《诡僮》 第一章:序章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办公桌后的陈贝贝看着眼前神经兮兮的闺蜜刘婷,感到有点无奈,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上了——看着刘婷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当然不相信,可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我不得不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问题是它就在那里……” 面前的闺蜜一阵夸张的比划好像她看到的东西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样,实际上她又在努力尝试把她所看见的描述出来,为此她急得都快哭了。 到目前为止陈贝贝无法从她的话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倒是更关心刘婷现在的精神状态。 “好吧好吧,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我们不需要一一去了解去记住,你只需要知道好事和坏事是一并存在的,我们无法阻止他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但我们可以往好的方面看,明白吗?你要相信会有好事发生,可能你还没发现它其实已经发生了呢? 我是说你先平静下来好好想想,可能你需要几天休息时间。” 陈贝贝搂过闺蜜边安抚着她的情绪边写好病假单, “好了,剩下的我来安排,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今晚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乖~” 目送着刘婷出去,陈贝贝轻轻地出了口气,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她们最后的分别了。 七天后的一个晚上。 “你们可以找到她在哪里吗?不要告诉我找警察,我不相信警察。” 街道的一角,小巷的入口,陈贝贝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 楼道的阴影正好笼罩着他的身形。 陈贝贝的身体在颤抖着,额上微微渗出了汗珠,她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第一次找这种不被承认的物事,这是她偶然在刘婷的手提上找到的资料,被闺蜜标注成了“灵异事务所”。 如果不是警察那边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她是一辈子不想和这种非科学的东西打交道的,甚至她想着要是有什么情况,哪怕看到面前的男人神色有点异常,她就跑离这里——她已经准备好了。 万幸的是,从阴影里出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粗壮神棍,只是个一袭黑衣腰栓骨刃的少年。 她暗暗松了口气。 少年长得很斯文却有点不符年龄的沧桑,收拾得很整洁而装扮却比较随意;黑色的外衣也只是普通年轻人穿的外套,不像是神棍。 象牙般洁白的骨刃泛起流光,这或许只是一个用来彰显身份的装饰物。 不太和谐的是他的眼神,似乎在仇恨着什么。 是在害怕自己吗?她想,年轻人对社会都会有着很强的戒备心理,这与他们没有社会阅历有着很大程度的关系。 “你是‘灵异事务所’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来错了,一个看上去还应该在读书的少年会比自己知道更多?不过也可以是那些神棍座下的学徒,印象中,她觉得这类人为了保持神秘是不会亲自出面的。 “她死了,埋在公园后山的松树下。” 少年的话有如晴天霹雳,每个字打在她心上都激起一阵剧烈的跳动,待陈贝贝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没入了黑暗中。 “等等!” 陈贝贝追了过去,可是她没有方向,在黑暗中呆若木鸡。 第二天。 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了,陈贝贝的精神有些恍惚,她还没有吃饭,她不想吃饭,她也不想回家,站在警局门口,木然地看着天空。 公园的后山有很多松树,在某棵松树的下面,埋着她好友的尸骨。 警察没有让她去看她的闺蜜,只告诉她默哀,她也不想去看,她知道死掉的人一定十分悲哀,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然而事实上就算不看,她也并不好受。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她当下做了决定,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先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去祈求警察能破案,冥冥中她只是能感觉到,她可以知道,她必须知道,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死去的刘婷,刘婷的恐惧,以及神秘的少年。 陈贝贝的脑子从没有过这么清晰,可能她并没有警察那么能干发现蛛丝马迹,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警察已经把她好友的死列为了刑事案件,她好友的东西也有一部分被带入了刑侦,包括手提,也就是说找到黑衣少年并不需要多久。就目前来看,证据都指向了那个黑衣少年,他知道尸体被埋在树下,或许他还知道更多,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刘婷,刘婷到底害怕着什么是陈贝贝最疑惑的。 家里,陈贝贝在一件一件地收拾着闺蜜没有被带走的物件,其中每一件东西都像锥子一样狠狠地扎着她的内心,总会让她忍不住掉下眼泪然后去洗脸然后又掉下眼泪一次一次地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张带着茶渍的老照片从书上掉了下来。 陈贝贝没有见过这张照片——这是一张老照片,虽然不是黑白照但是看上去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照片上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孩甜甜地笑着,翻过来看了下夹照片的书,这是闺蜜失踪前正在看的书,加上上面有茶渍,可以确定的是她的闺蜜对这张照片怀有思念?可是这是谁? 思前想后,闺蜜的亲戚她都见过了,朋友也是大家共同的朋友…… 没有结果,她把照片另外放在一边继续整理,整理到最后她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也没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罢了,她也晓得自己不是当侦探或是警察的料子。 就在陈贝贝打算回头再仔细看看那张老照片时,她竟然发现:照片还在,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壮着胆子把照片拿过来翻来覆去地观察,就是原来的照片,薄薄的照片,茶渍还在,背景还在,人却不见了! 有鬼!?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感到背脊一阵发凉,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不能自己待下去了,她可以尖叫着跑出家门,但她更想弄明白闺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陈经理?” 赵阳接开电话。 赵阳,公司里年轻勤快的一个小伙,为人热情,聪明精干,深得领导信任,同事喜爱,现在是他正跟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 电话的那头,安静得出奇。 是陈经理不小心拨快捷键打了我的手机吗? 赵阳不禁这样想,直到他听到一些怪异的声音:先是鞭子抽打的声音,然后是衣帛撕裂的声音,以后是沙沙的风声,和哗啦啦的水声,最后是剁肉声。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让赵阳怀疑是不是陈贝贝的手机坏了。 自从刘婷失踪后,陈贝贝有好些时候有事情都会找赵阳解决,毕竟赵阳热心肠,也住得近,赵阳也不推脱,所以理所当然地他觉得陈贝贝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应该有事情,手机坏了也是一件。 再打回去,无人接听。 “妈,经理找我有事。” 赵阳连忙拿起衣服穿好鞋子跟母亲道别后推门就走。 半小时后,赵阳来到了陈贝贝家门前,他应该敲门的,可是却发现门缝后没有灯光。 陈经理不在? 他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感到了隐隐的不安,毕竟陈贝贝没有亲自叫他来,那只是一通没有答复的电话,屋子里面也没有开灯,这不由得让他猜测陈贝贝出了什么事。 现在赵阳主要的方向还是先找到陈贝贝,如果是陈贝贝出去了哪里,她既然能打电话,就算是手机坏了,也说明她带着手机,不过他也知道要真是坏了没法接听的话,打过去也是徒劳,甚至对方发觉不了他打了电话——然而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重拨了一次陈贝贝的手机号码。 门内响起了陈贝贝的手机铃声。 陈经理……在里面? 赵阳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要敲门,可是就在他叩响门的刹那间,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陈经理!陈经理你在里面吗?” 赵阳朝屋子里吼了两声,顺手把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陈经理,我进来了哦!” 一大步跨进屋内,他来过这里不下一次,自然而然地摸索着打开了灯,只发现陈贝贝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些已经整理打包但是还没有放好的物件,怎么看都像人还在的样子。 他谨慎地依次检查了这间屋子的每一个房间,可惜都没有发现陈贝贝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什么被盗被抢的迹象,除了她闺蜜的房间被清空了外。 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因为打包的物件说明了陈贝贝当时正在整理她闺蜜的东西,落下的手机和没有带上的门说明她走得匆忙,难道是有她闺蜜的消息了? 赵阳并不知道刘婷已经死掉的消息,陈贝贝也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疑惑,毕竟这几天他也从陈贝贝的神色了解到她的闺蜜对于她多么重要,失去了这个好友她就像没了魂一样,就当是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出去了。 赵阳并不打算在屋子里呆太久,毕竟没有人喜欢家里被别人私闯——他打算在门口或者楼下等着。 无意间,他瞥见桌子上还有一张照片,是的,印着茶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陈贝贝! 是刘婷的吗? 赵阳发现照片上的陈贝贝模样十分滑稽怪异,与其说她不想被照不如说她故意摆出了这种非主流的pose,可是她怎么能摆出这么奇怪的姿态呢: 照片上的陈贝贝摆出了一个跑动快要跌倒的姿势,然而正在剧烈摆动的人照片里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残影的,何况是老照片更难以捕捉到这么瞬间,也就能得出她故意摆出这种姿态的结论…… 等等…… 赵阳似乎发现了这张照片不协调的地方:是的,这是一张老照片,然而照片上陈贝贝穿的衣服,以及她的年龄,怎么看都是最近拍的,一时间他的心底充满了疑惑。 也没有多想,他觉得一会陈贝贝回来问下她就可以了,便开着灯开着门搬了把椅子抱了本小说在门口外面坐着等,看着倒也挺悠闲。 然而,转眼间四个多小时过去了。 赵阳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灯依然亮着,门依然开着,陈贝贝却还没有回来,经过楼道的人也少了很多,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熄灯睡觉了,他也困得连打呵欠,好在刚才已经给家里报了平安。 要继续等下去吗? 赵阳也开始有点担心起来,一个女孩子要出去这么久吗?还是匆匆忙忙出去的,手机没带门没锁,现在都这么晚了…… 突然,屋子里面传出了剁肉声…… 赵阳一个激灵,吓了一跳:屋子里有人?不可能啊,刚才我都检查过了,何况陈经理都是在饭堂吃饭的,这屋子里不仅没有菜刀,连厨房都没有! “谁?” 赵阳朝里面大吼了一声,然而剁肉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他不得不把椅子拖进来顺手带上门去检查传出声音的地方。 传出声音的地方,是刘婷的房间,然而这个房间已经被清空了。 贴着墙壁,赵阳找了一圈愣是没听出声音从哪里传来,就像四面八方都传出这种声音般,何况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在大晚上尤其是深夜做饭,而且这种剁肉声持续太久了,就连停下的间隔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声音是这个房间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可能是生物可能是物理现象,有声音就有震动就会被看见,然而他的目光所及只是一个空房子。 赵阳只得无可奈何地撤出大厅,不得不说这个晚上他碰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异常了,首先是一通没有下文的电话,然后是已经离开了四个小时的陈贝贝,再来就是这种奇怪的声音……说起声音他突然想起了前面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最后那刺耳的剁肉声他难以忘却! 就像事件重演一样,剁肉声停下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倒着的。 赵阳的心脏一颤,这种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就像什么东西在逼近着自己一样,最让人不安烦躁的还是他无法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会带来什么——声音重演完会发生什么,这也是最让人忐忑和恐惧的。 无知是恐惧的源泉,迷惘是恐惧的本质。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张带着茶渍的照片上。 天!陈经理被困在了照片里! 他猛然醒悟,这张照片最不协调的地方是陈贝贝的神情动作,那分明是恐惧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沙沙的风声响起那一刻,他像发疯一样捡起照片冲出了屋子。 赵阳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大早就连他母亲也没通知就揣起照片满脸憔悴地走出了家门。 三天后,警局。 “姓名赵阳,22岁,溺死,身上多处鞭打殴打折磨处刑痕迹,死时手里紧紧攥着陈贝贝的照片,初步断定为他杀。” 年纪较大的警官示意旁边的警员接过他的话。 “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认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第一名受害人是陈贝贝的室友,身体被切成了碎片;第二名是赵阳,也就是陈贝贝的同事,身体多处抽打痕迹,最后溺死;至于陈贝贝,我们依然没有她的线索,让我们假设陈贝贝已经遇害或者被监禁在某处,这三起案件的关键之处在于他们都相互认识……”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问题。” 在座的一位女警官打断了陈述。 “请说。” “为什么陈贝贝是受害人而不是嫌疑人呢?” “因为首先第一件案子里,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陈贝贝没有理由去把自己的藏尸地点告诉警方;第二件案子里,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照片留在现场,抽打,溺死,她有足够的时间发现并取下照片;还有就是她没有作案动机。” “如果陈贝贝是犯罪嫌疑人而她又确实把藏尸地点告诉警方的话,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可能想到的其一便是悔过,其二便是挑衅。 一个能残暴地一刀刀把好友剁成碎片的人会为好友悔过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如果她想挑衅警方的话,那就意味着她有两个目的,杀人和挑衅。 当然两者都可以带来刺激,可仔细想想这是矛盾的,两起案件都是跟她有关系的人死亡,很显然会调查到她,但挑衅意味着她想展现出超过警方的权力和智力,这种人会尽力不会被警方捉住。”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没有找到指向陈贝贝的直接证据,没有凶器,没有目击者。” 老警官插了句。 “那个黑衣少年怎么说?”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找到陈贝贝口中所描述的黑衣少年——没有监控,手机号码是一次性的;值得注意的是受害人把这个号码标记成‘灵异事务所’,但手提上她的搜索历史和缓存里却没有这一条,说明了手机号码是被直接给予受害者的;通过受害者的这些行为我们可以猜想她可能有被害妄想也有可能是一些征兆让她得知到自己快要遇害,例如说凶手的暗示或者伤害已经发生了但是没有成功。 手机号码的主人,我们不妨设想为嫌疑人一号,他认识受害者,他让受害者感到安全,同时他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发生在受害人身上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受害者把这个号码标记成‘灵异事务所’。 但要注意的是,这是个一次性的电话号码,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找到他。根据陈贝贝的证言,她曾经通过这个号码找到一个黑衣少年,而且黑衣少年准确地告诉她埋尸地点。” “好,假设我是电话号码的主人,我只想第一个受害者联系我,所以我给了她电话,但联系我的不是受害者,我完全可以直接挂掉,所以说为什么我要跟不是受害者的人也就是陈贝贝联系? 因为我知道受害者不会联系我,我知道她死了,我的本意就是联系陈贝贝告诉她这个消息,为什么我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或许我目睹了整个凶杀现场,我想捉住凶手,我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而是去报案,但是我没有,我知道她会去报案所以我把手机丢掉,说明了我害怕警察,可能我留有案底,是个通缉犯,可能我是帮凶,我甚至害怕她会把我描述给警察,所以我找了一个年轻人给了他些钱让他去告诉她。” “还有一种情况是我就是凶手,我告诉她埋尸地点是为了把她引到山上,我觉得她不相信警察所以她会一个人去确认,但是出乎我意料她去报了案,所以我丢了手机不想被追踪到。无论那种情况,电话号码的主人都跟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让我们回归案件描述。他们三个人相互认识,共同点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20到30岁之间,人缘好,跟公司里的人基本上没有矛盾。” “还有一个要点就是赵阳是在陈贝贝好友失踪后才跟陈贝贝密切联系的,监控表明第二件案子案发前晚他曾到过陈贝贝家,四个小时后他匆忙离开并在12:40左右到家。他见到了陈贝贝吗?” “走访表明,当晚赵阳坐在陈贝贝家门口看书,开着灯,开着门,我们认为他在等陈贝贝回来,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任何地方发现陈贝贝家的钥匙,那赵阳是怎么进入她家的呢……” …… 警务室玻璃窗外面,刘博冲了一杯咖啡。 “你不参与讨论吗?” 老警官走过来要了一杯水。 “不了,昨天我整个晚上都在研究这件案件,我想我知道讨论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你昨晚的研究得出了什么结论?” “你相信有鬼吗?” “看情况而论,一般情况不会,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但鬼不会犯案子。所以这是你的结论?” “不,我不相信鬼,但是我觉得陈贝贝的那张照片很奇怪,直觉告诉我破案的关键就是这张照片。 那是一张老照片,经过科学鉴定没有任何PS或者伪造的痕迹,我是说这张照片大概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但照片里的陈贝贝却是现在的陈贝贝——穿的衣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我翻了下网页十年前不可能流行这种款式,这是当下的最新款。 对背景的调查发现这间房子是刘婷以前的房子,现在已经成了一片住宅区;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来自不同的省市,走在了一起,工作也在一起,但这间房子?刘婷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拆除了。 还有对于陈贝贝神态动作的分析,拍照时的这个动作是静态的,但她的表情是那么惊恐,就像她被人强迫这样拍照……” “或者是她被困在了照片里是吗。” 老刑警盯着刘博的眼睛, “你要记住,科学不会永远正确,它只是经常是对的。” “你是说鉴定出了问题?” “那就得让你找出来了。” 刘博百思不得其解,照片他不但交给了鉴定科鉴定,还专门请了刚从海外回来对摄影有一定研究的老同学进行鉴定,照理说出错是不可能的,难道凶手用的是超越当代鉴定技术的手段伪造的?这个道理说不通;她被困在了照片里?他更不相信。 晚上十一点多,陈贝贝的住所。 刘博让同事董邢俊站在门外,他拿着陈贝贝的照片在屋子里面观察着——屋子里面不作为案件调查的东西都让家属清空了,现在这里只是一间空房子,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能观察的只有墙壁。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赵阳这么恐慌? 他的手触摸着墙壁,走过来又走过去。 “喂,刘博士,你要让我站在门口多久,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现在是下班时间啊,只是一个空房子而已,你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董邢俊在外面催促着,他知道刘博是要案件重演,但这么晚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嗯,好的,就来。” 墙壁里没有空隙,窗户外不能藏人,刘博也觉得呆在这里没有多大意义,再多的情况恐怕也只能去研究那一天的监控了,可惜只有楼下的监控,过道里没有。 就在刘博一只脚已经迈出房子的那一刻,剁肉声响起! 房间里面有剁肉声? 刘博和董邢俊都愕了一阵,吓了一跳,随后他们立即拔枪冲到了发出声音的房间,然而这只是一个空房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看了下时间,正好十二点。 刘博示意董邢俊不要说话,并仔细地用手抹着墙体间的每一个缝隙,听着每一个插座,观察着每一处变化,然而他都没有发现声源,哪怕是一个微型旷音器。 “我去问问邻居。” 这时候董邢俊提议,并跑出了房子。 “谁呀?这么晚了。” 邻居的一个中年妇女,稍微有些恼怒地从门眼里往外看。 “警察,我们是调查隔壁失踪案的,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协助。” 董邢俊举起了证件,目不斜视。 “你是说你们,你的同事呢?” 中年妇女打开了一条门缝,但是没有拉开门链,狐疑地看着董邢俊。 “隔壁出了一点情况,他留在隔壁观察着;女士我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经常在这个时候听见剁肉的声音或者知道谁在做菜?这点很重要,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没,我们都睡了,没有声音,有声音我会知道的。” “那现在呢?” “没有。” 中年妇女朝里面仔细听了一下,很肯定地回答。 “谢谢。” 董邢俊连忙走向下一家,期间他拨通了刘博的电话。 “警察,我们是调查隔壁失踪案的,我想向你们了解一点情况。” 里门打开,出来一个男子,还有他的妻子在问是谁,董邢俊照例举起了证件,旁门的中年妇女也总算拔掉了挂链,看热闹般打开了门。 “你们有没有经常听到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例如切菜声什么的,或者你们是否知道这个时候谁会回家做饭。” “谢谢,请稍等。” 得到男人的否定回答后,董邢俊边接电话边往陈贝贝的屋子赶去,因为在电话里,他听不见刘博的声音,却传来了一阵阵规律的鞭子抽打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合上电话举着枪慢慢地靠近陈贝贝的家门,他听见里面的声音变成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邻居们看着他那样子都知道出了情况,有些在屏气凝神地看着不敢出声,有些已经进屋里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 然而当他踢开虚掩的房门用枪指着里面时,声音停了,是的,没有替换,而是直接消失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刘博落下的手机。 谨慎地检查了每一间房间,他没有发现刘博的踪迹。 半小时后,这里站满了警察。 “你是说刘博凭空消失了?” “我知道这不可思议,但是就一阵子,有人过来都会被我看到,为什么不看看监控录像?我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会记录下来的。” “监控录像显示没有人离开过这栋楼,至少在你说的刘博的失踪时间段。” “那么说他还在这里?” “希望是这样,但我们不能无凭无据搜查这些居民的房子。”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博被害?” 董邢俊十分气愤,刘博是他多年的同事,也是共担困难的好友,今天刘博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愤怒和焦急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被害了?” 老警官突然问了句。 “因为前面有受害者啊。” “但刘博和他们不同不是吗?他是警察,无论是陈贝贝还是赵阳,他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你也知道受害者都是互相认识,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 “这……” 董邢俊一时语塞,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了,这不仅对案件的破获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帮不了刘博,更帮不了自己,他在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一个清晰的思路。他知道刘博消失时他就在现场,所以最能体会到发生什么事的也只有他本人,如果他本人也想不明白的话,其他人更是难上加难——他才是最能帮助刘博的那个。 他仔细想了想: “不,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这间房子。” “跟你刚才说的声音有关联吗?” “我们有没有找到声源?” “金属探测器,生物探测仪,短波扫描仪,有发现它们会告诉我们的,所以现在轮到你说了。” “我觉得赵阳被害前的晚上也听到了这些声音,这跟他匆忙跑掉肯定有某种关系——说他害怕所以逃跑我觉得不太可能,作为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的人,我想大部分人的反应是找出声源,要是找不到声源他可能会像我们这样敲门问下邻居,除非……” 董邢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 “除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 “你说听到过?在哪里?” “手机。” 董邢俊把手机握在掌心, “他给陈贝贝打电话,听到了这些声音,所以他赶到她家,发现只有手机留下,门是半掩着的,事实上陈贝贝已经失踪了,可他只是以为陈贝贝走得匆忙,所以留下来看家,然后等到十二点,这些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等等,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声音和什么东西很像吗?定时响起,打电话响起,没错,手机铃音!” “可能我们需要检查一下刘博的手机了。” 老警官把装有刘博手机的物证袋拿了过来,淡淡一笑 “见证奇迹的时刻。” 董邢俊开启了扩音器,然后拨了刘博的手机号码,他发现刘博的手机没有设置铃音,但是应该没有人接的电话居然通了!然后鞭子抽打的声音开始…… 从头开始听,鞭子抽打声,衣帛撕裂声,风的沙沙声,水的哗哗声,最后是剁肉声,然后挂断了电话。然而老警官手里刘博的电话貌似并没有反应。 这个不是刘博的手机? 老警官赶忙把物证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察看本机号码,那是刘博的电话。 “看来我们需要研究下这些手机了,两台都要。” 一天后,警局里。 “什么?鉴定科的人死了?” 老警官皱了皱眉,旁边办公桌的董邢俊一脸愕然。 “怎么死的?丢了什么东西没?” “身上多处折磨痕迹,溺死,丢了两部手机和一张照片,只有昨天他离开办公室和取走照片的监控。” 老警官和董邢俊面面相觑,他们终于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就像凶手一直在注视着他们一样。不用想也知道丢的是那两部手机还有哪张照片。 紧急会议上,行动小组正在进行案情梳理。 “为什么鉴定科的警务人员要带走这两部手机?我们都知道物证是不能带走的。” “可能是他受到了来自凶手的威胁?但作为警务人员他应该更会相信警察的行动,要是有人在外面威胁到他家人朋友的话,报案显然才是最明智的举动。” “除非他知道了一些重要情报,这些情报让他不得不独自携带物证出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单独行动?” “假如凶手是警务人员的话?这只是一个假设。” “也有可能他是被药物控制了不是吗?” “药物控制的可能性不大,时间太精确了,他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据鉴证科的同事所述,他并没有异常的举动,所以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好的,假如我是凶手,我是一个警务人员,先搁置前面的案子,我知道手机上有我的证据,可能是指纹,也可能是某个只有警员才清楚的软件或者硬件型号,我要把证据弄出来,我应该怎么做?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行事所以我会让他们研究,我得在他们研究出来之前控制研究人员的行动,所以我要和鉴证科的人取得联系。 问题是我和他们的联系方式,我去鉴证科一定会有监控记录,或者鉴证科的人也会看到,而鉴证科的人只有得出结论的时候才会跟警员接触,同时我也不知道鉴证科的哪个人在研究手机,不可能在下班后精确狙击,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拨打了其中一个手机。” “我去申请查看通话记录。” “疑点是凶手为什么要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我是说刘警官失踪时他有时间修改手机程序,为什么不干脆把手机带走?反而是大费周章地杀害鉴证人员,而且鉴证人员和刘警官都不可能与前面的几个受害人有关联不是吗。” “可能刘警官到案发现场进行分析前手机已经被入侵了。” “但凶手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打电话过来,对于他来说太冒险了。” “远程控制或者定时发生,现在很多软件都有这种功能,那个声音很有可能与这种软件的启动有关——凶手应该对软件有一定研究,可能他大学读过这方面的专业也不排除自学的可能性,总而言之他熟知电子产品,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接触电子产品。” “那另一个问题应该怎么说,办案人员和前面的受害者没有直接的共同点和联系,尸检确认除了第一个受害者其他受害者都是死于同一手法,说明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个人。” “只能说凶手在学习进化着,他杀人的方式越来越娴熟,选择受害者的方式也随着案件的展开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高明,他知道警务人员发现了或者将会发现什么所以有目的地选择杀人,杀人的时间间隔也在变短着,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还会有受害者出现;从凶手的杀人计划对我们的警员步步迫近可以知道凶手显然也参与了这次调查,只能说很多消息都只有这里的我们知道,看来我们需要支援了……” “好的,我去联系上面。” “所以我们要放弃这个案件的调查权了吗?” “不,我们依然做我们的工作,但是我们也需要协助。” “好吧,凶手绑架刘警官,这是整个案件的转折点。为什么凶手要绑架刘警官?因为刘警官发现了什么,无论刘警官发现了什么这对凶手都非常不利;然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我们勘探了几小时却都没有发现这种东西,或者说需要结合刘警官的调查资料才能明白——刘警官失踪前研究的资料都在这里。” “然后是绑架的方式,有什么方法可以短时间内让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官凭空消失?还有奇怪的声音从哪里传来?我们有生命探测仪,短波探测仪,金属探测仪器,甚至把房子的地板墙壁掀了开来,也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有手机,然而凶手也知道这一点提前做出了应对。”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凶手要给我们留下线索?我是说他既然能轻易让刘警官消失,现场还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他完全可以把手机也一并带走,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杀害鉴证人员再夺走物证?因为他不能这样做,不是他让刘警官消失,而是刘警官走了出去!临走时刘警官留下了手机!” 讨论了四个多小时,直到通话记录出来后,会议室终于陷入了死寂,因为最后一个打入的电话是那天晚上董邢俊的电话,也就是说鉴证人员与凶手没有直接联系,这是一个死胡同…… 晚上,一脸愁容的董邢俊临走时,被老警官叫住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看过他的调查资料后。” “我只能说一切都太诡异了,就像凶手一直在我们身边监视着我们;有太多说不明白理不清的问题,每次我们取得了新进展都会碰壁,说真的,我甚至觉得凶手不是人类了。” 董邢俊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老警官也是眉头紧锁,略一沉吟才缓缓开口: “其实前天,刘博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听了你的话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觉得这个问题更应该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相信。” 董邢俊顿了下,咧嘴苦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少年与人偶 晚上的街道,人流涌动,董邢俊的脚步一直很缓慢。 他有点迷惘,他不清楚案子的关键点究竟在那里,按理说,凶手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也越多,案子也越好破获,可是现在这个案子?调查的警员被害了,证物丢了,没有凶器,找不到嫌疑人,唯一的目击者是他自己,他却也一头雾水。 他还需要走一段路,期间他偶尔抬头看着眼前快速变换着的人流。 猛地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迎面而站注视着他。 那不是陈贝贝口中所描述的黑衣少年? 人流交替,短短瞬间黑衣少年便从他眼中消失了。 董邢俊连忙拔开人群跑到少年刚才所在的位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什么——按理说在短短几秒内人是跑不了多远的,何况人流中必然会留下踪迹,因为这种地方跑动肯定会与人发生摩擦,例如说有人会恼怒地回头,有人会好奇地张望,有人会哀怨地咒骂,但都改变不了他们会放慢脚步或者停下的事实。 人流太平静了,他绕开了人群。 董邢俊跑进了最近的一个小巷,过程中他想打电话请求支援,然而他并没有找到手机。 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成为了证物并遗失了,他还没来得及买新手机。来不及多想,巷子里都是岔路,而且行人稀少,没有灯,他得迅速做出决定。因为他知道案件已经停滞了,那个黑衣少年就是突破口,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不赶快破案的话,还会有人遇害,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刘博还在哪里等待着救援。 气喘吁吁地停下,他跟丢了,眼前是楼宇间狭长的小道,有灯,可是昏黄的灯光下,他只看见飞蛾的舞蹈。 “你,想知道。” 猝不及防,年轻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声音有点奇怪——清晰,幽静,寒冷,就像刚从冰窟里捞起来一样。他突然觉得声音里缺失了点什么,灵光一闪而过,他虎躯一震:灵魂? 猛然回头,黯黄的灯光下,董邢俊看见的不是女子,是一具人偶! 人偶独自站在路中央。 这是一具SD娃娃。(知道SD娃娃吗?不知道没关系。SD意为完美的人类,SD娃娃是球形关节人形的一种,她们是人类对于美的幻想并付诸现实的产物。 她们具有人类的形态,但不具有人类的大小,因为人往往以为人体本身的姿态是完美的,同时人对于弱小富有同情和怜悯,尤其是同类,所以她们的个头会被造得非常小,但是最小的也不会比婴儿小。 SD娃娃没有意识,不作为生物体而存在,但为了更贴近人类对于活动的理解,她们被赋予了球形关节;事实上人们通常把SD娃娃看做无心的孩子灵魂的载体,更认可SD娃娃跟普通的球形关节人形有很大的区别,原因是这种娃娃被制造得非常精致,她们身体上每一个部分包括最细微的部分也是可以替换的,因此会反映出主人的性格特征爱好等等方面,并由这些组成了她们各自独有的风格。 SD娃娃是人类的幻想,造成了她们不会制造得跟人类的外貌一模一样。完美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看法,把这些共有的观点结合起来,我们会看到SD娃娃大部分会是动漫角色的形象——我是说她们经常会有宝石般斑斓且又大又圆的眼睛,粉色细腻的嘴唇,光滑洁白的肌肤,鼻子会被造得非常小而精美。) 瞳孔中的人偶,身高40cm左右,体态如同10岁左右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黑发,黑瞳,身着漆黑的礼服,头上绑着黑色褶皱的发箍。 董邢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他更愿意相信在他没有留意身后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他身后偷偷放了个人偶,声音可以是播音器,可到底是谁,又怀有什么目的? 声音意味着交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也说明放人偶的人依然在这里注视着他。 董邢俊放轻脚步,放缓呼吸,眼睛离开人偶观察四周,拔出手枪让自己尽量融入这安静得让人发毛的环境——敌人在暗他在明,他必须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你,在害怕。” 人偶在说话。人偶的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针尖一样猛烈地划破他的幻想。幻想破裂后溅射出来的是恐惧。 董邢俊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仅身体在颤抖,心灵也在颤栗。但他是一个警察,他拥有健硕的身体和坚定的信念,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理智与情感在交错变换着——情感让他恐惧,理智让他清醒。 他咬紧牙关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着人偶,就像她会突然扑上来一样,他甚至觉得滑过身体的轻风也像刀片一样切割着他的身体让他绝望;然而当他的枪口转向人偶时,显然他的理智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次人偶没有说话,她动了——微微把手往上身抬。 “砰!!!” 枪响在寂静间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裂缝,也撕开了他的情感猛烈地把他的理智扯了出来——他不该开枪的,可是在人偶有行动的一瞬间他的确失去了控制向眼前的诡异开枪了。 打中了吗? 人偶手里是遗失了的证物——他的手机,子弹镶在手机上把手机的光泽轰碎了一地。 “手机,坏了。” 人偶手一松,手机落在地上,激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董邢俊愕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他不敢放下枪。 “它是没有感情的东西,你不应该问它的。” 黑衣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董邢俊身后的不远处, “你好,虽然介绍得迟了点,但我叫茶树,那个东西是……它是歌莉娅,不是人的它。” 董邢俊看见茶树才镇静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失态了,缓缓放下手枪——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便往身旁的墙壁退去,视线正好可以完全囊括茶树和歌莉娅,枪也依然握在手中。 董邢俊没有多想,只是做出了普通人该有的反应: “你们是谁?” 当然他是问茶树的,但目光总在歌莉娅身上漂移不定,他甚至设想那是机器人,但机器人刚才不会设身处地地做出反应。 “‘结束异常之人’,你知道这点就够了。” 茶树冷冷地瞥了歌莉娅一眼, “本来觉得既然警察接手,我应该平静一段时间才来——我不想和警察打交道,可是貌似这个案子恶化得越来越严重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董邢俊盯着茶树。 “你,相信鬼。” 歌莉娅淡淡地说,她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看起来就是一个人偶;她的声音也一直像是欠缺着什么,茶树认为是感情,董邢俊认为是灵魂。 董邢俊一愕,不承认也不否认,略一迟疑: “你们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目的?刘博……不,陈贝贝在哪里?” 每到关键时刻人的思维总会异常清晰,主要原因是在那种情况下人更能轻易了解到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必一件一件地去筛选甄别,就看他们想保存什么,不希望失去什么,遵循情感的选择。这种东西可能是友情可能是亲情可能是责任是义务,为此人们甚至会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这就是牺牲精神的诠释。 从茶树的话董邢俊已经了解到:他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他害怕警察,所以他可能留有案底,也有可能正在犯案;他知道人偶是什么,说明他和人偶是一伙的,可能他控制着人偶的行动,他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他找上了自己,自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其中一位警官,他知道自己没有手机无法同外界联系……对了,手机!当天鉴证科的人就是带着证物出去的,然后找到了遗体却没找到证物,为什么证物在……难道…… 茶树不打算回答董邢俊,也不知道董邢俊在想什么,他只是看向了歌莉娅,用仇恨的眼神。 为什么他的眼里总是带着憎恨? 董邢俊不理解,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他理解,随着茶树的目光,董邢俊看到了歌莉娅一只小手夹着照片的一边把一张带着茶渍的照片夹在胸前。 陈贝贝的照片?不对,为什么刘博也在上面? 这是一张复合的照片,陈贝贝和刘博的映像是重叠的,就像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一样,更像是刘博困在了陈贝贝的照片里…… 不对,难道是他们两个都被困在了照片里? 董邢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不是科学,可是眼前的灵异人偶就不科学。可能是伪造的照片,在原来的照片上印刷上去,然而原来的照片就诡异得无法解释。他应该相信这些人或者东西吗?董邢俊犹豫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听着,无论你在想些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也不管你怎么想,我也不想向你解释什么,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既然你们没有办法破案……” 茶树打断了董邢俊的思路,凝视着董邢俊步步逼近,他的眼神带着仇恨带着坚定带着不可置疑,在董邢俊鼻尖不远处停下脚步。 “就不要妨碍我。” 董邢俊一惊,他无法理解这种眼神,这是军人的眼神?还是仇恨社会的杀人犯的眼神?无论怎么说,茶树都在仇视着什么,年轻人不应该有这种眼神。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茶树已经回过头消失在了黑暗中,名为歌莉娅的人偶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留下董邢俊愣在原地。 董邢俊很确定这个茶树不是凶手,至少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没有遇害,或是说难道茶树在憎恨着凶手吗? 他是个警察,他不会接受威胁,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记起了自己身上的手铐,一个普通的警察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无论是目击者还是嫌疑人,都应该先押送到局里审问,可是董邢俊还是犹豫了,不是因为他信鬼神,而是基于人,他知道局里解决不了,他们碰壁了,如果一切按照章法而行的话耽误他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会耽误受害人。 可是交给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董邢俊也不知道,只能相信了,病急乱投医,他只希望这个医生算是治对了病人…… 突然,董邢俊想起了什么,收起手枪追了出去,在一个三叉路口,他看不到茶树和人偶的踪迹,就像他们都蒸发了一样…… 他觉得,至少他要看着,他不希望一切发生得不明不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重构世界 “你是‘异常’吗……” 面罩的那一端,声音机械而麻木——比起问别人,更像在问自己;黑洞洞的枪口边缘滑过一丝冰冷的流光。 “不……我不是……” 枪口的另一端,中年男子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栗着——绝望紧紧地勒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异常’,歼灭……” 防护服下的语气冷静得出奇,指尖平静地扣下扳机…… “不~!” 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茶树的眼前是一片苍蓝的天空。 已经是第几次了? 迎接着一瞬间扎眼的光芒,擦去额上的汗珠,他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像泡在冰水里一样。 “你,感到痛苦。” 空旷的楼顶上看不见歌莉娅的身影却始终回荡着那个冷冰冰的清澈的声音,这感觉很奇怪,但茶树已经习惯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讨厌你。” “这,是你的选择。” “这才不是选择,如果那个时候你告诉我这种选择的代价……” 发梢阴影下茶树的眼神充满愤恨,似乎还没有从恶梦中回过神,直到他痛苦地一拳捶在墙壁上,短暂充血后的刺痛让他清醒。 “你,知道的。” 歌莉娅那纤细的身影逐渐浮显在他的眼前,仿佛为了从她那一直只有肯定的语气中证实出她的正确性,那双硕大的黑宝石紧紧地盯着茶树的眼睛: “你,会做同一个选择。” 晚上,将要12:00。 “在你能看见的未来里,‘希望’真的实现了吗?以这种方式……” 瞥了一眼旁边的歌莉娅,茶树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憎恨。 陈贝贝家门前,歌莉娅直视着大门,晶莹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回答茶树的是沉默。 良久,她抬起小手往门上一放,轻轻一推,本来被锁得严严实实还贴了封条的大门便露出了一丝缝隙,就像门本来就是虚掩着般——没有法术,没有手诀,没有奇怪的咒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 茶树看上去并不感到惊奇反而是很正常一样就顺着缝隙把大门推开了,他知道她的能耐,尽管他并不想知道。 打开灯,屋子里面空无一物。 跟随着歌莉娅因细小而缓慢的优雅步伐,茶树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刘婷的房间,也是刘博的失踪现场。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房间中央驻足的歌莉娅身上:他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里将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她理解一切——就像那一天的契约,他只是跟随着她的步伐——他明白她能看到的世界不只是人类的世界,她的行为都是有意义的,她带自己来这里说明了这里有什么或者将会发生什么。 “异常,在这里。” 歌莉娅偏过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倒映出茶树的身影。 “魔法,重构世界。” 突兀的转折,没有让茶树说话的留白;她的脸上依旧不起一丝波澜,像是在诠释着她人偶的本质: “四角,四面镜子,四个方位,象征‘空间’。” 茶树一愕,似乎那么一瞬间的对视让他沉迷进了那个美丽深邃的瞳孔,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赶忙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四面镜子依次安置在刘婷房间的四个角落。 力量不仅意味着能力,还包括知识。 “双冠阵,仪式,映射,象征‘门’。” 行云流水的操作,茶树半跪坐在地上开始照着纸面上两个相对而立的镜像皇冠以歌莉娅为中心用粉笔向着她前后两方位描画——这大概花费了他十分钟时间,期间歌莉娅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怀表,周期,三针重合,象征‘时间’。” 几乎是图阵收笔的瞬间,歌莉娅的声音犹如带有魔力般驱使着茶树扯出一块怀表握在掌心——指针飞快地转动直至恰好重叠在12点那一个时刻。 “火焰,时间,同调,象征‘能量’。” 12点刚到,站在歌莉娅让出的房间中心,茶树双目圆睁,握着怀表的手心猛然涨出了一股洁白纯净的火焰——火焰骤然增大,刹那间便把房间里的一切笼罩进去…… “这里到底是……” 待火焰散尽,映入茶树眼帘的是一条延伸到不远处某个村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伴随着阵阵冷风在昏暗的日光下显得甚是阴森。 “时间,空间,法阵,能量——以镜中世界为经纬呈现。 这里,是隐世界。 这,就是异常。” 歌莉娅那幽静的声音拨开空气从旁边传来,似乎是最后一刻遗留下的语音般,周围没有呈现出她的身影。 “‘异常’,也就是说本来不应该存在的‘隐世界’吗……” 脚下的空地上只残留着双冠阵深深的刻印,以及从房间面积延伸出来抵着房间四角的一个圆形阵框。 不知道隐世界现在正处于傍晚还是这里只有傍晚。 幽暗的光线让一切都凝上了一层蒙蒙的薄纱;刺骨的冷风吹不散阴稠却丝丝飘散在不详的气息里;村庄犹如被冻僵了般在寂静得恐怖的夜幕下安静地沉睡。 沿着小道踩着冷色调步入村庄,只能看见两边破败的楼房,就像经历了一次灾难般支零破碎。遥遥前望,透过灰暗的帷幕只有一栋建筑还算完好地屹立在村庄的一角。 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知道的价值,毕竟只是“异常”而已;不应该出现的存在,直接消灭掉就好。 打了一个响指,银色的火焰舞蹈在指尖…… “吱呀——” 某扇虚掩着的木门打断了茶树的动作,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开让人心惊肉跳的疼痛。 什么东西…… 有限的视线中,一个裹上浓雾黑黢黢的身影迎面而立。 人吗……普通人被困在截然不同的世界看到其他人的反应,无非是恐惧而哭诉,庆幸而求救,无奈而阐述,怀疑而警告。 人总是渴望交流,也总会情不自禁地交流;最不可能的反应就是一言不发木头般沉默地站在原地,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下保持静止……但实际上这真的不可能吗?不是的,有些事在“异常”中并不能按照常理解释,包括人的反应。 “谁在那里?” 抬步向前,幽暗朦胧中的形象逐渐明晰。在大概还有4、5步的距离,茶树总算看清楚了:一个身着某中学校服脸上没有五官的女孩。 不是人啊…… 说起来这里好像还困住两个人来着?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奈,总而言之似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异常”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态。不给异物反应的时间,茶树平静而迅速地挥出一抹银白浇在无面少女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五官的缘故,她在火焰中诡异地扭动着身体发不出一丝声响,直到完全被银白湮灭…… 奇怪的是灰飞烟灭那一刻,一股轻微的压力悄悄地拽了茶树一把,转瞬即逝…… 眼角的余光,就在不远处,数不胜数的黑影开始浮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夜幕中的光 跌跌撞撞地奔跑在漆黑的从林间,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一早失去了方向,刘博只知道再这么跑下去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疲态肆意地蔓延,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除了一小半逃跑过程中的刮伤撞伤其余都能明显地看出是人为抽打的鞭痕和猛烈殴打导致的瘀伤。 无脸人。 这个词已经成了他的心理阴影,哪怕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每每想起这个词,他的肾上腺素就会飙升,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这也是他正在逃避的现实。 一切都不知从何说起,就像一个无法苏醒的噩梦般折磨着他的身心让他疲惫让他崩溃。 对于他来说,那些声音就是魔鬼的哀嚎,那间房子已然成为了地狱的入口;那个时候他就不应该进行案件重现,甚至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调查这个案件——他的理智没办法给他解释这些东西,只能让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来自地狱埋葬理性的逻辑陷阱: 那个晚上,一眨眼的瞬间,声音消失了,同时人类世界也消失了,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黑暗,阴冷。但此时他依然觉得自己身处人类世界,这里不过是人类世界的某个地方而已,不远处的村庄更让他确信这一点。 第一反应是拨打电话求救,然而他没有找到手机。 为什么会产生传送这一现象?唯一能想到的科学解释就是那个房间里存在着某个怪诞的磁场,就像人类世界很多地方的未解之谜一样;但就算是未解现象只要知道时间地点,回去的方法就应该能找到,所以尽管他确实感到恐惧——人面对未知都会有恐惧,心理素质只是体现人对自身的控制能力——他前往了眼前的村庄。 与此同时不详的预感迎上心头夹杂着零星的恐惧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就像遗漏了什么一样,直觉在警示着他。 直到刘博快步走到村庄入口,他终于明白了,薄暮里一片黑暗的村庄,他忽略了有人就会有光亮的事实,更何况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磅礴的废墟。 村庄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洗劫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禁疑惑,任谁都会疑惑。 没有尸骸说明村民们都离开了,或许是认识到了灾难,或许是离开后的灾难,人们都去了哪里?不管人们到了哪里,迁移是一个目的明确的过程,至少说明了这里距离人类社会不会太远,只要具备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在野外生存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不成问题。 是的,他意识到首先自己要在这里想办法度过一个夜晚,然后明天早上再跟随人们迁移的踪迹寻找救援。 然而,这却是噩梦的开始。 如果说第一个无脸人的出现让他胆战心惊的话,之后陆陆续续出现的不计其数的无脸人就已经让他魂飞胆裂。 这些无脸人除了没有五官外,共同点是无论男女都属年轻人,穿着统一的校服,以及都同样的凶狠暴戾——刚开始的几次进攻、几个无脸人以他的体质还能应付,毕竟这些无脸人的武器也不过是木棍和马鞭而已,他有枪以及精准的枪法;但似乎堪比不知疲倦难以击毙的丧尸,待意识到自己身处绝境时,最后的几颗子弹已经爆头了,面对如山似海的无脸人,他甚至不能痛快地自行了断。 与影视剧中丧尸最大的区别就是,无脸人不会简单地吃了他或者把他转化成同类,可能因为他们没有撕咬的嘴巴的缘故,可这却恰恰是他们最恐怖的地方——折磨,无穷无尽的折磨让他如临地狱,身心尽毁。 鞭抽、殴打、拖行、蹂躏等折磨的手段烙印在他的身体上刻骨铭心。近乎癫狂的状态后,他总算是逃脱了,一头扎进丛林里没命地奔跑,即使早已听不见身后追逐的声音;但他知道那些无脸人不会疲倦,他无法停下,他也不敢停下,哪怕他迷失了方向,直到他筋疲力尽脱力倒在树根上几近休克。 已经过了多久了…… 或许是短短的几秒,或许是漫长的几天,刘博大汗淋漓地倒靠在树干旁,呼吸短暂而剧烈,他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可惜噩梦里没有如此深刻的疼痛。 眼前依然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漆黑,头顶上朦胧的日光犹如丝丝缭绕着薄雾的绝望。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夜幕没有终点,这里只有夜幕,不存在希望。 他想哭。 婴儿般嚎啕大哭,他却不敢,害怕惊动某些诡异的孤魂鬼怪。眼泪安静地滑落,他从来不知道在漫长的寂静下长眠的安详,他感觉他宁愿永远在这树干下扎根下去,只要能像这些树木一样不会被它们察觉的话。 某个地方,银白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可能很远,也可能很近,他已经摸不清距离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失去了距离感,但他却知道除了天上黯淡的日光,他在这里还没有遇到过什么东西会发光。 要过去吗?万一那不是希望…… 对了,我不是一早知道了吗,这个世界没有希望…… 肯定是鬼火啊鬼魂啊什么的,在引诱着失去了方向的人…… 他的眼皮灌了铅般沉重,身体犹如瘪气球般瘫坐着无知无觉任由阴风洗涤,可这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假如有这个选项,他已经打算就这么度过他剩下的生命了。 他觉得,只要闭上了眼睛,稍微休息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人为什么会是人?因为他们总是会做出出乎意料的选择。 刘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只是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哪怕已经失去了希望,可他仍然无法拒绝地硬是站了起来,支撑着身体,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步一步机械地朝着那个曾经出现过光芒的方向迈步。 回过神时,他已经驻足在村庄的入口,那个只有绝望的充斥着黑暗和废墟的村庄。 希望在哪里?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也只允许自己存在这么一个念头,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恐惧和绝望了,就像一个渴望食物的饿鬼,一只扑火的飞蛾,他的双眼又红又肿却发散着奇异的精光。 那里,穿过密密麻麻的无脸人,即使一片黑暗和迷蒙,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知为什么,他确实看到了,那个一身白焰与自信的黑衣少年。 跟随着悠长的怒吼声,瞳孔中的少年单手抵着地面以身体为中心荡出了一圈银色的火焰!银火堪比一发密实导弹炸出的冲击波,掠过无脸人的身体一刹那便把它们化为了灰烬!似乎什么邪物也无法阻止这股银色继续往四周波动式扩散……瞬间银白的气浪把整个村庄映得透彻的明亮! 这就是……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轮回 希望只持续了那么短短几秒——惊恐的目光中,光波迅速地收缩,最后融入了少年的身体——一切再次被黑暗和寂静吞噬,陨石坑的中央仅剩下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黑衣少年。 怎么回事? 刘博清晰地看到陨石坑边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如在嘲笑着少年的无力般不断地浮现…… 没有丝毫犹豫,尽管他早已筋疲力竭遍体鳞伤,瞬息间划过的想法便足以驱动他的双腿——半爬半跑地滑下陨石坑,刘博一手抱起茶树像麻袋般往肩上一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几个大步蹬了出去。 去哪里?呈现在视线中的是那幢唯一完好的房子…… 陈贝贝呆滞地坐在餐桌前,另一边是她的闺蜜刘婷。 餐桌上摆着一双筷子,一个碗,以及盘子里鲜血淋漓还能清晰地看出是人的肢体剁成的肉块。 “你在干什么呢~贝贝~,快吃饭!不然长不大哦~!” 与陈贝贝憔悴苍白眼眶深陷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刘婷脸色水润体态丰满一笑之下唇如含丹齿如含贝——表露的恶意犹如袅袅的炊烟,在无可奈何的夹缝中只能隐隐地看见。 为什么会这样…… 麻木不仁地举起筷子,宛如一只扯线木偶般机械,陈贝贝那空洞的眼神中失却了最后一丝光彩。 夹进碗里的是一根手指,纤细嫩滑充满肉感的手指,这是成年女性的小指。谁的小指?谁的小指都已经无所谓了,她要做的是把这根小指如同平日里的午餐肉一样吃下去。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会死人,然后被剁碎呈上餐桌,摆到她的眼前——这不是强迫性的,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把这些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她终于习惯了。 如果只是吞咽应该就能减少那种可怕味道的蔓延…… 她的脑袋就像敲了无数次早已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钟一样适时当机嗡嗡作响,她完全不能清晰地把握自己在做些什么;脑海中曾经存在的一切道德底线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化为了灰烬,失却了智慧的光辉,她唯一想做的只是减轻自己将要执行的背德行为后的罪恶感。 张开嘴,在刘婷那种诡异得可怕的欢笑声中,陈贝贝把那根小指放到了自己的舌尖上;正如她闺蜜所期望的那样,她无法控制自己,她没办法完成自己只是吞咽的愿望,木讷地咬合下去,仿佛齿轮一样的咀嚼。 血块的碎末染红了嘴唇,干稠的唾液让她窒息。猛然的一阵干呕,血红的眼眶在颤抖,胃酸不住地上涌除了口中的人肉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谁来救救我…… “贝贝,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并不介怀陈贝贝的行为动作,仿佛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事件,刘婷的眼神变得那么忧郁,此时此刻却像注定会出现的餐桌故事——陈贝贝知道那个故事是什么,自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故事只是无数次重叠的必然而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一个叫萍,一个叫红,她们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欢笑,一起成长,形影不离,仿佛一出生就粘连在一起的连体婴一样。 全世界或许都没有那时的彼此重要,她们都这样想。 可是,命途多舛,不幸终究是降临了,就像一只虎视眈眈的饿狼觊觎着她们友谊的芳香。 红的父母在某次事故中不幸丧生。或许这就是缘分,或许这才是孽缘,萍与红终究是同一个村子的人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悲痛中的红被大家安排到了萍的家中。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只要彼此还在,任何悲痛都能抹平;这次不幸的事故可能正是她们加深彼此牵绊的最好契机。她们都这样想,她们是那么的天真,她们是那么的幼稚。 事实上,萍的父母并不待见红。她们的生活就像童话里的故事一样,萍是一个高贵的公主,接受万千爱宠,用最好的东西,做最简单的事;红是一个灰姑娘,却没有美丽的南瓜车和痴情的王子。尽管她们在一起生活,却被叮嘱不能在一起:当萍在与小伙伴们愉快地玩耍时,红在温习着不适宜那个身板的粗重农活;当萍在学校里热烈地跟同学们议论着老师时,红在搓弄着报酬仅是一天两顿馒头的无尽家务;当萍在父母的溺爱中发出清亮的欢笑声,红只能在柴草房里那冰冷刺骨的熏黑地板上悄悄地啜泣。 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萍渐渐忘却了,那时候的信誓旦旦,那些寄托着希望的日子,那个红。在她眼里,红就是现在这个,瘦小孱弱,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一身肮脏的红。她终于学会了差遣、奴役、虐待这样的红,她善于用红当笑柄,嘲笑着那黢黑的夹杂着灰尘的泪水。 改革的潮流淹没了村庄,所有孩子都得到了免费上学的机会。对于红来说,这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愿回忆起的友谊,即使在学校里,萍也只是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变本加厉地嘲笑欺负她而已,称她为一个‘丑陋、肮脏、没有父母的孤儿’。每一句话都带着深可见骨的利刺,在她的心里烙下道道无法掩盖的伤疤。她在这里没有朋友,也得不到任何一个同龄人的怜悯和同情,因为正如萍所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丑陋肮脏的孤儿。 可怜的红,悲剧总会在她身上发生,也只能在她身上发生。 作为众矢之的,一句简单的话,一个单纯的眼神都会为她招来一顿无妄之灾。这正是那个悲剧发生的缘由。 那一天,天空是那么灰暗,世界都像笼罩进了阴霾里,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是悲剧的前兆。莫名其妙,萍只是感到不愉快,那一帮人也是一样的不爽,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不知道是谁的提议,‘不如把红揍一顿出出气?我把父亲的马鞭都带来了,甩上去一定很带感’,萍的回答居然是‘好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鞭抽在红的身上,尽管她一声不哼,看着那个失去了光芒的眼神,就像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萍越加压抑,然后更像一只发疯的母狮子一样双目红透越下狠手越用力。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鞭子抽打的声音,直到有人出来拦截时她才发现眼前的红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怎么办?萍慌了神,一如那群躁动不安的年轻人,假如那个时候她不是只顾着自己摆脱罪行,而是把红送到医院恐怕红还是能活的吧。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总有自以为聪明胆大的家伙觉得能瞒天过海便使众人合议把红处理掉。 布料衣服总会扣在某个地方使事情败露,她忘不了把红的衣服剥下撕毁的声音;要去到那一间屠宰场必然不能众目睽睽地走大道,他们选择穿过小树林,她忘不了在地上拖动着红尸体与叶子剧烈摩擦的那个沙沙声;看着伤痕累累被沙砾磨得变形发黑的瘦小胴体,她忘不了自己禁不住良心的折磨而冲洗尸体的哗哗水刷声;还有……即使背过了身,那个恐怖的剁肉声依然时刻回荡在她的耳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凡人的智慧 “你是……天使?” 杂草丛生的荒野,锈痕斑斑的血迹;冷风飘荡开利刃上的灰烬,寒芒倒映出盔甲上的热息。 “不。 我,自古以来就不是。” “你……能拯救我吗……” 血水枕红了发丝,少年努力地挤出最后一口气。 “不。 我,无法拯救任何人。” “为什么……出现在我眼前?” 泪光在发黑的眼眶中闪烁,故乡的蕨草在风中摇曳。 “因为…… 你,还没做出选择。 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的选择是……”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头疼欲裂让他低声呻吟,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听见歌莉娅那声伴着空洞无情的问候。透过通红的眼眶,茶树只看到了一所阴暗潮湿的房间,自己被一堆麻布或者其他各式各样的绳索粽子一样捆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伤痕累累低头不语的男人,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抱膝而坐精神萎靡脸色蜡黄的女人。 “醒了吗?” 刘博的笑容很僵硬,就像在抽搐般: “我叫刘博,她是陈贝贝,你是……” “是你干的吧!” 没让刘博说完,陈贝贝发疯似的张牙舞爪地扑向茶树,那神色堪比披头散发的地狱恶鬼,看得出她在这里的经历不会比刘博好,她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如果此刻刘博不拦住,把茶树大卸八块也毫不意外。 “陈小姐!别,不要这样!我们先弄清楚事件的真相好吗?他已经跑不掉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先让我问几句话把整件事捋一捋好让我们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紧抱着陈贝贝那形销骨立丝毫感觉不到生气的躯体,任由她在怀中如受惊的猫儿般嚎哭乱抓,刘博无奈地转向茶树: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 不着急回答,茶树抬了抬眼睛凝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平静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面那张蘸了茶渍的老照片上——上面没有陈贝贝,也没有刘博,而是一个甜甜地笑着的陌生女孩: “在自认为确凿的证据下一切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我叫茶树,问一些你们觉得可以真正从我口中得到答案的问题吧。” “好吧,茶树,第一个问题:你曾经跟这位陈小姐私下见过面吗?” 似乎刚才的暴走只是一个回光返照,片刻的挣扎后陈贝贝便无力地倒在他的怀抱中。 “没有。” “你这个骗子!是你杀了她对吧!你杀了刘婷!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你用那把骨刀把她剁成了碎片,我就知道那个是凶器!然后你用邪术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你想把我们这些见过你的都给杀掉!” 陈贝贝再一次竭斯底里,那一刻她的表情是那么狰狞,仿佛真的要把茶树活生生地撕碎,那种疯狂的巨力让刘博一个强壮的男人也暗暗心惊,好不容易才把她按在身前隔开了她。 “可是她却能把你清晰地描述进口供里:你告诉了她埋尸地点,你还记得吗?或者说你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撒谎说明一个人想掩饰什么,如果结合那时的推理,恐怕这个茶树十之八九就是杀人凶手了;既然他撒了谎他就会努力想再一次掩饰自己,他会用一个虚情假意的表情来圆谎,例如说“我想起来了”、“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这种话。 “我没有见过她,我也不知道什么埋尸地点,无论你信不信,我只为解决这里的‘异常’而来。” 茶树依然否认,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博的双眼。 否认了最直接的证据,这是刘博没想到的: 什么样的犯人在面对如山的铁证还能矢口否认?一种是不承认就不会被发现的心态使然。但这种终究只是心理安慰而已,不认罪并不代表不能定罪,也是一种称为自欺欺人的最愚蠢的心态。既然他撒了谎,坚持这个谎言比圆谎更加让他难堪——给了他一个台阶却不下对于一个竭尽全力摆脱罪名的人来说并不合理。 另一种是没必要承认的高智商犯人;因为他确信只要熬过了这一刻的苦难所有证据都会烟消云散,前提是他具有那个消灭证据的能力。就现在的条件看来,恐怕这个少年更趋向于这一种:证据和犯人都是相对于现在这里的三个人而言,只要消灭了这里的我和陈贝贝,在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会有人指认他,案件也只是一宗无头案…… 刘博是一个优秀的刑警,短短瞬间他想到了近十种方案,他的推理能力无可挑剔,可是现在的他却有点迷惘: 我应该怎么办……真是讽刺,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竟是一个要害自己的凶手…… 灵光就像熊孩子砸过来的软糖,敲在脑袋上一刹那的愠色后却使人明晰: 等等……救他…… 为什么救他?因为他在破坏这里的无脸人,他让我看到了希望……问题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倘若是他创造出这些东西…… 处理“失去了用途的垃圾”,但因为这些“危险品”他却差点失去了生命? 假如……这只是一个假设: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是指,这之前陈贝贝遇见的少年和现在这个茶树不是同一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陈贝贝的神色可以知道显然那个黑衣少年和茶树的外貌一模一样,或者说为了嫁祸给茶树有人故意伪装成了他。 “为了消灭异常”可以认为是某人对茶树的认识而设计好的一个谨密且目的明确的陷阱;因为他知道茶树一定会来到这里,一定会“消灭异常”,于是他可以潜藏在“异常”中暗下杀手;就算万一失手了他也做足了准备——所有证据都会指向茶树,都是指向黑衣少年的。 可是真有那样的家伙吗?计算得如此精确的人那得多可怕…… 说到底这都是我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观点…… “好吧,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照片的内容为什么变了。” “照片我是在某个灵异人偶的手上得到的。这张照片恐怕是‘异常’的转变条件之一,所以具有反映‘异常’状态的能力。简单来说那就是一个窗口,把这个世界比如成一片黑暗的话,你就可以在外面透过窗口看到里面‘发亮’也就是不属于‘异常’的东西;如果这张照片还在现实世界,里面呈现的就是你和陈贝贝的影像。” “灵异人偶?罢了……为什么不是你、我和陈小姐的影像,你的话里是暗指你也是你口中‘异常’的一部分吗?” “不,只是我跟你俩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不一样。你们是被困在这里,我是主动前来,相当于把自己涂成黑暗与‘异常’状态一样所以看不到‘光亮’,而不是‘异常’的一部分。” “也就意味着你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确切地说我没有不损伤‘异常’而抽身离开或者仅仅把困住的人带走的方法,我只有消灭‘异常’的能力。” “最后一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说‘消灭异常’,为什么你还是被这些‘异常’打败了。” “我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情感 “你……你在……做什么……呵……呵呵……” 陈贝贝的声音在打结,似在抽泣,似在抗议;最后竟然怒极反笑,有如黑暗中的鬼魅发出阵阵尖锐而刺耳的笑声。 “现在能出去的方法只有这个了不是吗;只要离开这里,到时候怎么办随你便。而且有我在,就算他有什么奇怪举动,控制住局势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汗珠滑下了刘博的脸颊,在迷蒙的灰尘里显得浑浊不清。 “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的理由?你不是警察吗?一通胡说八道就把你迷得云里雾里?你凭什么相信他?他可是害了刘婷的罪魁祸首;我告诉你吧,那一天我整理刘婷的遗物时就找到了那张照片,那个时候他肯定跟踪了我在我的屋子附近作法,把我锁进了这里然后就把照片拿了——照片怎么到他手里的?照片就是这么来的!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胡话,每一句话都在撒谎你看不出来吗?亏你是个警察……” 显然陈贝贝已经丧失了冷静甚至是对时间的感知,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座房子多久,也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她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力所能及地把一些记忆片段结合妄想的修饰拼凑成一个完整句子进行毫无价值的指认。 “那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吧,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你想知道的真相。” 右手前伸,一副没有味道的扑克脸,茶树向着她作出一个邀请。 “证明?你能证明什么……” 无法平息的忿怒,陈贝贝避开茶树,拾起了地上那张带有茶渍的照片…… “破除‘异常’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直接破除;具体的手段多种多样,鉴于现在的环境这种方式似乎并不能成功,我就不多说了。另一种则是间接破除;方法同样有许多,但思路却是一致的,就是寻找‘诞生异常的核心’,然后通过消灭这个‘核心’来破坏‘异常’。” 茶树拉开了虚掩的房门,一步踩在门槛上,目光越过大厅盯着不远处的倩影, “你好像还有些重要的东西没说出来,这栋房子里还有什么?” “明知故问,那不是你用邪术弄出来折磨我的鬼影?” 愤恨的眼神里,她的语气是那么幽怨凄凉,宛如咽下了梅子般酸苦的味道不断触碰着鼻尖。 “难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凝视着那个背影,刘博惊愕得面如纸色。他是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那粉身碎骨的尸体曾经就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还有那些让人忌讳的死亡证明尸检证明。 “原来如此,一个死人吗……” 讳莫如深的表情,以及欲言又止的语气,茶树大致猜到了一些, “没关系,说出来也无妨,异常之事后必有异常之物;倒不如说我希望你们知无不言,这样无论对我还是对你们都有帮助。” “哼,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猫哭老鼠;装无知?那个电话就是你给她的你会不知道?我打电话过去约出来的就是你,你说没见过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如果想要我性命你就痛快点把你那把凶器亮出来让你刺一刀可好?何必装神弄鬼累死大家?” 那种憎恨就像倒刺一样扎入根骨——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挺直躯体做出防御的姿态,仿佛茶树的每一句话对于她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你总是提到的‘那把凶器’;我说过我只是为了消灭异常而来,其他再多的暗示对我也是毫无意义,所以无论你再怎么旁敲侧击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我只能告诉你以前我们绝对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在你身上发生的什么事我不管也到此为止好吗?” 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自己过于苛刻,尤其对那么一位面临崩溃的女子,茶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你遇见的确实是我,即使不是现在的我;但希望你记住一点,我不断寻找以及消灭‘异常’的原因,就是为了把人从人杀人的绝望中解放出来。因此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都不会为了某个目的去杀人。如果那个时候你所遇见的真是我那就请你相信我…… 这件事,能请你缓一缓吗?事后我很乐意听你分享也希望你告诉我,你指责我也无所谓,但现在请你帮助我解决这些异常解放你朋友的灵魂先好吗?相信你也不忍心不容许她就这么在这个充满黑暗的世界里独自徘徊……” “如果,只是为了她的话……” 呐呐自语,不知道是被茶树的话打动后出于尴尬的借口,还是确实如她所说只是为了刘婷,发梢下的沉默昭示了她的态度。 “她的名字是?” “刘婷。” “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体被剁成肉块,死状很惨。” 陈贝贝刚要回答,却被刘博快速的回话抢了过去,似乎为了顾及那通红的眼圈和晶莹的泪水。 “对不起,让你难受了,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 茶树背了过去,看着另一边那个身影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陈贝贝, “在这件事之后,还有其他事发生吗?” “额,嗯,我来到这里截止的最后一个受害者,姓名赵阳,溺死。” “什……什么,赵哥也……为什么……” 突然扑到了刘博身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带着无奈的希冀仰视着那个不忍直视而扭向一边的面容,止不住的泪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滑落。 “请节哀;能告诉我眼前这个‘刘婷’的行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看上去她看不见我们——尽管她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却没有看向我们这边,而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那个不是刘婷……” 哭成了一个泪人的她却还是不住地努力擦拭着眼角,尽管这于事无补, “只是一个刘婷的影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里,我一开始来到这里时她就在那里了……她的行动总是遵循着一个模式,她每天都会去做同样的事……” “什么事?” “叫我起床,跟我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听上去都是我们平日谈论过的事,可是这个房子里却什么也没有;那个影像就像某种不完全的记忆集合体一样选择我们一起度过的某些往事重复发生着。但每到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情况: 她会突然邀请我吃饭,然后明明什么也没有的桌子上就摆出了一大盘人肉——我能看见那个人的眼球、手指、头发,还有一些其他血淋林的东西,就像这个人刚被活生生地切成了肉块摆在我的面前,还有那个可怕的餐桌故事……” 可能她还没有发觉,哭干了泪水的她把头埋在刘博的怀里瞪着发红发黑的大眼睛木然地注视着某处,样子谈不上是可怜还是可怖。 “什么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新生 银白的火舌拂起星星点点的灰烬,犹如战旗上熊熊燃烧着的硝烟,又如在弥蒙黯淡中怒放的烟火,燃尽寸寸伤感的追忆。 “这样子就可以了吗?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依靠在刘博怀里,陈贝贝抹了抹眼睛,看上去有点昏昏欲睡——她确实已经支撑得太久了,紧随着灰烬飘离的还有那丝无奈的倔强。 “这不是核心。” 火焰过后刹那间的黑洞,就像膨胀的欲望般肆意捕捉吞噬着银光——不留心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的景象,让茶树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火焰能消灭你口中所说的一切‘异常’对吧。” 这种景象同样映进了刘博的双眼,他看出了茶树的疑惑。 双手绕过那个瘦骨嶙峋的腰肢,似在答复着陈贝贝的肢体语言——不知什么时候刘博已经悄然拥抱着她,却又像特别害怕惊动她般,他的姿势十分别扭而僵硬;这让他跟茶树的对话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考。 得到茶树的肯定,他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所讲的‘异常’到底指的是什么,但很明显你的火焰能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构成伤害。倘若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那个‘异常’,那在这个世界、这些‘异常’出现之前,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或者说,消灭了这里的‘异常’我们能看到什么本来就存在的东西? 我觉得答案是什么也没有,依照你的说法推测,这就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世界。” “凭空出现的世界…… 你是说,当我把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作为‘异常’消灭时,本来存在过异常物质的空间会形成真空,进而导致物质在整个空间的大气压力下急剧向这个真空溶解扩散;反观在视野里就像一个微型的吞噬物质的黑洞——这些异常的物质在压强的作用下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空隙直到把真空填满也就是气压平衡吗……” 抬起手心,一丝银白的火苗迅速地窜起转而化为一缕青烟;似乎为了证实刘博的猜想,不易察觉的轻微吸附感掠过皮肤眨眼间便把这缕青烟吮吸殆尽。 “是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会倒下。因为那些火焰包裹着你的整个身体,消灭了你所接触到的一切异常但与此同时也把你的身体暴露在真空里,导致你的大脑急剧缺氧最后发生昏阙……” 突然,刘博想到了什么,看向茶树的眼光中浮现出一种恐惧,犹如绝处逢生后的惊魂未定;他不自觉地紧了紧环抱着陈贝贝的双手: “等等,如果你把真正的‘异常核心’消灭了,这个空间毫无疑问会消失吧?我是说我们会怎么样?我们怎么回去?” 愕然过后的沉寂,茶树张了张嘴,神色间的茫然如梗在喉让他无法发声;最后却是垂下发梢把自己的双眼埋进阴影里。 “你……该不会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把我们救出去……” 刘博虎目圆睁,里面的感情或许是愤怒或许是畏惧,青筋暴起的额角、颤抖不已的指尖可以看出他在拼命压抑着自己。一瞬间改变的眼神,尖锐而锋利;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茶树几乎是吼出来的: “假如那个影像就是‘核心’你打算怎么办?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尸体了?” “…… 对不起,这是事实我没办法否认。 我的确没考虑过这么多,先前只觉得消灭了‘异常’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可是听了你的话我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失策了,抱歉。” 把头扭向一边,过于平静和礼貌的语气拒人千里。不知是不想面对气头上的刘博还是羞于自己鲁莽的行为,茶树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算了,无知者无罪,无知者无畏,我说再多也不过在迁怒于人而已。的确如果你想到这些的话,那个时候你就不会以身犯险了……” 刘博的口气里流露出零星的无奈与苍凉,他认识到自己有点失去了控制——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茶树已经道歉了,这个处境下祈求更多的心理安慰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既然知道了这个讯息,现在你打算怎么做?驱魔师先生。” 低头凝视着空荡荡的餐桌,茶树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滑动,气氛中迎来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为什么不从那个故事入手?我的意思是,整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萍’的女孩的碎尸故事,然后每天都会定时端来一盘碎尸…… 婷也这样惨死……” 陈贝贝率先打破了宁静中的尴尬,躲在刘博的怀里似乎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勇气,她的神色竟然好转了不少。 “刘萍……” 猝不及防地紧抱起那个瘦弱的身躯,过度的反应下是自然而然的适应。比起他刚才的小心翼翼,此刻的刘博就像害怕失去什么一样什么也顾不上, “对不起,在接受这个案子那一刻开始我看过她的档案无数次:姓名刘婷,曾用名刘萍。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个听了你说的那个故事后难以启齿的事实,让你觉得难受也无可厚非。但请你原谅我现在告诉你……” “所以……这是婷自己的碎尸故事吗…… 难怪她一直说个不停…… 这么一段往事,她一定很愧疚吧……” 陈贝贝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和吃惊,反而轻轻地把手扣搭在他的背上——他们的相拥看上去更自然,温柔的语气宛如在安慰着一个受伤的孩子: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无论揭露出什么样的真相我想也不会感到惊讶——现在我更想看向未来,想来就像那时我对她的安慰,恐怕现在的我说出来才更有说服力吧: 好事和坏事都是一并存在于世上,可能你无能为力去改变,但你的心情却取决于你选择面对的事;选择看到好事,你就会一直开朗;选择看到坏事,心情就会一直低落。我已经厌倦在悲惨中凄凄度日怨天尤人了,一旦看到了希望,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选择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咳!” “啊,这个只是患难心得的交流,我们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暗示,他们才反应过来在不适宜环境下的失态,赶紧放开彼此。蹩脚的解释背后,眼中的光彩隐约可见。 “碎尸,虽然不起眼但确实是一个关键点。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说过你们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了刘婷的碎尸?” 茶树闭上了一只眼睛。 “是的。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刘婷是在这里遇害,还是她死后这里才发生的‘异常’。如果是前者还好,说明了存在离开的方法;但倘若是后者,就算把这些情况串连在一起也毫无意义……” 刘博仿佛看穿了茶树的想法,他的眼中充满沮丧。 “那么刘婷之后的一个受害者呢?叫什么名字来着?” 茶树睁开了那只眼睛。 “对了,赵阳!慌张地走出大楼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失踪,三天后我们在不远的水库里发现了遗体,身上多处鞭打虐待痕迹,死时手里紧紧抓住那张照片…… 假如那时的他跟我的遭遇一模一样……” 不自觉地滚动喉咙——恐惧就像一副牢牢地锁在他眼睛上的盲点,每每忆起都让他的世界迷失在再现的恐怖里骤然失色。 “什么遭遇?” 陈贝贝从那个神色中读出了不安和痛苦,不显眼的触碰间她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 “无脸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火焰的意义 “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五官……” 敞开大门,那一边的阴暗下黑影层层叠叠;一砖一瓦的废墟间到处都是无声无息的人影,诡异的安静中漫山遍野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毫不怀疑倘若唐突地朝着那些黑影跑去,在被他们那过于礼仪的举止揍死之前已经被他们那洁净得可怕的面容吓个半死了。 陈贝贝的脸色比起前面营养不良的憔悴而更显煞白。如果说以往的人肉宴恐怖得恶心,那眼前这一幕则恐怖得震撼。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博会谈虎色变——面对这么多的无脸怪物显然不在正常人能承受的范畴,更不敢想象在这些可怕怪物的折磨下逃出生天;她很清楚此刻若不是刘博的扶持她已经昏迷在地不省人事了。 至于茶树?她从来不认为他是正常人。 “喂,驱魔师……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冷汗沾湿了鬓角,刘博的头皮在发麻;再一次面对这些东西已经让他鼓足了勇气,紧接着再一次穿过这群梦魇?他无法想象。 “不要叫我驱魔师,我也不是驱魔师,只是一个消灭‘异常’的人而已。 是的,我很确定。既然刘婷就是刘萍,她口中的故事不可能凭空捏造到她的记忆里。‘异常’总会寄生在一些真实的基础上,眼前的这个世界恐怕就是具象化的刘婷的记忆世界。 还记得那张照片里的背景吗,尽管在黑暗中只有一个轮廓,但这所房子应该就是照片上的房子,说明这就是刘婷的村子,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意味着这里发生的事映射着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从故事中我们可以得知是针对某个人的折磨和碎尸,就像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目的,对进入的人进行无差别的折磨和碎尸。关键在于这里发生的事和以前的事不会完全重合,它是有变化的,这个变化就在于它会在某个时候把人释放出去而没有碎尸。赵阳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我们现在想出去就需要找到那个变化出现的漏洞,不出我所料这个漏洞应该出现在整个处理尸体过程的某一环;我们可以再次映射回以前的那个事件,跟着事件的过程走,如无意外,目的地就是那个屠宰场了。” “屠宰场……你知道怎么走?” 刘博紧咬着牙关,仿佛恐惧唤醒了他身上的伤痕般让他痛苦万分。 “故事里穿过树林是绕远路,村头的建筑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就只有在村尾的可能……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 依旧一张扑克脸,茶树似乎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才表露出自己的情感,面对恐怖的事物显然不包括在内。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倒是你,看着年纪轻轻,这么淡定可不像年轻人的样子。” 牙关在打颤,十分勉强的调侃,换来的却是茶树半晌的沉默——不禁让他察觉到某个问题里似乎隐藏了一个茶树不愿面对的答案。 “准备好了吗?就像事先说好的那样,我来开路,你们紧跟着我不要掉队就行了。” 双手举在胸前,手肘弯曲,十指作爪状,一声低吼掀开了行动的序幕——银色的火焰如龙腾般猛然升起迸发出耀眼瞩目的光芒,紧接着荡起一圈圈光晕飞速地缭绕回旋在他的掌心——光华翻飞的瞬息间,从指尖到手肘都裹进了炽热的银白! 他的双手就像戴着一双银色的拳套,放在身侧,任凭洁白的火焰流离飞舞。 “好了。” 冷汗滑下了脸颊,背起陈贝贝,刘博的视线却始终游走在那两团与周围黑暗朦胧格格不入的银光——有那么一刻他迷进了那洁净的颜色,犹如银白的火焰驱散了恐惧和倦意,油然而生的自信下他竟然无理由地觉得此行必然成功! 难道这是那股火焰的副作用?他暗暗心惊,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似乎正在苏醒。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自从进入了这个环境他就不再确定,而恰恰出现的银白火焰就像一种信仰,一个茫茫大海里灯塔指引的方向,隐隐中影响了他的思想。 莫名其妙的心安下,冥冥中他好像明白了茶树不会感觉到恐慌的理由…… 脚尖聚力在裸露的砖块,随着一个反弹拔腿而起,然后降落在下一个落脚点;如此这般几个曲折的弹跳短短几秒便跨出数米,蜻蜓点水的步伐一前一后舞蹈般在废墟中游走,几乎每一步的跨出,银色的火焰都会精准地滑过一道弧光点亮一片黑影。 不知不觉间加快的步子,刘博却越跑越心惊: 奋力追逐着流星尾巴般挥划而过的银白火星,即使背着陈贝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步伐是那么踏实而轻盈。但理智告诉他他不但已经筋疲力尽而且还满身伤痕,即使在那个房子里稍有歇息,现在的他也赶不及以前的状态,何况是优于那时逃命的状态。 再环顾四周,无脸人仿佛也失去了恫吓人的魔力——在银色的火焰下犹如纸糊的老虎般一拍即散,他的逻辑并不能使他明白: 是自己发生了变化还是环境发生了变化? “驱魔师!你那个火焰是怎么回事?” 第一反应是无端带给他信心的银白火焰,他觉得如果自己什么也没做,就一定是什么人或东西对他做了什么,尽管那个火焰确实很让人放心,与此同时多年刑事的经验却让他不陶醉于安心。 “首先,我不是驱魔师! 其次……” 拳头拉出一道火焰的轨迹呼啸着迅猛地从一个无脸人的耳边擦空而过,拳风拉出的银色焰尾落在无脸人的身体上瞬间暴涨出一股熊熊烈火, “火焰就是火焰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看着那个火焰就像它能带给人力量一样……” “不知道,据我所知这些火焰只有消灭‘异常’的能力。” 脚步没有停下,一个转身带着又一拳挥出,空气的摩擦间银色的火星宛如灵蛇出洞般迅捷地缠上无脸人,并快速的把他们烧成灰烬。 消灭异常?换个角度来看,事物的对立面往往最能倒影出事物的本质。 “那你一直提及的‘异常’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它有自我意识吗?还是只无限放大人某种负面情绪的邪恶力量? 你说过这里是刘婷的记忆世界——阴森黑暗,充斥着血腥与暴戾。没有人的记忆世界会是这样,因为人会有坏的记忆也肯定会有好的回忆。从这一方面,‘异常’应该是无限放大了人的负面情绪。 但对于刘婷死亡这一事实这个方面却无法解释。假如认为负面情绪放大而使她陷入了自己的记忆世界,这样那个‘异常’显然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它选择了刘婷,它操纵了刘婷的负面情绪,它是有意识的……” “毫无意义的臆想。” 步伐不自觉地停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火焰猝不及防地旺盛,映射出那双充满了憎恨的眼神: “你想要的话这些都可以给你,能力也好,知识也好,只要你付得起它给出的代价。” “什么……代价?” 刘博没有问出来,反而是背上的陈贝贝惊奇地看着茶树,她认得那种眼神。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斜斜地瞥过来的目光,带着一丝敌意,带着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无法熄灭的仇恨之火, “到了,第二个没有被毁坏的房子,屠宰场。”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它的低矮处在黑暗中更难让人察觉。阴风阵阵透过胶帘的空隙发出嚎哭般让人毛骨悚然的低鸣;恍惚间头上屠宰场的破旧招牌断断续续地传来涂炭生灵令人魂不附体的血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埋藏于血腥中的真相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房子附近的无脸人少了很多吗……” 支支吾吾地咽下一口唾液,陈贝贝的嘴唇有点哆嗦。 “别想太多了。这种诡异的地方,无脸人少了倒是一件好事……” 抬了抬身体,刘博让她更贴近自己;黑暗中,暖和的体温更能使人安心。 银色的火焰骤然黯淡,只留下照明用的一丁点火光;籍着那丝火苗,茶树掀开了门帘,把火苗伸到里面。 空间不大,这点光芒足以看清整个房间。除却茶树的镇静在二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们终于明白无脸人们远离这所房子的原因——血色的房间里除了染红发黑的刀具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颗颗没有五官的人头印证了那是不计其数的无脸人尸体。 “看上去是一个充斥着愧疚的地方呢……” 弹指一挥,朦胧中蓦地一片锃亮,乱七八糟的尸首付诸一炬,最后整个房间淹没在腾空的白焰里。 “贝贝,你没事吧?” 把陈贝贝搀扶下来,刻画在脸上的心痛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直干呕。 “没……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恶心的味道。这种东西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抹着嘴唇,陈贝贝向刘博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向茶树: “也谢谢你,本来你没必要烧掉这些碎尸的吧……”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这里恐怕还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跟随着茶树的视线,火焰的另一边,一扇虚掩的木门呈现在他们眼前。涂满了红漆的木门,倘若不烧掉那些尸体木门与血块残骸凝结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发现。 依旧是茶树走在前面,举起火光推门而入。 同样堆满了七零八落的肢体和肉块,银白的光芒下,唯一不同的是随处可见的头颅不再没有五官,却是如同复刻出来的长相,一模一样的狰狞表情! “婷!” 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捂着嘴巴情难自制地抽泣,陈贝贝的表情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数不尽的名为刘婷的尸首,如同进行着惨绝人寰的实验一样被杀害撕碎。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不是说这里是刘婷的记忆世界吗?为什么作为杀人者和创造者的她会隐藏在这里被无数次地杀戮分尸……” 刘博同样不敢相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相同的头颅,似乎渴望透过那些残酷的血腥看出一切仅仅是梦境。 “确实是记忆世界,一个名为愧疚的地狱。” 用火焰在尸体肉块间扫出一条通道,茶树径直走往一个盛满了红色液体的水缸。在距离水缸还有一定距离刚好能把水缸外壁的图案尽收眼底时,茶树停住了脚步,不易察觉的慌张从他神色中一闪而过——那是一个十把镰刀交织在一个圆内的图案;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是一个法阵,很明显最外面的那个圆就是一个法阵框。 “驱魔师!怎么了?” 刘博没有跟随他走过通道,而是选择陪在陈贝贝身边;停止摆动的火光看在眼里是出现意外情况的最好表达。 “不……没什么,我想我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关键了。这里有一个血液不会凝固的水缸……” 抛开无法解释的法阵,茶树走到了水缸边;手指划过里面的液体,却发现没有血液的黏稠, “不对,不是血液,是水,红色的水……能请你复述一遍第二个受害者是怎么死的吗?” “第二个受害者,姓名赵阳,身上多处鞭打虐待痕迹,最后溺死……你是说这个水缸的另一边连接着现实世界?” 顾不上恐惧,刘博大喜过望,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眉头紧蹙: “有水源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确实不多,但你怎么确认是这个水缸?而且,即使这个水缸是出口,我们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别忘了赵阳最后并不是死于虐待,而是溺死;所以有可能出去的时间比我们想象中长得多,我们不一定撑得过去。” “第一个问题,我是根据事件发生的顺序结合故事中的情况推断出。 不妨设想进入到这个世界的受害者都会被默认是‘红’的角色,也就是故事中当年分尸事件里的受害者,那么他的经历就可以通过分析以前那个红的经历推测出。 首先是虐待折磨。这里的‘无脸人’恐怕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久,刘婷早就对其中参与的人失去了印象,因此无脸。而那些人欺负折磨红映射到这个世界里就是无脸人虐待折磨扮演‘红’角色的受害者。 然后是发现红死亡后处理尸体直到拖行到屠宰场这一段。无脸人判断死亡的方式应该是没有反应,所以受害者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在虐待的过程中致死,虽然确实也有致死的可能性,但总的来说昏迷也会被看成‘死亡’,于是无脸人会把他们送到屠宰场。 可是,这里出现了一个分歧点。以往的事件里应该是红被碎尸,现在却因为刘婷的罪恶感和愧疚感生生地扭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扮演‘红’的受害者不会被碎尸,反而是虐待过受害者的无脸人遭受惩罚,同样,在她的记忆里她更饶不了自己,因此她给自己也留了一个惩罚的房间。 最后,受害者确实被送到了这里,但这里却不应该是他接受惩罚的地方。他不会也不能一直待在这,认识到错误的刘婷只会让他从这个世界解放、或者说把他驱逐出去……” 最重要的是水缸上的法阵,证明了那不仅仅只是一个装饰品。如果说前面的推断让他认识到这是个出口,那么这个法阵就让他确信。然而茶树并没有把有关法阵的理解说出来。 “好吧,尽管有些牵强但总比毫无头绪好;现在来到我的第二个问题:既然知道了出口我们应该怎么活着出去?”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凝视着陈贝贝的双眸,刘博的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没有得到解决的难题让一切再次陷入沉默的死寂。 “婷?” 不知何时熟悉的面容浮现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跃动的火光中,刘婷的身影若隐若现;随着陈贝贝的一声讶然,刘博马上警惕地护在她的身前。 “婷……是你吗?” 陈贝贝哑然失声,她想上前,却被刘博拦住了。 “贝贝?贝贝,你……你怎么在这里?不,你不应该在这里,你不属于这里,你一定要离开……” 仿佛那一声呼唤让她恢复了意识,刘婷本来木然的神色间竟然透露出丝丝惊恐。 疑惑的眼神抛向茶树,害怕打破这气氛的同时,刘博似乎想让他对眼前的不可思议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行,她就是下一个将要在这里接受惩罚的克隆体;至于意识,整个世界就是她的记忆世界,认出陈贝贝也实属正常。 一开始陈贝贝被困的地方就能解释这一点,刘婷甚至没有让陈贝贝与那些无脸人见面,而是下意识地保护她,把她放在了自己认为最安全的位置。可惜陈贝贝终究是个活人,刘婷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跟常识中的安全根本就是两码事。 不过倘若她出现在这里,距离我们被强制驱逐的时刻也不远了——要么跳入水缸,要么离开屠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逃脱 “无论选择是什么,恐怕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转过身,飘零的火星间,茶树与刘博擦肩而过。 “你决定了吗?驱魔师。” 伫立在原地,刘博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眼前仿佛停止了流动的空气。他察觉了,口中的“你们”并不包括茶树自己。 “不是驱魔师,但有些事总得有人来解决。” 语气后那幽深致远的宁寂,犹如风平浪静的海平面般波澜不惊。 “你们在说些什么?” 转过身,陈贝贝还没从刘婷的劝离中回过神,目光的一角正好瞥见那个背对自己担负着银白火焰的孤独身影, “茶树……你要去哪里?我们都快要出去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做什么……” “不,如果一开始他的目的是离开这里,他就不会进来这里……” 瞳孔里的光芒渐行渐远乃至完全消逝,待一切被名为黑暗的巨兽肆意吞噬,刘博下意识地牵住了陈贝贝的手。 “呃!啊~!” 突如其来的尖声蚕食着耳膜,刘婷撕心裂肺的惨叫潮水般一浪高于一浪地从四面八方倾涌;黑暗使人盲目,声音背后的痛楚如同折翼的蝴蝶无奈地扑扇着翅膀般让人心碎。 “婷!” 嘶吼的声音最后却拖沓出一连串急速沙哑的叹息…… “别!刘婷已经死了,那个不是刘婷!快走,我们要出去了!” 猛然把陈贝贝拽进怀里,来不及多想,刘博半拖半抱地拉起早已脱力的她硬着头皮沿着记忆里茶树清出来的通道奋力向水缸的位置跑去! “哗啦!” 几乎是一头扎进水面,沉重的撞击声却宛如一望无垠的湖面上小石块打出的水漂,在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只击起圈圈细碎的波纹。 冻,冰冷刺骨的冻,堪比透彻心扉的疼痛。失去了知觉的身体就像一具投入潭水中的冰雕,直直地沉到深不可测的漆黑中…… 手脚猛烈的一阵划动,吐出了几圈水泡后,稳住身体的下落趋势,刘博拼命地睁开刺痛的眼睛:陈贝贝? 可是眼前迎来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光,看上去缸口大小的水面下却迟迟碰不到壁,似乎在下落的过程中透过了打穿的缸底不知不觉中他便被送到一个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水下世界。 怎么办? 莫名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空间的无穷仅仅是臆想出来的致命,真正危险的是黑暗中的孤独让人窒息。不知在什么时候放开了陈贝贝的他,只觉得心里似乎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般空洞得慌;他的脑袋此刻竟然一片空白,甚至忘记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渴望大口大口地出气——惊慌失措间灌了几口冷水他才豁然清醒: 紧靠着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沉入水里的两个人只要不是分离的时间太长或者重量相差太悬殊基本上彼此不会距离太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陈贝贝应该就在面前…… 冷静地伸出双手朝着眼前的黑暗摸索,浮力的鼓动间他果然找到了陈贝贝,然而那冷冰冰的体温却吓了他一跳——陈贝贝困在这里的时间从失踪开始算起以他的感觉至少四天了,这个世界里能给活人吃的东西只怕不多——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更何况要忍受这水底的寒冷,他明白到这是饥寒交迫出现的濒死状态,倘若要救她,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抱起陈贝贝的肩膀,往后拨水,竭尽全力向下游去…… 最可怕的绝望,是失去希望。 气泡飞速地向后飘离,肺脏痛苦得简直要爆炸;快要憋不住气的那一刻,他竟然摸到了地板! 到……底了?为什么……不是出口? 最后捶在地板上的一拳,粗暴而沮丧;张开嘴吐出一连串气泡后,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看着陈贝贝的方向,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另一面,银白的火光在冷风中间而闪烁,几个飘忽后,茶树来到了树林的边缘。 公园后山的松树下发现刘婷那七零八落的尸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同样是一个映射,也是整个故事没有说出来的尾声——这个树林里存在着那么一棵松树,松树的下面埋葬着名为“红”的少女的碎尸…… 不,恐怕这只是那时候的情形,现在的话,那里埋葬着的只能是“核”! 把“核”破坏掉,整个错误的世界就会消失。 没有犹豫,抬起手掌,力量被急剧聚集到手心上——茶树的瞳孔里,银色的火焰不断围绕着自身包裹缠绕;流动的光影间白芒映亮了半边天;能量的辐射波动吹散了冷风不断拨起四周地上的泥土,让落地的枯叶在席卷的尘埃中兀自飞舞。 最后,火焰被压缩成拳头大小处处流溢出精纯银光的能量球——球体安静地悬浮在茶树的掌心上空。 一切再次陷入沉睡,寂静的树林继续被冷风无情地支配…… “嘤——!” 高频刺痛的耳鸣声持续了半分钟,眼前硕大无比的黑洞急剧收缩——抬手挥出的刹那间,银白的光芒铺天盖地——短短几秒作为“异常”一部分的树林便被抛出的能量球夷为平地,冷风似乎也失去了肆虐的自觉在这一鸣惊人的冲击波中瑟瑟发抖。 豆大的汗珠滑下脸颊,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茶树在指尖上点燃了一抹银火。 黑暗中的树林里寻找到一棵特定却没有标记的松树犹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倘若移开树林寻找那片与众不同的树根浮土恐怕更为简单。籍着这抹星星之火,他开始沿着这光滑的地面进行搜索…… 然而想象中会耗费大半天的搜索却出乎意料地短暂,茶树很快便在某片土地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印痕: 双冠阵! 顷刻的惊愕失色,茶树恢复了镇静:从中间挖开双冠阵,里面果然是残碎的尸骨;在泥土侵蚀下发黑溶解的血肉显示出其被掩埋的时间。 时隔多年的赎罪吗…… 甩下一抹银色,茶树默默地背过身…… 火焰中,随风而逝的是世界的灰烬…… 朦胧间,地板在龟裂,几乎溃散的瞳孔里映出了裂缝中丝丝银白的光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灵异电梯 “最近,好像经常见到那群警察…… 实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话的是留着板寸一个看上去阳光帅气的小伙,名字是顾宇周,小名宇宙。 “宇宙…… 你看,我们这栋楼不是没有十四层嘛——迷信的房地产商硬是把14楼改成了15楼,导致电梯里也没有14层的显示灯,我也是有够醉的。 剩下的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老掉牙的恐怖故事:12点左右乘电梯,电梯里会出现14层的按钮,按下去人就没了;然后现在失踪的都是那些夜不归家死按14楼的人。” 无神的死鱼眼,顶着一双明显的黑眼圈,一副习以为常的旁观者态度,王纯实正要出门。 “实哥你在逗我吗?你这个笑话笑点有些难get啊——又是外卖?兄弟,不是我说你,老吃外卖不健康!老老实实找份工作不就安乐多了,吃得好收入又稳定。” 顾宇周咧嘴笑了笑——每逢他到家前前后后的时间段里,这个合宿的老朋友叫的外卖也就差不多到了,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惯例。 “你这种三好学生懂个球,我也是有工作的好吗!谁说打游戏挣不了钱,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一天两顿有着落这才叫知足!” 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背朝顾宇周摆了摆手,王纯实走进了电梯里。 “每天两顿饭,晚晚通宵的家伙哪里‘活得好好’了……” 看着那个不羁放纵的背影,顾宇周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晚上11:55分。 “宇宙!喂!醒醒,宇宙!”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直到朦胧中的一巴掌把顾宇周打得晕头转向。 “你是怎么回事啊?我明天还要上班的你知道吗!还有有你这么叫醒人的吗!” 反手就是一个过背摔把王纯实按在地上,他正要发脾气。 “投降!我投降!我以为你不会感觉到!不,那是你在做恶梦……啊!你先等等,我有紧要事,就是今天白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 自知吃瘪,王纯实连连拍地板求饶,仿佛一个自讨苦吃的熊孩子。 “好吧,你说,说不清楚我今晚把你钉在床上。” 顾宇周依旧在气头上。 但既然王纯实说有事,假如不是一个逃脱责罚的借口,他觉得听听也无妨;醒都醒了也不急在那一分一秒——况且一般情况下王纯实不会那么粗暴地拍醒自己,这么一想气也消了一些。 “出现了!电梯里的十四层按钮!” 王纯实一脸让人无法理解的兴奋难耐, “我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谣言,像什么三人成虎、空穴来风,也懒得去理;可是刚才我出去买夜宵时发现,电梯里竟然真的多出了14层的按钮!” “呃,实哥,这又是什么劣质的玩笑?你再这样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顾宇周把指关节拗得噼啪作响。 “我没有在开玩笑!宇宙,难道你不想去探究一下传说中的14楼吗?你的好奇心呢?你的冒险精神呢?” 忽然紧紧地捉住顾宇周的肩膀,王纯实的眼中充满了憧憬。 “好……好吧,就算真的存在只有晚上才出现的14楼,为什么我们非得上去‘冒险’呢?非要让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来扰乱我们的生活?你能不能就这样无视它,然后我继续睡我的觉,你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我们像昨天一样平静地生活不好吗?” 顾宇周确实被他那莫名其妙的热情吓到了。 “瞧,这就是我不向往你那种生活的原因。为了生活而生活,缺乏激情,缺乏幻想,缺乏生气——强迫性的规律、麻木,只为让自己成为一架工作的机器,成为人们眼中的五好青年;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探索一下周围的神奇?为你的生活增添乐趣?”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惋惜。 “这只是你的价值观吧,要我说一下我的价值观吗……” 顾宇周从容不迫地吐出一口气。 “不用了……” “既然你实在又想去又害怕为什么不坦率地说出来呢?说吧,你既紧张又激动甚至害怕——如果我发现电梯里一切正常,你是绝对逃不了的,你会后悔这么晚叫我起来。” 推搡间换好衣服,已经是12:03分了。 正如王纯实所说,电梯里果然多了一颗按钮,犹如本来就安插在那里的14这个数字赫然瞩目。 “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吗?” 顾宇周仔细观察着那颗怪异的按钮,可惜他并没有发现与其他按钮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个不详的数字。 “很诡异吧!我已经测试过了,线路板是可以用的,至少我刚才下去和上来时的楼层完全没问题;数字也不像涂画上去,就连修改过的痕迹都没有——恐怕那个传言就是事实,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会发生……” 王纯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或者两种都有;他的神情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先别急着下结论……兴许我们可以打几个电话询问一下。话说你很兴奋吗?” “这是一个违背常理的……奇迹!你懂我的意思吗,总会有人期待探索未知,寻求遇见邂逅,因为他们厌倦了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他们渴望看见一些截然不同无法理解的东西,而不是看着每一样东西都被前人咀嚼得没了滋味,指向的每一件东西都能清晰地解释其中的条理。所以是的,我很兴奋,就像我毫不犹豫地按下14层一样!” 等到顾宇周反应过来时,电梯开始移动,王纯实的指尖已经点亮了那个通往14层的图标。 “等等!实哥!你个死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可不是动漫啊游戏啊什么的!这是现实!你难道忘了那些人都失踪了吗!” 慌张地拨开王纯实的手,他连续按了几次14层的图标,却发现并不能消掉,并且其他楼层的图标就像一瞬间失灵了般毫无反应。 “冷静!宇宙,冷静点!只是失踪而已,有时候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舍弃其他的东西——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遭遇不测不是吗?我们可以怀有希望,这样即使面对最坏的情况我们才有能力改变!” 王纯实伸出手想安慰他却被毫不留情地甩掉。 “我可以告诉你游戏、动漫作品里的许多‘真理’都不能运用到现实当中吗!尽管它们看起来正确听起来响亮,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在现实中,真理是向生活屈服的!你甚至连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盲目的希望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绝望…… 我现在甚至都不明白你拉上我是为了什么……” 无所适从,此刻是对顾宇周最好的形容;他沮丧地靠在电梯壁上呆滞地盯着头上缓缓逼近14楼的指示灯光。 一阵剧烈的抖动后,电梯停下了。在两人沉寂的空气中,电梯门徐徐拉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不夜城的背弃 “宇宙……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视野骤然开阔,繁华的古式街道呈现在眼前。 洵烂的灯火间,红砖绿瓦,楼阁飞檐,宏伟壮丽的古代建筑鳞次栉比地林立在街道的两边;兴许是商铺,兴许是酒楼,兴许是饭店,那高处飘扬的旗帜宛如盛开的百花般争奇斗艳;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加上空地上叫卖的商贩,在远处磅礴的烟火下,欢呼声吆喝声吵杂声不绝于耳。 “欢迎来到不夜城!”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穿齐胸襦裙楚楚动人的美丽少女。她有着皓月般明亮的眼睛,秋水般晶莹的眉睫,凝脂般洁白的肌肤,青葱般纤细的手指,举手投足间秀雅脱俗仪态万千;音如银铃,身似轻燕,气若幽兰,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子,又如清水中的芙蓉,不敢说沉鱼落雁,却能话闭月羞花——她拥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美。 “你……你好!这里是什……什么地方?现在是……是什么时候?” 脸蛋的通红蔓延到耳根;结结巴巴地挤出的话——绝色的容颜几乎让顾宇周失了魂魄,他那剧烈跳动的胸口就像中了一记丘比特的神射。 嫣然一笑,少女冲着他们伸出了手: “这里是实现愿望的地方,现在是尽享欢愉的时候;我的名字是迷梦,还请多多指教。” “迷梦,我叫王纯实!他是宇宙!多多指教!” 王纯实同样向着迷梦礼貌性地伸出了手…… “实哥!你在干嘛?” 没有思考,直觉间顾宇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待反应过来时,对上王纯实那惊愕的目光,气氛顿时非常尴尬。 “噗嗤!” 迷梦拉回了衣袖,看着他们那滑稽的样子仿佛已经看穿他们的想法般轻轻地掩面而笑;美人一笑百媚生,花枝乱颤间,那微红的脸颊简直摄人心魄: “没关系,没关系!怪我只伸出一只手让你们见笑了——我说过这里是实现愿望的地方,只要你们渴望,你们一定会得到你们想要的邂逅——我只是一个引导人而已,因为平常的客人都一个个地来,有点习惯成自然了……” “客……人? 那些失踪的人……他们难道都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店吗?” 神色中的慌乱,顾宇周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沮丧。 “得到必然伴随着失去,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呃,这里是‘不夜城’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为了帮助人们实现愿望,为了使人们愉悦的世界。 还有,比我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哦!” 走在前面,迷梦引领着他们步上了大街。 来来往往身着汉服的路人,映在那双死鱼眼里看得真切;王纯实突然一脸严肃地停住了脚步: “迷梦,能请你认真、直接地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不要说诳语,不要闪烁其词;我们是乘坐往14楼的电梯到这里,但那架电梯?上升或者下降我们也不清楚,甚至感觉不出来,这是与前往其他楼层截然不同的感觉——我们只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模棱两可讳莫如深的表达含义。 以及你一直暗示的‘实现愿望’,是不是隐晦地表达出这是一个用那个不知道什么原理的电梯来掩护的极其隐蔽的地下‘红灯区’……” “首先我们这里的所有女孩都紧循着忠贞之道,她们所有人都在期待并准备着一个邂逅,请不要用你那些肮脏的思想去玷污她们的清白。” 她义愤填膺地打断了王纯实的话, “其次,这里是我的世界,我说‘实现愿望’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不要随便地用你的恶意揣测我!”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们看到这么多身穿汉服的人,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顾宇周连忙赔着笑脸给王纯实使眼色。 然而王纯实直接无视了他,凝视着那个婀娜的姿态: “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叫你的世界?我想知道的是一个确切的地址……” “王纯实!你发什么神经?是你说的什么渴望未知,什么怀有希望,是你带我来到这里,是你按下的按钮!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说变就变,你前面的态度都被你吞了?你兴奋的时候可以乱来,现在你不爽了我便迁就你?世界都在围着你转?” 顾宇周突然的爆发猝不及防地让王纯实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见过如此暴怒的顾宇周,这不得不让他思考:是自己做错了吗?就像顾宇周说的那样,无意识地以自我为中心…… 他不承认,他觉得他做的所有事都有自己的逻辑,顾宇周这么说或许只是不理解其中的联系,只看到他表面的行为。还有一个关键点是如果他真的有着这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顾宇周现在才爆发?是刚才他触及到了顾宇周的某一个逆鳞吗?那个逆鳞是什么…… 王纯实正眼看向顾宇周,眼神有点怪异: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不要转移话题!重要的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你的态度?你不是很坚定地向往一个‘异世界’的吗?” “我的态度从来没变,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变了?我的确向往未知,像你所说的向往‘异世界’;但问题是这里真的是未知,这里真的是异世界吗?未见得;这里不一定是异世界,最恶劣的情况是一个伪装成异世界的犯罪世界。 在找到证据之前我一直不敢确定,可是你却一口咬定是我改变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宇宙:改变的是你,不是我! 我不想就这么说出来,但你却让我不得不说出来。 老实告诉我,宇宙,你是不是……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先回去,反正我们知道上来的方法……” “很抱歉,在实现愿望之前,你们不能就这么回去。” 迷梦似在阐述,似在威胁。漂亮的脸蛋就像覆上了一层薄冰。 “我不太明白——如果是现在我们回头坐上电梯的话,你会做些什么——叫来一群黑社会把我们抓住?因为看上去你不仅仅是一个引导人的样子。 而且,倘若我们的愿望就是回去呢?” 刚要伸出手拉过顾宇周,悬空的手竟被拍了下去! “宇宙?” 惊慌失措中,只见顾宇周缓缓地把头别了过去…… “对不起,我的愿望不是回去。” “为……” 王纯实刚想说话,却迎上迷梦那双不可思议地明亮的眼瞳…… “你的愿望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重瞳人 深夜,空荡荡的地铁在隧道里寂静地穿梭,这已经是最后一班了。 这节车厢里只有两个人。 妇人的对面,坐着一个小年轻;染着时尚的金黄,穿着花哨的服装,耳朵的边缘还隐隐闪烁着耳夹的银光;他身上那种浓烈的古龙水味道几乎整节车厢都能闻到。 但他现在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很稳定,嘴里不知道一直在嘟囔些什么。时而低头时而抬首,脚尖来回地挪动,握住的双手被捏得发白通红,那金黄的头发此刻就像一窝乱草,迎着妇人不住地摇弋。 “你……还好吗?” 妇人紧了紧膝上的袋子。 那句话仿佛坠落湖面的草尖般荡开片片涟漪。松开双手,低下头,没来由地他停止了躁动。 “你还好吗?” 妇人重复了一遍,轻微的弯腰把身子压下,她尝试着看清青年人的脸庞。 “不……别看我,这不是我的错……” 他说得很用力、很艰难,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栗。 “好吧……你的目的地也是终点站吗?你看,我有些事得走完整个车程——我在总站上车的时候就看见你了,一直保持着那些……动作,就像你已经坐过了一个车程一样……” 妇人直了直身体,就像他说的那样不去看他。 “这……不是我的错……” 他开始抽泣,语气里的委屈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的双手又开始用力地绞在一起,同时脚尖使劲地蹬地。 “额,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说出来会感觉好一点的话——你需要某些个人空间你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换一节车厢,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侧过头,妇人盯着那个泛出流光的耳环。 “真的……不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 哭腔中,泪水安静地滴落在地板上。 “好吧,好吧。我不惹你,也不折磨你,我去其他的车厢了。” 提起袋子,妇人慌张地站起来正打算离开。 猛然,他抬起了头,那双瞳孔晶莹得可怕,宛如映进他眼瞳里的光芒都被搅成了碎片。眼角淌下两道泪痕,从他眼睛反射出来的泪光比水晶还剔透。 一时间妇人惊愕得木头般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她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眼睛: “那……那是重瞳吗?就是两个瞳孔重叠在一起……” “这个不是我的瞳孔!救救我!你不会想知道我从这个瞳孔里看到了什么,这是恶魔的瞳孔!她想杀了我!我看到了一个叫做‘不夜城’的地狱,她想带我去哪里!那里存在着最恐怖的折磨!求你救救我!” 突然“扑通”一声重响,青年失去了控制般跪倒在地紧紧抱在妇人的大腿上涕泗横流。 但他的话听在妇人的耳中却毫无逻辑: “你疯了吗,别抱着我!我救不了你,快放手!你个神经病!” 连拖带拽,加上列车停下的惯性,妇人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的纠缠,那声声凄凉的痛哭却依然回荡在耳边。 不敢多想,列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即使没有到站,她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车厢。 “喂,年轻人,车上有个疯子,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坐在同一节车厢。特别是现在这种人烟稀少的时候。” “疯子?” 列车门关上,玻璃外,茶树看到了妇人那气急败坏的慌张。 “这就是目标吗……” 转过头,不远处坐着的是一个花里胡俏却衣衫不整的青年,似乎没有心思关注自己的失态,他把头埋到了胸前。 “这个人,最好死掉。” 歌莉娅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却没有她的踪影。 “你知道的,我从不杀人。这也是契约成立的条件之一。” 霎时凌厉的眼神,犹如在诠释着他的憎恨, “不把人当人,随便地玩弄操纵人的命运,这也是我讨厌你的原因。” 说完茶树便径直走过去坐到了青年的旁边。那双布满指甲印痕的手背呈现在他的眼前,似乎青年一刻不停地在刺激着自己,而嘴里连绵不断滔滔不绝地嘟囔着的话,竟然都是“不是我的错”。 一个已经崩溃濒临绝望的人,这是茶树的第一印象。 “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我帮助你吗?” 耳环停止了抖动,青年抬起头,与那双密布血丝的眼球截然相反,那对瞳孔宝石般莹润。 “不是……我的错……” “什么事,不是你的错?” “我……” 青年欲言又止,似乎他有意识地避开什么般把本来要说的话堵在了嘴边: “救救我……她想害我!那个女人,她想把我拽进地狱的深渊!不!她已经这么做了,救救我!我不想看见这些东西了……” “谁?你看见了什么?” “是她!那个魔鬼,那个地狱的恶魔…… 我看见了地狱,就像那些恐怖的东西就在眼前一样……不,这不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哪里?我的眼睛……” 青年痛苦地凝视着茶树的双眼,仿佛那就是他的眼睛般,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种渴望,他情不自禁紧紧地抱着茶树的双臂。 “为什么她会害你?” 平静的语气里,没有惊恐、没有畏惧,茶树同样盯着那对诡异的眼睛。 “因为……” 再次戛然而止,他出乎意料地放开了茶树,转而瞪大眼睛痛不欲生地拉扯着自己的发丝, “不……不是我的错……” “因为这是惩罚对吗?你做了什么?” 紧随直觉,茶树接过了他的话,似乎推断出他想说什么。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口沫横飞的语言暗示,他发疯一样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想要忘却某一件往事。 “你知道这是你的错,同时你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不用说拿回你的眼睛。” 趁热打铁,他行为的异常恰恰反映出他的心理屏障。 猛然,他停下了疯言疯语,再次看向茶树的双眼竟然带着一份莫名的希冀: “取回眼睛,是的,我要取回眼睛……你……相信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消灭‘异常’之人。” 从容而不动声色,犹如在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对白。 “异常……对了,这就是异常,这一开始根本上就不正常!你是……大师,救我!我什么都说,我把一切都坦白,请你一定要救救我!” 那双重瞳里闪烁着异彩,通红的眼眶挂满了泪珠;情难自已,他抓过茶树的手,竟然婴儿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重瞳的诅咒 “我叫李双。” 这是一家大排档。夜市里人声鼎沸,两人坐在其中本来应该毫不起眼,但李双的非主流装束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哟~,双爷,这次又来了新的妞儿?哦,不对,怎么是男的,口味重了啊!你什么时候变gay的,哈哈哈。” 崭新的摩托跑车剧烈地轰鸣,闪烁着星光的耳环摇摇欲坠,紫红的长发杂乱地扭在一起;那个青年确实长得难看,与李双的打扮半斤八两,然而他背上却趴着一个穿着裸露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香气四溢的美丽少女。 少女的目光越过了李双最后落在茶树身上;软若无骨的指尖挥动间,脸上的嘲弄若隐若现。 “闭嘴,马逢祖,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贵人——要么自己滚,要么我打到你滚,自己选一个;今天我没心情陪你发疯。” 恶狠狠地瞪着马逢祖,那发光的重瞳下,李双就像一只在夜晚捕猎的猛兽。 一个激灵,马逢祖似乎畏惧着李双——愤怒地看向茶树,指着茶树一顿无法听清的威胁咒骂后悻悻地骑着摩托车带着他的女人扬长而去。 “抱歉,大师,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猪朋狗友,还请你不要介意。” 如释重负般重重地出了口气,李双招呼来大排档的伙计: “大师,你要吃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只要你能解决我的问题,钱就不是问题。” 茶树对桌子上的菜单视而不见: “不要叫我大师,我只是消灭异常之人而已。你可以叫我茶树。” “那……那茶大师,我们应该从何谈起?” 李双拿过菜单,简单地掠过一眼,似乎想向茶树表现出他的诚意,在伙计诧异的目光下,他勾选了一整页的菜式。 但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小混混。 伙计不敢动弹,看着菜单支支吾吾: “你看……大爷,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出来挣个钱也不容易……你这……” “你以为我不会付钱?你觉得我想吃霸王餐?狗眼看人低,你把我李双当成什么人?” 骂骂咧咧地掏出钱包甩在桌子上,如果不是碍于茶树,李双那吃人的眼神几乎当场就要把伙计暴打一顿。 鼓鼓囊囊的钱包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整叠的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狗眼看人低,我没眼光见识短浅——请稍等,饭菜马上就来。” 赔着笑脸,看出李双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伙计连连躬身退了下去。 “茶大师,抱歉……这些小店,不,人都差不多一个样子,只会看到你的钱,你有钱他们就会对你毕恭毕敬……当然,我不是在说你,我只是在……映射一个社会的现象——你需要钱的话尽管开价,你看看我应该怎么办……” 一改刚才的暴戾,在茶树面前,他宛如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般低声下气。 “你应该把你遇到的事情告诉我。” “对,你说得对,我应该说出来!” “那……那是一个女人。” 李双咬了咬嘴唇,眉头蹙成了疙瘩,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这有助于他的回忆: “她是那么漂亮。 她留着柔顺的长发,一副姣好的面容,还有一对最明亮的、闪闪发亮的眼瞳——我的意思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重瞳,总之,那是我遇到过最清纯的女孩,跟其他那些妖艳货色都不一样。” 沉浸在回忆中的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们很快就生活在了一起。她是那么的温柔、让人爱怜、善解人意,就像没有缺点的天使,我第一次觉得我愿意跟这个天使共度一辈子;唯一一个奇怪地方,就是她总会选择一些不详的数字,例如她会选择让我们住在14层,买东西总是买四个,做的话也是不多不少一天四次,就像她迷恋4这个数字。但那时的我们如胶似漆,只要抚弄着她的胴体,无论数字是多少我都根本不在意……” 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鼻孔也在用力地出气,看得出那是一段淫乱快活的日子;然而很快便瞳孔扩张,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般不寒而栗: “现在我才发现,这一切都在映射着她的身份,她根本不是天使,她是……” 伙计端着托盘,把菜式一样一样地铺上了桌子。 “后来,她怀孕了……” 李双双手抱头,重重地叩在桌子上, “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你知道的……我没有准备好当父亲,我不想结婚,也没准备要孩子……我依然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只要她打掉孩子…… 可是,她不这么想,她这一次没有听我的话,她并不打算打掉孩子。 然后我……我逃了,逃离了那个我跟她生活的地方……抛下她,任她怎样都好,只要不抱着那个肚子出现在我眼前…… 房子以及其他什么东西都给她了,其实我留下的东西还是有很多值钱的,足够她生活一段时间,这样想我就会安心不少。 大概过了一年,偶然中我发现那套房子并没有卖出去,于是便有点好奇想回去看看,我以为至少能看见她和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房子里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她的尸体就在那里!已经差不多是一具干尸了,腹中空空看不到孩子的尸骨…… 这不是我的错吧!她有手机,她有行动能力,就算我不接电话我不管她,她难道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吗?我也不想这样,社区援助什么的她总能想到吧!这不是我的错!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活生生地被饿死,然后像是故意让我看见使我内疚一样化为干尸……” 抬起头,他眼巴巴地看着茶树,似乎在渴望茶树认可他的做法,至少是安慰他,说出那一句不是他的错。 然而他失望了,茶树依旧面无表情;倒不如说这个渣男的做法人神共愤,茶树的表情已经是普通人想象中最出乎意料的: “继续说下去。” “她的那对眼球……我看见了——我不明白那对眼球为什么那么诡异,它们根本没有腐烂,她的重瞳也没有扩散;这么直直地盯着我,就算我躲过那个目光,它们还是会不知不觉间转过来看着我的位置,就像它们依旧活着一样! 你知道那种恐怖,我再一次逃离了那个地方,那栋房子…… 除了我,在警察清理现场时,再也没有人发现过那对眼珠,不久我就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寄生到了我身上!她让我看到了地狱!她想杀了我!我没有害死她!这不是我的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魔法背后 掌心轻轻地带着一丝银白在李双的眼前扫过。 “茶大师?这是什么法术……” 错愕中的李双还没反应过来,那抹银白已然消逝。 茶树没有搭理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般读出一句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看上去那对瞳孔并不是异常……歌莉娅,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那种英灵、守护神之类的东西,如果是的话那一定要请她帮帮我……” 屏气吞声小心翼翼地说话,仿佛一个喘气都不符合他想象中神灵的礼仪,又如说错的一个字都会让他遭受天谴般。 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茶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或许她确实具有大能,但看上去她并不想拯救你,她的建议是杀了你。” 目瞪口呆的沉默后,他难以置信地死死攥住了桌布,就像他的身体正被吸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拼死做的最后挣扎一样,紧接着他不争气地竟然再次掉下眼泪: “救救我!大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可以每天给她上香;你一定要帮我,替我求求情,钱绝对不是问题……” 她不是人,也不可能是神,就算向她求情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茶树懒得解释,更何况瞳中的恨意若隐若现。 “魔法,瞳锁。” 空气中,突乎其然地响起的少女清音仍旧是那么幽冷空洞。 只有茶树听见的声音——李双依然泪眼朦胧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什么意思?你说那双眼睛是魔法——怎么破解?” 有点吃惊,茶树站了起来,转到一边背对着李双, “还有,这些魔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其他魔法使用者——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你签订契约,但你明白他们在妨碍我。” 清冷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 “瞳锁,封印意识之锁。 一方,是锁盒。 一方,是锁覆。 相见,结成封印锁。 消灭一方,阻止相见。” 片刻的停顿,她接着回答了茶树的第二个问题: “其他魔法使用者,不存在。” 睫毛轻微地抖动,眼睛悄然不觉间睁大,茶树却没有在那句话上作过多的纠缠,他把话题绕回了第一个回答: “阻止相见……这就是你建议杀了他的理由?瞳锁,封印意识之锁;你的意思是——如果两方都是人,为了阻止某个目的解除魔法就必须杀死其中一人…… 若没有意外,瞳锁的另一方应该是他口中的那位女士。 不,那位女士已经死了,应该是其他什么有关系的人…… 这样想的话,解除魔法的确是一件麻烦事。两个人中选择杀死一个,杀死人品不好的那位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事实上再仔细想想,这是一个大前提就错误的语言陷阱,我没必要做出这个左右为难的选择。 首先是我不会、也不可能杀人,其次我的任务只是消灭‘异常’而已,也没有与其他魔法使用者斗争的人力物力;纵然这种肆意妄为的魔法让人恶心,可不是异常的话恐怕我便无能为力。 只希望他们能遇上一个拯救他们的好心魔法师……” 正要离开,背后却传来李双的阵阵怪叫——转过身,却看见他仿如陷入了什么穷奇怪物的幻境般满脸惊恐手舞足蹈: “不……别这样!不要,求求你,不!不!不!” 一声更比一声大,最后的怒吼让他声嘶力竭!与此同时他双手抱头面容扭曲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怎么回事?是不是有病啊……” “我认得他,那不就是李富豪的儿子李双吗?” “咦,他这么有名?看上去就是个小混混而已……” “有名个鬼啦!他父亲才有名,这附近著名的地产商、慈善家;怎不知就生了他这么个不检点的富二代,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确实是在这一带声名狼藉,整一个遗臭万年的主,败坏了他老父的名声。” 听了知情人的普及,众人不想也不敢去拉他,甚至连求救电话也懒得打,只看着他痛不欲生地跪在地上大吼大叫。 看着那肝胆欲裂的泪光,茶树若有所思: “瞳锁,那个魔法真的会让人崩溃痛哭成这个样子吗?他到底透过那个瞳孔看到了什么……” “魔法,感知同调。” 歌莉娅的对话总是那么突然,也总会让人毫无头绪。 “你是说他身上还存在另外一个魔法?还是说……” 茶树茫然地看着李双的方向。 相比繁杂琐碎的解释,歌莉娅似乎更乐意开门见山: “行为,触碰,原始魔法条件。”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没有犹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茶树走到了冷汗如雨紧抱着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李双面前。 “精神、意识、知觉,集中,同调,获取感官。” 清晰、冷淡,语气如同机械的指令。 用左手两指掩住了闭上的左眼,右手两指点在李双的额头中央,睁开的右眼用所有注意力凝视着那双重瞳。 精神高度集中在重瞳某点的那一刻,流光溢彩以极快的速度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右眼的景致飞快地流转,甚至被拉扯成了色彩斑驳的线条;但这一切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待茶树反应过来时,映在右眼里的景象已经焕然一新! 这是一个极具风情雅致的古式大厅——古色古香的屏风,笔墨苍劲的法帖,润光盈盈的珠帘,蓬茸飞扬的流苏,秀气满溢的花囊,还有那雕工细腻的檀木桌椅。 “以精神为桥梁,意识为载体,映射思维,模拟感知。 你所看见的,是锁盒世界。” 歌莉娅的声音缭绕在耳边。 “模拟感知,那这里应该就是李双看到的地方——一个古代客厅,从现代社会的角度来看,可能是拍戏用的摄影棚,或者是某个翻新的博物馆之类,看上去很正常的景象,远远达不到让他心惊胆颤的地步—— 前提是你口中的‘锁盒世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世界’…… 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我想你应该没有那种不得不帮助人的同情心才对。” 茶树发现眼中的景象并不藉由自己控制,宛如3D视觉的立体电影。 “这,就是异常。” 茶树愕了一下: “难道你说的‘锁盒世界’真的是一个‘世界’,而不是某种视觉的名称?” 略一沉吟,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锁盒世界’的意思——魔法掩盖下的‘异常’。 你说过‘瞳锁’这个魔法的两方分别是锁盒和锁覆,但你没有提及‘锁盒世界’,说明了‘锁盒世界’并非魔法的一部分;进一步,假如‘锁盒世界’是某种视觉的名称,很明显火焰没办法驱逐这种视觉,就是说‘锁盒世界’应该是魔法的一部分,这样就会产生矛盾。 因此‘锁盒世界’只能是一个区别于现实世界的‘异常’世界……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李双应该是一个作为‘锁覆’的存在,他所看见的世界就是另一个作为‘锁盒’的人所处的世界。 看上去我要做的事也一目了然了不是吗…… 通过锁覆的视界找到锁盒,然后消灭那个‘异常’世界。” “你,错了。” 在茶树诧异的表情中歌莉娅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他的分析,那是飘零在雪花间的鸿毛般轻盈而冰冷的语气, “你,必须破坏‘锁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地狱 “顾宇周,你真的这么爱我吗?” 粉色的帐幔下,透过不知道是谁的瞳孔,茶树看到了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爽朗男孩——凝视着瞳孔的主人,顾宇周的神色是那么的沉溺和爱怜。如果不知道是“锁盒世界”,那种眼神实在让一个毫无防备的男性如坐针毡。 “锁盒”是一个女孩,茶树得出第一个结论。 袖口顺着小臂滑下,伸出洁白无瑕的纤纤玉手,女孩捧住了顾宇周的脸颊;宛如热恋中的情侣,她任由顾宇周贪婪地抚摸吮吸着那双美若柔荑的手。 “爱!” 流连忘返地在声色犬马的耳目之欲中缠绵悱恻,此刻的顾宇周就像一头贪得无厌的野兽,恐防多说一个字也会让他欲壑难填般惜字如金。 女孩是古代汉服,男孩是现代装束;说明了男孩并非一开始存在于那里。简单推测,进入“锁盒世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某个地方存在着“锁盒世界”的入口,一种是达成了某种条件后,被“锁盒世界”主动吸收。 隐隐中的不妥就像一只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般让人烦躁。 “既然你这么爱我,那——为什么不说出你的愿望?说出来呗,你的愿望,你知道我会满足你的,就像你的那些渴望——你渴望得到我,你渴望这个充满魅力的胴体,你渴望跟我发生点什么——是那种~有点色色的事吗~” 女孩的指尖滑到了顾宇周的胸膛,那个充满诱惑的语气就像吹耳朵般让人面红耳赤瘙痒难受。 这是一个诱导,她究竟想做些什么?是在羞辱李双吗?茶树不明白,看上去这只会让李双恼羞成怒而已。 恍惚中顾宇周似乎失去了理智,一个虎扑把女孩按倒在那铺着繁复华美绸缎的木床上,呼吸变得沉重难耐,他的瞳里只剩下眼前的婀娜多姿: “我的愿望是……你,迷梦,是你!” 迷梦,不像一个人的名字,反倒似包含着某个愿望的理想化称呼——茶树不认为一个叫迷梦的女孩可以很简单地找到;这并不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如果有人妨碍了我们——你会怎么办?他不想让你得到我的话……” 迷梦的语气并没有因为顾宇周的冲动而发生变化,依然是那么不急不缓并且充满了魅惑,就像一切都在掌控中一样。 茶树心里一咯噔,这句话流露出一股满满的危险气息:她想让顾宇周帮她做事,目标是李双吗?还是…… 然而他并没有猜对——跟随着迷梦眼角的余光,不远处墙壁上拂扬着轻柔薄纱的朦胧里,隐隐约约探出来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匪夷所思地滑落,薄纱的背后,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憔悴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少年被牢牢固定在那里。 “王纯实……” 拉下眼睑,顾宇周半闭上眼睛,看向王纯实的眼神似乎带着强烈的不满。 “你会让他吃到苦头的吧,宇周……为了我,为了我们……” 迷梦轻轻地把顾宇周的头转了过来,刚好迎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 “我……嗯,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直起身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软玉温香的迷梦,顾宇周双眼通红地往王纯实走去。 不对,要出事了…… “歌莉娅!那个‘锁盒世界’到底在哪里?” 茶树惊慌失措地呼唤起她,那个具有奇异力量人偶的名字。 “你,看下去。” 过于冷静而变得毫无感情和生机的语气——那是一句命令。 锁盒世界里,顾宇周来到了王纯实的面前。 “宇宙……你是对的,这里就是‘异世界’,不过是最坏的那个被称为‘地狱’的‘异世界’;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应该做好准备的,我应该对我的草率负责……” 死鱼眼下的笑容是那么勉强而伴随着歉意。 “太迟了,为了我和迷梦的幸福,你必须消失。” 冷漠的眼神里看不出昔日友谊的影踪,他从迷梦手里接过了一把雕龙匕首。 “你……宇宙,你想做什么……清醒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快醒起来,是我!纯实!实哥!不要这样,这是犯罪! 对了,是迷梦,她蛊惑了你,快醒醒,别听她的话!她是一只恶魔! 不!不!不!” 纵然王纯实喊得声嘶力竭,顾宇周就像着了魔般置若罔闻。在那惊恐的目光中,顾宇周树起匕首一刀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不,不……歌莉娅,我要救他!进入那个世界的方法是什么,快告诉我!” 嘴唇苍白,面如土色,冷汗悄然不觉地滑下,茶树却听不见歌莉娅的回答,甚至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那一边,顾宇周在迷梦的怂恿下开始用匕首在王纯实的肚子腹腔里用力地搅动——血如泉涌,汗如雨下,身体在剧烈疼痛的煎熬下一次次地痉挛;眼里布满血丝,张大的嘴巴喉咙却被血泡堵满喊不出话,只能无助地看着那种疯狂,生硬地接受着破膛之痛——他竟然开始渴望自己就这么失去意识然后死去了。 热泪淌下了脸颊: “该死!歌莉娅!他在死去!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你明白吗!你只需要做的只是说一句话!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进入那个世界我就能救他!” 然而,失却了温度的空气中却没有响起那个声音。 锁盒世界。 “宇周~,你这样子可不行哦——只是搅动器官的话,他不就会很快失去意识死了——这怎么好玩,你根本就不会折磨人嘛~,你居然不懂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才是真正的美妙。” 迷梦把玲珑有致的身体贴到了顾宇周的背上,故作嗔怪,让他更是心神荡漾,身体不由自制。 “那……那现在怎么办……” 目不转睛地盯着抽离匕首卷出的一大串肠子,那双染满鲜血的手在颤抖,他似乎正在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 发黑的眼圈中瞳孔在散涣,手指僵在一块随着神经抽搐,王纯实已经奄奄一息了。 “为了我,你能做些什么?” 迷梦在他的后颈上吹气,柔软而舒适的感觉让他的眼神再一次迷离, “不如——把你自己奉献给我,让我听听你那种美妙的——淫乱不堪的惨叫声……” 清香的气息让人无力,抚摸着顾宇周的身体,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滑下,握过他手中仍然滴落着鲜血的匕首——刀尖开始在顾宇周的下体游走,在他的裤子上画出一道道血迹……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茶树打断了魔法,猛然睁开左眼,噩梦惊醒般冷汗淋漓: “为什么……为什么……歌莉娅!” “富豪4栋14层。” 冰冷的气息凝结了空气,歌莉娅的声音终于响起。 落下目眐心骇的李双,顾不上围观群众怀疑的目光,茶树拔腿就跑,消失在色彩斑斓的夜色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异常中的阴影 “景象消失了……” 缺氧般深呼吸一口气,李双的重瞳里再次映射出夜景里的霓虹灯光,他怔怔地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人群。 “你想知道真相吗?” 骨刃在斑驳陆离的光景下闪闪发亮。 “茶……大师?是你……把我眼中的景象驱散了?” 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李双狼狈地站起来,却显得异常高兴,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真相指的是你已经把这些奇怪的东西都处理了吗,实在太好了,我一定要请你吃饭——对了,我们点的东西还没吃——管他呢,菜都凉了,我们要重新点一桌;然后待会再让马逢祖找几个妞儿乐一乐——我就知道你跟马逢祖背上那妞儿对上眼了,不要担心,一个电话,包保她是你的……” 得意忘形的神色,却没有发现少年已经沉下了脸——带着憎恨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物品;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寒,冷酷得使人心慌: “回到原点,就是一切的终点。” 拂起的衣角下骨刃的寒光若隐若现;留下一脸愕然的李双,少年消失在某处黑暗的小巷。 “这是说……事情还没结束?” 原点,李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初与重瞳少女生活的地方;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渗出了血丝: “富豪4栋14层,现在是15层……托那家伙的福,为了把她的印象彻底从我生活中消除,我让父亲把14这个数字彻底抹去了——反正还是一个发生过命案的不吉利数字……富豪楼现在只有15层……果然这么简单的做法改变不了她对我下的诅咒吗,那个狠毒的女人! 好在我洪福齐天,命不该绝,今日得高人指点,只要再……最后一次回到那个地方,一切就结束了!” 夜深人静,富豪楼里,直达14层的电梯在徐徐上升。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映入茶树眼帘的是车水马龙的古代街道、人声鼎沸的集市——那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欢迎来到不夜城!”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着抹胸襦裙花容月貌明艳动人的美丽少女;茶树认得,那个皎若秋月的温婉笑容,还有那个盈盈秋水般异常明亮的重瞳——她是迷梦。 不由分说,茶树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便扎开马步,双手裹成球状收在腰间,以他的身体为圆心,荡开了一圈半径不大却异常结实的气浪。星星点点的银白光芒开始在他那双手心中浮现并逐渐汇聚到一点…… 忽明忽暗的光芒宛如在剧烈地抗拒,却无法逃逸这无形中的向心力般被压缩在一起;空气的鼓动中,尘土飞扬的气息一浪接一浪地不断起伏,直到一颗微型脉冲星般光晕缭绕璀璨夺目的能量球体在双手间呈显,银色的火焰在指尖间忽隐忽现…… 一声怒吼,双手向前推出,庞大的光束迸裂开丝丝银色火焰瞬间淹没了迷梦——淹没行人,淹没马车,淹没了繁华的街道,射进不夜城的最深处,爆裂开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击波!摧枯拉朽的万丈光芒,甚至是茶树,最后也化为了白纸上一抹淡淡的虚线,淹没进这漫天的雪白里。 光芒在消逝,茶树的身影逐渐呈现…… 喘息间,拨开眼前的青烟,一个披头散发头生两角皮肤血红瘦骨嶙峋却有着一对雪亮重瞳的人形怪物拖着利刃般的指甲立在他面前。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刚的不夜城仿佛南柯一梦般无影无踪,此刻的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洞穴——水珠从钟乳石上滑落,滴在一旺清澈的水潭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春笋般耸起的巨大岩石上是骨头钉着的一具具凝固了血块残缺不全的尸体,似乎在诉说着他们的悲惨遭遇,那些惊恐得扭曲的表情让人触目惊心。 某块岩石上,骨头下插着的是皮开肉绽某些器官也被切掉后扔在一边晕死过去的顾宇周。 “这里……是哪里?这头怪物……又是什么?” 回音在平静的水潭面荡起圈圈波纹后渐渐远去;在身后电梯黯淡的指示灯中,茶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茶树捏了一抹银火迅速地往怪物身上招呼;不详的预感中,火焰果然没有任何作用般砸在怪物身上滋不起一缕轻烟却悄然熄灭掉。 这些不是“异常”! “这里,是现实世界。” 歌莉娅的声音没有任何回音,只是在茶树的耳边响起,然后在他的耳边消失, “她,是人。” 尾音落下不久,瞳孔里的诧异只在刹那间,黑暗中的流光一闪而过,茶树的胸口已经被那个“人”的指甲贯穿! 鲜血染红了衣衫,汩汩地抹过锋利的骨刃滴落…… 半条手臂的距离,这一边,透过她身上唯一美丽洁净的重瞳,茶树看到了她那仇恨的眼神,以及听到了那个浑浊却怒不可遏的声音: “男人……都去死!” 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向茶树的胸口,借着反作用力拉出骨刃抽离一连串的血丝…… 似乎还没解恨,骨瘦如柴的躯体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迅猛地骑在茶树身上,对准茶树的脑袋胸口颈椎等致命部位用那双骨刃就是疯狂的抽插——血沫就像飞溅起的水花,溅在她的身上却像透明的水珠般与她身体的颜色完美地缝合在一起;染红的只有那双重瞳,那对犄角下的她俨然就是一只魔鬼。 “魔法,活物封锁。” 幽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以生者为代价,骨骼为阵,灵魂为引。” 茶树的睫毛在轻轻抖动,似乎听见了那个声音,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能木然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任由身上的魔鬼肆意蹂躏。 “骨骼,象征镰刀,映射死神。” “十根骨骼,象征灵魂十字——破坏生死,唤醒死神,禁锢生灵,重铸规则。” 黑芒,以茶树为中心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在他背靠的地面上爬出了一个十把镰刀交织在一起的法阵图案;隐隐的黑气缠绕着他被清出了血肉的躯体如蝗虫过境般蚕食着那些象征法阵的白骨…… 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抽身离开时,已经太迟了;周围仿佛存在着无法看见的坚实围墙,任她挥洒血腥又挠又抓却无可奈何,一声竭斯底里的怒吼似乎在阐述着她的处境——她被困在了法阵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回到原点 “为什么……14层……” 自言自语间的惊疑,咽了一口唾液,仿佛需要很大的决心,李双的指尖最后定格在了14层的按钮上。直觉告诉他,倘若选择相信那位少年,原点恐怕就在眼前。 按下去……噩梦真的会结束吗…… 近在咫尺的恐惧面前,人总会望而生畏地选择逃避,正如现在想方设法给自己找到一个退却理由的他: 假如,这只是假如,他是害我的怎么办?为什么他不选择跟我一起,而是让我独自面对——明明他可以解决这些困境,不但不说明情况,连一个护身符、防护的法术也不教给我……故意让我去送死怎么办…… 这种诡异的14层,毫无头绪地上去看到那个女人我能怎么办…… 不,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会结束的,相信他就好;大师总不会凡事都能解释给我们这些凡人听,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要再困扰在这些噩梦中了,哪怕只有一个可能性。 咬紧牙关,李双死死地按住了那个14层的按钮,盯着它在指尖下亮起…… 电梯门徐徐打开,黯淡的灯光探进空旷的洞窟里,却照不尽那片不知延伸到何处的黑暗;瞪大的重瞳折射出手舞足蹈的恶魔剪影,而那个恶魔脚下踩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俨然就是茶树! 脚下一软,李双无力地瘫坐在电梯间,形同痴呆地盯着那个逐渐在黑暗中呈现的身影,他永远忘不了,那对来自地狱的充满怨恨的重瞳。 不远处停下的步伐;他看到了猩红皮肤包裹下枯瘦得肋骨外露的身体,犄角下颧骨突兀鼓睛暴眼骷髅般的面容;他听见了砂纸摩擦般沙哑的声音: “爸爸……” “你……你……不,不会的……你是……不,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活着,她死的时间……你根本就没有出生!” 毛发皆竖,形色仓皇间,李双语无伦次地双手支撑着身体往后挪去——直到脊背狠狠地戳在电梯壁上,他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他想起来了: “我们的孩子,以后就叫他迷梦吧,随姓什么的太庸俗了,就像我们的生活般不拘一格的名字……” 秀色可餐的姣好面容下,她的重瞳闪烁着熠熠星光。 “你在开玩笑吗?我才不想要孩子,我还没享受够我的单身生活呢——别想太多,生养婚嫁是以后的事,反正也不会是我的事,这样自由自在才爽;如果你玩够了这种——想生孩子的话,我建议你不如趁早找个老实人嫁了;如果你觉得爱上了我的话,对不起,我可不是老实人。” “迷梦……我记起来了……这个名字,她提到过……” 挣扎着迅速爬起跑到电梯门旁猛按闭合的按钮,却发现没有反应,凝视着那对重瞳的他早已魂不附体。 他的头皮在发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像眼下的茶树般肝脑涂地惨不忍睹,甚至作为被怨恨的对象他的下场只会更惨。眼看着失去了最后的求生希望,此刻的他几欲屁滚尿流。 “爸爸,我一直在寻找着你;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里有一群丑恶的男人,我把他们引导来了这里;你知道吗,他们就像你一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他们的想法是那么的龌龊淫秽,只要给他们一点诱惑他们就会趋之若鹜——我憎恨他们,就像看见了你一样。 所以我折磨他们,看着他们痛苦,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嚎哭吼叫——你明白那种心情吗,那是多么的幸福和兴奋! 当我把他们的皮肉一丝丝地剥开,把他们的筋骨一寸寸地抽离,挖掉他们的肾脏,拔掉他们的指甲头发,把那些污俗得不堪入目的性器官一片一片地切下来,再把剁成碎块的血肉骨髓从他们的五官塞进去,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弄坏——我甚至迫不及待地幻想眼前的是你了……” 不成人形的面容上竟然隐隐看出了一丝陶醉!转而是咬牙切齿的愤怒和悲伤: “可是啊,这个愿望只怕实现不了了……有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竟然硬生生地斩断了我们的牵绊,就算死了也要用奇怪的法术把我禁锢在这立锥之地——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前一亮,定睛一看李双果然发现了以茶树身体作为圆心不知用什么描画出来的十把镰刀交织在一起的黑色法阵图。仿佛一面透明的围墙,迷梦稳稳地踩在了法阵边缘却正如她所说般无法出去。 “这家伙还把我赖以生存的‘环境’给破坏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掉的吧……” 顿了顿,看向李双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却是戏谑的眼神, “但很不幸,环境中的某部分他好像并没有那么机智地选择破坏掉——可能是想留着自己离开吧,真是讽刺,人总是那么自私,他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我的世界,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们离开……” 宛如当头一棒,李双幡然醒悟,但他似乎依然不死心般使劲敲打猛击着电梯的按钮,甚至要把那个按键盘弄烂砸碎,直到他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无补于事,心如死灰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时间如奔腾的河水般急不可待地从世界的指缝中流逝,某一刻,甚至冲涮掉了那重瞳中的亮丽色泽——紧促的呼吸间,他们没有发现以彼此为中心,一个画着巨大眼睛的法阵正在悄然形成…… 沉默就像空气中的定时炸弹,让人屏气敛息、心神不宁。 “你……是我的……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想从那个“女儿”的口中搜索出离开的答案。 “爸爸,我真喜欢你那个绝望的眼神——那个时候?你难道不知道妈妈一直在做的事吗?也难怪,毕竟你只是一个肮脏丑陋精虫上脑的男人——我来告诉你吧:她在养育着这个‘世界’!就像这个‘世界’养育我一样,我想你也不会明白,这里就是‘世界’所在的地方! 只可惜大部分都已经被这个男人毁坏了。” 迷梦用细长锋利的指甲穿起了茶树的头颅,沙哑的声音带出一股寒冷。 不寒而颤,害怕着这恐怖的一幕,李双把脸转到一边。 广阔的洞窟里,黑暗中仿佛到处都是出路,又仿佛那只是无穷无尽的空间并没有出路。抬头望去,近百米的洞顶间而挂着的钟乳摇摇欲坠——李双只得紧紧地裹着身体缩进电梯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人偶踪迹 “魔法——遁。” 少年响亮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空气。 “这个声音是……茶大师!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李双喜出望外——他与迷梦之间的空隙正如那极涸的土地在猛烈阳光的曝晒下丝丝龟裂;透着彩光的裂纹就像泼进清水里的颜料般骤然绽开成一朵七色花。当裂纹停止蔓延,空间又如断裂的衣帛从中撕开了一个以黑色为基调色彩斑斓的裂缝;漆黑的衣摆在纷飞的彩带间若隐若现,还有那把象牙白的骨刀寒光闪烁。 空间的愈合只在须臾。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仅有黑衣的少年凭空出现,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面容与茶树一模一样——他面向迷梦驻足而视。 无视了李双的狂喜与迷梦的惊奇,冷漠的视线直指空气: “出来吧,歌莉娅。” “茶树。” 这是一个过程的渐变。黑丝礼服里,结着纯黑褶皱的发箍下,那双晶莹剔透的黑宝石在黑暗中浮现…… 一个身材娇小面容姣好的人偶——歌莉娅那头黑色秀丽的长发直垂地面。 “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幕后指使这一切,大师果然高明……” 李双没有说出来的话,仅仅一个眼神,他立马噤声——被茶树眼角上锐利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拔出了腰间的骨刃,茶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歌莉娅: “看起来你一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杀死歌莉娅,消灭羁绊。” 歌莉娅罕见地拉下眼睑,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表情。 “嗯,这个世界的茶树,我没办法预见他的行为——我不想他死,但我不得不用死亡去限制他,也只有死亡能限制住他;但你,在任何世界都不会改变,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自始至终地置身事外……” 茶树的语气有点苍凉,有点悲伤;紧绷的手心,他攥着骨刃微微抖动, “我憎恨着那个把我堕入永生地狱的你。” “可是……” 印刻着巨大眼睛图案的法阵中央,停止颤栗,他的眼神是那么坚定, “瞳锁,正如那个世界里你所说的话,这个魔法不会一直有效;我想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仍然是冷眼旁观,在这里看着生命的流逝,一直等到魔法失效的那一天,而不是去解除魔法拯救他…… 换句话说,即便你看到了一切,你不会拯救我,也不会拯救你自己,只有旁敲侧击摸棱两可的引导和提示;或许这就是你的性质。 可是…… 这却改变不了我还是想拯救你的事实。” 一个箭步上前,刀尖没入了人偶那并不结实的胸膛,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每一次杀死你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不是你,明明知道自己憎恨着你,却总是禁不住泪水……为什么会那么悲伤……” 人偶的身体就像摔在地上的瓷器般支零破碎;那莹白皮肤上的细纹宛如冰面上肆意蔓延的裂痕,掉落的碎片星星点点地化为灰尘。 歌莉娅的嘴角微动,不再是不可置疑的陈述句,她的问题耐人寻味: “她,值得吗?” “不知道。我只是在践行着我的想法而已;我想拯救她……拯救你……” 猛然抽出的骨刃,歌莉娅的身体凋零飘散成灰烬,那套小小的华丽的黑色礼服失去了支撑滑落到地上,在转瞬即逝的漆黑火焰中溶解消失…… “茶大师……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吗?你说过这里就是终点吧……” 李双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迷梦,似乎在他眼中这才是噩梦的终点,他巴不得那个畸形得让人发指的少女在他眼前消失——他觉得茶树的存在能让他占据主动,而那另一个伏尸在地的茶树或许只是法术孕生的傀儡。 没有理睬他,茶树仿佛在自言自语: “瞳锁,封印意识之锁,以人的双目为阵分别烙印;女性意识象征锁盒,男性意识象征锁覆。当锁盒锁覆未曾相见,瞳锁未曾完成时,魔力苏醒时间里,锁覆会在法阵强大的意识引力作用下看到锁盒眼中的世界。 直到两方相见形成封印阵。处于瞳锁阵间的所有意识生物都会保持意识静止状态,也就是意识不能离开,灵体不能复活,魂魄不能飞散。 但物质并没有静止,意味着当物质无法承受意识的压力时——象征锁盒锁覆的两人中一人死去,法阵便会崩溃破除。 这也是我离开这里、‘我’复活过来的唯一方法……” 锋利的骨刃滑过一丝冰冷的流光。 社会里的败类和地狱中的恶魔,更应该杀死哪个? 失去了重瞳的眼睛,伴随着失去的还有那个明亮的光影——迷梦的双瞳变得通红而可怕;此刻她更是竖直了身体,看着缓步走近的茶树像被激怒的大猫般发出“嘶~嘶~”的威胁信号,做好了只要茶树一走进活物封锁阵就扑上来的姿态。 手起刀落,迷梦一愣,只见那骨刃直直地陷进地面,一头扎进十把镰刀交叠在一起的法阵…… “茶……大师……茶树!你在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骤然扩张的瞳孔里,一道猩红的身影越过茶树猛虎下山般朝着电梯里扑去, “不!不要!救命!救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女儿!别!不!啊~!” 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回荡在洞窟间震耳欲聋。 “看来我们都不会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决定,不是吗?另一个我。” 抽出骨刃插回腰间,背过身,茶树走到了一息尚存的顾宇周面前;他的身后,另一个茶树的血肉尸骸早已荡然无存, “被欲望禁锢失去自我的人,本来不应该是我救你的,但就像那时的我一样,现在的我也只剩一个选择了吧…… 魔法——遁。” 随身的粉笔,在某个空旷的地方画出了一个标准的六芒星法阵;把顾宇周抬到法阵上,然后双手按在六芒星法阵的中央——银色火焰猛然暴涨,源源不断地从茶树的手下涌出直至爬满整个法阵的线条——那是一个燃耗着火焰的六芒星。银光流转间,六芒星上空炸裂出丝丝彩华。 稍纵即逝的流光溢彩,漆黑的六芒星印痕上,消失的只有顾宇周,茶树却是径直朝着洞穴那一头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看不见 一抹抹绯红的鲜血飞溅,一条条漆黑的荆棘穿插。 在铁链与钢索的丛林中,心灵被无尽扭曲的噩梦碾压得支零破碎。 闪烁着斑驳星光的心之碎片,你的身形若隐若现…… 还记得什么时候,有过一次超越现实的邂逅…… 矛盾螺旋的尽头, 我渴望着…… 我呼唤着…… 充盈着光芒的胸口剧烈地跳动,战斗的乐章却不为我而奏。 你什么时候能伸出双手? 我仿佛看见了骤然开阔的世界—— 深邃的夜空,碧透的冰泉,清澈的凉风,还有洁白的精灵; 在夜空下讴歌,冰泉上奔跑,凉风中起舞,牵着你的手…… 直到名为勇气的碎片被你带走…… 茶树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了洁白的墙壁,淡黄的隔帘,以及徐徐滴落着葡萄糖的吊瓶。余光中,他还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那熟悉的人偶——闭上眼睛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沉睡…… 歌莉娅…… 嘴角微张,往人偶方向伸出的手却不自觉地停下。 他的瞳孔中少了一分憎恨。 “茶树……是吗?” 床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熟悉的男人,董邢俊。 窗户外斜斜的阳光正在一丝一毫地消逝。茶树没有说话,眼光只在人偶的身上停留。 “我们——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发现了你,那时你还在昏迷。介意描述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依然是沉默,随着茶树的视线,董邢俊也看向了人偶, “它……这个人偶,在你昏迷的地方,它就摆在你身边……呃,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偶罢了,让我不得不对那时我们的相遇产生一点怀疑……” “歌莉娅……她消失了。” 病房外,董邢俊顺手带上了门。 “阿俊,他醒了对吗?” 刘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旁边是面色红润早已抛弃了那时的憔悴的陈贝贝。 “嗯,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倒是你,刘博士,从回来开始你就对那个失踪杀人案闭口不言,现在听见了这个茶树的消息却匆匆赶来,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你们之间的联系——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作为一个好友兼同僚。” 董邢俊直视着刘博的眼睛。 “不,我只是不认为我能说得清楚而已,甚至有些奇怪的地方我也没头绪。还记得吗,我已经辞职了,好处是不再需要为我的行动写调查报告。” 伸出拳头,刘博在董邢俊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我们能进去吗?” “请便。目前为止的各种原因下,案件已经对外界宣称破获了;这个茶树也只是与案件有关,却也没有达到嫌疑人的程度——现在最多把他当成失踪人口处理。你懂的,身份不明,我也是以私人名义与他见面的。” 董邢俊让开了身位,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闪烁几下,病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茶树,记得我吗?刘博——这是陈贝贝。” 病床旁,他们的手挽在一起,看着茶树的脸庞,却没有得到回应。 仿佛为了博取茶树的信任,略一沉吟,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关于那些事,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况且‘驱魔师’?告诉了那些人恐怕他们也难以置信——那个时候的最后,我记得,水缸的出口已经被堵上了,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那种火焰,是你救了我们吗?你是怎么出来的?所以,现在相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你是被卷进另一个事件了吗? 我们不觉得能进入你所看到的世界,只是如果是你救了我们的话,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的至少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仅仅看了看刘博,以及半躲在刘博身后紧盯着自己的陈贝贝,茶树依旧默不作声。 “我们——” 刘博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把它按在床头柜面, “那件事后,我们都打算告别以前的生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还是想谢谢你。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话,名片上有我们的联系方式……” 傍晚,警察局的某一个会议室,围坐着5人。 “我们都知道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对外界声称案子已经破获只是为了安定民心以防恐慌;我们相信这个案子绝非偶然也仅仅是开始,所以真相只能由现在这里经过精挑细选的5个人调查并理解;我们是世界未知的先行探索者,也是这个特殊部门成立的意义。” 简短地说了一个开头,年过半百却目露精光的老警官示意董邢俊开始他的讲话。 “我去见了那位少年和他的人偶。当然正如我们的推论,刘博和陈贝贝这两位事件的幸存者听到了茶树的消息后确实做出了意料之内的反应。 就我的视觉看来,茶树的样子有点失落,人偶也只是普通的人偶;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人偶失去了活性导致……” “等一等,你是不是想说‘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人偶失去活性的事,这件事影响了茶树的情绪,同时使他昏迷过去?’” 身体看上去孱弱,皮肤出乎意料地白皙的年轻男性警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恕我直言,你知道吗,我经常怀疑你的推理能力和理解能力是否足以参与这个调查特殊案件的小组。依我看来,显然你是不及格的,尤其是在这种我们讨论‘茶树在这些灵异案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并非‘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去认可他帮助他’的时候。 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见了茶树,你有没有明白他是谁,他的能力是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不是从表面上‘觉得’他是一个好人,‘觉得’他是道士一样的东西,然后无条件地相信他。” “我没说过他是一个好人,也没说过我相信他好吗?我只是在描述着一个过程,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对你说任何话,只有在你妨碍到他的时候,他才会对你显露出一些‘神迹’,让你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他很沮丧不是因为什么‘人偶失去了活性’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完成自己的目的。你不能先入为主地认为‘人偶一开始就是活着’,只因你看见过那个人偶说话;你信任他不代表他信任你,他信任你他就不会独自行动。因此他让你看见的只能是表象,他所掩盖的才是真相。” 再次打断董邢俊的话,那位警察的剖析深刻而锐利: “他昏迷了说明他力不从心;从你那个不切实际的荒谬的‘觉得’,我想他的眼睛应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人偶,也就是他力不从心的原因很显然与人偶有关。 进一步推断他甚至无法使人偶像那时一样‘活过来’蒙蔽你的眼睛,他的能力有缺陷,甚至丧失了能力,他为自己没有做好准备而懊恼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被诅咒的女孩 入夜的医院并非那么安静,吃过晚饭后,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总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 给茶树测量了身体情况,护士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茶树先生,没有大碍的话明天检查完办理了出院手续后你就能离开了——看上去有一对年轻夫妇给你垫付了医药费,他们是你的熟人吗?可是他们报出的你的名字却没有在人口系统中找到,而且也没人在这里照顾你,我觉得你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吧…… 真是一对有着美丽灵魂的夫妇呢!” 护士胸口的牌子上留着名字,她叫苏洺。 这是一间4人病房,病床空了一张,那床头柜上没收拾的杂物说明了病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替茶树检测完后,苏洺走向了邻床。 邻床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床边摆着一个水果寥寥无几的果盘,没有在身边照顾她的人,相反,护士很熟悉地跟她打成一片: “小爱,别闹!听话,乖乖伸出手——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我有按时吃药的!饭也好好吃完了,可是身体还是不好——这里、这里都很不舒服……” 天真无邪的话语间,小爱有点滑稽地挽起胳膊抚弄着自己白嫩的手臂。 仿佛察觉到了茶树的视线,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伴随着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小爱毫不害怕羞涩地迎了上去。 茶树有点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移开,然而却还是被小爱猝不及防地逮住了: “哥哥,你的人偶真漂亮呀!我能摸一摸她么?” 小爱把小手支在茶树的床边,礼貌而小心翼翼地询问,瞳孔里是他未曾见过的洁净无瑕的希冀。 “小爱,别捣蛋!快回来,你碍着哥哥了!” 苏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捏住了那只小小的掌心,满脸惬意地看着茶树, “对不起,这孩子真是的……” 小爱嘟了嘟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才没有捣蛋呢!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嘛!” “可以……” 茶树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视线在刘海的阴影下淡漠如水,唯有小爱的单纯映在那双眼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太好了!” 她欢快地跑到人偶面前蹲下,伸出双手拨开了人偶那垂下的发丝,一双大眼睛扑腾扑腾地凝视着人偶细长睫毛下的面容入神。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苏洺一个劲地道歉,随后才开始解释为什么待小爱如她的孩子,她总要关心小爱的事——为了不让小爱听到,她走到了距离茶树最近的床边,眼神略显忧郁: “这孩子,不要看她总是这么乐观开朗,她的身世却甚是可怜——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啊,我对你说的这些请一定要对她保密,她什么也不知道的。 某一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她的父母把她送到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医院里的某个护士发现那小家伙时,她正孤独无助地靠在窗边,一遍遍地问着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来接她,我们才发现她已经被抛弃了。 起初我们打算把她送到警察局——你知道,作为走失儿童之类,福利院什么的会先把她安置好;但不知为什么,自从发现她的那天起,这孩子就开始病痛不断,虽然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病小痛,但不住在病房里她就会身受重伤……” 苏洺张了张嘴,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微妙,没有接着那句话说下去: “就像是命中注定,几番周折下,我们这些医生护士对她留在医院已经毫无意见——决定了在没有找到她父母或者合适的领养人以前,由我们这群人一起来抚养她。 与其说我们这些人资助了她的生活,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温暖的阳光,不如说,那个孩子的活泼可爱善解人意就像医院里的一抹阳春白雪,让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得到了滋润。你知道吗,我每天来这里上班甚至不敢迟到——那是一个热切的盼望;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什么样的父母能这么狠心地抛弃这个小小的希望……” “哥哥,她的名字叫什么?” 小爱的声音响起,只见她天真地把手指放在人偶的眼皮上,想把那双闭着的眼睛睁开。 看着小爱幼稚的面容,聆听着苏洺的话,茶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歌莉娅。” “那歌莉娅,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小爱举起了歌莉娅的手,自娱自乐地仿佛人偶在回应着她。 “啊!上班时间!上班时间!” 临走时,苏洺回头满怀深意地看了茶树一眼, “茶树……我不在的时间里,能把她托付给你吗?” 没有说话,茶树却点了点头。 苏洺离开后的不久,仅仅一瞬间的猛然,茶树瞥见了对床老人充满敌意的视线…… “哥哥,你的名字是‘茶树’吗?好奇怪的名字……” 片刻的不留神,小爱已经喧宾夺主地把歌莉娅抱到了茶树的床上,同时那个小小的身体也脱了鞋子蹦到茶树的被子上,她似乎很高兴: “茶树哥哥,我们一起来玩吧!” “玩……什么?” 茶树无可奈何地盯着她那精致的小鼻尖。 “你是爸爸,歌莉娅是女儿,我是妈妈……” 于是,茶树就和小爱玩了一个晚上的过家家…… 痛苦吗?是的,一个心智成熟的人去迎合不成熟的心智,意味着不得不抛弃一些最基本的行为常识,确实很痛苦;但当看到那个天真烂漫纯洁无邪的笑容,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茶树终于明白了苏洺口中“希望”的含义,这个晚上也成为了他度过的最愉快的时光,他的心态悄然中仿佛也起了变化…… 夜深人静,赶在小爱依依不舍地到洗手间洗漱的时刻,对床的老人忽然一个激灵爬下了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茶树的手臂,惊恐谨慎地盯着洗手间的方向压低声音: “年轻人,我不知道你答应了那个护士什么,但那孩子!我怕你已经被她迷惑了!仔细想想为什么那孩子一直住在病房里——我进来时就看到她住在这里了!想想那个护士没有说完的话,她想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对吗?因为她在害怕!她害怕这个被诅咒的孩子!这个孩子被诅咒了!不要接近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灵魂 茶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歌莉娅那失却了灵魂的人偶之躯: “你是说……‘异常’?” “不止这样好吗!我劝你最好听从我的劝告。看见那张床没?” 老人突然指了指那张空着的病床,他的语气无不映射出他的恐惧: “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阑尾炎,刚动完手术!也是跟那个小鬼玩在一起,床头柜上那些图书,他每晚都会念给那小鬼听!你猜怎么着?前一个晚上精神还好好的,讨论着出院的事宜,然后隔天就去世了!有可能吗?” 茶树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多了一分凝重。 “你可能以为这只是巧合——那年轻人有什么暗病,或者那天晚上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故;但我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我亲眼所见,那个晚上他就跟你一样,完好无损、开开心心地上床睡觉,早上就没了生息! 最重要的是我曾经亲眼看见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人的语速很快,没等茶树发话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上了头。 这时小爱也从洗手间里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爬到自己的床上: “哥哥,明天我也能跟你、歌莉娅一起玩吗?” 看向茶树的依然是那个童稚而纯洁的目光。 “嗯,只要我还没离开的话……” 不顾老人那暗中窥视的炽热视线,茶树迎着小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凌晨,一切都在沉睡。除了值夜的灯光,弥漫在空气中的清淡药臭味,医院里万籁俱寂,针落有声。 “茶树哥哥……茶树哥哥……” 细细的声音宛如猫抓般在耳边响起,小爱把冰冰凉的小手放到了茶树的脸上稍微用力地推了推。 “小……爱?有什么事吗?” 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黑暗的朦胧中,小爱的脸蛋若隐若现地靠在了他的鼻尖前。 “对……对不起,茶树哥哥,我……我不想叫你起来,我不想害你的……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中夹杂着的一丝不详气息犹如当头泼下的一瓢冷水;顿时茶树睡意全无——轻轻地护住那对幼小的肩膀以减轻她的颤抖: “怎么了?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通红的眼眶,止不住的泪水,小爱往茶树的床上指了指——呈现在眼里的赫然就是沉睡着的自己! 有如醍醐灌顶,茶树猛然察觉:自己并没有醒来,醒来的仅仅是灵魂! 往小爱的床上望去,果然那小小的身体正缩在被窝里熟睡…… 但也只限于他们两人,周围似乎并不存在其他灵魂,包括老人的灵魂也没醒来。再根据小爱的话,茶树推断出灵魂出窍这个现象似乎跟小爱有关。 “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茶树把小爱抱到自己的床边让她坐着,他发现这种呈现出来的灵魂就像实体一样能触碰到现实中的任何东西——他抽了一张纸给小爱擦了擦眼泪,又发现眼泪的确是干了,可纸巾上却没有水痕。 “茶树……哥哥,你,你不害怕么?” 小爱的鼻子一拱一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浓重的抽鼻子声,显得很是让人怜惜。 “我不害怕,这种异常的东西我见得多了,比这个更可怕的我也见过;我倒是害怕你再这么哭下去要把你的灵魂挥霍掉——灵魂没有眼泪,也没有鼻涕,从你身上落下的以及现在穿着的衣服都是灵魂碎片的呈现。所以不要哭了,不然你就永远无法醒来了。 现在我就在你身边,还记得我向苏洺姐姐承诺过的话吗?她把你托付给我照顾,我就一定会保护你。” 捧着小爱的脸蛋,茶树仔细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为的是让她更安心地平静下来。 “可是我害死了鹿哥哥,还把你叫醒了……那个老爷爷都说我是个害人精,我是被诅咒的孩子……” 茶树明白了她所说的应该是这个病房里发生过的事: “你不是被诅咒的孩子,你也不是害人精,只是因为你有点特别——有些被称为‘异常’的东西附在了你的身上。 至于鹿哥哥,他的死肯定不是因为你,这不是你的错。毕竟灵魂状态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也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这里的我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可能会直接给现实中的我们造成最致命的伤害。” “是……是我把他叫起来的,他本来不会死的……” 小爱止住了泪水,却没有止住抽咽声。 “你具有让人灵魂出窍的能力!” 茶树恍然大悟,他大概知道了老人口中亲眼所见的含义;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位老人也被小爱叫醒过,只是与她所称的鹿哥哥不同,老人似乎更幸运一些。 “灵魂……出窍?” 她用手背抹着眼睛。 “你一定要把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告诉我。现在你先回答我,你的这种状态出现多久了?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哪里开始的?” 紧张中的温柔,茶树拉住了小爱的手。 停止啜泣,在窗外那微亮的光影下,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她认真地想了想: “应该是我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 “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告诉我?一些……可怕的东西,威胁到灵魂状态的东西……” 茶树看到了她眼底划过的恐慌, “也是你真正害怕着的东西——这个医院里有什么?” 紧紧地拽住茶树的衣摆,她低下了头。煞白的小脸下,她像小猫一样使劲往茶树身上蹭;却与那种轻柔的摩挲不同,她的身子在颤栗: “茶树哥哥……你……发现了?你真的、真的不会害怕吗?那东西可是比看到另一个自己可怕多了……” “没关系,我说过了我还见过更可怕的家伙——事实上在没有看见以前并不存在比较,或许正如你所说那东西确实比我见过的东西可怕得多,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安慰。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真的、真的不会害怕;就算我害怕了,请相信我,我一定会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拯救你的最后。” 那是一个坚定的、不可动摇的、让人放心的眼神。 在茶树的鼓舞和支持下,终于,不再迷惑,小爱勇敢地说了出来: “医院里,有一只会在晚上出现的、吃人的怪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困境 “砰咚——” 黑暗中,门似乎被撞开了,冷风带着突兀的声响从耳边划过。 朦胧的人影并不能让人看得清楚,那一边的呼吸声沉重而压迫得恐怖…… 示意噤声的姿势后,小爱那嘴巴扁扁快要哭出来的目光中,茶树把她抱到了窗边角落下的阴影里,护在他身后,在人影与她之间隔开。 汗珠从鼻尖滴落,不自觉地看向歌莉娅的目光,茶树伸出了手举在眼前指尖捏住却没有展开——最后他不得不无计可施地把手放下。 出乎意料,不是茶树也不是小爱,人影径直走到了老人的床前,低下头,与熟睡中的老人面对面。 阴影在重叠,它咬下去了吗?茶树只能听到声声凉彻心扉的吞咽…… 思绪流转,电光火石间,茶树猛地横抱过小爱,在人影的身旁兜起一股强风,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瞬间的擦身而过,茶树看见了——那是一个面容腐烂扭曲宛如一张皱巴巴的人皮覆盖在上面般的人,而那双充血滚圆凸出眼眶的眼睛竟然在这须臾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茶树哥哥……我,我看到那个怪物了!他在吃着老爷爷……” 无暇顾及怀里那结结巴巴的稚音,在打着明亮灯光的通道里茶树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风驰电掣般奔跑! 一个大厅又一个大厅,一个转角后一个转角,在这渺无一人的医院里,直到茶树发觉自己和小爱仍然处于不知疲倦的灵魂状态,他终于停下脚步躲进了杂物房里,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窗外的光影。 “那……的确是个怪物,不过他不吃人,吃灵魂……我最疑惑的是他好像一早发现了我们,却对我们无动于衷……” 茶树放下了小爱,蹲下身体正好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得告诉我,那位鹿哥哥是怎么死的?” 脸色发青,嘴唇苍白,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小爱卯足了劲,却没有挤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忘了……” 茶树幡然醒悟,宛如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可能记得住……是的,这就对了!你亲眼看着鹿哥哥被吃掉,看过这恐怖的一切然而第二天却像没事人一样对周围事物笑脸相迎——那是因为你的记忆就像碎片一样凌乱,尽然你觉得你知道晚上发生的一切但事实上你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淡淡的阴影,也是你一直以来不断受伤的原因——你的灵魂并不完整…… 小爱,你是他圈养的食物……” 潸然泪下,那个表情让人痛惜: “茶……哥哥……救救我……” 尾音刚落,闭上眼睛,小爱无力地倒在了茶树的怀里。 “小……爱?” 猝不及防,心脏就像被钉上木桩般在疼痛下剧烈地泵动,眼前摸黑,双腿一软,茶树也晕死了过去。 “小爱!” 乍然惊醒,眼前却是一片光亮,反应过来时,茶树发现自己依然躺在病房里的洁白床单上。 小爱的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拖来了一堆急救器材;汗如雨下,苏洺竭尽全力地做着心跳复苏……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茶树的眼里,那一边,老人依然在沉睡。 倏忽间一个翻滚下床,猛然拨开苏洺,扒掉吸氧器,抱起小爱,借着病床为踏板用力一蹬跳出了门外,认准出口的大厅就是一路狂奔。 裹紧小爱那在昏睡中极其羸弱的身子,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却发现医院的大门挂上了锁链…… “真是一个直觉敏锐的家伙,你知道吗?像你这种人的灵魂就特别鲜美。” 茶树身后站着的是苏洺。 “从什么时候开始……” 茶树沉下了脸。 “你的话应该能明白——那个孩子的灵魂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灵魂,也只有那种灵魂才拥有与人灵魂交融的能力。第一眼见到时我就认识到了,那就是希望,仅仅属于我的最美丽的愿望。” 嘴角上扬,苏洺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知道为了把她留在这里,我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吗;那过于美丽的灵魂甚至让我不忍心一次性吃完,害怕以后不会再次遇见——可她灵魂的魅力注定了会吸引来各种各样像你我一样贪婪得想独享那份美丽的家伙。不得不说,你已经是我见过最机智的一个了,竟然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发现了我的存在……” “不要把你我混为一谈,异常。” 微微转过头,发梢下的阴影,茶树冷静得出奇, “所以你的存在,是叫苏洺吗?还是……” “怎么了?男孩,莫非你对这具身体动情了?要不要我把她叫出来陪你聊聊骚?这个名为‘苏洺’的灵魂我还没吃掉哟,倒不如说我让她一直看着这一切,慢慢地玩弄她折磨她让她身心俱毁,想想这是多么有趣的事。” 阴阳怪气的话语,她的脸上满是嘲弄。 “不对吧,异常。难道不是因为你寄生在她的灵魂上导致了一毁俱毁?” 转过身,茶树紧了紧抱着小爱的双手。 不再是戏谑,冷厉的眼神,阴狠的语气,仿佛戳到了逆鳞,她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放下她,我让你离开这里;或者你成为她的陪葬品。” “或者我杀死那个叫苏洺的女孩,也就可以杀死你……” 冷汗渗出额角,茶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这确实是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但他知道只有这个选择他不可能做出。 “呵~,你想怎么杀死我?想着杀人的家伙怎么好像害怕了。你懂的吧,灵魂的攻击和肉体的破坏,更何况这里是医院,哪个更快更容易实现……” 仿佛看穿了茶树的想法,“苏洺”往前迈进了一少步, “恐吓就不必了,反正只是拖时间,对你也不会有一点帮助,你根本就没有杀死我的能力——肉体接触的一瞬间我就可以破坏你的灵魂。快选择吧,我可不耐烦了。” “你说的是‘肉体接触’——如果是这样呢?” 董邢俊的声音在“苏洺”身后响起;五米开外的地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茶树,我们又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消灭异常的含义 “你……想做什么?” 茶树瞪圆了眼睛;出乎意料,越过了“苏洺”,他不安地盯着董邢俊,凝视着那冰冷的枪口。 “想做什么?你是在问我?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解决异常;还是说救出你跟那个女孩更合适?无论哪一个,方法好像都是相同且唯一的……” 没有在意茶树语气中的忐忑,董邢俊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苏洺”身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个距离下他随时都能扣下扳机。 “所以说你口中的‘方法’到底是……” 茶树的声音有点走调,脸上的肌肉在僵硬地抽搐。 董邢俊皱了皱眉: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恐惧下的茶树根本无法理解清楚现在的形势?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不得不说那个讨厌的眼镜确实一针见血,正如他说的一样,不知为什么,你失去了消灭异常的本领;面对眼前的异常,你根本无能为力——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寻求帮助?在不接触到她的条件下杀掉她这么简单的解决方式……” 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董邢俊的指尖向后弯曲,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间—— “住手!” 怒吼过后的喘息,茶树确实阻止了董邢俊,让他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片刻的冷静后,指向董邢俊的眼神是那么锐利: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消灭异常。” “你在质疑着我的觉悟吗?很抱歉,我是一个警察。自从我手里握上枪的那一刻,我就理解自己的责任、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有保护人民的义务……” “那,你有好好保护人民了吗?苏洺,那个无辜的女孩她怎么办?她就不是你口中的人民了吗?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你面前的可不止是异常啊……”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这么热血的人——如果牺牲一个人能保护更多人的话,那个人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为了保护而做出的选择也不会失去其中的意义。 她是人民,也是我正要保护的一员。可是,倘若她的存在危害到了其他人民的生命,为了保护最广大人民的权益,她就是有必要做出的牺牲。就像真理总是向生活屈服一样,没有什么是尽善尽美,面对两难你就必须做出一个能把你的使命继续贯彻下去的选择,而这就是我的选择。” “别自作聪明自欺欺人了……说什么大话也掩盖不了你的自私、你只看到了自己大义的事实。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家伙存在我才不得已定下契约,到头来你们这些人连自己正在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仅仅知道‘牺牲’手无寸铁的平民…… 牺牲是只有做出了牺牲觉悟的人才能亲自做出的行动,而不是用来随随便便地挂在嘴边作为杀人的借口!你不应该也没资格做出取舍他人生命的选择!” 无法掩饰的愤怒下,茶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拉开一条细长的似断未断却只存在须臾间的血丝…… “魔法!瞳锁!” 身前的虚空中带过血丝麻利地画出一个倒三角…… “对不起,小爱,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轻轻地把小爱放到地面,一手撑开她的眼皮,一手捏着中指把血滴到她的左眼瞳上;紧接着站直身体指尖迅速地在自己的左眼前划过;待动作成型时,半举起的左臂在身侧展开与肩平齐,瞳孔里渗出点点猩红的泪光…… 董邢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仅仅发生在半分钟不到的言行举止,指着“苏洺”的枪口却纹丝不动。 血色过后的眼瞳异常明亮,灯光下宛如繁星密布的夜空——茶树的眼眶里短暂地呈现出一对晶莹剔透的重瞳;他漠然地看着“苏洺”。 “你……做了什么……” 说话的是“苏洺”,隐隐中是她最先察觉了茶树、周围环境的变化。 脚下的空地上,漆黑的印痕抵着大厅的四角飞快地展开,最中间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悄然成型。 “瞳锁,封印意识之锁,锁盒、锁覆相见形成封印阵,阵中的意识、灵魂皆被定义成静止状态。即是说就算发生肢体接触,你也无法破坏我的灵魂,更进一步地说,你已经失去了吞噬灵魂的能力,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寄生在柔弱少女躯体的可怜魂魄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茶树已经拔腿跑到了苏洺的眼前,盯着她的双眸,猛然抽过她的手臂一个转身把她甩到一边…… “砰!” 后座力下董邢俊不自觉弯曲的臂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 “茶树……你……为什么……” 声音在颤栗,情不自禁地后退,董邢俊的大脑一片空白。 映入他眼帘的是,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的苏洺,以及茶树投向他那怪异的眼神——带着惊讶,带着疑惑,带着难以置信。 董邢俊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不是茶树!茶树的身体里,你是那个‘异常’的灵魂!” 鲜血涌泉般止不住地流下,染红了衣衫,染红了他的眼瞳;伴随着一声不甘心的咆哮,茶树的眼眶中,光芒在流失。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在问他人,又似乎在问自己,从茶树最后倒下时那得逞的笑容中,灵光一闪,他仿佛看到了真相: “你一早就计算好了这一切……我不知道你说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含义,但它确实生效了,约束了那个‘异常’的能力。 它不能破坏灵魂,更何况它在一具最脆弱的身体里,面临着最艰难的局面。 只要一发子弹,一切就能解决。 它知道,你也知道;它会拼死挣扎,用尽不会被这个‘魔法’否决的手段,所以你给了它一个夺舍的机会。 为了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发黑的眼圈下,就像终于松了一口气,茶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牺牲是只有做出了牺牲觉悟的人才能亲自做出的行动……” 董邢俊若有所思地复述了一遍茶树的话, “只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开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无法听清的名字 “发什么呆啊!你有听我说话吗?” 回过神时,茶树发现自己正坐在步行街上一家蛋糕店的外置桌椅前,手里捧着一杯荡漾着涟漪的还没有喝完的奶茶,圆桌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生气的少女,她身前的奶茶却分毫未动。 店外的玻璃上,茶树看到了自己。相貌更加青涩,脸上突出几颗清晰可见的青春痘,留着时下年轻人最常见的小碎发,身上是一件色彩鲜艳明亮的T恤衫。 见茶树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呆滞地把她晾在一边,一跺脚,服饰时髦画着淡妆的年轻女孩怒容满面地站了起来,背起挂在一边的小包正要离开。 越过桌面,茶树突然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谁?” “怎么,你现在还玩起失忆了?不好意思,这招对我没用;我告诉过你了,我不喜欢你,无论你再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接受你的爱意,我拒绝你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不要再做一些无意义的越过界线的事,死缠烂打只会让人生厌,我只当你是普通朋友,我们之间也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义正辞严的语气,少女有些恼怒地拨开茶树的手。 “听起来‘我’喜欢你,而现在‘我’似乎告白失败了,在这之前‘我’甚至还做过很多令人不齿的恶心事……” “哈,你有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自觉实在太好了。谢天谢地,能请你从今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吗?当我求你了。” 少女叹了一口气,在她眼里,茶树俨然就是一个行为做作的伪君子。 “我答应不再缠着你,但能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吗?此时的我非彼时的我,就像……就像一瞬间的意识转变。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还在一家医院,那时候还是晚上,我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眨眼间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我只想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谁的?我能做些什么?我有些什么可以利用的生存资源?眼前认识我的只有你,无论你想我怎样都好,我想请你先帮我了解一下现状——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有关这个‘我’的事。” 盯着她的眼神有点慌张,更多的是凝重。 “呵呵……这又是什么新玩法?穿越吗?你把我当傻子耍……” 始料不及的对话下,少女有些动摇,有些害怕,这一切实际上对于她来说都有些突然。 她不相信他的话,但她却相信直觉告诉她的变化——眼前这个少年的气质态度确实发生了180度的转变,语气间就像换了一个人,尤其是对上他面容下的认真谨慎。 她不明白,她不相信穿越故事后的子虚乌有,或者什么大自然奇迹的鬼话;她宁愿做出一个最合理的伪科学假设,就当是痴情男子被拒绝后因为打击太大而觉醒的另一个人格。抱着这种想法也会让她容易接受很多,尽管莫名其妙地心生一丝负罪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再次坐到了茶树的对面,双手不自然地搅在一起: “好吧,我不管你是真是假,姑且相信你,反正这也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 “你的名字是什么?” 她有点焦虑;为了掩饰神色中的慌张,她无视了桌子上摆在她面前的奶茶而选择自己点了一杯柠檬水。 “我叫茶树。你……怎么称呼?” “莫蕾。” 看了茶树一眼,莫蕾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动着柠檬水, “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谁?” “你是……” 脑海中响起一阵噪聒的长鸣,持续得不久,却正好把这个名字略去。 “能在说一次吗?” 茶树有点痛苦地摸着额头。 “……” 痛觉适时响起,他依然听不见。 分明看见莫蕾的嘴唇在上下翻动,收缩的瞳孔中,他面如土色——他发现自己竟然读不出那些文字,也记不清学不会她嘴唇的动作,就像超脱了他思维和想象力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有那么片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与遥远。 “你……没事吗?” 停下搅动的吸管,看向苦恼地搓弄着自己眼睛的茶树,她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我的家在哪里……” 不详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呃,可能我会记不住,我应该写下这个地址——你有笔和纸吗?” 莫蕾狐疑地从小包里掏出签字笔和便笺,握在手里有点犹豫要不要递给茶树。 “你写下然后把那张纸条递给我吧……” 不知是看出了莫蕾的顾虑,还是察觉了其中可能发生的光怪陆离,茶树并没有想要从她手里接过笔和纸的意思。 笔尖飞速地在纸张上划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不出片刻,她便撕下便笺纸夹在指尖引给茶树。 然而指尖下面,她的笔迹看在茶树眼里就是一连串的鬼画符,他甚至不能从中看出文字的结构和勾勒轨迹。 “请稍等……” 拿着那张字条,背过莫蕾跑进店里的吧台前,茶树把字条推向正在冲茶的服务员: “打搅一下,能请你读出这张字条上的文字吗?我的眼睛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你懂的,就像有时候盯着一个字看久了就会觉得特别别扭和陌生一样,我对上面的文字就有这种感觉。” “哦,没关系,大脑疲倦了嘛,我也试过——我看看,这是一个地点,上面写着……” 侧过头,那礼貌性的笑容下,店员的嘴唇在一张一合,确实正在念着纸面上的文字。然而宛如刹那间的神经断裂,茶树却无法听见也无法认清那些字,与莫蕾读出他名字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谢谢,我知道了。” 不动声色地取回纸张,象征性地点点头,茶树退出了蛋糕店…… 良久的一番对话,除了被莫名屏蔽的姓名和住址外茶树并没能从莫蕾的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他只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外貌几乎与他无异的学生;这里距上一件事发生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医院有段能在地图上标记描述的距离;以及现在正好是上一件事发生的后一天,这人正好挑选这天与眼前的莫蕾告白却失败了。 倘若自己拥有了这具身体,那这个人的灵魂又去了哪里?茶树不禁困惑。 “现在你想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我都告诉你了。” 莫蕾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带着疑惑, “你是打算以他的身份活下去吗?如果,这只是一个假设——你是另一个人,为什么你不联系你的家人朋友,尝试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然后寻求他们的帮助?” “不,我并不打算占据他的身份,我只想知道这周围的状况然后更好地做出应对——倒不如说我更想弄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原因,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亲朋好友,是的,我应该寻求他们的帮助,就像你说的那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痕迹 早上,一个人的家中,莫蕾睡眼惺忪软绵绵地从床上爬起来。使劲打了一个并不淑女的呵欠,撑出一个懒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随后扒过手机按亮屏幕粗略地过了一眼上面的电子数字——顺手扔到了枕头上。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而平凡,直到她踢着拖鞋到洗手间里正要洗刷的那一刻。 自然而然地往架子上伸出的手,却仿佛凝固般在半空中停住;戛然而止的困意,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漱口杯杯耳的位置,变了。 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洗漱完后她特意把杯耳的位置往左边调整好,可是现在的杯耳却径直冲到了她的眼前。 爆发前的沉默,宛如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片刻。手指张开,化爪成掌,愤怒地往身前一挥,随着一声清脆撞击声的响起,她已经把漱口杯拍到了地上。 肩膀在颤抖。双手抱头指尖紧紧地扣扯着自己的头发,手肘作为支撑架在洗手台上,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她喉咙里发出阵阵模糊不清的哭泣声。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抬起头,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通红的眼睛。 她不明白,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次偶然习惯后的觉察,这间屋子就像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事物总会发生细微的改变——那个人的活动痕迹在一丝一毫地呈现。但也仅仅限于痕迹而已,不起眼却十分别扭,像是故意戏弄她般让她抓狂,让她歇斯底里,让她毛骨悚然;她却无从倾诉,也无从谈起——即使给闺蜜朋友们说也只会当成一笑而过的恐怖故事,何况她根本说不明白,她已经听厌了那些“错觉”、“紧张”、“神经过敏”的措辞。 怎么办? 再次低下头,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她发现了每一次痕迹的出现都在向她逼近,也越来越明显;从最初的几毫米偏离到现在的位置改变,她无法想象这种得寸进尺预示着什么,最后会演变成什么,这也是她觉得恐怖的地方;更可怕的是,这种异于常态的痕迹仿佛扼住了她喉咙那越来越紧的双手,又如温水煮青蛙,眼睁睁地看着,她却无力挣扎,也无法呼救。 门铃响起,擦干泪水,扯下毛巾洗了把脸,抽出一支发簪随便地把头发盘起成简单的发髻,莫蕾走出了洗手间。 猫眼里张望,门外的是茶树。 “我以为你不会再缠着我了,我竟然天真地相信了你。” 打开门,双手抱在胸前依靠在门边,一脸嫌弃的样子,莫蕾并不打算把茶树邀进屋里, “所以现在的你是哪一位?” “我还是茶树;啊,对不起,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并不能回去那个家,所以才决定跟踪的你——我也明白不再缠着你的含义,但我的适应力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差很多,却也直到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才按的门铃——我想帮助你,并籍此来交换你的帮助。” 茶树的目光带着恳切;依然是昨天的穿着,那副脏兮兮的样子显得他很是狼狈。 “哼,跟踪……你不是一早来过了吗,说得就像你真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鄙夷地看着茶树,突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带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 “貌似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现在我的这副身体就与普通人无异,不吃不喝不排泄的话就撑不了多久。” 肚子适逢其时地敲起了一连串的响鼓,看上去茶树并不尴尬,反而让莫蕾替他尴尬: “前面你还说你是另一个人的灵魂,现在越说越离谱,人都不是了……” “不,以前那个躯体下也是人,只是因为某些理由而显得有些特别,可能也正是发生这次灵魂迁移的重要原因。” 茶树认真地纠正了她的话,加上谨慎的分析,那个样子几乎让她信以为真。 “你还是离开吧,我没什么……” 她没有说下去,就像想到了什么般硬生生地截下话语,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嘴边: “可能我确实有点困难……” 反应过来时,莫蕾已经发现自己把茶树让进了屋里,并给他泡了一桶杯面——她正挺直腰板坐到他的对面看着那个狼吞虎咽的样子。 刚才的行为在现在的她看来是极度的不理解甚至是后悔,她认为自己有点失去冷静:这种事连自己的闺蜜好友也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又怎么帮得到自己? 平静下来的理智让她对现状作出了思考——就算茶树表面上相信了她,这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不能实质性地解决问题。 她觉得她确实是有点同情心泛滥了,做出决定时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可是现在就把茶树赶出去?她又觉得有点不人道显得自己很任性;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和那个少年的关系并非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僵硬,就算拒绝了告白,同学情谊还是有的。 定了定神,她还是决定要把自己遇到的怪事向他倾诉出来。 杯面见底,茶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正在表达出这是他吃过最美妙的东西,让莫蕾意外的是他很自觉就放下了杯桶也没有再来一杯的意思,甚至还把期间她所说的话听了进去: “你是说——这间屋子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妨碍你的生活,并有点得陇望蜀演变得越来越恶劣的迹象。” “你……相信我说的话?” 莫蕾试探着问出一句,投向茶树的目光有点不确定。 “为什么不相信?你都相信我的话了——比较起来我觉得我说的话才让人难以置信。” 茶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 “的确,我到现在也相信不了,只当你是神经错乱了。” 真假参杂,故作认真的调侃下,她不知道茶树在想着什么,只能看见他的笑容带着歉意, “好了,不开玩笑,你确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回到我的问题上,告诉我你的想法,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不希望听到像‘换一个住所’、‘来我家’这种说了等于没说一样的解决方法。” “我可以试试解决这个‘异常’,但没把握一定成功。” 大跌眼镜的回答下,莫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一个让人茅塞顿开的方法,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想到做到的方法,但绝对是最直接的方法——真要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像在探究怎么上太空这个问题时有人来了句“直接上去不就得了”这般让人语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魔法的准备 “喂!等一等,你在做什么?” 来不及阻止的片刻,茶树已经掀起了地毯。 “你这里有粉笔之类能在地上作画的东西吗,当然颜料、荧光笔也行,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可能清理时并不是那么容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四面镜子,一个钟表;随便什么表,能取下来的话,墙上那个大挂钟也可以。” 不知是无视了她的话还是七手八脚地清空大厅的忙乱下没有听到,茶树正要把餐桌往阳台外移去。 “等等,我让你等一等,停下!这是我的家,我家客厅,你要做什么之前总归要给我解释一下吧!……” 说话的最后焦急下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个茶树无法听清的名字,让他一阵头昏目眩——莫蕾屁股一撅坐到了餐桌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好吧,我只怕你不能接受……” 按压着太阳穴,那个名字就像一个弱点般让茶树没有理由地头痛;他轻轻地出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莫蕾的眼睛, “我要在这里展开一个名字为‘重构世界’的魔法——听了你的话我认为这里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些不太正常的东西,以往我习惯把它们称之为‘异常’;但现在的我却失去了感知和消灭这些‘异常’的能力,这也是我不确定这里发生的事是不是‘异常’、哪一种类的‘异常’使然的原因。因此我只能做出尝试,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判断,运用合适的魔法去看见和对付这些‘异常’。” 短暂的愕然,莫蕾呆若木鸡地听着那一大段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她甚至想不到茶树会那么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个理由滔滔不绝地说出来。良久她才发现茶树已经说完了,正等待着她的回应: “对不起,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我好像听见了‘魔法’、‘能力’、‘异常’之类,你是认真的吗?” 得到茶树肯定的回答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确实完全不能接受……你是说——你以前是一个神棍?” “事实上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下我一般不会骗人,最多只会避开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话题;至于现在,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失去了能力,还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无论你能不能理解,我都没有隐藏地把真相告诉你。 你能不能让我试一试?我真的想帮你解决你的困境。” 看着面露难色的莫蕾,茶树的眼神带着诚恳;看上去反而像是他在请求她的帮助,而不是他在帮助她。 良久的沉默后,莫蕾才磨磨蹭蹭地滑下桌子,看得出她很犹豫,百味陈杂的样子——在常识与解决困难而采用非常识方法的矛盾螺旋中徘徊不前: “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你所说的‘真实’,毕竟我生活的世界里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意味着我认同了你的说法;我的意思是,无论你觉得是什么,你确实有解决这些……‘痕迹’的办法吗?” “倘若我所处的世界会毁灭你的生活,那我就没有把他们呈现给你看的必要。你只要沉默地配合,把一切交给我就好,或者你完全可以把这些当成一个噩梦——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不出是回答还是安慰,耐人寻味的一番话后,茶树避过了她的目光。 半小时的准备,空荡荡的大厅里,四个角落分别以汇聚影像到某中心的角度摆放着四面镜子;地上是一粉笔画成的偌大双冠阵。 站立在法阵中央,他手里拿着一个从墙上剥下的大挂钟——在他的要求下,莫蕾站到了法阵外面。 “呃,有火机吗?可以的话我还要一张引火用的纸……” 茶树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钟表上在扭转下飞快地划动的指针皱了皱眉头。 “有……” 说话十分吃力,她有点害怕,任谁都会害怕,尤其是她开始想到一个女学生在自己云里雾里的洗脑后家里被弄得像某个宗教仪式,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她越来越怀疑茶树的身份,她开始胡思乱想——万一茶树并非想象中那么可信而是某个可怕事件的元凶?这个仪式并不是为了解决她的事而是为了召唤一些更恐怖的灵魂?就算这些都不是真的,假如这同学神经失常了,潜意识里来报复自己…… 她不敢再想下去,尤其是她想到前面茶树要求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物件,但火机?她的脑袋有点发麻。 真的要让他继续下去吗,假如他下意识地纵火,法阵只是一个对真实行为的掩饰,那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收拾?就算是同学,可自己才拒绝了他的告白,所谓人心叵测,单方面地毁灭对方或殉情都并不少见…… 她露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 瞳孔中带着讶然,莫蕾握着火机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改变主意了。” 出乎茶树意料,臂肘弯曲,她收回了手,却整个身体进入了法阵,鼓足勇气站到茶树的面前,凝视着他眼睛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坚定, “我想看看你所说的‘异常’。” 张了张嘴,宛如惊讶的鱼骨卡在了喉咙,茶树没有吐出一个字。 “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单方面地听你说成功或者失败了;即使我不相信,但我也希望你的行动能把你在做的事证明给我看——所以我不会把火机交到你手上,相对地,你来教我怎么做,不要说只有信徒才能使用的借口。” 她在努力保护自己,这是最折中的做法了——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也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掌控。 “没有什么信徒不信徒的,这又不是什么宗教仪式,只是一个魔法而已——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我是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出于一时害怕又或者自我保护的情绪;你要看到你参与过后有可能发生的事,那些事会改变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你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茶树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看向她似乎洞穿了她的心理般容不得她逃避。 莫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我……准备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重叠世界 橘红的火焰飘零散尽,融化在空气中缭绕成缕缕轻烟。丝丝淡薄的迷蒙下,茶树与莫蕾的身影逐渐呈现。 脚下是如火钳在木头上留下烧焦的烙印般炭黑的双冠阵刻痕,与粉笔描画时相比,最外层多了一个圆形的阵框,把对立的两个皇冠紧紧地裹在一起;阵框的外面抵着墙壁;透过窗外那明媚的阳光,这个空间赫然就是莫蕾家的客厅——也就是施行魔法所在的位置。 茶树意外,莫蕾也意外;茶树意外的是重构世界竟然生效了,说明确实存在一个‘异常’构筑的隐世界;莫蕾意外的是除了转瞬即逝的掩眼法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撇开脚下的图案她看不到大厅里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魔法’产生的效果?好吧,我相信了,确实很不可思议;现在我的困扰——那些‘痕迹’都已经消除了? 哎,这地面上的炭痕你让我怎么清理,这些都陷下去了吧……” 蹲下身子,莫蕾的语气中尽是埋怨,心痛地用指甲抠划着地面上尚有余温的炭痕。 “我不认为你需要清理这块地面,如果你只是觉得我对你生活的地方带来严重影响的话,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存在过的世界了,尽管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就像在阐述着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茶树的语气分外冷静。 莫蕾困惑地转过头,仿佛期望看到他脸上能写上一个让人明悟的解释: “你在说什么……” 分明看见他神色间的郑重其事,话语的结尾是莫蕾的缄口结舌。 跟随着他的目光,莫蕾看向前方——脸上的肌肉如抽搐般一绷再绷,那是清晰可见的变化——眼眶骤然睁大几欲撕裂,瞳孔在战栗中急剧地收缩,她的身体不寒而颤。 “你……是谁?” 战战兢兢地脱口而出,她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发髻下凌乱飘逸的发丝,那身自己才换过来的皱巴巴的睡衣,以及那张如出一辙的精致脸庞——看着另一个自己,她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同样的愕然,然而对面的莫蕾似乎忽略了她,更多的是投向茶树的诧异;出人意料的转变,她看向茶树的眼神格外温柔,这一刻她却喜形于色: “亲爱的,我正想过去找你!你怎么就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还没准备好呢!你看我这个样子……哎,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画个妆再换套衣服。” 熟悉的声音,这一边的莫蕾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欢呼雀跃地带上房门的倩影: “她是……” “这个世界的莫蕾。” 微微颔首,平静的回答下茶树若有所思。 “好吧……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关于‘魔法’、‘灵魂’、‘异常’这些。” 语气中的镇静却彰显着她的惊魂未定, “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飘忽的眼神下,她的手不知放到哪里,时而插袋时而抱胸,最后竟然拔下发簪放下头发,把手指缠到发簪上不住地搓弄,看着十分拘束。 “你还好吗?” 她的不安已经一目了然,茶树尝试着安慰她。 “老实说?不,我一点也不好。” 迎向茶树的视线,伴随着发丝的抖动,她在不住地摇头,并开始用手上发簪的尖端摩挲自己的皮肤,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做好准备……我想我在保护自己,却并不是从这些奇怪的‘魔法’中。你知道吗,我根本不能相信,你不会明白我的感觉。这一切都太怪异了,看到另一个自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我们能不讨论我的感觉吗?感觉就是我的脑筋被扭成了一团乱麻,非常糟糕;我们能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然后从这里出去?现在我只想回归我的生活,或许你是对的,我应该把这些都当成噩梦。” 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几乎是没有喘气地说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带着肉眼可见的激动和慌乱。 “好吧,这可能会让你好受一点——平行世界你知道吗?你可以把这个隐世界想象成平行世界。不同的是平行世界由大自然创造,而隐世界则由某个异常的‘核’创造。现在我们通过魔法来到这里,目的是寻找并消灭‘核’来破坏这个隐世界,然后你家里所出现的痕迹才会消失。” 循循善诱,茶树努力地开导她。 紧绷的心弦稍稍舒张,不再用发簪刺痛自己的指尖却仅仅是用力握在手里,莫蕾总算听明白了一些: “平行世界我懂;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怎么找到你所说到的‘核’?” “倘若在平常,我会说见仁见智,但现在……” 黯然伤神,茶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你已经知道了‘核’是什么?” 又惊又喜,莫蕾下意识地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当然知道了,这么明显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痕迹’会出现在你身上,因为你就是最主要的目的对象;宛如一个期望,这里的另一个你行为产生的后果会映射到现实中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就是‘痕迹’。本来你们的行为应该是相同的,完全一致,就像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映射跟实际行动相重合就不会出现‘痕迹’。 可是,隐世界的出现注定会折射出某人的希望。 他的愿望是你的想法有所改变,因此这里的你会做出与现实世界中的你不一样的行为;细微的行为变化却倒映出思想上的巨大差异,仔细想想你们间的不同就明白核到底是什么。 是的,那个‘核’就是我。” 娓娓道来,茶树的脸色未曾改变。 “你是说……你取代了的那个灵魂,……,他就在这里?” 再次划过脑海的名字,就像一团无法驱散的阴影,茶树依然无法听见,也无法捕捉到——只留下丝丝痛觉的轨迹。 “可是那样他不就矛盾了吗?加上这个世界的他不就有两个他……” 莫蕾还没回过神,她的话却在一瞬间启发了茶树。 “两个……他?” 冷汗滑下了脸颊,白驹过隙的惊讶,就像想起了什么,茶树竟然说不出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契约 “茶树!你是叫茶树吧?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找到了那个‘核’后应该怎么办——你说过只有破坏掉‘核’我们才能回去,是不是他已经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他会永远消失在我们的世界对吗?” 快步追随着茶树跑下楼,莫蕾以自己的思考方式根据茶树的话把将要发生的事推敲了一遍。 楼下,拐过游蛇似的小巷,熟悉的嘈杂声带着阵阵热风扑面而来;那炙热阳光的熏烤下,地面卷起丝丝扭曲了空气的热浪,却眨眼间弥散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川流不息;两边的商铺比起庇荫所更像大锅炉里的一个个煤块,热情似火却更加让人窒息。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到处充斥着生活那浓浓的朴实香醇,让人根本分辨不清这里到底是隐世界还是现实。 “我……不知道;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先找到他……” 茶树停下了脚步,抹平了从口袋里掏出的皱巴巴的纸条尽量让上面的字迹更加清晰,他把纸条伸到莫蕾的眼前, “还记得这个地址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到这里,他应该就在那——但我去不到这个地方,我需要你的引路。” “等等…… ‘去不到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好像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印象中你似乎一直想了解他的情况,你说的是‘不能回去那个家’;那时却因为我的见识有限只觉得或许发生了一些让你心怀芥蒂的事导致你‘不想去’——在看到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后现在我改观了,也更能接受了:毫无疑问,就像你所说,你是‘去不到’。 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能请你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去不到’?你的目的是什么? 然后我再决定是否带你去。” 莫蕾看着他的眼睛,对问题的重新审视下,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也让她更冷静地分析起自己的境况——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给茶树砸出了满头汗水。 “你……是对的,在要求你帮助的前提下理应让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茶树顿了一下,目光有点迟疑, “但,有些情况,我也是一头雾水,脑袋里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片;比你更多的疑惑埋藏在心底,倒不如说见了他或许才能揭开其中的某些谜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我这个存在;杀了他的灵魂我就能彻底取代他——他的这些痕迹确实让你恼怒,但你不得不联想到那可能正是他的呼救;我既然能让他的灵魂脱离,我也能让其他人的灵魂脱离。你担心他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 “可是,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让他的灵魂脱离,也没想过夺舍后杀死他。的确,回到现实世界的唯一方法是消灭‘核’,但……” 瞳孔中划过一丝忧郁,他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双手, “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也是我想要与他相见的原因之一;我,或许能拯救他。 至于你的那些问题——现在的我,无法回答。” 许久的沉默,莫蕾的脸色看上去有点疲倦,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那么多,就是有点不安,想确认一下。而且无论怎么说我只有带你去见他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夏日的阳光总是那么耀眼而猛烈,蝉也似乎忍受不了那挠心的灼烧感而发出悠久的嘶鸣。 走出了街道,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马路边。路两旁种满了茂盛的小榕树,稀稀朗朗的行人却无法享用那斑驳的凉意——树荫间沿着细丝吊下一片绿色的小虫子,就像在宣示着地盘般扭动身姿让人难以靠近——莫蕾在前,茶树在后,在盛怒的光芒中拖出两片短促的影子。 “还没到吗?” 恶毒的暴晒下,茶树大汗淋漓。他知道这是世界的规则导致——即使隐世界也有规则,并不会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感受这个世界的东西就会变得虚拟,相反当隐世界的规则无限接近现实世界时,一切都会如实反映。因此他现在口干舌燥,焦渴难耐。 “你,很着急吗?” 出乎意料地,莫蕾停下了脚步,她的话里透出一股忤逆着这炎炎夏日的阴冷。 用手遮挡住直射眼球的毒辣光线,茶树艰难地朝前看去,他发现,莫蕾的衣服意外地干爽整洁…… 是因为女孩子本性属阴,比较少汗的原因? 踩着地上的影子,约摸估算了一下时间——出来时是早上,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跟现实世界的规则一样,那么他们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如此冰冷,甚至几乎不间断地在烈日下步行,却滴不下零星的银针细汗? 猛然惊觉,茶树的语气有点颤抖: “歌……莉娅?” 莫蕾回过头的刹那间,世界在崩坏,遥远的境界线开始逐渐化为丝丝缕缕闪烁着光芒的碎片,最后一点点地消逝;此刻映入茶树眼帘的是一具极其精致的人偶——裹着一头秀丽黑发、眼瞳漆黑的歌莉娅。 “契约,唤醒。” 清幽,冰冷,一如那个时候的她,毫无感情的话。 茶树想起来了,契约的内容是:以一切为代价。所以他无法听清楚那个名字,无法回忆起那个家。 “我,回来了。” 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总归是那么宁静。 “我还是不太喜欢你,掠夺了过去,掠夺了梦的家伙…… 可惜我不是你…… 欢迎回来,歌莉娅。” 缓缓苏醒,茶树的眼前,这是一个空旷的单人病房。电波的声音在空气中规律地回荡,透过供氧器,他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裙裾拂动间滑下椅子,紧随着椅子的一阵晃动,她已经搬到了茶树的病床边;立在上面用小手捧着他的脸颊,发丝随意地撒落在身侧,俯视着他的面容,朱唇轻启那是让人迷恋的絮絮低语: “你,愿意成为我的人偶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无法看见的杀戮 “又有人自杀了吗?” “这栋楼是不是有问题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野兽低吼般淡淡的不安,夕阳吐息般闷热的骚动——附近的居民在警戒线外熙熙攘攘地围了个结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警灯焦虑地在死气沉沉的水泥块上摇曳,警笛急促地在锈迹斑斑的断钢筋上喘息;尤为刺眼的却是那隐隐约约在斑白帆布下渗出的点点猩红。 “死者的名字是陈创浩,49岁……” “这个我比你清楚,别说没用的东西,你就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蔡斌皱了皱眉头,烦躁地摆摆手打断了同事的陈述。 蔡斌,当了半辈子的警察,现在担任一队之长,也是他有史以来做过的最高官职了。是他的能力不行吗?不对,这么多年的摸爬打滚,渊博的知识不敢说,但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眼光绝对在局里首屈一指,要上升两三个等级那是卓卓有余了,只是他认为没有必要。 名利不是生活,生活不是名利。既然生活富足,又何必背井离乡去追求那贪心不足的遥遥无期?一辈子在哪里过都是一样,他宁愿守护着家乡的宁静安详,葬在那熟悉温暖的土地上。 说起陈创浩,那是他的老同学了——住在同一个小镇,关系一直很好,也是至今唯一还保持着联络的老同学。他知道陈创浩,遵纪守法珍惜家庭热爱工作和生活的一个人,脾气也很好一点也不像他这样又固执又臭屁,所以自杀?他不信。 “初步判断是自杀……” “那就给我深入判断!” 愤怒地撕扯开警戒线,蔡斌坐进警车里抽起了闷烟: 这已经是第几起了?明明在前面自己还劝说着别人的家属朋友看开点,人死不能复生。至于那些人自杀的理由?只有死者自己知道;事实就摆在这里,那就是自杀,生活中的苦难谁能说得清楚。 直到同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意识到这种不负责任事不关己的语言是多么自私和无力。 不要总是把“我知道你的感受”挂在嘴边,因为你除了自己不可能知道任何人的感受——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世界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每个人或许都有类似的经历,但他们的感受都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别人的感受?这是一个极其卑鄙和不负责任的谎言。 他当即做下了决定,他要把一切查得水落石出。无论是现象也好鬼神也罢,不可能存在如此精妙和类似的巧合,他要还死者一个清白,他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一切总得有一个解释,无论这个解释是否合理。 人群中,茶树的身影一曳而逝。 傍晚,文件堆叠在案头,这不是第一次,但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里,这是少有的一次。 昏黄的台灯下,文件上的字体就像叮在上面的蚊子,让他拽着纸张在老花镜下不住地晃动——他的眼睛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 “蔡大哥,下班了,你还在调查那个案子吗?就是自杀吧,虽然有点邪门,但是完全没有谋杀的痕迹啊! ……” “第一名死者,名字安徳馨,35岁,男,本地人。十年前发家,已经把户籍迁出。六天前回来这里探亲时从废弃的大楼上跳下身亡,现场没有发现他杀痕迹,鉴定后为自杀。 第二名死者,名字安德徽,29岁,男,安德馨的弟弟。在回来处理死者身后事的那天晚上从同一栋大楼上跳下身亡——不由得让人猜想他们兄弟俩是不是隐瞒着一些具有暗示性的往事?但这才刚刚开始。 第三名死者,名字布尚,26岁,男,安德徽公司里的一个经理,外地人,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在安德徽死亡的下一个晚上从这栋大楼上跳下——这里似乎已经接近真相了,没有什么比熟悉的三个人更好把握。 第四名死者,名字陈亮,27岁,男,本地工厂的工人。他在布尚死亡的下一天晚上失去联系,在我们往大楼派出警卫监视的情况下绕过警卫从楼上飞身而下——先不说我们的警卫是不是真的可靠,关键在于为什么是他?通过背景调查我们没有发现这个人与前面的死者有所关联。 第五名死者,名字陈柏然,60岁,男,本地人,刚退休的老校长。陈亮死亡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大楼周围装上监控的第一天从监控的死角绕进大楼跳下身亡——他需要一个熟悉监控布置的警员,但是这个太荒谬了;另外假设上一个完全没有关联的死者是偶然,那么这一次呢? 第六名死者,陈创浩……已经第六名了……” 火星燃起了烟丝,淡淡的烟圈徐徐飘散开凝成一层薄薄的光膜。 狠狠地咒骂了几句,拨开桌子上的案件瘫坐在椅子上,蔡斌用浑浊的眼瞳盯着烟圈沉思。 “没有谋杀的痕迹证明那就是自杀。硬要说的话也是有受到了某种威胁而被操纵的可能…… 但什么情况会使人心甘情愿地去自杀?就算拿枪抵着那个人的喉咙,都是一死也未必会如此顺从;如果抵着他们亲属喉咙的话,我们对他们亲属调查时也会不多不少地看到端倪;况且第三名死者‘布尚’完完全全就是外地人,这往返绝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通过电话貌似也有点天荒夜谈,毕竟‘你不死你的亲属会有生命危险’这种通话……我想象不出来…… 假如威胁他们生命的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东西呢?” “蔡大哥,这扯鬼神就有点过了……” “不,我是说宗教、疾病之类……”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其实是最大的呢!我现在去调查下!” 随着那激动地撞出大门的身影,蔡斌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期望。 “鬼神……吗?” 堵着烟屁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巧合这种东西真的是万能的吗? 5具不完整的尸体;尸检发现他们的身体里都少了十块骨头:不是裂成了碎片也不是生前死后被人偷走,5名死者身体的同一个部位,骨头消失得宛如很久之前的伤口。如果没有意外,恐怕陈创浩的尸检结果也会一样。 一开始他也有意识地怀疑是某些邪恶宗教的荼毒,直到他看到了第五名死者陈柏然生前几天的x光片,一切再次回归原点…… 从第四个死者开始,这个案子就越来越扑朔离奇了,似乎一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 最后的自杀里,有一个细节——在十二点前后的一分多钟,楼顶监视器上显示的电子时间是错误的。人为干扰的情况也曾考虑过,但要说在这一分多钟里能做什么他就猜不出来了;单单爬上大楼就要不止5分钟的时间,何况周围都是监视员。 至于楼顶上监视员们的陈述是:没有任何人通过逃生门上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楼边缘上便站着一个人,就像凭空出现般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待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时,他已经跳了下去…… 那人就是陈创浩。 窗外,蔡斌看着逐渐逝去的黄昏出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摸不着的死者 晚上,蔡斌的面包车停在了临时岗亭的旁边,废弃大楼的外面。 透过车窗,几十米的大楼里没有光。通体一片漆黑的废弃高楼,抬头望去就像是夜空中的一个巨大缺口,耸立在那里肆意吞噬着周围微弱的警示灯光。 “老蔡,你怎么来了?” 岗亭设在警界线的外面,刚好能容纳三个人工作的空间。这时值班的同事已经倚在了窗边,打趣地给蔡斌递了一支烟。 “睡不着,没事干,也没人陪,回家无聊,倒不如出来透透气。” 蔡斌缓缓舒了一口薄烟,抖了抖烟灰带出一连串火星;火星随着烟圈飘散在夜晚微凉的冷风中。 “关于创浩的事,真是抱歉啊,什么忙也帮不上……” 蔡斌来这里的原因,大家都很清楚。 “抱歉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错,他自己想不开而已。 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怂货,也不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就自私地走掉了,还用自杀这么卑劣懦弱的方式。” 嘴上骂骂咧咧,他的眼眶却有些泛红了。 小镇的人都很和善。 平时下班了到好友家里小酌一杯小聚一下谈天说地说个半小时是蔡斌的日常。这是读书那个时候一起回家延续下来的习惯:如果不能一起回家了,我们就想个办法每天聚一聚。这就是他们的约定。 那一天,随着那个失去翅膀的身影,坠下的还有约定。 “有些懵了,我去走一走吹吹风,顺便给你们巡逻一下吧。” 他知道自己会忍不住,但他希望至少不在这里,同事眼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和同情。 下了车,蔡斌就像平时一样沿着警界线绕着警示灯走了起来,只是现在的他步子缓慢,心里有点乱,思维有点麻木。 他至今仍觉得陈创浩不是那种人。有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要说出来,无论是哪一方都会倾囊而出,尽力而为,这才是约定的真正含义。约定不正是因为它的含义才显得高尚而珍贵?他一直以为朋友之间不需要计较,除非这么多年的知心好友只有他自己闷头傻笑,对面的好友一直讳莫如深…… 他不相信,无论是一系列诡异的自杀案还是自杀者之间无法理清的种种关系;最重要的是扭曲的友情不会长存! 他想尝试着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回忆起好友的每一句话看到其中的每一个暗示每一个细节,但是复杂的感情总会在那个时候涌上心头。泪水洗涤不去丑陋——现在的他,感觉自己看上去就像怪物一样,唯一庆幸的是他依然孤身一人。 无法思考,他只能清空自己的思维,努力感受着这幽静的环境和悠远的虫鸣。事实上,这对他的帮助不大。 什么东西可以填补这满目的空洞? 出神的刹那,意外发生了。 监视器的角落,眼角的余光,光芒无法到达的阴暗处,忽然划过一个幽影——不会错的,是人!有人跑进了大楼! “谁?谁在那里!!!” 蔡斌大吼着扯开警界线追了过去,并迅速拨打了值班室的电话号码,可惜因为没有信号呼叫并不成功。 时钟上的指针竭尽全力地摆动着,一分一秒都在逼近12点。 来不及了!这种时候跑上这栋大楼的原因只有一个! 直接按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他开始沿着废弃大楼的楼梯往上爬,期间还偶尔会照到自己追赶着的黑影。 楼道里没有进行过装修;踏着最粗糙的水泥地板,浓重的回音飘荡在四周。每上一层楼,在楼梯的拐角处眼角的余光总是无法忽视那空洞的窗框,这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越接近楼顶,内心同时也越躁动不安。期间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前面这人的脚步声是不是太轻了?为什么只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除去鬼神,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个人身手矫健,但锻炼身体说明了爱惜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这种人不会自杀! 最不合理也是最合理的,矛盾螺旋的指向就是真相!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跑出了顶楼的逃生门,本来同样被警界线围着的楼顶被撕开了一个缺口,灯光下,一个人影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楼顶上不是设置了临时岗亭吗?警员呢? “警察!!!” 蔡斌大声喊叫着把手电筒的光芒摇向那人时,他大惊失色! 陈创浩?! 泛白的瞳孔,惨白的面容,看不出丝毫血色;陈创浩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创浩……是你吗?为什么……” 蔡斌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不希望看到答案,比起恐惧,一瞬间他反而感到了一丝欣慰和安心。 创浩……没死?不,没死……就好,这就够了…… “救救我!阿斌,救救我!” 嘴角在颤动着,他的声音宛如凋零的花瓣般苍白无力。低语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就像蚁咬般侵蚀着蔡斌的情感;同时陈创浩的身体在向后仰…… “不!创浩!不!” 蔡斌发疯一样伸出手拼命晃着已经筋疲力尽的双腿向陈创浩的方向抓去! 抓到了? 眼前陈创浩的身体开始朦胧…… 逐渐变得飘渺…… 最后瞬间化为一缕冷风,飘散成虚无! “救救我……” 蔡斌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开始向下坠落——他的身体已经拽断警界线离开楼顶的边缘了,瞳孔猛然收缩: 警界线?为什么…… 原来我就是第七个…… 太多的疑问,可惜已经没有再给他思考下去的时间。身体放空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必死无疑;因为通过前面的案子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也在冥冥中推断出了一个无法干预的“死亡时间”,所有死者的唯二共同之处在于这个“死亡时间”没有人被发现,包括现在他自己…… 至少,自己用亲身经历证明了陈创浩并非自杀的不是吗? 猛然,手腕传来撕裂般剧烈的疼痛!由于受力原因,他的身体划了一个圆弧重重地摔向墙体,热辣的感触让他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才换了一口气,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如夜幕般一袭黑色的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出现在那种地方?” 审讯室里,蔡斌的对面是一个少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 “你救了我。” 蔡斌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缓缓地向旁边呼出一片薄雾。看向少年:他的手交叉握在一起叠在桌子上,时而瞥过来的眼神似乎带着点愤恨……或者说是仇恨更合适?因为他救了自己却把他拘留在这里,以为恩将仇报心生不忿而怄气?年轻人都会有这个问题,要询问首先得打消他的顾虑瓦解他的抗拒。 “我来说说吧。 你不是犯罪嫌疑人,因为这些案件都是自杀。没有人是被谋杀的,所以谁都不是犯罪嫌疑人。”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着少年的反应又像在等待着少年接话,然而他失望了。 “你不是一个坏人,你在那里说明了你想阻止什么,你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做出了行动。但为什么你不说出来让大家帮助你?一个人的力量从来都是有限的,可是假如大家都做出努力贡献一分力量的话,没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依靠你,我们能挽救更多的人……” 蔡斌弹了弹烟灰,把脸凑向少年;忽然又像意识到什么,把脸移开:这个少年显然是“有问题”的。 昨天的监控他已经仔细地研究过不下十遍,和陈创浩被害那时的监控一样,没有拍下任何可疑的东西;包括上楼的自己、陈创浩的虚影以及眼前的少年。同样,十二点前后一分多钟,正是自己被害的时间段,监视器的时间也出现了紊乱;尽管警员们在发现这个现象时尽可能迅速地做出了反应,然而就与昨天那些警员的口供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非科学,无论眼前的少年说些什么,他都尽可能地保留意见。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陈创浩:幻影还是灵魂?邪恶还是正义? 事实就是“陈创浩”在诱导并伪造他自杀的假象,但那个陈创浩?蔡斌并不这么认为;如果真有灵魂的话,他宁可相信灵魂继承贯穿了人一生的品质和精神——正直善良的灵魂只会孕生在正直善良的人身上。既然如此,就只剩下幻影一个解释了。幻影不分善恶好坏,只是一件工具,寄托的是使用者的思维意志。 什么东西在利用影像杀人。 “现在我来说说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你出现在那个地方,你绕过了监控,你了解那个大楼,说明了你很有可能是本地人,并且你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进行观察,意味着你住在附近,也有可能以前经常到那个地方玩耍。 让我们看看附近的学校,城东?城南?还是县中学?” 少年的嘴唇始终紧闭,眼神也毫无变化,他没有做出选择。 “好吧,你讨厌上学。 最重要的问题是大晚上你到那个地方的理由。现在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你能在深夜外出,说明了你家里有着很高的自由度,无论是否允许,你可能一个人生活也有可能住在亲戚家—— 你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你在生气,是这样吗?” 也有可能是严重的自闭症,他没有从少年的表情上得到肯定。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如果真有自闭症的话,无论对他怎样诱导可能他也不会回答一句话,毕竟这种病的治愈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从外面要来了纸和笔,蔡斌推给了少年。 关掉监控。 少年的笔迹很普通,整洁但不优雅,最奇怪的是字里面的意思:关掉监控?他想表达什么?还是说他想干些什么? 审讯室里的监控设备对于警察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即使没有监控,嫌疑人擅自走出警局或者抗拒执法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反而是为了监督警员暴力执法严刑逼供嫌疑人往往更希望监控一直在运行。 除非对于某些东西或者说话他不想留下记录,某些“非科学”。 “好吧,我出去关掉监控。” 蔡斌想自然而然地就这样拿着纸张出去,因为他知道笔迹是很重要的一种鉴定手段——就像指纹一样,有时候笔迹甚至比指纹更可靠,毕竟以现在的科技人的相貌都能改变,最难改变的是习惯。然而很明显少年也知道,他把纸张按在了桌面上。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说明了他和家里人有矛盾,很有可能有家暴史或者从事着一些监护人不赞同的工作。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不希望回到原来的地方证明他出走了,既然离家出走就应该有报案记录,确认他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蔡斌也没有多做纠缠,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审讯室外。 “对了,小黄,假如一个人在他不自觉中丢了几根骨头,他会不会……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觉?我是说,就算他感觉不到,能不能很明显地摸到又或者从外面看出来?” 蔡斌拦住了路过的一位警员。 “呃,骨头表面有一层神经密布的骨膜;你说的是丢了几根骨头,那肯定不止奇怪的感觉了,我觉得应该是痛不欲生吧…… 至于能不能从外面看出来,那就要看丢的是哪几根骨头了。” “好吧,如果是像这一系列自杀案里的受害者一样呢?” “异常畸形;我的意思是很明显——假设他们依然活着的话。” 蔡斌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蔡大哥。” “没事……” 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重新叼上一支烟,抖了抖打火机,约摸估计了一下时间再次推门进去。 “好了,你想说些什么……” 你在撒谎。 蔡斌目瞪口呆地看着纸上新的一行字。没有动笔的过程,说明他在自己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写下,就像他有读心术一样。 太荒谬了。这是蔡斌的第一反应,他更愿意相信眼前的少年有着异于常人的推理能力而在他的语言行为中找到了破绽。可是不由得他不相信的是似乎一切都在指向科学的边缘。 现在他只知道肯定有一些非科学的充满恶意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事情直接导致了自杀案的发生,而眼前的少年不是唯一却是最直接的线索。事实上蔡斌也没有把一切都如实描述进档案里,他只描述了符合科学解释和推理的那一部分,就像他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一样,鬼神什么的相对于真相而言还是缺少了分量。 稍微思考了一会,一咬牙,蔡斌再次走了出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双手交叉放在审讯桌上,探出身子,蔡斌一脸凝重;视线的角落,脚尖轻挪,他似乎察觉到了地面上有一些笔迹? 放下双手,他正要把身体往后移…… “我叫茶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茶树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捏了捏有点发麻的大腿,他把写有字的纸条夹在手里。 “你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蔡斌皱了皱眉头,也戒备着站了起来。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 茶树把纸条对折了几次放进口袋里, “‘只要你想知道的话,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可惜不是现在’……我该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好意思,如果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只要他想的话,蔡斌有充足的理由拘留茶树:知情不报,破坏现场,阻碍办案人员等等,甚至是谋杀指认;何况这是个小镇,意味着就算是错报误报也需要大量时间进行纠正——拘留的时间绝对是足够的。他也知道虽然这很阴险很过分,但他需要情报,真相需要牺牲,他已经横下了不择手段的决心:哪怕眼前的人曾经救过自己,哪怕眼前的这个人会难以想象的魔法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是吗……真遗憾……” 清澈却空洞的少女之音在蔡斌的身后响起。 谁? 蔡斌一惊,猛然回头——空无一物,唯有白净的墙壁。 “不会再有下一个受害者了。” 只是转过头一眨眼的片刻,茶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曾经所在的地上以那把椅子为圆心赫然留下一个漆黑的六芒星印痕。 “糟了!” 匆匆忙忙赶到监控室,蔡斌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录像——果然,录像里面一片雪花。 审讯室里,六芒星的印痕开始逐渐变浅直至完全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尘封的往事 办公桌后面,烦思与愁云溶在满屋子的烟雾里笼罩着蔡斌——桌子上的烟灰缸碾满了烟头,短短一个小时里已经第5支了。 一如既往的审讯室,连那宛如火焰灼烧后炭黑的六芒星印痕也没有留下;所有摄下过茶树身影的监控录像无一不剩一片雪花,已经无法修复了——就像茶树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有意抹成了空白。 他想起,昨天晚上没办法拨打出去的电话…… 有共同点吗?有,那个名为茶树的少年,两次都出现了监控损坏的情况,或者可以延展到更多,甚至能设想每次自杀案的发生他都在现场,他究竟有什么问题?不对,如果是他有问题的话,他没必要让我关掉监控……晚上那个时候的确可以说监控是失灵了,但现在却是直接被毁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应该从何而起? 碾灭了烟头,再次把手伸进烟盒子里掏了掏——空了。 恶狠狠地啐骂几句,揉扁了烟盒扔到旁边,蔡斌下意识地拉开抽屉——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有烟。 这是什么? 抽屉里安静地躺着一份文件,看那发黄的纸张,已经有些年份了。 这份东西一开始就在这里的吗? “只要你想知道的话,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可惜不是现在。” 茶树的话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耳边回响…… 难道是他?理论上说如果他走出了审讯室,就算监控没有录下他的影像,周围的警察也会对他留有印象,但这些情况都要发生在他没有诡异力量的前提下…… 晃了晃脑袋,他打开了文件。 这是一份档案,还夹杂着当时的剪报之类,记录的是十年前发生的某一件事件。 往后推十年,那一年,安德馨兄弟发家。一个能持续营业符合国际化标准与大都市接轨并且能作为这个地方象征的大酒店——这就是他们对于未来的规划。 几乎是一夜之间,一栋有模有样的大楼就耸立在了居民们的眼前。那个年代,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从那轰轰隆隆响彻云霄的碰撞声里,透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滴下的晶莹汗珠,大家都能看到这个小镇的未来充满了光明。那个时候,大张旗鼓吵吵闹闹还是一件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稀罕事,就连隔着几座大山的小乡村里的人们说话也喜欢时不时地与这栋大楼沾边扯上一段,那已经成为了前流和时尚的象征。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显而易见兄弟俩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蓬勃发展熠熠生辉。 可是,刚起步的建设环境、不成熟的安全检测、不健全的防范措施以及没有节制的建造效率注定了好景不长——悲剧发生了,这是一起工地事故。 死者名为刘年常,本地人。 意外总会发生,相当不幸地意外只是碰巧发生在这里而已,所以这些东西从来都不会阻碍到经济的建设和事业的发展。抱着这个想法,赔偿了相应的金额并由政府出面调解了这次矛盾,事情本应该就这样告一段落,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档案里是这样记录的: 死者的妻子姜素红一身丧服乘着安保薄弱的时间段闯入工地,并登上了大厦的顶层宽衣解带用自带的刀具沿着身上事先以毛笔描画好的线条图案进行剜骨自残,最后纵身而下。 剜骨……自残? 突然似乎看到了什么,蔡斌的脑袋一阵发麻,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不……不可能……” 其中一张姜素红的死亡照片,那个在强大冲力下血肉飞溅的尸体的俯瞰图,蔡斌隐隐约约看出血水在她的身下遵循着某个不可思议的规律流淌成了一个指向圆心的镶嵌着某种图案的法阵框。 到底是什么样的规律才会迫使血液以那种方式流淌?他不知道,但多年的办案经验和专业知识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大自然的奥秘;从那个法阵中,即使透过年代久远的旧照片,他依然能够窥见丝丝其中的恶意——溅落状血迹扯出的末端宛如有意识般朝着某一个方向漫展开,呈现出一把把大小不一的镰刀包裹着她那支零破碎身体的奇异景象。 精神病、闹剧——那个时候的定义,然而在农村人惯有的忌讳下安姓两兄弟却没有再把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 合上档案,蔡斌陷入了沉思: 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中注定般,十年后,安德馨回来了,他却从那个时候姜素红跳下的地方结束了自己。然后是安德徽,也是十年前的在场人员之一,安德馨的亲兄弟,可以说如果真有什么厉鬼索命的话,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接下来是布尚,姑且说他跟安德兄弟俩走得太近不得已被连累,可是再后面的陈亮、陈柏然和陈创浩呢?他们的年龄段不同,也没有任何联系,作为受害者的共同点是都姓陈、男性,如果这样都能解释得通的话,作为自杀行为的最后一个生还者,为什么是我? “杀戮时间”、幻象、十年前的秘密,茶树在这个事件中的定位以及他口中所说的真相…… 蔡斌猛然醒悟: 说起来难道这个案件真的是从十年前就开始酝酿起来了?不,不一定,应该是某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让我这样想,是他把这个档案放到了我的抽屉里居心叵测地挑出了其中的联系,无论那人是谁,无法确认他的意图就无法确认他这个“引导”的真伪。 所以说这个十年前的案件与现在毫无联系? 矛盾就像介乎于真与假之间的芥蒂,让蔡斌焦头烂额无所适从,乃至他无法简单地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推理。 不,先不去管十年前的事件,应该先从现在这个案子入手…… 当思想陷入两难境地,最好的解决方法是跳出矛盾回到问题的根本进行梳理。这也是此刻蔡斌正要做的—— 假如我真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按照剧本,那个时候…… 灵光一闪,冷汗滑下了脸颊,这一次蔡斌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了——破案的关键,也是整个案子的诡异之处,那就是幻象的本身: 试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杀?因为上一个判定为自杀的陈创浩作为幻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自己想要救他,却不料想这是一个死亡陷阱。假如我们看到的幻象都是前一个人自杀的影像,那第一个被害的安德馨看到的又是什么?不对,不应该这样想……应该是我被一个熟悉的人通过怪异的方式诱导去自杀,暂且不谈其他人,从陈创浩想要救陈柏然开始,问题又来了,如果没有任何关系,陈柏然又怎么去诱导陈创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追寻线索 半小时后,抚摸着门前那冰冷的石雕,轻嗅着盆栽那幽香的味道,就像害怕惊动了草木般,蔡斌轻轻地扣响了大门——陈创浩的家,一切的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熟悉,只可惜早已经物是人非。 门开了,出来迎接他的是妇人那即使故作镇定强颜欢笑也依然无法掩饰的涨红发黑的双眸和无比憔悴的面容。他不想来这里,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什么也做不了,语言的安慰在此时此刻是那么的苍白与无力,可是他不得不到这里。 “嫂子……” “你要进来坐一下吗……” “不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他不敢与面前的妇人对视,她的眼神过于沉重, “我过来是因为一些公事,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陈柏然这个人……” “陈柏然啊,他是我以前的老师,好像他也自杀了……他的家人也不好受呢……” 妇人的语气柔如静水轻如鸿毛,“无力”这是最好的形容, “老师……他怎么了吗……” “他和创浩经常联系吗?” 妇人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转身拿来了陈创浩的手机递给了蔡斌: “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说实话,陈柏然……老师很少过来的,他们也说不上几句;创浩十分尊敬师长,这是我对他的看法,如果他们有什么联系的话——你可以看看他的手机,正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好的,谢谢你……” “你知道他不会自杀的吧。” 转身离开那一刻,背后传来了妇人的哭腔,他的脚步顿了顿: 应该告诉她实情吗……可是,真相对于她——一个纯朴的农村妇人而言实在是过于残酷,而且就算告诉了她真相,现在的境况只恐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吧。 有时候知道了真相也未必是好事,确认了心中的那一丝疑惑,反而更加沉重更加哀伤,最重要的是这种哀伤却不会改变已定的事实,甚至会让接下来的事情急剧恶化…… “只要你相信着的话……” 打开手机通信录,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就是他的电话号码,蔡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可惜的是接下来他并没能从陈创浩手机里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包括与陈柏然密切联系的证据。仅仅是有电话号码这一点?如果这样选择受害者目标人群就太庞大太随机了,他知道除非这个“东西”一开始就是无差别杀人…… 又或者,有关联的是其他东西,比如说传递的物件,传递的语言之类…… 物件的话,安德徽和布尚,一个在本地一个在外地,死亡的时间太接近太怆促了,只相隔了一天,不可能有效地完成物件的传递,更何况物件还要传递给下一个人。 语言怎么样?语言就可以通过手机传达……但先不说陈创浩和陈柏然平时没有多少交流,布尚和陈亮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安德两兄弟已经证明了血缘阻止不了信息的传达,4个没有太多交合的人之间的信息传达?要达成这个目标显然需要某种条件;那就是他们不会与周围的熟人交谈,或者他们与熟人交谈时没有把这个“信息”说出来。 无论怎么想,条件都太苛刻了,与无差别杀人差不了多少…… 不过,为什么接连三个受害者都是陈姓的?这个真的是巧合吗…… “陈亮、陈柏然、陈创浩……陈亮、陈柏然、陈创浩……安德馨、安德徽、布尚、陈亮、陈柏然、陈创浩……安德馨、安德徽、布尚、陈亮、陈柏然、陈创浩、蔡斌……安……布……陈……蔡……” 猛然一拍脑袋,蔡斌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踩油门往安德兄弟的老家奔去。 废弃大楼不远处的某住宅楼顶,暗红的发带在风中摇曳。 “那是魔法对吗,歌莉娅。” 茶树的眼瞳里映出了哥特式礼裙下小巧玲珑的身影。 漆黑的裙裾下摆是鲜艳的玫瑰红;歌莉娅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寂渺空洞——最先传入耳中让人幻想出女孩嗓音那银铃般的悦耳动听,然后才发觉其中的淡泊无情有如文字间的风花雪月般空泛无力,消失的最后音过而不留痕似乎那是大自然中的悄然无声: “魔法,灵魂奴役——降神。 以皮肤、血肉、骨骼为阵,以魂魄、意识、痛觉为引。 骨骼,象征镰刀,映射死神;生命,象征祭品,映射效忠;血液,象征火焰,映射力量。 取十根骨骼,象征灵魂十字;取十年时间,象征灵魂烙印——奉献给死神的生命,籍此以宣誓效忠;遵循死亡的指引,把血液铸成契约阵;仅以无穷尽的痛苦和折磨、被奴役为代价,换取短暂否决意识奴役灵魂的力量;终将所有魂魄牲祭,完成契约,降临死神。” 仔细听歌莉娅读完,茶树有点错愕: “神……真的存在吗…… 我听你读过类似的魔法——活物封锁;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消失意味着什么?” “你,会理解的。” 简单的陈述句后,淡红的瞳光流转间,歌莉娅却没有解释下去。 茶树皱了皱眉,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着那满目苍夷的废弃大楼: “那换一个问题;这个事件里,为什么要把那个警察牵扯进来?‘只要你想知道的话,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可惜不是现在。’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理所当然地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决心或者其他什么样的精神打动了你……” “你,无法干预这个魔法。” 明明还没有发生,歌莉娅的语气却像在阐述着既定的事实——毫无表情的精致脸蛋仿佛诉说着她的熟视无睹。 “为什么? 是‘神’的原因,还是其他魔法师的关系……” 顿了一下,透过眼角的余光,茶树再次看向歌莉娅, “这里没有‘异常’,只有魔法师——我在和谁战斗?那个时候的魔法也是他布下的吗?他的目的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最后一个受害者 晚上,零点前一刻,蔡斌的车子一直停在废弃大楼的外面。大楼的表面看上去依旧如往常一样,通体一片漆黑,就像吞噬了星空般什么也无法看见。但对蔡斌而言这已经无所谓了,在车子的方向盘上他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以下是他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颤抖着写下的记录: 名字的开头字母就是案件的关键。 一开始我以为,先找A,再找B,最后找C。 开头字母A的受害者两个,B的一个,C的(包括我自己)四个,说明了字母的顺序并不影响受害者的数目,不是说A是第一个字母就只有一个受害者,C是第三个就有三个受害者。 那为什么不一直找A字母开头的姓名?我的意思是,安德馨的亲戚大都还在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姓“安”! 很接近了,但是不对,直到我看到了安德徽的手机通信录。 上面的第一个名字,是“布尚”! 为什么不是安姓? 后来我了解到,安德徽拥有的手机并不止一个,一个公事用,一个私人用。但他这次回家因为是处理兄弟的后事,太过匆忙导致只带了公事用的手机。然后悲剧就发生了,下一个受害者就成了“布尚”这个外乡人。 那个“东西”只会选择受害者通信录上的第一个人进入下一次杀戮。 到这里我的疑惑依然没有完全解开,因为布尚的下一个受害者,是陈亮。 为什么作为一个外乡人的布尚,会有本地人陈亮的电话? 陈亮的家里是开饭馆的,这就不难解释了。虽然陈亮是本地工厂的工人,但出于省钱的考虑,晚上回到家里会帮忙送外卖的工作,所以他需要一个送外卖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饭馆公用的。 那一天恰好是他往某个旅馆里送了饭,于是他拿到了手机。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布尚的手机通信录里只记下一个外卖的电话未免太奇怪了?他应该也必然有安姓的电话。 就像一个恶趣味的巧合,那一天,布尚换了手机。相同的号码,但因为他的手机联系人习惯保存在手机内存里,每次换手机他需要重新写入一次,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来得及写入。 对于能制造出幻象和“杀戮时间”的东西而言,把一个人欺骗过来似乎算不上难事。 然后,饭馆里的手机以前是某个人的私人手机,里面记录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号码,但正因为这些号码,老校长陈柏然遇害了。 以后是陈创浩…… 假如手机通信录里的首个名字是已经出现过的死者会怎么样?我也想知道。可惜前面的受害者都没有在他们的通信录之间重复出现过,直到我这里。 我手机通信录里的第一个人是陈创浩。 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不会再有下一个受害者”的意思。 还有几个疑点: 1、十年前的案件与那个东西真的有联系吗? 2、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德馨成为了第一个牺牲者? 3、茶树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但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就像那时候他说的一样,我已经找到了真相所在,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无论怎么说,一切总得有个结果,死亡循环已经结束了。 秒针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机械地划过,激起一阵阵清脆苍凉的回响…… 指针重叠的那一刻,蔡斌已经站在了楼顶的边缘。正如他所想,煞白的灯光下没有人能发现他,这是一个无法破坏的“杀戮时间”——楼顶上的临时岗亭里空无一人,而监视器依然在运行着,却映不到他。 是的,他知道这里将会发生的一切,他完全可以逃脱这个死亡循环,但他更想理解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印证那一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所以他想把一切都寄托于那份直觉,那个神秘的少年身上。 “你就是一切的元凶吗?” 晶莹的眼眸在流光轻捷的点蘸下溢闪着斑斓的色彩,殷红的裙裾在晚风温柔的抚摸中轻快地舒展着平缓的舞姿。她就站在蔡斌身后的不远处——孩童般的身高却有着极其苍白精致的脸蛋和哥特式黑礼服包裹下彰显着纤细的腰姿。 “我,是歌莉娅。” 人偶微红的嘴唇细细地张开,然后细细地合上,除却空气中那淡薄清冷的幽香不留下一丝痕迹。 不是姜素红? 空洞的夜空、幽冷的晚风、诡异的人偶,加上身后一寸的悬崖,说不恐惧那是假的,但疑惑在他的内心里压抑过一切;况且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生,假如灵异来得如此温和平静的话,在他看来甚至比不上那些人性中最丑陋的恶意。 人偶大部分时候被认为是怨念的象征,因此就算眼前的人偶是姜素红也无可厚非。不是就有点出乎意料了,除了事件相关的人,他能想到有关联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开启这一系列自杀案的东西。 “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这些人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尽管他的嘴唇在打结,蔡斌认为有必要确认一次。 “我,没有选择你们。 这,是她的选择。 你,是最后一个祭品。” 过于静谧的声音,在这漫无边际的夜色里泛起片片砭人肌骨的涟漪。 “你在说什么……祭品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她选择了我们,她,姜素红在哪里?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你——你的意图是什么?” 躬下身子,如履薄冰;伸手作爪状扣住自己的大腿,希望疼痛能让自己保持理智,减轻在常识与灵异的碰撞间迸发出的恐惧——蔡斌努力制止住那如拨动的琴弦般无法自制地颤动的双腿。 “这,是一个交易。 我,提供魔法,完成愿望。 她,支付代价,遵守契约。” 漆黑发亮的宝石里,猩红的暗影在浮动;不知是不善还是不屑表达情感,歌莉娅的语气永远那么从容。 似懂非懂,片刻沉思过后的迟疑,似乎在证实自己的猜测般的试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先不论你是什么东西,很明显在你眼里我就是你口中的‘祭品’——你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回答我的任何问题——还是说死得明白是‘魔法’里必要的某一环?” “我,答应过,让你知道真相。” 这句话听得蔡斌目瞪口呆: “你是说——我们曾经见过……” “你和茶树是一伙的?那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救我……” 幡然醒悟,毛骨悚然,他的寄望尽然托空;他无法不想到,茶树话里的意思——“只要你想知道的话,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可惜不是现在”;以及那时审讯室里的诡异——在身后响起声音却无法找寻到的少女。 蔡斌总算是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事件的全过程,尽管他依然没有摆脱常识,他也不知道魔法的条件和目的: 十年前,姜素红出于对安姓两兄弟的仇恨和愤怒跟眼前的灵异人偶做了交易。人偶教给她牺牲自己来杀人的邪术,但不知为什么这个邪术却需要一段漫长的准备时间,正好给小镇带来了十年的安宁。 直到6天前,安德兄弟的相继回来预示着杀戮的开启。 恐怕早已失去了那时复仇的含义,时间把愤怒的城墙削成了薄纸,作为恶灵的姜素红如今也仅仅沦为眼前人偶的工具而已;遵循着某个邪恶的规则,也就是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字,她开始无差别杀人,只为把人当成实现某个目的的“祭品”。 昨天,或许是茶树与眼前的歌莉娅出现了分歧,他们救下了被当成“最后一个祭品”的我;然而很快他们便悔不当初,知道我渴望真相便以一切都会明晰、“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为饵诱我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蔡斌冒了一身冷汗,喉咙发干,看向歌莉娅的目光带着异彩。 即使没有茶树,或许他应该为自己再挣扎一次?毕竟在他眼里那只是一具手无寸铁的人偶——蔡斌已经握紧了拳头。 “茶树,不会再是妨碍。” 出人意料的话,依旧是一副人偶独有的精致扑克脸,歌莉娅把一只手举在胸前似若无力地缓缓平推了出去…… 等……等等……这股力量…… 蔡斌的眼眶几欲撕裂,恐惧中只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无法抗拒地随着人偶的手逐渐伸直而向后平移,最后甚至没有发得出一丝呼救,硬生生地离开了楼顶的边缘向下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危殆的邂逅 时间就像垂暮的老人,每一秒的划动都竭尽全力、老态龙钟——正因为无法摆脱的寿终正寝,渴望亲眼目睹来自明天的驿路梅花,才寸阴若岁地巴不得这一天尽快结束。 三层小楼楼顶上,不远处废弃大楼下的景致尽收眼底。周围的警示灯宛如薄雾中的流萤点亮寸寸荧火熠熠生辉,又如那少妇脖子上颗颗温润的珍珠发散出星星飘渺的浮华,绕着晚风的五线谱盘成的一个个音符在寂静中绽放开朵朵白色小花。 漆黑的衣角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起舞飘零;茶树脚下的六芒星扬起阵阵细碎的白砂。 抬在胸前正要打出响指的手猝不及防地凝滞在刹那,他凝望着大楼上吞噬着警示灯光的窗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叮~!” 恍惚中少女的十字架吊坠荡起粼粼的光圈,清澈如籁,音过留痕;随着那声清音,茶树的眼前骤然展开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刹那间的晃神,瞪大的瞳孔中,他已经站在了某宏伟的悬索桥上,桥下的水面倒映着远处城市里那斑斓的霓虹灯显得波光潋滟。 “对……对不起,我……我也不想……我不想这么做的!” 耳朵的珠饰晃动中溅起了星星点点的流光,穿着花俏顶着一个爆炸头的青年在茶树身后的数米颤颤巍巍地握着一把匕首,他的话里带着哭腔。 “你……谁在威胁你?或许你不需要这么做;只要你把知道的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助你……” 茶树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青年,只能感觉到隐隐的焦躁中不详的气息蠢蠢欲动。 “不……不……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 青年低头把泪水擦在衣袖上,不知是恐惧还是懦弱,此时他泣不成声——话没说完的彼时,猛然拔起双腿,他竟然举起匕首往茶树扑去! 看穿一个趋向于崩溃的人破绽百出的动作并做出应对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方——茶树闪身到一边,看着刀刃在眼前伴随着一阵凛风划落,轻易便躲开了他的进攻。 不安在躁动,一丝无法捕捉的念想在心底孕生。 哪里不妥?茶树也说不上来,最怪异的只能说是环境的急剧改变和眼前想要谋杀他的青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与他敌对的某个暗中操纵着一切的魔法师;在他的印象中那个魔法师并非那么友好善意,甚至可以说视人命如草芥,以性命胁迫这个青年做事也是意料之内。 但他似乎依然遗漏了什么…… 诧异地看着那个悲痛中扑空即将坠落到地上化为残影的身体,茶树惊出了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光影转瞬即逝,他只来得及尽力拉开致命部位—— 血液飞溅的刹那,他的臂膀已经被匕首切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怎么……回事? 没有多想,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瞳孔里银色的光泽在摇动;一瞬间的暗力浮动,茶树身体突然由里及外暴涨出一股磅礴的银色火焰!银火掠过青年的皮肤继续往四周波动式扩散,霎时银白的气浪把整座大桥映得透彻的明亮! 最后光芒萎靡消失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豆大的汗珠淌下脸颊,指染鲜血,茶树抱着受伤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倚靠在大桥的栏杆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面前的青年并非“异常”,这是茶树直觉下的判断,银色火焰的熄灭刚好证明了这一点;但那种瞬间转移的能力?如果不是异常就只能是魔法,他坚信着,也是他此刻无可奈何的原因:初窥门道的他没有任何破解魔法的手段和能力。 对于魔法,他唯一的依靠是歌莉娅。 一甩匕首,鲜血在水泥地面上溅出一道挥痕。看似冷酷无情的动作里,珠饰仍然在不住地晃动,青年的神色依旧是那么恐惧而慌张,他的眼睛不知瞟着哪里,涕泗横流间只能听见他像是在祈祷般的碎碎念。 他的行为让人看不懂,就像一部坏掉的机器。 “你……在说些什……” 没让茶树说完,那个青年已经再次举着匕首向他冲去。 同样是充满破绽的动作,毫无章法的挥划,痛哭流涕的表情,此刻却像索命的鬼魅;明明看着随便就可以避开的进攻,理智却清晰地告诉他避无可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茶树的瞳孔中,利刃的流光逐渐放大…… 假如他可以瞬间转移的话,明明可以更快地了结我,为什么要像这样子向我跑来? 灵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不再闪避,茶树伸出另一只手打算招架住他的攻势,接下他这一次攻击,验证那个猜想…… 果然,茶树发现自己穿过了他的双臂,近在咫尺的青年同样是残影——没有犹豫,牵一发而动全身,顾不上淋漓的鲜血,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茶树一个打滚径直往那青年跑来的方向扑了出去。 除了脊骨磕在地上的痛觉,茶树没有感受到一丝阻力——他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瞥向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青年已经站直了身体。 “你……你竟然……躲开了……” 青年的脸上满是惊奇,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一甩刀刃,这一次却没有挥出血迹。 “够了吧!我已经看穿你的魔法了!” 朝不远处的青年大喊,撕裂的伤口让茶树龇牙咧嘴,他却不遗余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 “魔法……是的,这是魔法!这是魔法!她在我身上施加了邪恶的魔法!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耳垂上的珠饰在拂动间闪烁着星光,仿佛看到了希望,青年再一次潸然泪下,却比以往更加凌厉凄戚,哭声几乎要刺破茶树的耳膜。然而他的身体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需要帮助,举起匕首继续往茶树的方向跑去。 有如醍醐灌顶,茶树像是明白了什么,愕然地张大嘴巴: “你的身体……不受你自己的控制对吗?所以看起来你是那么的怪异,明明极度悲伤身体却杀戮果断……”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茶树护紧肩膀站直身体,无所畏惧地往青年跑来的方向迎面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蜂王 “扑通、扑通——” 心脏在泵动。 透过猩红的眼眶,他看见了母亲血迹斑斑的脸庞;那把水果刀一次次地拔离飞溅出血浆,抽插在父亲的胸腔…… 母亲,在笑。 那个笑容是那么的温婉,那么的愉悦,那么的快乐,他未曾见过。 站在原地,噤若寒蝉,屏气凝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浸红了影子的斑驳墙壁…… 反应过来时,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她紧紧地捏住他的手,喷着腥臭的鼻息: “星,你……是我的骄傲……不要回头,不要思考,永远……永远不要试图理解——赶快带你妹妹……离开这里,保护好她……她能依靠的只有……那个坚强的你……” 痛苦的咳嗽带出一连串刺耳的湿罗音;发黑的眼睑后,她的瞳孔在散涣。 “不,妈……妈妈!我不要保护她,保护子女不是你的责任吗,所以……不要死……呜呜~你、你来保护我们啊、保护她……” 污浊的脸蛋画下两道清痕;使劲抓起母亲那失去了力气的大手往自己的脸上蹭,他哭成了泪人。 那虚掩的门缝中,十字架吊坠泛起亮光,在黑暗里轻轻地晃动…… “茶树,我听说你能消灭‘异常’——就那个样子?没有任何作为的银白火焰,你也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锁骨的精致在敞开的胸襟中表露无遗。干净洁白的衬衫映衬着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淡红如桃的嘴唇倒影出自信迷人笑容下的雪月皓齿;她就站在茶树身前,指尖缭绕着柔顺的发丝,双眸却投向波纹荡漾的水面不知凝视着何处。 “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姐!大姐头!老佛爷!都怪我有眼无珠,我这个废物狗眼看人低,调戏谁不行偏要惹到你头上,你就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 耳上的珠饰在剧烈地颤动。抢在茶树前面,看到少女,青年的眼泪鼻涕口水都已经分不清,怪异的一幕呈现在眼前——满脸都是胶浊恶臭粘液的他,身体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纵使把脖子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却连抬起手背抹一把脸也做不到。 指尖依然在卷曲玩弄着发丝,合上一只眼睛,或者嫌那青年的求饶声过于吵闹,或者被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所吸引,把目光投到他身上,那美丽的笑容有点发冷: “没骨气的东西,说你是废物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词——放心,我没有收集垃圾的癖好,用完了自然会丢掉——你可以选择继续嚷,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你的朋友们。” “……” 心急火燎,干瞪着眼睛垂下鼻涕,青年瞬间缄口不言,把求饶的话都给憋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少女。 “我是——‘蜂王’。” 视而不见地撇掉青年,张开眼睛斜斜地看向茶树;耐人寻味的笑容下,纤细的手指勾勒起一缕黑发,不住地搓弄着。 “你是……魔法师。” 扶着受伤的手臂,茶树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阴沉。 “魔法师?我还听说你把区别于常识之外的东西都称为‘异常’——我原来是魔法师啊!” 蜂王咂了咂舌,显然有点意外。 不是魔法师,那她到底是什么? 歌莉娅仍然毫无声息。 “听口气,你知道我。 不如说知道我存在的人确实不多,就算偶然听闻过我,也基本上不会相信,更不会把这些非常识的细节记在心上;而你不但记住了还出现在我面前,加上那些怪异能力的试探,很难让人相信你的目的不是我——说明了你在有意寻找我。 你是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还是只想杀死我?可别说展现了那么多“现象”的你只为打个招呼。” 无奈的苦笑后,盯着她的眼神满是警惕,茶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聪明人呀……” 稍稍侧过头,眼睛离开茶树看到一边,蜂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指尖仍旧如梭子般搅缠着发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茶树咬了咬牙: “‘我还听说你把区别于常识之外的东西都称为异常’,这句话的含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我在你眼里就应该是异常。 你一开始就把自己看成异常,一个异常来寻找消灭异常的人可不会只是为了打个招呼。” “漂亮的推理,所以我应该是来寻求帮助的吧……” 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手指,蜂王放下了头发,顺着掌心轻轻地抚平;她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变得迷离。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僵直,瞪大双眼,一瞬间茶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知觉依然存在,但运动神经就像从脊椎割裂了般甚至连指尖也无法控制。 “叮~!” 银色的十字架饰物在胸前抛动着起伏,击起清脆的响声…… 短短的刹那,没有移动的轨迹,蜂王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笑意下,她再次用手指卷起一缕发丝。 “跪下。” 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那是一句命令。 宛如着了魔的身体,两腿一弯跪倒在地,伤口撕裂的疼痛让茶树的脸色发白变青。他总算明白了,那个笑容一开始便是统治者般居高临下充满蔑视的笑意! “你根本没有反抗我的方法——我们都知道这么下去你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蜂王故意停顿了一下,缭绕着发丝的指尖恰如其时地停下,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做我的奴仆。 只要丢弃一点尊严就能交换生存的权利。” “看来你还是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茶树咬着嘴唇,顽强地顶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得意撞了回去。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你真的以为我需要你吗?” 话音刚落,目光移到一边,她还在跟自己的发丝做着纠缠,茶树的另一只手已经朝着自己的伤口上狠狠地戳去—— “啊——!” 在疼痛的折磨下,茶树哑然失声,除了青筋暴起冷汗直冒他做不出任何反应;似乎那灌进嘴里的冷风能减轻痛楚,他只能张大嘴巴任凭自己的口水滴到地上。 “明白了吗——我并不需要你。” 眼神移回茶树身上,她的笑容是那么不屑, “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是‘选择死亡’的意思吧。” 手指往旁边随意地拂开,飘逸的发丝上点点星光在浮动;那一刻同时,远处消失的青年,身后举起的尖刀,茶树已经笼罩进死亡的阴影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错觉 旧的一天已然结束,新的一天悄然到来。 倘若不是为了交换眼前更美好的什么,茶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以为是地从容赴死的人。 他知道永生的诅咒吗?如果那是从契约中抽出最显著的含义,毋庸置疑他十分清楚;就像一个紧勒在脑袋上百般折磨的头箍,束缚着他的命运,让他在痛苦中逆来顺受。 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天的模样,那个自此至终徘徊在耳边的梦呓—— “你是‘异常’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话?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抑或是在蒙蔽良知,逃脱谴责,让自己更加好受。 茶树回忆起来了,死亡的惊骇,硝烟迷茫的枪口。 “为什么……要杀我?” 就像那时一样,却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话;面容埋藏进发梢的阴影,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哆嗦。 不再停留在此刻的恐惧,穿越时空的创伤。 “你在害怕吗——是不是意味着你后悔了,想做出另一个选择……” “回答我!” 痛恨在咬牙切齿;不甘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那一声命令撼人心魄。 笑意在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消失,她高屋建瓴地俯视着他,正色起那一句仿如垂死挣扎的话: “你……到底在害怕着什么?好吧,作为最后的遗言,我回答你: 因为仇恨!” 匕首闪烁着寒光下落,她平静地看着茶树那双越睁越大的眼睛。 忘记过去,消灭存在,禁锢未来;这就是以一切为代价的契约、那时与名为“歌莉娅”的人偶订下的契约。 “砰咚!” 巨大的声响撕裂开幻象。回过神时,废弃大楼不远处的楼顶,茶树瞠目结舌地跪在六芒星中央,任由晚风拂起衣衫轻柔地打在身上。 伤口的鲜血依然在迸涌,似乎正在诉述着刚才发生的真实。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茶树抬眼瞭望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尸体砸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景象。 那身警服…… 苍白的脸色下,眩晕的脑袋让他来不及感叹逝者的悲伤,茶树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朦胧不清…… “你,失血过多了。” 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回响,他认出了其中的冰冷空洞。 早上,某医院的病房,茶树托盛着缝合了数针的肩膀,半躺在病床上漠然地凝视着窗外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随着某警官的自杀,以防更多轻生者跳楼,当局勒令现已废弃的酒店大楼即日动工爆破拆除——啧啧,遥想当年轰动一时的标志性建筑现在却沦落成自杀诅咒,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真是发人深思、可悲可叹啊!” 旁边的中年男子正给他那腿上打着石膏、戴着颈托的儿子读报,时不时就着上面的描写一顿感物伤怀。 “歌莉娅,那个事件已经结束了吗……” 茶树似在自言自语;呢喃中,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事件,结束了。” 空无一物的耳边飘来了歌莉娅那声沁人心脾的清澈。 “我没能拯救他,也没有阻止那个魔法。最后成功了吗?他……那个‘灵魂奴役——降神’的魔法。” 茶树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神,降临了。” 像是并不在意,歌莉娅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变化。 微微的错愕,茶树略一沉吟: “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 “世界,不会发生改变。” 没有比陈述句更肯定的语气,歌莉娅仍然是那么平静,让人完全无法琢磨出她所认知的常识。 更加惊愕,不自觉地加大了声音,茶树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上去就像你施展的魔法……你是说这个世界有没有‘神’都一样吗,还是……” 这一次却迎来了漫长的沉默,歌莉娅没有回答他。 翻开报纸的另一面,邻床边上的中年男子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晚上某街道黑社会打架群殴,数人死亡——哎,现在的社会真是越来越乱了。 据调查死者都是‘匕首帮’的人——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个帮派,都是一些学不好的小青年,整个非主流出来混社会;你可千万别学他们,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现场血肉横飞,白骨森森,却没有发现其他帮派的痕迹,也没有目击者出来指证,初步怀疑是帮内斗争——嗯,年轻气盛,无药可救;话说现在的小子都这么凶狠吗……割肉剜骨,这已经是私刑虐杀了,真的变态——你可千万别跟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千叮万嘱,每次都是等着看到儿子答应才继续往下读,可怜天下父母心。 茶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对父子: “蜂王是什么人?她也是……消灭异常——订下契约的人吗?” “她,是异常之子。” 歌莉娅的清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异常之子。 听到这个词,心里一咯噔,那确实是一个憎恨“消灭异常之人”的理由。 茶树想起来了,那个在他记忆里没有下文的事件——名为迷梦、被异常养大的极度扭曲的女孩,她也确实不会受到银色火焰的影响,因为她的身体真实存在;但这个蜂王?与迷梦最大的区别是她具有不受异常约束的力量,除了实质存在,他想不到任何能不被银色火焰吞噬的解释。 可自然界中存在着制造半虚半实幻境的力量、并且这种力量恰好出现在一个被异常眷养憎恨着“消灭异常之人”的少女身上? 茶树不相信这种恰到好处的巧合: “她的力量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异常之子’,她所持有的力量应该是‘异常’供给的力量,但我却无法消灭……” “你,可以消灭。” 十分意外地,歌莉娅否决了茶树的话。 那种理所当然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话与歌莉娅惜字如金的回答是否在同一个问题上,尽管歌莉娅回答问题一直都是这么不容置疑: “你是说——我可以消灭她使用的那部分来自异常的能力而对她那自然赋予的实质性力量无可奈何?还是我可以消灭她的所有能力因为那些都是异常的眷顾?” 似乎对茶树怀疑她的正确性感到不满,歌莉娅没有再给出提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来自深渊的呼唤 你相信神明吗? 你盼望奇迹吗? 你想要力量吗? 就算这种力量是那么黑暗与邪恶,你也渴望吗? 春明,中学生,父母外出打工,现在与奶奶生活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的懦弱与妥协的话,他相信自己会生活得很普通,就像普通的中学生一样,每天重复着千篇一律的事,对那个女孩子暗生情愫悄悄窥视,叹息着这些浪费生命浪费青春的日子。是的,他宁可过这些无聊得要死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懦弱与妥协的话。 他憎恨这个让他背负着不公的世界,更憎恨这个连挣扎的勇气也没有的自己。 带来绝望的黄昏下,夜鸦在长鸣。 “匕首断折——尖刀复兴~;匕首断折——尖刀复兴~……” 拉长的嗓音犹豫死不瞑目的呻吟;像个神经错乱的傻子,春明站在树头上汗流浃背地嚷嚷着可笑至极的口号。 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自愿的。为某个小混混的帮派喊口号?这种行为无疑是人生的污点,堪比胯下之辱,但春明却毫无办法,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敢去想办法;毕竟他知道的同时别人也知道,正因为他的软弱所以才遣使逼迫他去做。 “谁让你停下的?” 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打得春明七荤八素,脸上火辣辣的痛。 这个人,叫黎平实,做人却丝毫不平实。!%^* 明明是同班同学,凭什么他有欺负人的权利?因为他个子高?非主流?不,是因为春明这个人,他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 机缘巧合下就被选中成了“奴隶”。 懦弱的人还有好多,但只有他是不幸的。 “对……对不起……” 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怯生生地透过泪光偷看着那个恶狠狠的面容,他心慌地捂住了脸庞。(!&^ “我让你说对不起了?” 又是一巴掌扇在春明的脑壳上。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疼痛让他头昏脑胀;他却不得不在这种暴力下屈服,继续抄着沙哑的哭腔饮泣吞声地撕扯起那句口号: “匕首断折,尖刀复兴!匕首断折,尖刀……复兴!” “算了,算了,实哥,大家开心点!今天是我们尖刀帮兄弟独立的大好日子,不用再看匕首帮的脸色行事,还夺回了我们久违的地盘——你跟一个废人计较这么多干嘛?” 有样学样,十足的古惑仔,一脸瘪气地举起啤酒,李文涛客气地勾住了黎平实的肩膀;转而弹出食指戳在春明的胸口上,瞪着他满脸凶狠: “蠢蛋,再敢停下就别怪老哥们不客气!” 李文涛,其他班的小混混,偶像是黑社会,抽烟喝酒打架是常事。 校门外,一群打扮得五颜六色像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般毫无品位的青少年以某个小卖部为据点起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倾倒在地的酒瓶,烟雾缭绕的空气;幼稚恶劣的品行与他们的品位臭味相投相得益彰。 直到某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气氛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吵杂的声音有如那不肯回头的情感般渐行渐远。 不详宛如黄昏里那一抹搅人心肠的落寞,耳垂的珍珠轻轻地晃动流转着动心怵目的光辉。熟悉的爆炸头,俏丽得不堪入目的浓妆,发散着寒芒的匕首,还有后面簇拥着的那一群同样艳丽装扮匕首轻抛的人,都无不彰显着这位青年的身份。 “匕首帮的大佬,龙哥!” 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顿时人群里炸开了锅—— “你不是说匕首帮被团灭了吗?” “是死了好多啊!报纸都登出来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剩这么多人……” “怎么办?打……打不过的!要不我们逃吧,这绝对打不过啊,我们只是校内的小帮小派,战力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 随着龙哥把手举到空中,猛然一握——尖刀帮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只怕在这一刻成为众矢之的。 “匕首断折,尖刀复兴……” 就像此时对这一幕最深刻的讽刺,春明那软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却显得格外地悦耳清亮;待他反应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 “想必尖刀帮的各位都以为我们匕首帮穷途末路,死伤无数,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已没撑起一帮大旗的实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想脱离附属帮派,翻身做主人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说着龙哥已示意小弟们把春明押解到面前,把他的嘴脸按在灰尘密布的泥土地上,让他每一次喘气都吸入污秽,却迫于窒息的压力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息, “可惜我们匕首帮实力雄厚,即使受到了重创也不是你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尖刀帮能抗衡——就像我们帮派乐于明察事理,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于这种行为我们一向都是十分宽容的;这就意味着我们不会对你们采取什么严正处罚;当然,会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也是你们莫大的荣耀: 解散尖刀帮并加入我们匕首帮。 我想你们也不会拒绝,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你们有人拒绝的话——” 龙哥看向春明,那个眼神如坠寒冰…… 家里。 “明仔,你又打架了吗?哎呀,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人家闹矛盾,要跟同学好好相处…” 奶奶的声音永远那么慈祥,也永远那么和蔼,然而徘徊在春明的耳边却不是滋味。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嘴脸… 春明没有解释,伴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无法停止的咳嗽,丢下书包,拖着绞痛而疲倦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吃饭叫我。” 倒在床上,强行用被角擦拭着早已泛红却流不出泪水的眼眶,不一会儿他就晕睡了过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是一个悠久而漫长的梦,仿佛来自深渊的呼唤: 你渴望改变吗…… 你渴望救赎吗…… 你渴望力量吗…… 就算这种力量源于邪恶也没关系吗…… 就算这种救赎沾染鲜血也无所谓吗…… 就算这种改变失去自我也……可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诅咒假面 “蠢蛋,怎么了?这就不行了吗?啊?你不是挺牛的吗?” 语言的暴力蚕食着意志,肢体的暴力创伤着身体。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第几天了,作为这种不良学生重点“照顾”的“奴隶”。 “实哥,又被‘老剩男’叫家长了?好歹加入了匕首帮,你也长点出息吧?” 李文涛在旁边冷嘲热讽,故意戳着黎平实的伤痛,更激起他的愤怒;与其说他乐于看到黎平实那气不打一处的滑稽,更不如说喜欢看到春明在暴戾的宣泄下处处受苦——现在的春明确实成为了匕首帮的众矢之的。 今天,黎平实的家长被班主任叫去了学校,对于不良学生来说,这从来不是好事。 因此放学后,现在的春明,身上贴满了“老剩男”的标签——现在他就是“老剩男”班主任的代表。 坏学生都知道,打人不能打脸,因为脸上的伤痕明显了,就会被看出来。 所以无论春明抱不抱头都无关紧要,他只是害怕展露自己的懦弱而已——在那种欺凌后,这是他仅剩的自尊。 可惜他想多了。 没有人会关注到他,就像他本来就应该是奴隶一样。 不曾有过勇气的社会,不曾有过善意的世界,不曾有过光明的未来。 视而不见,才是最残酷的悲哀。 幻想是一件好东西,明明是虚幻,却给人以实在。就像此刻过路人都怀揣着的相同的幻想,春明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这个人就是自找的,谁会无缘无故被打;这个人完全可以自救,他完全可以告诉老师;我救不了他,我太弱了,我会被打的…… 胸口好痛……!%^* 背脊好痛…… 腿也在痛…… 已经不行了…… 谁来救救我…… 就像没有止境的噩梦,春明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整洁的衣服,浓重的药油味,清晨的饭香。(!&^ 奶奶…… 喉咙仿佛灌了沙子一样又红又肿。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难受得要命,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无比的疼痛,正如他存在的每一秒都是无穷无尽的受苦。即将开始的新的一天,对他而言却是日渐趋紧的绝望,他不确定他会遇到什么,他只知道每一天的霸凌都在变本加厉。 没有人能拯救他,宛如他那无法被听见的呼唤;他连求救也做不到。 或许这样躺着闭上了眼睛,永远不要醒来才好吧。 倘若他有寻死的勇气,他就不会于此苟活,选择对暴力妥协。侮辱可曾毫无道理?更何况这样任人欺凌无动于衷;咎由自取的懦弱,这才是他最痛恨的。 他不但害怕死亡,他还害怕别人的眼光;说到底除了这安排好的日常,他对一切都感到恐慌——这注定他即使看到了悲剧和身处绝望,他也会孜孜不倦地重复着这个噩梦,直到超出他身心承受的底线,让他直接崩溃掉。 再一次睁开眼睛,咬牙忍受着不应该出现的痛楚,春明挣扎着爬起床,脸蛋却在脱力的下垂中触碰到了旁边的冰霜。 面……具? 光滑的边缘划过一丝流光,似乎象征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悲天悯人。托起面具,春明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沉重的质感,冰冷的气息,不是塑料……是陶瓷吗?可是又比陶瓷轻…… 面具上用三种色彩刻画着一个怪异的骷髅头——淡灰色的骨骼,黑色的眼洞和鼻孔,以及骷髅头上橘红色的图腾符号作权杖状;整个面具做得凹凸有致,而且无论是上色还是纹路都找不到丝毫破绽,就像一件没有缺陷的工艺品……只是虽然说是面具,但上面却找不到一个穿孔…… 那不是会看不到前面吗? 不,首先是为什么这个面具会出现在这里?奶奶?不对…… 还是有其他人来过…… 鬼使神差地,他不甚关注面具的来历,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了解其中更深沉的目的,就像那都会影响他的生活日常,跟奶奶的对话就像平时的每个早上一样。他唯一清楚的是,面具已经是他的了。 春明不曾戴上过这个面具,尽管他对面具十分入迷,他的感知却在抗拒。这是一个微妙的感觉,就像需要他做出某个抉择,他却不了解这些选项。 学校里。 今天发生了一些改变,某些事的到来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点特别。 “大家好,我叫王蜂。” 女孩甜甜地展露出的笑容,自然地垂下却有点弧度的及腰长发,那缭绕着发丝的纤葱细指,无不让众男生迷离倾倒,春心荡漾,甚至已经忘却早就准备好的“王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的冷笑话。 “王蜂同学,我们学校的规定是女生的头发必须扎起来,第一天上学或许你不了解,那我就先不追究——你的座位是……” 班主任的一板一眼,依旧如他私底下“老剩男”的绰号。眉毛轻挑的不满犹如给每个沉醉的男生打了一巴掌,却没有打醒春明。 他的心灵在悸动,那是所有年轻人都应该出现对于他却有点迟来的感觉,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猛然惊醒后是黎平实那暗中回头恶狠狠的示意,就像横跨在他与近在咫尺的希望中那一潭恶臭,让他躁动,让他惶恐,让他绝望;不由自主地握紧的手心浸满汗水,那是迟到的憎恨与抵抗。 放学。 “蠢蛋,怎么了?还想走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今天早上……哇!好臭!” 同样的地方,熟悉的小卖部,众目睽睽的校门外,黎平实带头的一群人拦住了春明,然而刺鼻的药油味让他们连连后退作干呕状。 “实哥,这家伙看来是‘有备而来’啊,现在不应该叫他蠢蛋,得叫臭蛋了,哈哈!” 依然是李文涛那卑劣和刺耳的嘲笑声。 像瘪了气的气球,春明想反抗,却不知从何而起,唯有沉默。 懦弱的人总以为沉默是最激烈的反抗,然而那只是自我安慰而已——沉默不会是金子,只有死人才会沉默。 “你告诉我,今天早上是不是发情了?起色心了吧?色胆包天了吧?” 黎平实推了他一把,眉头轻皱,露出满脸的嫌弃。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不得不像一个听候发落的罪犯。此刻春明甚至为自己满身的药油味感到安心。 懦弱的可怕不在于畏惧暴力,而在于怂恿和认同暴力。 他已经挨了一顿揍,按理说小混混们会在下一次发泄前给他一个恢复期,满身的药油味更证明了他伤痕的严重性——他竟然抱着博取同情的侥幸! 可惜,黎平实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就像前面说的,懦弱怂恿着暴力。 不怀好意的眼神,窃窃私语的耳边风,李文涛不知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确实没有人打他,却是一干人半戏半弄地赶着他来到了池塘边上。 镇郊乡村的池塘,不善于打理,总是那么凌乱,甚至池塘边上还架着一个化粪池。 “把衣服脱了。” 黎平实拔出了一支烟夹进嘴里点燃,不可置疑的语气,自然惬意的样子。 “我……我不会游泳……” 低声下气得像个低眉顺眼寄人篱下的小媳妇,是此时此刻对春明最好的形容;他甚至不敢望向黎平实一眼。 “我让你去游泳了吗?嗯?” 黎平实的语气很平和,学着影视里那些“大哥”的架子。 暴风雨前夕的平和,阴险暴戾的象征,只是他忘了这些人的结局都不会好过: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好幸运?你喜欢臭不是吗?可以!跳化粪池洗个澡,我就放你回去!” 一旁的混混们顿时大笑着起哄开来,毫不怀疑,如果春明不下去的话他们会把他扔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我是那么的懦弱? 为什么明明很讨厌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要反抗的话,就不会这样子;只要告诉老师的话,就不会这个样子;只要大声求救的话,就不会这个样子的…… 可是……可是…… 软弱的泪水在春明的眼眶里打转,他不明白:懦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究竟又滋生在哪里?果然是“无能”吗? 或许,只要这一次勇敢地跳进化粪池,就不会有下一次…… “哎,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美人儿,我还以为我有戏的,是叫‘王蜂’来着?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她跟龙哥在一起……” 急剧收缩的瞳孔,颤抖着紧握的拳头;书包里的面具,在躁动。 你渴望力量吗…… 我渴望力量…… 就算这种力量源自黑暗…… 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个世界更黑暗了…… 哪怕这种力量让你失去自我…… 这样的我,这样懦弱的我,失去就好了! 反应过来时,邪魅的面具已经拿在手上,没有丝毫犹豫,在这些嘲笑的瞳孔里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舞台 “姑奶奶!该做不该做的事我都替你做了,你就放过我吧,求你了!” 耳上的珠子摇摆不定、暗淡无光,龙哥诚惶诚恐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王蜂那晃动的脚尖前。 “你叫我出来就因为这件事?这样啊……” 耐人寻味的笑容下,胸前十字架微微泛起的星光中,她若有所思地捋着发丝, “其实——我也不想留你啦;不过就算把你从五楼扔下去,你似乎也能毫发无伤,这着实让我意外;是你的运气好吗,还是你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应该不可能是楼层太低了吧?” 不寒而颤,瑟瑟发抖地夹紧双臂,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的恐惧无以复加;一脸惊魂未定: “别,别这样;您想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照做还不行吗,请不要尝试杀我了,对不起……” “啧,废物,那就别让我反悔,杀掉你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你要做的是赶紧把你的人手纠集起来,人不嫌多,倒不如说越多越好,然后管好你那个废物帮派——大事是不可能交给你们了;等我命令,只需要再完成一些小事——暴风雨来临之前,就当是小小的准备一下。”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抛下一个狡黠邪魅的笑容,跳下木箱,王蜂消失在巷道的阴影中。 警局里,某空旷的会议室仅有两人。 “黎平实,14岁,男,在池塘边的化粪池上吃排泄物至撑死,现实版的‘吞粪而亡’。根据目击者证言,完全是自杀行为,现场也并未发现谋杀痕迹。倒是与他玩得比较近的一群青年心惊胆裂,就像看到了一些无法言喻的恐怖般闭口不言……” 董邢俊往白板上贴上黎平实惨死的照片, “这么一看确实就是‘异常’的迹象——你确定我们不去见见茶树吗?毕竟我们追寻着他的踪迹而来,探查着与他行为相关的案件。” 推了推眼镜,年轻警官神色平静,看向他的眼神仿如一把直插心脏的利刃尖刀,话语间锋芒毕露: “看上去你还是没有明白。!%^* 蔡斌,上一个调查‘异常’的警官死了,姑且当他不理解‘异常’;很抱歉我这么说,但在资料不够、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失去生命也实属正常,关键在于他的死亡给现在的我们留下了什么——一本记事本,没有调查报告,暂且不论。 随着废弃酒店的爆破,这件事应该已经落下帷幕;而事实就是除了茶树,谁也不知道一切有没有画上句号。 无可置疑他遇见了茶树,倘若正如你所说茶树乐于救人,那这个茶树出现在这里并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消灭掉就是一个矛盾——没有监控录像,没有口供,只有这里警察们亲眼目睹的描述。 关键点是他既然害怕自己的目的暴露,或者如你所说害怕牵涉上无关人等,他又何必出现在警察局里,然后费尽心思地破坏掉监控——他不想与警察纠缠,这一次他却主动与警察纠缠;最重要的一方面还是他并没有救下蔡斌。 我想你也理解不了我的意思,纵然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那我就再直接一点:(!&^ 确实我们追寻着茶树的线索,可就像我上次所说,茶树的立场始终微妙摇摆不定;你去见他,他必然不会把一切和盘托出,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你,更恐防你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没有什么比‘去找他谈话’更愚蠢的想法——你只是在给我添麻烦,告诉他我们来到了这个小镇,让他做好防范而已。 不能脱离常规刑事案件的思维束缚,就没有参与特殊案件调查的资格和能力。我建议你不要处处迁就茶树——上一次在医院,他确实中枪了,你亲手扣下的扳机你自己知道,射在哪里你也清楚,问题就在于本来在ICU病房濒临绝境、奄奄一息,隔天应该宣判死亡被送往太平间的他消失了,然后没过多久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结合你的描述,我很肯定通过那件事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已经回到了他身上,而恰恰这次的事件他也受伤住进了医院——一切款项都追溯不到源头已经是意料之内,但他为什么没有像那时一样直接消失?因为他不能,因为事件还没完结,或者是新的‘异常’出现了。 理解他行为和目的的唯一方式就是在他之前先找出并消灭‘异常’,这就是我们的方向,也是我现在正要做的。对于茶树,你最好精明谨慎一点,我不希望看到有如蔡斌那样毫无智商甚至是愚蠢的擅自行动。 说实话?碍手碍脚的家伙没有来这里的必要,小组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比你有用得多。” 王星,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凭其聪明才智以切实解决的案件为垫脚石平步青云,现今在他的申请下加入了特殊部门、特别行动小组。 “我没有评价小组里其他人能力的资格,不过我是唯一接触过茶树的人这点我还是有自知自明的,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你呢?让我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也坚决要来?仅仅是对真相、对茶树的执着?其他人也一样,这里面我很难想象没有别的原因……” 反客为主,凭着老到的经验毒辣的眼光董邢俊还是从王星身上捕捉到了什么,眨眼间划过的是那年轻脸庞上有点难堪的表情。 就像确认了那个想法,董邢俊终究是叹了口气: “挖苦嘲讽就不必了,我不知道你的那个理由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希望它不会影响到你的判断——我的能力可能确实不如你,但我也知道这种拒人千里外的态度于我们的案子百害而无一利。既然现在我们是搭档,就请放下傲慢与偏见,互相合作,取长补短,你觉得怎样?” 董邢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般凝视着那镜框下的沉默。 “啧……随便你怎么说……” 摘下眼镜,那是一张放在男性身上却显得过于精致白皙的面容;眼睑低垂,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灰尘,王星却不住地擦拭着那过于明亮的镜片: “她……从来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兄与弟的故事 “已经差不多了……” 病房里,洗手间的镜子前,茶树扒下了病号服的一角。 镜子那一边是完好无损的肩膀——没有伤痕,没有缝合线,连受过重创后理应新生出皱巴巴的较为稚嫩的那一块皮肤也没有出现,宛如一切从未发生过。 “我倒希望能留下个伤疤……” 茶树仿佛在自言自语。 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茶树正要把叠好的病号服放到床上。 “你……已经康复了吗?明明昨天晚上才住院,而且还吊着绷带,还听说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看着那么严重……” 如果是第二天能出院的伤病,基本上就不可能住院了。说话的是邻床那伤痕累累的小青年,写在脸上无法言喻的惊讶;他的的父亲已然离开。 “唔……应该就是这样子。” 茶树抬了抬胳膊,晃了晃前臂的同时活动了一下肘关节,确实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妥,看上去已经没大碍。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凡事都有例外,刚好我就是那个‘例外’罢了。” “你不用让医生检查一下吗?就算感觉好了也未必完全恢复过来……” 小青年有点担忧地看着茶树那本来应该仍旧悬吊在布带下的臂膀,看得出他依然十分意外。 “还好吧……我会去做检查的,谢谢关心——”!%^* 无意间瞥见那空空如也的水杯,茶树顺手给他递了一杯热水, “我是茶树,你怎么称呼?还有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谢谢;我的名字是孙默生。” 接过温暖的水杯,受伤的身体下,孙默生的动作有点牵强僵硬,却阻止不了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别急别急,小心呛到。(!&^ 我发现你父亲在场时,你总是一言不发,甚至不方便喝水;宁愿背地里请求护士的帮助也从来没麻烦过他……” 茶树半倚靠在病床边上,看着他。 “嗯,这是事实,我确实没什么事想要让他做的。” 捧在手心的水杯,过于平静的语气,孙默生凝视着那杯中涟漪荡漾开的圈圈细碎的波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没有,还是不想?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一些不太让你舒服的事,说出来可能会感觉好点……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就像你说的那样,可能说出来比憋在自己心里会好过很多,我只是在纠结应该怎么说出来——其实对于我,正如你所见,他是一个慈爱、可靠、尽职尽责的父亲,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不是滋味, “但我却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呃,这样说可能会让你误解,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他的态度,感觉上只有我是他的孩子一样。” “听上去就像他抛弃了你的兄弟。” “你说对了,就是这样!‘抛弃’,这个词形容得太准确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父母离异,这就是我们小时候发生的事;哥哥跟了妈妈,我跟着他。 但对于我们两,说有影响确实有,却并不影响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上课,同一间教室学习——在学校,我们依旧是手足之情的兄弟;只是分到两个不同的家,晚上多了一次离别,不再睡在一起而已。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我对那个父亲的看法。 因为意外,妈妈去世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葬礼的隔天,他就给我办好了转学手续,告诫我不要再跟哥哥玩,不要接近他,也不要再跟他见面。 妈妈的死,是哥哥的错?不对吧,何况他们两个已经离婚了。我不明白,我是他的孩子,哥哥就不是了吗?那一天,失去了妈妈,我还有他;但哥哥?他失去了一切!甚至在那种最悲伤最艰难的时刻作为父亲的那个人、作为兄弟的我都不能陪伴在他身边! 一切如常,父亲抛弃了哥哥,选择了我。” 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栗,伴随着声声若有若无的啜泣。 他示意茶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耳环,耳环上的珍珠温馨雅洁,发散着饱满莹润的光泽。 茶树的瞳孔在收缩。 “这是母亲的遗物,葬礼那天,我一只,哥哥一只,保存铭记到永远。 你刚才问我怎么受伤的,我还没有回答——我不想撒谎,也不想掩饰什么,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为了保护哥哥!” 思绪回到当下,他察觉到了茶树神色中的异常: “你……还好吗?” “嗯,还好,还好……” 合上抽屉,淌下脸颊的冷汗有点发烫;话语间的支支吾吾,茶树在犹豫: “你……是什么时候进医院的?” “昨天晚上,可能我没有晕过去,而你一直昏迷着,所以你没看见我进院时的狼狈——所以我才惊讶,怎么同时住院的两个人,看上去你受的伤比我严重得多,这一刻你却准备出院,而我还躺在床上。 现在想想我也就明白了,有人保护了你对吧,就像我保护哥哥一样。” 那是由衷地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在诠释着他存在的价值般,茶树看在眼里却并不好受;直觉告诉他,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护他的吗?” 背到身后的一只手,捏紧的指尖上,银色的火焰在舞蹈。 “一种思念。那个晚上我看见了他的苦难,然后我选择替他承受。” “这里,没有异常。” 似乎洞穿了茶树的想法,突乎其然地响起,歌莉娅的声音永远那么幽静、冷清,宛如落在心灵上的那一片冰花。 一个哆嗦,火焰飘散成青烟;闭上眼睛,茶树不想在此刻、孙默生面前流露出那种让人不明所以的憎恨,尽管他觉得已经差不多可以抑制住那种感情——他静静地等待着歌莉娅的下一句话。 “异常,在发生。” 茶树猛然睁开眼睛: “你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孙默龙……” 仿佛被茶树一瞬间的严肃凝重所惊吓,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我会拯救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痛觉 学校。 “听说了吗?李文涛也死了!” “怎么死的?” “好像是在家里用刀子把自己的皮肉一块块地割下来;噫~想想就恐怖,这些脑子有毛病的家伙。” 独自趴坐在座位上,淡淡的药油味涌吸进胸腔;安静地聆听着那一句句像是吓唬人的话,春明偷偷抬眼看向黎平实曾经所在此刻却空荡荡的地方。 没有人敢靠近他,就像他不会靠近任何人一样。 自从成了“奴隶”,他就失去了朋友,遭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那种冷嘲热讽让他如坐针毡般的白眼和唾弃。 此时此刻,他却不需要朋友—— 只要有面具的话,只要拥有面具的力量的话。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已经拥有了不会再堕入懦弱的力量,如果有必要,我会改变这一切,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 凌驾于暴力之上的,一个是和平,一个是更凄厉的暴力。 移开目光,春明斜眼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女孩。恬静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红的肌肤,乌黑秀丽的长发,无论多少次他都怦然心动——就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倾慕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往时的懦弱埋葬了他的思念,让他无地自容而已。 现在的我的话…… “王蜂同学,我不是让你把头发扎起来了吗?” 抱着一沓试卷,追随着悠扬的上课铃声,班主任急匆匆地迈步跨进教室。扫视了一眼课桌间的吵杂,最后目光停在了王蜂的长发上——他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从那个嘴巴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循规蹈矩、古板刻薄而令人讨厌。!%^* 杀了他。 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春明一跳,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把头埋到胸前,他甚至不敢看班主任一眼。 “老师,我不是已经扎起来了吗?” 十字架吊坠点起了一星荧荧之光,笑容里夹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戏谑;迎上班主任那不满的眼神,她不以为意地用指尖卷曲缠绕起几缕发丝。 刹那间安静下来的教室,没有说完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那瀑布般自然下垂到腰间的长发:她在糊弄班主任吗?这已经不是糊弄了吧,简直是调戏啊!(!&^ 叛逆、顽劣的转校生,她的印象深刻地烙印在班里每个人心上。 调戏班主任那不是找死?就算你美得摄人心魄,那背地里被称为“老剩男”的男人又岂是浪得虚名——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就连春明也为她捏了一把汗;他们都能想象到班主任的表情越发阴沉变黑;叫家长事小,校会“批斗”才丢脸。 作为“转校生”的理由不会只是家庭,更多的是个人原因;此刻的所有人毫不怀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不怀好意地期待着的所有人大跌眼镜,愿望落空。 “啊,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可能平时有点忙,眼睛有点疲倦。” 最不可能说出的话,尴尬的笑容下,班主任挤按了几下睛明穴。 为什么…… 怒目而视,紧握的拳头下,指甲无法抑制地陷进皮肤,春明嗔目切齿。他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脑袋就像当头一棒般嗡嗡作响,止不住地随着那些盘旋在空中的流言蜚语溢出一大堆充满恶意的幻想—— “显而易见的纵容,班主任在干什么?为什么对她的任性视而不见,这一眼睁一眼闭也太浮夸了吧,简直是全瞎啊!” “这都看不出来?你看她那表情——淡定、自信、从容,以及充满暗示的语气;还有老剩男那羞涩的面容,蹩脚的演技——终于忍不住对学生出手了,还是转校生;摆脱单身指日可待呀,看来我们以后不能叫他‘老剩男’了,得叫‘人渣男’。” “不会吧,看不出班主任是那种人啊。” “蠢才,坏人还会在额头上琢给你看不成;社会上斯文败类,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还不够多吗……” 住口!不要说了…… 春明的眼眶在泛红,心脏说不出的绞痛;伏在桌子上,他能感觉到,书包里的面具就像迎合着此刻他的心情般再一次不安地躁动。 不可以……杀了班主任什么的…… “春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班主任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猝不及防地投到他身上。 他似乎察觉到,伴随而来的,周围那种讨厌、恶心、像看垃圾渣滓一样毒辣的视线。 不……不要!别看过来!别看我…… 悄悄地拉开书包,指尖颤抖着触碰上面具的冰冷。 都是班主任的错。 …… 学校操场,数盏红蓝的警灯寂静地摇曳。 “什么情况?” 打开警车门,王星看着迎面而来的董邢俊。 “又是一具尸体,自杀——当然不可能是自杀,在班上学生的面前突然就跑出课室跳下教学楼,同时所有学生都害怕得说不出话甚至忘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个学生失踪了,没有请假记录,无论是家庭住址还是电话都是不存在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那个叫做王蜂的妹妹的事?” “因为她跟这些人没有关系,也没必要存在关系,而所有死者都是目的明确的选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老师班上有一个名为春明的学生对吗?” 言简意赅的陈述,没有回答他的话,王星反而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翻了翻文件,挑着眉毛,董邢俊有点不解: “你该不会怀疑他就是‘异常’吧?是的,正是他所在那班。但即使他跟所有受害者都有一定的关联,他只是一个共同点而已,就像所有共同点: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甚至是同一个班的学生也都可以作为怀疑对象。 最重要的是在前面两个案件没有直接证明他就在现场的证据;这一次我也找过他单独谈话,事实就是他像其他学生那样害怕得说不出话……” “那你有没有尝试激怒他,引起他的憎恨?” 王星打断了董邢俊,凝视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因为我理解那种憎恨,这就是异常出现的原因,也是我让你不要接近王蜂的原因,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遗失的力量 快餐店里。 双人桌的两边摆放着相同的套餐,套餐上的食物却分毫未动。 一边是王星,另一边是春明。 春明低着头,咬住嘴唇,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攥着早已被揉搓得皱巴巴的裤腿,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或者说是一个亟待行刑的犯人更贴切。 “春明,这不是一个审讯。” 王星的语气仿佛是教育着后生的前辈。双手拱在一起架在餐盘边,鼻尖托在手背上。 春明依旧选择沉默。 “你认得出这个面容吗?比较相似的某位女生?” 王星摘下了眼镜。 蜻蜓点水般间而偷眼看去的目光,下一刻春明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他,表情显得很是茫然: “你是……王蜂的……” “我是王星,正如你想的那样——她的哥哥。别看我是个警察;瞧,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只是忘了换套衣服而已,急急忙忙就把你叫出来,可能让你受惊了。其实我这次前来,是想请求你的帮助。” 王星重新戴上了眼镜,身体微微往前推出。 “什,什么帮助……” 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春明的表情有点胆怯。!%^* “她似乎陷入了麻烦。 我想你应该知道近来你们学校发生的不幸事件:相继身亡的两个学生,还有你们的班主任教师。同样,我们也调查到那不是自杀,因为警方确实掌握了一些不方便透露的证据;以及没人会相信那些人会选择这么不合常理的自杀方式——吃排泄物撑死,割下自己的肉块流血过多而死,还有在众多学生眼前跳楼死去。” 顿了一下,王星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春明努力掩饰着自己。(!&^ “我知道,但我要说的并非这些,就像我前面所说现在不是审讯—— 案件开始发生的那天正是王蜂转校到这里的第一天;黎平实、李文涛死亡的时间点恰好是放学时间;最后随着你们的班主任在课间自杀她也失踪了;以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的三个人;如果你是警察,你把这些线索拼到一起你会联想到什么?更何况我们还掌握了犯人是学生的证据。” 盯着那个下垂的脸蛋,王星启发着他。 眼睛瞪大,瞳孔在颤栗;触电般的一个冷颤,春明猛地站了起来,朝着王星大吼: “不是她!她什么也没有做!”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才在这里,寻求你的帮助……” 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眼前正是王蜂的哥哥;冷汗滑下了脸颊,春明坐回座位上,咬紧牙关: “我,我怎样才能帮助到她……证明她的清白……” “她现在失踪了,甚至极有可能是被凶手掳走;警方却只能把她当成凶手来通缉,再多的证据如今也无补于事;除非——但只有我们这些相信着她不是凶手的人,而没有专业人士、专业知识、专业工具的援助,寻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失望的语气下,一瞬间瞥向春明的眼神却带着凌厉。 不知在想些什么,春明六神无主,坐卧不安——他的脸蛋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呼吸逐渐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 一小时前。 “无论他是不是‘异常’,你真的打算激怒他吗?” 董邢俊叫住了那个看着身体孱弱的王星。 停住了脚步,王星却没有回头: “激怒他?如果我嫌命长的话我不介意那么做,但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生命的——在没有百分百确认的前提下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dubo,只是想确定我的一个疑惑而已。” 只觉得王星话里有话,董邢俊却想不明白,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现在—— “是我,凶手就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杀了黎平实,然后是李文涛,最后是班主任……你把我抓起来吧,这样你就可以跟那些警察说她不是凶手,我不想耽误了她的搜救,请一定要找到她!” 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百爪挠心的犹豫后得出来的结果,春明不再逃避,发红的眼眸第一次直视王星的眼睛。 “别这样,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为了她而给真正的凶手冒名顶罪并让他逍遥法外?你还年轻,这不值得;至少她失踪了,案件还会一直调查下去,即使暂且把她列为嫌疑人,相信也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不是这样的,凶手就是我!你看……” 只怕王星不相信他,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春明索性把一切坦白;急切地搜索着背包,他有点惊慌失措: “不……不可能的……” “怎么了?” 王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古怪的神情。 “不见了!面具不见了!” 几乎是喊出来的话,能听到他的亡魂丧胆;他依旧不死心地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 “什么面具?” 慌乱中,春明没有察觉那早已逐渐阴沉的脸色和变得凝重的语气: “诅咒面具!每次我杀人时都会戴上的——只要一戴上那面具我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但那个人却能很好地实现我的愿望,用奇怪的力量促使他们如我希望的那样死去,甚至让现在的我看着那些尸体、看着他们死在眼前也不会害怕。 可是那面具不见了!我应该放在背包里的,被谁偷了……” 站起身,不管依然在地上摸索着搜寻的春明,王星迅速地推门走出了快餐店。 打开后车门,司机是董邢俊。 “怎么样了?看你那样子‘异常’貌似并不是那个中学生。” 踩离合器,挂档,小车即将起步。 “他的憎恨被利用了。 ‘异常’的手段、现象、杀戮方式,不会错的,那就是王蜂!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我一早就应该想到了。” 王星在苦笑。 “什么?” 车子猛地一阵颠簸,董邢俊回过了头: “你没有说过你的小妹就是‘异常’……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即使你知道向小组报告可能会使你失去调查权力,毕竟与整个案子有关,出于对职务负责你也总该告诉我;可你不但隐瞒了事实,还让我不要接近你那小妹—— 我一开始就说过不要让这些关系影响你的判断……” “不,你错了…… 不是我不想让你伤害她,而是我不想你被她杀死。你连我都比不过怎么跟她玩,就凭你那不成气候墨守成规的推理。 真正危险的不是她那些能力,而是她支配着‘异常’的智商……” 摘下眼镜,明明车内开着空调,王星却擦着汗水。 略一沉吟,董邢俊叹了口气: “这件事,无论怎样回到总部我都会在小组上做出报告。现在你了解到什么?” “他失去了力量,说明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王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纵观整个行为,仅仅从表面上看我们很容易被错误的‘异常’所引导,但据我对她的了解,她的每个行为都会意图明确,不会以欺骗玩弄警察为目的。 再加上在调查‘异常’的不止我们,答案就显而易见:茶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对决 蚊虫肆意飞旋的垃圾,湿气淋漓缭绕的晾杆,阳光无法触及的巷道。压抑的空气里,没有人会喜欢呆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厌恶的目光,哪怕看上一眼也会被玷污腐蚀,这里本应该渺无人烟。 胸前的十字架抛起点点星光。巷道里,指尖卷曲着发丝,不明所以的笑意,王蜂的对面是茶树。 “居然是你先找到我,真是让我惊奇;我还以为布局已经完美了,自己一直占据着主动,看来还是小看了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是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还是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 王蜂的脸上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呈现出一丝惊奇。 “你,在憎恨。” 声音过于清澈而显得空洞无情,语气里不容置疑的肯定,茶树没有说话,王蜂的身后是歌莉娅。 笑容消失,眼睑下垂,王蜂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后方,盯着那个裙摆下摇曳着鲜红的精致人偶,语气变得阴冷: “让我猜猜——就算你找到了我,你也不会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我眼前;那是你请来的救兵,还是你布下的阵法。” “不是阵法,也不是救兵,只是一个让人讨厌的灵异人偶而已。我不知怎么表达给你听,也没有必要给你说明——我来这里的目的仅有一个不是吗。” 银白的火焰在他的拳头上徒然升起;茶树的眼里孕生着相似的憎恨。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从人偶身上移开的目光,勾勒着发丝的手指,王蜂看着他命令: “说。” 豁然收缩的瞳孔,茶树的表情满是惊恐;奇怪的感觉再一次涌现,这一次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制止双唇——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是那么平静: “我找到你是因为歌莉娅的指引;我没有布下阵法,也没有邀请救兵;我没有做出任何准备。”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能力是什么?那样的能力真的是异常吗? 失却了声音的话语,茶树想说,却不由自主;即便竭尽全力地把身体包裹进樱蝶般飞舞着花火的银白,正如他所想,他无能为力。 “歌莉娅是谁,人偶又是什么,既然你没有做过准备,明知自己不敌你凭什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回答我。” 鞋头踏在水泥地面击起一声清脆的回响;十字架的光辉在晃动,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迈出了一小步。 “歌莉娅是人偶的称呼。我不知道人偶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为了消灭异常、改变将会发生的一切而与人偶签订契约,然后获得力量而已。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消灭异常,二是歌莉娅说我可以消灭这里的异常。” 消散的火星后,剧烈地换着气,茶树发现声音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或者说王蜂放弃了对他的控制。 发梢的阴影下,她的笑容耐人寻味: “原来……如此,终究只是怀揣着虚无飘渺幻想的可怜人罢了。 这样看来你根本没有认清现实的自觉,说着消灭异常的大话,却连自己所持有的力量是什么也不得而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异常’。 在这个强者生存的世界里,谁的‘异常’更强大谁才有资格生存下去。‘正义’是一个形容强大的词,最好的例子就是你一直以来都在消灭着比你自己弱小的‘异常’来彰显正义,这一刻只是不幸地遇到比你更强大的‘异常’而已——不是吗?歌莉娅。” 十字架在胸前荡出了一个明亮的光圈;王蜂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歌莉娅。 “你,错了。” 没有表情的脸蛋,冷淡平静的语气;表达在她眼里或许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话——除了反射折射出的光亮,她那晶莹剔透的黑宝石眼眸从来倒映不出一丝色彩。 “我,不是‘异常’。”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异常’——你在否定自己?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感情他的‘异常’确实异常……” 转瞬即逝的错愕,王蜂拂起了长发,嘴角上扬: “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好了,‘异常’间的弱肉强食。” 电光火石的片刻,茶树的身体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束缚在原地;带着恶臭的熏风掠起衣角,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再次被王蜂掌控。 “去死。” 无法抵抗的命令下,茶树目眦欲裂地把头撞向墙壁! “控制,解除。” 熟悉的冰冷,歌莉娅从来都是这么不急不缓——堪堪救下了茶树,却让他整个身体在惯性的推动下狠狠地撞上坚实的水泥墙壁,倒在地上久久喘不过气息。 “你就不能早点解除吗!” 脸蛋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紧紧地咬住牙关,茶树痛得呲牙咧嘴,依然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此时此刻,目瞪口呆的是王蜂。 按照她的理解,“异常”凌驾于“异常”的力量是绝对的,既然自己操控了那个身体就不可能不由自己的决定解除控制。 但眼前这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呈现——确实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这却并不意味着她会简单地否定自己同时推断出茶树和歌莉娅的正确性,她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只不过这一刻却容不得她思考;理智告诉她当前的局势已经无法掌控,她需要迅速地做出应对。 黑影在头上逐渐浮现,遮蔽了天空的色彩…… 哭哭啼啼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见,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勉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茶树抬头望去——横跨大楼的晾衣杆上站满了不良青年?其中还有一个熟识的身影,正是孙默龙。 “你想干什么!快住手!” 茶树朝着王蜂大吼,用力后扯出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倚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显而易见的事——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在晾衣竿上平衡身体的能力,只要我的力量一解除,他们就会掉下去……” 眼角的余光,她抬眼瞥向茶树,指尖继续撩弄着发丝。 王蜂的身后,只见歌莉娅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小手,迎着她五指自然地张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贯穿命运的情感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去医院找茶树?或是说监视他?” 董邢俊透过后视镜看着王星。 “不,没这个必要,他已经不在医院了。” 镜片在发亮,把眼睛埋没进光芒的最深处;这一时彼一时,此刻的王星格外冷静,他迫使自己镇定, “她总会给自己留有准备。请告诉我那天晚上‘帮派斗殴至数人死亡’的跟进调查。” “该帮派是本地最大的地下帮派之一——‘匕首帮’,主要头目是一个名叫孙默龙的青年,也是帮派人士之间盛传的‘龙哥’。随着斗殴杀人事件的发生,警方已经发布了对此人的通缉,然而至今他依然下落不明。 众多目击者表示孙默龙曾出现在各种校园小帮派面前进行所谓的‘吸收合并’;这也不难理解,毕竟那次事件可谓是‘匕首帮’的重创,迫于重振帮派势力他们有必要进行扩张。 问题是扩张势力的时间点和方式。 恰恰是风口浪尖的时刻,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警察发现——孙默龙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并每次都巧妙地避开警察的追捕? 肆无忌惮、饮鸠止渴的扩张——这些招收可以说根本毫无门槛、毫无章法,几乎是申请就会批准,导致招收的人数也空前庞大,鱼龙混杂;但这样子的帮派也不过籍着名声的余热昙花一现,孙默龙不会不知道片刻的繁华对帮派没有一点利益反而会加速整个‘匕首帮’的分崩瓦解…… 你是说这些现象跟王蜂的行动有着某种联系?” 王星接过了董邢俊的话茬: “是的。 王蜂的‘异常’在于她能影响人的神经系统,包括语言、行为、动作,甚至是五感和中枢神经,也就是我们的脊椎和大脑。 那个事件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并非是帮派内斗殴,而是单方面的杀戮。所有的不正常联系在一起往往能看到一个最合理的真相——无节制地冒着被捕的危险恶意扩张势力,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对孙默龙而言,但事实上他已经被王蜂控制,王蜂在短时间内需要大量人手,他不得已扩张;与此同时使他免于被不明真相的警察逮捕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然后是春明,他是一个遭受迫害的人,他有充足的理由憎恨,由此延伸出的报复性杀人也就顺理成章。他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怂恿他的力量,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异常’——王蜂让他看到了面具,正如他所说面具引导他杀戮,实际上他根本毫无头绪,连自己杀戮的过程也模糊不清,因为他是被暗示的,被操纵着,面具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只是一个用来引出茶树的毫无破绽的‘诱饵’。 现在答案就清晰了,她见到了茶树,春明已经毫无用处;急切招募的大量的人,只怕就是她用来对付茶树的某种手段,因为她知道他善于消灭‘异常’,却应付不了不计其数的帮派人士。 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只需要知道那些帮派人士聚集的地方就能找到她,按理说人越多应该越轻易找到才对。” 间不容发,董邢俊立刻拨开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然而片刻的对话后,他瞪圆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大吼出声: “什么!你说他们聚众群集的地方有十几个?” 王星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不是用来对付茶树,而是用来对付……我们?” 巷道里。 “歌莉娅,你……想做什么?” 在心底如潮水般蔓延开的不详,带着寸寸惊惧,茶树愕然地凝视着不远处动作轻缓的人偶。 “异常,剥离。” 淡薄冰冷的语气,未曾眨过的眼睛;仅仅在回答他的话,歌莉娅没有表情。 “住……住手!这样做的话上面的人都会……” 茶树看到了,那黑宝石中流转的瞳光,他猛然明白——歌莉娅不是人,没有人的情感,不会利弊的权衡,意味着她草菅人命,不会顾忌是否会死、要死多少人。 她不会听从自己的呼喊。 茶树的直觉这样告诉他——就像那时一样毫不留情。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签订契约的那一刻。 代价是过去、现在、未来。 过去,意味着不会有过往的痕迹,不存在以前的回忆,曾经的以往将被割裂。 然后就在自己眼前,无论他怎么呼喊,声嘶力竭地怒吼,歌莉娅毫不留情地抹杀掉了他的所有亲人,所有怀有自己过往回忆、象征着自己以往、记录着自己存在过的人。 他命令自己不要忘记那个冷若冰霜、置若罔闻的眼神。 眼睁睁地看着—— 不论成人、小孩…… 不论男人、女人…… 不论相识、忘却…… 只要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无一例外地都被抹杀,直到把那逸动的裙裾染得殷红。 最后,无法合拢的眼瞳里,她杀掉了他,把他的灵魂装进了不能被消灭的人偶之躯。 失去了肉体,就不存在记忆,只剩下那种刻骨铭心不明所以的憎恨——他仿佛看见了那把带起回忆的骨刃: 或许我应该找到一个杀掉你的方法,就像现在我不允许这种事再一次发生。 “歌莉娅……人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没有掩饰,茶树的瞳孔燃烧着熊熊的仇恨,离开墙壁的支撑,倚靠着怒火,攥紧了拳头,他站直了身体。 “你想干什么?” 王蜂绷紧了发丝,消失的笑容后警惕地看着茶树,隐隐中她似乎察觉了此刻茶树的变化。 横眉冷目的轻蔑,怒不可遏的平静,茶树转向王蜂: “现在你才是杀戮的主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只是说说而已?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异常’是什么。” 嘴上这么说,然而她的表情却前所未有地凝重。 “确实,我不理解你的‘异常’,但这并不妨碍我发现你的弱点并击溃你,就像现在这样!” 怒目一紧,盯着王蜂的是那充满仇恨的眼神;下一刻晾衣杆上的不良青少年们竟然主动地往后退去! “为什么……” 颤抖的语气,惊疑不定的发问,王蜂情难自制地退却。 “孙默生给我的启示。 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感情就是你那种‘异常’的弱点,反制、击溃你的关键!” 坚定的神色,茶树的眼瞳一丝精光流转开。 “孙默生?他究竟是……” 忽然蹲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抽搐的手指,胸前的十字架晃动不已;王蜂紧抱着身体瞬间噤声。唯有那惨白的脸色,渗血的嘴唇,晶莹的泪光,以及从背脊乃至头顶拔起的袅袅黑烟诠释着此刻她身上发生的事。 随着茶树走到王蜂的身前,歌莉娅悄然放下了小手,淡漠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只是一个毫不起眼却愿意替兄弟受罪的小人物而已。” 打了一个响指,弹出一抹银色的火焰在那正要缭绕着飘散的黑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遥远的梦 10月27日 今天,外面下着雨,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折腾了几公里,我总算躲到了佩利恩家的屋檐下。 “笃、笃、笃。” 我讨厌这鬼天气,我恨不得立刻逃进屋子里脱下这身湿漉漉的烂布,但我不能失去最基本的礼貌。 说起佩利恩家,已经陨落了好久了吧,有三十年了吗? 陨落的家族,总能很快淡出人们的视野,比起他们在辉煌时赢得人们的称誉快得多。 佩利恩家是怎么陨落的?我也记不起来了,毕竟这些年来退出世界舞台的大家族确实太多了,只记住现在的光芒会简单很多。 就像我以往的数次出门一样,这次被邀出访也是为了这个家族门第的荣誉,我是说以后的荣誉,再明确点,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帝国里,孩子就是未来,他们的天赋将会决定一切。 门开,我记起来了,朱莉·佩利恩,三十年前就已经是寡妇了,现在的她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风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她曾经收养过一个孩子。 帝国里的人都非常乐意收养孩子,我的意思是尽管这个国家的制度十分不好,可是对待孩子这一块却是出人意料的成熟与友善,或许这才是一个国家长存的原因。 “维特尼斯先生,请走这边。” 晾起雨衣,朱莉便迫不及待地把我领进大厅,那里坐着她的孩子。事实上每个母亲都会像她这样,紧张、迫切同时充满希望;同样,我喜欢孩子,可是我却害怕看到一个母亲骤然黯淡的目光——要是每个孩子都具有那种天赋就好了。 简陋的客厅里,一袭黑色礼服打扮得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她的眼眸清澈而明亮,打个比方就像镶在眼眶里的黑水晶。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长得像个人偶。 我找了一把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我们之间只有一桌距离: “你好,小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气氛沉寂了一会,天色有点暗,我伸出手指捏亮了油灯。 我喜欢跟孩子们交流,因为他们的想法总是那么清澈单纯,他们的语言和行为都能直观地反映出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需要恶意的揣测。 我见过很多孩子,其中也不乏自闭得厉害的:从开始到结束,他们甚至不会跟你说一句话。我觉得这一定程度上跟他们的成长环境有关——尽管他们被爱着,这种爱却无法弥补他们缺失的沟通和交流。 “你好,我叫坎德·维特尼斯,你可以叫我坎德老头子,但很多孩子都叫我维特尼斯大师。左一个维特尼斯大师,右一个维特尼斯大师,我只想说能不能不要这么称赞我?比起你们我只是多了一把胡子而已,你们这么夸我我也会害羞的呀! 然后呢,小美女,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换了一种方式重复了一遍,无论最后结果怎样,我期望着她打开心扉。 “我,是歌莉娅。” 她的语气很淡,神色不曾波动,剔透的大眼睛平静地看着我,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捉摸不透她,这把我也吓了一跳。 “嗯,歌莉娅·佩利恩,好名字。相信我,任何人听到了都会这么说;现在,小歌莉娅,能把你的手伸给我吗,我们表演一个法术好不好?” 为了不惊吓到她,我尽量轻缓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桌子上,微笑着示意她把手交给我。 出乎我意料,她没有犹豫便把白皙稚嫩的小手放到了我的手心里。 因为孩子的心思都很单纯,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凭借直觉行事:她总算对我放下了戒心。我想,也便释然。 握着她那温暖的小手,我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软笔刷,褪去笔帽,用洁净的笔尖细毛飞快地在她的手背上扫画着启示阵。 启示阵,顾名思义,拥有强大法力一方用来对无法力一方的启示奠基阵。刻画这个法阵的过程中,被刻画的人应该集中意念,心灵、元神二位一体,然后才能在冥冥中获得启示;与此同时,法力强的人在刻画时注入法力,用来稳固无法力一方的心灵神智,帮助他发掘潜力,保护他不受潜能反噬,吸纳潜力,让潜力显露。 最后法阵完成时,本来没有法力的人可以初步展露他的能力,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微弱的魔法气息;相反,如果法阵完成时,本来没有法力的人依旧不显露能力,意思就是他没有那种潜能,不能学习魔法。 “闭上眼睛,清空脑袋,什么也不要想,好好感受周围,这个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一片黑暗?如果不是,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希望你能把‘看’到的说出来。” 过去的记忆一闪而逝,我想起了我被刻画启示阵那时: 启示我的是一位老太太,我尊称她为阿克曼夫人。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你能‘看’到什么?” “我……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颜色,那是彩虹吗?” “恭喜你,小坎德,你将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元素魔法师!” 思绪回到现在,法阵完成,套好笔帽,我期待着她的答案。 “黑暗。” 她睁开眼睛淡淡地说,她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结果,或许是她年纪太小不足以理解这种结果的含义。 但是我明白。 “无论你以后成为什么,你可以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门边倚靠着的佩利恩夫人已双手捂脸眼泛泪光,明显听到了她的哭腔。 “维特尼斯先生,我去洗把脸,顺便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叹了口气,我不能再留下去了,我对这种气氛特别敏感,我宁愿呆在那讨厌的阴雨天。 “坎德,伸出手。” 在我即将离开座位时,十分意外地,竟然是小姑娘留住了我,她刚才是不是叫我伸出手? 她向我伸出了手,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她想干什么?她想我陪她玩吗? 看向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明净,可是这是第一次我并不能看清。这确实激起了我浓厚的兴趣,尽管她完全没有法力,这是第一次有小孩让我伸出手,无论她想干什么,只要她愿意,我可以陪她玩。 我庆幸自己没有走出去。 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我再次伸出了手,只不过这次我是被主导的那方。 “笔刷。” 我大概知道了她想干什么,她要模仿我,为什么?孩童的心思我不能捉摸,那清澈如水的眼瞳让我无法拒绝。 她的手很小,小得只能盛住我的半个掌心,导致了她执笔的方式十分滑稽——她只握住笔尖。 “眼睛,闭上。” “谨听吩咐,我的小小姐。” 我大概能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歌莉娅应该会拿着软笔刷在我的手背上乱扫一通;其实她只是感到不愉快想报复我?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或许她仅仅是觉得好玩而已,无论她怎么想我都应该尽量逗乐她,让她打开心扉多说说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始料未及,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表述这一幕让我诧异的情景;活了大半个世纪,我未曾遇见过这样的事。 小姑娘在我手背上画的是启示阵。 别人可能会感觉不出来,但我是不应该也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我心里一惊:绝对记忆能力? 这种能力与法力无关,虽然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天赋,指的是具有这种能力的人能记住遇见的所有事物及其细节。 例如说某个下雨的情景,普通人当然可以记住,同时最多也就记住这一幕,而他们却可以在脑海中暂停并仔细地去数雨点的个数,甚至观察发现当时未曾注意到的雨幕中的景致人影。 这才刚刚开始。 随着法阵的进行,我竟然看到了和那时一模一样的彩色! 不可能!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启示阵的作用和定义,如果法力不是远远凌驾于被启示的人,启示不可能发生——不,启示只会发生在无法力的人身上,就是说被启示过的人身上不可能再次发生启示! “远远凌驾于”是一个趋向于无穷的概念! 在她眼里,我等于一个没有法力的人? 我对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大吃一惊。 赶紧驱散那个念头,猛然睁开眼睛,我打断了小姑娘的动作——尽量轻缓而快速地抽回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这一次她没有留住我,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宁静。说实话,就算她再次作出挽留我也不会留下,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超出我能掌控的范围了,对魔法师而言这是大忌。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小歌莉娅,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 临出门时,在朱莉诧异的目光下,我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绣刻着金玫瑰的徽章递给了她;她的眼眶又红了。 “欢迎归来,佩利恩家族。” 丢下这句话,不管不顾,我冒着大雨逃出了佩利恩的家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平凡世界的自己 你究竟是什么? 我……还能相信你吗? 鲜血淋漓的脸颊,通红惊悚的瞳孔,嘴角划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狡黠邪恶的笑意下,一身红衣的人偶正注视着他—— 夏日的蝉鸣让人心烦意乱。睁开眼睛,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 老师在讲台上孜孜不倦地讲课授业,学生们在座位上认真地学习聆听;悬在头上的吊扇嘀嗒作响,缓慢地飘下的丝丝暖风,似乎让最顽劣的学生也懒得捣乱,害怕稍一动弹便失却了晶莹汗珠倒映出的那一丝凉意。 茫然地看出窗外,鸟语花香,晴空万里;操场上影影绰绰的树荫间,学生们在欢愉嬉戏,宛如那枝头上的小麻雀般吱吱渣渣地吵闹着乐此不彼。 刚才想到哪里了? 他有点迷惘,有点睡眼惺忪,闲适地打了一个呵欠。 对了,无聊的课堂,刚刚好像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悠久而漫长的梦…… 什么梦来着? 视线所及的不远处,他瞥见了一个空座位,根据邻座的女生以及防止早恋的中学生守则推断,那个位置应该是某位女生的。 谁? 一时间他记不起来,不过他想到既然那位女生不在这里,肯定就是请假了——他对她的印象不够深刻,能想到的或许只是这个女孩太不起眼,他生命中的一个路人…… “喂!” 硬物与手肘相碰,驱散了睡意的是转瞬即逝的错愕;转过头,是同桌。 眼角的余光,桌子的书本上有着同桌的名字:姚子湘。 “一会去打球吗?快下课了,你懂的。” 姚子湘压低了声音,在这温室里昏昏欲睡的酷热中,除了他没人能听见。 “什么球?” 他也学着姚子湘的样子,半趴在桌子上。 “小球!” 抖了抖桌斗下兜着几副乒乓球拍把手腕勒得通红的袋子, “等等一下课,我们就冲下去,就像以前那样——两张桌,不多不少。” 抬眼看了看依旧在讲课的老师,他暗中从姚子湘手上接过了一副球拍: “还有其他人吗?” “猩猩、小白,他们也会跟我们一起,就看谁跑得快,能不能抢到了。”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一刻他却想不起来,就像脑袋里的空白、一瞬间的忘却——熟悉的昵称,难以回忆起的面孔,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记不清那些伙伴们的名字,仿佛融化在这闷热中的忐忑——他觉得,或许只是炎热下的困惑,一种生物特征,刚睡醒的现实脱离感,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记起来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顺其自然,等着下课,做好冲刺的准备。 “对了,我一直很在意,那个空座位本来坐的是谁来着?一时间想不起她的名字……”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铃声震耳欲聋。 随着一声众望所归的“下课”,没有太多思考,扯过装着球拍的袋子,与姚子湘一前一后,他们就像离弦的箭般眨眼间冲出了教室门,冲下楼梯…… 时间如梭,色彩映出斑驳,景致飞快地流转,如梦似幻。 恍惚间,血浆沿着锋利的指甲滴下,他再次看见了满身鲜红的人偶。尖锐的牙齿,撕裂的皮肤,残留着血迹的嘴角,那笑容宛如已经缝合却又被挣裂的血痂—— 荡漾的涟漪把阳光裂成了碎片;从水底往上张望,光芒在浮动。水泡就像流光溢彩虚无缥缈的梦,一颗颗撑开了亮丽的色光,却空洞浮华,在上升的过程中抵不住那逐渐膨胀的浮夸,最后不知在何处破裂,甚至没有到达那波光粼粼的水面。 “哗啦!” 裹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他冒出了水面,洒下一片星星点点的光。 吵闹声与溅水声不绝于耳,抹了一把脸,抬头环顾四周,他发现这里是某个露天泳池;艳阳高照,那热辣的阳光下,依旧是夏日炎炎,这一刻身体浸泡在清凉的池水里却是舒服得真切。 刚才在学校里跑下楼梯……是错觉吗? 几秒的延后,随着又一阵浮水声,发丝晃荡着水滴,冒出了头,姚子湘大笑出声: “哈哈!我赢了!兄弟,这回没得说了吧,该你请客了。” “请客?” 在一起一伏的水面上浮游着,他惊疑不定。与其说他不记得自己跟姚子湘打了赌,不如说他压根没有浮出水面前的印象,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就像刚刚恢复理智般对一切都毫无头绪。 从姚子湘的话,以及他们的种种行为,他推断出在这之前他们打的赌应该是比比谁在水中屏气的时间更长、谁更具耐力。很明显这一刻即使他没有发现进行着赌局的自觉,但在姚子湘眼里确实是他输了。 “喂喂,别抵赖啊,好歹我也请过你,你这样子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抱歉,我只是忘了我们打赌请的什么——该不会是一顿午饭吧……” 沿着记忆的轨迹推断,在自己想起来一切之前他并不打算让人发现。赔着笑脸游到泳池边,双手一撑离开了水面。 “我们不是才吃过午饭吗?如果你想请客明天那顿的话,我倒是喜闻乐见——是的,就是明天的午饭。” 同样爬出了泳池,带着水渍走到亭子下分堆摆放的杂物边,姚子湘一脸坏笑地抽出毛巾擦拭着身体。 如果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好友,那么他们的物品也注定不会摆放得太远。抱着这个想法,以姚子湘的物品为中心他寻找着更明显的提示。 “你在干嘛……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了?不就在眼前吗?那里——” 不难看穿的想法,姚子湘往边上的杂物抬眼示意, “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失神……是她的原因?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对她有感觉,可仅仅只有担心的话,除了折磨自己对你、对她而言都毫无帮助不是吗?这又不是你的错……” 停下刚要打开背包的动作,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明白姚子湘在说些什么,到目前为止他也觉得自己不过是还没记起来而已,但事实上呢? 或许已经无法再想起来了? 情不由衷的想法,为了此刻的自己,他的脑筋必须转动,并迅速地做出反应,从这段话中提取最大量的信息。 关键词是“最近”、“她”、“失神”、“有感觉”、“担心”—— 他最近确实有些问题,姚子湘似乎也隐隐约约发现了,就像现在这样对过往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仿佛进行着自己人生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这样想着,与脑袋中的一片朦胧相比,唯一一件他能清晰回忆起的事就是去抢球桌,或许那确实是一件真实的事——人格分裂,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知道自己是分裂出来的人格,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大多数人会不知所措,可此刻他的脑袋却异常清晰。 人格分裂的结果无异有两种,一种是共同存在,另一种是消灭其他人格主导人生。 无论哪一种结果,他没有过去,说明了他是副人格——他需要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真实,把自己放到更主动的位置,才能主导自己的存在并不受其他人格的影响。 为此他需要知道人格分裂的原因,也就是主人格的弱点——不说消灭主人格,但最起码他要保证自己具有反抗之力,理解自己诞生的条件而不是糊里糊涂就被消灭掉。也许他还能顺藤摸瓜知道主人格的过去,然后用那些“以往”填充自己记忆的空白。 从姚子湘的话可以看出,‘她’显然是一个导火索,主人格喜欢着她,然而却不是‘她’拒绝了主人格;“担心”意味着在她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导致她不在这里——可能失踪了,可能正在死亡的边缘徘徊,重要的是:‘她’是谁? 某位同学,他想到最初引起他注意的那个空位置,恐怕‘她’就坐在那里。 那个时候,他却没有来得及得知‘她’的名字。 “你说的‘她’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惊醒 刹那间掠过眼前的影像——人偶那沾染了血腥的煞白笑容近在咫尺,就像刚缝合完却被猛烈撕扯崩断了缝合线的伤疤,让人疼痛,让人惊悚,让人头皮发麻。 下一刻,某蛋糕店的外置桌椅前,他捧着一杯奶茶。晃动间,奶茶荡起圈圈细碎的波纹;这一幕,他似曾相识。 是主人格的印象吗? 太阳躲进了楼道的间隙,零零星星地洒在桌面上的余光已经失去了灼热。 他的对面,是姚子湘。 “呼!多谢款待了,这种大热天里透心凉的感觉是真的爽!还是这家店的奶茶好喝啊,不过就是有点贵,好在是免费的。” 一顿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意犹未尽的吮吸下,早已见底的杯子如老人干瘪的皮肤般皱缩在一起噼啪作响,似乎为了诠释那难以掩饰的自鸣得意。 无暇顾忌那些无伤大雅、细枝末叶的戏言嘲讽,把还剩一小半奶茶的底盖扣到桌面,他的语气过于宁静,那一句话却映衬出他的内心此刻并非波澜不惊——他只是在压抑着自己,趋近命令的语气,他还没来得及经过大脑的认真思考: “她的名字是什么?” “谁的名字?” 万幸话语的突兀并没让姚子湘放在心上,也没察觉他神色中的慌张——一个劲地拨弄着吸管,不住地在空空如也的杯子里搅拌,显然依然陶醉在回味无穷的奶茶中: “为什么他们不举办一些活动呢?例如买二送一……好吧,要是你请客的话我想那一瓶不会是我的,买三送一好了。尤其是在这种酷热的天气,肯定会宾客盈门、客似云来——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总要和蛋糕捆在一起才有优惠。” “可能是嫌门庭若市太热了吧?” 暗暗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半开玩笑地附和着姚子湘,继而自然而然地把话锋一转: “说起来,她……还没有消息吗?” 这是针对前面两种猜测作出的试探;一种是“她”在医院里病危,另一种是“她”失踪了。无论哪种情况,这都是让人难以察觉端倪的问题,意在从稍有不同的回答里确认出一个潜在的答复。 “哎,我就知道你还对她耿耿于怀;能有什么消息,我又不是她亲戚,知道的还不是和你一样:假期里突然失踪,据传闻家里还留下过一些邪教仪式的痕迹,警察方面自此之后封锁了所有消息。 如果找到了她的话,肯定会回来学校的,别瞎操心了……” 皱在一起的眉头,不是滋味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姚子湘把一切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似乎对他很是担心。 盯着眼前奶茶沾润的吸管口,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口失踪一直是一个难题,无论线索、条件、可利用的资源都不会太多,何况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确实让人无从下手: “已经……过去多久了?” 看着漫不经心痛苦不堪,实则现在的他并不存在那些记忆和情感,只能尽力让自己的每个问题都避开怀疑。 “差不多两个星期了;都说悲伤总会被时间磨灭,只怕你爱得深切。兄弟,朝前看吧,别想那么多了。” 越过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姚子湘在努力鼓舞他,却看不到他思绪下的沉默。 现在怎么办?他也不清楚,两个星期足以发生太多事了。既然当时的警察也一无所获,现在他想找到那个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个方向算是到了尽头。但这却没有让他放弃思考——毕竟不是他的目的,只是达到意图的一个手段而已。 他的思维回到了更上层的自己,他意识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为什么两个星期前的事,却到今天才分裂出自己的人格?按理正如姚子湘所说,时间磨灭感情,现在的主人格不可能比那时还悲伤! 或许这不是人格分裂,而是更具深度的某种现象? 猛然惊醒,木然地看着店家外倒映出自己影像的玻璃,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浸满鲜血的猩红人偶,那个让人发指的诡异笑容。 “你……是谁?你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 颤抖的瞳孔中,世界在变换;眨眼间,他已经身处一个鲜血淋漓的世界——相同的景物建筑,阳光却诡异地呈现出罂粟红;比那阳光更刺眼的却是人的血肉碎块留下的暗色调——几乎是一瞬间,周围的所有人便被抹成沾染飞溅在墙壁地板各种饰物上的血红,甚至没有给他们尖叫的时间;旁边的姚子湘也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沿着椅子腿缓慢地流淌滴落。 那一刻,人偶的眼前就只剩他。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人偶在说话,不曾改变的恐怖,就像里面缝进了人的血肉,灵魂在哀鸣般;声音尖利刺耳而凄惨悲凉。 保持着嘴角的怪异弧度,它动了。有如机械般僵硬的动作,每一步的迈出都有很长的停滞间隔,同时脑袋不受控制地向着另一边侧伴摇摆出很小的幅度;除却那个不变的恶劣笑容,以及密布血丝像是把人眼球缝在上面的眼珠子随着头颅摆动始终凝视着他的方向。 为什么是我? 他不敢再思考,瑟瑟发抖中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逃出这闪烁着血腥的阳光,逃脱这个毛骨悚然的地方!可是,他做不到,明明机会就在眼前,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木桩上般动弹不得。 行刑并不可怕,等待行刑的过程才最让人绝望。随着人偶那越来越清晰的利齿,嘴角淌下有如垂涎欲滴的血光,他已经魂飞魄散、色若死灰,甚至渴望自己像其他人一样须臾间化为血水肉汤,也不愿面对眼前的恐怖,以及接踵而来所能想象的开膛破肚。 人偶在距离他三、四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冷汗淌下了脸颊,衣湿沾身,透心彻骨的冰冷;竭尽全力吞下一口唾液,酸辣的味道刺痛喉咙——他不明白,也由不得他明白,宛如一本烂书为了塑造成悲剧莫名其妙就强加上悲惨结局一样。 “茶树。”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澈空洞,悦耳平静。 他理解这个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选择 记忆走马灯般风驰云卷地在眼前掠过涌现。他想起来了,那些失落埋没的过去,那些封印在契约中的往事,那个替换了自己在世界里再一次存在过的名字——他叫茶树。 眼神从一开始的惊恐,转而漠然,最后怒目而视,仇恨充斥!瞥向一边,毫无意外地,歌莉娅的身影映入眼帘。 与面前的恐怖人偶相比,除了相同的个头,同为人偶却是天壤之别。那一边是空洞笑容中的鲜血淋漓麻木诡异——这一边是精致脸孔下的冷若冰霜干净白皙;那一边是破旧连衣裙染上了让人忐忑的腥红,更显魂恶鬼厉,凶残不已——这一边是整洁哥特礼裙保持着使人迷醉的漆黑,愈加尘出俗脱,幽雅如斯。 高深莫测的玄妙,歌莉娅在这个通红的世界里独树一帜,宛如置身事外般拒绝了这些不详的色彩,没有接受倒映出这个世界的鲜艳——脸蛋的洁白,眼瞳中深邃晶莹的黑,除了本来就是殷红的裙裾,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被红浸染的痕迹。 “剥离记忆是为了让我不受情绪的影响看清真相——你是想说明我仇恨的不正确性吗?想用最肤浅的事理来阐述最深刻的原因;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就太高估你的智慧了,那是不可能磨灭的憎恨——你确实不是它,可是你却做了与它毫无差别的事。” 冷眼看着歌莉娅,茶树站直了身体,用不再颤抖的目光。 那一边,另一个人偶的世界就像静止了般无声无息,只是保持着歌莉娅出现前的姿态凝固在某个时间点。 “你的选择,是什么?” 静谧冷清,宛如最开始的那一刻,歌莉娅面无表情。 短暂的惊愕后,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茶树恍然大悟: “你……不是在改变我,剥离记忆也不是为了让我看清所谓的真相,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藏的真相…… 你不需要祈求我的原谅,只是在重塑那时的条件,确认我的觉悟而已——契约……已经被打破了?” 沉默的承认,歌莉娅没有回答他,倒不如说她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我做出与那个时候不一样的选择……会发生什么?你是说,失去的一切还能挽回?” 收缩的瞳孔,憎恨就像暴风雨夜随着海面汹涌的波涛飘摇起伏的一叶扁舟,颠覆了他认知的同时,茶树的表情惊疑不定;他不怀疑歌莉娅的能力,他只怀疑至今为止将会何去何从的记忆。 与那时不同,这一刻他知道代价。宛如对他那无法摆脱的憎恨做出最直白的答复,歌莉娅给了他一个回头的选择。他所要做的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只是不敢相信罢了,他清楚地知道假如做出了恢复原状的选择,他会忘却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忘却憎恨、忘却茶树,记起作为平凡人的名字,打开尘封的黑匣子。 一个复位键,歌莉娅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世界的导向依然不会发生变化,歌莉娅却不会再出现,最后他会死在那冷漠无情的枪口下。 他不由得去想—— 直到现在,他做出的选择到底是什么?他有点迷惘,如果说那是一个向歌莉娅许下的愿望,以最大限度的代价,她确实赋予了他实现愿望的力量;但假如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话,那种憎恨又因何而生从何而起? 他不得不权衡愿望与代价。与阻止肆意杀戮的“异常”、同室操戈的噩梦相比,那种代价真的异常庞大吗?不,那简直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在那种支零破碎的世界里,活下去仅仅是一个美好的寄托,害怕着一星半点的变化,触手可及的灭亡中——没有人还抱着希望。 无所适从的悲伤与恐惧,亲人被抹杀理应出现的感情,这才是他憎恨的本质,哪怕知道是代价,他无法接受杀戮这种行为,他只看到了歌莉娅的无情和冷酷。 或许她已经知道就算告诉了他代价也无法逃脱这种憎恨?又或者她明白如果告诉了他就不会做出这个选择。无论怎么说,即将毁灭的世界和家人——选哪个都不会有错,但现在所在的时刻这个世界无疑是还有希望的,让他把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死前幻象——重新回到那种绝望中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埋汰在过去的憎恨,陶醉在往昔的悲哀。如果说未来由什么来引导的话,决不是铸成心灵枷锁和脚镣的情绪——徘徊在过去的懊恼悔恨,当出现了挽回一切的选项时,就会显得力不从心。他才明白,尽管他曾经做出过选择,他却一直踌躇不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怨念不知所措,直到再一次出现相同的岔路,他才惊觉自己选择的含义,这些憎恨除了抒发自己的悲痛,毫无意义。 或许,他应该原谅她,尝试放下憎恨? 发梢的阴影下,虹膜在发亮: “我的选择是……作为茶树,继续活下去!” 炽热的手背,赫然浮现的启示阵;间而在眼前掠过空无一物的漆黑中,刹那间窜起的银色火苗在热烈地跳动。 世界的齿轮开始互相咬合着转动;血雾缭绕的空气,阳光有如浸染着品红般越发鲜艳明亮,刺得让人眼睛生痛。 街角的楼道里,血肉碎块在墙上缓慢地滑过,拖行出道道触目惊心的印痕,像是在哭诉着死者的不安;紧接着安静地落在楼梯阶级的边缘,汇成一股浊液,沿着细小的缝隙流淌;最后凝成一大颗血珠突出台阶,滴进血泊激起余音的腥臭。 鲜红的色调中,人偶的笑容愈发灿烂。它设法逼近——躯体在剧烈地抖动,半抬起的小腿却意外地凝在空中无法落下,直到它最后放弃动作,瞪着不应该出现在人偶身上的血淋淋的眼球紧紧地盯着他——茶树知道只有歌莉娅的力量才会如此霸道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准备,也不会有任何表情,现在他要做的只是消灭眼前的“异常”。 “冒昧问一句,你刚才是不是说找到我了?” 冷静的语气,凌厉的眼神;光洁的手背,消失的启示阵;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茶树不再恐惧,抬起右手,银色的火焰燃烧在指尖。 莫名其妙地,人偶没有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在笑,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冥冥中茶树像是想起了什么,却一片朦胧,琢磨不准,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开学典礼 11月1日 早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今天是魔法学校的入学仪式,我和一群老魔法师在浮空的主席台上或坐或站。 说是入学仪式,却隆重得像个庆典。 弗洛雷斯小姐总会把整个会场布置得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凡是看上去五彩缤纷赏心悦目且平时不会用到的魔法、幻象都一股脑地用了上去,但不得不说她很有技巧——我是说我甚至不能理解龙跟花卉有什么必然联系,她却能把这些东西融合得恰到好处,看上去似乎就应该是那个样子,这也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仪式会持续一天,大致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致辞,这部分没什么好说的,年年如此;只要没什么重大变迁基本上就是走走过场,礼仪性的问候而已。 第二部分是学生们的集体表演。倘若不是墨守成规的教师们默认地把节目定死了,那应该是最精彩的一部分——说实话我还挺喜欢那些小年轻们耀武扬威般竭尽全力的表现。 从低年级到高年级,从合唱团到大阵仗的魔法吟唱团,给我们表演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让新生们看到那些耀眼的光芒而已;就像这个会场的浮华一样,给他们一个希望,使他们看见自己今后的人生,让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也会像现在看见的这一幕那般星光熠熠光彩照人便足够了。 第三部分是新生们的召唤仪式及学院分配,也是我最期待的一部分。这个部分会给他们这些小孩儿们准备一个召唤法阵——不需要做什么,只需他们在教师的指导下通过幻想来描绘出他们潜在的能力;然后法阵便会自动运转,根据他们的想象同调意识最后召唤出将会陪伴他们一生的使魔。 当然,不是每个魔法师都必须有使魔,我要说明的是没有召唤出使魔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除了对学院的分配有一点影响,基本上他们未来的方向是一致的。 “这一届的新生好像比往年少了——有多少个来着?维特尼斯校长。” 亨特·史德本,和我同辈,帝国皇族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我跟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熟络,只是在某些社交场合才偶有来往。 “81位,确实比往年少了一些。” 我捋了捋白胡子,目光扫视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吵杂广场;我看到了一些身着盔甲骑在马背趾高气扬的骑士。那种光华闪烁的金属甲胄,我没猜错的话,那是皇室骑士。 我有邀请过他们吗?在我印象中,任何皇室骑士没有我的应允是不能进入这个魔法学校的,尽管学校是由皇族出资,这里总得是学术研究的地方,在我就职期间我便具有打理学校的权力。 “那是皇室骑士吗?” 那确实让人生气,我故意表露出阴沉的脸色、不满的语气;如果史德本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很确定这些挑衅我权威的人将会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去。 “不,那个金玫瑰徽章——恐怕他们是远征队的。” 史德本倒是从容不迫,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金玫瑰徽章,象征着魔法社的权利——约定是任何具有此徽章的人都必须也必然受到当地统治者的认可,魔法师在权利充足的条件下有义务为统治者做一些不损害魔法社利益的事;而在这个帝国里,魔法师就是成为贵族的条件。 三个月前由皇室骑士中的精英和魔法社联合组成出征讨伐莫里斯魔女的远征队,看样子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魔法学校确实是他们凯旋路线的一个站点。 自知理亏,自然无话可说。松了一口气,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继续寻找着我的目标。 “维特尼斯,这届的学生怎么样?” “查尔斯家的小儿子卢尼·查尔斯,继承了一族强大的水系血脉;格林家族的小女儿诺拉·格林,具有掌控元素的魔法潜力——你知道,元素魔法在我们这群魔法师里还是十分受欢迎的;还有史密斯家的独子汤姆·史密斯,展现了罕见的空间魔法能力——空间魔法,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十年难遇;以及希尔家族的儿子安迪·希尔,卓越的咒术才能表露无遗,咒术魔法的强大也是众所周知。” 然而我的目标却都不是我口中的孩子,尽管我十分看好他们;不得不说这届学生人数虽少,但质量却比往届好多了。在这里最顶端的魔法天赋象征着质量。 佩利恩家的歌莉娅·佩利恩,唯一一个我捉摸不透的孩子。自从那天回去后,我查阅了不下百本关于启示阵的魔导书,唯一的结论是能对魔法师使用启示阵的只能是神,或者神以上的其他东西;但这是不可能的,肉眼所见,她还是一个孩子——只能说一无所获,这反而让我感到兴奋——如果这是一个未知的能力,对于魔导学术而言将会成为一个重大的发现,因为未知的能力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这个孩子身上肯定会有征兆,我是说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开学典礼的集体表演持续到傍晚,随着一阵掌声落下帷幕,我示意点亮灯火。 然而出乎意料,几位远征骑士看着燃点起的火光,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座魔导炮,什么也没说就是朝着天空发射了一炮照明弹,顿时整个广场如临白昼,天空被映得一片明亮——我知道这东西,刚发明不久还只是用在军事战略方面,可以用魔法维持照明弹的时间和亮度,在学校开学典礼上用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时弗洛雷斯小姐来到了身旁,俯身在我耳边: “这是他们作为不请自来的歉礼。他们说虽然有约在先,但确实没料到今天是开学典礼,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带给学生,也确实没有告诉您,就以一枚持续到典礼结束的照明弹表示歉意。” “唉,我又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何必呢?约定就是约定,告不告诉我都是情理之中——这样吧,我们也掏不出什么回礼,现在我不便招待他们,你就请他们自便好了。” 恍然大悟,我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不过既然他们坚持,便也不能再说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使魔 11月1日晚 新生召唤仪式开始了。基本流程是先召唤然后根据召唤物的有无和魔法潜力的种类分配学院。 气氛顿时变得庄重而紧张热烈,这确实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无论对新生还是对学院而言——新生象征着新鲜血液,不管哪个学院都不会嫌新生多,毕竟越多的人意味着越高的可能性,总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孩子值得期待。 “怎么办?维特尼斯校长,我真的很紧张,我希望得到一个空间魔法师,汤姆·史密斯——我们这个学院已经很久没有被分配到一个像样的强力顶梁柱了。我的意思是尽管其他孩子也不差,但学院总要有一两个卓尔不凡的榜样来维持……” 说话的这位是吉耶尔莫·盖德,非限制性使魔派学院院长。表面上威严,却总喜欢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毫不忌讳地告诉我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或者他的各种秘密情绪,似乎我在他眼里已然成为了一个心理导师——可惜我确实不是,即使有时候我确实会给他建议。 “冷静点,盖德院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几届学生的质量的确——不是太好,有分到巨大潜力学生的学院了吗?噢,我想起来了,安德鲁·霍尔,他确实给你们学院带来了麻烦,好像是叫‘安德鲁的魔法比试’?” 故意提起那件事,看着盖德那左右为难老脸通红的尴尬样子,捋着胡须,我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得了,盖德,谁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哪个学院不是求贤若渴——问题是学院分配是一个客观事实,无论你再怎么想都无补于事。我们能做的只有看着他们,尽心尽力地把他们培养成人才而已——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盖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是,维特尼斯校长,这些我都知道,刚才我不过在抒发一下感情罢了——其实我的想法是,那些远征骑士有点问题,他们可能会干预这次分配,我希望你能保持警惕。小心点,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莫名其妙的警告,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已经离开落到了广场上,就像他擅自走到我身边一样。 第一个站在召唤阵上的是一个小男孩,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正如81个一面之缘的新生中我只记得那些让我意外的孩子。 他的召唤物是一条小鱼,凭借那微弱的魔力判断,应该是一条不受毒物侵袭的魔法鱼;用处大不大或者能力的强弱就看他选择的道路了,要我说的话,配合他那水系能力成为一个出色的魔药师是没有问题的。 限制性使魔派学院接纳了他。 接下来的几十个孩子里,召唤出与召唤不出使魔的恰好各占一半,分别被分配到使魔派与无使魔派学院——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根据使魔来划分学院,这应该很好理解;这个学校四大学院的划分标准之一:限制性使魔派学院、非限制性使魔派学院、限制性无使魔派学院、非限制性无使魔学院。 假如只从字面上读,比较让人困惑的是第二个划分标准——限制与非限制。 其实说开了也不难理解,魔法种类的意思: 限制,基础天赋之一,指的是能通过组成世界的自然元素来构筑魔法的能力;再具体点就是水、火、雷、电、风、土、光、暗、金属、植物等等,局限于世界的时间、空间、物质、能量而操纵其中的一种或多种元素。 操纵一种元素,例如一开始的小男孩学会了基本的水系魔法后,就能被称为“水系魔法师”;而当拥有操纵两种或两种以上元素的能力,并学会一定程度的操纵方式后,那个人就会被直接称为“元素魔法师”。例如我与现在正在召唤的我比较看好的孩子之一,诺拉·格林——即使她什么也没召唤出来,也不意味着她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元素魔法师,只是让她被分配到“限制性无使魔派学院”而已。 非限制,这就有点复杂了,同样是基础天赋之一,却不能一一列举。只能说限制魔法以外的都属于非限制魔法——与元素魔法相反,这些魔法不局限于组成世界的时间、空间、物质、能量,而更着重于法则条件。另一个我比较看好,也是盖德院长渴求的孩子,具有空间魔法潜力的汤姆·史密斯就在此列。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可名状的魔法表现例如让人情绪发生变化、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使某个空间内的时间静止、隐身等等,我是说这些都是非限制魔法师能学但根据他们的天赋却不一定学得会的魔法——实际上一定程度上也有适合限制性魔法师学的非限制魔法,“启示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具有任何元素的特征,我却能使用;但非限制魔法师一定学不了限制魔法,因为他们不具有元素潜力。 恐怕要让盖德院长失望了,汤姆·史密斯也没能召唤出使魔,意味着他只能分配到“非限制性无使魔派学院”。 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卢尼·查尔斯,家族传承的水系血脉确实强大——随着震耳欲聋连绵不断的咆哮,他竟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水蛇海德拉!那身长也足有二、三米的幼年九头蛇,每个蛇头都警惕地向周围吐着蛇信,诠释着它身前查尔斯毫不掩饰的意气风发、盛气凌人——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随着周围各种羡慕的眼光,查尔斯把身体绷得笔直,昂首挺胸地被拥进了隶属限制性使魔派学院那兴高采烈、异声祝贺的人群中——似乎那一刻都为他们脸上增添了无上的荣耀般。 我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群年轻人的攀比心还是太重了。 以至于紧随其后据我观察具有咒术天赋的安迪·希尔,召唤出了厄运精灵却被人忽视无人问津。或许是那个使魔比起海德拉缺少了视觉冲击力,或许过于罕见少人认识,但逃不过我的眼睛——如果盖德再次到这里来的话,我都要忍不住祝贺他了。 这种精灵个头有如一只稍大的甲虫,不呈人形,看上去就是一只在空中飞舞的大虫子,但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可以招致厄运,使用得当的话对咒术加成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最后登场的是歌莉娅·佩利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战士 11月1日晚 毕竟已经是最后一个召唤的孩子了,观众们的热情正在退散。就像我先前告诉过他们一样,我看好的几个孩子都已经登场完毕,各院的院长也是兴趣怏然,我想无论佩利恩分配到那个学院对于他们都没什么好期待的。 恰恰相反,我倒是兴致勃勃,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他们任何有关歌莉娅·佩利恩才能的事,也不方便透露——说我被启示阵影响了?所有魔法师都会把我当傻子,老糊涂的维特尼斯,我还没有那么天真;有些事自然是先行观察,作为一个秘密直到它无法被众人否认为止。那个孩子确实有点特别。 沉着、冷静、处变不惊,这些都是我觉得佩利恩与其他孩子除却能力外最大的不同之处,甚至连那种初被承认是魔法师的骄傲自豪也荡然无存。她就像一个雍容华贵、举止娴雅、风韵脱俗的贵妇人,是家庭教育的关系吗?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完全看不透她,她不像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孩子。 召唤开始了,我屏气凝神地看着站在召唤阵上的佩利恩——她的表情淡漠如水,深邃如空,从第一次看见她我就没发现她的表情有过丝毫变化,恍如一个极其精致的人偶,我曾经以为那只是自闭使然。 召唤的仪式需要庄严、肃穆;召唤者集中精力,最好闭上眼睛,从冥冥中联结自己的思念——可能还需要一点咒文、动作的加持,我是说不一定每个孩子都需要,关键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也不是说有了加持就一定会召唤出强大的使魔,只是让他们的意识更加平稳而已。 佩利恩显然不需要这些,她太平静了,她甚至没有闭上眼睛。 “召唤。” 她说什么了吗?我似乎只听见一句最简单的话,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大惊失色——不,不只是我,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脸色依然毫无波动的歌莉娅·佩利恩。 清晰可见的景象:大地在震动,龟裂开丝丝巨大黑暗深不见底的裂缝! 除了依旧在天上坚如磐石地照耀着一切的闪光弹,其它所有火光都在忽明忽暗飘摇闪烁,稍有不稳固的甚至已经塌陷埋没进黑暗的阴影——这一刻仿佛世界在崩塌,几乎是排山倒海;具有浮空能力的魔法师基本上都已经携带着新生们飞至空中,不具有浮空能力的只能趴在地上摇摆不定地避让着裂缝叫苦连连;倒是我们这些浮空台席上的老头子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波及,却也瘆得慌。 召唤阵在崩裂,只限于那个召唤阵的范围,佩利恩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一动不动,我只看见那耀眼瞩目的从召唤阵裂缝中渗出直指灵魂的银色光芒!伴随着呈冲击波状迅速扩散的结实气浪! 现在不是顾及私人感情的时刻,猛然一拍桌面,我捏了一道扩音魔法朝着召唤阵的方向大吼: “停下召唤!” 恍惚间,我回过了神,众人也回过了神——闪光弹岿然不动地挂在天空,照耀着浮在空中夹带着新生的魔法师们,还有青筋暴起的我。 大地完好无损,召唤阵也安然无恙;火把仍然在安静地燃烧,映红了趴在地上莫名其妙的人们的脸。 幻觉?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能有这种磅礴的幻视能力,除了传说中的妖兽我想象不出其他东西。但按道理以召唤者的能力来计算即使使魔的力量绝对强大,受约束于召唤者也不可能在一开始的召唤中就呈现出这种无可比拟的强大压迫感,何况召唤者还是一个小女孩——就像所有人一样,我迫不及待地朝着召唤阵上的佩利恩望去。 她的身前半跪着一位身穿银色铠甲裙的美丽少女,漆黑的长发披在背上,与佩利恩的黑发相得益彰。此刻那位少女闭着眼睛,双手拄着深陷召唤阵的银色大剑,把手背晾在佩利恩的眼前,似在沉睡。 人形使魔?我努力在我的所见所闻中搜索着答案,可惜一无所获——确实强大的妖兽都能变化成人形,但不得不说它们都不是人;即使与人极其相似的精灵族、矮人族,人尚且无法进行召唤,何况是人?召唤阵的含义本来就不包括人,我是说不能召唤同类,包括一脉相承的类人族。 那是她慌乱中带进来的仆人之类?凡是有见识能思考的成人都不会这么想,那震撼人心的世界崩塌的幻象不容小窥——我甚至有点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幻象了——何况使魔并不是鉴定魔法师的唯一标准,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佩利恩在那个少女的手背上用指尖描画着什么…… 我不敢相信,那居然是启示阵!她在干什么?在使魔的身上使用启示魔法?我只想说启示阵绝对不是她这样用的——除非那真是她慌乱中带进来的仆人,但她也没有足够的魔力去启示别人,直到我想起那时在我手背上刻画的启示阵。 我想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启示阵已经完成,少女睁开了眼睛,过于寂静乃至冷却凝固的空气中,少女的清音徘徊在耳边: “我叫‘战士’。” “喂!佩利恩家的!” 说话的是卢尼·查尔斯,那个召唤出九头蛇海德拉传承着一族强大水系魔法的孩子。 “我听说召唤法阵不能召唤出类人族——你那个使魔是自己带进来的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我认为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根本不明白他面对的是什么,甚至我也不明白。要说他确实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但却没有人陪着他笑——长辈,说的是我这一辈的老魔法师肯定看出了幻境的怪异倒映着事情的严峻,注定不会附和他,而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也跟随着长者的态度不便附和,便让他的锋芒毕露很是尴尬。 这确实使他恼羞成怒,猝不及防地,他便指挥着海德拉朝着那位名为“战士”的少女迎头便咬!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落到了召唤阵上,如果没有意外在九头蛇距离战士脖子三寸的位置我就能堪堪制止,然后等待着查尔斯的将会是极其严厉的责罚,我是说,假如战士没有动的话—— 瞬间的抬手便砍下了海德拉的一只头,留给它的是一个平整的切口。 “够了!” 一声暴喝,权杖击裂了召唤阵,学生间的私斗从来都不被允许,我有些恼怒这些自以为是的行为。 查尔斯瞬间噤声,佩利恩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一切再次回到死寂。 众人的视线汇聚到我身上,我知道他们在等待着我的发声,无论是对这次事件的处决,还是对那些幻境的解释,能让他们信任的只有我,也总会是我。 “这次事件,看在你们都是新生并且受到一定程度惊吓的份上,我便既往不咎,但要记住学生间是禁止私斗的,不会再有下次!” 叹了一口气,我看着瑟瑟发抖的查尔斯: “你也别伤心了,海德拉的头会长回来的,毕竟是妖兽。 至于那些幻象,我会进行调查,到时候出来结果我会亲自公布!” 尽管不是太让人信服,也只能这么说了,这些都是事实,然后我便示意弗洛雷斯小姐宣布—— “歌莉娅·佩利恩,非限制性使魔派学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梦的征兆 银色的火雨起舞飘零在漆红的天空让人心醉,人偶的世界在破碎。 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 或许不详只是淋漓鲜血中残存的一抹浮华;沉默地看着血腥融化——如果有什么东西能逃脱他眼睛的话,那一定迷惑不了歌莉娅。 可能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吧…… 思绪在空中伴随着火焰落下,在他的心底溅出朵朵雨花。 茶树,你忘了吗? 猝不及防地在脑海里回响的女子声音,他不明白。 谁在那里? 看向旁边的歌莉娅——她没有听到声音吗?或许她听到了却只是默不作声而已? 茶树,你真的忘了吗? 一遍遍地在耳边重复的话,茶树似曾相识,拼命搜索着记忆,却无从想起,让他情不自禁地焦躁,难以自制地恼怒: “不要这样好吗?如果你真是我熟悉的某个人的话——我忘了,你告诉我就是,何必装神弄鬼纠缠不清?再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呵…… 女孩的笑声是那么甜蜜悦耳。确认了茶树的话,她倒不着急告诉他,就像有意戏弄着他一样,直到那个恶狠狠的语气急转直下: 我要杀了你!喝你的血,啖你的肉,咬碎你的骨!你这个抛弃了我的人! 猛然惊醒,在某幢大楼的顶层,茶树汗湿沾身——用手背在额上抹了一把,像摸在冰块上般滑下满手湿润。 阴朦朦的天空,黎明的昏暗中,还不太清晰的周遭景致接纳着视线的朦胧;稍不留神,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什么东西? 刚从恶梦惊醒的忐忑,茶树被吓了一跳,燃点起一丝银白的火焰,他才得以看清——滴溜溜地泛转着银光的大眼睛,毫无表情的姣好面容,还有那熟悉的哥特礼裙,不是歌莉娅是谁?此刻歌莉娅坐在一块砖头上,伸直了那双短小的人偶腿,像是在放松着自己一样的动作,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额……怎么了?” 迎上她的目光,茶树有点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刻意回避着仇恨,茶树确实不知道拿什么面对她,一个存在有点微妙的灵异人偶。 说起来歌莉娅整个晚上一直在注视着他?还是他的这番动作不小心惊扰了歌莉娅,他无从知晓,只知道他问出的问题实在有点拙劣,她完全可以无视他。 “你,做恶梦了。” 语气还是那么淡薄、冷清。 茶树永远不知道歌莉娅的下一句话,就像他完全弄不明白人偶的想法、这时的目瞪口呆一样——歌莉娅想表达什么?只是一个友好的关怀,想说说话、聊聊天而已?或者单纯在回答他的问题,无论有没有意义。 或许他应该尝试着了解歌莉娅? “你……不会做梦吗?” 茶树的语气有点迟疑。 “过去,就是梦。” 歌莉娅说的大概是人偶的梦相当于她所经历的一切过往,做梦、或许是睡觉这个行为等于在回忆里重新经历一次——契约给予了茶树某种理解她话里意思的能力,似乎他与歌莉娅的思想通过契约在某些条件下联系到了一起。 “那过去的痛苦重新经历一次,不会更痛苦吗?” 脱口而出的话,他便后悔了,毕竟痛苦是一个形容人心灵情绪的词,用在人偶身上总会有点不合适——在他印象里歌莉娅是没有感情的,何况碍于她那种磅礴的力量,说有痛苦的事也实在让人怀疑。 这一次歌莉娅没有说话,视线从茶树身上移开,转向天边那美丽的红霞。 良久,她扶着裙子站了起来: “她,是莫蕾。” 谁? 茶树有点惊讶。在他的印象中,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从属着记忆里的遥远的梦——那个莫蕾,歌莉娅消失时的事件,契约濒临崩溃的边缘,而无法听清的名字和无法去到的地址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那个时候不是歌莉娅把他拉回了现实的吗? 似乎看穿了茶树的想法,歌莉娅安静地向他解释——说是解释,却也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那,不是梦。” “但就算你说不是梦……那个听不清楚的名字,还有那些被屏蔽了的家人、家庭住址,这不就是契约烙下的印证吗?” “存在,重叠了。” 茶树看着她,有如醍醐灌顶,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惊讶: “你是说——那个时候,契约确实前所未有地薄弱;因为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或是说凭依着契约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我,失去了契约的支持,与本来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我重叠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被世界消除一个,或者挤压融合掉其中的一位…… 而恰好那个时候我被杀死了,因此这种作用力只存在于灵魂,我便把这个世界的自己灵魂挤压到了‘异常’中,我代替了他的存在,但却因为契约的干扰我失去了自己作为普通人的理解和记性——这就是那个时候的真相。 事实就是,当你把我从自己的躯壳中拉回茶树的身体时,这个世界的我便脱离‘异常’,失去了世界的阻力自然地回到那个躯壳,而莫蕾……因为是在魔法的作用下去到‘异常’,假如‘异常’没有被消灭的话,她没有任何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冷汗滑下了脸颊,茶树的瞳孔在痛苦地颤栗: “我……害了她……我不该把她卷入这些‘异常’当中的,就像我一直在做的那样…… 直到在你的启示下我再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我的生活,暗中观察着一切,我依然没有发现你引导着我消灭的那个‘异常’就是当时我没能消灭的‘异常’;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发觉那个在另一个我生命中消失的女孩正是莫蕾……” “可恶!我怎么能这么大意!假如那个时候我再坚持一下原则——不卷入任何普通人的原则,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她本来可以回归平凡的生活,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 都是因为我!” 指甲深陷进手心,茶树捏紧拳头,在愤怒和悔恨的驱使下顾不上疼痛,奋力一拳甩在坚实的墙壁上。 带下石灰粉砾,从墙壁滑落的手;关节泛红变黑,指尖在不住地颤抖。 “歌莉娅,拜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蛰伏 公安局,某个会议室。 “关于王星的处理事宜。” 老警官宣读了这次会议的主题。 在场的依旧是行动小组的5个人,包括董邢俊和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正待判决的王星。 “我首先要声明的是这个行动小组的存在以及我们的行动纲要都属于秘密,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普通的执法行政机关——这些打破常识违背伦理的内容都会使我们的国家陷入混乱、处于不利的境地;所以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以及出现的情况,我们都不能简单地交由监察机关处理,意味着我们先会进行内部讨论,然后由上级部门直接作出处罚。” 老警官继续公布着处理的前提、会议进行的原因,以及大致的处理流程。 “我建议严正处罚,至少也必须打入牢狱收监处理,关键时刻为了杀鸡儆猴这种知法犯法的行为即使是执行死刑也无可厚非。处罚的内容包括隐藏事实、违章乱纪、玩忽职守以及窝藏罪犯、纵容罪行导致行动失败,一众无辜人民的丧生。” 赵洁琳,在场的警官之一;英气凛然、疾恶如仇是对她最好的形容,却也并非会逞匹夫之勇,她的聪慧才是她加入行动小组的重要原因。 “我没有玩忽职守也没有纵容罪行!我一直都在追寻着她……” 王星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他的话显然中气不足。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结果呢?国家信任着你,我们小组的成员信任着你,但事实就是我们把追踪茶树的任务交给了你,而你却自大地隐藏了你的近亲是‘异常’,擅自行动放弃追踪茶树,否决了行动纲领和目的。 直接导致我们的信息不充分,你实力不足的条件下,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无辜群众在你那位至亲‘异常’的杀戮下为你的无能付出代价成为了牺牲品,以及我们再次失去了茶树的踪迹。” 目光犹如鹰喙般锐利,赵洁琳紧紧地盯着王星的眼睛,然而她接着往下说的话更是让他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的,只是天灾人祸,事不如意,我们不妨根据你的推断往后看;你认为你的那个妹妹是为了去见茶树,而她确实摆脱了你见到茶树了,我说的是他们互相见面后发生的事——你的那个‘异常’的妹妹在哪里?茶树又在哪里? 据我们所知,茶树是作为消灭‘异常’的存在,而你的那位正是作为‘异常’,他们见面了不会如此平静相安无事。倘若不是有人刻意掩盖事实,任谁都能想到,除非两败俱伤,不然没有那一方会有闲暇清理曾经出现过的痕迹,我是说所有的现场勘探并无蛛丝马迹——他们中的一位肯定被消灭了,那会是谁?茶树吗?还是—— 我没记错的话,茶树消灭‘异常’只消灭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就像那时医院里的护士,他并没有选择杀死她;即便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茶树不得不杀死王蜂,作为她的亲兄弟,你的做法不由得让人猜测:任由她或者她的遗体交给当局处理?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隐瞒她的所在,甚至为她伪造新的身份,把一切归咎于‘异常’而原谅她? 不要把我们当成傻子。” 王星咬咬牙——确实王蜂的自大就像他,为自己预设了后路却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失败,失却了能力的她此刻根本毫无办法;他只能任凭她依赖,正如赵洁琳所说,把一切归咎于‘异常’就会变得简单: “我……是我没有能力,我的推理错了,我太过自大——他们根本就没有见面,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先别急着下定论嘛,小星星同志。” 一直未曾说过话,对会议兴趣索然的周觅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兴致,单手支着脸颊,一副不羁放荡、玩世不恭的样子, “平时都是看你们在说话,看上去就像互相欣赏惺惺相惜的好同志,这翻起脸来就是往死里弄,比翻书还快。哎,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赵洁琳挑了挑眉毛: “周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也没什么想要说的啦,只是如果我是小星星同志的话,这回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弃车保帅——只要承认自己稍微有点骄傲,一切就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反正也只是决策失误而已,不至于秋后问斩;更何况在这个职位知道得太多便也是个好处,恐怕连职务也不会卸,唯一的判决便是戴罪立功,一切安好啦。” 不知是冷嘲热讽还是在抒发己见,周觅的话耐人寻味, “不妨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身边人就是‘异常’,却执着于调查‘异常’的原因,恐怕不会是‘只有我才能处决你’的宿命,而是‘只有我才能包庇你’的共犯哦! 老实说,如果我有一个‘异常’强大的小妹,甭提我有多开心了,仗势欺人为所欲为,这不是爽爆了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利害关系的话,我干嘛要无缘无故地去暴露她?只要她控制了地下组织,我监视着警察,这才是最完美的配合,再制裁掉对她有害的茶树,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有证据的哦,你所在的城市为什么这么安定,你当上警察后循规蹈矩,也是你年纪轻轻却不断升职、破获各犯罪团伙的原因——因为黑帮的利益链、地下交易都被一个叫做‘蜂王’的大boss管制,那个‘蜂王’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只要不乐意受她控制的都被暴露给你,这样的配合,简直完美。 你不是才说你能力不足吗?你看我这就把你升职的原因给你说了,是不是对我万分感激?不用道谢,这个小组的唯一好处就是不合常理的地方不需要证据就能定罪。” 轰的一声,王星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蜂能这么轻易找到茶树:他就是王蜂最有价值的线索。加上她那种绝对的能力,确实就算自己再大的能耐职位飙升受人瞩目还是匪夷所思——但她已经失去能力了不是吗?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王蜂了。 “我……自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就分开了,我根本不知道她还在我所在的城市,因为一个偶然我才得知她堕入了‘异常’。寻找到她,并解决她的困境,调查‘异常’,这也是我加入这个小组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面对步步紧迫的推理,他也只能说实话,但他却有种预感——他前面的谎言会把他至于完全不利的境地,他无法圆谎。 “哇,真是让人感动!你知道吗,假如我真的一点干货也没有,我真的会被你感动哭了——新的名字、新的住址、陌生城市的机票,你还在这里。你说得对,监视茶树需要有点能耐,但监视你?我只能说对不起,自从你毛遂自荐去追踪茶树开始我就觉得你有问题了。 你应该感谢董邢俊,你一直轻视的人,不得不说他的监视还是很到位的,毕竟他当警察也有些年头了,不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好警官。 聚众群集的地方确实有十几个,但实际上你小妹只会选择人迹罕至,能把所有聚集的人作为人质的地方,就像她知道茶树不会杀人而留出准备同时不让警察发现一样,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不会太多。你也知道这点,但你却把董邢俊支去了完全不可能达成上述条件的地方。 你刚刚说你推理错误了,他们没有见面?还说过寻找她,解决困境,我猜猜——不会是被警察包围的困境吧?你掩护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 王星的手心在冒汗,瞪大的眼睛里瞳孔在颤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擦身而过的死亡 “我是‘异常’。” 公安局里,莫蕾的神色格外平静。 “呃……” 一瞬间的错愕,赵洁琳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此刻,她正坐在莫蕾的对面。 “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吗?” 十分勉强的笑容下,她起身走出了接待室。 接待室外。 “这个女孩名叫莫蕾,她说自己是‘异常’——我需要与她有关的资料,包括她的过往经历。” 迫不及待地向小组里的成员汇报,赵洁琳从董邢俊手上接过了一沓薄薄的纸张,似乎还保留着刚从打印机出来的余温和气味;她有点疑惑, “这些是什么?” “你要的资料。任何一个指名道姓地要求小组里其中一个成员——或者是曾经成员见面的人,无论她的理由是什么,我想这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征兆。只是先做好准备而已,从她说的第一个字开始。” 老警官示意了一下墙上带着录音功能的摄像头。 “嗯,谢谢,听起来确实让人安心。顺便说一句,有人要陪我一起吗?” 赵洁琳握着纸张用力恰到好处地拍了拍接待室那虚掩着的门。 董邢俊正要上前,却被老警官拦住了: “不,人多了不一定是好事——人越多越容易引起她的戒备心理,何况她只有一个人,我们也只需要一个人,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应对。稳住她,然后尽你全力了解她的情况,包括她知道的所有信息来源……” 周觅突然插了一句: “直接否定她的话不就好了。 关于‘异常’以及我们在秘密调查‘异常’的事除了这里的所有人,就只有三个人知道——王星、王蜂、茶树。王星已经监禁了,到目前为止与他接触过的人只有我们,不排除他在被捕前做出了应对,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然后是茶树,他根本不屑于参与我们的调查,他是一个独立特行的人,更何况把这些事泄漏出去?可能性比王星还小;那么傻子都知道排除法的最后还剩谁了,扰乱调查,调虎离山,救出相濡以沫的大哥,动机不能更充分。” “为什么不可能是‘异常’的受害者?据我所知,茶树确实救过很多人,也在他们眼前展现过各种能力……” 董邢俊提出了疑问。 “因为他们就算接触过‘异常’也只知道茶树,而不知道我们。如果不是这里的某一个人被灌醉了胡说八道的话——你知道的,我的嘴巴就是不可靠,自从加入了这个调查组我都不敢跟兄弟们干杯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一些军事机密;尽管没有人会相信,但也要戒骄戒躁时刻准备着不是吗?哎,可怜这个知己难求、怀才不遇的我~” 若有若无的自嘲,周觅话里有话,似乎在诠释着推理的正确性。 “假如王蜂真要做出什么大动作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要去监守王星吗?” 董邢俊的表情十分不安,恨不得立刻做出行动。 “不,我们见机行事。” 平静的回答,赵洁琳推开了门。 接待室里。 “你能再阐述一遍你的情况吗?我刚才拿到了你的信息……” 赵洁琳翻看着莫蕾的资料,然而随着翻下去的每一页,她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她发现了事情恐怕并没有周觅所说的那么简单,隐隐的不详预感徘徊在心头。 “我就是你们所追寻的‘异常’,我来这里寻求着你们的保护——保护我不被茶树所杀。” 莫蕾的语气很阴沉。 苍白的脸色下,赵洁琳丝毫看不出她对茶树的害怕,倒不如说她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谁告诉你我们在追寻着‘异常’的?说到底,你知道你口中的‘异常’究竟是什么吗?” 放下资料,赵洁琳紧靠着桌面,双手自然地挽在一起撑在桌面上。 窗外和煦的阳光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 “你不相信我对吗?” 忽然抬起的眼睛带着血丝,充满敌意。 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意冻得赵洁琳直打哆嗦,她不明白;在极度忐忑的不安和疑惑中却不得不保持理智,仍然是那套万能的规范化安慰式措辞: “我只是尝试了解清楚你身上发生的事,以便我们帮助你——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口失踪档案里你依然没有删除记录——为什么你不先回去与你的家人团聚?要知道他们都在担心你。 倘若有人在外面威胁到你性命的话,在你踏入公安局的那一刻起危机就已经解除了。你更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告诉我们一切,好帮助你摆脱困境……” 徘徊在嘴边的慰藉还没有说完,下一刻从莫蕾的瞳孔中,赵洁琳看到了自己身侧的血红——一条手臂已经被碎成血块肉沫飞溅洒落在身后的书架和地面,就像洁白衬衫上的颜料,染出不合时宜的鲜艳。 痛吗?破坏的迅速甚至没有让她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似乎那种力量远快于回馈的神经,或是说就连神经也在一瞬间被剥离了般——血液在恐惧着滴落,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时,才从伤口爆射出一朵浓厚浑浊的血花,紧随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觉。 “洁琳!” 接待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小组成员已经冲到了接待桌边——周觅、董邢俊分左右两边掏出枪支从后面指着莫蕾,老警官则来到了赵洁琳的身边替她紧紧地按住伤口。 “别……先不要……惊动其他警察,这个女孩……把她保护起来……” 咬着牙关,大口大口地咽着气,即使说话的艰难、无法抑制的疼痛已经让她的唾液止不住地从嘴角冒着泡沫流下,赵洁琳也没有叫出声,就像她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稍有不慎都会被眼前的‘异常’抹杀一样,满足莫蕾的条件才是使所有人活下去的最好办法——让她失去一条手臂恐怕属于最轻微的警告了,她的切身体会告诉她那种力量没有人能抗拒。 “为什么……她都做出这种事了……” 通红的眼睛,董邢俊刚想说话,却被老警官狠狠地瞪了回去。 先把枪收起来的是周觅,往昔的戏谑早已渺无踪迹,他没有看向赵洁琳,一反常态的严肃表情下,他伸手做出一个很绅士的动作邀请莫蕾跟随他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铜镜 假如另一个我存在的话,他的生活会比现在的我更幸福吗? 假如那一个我做出与至今的我完全不同的选择,此刻我所面对的一切会有所改变吗? 或者说遵循着这个社会的规则生活着的我才是最幸福的? 但是完全感觉不到呢,这种幸福感,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悔恨和力不从心的负罪。 社会的机器,每天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动作,做着千篇一律的事,创造着无法看见未来的所谓“社会价值”,然后自己的愿望啊理想啊什么也没实现,默默无闻地循规蹈矩过了一辈子,最后感觉什么也没完成、感叹着“人生也就这样子”死掉了,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幸福吧…… 人,难道不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而活好点? 从竭尽全力的奔跑中找到存在的意义;由着心灵的寄托在茫茫大海中扬起风帆,即使短暂地失却了光明在暴风雨中飘荡,自己的旅途也不曾迷惘——怀着仅存于心的希冀,一步一步前进脚踏实地,直到最后触及自己的愿望;不需要生硬地随波逐流回馈社会,只求抓住自己的理想生而无悔。 这样的人生会对社会毫无价值吗?不,社会的组成成分是人;鼓起勇气找到自己、实现了自我价值的人,不用刻意强调,他们已经在社会中贡献了自己有所建树,成为社会最出色的顶梁柱。 人不是部件,如果仅仅作为一个零件,一个巨大个体的细胞而活的话,那就不像人了。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有思维有意识的不是吗…… 我—— 不太喜欢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呢…… 我渴望做出改变。 旧货店。 “巧夺天工也不过如此了吧,这面镜子莫不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抚摸着落地铜镜上古朴清晰而精致华贵的雕刻纹理,幻想着昔日辉煌国度里某个仪式的法阵印痕,谢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谢毅,工薪阶层,白领一族,生活并不富裕,却也没有拮据,一个人租住在近郊,经常喜欢到附近的旧货店淘一些物美价廉的生活用品。 “这个啊…… 昨天刚到的,的确,看上去很漂亮呢,但是……” 旧货店老板是一个比较和蔼实诚的肥胖中年人,因为谢毅的多次光顾已经称得上是这个在陌生城市闯荡的年轻人为数不多的熟人了。 但是? 谢毅眼睛一亮。 “如果是你买的话,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卖呢——不,无论想买的是谁,这种昧着良心的买卖不值得…… 何况你也是老主顾了,这样害了你可不好。” 呐呐自语间,店老板话锋一转,突然来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听得谢毅一愣一愣。 我买?也就是说价格是我可以承受的? “哎,你这是什么话,价格不合适不买便是,我又不是非要买。只是有点惊奇你这店里还有这种罕物而已,想来贵也是必然的。” “贵倒是不贵,一百块我也卖了,只是……” 老板似乎想说些什么。 一百块?的确不贵,何况普通的试衣镜也就一百块左右,这可是铜镜啊!而且还有如此精美的雕刻,还有那厚重的质感,就算是仿制品也不亏吧…… 谢毅心动了。 “只是什么?如果是运送费的话我可以出……难道是非法渠道得来的?” 这个确实会害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啊呸,怎么可能,我是这样的人吗,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收那种东西的! 小兄弟,我告诉你,话可不能乱说——污人清白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莫不是我与你熟,还算有点交情,要是别人我直接踹他出去了!” 店老板倒急了,确实,他店里的都是旧货,却也没有沦落到出售赃物的程度。 “抱歉抱歉,是我想多了,还请多多包涵。不过你说的‘害人’,我还是不懂。” 谢毅连忙给店老板赔了个笑脸,然而他却更奇怪了: 物品终究是物品,就算具有强大的能量,只要使用得当的话,一定就能为人所用。 害人?那只是使用的方法不正确而已,可是一块铜镜,说害人还是太夸张了吧…… “唉,告诉你也好。” 店老板叹了一口气, “这块镜子其实已经转手8次了!” 8次? 谢毅心里咯噔一下子: “你不是说昨天才到吗?怎么就知道转手8次了……” “那是昨天才到,我说的是回到!我是个卖旧货的人,什么东西一来一回我还不清楚吗?我也不喜欢故弄玄虚,听人说的我就不会给你说了——都有记录的,这镜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这里。” 店老板信誓旦旦地掏出了一本旧账本拍在桌子上,就像为了证明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翻开了铜镜的出售记录递到谢毅的眼前——确实是8次。 “你也奇怪吧!这8次转手的对象,也不乏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是不到半个月,这些人都送回来了! 这不是退货,而是‘送’回来的,你能想象吗?他们连一分钱也不要!” 店老板说到这里竟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样子都很奇怪,打个比方吧,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把钱塞到他们手上,竟然掉下来了! 掉下来!就像那个树上的落叶一样! 你说谁不稀罕钱,跟钱过不去? 而且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 “这么多次你都是以100块出售的吗?” 谢毅若有所思。 “这里不是记下了吗?第一次还是贵一点吧,500块。 我也不懂这一路的行情,虽然找人鉴别过这是件老铜器,但具体哪个年代也没有说得清楚的,都说上面雕刻的纹路以及制作的风格都很诡异。就当它是现代的铜制品吧,于是我凭直觉估了个质量价。 现在我都不太敢卖出去了,这不正想找块布遮起来。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打这块铜镜的主意了,万一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哥,这你就不厚道了。” 谢毅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故事里有两个漏洞。 其一,铜镜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作为辟邪之物;‘铜镜现真身’,‘铜镜吓邪物’,虽然有点迷信,却也是自古以来的说法,殊不见法师道士以铜镜作法,古人亦有悬铜镜于门上以驱灾解难,‘铜镜是邪物’是没有根据的。 其二,假使铜镜真是邪物,不是我说话难听,为何多番回到你这里,你却一直无事? 如果不想卖的话,我也不会勉强,毕竟是你的东西,卖不卖也由你说了算,但这故事我就不能理解了。” “这,这,这,小伙子,跟你咋就说不通呢……” 店老板无奈得顿足捶胸,考虑了半天最后似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般, “好吧,我免费给你,反正这么多次来回钱肯定是赚回来了,这100块的人命钱我也就不要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半个月之内你每天都要到我这里,如果我发现了什么异常就送回来,这也是为你好——怎么样?” “一言为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镜中人 某住宅区,一片漆黑的房间,黯淡的台灯下,电脑屏幕发散着莹莹之光。时间跟随着“啪哒啪哒”的键盘敲击声一点一滴地流逝,谢毅回过神时,已经快到凌晨了。 铜镜,就摆在谢毅工作座椅的旁边。 “已经这么晚了吗……” 恰好瞥见屏幕右下角电子数跳动的刹那,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继而望向旁边铜镜里的自己若有所思: 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 白拿他的铜镜,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就像占了他便宜一样,虽然那半个月内每天去一次的约定挺傻的——哎,是真的不爽,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能白拿,约定就约定吧,明天还是给他送个买卖钱的好!省得自己老是心怀挂念。 不过这个镜子倒不但清晰明亮而且还挺古朴精致,应该是很昂贵的吧,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会沦落到一百块抛售的样子,这算捡到宝了吗? 在谢毅胡思乱想偷偷窃喜的后一刻,铜镜倒映出的影像——恍惚中的黑暗里,房门外似乎飘过了一道女子的倩影。 “谁?” 一个激灵,猛然拉开椅子回过头,目光陷进门外那飘渺的死寂,睁大的眼睛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间出租屋不算大,一个人住却是恰到好处。一房一厅,厨房与厕所连在一起以一门相隔,基本上只要亮起两盏灯站到房门外整个房子内部环境就能一览无余。 因为工作上的习惯以及出于省钱的考虑,即便到了夜里,平常谢毅都只在工作台上点亮一盏台灯而不会把家里的所有灯都打开,尽管只有两盏,就像他享受着那种幽暗中孤独的寂静般——此刻谢毅站到了房门外打开了灯,瞬间驱散了黑暗的迷蒙把整个房子映得透彻的明亮。 目光所及之处,他看不见一丝异常。 或许是他工作的时间太长?眼睛有点干涸,脑袋有点疲倦,加上白天店老板疑神疑鬼的影响,导致他出现了幻视——情不自已地徘徊在脑海中的想法,谢毅也只能这么想着好安慰自己;他只当自己看花眼了,何况这个单人房根本藏不住人。 熄了灯,谢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眼下的工作还有一点没有完成,他却不想继续了。 真的要这么下去吗?他有点迷惑,蛰伏的想法在心底彷徨不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总有一天他会面临崩溃。就像他从来不曾喜欢过这份工作,仅仅在随波逐流,在意着旁人的眼光而不得不“抱成一团”,成为社会机器的一颗零件,在沉浮的人流中忘却了自己的梦想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迎来的肯定是一顿责罚——但假如自己完成了任务,迎来的未来又会是自己的希冀吗? 不曾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生命,未尝望眼欲穿地渴望着的未来。谢毅发现了,现在的他更多是风干着自己人生的无奈。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谢毅百味陈杂,仿佛回到了那时的岔路,那个决定着自己命运的选择。假如当初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和梦想,同一个现在,他又在哪里?这一刻他会像镜中的自己那般倒映着清澈吗? 铜镜中的自己猝不及防地对着他眨了下眼睛。 错……错觉? 谢毅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思绪被生硬地扯回了现实;脑壳的疼痛中,定睛一看,似乎没什么不妥,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么多天的通宵确实伤神动体,他已经熬不住了。 “莫非真有什么魑魅魍魉?” 自言自语的苦笑后,谢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起店家那可笑的描述,他不由得感叹依然还残存于科学时代的迷信——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不正是他生存现状的最好象征?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仅仅在五十步笑百步,没有坚持过自己想法的他与那些盲目从众的可悲迷信毫无区别。 揉了揉太阳穴,点了一首dj音乐,谢毅戴上了耳机——无能为力的自己,苟存于世的唯一方法,他唯有逃避。 然而耳机里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发出想象中dj振奋激烈的动感鼓乐声……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吗?”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透过了耳机! “谁!” 迅速地摘下耳机谢毅就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被吓得跳了起来——他竟然发现铜镜中的自己还悠闲地坐在座位上注视着他! 自己的声音,他终于理解这种突兀的熟悉感,铜镜中的自己竟然活了过来? “鬼,鬼啊!” 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圆瞪,面对着镜子使劲挣扎——双手撑着地面手脚并用地迅速向后挪去,直到脊梁撞在桌子的一边激起一阵钻心的痛: “别……别过来!别过来!” 镜中的自己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却依旧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镜中的谢毅半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还,还用说吗!是你啊!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毅的牙关也在打颤,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瘫软在地。 “这个答案不正确吧?你害怕的明明是‘异常’。 只是违背了你身处的某个理论框架而已,你就那么害怕吗?” 听了镜中谢毅的分析,谢毅顿时清醒镇静了不少,至少他知道了这个镜中人是有理智可交谈的,并不是想象中不经思索便要害人杀人犹如血海深仇般的妖魔鬼怪。 理智的分析总能使人感到踏实,无论这个分析是否合理。 “那你……想怎样?” 谢毅依旧与镜子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吧。” 镜中的谢毅单手支撑着脸颊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这一边的谢毅——他们的长相确实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镜中的谢毅更加从容自如,甚至透露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气势? “我想你立刻消失,永远不要出现……” 谢毅的心脏依然在剧烈地跳动。 “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还是说你只是害怕面对自己的恐惧——我就是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正的想法难道不是看到在另一个选择中的自己?” 另一个选择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岔路的那一边 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都不同了。 高考后。 “选这个专业吧,这个专业好!以后吃香!有前途!” “但是我想选我自己喜欢的……” 谢毅不情愿地甩动着鼠标,他不想违抗父亲,但更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哎呀,你这个傻娃儿,想什么呢?我这是为你好,你说你选那个以后你出来能干什么?” 对了,那个时候,我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了顺从父亲的安排。 所以有了现在的我…… 假如…… “可是,我……我不想学那个!我都成年了,就算不热门也好,我想自己做一次选择,至少我不会后悔!” 他竟然反驳了父亲。 “你这孩子,嘴上说得响亮。我告诉你,后不后悔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还有,在父母眼里你永远都只是孩子,替你拿主意怎么了?儿子,听着,我这是为你好,让你少走弯路…… 这个选择几乎关系到了你的整个人生,其他的事我不反对你,但爸爸是过来人——知道这个社会,知道这个选择的重要性,你要听话……” 那一天,他第一次离家出走。 回到家已经是两天后了。 脸色蜡黄,饥肠辘辘;免不了一顿暴打,但是他用行动捍卫了自己的选择。 我与他,在那以前,我们有着相同的过去,相同的现在,然而在一条分岔路前,我们却选择了不同的未来。 4年的培养,4年的寒窗,4年的大学生涯。 那一年,我服从了学校的安排,参加了与专业接口匹配的就业面试,顺利找到了工作,然后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过着不曾有过期待的人生。 他却拒绝了安排好的面试,拒绝了平淡无奇的生活,背起背包,独自一人踏上了征途,走进色彩斑斓的世界,成为了一名冒险家。 依稀记得,小时候的那个愿望…… 当我停下手头的工作品尝着苦涩的红茶,他却躺在那辽阔的草原上欣赏着俏丽的红花。 当我枯燥机械地跟随着人流憔悴地回家,他却坐在那晶莹的湖水前涂画着迷人的书画。 当我疯狂发泄如野兽嘶吼般敲打着吉他,他却倚在那古老的泥墙边弹奏着动人的情话。 现在的我……幸福吗? “你,想要重新选择一次吗?” 镜中的谢毅把他拉回了现实。 “真的……可以吗……” 他的眼角流下了热泪,第一次那么地渴望——心中的希望销蚀了害怕…… 第九天。 “啊!来了;小伙子,今天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人容易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这不,看着一脸轻松愉悦地前来赴约的谢毅,旧货店老板也露出了笑容,友好地向他打招呼。 “也算不上是什么高兴的事啦,就是一直在纠结的东西总算解决掉了的感觉——总算是做了一个决定吧!” 谢毅有点难为情地抓了抓头皮。 “怎么?终于要向喜欢的姑娘告白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毕竟我也年轻过,这种事可瞒不了我。” 半开玩笑的语气,合不拢嘴的笑容,弯成新月的眉毛,店老板的双手却没有停下——他在擦拭着一个黑色玉佩;以边缘为法阵框,玉佩上雕琢着仿佛三把权杖交叠在一起的奇怪法阵图。 “不是不是,那有这种事,老板你别笑话我了,那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啊!” 摆了摆手,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是下决心离开这里了,这次是来向你告别的,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离开这里?” 店老板一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指的是离开这个城市吗?” “差不多吧,其实是我终于想通了,与其在这里碌碌无为地过活,还不如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要成为一个冒险家!” 谢毅露出了满脸的憧憬。 “真是意外的想法呢,年轻人有这个勇气和信念很不错的!然后你都准备好了?” 店老板继续转动着擦拭玉佩,时不时拿起来仔细端详,似乎容不得那上面有一点尘埃。 “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是那半个月内每天都见面的约定可能兑现不了了……” 谢毅的脸色有些为难,那种迫不及待表露无遗。 “没关系没关系,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荡,走前能来这里告诉我已经足够了。 对了,那个镜子——你都要离开了,如果是旅途的话这么大一面铜镜带在身上也着实麻烦,不如寄放在我这里,到时候你在哪里安定下来了我再给你送过去?实际上我的确是有些不放心……” “关于这个—— 今天早上不小心打碎了,你看,我也要离开这里,就没有拿去修……” 他在撒谎。 “是吗,这样啊……丢了也好,省得害人……” 店老板梦呓般自言自语,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把你的手伸出来!” “手?” 谢毅还没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秒钟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听使唤地伸到了店老板的眼前——那句话就像一个无法忤逆的命令,一瞬间带着使人自灵魂深处不由自主地服从的魔力。 店老板似乎并没有自知之明,从谢毅那不可思议的惶恐中,他只以为是自己的话有点突兀,让谢毅云里雾里。他的笑容带着腼腆: “啊,不要误会,现在看手相不是在年轻人之间很流行嘛——我以前学过一点,忽然想到了,就是想帮你看下而已。” 或许只是习惯了上级命令后的不假思索? 便也没有多想,报以微笑,谢毅点了点头: “对了,老板,我看你手上一直拿着那块黑色的石头,是玉吗?黑色的玉好像很罕见的样子。” “嗯,这是墨玉,一千块从一个红衣女子手中收来的——说来也奇怪,那女子蒙着头巾,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尤其是她的每一件物品都画着诡异的法阵,也不知是哪个邪教的人。 我本来看她不像善类便不想收她的东西,奈何她出价实在便宜,我本身就是一个商人岂会有利不图之理——你知道吗,虽然不是珠宝商人好歹我也有见识,这种纯色墨玉撇去上面的图案起码能卖到万把块,特别是这根本不属于旧货行列,也不知道那女子怎么想的就卖给了我,可能实在急需用钱吧——我想起来了,那面铜镜第一次好像也是她卖给我的……” 把墨玉垫在抹布上放到一边,边说着店老板紧紧地握着谢毅的手越发皱眉: “你这手相……怎么会这样,本来我还打算临走前给你说一番好话,但这手相我实在说不出来啊!如果没有看出来那就是我花言巧语骗你,算起来我们也是半个熟人了,我也没必要避重就轻——你双手的生命线都在同一个地方中断,你最近可千万要小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灵魂失却 第十天。 “欢迎光临……” 阳光迷醉于水珠的优雅,带着晶莹的惬意荡开七色流华。 早上,店老板捏着湿润的抹布,擦拭着阳光下宛如万花筒般光泽绚烂的玻璃花瓶时,门被推开了——两个架着重物的搬运工晃晃悠悠地挪了进来。 这种情景,他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熟悉的既视感,一时却没有记得起来…… “嗡”的一声,直到看着那面古朴精致的落地铜镜,店老板的大脑一片空白。 搬运工的后面,迈着如扯线人偶般机械诡异的步伐,进来了一个眼神空洞的年轻人。他的动作生硬而无力——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无视了店老板,软绵绵地伸出手指指挥着工人们把镜子放下。 “哗啦!” 玻璃花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倒映着同样支零破碎的光泽。 “小兄弟,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店老板一脸的惶恐,却没有迎来谢毅的回答。 将要随着工人们出去的瞬间,反应过来的店老板一个箭步上去按住了谢毅的肩膀。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吗?” 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店老板的心头,只能感觉到谢毅的肩膀蓬松无力,仿佛搭在支架上般除去骨感却没有任何生息…… 也没有听到一句回话。 惨白的面容,简直就像死人一样…… 恐惧在店老板的心底蔓延,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出事了,就像以前所有归还铜镜的人一样——无论是弄清楚有关铜镜的怪事,还是拯救眼前的年轻人,都意味着他必须把这个小伙子留下来。 没有焦点的眼神,没有疼痛的反应,没有主观的行为,仿佛失去了魂魄,也没有什么比留下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人更简单——此刻的谢毅只是沉默着呆坐在旧货店里的某把椅子上,维持着一开始店老板固定他的姿势。 怎么办?店老板手足无措,在他看来,谢毅是“撞邪”了。 送医院?不行,医院的套路他清楚:首先得符合科学对吧,受伤患病还可以对症下药,最起码病因不能说“撞邪”啊! 打破镜子? 店老板想了想,好像也不行:昨天谢毅就说过镜子坏掉,已经被他扔了,但镜子依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这个镜子太“邪”,恐怕想要破坏、摆脱它都没那么简单!不知是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缘,总之,铜镜算是缠着他了,每次都会回到他这里,只是他身上却还没发生任何事。 他没有怀疑过谢毅。 如此一来,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选择了:请“法师”! 钱倒好说,问题是这么个大城市里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能力高强的“法师”? 他焦急地翻出了通信录,仔细辨识着每一个可能与“法师”有关联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铜镜上,里面的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红衣女人…… 可惜,拨了几个电话出去,不是没有打通,就是那群以驱邪除魔为生的“大师”已被查处锒铛入狱。就像一个恶趣味的巧合,关键时刻,他只想到了与整件怪事唯一的相关人,那个红衣女人;当初也是她低价出售铜镜到他这里—— 果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个女人开始?她本身就很可疑,可能是她给出售的东西都下了奇怪的诅咒,例如“一旦转手就会给那个买家招致厄运,同时强制让他返还”?也有可能是这些东西本来就经过邪教的洗礼不能见光,那些奇怪的法阵就是最好的印证。 越想越不安,无论怎么想,店老板都觉得红衣女人不怀好意,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悔青了肠子,懊恼自己怎么不带眼识人——猛然,他想到了从她手上收到的第二件物品,同样刻着奇怪法阵的墨玉,暗暗心惊:莫不是还有其他诅咒? 解铃还须系铃人。店老板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即使免费赔本,只能怨自己老眼昏花,他定会把这些东西悉数奉还。 只可惜红衣女人没有给过他任何联系方式,就像她每次都兀自出现一样;唯一让他抱有希望的想法是既然能有第二次肯定会有第三次——红衣女人还会来这里出售东西,只是下一次也会像上两次般相隔几个月吗? “咣当!” 思维的纠结处,绞尽脑汁的痛苦,正当店老板在努力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时,店门被推开了——宛如惊弓之鸟,他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十字架吊坠闪烁着星光在胸前晃动。 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长发及腰面容姣好的少女,衬衫那敞开的衣领下是精致的锁骨和白里透红的肌肤——她的神情就像他一样忧心忡忡。 “欢迎光临,你需要些什么吗?或者可以先看看……” 说话间,店老板想把谢毅搬进里屋,却发现少女只是匆匆掠过一眼毫不在乎。 “我要一些家具和日常用到的东西。”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股微妙的高傲,就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天鹅。 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年轻人最常见的态度吗?店老板也就多想了那么一下子,他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依旧在烦恼着关于红衣女人的事,这让他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她停在了那把还没来得及遮盖上的铜镜前。 “啊!那把镜子不是出售的……” 扯出一块遮挡布,店老板赶忙来到她身边正要迎着铜镜盖上,却惊恐地瞧见镜子里映出的这位少女的影像正是红衣女子! 瞳孔骤然收缩,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少女,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的反应店老板忙不迭地向后退去;情不自禁地甩出的遮挡布在眼前掠过一道阴影——那一边是凝视着镜中红衣女子神情同样意外地恐惧的少女。 “你终于来了,接纳‘异常’的人——我最好的替身。” 即便遮挡了面容,也掩饰不了镜中红衣女子语气里那匪夷所思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指引 11月2日凌晨 怪鸟长鸣,树影绰绰;露水打湿了衣襟,冷风呼啸着擦身而过;骏马的步伐在寂静中踏出规律的局促溅起一路滚滚的落尘,遥远的月光透过叶尖的缝隙安静地洒下遍地皎洁的斑驳——我举着火把策马奔驰在夜色的朦胧中。 对一些事,我的疑惑越加浓重。就像某个掩饰的真相般扑朔迷离,这着实让我夜不能寐,不得已冒着渗人的夜景寻找方向——我指的是一切有关佩利恩家的歌莉娅,以及那个磅礴幻象呈现的事;在遥远的未来,我能感觉到一些不详的未知。 我迷惘了,束手无策。 已经多久没出现过这种感觉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迷惘的惆怅确实久远得有点陌生了,但随之发生的却从来都不是好事。 倘若在以前,还有阿克曼夫人给我启示,为我挡下一切,毕竟是少年时代,魔法和认知尚不成熟;可现在这种感觉发生在一个魔力强大、见识广阔的老家伙身上?能想到给我指明方向的,也只有它了,这也是我今次行程的目的,尽管我十分不愿意见到它。 越过高山,跨过峡谷,驰过草原,驶过河流。在生命与耐力魔法的加持下,尽量绕过其他种族的阻碍,千里马不知疲倦地彻夜奔跑,以最快的速度在时空间勾勒出一道错开现实的分界线——赶在日出前我已经行进万里,来到了遥远冰封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印刻着不计其数翼龙魔龙构成的法阵图的巨大石门前。 这里不是人应该进来的地方,意味着除了被特殊告知的我,没有人能来到这里——我只知道这里是最接近神的领域,具体有多接近就不可而知了。 比起那种刺骨的寒冷,我更讨厌冰天雪地里处处反射的耀眼光芒,毕竟酷热严寒以我的元素体质还能承受,但阳光?那着实让我的眼睛不堪折磨,这也是我赶在天还阴蒙蒙的时候快马加鞭来到这里的原因。 下马,跪在石门前的冰面,我闭上眼睛,心静如水,双手拢在一起认真地祷告。 “坎德·维特尼斯,你终于来了。” 聒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陌生而熟悉;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击般沉重地击打在灵魂上让人心神不定,即便是我也有点慌乱心惊——我知道它已经听到了我的呼唤。 “你还好吗,莱克西斯。” 缓缓睁开眼睛,世界已经焕然一新。温暖的白皑皑的光芒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极其恐怖可憎的庞然大物。与人们臆想出来的类人型带翅膀的美丽圣洁天使相反,我想如果那些臆想的人看到它的模样,毫不怀疑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会惊恐地直接把它断定为一只来自地狱最深渊的恶魔—— 与美丽完全不沾边,就像一坨堆在一起几百米高的尸体烂肉,器官的交叠毫不遵守自然规则而显得凌乱不堪。庞大的躯体血管暴露在外面,几乎能看见里面在翻腾流动的胶浊血液;此外血管的皮肤上还长满了各种或大或小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除了在正面看着我的几只眼球,其他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到处乱转。 我想三头六臂应该是形容它最好的词语了吧,如果只是看字面意思的话——除却数不胜数的眼睛,它的身体上还长着擢发难数的人手四处摇曳;同样大小不一,最大的比我的千里马还大了数倍,最小的比婴儿的拇指还小,不得不说看在人眼里实在恶心至极。 打破了自然规则却没有创造出超越自然的东西,“接近神”或许就是它的外观在诠释的含义。 “我预见了你的到来,坎德,你来这里不应该只是问我好不好——我一直都在这里,直到我无法再给予你指引,就像他们一样。但我的指引不会无偿,意味着你必须拿出作为交换的代价。” 莱克西斯的声音异常沧桑响亮,不知从哪里源起,又不知从哪里离开。 “用不着提醒,这些我都知道。莱克西斯,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我能提出问题了吗?”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暖融融的白芒里早已失却了冰冷的色彩,四周能感受到的只有充盈着神圣的魔力。 “说吧,坎德。” “歌莉娅·佩利恩,她究竟是什么?” 这是我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就像我认为那没有征兆的幻象就是我迷惘的根源一样。不得不说,一切违背常理的认知都是从她开始,也总围绕着她发生,无论是对魔法师生效的启示阵,世界崩裂的幻象,还是名为“战士”的人形使魔。 明明上一刻所有眼睛都在胡乱地打转,下一刻无数个瞳孔里出发的视线便已经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它把每一只眼睛都瞪大得吓人,似乎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般,那些怪异的眼神看得我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坎德,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指引着你——我以为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便能一直指引你,只要不是我的原因——但我犯了一个错误。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莱克西斯的回答出乎我意料,让我瞠目结舌——遵循着最庞大的代价,处于最接近神的地位,即使无法干预,它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事理应无所不知。却也不是毫无收获,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个重要信息,说明佩利恩的存在超越了莱克西斯的认知,一个大胆的构思正在我的脑海中逐步呈显…… 说明了歌莉娅·佩利恩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超越了这个世界存在的某种东西,自然召唤出人形使魔就不足为奇;而能对人使用启示阵的东西,我唯一联想到的只能是神——佩利恩是神,作为一个被妇人收养的神?这无疑还是太荒谬了。 或许,那个幻觉才是解释一切的关键? 似乎看破了我的想法,莱克西斯的声音横穿过脑袋,然而接下来道出的真相,更是令我震撼万分: “退而求其次,那个问题我确实不能回答你,但你的疑问,我可以向你解释——那个时候你所看见的不是幻象,你的世界在那时已经被毁灭了,那一刻所有生命都被迁移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新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无奈的旁观者 11月2日早上 “坎德·维特尼斯的元素法杖,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代价,我也没想到会有一天它能作为代价交到我手上,从那个维特尼斯手里——但终究这只是相对于世界的不平凡而言,你知道我的渴望已经超越了自然界存在的元素。” 莱克西斯的声音沙哑而刺耳,不知从哪里传来,就像四面八方都存在着它的嘴巴一样,回荡在灵魂中,却并不那么令人敬畏。 “然而你也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不是吗?” 我知道他贪图着什么,代价总会不够,就像我不想来见它的原因——尽管它会给我指引,但我并不清楚衡量代价的标准,或许那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从某一天开始,当它意识到自己的强大,紧随着它的贪欲也越来越大,宛如它那一天天膨胀扭曲的身体。 只要说是代价,我就没有理由反驳,更没有力量拒绝它;直到我割舍了自己的灵魂,我清楚那才是它真正虎视眈眈的东西。 沉默倒映着不满,莱克西斯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的说辞,就像它能看见所有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却看不见最平凡的人的思维——这就是它的弱点,也是我每次都能说服它、让它百口莫辩的原因。 “好吧,维特尼斯,你总是这么狡黠,也总是这么令我恼怒,但我还是很高兴见到你——不得不说我们的友谊还是很牢固的;而作为我们友谊天长地久的纪念,我有必要把现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告诉你,作为我们重逢的赠礼。” 我不明白它在说些什么,总会有人对我阿谀奉承,但不会也不可能是它。不详的预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瞬息间的晃神,莱克西斯在我的脑海中打开了一连串影象: 随着一声爆炸的轰鸣,魔法学院燃起了硝烟! 呐喊声、呵斥声、求饶声、呼救声不绝于耳,流光溢彩的魔法肆意挥洒——学生们在凌乱中四处逃命,教师们忙不迭地使用各式各样的战斗魔法迎击!但终究是学者,只有战斗魔法的理论却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加上学校就不是培养士兵的地方,以及我的不在,他们的反抗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能支撑太久便败下阵来。 而攻打学院的一方,竟然是那些穿着金属甲胄戴着金玫瑰徽章的远征骑士!此刻他们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群又一群如海浪般涌过来的暗精灵军团! 我知道那些张牙舞爪的暗精灵军团,他们是魔女莫里斯的手下。这种时候不用想也明白,魔女的讨伐失败了,远征骑士不知为什么倒戈了魔女那一边;而来得如此迅猛的暗精灵军团恐怕是昨天晚上的信号灯使然——他们一开始就想攻打魔法学院,我们中计了! 学院里的防御魔法阵呢?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弗洛雷斯小姐和各学院院长都知道怎么开启,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开启;然而就像洞悉了我的想法,接下来莱克西斯展开的一幕瞬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鲜血淌了一地,弗洛雷斯小姐倒在启动装置前生死未卜,而启动装置已经被破坏了! “莱克西斯!” 心急如焚,我得离开这里,赶快回到学校。我知道此刻他们能依赖的只有也只能是我;如果是我的话,实战尚且不清楚,但在魔力的较量上起码我能与魔女莫里斯不分上下——前提是我要先从莱克西斯的空间里出去。 “你从这里回到魔法学校需要多长时间?半天?这段时间你应该知道只要莫里斯想做的话,杀光里面的学生与教师已经绰绰有余,但这显然不是她的意思。 何况以你现在的状态去了也不过孤军奋战、孤立无援,老谋深算的莫里斯会不做好准备?随便一个学生胁迫就能解决你,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在送死——我的建议是留在这里看清楚莫里斯的目的,然后伺机而动。” 尽管它的声音粗糙得像砂纸,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但不得不说莱克西斯的话还是很有道理。 我确实冲动了,现在即使我心急火燎地回去也不过在送死而已——即使我有大能,只要魔女莫里斯牵制住我,甚至仅仅拿学生和教师的性命相威胁,我救不了他们的任何一个,这是来自计策的无可奈何。 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我却只能在这里干看着置身事外,巴不得事情会立马出现转机。 那一边,反抗的教师已经被杀死钉到了学院城堡的最高处,包括限制性使魔派院长——人才的失缺让我捶胸顿足,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残忍的家伙,堪比暴君的魔女莫里斯,那是我无法磨灭的痛恨;但为那些人的死负罪的必须是我,倘若我没有离开学院,他们的命运也不至于此。 其余的学生和教师,他们都被赶到了广场——前一天还喜气洋洋、欢声雷动的广场,此刻舞台上站着的是反叛的远征骑士以及漆黑恶臭像往身上挂了一身烂肉的暗精灵军士;他们玷污了这个舞台。 他们想做什么?我不知道,就像我不清楚魔女莫里斯为什么要作为世人憎恶的邪恶黑暗而存在,我也不想知道——进攻手无寸铁毫无威胁的魔法学院就是一种病态,我怎么知道一个神经病在想着什么?每每想起确实令我恼怒,我却只能在一边无奈地看着他们的闹剧。 那是真实之镜! 我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远征骑士搬出来的一把周边铸满了魔法阵、影像异常清晰的落地铜镜。 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把镜子应该作为魔法社的机密保存在学院的最深处,除了我与这个国家、魔法社的高层领导以外基本上无人知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这把镜子就是一个灾难,正如它的名字:真实之镜。 它能映射出每个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听上去很美好,但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渴望着美好,意味着假如这把镜子稍有不慎使用不当就会无限地放大某些人的欲望,迷惑人心,让人堕入邪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魔女 11月2日中午 我看不下去了——这把镜子,加上魔女莫里斯,如果某个人不来阻止的话,我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距离毁灭不远;我甚至觉得昨天的世界毁灭与世界迁移也是莫里斯某个实验的杰作,那实在惊悚得让人发指。更何况现在有了真实之镜,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只有我,假如她要对世界做出什么事的话,保存学院里的人相对来说已经是一件小事,我唯有阻止她,哪怕同归于尽,救不了学院里的所有人。 我沉下了脸: “莱克西斯,送我出去吧。” “不,有趣的事才刚刚开始——你不是明白即使现在回去了也赶不上救人吗?况且你回去了又能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清楚这种不经大脑的行为什么后果也无法导致,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救不了任何人。” 它的声音干燥沙哑,它的面容丑陋恶劣,莱克西斯不是人,就像它永远也无法理解此刻我的心思。 那一边确实发生了一些变故:某个暗精灵法师正往真实之镜的法阵边框覆盖刻画上暗精灵独有的魔法——灵魂寄生! 即使是灵魂寄生,我明白只有死人的灵魂才能寄生在非生物的物体上,这些家伙想把谁寄生在上面?这只是一个理论,暗精灵的灵魂寄生限制极大,如果被寄生的那一位死者力量和灵魂都不够强大的话,他的意识就容易被物品吞噬融合,这也是暗精灵自古以来只会在毫无魔力的死物上使用的原因,同样对那些死物的形态也有很严格的要求。在魔法物品上使用?无疑是自取灭亡。 很快我便幡然醒悟,有如醍醐灌顶;那是在我脑海里呈现的一幕——随着所有暗精灵、背叛的远征骑士都跪倒在地,一个浑身包裹在描画着缚魂阵的红衣,甚至遮蔽了面容只留下两只眼睛往外张望的女人倒映在镜像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那就是魔女莫里斯! 莫里斯已经死了?这着实让我吃惊不小;缚魂阵确实能够固守灵魂、抵抗死物的意识侵蚀,然后我早就应该想到足以抵御真实之镜魔力侵袭的只有魔女的力量;可是弊端也很明显,她无法完全控制真实之镜,这些都属于拒绝寄生的行为,倒不如说她的整个存在都会受禁于真实之镜。 进一步让我迷惑的是:讨伐究竟成功了没有?如果没有,那么现在的远征队效忠的又会是谁?讨伐的过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恐怕只有远征队的成员自己、以及眼前的莱克西斯知道。我不会询问莱克西斯,就像我不会为自己的好奇心葬送灵魂一样,这些疑问对于我都无关紧要;我只知道无论远征队效忠的是谁那都不会是一个好东西,因为他袭击了魔法学院,复活了魔女,乃至让圣职者背叛了魔法社。 麻烦了。 我大致能猜测到他们这些充斥着邪恶的家伙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们没必要留下这么一堆人质,就像他们一直都在与我为敌,更何况魔女已经死了,倘若不计算幕后黑手的威胁,在每一个人质都有成为敌对强大魔法师的潜力条件下,他们会杀掉魔法学校的每一个目击者! 魔女的声音悠悠响起,那是我意料之内的语气: “谁要效忠我——这些远征骑士就是你们最好的榜样。你们的选择有两个:要么在真实之镜前跪仰着我,宣誓生命、灵魂的归属;要么在愚昧顽抗的维特尼斯坟墓前挂起你们的头骨!” 荒谬!我的胸腔简直要气炸了,那是真正的怒不可遏!这个满嘴谎言与邪恶的魔女,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在那些不明道理的年轻人中制造恐慌让他们在不明所以中屈服? “莱克西斯!你什么时候能阻碍我的行为了!你怎么可能会明白我的心思!立刻、马上把我从这里送出去!” 洪亮的咆哮在四周的神圣魔力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几乎要把那个空间撕裂,此刻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莱克西斯没有一丝惧意。 “好吧,愚蠢的维特尼斯,你会为你的错误选择后悔不已。” 我不知道它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它在我脑海里呈现出的那一幕幕景象却没有停止——率先登上舞台的竟然是卢尼·查尔斯!这个贵族家的孩子,理应最懂事的孩子,也是维系着他们家族的未来掌握着强大水系法术并召唤出了妖兽海德拉的天才少年!他怎么却被魔女的诱惑迷惘了心智,他知道他的这个选择是什么意思吗! 意味着堕入黑暗,屈服于欲望,与整个世界为敌! “还没好吗?莱克西斯!” 我心急如火燎,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莱克西斯说出了我最不想听见的话: “平静下来!坎德,你的魔力波动太强烈了,那会把你锁在这里,毕竟你的魔力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的愤怒,你在耽误着你自己的时间。” 可笑,这种时候我凭什么平静?作为一个有感情有理智的生物在后辈即将遭受屠戮的前夕都没有理由平静!然而我却不得不听从莱克西斯的话,就像我知道这些情绪于事无补,迫在眉睫的矛盾下竭尽全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影像依然没有停止,额上琢了魔女契约的查尔斯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无能为力;我对这个年轻人的迷失感到无比痛心——我知道还会有人爬上舞台,因为一边是生存的邪恶,一边是死亡的无奈;我不想看见,我却不能不看在眼里并以此来折磨自己的心智——提醒着自己这是我一辈子犯下的最大过失,错不在他们,在于我,如果我能替他们承受那种伤痛的话,只求能有一个扭转残酷命运的奇迹。 “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似乎听见了佩利恩的声音,但为什么是她?歌莉娅·佩利恩。我不知道,或许是幻听,我只知道绝望中的人总是这么不由自主、情由心生。心胆俱裂的我,无可奈何的我,现在又能选择什么?如果那是一个希望的话,我只祈求有人能够在此刻代替我拯救学校里剩下的教师和学生,哪怕这个人是歌莉娅。 “我的选择,是拯救魔法学校里仅剩的那群无奈之人。” 仰声长叹,我才发觉自己的衰老与悲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荣耀之剑 11月2日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灾祸多得就像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的箭雨,而我却是一个扎在原地动弹不得眼巴巴地盯着利箭撕裂身躯的稻草人——没有停息的片刻,扎在心上撕心裂肺的痛,那些接踵而来的背叛让我喘不过气来。 过度的悲伤,会让人变得麻木。我巴不得那些影像停歇,它们却并未停歇,因为那是我在最迫切的时候做出错误选择的罪过。 下一个登上舞台的是歌莉娅·佩利恩,总是那么优雅而平静。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却捉摸不清,或许是有点突然?宛如出现在我脑海中的那个声音确实是佩利恩——这一刻我才诉说了我的希望,下一刻她就出现了,仿佛是响应了那个声音,来完成我的愿望。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是一根只存在于想象中不切实际的救命草,那只是一个恰如其时的巧合,尽管她确实带着点神秘气息。 她也要选择堕入黑暗吗?我不知道莱克西斯眼中的我是多么绝望、万念俱灰,我已经无瑕顾及我的形象,痛心疾首地跪在地上以泪洗面。 “你们,离开这里。” 佩利恩的声音一直那么幽静冷清,我记得,我总会以为那是天籁。 空气凝固在一瞬间,无论是我,还是魔女莫里斯。惊恐的眼眶中,猝不及防地听到的话,我不明白这个小女孩想干什么,就像她相隔万里真的给我传了话?即便如此在悬殊的实力前她又能干什么吗? 她只有一个人,一具伶仃瘦小的身体,或许还应该加上她的那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名为“战士”的人形使魔,但对方是魔女莫里斯!纵然魔女死掉了,只剩下灵魂,这并不妨碍她指挥着残暴凶狠充满恶臭的暗精灵军队和反叛的远征骑士蹂躏撕碎佩利恩。 而且倘若佩利恩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她又怎么会对那些被钉在塔楼死不瞑目的师生视而不见? 我仿佛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悲剧——那懵懂无知的年龄,那少不更事的脸庞,她将会经受此生最惨绝人寰的苦难与折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什么。 有教师想上前把佩利恩拉回人群,可眨眼间的不留神便被暗精灵砍断了双腿——鲜血飞溅间是痛不欲生的呻吟,没有人会觉得好受,即便决心堕入黑暗的查尔斯也情不自禁地背过身;我不知道他是否开始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 “住,住手……莫里斯,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的声音在打结,情难自制地抽搐,眼眶几欲撕裂——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的呼唤。如果能投身进那即将发生的噩梦中,我不介意声嘶力竭,只求有人会拯救此刻无助的小歌莉娅。 意外总会发生,我却不曾料想会发生得如此激烈;就像那带给人希望的意外,我们习惯称它为奇迹—— 舞台上某个丑恶的暗精灵往佩利恩的方向迈出了一步,银白的光芒凌乱间,切口迸射出丝丝黑红的血沫,他的身体已经被切碎成了半指宽的尸体残渣——随着纤细手臂的挥动间,一把跟她身形不相称的银色大剑横劈在地,战士挡在了佩利恩的身前。 我在这里观察着一切,魔女莫里斯眼神中闪过的惊慌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杀死她。” 莫里斯的口气变得尤为冷厉,她的命令不可置疑。 带起零星破碎的石块沙砾,战士从舞台上拔出了大剑,那未曾改变的冷漠神色下,凌空一挥指着莫里斯,那眼神凛然毫无惧意。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战士依然用剑指着真实之镜中的莫里斯,舞台上的邪恶却一动不动——在战士的气势下,邪恶的暗精灵和远征骑士忤逆了莫里斯的命令?我不会这么想。 定睛一看,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暗精灵和远征骑士的身体半晌才宛如沙石碎块般跌落,我未曾见过如此快速与强大的武艺——与其说是高超的武艺,我宁可相信那是某种不着声色的魔法,可是那里却不存在使用过魔法的痕迹! 从那些远征骑士裂开的身体,我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竟然都是人柱! 人柱,这里的意思是失去了魂魄却固定在金属甲胄中的远征骑士躯体,通过一种因对尸体冒犯和亵渎而被禁止施用的黑魔法——人偶戏。这种黑魔法最显著的特点是为了控制这些重新“活”过来的人柱,并能根据使用者的魔力重新利用他们生前的能力,直到尸体完全被虫蚁侵蚀乃至其他原因腐烂为止,施法者会铸成一个“控制器”交到使用者的手上。 象征着灵体、魂魄、意识的三把权杖,三位一体法阵的“控制器”——黑魔法师尤为钟爱墨玉而往往把这种法阵镌刻在一块随身携带的墨玉上。 “人偶!人偶!人偶!当然是人偶!” 咬牙切齿,我听出了莫里斯语气里的憎恨。 “我是歌莉娅之剑——战士。” 迎接她的是战士此刻的沉着冷静;没有风,发丝却在拂动——她的脸庞带着宛如从佩利恩身上延伸出的冰冷气息。 “呵……呵呵,明明是个人偶,居然这么嚣张……只不过是稍微完美一点的人偶——我知道的哦,你只是一具人偶——不过是一具装着强大灵魂的漂亮躯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活过来……创造出超越自然的奇迹,然后超越神明,这应该是魔女的最高目标……为什么你会存在这里!你不可能存在!” 魔女莫里斯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竟然有点竭斯底里。 我不清楚她话里的含义,就像正常人永远也无法了解疯子的意思,但我知道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战士,仿佛她知道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型使魔究竟是什么——人偶,我觉得那或许是一个形容词,用来形容一种超越了人类认知的存在范畴。 “毁掉她!” 无视了佩利恩,魔女的嘶吼尖利刺耳,犹如指尖刮在光滑黑板上发出的噪音那般让人毛骨悚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无法揣测的力量 11月2日 我一早就应该从真实之镜里那一抹漆红的恶意中猜测到,对于魔女而言,战士的存在极具威胁,就像她可以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切碎舞台上的所有邪恶般,我无法估计那种力量的庞大——但使魔再强大也会基于魔法师的潜力而被限制发挥;说实话我更在意佩利恩,我不敢相信那个幼小身体里潜藏的能量。 我一开始就觉得,歌莉娅·佩利恩不像人,或是说比起表面上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无论是气质、性格、甚至于那深不可测的潜力,她更像一具做工精细的人偶,只是我还未曾见过那么出色地把人偶做活的人偶师。 或许她真的是神? 把我吓了一跳,这种想法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浮现。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确实可以拿出证明她是神的一系列证据,但我依旧不敢妄下定论,就像我对神、自然这类庞然大物一直都怀有敬畏之心——她不说自己是神,我就不会断定她是神,即使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印证着这个虚无缥缈的观点。 狂暴下低吼的苍白獠牙,睁裂开血丝的赤红眼睛;大地被践踏得震撼心灵,空气被侵染得污浊血腥;直接无视那些集中在广场上的教师和学生,听到了莫里斯命令的暗精灵军团顿时躁动不已,如黑色的潮水般带着凶唳往舞台上漫去。 与此同时舞台上方遥远的天空中响起阵阵阴雷;乌云蔽日,煞气遮天,仿佛稍不留神便会劈下一道挫骨扬灰的闪电——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就像我知道那都是暗精灵法师的杰作,包括土地上向着佩利恩飞速蔓延的漆黑裂痕,以及那一阵阵席卷着黑暗飞沙走石却无法吹散阴云的狂风。 不可谓不计成本的抛洒,具有如此磅礴气势的魔法,除了涸尽施法者魔力的禁咒别无其它;我为魔女的大笔如椽感到惊讶——这个禁咒魔法足以摧毁一个城市!即便她把那些暗精灵军团视为弃子,难道她忘了真实之镜也会被禁咒波及而灰飞烟灭吗?只能说她已经迷失在了那声嘶力竭的癫狂中! 禁咒,就是神的魔法,无论佩利恩再大的能耐,只要她不是神,就无法活在那种以生命为代价施法的恢弘气势下。 大惊失色,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魔女的疯狂超乎我想象。如果使用了禁咒,在场的就算是我,竭尽全力只怕也无可奈何——但这从来都不是我开脱自己的目的。比起看着师生们的生命在无法挣扎的深渊中消逝,我宁愿陪伴在他们身边,无论是对自己、对魔女,我的愤恨依旧不变。 “魔法,平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超越了那黑暗中无法分辨的吵杂,超越了遥远万里难以抵达的时空,佩利恩平静的语气徘徊在我耳边。 尾音刚落,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莱克西斯的影像没有停止,我却说不清自己看到了什么。 “维特尼斯,我感觉到你的情绪毫无波动,抵抗的魔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渴望离开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出去。你确定要马上离开吗?” 莱克西斯声音里的沙哑依旧;响彻灵魂的话语,我却无法听清它说了些什么。 我的确看见了,所有魔法的色彩包括禁咒的痕迹在刹那间凭空消失…… 随着魔法的平息,暗精灵军团那震撼大地的步伐却没有停滞,带着排山倒海的魄力和气势举着各式各样闪烁着寒芒的武器扑向战士和佩利恩! 分明看见,战士平举在身前的银色大剑化为了星星点点的银白光芒,并在暗精灵冲到身前的须臾凝成了一把银光泛流的巨型镰刀! 她的神色从容镇定,仿佛诠释着佩利恩的影子;不急不缓地掌握着巨镰反手一挥!那便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的末梢荡出一环缭绕着银白的光圈,每每掠过一个暗精灵的身体,它们的眼神便会黯淡下来;失却了希望的瞳孔,并最终倒伏在地上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那光环同样掠过广场上所有师生的身体,他们却安然无恙——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你……你是……” 仅剩在舞台上真实之镜里的魔女莫里斯,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尽管面容遮蔽,从语气中也能听出那无法言喻的惊慌。这一次她是指着佩利恩,就像她终于察觉了佩利恩的强大一样: “你是……传说中的……魔女之神……” “我,不是神。” 佩利恩平静地回答她。 我的脑袋在发麻,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现在的我似乎有点明白此刻魔女莫里斯的感受与想法,那双急剧收缩的瞳孔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不得不说,魔女的想法还是让人难以预料。只是眨眼间,莫里斯的眼神便恢复了凶狠凌厉,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不是神!你居然不是神!多么可笑!魔女之神!魔女根本就不配称为神!你是魔女!你这个故作深沉、虚情假意的魔女!你以为假装成人类就能享受那种卑劣的寄生虫感觉吗!想抹杀我以博取人类的怜悯和认同! 我会让你看到人类那种憎恶的面孔!你得到的只会是我的怜悯和唾弃——我诅咒你的出现将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你的存在将会导致人类世界出现‘异常’!” 恶狠狠地说完这番话,死命盯着佩利恩,真实之镜陷进了空间的裂缝——我竟然看不穿那个魔法,也未曾见过,不由得疑惑那是否佩利恩的能力之一。然而佩利恩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就像她不试图向任何人解释她的作为般。 歌莉娅·佩利恩真的是魔女吗?相信听了魔女莫里斯的那番话,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心存芥蒂,但只有我知道莫里斯满嘴谎话。 魔女,据我所知那是遥远古代的一个种族,存在于大部分的历史纪录中。她们以女子为主,也只有女子能继承掌控魔女的力量,这就意味着她们会寄生在人群间。淫乱、恶毒是她们的代名词;为了繁衍力量强大的后代,她们不择手段——俘虏男人,谋杀女人,给人类带来疾病和灾难。 结果是为了生存,人类团结一致,建立了魔法社——一个以魔法师为首的防御体系,并最终以极大的代价消灭了魔女,重建秩序,直到出现残存的魔女莫里斯。 只有我听到了,佩利恩最后轻声说出的话: “我,不是魔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魔女契约 脸蛋煞白如纸,嘴唇血红如樱;纹丝不动地站在曾经的家门前,莫蕾寂然无声。 幽黑的瞳孔倒映出眼前的凄楚萧瑟——角落里残旧的灰泥,蛛网下结实的污渍;铁门上剥落的漆垢后是那如弥合伤口的血痂般渗出的斑斑锈迹。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对准锁孔,挤开了那点苟安一隅的光芒,随着耳边响起清脆悦耳的咔嗒声,莫蕾打开了门。 门的那一边,透过窗框的阳光依旧,屋子却早已搬空。 从那淡薄的灰尘中踩出一串脚印,未曾清理的地面上似乎还弥留着那时粉笔描画的痕迹;抬眼望去,四面是苍白的墙壁——撕下海报的纸屑、搬落挂钟的铁钉,处处无不漫散着往时的气息。 垂下眼睑,抿着嘴唇,莫蕾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后方。 门后的阴影,那是一个长发及腰、面容姣好却诡异得难以形容的少女。一举一动间她的气质并不符合她那潮流的打扮,就像她脖子上栓着那一块与她穿着极其不相称的墨玉般——身体和灵魂的不协调在与年龄相违背的邪恶魅惑笑容里表露无遗。 “我是莫里斯。” 她的腔调很奇怪,发音不正常同时异常尖锐刺痛耳膜,让人极不舒服。 莫蕾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自称莫里斯的少女,那气势宛如一只恫吓人的恶鬼——地狱的绝望屠杀了她的怜悯,深渊的恐惧吞噬了她的希望;除了那铭记着越来越深刻的仇恨,一切都无关紧要,一切在她眼里已俨然成为了无法苏醒的噩梦。只要不再让自己受伤害怕,她就不会在乎冰冷残酷永无止境的杀戮。 “你想破坏那个人偶——你们称为‘茶树’的东西。你想杀死他,可事实上凭借那种寄托在‘异常’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成你的愿望,倒不如说他消灭你易如反掌,无论借不借助那个魔女的力量。 但,我可以帮助你,就像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只有跟我合作……” “去死。” 霸道的力量、麻木的心灵注定了她不用、也不会考虑这些——莫蕾的语气毫无感情,也不可置疑,她不假思索便打断了莫里斯,似乎映在瞳孔里那堵满门框的血红才能提起她的兴致。 半张开的嘴巴,还没说完的话,此刻的莫里斯只剩下凭依着骨架悬撑在空中的头颅,就像那一瞬间爆裂的肉身、一片鲜红血肉飞溅的泼墨画,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变化——片刻的惊觉,莫里斯的脸色骤然阴沉,不满充斥在眼神中。 出乎莫蕾的意料,想象中本应该扯着满头黑发裹着腥红的不甘砸到地上激起一阵沉重声响的头颅依旧悬立在那里,甚至失去了心脏也依然没有死亡?理应发生却没有发生的事,不应该却已经流露了出来的表态,这一幕惊悚诡异得让人发指。 但只要莫蕾仍然占据主动,即便眼前是如出一辙的“异常”,她也不会害怕;相反,占据主动的她不会在乎破坏这种不堪一击的“异常”多少次,正如她那麻木不仁的心灵、无穷无尽的梦魇一样,此刻对她来说只是多了一件循环发生的残酷而已——任何挡在她面前的东西,无论什么,没有意外她都会破坏到它们失去意识为止。 然而,那是魔女莫里斯。 “原来只是一件工具。” 扬起了头,阴阳怪气的声调下,衬托着匪夷所思地挂满血浆的灰白骨架,莫里斯用鼻孔看着她。 片刻的晃神,宛如眼中的景致在扭曲般,下一秒莫里斯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莫蕾的面前!血色的炸裂没有留下任何印痕,犹如过眼云烟! “想起来!你所遭受过的‘异常’!你记忆里那些无法愈合的伤痛!然后理解我的存在!带着敬畏与信仰跪下!宣誓侍奉我!成为我的仆从!” 居高临下,声色俱厉;莫里斯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毋庸置疑!恢弘的气势仿佛夹杂着令人不由自主地服从的魔力般震撼人心! 话音刚落,莫蕾的双眼猛然瞪大;无法倒映出光芒的瞳孔,就像被一些难以想象的恐怖阴影蒙住了眼睛——她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身体开始抽搐…… “住……住手,不要……不要……救……救命!谁都好,来救救我……” 扯破喉咙的呐喊,滑下脸庞的泪痕;莫蕾抱紧了身体,鹌鹑一样卷伏在地,却阻止不了那颤抖下的涕泗横流。相比前一刻的脸白唇红冷漠无神,此刻的她反而感情纷纷脸色红润,更像一个活生生的少女而非鬼魅——俨然一个小女孩彷徨无助的姿态,那是她内心最深处早已被埋葬的过往与恐惧。 不急不缓地踱步到在恐惧的蹂躏下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的莫蕾身前,魔女莫里斯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那么邪恶,仿佛她非常满意并享受着自己的杰作——她躬下身子,勾住了莫蕾的下巴,抬起莫蕾那哭成泪人的面容对着她: “痛苦吗?渴望被拯救吗?渴望的话,我可以跟你定下契约——哀求我吧,为什么不抛弃那些丑陋的自尊说出那句话?” “我……我……” 莫蕾泣不成声,除了魔女的诱惑她什么也无法听见, “我甘愿……甘愿成为莫里斯的奴仆,贡献出魂魄,并永远……永远侍奉她……” 魔女朝着莫蕾的脸蛋吹出一口气——随着额上浮现魔女契约,她的脸色逐渐平静,并再次失去了血色,变得如死人般苍白洁净。 莫蕾睁开了眼睛,倒映出的寒芒却是冷漠无情: “谨听吩咐,莫里斯大人。” “嗯,你总算有个样子——不过还是可惜了竟然不是人,而是一件工具。我还想着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譬如你刚才的屁滚尿流就很得意——假如是人类我们还可以尝试更多有趣的东西。” 莫里斯站直了身体,俯视着莫蕾却是有点不喜的恶意, “算了,玩具到处都是,多一个奴仆也未尝不可。作为牵制那个魔女以及人偶茶树的工具,你的存在不可或缺——说来这个女孩的脑子也是个好东西,竟然存放着这么多关于茶树的信息,还有这么多与茶树博弈的方案——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魔女的存在,无论是我还是那个东西。 作为获得她身体的报酬,我就勉为其难地完成她的愿望,把那些方案废物利用一下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博弈 “我们应该怎么保护你?我是说,你具有的那种力量,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大得多;假如你都应付不了的话,我们也无能为力。” 公安局的某个秘密房间,老警官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与莫蕾隔着桌子相对而坐,老警官紧紧地凝视着她那过于空洞的眼睛,只怕不经意间遗漏了丝毫无法言喻却能作为底牌的感情。 赵洁琳已经被送往医院,王星依旧处于严密的监视下,周觅则成为了滴水不漏地把事情办妥的最佳人选——此刻站在老警官身边的只有怒目切齿的董邢俊;那神情仿佛没有老警官的阻拦,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手枪把眼前的莫蕾崩掉,无论他能不能做到。 “很简单,杀了茶树。” 莫蕾说得咬牙切齿。 难以察觉的神色间,老警官确实捕捉到了她眼底下的那一抹仇恨——明明总是那副毫无表情像涂了一层厚厚脂粉又如影视剧里恶鬼般的惨白面容,每次提起茶树却是都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你可能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并没有太多关于茶树的信息,包括他的能力,他现在在哪里,以及——嗯,杀死他的方法。就像你也对他毫无办法而需要我们的帮助不是吗?我说的是你应该把你了解到关于茶树的线索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制定方案保护好你。” “是吗……” 莫蕾恢复平静,额头的中央红光闪烁。随着一个裹在圆环里长了犄角的蝴蝶图案逐渐浮现,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森怪异: “可是——我并没有寄希望于你们这群无能的人类呀……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你们有多大能耐?不要用你们那肤浅的见识去解读我所说的‘保护’,何况指不定谁还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肮脏思想——我只是想让你们放弃自我意识,仅通过服从我的命令来执行‘保护’而已——乖乖地作为工具在我的利用下苟且偷生不就好了吗?愚蠢的人类无论到了那个朝代都是这么不明所以。 不过这一代人的愚昧倒是出乎我意料——言论管制确实是一件好东西,竟然把所有事件的知情权都禁锢在最上层——被赋予帝皇权力的最上层,相反也就意味着只要最上层的人发布消息,所有人便会信以为真。 去把‘异常’的存在公布于世,这就是我要求你们这群人做的事。” “你说什么!不是与茶树的博弈,你想让整个国家都陷入恐慌吗?你以为我们这个部门的存在是为了怂恿你们这种‘异常’,让你们这些异常的东西把人类当工具为所欲为?你才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青筋暴起,从老警官身旁越出了一个身位,董邢俊的手已经按在枪套上——他在竭力克制自己;只要一个命令,他便义无反顾。 然而老警官却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 “什……么?” 董邢俊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妥协了的长官。 “这确实是与茶树的博弈——就像他从来都不会把普通人卷进与‘异常’的斗争,隐藏在黑暗中给人伸出援手一样。 不需要与茶树做出任何生死相搏的交集便处于主动、‘异常’打败他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暴露自己,暴露‘异常’的存在,却博取人的信任,把自己隐藏于互相怀疑的人群中——除了茶树,我们根本没有分辨‘异常’和‘非异常’的能力,她只要不脱离人群的视线,一旦茶树做出行动就会成为人与人之间爆发冲突的导火线,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众矢之的。 通过他保护的东西来否决他,并通过否决他行事的意义来反抗他,不惜挑起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与冲突,以牺牲大部分人性命为代价,利用人与人的不信任来实现的博弈方式。好一个残忍狠毒的办法!这就是她现在要求我们做的事……” 徐徐道来的推理,老警官越说越心惊,最后只得连连摇头,百味陈杂地看着莫蕾那一改冷漠此刻充满笑意地眯起来的眼睛。 “既然你知道那种无法挽回并会导致重大牺牲的后果,为什么你要答应她?你有什么毛病?” 董邢俊气得浑身发抖,他的语气有点质问的味道;迫在眉睫的焦虑让他忘却了老警官分析里的那种清醒冷静。 “因为就算我不答应她,她也能实现这种博弈——用更血腥的方式。” 不经意间捏紧拳头,老警官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那毫不在意的双眸,似乎想要看穿那个与先前的莫蕾截然相反已经焕然一新的充满玩味的表情: “告诉我,你是谁?” “你知道吗,你这种不甘心又为难,绝望中带着满腔怒火却无奈得抓心挠肺的神色我看过不下数次,但无论多少次都是那么有趣——人类总是克制不住他们的情欲,对他们的感情无可奈何不是吗?这就是你们最大的缺陷,让我们寄生的温床。 即使把这些告诉了你们,你们也无法克服,只能忘乎所以地逃避,更甚于没有来由自以为是地赞美那些缺点;说什么‘我们的爱总会突破障碍’,‘我们的愤怒你驾驭不住’,却抛弃了曾经许下永恒的誓言和信仰,最终臣服于我,跪在我面前宣誓效忠;这也是一个有趣的部分——我叫莫里斯。” 幽幽地说完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随着莫蕾额上魔女印记光芒的消失,再一次睁开眼睛,她便恢复了冷漠的煞白。 “好吧,我们大致知道你的要求了,请容我们做出安排,你……自便。不要杀人,或者伤害任何一个人,这就是我们约定的底线。” 老警官带着董邢俊走出房间。 走廊上,董邢俊忧心忡忡,看着同样一脸愁容正在沉思的老警官: “我们真的已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步了吗?” “我本来以为,这一切的发生只因莫蕾身上的‘异常’。可怜了那个小姑娘,只要祛除了‘异常’便好,所以交给周觅的任务中,有一项是通知莫蕾的父母——我想尝试除了杀死‘异常’的寄宿体和依靠茶树以外的祛除办法,即使迫不得已,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方式……” 老警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仰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异常’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莫里斯,我能感觉到有些事已经在发生了,出乎我们任何一个人意料的事,这也限制了我们所能做出的选择。我不会眼巴巴地看着战争的号角吹起,就像我接下来将要做的充斥着罪孽的一切。” 老警官拔出了手枪,拉下保险: “邢俊,背负罪孽的不应该是你,即使你是那么愤怒,但做下决定的是我。 我想了很多,可是似乎办法永远就只有那么一个,情非得已,那的确会惹怒莫里斯。 但,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所有了不是吗?如果莫里斯代表着邪恶,总会有对立的正义,而我不会是那种正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不测风云 列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把窗外的景物拉伸成了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色彩。 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茶树的旁边是一位歪着脖子鼻鼾轻呼已然陷入熟睡的中年男子——以挂在椅子上的折叠小餐桌作为支架,他的手里握着一个依然在播放着不知道什么节目的宽屏手机。 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直到列车进入隧道,黑暗在一瞬间把玻璃抹成了一面倒映出自己的镜子,茶树总算收回了目光。 手机因为失去了信号而凝固在某个画面上。 过道的那一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吸引了茶树的注意——他总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就像此刻他顽皮地把纸杯里的水倒在摊平的折叠小餐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裹着水光把小餐桌折叠回去。 毫无疑问,这种行确实会毁坏公共物品,给人带来麻烦,但小男孩的道德观显然并未成型,也就没有太多顾忌——他需要一个人在此刻站出来指正、教导他,同样这个人不应该是同车厢的某位旅客,更应该是坐在他旁边的父亲。 然而那位年轻父亲只有溺爱的眼神却对孩子的无礼视若无睹,显而易见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连接着车厢间的玻璃门被打开,一位乘务员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一个不留神,她便让横出过道的行李给绊了脚腕,趔趄着往前迈了几步后双手牢牢地攀在椅背上才终于稳住自己的重心,那一刻她正好迎上茶树的视线。 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乘务员小姐的脸色有点泛红——下一刻才发现茶树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沿着那个目光,她往旁边看去,正好发现了小男孩。 “喂!小朋友!快停下!你不能这样损坏公物!” 乘务员小姐的喘息有点急促,仿佛还没从有惊无险的意外中回过神,这让她的语气里多了一分恼怒的呵责。 却正是那一分呵斥的惊吓,小男孩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握着餐板的手,在重力的拉扯下折叠餐板刮过一道虚影的凛风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另一只夹在餐板与装卸餐板缝隙间的指尖上! 临近冰点的爆发,深吸一口气,在眼眶里打滚的泪光。“哇!”的一声,不出所有人意料,抽回通红发黑的手指,随着餐板飞速地滑下溅起泪珠般的水花,小男孩的脸蛋涨得通红,哭声撕心裂肺。 “啊!小佑!很痛吧?砸到哪里了?快给爸爸看看!” 马上做出反应的是坐在小男孩身边的年轻父亲,看得出他对小男孩宠溺有加——心如刀割地捧住那只受伤的小手,仔细地吹着凉气,他满脸忧愁痛惜。 转而恶狠狠地瞪着乘务员小姐,几乎是在咆哮: “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病就去治!有你这样对待小孩子的吗?我家小佑吃你家米了还是怎么的?真以为自己很正义,责难一个小孩子会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不就是块破板,用得着吓他吗?以为我赔不起?” 接下来便是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即便乘务员小姐连连道歉低头说自己的不是,那位年轻父亲似乎就没有打算放过她——停不下来的一顿臭骂甚至顾不上孩子的哭泣想顺手提起乘务员小姐的衣领作势要打,还好被旁边的乘客给拦了下来。 窗外一片灿烂,晃神间列车已经驶出了隧道飞驰在蔚蓝广阔的天空下。 打了一个呵欠,擦了擦流下嘴角的晶莹,茶树旁边的中年男子也像是被车厢里那熙熙攘攘的嘈杂惊醒…… “谁不是从孩子走来,谁家没有孩子,谁家的孩子没受过伤,用得着这么得理不饶人,像血海深仇般指着人家的鼻子一直骂吗?何况人家乘务员也道歉了,也不是乘务员的错,你的小孩自己做错事砸到了自己,怎么就怪在乘务员小姐头上?” “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过不去,这不太好吧?” 众乘客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有不明辨是非的——大家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位年轻父亲,显然是他有错在先。 恼羞成怒,年轻男人没有料到会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自知理亏,无地自容的尴尬下,听着孩子那声音越来越大的令人焦躁的痛哭,这位父亲却是失去为了孩子的意义,一切只源于他咽不下这口气,气急攻心失去了理智—— 他竟然从衣服遮挡下的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枪! “住口!我让你们说话了吗!我说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谁敢有异议?以为我‘黑刀虎’的孩子这么容易受人欺负?” 通红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宛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那凶神恶煞的语气彰显着他的睚眦必报,他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黑洞洞的枪口在眼前扫动,人群瞬间噤声,只剩下孩子肆无忌惮的哭泣和列车与空气摩擦带出的轰鸣。 沉默的刹那间,茶树动了!那个堵在枪口前的身影和想要夺下枪支的手! “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有了信号,中年男子手机上的画面再次跳动, “请本市居民立即回到家中关好门窗以避灾难等待救援!所有列车线、航线、公路都将关闭,外来人士请立刻返回原所在地!重复一遍,请本市居民立即回到家中关好门窗以避灾难等待救援! 现在市中心发生重特大事故:某不明生化武器正在恣意妄为、无所顾忌地袭击居民,疑是某个地下生化实验室产生的副作用效应——一个怪物!据目击者称那是宛如恶鬼般脸色苍白甚至长着獠牙披头散发的少女,原理尚且不明确,只知道被她看到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化为血浆脓水! 到目前为止军队已经出动,死伤的人数尚未统计,官方已经发布抹杀指令,在怪物还没被消灭前,请市民们务必避开陌生人,减少外出活动,躲回家中等待救援……” 莫蕾? “砰!” 收缩的瞳孔里映出了淡薄的硝烟;动作僵直的须臾,年轻男人已经扣下了扳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急转直下 鲜血汩汩地流下脸颊,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钉在了茶树的额角,同时周围带出一圈被熏黑烧焦的皮肤。 孩子的痛哭在枪声的惊吓下更显凄厉,众人却是害怕成为眼前少年的倒影而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甚至心脏不太好的女人已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杀鸡儆猴,年轻男人确实做到了,就像他一向的残酷;但在这个和平年代众目睽睽下杀人?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迟迟没有人来这节车厢说明了一切都已经录在了监控里,任凭他再怎么肆无忌惮恐怕一下车他便无法脱身;即使以整个车厢的乘客作为人质侥幸逃脱,但杀人案可不像其他案件那样拉点关系就能草草了事。 紧咬牙关,枪声唤醒了他的理智。尽管他不遗余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可那颤抖的枪口诠释着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他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恐惧后悔;何况杀人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巨大的心理压力迫使着他不得不依靠那种黑道里习以为常的思维方式——盘算着如何“一不做二不休”。 然而茶树并没有倒下去,即便身体僵直在原地。 枪口开在额头上还有救吗?无论额头上的哪个位置,常识里的直觉告诉他们必死无疑,旁观的乘客们唏嘘不已——只怕眼前的少年已经死透了,可怜了那股抽身上前的胆识勇气,却缺乏运气和智慧,付出了年轻的生命;而保持站立没有倒下去只能是尸体僵直下的回光返照。 没有人察觉茶树发梢下被硝烟燃点起的熊熊怒火,正如他的拳头悄然紧握。 在所有人,包括年轻男人也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片刻间,虎虎生风的一拳已经破开空气呼啸着挥在了他的鼻梁上! 眼前摸黑,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年轻男人的脑袋在剧烈晃动中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站立不稳的脚跟摇晃不定,却早已顾不上那四处摇曳的枪口,脸上火辣辣的滋味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红的、黑的、白的一股脑地涌出来,冷不丁地淌下嘴唇的凉意却不知是水是血。 不稳的脱力中骂骂咧咧,他能感觉到手枪已然被人夺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竭尽全力地睁开双眼朝前望去——只觉得是某个旁观者的好事,他不知道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按理说以儆效尤,眼前的少年就是最好的震慑,更甚于所有人的行为都尽收眼底——刚杀了人的他宛如惊弓之鸟,无论是谁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的警惕,他却压根没看清揍他那人的面容。 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站在他眼前推动扳机、套筒后拉把手枪卸成两截的赫然就是刚才想要扑上来却被自己一枪打在额上的那位少年! 怎么可能!他不明白,他不觉得那满脸的鲜血仅仅是装模作样,况且这是射进脑袋里的子弹,打进头颅里的一枪,怎么面前的少年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除了给他来一拳,也就把枪卸了?他只能捂着鼻子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不曾料想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人与人之间互相杀戮互相压迫的理由,说实话,除了低下的智商,我真想不出什么理所当然的原因。” 气愤地把枪体、套筒、弹夹扔到一边,裹着眼前血色的朦胧,茶树简单地环视了一圈大惊失色的人群。 “怪……怪物?” 发声的是中年男子,不久前的枪声犹如浇在头上的冷水般早已让他梦醒此刻依然惊魂未定,加上刚从新闻中得知情况由不得他疑神疑鬼,只能死命往窗户边的空位上挪去,就像他想拼命远离茶树——那却是茶树原来所坐的位置。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茶树确实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就像所有人都默认他死了,在那种近距离的枪击中他也只能是个死人,此刻他却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裹着满脸血腥般。他们不明白,直到在中年男人惊恐的表情中以讹传讹,人群开始躁动—— “天!那不就是新闻里说的生化武器吗?” 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向着两边的车厢门涌去,就连年轻男人也顾不得刚才发生的事,抱起声嘶力竭的孩子大骂着就是往门外挤去。 越是恐慌就越会手忙脚乱——呐喊声、咒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想第一时间离开车厢,却恰恰堵在了门框间、过道上,宛如面临末日般没有人不畏惧着茶树,就像他们从来都不相信巧合,习惯就着自己的理解武断地把事情联系在一起般。他们恨不得立马跳下列车,如果不是车窗密封的话。 倘若枪击带来的恐惧是胁迫,这一刻的恐惧则来自生命。 冷冷地瞥了人群一眼,茶树没有管他们,却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歌莉娅,有什么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魔法,物质穿越。” 冰冷幽静的少女清音,飘荡在空气中只有茶树能听见。 “物质穿越?你是让我离开这架列车?但这么大的速度下……” 不经意间瞧出窗外,茶树看见了即将到来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江面。 “代表人体的成分,发肤、鲜血、骨骼、器官、经脉。 以鲜血为引,发肤为阵,勾勒骨骼、器官印痕,意识象征经脉。” 歌莉娅没有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晦涩难懂的魔法指示。 蘸着鲜血的手指,茶树开始沿着自己骨骼的走向,紧贴衣服,从眼框开始,到肋骨、脊椎,圈出大致器官的轮廓,最后以滑过指尖的血色为止。 “人形散失阵。抵消存在,缔结死物;隐藏思维,潜渡法则。” 列车一边的空隙,紧随着歌莉娅落下的尾音,顾不上围观群众眼光里肝胆尽裂的诧异,茶树在列车壁上同样用鲜血描画了一个在圆形法阵框囊括下两个人形相对而立的偌大魔法阵——映在脑海里的人形散失阵。 银色的火光猝不及防地窜起,并沿着干涸的血迹迅速蔓延——刚好把整个魔法阵塑成银白的那一刻,茶树纵身扑进了魔法阵!穿过列车的身影,带着迅猛的速度往斜下方画着抛物线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绊倒 夏日的天空,万里无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放眼望去犹如渺无边际的海平面般波澜壮阔,那洁净的澄蓝耀眼夺目。 被蒸发掉水分的衣服,却带不走污渍,茶树的样子十分狼狈,就像刚从打滚的泥潭中爬起,还来不及打理自己的外貌般——浑身湿透地爬上岸开始,他便不知疲倦地摆动双腿,一刻不停地迈开步子朝着市中心奋力跑去,正如他知道“异常”的肆虐下,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歌莉娅能提供的帮助只有定位。 不得不说,茶树的速度比起常人还是快了不止一点,宛如每一段路程都在竭尽全力的爆发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体能是一个极大的限制,这种爆发只能短时间存在;然而对于茶树,他那额头上愈合的伤口除了遗落的血迹却连结痂的印痕也没有留下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是他能感受到的这具身体唯一的好处——介于生物与死物间,疼痛肯定是存在的,一如受伤也会渗血。 从郊外跑到市中心需要两小时吗?掠过眼前的挂钟提醒着他刻不容缓,茶树固然不清楚那个答案,同样即便速度惊人,只要不是一直盯着他,就不会察觉其中的别致异常;何况随着逃出市区的人流车辆越来越密集,茶树也不能不慢下脚步做出避让。 人总会愤怒焦虑。那些在耳边咒骂吆喝的话、狂按不止的喇叭更会让人烦躁,尤其是这种迫在眉睫的时候,茶树却只能眉头紧皱。 好消息是,随着人流的减少,他已经看到了一个两边持枪警察把守的关卡。 不能硬碰硬,意味着他只有绕开那些警察,避开那些关卡——显然能走的路都会有警察把守,两边尽头被砖墙堵死的胡同恐怕就是最好的选择。 “魔法,物质穿越。” 烙印在砖墙上的黑色魔法阵,丢在寂静里的话,小巷的尽头却空无一人。事实上也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就像他们都在大道上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叫骂,对不存在希望的断尾巷道视而不见,就连看一眼的好奇也只怕耽误了自己离开的分秒时刻。 使用魔法确实会让速度变慢,特别是这种需要血液来刻画的魔法,同时自己越接近事件爆发的中心,设置的关卡也会变得越来越多,即使是这个身体短时间内血液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资源——茶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需要休息。 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眼睑在疲倦中情不自禁地垂下;看着空无一人纸屑飘零的街道,灼热的阳光映衬出那一抹抹挥洒在墙壁尘土间恍如那时的“异常”却早已在曝晒下凝固的血色恐怖,唯一的不同便是不再浸染着腥红的光芒——茶树的话有气无力似在打瞌睡: “歌莉娅……‘异常’还有多远?” “1788米,4个关卡。” 飘拂在耳边的声音,歌莉娅的身影却不知所踪。 “还有4个魔法阵……” 自言自语中的苦笑,茶树闭上眼睛,满脸的无可奈何。 “喂!你是什么?人吗?还是……其他东西?给你十秒时间,回答我!” 急促的喘气,笼罩在反恐面罩里的沙哑声音,特警套装下的味道诠释着他的大汗淋漓;瞄准了茶树的黑洞洞枪口,时刻准备着扣动的扳机,他的动作看起来并没有他话里的耐性。 干涸的嘴唇,刺痛的耳膜,沉重的眼皮下,花了三秒时间抬眼看向他,这种情况下任何动作都会引起他的怀疑,茶树并不想与一个尽忠职守的警察保持敌意,同样即便是不死之身也不希望中枪,他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我叫茶树。” “你是怎么进来的?在这种地方干什么?这个城市已经戒备了,军队已经发出了避难指令,任何人没有允许都不能也不可能进来这个危险地带,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他的口吻带着质问,那是不曾放松的警惕。 “我……住在这里,你看,先前不是有一个在家中等待救援的指令吗——可是我没有准备充足的食物,饿得不行了才出来的,也正好没赶上撤退的命令……我在这里休息一下。” 瞳孔中映出了特警的身影,谎言是最坏状况下作出的掩饰。 茶树知道这种状况下容不得行差踏错,告诉他事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就像紧绷的神经不容许意料之外的解释。能做的唯有顺从他的想法,给他说能使他认同并让他感到安心的话,即便那是谎言,好处是能避免不必要的矛盾。 特警没有放下枪,说明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疑虑并没完全相信茶树的话。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端倪?这是茶树最不愿意的想象,也是让他在忐忑中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的原因——他甚至设想有什么方法可以与眼前的持枪特警对决,不让自己严重受伤的同时还不至于杀死对方,但吃一两颗子弹肯定避免不了。 事实证明茶树还是想多了,特警也需要思考的时间——下一刻特警通过对讲机通报后便拽着茶树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 “我还是觉得你掩饰了什么,就像你的话在画蛇添足地填补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漏洞一样。但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并不具有她的外表,与此同时,她依旧活跃在其他地带—— 我不管你是新闻记者还是其他什么想见识一下她的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现在我会带你到最近的关卡离开这里,不要试图挣扎逃脱,这也是为你好,不然我会以妨碍警务的罪名拘捕你。”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脱力的臂膀、疼痛的关节,过度使用魔法的后遗症下,亦步亦趋,茶树只能任由他拉扯着往最近的关卡走去…… 怎么办?茶树知道到了关卡面对的必然是大量的军人和警察,想反抗更是毫无办法,可是此刻的状态他已经无计可施,就算想敲晕旁边的特警,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般把茶树顶在前面丝毫不给机会,何况他清楚自己并没有那种电视剧里浮夸的一击即晕的必杀。 一筹莫展中,他们终于到达了警察众多、装备精良、到处堆满了电子设备的关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绝处逢生 “猎豹呼叫鹰眼!猎豹呼叫鹰眼!这里是第七分队,我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点,并未发现目标,等待进一步指示,完毕……啊!”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猝不及防地透过对讲机,夹杂在其中的是阵阵刺耳的枪击声;还有一些极其压抑的宛如水袋爆裂的声音和紧随其后的水花飞溅声,最后对讲机的那一边一片死寂。 “这里是鹰眼,这里是鹰眼!发生了什么事?请报告状况,完毕。” 远处的临时指挥部里,军用器械间的运转“滴滴答答”一如既往,指挥官紧握着对讲机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屏气凝神地聆听,生怕遗漏一点信息。 无法松弛的心弦,不敢放松的警惕,在这酷热的天气里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如临大敌,仿佛就连摇曳着的风扇也诚惶诚恐,丝丝轻微的抖动带来缕缕温热的风,只怕吹散炎热也会惊动了指挥部那紧张的气息。 重复询问了几遍,对讲机的那一头依旧悄无声息,那难看的脸色预示着指挥官的心情已经跌落到谷底——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能重重地拍下对讲机。 “怎么可能这样……无论她的力量再强大,终究只是个年轻人,为什么我们的策略就像被她完全看穿了般每一次都遭遇伏击?我是说我们已经派出了最精英的队伍,无论是行动方案还是执行行动的人都是最优秀的。” 愁容满面,董邢俊的语气只剩疑惑。 “你的那个部门,除了保守秘密和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是‘莫蕾’,还有其他实质性的帮助吗?例如告诉我们她在哪个地下实验室被作为试验品,她的弱点在哪里,她要这么做的原因——是的,你告诉了我她的能力,因为我们都能看到她是怎么把我们的队员爆成肉沫血浆! 没有提供充足的信息,你就是让我们的人去送命!看着这么多失去性命的牺牲你也不为所动?也不足以让你说出那些秘密吗?” 气不打一处来,指挥官步步紧逼,通红的眼睛仿佛当场就要把董邢俊撕碎般吓人——没有了解对方的充足信息,这确实是最致命的原因,就像他知道董邢俊的话里有所保留般。 “别这样,你们的牺牲确实令人痛惜,我也不忍心干看着无动于衷,但同样我们部门的长官也被她杀死了,我还有隐藏什么的必要吗?我告诉你的都是我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如果真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那就是我们还没掌握的消息。” 咬着牙关,握紧拳头,每每想起老警官的牺牲,董邢俊都会为之动容;却正如他所说,除了避开一些难以理解的关键词汇,他已经把自己所知的情况竭尽全力地描述给他们——“生化实验体”代替了“异常”,隐藏的都是对这次行动而言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的东西。 毫不避让反而径直上前,董邢俊直视着指挥官的眼睛: “或者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亲自加入行动。” “你是认真的吗?” 指挥官有点惊讶,从那不可置疑的坚决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冲动了,有些迁怒于董邢俊的意思,而这同样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让一个不经训练和没有实战经验的警察担任特警的任务?尤其是在这种恐怖活动中,无疑是送死,尽管已经牺牲了这么多特警,可是他还没被愤怒冲昏头脑。 几乎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不行!” “但我的部门不受你们管辖不是吗?” 董邢俊作为这次行动的顾问,很大程度上他确实不受指挥官的约束,就像此刻他想充分利用这些优势一样。 “是的,我管不了你。你想怎么行动都是你的自由,正如你没必要征求我的同意一样,可是你却询问了我——因为你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无法得到特警所持有的武装,以及行动步骤和纲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送死,我说得不对吗?” 似乎看透了董邢俊的想法,指挥官用同样的语气反问。 那确实是他的弱点,一时间董邢俊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些行动都极具危险性,不是年轻人逞口舌之快一赌气一甩手便自作主张可比拟;为了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他需要特警队伍以及他们的能力相协助。 即便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冒险,甚至自己会成为特警们的负担,但他想亲眼见证那些发生了变化或者没有充分理解的“异常”:或许从那些痕迹里通过自己不一样的见识会有其他突破性发现? 指挥官的洞悉打破了他的幻想,直到对讲机再一次响起—— “这里是关卡32!我们在危险地带发现了一个自称‘茶树’的生还者,请指示。” 茶树? 董邢俊眼前一亮,在指挥官正打算开口发出指令的前一刻,他一把夺过了对讲机: “他是我们部门的线人,可能对你们有点误会,但请一定要控制住他,不要让他离开,我马上就来!” 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董邢俊,指挥官满脸诧异: “你从来没说过你们有线人隐藏在其中……” “就像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一样,但现在很显然他依然活着——直到某一次事故的发生我们便与他失去了联系。” 掩饰不了的喜悦,董邢俊急不可待地想要离开。但向指挥官的解释还是有必要的,就像没有让他误会的意思——这并不是有所隐藏,也没有否决自己前面所说的话的含义,仅仅是一个意外而已,着重说明特警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 指挥官从董邢俊的脸上似乎还看到了什么蕴藏的含意,突然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知道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就算你的前辈做出了牺牲,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做;这不是个人私仇,作为一个警官,你也没必要这么做——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请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难以掩饰的惊愕后,董邢俊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阴沉——不知是他主动抖开还是指挥官恰如其时放开了手,无声的沉默间董邢俊离开了临时指挥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不解释 “真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为我脱身的竟然是你。” 茶树的表情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吃惊,坐在副驾驶上一手支撑着脸颊平静地看出窗外——大楼的表面,绿化带的花基,停靠在道路两旁的车边,无不是灼热阳光下宛如被最顽劣的孩童涂抹上的颜料,那是一滩滩早已发黑凝固的血色。 警用越野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呼啸而过,洒下一路耀芒。 “你能解决这一切吗?以你的能力。”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困惑的口气里董邢俊依然心存疑虑,他的心里并没有底——到底这一次事件跟他以往对“异常”还有茶树的认识都不同,从他的眼光来看,那是未曾有过的凶猛残暴,就像高明的法师也无法直面恶鬼的凄厉;茶树未必能解决。 “无论怎样我都会解决一切,竭尽全力。” 茶树仍旧面无表情,从中看不出决意和目的。 “可是你却迟到了——明明以往的事件总是那么及时地出现,我是说,在事件一发不可收拾地闹大之前……” 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目光,他在试探,他想看清茶树的表情。 “嗯,我失策了。我没想到‘异常’会发展得如此迅速,而且即便我知道了,在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我也没有立马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的能力。” 尽然有如似曾相识的凄清,迎着一幕幕接踵而来继而往身后退去的悲惨景致,垂下眼睑,茶树目不转睛。 感物伤怀的忧愁,这是董邢俊能想到的形容此刻茶树表情最合适的词——景物确实凄凉,但这种沧桑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少年脸上;他不由得去想象以往茶树身上发生过的事,能在此时此刻感伤的也不至于是一件小事:往时也发生过这种悲剧?可是如果有那么件大事对比外表上茶树的年龄,自恃年长的他不可能不知…… 忽然一个设想让他合不拢嘴:茶树导致了此时此刻的事。 “这个‘异常’是怎么回事……” 不露声色的询问,奉劝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董邢俊希望能相信茶树。 张了张嘴,茶树终究是没有回答他,忧虑的表情就像对一些情况的解释很是忌讳,这也加深了董邢俊埋藏在心底的疑惑。 他决定追问下去: “即使那个‘异常’来到公安局要求主动承认‘异常’的存在;即使她伤害了警员,甚至我的长官也因为拒绝了‘她’的要求而被杀害;即使她本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名字叫‘莫蕾’,你也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我知道你的世界与我们完全不同,你不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害怕我们妨碍你,又或者保护我们免受‘异常’的侵害,但事到如今‘异常’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无论你说不说我们都必然会奋起抵抗——你所谓的‘保护’只是一厢情愿,你否决不了‘异常’肆意杀戮、你却力不从心的事实。 你不能无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意志!” “是……吗?” 紧咬着牙关,隐藏在发梢阴影下的表情;一瞬间用力的指尖,下一刻茶树却放开拳头回归平静: “随你怎么想都好,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总会有人觉醒,但大部分人依然愚昧,一如那无法抑制的情感,肆无忌惮的谩骂,以及那早已迷失在绝望里的希冀。 越野车在针锋相对不肯让步的沉默间来到了最后一个关卡,给守卫关卡的警官打过招呼,没有顾忌那些给指挥官报告的困惑,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也不需要装备和特警部队的支援——被茶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领着董邢俊走在最前面。 “看起来你清楚她的位置,你是怎么知道的?” 率先打破尴尬的是董邢俊。在这个危险地带,明明到处都是迸裂的骨髓血浆,就连特警队员也步步为营没有方向,他却看到茶树的脚步不曾犹豫。 玻璃墙上倒映反射的光芒很是耀眼夺目,刹那间流转的光影,隐世界的血腥笑容若隐若现。 “到此为止了。” 在一个到处都是玻璃镜面、本来应该被外包成一个服装城此刻却人去楼空、血迹斑斑的超市最底层,茶树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会形成新的‘异常’,难怪无法看见也无法通过枪击来消灭她;居高临下的俯视中,一切计谋都成空……” 自言自语间,在董邢俊诧异的目光下,茶树开始着手布置魔法“重构世界”——象征方位的镜子很好找,象征时间的钟表也随处可见;描画双冠阵的颜料可以用专柜里的口红,不出片刻所有魔法条件便已达成,站在法阵中央,只差那一股银白的火焰而已。 正要打出响指,董邢俊一大步上前抓住了茶树的手腕,瞪大的眼睛惊疑不定: “你想干什么?” “去隐世界,她就在那里。” 茶树没有掩饰。 董邢俊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茶树要离开这里: “你得带上我,我必须要见证那个‘异常’的消灭!” “不行。” 话音刚落,茶树不假思索便拒绝了他。 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董邢俊那怒不可遏的眼神下是不可置疑的决意: “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我的生命我做主,我不在乎送死,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我要看着那东西消灭,茶树!你阻止不了我。” “就连变成与莫蕾一模一样的存在你也不在乎吗?” 茶树拨开了董邢俊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说什……难道……” 猛然,董邢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冷汗淌下了脸颊——他设想过茶树知道莫蕾,他也不意外,甚至是莫蕾成为“异常”的原因;但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在竭力否决着这一点,就像他一直相信着茶树的好意。 直到茶树话语间暗含的意思打破了他的幻想,把他的希望摔得支零破碎,他依然不敢相信——或许那句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种意思? 空气凝固在惊愕间,止不住的恐惧,合不拢的嘴;在茶树的注视下,董邢俊不可思议地颤抖着一步步往后退却…… “是的,上一个进入隐世界的人,是莫蕾。” 打出的响指——猛然暴涨的银白火焰,淹没了法阵,淹没了茶树,淹没了那种不可置疑,淹没了迷失的决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破坏人偶的方法 脑海最深处,莫里斯的声音宛如迷醉人心的烟雾般悄然滋长蔓延: “破坏人偶的方法……” 朦胧的恍惚间,不知道意识是否仍然存在,莫蕾在呐呐自语: “杀死茶树的方法……我想杀死他……” 笑声如银铃般摇曳,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像你并不具有那种能力——区区一个工具,追根究底作为奴隶你尚且还有利用的价值;可比起魔女的人偶?你的愚昧并不能成为你的武器,即便这个人偶并没有那时的完美。” 张了张嘴,失却了焦点的瞳孔不知转向哪里,最后喉头里冒出的依然是那句话,通过不断重复述说着她那难以磨灭的执念: “我想杀死茶树……” “但——你的愿望也并非无法实现。” 话锋一转,莫里斯的语气耐人寻味, “他总要被破坏,即便破坏他的不会也不可能是你;一切的实现取决于你是抱着‘只能自己亲手杀死他’的幼稚想法,还是不择手段只求看着他死在眼前的愤恨觉悟……” 终于打断了咒怨的循环,微微颔首,莫蕾似乎听懂了魔女话语间的意思: “我……只要茶树去死的话……” “好极了!不得不说作为工具,你的存在可谓是上乘的优秀,就连我也不忍心想蹂躏破坏你了——你知道吗,那种憎恨的欲望让你看起来更像人类,一个充满缺陷的人类,令我欲罢不能地感到兴奋的人类!我能感觉到我的整个身体都在欣喜若狂中颤抖——这也是唯一能让你融入人类的情感。 你要明白一切都是为了杀死茶树。 从那位少女收集的信息,他总会为‘异常’的出现趋之若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来找你,就像一只追寻着奶酪那诱人飘香的老鼠;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块奶酪上涂满毒药,让他自取灭亡而已。 这个脑袋里有一个计谋,在我看来,她无疑揣测出了茶树作为人偶的不完美之处——他总会顾忌人类,就像他们一直都在成为他的累赘;只要把‘异常’的存在公布于世,在人群中引起恐慌自相残杀,博取人类的信任和保护,茶树就无可奈何。 然而这个计谋却是不完美的。 因为人偶的身后总会有魔女的影子,就像我那时同样忽略了她的存在。在她的引导下,消灭‘异常’对于茶树而言,比起探囊取物更是轻而易举——人类保护不了你,与此同时,你的消灭不仅会成为我的损失,甚至还会在我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前暴露我。 所以,充分利用到那个人偶的缺陷,我改进了一下方案。 我会剥离你和‘异常’,通过‘异常’引来茶树,那是掩人耳目的计谋,重点是利用你的过往离间人类与人偶。杀死他的只能是人类,就像他无法对人类的意志做出反抗——届时你将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法阵的印痕历历在目,银色的火焰飘零间不知所踪;董邢俊呆滞地站在一边满脸错愕手足无措,久久没反应过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哐当!” 清澈响亮的碰撞声突如其来地回荡在大厅,吓得董邢俊一个激灵。 “谁?” 厉声大喝着拔出手枪猛然回头,沿着枪管顶部的流光向前凝望,他竟然看见了一个躲藏在商品柜后战战兢兢地偷看着自己的少女? 有点面熟,但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心思去仔细回忆——按道理危险区的所有人都已经撤离,哪里还有什么少女;董邢俊的判断是“异常”之类,可他又顾虑到茶树能轻易找准“异常”的所在,如果那是“异常”茶树没有不发现的理由。 他不敢放松警惕: “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少女似乎被他那凶神恶煞的语气所惊吓,良久的沉默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支支吾吾地开口: “别、别开枪,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叫莫蕾!” 骤然收缩的瞳孔——那个声音、那个名字还有那一晃而过的面容,对董邢俊而言无法再刻骨铭心;他想起来了,那个少女只能是莫蕾。 普通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怒发冲冠,他恨不得立马扣下扳机,他觉得那是显而易见的愚弄着自己的谎言,没有人比他对莫蕾那近在咫尺的冷漠和杀戮更熟悉。 可是此刻的莫蕾却有点不同?他才不会顾及莫蕾的异样,何况他也说不上来,比起没有来由的直觉,他更愿意相信犹豫只会让自己在一瞬间被杀死——满是汗水的手心;无言间他的手指正要扣下扳机,他的脑袋一阵轰鸣。 董邢俊想起了茶树,以及他那番话里的意思。 颤抖着放松的手指,尽管董邢俊不想承认,自己也在竭尽全力地否认,但莫蕾也是受害者,作为一个警察,他不应该籍由自己的情感肆意杀戮——人与“异常”还是有区别的。莫蕾与那时的不同在于她的惊恐,比起被“异常”操纵的梦魇,此刻的她已经找回了感情。 兴许茶树已经消灭了“异常”? 强迫着自己放下手枪,董邢俊尽量压制下自己的情绪;十分不情愿,他把脸扭向一边: “我是警察,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 “真的没事了?茶树……已经走了吗?” 语气里的担惊受怕表露无遗,莫蕾并没有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只是探出一双眼睛四处观察——她的脸蛋已经失去了作为“异常”的煞白,恢复血色。 为什么……是茶树?她在害怕茶树吗?为什么…… 胡思乱想的开始,董邢俊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茶树确实承认了他就是将莫蕾变为“异常”的元凶;但更深入地想去,他并没有袒露自己消灭“异常”的原因,就像明明人类可以做出抗争他却认为这些抗争多此一举,凡事都只依靠自己解决一样。 如果其他的“异常”也是茶树引起呢?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茶树每次都能确切地知道“异常”所在,同时可以理解因为害怕着自己与“异常”间的关系被人发现,他必须拒绝他人的帮助;进一步设想假如这些“异常”都来自一个可怕的实验,茶树的目的又是什么…… 汗流浃背,董邢俊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审判 11月3日 学院并没有像往时一样正式开始上课。 除了个别学生教师和各院院长,我给了教师和学生们一个假期,就像我无法向他们解释什么,我也无法理解他们经历过昨天恐怖后的心有余悸——那些奋力与魔女抗争而牺牲的教师和限制性使魔派院长,至此我唯有在他们的墓碑前怀揣着崇高的敬意躬下身子,把他们的名字铭刻在学院石碑上;这是他们应该得到的荣誉。 不幸中的大幸,弗洛雷斯小姐和那时想要拉回佩利恩却被截了双腿的教师都活了下来,尽管他们依然昏迷不醒,这就是治愈魔法的坏处——再严重的伤口只要魔力足够它也能愈合,但比起物理上的治疗并不存在更多的优越之处,一如它的治愈过程超越了人的精神意识;曾有人证明过手术后只需半天便苏醒的人,而使用治愈魔法则至少一天。 正好可以利用上学院的场地,这里俨然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简陋的审判广场——与事件的严重性相符的反应,广场上到处都是或坐或站、更甚于使用着一些玄妙魔法探测着周围的来自王国和魔法社的魔法师,其中大部分人我甚至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站在审判席下,我等待着审判开始。说实话,我讨厌这种站在边上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宛如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记起那一天的愧疚和无可奈何。 “维特尼斯校长。” 抬眼望去,帝国魔法师亨特·史德本已然来到了我身边。 “才过了一天,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对学院发生的事深感抱歉,远征骑士的失败和潜伏实在出人意料,那一天就连我也看不出他们的端倪,这也是我的重大过失。” 诚恳的语气,真挚的面容,那是帝国魔法师应有的礼仪, “可是,当学院陷于危难、被魔女的军队入侵时,校长,这也是我的最大疑问——你在哪里?我想你从来都不会是一个畏缩的人;你所持有的强大魔力,加上学院里布置下的强大防御法阵,抵抗上两三天时间等待救援完全没有问题。但事实就是,防御法阵并没有开启,你也不知所踪。” “审判会议应该还没有开始才对,而且即便开始了,我想作为帝国骄傲的老史德本也不具有审判的资格或者审判官大人的权力不是吗?” 有些东西并不是一言一语能解释清楚,我也不想解释。 “好吧,你说得对,我不应该私下询问你;我只是害怕到时审判官忘了这些不足为道的小问题——有点迫不及待而已,更何况这次事件我也推卸不了责任。请见谅我的冒失行事。” 悻悻离开,史德本最后抛向我的眼神耐人寻味。 晴朗的天空下,涟涟浮云画出一大片淡薄的印痕宛如蓝绸缎上的细碎白花;除了含羞如少女般躲藏进云层间的太阳,抬头望去,在微风间摇曳的洁白,那是一幅让人陶醉的画——只可惜此刻绿草如茵的广场上人们并没有欣赏它的闲暇。 述说完誓词,审判会议正式开始。 审判官是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坐在审判席上,整个会场顿时庄严肃穆、鸦雀无声。我确实认识他,算是我的一位具有极高魔导天赋的师兄了,然而闻名的却是他的公正严明、铁面无私;即便到了现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听闻他的事迹,而非同是具有大能魔法师的我们之间有所交集。 直入主题,他提到的第一点便是远征骑士的全军覆灭。 讨伐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固然已经无迹可寻、无人可知;但被做成人柱,这是对骑士荣耀的亵渎,显然远征骑士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未曾屈服,这也是魔女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而不得不把他们做成人柱、设计反叛的重要原因。究其根本,那是黑魔法,于是审判官作出了第一个判决——为了慰藉逝去的英灵,对魔女莫里斯的讨伐不会结束。 第二点,是暗精灵的入侵和与之奋斗而牺牲的人。 人类本来作为自然界的一族而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与各种族间有所交流导致关系也不会太差。但暗精灵则一开始就有隐隐要帮助魔女的倾向,尚且只是暗中倾囊,无法捕捉到确凿证据,所以人类也只是一再声明和提防,却没想到昨天暗精灵军队的大规模入侵。 针对种族间关系的裁定,审判官做出了第二个判决——宣布与暗精灵一族为敌,人类不再中立,即将筹备率领军队攻打暗精灵,直到他们签下投降协议。 第三点,是遗失的真实之镜。 知道真实之镜保存在学院里的人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可谓屈指可数,自然可想而知——这些人中有人泄漏了机密,背叛了魔法社,更甚于出卖了远征骑士。尽然入侵不可避免,但可以说作为保存机密的魔法学院并没有履行职责,因此,第三个判决是: “所有与机密有关的人将会接受调查;坎德·维特尼斯校长的失职将对真实之镜的失窃负主要责任——罢黜校长职务,剥夺启示和赋予他人魔法的权利”。 无奈的苦笑后,我没有异议。尽管我热爱这个岗位,可是就像审判官所说,我并没有履行我的职责和保护机密的义务,甚至于并没有作为一个校长保护我的学生。确实这个位置应该换人了,至少不能由我来坐——如果这便是对我的惩罚,我只想说还是太轻了。 第四点,是反叛的学生,屈服于魔女的卢尼·查尔斯。 他的不幸在于魔女的失败,却并没有带走他,尽管从莫里斯最后的神色中我更认为是歌莉娅·佩利恩把她送走了,但审判官则不然。背叛注定会付出代价,一般来说背叛人类效忠于魔女的人是要处死刑的,考虑到他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审判官还是从轻判决——即便如此,签订了魔女契约我便知道他今后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无论他的天赋有多高,来自哪个家族。 对查尔斯的判决是:剥夺使用魔法的能力和魔法师称号,并开除学籍。 最后一点,是不明身份、不明力量的学生,歌莉娅·佩利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争议 11月3日 晴朗的天空一如既往——确实是那么明亮、那么清澈、那么苍蓝,宛如女神的泪光,让人心怀痛惜地为之侧目,却是有点刺眼,不知道太阳躲进了哪片云层间。 “这一点尚且颇有疑问,在一切未曾明晰前抛弃实事求是、做出武断的判决不符合审判原则,也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因此首先我们需要明确歌莉娅·佩利恩是什么,以及她究竟做了什么;或者我们可以从她的所作所为里根据在座各位的见识推断出她的存在,然后再进行审判。” 苍老淳厚的声音带着崖岸卓绝的威严回荡在整个广场,总是那么公正,也难以让人否认;审判官翻开了桌面上的文案——那应该是调查报告之类。 “我有异议。” 挽着魔法袍,我举起了手, “为什么不让歌莉娅·佩利恩本人出席会议,为自己的存在辩解?我觉得不应该由我们这些人来断定她是什么并根据我们的判决擅自对她进行审判——如果真要那样做我们与人云亦云的凡人群众就毫无区别,更会让人误以为上层的魔法师有着决定一切而可以无视人精神意识的权力,这同样有悖审判的公正。” “前提是我们承认歌莉娅·佩利恩是人。 维特尼斯,这是人类的审判。在没有达成歌莉娅·佩利恩是人的共识前,我们就不应该赋予她出席会议的权利,这也不违背审判的公正原则。” 否决了我的提议,审判官继续翻看着文件, “现在就歌莉娅·佩利恩的存在问题,我会把对于昨天事件的调查以及各方面的证言描述给诸位,并根据各位讨论后得到的结果做出最合适的判决。” 讨论一直持续到下午,不得不说局势对佩利恩是完全的不利。尽管她在所有人包括我绝望时伸出了援手,但这种交易式的帮助并不能为她开脱罪名——她一开始就眼睁睁地看着侵略和杀戮的发生无动于衷,明明具有那么庞大的力量,这是最让人不安的一点,就像我不知道是否因为与她做出了交易才开始行动般,神秘的强大力量只是其次。 具有力量却不清楚立场,无论是帝国还是魔法社都不会允许这种含糊不清的存在,他们更愿意相信莫里斯最后的那一段话,认为她是一个魔女。 我也应该认为她是一个魔女,倘若不在那时听到了那句话,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唤醒了我的共鸣和理智。 共鸣指的是——别人可能不理解,因为他们只会执着于当时;其实纵观全局,所有我与佩利恩的接触,她就像一个热衷并学习着魔法却难以表达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一切的孩子,尽管她的学习方式有点怪异——只有我没办法也没资格去怀疑她,就像那个时候在声嘶力竭的绝望中我毫无办法,她却伸出了援手。 理智则为——据我所知,魔女自古以来都轻视着人类,乃至于人类发展的所有东西,这也是她们的失败之处:她们本身具有的强大能力以及黑魔法让她们蔑视魔法师,认为魔法师的魔法只是邯郸学步不足为惧。然而却正是这些自我作古、独辟蹊径的魔法师把她们逼至绝境乃至完全消灭——即便莫里斯也不敢公然挑战魔法社,也只有强大魔法师的魔法会令她们谈虎色变。 可是通过让所有魔法失效来消灭禁咒?这不会也不可能是魔女的做法,无论是不是暗精灵的魔法。禁咒的强大有目共睹,理论上说,各种族间的魔法是有共生之处的,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魔法师能消灭禁咒,同样也不存在能清除魔法的魔女。 结果出来了,针对歌莉娅·佩利恩的存在,魔法师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认为她属于魔女,她终有一天会把灾难带给人类;另一派是认为她更接近于力量庞大的妖兽之类,以我为首——这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以判决为目的的讨论结果已经存在了一个,如果无法再得出另一个结论,只是说仍待商讨的话,基本上她便被画上了魔女的等号。 妖兽是没有办法在人类设立的魔法学院里上课并获取学籍的,魔女也是如此。意料之中,对佩利恩的判决是剥夺成为魔法师的权利,取消学籍,并由得出结论的摇摆性判决她只要处于人类世界便要接受魔法师的监视——倘若一有什么危害人类的举动便执行讨伐;与此同时,因为她对人类做出的贡献难以否决,起码在昨天佩利恩救下了大部分师生并消灭了暗精灵军队,所以她所在家族的贵族权利不会被剥夺——佩利恩家依然是贵族。 我还能做什么?这已经是我竭尽全力的争取了,作为一个魔法社资格颇老的魔法师,也就仅此而已。我还没想好不做校长后的下一步打算,或许这已经是我执着的最后一次,接下来便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安享晚年了吧。 随着审判的结束,我也成为了一个自由人——魔法社的领导和帝国高层无不三五成群,恰好以此为根据开始着重讨论以后的计划,包括战争的筹划、魔女的讨伐、失窃的调查、校长的任命和监视者的选择等等。 嗯?监视者的选择? 一个想法不由自主地在我的脑海里孕生。不得不说我确实对佩利恩的存在感到好奇,刚好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或许作为监视者正是一个契机?更何况还有些事我需要确认——也不知道那一天想起她的声音是真是假,而且由别人来监视她的话,我还是有点担心。 申请还是很简单的,只需要提交一份书面协议;事实上只要有人申请,他们便默认通过了,就像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臭皮球一样——监视佩利恩不但没有荣誉,而且对于养尊处优的魔法师还是一件时刻不能放松警惕的苦差事,况且无论是魔女还是妖兽,首当其冲的肯定是那个倒霉的监视魔法师。因此只要有人申请,那就肯定是求之不得。 于是,我便成为了歌莉娅·佩利恩的监视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监视者 11月6日 今天是我离开学校的日子。 灰厚的石墙落下战争的缺口,一如驰骋沙场的老将军背上的伤痕——那是一个个背负着尽忠职守坚贞不屈的创伤,不曾愈合却无法扳倒那即便久经沧桑依旧屹立不倒的坚毅脸庞;塔楼的一角爬满了荆棘和蔷薇,柔弱无力地扯出的细长身躯似乎风一吹便要连根拔起,却在厚墙的庇护下带上执着的希望竭尽全力地向着阳光蔓延生长。 站在校门,背着包裹,回头凝望向熟悉的一切,我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在这个魔法学校里当校长已经多久了?仿佛只是浮光掠影的眨眼,然而那晶莹的泪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送行的师生无不提醒着我,那是一段漫长而值得纪念的时光。我对此心怀感激,就像我不认为自己值得那种敬佩和挽留,至少我的辞职不无理由。 “维特尼斯校长,我……我们会想你的……” 炽热的掌心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作为代表的盖德院长已经泪眼朦胧、涕泗横流,完全没有非限制性使魔派学院院长的风范——以他向我倾诉的次数来看,我们确实是知心挚友,只可惜平时我对他还是过于冷漠,感觉有点辜负了他的善意。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抽出包袱里我仅剩的一根魔杖: “吉耶尔莫,别这样,好歹你也是个院长,这样哭鼻子成何体统?最起码给后辈们做个榜样嘛——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说来惭愧,平时总是你在说话我也没给你什么合适的建议,这把魔杖就当是阔别的赠礼、这么多年我们命运交织的见证,也好让我安心离开。” 我把魔杖交放到他的手心里,反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不容他拒绝。 “这……好吧,不过接替你的史德本校长,我觉得他不会比你好,至少我曾去过他的辖区,所有政要人员都是军事化管理——我是说学生可不是军队,我们更应该着重于学术方面的研究而不是整天探讨什么队列对魔法师最合适……” 盖德又开始了,滔滔不绝地向我倾诉。 但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我只能适可而止地打断他,让他继续这么说下去可不是个好办法: “嘿,吉耶尔莫,我现在已经不是校长了。新任校长是史德本确实会让你有点不适应,就像适应一个变化总需要过程,你不能祈求着事物向后发展,再强大的魔法也无法回到昔日的时候、往事的时刻——如果对新任校长有什么意见,你完全可以对他说,我相信他也不会不明事理,你应该尝试着向我倾诉一样改变他不是吗?” “你说得对,维特尼斯校长——我不应该说他的不是,但至少请不要让我们改变对你的称呼……” 说着,他有点担忧地向我身后望去,突然出乎意料地压低了声音, “你一定要小心,无论她是魔女还是妖兽,我越来越觉得她比起人更像一具人偶,没有意识的人偶,人柱一样的东西——我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的身后,我当然知道了,那是在校门外等待着我的佩利恩和她那名为战士的使魔。 没有人送行的歌莉娅,正如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魔女或者其他不详的怪物而畏惧着她;此刻她正打着一把绣上白玫瑰接有蕾丝边的小小的黑色遮阳伞,一言不发地站在阴影里。战士背着那把银色大剑挺直了脊梁同样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或许那默不作声的背后是无可比拟的失落? 我不应该晾下一个孩子并让她等待我过长时间,至少表面上看去她还是一个孩子。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连连向饯别的师生们挥手作最后一次道别便快步往佩利恩的方向走去…… 鸟语花香裹在习习的凉风里扑面而来好不舒爽;树木在透过叶缝的阳光中洒下满地摇曳的斑驳尤为怡人。 我、佩利恩和战士缓慢地走在一条弯弯曲曲地通往帝国马路的羊肠小道上——那里才有马车,而我们步伐的速度取决于佩利恩的优雅;毕竟她的步履最小,正如木桶能盛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木板般。 我也不是年轻人了,况且时间也没有想象中急迫,迎合着那种慢条斯理宛如啧啧惊叹着动人景致的文人雅士一样的漫步,我也就不会觉得恼怒——但我确实有很多疑问,就像此刻我犹豫着用哪个问题作为开始,短暂的思索后我总算是打破了寂静: “小歌莉娅,魔女侵略那时,我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你是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做出了选择。” 歌莉娅的声音很冷清,配合着那种语气间的平静,似乎不经意里对灵魂的触碰,让我在一瞬间的反应不及便忘了理解话语后的意思而无动于衷。 良久我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那时候问我的话——她清楚地知道我听到的问题以及做出的回答,说明了那时候我脑海里响起的声音确实是她!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这种神秘力量的接触确实令我冷汗直冒,即便早有准备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选择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救赎。” 她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人偶一样毫无表情,冷若冰霜。 “从什么东西里得到救赎?”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未来。” 不知为什么,歌莉娅似乎在努力避免着过多的言辞和废话。 我不敢再小看她,“从未来获得救赎”我也不能理解这句话,是说我的选择改变了未来还是我的选择成为未来拯救某方面的关键因素?说起来以她的力量,歌莉娅这么说的意思是她能预见未来? 启示人类、消除禁咒、预知未来,就连半神也无法看清她的存在,我不得不把这些关键点联系到一起。 “你是什么?” 我期待着她的回答。 “你,是什么?” 忽然停下脚步,歌莉娅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我的双瞳,用我的话反问我,依然是那种冷静幽清的语气——这样看上去她真是一具人偶? 猛然惊醒,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发现歌莉娅·佩利恩根本就不像人!我以前是怎么把她与一个孩子联系在一起的?那硕大的黑宝石,洁白细致得没有毛孔的肌肤,与孩子相比比例怪异的细小身躯,赫然就是一具做工精致的人偶!除了身高外一眼看出来的区别,哪里像孩子了? 我知道到哪里寻找我想要的答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佩利恩家族 11月6日 总会有人提问:你是谁? 就像如果不能知道你是谁,他们就无法跟你有所交集,也无法把对话进行下去。 但询问他人的前提,是先明确自己的存在。 你知道你是谁吗?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 以此而言,他们根本不在乎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在迫使着对方的存在能附和他们的认知尺度,让他们不至于畏惧害怕。 一个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 歌莉娅不会给你这种安慰—— 人是“人”,本身就由人来决定;但其他种族的眼中他们可不是人类口中的“其他种族”。 他们也是“人”。 你想从歌莉娅口中得到附和人类的观点来说明她是什么? 不是愚蠢就是狂妄自大。 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回答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看成是一头野兽、一个魔鬼、甚至一具人偶? 从梦境中惊醒让我在一时半会头痛欲裂、困乏不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响着战士的声音,正如我无法忘怀那些话;直到睡着之前,我还在揣测着每一个句子的含义——人如果刨去自己给自己的定义,本来的存在又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这确实发人深思。 此刻我们正坐在有规律地“骨碌骨碌”抛动着的马车上,外面已经多了不少熙熙攘攘的吵杂声。 我说的“我们”,当然就是指我、歌莉娅和战士三个,她们就坐在我的对面——把大剑安置在马车地板上,战士正闭目养神;这么看去,除了那不合时宜的金属铠甲裙,她那本就姣好的脸庞更是安详恬静,宛如熟睡中的天使,那是一位秀雅脱俗的美丽少女。 倘若我还年轻的话,我想我会不可自制地爱上她,忘乎所以地追求她,她也确实有着那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但现在我早就失去了那种浪漫的感情,让人疯狂的费洛蒙,唯有对她的出现感到疑惑而已。 至于歌莉娅,那黑宝石的大眼睛自从看出她与人有所区别后总会让我猝不及防,就像人的思考总会被她看透。我不知道是否从一上马车开始她就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感到疲倦,然而这么对视着确实令我如坐针毡般不安。 作为一个监视者,我后悔了,反而觉得一切都在歌莉娅的掌握中:我才是被监视的那一个。 “魔女莫里斯和真实之镜。你把她送到了哪里?” 这个问题会让我在此刻更清楚她的立场;正如战士所说,或许也不过是替代了“你是谁”的另一种方式的心理安慰,但对我来说,心理安慰却是必要的。 “碎片。” 冷漠、轻盈,与战士的声音相比,歌莉娅更多了一分空洞的宁静。 “什么碎片?” 简短得难以让我明白其中的意思,我不禁联系到她的存在上:或许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就不会我们的语言?于是就只提取出一些比较相近的词——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听懂她话里的含义,当然,我指的是人;战士外表上与我们相似,力量却是天壤之别。 “魔女,不会再出现。” 随着一声吆喝,“啪哒啪哒”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老长的嘶鸣后,马车停了下来。 “魔法师大人,我们到了!” 迫不及待地敲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车夫一脸恭敬的笑容。 不得不说一下,这个帝国里存在着一个有趣的共识,就是“当你为魔法师服务时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请保持谦恭,因为除了彰显你的无知,那不足以为奇”。车夫无视了看上去柔弱却抽出大剑架在背上的战士和酷似人偶的歌莉娅,只对我说话就是这个原则的最好反映;实际上对着这两位,我不会比他知道得更多。 比起昔日的简陋,这一刻佩利恩家的大门多了一些装潢和修饰——贵族气息形于不言间的流露,仿如彰显着人在其中的喜形于色。 这是我第二次叩响佩利恩家的大门——比起上一次荣光的赋予,这一次我却是来这里寻找答案、祈求解释,就像歌莉娅并没有特别要求要回到这里,她的意思并不明确般。 我的决定是先把她带回家,只是在这个过程中目的却出现了变化。 门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焕然一新、一脱寡妇形象光鲜亮丽的朱莉·佩利恩,她的风韵和气色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我不禁对她的改变感到惊讶。 眨眼即逝的错愕,朱莉对我的出现显然也是合不拢嘴,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支开了仆人,连忙把我们让进屋子里——隐约消失在视野的仆从身影,整个大厅已经被打扫得整洁干净,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明亮如画。 “我很感激你,维特尼斯校长……” 关上门,拉下眼睑,朱莉的声音犹如飘散在寂静中的袅袅炊烟。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如果是第一次与孩子分开的母亲,再次见面已经足以让她惊喜得抱紧孩子深情地呼唤他们的名字了。在歌莉娅面前无动于衷的朱莉,第一句话竟然是说给我听,这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姿态吗? 同样她没有直视我,加上那种若即若离的语气,我读出了她的心思——她确实向我隐瞒了一些事。 我想起了她看到我们的神色,那种惊讶并没有喜悦,那是没有打算与歌莉娅再次重逢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状况的诧异。 “你……” 嗔目切齿,我确实生气,不是因为她的欺骗,而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倘若歌莉娅是什么邪恶之物,我们这些老家伙倒是无所谓生死,但她所在的地方那可是学校,那可仅有一群天真的孩子啊! “这是一个选择,我选择了复兴家族这一边。” 话语间的平淡,朱莉的神色就像一个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责罚的孩子,正如她知道复兴的家族只是一个躯壳,根本没有作为支柱的魔法师。 我还能说什么? 气得一跺脚,我重重地掀开整扇大门走出了佩利恩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没有完结的故事 “然后呢?结局怎样了?” 餐厅的巨大玻璃窗边,李萍兴致勃勃地在黄丽娜的对面探出了身子。 李萍,自由职业者,小说家,热衷于灵异怪谈,笔名“大饭卷”,常年活跃于各大灵异社交网站。 “咦?结局?什么结局,你说什么了吗?” 黄丽娜心不在焉地边回答边快速地扫荡着桌子上的食物。 “就是胸怀大志的青年、倒映着魔鬼的镜子、以及被诅咒的女孩——那个故事的结局啦! 从前,某个女人购置了一把铜镜,她对它情有独钟、如获至宝,乃至于把它一遍遍地擦拭,一次次地在镜子前顾影自怜、起舞翩翩。久而久之镜子也产生了自我意识,它虽然不能说话,但它乐于看见这一幕,它的思想很简单,只求一直看着眼前的美人。或许这就是怦然心动吧,女人的快乐便是它的幸福。 可是,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脆弱,不经意间便稍纵即逝——有一天,镜子前的女人消失了。没有人再在乎铜镜,就像它本来就是一件废品;后来进房间的人也没有再使用它,只是把它丢到杂物房的一角,任由灰尘覆盖,悲伤滑落…… 它才终于明白,那些美好不会重现。 铜镜被遗弃了,却没有人知道它早已具有了意识、渴望幸福与美好的感情。终有一天,铜镜因爱生恨,那种从爱与恨中孕生的力量总是让人难以想象——无以平复的怨恨让它得以在现实世界里倒映出女人的形象。 它怨恨着赋予它一切又把一切夺去的人类。 于是凭借这种能力,它开始报复人类——主动把自己以极低价钱销售到旧货店,并从旧货店物色受害者、进驻他们的家庭,最后以女人的美貌为诱惑,肆意嗜取他们的灵魂,使他们成为一具具行尸走肉的躯壳;这就是它的目的。 其中就有一位追寻自由、想要离开城市实现自己梦想的青年。 一个巧合,不经意的偶遇下,他看到了铜镜中的女人,心地善良的他以为女人被囚禁在镜子里,他想解放她,于是没有犹豫便把铜镜买下;然而他那不经思索的好心却给他酿成了大祸,铜镜最终成为了他的梦魇——那是温柔的迷魂香;他被镜子虚构出来的女人迷惑心智,吸走了灵魂。 铜镜再次回到旧货店,这一次看上它的是一个女孩子,被诅咒的女孩…… 接下来的发展以及故事结局呢?为什么女孩是被‘诅咒’了?那个好青年的灵魂还能回来吗?以及镜子的最后——你以为我为什么请你吃饭的呀!” “欸?为什么啊?” 黄丽娜摆出一脸的无辜,这边却不忘往嘴里狂暴地塞着肉片。 “都市怪谈啊!都市怪谈!你不是说有‘猛料’吗?再说这个连结局都没有的故事算什么?” 李萍不满地用汤匙敲打着碟子。 “这个我也没办法吧,事实就是这样,这已经是叔叔的原话了,他不肯说了我能怎么办。” 黄丽娜打了一个饱嗝,却没能阻止她这个吃货如饿狼般的目光, “再说你不是小说家吗,剩下的自己脑补嘛!” “自己脑补就没有意义了啊……” 李萍把玩着汤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杀人的魔镜,失去灵魂的躯壳,受诅咒的少女…… “对了,要不把你叔叔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指尖一用力,汤匙立了起来。 “没用的没用的,叔叔现在正处于过渡期,据说那些被吸走灵魂的人有好一些是他朋友;我这个活泼可爱热心善良的侄女好说歹说才套了点东西出来,你就适可而止了罢!” 舀了一碗汤润润喉咙,黄丽娜继续诠释着饥饿的含义。 “咦?被吸走灵魂?这不是都市传说吗?” 李萍一愕。 “都市怪谈不都这个样子吗?半真半假,真假掺杂的;总之拜托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还是那个吃货的样子,黄丽娜看上去倒丝毫不在意。 “可是我想知道结局嘛~哎,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不给我想个办法出来就不给你吃了!” 说着李萍就把她抓在手上正要把肉拨进碗里的碟子给抢了过来。 “誒?等等……等……好吧…… 前面的还不够精彩吗,为了这个我嘴都给磨出水泡了,你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 黄丽娜故意亮出了因吃喝过猛而咬到的嘴唇,另一边已经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接过碟子。 “嗯嗯,所以结局呢?” 李萍笑着拍开了黄丽娜的爪子…… 晚上,失却了繁星装缀的夜空月色朦胧——那层层叠叠的漆黑往边缘弥漫开静谧的迷茫,似是雾霭又仿若浮云;缺了一边的张弦月潜藏在其间若隐若现犹如华贵少妇脸上的神秘面纱,遮住了皎洁却别有一番让人沉醉的芳华。 兀自一人步行在小区花园那林荫下的小道,李萍扯了扯肩上的小挎包终究是没让自己感到舒服——低头看着踢出的细碎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满脸愁容,时不时抿起嘴唇一阵唉声叹气却说不出一句话。 花园的另一边才是大道,有夜跑的人,也有明亮的路灯,但此刻的李萍却刻意避让。 故事没有完结,接下来的发展过程确实有着无穷的想象空间——不禁让人遐想连连、思绪万千。她可以在一个故事上添油加醋,锦上添花,但给故事补充一个结局完成剧本?如果不比原来结局更含深意就会让自己的刻画过于肤浅,这是李萍最为难、也是最不愿意见到的,她认为有必要知道故事原本的发展。 闺蜜黄丽娜已经被她压榨得灯枯油歇,只有那位叔叔的联系方式死活不肯告诉她——据说是开旧货店的?那种人的往事本身就是一个个故事,网上存在后续发展的可能性也很少,除非某些出名的灵异怪谈,但如果是故事有名她就不会不知道了。 难道真的要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没有下文的都市传说郁郁而终吗?李萍不甘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听说——唯有从网上寻找答案了,她只觉得希望渺茫。 猛然,不经意间借着透过树木阴影抛下的黯淡光芒,挪开脚步,她好像看到了地面上沿着某个轨迹洒进花丛里的点点斑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重伤 不详的预感让她心底悬空,李萍不知道这种莫名的紧张从何而来,就像此刻她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倒映着丝丝流光的黑斑——直觉告诉她这些洒落一地的斑斑点点恐防便是造就她不安的元凶。 那是……血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摘下挎包、拨开拉链、取出纸巾,手忙脚乱的一连串动作过后才用纸巾蘸取了一点液体抬到眼前——慌乱差点让她扑倒在地。然而在按亮手机屏幕的光芒后,她确实看见了那一抹腥红。 血液未曾凝固…… 颤抖的指尖戳在屏幕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看着手机屏幕放射出耀眼光芒李萍总算镇静了不少;以手机作为电筒沿着血迹摇去,她只看见了染血的花丛——没有凝固的血液说明那生物刚经过这里不久,当然它还受伤了,同时不知是否在黑暗中她并未留意的缘故,它也未曾映入过她的眼帘。 是什么动物吗?猫、狗或者小鸟…… 尽管这样想着,李萍却依然忐忑,心脏也似乎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堵在那里无法发声——她无法说服自己,她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但肯定是哪里不对才会让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李萍没有着急上前拨开花丛,相反,她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把手机的光芒往四处摇曳,正如在没弄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焦虑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是那种凭直觉行事的人,但她知道任何一种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背后都是有理由的。 她读过太多的灵异恐怖怪谈,就像她知道所有悲剧主人公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无视了自己的担忧,没有了解清楚周围环境便鲁莽行事,才直接导致了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地在恐怖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心烦意乱的不安就是一种在危急状态下自我保护的本能,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细致的观察和分析。 猛然惊醒,冒了一身冷汗,那是李萍看到了从另一条岔道上延伸至此的血迹。 沿着黑暗的小道一路走来,在自己发现它的前一刻躲进了花丛,这是动物应有的反应吗?确实动物会在受伤后藏起来独自疗伤,但没有那里比这条阴暗无人的小道更好,它还要到哪里去?何况冒着进一步加深创伤的风险下意识地避开自己?这不是动物,是人! 李萍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庆幸自己没有白混这么多年的灵异圈,除了创作这种时候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面临着三个选择:朝前走,向后走,拨开花丛。 在知道那人在竭力避开她的情况下,拨开花丛是最先排除的选项,就像她也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人,万一是黑帮火拼后的残党此刻还握着武器呢?相对于朝前走,显然向后折返更妥当,毕竟向前就意味着她会与那个花丛缩短距离,即便不进去,她面临的危险也增加了一分。 打定主意,李萍转过了身,然而目光却仍然在花丛上的血迹徘徊——没有立即离去,相反,她一咬牙,蹑手蹑脚地跑到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位置,把挎包往树根下一扔,蹭蹭蹭几下便爬到了榕树上…… 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往花丛的方向照去,她只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脸色苍白的少年…… 紧闭的眼睛,竭力咬着的嘴唇,拧成了麻花的眉头,以及压住腹部的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手;映入眼帘的一切无不反映着他被伤痛折磨得痛苦不堪。 看上去只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需要报警吗?至少先叫来医护人员…… 拉出拨号盘,李萍正要拨出急救电话—— “别……” 随着某个声音的响起,她再次把手机的光芒摇了过去,却发现少年支起手臂,每一个动作都竭尽全力,尤为艰难地站了起来——竟然硬是忍受着痛楚把身体弯成了弓状,十分勉强地抬头看着她。 张了张嘴,李萍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唯有坐在树上举起手机: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急救电话……” 少年连连摇头: “别……如果你想着救我的话,就别管我……” 他在逞强吗?这是划过李萍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但她很快便摇摇头否决掉——从他的样子来看,她推测那恐怕并不是一个值得逞强的伤口,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时刻保持着警惕更像在躲避着什么,她才意识到伤害他的人恐怕就在附近。 与少年的对话潜移默化中抚平了她的不安,至少李萍在少年身上感受不到恶意——赶忙滑下树,拉起挎包,她拨开花丛跑到了少年的身边,才发现他的伤口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条裤管。 “你这伤口……怎么叫人无动于衷;我不管你,你不就流血过多死在这里了吗……” 惊慌失措地在手机的照耀下扯出纸巾,才发现与少年淋漓的鲜血相比不过杯水车薪——好歹他接过了纸巾,尽管那东西对止血和治疗的用处不大。 怎么办?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刻,她一跺脚,人命关天,也没有做过多的思考: “不如你先到我家避一避?也好给你的伤口做一些应急处理,这么下去你必死无疑了。”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搀扶起少年拨开花丛沿着小道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庆幸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其他什么人——回到家还来不及关门,一打开灯李萍便把少年放到自己的床上,也顾不上鲜血染红床单,只急急忙忙地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这一会她已经跪在床边扯出医用药品和剪刀绷带。 “等……等等!” 正当李萍打算脱下少年的衣服时,他突然伸手制止了她。 “事到如今你的羞涩还能拯救你的性命不成?” 难以自制的大吼,她觉得少年的举动有点不知所为——在她不知道自己的急救知识能否应付这个场面,她没把握能救下少年的情况下,他一再耽误时间的行为只会让她气急败坏。 “你能在一瞬间制止我的出血吗?还是在刹那间治好我?” 尤为冷静的口吻,少年的表情出奇地平静;不像在寻求安慰,他迫使着李萍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听从我的吩咐,由我来做——离开房间,关好门,在我没有让你进来之前不要进来。 还有,我叫茶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不情之请 “茶树……你这不是能给自己做应急处理吗?你上过急救课程?” 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暗暗吃惊;李萍的眼前,茶树已经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有技巧,甚至让人疑惑那与年龄不相称的娴熟——确实止住了血,衣服下是若隐若现染上血迹的白色三角巾,他并没有用到绷带。 这个房间的主色调是黑与白,比起平常女孩子的房间多了几分简陋和严肃。当然莫名其妙的香水味和乱七八糟的装饰物还是随处可见,别具一格的只是那些贴在墙上的海报而已——纯哥特风建筑和服饰为背景的怪诞艺术图片。 “说到底我也快要忘掉了,那个世界缺少一点急救常识根本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的话,本来我也没必要麻烦自己作出处理,唤醒那些不曾存在过的记忆。” 半躺在床上,茶树闭上了眼睛;难以揣度的无奈感叹后,除了唇色上的苍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对痛苦的隐忍,不能说看上去没有大碍,最起码他平复了自己的喘息。 平静的语气后他的意思并不能让李萍明白。 皱了皱眉头,神色间透露的不满,显而易见她并不赞同茶树的话: “那个世界……你说的是你自己身处的现状吗?听上去你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拜托你以后别再这样说了,至少在我面前——如果这是一个笑话,实话说那并不好笑,反而让我认为你对‘尊严’的理解有所偏差——故作高深,刻意‘看淡生死’。 为什么不坦率一点?我唯有告诉你接受他人的帮助不会是一件让人感到羞耻的事。” 在无法了解清楚状况的前提下,只要茶树不说,就不会有人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正如此时的李萍只把茶树当成还处于意识尚未成熟阶段、死死抱拥着“尊严贵于生命”思想的不谙世事傲娇逞强的小孩子。 但,谁会对这样一个思想简单的少年下此毒手?这是李萍不能想象的。 “能告诉我谁在追杀你吗?我会就情况斟酌要不要报警处理。” 茶树的一言不发让她意外,总归是伤患,那让她以为自己的语气还是有点严厉,终究是叹了口气,没在那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明天——报警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到了明天你自然会明白,我……大概也会告诉你这些问题的答案;至于现在,除非她主动出现,不然我没有说服你的证据……” 睁开眼睛,茶树的目光带着忧愁,一如淡泊的鸿毛,又如渺茫的轻烟;寂静地飘出窗外,落在那些夜景中的火树银花上,却凝成了一层薄霜——那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宁静。他不想做出承诺,但此刻最好的方法唯有做出承诺, “对不起,我没打算把你卷入这些事件中……还有,谢谢你。” “呃,真是一个怪人。” 愣在原地,映在李萍的瞳孔中,她有点不明白茶树了——这不会是一个倔强少年理应出现的反应。在她看来,前一刻茶树才死命“捍卫尊严”,区分不清帮助与施舍,乃至于对自己的生命置若罔闻,即便身受重伤也依然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一刻却是拱手而降? 拨开耳边被汗水沾湿而粘连在一起的青丝,既然他让步了,她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不过却是留了一个心眼: “你的这身衣服——我还未曾把男孩留在家里过夜,况且这附近也没有买衣服的地方,能请你将就一下吗?洗净的床单、毛巾之类倒是存了不少,反正也只是一个晚上。你看衣服上都是血迹,这样穿在身上不仅肮脏,还怪不舒服的。”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正如你所说,仅仅是一个晚上而已……” 夜深,人静;窗外,以黑暗为幕布,点缀着灯火的零星;洁白的光芒细碎如银,在草木间投下了影影绰绰的斑斓,勾勒出夜幕中的五线谱——远近相接的旋律下奏响的唯有是悠扬的虫鸣。 猛然,寂静中的朦胧,茶树睁开了双眼。 对于茶树而言,伤痛只是过眼云烟——前提是歌莉娅存在、契约成立,他确实是不死之身。片刻的熟睡便足以让伤口愈合,他的感觉说明着这一点:那是仅剩的已经无法阻碍他行动只时不时从腹腔中传来的阵痛。 悄悄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茶树轻手轻脚地滑下了床…… “你要去哪里?” 漆黑中幽幽地响起,李萍的质问猝不及防,他也始料未及。 屏气凝神,才发现床尾的不远处摆放着一个边缘发散出莹莹之光的黑匣子?那种光芒就像融进了夜幕的黯淡,照不尽黑暗,却呈现了那一边李萍的阴森——不自觉地在身后捏出一点银白,茶树委实被吓了一跳。 熄灭的火焰,缭绕在指尖的青烟;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看清楚后,那不过是架手提电脑;手提的背面正对着他,另一边是李萍。 “只是想去个厕所——你还没睡吗?” 伫立在一边,茶树的语气过于镇静。 “没办法,想要做什么总得作出点牺牲——倒是你,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才对吧?可惜我属于那种早上一点灵感也没有,倒是越深夜思路越清晰的人。” 顺手打开灯,抓挠着凌乱的发丝,李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明明口气里就没有在乎过自己性命——不存在被救概念的你,下一刻却忙不迭地对我感激。不由得让人疑惑那是否蕴含着不再见面的敷衍,命运没有交杂就不会有意义的争辩,到底只是迎合着我价值观的欺骗。 同样,明天告诉我答案?那你的下一句话就不应该是‘不希望把我卷入事件’,真正让人畏惧的不是神秘的语言,或许你告诉我‘害怕警察’更容易博取我的信任,也会让我对是否要继续询问下去保留意见。 最后我让你换下衣服好收拾干净洗个澡什么的,这就是试探了。正如我所料,你想都没想就拒绝,说明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你知道自己很快便会离开这里,同时那段时间不会超过一晚上——莫不是你害怕洗掉衣服会耽误时间,而你想着到了深夜便不辞而别? 词钝意虚的借口,一目了然的行动,只是我没想到此刻的你竟然毫发无伤——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把无关人士卷入纷争中,无论纷争的对立面是“异常”还是人,这从来都不是茶树会做的事,正如他此刻万般无奈的叹息: “就像我一开始便不想让你发现我的存在——我也没打算欺骗你,只是竭力避免某些事实而筛选出语境相近的句子未免会不够严谨,欺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你就知道倘若我现在再进行解释就会失去掩饰的意义,也从中容易推测出我不会向你解释什么。” 即便李萍发现了他的目的又能怎样?离开的决意她本就无法制止,更何况看上去她并没有挽留的意思;除此之外他能想到的只有渴望真相了,但渴求真相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甚至穷尽一生的奋斗也不得而知——背过身,茶树走到了门边。 “那就不要解释了!为什么你不尝试着请求我的原谅?明明我只是简单地希望你能待在我的身边……” 鼓足勇气,情难自已地吼出的声音,她把脸蛋涨得通红恍如那天边迟来的红霞,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那对熊猫眼在此时更让她显得可怜的憔悴,亦如衣带渐宽、独茧抽丝。 措手不及的一个箭步上前,李萍竟然捉住了茶树的手臂! 骤然收缩的瞳孔,神色间流露出来的更多是惊恐;硬拽着转过了身,茶树还没反应过来,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四目相对的刹那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捕猎者之邀 “你想要做什么?董邢俊,他们总算是想好了刑罚派你来执行,还是已经把她逮捕住了,遣使你来居高临下地宣布消息。” 监狱牢门的那一边,已经叠好的囚服放到床上却没有换上;只是把头埋低坐在床沿,平静神色下透过铁柱间隙盯着外面的眼神却敌意充斥——宛如一匹伺机而动的恶狼,此刻王星却被困在猎人的笼子里无法挣脱。 “负责整个小组行动的长官已然殉职,执行调查的一位警员身负重伤,另一位警员下落不明;在案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的前提下,面临解散的小组更不可能往上提交扩招申请……” 阐述着现在的处境,董邢俊唯有死死地凝视着王星的眼睛。 “情况一直这么急转直下确实出人意料,听起来就像瓦釜雷鸣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你们的策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明,甚至无法把小组引导出绝境。我很抱歉听到你们的噩耗,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来这里是为了让我给你一番纪念友谊的安慰还是一个象征同情的拥抱。” 抬起了头,透过镜片,面不改色地迎上那种味道苦涩的目光,王星当然推测到了董邢俊告诉他这一切的理由。 小组的存在已经岌岌可危,既然那些人也无能为力,董邢俊显然更是望洋兴叹无计可施。如果存在着什么能让小组继续下去的方法唯有是一个能维持小组运转的头脑;而作为前小组成员的他,即便身陷囹圄,也却是考虑在内的最佳人选——他的罪名从未公开甚至没有经由法院判决,就像他知道在小组调查没有得出结论前,一切关于“异常”的罪名都不会成立。 没有点明的必要,王星等待着董邢俊说出那句话—— “我需要你的帮助——洞悉阴谋、执行隐藏在灰色地带的正义、拯救即将陷于水深火热的人民,你的力量必不可少!” 没有犹豫,也正如王星所想,董邢俊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你太抬举我了,一如我有那样的力量何至于锒铛入狱沦为阶下囚?” 如果仅剩一个选择,他知道董邢俊为了请求到他的协助不会善罢甘休——听上去就是为了获得报复快感的恶意言语相向,或许还能得到一个合理利用资源的交易?实际上王星却想到了更多: 交易显然是必要的,但首先要看清楚自己眼前的选择。他不像董邢俊,小组覆灭反而对他、对王蜂都有着莫大的好处,就像此刻董邢俊只能用大义来打动他——他的罪名不曾定义,换句话说只要小组解散了,调查不到根据的他便可以无罪释放。 与此同时,小组面临的问题显然更是一个烫手山芋——有那种洞察力和剖析力的人们都应付不过来?他不是傻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只有拒绝董邢俊,拒绝回到小组,无论那个交易是什么。 他在等待着一个合理的说辞。 “如果我告诉你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茶树呢?他用人体实验创造了‘异常’,他就是我们唯一的方向。” 董邢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不可能! 这是王星的第一反应,然而却阻止不了他在第一时间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董邢俊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行动目标,不由得疑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从他还没进监狱之前的行动来看,董邢俊显然更是倾向于认同茶树是消灭“异常”这一方,倘若有什么足以颠覆人观点的状况,那只能是茶树与小组现在的处境有着莫大的联系。 最重要的否认茶树的原因:王蜂成为“异常”的那时他可看得真切,无论是年龄和所在都不应该是茶树。 看出了王星的疑惑,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董邢俊也没有故意卖关子的兴致和意思: “我们有一个被茶树塑造成‘异常’的实验体,她的名字是莫蕾。 同样,我们对她进行过背景调查,她在这之前确实是一个学生,一个平凡人,生活在最普通的家庭——我想王蜂也应该像她一样,在成为‘异常’以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拥着光明的未来和美好的人生。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王星沉默了。 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董邢俊继续说下去: “根据莫蕾的证言,改变了她一切的是茶树。 拜茶树所赐,她失去了作为人的思想、意识甚至是生命、灵魂——明明看着她自己的身体,明明这就是她,却像一个无法苏醒的噩梦,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腥、那种地狱只能在一边默默流泪。 这个描述难道不熟悉吗?也是我相信她的原因之一;你可能想不起来,但在那个医院里发生的事——小爱那件事,记起来了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晰——那个医院里的护士,她的证言就是宛如梦魇,自己看着恐怖的一切在眼前发生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共同点,茶树视人命如草芥,把人活生生地转化成了‘异常’。 只是这一次,事件更加严重了,不仅是莫蕾的悲剧,对于我们这些人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灾难。即便茶树同样扮演着掩人耳目的救世者,但他已然无法操控所有情况的发生,这次宏大的‘异常’就是他败露的关键。 最重要的是,出于某个意外,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茶树承认了自己就是导致莫蕾改变成‘异常’的元凶! 可惜都已经晚了,他的幸运就在于现在小组已经失去了运行的主心骨——没有足以逮捕他、与他博弈的智力和行动力,仅剩的我只能万般无奈地看着他逍遥法外,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进行那些千刀万剐、罪该万死的人体试验…… 甚至就差一点,我射伤了他,却堪堪被他逃掉……” 青筋暴起的额角,血丝缭乱的眼球;陷入了手心的指甲,止不住地颤抖的拳头;流转停顿的措辞,无法抑制的想象;说着说着,董邢俊开始大口喘息,仿佛怒气填胸,就像一只亟待爆发的猛兽,他把脸蛋鼓得通红。 或许年龄只是一个虚像?有如此心机和力量的家伙,只能说倘若这是一个计划,那必然筹备已久;同样铁证如山,如果茶树已经承认,就没有再怀疑的必要——王星也有点被董邢俊的情绪化所感染,他也料想不及这期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总好过无的放矢。 追捕茶树仅仅是一方面,关乎王蜂,他依然心存疑虑: “我答应你回归小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看不清的浮标 “很高兴知道你的想法,但那不会是我留下来的原因。” 虹膜上的光华在流转,茶树看着李萍的眼睛正色道。 “不对不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张了张嘴,慌张的神色间李萍生怕茶树错解了她的意思——没有说完的话里,她想告诉他主要是关于灵异爱好这方面;不是针对个人情感,只是对茶树作为出人意料的存在以及他所在的世界有兴趣罢了。 但茶树真的误会了吗?那种镇静与冷漠下,或许只有她自己的多愁善感以为产生了误会。她才反应过来无论她说什么都无补于事,恐怕得到的会是同样的回答。 怎么办? 指尖晃动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一横,李萍便把手提搬到了茶树的眼前: “我不阻碍你走,但在这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事实上我整个晚上都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这里有一个尚未完结的故事,我只知道这是个在朋友身上真实发生的事,你能试着读读看吗?可能你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或者近似的解释之类。 总之我想知道对于这件怪事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弄明白前因后果。” “怪事。如果有怪事发生的话,我想我会知道的。” 每逢“异常”的发生,他都能从歌莉娅那里得到一个具体地址。即便如此茶树还是接过了手提电脑,正如他不外乎给李萍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屏幕上俨然就是李萍从闺蜜口中得知的没有下文的故事。此刻她只是把故事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描述了一遍,然后发到社交网站上征集结局——显然那些网友补充的结局并不那么令人满意。 忐忑不安地看着茶树,就像她期待着某个答案在茶树看来会脱口而出般轻易,她寄望于灵异间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不合常理的怪异。不得不说她更在乎茶树读到这些文字后的反应,她不希望他无动于衷,这是她仅剩的一缕渴求,无论是对于这个故事的探讨还是茶树的挽留。 “摄人魂魄的铜镜……” 茶树若有所思地读出了上面的句子。 “你想到什么了吗?” 倾耳拭目,翘首以盼,李萍不可谓望眼欲穿;尽管从茶树一直读下来那毫无变化的神色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但是她不甘心。 “真实之镜。” 歌莉娅的声音犹如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回荡开的是茶树表情里惊疑参半的涟漪。 “你说什么了吗?” 做出了一个示意安静的手势,仔细聆听,茶树等待着歌莉娅的解释。 他在跟谁说话?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他对这件事做出了反应。李萍却是又惊又喜,她自然没有想到进展的顺利,也没有想得出事件的关联性,但自己正向着真正的灵异怪谈步步深入确实让她喜出望外,还有什么比狗嘴里丢骨头——投其所好更让人振奋的吗? “魔女,替罪者,钥匙;创造异常,担负罪孽,改变未来。” 仿若一刹那的梦境,又如触碰着灵魂的丝丝冰凉,幽深致远的声音转瞬即逝;歌莉娅不留下一点情绪和气息。 骤然收缩的瞳孔,伴随着急促的喘息,瞪大了眼睛,茶树似在呐呐自语: “魔女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自以为创造了‘异常’担负着罪孽,殊不知她只是一颗作为代罪羔羊的棋子;同样反过来她也是改变既定未来,根除‘异常’的关键。 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些——谁创造了‘异常’?魔女究竟是什么?根除‘异常’、改变未来的关键指的又是?我原以为‘异常’的出现无可避免,竭尽全力地阻止‘异常’也是我签订契约的原因,但现在我却不明白了。 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异常’是可以根除的?明明还有更好的方法……为了阻止那种未来,无论是魔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你给我目标我都会杀给你看,我也不在乎代价是什么——可是你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歌莉娅,我甚至有点怀疑契约的内容究竟是不是我所想……” “你,太弱了。” 不会拐弯抹角,歌莉娅的话从来都是这么直白,语气也总是那么平静,重点在于能不能理解她句子里蕴含的深意。 茶树的声音在颤抖: “力量……难道不是遵循规则而来,通过契约定义,由你赋予?” 这就意味着只要代价充足,没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 “启示阵,引导出力量。” 歌莉娅的声音似是让茶树看到了那瞳孔里倒映的清澈;她顿了一顿: “契约,铸成肉体;我,赋予知识,提供选择。” 空气中弥漫着不明所以的沉默,李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茶树在跟某个人商量过后的结果——那种气氛任谁都能看出态度的不友善,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问,并试图看着茶树埋藏在发梢阴影下的眼睛: “歌莉娅……是在跟你说话的人吗?听着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呃,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可能有点请不自已,恳请忘却刚才发生的事——关于这个故事,能让我见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吗?包括那面镜子。” 抬起了头,茶树勉强保持着从容镇定,他把手提交回到李萍手中。 歌莉娅不会提供明确地址,因为那不是“异常”。 听到这个回答,精神一振,心里乐开了花,甭提李萍有多高兴了——如果把茶树比喻成一扇通往灵异世界的大门,她便已经掌握了钥匙,新的未知亟待她探索,即便无法在世界上公开,对于她的人生那也是极不寻常的意义。 合上电脑,轻咳一声,李萍不露声色地清了清喉咙,就像她知道主动权在自己这里,如果这是一个交易,那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也是为了达成目的的谨慎发言: “听起来你也不清楚故事的下文,谢谢你告诉我想法。可是我的请求也仅此而已——看一下这个故事,说出感想,我并没有要求你对这个故事进行深入调查。 正如我同样渴望知道故事的结果,即便是你,我想也无法从我朋友的口中得知更多。更何况在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什么的前提下,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但请见谅我无法让我的朋友陷于危险的威胁中。 你不能一言不发地从这里获取信息同时又把我拒于门外——除非你能向我解释你的存在,并让我进入你所在的世界,理解那些不曾出现在现实的规则与力量……” “不行。” 没让李萍说完,茶树便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轻挑柳眉,李萍对他的果断着实意外: “即使无法对这个事件进行调查?” “不,我依然会继续调查下去,只是有点困难而已——不卷入任何普通人;我不能为了某些利益而违背我的做事原则。” 茶树的语气不容置疑。 “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及任何媒体组织,甚至写进书里也会非常隐晦,不会提及你的信息……” 咬了咬嘴唇,她努力尝试着为自己争取。 “不行。” 茶树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她的提议。 “那我就只作为一个观察者在旁边看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为所动,不参与进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件,也不碍手碍脚,这样就不会违背你‘不卷入普通人’的原则……” 抱着电脑,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不行。” 依旧是拒绝,茶树面不改色。 “哎!你怎么像一个顽固的老头子。那我看着这个事件总可以了吧?这个事件毕竟发生在我朋友身上,只要你解释了自己的存在,我就介绍你给她认识;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你不能这样毫无付出地索取!况且我自己也能调查!” 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李萍几乎要提起茶树的衣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让她急红了眼睛。 确实,正如李萍所说,想要从她口中了解情况同时又把她置身事外几乎不可能,尤其是一个渴望灵异怪谈的人——这已经是针对于一般人的做法,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而李萍却是有意朝着这些“异常”靠近。 茶树终究还是松口了,却也略显为难: “只限于这个事件——我只能告诉你我是消灭‘异常’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服务原则的解释 11月7日早上 小城一角的旅店,楼层向前挑出,楼梯露明、屋顶高耸,同时马厩接在后面——那是一幢简陋的三层建筑。说是旅店,用作给过往旅客住宿的也仅有上面两层,楼下却设置成了一个酒馆,只是这个时候来消费的人并不多,除了一大早便起来准备离开的我,以及不远处刚围着桌子坐下的一群人。 我摸索出了一个钱袋,往吧台上排出了三枚银币。 “这是住宿费——两个房间;扣掉昨天晚上的饭钱,再给我准备一些赶路用的面包酒水;嗯,还有一人份的早餐。” 拉开旁边的椅子,我坐到了正拨弄着算板对账的老板娘面前。 迅速抹下钱币,朝屋子里吼了一嗓子,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老板娘继续弹开算板上的珠子——良久她才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我,算不上漂亮的面容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不好意思,维特尼斯先生,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说实话,我们这里不像两个街区外的那一家豪华旅馆;来这里住宿的都是一些粗俗之人——我们很少招待代表着贵族的魔法师。 如果你有什么特殊需求的话,请一定要说出来,我们这里的姑娘不会挑剔。” 对了,这家旅馆不但在楼下经营着饭局事宜,而且还提供陪酒服务。正如这一刻在那桌壮汉们的齐声吆喝下,老板娘摇了几下铃铛——半晌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便打着呵欠应声而出。 我打赌她们那画乱了的妆容下还来不及洗刷,对于一些拥有夜生活的人来说,这个时候还是太早了一点。 “只有你们几个吗?” 老板娘那有点臃肿的身材在不舒服地扭动着,轻皱的眉头下是溢于言表的不满。 “哎,这又不是工作时间,我们也是人啊——假如业绩好的话,我们也不来了,谁会这么无可救药,大清早便去迎合那些欲求不满的变态……” “去去去,有时间在这里说话,还不赶紧过去招呼人家!” 犹如害怕被那桌子壮汉听见姑娘们的怨声载道,不自觉地偷眼看去的目光中,老板娘打断了她们,连连招手赶鸭子上架般把姑娘们赶了过去。 “哎,那些财大气粗的家伙可不好惹——独行者雇佣兵团,虽然酒饭钱倒给得豪爽,但就是容不得人家在背后议论说他们坏话,也不喜欢别人拒绝他们;听说上回因为一些口角好像把人家打残废了?最后只付了一些金币。 世道凌乱,人心不古,还是多听少说,独善其身最好。” 自言自语的苦恼,意义不明的叹息,听起来似乎是老板娘故意说给我听——有时候一些话不能总憋在心里,得说出来,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们的倾诉对象。然而循着声音看去,正当我想看清楚普通人眼中的恐惧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些雇佣兵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过于晶莹的瞳孔,我当然知道那是重瞳,问题是为什么这么多重瞳人会相聚在一起?任何魔法都是有迹可循的,至少现在看来我还没有发现魔法的痕迹,而类似的魔法,我只记得一个书上提及却因被禁止使用而失落的黑魔法——瞳锁。 那个黑魔法的实现需要另外一个重瞳的女孩?我记不清了,让我庆幸的是那些陪酒的女孩并没有重瞳。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只是一群患难之交聚集在一起倾吐心思——同样的生理特征容易让人找到共鸣。 “你需要什么服务吗?” 老板娘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不用了。” 向一个老家伙推销陪酒的年轻女孩,让我跟她们谈谈人生理想与社会价值吗?这想法我认为并不那么理智,出于生计所迫的人是说不动的,除非我能给她们提供更好的去处——而且陪酒女?嗯,我也不清楚在这个国家合不合法,那不是我的研究领域。 还是说这绺白胡子让我看起来太孤独了?捋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歌莉娅那些事让我看起来过于忧愁,但我很肯定我不需要安慰。 “当然您不需要了,毕竟是凡夫俗子,您老又怎么会看上;况且都有那样的美丽少女侍候您,啧啧……” 老板娘的目光瞥向一边,那种眼神耐人寻味——不知什么时候以手臂作为坐垫、以上半身作为靠枕抱着歌莉娅的战士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我身后。 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话里的意思,这种暗讽明嘲、指桑骂槐确实让我生气: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一个人的谈吐倒映着他的思维——不要用你那些愚蠢丑陋的思想去揣测我的行为;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性和暴力?所以我才讨厌与那些脑子里毫无内涵只剩下原始本能残渣的野蛮人交谈。 你的意思是我为老不尊?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才一面之缘就口无遮拦,这就是你的低俗之处;说得越多就越存在错误,你的言论经过思考了吗?不,你那种只剩下肮脏的脑子没资格对我进行评论!” “对……对不起!维特尼斯先生,我为我那些不经过思考的粗俗言论道歉——我不是有意要怀疑你人格的,我错了,实在对不起……” 眼含泪珠,老板娘显然被吓得不轻,情不自禁地丢下算板,她的身体战战兢兢——才明白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魔法师,无论是对老人还是贵族,她也失去了帝国奉行的最基本的尊敬。先前的傲慢早已荡然无存,那实在让她胆战心惊: “你……你看……那个女孩跟你是同行的,明明订了两个房间,可是却只有一份饭,让我不禁疑惑——我不应该用我的想法猜度你的行为,那显然有违规矩,违背了为魔法师服务的原则……” “当你为魔法师服务时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请保持谦恭,因为除了彰显你的无知,那不足以为奇。” 我读出了那句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我不是魔法师,或者不存在对魔法师服务的原则,那确实很让人奇怪;但事实就是昨天晚上离开佩利恩家后,我确实问过了她们想吃什么,得到的答案却是不需要。 歌莉娅看上去就是一具人偶——人偶吃东西反而怪异,对此我不感到奇怪;而战士,具有那种力量的家伙谁知道是什么,还是人偶召唤出来的使魔,我就更不奇怪了。所以让人心生疑惑也是情理之中,这时候服务原则的重要性就显露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重瞳佣兵 11月7日 上午,初升的太阳并不那么猛烈——即便洒下一地雪白,却驱散不了夜晚弥留下的冻意;在我看来甚至无法比拟那醇香燥热的威士忌。 然而我不会让酒作为我早餐的辅料,正如早上喝酒对我的身体毫无好处——我已经过了那种嗜酒如命的年龄,不再年轻,也不像那桌子壮汉般有大把时间挥霍,这就意味着我必须时刻为我的健康着想。 我向老板娘要了一杯水。 “我以为贵族们都把酒当水喝。” 把杯子放到我的面前,晃动的水光里,老板娘和我说话比起前面总算多了一分斟酌,这也是我乐于看到的,尽管她仍旧有些慌张。 “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那样,只是我不太喜欢在早餐里加上喝酒这一个选项。” 淡淡地啜了一口——比起这种井水,我更喜欢泉水的清甜。 “嘿,美人儿,看你这身雍容华贵的打扮、这张白皙漂亮的脸蛋,我想知道还有什么贵族比你更惊艳?可惜了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不屑于来这种偏僻的小旅馆,也就无法欣赏到你那曼妙的身姿——你应该就是这个店里的花魁了,能赏个脸容我请你喝一杯酒吗?” 轻佻的言语,猥琐的笑容,迷离的重瞳;我竟然没想到其中一个壮汉会站起来举着酒杯往战士走去;尤其是战士还背着那把大剑——他把那东西当饰物了吗? “哎,哎!这位先生,你误会了,她不是我们旅馆的姑娘,她是跟这位魔法师一起来这里暂住的客人——你看,如果有姑娘来了,我还不赶忙让她过来伺候你,但这位美丽的女孩真不是……” 老板娘赶紧过来打圆场,听得出来她不希望惹怒我,更不愿意在旅馆里发生争斗。 不得不提一下她的奉劝方式还是很有技巧:率先把我作为魔法师的身份告诉对方,看似不经意的提及,实则目的明确的暗示和震慑,一如在人族里没有人想与一位魔法师为敌,就连魔法师同行也得掂量掂量一样。 抬眼看向我的目光,那双怪异的瞳孔里,我感受不到尊敬和友善。纵然我也不想无事生非,特别是作为监视员这种角色,稍有不慎便会使魔法社与歌莉娅为敌——故作不留神地把金玫瑰徽章亮了出来,我以为那会让他退缩,却出乎意料地似乎更是惹怒了他。 从那个骤然阴沉的脸色中,我只看到了骑虎难下的意蕴。 “如果我坚持要这位女士陪我呢?魔法师又怎样?杀了我吗?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贵族能来的地方。” 料想不及的语气,与他同桌的几位重瞳雇佣兵也毫不犹豫地推开陪酒女郎猝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瞪向我的眼神似在为他增添气势。 我想不出他们剑拔弩张、锋芒毕露的理由,但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兆头。退缩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便那可以避免即将发生的矛盾,却刷新了魔法师尊严的底线;况且歌莉娅未必会让步——我不能让歌莉娅或者战士出手,无论怎么说那都会声明她们的立场,意味着我得先采取行动。 没有多余的废话,我一大步上前压下了那只即将抽出刀刃的手,顺势一扭扣住了他的手腕让他不得不转过身然后抬起膝盖撞在他的膝关节让他条件反射地跪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刚好够到他腰间的刀刃,拔出那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些雇佣兵们才刚反应过来想要做出行动,却碍于我的胁迫惊愕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永远也料想不到一个老魔法师的见识与行为不是吗?你以为我只能丈仰魔法,那却是一个自大的年轻魔法师所为——对于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我根本用不着魔法。” 压低声音却加重了语气,那让我的话听起来更显愤怒和威严——一种不可置疑的象征。 目光在那些不知所措的雇佣兵身上游走,我是真的有点讨厌他们的自以为是、肆意妄为了,一群没有教养、不可一世的小混混,只会欺善怕恶,但惹上魔法师那确实需要底气: “谁让你们挑衅我的?” 他们的犹豫,让我以为或许我仅仅是个特别的例外,却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没、没人让我们这样做;只是他说我们以后大可不必害怕魔法师,不需要绕开魔法师行事,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与魔法师对峙……” “谁?” 我紧了紧刀刃。 “不知道!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们名字,一个贩卖致幻药剂的家伙,他的原话是‘只要魔法师敢使用魔法轰炸你们,那他们的生命也就差不多到头了’——你知道佣兵团一向与魔法师们看不对眼,即便不敢产生矛盾,那也是极力避免与魔法师接触,可是他这么一怂恿……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刀口下的雇佣兵唾沫横飞,涨红的脸蛋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丝毫看不出刚才盛气凌人口吐狂言的影子。 “魔法,活物封锁。” 冰冷空洞,歌莉娅的话猝不及防。 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意识到倘若不是回答问话,歌莉娅发起的句子尤其是这种时候不会毫无意义——我的手心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甚至在此刻浸满汗水,一个充满恶意的猜想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尽管我在竭力避免,但我不认为那是偶然;正如为了证明那个猜想,我把大刀探进了雇佣兵的衣服里在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的刹那间撕裂了他上本身的衣衫——我看到了刻画在他肉体上的纹身,那是一个遍及他身体的印刻着十把镰刀的魔法阵。 活物封锁,同样是由于被禁止而失落的黑魔法。 以人为祭品、人体为法阵唤醒死神禁锢某个范围内的一切生物。说是禁锢却不只是禁锢,毕竟是死神的规则,即使有充足的生存条件也唯有死路一条——那是把所有生命禁锢在了法阵生效时的状态,食物充足也必然饿死就是这个意思;而在法阵内打破规则,除非是死神本尊或者超越神的力量。 因为残酷的代价和不人道的实现方式,以及不能被干预的恶劣后果而严令禁止,我记得世界的某处还存在着古时使用过这个魔法而遗留下的灰烬——此时此刻亲眼目睹这个未曾生效的黑魔法怎能不令我惊讶,那些纹路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致幻剂 11月7日晴 老板娘和陪酒女孩们都已经回避。 “你身上这些印痕是怎么来的?其他人也有吗?” 厉声质问下,刀面紧贴着跪在地上的雇佣兵肩膀,我的语气有点局促,那些以身体为幕布描画的魔法阵让我格外不舒服。 我总算知道了所谓“能与魔法师对抗的力量”是什么意思,如果我再年轻几年结局恐怕会截然不同,我是说假如我恃才矜贵地对他抛砸魔法——或许是我再迟疑几秒让他抽出大刀,他的血沫便会成为魔法阵的触发条件;从血液引导至骨骼,失去了十根骨骼的他必死无疑,同样我也会因对这个黑魔法的无可奈何而惨死。 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我才发现那是擦身而过的死亡——对事件的处理稍有不慎便会酿造同归于尽的悲剧;油然而生的侥幸,我却并不喜欢这种劫后余生的后知后觉。 “这……这是使用那些药品的副作用;他说没什么问题,而且看起来很酷的样子,我们就没有去管它——老先生,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逞所逞能、班门弄斧;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所以能请你稍微把刀挪远一点吗?它有点冷……” 他不敢转过头,目光却在那把大刀的刃口上飘摇不定,就像生怕我学会了他们那一套以手滑为借口、不小心为理由,在问完想知道的问题后便毫不留情地砍下头颅、杀人灭口——我见过的雇佣兵一贯都是这般毫无原则,这也是魔法师反感他们行事方式的重要原因。 雇佣兵从不重视承诺,自以为看穿人性,遵循弱肉强食,乐于背叛任何君子协议,惟利是图,也擅于把他人强加在他们的规则下。不得不说,他们这个雇佣兵团的名字还是起得很有水准的——独行者。 雇佣兵没有伙伴,甚至于有人把关于违禁品的一切视为自身利益。 一如此刻我瞥见对面的雇佣兵里已经有人把手按在了刀柄上,显然假如我再问出一句关于那种药物的话,此一刻的伙伴便会成为下一刻的敌人——他会冲过来挣个鱼死网破。我不害怕那人,当然歌莉娅和战士也是一个原因,倒是从身前这位雇佣兵的话里得到又一个心惊肉跳的答案让我忌讳: 身上有着这种魔法阵的确实不止他一个,或许也不止这里的所有雇佣兵?那得看他口中“我们”的含义。 尽管我与他并不像他话里暗示的那样达成任何协议,却也没有深仇大恨;他在想什么我同样不得而知,即使把我当成他们那种人的一份子,便任由他去想好了。同时,也是为了安抚对面雇佣兵的情绪,出于对情况无法把握的顾虑,我得另想一个办法博取信任、获得关于药物的信息了。 拨开大刀,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你的性命不掌握在我手里,我不会杀你、也杀不了你,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自己;你们最好把那所谓的违禁品,还有卖违禁品的人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就算我有再大的能耐也救不了你们——那个纹身,是一个以命换命的魔法阵。 正如他告诉你们不必害怕魔法师,因为你们本身就是对抗魔法师的祭品。” 面面相觑,出乎他们的意料,显而易见他们在犹豫着要不要相信我的话;接纳了那位被扒下衣服唯恐避之不及地向他们爬去的伙伴,时而传来的窃窃私语,间或飘来的怒目而视,无不说明着雇佣兵们依旧踌躇不决。 正如他们习惯以他们的标准看人,我也不对他们的问题感到惊讶: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放过了你们的伙伴,以及你们的直觉;说实话你们不需要相信我,如果作为雇佣兵却对危机的嗅觉这么迟钝的话,你们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想要获得雇佣兵的信任就必须以他们的方式思考问题,让他们觉得你跟他们是没有区别的——你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正是因为贪生怕死、害怕那个魔法阵才做出这种行为;你具有他们想象中的“人性”而并非言语间的“虚伪”。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恐防忘了自己才是找茬的那一方。 “你们在接受委托的时候,面对目标对象会好心地把你们的目的告诉他吗?算了吧,小朋友们,别问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幼稚问题好不好?” 随着沉重的声响,我把大刀扔到一边——我知道疑惑最能说明问题,他们只需要临门一脚。 唯一让我诧异的却是歌莉娅和战士的消失,我才察觉她们已经不见了。是自觉避开了吗?我没有多想,这时的状况也不容我想太多。 “假如我们告诉你关于药品的事,你想怎么帮助我们?” 那群人中,短暂的商量过后有人作为代表站了出来。 “那得取决于你们告诉我的信息,当然我可以做出不把这次交谈泄露给任何组织的约定,实际上那对我并没任何好处。” 倚老卖老,故作深沉,佣兵们最相信这一套;与这些粗俗之人交谈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们不会要求立下字据,那对他们也确实没有任何约束力——这里我得强调一下,我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意味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遵守约定;那同样是魔法师身份的象征。 但不把这次交谈泄露出去,不意味着不能把交谈的内容泄露出去,重点在于对“这次交谈”的理解,这也是我说的不立下字据的好处——语言的魅力就在于一字之差也会产生风马牛不相及的歧义,人们却善于幻想出自己认同的那一层意思。 “一种用来泡澡的药剂,有点难以形容,可它确实会让你飘飘欲仙。 用那些药剂清洗了眼睛后,就会看到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幻境——我们觉得那应该是新研发的致幻剂一类,却与普通的不同;你吸过其他致幻剂就懂,那些东西都是吸着的一段时间有效,想要一直爽下去就得掏钱。 但这东西就完全不同,它不仅摒弃了平常的那种吸食方式,而且还可以一劳永逸——就是你可以不一直掏钱,泡着的那时间是肯定有效的,同时还有其它生效时间;可能是这会儿,也可能是下一会,特点是药效来得猛烈、比起那些吸食的也特别有劲,一句话形容:身临其境,醉生梦死。 唯二的副作用就是会产生那种印痕以及重瞳。贩卖的人告诉我们倒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会得到与魔法师对峙的力量——就像刚才告诉你的这样,百利而无一害。何况谁会因为一点副作用而拒绝那种爽绝了的感觉?” 一脸陶醉的表情,俨然就是个瘾君子;看到了我,他的脸色忽然阴晴不定, “现在想来,为了提高销量,他当然这样告诉我们了。那人甚至把面容裹进了雨衣,露出外面的肢体也用绷带捆得严实,恐怕就是害怕我们获悉真相后找他麻烦——谁会料到这是以命换命的魔法阵?还有这双重瞳,指不定还有其他恶毒的魔法。 竟然把我们这些人当成祭品,下次遇到了看我不把他砍成肉酱…… 魔法师,我已经把我们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诉了你,不要告诉我们你没办法解决。” “那确实有点困难,我不知道那种药剂的配方便无从下手;除非你们还留有样本。” 烙印魔法阵的药剂里必然存在着记录下魔法的液体,因此可想而知药剂里的魔法气息就会无比浓重——那些人身上我都无法感受到魔法气息,这也在偶然中成为了我最合适的一个脱身理由。 但我清楚地明白这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那些魔法阵的存在本身就无比危险,就像我知道了那双重瞳正是魔法“瞳锁”的外在呈现,那无疑更是加重了危机——不损伤表皮破坏“活物封锁”这是不可能的;不杀人而破坏“瞳锁”,同样不可能。 这些人游荡的时间越久,其中一个黑魔法实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更何况它们就像一个个环环相扣的死锁,每一环都让我无可奈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怅然若失 11月7日下午阴天 灰白相间质感厚重的大理石外墙,宏伟纵深的一排排科林斯式圆柱;底层入口处的三扇铜门以带着细长圆柱的拱圈装饰,尤为瞩目的是那些镂刻在上面的鬼斧神工的轶事和神兽雕像;整个建筑平面呈长方形,最高处采用了三角形的尖顶,纵向则以最末端高出一截的圆顶钟楼为修饰。 这幢美轮美奂、在厚实石墙下有如鹤立鸡群般的建筑毫无疑问就是魔法社设立在这片地区的分部。 “你应该相信我,奥贝斯塔尔,去调查这件事。” 在外道的回廊上快步前行,德雷克·奥贝斯塔尔就在我身边。 这个规则的忠诚拥护者,不得不说我讨厌他,尤为厌恶那种墨守成规的性格——过于年轻会让人眼光短浅。然而他却掌握着整个魔法社分部的实权,意味着倘若我想扳动魔法社这个庞然大物,那必须先把他说服了。 “我当然相信你,维特尼斯先生,只是如你所见我现在确实有点忙——无论是征兵讨伐莫里斯还是向暗精灵宣战,这些都是大事,它们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所以针对你提出的要求,我们确实是有心无力。” 一套装模作样的官方措辞,奥贝斯塔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但那种嘴脸我已经见得太多了,他并不能让我退却。 “忙不是一个用来说服人的理由,德雷克;好歹我也有些见识,你就别想着用这种套辞来敷衍我——这件事就发生在你的眼底下,你应该看到事件的严重性;这是黑魔法,一旦展开它们必然会造成不计其数的牺牲,并给我们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在事态变得严重前,你必须做出处理,现在就下调查命令!” 我深知这件事不能耽误,如果等待着某个触发了黑魔法的魔法师做出牺牲,一切就已经太晚了。好在我是第一个发现?总而言之从奥贝斯塔尔的态度来看,魔法社并没有得到这个信息,说明魔法师还没触发陷阱。 不敢说这是针对魔法师,但一定是矛头指向人类的阴谋。 他停住了脚步,面对着我正色道: “好吧,坎德,让我告诉你吧?黑魔法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这只是人类对未知探索而造就的失败品,它们确实给人类带来了一系列灾难,也正是这些灾难让我们不再传承它们—— 黑魔法不存在了,维特尼斯,别再疑神疑鬼了好吗?如果是那次事件对你的打击太大让你变得神经质、老人痴呆,你可以如实说出来;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资助你的治病、生活等各方面。 退一步,假如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事情那么重大,为什么我却没有收到这方面的反映?不要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倒是有一个好提议:你可以到帝国魔法师那里反馈一下。毕竟佣兵团这一块不受我们管辖,那是从属于帝国的职业。” 魔法社的人去帝国魔法师那里反馈?我想不到还有比这个更蠢的提议,这显然就是一个被抛弃了的魔法师才会做的事;魔法师的尊严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除了看笑话那一边更是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相信一颗弃子——很明显他在糊弄我,把我当傻瓜。 “鼠目寸光,你难道没听说那些远征骑士身上被施展的黑魔法吗?是没有见识造就了你的无知还是整天埋在办公室里让你变得呆头呆脑?有能力的人总会有备无患,善于从细节中预见真相;而只有庸才,才会抱着还没发生就不会发生的幻想,把决定建立在牺牲上。” 我很生气,显而易见已经谈不拢的事,我也没有必要压迫自己。他的不可理喻听起来让他像鸵鸟一样愚昧。 “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维特尼斯,可惜了多年的见识只教会你讽刺,不是所有人都会迎合你的自以为是——还记得你是怎么被解职的吗?你的不负责;到了现在恐怕你还是没有弄明白你的职责——作为监视者,那个魔女在哪里?不要逼我现在就把你解职,第二次!” 奥贝斯塔尔瞪大了眼睛,指了指我的鼻子,最后急急忙忙地继续着他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我没想到他会拿我的职责说事,对此我无话可说。那确实是我心里的一道坎,正如在职责和阴谋的危机中我选择了有机会拯救众人这一边,可是我却不能证明歌莉娅的存在毫无威胁;同样,魔法学院里发生的事确实是我的失职。 留有失职记录的前提下再一次失职——我唯有埋下面容,闭口不言。 “坎德……” 抬起眼神,看着空荡荡的长廊,我似乎听到了什么。 “坎德……” 在脑海中响起,那是莱克西斯的声音;久违的莱克西斯,它已多久没像这样呼唤过我了?我快想不起来了,那是它以成神为目标修行之前的事。那时的它,还不曾像现在的老态龙钟,没有我前一次与它相见时的那种傲慢和腥臭,声音清脆得就像枝头上的小麻雀。 “听到了,我曾经的使魔——莱克西斯。” 出乎我意料,修行后即便发展出眼着整个世界的本事,也应置若罔闻——甚至是我有求于它也只能用代价交换,因而未曾联络过我的莱克西斯,这种时候竟然主动联系上我。但那确实让我像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小孩子般欣喜,尤其是它通过使魔与魔法师之间独有的方式呼唤。 “对不起……坎德……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我不理解它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说是至今为止它对我的不闻不问——说实话,它的修神我那时就已经同意,就像我不会让它一直陪伴着我这个已经没有成长空间的魔法师在人世碌碌无为;它能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崇高的雄心壮志,我感到很欣慰。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以同样的方式,我把声音传达了过去。然而伴随着长久的沉默,犹如石沉大海,那一边再也没有响起过莱克西斯的声音。 “莱克西斯?你能听到吗?” 我用布满皱褶的双手捂住了耳朵,想从冥冥中再一次听见那个声音。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如我没有如愿。此刻的我心急火燎,只想有如白马过隙般迅速地赶到莱克西斯身边,但我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仅仅因为这个城市里潜伏的危机,更因为倘若现在具有大能的莱克西斯尚且无法解决的事,我去了又能做什么? 只能祈求到时候它能安然无恙地向我解释这一刻的事。 放下双手,幽怨无奈的叹息下,我倒是看见了战士和歌莉娅——她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逆反的方向 11月7日 天空一片磅礴的灰蒙蒙,就像下一刻便会压下来的样子。 “你们……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的诧异不无理由;好歹这里是魔法社的地方,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不被魔法社承认——我是说没有被授予的金玫瑰徽章,或者不在其他魔法师引导下就都会被笼罩着整幢建筑的防御魔法拒于门外。这里可不比魔法学院,遍地的魔法师造就了源源不断维持着法阵的魔力。 更何况自从旅店的消失后我便没再看见过她,我选择到魔法社分部禀报,她怎么会知道我的所在—— 歌莉娅就站在我身前不远处的地面;那细小的身影在暗淡的日光下被拉得老长。 莫名其妙的焦虑,除此之外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不认为那是错觉。 “卢尼·查尔斯。” 随着陨落在耳边的轰鸣,劈下的一道雷光映亮了她的半边脸庞。 我记得那个名字。卢尼·查尔斯,极具天赋的孩子,本应维持家族的传承众望所归成为出色的水系魔法师,那一个召唤了九头蛇海德拉的天才,却因为在始料不及的灾难中与魔女签订契约,直接导致他被宣判成为了废材——开除学籍,没收了金玫瑰徽章,并一辈子无法成为魔法师。 即便回到了家族里我想他作为背叛者也不受待见;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一个错误决定造成的不可逆转无法挽回的悲剧确实让人唏嘘。我能想到的是他唯有浑浑噩噩地仗仰家族的声誉苟延残喘,甚至成为一个普通人堂堂正正地生活也做不到。 他怎么了吗? 正如她一贯的沉默,歌莉娅并不打算向我解释下去——她完全不理解语言的精髓,以至于从那些过于简短的言辞里,我根本不可能猜测到她的意思。 就算那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那些家族不会让自己沦为笑柄;背叛就是一个耻辱,毫无疑问查尔斯家族会把可怜的小卢尼软禁了,直到议论的势头被新的事件取代,也有可能是半辈子。而我的探望必然是一个闭门羹。 或许与魔女莫里斯有关?这是唯一能说服我的理由,但我记得她说过魔女不会再出现。 雨点就像裁缝店里飘零的细丝,有如细末粉尘般轻盈;落在长廊的一边,染湿了地面,淅淅沥沥,倒是让我讶然于那震耳欲聋的雷鸣。 抬头往天空望去,朦胧的视野里,除了黑云,还是黑云。 歌莉娅始终是个谜,我没有相信她的理由。可是这阴沉的天底下,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可能我应该去调查那个黑魔法?即使没有后援、得不到允许甚至触发了陷阱牺牲掉,也总比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要好——我会这样做,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得去探望那个悲剧中的孩子,这并不会耽误我多长时间。 短暂的路途,电光在乌云里肆意流窜,不知打在了什么东西上,唯有听见那溅起的阵阵由远及近的雷鸣声;与此同时,每一声轰击后,雨点都会越来越细,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磅礴——这是仅属于大自然的魔法,每一丝变化都蕴含着让人叹为观止的惊艳。 街道上人烟渺茫,仿佛雨水不但冲刷了地面,还洗去了人流——没有人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出门,包括我。搭乘马车,我们从城市的一角踏着激荡的水花奔驰到了另一角。 熟悉的一幕映入眼帘,宏伟的古堡,那是寓意着家族荣誉的辉煌。查尔斯家我确实来过不下数次,每一次都是他们的宴请——大门宽敞,通过那偌大美丽的花园,在门前的空地上摆满酒席,老查尔斯笑意盈盈地亲自出门迎接。 他们这种属于大贵族了,不像那些昙花一现以魔法师为家族支柱的小贵族,这就是血脉传承的好处,却不是每条血脉都能传承。可惜事过境迁,可怜的卢尼·查尔斯,虽然不至于断了老查尔斯的血脉,但总归出于一些不明所以的尴尬,我不知拿什么面对老查尔斯。 紧闭的大门前,我身着雨衣,旁边是同样身披雨衣的战士,以及撑上小伞穿着黑礼服的歌莉娅——不知为什么,那漆黑的裙摆明明摇曳在汹涌零星的雨滴水花下,却硬是没有沾湿;一身衣服令人瞠目结舌的干净整洁,我却感觉不到魔法的痕迹,反而那把小伞仿佛是可有可无让人啼笑皆非的摆设。 是什么怪异的法宝吗? 无暇去管她,透过雨幕,我看见了花草的凋零。 怎么回事? 就像应验了歌莉娅的话,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确实是有一丝异样,这枯萎的花草间,大宅太安静了,体现于本应在这阴暗天色下亮起的火光却没有点燃;此时的古堡通体一片黑暗,死气沉沉。 最好的设想是他们正在旅行途中,或者搬离了这里,理由可以是卢尼·查尔斯;可是这些设想的前提是歌莉娅并没有提起他的名字。 无人打理的花园理应杂草丛生。不得不说那些原栽的观赏性植物生命力并没有那么强,就像它们大多成长在滋润温暖的环境里;倘若是魔法师的花园,还会用到一些独特的魔法进行庇护——缺少人为的照顾后,失去了生存竞争力的鲜花枯萎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枯萎的却不止这些观赏性植物,还有凌乱的杂草,这就出人意料了。 一如肥沃的土壤顷刻间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根据周围环境在自然条件下这不可能实现,唯一的可能性是这里发生过什么。如果一定要与卢尼·查尔斯联系在一起,就唯有是魔女——她并不像歌莉娅说的那般不再出现,而是来到这里拐走了签订魔女契约的小卢尼。 正当我犹豫着是擅自闯入查尔斯家的领地,还是先从周围的邻居开始调查了解清楚状况时,战士已经抽出大剑——手起刀落的刹那间,铁门被砍成了两截应声而落;雨水也像畏惧着那种凛冽的气势般随着大剑的下落在瞬息间让开了一道空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彷徨下的愁思 11月7日傍晚 洗刷着剑面的印痕,雨水沿着大剑的锋刃汩汩流下…… 我确实没有留意过那把大剑上的纹路。它们规律地铺散在整个剑面上犹如一朵朵硕大的相连在一起的雪花,由深及浅地延展开的棱角最后弥散在剑刃的边缘——不是魔法阵,至少我没见过那样的魔法阵;我觉得把它们看成蕴含着某种意义的图饰更为恰当,尤其是那种说不清楚的美感,在流水的冲洗下更显独特。 “你……就不能谨慎一点吗?” 皱了皱眉头,我着实有点责怪她的意思;尽管大雨倾盘令我也有点失去耐性,可那不会是一个把老贵族家大门劈成两半的理由。 雨水洗涤出瞳孔里的晶莹,战士凝视着我的表情出奇地宁静;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有如夜空般深邃而空灵,从中我并没有看出她如我想象中鲁莽得失去理智,更仿佛是经过慎重考虑同时把握了所有情况后才做出的决定: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吗?” 一针见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存在反驳的立场,这才是最致命之处,就像在严峻事态下,最可怕的是无知——但情况真的已经恶劣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吗?不见得,那要看当局者是否能找到其中的关键。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生存经验就是我最好的凭依,那苍白的胡子教会了我很多,包括在不明朗的局面下保持冷静。最起码我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既然得出了现在的窘迫我便能引申出下一步我应该要做的事: “那为什么不由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引导我来这里说明我的力量是必要的。说出你们的意图和理解的情况很显然是其中一个先决条件,毕竟提不提供协助取决于我;而同样,相不相信也由我决定——那个条件并不妨碍我拒绝你们。 告诉我原因,那可能会对我的选择是否应合你们的要求产生一点影响,何况蒙在鼓里成为某个魔法的牺牲品可不是我的愿望。”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擅自调查尚且有待斟酌;拒绝是必然的,一如新情况的出现,作为魔法师的我一定会向魔法社提交报告,做不做出行动那就是魔法社的事了——这只是用来套话的官方措辞。 事实就是我不像那些墨守成规的家伙,活得太长也并非一件坏事,至少时间教会了我蔑视那些条条框框。因此就事论事,倘若情况没有那么急迫我可以尝试请求一下魔法社的帮助;来不及的话,即便只有我一个,毫无疑问我也会冒死救出小卢尼,也算是以弥补我的罪过。 “魔法,重构世界。” 有如这雨夜般冰冷的口气,说话的是歌莉娅。 目光从上往下,除了那浮动的裙裾逸出伞沿,不知道是否诠释着人偶的本质,矮小的身材让她的小黑伞就像裹上了纱巾的绣绷,我看不到她。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朵在黑伞衬托下格外瞩目的硕大白玫瑰。 心里一咯噔——老家伙更乐于缅怀过去,这不是毫无道理的。正如我对史料的熟读,当然知道那些遗落在过去的魔法。 重构世界,黑魔法之一,亵渎神明的魔法,出现在人类史上最黑暗,也是人以为自己最接近神的时刻。消灭魔女后的一段时间,理所当然迎来了魔法的大繁荣时期;毕竟仗仰着战胜魔女的强大力量,没有人不对魔法歌功颂德,以至于他们觉得魔法的钻研不应该存在边界,甚至错误地认为只要具有了魔法,人类就能超越造物者,创造出新的东西。 那东西或许是一个新的世界?于是,重构世界出现了,带来了人类史上第一个超越魔女肆虐的灾难。 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却是越来越大了;雷光闪烁,轰鸣瞬间淹没了歌莉娅的尾音。 彷徨不安的心情,我难以做出决定。 不知是从魔女莫里斯开始,还是从歌莉娅的出现开始,总有一些事困惑着我,到了这个时候更是如置于这滂沱的大雨里般朦胧不清。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见的黑魔法,那是让远征骑士以人柱形式行尸走肉并践行倒戈的“人偶戏”。所有人都以为是魔女巧合掌握的控制手段,即便我也不例外——就算把魔女与黑魔法联系在一起也实在太正常了,到底都象征着邪恶、给人带来灾难,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两点:一是黑魔法的诞生是在魔女被歼灭后;二是魔女一直以来都不屑于使用魔法,她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才是造就她们强大的根源。 如果不是魔女,如果魔女正如歌莉娅所说般不会再出现了,那这些黑魔法背后蠢蠢欲动的又会是谁…… 难以忘怀的一幕,我当然记得魔女莫里斯被复活的那一刻,通过把灵魂依附在“真实之镜”;再加上在莫里斯消失后频繁展开的黑魔法,乃至于我在歌莉娅的引导下发现端倪——倘若都来自同一个阴谋,阴谋的背后那是一个人类?但我想象不出人类想要消灭人类并以黑魔法来实现的苦大仇深,何况暗精灵的唯命是从更是让我觉得遗漏了什么细节。 没有给我更多的思考时间,那把小伞的转动间,歌莉娅已经迈开细小的步子,晃动着几乎融入雨幕的漆黑裙裾率先踏进了查尔斯家的大门——伴随着夜幕的昏暗,我甚至看不清她终究有没有被这如瓢泼般的暴雨沾湿。 紧随其后的是战士。 咬了咬牙,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刚迈过查尔斯家的铁门,就像在门外见到的景色,想象中我们应该进入到一个露天庭院中——最重要的是暴雨并没有停,然而随着掀开雨帘的空隙感,我没有再感受到滴落在身上的一点沉重。 怎么回事? 眼前一片朦胧,那是入夜的昏黑。不知道战士和歌莉娅的视觉能不能穿透这浓重的黑暗,但我很肯定我不能,只能摸索着在花园的土地上找来一根木棒,掏出笔刷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取火魔法阵——火光燃起的刹那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绷带人 11月7日 光芒在摇曳。 与黑暗衔接的朦胧边,我看见了人,到处都是人——一个个伫立分散在庭院里,披着雨衣、外露的肢体无不用绷带捆扎的人。面朝的方向各异,他们的身体形态也各不相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像身高体健的年轻人,有像矮小孱弱的小孩子,却在雨衣的笼罩下辨认不出性别。 我的第一反应是,雇佣兵口中贩卖“致幻剂”的人。 瞬息间绷紧的心弦,时刻戒备着提高警惕;过于静谧的环境让我心惊不已,更甚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宛如披着雨衣的木桩,他们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毫无反应;本来面朝的方向没有改变,就连那绷带下的指尖也未曾动弹一丝。 波动的魔力必然是呛人的气息;除了手中的简易火把,从他们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魔力。 弥漫着不安的空气压迫着心房,让我的胸口闷得慌。我没有心脏病,但在这种过于压抑的诡异环境下,我很肯定我会患上心脏病——我不敢贸然向停在前面的歌莉娅和战士询问答案,正如从那些绷带人的无所作为中我只能读出他们感知不到光芒,说明他们的眼睛或许也被绷带蒙上了,他们的耳朵却蒙不上。 屏气凝神地侧耳聆听,举起手中的火把,我企图看得更远。 火光不足以映亮整个庭院,甚至庭院那一边的古堡轮廓也无法令我看见;然而地上的黑色印痕确实进入了我的视线。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黑暗中的印痕,仅凭这冰山一角,我无法读出整个图案——如果那是一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就太庞大了,我敢肯定它覆盖了查尔斯家的所有领地。 灵光一闪而过,我恍然大悟:这就是魔法阵! 毫无征兆地骤然改变的环境,以及在这之前歌莉娅说的话,很难让人不把它们联系到一起;我是说,地面上的黑色印痕是魔法阵就合乎道理。 根据我的推断,这应该就是“重构世界”的印痕;只要飞到空中俯视,相信就不难发现那是一个双冠阵。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外面我们只看见现实世界中的情景,因为不触发魔法阵便无法看见潜藏的隐世界,同理,正因为我们进入了隐世界此刻才处于截然不同的环境下。 查尔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惊又惧。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重构世界”这个黑魔法。它确实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技巧,也是创造出另一个世界的办法;然而可怕的却不是黑魔法本身,而是由其贯穿的另一个恣意妄为的世界并通过那个世界所勾勒出的不堪入目的意识和思想。 打破造物者制定的规则注定了那是不会被神眷顾的世界——它们只映射出创造者的精神和心态。 没有止境的意淫和幻想实现出违背常理的世界必然让适应着常理的规则、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崩坏。一如人无完人,以人的思想为基石创造出的世界无疑会存在缺陷;这些缺陷正是导致灾难发生的重要原因——被无限放大的缺陷会潜移默化地干扰处于那个空间里人的思维,最终的结果是使人变异,成为来自深渊的只渴求满足欲望的恶魔! 知道普通人待在这种世界的结局后,不会有人希望成为这个世界的奴隶,包括我。而面临着这些不明身份不明力量的绷带人,这个时候的我能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本来就处于这些世界的存在还是被束缚在这里亟待解救的人。 恰逢其时,战士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我想阻止她,就像我觉得她这种一言不发的行为迟早会出事,她根本不明白在行动前作出解释的好处,却已经来不及了——迅雷不及掩耳,她挥起大剑便把不远处挡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绷带人拦腰劈成了两截! 撕裂的绷带缠绕着肢体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借着火把的通红,我只看到了凝固的血块和失去遮掩的苍白皮肤。 那是……死人?不,这是人柱! 摇拽着火焰,我快速上前掀开了那人的兜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瞪大着眼睛,充斥着恐惧的表情下,他死不瞑目。 谁? 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换句话说或许只有一面之缘的某人。对于他,扭曲的神色就是恐怖经历的最好反映,那肯定是一件难以预料的悲剧;对于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对他的不熟悉,唯有遗憾是最直白的感情。 用手抚下他的眼睑,我才意识到庭院里的绷带人不计其数;到底死了多少人?那实在让我毛骨悚然。恐惧下的幡然醒悟,我突然明白了这是与暗精灵入侵时如出一辙的黑魔法“人偶戏”,也就意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所有黑魔法都由同一个目的展开。 换一个角度去想,难道这就是歌莉娅要告诉我的事? 离开尸体,伴随着焰尾拉出一线弧度,我赶忙跟上了她的脚步。那种细小的步伐,明明周围都是被做成人柱的死尸,却是从容不迫地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并不难追上;似乎比起惊悚的环境,她更忌讳失去优雅般。 或者歌莉娅根本不在乎? 纵然年龄给我担负了智慧和见识,但那种数量的死尸还是让我头皮发麻,尤其是我还知道了这些人是被做成人柱的事实;唯有竭尽全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但求光芒没有照亮那些人面容下的痛苦——我看出歌莉娅确实不需要火把的光芒,她的眼睛就像宝石般明晃。 一路上我们是朝着古堡前进的,沿着从人柱间穿过的道路。我本来不想让这段路途行走得这么艰难——我是说,太安静了,有如沉浸在缅怀故人的死寂,我们根本无话可说。主要还是由我来引出话茬,也却是问一句答一句,她们的木讷超乎想象;当我在恐怖的胁迫下无话可说时,空气便陷入了沉默的压抑。 某一路段开始,魔法的气息淡薄地缭绕,并随着往前的行进越来越浓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死神 11月7日夜 融入了忐忑的魔力,就像埋葬在芬芳里的欲望般浓重得让人窒息。庭院道路两边,似乎只为诠释那纸屑一样挥霍飞舞在夜色里的惊悚,星罗棋布的人柱依旧呆若木鸡地伫立着纹丝不动;随着歌莉娅慢条斯理地停下,我们来到了古堡大门前。 目光所及之处,藉由火光的一角,我看到了一个悬挂在铁钩下的大锅。 静谧地燃烧在锅下的火焰,那却是一片漆黑!火舌跳动间,没有迸裂一丝一毫的声响,更没有挑起一星一零的辉煌;黑色的火焰就像潜藏在幽静里的鬼魅,与火把上流离的火星截然相反,它们在肆意吞噬着光芒! 锅里的液体在翻滚沸腾着,同样的漆黑,胶浊似墨。每一个气泡的破裂都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飘零开不祥的蒸汽里,那是饱含腥臭的恶意,无可比拟的绝望。 眉头紧锁,我确实感觉到了那些液体里蕴含着的庞大魔力;凝视着它们,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油然而生的忧虑——揣揣不安的启示下,恐怕这就是往四周逸散开魔力的源泉了。 一般说来,魔药师蒸煮魔法药剂比较常用的是烧杯、试管和燃烧瓶一类,毕竟那职业与炼金术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至于这种大锅,只要是涉及魔法的相关人士就不会用到,同样,魔法试剂通常亦并不需要这么大剂量。 最落魄的魔法师也不屑于使用大口锅,这句话不无道理。意味着即便在非常时期,他们宁愿耽误个十天半月也会给自己弄一套炼金器皿——简单地使用厨具来捣鼓魔法试剂,则会被认为是不专业的;落人口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也不知道魔法试剂的陷阱”,使用非金属的器皿相对来说会安全很多。 根据这些经验,装盛了魔法药剂的大锅,在我看来无疑是非常突兀的。它不但彰显了使用者的业余,而且囊括着试剂与金属器具发生反应的危险性,除非那人不惜代价地想要践踏魔法师的地位,或者他对魔法一窍不通。 我没有忘记雇佣兵的话,结合黑魔法和绷带人这些共同点,很简单便能联想到锅里面的液体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所谓的“致幻剂”。不知是进展的意外还是阴谋的必然,这个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怪异显然有所蹊跷,但我需要采集那些液体的样本,以作出分析找到破解黑魔法的办法。 没有征求歌莉娅的同意——我想也没必要征求她的同意,一如我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谈;朝着大锅,我举起火把,步步为营地挪去…… “法则之一,‘活物封锁’。 我听见了你们的呼声。 我看见了你们的渴求。 我预见了你们的希望。 你们想死,你们憧憬着我的力量,你们渴望亲眼见证我降临的荣光。 我便赐予你们凌驾于一切生命的死亡,满足你们用骨骼涂就成我力量的愿望! 法则之二,‘瞳锁’。 我见证着你们的誓言。 我应允了你们的许诺。 我动容于你们的忠诚。 你们用灵魂铸造契约,你们起誓于我的荣光,你们渴望以我的力量约束你们任何一方。 我便赐予你们直至死亡的殿堂,源于生命崩坏维系着你们永恒的灵魂圣光!” 转瞬即逝的头疼欲裂;脑袋在轰鸣,眼前一阵炫目的迷茫,就像迎面而来的痛击——猝不及防地往后退却,我竟然分辨不清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甚至是音调和音色!只知道声音里所述说的内容切实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那是震慑灵魂的回响。 难以做出进一步思考。努力平稳着摇曳的火焰,透过眼角的余光,我瞄见了从大锅阴影后缓慢走出并逐渐明晰的身形——竟然是卢尼·查尔斯! 小卢尼的样子很奇怪,我却描述不清那种怪异。 又一次没回过神的片刻,铠甲裙晃动间倒映出锃亮;乌黑秀丽的发丝起舞飞凌,精致漂亮的面容却毫无表情;划开阴影,大剑的锋芒在眼前一闪而过——战士迎着小卢尼的面门就是一记跳斩! 心底悬空,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说我实在讨厌她这种自作主张、让人毫无防备的行动——她就宛如一个锋芒毕露、傲睨自若的小孩子!当校长那时,这种孩子我见得多了,倚着自己的魔法潜力自作聪明,终究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阻止战士已经来不及了,至少我得让她停下。 刚要大吼出声,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让我瞠目结舌! “叮!” 一声清亮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然后由近至远,直到沉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落在地上的脚尖,斜斜地按下的大剑;她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早已预料到那种结果,但我却未能想到——战士风驰电掣的一击确实被接下了,结结实实地,那把大剑的锋刃甚至不能再前进分毫。 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小卢尼手里竟然握着一把熊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型镰刀? 不,我才看清楚——这是那些幽暗火焰凝聚而成的巨镰! 不曾浮现过的魔力,那一丝丝飘扬起火花的黑色烈焰一如任由他掌控;冷峻的神色下,他看起来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俨然已经失却了应该存在的幼稚。 孩子的思想总是很好把握,本质上缘于他们那幼稚的心思。我当然记得第一次我捉摸不透的孩子——歌莉娅·佩利恩;但事实上这个经历并不足以作为特例,她压根不能被当成一个单纯的孩子,主要还是那个时候我被蒙蔽了。 或许现在占据着小卢尼身体的灵魂已经不再是那个名为“卢尼·查尔斯”的孩子? 看似简单地小手往旁边一挥,黑色的巨镰刹那间便化为了一线流火,把战士弹离到十米开外! “你……是谁?” 笼罩在黑暗里的幽静,紧紧盯着不远处大锅旁的孩子,我的颤抖尽然不明显,向他的询问却尤为唐突。 “碎片,召唤死神。” 清澈空洞的声音缭绕在耳边,回答我的却是歌莉娅。 可惜我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与此同时,绷带人动了!埋进兜帽的面容,微微抖动的雨衣;一个紧接着一个,一直延伸到火把无法触及的地方——他们竟然全部回过头面向着我们! “你就是这些黑魔法的幕后主谋吗?为什么!”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焦虑地朝着卢尼·查尔斯大吼,唯恐他听不见我的质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位黑魔法的使用者恐怕要做出行动了;这不是我避免战争的原因,但我起码要知道这场战争打响的理由,就像我不想让那些死者的牺牲毫无价值。 如我所料,他没有回答我,甚至没有看向我这边——他面向的是将要进行迎击的战士,他对我的言行毫无反应。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由得在我心底里孕生:操纵着黑魔法与我们为敌的,不是人! 或许它的存在与歌莉娅一样,所以她们才能感受到它? 大剑闪烁着银白的光芒,安静地掌握在战士手中,远看着就像溶入水中的品红,开始逐渐变得蓬松——正待此时,只手一甩,甚至没有呈现出那星星点点的零散银光,一把银色的巨镰已经成型! 没有片刻停顿,抬手勾出一环银白,与那时的景致相同,以战士为中心正悄然迅速地荡开一个斩落着人柱的光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第一个被斩落的绷带人颇具熟悉感了——那是查尔斯家的人;光圈所到之处,兜帽下都是查尔斯家的面孔!查尔斯家的人去了哪里?他们就在这里!我还一度疑惑,此刻才发现他们全部被做成了人柱! 不仅如此,查尔斯家某些印象比较深刻的女性我还是认得的,可是从那些女性干涸的尸体里,我甚至看不见肋骨!“瞳锁”里作为“锁盒”的女性,以及实现“活物封锁”的祭品——我终于理解了那锅黑色液体的成分…… 冷风呼啸着划过脸颊,倩影跃动着掠过身侧;我第一次如此认同那个手握银白巨镰的少女,才发现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心随意动,意由心生”。 小卢尼身体里的东西也用幽暗的火焰再次凝聚成一把漆黑巨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如梦方醒 指缝间,火苗在寂静地跳动。 映在瞳孔里的彷徨,黑色的火焰蚕食着光芒…… 阻隔在生与死之间的薄葬,犹如那一片闪烁着银白的冰霜。 明明指尖轻触便稍纵即逝,为什么此刻却那么迷惘? 失去了温度的铸造,那是一把握在手里的漆黑镰刀…… “茶树……茶树!” 李萍推搡着他的肩膀,把他从遥远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小面馆一角,茶树与李萍坐在桌子的一边,另一边是黄丽娜。 不大的门面下,小面馆的装潢也简陋了很多——摆放着十来把桌椅的狭长空间里,除了悬在头上飘逸下丝丝热风的吊扇,便是粉刷墙面上贴着的菜单简介之列;却是完全掩饰不了墙壁的留白,绠短汲深便只能任由底色被油烟熏黄抹黑。 “呃,不好意思,走神了——天气有些热,我想我应该洗把脸。” 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朝着黄丽娜以示歉意地点点头,茶树离开了座位。 目送着他走进洗手间,伴随着的矜持已经一股脑地抛到九霄云外,黄丽娜赶紧狼吞虎噎地扒了几口面条,这边还不忘用筷子指着李萍口齿不清: “你这是中彩票了吗?这么吝啬的家伙居然少见地连续两天请我下馆子——然后那个叫‘茶树’的小子是?” “他是……” 顿了一下,李萍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最后却是神秘兮兮地探出身子,把声音压低: “他是我的男朋友啦!” “什……” 话没说完,瞪大了眼睛,脸蛋涨得通红,猝不及防下咽的面条却噎住了她;宛如勃然大怒的表情下,黄丽娜只得握紧拳头十万火急地猛锤着胸口,吐不出一句话。 “哎!你小心点,别那么着急嘛!” 赶忙走到她身边,李萍给她拍打着后背。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黄丽娜大口大口地换着气,但显然这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顺势拖起李萍的手,连连一脸关切地询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太年轻了吧,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已经……嗯,大概几个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你看,我这不是把他介绍给你了——类型什么的都是浮云,现代人哪有这么挑剔的,而且看对眼就管不了那么多不是吗,哈哈……” 红扑扑的脸颊,边摸着后脑勺,李萍的笑容莫名其妙地窘迫。 “女儿终于长大了,我这个当妈的很是欣慰……” 故作掩面而泣状,黄丽娜调皮地调侃着她——才正色道: “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嗯,关于这个,我们已经商量好订婚了;其实今天的目的不但是来介绍你们认识,还是来邀请你参加的呢!” 冷汗淌下了脸颊,眼睛紧紧地盯着洗手间,李萍的语气很是心虚。 “真的假的!这么快?会不会有问题啊……” 毫不掩饰的炽热视线,这一边黄丽娜已经握紧她的双手,又是惊喜又是忧虑。 “嗯,没问题——重点不是这个……你看,订婚嘛,事情还是很大的。其实我们也不想让你破费,所以想着要么告诉我们你那位叔叔的联系方式或者是他的住址等等;就当是给我们的祝福吧——我把那个故事跟他说了,他也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不断扭动着,李萍想着拽回自己的双手——她根本无法直视闺蜜的眼睛;却发现无法挣脱的紧握下,黄丽娜的脸色突然平静。 “你刚才说了‘重点不是这个’?” 拉下眼睑,黄丽娜的语气变得冷厉,她不会让李萍轻易地挣脱开自己。 “咦?我说了吗?” 赔着笑脸,气氛突然变得莫名其妙地惊悚,不祥的预感油然心生,李萍已然汗流浃背。 洗手间。 水珠流离着绚烂的光芒滑落鼻尖;即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暗淡的光线下,依旧无法掩盖那种流光溢彩的晶莹,更有甚于犹如悬挂在睫毛上的水晶。然而倒映进破旧镜子的污浊里,却是只能变得昏黄失色。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茶树伸出手在眼前捻出一星银火,任由指尖上的这丝银白在眼前摇曳: “歌莉娅,你说过我太弱了吧……” “你,太弱了。” 似在重复着茶树所说而响起的空灵,彷如水滴落在平静湖面上荡起的涟漪;镜子里除了茶树,却发射不出那个清澈的女声。 “如果这丝火苗变成漆黑呢……” 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茶树面无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 歌莉娅没有直接对他的询问做出回答;冰冷的语气下,出人意料地,这是一个问题。 所梦到的一切都不会是偶然,尤其是这副虚假的身体。茶树坚信着这一点,他更执着于抛弃了人类身份的他的存在更接近于歌莉娅这种缥缈——事实上他的梦境大部分都是往昔的记忆,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已经发生或者未曾发生的征兆。 这甚至会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是否她在创造这副躯体时遗落下的回忆。 “不,没什么,都忘了吧。” 熄灭了火焰,茶树推门而出。 回到饭桌上,这一次是他坐到一边,两位女生坐到他的对面。迎着这莫名其妙的沉默下而尴尬的气氛,茶树确实感到奇怪——李萍面红耳赤地耸拉着脑袋;黄丽娜则一改前面刚认识时的矜持,此刻却是毫无顾忌地大吃大喝,面点下了一碗又一碗。 “茶树……” 李萍哭丧着脸,像是在求救一样的表情。 “你别说话!” 看着有点生气的样子,黄丽娜立刻打断了她——又一碗小点心下肚,风卷残云地吃饱喝足,才回味无穷地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撂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茶树: “你是什么人?别看她,回答我!” 茶树还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抛向李萍的疑惑下,却发现她碍于那种气势的淫威唯有像鹌鹑般缩到一旁——这是茶树没能想到的: “消灭‘异常’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左与右 夏日炎炎,聒噪的蝉鸣总是这么恼人。 随着冉冉飘落下让人意犹未尽的冷风,吊扇也似乎呈现出疲态,悬在天花板上悠悠地转动着吱呀作响。 “道士?驱魔人?法师之类?对不起,我已经过了那种充满着幻想的小女孩年龄——这种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双手环抱在胸前,摇摇头,黄丽娜眉头紧蹙;向茶树抛出的不信任显而易见。 直视着她的眼睛,身前是覆盖上油层的大碗面;与她已然结束的大快朵顾截然相反,茶树一开始就没拿起过筷子: “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但请务必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关于那个故事,以及那把镜子,这对于某件事的解决至关重要。” “能容我问一句‘某件事’是什么事吗?” 挑起眉毛,他的尾音刚落便迅速地接上,她步步紧迫。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茶树没有犹豫;经过昨天晚上与李萍的对话,他意识到讳莫如深的掩饰无补于事。然而不隐藏不意味着暴露,从那个未曾动摇分毫的眼神中,力所能及地,不能说的便不会说,茶树依然贯彻着他的原则。 “那你就没必要在我面前提及‘某件事’,故弄玄虚!” 严厉的口吻,强势的驳斥;以为是故作神秘而埋下的心理暗示,黄丽娜知道那些“神秘学家们”都有这种癖好,喜欢半推半就,好吊人胃口——或许这就是李萍相信他的原因?她并不知道发生在李萍身上的事;以至于在她看来,那就是连篇的鬼话,口蜜腹剑地迎合着李萍的兴趣,好达到某个恶意目的。 俨然已成为邪恶的象征,她有点厌恶地把目光从茶树身上移开,仿佛那会玷污她的视线——无可奈何的叹息下,黄丽娜满脸愁容地闭上了眼睛,不无忧虑地抬起手揉搓着额角: “李萍啊李萍,我原本还以为只是你的兴趣爱好有点标新立异,但牛鬼蛇神?还找来所谓‘消灭异常的人’,甚至是企图欺骗;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即便再怎么真实,那终究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哎!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即使你我都知道那不只是一个故事——为什么不愿意把你叔叔那家店的地址告诉我?好吧,我向你保证除了这个故事的探讨,我不会过多地麻烦他。 你难道不想知道一切背后隐藏的真相吗?” 挽起黄丽娜的胳膊,李萍急红了眼睛。 “你已经麻烦到我了!” 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捧起李萍的脸庞,选择性无视茶树,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认同的真相是什么,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会杀人的镜子。 我是一个吃货,这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傻瓜。你进一步想想,就算存在着一面汲取人灵魂的镜子,被包装成一个故事,说明它已经被人悉知,那它凭什么还在逍遥法外?甚至是刚好被你发现——不是我刻意打击你,但对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过于执着就是你最大的缺点。 一如你这个癫狂的样子怎么让我忍心把真相告诉你? 对不起,实际上故事完全由我捏造出来;不是没有结局,而是我还没想好结局——这就是真相;求你别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你的迷恋会害了你。” “你……” 一时间如鲠在喉,李萍抿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难以言喻的滋味恰如矛盾思绪在她脑海里迸裂出的火花:温婉下的意味深长,真诚里的无可比拟,那胸无城府的直白让她对自己的闺蜜深信不疑;可另一方面,茶树的存在确实又是一个怪诞灵异。 这实在让她尴尬——李萍得出‘茶树搞错了’的结论,或许这就不是一个灵异事件。既然不是怪异,她也认识到茶树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仿佛已让她与来之不易的接触灵异的机会失之交臂。 然而,茶树知道歌莉娅不会看错,也不会误会。 不在乎黄丽娜的态度,茶树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人会相信他。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却被所有人视为呐呐自语的疯子;甚至是他的话也被添油加醋地描述成光怪陆离的故事——哪家医院?” 骤然收缩的瞳孔,黄丽娜的脸色“唰”地变白: “你……你又知道些什么……” “这是真的吗?” 李萍才反应过来,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别自作聪明了!什么也不知道就去揣测别人的家事?他是疯了又怎样,那是因为疾病;说什么灵异事件的傻话,疯子的话能让人相信吗?别想着让我们相信你,然后居心叵测地对我们做一些恶劣的事!” 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犹如被触碰到了逆鳞般,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黄丽娜拉着李萍便要离开,却没想到被李萍反手拽停。 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空位置,茶树波澜不惊: “假如他没疯呢?我不需要报酬,只想做出尝试。” “呵呵,放任你对他做出一些不人道的事,然后逃之夭夭?像你这种利用精神病人作为实验品的家伙比起神棍更是恶劣……” 怒极反笑,那是让人汗毛倒竖的冷笑,黄丽娜索性就这么让李萍牵着。 “只是询问一些信息,我不会对他做任何事。假如期间发生了任何一件让你们感觉不妥的事,你们的报警我不会制止,更何况你们这边人数占优——不相信李萍的立场,你尽然还可以叫来更多人监视。” 瞳光流转间的许诺,茶树的分析有条不紊。 仔细想想,条件是可以接受的,但总有些时候,超越常理框架的未知尤其是那些极力排斥的怪异难免会让人心烦气躁——意识到这一点,在李萍盈箱累箧的希冀中,黄丽娜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 “为什么我要接受你的提议给自己没事找事?” “你没必要接受我的提议,你的决定取决于你自己。” 让人意外的回答,听起来像欲擒故纵,却是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她有什么必须要让他们见面的理由吗?本来就是李萍的不情之请,她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那种非要知道结局的好奇心,想来也是多此一举…… 但那种天马行空的期望?现在她觉得有必要打破李萍的幻想,让李萍看清现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赌徒 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纸币纷飞散落于牌桌前,筹码翻转回旋出抛物线;毒虫贪婪地吮吸着沸腾的血液,光芒在声与色之中恍惚不清。夜晚的地下赌场一片混乱的恶臭,那是欲望造就的虚假繁荣。 赌局推崇的是概率。总是有人误会,在赌局中牟利的方式只有出千,以至于他们对赌徒的愚昧嗤之以鼻——赌徒确实愚蠢,但藐视的理由却并不恰当。殊不知概率的研究诞生于dubo,高明的赌局不屑于出千;善于利用约定的隐晦,把玄妙的概率隐藏在众目睽睽的规则下,这才让它们屡屡获利。 自以为是的公平规则了然于心,孤注一掷总会给人以畅快淋漓;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不思进取的一步登天,这就注定了眼中只有赔率的赌徒基本上不可能赢钱。只要持续不断地参与,等待着他们的就会是概率偏差诱发的万丈深渊;逢赌必输并非毫无道理,dubo必然会导致妻离子散身败名裂。 假如赌局的规则由自己来制定呢? 钱李,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这个光鲜亮丽却灰暗无比的赌场里,他同样只是一个赌徒。抹得油光可鉴的头发,两眼烟熏的深陷眼窝,以及套在食指上的玉镯让他与赌场里的光景格格不入,也十分容易辨认。 此刻他正站在赌场门口,不知等待着什么。 “赌神!赌神来了!” 突然的吼叫盖过了赌场的所有吵杂声,跟随着口气里的憧憬,人们纷纷回头瞩目。透过淡薄的烟雾,当他们看清那个年轻的身影,庄家倒吸了一口凉气,赌徒们无不欣喜妒忌;短暂的片刻人群里却是已经炸开了锅。 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钱李这才迈开脚步优哉游哉。 他的外号是“赌神”。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正如字面里的意思,那不意味着他的服饰打扮多么前卫,而是因为他赢得多。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五天前,这里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年轻人。至于钱李?赌场里一个穷困潦倒的家伙,几乎是只要有钱就会来送;尽管就像这里所有嗜赌如命的人般毫不起眼,因为是熟客,大家相互之间也有一点印象。 他何尝有如现在这般风光? 不知为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天,没有人会怀疑他何止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而是直接迎娶了幸运女神——他开始了赢钱便停不下来,他也不想停下来。也不知道赢了多少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惊愕中,钱李是赌场里除了老板外唯一靠这一行暴富的人。 赌场老板显然不会置若罔闻,正如明眼人的耳边风:过多地赢钱便是“有问题”。然而即便请来所谓的“专家”监督,换了不计其数的dubo方式、dubo道具,最让人诧异的是,不但看不出他的一丝端倪,甚至于钱李还在源源不断地赢钱! 百思不得其解,紧随其后的便是惊恐;在庄家眼中,他是不受欢迎的,查不出来只说明着他千术高明——不正常的赢面已经让钱李被默认成出千。但鉴于没有正当的理由,短时间内所赢的钱数也并非不能接受;咬咬牙,赌场老板选择了强忍着静观其变,导致钱李依然是赌场里一个吸纳着财富的黑洞。 倒是在赌徒们眼中,钱李反而“一战成名”了。当然他们不会幼稚地认为是概率使然,明里不说,但出千还不被发现这不就是一项让人叹服的技能吗?何况人庄家也不说什么,他们更是没什么好说——有人巴不得钱李出事,更多的人是羡慕不已。 “‘赌神’,看得出来你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偶像,可请下轻手啊!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赚的钱也只够把这里的小子们养养活罢了……” 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暗下招来了人手,亲自坐庄,赌场老板似若不经意地把玩着筹码——不能让钱李再这么肆无忌惮了。此一刻非彼一刻,捏紧了筹码,他们已然谋划好新的对策。 栽赃嫁祸,诬蔑他出千显然是最好的办法,屡试不爽,也不会有人怀疑,可是这样不够痛快。 “坐庄的,你我还何须多言?照旧就好!” 不知是不在意那种态度,还是没有听出话语间若隐若现的恶意,沿着众人让开的位置坐下,钱李只狡黠地一笑,却是如往常般在赌桌上抛出了一个小提箱。 “等等!” 庄家把筹码按在了桌子上,骇人的凌厉转瞬即逝,最后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就知道‘赌神’你逢赌必赢,这么按寻常的方式赌下去,想必结果可想而知;何况鉴于此时此刻我们——包括在座的各位肯定依旧对赌神你的能力有所质疑,这样下去无论是对你的名声、我的钱财都有害无益。我们为什么不换一种新颖的dubo方式?” “哦?还要试验吗?你想怎么赌放马过来便是,我奉陪到底!” 钱李拍了拍小提箱,自信的笑容下,他胸有成竹。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赌神’,我想你也不会出尔反尔——这次我们不妨来试试赌——命?” 随着周围人群的躁动甚至失声尖叫地远离赌桌,赌场老板冷笑着从桌子下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眼圈映衬下的煞白;那种不怀好意的语气,象征着歹毒的手枪,就算傻子也能发现事情的不对劲——钱李眼疾手快地挽起小提箱架在自己身前;刚想站起来的刹那间,却被几个打手按在了座位上。 “大家冷静一下!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赌神’玩个小游戏,请各位作为旁观者看着便好!到时候见证了这一幕的人我会把今晚的赌资全部返还给他们。” 不急着回答钱李,庄家却是边控制着场面,边又从桌子下掏出了6颗子弹,一手甩开空荡荡的弹巢: “如各位所见,这把左轮手枪一共能装下六颗子弹……” 没有什么比返还赌资的承诺对于赌徒而言更具诱惑力,一如这时听到了庄家的话冷静下来的人群——无论发生什么事,抑制事件的关键在于利益是否达标而已。况且貌似还有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好戏?赌徒们更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钱李,那种炽热的目光不言而喻。 庄家一颗接一颗地把子弹按进弹巢,似在自言自语: “现在我把六颗子弹都装上……” “砰!” 伴随着又是一阵迅速衰退的惊恐吵杂声,庄家突然举起左轮朝天轰了一枪,继而握在手里转动弹巢: “这里就剩五颗子弹了,而我跟赌神要赌的是——” 盯着黑洞洞的枪口,钱李的身体在哆嗦。 “六分之一!枪在我手里,概率完全随机。我想你会活下来的不是吗?赌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影子 夏日傍晚,天空一片清澄。 新建的别墅区里。 落日的余晖下,紧随着凉风拂过的轻盈,妇人按响了邻居家的门铃。 “你好,请问你就是我们的新邻居吗?可能有点迟了,但请容许我进行自我介绍,我叫林清玲,就住在隔壁——来!小佑,快向哥哥介绍下你自己。” 淡薄的妆容,礼貌的笑意;忙不迭地挽起一缕逸散开的发丝,一手捧着东西让她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限制;应对着慌乱却没有失去次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优雅,那是妇人独有的温婉清秀——林清玲正努力把躲到自己身后的孩子绕到身前,可惜她并没有成功。 从门后出来的青年两眼无神,顶着深黑的眼圈,显得很是憔悴。面无表情地扫了几眼身前的母子,良久才反应过来,勉为其难地咧嘴笑了笑: “我叫钱李,很高兴认识你们。” “钱先生,你没事吗?看起来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看着钱李的眼睛,询问的柔声犹如这晚风中徐徐而过的清凉;额头不经意间的轻皱,林清玲的口吻带着担忧。 “没事,只是有点睡眠不足罢了——你们,呃,我该怎么欢迎你们?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目光在闪烁,同时钱李的双手不自在地摆动着,直到他发现这并不能掩饰他的窘迫,只能有气无力地垂下。 “所以你不打算把我们请进屋里吗?” 微笑下的温柔,林清玲侧过头故意斜斜地看向他;那让她多少显得有点顽皮,却能恰到好处地缓解交流中的尴尬。 “噢!对了,我应该邀请你们进来坐坐的!” 轻锤手心,钱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最后回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又看了看林清玲,勾起指尖挠着额角,却是口气中充满无奈: “但屋子里可能有点乱,毕竟只有我一个人住,没想到有人会来也就不怎么收拾,所以——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也无妨……” “那还是下次吧,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 抚摸着孩子的脸蛋,林清玲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了钱李,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包了很多饺子——本来是想邀请你过来一起吃的,但家里那老顽固说什么也不同意,一直喃喃着类似于‘就算是邻居刚搬来的家伙也不清楚是什么人’这样的傻话;于是我们便只能登门拜访了。 现在看来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呢! 不过显然并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猜你还没吃晚饭吧?” 木讷地接过饭盒,傻笑着站在原地,钱李也不知怎么去反驳她——看上去是容不得他拒绝了;倒是女主人的善解人意和活泼善良确实出乎他意料,让他也不自觉地想要多聊几句: “老顽固……说的是你丈夫?你们是一家三口住在这里吗?” “就是这样。他的性格确实有些问题,却也是他的优点——可能从表面上看他很是冷酷无情,实际上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呢!因此倘若今后你们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请一定要多多包涵,原谅他的无礼。 同样假如你有什么困难也请不要顾虑,大胆地说出来;即使我们两个无能为力,要是孩子他爸能帮上忙的话,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说服他——要知道在他眼里没什么比我和小佑更重要了;他就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极其傲娇的家伙。” 捂着嘴巴轻笑,那是溢于言表的幸福;林清玲的声音更是有如风中摇曳的银铃,看得出他们一家人很是恩爱,其乐融融…… 风在停歇。 随着夜幕的降临,缥缈的虫鸣声缭绕悠扬、回转不息。骤然亮起的灯火,宛如朦胧中投下的冰花,门前的大道一片雪白——光芒映出了草木间的朦胧,把整条街道甚至是屋檐前的台阶都映照得恍如白昼。 目送着那两个逐渐远离的身影,捧上饭盒,钱李脸色一沉,掩身转进了门后的阴暗处。 关上门,反锁好,躲在门后,他才擦了擦冷汗,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还夹杂着零星腐败的恶臭。 打开灯,进入眼帘的是别墅内部富丽堂皇的构造,除去印刻在墙壁和地板上的华丽图案,却是没有再多的家具和装饰——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吊灯高悬的小厅堂,除了一段盘绕着向上栏杆雕花的白玉楼梯,便是连接着的一条走廊。 钱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饭盒扔到一边,开始沿着别墅走廊往前踱步。 越往前走,血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个大厅,却比前面的厅堂宽阔了一倍之多,这里依旧没有家具。 近处,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绚丽地板印刻着与之完全不相称的斑斑血迹;再往前看去便是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以塑料和密封胶条围成的半透明密室——凛冽的寒意,似乎密封的意义正是为了阻隔那种冰冷气息,很显然密室里面存在着大功率制冷器。 与此同时,即便隔着厚浊的塑料与胶条,透过密室的光线也很是刺眼——仿佛夺目的手术灯,而整个密室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手术台;可惜架子上的鲜红却诠释着那并非想象中美好,而是更不祥的东西。 掀开塑料幕帘,一切在刹那间明晰——满溢的黑红,丢在垃圾桶里的衣服,凌乱地摆放到一边的人的残肢断体,无不说明着这是一个针对着人的极其残酷乃至于丧失人性的屠宰场。 绑好围裙,戴上口罩,最后钱李平静地拉扯着染血白手套的边缘…… 一个手术台式样的铁架,也正处于整个密室的中央、明亮光线的正下方,上面固定着一个头颅——从脖子断裂开,切口平整的血管和骨骼已然把血液放完;张大的嘴巴、无法闭合的双眼呈现着死前的惊恐。 这个人,是赌场老板。 提起钻头——转动的锋芒磨裂开凌厉的尖叫、刺痛的凄戚;约莫估算了一下位置,钱李小心翼翼地开始在赌场老板的额头上转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挣扎 放下电钻,把头颅置于光线最充足的一边,钱李翻来覆去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破开颅骨的血窟窿。 直至看到从中渗出的一点腥白,他才满意地把头颅固定回原处,抽出纸巾擦了擦电钻上的模糊血肉——噩梦并没有结束,只是口罩遮盖住了他的表情。进而拾起工具台上的一把长柄小勺子,他探进血窟窿开始挖出陷落其中的零碎骨骼和血肉碎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空气的冰冷凝固了血液,光线的炽热蒙蔽着眼睛;透过被磨圆的漆黑洞口,脑髓与血花清晰可见。 钱李总算摘下了全身装备,露出面容上的惨白与憔悴。深陷发黑的眼眶里,眼球凸出,血丝密布,惊悚得仿佛稍微一转动便会扯出血肉神经掉下来般——仅仅是捧起了那个打有窟窿的头颅,他甚至一眼也没有看向那些摆放在一边的残肢断臂。 离开密室,夏日的酷热如期而至。不知是剧烈变化的温差,还是他心态产生的微妙变化,钱李的呼吸前所未有地紊乱——脚步却没有停止;那急促的喘息持续到他站在一个径直向下通往某扇地下室大门的阶梯前…… 依旧捧着那颗处理好的头颅,钱李把钥匙插进了恶臭的锁孔。 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浓重腥风呛得他五脏俱灼,六感尽失,又如心脏被放到热锅上烘烤着更甚于将要炸裂一样让他梗红了脖子完全窒息——眼泛泪光下,他只得连连往后退却,最后不得不站到楼梯上艰难地换着气。 气流停歇,接踵而来的是腐败的恶臭与猩热。 深深地吸下一口气,钱李快步潜入了黑暗的朦胧中…… “啪嗒!” 随着一阵惶恐的闪烁,荧光灯管映亮了整个地下室。 相同的距离,一节节钢条倒插镶嵌在地——相互辉映的冰冷弧光间,沿着那种恶毒的腐臭,以截断的脖子为插口,钢条末端几乎都接有人头! 如出一辙的处理,恶意满盈的收藏品;正如此刻他手上的赌场老板,所有头颅都被凿出了一个小洞,却因为天气的酷热而腐烂得看不出原样——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下,唯有从零落的发丝长短判断出有男有女。 缓慢地踱步,在一处还没被插上头颅的钢条前,他停住了。 宛如一个不合适的头套,钱李对头颅上依然保持着的惊恐视若无睹,那甚至无法唤起他的一丝怜悯,反而硬生生地把它按在了上面,让那个倒映出脑浆泛白的小洞朝往某个方向。 这个方向的不远处,也是所有钢条的中心点,一个百面骰诡异地摆放在红垫子上。 百面骰,顾名思义,就是存在着一百个面的骰子,每个面分别不重复地刻上1~100间的所有数字。就像等概率的六个数字衔接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正方体,大量的等概率数字也把它塑造成与球状近似。 透明的百面骰,以垫子的通红为背景,似乎为了迎合周围惨绝人寰的景色而染成的不祥血腥。除了那些仿佛悬浮在空中的数字,它的中心更是印刻着一圈玄奥奇妙的法阵图——看上去就像纹烙在某个透明立体上的图案,却比起表面的刻画更具层次感和立体感,这正是整个骰子最显眼的特别之处。 正好完成把头颅插到钢条上的动作,钱李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如此刻他忙不迭地退到墙角边,诡异的一幕立马呈现在眼前——伴随着呵出热气的呼吸声,瞬间下降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灯光在莫名闪烁,苍白的光芒彷如被冻僵了般弥漫开雾霭的朦胧不清。 与此同时,悄无声息,百面骰的法阵图开始飞速变换——幻化莫测,这并非绕着某个轴线的旋转,而是一次次晦涩难明的分解与缠绕组合的演算。 浮影掠光,不知道遵循着什么样的规律,每一次分解演算都会引发数字交替并一个个地脱离骰子,最终组合成一股浓烈的黑烟。这恐怕才是它实现的能力;投影到墙壁上,那是一个驼背老妇人的形象。 突然丧失的泰然自若,瑟瑟发抖地抱紧身体,钱李居然呈现出了常人应有的惧态!摩挲着蹲下,掩面而泣,就连从手臂的缝隙偷眼看去也成为了一种罪恶的奢望!穿起的头颅,残暴的屠戮,他才发现自己的丧心病狂:直到现在惊醒的这一刻,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恍如噩梦,他不明白;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地逃离现实,只巴不得快点醒来。 可是,他无法醒来。 始料不及的情况?不,恐怕他早已知道结果,正如他让自己退到墙边,清楚着只要失去了仪式的庇护,自己便无所作为——残酷的恫吓下,他必然害怕一切;本来就没有执行力的赌徒同时不理解现状的前提注定了他的行为不难预料。 那是被掩埋的脆弱与悲哀。 没有映入过眼帘的惊悚,墙壁上的影子彰显着来者不善的恶意;尽管与老妇人的风中残烛极其相似,却总是若隐若现地存在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光芒闪烁间缓慢行进,与以往的数次仪式相同,它停在了新插上的头颅前。 从口中伸出有如吸管般细长的阴影,这便是祭品的含义——它把那东西探进了赌场老板的头颅!透过破开颅骨的小孔,没有发出半点响声;从那不断凹陷的眼球中,毫无疑问它正吸食着脑浆! 阴冷下的胆战心惊不知持续了多久,藉由那抱伏着瞪大的眼睛,骤然收缩到极限颤抖不已的瞳孔,一如躯壳碎裂后暴露的软体;即便时间不会超过一刻,以现在的钱李看来也是度日如年,每一秒都是一个漫长的煎熬。 还没完吗? 涕泗横流,无奈的彷徨间,他肝胆俱裂。也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寄望,甚至已然绝望,只愿残酷尽快结束。如果这是一个噩梦,他渴望苏醒;如果这是现实的恐惧,他宁愿沉睡——寒意逐渐浓烈,他不敢想象什么东西在靠近着自己。 恐惧就像把人活埋的沙石,填满了空隙让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喘息…… 孑然一身,茕茕独立;无声的呼唤里,谁能拯救他? 温婉的身影掠过思绪,他想起来了,那渴求着的温暖。 视线逐渐模糊…… 在刹那间被夺取的感觉,僵硬发直的身躯,又如沉浸在死寂的冰水。 猛然睁开双眼,冰冷瞳光的流转间,炎热取代了寒意,光芒停止了摇曳。抬起头,眼前的恶臭依旧——锋利的钢条倒映着摄人心魄的寒芒,腐烂的头颅渲染着通红发黑的泪光。 倚靠墙壁,钱李尝试着站起来。然而脚跟还没站稳的须臾,胸口突忽其然地迎来了一记沉闷的痛击!满头大汗,他不得不龇牙咧嘴地又把腰弯下去…… 什么东西? 瞪圆了眼睛,再次看向面前的头颅之棘,他却不再从容。翻腾的胃液诠释着那种前所未有的厌恶,他想呕吐,却只能吐出酸水。 似乎想起什么,不明所以地咬牙切齿,他红着眼睛发狂般冲出了地下室!跑过走廊,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那个扔到一边的饭盒前…… 拾起饭盒,扯掉盖子便是一顿狼吞虎咽的哽塞!囫囵吞枣般,顾不上品尝味道,也不顾及肮脏——完全一副饿鬼样,徒手抓起饺子不假思索就挤进了食道中。匪夷所思的是,刚通过食道的饺子,仿佛触底反弹,下一刻便夹带着胃酸呕吐得一干二净,紧接着又是一顿发泄般的猛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探访 “黄又,你的亲属来看你了。” 翻了翻病历单,护士打开房门。 干净的被褥,洁白的床单;风扇挂在墙壁上“沙沙”地摇着脑袋,光线把整个空间映照得宽敞明亮;这是精神病院里一个迎着朝阳的单人房间。 在这一片莹白的色调,病床上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就是黄又。 “叔叔……” 门缝虚掩,黄丽娜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他身边。 紧随其后的是茶树和李萍。 “丽娜,你来了……” 微微颔首,面无表情,黄又显得很是木讷。 “嗯,我还带了一些人来看你。” 挽起他的手,黄丽娜眼神中无不流露着难以言喻的痛惜。她有点反悔了,如果黄又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她认为就不应该询问那些事,以唤起在精神病发时的记忆。 “还有人?” 一瞬间掠过眼底的恐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黄又的语气不自觉加重。 “这一次不同,他们是……想相信你的人。” 耸了耸肩,心里百味陈杂;迎着那种不信任的语气,一时间黄丽娜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毕竟利用着精神病人信任来达到让他们配合的善意谎言实在难以否认,倒是黄又依旧记得那些意图明确的欺骗让她大吃一惊。 “哪一次不是相信着我的人——我已经康复了,不要再这样好吗?我知道我所说的都是不存在的,都是幻觉。所以你没必要再迎合着我,再花钱请医生,套我话!我……只是拜托,别再这样了好吗?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不自在地挣脱开黄丽娜,就像那种亲昵会招致灾祸般,黄又格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掩饰下的请求,那是溢于言表的忐忑。 “你还记得那些事?” 尴尬的气氛下,疑惑在加重,黄丽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记得?我又不是失忆了,更不是……” 刚要激动地抬起的手臂,黄又最后却是有气无力地放下;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不再辩解。 “更不是精神病?” 茶树承接过他的话。 注意到茶树,黄又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不定。假如是医生的话,黄又确实疑惑他的年轻;但没有犹豫,似乎那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回答,他直接矢口否认: “不,我没说过那种话;那不是我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叔叔,这位是我的朋友李萍,她的职业是作家;而这位……” 黄丽娜恰逢其时地引入了李萍,面对着茶树却戛然而止;倏忽冷却的神色诠释着她对茶树没有好感,同样也认为不应该由她来介绍,正如她对他并不熟悉。 “我叫茶树。” 不知是否读出了那种为难,茶树的自我介绍倒是恰到好处。 “你……你们来这里干嘛?我一个病人,可没什么好招待的。” 总算松了一口气,确实如他所料,没有那么年轻的医生——似乎只要不是医生,无论是谁,黄又就都能接受。 “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我们是想知道故事的结局来到这里!正确地说,应该是我想知道故事的结局。那对我作品的完成将会有很大帮助!” 李萍抢先一步,热烈的心跳就像她神色般满怀激动。 “故事?什么故事。” 换了一个坐姿洗耳恭听,黄又晓有兴致。到底在他看来,终日困在这医院里无所事事无疑是痛苦的,除了亲属和医生的其他人来探望总归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年轻人;尽管摸不着头脑,也看得出他已经放下了心里的巨石。 “就是你的故事。” 李萍朝他点头示意。 “哦?丽娜对你说了我年轻时的什么事迹吗?说实话吧,事迹少得慌,怪事倒是一箩筐。容我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迹呀?” 打趣的调侃下,黄又没反应过来,仅报以微笑地等待着李萍的提示。 “铜镜,红衣女人,有梦想的青年,还有被诅咒的少女!” 一口气说完这几个关键词,李萍才发现黄又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却是难看地发黑;“呼哧呼哧”地大声喘息着,黄又怒发冲冠,身体也在颤抖;他看向黄丽娜,目不转睛。 “我跟她说过,不要来的……” 无力的争辩,黄丽娜憋得满脸通红,最后把眼睛移开一边,闭口不言。 “叔叔,请你不要怪丽娜,是我强行要来的,那个故事实在太吸引我了……” 李萍的声音渐而微弱,她终于明白她的无能为力;此刻无论说什么对于那种愤怒都无法平息。 “滚!” 逐客令已经下达,黄又的语气不容置疑。刻意强压的怒意,这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精神病人。 针锋相对的强硬,凝视着他的眼睛,茶树没有退却: “那把镜子在哪里?” “假装相信我,威迫利诱,欲擒故纵,然后陷我于不义,以嘲笑我的可怜可悲?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把我困在这里不断折磨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丽娜,我一直在想你只是因为无知,一直在为我好——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冷笑着扬起头,黄又银牙咬碎,他认为这些都是阴谋。 没有急于回答,似乎想以行为作出解释;黄丽娜看向茶树,就像她一直觉得茶树才是万恶之首: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灵异怪谈都是虚构的,都是子虚乌有,不存在那面镜子,那些事。偏要来这里寻找所谓的‘真相’——现在满意了吗?” “真实之镜。你知道那面镜子是拯救所有人的关键,就像你知道那里面寄生着魔女,她把他们的灵魂导入了镜子里。不只是为了挽回即将发生的一切,更为了拯救那些不幸的人,你必须告诉我!” 茶树上前一步,眼神中透露着坚毅。 讶然于他的迎难而上,黄又更对他话里的意思瞠目结舌——黄又尚且未曾对红衣女子的恐怖作出定义: “魔……女?真是一个用以形容她最合适的词,我就应该想到,她是魔女……你是谁?” “消灭‘异常’之人。” “你想怎么消灭那面镜子?” 突然伸出手,无法形容的希冀,黄又抓住了茶树的手臂。 消灭镜子,茶树没想过这件事,正如他只从歌莉娅口中得知“真实之镜”这个词: “这不应该是你考虑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会竭尽全力地调查并解决这些事。” “确实……也是,那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应该接触的领域……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我的店铺里——我最后再问一句:你真的能消灭它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谋划的恶意 某废弃工厂。 “现在什么情况?什么叫‘又被拦下了一批货’,海关里不是有我们的人吗?他们干什么吃的?” 手一抖把烟头甩到地上,用力碾熄,“黑刀虎”气不打一处来,拔出手枪凶神恶煞地走到那位前来汇报的小弟跟前。 “算了,虎哥,这也不是他的错。现在的情况哪还有以前乐观,自从蜂王失去联系后,不但是你,我们也不好过。不得不说那个人掌握着太多我们的线索了,他一消失,信息网也全部瘫痪,以前行得通的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莫名其妙就行不通。 大环境不好,诸事不利,即便是你我也无能为力。” 大手一挥便截下了那把手枪,充当着调停者的角色,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夹住了“黑刀虎”的肩膀;转而面朝那位小弟,眯起眼睛: “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甚至不敢抬起头,小弟唯唯诺诺: “是,马哥。那些原来蜂王的人,他们背叛了——装出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不但拦下我们的货,还把我们的人给送到号子里……” “什么叫不认识你们的样子?最好说清楚一点。” 眉头一皱,被称为马哥的“千里马”摸着鼻子。 “我们说出对接暗号后他们并没有像约定那样走个过场;那是完全不记得这回事的样子,我们的动作反而打草惊蛇——牵一发而动全身,终于引起他们的疑惑,最后率一众条子把兄弟们都给逮住了!” 语速飞快,没有喘气,小弟只怕自己描述得不够清晰。 挥手让他退下,“千里马”陷入了沉思,映入眼中的是从工厂大门外缓缓驶入的几辆轿车…… “又是蜂王弥留下的烂摊子?” 随着黑色轿车门的打开,一个光头男人叼着雪茄从车后座迈了下来。 “黑刀虎”的脸色变了变: “谁让你们来的?” “虎哥~别那么薄情嘛,五方会议怎少得了我‘蝮蛇’?好歹也是原蜂王统治下的一大势力——嗨,马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吗!” “蝮蛇”迎上去对着“千里马”就是一记大大的拥抱;至于旁边的“黑刀虎”,他只是弹了弹烟灰,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据说蜂王能操纵人心,还是一个女人?哎,希望是我喜欢的类型。” “都是不足为道的传言罢了,蜂王拥有着深不可测的庞大势力倒不假。说起来今天的会议是谁发起的?掌管着毒品交易的‘黑刀虎’,操控着色情禁区的‘蝮蛇’,以及制约着地下赌场的我;还没来到的是军火商‘大鼠’和信息商人‘白额狼’。 蜂王的消失,相信沦陷得最快的应该就是‘白额狼’了。” 接过“蝮蛇”递来的雪茄,一手掩着点燃,“千里马”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是马哥你的话,应该就是那两人其中一位了,也有可能是蜂王?” “蝮蛇”摸着自己光洁的后脑勺,看着“黑刀虎”似笑非笑: “久违的重逢,应该不会被某人出卖,到时候涌进来成群的警察把我们一锅端了吧?要知道那人可是有前科的。” “你再说一次?” “黑刀虎”提步上前,瞪大了眼睛;气势在一瞬间暴涨,整个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哼,还用得着我再说一次?整一个愣头青。好在列车上发生的事恰逢‘人体实验’的灾难,还有马哥罩着你,帮你擦了屁股;不然指不定你还在哪个号子里蹲着呢!一点脑筋也没有,真不知道你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蝮蛇”冷笑着吐了一口薄雾。 那件事确实是他的把柄,“黑刀虎”满脸窘迫,但在仇人面前容不得他退让;他按住了腰间的手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想着踹掉我兼并毒品市场。如果不是你幕后使坏用得着马哥出手?不看马哥的面子,信不信我早就一枪崩掉你了。” 眼看着枪战一触即发,“千里马”连忙挡在他俩中间: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别说了,你们两个都各自退一步——周围我已经派人侦察过,没有警察埋伏的痕迹;何况暗号也只有我们这些人以及蜂王知道,我不认为会‘天降神兵’。所以别再疑神疑鬼了。” 幽怨的眼神,“黑刀虎”这才骂骂咧咧地把手从枪套上取下;“蝮蛇”则依旧冷笑着无动于衷,就像他已然预料到这种结果;倒是“千里马”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更担心这次会议的内容……” “无外乎是合作事宜,有什么好担心的。” 鼻孔里出气,夹着雪茄,“蝮蛇”从“黑刀虎”身上移开目光。 与那种冷漠截然相反的熊熊烈火;死死盯着那颗光头,恨不得上去就是一锤子——那似乎踩到了他的尾巴,“黑刀虎”咬牙切齿: “合作?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是蜂王亲自到这里跪下求我,对着一言不发就消失的背叛者还有什么信任可言;如果他没断我交易链还可以考虑一下。何止还是跟觊觎着我旗下市场的某个家伙?” “别急着下结论嘛,虎哥;合作还好,就怕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吐着闷烟,“千里马”满脸的忧心忡忡。 无谓的忧愁,“蝮蛇”一副不屑却没有说出口;对于“千里马”,他还是给足了面子: “哦?例如?” “例如把你们都做成人柱。” 银铃般悦耳,泉水般清澈,少女的声音徘徊在整个空旷的工厂,所有人耳边。 他们三人,以及一众小弟眼前,大门的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子。 面容的姣好,肌肤的白皙;发梢的柔顺,眼瞳的晶莹;敞开的衣领呈现着锁骨的完美,修长的袖子彰显着指尖的细腻。洁白衬衫配上格子短裙,圆头小皮鞋往上便是紧塑腿型的白丝,除却悬挂在胸前让人感觉到不祥的墨玉,她的装束无不透露着青春气息。 女孩的笑容有点阴深诡异。 “千里马”眉头紧皱,“黑刀虎”面无表情,“蝮蛇”则饱含笑意。 “你好,青春靓丽的美人儿,真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打招呼方式,不知是哪位大哥叫你投怀送抱?大鼠?白额狼?我记得他们都是一些没有情趣、木讷得让人发指的家伙。” 吸了一口雪茄,没有在乎她的话,率先上前的是“蝮蛇”。 “呵呵……我喜欢你;你的这种淫靡和自大实在让我渴望蹂躏摧毁,我开始犹豫是否应该把你做成人柱了——其实我不是太钟意魔法这种东西;不过想达成目的,确实需要一支硬性服从的军队。从中获得一两个玩具也无可厚非?要不你就成为我的玩具吧?” 阴阳怪气的话语间,她同样笑意满溢,却甚是令人毛骨悚然,难以描述的不协调。 “你的说话方式真奇怪,抑或说这是你表达顺从的意思?” 莫名其妙的突兀,“蝮蛇”也察觉到其中的怪异,他没有再上前一步。 接过“蝮蛇”话茬的,是“千里马”。 咬咬牙,扔下雪茄,似乎在阐述着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他却不得不把它说出来: “你是——蜂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魔女圣刻 “砰!” 戛然而止的爆鸣音,枪声在空旷的废弃工厂里格外悦耳清亮。 随着被子弹磨热的枪管弥散开硝烟,在后坐力的作用下,“黑刀虎”把手臂微微上抬。毫无波动的神色诠释着他的冷酷无情,再一次,他把枪口对准了眼前的年轻女子。 打中了吗? “黑刀虎”的枪法自信在这群人中数一数二,残忍而精准也正是他在黑社会混得风生水起的重要原因——年轻女孩那倒退的一步、后仰着的头颅正好说明了这一点;这种距离下,一枪毙命是必然的。身躯却没有倒下?他不介意再补上几枪。 “虎哥!你在干嘛?” 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千里马”呵斥着他。 枪击的突然已经让“千里马”恼怒,显然倘若再开枪只会火上浇油;眼看着目的已然达成,也就没这种必要。放下手枪,“黑刀虎”撇了撇嘴: “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死不足惜。” “你不会看情况吗?还‘死不足惜’,真是好笑,巨头们共处一室的场面下突然走来一个女人装神弄鬼?你就不能用脑子想想——外面守着的不但有我的兄弟还有你的人,她是怎么进来的?” 紧接着破口大骂,“千里马”气急败坏地拨出了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一狠劲他把手机砸到地上摔得稀碎。 什么时候见过一向作为调停者,头脑清晰,波澜不惊的“千里马”如此生气?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也来不及去想,“黑刀虎”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撤!” 大手一挥,一声命令,随着伫立在车旁的手下替他打开了车门,“千里马”前脚刚踏进车子准备扬长而去,下一刻却冷不丁地瞥见“蝮蛇”神色间的怪异。 对了,刚才正是对“黑刀虎”落井下石的机会,为什么一直看他不顺眼的“蝮蛇”一言不发?“千里马”才意识到这种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并非好事,他也确信这个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亡而心生怜惜。 睁大的双眼,收缩的瞳孔,“蝮蛇”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地方在急促地喘息。 沿着他的视线,“千里马”看见了那个女孩仍然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却始终没有倒下。 相反,不可思议的景象,她的身体开始逐渐扳回原本站立的模样…… “千里马”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拔出手枪——大批枪械的滑动声中,手下们也抬起了枪支,枪口无不对准眼前的诡异: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真是一群没有教养的猴子。这个时代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先礼而后兵;对比那时的远征骑士,你们的素质可谓天壤之别。还是说没人教过你们不要轻易与魔女发生联系?我倒无所谓,但要这副身体被破坏掉就太可惜了。 对了,我叫莫里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魔女,也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才是‘东西’,不要搞错了。” 轻蔑的笑容下,莫里斯张开手,两指间夹着一枚弹头。 “黑刀虎”也终于回过神,举起手枪,横眉竖目,语气里充斥着怒意: “去你的!我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魔女神棍,你以为我会害怕?就算是天皇老子挡我面前也得请他吃枪子——侥幸接下一颗子弹就觉得自己很厉害?现在我就把你打成‘东西’!嗯……呃……啊——!” 那边,莫里斯两指一合,铅芯弹头竟然裂成了碎片! 这边,“黑刀虎”已经尖叫着扔下了枪,颤颤巍巍地看着自己不住抖动的双手…… “虎哥,怎么了?” “千里马”连忙几大步迈到他身边,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到“黑刀虎”两手有什么怪异——宛如一个被断了筋骨、废掉功夫的武林高手,但印象中他可不记得“黑刀虎”是什么武林人士。 何况莫里斯也没有接触过“黑刀虎”,不可能对他动手脚。 “枪……枪变成了碎片!我……我也在变成碎片!” 带着哭腔,闪烁着泪光,“黑刀虎”的傲骨早已荡然无存,猝不及防的惊慌下他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哪里有碎片? 枪安静地躺在地上,依然是那把枪,完整无缺的枪;小心翼翼地握过“黑刀虎”的手,除了异乎寻常的冰冷,“千里马”并没有发现如他所说的那般“化成碎片”。 幻觉? “醒一下!” 慌乱中“千里马”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也无暇去管呆若木鸡的“蝮蛇”,狠狠地在“黑刀虎”脸上甩了一巴掌。 可是就像磕了药般,“黑刀虎”不但没有清醒,反而越加急促地喘气,越加剧烈地颤抖;最后随着瞳孔光芒的逐渐散涣,眼中焦点的丧失,肢体的动作也趋向于平缓,甚至于身体僵直、脸色煞白、完全静立着失去心跳和鼻息。 “黑刀虎”死了。 这是划过“千里马”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突如其来的一幕,明明就在他眼前,伸手可及,他却连死亡的原因也搞不清楚…… “你知道吗?人类的发展总是这么出乎我意料。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不去钻研魔法,却醉心于奇奇怪怪的武器——枪?这颗子弹从离开枪膛射到我手上需要的时间我想不会超过半秒;时间越短说明着我需要回溯到与发生者的联系就越简单,这样子我透过物件间的‘关系’映射到意识也就越容易。 试想想,一颗包裹着魔力的意识子弹射到意识上的威力,那是不是叫做‘支零破碎’?” 魔女的笑容愈加灿烂;傲睨自若,她满含深意地抚弄着胸前的墨玉: “被魔力眷顾、在魔力中孕生的女子,不覆灭魔力,魔女又怎么会被物理上的道具所摧毁;难道人类还没学到吗?” “千里马”确实听到了莫里斯所说的每一句话,似懂非懂。他读到的意思大概就是“黑刀虎”是因为不恰当的行为导致的自取灭亡?眼前这个自称“魔女”的人有极大可能性不会被枪支杀死,甚至还有怪异法术的辅佐。 “虎哥死了?” “黑刀虎”的手下们总算发现了这个事实,顿时开始躁动不安。 “不要轻举妄动!” 心生不祥,“千里马”大喝一声,却已经太迟了。 枪支在轰鸣,火焰在喷射;那些满腔愤慨自作主张地想替“大哥”报仇的手下们已然朝着莫里斯扣动了扳机;子弹就像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魔女鬼魅的笑容上却摇不起一丝一毫的漩涡。 “停下!快停下!你们想死吗?” 虽然开火的是“黑刀虎”手下,他也管不了他们的死活,但莫里斯无疑是危险的——能杀掉最好,有人想出风头首当其冲代替自己人当牺牲品他也乐于听闻;然而看着如雕塑般站在一边毫无生息的“黑刀虎”,隐隐中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红光若隐若现,死去的“黑刀虎”额上开始浮现出一个裹在圆环里长了犄角的蝴蝶图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守护者 下午,别墅区。 恍如纷飞的灰烬,黑色蝴蝶扑扇着翅膀,闪烁穿梭在花丛中。 “所以你的工作是?” 蔫叶滑落于指尖的轻挑细捏间。系上围裙,把菜篓端到桌面,林清玲坐在饭桌边悠闲地择着菜。 “呃,一种风险概率投资。说起来,你们家没有请佣人吗?这么大个宅子打扫起来想必会很麻烦吧……” 交谈下的漫不经心,短暂的犹豫后,钱李选择自然而然地转移开话题。随处可见的积木玩具,从中扫出一片空隙,他正半躺在光滑的地面上跟她的孩子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还好啦,虽然确实很麻烦,但除却在家带带小佑,实际上我也没什么事情了。 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做一做家务?你看,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才会让人心安理得;何况家务本身就没有时间限制,只要计划恰当的话,就不用另外作出一笔开销——也不是完全不请佣人,每逢周末我们还是会请专人来搞大清洁的。” 埋藏在温柔里的亲切,贤良淑德的诠释,林清玲的微笑总是那么迷人。 潮红的脸颊,扩张的瞳孔,惬意就像海绵垫子的柔软蓬松;陶醉在那种优雅下的蕙质兰心,钱李怦然心动,不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无动于衷。 回过神后的窘迫,他才发现她已经是有夫之妇——那是小佑眨巴着眼睛,吮食着下唇,摇晃着小脑袋扯了扯他的衣服: “哥哥,我们来玩游戏吧?” “呵呵,看上去小佑跟你已经很熟了呢!” 细长睫毛下是倒映在瞳光里的怜惜;她深爱着她的孩子。 熟不可谓没有理由。想起当初小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羞涩,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期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她们家作客;如果顺带蹭上一顿妇人巧手下热气腾腾的饭食,那就意味着钱李基本都要陪小佑玩一段时间。 至于这个家的男主人,他也见过,是一位年轻的父亲。态度确实正如林清玲所说并不友好,但因为工作上的早出晚归导致他们的交集少之又少,也就恰到好处地避免了尴尬。 然而逃避掉问题不意味着问题的解决,钱李当然意识到频繁的来访会招人怀疑,那人不外乎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最严重的情况是引起林清玲与她丈夫之间的误会和矛盾。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他顾虑不了那么多,就像他发现自己的情不自禁,在心底里声嘶力竭地怒吼却不知道呐喊着什么——也只有林清玲会让他平静。自从那一天开始,他有着一个必须到这里却不明晰的缘由。 “你想玩什么?” 钱李摸了摸小佑的脑袋。 只见小佑把贴有数字的一堆积木推到他们俩之间,然后迅速地夺下一块掩到身后: “你猜猜我手里拿的是哪一块积木?” “呃,12。” 对钱李的果断愣了一楞,他从背后掏出那块积木——确实是12。 花枝乱颤,林清玲不禁捂嘴偷笑: “小佑,他都看见了,你怎么在他面前拿走啊?” 是这个原因吗?就当是这个原因,故意抓了抓头皮,迎合着林清玲的意思,钱李脸红不已,但看没看见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次不算!你别看!把脸转过去!” 小佑嚷嚷着把手探进了积木堆中胡乱地搅动。 阵阵清脆的碰撞声中,钱李只得无奈地背了过去: “好了吗?” “好了!” 转过身,同样的神态和动作,小佑故作神秘地把手藏到了他的小身体后。 这一套积木上标注的数字是1~100。的确不是dubo,但也存在着一个概率,除去弄丢的那部分积木,合理的概率区间是九十分之一到百分之一;只要存在着非必然的概率,钱李就能干预,也必然干预,他只是犹豫着应不应该把那个结果说出来。 “49。” 看了看林清玲的期待,片刻的思考,钱李脱口而出。 偷眼往身后望去,显然他自己也来不及看,小佑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讶: “猜中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择菜中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停下,林清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比起小佑的天真,她是知道概率区间的,更是咋舌不已。以这句话作为询问,说明她不敢苟同于“巧合”的说法。 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看在眼里的自豪感,表面上轻描淡写,钱李心里却洋洋得意: “哎,工作上对数字的敏感,养成善于记数的习惯——把这里的所有数字记下来,无论拿走哪一块,随便看看眼下这堆积木就能排除大量选项;加上弄丢的,当然还存在巧合的成分,这样答案就呼之若出——主要还是全部积木就在眼前啦!” “原来是这样呀,难怪……” 一脸恍然大悟,温婉的笑容下,林清玲却忽略了倘若采用钱李所说的方法就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数清积木数字和个数的事实…… “咔哒。” 猝不及防,门从外侧被打开;一位男子的身影呈现在门的那边。 “老公~” 喜出望外,林清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同时跑过去的还有光着脚丫奶声奶气的小佑。 唯一警惕着想要回避的只有钱李;戒备着站起来,他看着这一幕温馨下的幸福却不是滋味。他想做的只是守护仅属于他的美好时光而已,他知道这很自私,但他总能在那个男人的到来之前规避,此刻的不速之客却打破了一切。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 “老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好给你煮饭……” 肢体的亲密,言语的甜腻,这些都是钱李所不具有的,何况是那么一个在他看来完美无瑕的女人,更让他心如刀割羡慕妒忌。但他无可奈何,正如他知道那就是她所爱的人,他所能做的唯有是感受着那份美好沉默地旁观。 也只有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不对劲。 浑厚的回应宛如窒息,僵硬的举动故作亲昵;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钱李看来那个男人更像一具人偶——他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长了两犄角的蝴蝶图案印刻在男人的额头正中;尽管他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含义,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不好。 男人没有理睬他的意思,钱李也没上前自讨没趣地打招呼——只是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剧烈收缩的瞳孔中,钱李已经明白这个男人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这种改变一定会打破现状甚至给林清玲和小佑带来危险。 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期盼,他必须杀了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黑色蝴蝶 晚上,刚过12点。 别墅区园林,灯光无法触及的树荫里,与这浓墨重彩的夜色融为一体,黑色蝴蝶依旧如幽灵般飞舞在枝头。 枪声打破了寂静,紧随而来的是阵阵急促的门铃声。 放下亮晃晃的刀具,摘下口罩和围巾,把手套扔到一边的架子上,最后在盘子里洗掉手上的血迹;从容做完这一切,感觉没有什么遗漏后,钱李才拨开塑料帐帘快步走出密室。熄掉了大厅里的所有灯光,他满意地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走过长廊,来到小厅堂的大门前,铃声依旧没有停息。 谁会这么晚来打搅他? 透过猫眼,钱李只看见一手抱着被吓哭的小佑——吵闹的门铃掩盖了哭声;披头散发、睡衣上落有斑斑点点血迹、慌乱中不断回头张望满脸惊恐的林清玲,顾不上矜持在死命按响他家门铃!那就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后面驱赶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吗?” 连忙打开门,随着林清玲一个趔趄哆嗦着栽到他怀里,钱李一脸惊讶,才发现她的状态堪忧,比他刚才看到的还差得多。 “他……他想杀我们……钱先生,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仰起头,林清玲情不自禁地眼泛泪光;以那种让人痛惜的嘶哑,她在不住地啜泣。 她的脖子上落了一圈触目惊心的通红指印。 钱李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正如他早已看出了她丈夫的端倪——然而前面的故作常态是为了掩饰什么?他没料到情况的转变会如此迅速;他以为还应该留有时间,以至于来得及做出应对。 但此刻这些都不是他所想,既然事情已然恶化,迟来的准备也变得毫无意义;倒不如说他更关心林清玲母子俩的状况——看着外面灯光下的渺无人迹,把她们护到身后,钱李还是谨慎地带上门: “你们受伤了吗?这些血迹是?” “你断然想不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是冷的!” 突然,瞪大着眼睛,不住地摇头,她显然被吓坏了,往事不堪回首。孩子的哭声里,林清玲只脸色铁青地抓住了钱李的手臂,让指甲陷进他的皮肤,颤抖着语无伦次: “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受了风寒,可是……可是,你不会想到他是那么可怕……他究竟怎么了,他竟然想杀死我们……他不会流血;那些血液就像凝固了一样……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他的身体又冷又硬……为什么到处都是血腥味?” “你受伤了!” 顾不上被她抓得生疼,给她察看了伤口——不是枪伤。除了在惊吓中还没回过神,确认没有大碍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抱起小佑,不忘安抚着她们的情绪,钱李扶着她往小厅堂里白玉盘梯上的房间走去: “好了好了,已经安全了——我想你需要一点休息,剩下的事由我处理就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深黑的眼圈下,冷厉的目光转瞬即逝,钱李瞥向长廊那一边的黑暗若有所思。 “不要杀他……” 吃了一惊,他猛然回头,刚好对上了林清玲的眼眸。 不由自主的抽泣,梨花带雨;眼眶泛红,她似乎总算恢复了意识,却在努力使自己平静——她拽住了钱李的西装,用那抖动的双手: “也不要报警……请,请救救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嗯,他会得到救赎的。” 钱李埋下了头…… 安置好林清玲和小佑后,已经是凌晨1点了。 锁好大门,钱李徒步到房子外那一片明亮的小道上。 阴暗里,黑蝶在纷飞。却是逐渐多了起来,直至翅膀扑扇的声音近在咫尺;放眼望去,黑暗中晃动着的影子漫山遍野,数不胜数,恍如漫天的飞絮散落于草木,只被夜晚的朦胧塑成了漆黑。 他的正前方,那一边,站着一个人影。 “你本来大可不必这么快暴露——就像你一开始的所作所为,作为她的丈夫一直欺骗下去,等待着某个不明就里的时机;就像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她就对那个躯壳深信不疑……” 转动着食指上的玉镯,钱李徐徐道来, “直到你发现我的存在,你把一切都提前实现了。你故意没有杀死她们,藉由她给我捎了一个确切的信息,创造出现在这种独立见面的环境——这种在某个特定时刻呈现的怪异现象实在不难让人猜测到,你的目的是我。 因此,你找我有什么事?先说明了,我是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的。” “呵呵……” 额上的犄角蝶印红光闪烁,喉咙里发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忽然拔出手枪指着钱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随着子弹击碎了翡翠,光泽撒了一地。 钱李的手指在发麻。 “一句话不说就开枪?可以,看来你已经解释得够明白了,不只是找我有事,恐怕是来索命的。我倒要看看你的枪法究竟怎么样——在我把你开膛剖腹之前不知道你能射出几颗子弹证明自己。” 怒极反笑,他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手术刀,迈开脚步缓慢地前往那个男人的方向。 对方却放下了枪: “操纵概率导致引发偏差,人类的子弹就不可能打中你,无论再犀利的枪法在你面前也形同虚设。呵呵,我喜欢这种力量,用来规避寻常的死亡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为什么你不跪在地上,宣誓服从为我所用?还有你的愤怒,真想看到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胆怯;残酷而脆弱的性格宛若珍稀佳肴,被我所蚀将会成为你的自豪! 我乃莫里斯,力量的源泉,混乱的起始,即便你选择拒绝也毫无意义。倒不如说成为我的奴仆就是你活到现在最崇高的荣光……” “说完了吗?” 钱李站到了男子的跟前,不为所动地对面而立。 “说完就轮到我了。” 下一刻他已经把手术刀插进了男子的腹部。本来应该像以往的每一次屠戮般痛得那人就地打滚更有甚于鲜血直流,可是出乎他意料,除了挂在脸上逐渐浓郁的诡异笑容,这位男子毫无反应。 钱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死人。 大汗淋漓,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猛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扑过去一把夺下男子的手枪,朝着那些黑色的阴影就是一阵点射——运用概率的操控确实枪枪必中,子弹也的确打中那些蝴蝶击碎了它们的翅膀,可惜还没来得及让他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动容,那些零落的一片片残翅却化为更多的黑色蝴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求饶 “呼哧,呼哧……” 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堵上大门,尽量放轻手脚屏气凝息,只绕过了小厅堂,钱李便不管不顾发疯一样往地下室跑去。 深夜的黑暗一片静谧,明明是炽热的夏日周围也都是园林却听不见一点一滴的虫鸣,唯有黑色蝴蝶扑动着翅膀的声音尤为清晰——别墅庭院一角,从围墙外飘进来了无数只带来不祥的黑色幽灵。 视野里,蝴蝶蜂拥而至,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整个庭院…… 他不敢怠慢,也无暇顾忌逸散在空气中浓重的腐臭和血腥;冷汗滑下脸颊的刹那间,手一抬,地下室的大门应声而开。 即便捏鼻捂嘴,紧闭着眼睛,那阵戛然而止的灼目热风依然让他眼泛泪光,脚步停滞——却阻碍不了他;在摇曳着闪烁、还未完全稳定下来的灯光中,熟视无睹的残酷与惊悚,钱李大步跨进了头颅的密林,径直前往百面骰的方向。 血肉分解糜烂成空气里的浑浊让人窒息;他刚捧起百面骰,身后的门框便堵满了黑色蝴蝶…… “‘空想之骰’。呵呵~那想法可真让人怀念不是吗?” 蝶影流连间,女孩的声音千回百转。 瞥向身后,目光所及之处,他却看不见一个人;唯有不计其数的黑色蝴蝶纷飞着铺散到整个地下室,仿佛那就是声音的来源。 身处蝶海,他静待其变。 “人类总是不自觉地依赖着概率,就像突如其来的愚昧划过他们脑袋。 谁说不是呢,何止人类,倘若说概率是创世者的规则,所有能力在其之下的物体发生变化都指望着概率赋予时机,也便意味着只要掌控了概率,就掌握了通往未来的所有途径,轻而易举地操纵整个种族,甚至于颠覆整个世界的发展也不在话下。 这难道不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方向吗?你应该想想那些道貌岸然的魔法师不得不俯首称臣的羞愧,想死却死不掉的无奈,在酷刑中抛弃了尊严但求苟且偷生跪地求饶的样子。 我确实做出了尝试,尝试着把概率都压缩到一个物体里,那或许是一个骰子。可惜概率的庞大出乎我意料,就像它必须以整个空间作为展开条件,把概率压缩到任何一个少于整个空间的物体里都不可能。 但,这个永恒的诅咒却否决了我的观点——就在眼前,通过强大力量的封印把概率分崩离析,最后把一小部分压缩到物体上,这不是实现了吗?‘异常’的杰作,我就应该是这一切伟大的创造者!” 紧随而来的笑声尖利刺耳,仿佛每只黑色蝴蝶都在高频振动般;捕捉不到方向的声音里缭绕着的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钱李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也没从那种笑意解释出多少有用信息;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你是叫莫里斯?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就算我不能对你做什么,那也不意味着我会臣服于你……” 他唯一的依仗便是这个百面骰,然而他却在犹豫。 “呵~身为一个奴隶却用行动诠释着不肯屈服的含义,你也是有够聪明的。所以说人类作为玩具永远也不会枯燥,不但因为他们的情绪,还因为他们在感情怂恿下的行事——不肯屈服,你又何至于卖命于‘空想之骰’?这一地同族之间自相残杀的残骸又是什么意思? 我钟意你的虚伪。” 一语道破,莫里斯的口气里透露出值得玩味的讽刺。 怎么解释?无论向她,还是对自己,紧缩的瞳孔中,钱李才明白过来,他无法解释。下意识地看向那些被作为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的每一个人的头颅,汹涌的胃酸溢满喉咙,他只想呕吐——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真的该死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想起来了。 这些人,有妓女、精神病患者、瘾君子,也有赌徒、赌场老板以及被自己骗来的流浪汉……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或者灰色地带,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即便从这个社会里消失掉也不会有人担忧挂念。因而他们成为了他最理想的目标,他们在他眼里就是换来力量的最好祭品。 突然想到,假如他消失了,会有人挂念他吗?他其实也是他们的一员;但建立在这些同类的牺牲上,他的立场却发生了变化。或许与往昔的一己私欲不同,现在的他已经有所挂念?他确实不明白。 沉默的空气,由莫里斯打破了寂静: “有趣的人类,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置于崩坏的边缘。为什么不由我来给你解释?把一个人从深渊边上拉回来,待他感激涕零时再把他踢下去。你不会明白那种绝望多么让我兴奋,尤其是在没把他拉上来之前就让他知道我的目的,看着他在生死之间不知所措也无法抗拒—— 保证概率持续存在,显然那种单靠转瞬即逝的‘异常’会短暂得可怜,而你正好出现了;为实现欲望以同类的性命许诺下概率的力量?噢,对了,你太软弱了,杀戮同类根本就不在你的行事范围之内。 人总是乐于承诺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来换取一时半刻的痛快。人类的愚昧就在于此,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我更擅长索取永恒的快乐。 呵呵~你以为自己不但换取了力量,还换来了一个掩饰软弱的契约?不,是你亲手埋葬了自己的软弱,在快乐的唆使下!这就是导致你头脑混乱的原因。以人类的说法,那是精神病?人格分裂?谁知道呢。说来我的玩物里也有过这种家伙,接受不了就先自我封印掉,我可是很乐意替他们解开封印的。 可惜,你的愚蠢还是出乎意料,竟然自己把隔阂打破了,因为楼上那个女人?” 恍然大悟,钱李的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然而,似乎在嘲笑般的停顿,莫里斯的话并没有停止;正如她所说,她要再一次把他推进深渊: “你犹豫着是把性命都交给‘空想之骰’,让它吸食脑髓换取更强大的力量,还是服从于我;但事实上言语的威胁只是一个幌子,你既不想被它吸食脑髓,也不想跪求于我不是吗?毕竟你太懦弱了。 藉由‘空想之骰’得到了眼前的一切便想着两全其美,又害怕失去那种力量。导致隔膜越来越薄弱的同时,你的杀戮越持续下去你就感到越痛苦。 那我们不妨让那种痛苦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告诉你,吸食脑髓的确可以暂时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那会死的唷,而且吸食的过程会痛苦得要命;相反,我不需要你的服从了,在三分钟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杀死你,用万蝶噬体的方式。 好了,快做出决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沉默的陷阱 旧货店。 “我不相信你。” 黄丽娜捡起了地上的遮挡布。不经意间的拍打却被溅了一身灰尘,那让她止不住地轻咳,连忙把它扔到一边。 “我不需要你相信。” 茶树若有所思地着端详着整个室内环境——关于真实之镜,确实歌莉娅只是说了这么一个词,大概的形象是从黄又口中得知,视觉里却没有捕捉到等身的镜子,最后目光停在了不远处一件发光物体上。 “别吵架,好好相处嘛,反正也只是来调查一下。何况丽娜你也知道了叔叔说的是实话不是吗?他没有疯呢……” 赔着笑脸,李萍帮忙着寻找铜镜的同时也忙不迭地打圆场,就像她知道茶树那个不想卷入任何人的意思。 黄丽娜把手挽在胸前,十分不情愿与茶树共处一室的样子;尽管不知是否看在李萍的面子上,她还是妥协来到了这里: “谁知道呢,要迎合精神病人遵循着他们的思维往下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无奈地耸了耸肩,能让她同意到这里来已经是奇迹了,以监视茶树所作所为的借口,何况说服她?恐怕只有平地风波的异常才能令她心服口服。听着她的不满,李萍唯有苦笑着也不便再说什么。 目光转到茶树身上,她看到他单膝跪在某处地面,那前面却没有铜镜。 “找到什么了吗?” 提起脚步,李萍来到茶树身边,俨然发现了他握在手里的银色十字吊坠。 透过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光线,映在瞳孔里的十字架闪烁着星光。 “这是?” 李萍躬下身子,挽起垂下的发丝——倘若那东西能引起茶树的注意,不是真实之镜的话,直觉告诉她即便不是与那把镜子有关,也跟那些超越常理的灵异有所联系。 “某个女孩身上的东西。” 意义不明的话语,茶树没有回避。 仔细咀嚼,李萍不难读出这句话的意思:茶树认识那位女孩;她身上的某件东西出现在这个真实之镜所在的地方不会是偶然;加上这件物品是十字架,结合这一切容易让她推理出那是茶树的同行来过这里? 李萍试探着轻声询问: “她……也是来调查真实之镜的?你能找到她在哪里吗?还有真实之镜的所在……” “我不知道,但真实之镜恐怕早已不在这里。 王蜂,自从那次事件后她已然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来调查不会是好事,只能是想再次成为‘异常’的原因,又或者一些更不好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茶树面露难色,把自己的想法徐徐道来。 情不自禁地捂着张大的嘴巴,李萍满脸惊讶: “天!你说她是‘异常’,人有可能成为‘异常’吗?她究竟是……”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镜子恐怕早已不在这里’?这就是掩饰一切谎言的借口。现在满足了吧?不要随便捡起一件东西就作为新的诱骗我们继续纵容你行为的理由,这一次我真的报警了!” 听到茶树的话,在李萍说完之前,黄丽娜满脸不悦地撇了撇嘴,连忙过去拉开她,认为她正在遭受蛊惑。 看了看怒气冲冲的黄丽娜,又看了看殷切期盼却百口莫辩的李萍,茶树站直身子: “好吧,线索已经断了,调查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便做回我应做的事,而这些事情也不是你们能参与——本来卷入普通人就不是我的意思……” 不再解释,任何解释在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这些话就是说给李萍听的,正如他们的承诺是在这件事上对李萍的参与保留余地;既然线索没有了,赶在她拒绝黄丽娜的好意前,茶树藉由这个机会拒绝了她。 “哼,终于害怕了?依仗一点小聪明就为非作歹,这次放过你就快点走!不要以为每个人都会像我家傻妞儿这般迷了心智,那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你的幸运碰到我的仁慈,要是其他人一早就报警了!下次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直接让警察协助你!” 恶狠狠的语气,抱住了想要上前的李萍,黄丽娜怒不可遏,巴不得茶树现在就在她眼前消失。 想挣脱却无能为力,李萍一脸歉意: “对不起……她……” “不,不需要道歉;意料之内,到此为止就好了,没有对错。” 把十字架吊坠放进口袋,茶树与她们擦身而过,径直往门外走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猛地想起,不再挣脱,李萍蓦然回首,那一边的身影却没有停留…… 公安局的某个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桌,相对而坐的只有两人。 王星安静地翻阅着桌面上的档案和文件,正在捋清楚状况,把他被监禁时发生的所有事件报告大致浏览一遍。 董邢俊则愁容满面,只看着王星无奈地坐到一边——他等待着给王星说明某些难以从文件上获取的情报和信息,不得不说关于捕捉茶树的理由,以及灾难发生和消失的经过,也只有目睹了一切的他能解释。 “赵洁琳怎么样了?” 依旧察看着文件,王星不经意地询问了一句。 “依旧在医院里,肢体严重受损,情况不容乐观。” 董邢俊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同伴的伤亡很是痛惜。 “周觅的下落呢?” “应长官的秘密命令调查某件事,曾经的长官……我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就像我不得不找到你的处境——他至今仍然渺无音讯。” 董邢俊紧握双手,半伏在桌子上,眼神忧郁: “命运弄人,现在我们又是搭档了。” “不要误会,我重归小组不是为了应你之邀,也不是拯救世界,只是有些让我介怀的事;如果你成为我的绊脚石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踢开——说起茶树,确实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了……” 推了推镜框,王星正色道。 镜片的光芒倒映出他那过于标致的面容;短暂的停顿,他继续阐述: “茶树的存在无疑是危险的。我们的难点在于无法掌握他的所在,一旦失去了他的踪迹,可以说是毫无线索。唯一能引出他的就是‘异常’,假如‘异常’不激烈的话,我们却也不知道‘异常’发生在哪里。 为什么我们没办法请求其他部门协助?调用各地区监控设备,身份登记排查,发布通缉,有他们的帮助无疑就简单很多,关键在于我们一直介怀着那会暴露他的信息引起恐慌,同样也因为我们不清楚他的立场。现在一切明朗后的做法就简单多了,我们可以把他包装成一个在逃的犯罪嫌疑人。” “你指的是采用‘莫须有’的罪名发布通缉?作为警方?” 董邢俊吃了一惊,伪造罪名从来都不会正当。 “茶树不会跳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正如他这么做就失去了潜藏的意义。你不是想杀死他吗?无论罪名是什么,只有这个小组的人还有茶树知道真实情况,这个小组没人说话便等于不会暴露。这是一个沉默的陷阱。 何况非常时刻非常行事,我想你让我协助不会只是为了在我面前彰显你的正义。” 冷静得可怕,陈星合上了文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逃逸 高铁站。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室外的蝉鸣孜孜不倦,室内的空调怡人舒适。人流汹涌,噪声密集;往来旅客匆匆忙忙,掠过的身影却没有带来夏日的懈怠,浃背的汗水也无暇感受温润的气息。 终点告示牌边,屏幕的光彩在跳动——广告在循环播放着;空旷候车室里,清亮的声音如雷贯耳——车况提示徘徊不止。 如临大敌的态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些警察伫立在进出高铁站的扶梯口盘查着过往旅客。 茶树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交到一位警察手上。 “这位旅客是要去哪里?我看你也没带什么行李……” 礼貌性的笑容,边拿着他的身份证在某种检测仪器上划动,警察似若不经意地询问。 “去哪里”,一般这个问题也蕴含着“做什么”的意思;只是为了听起来不那么突兀刺耳,人们通常会把后缀省略掉。正如语境上知道那人去哪里这个信息并没有实际价值,除非已经知道他所做出的行为并预测到他将会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歌莉娅的指示,“异常”发生了,茶树将会前往某个别墅区。 “探亲。” 平和的语气,茶树笑以回礼。越简洁的回答所能琢磨出的信息就越少;所谓祸从口出,说得越少只要态度友善也就越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皱了皱眉,警察再次拿着他的身份证在仪器上扫描。 “怎么了吗?” 茶树相信身份证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这是一个由歌莉娅引出的伪装效果;最重要的是藉由这种效果,不但可以蒙蔽人的眼睛,还能蒙蔽机器——他已经通行过太多次了。 看看他,然后对比着身份证上的照片,最后警察却是尴尬地笑了笑: “机器出了点故障,请稍等一阵好吗?” 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把身份证递还给他,警察已然小跑到临时岗亭——也没有看向茶树,只递过那个检查仪器给旁边的同伴,紧随着一阵交头接耳的对话,他从岗亭里拿出来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检测仪。 整个过程似乎就应该是这样,但总让茶树感觉有点莫名的压抑。 哪里不对劲? 是因为那位警察同伴瞄了一眼他却自然而然地掏出了对讲机?事实上也仅仅用余光扫过,下一秒已经把目光移开,这不能说明什么;何况去更换仪器的警察也没有让人生疑的举动——要说他引起了警察的怀疑,做出行动的更应该是与他有过交谈的警察,但那缠在腰间的对讲机却纹丝未动。 拿着刚换好的检测仪,左右而顾,似在避让过往的旅客,警察缓慢前行…… 人流的方向仿佛发生了变化。 “你,暴露了。” 淡漠空洞的话,印证着他的不祥预感,歌莉娅点醒了他。 深吸一口气,掠过眼前的路人恰好给视觉制造了盲点——猛然转身,茶树夺路狂奔! “怎么回事?伪装效果被消除了?” 隐隐听见背后追来的急促脚步声,保持着奔跑的全速,茶树忙不迭地询问歌莉娅。 “伪装,没有消除。” 与他的慌乱截然相反,她从容不迫。 难道是一个误会?茶树可不敢这么想,就像那些警察的掩饰几乎看不出端倪;通常的犯罪嫌疑人不都是直接动手按在地上了吗?犯得着逢场作戏?这些行为显然意味着他们知道他的一些信息,换句话,他们的目的只能是他! 被警察们盯上了可不是那么容易跑掉,尤其是普通警察。特殊部门反而出于保密性质容易周旋,毕竟他们代表的只是小群体,但这些亲临现场的普通警察?地位较低却恰恰彰显出优势,那就是他们所代表的群体极其庞大,所能运用的策略也就越丰富——智慧不敢说,能力的磅礴毋庸置疑。 身后的车站渐离渐远,没有叫嚷着让他停下的大喊,除了呼啸风声带过越来越激烈的急促喘息,让他知道警察们的追逐快到极限了。等待着警笛声响起的一刹那,茶树身形一闪拐进了住宅区的巷道。 显而易见在大道上跑不可能逃脱,到底他的速度只能达到常人极限,就算没有耐力的限制,与警车相比还是相形见绌;同样每一个路过的摄像头都是一个隐藏的威胁。茶树唯有朝着那些破旧的房子、四通八达的巷道里跑;可事实上那种地方的局限性也非常大,一如出入口都非常狭窄,只要掌握了地形,形成逐渐收缩的包围网,他就无处可逃。 于短暂里说,藉由人偶性质的行动力,他确实是逃掉了,登到某栋旧楼的楼顶凝望着整个地形。 不出所料,鸣响的警笛中,包围网正在逐渐成型。 有什么可以用来规避的魔法?象征遁的六芒星,限制在于需要预先设定传送点;象征物质穿越的人形散失阵,的确可以逃到某所居室里,却会卷入普通人,同时在他没有理解清楚普通警察通缉他的理由时,那样做太冒险。 终究回到眼前不明情况的处境上,他能询问的只有歌莉娅: “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歌莉娅没有作出回答。 警局里的某人公开了他的存在?随意猜测不可取,如此大动干戈却在平民里没有引起骚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何况公开他也就承认了“异常”——他毫无头绪,唯有去想下一步如何从这困境中抽身。 “好吧,或许你可以教我一个隐藏自己的魔法?” “魔法,物质穿越。” 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歌莉娅给出的答案出人意料。 瞬息间茶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只有他能读懂——不应对“异常”,无论在任何困境下她都不会引导他学习魔法,至于原因他不可而知;现在给提示已然是她的最大让步。意思就是采取下策躲到平民家中? 不,是待包围网形成时穿越整栋大楼,就像不会有人守在一面空墙,尽管以目前映入眼帘的环境看来采取这个办法意味着他不得不惊动居民,比起把他们卷入事件中却是最优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枪口 破旧住宅区,某幢楼房一层。 热气熏蒸出暴躁,汗水浸染着焦虑;打着赤膊,掀起窗帘一角偷看着外面,头发染成深灰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随即心急火燎地离开窗边拍响房间门: “白额狼!外面的条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的行迹暴露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同时所有窗帘都被拉了起来;昏暗中,若隐若现的唯有是那些靠在墙角、摆在桌面的一把把型号各异的枪支。 眼看着没有回应,他便擅自打开了门——这是一个卧室。凌乱的房间能摆放的东西确实不多,除了随处可见的零食垃圾,也没有枪支的踪影;蹲坐在电脑前的是一个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的年轻人。 留着女孩般长及脖子的短发,却因没有梳理而凌乱不堪;只把遮挡视线的那部分刘海夹了起来,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显然他便是赤膊男子叫嚷着的“白额狼”了。 鼠标剧烈地摇摆,“白额狼”的指尖依旧在键盘上灵活地跳动。 “喂……” 赤膊男子正要说话。 “吵死了。大鼠!我没说过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吗?直至得到我的允许。” 不满地打断他,“白额狼”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撇了撇嘴,“大鼠”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条子!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去参与‘五方会议’了,偏偏就有这么巧给一群条子堵在这里……” “那又怎样?这种会议不参与也罢,只要‘蜂王’不出现,终究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商谈不过是勾心斗角的借口,给人有机可乘而已。” 把屏幕切到界面,丢下鼠标,“白额狼”打了一个呵欠。 与此同时,“大鼠”几乎气急败坏地朝他吼了出来: “你是装傻还是怎么的?管他什么会议,我说的是外面那些警察是怎么回事!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要他们破门而入,我被捕了,你也逃不掉!”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以为你即便脑子不好使,好歹还有点骨气,做这一行起码视死如归,怀着随时‘殉职’的觉悟;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放心吧,别神经兮兮的,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把“大鼠”推到门边,“白额狼”径直往冰箱走去。 “你怎么知道?就这个时机来看……” 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大鼠”在质疑。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白额狼”才又优哉游哉地从他让出的身位回到房间,整个过程一眼也没看向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蜂王’已经消失了,很多事都在发生变化,而这也是我不断收缩着我们经营范围的重要原因。看着吧,没有那种力量的庇护要不了多久他们那些人就都会出事,而我们做出的准备已足以保全自己——你所需要的只有相信我,这便是我们的合作条件。” “你见过那位大人……知道他发生什么事?” “大鼠”惊疑不定。 “……我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倘若她真的出事,那肯定不会是警察,同样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能出去了吗?别疑神疑鬼,我没给你说,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短暂的停顿,“白额狼”拧开瓶盖,切回了游戏界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还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也只能作罢。正如“大鼠”明白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唯有选择相信他——带上门,忧心忡忡地坐回窗边,端过一把枪擦拭起枪体,“大鼠”撑出帘边的一丝缝隙观察着外面…… 刹那间的银光闪烁,墙壁空白处蹿出了一个满身画着血印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大鼠”迅速地装上消音器,举起自动步枪朝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阵连射!子弹的流离在物品间激起阵阵沉闷的响声…… “怎么回事?” 听到突兀的枪击,“白额狼”赶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却看见一个倒在血泊中的黑衣少年,看着已经没了生息: “他是谁?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 平静地移开枪口,“大鼠”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只迸出这么一个词。 缓步走到血泊边,“白额狼”蹲下了身子: “为什么不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银色的光;他好像穿过了墙壁,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了,他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往前走几步,他低头看着“白额狼”翻弄尸体。 不作否定也不置予肯定,同样不要求他做出解释;皱起的眉头间,看不出来“白额狼”究竟有没有相信他的话,毕竟那种说法在任何人听来都是天荒夜谈,如果作为掩饰的借口则太过敷衍——毫无变化的神色,也不说一句话,“白额狼”在掏着少年的口袋。 牵出来的,是一个十字架吊坠。 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映出了十字架的光辉,“白额狼”呆若木鸡…… “怎么了?你认识他?” 察觉了同伴神色间的怪异,“大鼠”不由得心里一紧,指缝间也捏出了冷汗。 “不……不认识,只是总算给你的话找到了证据——这个十字架,我在蜂王身上见过类似的物品……她的力量确实匪夷所思。” 把看上去与普通饰品无异的银十字在眼前晃动着,依然蹲在地上,“白额狼”心有所想…… “嗯……呃……” 突如其来的痛苦呻吟打断了他的思路,才惊觉血泊里身中数枪的少年竟然还没断气!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眼看“大鼠”已经眼疾手快地再一次举起自动步枪想要补上子弹,他连忙制止: “等等,我有些话想问他!” 这一边,他转向少年那血迹斑斑的面容,以及那双无力睁开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谁?” “我……叫茶树……” 茶树已然是十分艰难地从颤动着的嘴角挤出了这几个字。力不从心的挣扎下,是苦不堪言的窒息。 “你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探出身体,撩开头发,“白额狼”把耳朵靠到茶树的嘴边。 不是不想说,而是对于这个问题茶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此刻他能做出什么表情的话只能是苦笑连连,就像从外面看来一片漆黑窗帘紧拉的房子,比起遇见空无一人的概率谁知道里面还潜藏着持枪分子? 不小心路过的确是事实,关键在于解释不清——既然身前的人已经问出这样的问题意味着那种答案并不能让他相信,何况处于濒死状态更是无法说明。 于是茶树选择了不说话。 “死了?” 轻挑眉毛,把十字架揣进兜里,“白额狼”站起来给“大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武器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正如她所说,你太弱了。 在死亡边缘徘徊……算是失败吗? 毫无价值的牺牲,就是失败;你无法战斗,也没有力量守护——说到底,你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你的存在究竟为了什么? 消灭“异常”……我的武器是…… 你做不到,就连这一刻的命运,你也无可奈何;火焰终究只是火焰,不论你存不存在,它依然在燃烧——你把一块石头从这里搬到那里,正好在沙堆里压下了一个印痕,你能说那是你的武器吗?不对,重量是石头的性质,而燃烧是火焰的必然;没办法用来抗争的东西,不能称之为武器。 我……没必要与人发生冲突…… 再一次询问:你的存在究竟为了什么? 消灭“异常”…… 为什么要消灭“异常”? 改变既定的未来…… 那现在这种死亡,对于你的希望而言,是否有着必不可少的引导意义?还是说,只不过是有人阻碍导致的无谓牺牲而已。 无谓的……牺牲? 进一步,假如这些人挡在你面前,让你无法实现愿望、无法触及你的希望,也不打算反抗吗?终究是说,比起改变既定的未来,你更愿意保护此刻的人——改变只是借口,你清楚任何愿望的实现都需要作出牺牲,而那些牺牲不会毫无意义。 我……要与人斗争吗?我……不想看到那时的地狱,那不是我的希望…… 也并非你的愿望;你不会不明白每一刻耽误,“异常”造成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多——这种不明觉悟的自相矛盾,杯水车薪的努力,难道你还没察觉吗?还是你不敢相信,满足于眼前一切,逃避着那个未曾改变的未来。 不,我察觉了……投鼠忌器改变不了任何事……但,我没有与人为敌的力量…… 那是你的认为还是你的认知——她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歌莉娅……没有说话…… 那为什么不尝试着紧握石头,一次次地使劲砸出,让它成为你的武器?你知道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那种孕生于火焰的力量,就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黑色……还是银色? ——不再存在解释,象牙白骨刃在茶树眼前的黑暗一曳而逝。 虫声灼耳,树影接目;夏日里没有月光的晚上,连接着湛蓝的星空,郊外小树林一片漆黑。 某片空地,寂静的沉睡中,浮土悄然松动…… 猛然一只手破土而出!然后是用出吃奶劲儿的拼死挣扎、舍命扒挖;随着土壤陷落,茶树总算探出了上半截身体——不断吐出嘴里的枝叶泥土,抖下身上的沙石尘埃,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样子狼狈不堪。 “歌莉娅,你在吗……呃?” 从土坑里爬出来,茶树捏亮了一点银色火光,却意外地发现歌莉娅就站在自己身前。 娇小可人,面容冷漠,就一具人偶,以漆黑的树林为背景显得格外阴森怪异;不得不说唯有她的优雅让她看起来才并没有那么可怕——歌莉娅缓慢地转过了身,带着隐隐约约的高傲,每一个动作都彷如设计好的娉婷袅娜: “这边。”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边拍打着衣服,以观察环境,茶树徒然增大火焰照亮了四周;只可惜除却树木间的阴暗,并没有什么能让他辨识的标志。 “郊外。” 歌莉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似在引导着他。 茶树才回忆起来,不久前自己被一帮持枪分子袭击了,埋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毫无疑问他们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为此逃过警察的追击他应该感到庆幸吗?不,能堂而皇之地把尸体带出来显然过了好一段时间,想必逮捕大潮也已经退去,他更庆幸他们是把他埋掉而不是给他脚上拴一块石头扔进海里。 “自从我被击中后过去了多长时间?” 跟上了她,茶树举着火焰在四处晃荡。 “199小时34分17秒。” 极其精确的数字彰显着她的话语不容质疑。 茶树倒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紧皱眉头: “一个多星期,时间太长了,那个别墅区的‘异常’……希望还来得及。” “异常,替换。” 匀速前行,歌莉娅的发梢未曾拂动。 “什么意思?” 短暂的错愕,快步上前,茶树走到她身边;盯着她那恒久不变的扑克脸,仿佛能从其中读出她话里的含义——他当然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隐隐中总感觉有点不充分,就像他的理解能力藉由她赋予。 茶树理解到的是歌莉娅出于某个理由变更了目标“异常”,那绝不代表上一个“异常”消失了或者失去威胁。如果是这个“异常”物理上的距离较近也没必要隐藏,同样她不会故作神秘,因此只能是她隐藏了什么。 歌莉娅也转过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正如她从来不会害怕与人对视——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在银白光线的照射下激发出璀璨的晶莹;倘若说掩饰让人心虚,跟她对视却反而让人不由得为自己的怀疑感到自惭形秽。 将她当成同类,以平等的目光看待,那人就会处于理论的低谷;因此让自己鼓足气势不至于相形见绌的方法就是把那瞳孔当成水晶、钻石一类宝物而不是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但茶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也不想退让,只能硬着头皮推测: “是魔女的原因吗?你说过‘异常’的根源是存在的,而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应对……” “是的。” 这一次歌莉娅的回答却十分干脆。 因为自己没有坚决要处理那个“异常”? 不知为什么,印证了他的猜想,茶树反而松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苦笑连连: “以前我还以为一切由‘契约’注明,归根到底是被赋予的力量不够强大;但事实上呈现出的力量是否强大不仅取决于赋予者,还取决于被赋予的人本身——我太过弱小的含义,难道不是我依旧在犹豫着是否接纳那种强大的意思?而你却一早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前路 “不卷入普通人的原则,是错误的吗?还是说为了实现愿望,不得不放弃某些重要东西——哪怕是存在的意义。 人类社会典型的两难选择题。正如有人为理想放弃尊严,有人为愿望割舍原则,更有人甚至于为某个目的的实现而舍弃了精神和灵魂;相反选择了底线和原则的那一群人却只能原地踏步碌碌无为。 成为一个与想象里完全不同的人,否决了自己的过去,谓之‘成长’;这难道不奇怪吗?我一度以为现在这具躯体早已让我摆脱了那种困境,这种‘成长’并不使人自豪。但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的我确实困惑不已。 变得强大,我就可以消灭障碍,不再受人困阻;你也便没有顾忌地把我导向‘异常’的最中央。然而,没有人能保证我不会成为‘异常’,就像我一旦肆无忌惮,与人为敌无疑于‘异常’的做法。 或者为了愿望,或者保存希望……” 银色火光把他的面庞映得白亮白亮的,茶树咬咬牙: “歌莉娅……倘若你能预知未来——不,我相信你能看到。下一刻的我,选择是什么?宁愿背离世界也要根除‘异常’,还是继续像以往那般重复着破坏‘异常’……” “答案,了然于心。” 耐人寻味的话;发丝晃动间是不经意的停顿,她才继续往某个方向缓步而去。 倒是茶树止住了步伐,凝望着她的身影满脸错愕: “选择强大的同时不忘初心,一如坚守原则与追寻愿望并不矛盾。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是庸者自庸,选择了底线和原则的那群人并非原地踏步碌碌无为,只是有些人以为自己徒添高度望而生畏,殊不知他们早已把自己的选择视为约束。 而唯有真正选择保全自我的人,他们眼中未曾存在过两难,不对自己的原则疑惑,也总能两全其美,柳暗花明的狭缝间找到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是的,我不否认这是欲望,但潜意识里我确实做出了选择……” 银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低下头,茶树看着自己的双手: “足以对人造成伤害的力量,稍有不慎就无法挽回;只有付出更大程度的努力避免自己沉醉于强大,时刻提醒着自己贯彻原则,才能阻止这种事发生,吗……” 这就是他的答案。 “歌莉娅,请教我火焰的使用方法!” 抬起头,他追上她。 然而,瞳光流转间,歌莉娅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空洞无情、冷若冰霜: “你,会知道的。” 怪鸟长鸣,树林藏匿着黑暗的阴森。 没有风,夏日的炎热四处弥漫。不知不觉的走动间茶树越加抓狂不已;尤其是要配合歌莉娅的小步子——时间肯定是漫长的,路途也在缓慢中变得尤为遥远;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明白这个方向的最前方存在着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他唯有跟随她。 “我能抱着你走吗?我知道你不隐形是因为要给我指方向,但这速度无疑有点……” 银光舞动的某一刻,茶树试探着询问。 “绅士,不抱怨优雅。” 犹如这黑暗般的静谧,她的声音格外悦耳幽清。 “假如我坚持呢?接受邀请不代表失去优雅。” 突发奇想,茶树想知道她作为谈话对象的立场和态度:那原因会是本身以女性姿态呈现的羞涩吗?但她可不是女孩子。 突然,歌莉娅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举起火焰,四周依然一片黑洞洞的幽深。 倘若不是到达了目的地,这种止步一路上也有过,那是当前面出现灌木丛之类或者草木特别密集的地方;她会让茶树铲除、清出一条道路才继续前行——迎合着她的闲适,没有工具的支持他确实辛苦,只能藉由快速愈合的性质徒手清理,好像那已成为他这个优点被赋予的唯一目的。 可这个时候停下?茶树并没发现什么东西阻挡了她的去路。 猛然,他感觉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绷紧,仿佛干涸得被抽去了水分,但是视线下的肌肤却没有变化?心脏也开始遭受莫名的压迫!无奈地瞪大眼睛看着歌莉娅,他难以动弹不止,宛如被勒紧了喉咙般说不出一句话几乎窒息! 不过短短几秒,随着她继续着步履,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地消失。 “你……对我干了什么……” 几经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茶树大口大口地喘气。 “耐性。” 微不足道的回答,她没有再进行解释。 歌莉娅生气了?他并没能从她的表情看出来,也没感受到任何一点作弄的恶意,就像那两个简短的字词,冥冥中他很清晰地捕捉到,却难以说清。要说理解,“耐性”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为什么说出这个词就有待商榷了。 “什么意思?你只是让我耐心一点的话,大可不必如此暴戾……” 茶树还是问了出来;忽然的一闪灵光,他才恍然大悟: “你……让我看到了某一个可能发生的未来?你是说缓慢的前行不会毫无意义,那却能在不经意中避开最不祥的恶意——前面有什么东西?” “异常。” 波澜不惊,歌莉娅依旧不紧不慢地朝黑暗中踱步。 心头一紧,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愉悦的词。 “从我们离开被埋的地方开始,已经过去多久了?” 忽然的觉察,抬起头,茶树才发现顶上枝叶的茂密差不多已经完全遮蔽了天空。 “5小时32分18秒。” 果不其然,他终于明白歌莉娅并非要把他带出树林,而是在把他带往树林深处!就像那些持枪分子不会为了给他相中一块风水宝地而坑坑洼洼地开过这片树丛几个小时,歌莉娅引导的只能是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步行说明着“异常”的距离。能前往解决“异常”固然是好,也是他的职责所在,茶树只想不到她会那么直接;显而易见刚才“预知未来”的感觉代表着与“异常”相关的某一种状况——倘若快步前行自己现在已经死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离奇干尸 黎明时分,天空灰蒙蒙一片,投下的光线不足以把景物呈现;树林里,一切除了昏暗与朦胧间荡漾开的露珠,尚且裹上了一层毛绒绒的滋味。 越往前走,杂草丛生,就连茶树的步履也变得艰难起来,莫过于给歌莉娅清出一条人偶通行的小道,那实在浪费了不少时间。又一个叶及半腰的草丛,随着她的停止,他只能无奈地上前清理——回看身后,那是一条新开的笔直道路。 受伤是必然的,不但草木的锋利,时而也会有毒虫蜥蜴之类,这令他更是头痛不已。尽管看起来依旧安然无恙,痛觉还是会引起他的反应,直接导致这两三个小时的前进极其缓慢;茶树不由得疑惑那是否有一百米。 这片蓬草还没清完,天色已经大亮了;毕竟是夏天,黎明消失得总是那么突然。茶树也叹息着停下那只拽着不知名草类的手: “你就不能变个手套之类的东西给我吗?受伤是次要,这摸到水滴和软体动物的感觉才让人生厌,还有泥土沾染后夹在指节间的肮脏和僵硬……” 莫名其妙,歌莉娅伸直手臂,指尖的方向在前面某个角度上: “手套,在那里。” 她真的变出了手套? 还没来得及对她这令人诧异的态度做出反应,下一刻茶树只心不在焉地沿着那个方向看去——他确实看见了手套,戴在一具倒悬着钩挂在树杈的干尸上! “死人?” 不知道歌莉娅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总而言之从她的面部表情是看不出来了,一如她的神色毫无变化,也不知道是没有威胁还是波澜不惊;茶树只得做好警惕,蹲下身子差不多与她齐高,透过杂草的缝隙谨慎地留意着周围环境。 出现在她引导方向上的干尸不会是偶然,何况茶树还提前知道这边存在着“异常”,也就很难让他不把这些情况联系到一起。 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 片刻的等待,树林里除了虫鸟幽婉缭绕的清鸣便无声无息。 同样不理解“没有状况”属于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他并不渴望遭受出乎其然的惊吓。迫不得已,茶树眉头轻皱;如果说那是“异常”,凭借银白的火光,他就没有畏惧的理由——稍微回头看了歌莉娅一眼,没有提示,他便站了起来。 “我过去看一下情况?” 仿佛在征求她的同意,事实上茶树也明白即便他发生了什么,唯有歌莉娅不可能出事;这边他已经拨开草丛离开了她。 皮肤发黑,瘦骨嶙峋,毫无疑问距离那人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站在树下仰望,这是茶树对干尸的第一印象。那人衣着倒是意料之外的光鲜——看上去是一个男性,穿着一套对干尸来说过于崭新和时尚的户外探险装备,就像风干尸体后才被生硬地套上去般。 至于悬挂的方法,绕着树干行走了半周,茶树好不容易才看清躲到枝叶后的绳子;另一端牢牢地拴住这个人的脚踝,似乎中了猎人的套索陷阱才让他的死亡如此狼狈与冤屈。 倘若这是“异常”就不能按照常理进行思考;无论是服饰与干尸搭配的怪异,还是某个猎人设置了陷阱却不知所终。当务之急是要从这具尸体上找到一些更明显的、不会因为“异常”的干扰而发生偏差的信息,这就意味着茶树必须把他从树上放下来。 他需要一把小刀。 匪夷所思的是那具尸体的腰间正好别有一把刀具。 是死后才被悬在这里还是死后才被穿上这身装备?茶树都不得而知。理所当然,如果生前小刀就在那人身边,他肯定会自救,意味着无论能不能砍断绳子,他最起码都会把刀具握在手里而不是这样等待风干。不过要是他动弹不得就另当别论了。 无法动弹?茶树联想到了不久前晚上歌莉娅在他身上呈现的事。贸然断定两者之间的联系会陷进先入为主的错觉,关键是要找出这个人的死亡所遗留下的信息。 不再多想,找准位置抱紧树干,他开始往树上攀爬。什么树他也描述不清,高度是有一点,然而手脚并用的划动比起给歌莉娅拔草而言倒轻松了不少。不出一会儿他便爬到干尸悬挂的树杈上。 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双腿为钩,倒挂下来的挥手间便摘下了那把刀具,进而腰部一用力把身体摇回枝干,手起刀落的刹那间把绳索砍断;最后随着砸落在地的沉闷声响,茶树把明晃晃的小刀别到自己的腰间滑下树干。 从干尸身上脱下的探险背包意外地沉重。 相同的诡异,假如那人死前背着这个背包,那背包的沉重就不应该是制约着他拔出刀具的因素。就像这些装备在不恰当的时候妨碍了他,他完全可以先把背包卸掉扔到地上——尽管那可能会损坏很多器具,却是他唯一的生存机会。然而他不那么做意味着什么? 打开背包,一堆说不出名称的探险装备琳琅满目。先忽略掉那些先进的东西,茶树此刻更需要信息,正如他首先从背包夹层中找到了这些装备从属者的身份证明。 装备所有者是一个名为“孙胤”的年轻人。 翻弄背包,茶树还从中找到了一些面包和压缩饼干之类的食物;察看生产日期——没有变质,说明了孙胤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眼前的尸体是孙胤?茶树对这个结论保留余地。 最后吸引茶树眼球的唯有是一个单筒望远镜、一个GPS定位仪以及一双新手套。望远镜可以补充视野;定位仪可以在遇见求救者时替之求助;新手套则是为歌莉娅做苦力作出的准备。至于其他东西,包括专用衣物、照明装备、指北针等等,除了用水袋里的水洗洗手,这些东西都不会由这具身体用到。 分辨了一下方向,既然没看到什么怪异现象,这里应该就没有“异常”;这具干尸则恐怕是“异常”导致的后果——既定的事实他无法干预。得不到更多信息,茶树正打算赶回歌莉娅的身边…… 猛然回头,隐隐约约的某处传来了求救的呼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受害者 淹没在杂草丛里的呼声,听起来像女孩子战战兢兢的啜泣。 或许那就是绝望的痛哭流涕?茶树不敢武断地下结论,毕竟这只是以受害者为前提的假想,也不排除作为诱饵的“异常”,最恶劣的情况是遇到那种半“异常”的家伙,具有“异常”的怪异却无法被火焰消灭。 因此,沿着那个声音,他如履薄冰地前行,尽量让自己不造成响动。 不到百米的距离,举步维艰——越靠近音源,抽泣越加清晰;但在这种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每一寸移动都会拨动到草叶,发出微妙的“沙沙”声。茶树只能愈发小心谨慎,期待在他被发现之前看见那个藏匿着的“她”。 然而不切实际的理想化期待很快便落空;哭声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颤抖着的吆喝: “谁……谁在那里?” 是人吗?还是其他…… 茶树依旧不敢确定,无奈走得太近最终还是暴露了他;摆在他眼前的选项是:要么义无反顾地前进,要么静观其变待在原地,要么当机立断回头寻找歌莉娅。 简单的分析。倘若真是受害者,后两个选项虽然稳妥但无疑会错失救助的良机,更何况他需要了解清楚具体情况而不是模棱两可的询问下导致歌莉娅那种半桶水的解释;进一步来说,即使遇到的是“异常”,他尚且还有一战的资本。 所以茶树也不再潜藏,直接站了起来跑到某块被清出的空地。 发黑的眼眶,憔悴的面容,一个身穿探险装备服饰的女孩跌坐到草堆里裹紧背包朝他挥画着刀子,嚷嚷里带着哭腔: “别过来……别过来!” 那把刀具,那个背包,以及那些装备意外地熟悉。 “不要害怕,我叫茶树,我是来救助你的。” 万幸不是“异常”,是人;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的人只能作为受害者。确认这一点,茶树停下了脚步。应对误会的最好方法是解释,应对恐惧的最好方法是说明,这个时候无疑是自报家门最合适。 “你……来救助我?” 惊魂未定的样子,女孩狐疑地打量着茶树,最后却是出人意料地尖叫出声!举起才放下的刀子指着他更是满脸惶恐,在不断往后倒爬: “啊!是你,你杀了他,你想杀了我们,你在撒谎!” “什么?我杀了谁?” 讶然于这急转直下的变化,茶树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就像认定了他是凶手,她那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只剩胆战心惊。这种情况下她压根就不想、也没法解释。 恐惧加上武断结论造就的错误定义,也就是误会,茶树很快便明白——这就麻烦了,恐惧显而易见,就像一面负隅顽抗、敌友不分地拒于门外的屏障;破坏屏障的关键在于去除武断结论孕生的不信任,意味着他必须针对某些被她误会了的部分向她解释。 可她究竟误会了什么?或许只是一时的精神错乱? 冥冥中茶树似乎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一点,也正好诠释着她并非失去理智,而是基于某个事实做出的判断——眼看着她快要离开,慢慢理清思路已经来不及了,为博取她的信任,他只能铤而走险。 茶树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小刀…… 对了,他们的装备是一样的!那个未曾谋面的孙胤和此刻的女孩,莫不是她看见那把刀具做出的定义?不得不说这依然是一个dubo,在树林里轻装上阵的茶树本身就很可疑。 短暂的停顿,他选择贯彻自己原来的想法。 把刀具扔到远处,茶树举起双手: “我没有恶意,也没杀任何人,你误会了!” “我不相信你!” 一字一顿,女孩仍旧在摩挲着退却。 “你看,我现在没有任何装备根本不能对你造成伤害——如果是那把刀的话,我是从一具尸体上捡到的。对你熟人的身亡,我感到很抱歉。” 孙胤真的死亡了吗?茶树也不知道,至少从她的情绪看来很有可能如此;最坏也是最好的情况莫过于那具尸体就是孙胤。坏是指死亡,好是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明确了尸体的身份且由不寻常死亡所推测出关于“异常”的能力。 一切的前提是得到眼前女孩的配合,然后理解清楚状况。 “你在撒谎……你在撒谎……” 女孩摇着头,不知是她察觉了茶树的怪异,并把这种怪异归咎于他是凶手;还是她在恐惧的役使下丧失掉理智。总而言之,显而易见她执意要跑,无论说什么都拦不住了。 怎么办?茶树心急如焚,他意识到自己再次面临选择:一是强硬把她留下,但仅存的芥蒂是一个定时炸弹,她终究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酿造悲剧,最坏的情况是给他捅上一刀让他失去行动力后逃掉。 一是让她离开,实际上就她在草丛里哭泣看来,幸亏是他先一步发现,正如在这怪异的地带里,可想而知她不会跑得太远便会与她的同伴一个下场,即使不是死亡,也差不了太多。同样是一个悲剧,他能做的唯有祈祷。 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的下一刻,女孩魂飞魄散的尖叫中,猛然一支箭从后背射来贯穿了茶树的胸口! 怎么……回事? 鲜血染红了衣衫,沿着破胸而出的箭矢汩汩地流下…… 痛是必然的,但除此之外还夹带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茶树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在绷紧,与那时歌莉娅呈现给他一模一样的感受,他身体上的每一寸神经都仿佛被钉在了一具隐形的木桩上般动弹不得;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视线下他看到了自己的皮肤开始脱水迸裂,宛如干尸般暴露出零星的炭黑! 这支箭在吸食着生命?短暂地飘忽起的银白火焰最终弥散,这只是普通的箭!茶树大惊失色,他才明白那具干尸就是孙胤;正如他的某一部分猜想,那恰好倒映出“异常”的能力,问题在于如果不是箭,那“异常”隐藏到了哪里? “陷阱,吸食生命。” 突如其来响起,歌莉娅的空洞清澈恒久不变。 不是“箭”而是“陷阱”?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茶树想向歌莉娅求救,但喉咙仿佛在炽热地燃烧,这让他忍受着身体水分剧烈散失的痛苦却无法发声——这么下去即便他是不死之身,也逃避不了因无止境地吸食然后恢复生命的循环而造就的封印。那时候人偶之身将会成为带给他永恒痛楚的噩梦。 电光火石间,反而是眼前的女孩突然扑上来一刀斩落了箭矢!随即猛地从茶树背上抽出余下的箭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悲观者的救赎 蓝天白云,草长莺飞。绿叶间,蟋蟀引吭高歌拨点着光晕;黄花前,蚱蜢一跃而起弹跳开碧波。在这生气勃勃的夏日景致里,草丛间的那一滩腥红却尤为突兀刺眼——掩埋于草香的最深处,灰头土脸的少年倒在了血泊中。 “咳咳,为什么……要救我?” 紧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难以言喻却不甚讨人喜欢的甘甜,痛苦的咯血中,茶树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 “因为不是你,我已经知道不是你;对不起,但请别再说话了,那只会让伤口更严重——我会尽全力救你,所以拜托一定要活下来!” 凌乱发丝间闪烁着汗水的光泽,女孩手忙脚乱地把背囊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面上,最后拾取一个医疗包。 “胸部外伤导致的开放性气胸,应急处理是……应急处理是?” 似乎为了提醒自己的自言自语,终究避免不了大脑一片空白;慌乱中,越犹豫越烦躁,指尖在医疗包里的物件上划过来又划过去,女孩早已大汗淋漓。 “密封……咳咳,密封伤口,阻止空气进入……” 强行用胳膊支起身体,来不及阻止,茶树已经伸手到医疗包、她的眼前拿出了一片铝箔膜和一卷医用胶布。 “你不能这么大动作……” 目瞪口呆,她才尴尬地发现自己除了把工具递给他,仿佛只能作为一个助手学徒而并非合格的急救者——在迫在眉睫之际无所作为。甚至以为迫使伤者自救让她的立场更是窘迫,以至于话到嘴边却哑口无言,最后她唯有迟钝地配合着茶树的包扎。 固然不需要过多处理伤口也能愈合,但由她看来?有些事短时间显然无法说清,茶树也不想说明;因此他不认为自己能拒绝她的好意,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从她口中得知信息也是一件麻烦事,最好的做法无疑是先迎合着她的意思。 剪下最后一缕绷带,穿好衣服,倚在她给予的大背包上,茶树勉强呼出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在你、你们身上……” “先不说这个,你的伤势可不容乐观——应急治疗不是万能药剂,不会永久有效;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把你送到医院……” 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彰显着她的心急如焚;伸出手,她想把他搀扶起来。 茶树反手把她拉住了,盯着她的眼睛: “不要让焦虑埋葬了你的理智,如果你能离开的话一早就离开了。重申一遍,我叫茶树,针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还算拥有一点程度对抗手段的人,或是说负责处理这个事件的人;我说过我想帮助你,前提是你得先把情况告诉我,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骤然暗淡下去的目光,她才总算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觉心灰意冷,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她苦笑着似在喃喃自语: “对了,离不开这里的。我们这么大动静一早就被发现了;何况这里到处都是陷阱——你说你是处理这件事的人?说实话,你自身难保,所谓的手段又能好得到哪里?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一具干尸。”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我相信知道了来龙去脉便能做出相应的对抗。” 瞳孔中流光溢转,茶树没有松手,仍然紧紧地握住她的前臂。 “我叫马依逸……我帮不了你;你把我看得太伟大了,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到底什么也不明白不止就连他在眼前被活活吸成了一具干尸我也无能为力。因此,不要再让我看到那样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这些吸干人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口气里充斥着畏惧与悲哀,躲闪开他那种锐利的目光,马依逸尝试着把手抽回来,然而却没有做到。 “孙胤对吗?他的名字。” 茶树放开了她。 张了张嘴,抱膝坐到一边,她没有说话。 “咳咳,那你……就这样干等着坐在这里? 在等些什么?不,你没有在等待,只是恐惧让你无所适从……就像你知道不做出挣扎噩梦就不会苏醒,你依旧选择不知所措地哭泣着待在原地——这是对某东西的恐惧让你放弃了自己,甚至无法往前迈出一步吗……” 顾不上疼痛及气胸,甚至于撕裂伤口,茶树竭尽全力地尝试着站起来,就凭那支撑起的膝盖和按在上面的手。 “你在干什么?想死吗?快停下……” 慌慌张张地,马依逸赶忙上前想制止他,却来不及了;正如他已然站在她身前。 茶树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曾经所在的世界,没有希望,一片黑色和红色——黑色的是废墟,红色的是血液。没有天空,没有草地,更没有夏日的生机,可以说只有一条通往地狱的死路。 最幸福的莫过于解脱了——然而我并没有那么做,甚至于那漆黑的枪口指着我的脑袋。相反,当机会出现在我眼前,即便抛弃一切,即便再怎么畏惧,即便经历着一件件令人发指的恐怖事件,悉知这种后果下再一次面临那个恶劣的选择时,我依旧选择了改变…… 现在不可比那时候好得多,不过是一个吞噬血肉的‘异常’而已;所以,要问我放弃的原因?我只能说,那便是我死了。 你不是我,你拥有一个健全的人生,这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偏离轨迹的小插曲而已;你不幸,但你也是幸运的,正如你还有回到正轨的机会,只要做出一个简单的选择,你所不想承受的由我来承受就好。 你也不是孙胤,他的人生已经终止了,以一个意想不到的不规则形式,但你的人生还在继续;如果你对他尚且怀有思念的话,就不要停下脚步,通过恐惧、死亡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来让自己忘却,最后让他所存在过的痕迹失去意义。 回忆起那些能让你紧紧把握住生命的东西,然后努力去呼吸、去拥抱。难道它们不比眼前的恐怖更具有吸引力吗?向往着美好而生和畏惧着恐惧而死,我阻碍不了你,但请告诉我你的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冒险者的故事 “那是一个幽灵……不,是鬼魂,猎人的鬼魂……” 梨花带雨,潸然泪下;掩藏着痛苦的往事不堪回首,重新回忆起更是心如刀割般难受;那种刻骨铭心的绞痛会让她面容扭曲,马依逸唯有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蛋: “三天前,我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直接导致悲剧的发生。 我们原计划穿过这片森林。 孙胤……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但我不想他死,他不应该死的;我也从未料到这一行会出事,以为最多只是荒野求生这种,那是我们做足功课以准备迎接——只要不在寄居着凶猛动物的地带,基本上具有足够生存知识就能保证我们的探险。 哪怕出现了什么意外,意趣相投的两个人,想来可以相互照顾也是万无一失;何况我们还有手机、定位仪之类现代设备,实在撑不下去时还能选择求救或者往后撤退。 然而直到到昨天晚上,我才发现我们都错了。 试问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某些特定的磁场区域还存在着其他极具危险的未知?还是这种城市郊外不远处的丛林。难道不奇怪吗?不可能没有人探索过这里,要说他们知道了什么情况也应该把这片区域隔离开来,这样我们也就不会来这里,他就不会死……” “很对不起,请节哀……” 拉下眼睑,悲伤的情绪最容易蔓延成灾,因而也感染了茶树;他想给她递一片纸巾,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只能无奈地把手插进口袋驻足凝视。 出乎意料,马依逸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没有擦掉泪珠,哽咽着倒不再逃避: “不,不,你不用道歉,你说得很对;我还活着,我应该记住他,把他的那一份也带上一并活下去——本来‘野外求生’的意义就是通过顽强的意志使尽全力地但求生存,牺牲更是理所当然,因面对着未知没有做出准备而害怕得瑟瑟发抖这本身就有悖冒险原则。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冒险者,就像在现代科技的庇护下,不知不觉中我们失去了那种精神,却把它当成了取乐的儿戏。 只是到现在才终于发现,我不适合这里;果然我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悲哀,然后就什么也做不了。这将会是我的最后一次冒险,我会尝试着鼓起勇气,所以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配合你,我们要一起活着走出去!” “走出去……” 茶树略有回味地重复着这个词。可惜正如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走出去,而是消灭“异常”,不然他肯定会满腔热血地紧握着她的手,谓之“达成共识”;显然眼前的马依逸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点,他便也懒得多此一举地提醒她——她下定决心就足矣。 定了定神,她总算把她那段关于“异常”的可怕经历徐徐道来: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在休息了——丛林里的休息很简单:清出一片空地,一个帐篷,两个睡袋,灭了篝火,我们是完全没有顾虑的。 那时候的我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是此行最后的安逸,他甚至为这次冒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深夜,我看了时间,似乎在十二点左右我们就被吵醒了;我是说我和孙胤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毕竟外面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嘈杂,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叫骂着朝我们的帐篷扔石子。 大晚上森林里哪来的人?最诡异的无疑是叫骂归叫骂,就算真的有人,可是外面却一点光亮也没有——找准我们的方向后特意躲藏在黑暗中向我们扔石子?我是吓坏了,而孙胤的推测是‘显然叫骂就能暴露那人的位置,他没必要把自己隐进黑暗’。 细思极恐,不得不说那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想想他的判断还是很有道理的。 孙胤说过有两个选择摆在我们的眼前,他想让我做决定。 一个是原地不动静观其变,就像那人并没有靠近帐篷说明了他有所顾虑;明明抱有敌意却特意把我们惊醒这本身就不合理,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熟睡中把我们杀死。没有这么做只能说我们待在帐篷里短时间内依旧是安全的,甚至是他做出什么动作我们也可以看情况对抗。 另一个是直接收拾东西后撤,原因是眼前的怪异猝不及防,尤其是这种时候更带有浓重的鬼魅气氛。说到底人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活动的;倘若是现代人,他就应该直接把手电摇过来向我们打招呼;倘若是野人,就不应该是他,而是他们。万一真有个野人跟了我们很久,选择的这个时刻示敌就显得太突兀了,何况人都是群居为生。 他的结论是超脱常识的东西;那可让我魂飞魄散,害怕到极点,也就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后撤’这个选项。 如果那时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现在想来到底都是因为我的害怕——外面那东西这么做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出帐篷,好踩中他在周围布置的陷阱!我的不理智恰好正中下怀,把孙胤导向死路……” 耿耿于怀让她自责,马依逸不自觉地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顿了一下,继而才往下说: “从帐篷出来后,我们就没再听见那个声音,只看见了帐篷周围零落的石子。打着电筒照亮草丛,眨眼间我们的眼前确实掠过一个人影——猎人装束,眼睛却像野兽般闪烁着怪异光芒的……人? 那是人吗?我不这样认为;究竟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宛如黑暗中的幽灵,我甚至没有看见他的腿,他就是一只鬼魂! 这更加深了我们的顾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赶快收拾好东西借着夜幕急匆匆地奔跑,手电筒的光芒下更甚于没有看清楚脚下的道路,于是我们的结局可想而知——孙胤踩中套索一瞬间就被倒吊了起来,想必你也见过他的尸体;我们还没做出反应时,他就被吸成了干尸! 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猎人对他做了什么,当时的我腿一软差点晕死过去,想着那个鬼魂还在附近只能拼命爬进草丛躲了起来…… 最后是遇见你,被利箭穿过胸膛还差点被吸干的你倒映出他的身影,然而我那个时候却没能把他救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无限视界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收拾好空地上的物件,背起背包并把小刀挂到腰间,马依逸忧心忡忡地过来搀扶茶树,那神情就像在说这段时间里周围茂密的草丛早已遍布陷阱。 “计划下一步之前先要理解此刻能掌握的情况;他不是鬼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寄宿着‘异常’的人……问题在于那些融入了‘异常’的陷阱,它们的融入方式。 歌莉娅,那是火焰的缺陷吗?还是我的原因……无法消灭假想之物,也就是寄生在精神或意识上的‘异常’正是我现阶段最大的弱点。” 与马依逸擦身而过,不知是没能理解她过来搀扶的意思还是忘记自己依旧属于“伤患”,自然而然地错开了她递过来的援手,茶树不假思索地蹲到地面上拾取那截成两节的箭矢,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上面平滑的切口。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好像听到你说‘歌莉娅’——那可不是我的名字;不是鬼魂而是人又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你不是受了重伤……” 呆若木鸡,马依逸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唯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要向她解释吗?这经常让他困惑,正如他此刻反而不得不为自己接下来的说辞陷入沉思。 最后茶树只得站起来,无奈地叹息着: “我之前就说过,我是来帮助你的,也具有一点对抗这些诡异情况的手段,包括现在你眼前发生的事——不能说我完全没有受伤,但起码我的愈合速度比较快,至少在环境并不出现剧烈变化进而影响到我的前提下,现在我大概上能够行动自如了。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你的救助没有意义;倘若不是你,毫无意外我已经成为了与孙胤一样的干尸;我很感谢你,只是情况很难说清。 因此我们能先把这些解释缓一缓吗?你不用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只要待在旁边看着就好,拜托了。” 惊愕中的凝滞倒映出她大脑的一片空白,就像她屡次面对未知时的不知所措。似懂非懂,马依逸仅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魔法,无限视界。” 歌莉娅的声音,明明那么冷漠,总会在不经意中带来惊喜, “精神,塑造世界;意识,勾勒轮廓。” 深吸一口气,茶树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进黑暗中的宁静。屏气凝神,无所谓依附的尘泥,无所谓僵硬的血迹,无所谓伤口的痛觉,放逐一切感知与情绪,努力使自己身心处于空灵;然后藉由这片辽阔的心境,他顺其自然地内视倒映出精神世界。 “能量,象征缔结之理;灵魂,感知生死交替。将真实投影进意识留白,由虚拟倒映出物质现世。 这,就是引申至无限的视界。” 随着歌莉娅尾音的落下,宛如沉睡,茶树静谧地伫立在一边…… 这一站就是半刻。 等待让人焦虑,尤其是这种时候。面对着未知,无论多少,马依逸依旧心有余悸;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过对话尚且诞生了一点不太明确的思绪——她在犹豫着是否上前打断他这种不明所以的行为。 “茶树?” 不敢贸然行动,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没有得到回应。 正当她走到茶树跟前哆嗦着伸出手想要把他叫醒时,骤然变化的凛冽气势,他猛地睁开眼睛! 转瞬间把手缩回,仿佛惊弓之鸟,她确实被吓了一跳,甚至面色煞白几乎要情不自禁地放声尖叫!许久的平复心情,她才想到解释,话到嘴边却哑然失声——居然发现那个映在她眼瞳里的茶树,双眼飘零开银白的火焰! 瞳孔依旧漆黑;忽略那逸散在空气中的淡白,犹如在燃烧的只有那层虹膜,也唯有虹膜的色彩被覆盖成银色的晶莹,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这……这是什么?” 颤颤巍巍,马依逸捂紧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失去控制;她的神色上,那是显而易见的惶恐不安。 “一点小手段罢了。倘若那会让你好受些,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魔术。” 短暂的对视,不足为道的口气,茶树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随后看向周围的草丛——他的视野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映入眼帘的色彩,只有黑色、白色和介于其中的灰度。以层次不同的灰色为幕布,越到近处越显漆黑,硬度越大的物体也越显漆黑,但实际上死物才是完全的实心黑体或灰体,以活物为例,那便是黑色或者灰色的线条了。 生物在他眼中是黑色线条勾勒出的轮廓,呈现一种完全透明的姿态。这种透明指的是可以透过一个生物体看到其背面的东西,而不是纯粹地对生物的所有结构及皮肤组织一览无遗,所以对于马依逸的神情,他是看不到的。 天空是灰蒙蒙的色彩;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白色物体,唯有是镶嵌在其中的太阳了。 那种纯白依旧是如此刺眼。 没有东西能隐藏于这种视界下活物的背后作为陷阱。透过刻画出草丛的凌乱线条,茶树已然看到了那些藏匿在草丛里的硕大捕兽夹,它们就像一个个等待着猎物上钩的血盘大口!密密麻麻地围着他们清出的空地,数量之多更是令人发指! “怎么了?” 小心翼翼的询问;显然马依逸也察觉到茶树表情上的不对劲,然而沿着他的视线,除了眼前青翠的草丛,她什么也没看见。 “不,没什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请跟紧我,我会清理这一路上的陷阱。” 再多的担忧也于事无补,何况既然已经存在了把马依逸导出“异常”的方法,就没有必要继续引起她的恐慌。茶树的计划是先把她带离这里。 得到马依逸的认同后,茶树开始沿着依稀能辨清来时的方向,拨开草丛一路解除捕兽夹。 “有些奇怪不是吗?是这条路?晚上我没有看清所以认不出来——如果你从这里过来,这里的捕兽夹无疑太多了吧,感觉有点不太安全……” 越看越胆战心惊,茶树的每一次停顿都会让她心弦紧绷、冷汗直冒;最后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这个问题他早就意识到了。唯一能说明的只有自从那一箭射穿胸口他们便被某位附身“异常”的猎人发现,而除此之外运用常理对显而易见的“异常”的任何一种推导都会把他们误导向歧途;因此,茶树的回答很淡然: “不要多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区域就安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潜藏的对弈 有惊无险的一段路程,茶树牵着马依逸来到了先前自己清出的那一条歌莉娅通行的小路前。万幸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抑或是某种更奇怪的力量使然,小道的尽头仿佛就是陷阱的分界点。 举目望去,除了草木树线间笔直的空隙,他已经看不到捕兽夹或者设置在树上的套索、滚木、竹签之类。 也许这亦从属于歌莉娅的指引,那让她看上去确实预见了一切。 “到此为止,我们到达安全地带了。这条路是我清出来的,也是让我灰头土脸满身泥尘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好歹还是被赋予了应有的价值,现在倒让我感到庆幸不已;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树林的边缘用不了几小时。” 把马依逸引到自己的身前,指明前路,茶树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放开那只一路牵引着的手,却被她反手握住了: “你要去哪里?我……我还是有点害怕,那看起来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安全。” 前面有什么东西吗?在无限视界里,茶树也并没有看见能作为威胁的存在。他意识到那应该是马依逸的惧意,源于独自一人的忧虑: “不,至少对你来说,这个恐怖的噩梦已经结束了。只要沿着这条道路走到底,相信你就能辨认出离开森林的方向。看上去的危险只是对未知前途的畏惧心理使然,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前面一片正常,也不再存在陷阱。 你不用担心我,正如我告诉过你我来这里的原因,在没有消灭掉那个‘异常’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你只需要一直走,可以的话别回头就好。” 片刻的犹豫,马依逸终究还是自觉地松开了手。 这条路真的像茶树所说的那么安全吗?那真是她杞人忧天?莫名的不祥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就像他不但看到,而且主动排除了路上的陷阱。根据他的所作所为而言,虽然她不知道茶树那种怪异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但她没有怀疑他的理由。 尽管这条小道两边飘满了黑色蝴蝶…… 艳阳高照,草香扑鼻;送走马依逸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瞳孔中的火焰随着奔跑往后拉开一条摇曳着的银白弧线,茶树的身影依然疾步如飞地在青葱的草丛间穿梭跳跃,若隐若现。 他的意图不能再明确了:找出“异常”,然后消灭。 唯一的难点无疑是消灭“异常”。 穿透了胸口的一箭直到现在依旧隐隐作痛——他当然清楚目前的自己无法把握那种精神意识化的“异常”,或许要等到他能像梦境里的那位少女般自如地操纵火焰,又或者把火焰染成黑色?只可惜就现状来说他并没有发生改变的路径。 但歌莉娅的存在恰好让一切迎刃而解。她确实不会有意识有目的地主动消灭“异常”,这却只是其中一种情况;假如把与“异常”相结合的人呈现在她眼前呢?正如那时候的王蜂,歌莉娅会默认地作出“帮助完成契约”的选项。 这也是茶树正要做的。 整个过程是——藉由歌莉娅引导,配合茶树的实质性行动找寻到“猎人”,并通过她分离出“异常”的本质,最终由茶树采用银色的火焰执行消灭。也意味着只要那位猎人一旦出现在他眼前,茶树便成功了;这同样是一个必然事件。 “接下来的方向?” 草丛遮掩不了视线。再一次绕过其中草皮掩饰下布满倒刺的坑洞,凭借无限视界,茶树把草木间隐藏的陷阱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视野中并没有他所要寻找的东西。 透过瞳孔中的火焰看人会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一套或黑或灰的衣服悬浮在半空,仔细端详才能发现其下勾勒出人体轮廓的黑色细线,所以生物中以无遮无掩的细小昆虫类几乎无法辨识,但人还是很好辨认的。 “右边。” 即便在最焦躁炎热甚至于无比吵杂的环境,也不取决于听者是否有心,仿佛带着奇妙的穿透力,歌莉娅的字词从来都是那么清晰。 顾不上在草丛里奔跑而沾染到的草籽花叶、毛蚊茸虫,瘙痒难耐,痛觉纷纷,茶树像是在追逐着她声音里的那一丝清凉般竭尽全力——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脚尖一转,他便换了个方向继续跑动。 不知不觉,火焰飘摇间,他已经跑出了丛林,来到一个巨石遍布的地方。 怎么回事? 没有了花草的折腾,却在这个适宜奔跑跃动的环境里,茶树的脚步戛然而止。 视线的死角,无限视界的优势荡然无存,映入茶树眼中的唯有是一片黑体和灰体;这才是他停下的原因。 硬要说的话,他不认为歌莉娅的指引出错,更疑惑猎人选择这种地方躲藏的理由——一开始来到这种地方居住还是现在才跑到这里?不得不说如果猎人洞悉了他的能力而选择这个地方,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地形同样难以布置陷阱。 定了定神,无奈茶树只能隐去瞳孔中的火焰…… 电光火石间,一支利箭扎穿了他的大腿! “啊!” 疼痛绊倒了他,让他不得不挺直伤腿伏在地上。死死捏着伤患处,急剧地喘着气,紧盯着那支似曾相识的箭矢,茶树惊恐无比! 然而,出人意料,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仅仅是射穿了他的肢体,不吮吸生命力,也没有让他动弹不得,显然失去了与“异常”相融时的霸道凌厉。除了相似的痛觉,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支普通的箭矢及其带来的普通效果。 果然不是陷阱就不会触发“异常”? 强忍痛楚,仿佛意识到什么,匆匆忙忙的爬划,茶树龇牙咧嘴地拖行出一道血迹,好不容易躲到一块巨石后并以其作为掩体才开始着手处理伤口: 那人不愚蠢,恐怕在第一次中箭,必死无疑的处境却没有死人,自己便被盯上了——紧咬牙关,茶树掏出了已然赠送给他的曾经是孙胤的小刀,如那时马依逸的处理,他把外露的箭矢砍掉。 于是那人的决定便是接踵而来的试探,明明没有必要布置成那个数量的形式各异的陷阱,他却不厌其烦,也或许是寄生着的“异常”使然,总之,自己是被他观察着的——看了看大腿受伤的位置,不像上一次的急迫,也没有上一次的幸运,茶树觉得需要止血的手段,他想起了从孙胤背包里找到的手套。 为什么不去追马依逸而选择跟自己周旋?如马依逸的描述,那人确实有着非比寻常的速度,同时他意识到我的目标是他,便把自己视为了威胁。在观察中,他想找到一个除掉我的方法——把两只手套连在一起打成结,茶树套在了大腿上,恰好把腿部勒成斑白,然后迅速却极其痛苦地拔出箭体。 最后,他确实发现了我的弱点,而这里就是他认可的“战场”吗?即使“异常”没有生效……不,那个怪异的速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假想 血在干涸。 还好躲进了巨石后的阴影,茶树得以避开夏日阳光洒在伤口上的毒辣;此刻的他按耐着溢满鲜血的裤管却是动弹不得。 怎么办? 拖拽的血迹暴露了他;宛如一只被猎人射中亟待拾取的猎物,眼角的余光里,茶树看到了石头边上那个逐渐放大的人影…… 这不是已经赢了吗? 耷拉下眼睑,瞬息间神色冷厉,茶树悄然无声地等待着某人的靠近…… 突然,随着影子不再放大,毫无疑问石头那一边的人停下了。 莫名的事端不会是偶然;避免节外生枝,茶树立刻做出了决定——掌心压到沙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正要藉由手臂的支撑着把身体探出去,然而下一刻箭矢的刃风却堪堪擦过鼻尖,阻止了他动作的同时插在了茶树眼前的地面! “够了!给我停下!” 命令的口吻,浑厚的嗓音;大喝一声,那边的猎人猝不及防地开口把茶树叫停,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正义使者’。那双眼睛,尽管我不知道它们的用途,但就凭你能看穿我的所有陷阱,那显然便是你的武器不是吗?我不得不怀疑它们会对我造成伤害——只要你胆敢把身体探出来,就别怪我的箭把你头骨贯穿。” 稍微思考了一会,茶树将身体靠回到石壁: “你想干什么?” “我需要信息,你老实回答我就好。是他们把你派来这里的?” 猎人很冷静,透过凛冽的语气不怒自威。 “他们是谁?” 茶树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你没有问问题的权利!别想着拖延时间,你的答案只有‘是’或者‘不是’。” 厉声呵斥下,紧绷的弓弦发出阵阵疼痛的“咔哒”声,似在诠释着他的不耐烦。 “不是。” 斜斜地瞥眼看着地上的阴影,同样的冷静,茶树在寻找着时机。 “那你是谁?什么理由驱使你与我作对?” 掩藏在质问里的敌意,强横的气势让他不可置疑。 “消灭‘异常’之人。这些满怀恶意的力量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身上;倘若你还保留着自我意识,更应该与这种力量作斗争,而不是任由它支配,肆意妄为地执行杀戮。” 教科书般正气凛然的理由,却不足以说服任何人;就像茶树不理解那种被“异常”依附后扭曲的仇恨——听起来这个人在忌惮着“他们”,也许更多的是仇恨?弄明白“他们”到底是谁或许是脱离险境的关键? “果然是‘正义使者’;相同的‘浩然之气’即便你否认不是他们一员,也变得毫无意义,正如他们一贯如此。 说着恶心得让人无法反驳的话,以最正当的理由掠夺最无辜的人、做出最残酷的事,这就是你服从的‘正义’。到底只是一条走狗而已。” 猎人的语气充斥着厌恶与讽刺,不禁让人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令他的恨意这般淋漓尽致。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但再微小的埋怨也会被“异常”扭曲,并且这从某人嘴里说出来,无论对象是什么,都会显得无比主观和片面,因而茶树对此保留意见: “滥杀无辜,现在你不正成为了你所憎恨的那种人?” “无辜?不,没有人会无辜;自从他们把权力赋予那些‘吸血鬼’,一厢情愿地满足着自己的生活而对我不管不顾。你应该明白那些所谓‘代表’就是他们的纵容;也正因为那群只会说好听话、代表着所有人、把玩着权力的家伙,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房子被他们征收了,我的家庭被他们破坏了,就连我的身体也被他们弄得残缺不堪——眼睁睁地看着生活、人生被搞得一团糟,试问我有什么理由原谅他们?更没有拒绝上天赐予的力量的理由。 对这些被塑造出来的腐败,漠然而视就是每一个人的罪过,没有人会是无辜的。” 隐隐约约弥漫开的愤慨中,身影却分毫未动;意料之外的清醒不给予一丝机会反击,仿佛在茶树身上投聚了一个猎人面对猎物时应有的全神贯注。 先弃置他所说的事是否属实不谈,“他们”的身份总算是清晰了,却意外的于事无补。正如那种宗教骑士一样的觉悟和观念,自以为上天赐予更是让他对自己的残暴有恃无恐,对普通人的审判无懈可击。 茶树才发现根本无法通过暴露他人性的缺陷和感情的错失来产生反戈一击的空隙。 终于,猎人给这段对话画上句号: “到此为止了!别再说一些引人发笑的话来让我反驳你——把自己一个鼠目寸光的跳梁小丑本质暴露出来也不会让你苟活得太长时间;同样既然你是一条‘正义’的走狗,再多的解释也是对牛弹琴。” 看上去已经毫无办法,但真的是这样吗? 眉头轻蹙,茶树闭上了眼睛:猎人不想与自己对视,也就意味着他不会采取面对面的射箭来进行“处决”;知道这一点实际上无济于事,毕竟那人是一个陷阱专家,在自己无法行动的这段时间里制造出陷阱轻而易举。 所以对抗的办法只剩一个? 茶树睁开了眼睛,眉头舒展。 受伤不是一个好主意,却是最后的主意、无可奈何才会做出的选择。到底后果相同时,没有人会在有另一条更好的道路以前决定经受一次死亡的痛楚——当知道这个地带的箭矢不附带吸食生命的效果,即便茶树在极力避免,他还是意识到了“同归于尽”这个选项。 说是同归于尽其实是不准确的,只有“异常”会被消灭,而他则会处于假死的沉睡;能想象到,那是被一箭射穿脸上某个部位后痛苦的沉睡。 打定主意,咬紧牙关,手上一用力,茶树便把整个身体滑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箭矢迎面而来却刚好擦过脸颊划破了一层表皮。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茶树大吼出声: “歌莉娅!” 然而,没有回应。 凝滞在这一刻的空气鸦雀无声,一身邋遢披头散发的猎人惊愕在原地,对面是一个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少年卧倒在地,只互相呆呆地看着对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觉醒 “嗖!嗖!” 一支支离弦之箭带着强劲势头破开空气,贯穿炎热最后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茶树的胸廓、腹腔、四肢、甚至是脖子,唯独没有瞄准头部;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力,戏弄着他无知,践踏着他自始至终以为尚且能有一搏的尊严。 没有什么比一动不动的靶子更好瞄。随着每一支箭的离弦,猎人都会迅速地抽出另一支箭,同时朝着茶树的方向迈出一步。 当茶树被射成了豪猪——鲜血淋漓地扎满箭矢,只能目光如炬地死死地盯着眼前,仅剩一口气却填不下话语间的空白那时,猎人已经走到他跟前对准他的头颅拉满弓弦: “真是讽刺不是吗?假如你是躲藏着还会让我有所防备,但好像你那个不设实际的幻想出卖了你。现在恐怕你再怎么祈祷也无补于事了;不得不说作为恐吓的代价,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受尽痛苦的最后带着不甘和愤怒郁郁而终无疑最适合你。 还有,圣母的名字是玛利亚,不是歌莉娅。” 话音落下,猎人也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摩擦开燥热的箭矢,在最近、最致命的距离刮着猛风袭向茶树的眉心时,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握住截停了! 熟悉的身影,映在茶树瞳孔里,竟然是马依逸。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茶树已然失去了思考的力气,唯有感觉到此刻的马依逸身上突兀出一丝无法说清的不同气质。 眼看异变的发生,猎人也做出了反应——迅速往后退去的同时拉弓搭弦指着猝不及防出现的女孩射出了强劲的一箭! 不可思议的速度,短短瞬间他就退到了数米开外,稳住身形的下一刻定睛看去,那一箭同样被女孩接住握在了脸蛋前。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耐人寻味的笑容下,额头中心闪烁着红光,马依逸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怪异。 说出这句话时,她看着的是猎人,而不是茶树。 狩猎的诀窍,或是藏匿着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或是力量悬殊居高临下的追逐痛击;但这些行动无不建立在获悉猎物的弱点之上。于强者攻其不备,于弱者实力压制;因此毫无头绪的正面交锋对猎人是绝对的不利。 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评价,依仗着过人的速度,猎人拔腿便往丛林里跑! 然而,下一刻树林里冒出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却迫使他停下。所有人的共同之处无不在于身体僵直有如丧尸甚至一些外露的肉体已被蛆虫蛀蚀腐烂的同时,他们头上都烙印着长有犄角的蝴蝶圣刻。 “这种时候应该说‘你好’?可是看起来你并不好——你好,茶树。初次见面,我是莫里斯。” 以普通人来看过于苍白的面容;透过没有焦点的瞳孔,直觉里本不应出现笑容的马依逸的身体,她却在笑: “这一次她没有庇护你吗?那个叫‘歌莉娅’的魔女;还是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被抛弃了,毕竟与那时的人偶相对而言,你这个残次品是那么的脆弱,打个比方就像置于烈日下的雪人般,这不已经被射成了一滩血水。” 瞪大得几欲撕裂的眼睛,除了徘徊在脑海里的不祥预感和短时间内无法处理的大量信息,茶树想说话,被射穿的喉咙却不容许他说出来。 “呵呵,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开个玩笑而已,正如那些人偶藉由不死之身假死后就能短暂地作为祭品发动的强大魔法;真是恶心的感觉呢,我居然会向人解释‘魔法’这种讨厌的东西。 所以无论怎样占尽优势,想杀死你的思想本身就已然注定了‘异常’的失败,换句话‘异常’之躯不可能打败你,毕竟你的存在一开始就为了消灭那种东西——不过这一次我可不能让你如愿了。 我原来还想着怎么从你这个‘杀戮者’手中回收‘异常’,以为交战不可避免,但看上去是我多虑了。这个‘异常’意外的给力不是吗?还是你除了自身的性质作为一具人偶弱得可怜——你这个样子确实是喜闻乐见,只要她不出现,总的来说会给我带来不少便利。” 轻笑出声,莫里斯不再理睬仅存一息正苟延残喘的茶树,转向了猎人: “‘弥补缺失’,你的力量就像你一样潜伏在黑暗中,也是你赖以造成威胁的重要手段。一个穷困潦倒两腿截肢的小书生,你憧憬着野外生活却连猎人也不是,反而正因为这些你得到了‘补偿’——掌握精湛的陷阱技术和狩猎技巧,还有被赐予的健壮躯体,越是有缺陷的部分就越强大。 对等条件是吸食人的生命力,正好与你的价值观相得益彰?我一向很欣赏人类,尤其是那些自相残杀的情绪;仇恨总会是一个因素,在这方面还夹带着莫名的自尊摧残起来才有意思——貌似我把玩具和仆从的定义混淆了?好吧,我允许你成为我的仆从,我给你机会满怀感激地向我下跪。” 能力的克制凭借数量来改变,就像蚁多咬死象的狼群战术。放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确可以徒手接箭,但手唯有两只,箭的数量却可以叠加。飞速转身,猎人的回答是从身后抽出三支箭架上弓弦的快射。 然而,截然相反的行动,这一次莫里斯竟然哂笑着无动于衷! 身体一阵抽搐,茶树想阻止却力不从心,也为时甚晚——两箭镶在了马依逸的眼眶,一箭钉在了她的眉心上;三支箭都切切实实地射穿了她的脑袋。如果说先前马依逸只是被附身尚且存在着一丝活着的可能性,这一刻便已经完全死透了。 没有淌下的血液,说明着从以她身体出现开始,恐怕马依逸便已死掉,根本不存在什么活着的可能性——此时猎人的箭矢仅仅是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一切都被茶树看在眼里…… 明明身负重伤,他的身体却在颤抖…… 这是第一次,茶树这么迫切地渴望改变…… 单纯的愤怒,不夹杂其它情感,他只是不希望眼前的悲剧发生…… 为什么歌莉娅会在这个关头消失?或许她并没有消失;但,管她呢!这才不是责怪他人为自己弱小开脱的时候。 是的,一开始接受了那种力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完完全全地接受…… 连一个人也拯救不了,那他的存在也便没有意义,更甚于凭借什么来拯救更多的人?茶树意识到自己必须变得强大,藉由此时此刻的愤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黑与银白 银白,还是黑色。 象征着强大的两个对立面,拯救和破坏。 愤怒下的抉择;人死不能复生,倘若已经无法挽回,拯救的意义又在哪里,此时此刻又应该拯救谁? 茶树选择了黑色。 一刹那,光彩宛如点点滴滴的细针般飞速收缩进瞳孔…… 待他反应过来时,痛觉荡然无存,身体完好无损,茶树发现自己自由地站在某个无法解释的空旷地方——一片漆黑的天底下,他看不见夏日里的云彩,看不见晴空中的太阳,更看不见猎人和杀害并夺取了马依逸身体自称“莫里斯”的家伙的踪迹。 他的视觉有点怪异,感觉上是寄宿在一具小孩子的身体里?不得不说,身体的高度会使收入眼底的景致发生变化,过于矮小的视野在他看来狭隘得难以适应。 另一边,吸引着茶树注意力的是那黑暗里通红的火光…… 猛然的银光闪烁,还来不及判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顾不上环视周围的环境,燃烧着银白火焰的巨型镰刀劈头盖脸就向他扫了过来! 千钧一发,眼看着无处避让,茶树也只得硬着头皮燃起自己的火焰赖以迎击!然而才察觉那招架着蹿出来的熊熊烈火不知什么时候被染成了黑色! 这是自己的火焰吗?无暇多想,不敢轻视,笨拙地操纵着这具孩童的躯体,茶树在一开始就使尽全力。 凌厉的银白终究撕裂开不成型的漆黑。瞬间爆发出的磅礴黑焰竟然在眨眼间被破灭成白光下缥缈的火星!过于幼小也让茶树被气浪掀得七荤八素,藉由往后不断退却倒是没受伤,唯有尝试阻挡的虎口被余波震得隐隐作痛,但好歹他扛住了这一击。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抬眼望去,他看见一位少女拖行出一道道银色的残影在与他拉开距离;毫无疑问,刚才进行攻击的就是她…… 莫名的熟悉,可这是谁?比起遭受突如其来袭击的生气,他更多的是疑惑,何况茶树还没从场景的切换中得到启发——莫里斯也好,猎人也罢,他只想着把那些“异常”通通消灭掉,然后好好地把自己明明有机会却未能拯救的马依逸安葬了。 难道这也是“异常”的一部分? 油然而生的警惕,被唤醒的愤怒让茶树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直到他从少女身上移开目光,在一位奇怪袍子外披雨衣、白胡子荡悠在胸前打扮得像极影视剧里的魔法师却少了一根魔杖的老人举着的通红火光下找到了歌莉娅。 他松开了拳头;瞳孔中除却疑惑,便是惊奇。 黑色的裙裾彰显着此刻歌莉娅身着与他记忆里完全不同也未曾见过的哥特礼裙;面容依旧是那么冰冷而宁静,细长睫毛下仍然是那双明亮得胜于秋水的黑宝石眼睛;拄着小伞,她在那里安静地与他对视。 茶树想起来了,这是曾经出现过的梦境,现在的眼前却是那么真实,甚至让他不由得怀疑是否歌莉娅把它变成了现实。 依稀记得,掌握着黑色火焰的就是一个孩子?肯定不会是他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可惜他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但有一点无疑是不会有错的,这个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与操纵着银白火焰的少女有着不得不战斗的理由,也是自己现在受到攻击的理由。 能向他解释一切的,唯有是歌莉娅了。 正想开口,却被歌莉娅抢先,率先打破气浪过去后面面相觑的沉默: “茶树。 你,终于来了。” 什么意思?眼眶瞪大的刹那间,茶树忽然发现他跟眼前的歌莉娅无故的熟悉却又无故的疏远;隐隐约约徘徊在心头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就像她理应是歌莉娅却又不是:契约消失了?他不敢确定。 失去冥冥中的牵连和被启示到的感觉,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努力去琢磨她话里的含义——她显然已经预料到他的到来而一直等在这里;却不足以断定这是被具象化的梦境还是她的记忆。总之,现在的他理所当然地发生了改变,不由得去想或许这是歌莉娅启迪他变得更强的关键。 “当我做下了决定,你便使(配合)我发生改变,是这样吗?” 摇曳的火光下,茶树才留意到周围裹紧绷带却被拦腰截断的人体。 那些血液早已凝固甚至不知生前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类人东西的尸体没办法激起他的同情,更甚于这个景象或许只是虚拟的记忆;反而是恍惚中似乎能控制那些尸体的能力让茶树有点恶心。 还有即便他竭尽全力地去忽视,莫名其妙对某个散发着恶臭的大锅里东西的知悉让他皱眉。 歌莉娅的回答耐人寻味: “不对。 碎片,改变了记忆。 你,成为武器。 我,要破坏你。” 尽管不清楚她这些回答是基于什么样的视觉,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能太清楚,那仿佛就是一个处决的命令——话音刚落,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茶树已然看见了手握银焰巨镰的少女跳跃着划出一个个凝滞的倩影,彷如曼妙的舞姿,却带起凛风挥出银白向他砸下来! 歌莉娅要破坏自己? 晴空霹雳,正如他不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要赋予他选择的权利;恍如遭受背叛,或许背叛的却是获得强大力量的自己?选择黑色难道是一个错误?茶树迷惘了,脑袋一片空白——随着眼里少女的形象逐渐放大,没有抵抗的意思,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战斗。” 突然,歌莉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单、空洞而静谧、清晰。 不是眼前的歌莉娅,而是脑袋里的声音? 危在旦夕之际,即将被劈成两半的前一刻,遵循直觉的启示,茶树毅然决然地决定追随那个声音! 然而,少女的强大不可谓摧枯拉朽,比起前一次的进攻更要尖锐猛烈、势如破竹,即便茶树最终果断地燃起火焰,再怎么抵抗却也无补于事——银色巨镰已然劈下,黑色火焰在银白火焰前甚至连凝聚成一个合格的实体也做不到、来不及!只在转瞬间便化为了纷飞的灰烬…… 紧随着黑焰支零破碎的还有那个孩童的身体,只是与此同时,光彩从瞳孔中一丝一毫地往外扩散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充了气的人 这是……梦吗? 灿烂的阳光刺得使人睁不开眼睛,洒下一地腾腾热气,更是闷得令人昏昏欲睡。 被蒸干发散着浓烈的气味,血液呈现一片连绵直渗到泥土里的黑色。沿着干涸的浊流寻找到源头,那是一个个倒插着利箭的伤口——箭矢没进了身体;边沿处外翻的血肉似乎是粘合着利箭的胶漆在曝晒下龟裂。 茶树依旧伤痕累累、奄奄一息。透过惺忪的余光,发黑的眼眶下,他看见了一个脸色苍白、眼眶插箭却依然表露着诡异笑容的少女。 马依逸,本应该获救的人。自己曾承诺过替她承受一切,让她的人生重回正轨,却因为一时疏忽,自以为是地认可的安全,把她推进了恶魔的怀抱,堕入了地狱的深渊。直接导致眼前的她生命被无情地剥夺,更甚于尸体也在遭受恶意的亵渎。 或许他应该追悔莫及、悔恨交加?濒临绝境、在死亡压迫下的脑袋却格外清醒——恐怕再过不久,在伤口开始愈合前过于严重的创伤便会使他失去意识;显然后悔的思绪在此时此刻无济于事,取而代之的愤怒反而让他更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做出点什么。 然而,就连拳头也无法握紧,现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来阻止眼前的不幸?明明发生了改变,他不想无可奈何地看着最恶劣的一切在眼前发生。 躺在地上,朝不保夕;随着即将迎来的昏睡,感知在丧失,声音在远离,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茶树依然挣扎着迫使自己努力去发现,去想象;如果改变是歌莉娅的启示,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坚信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猛然,他想起了那一边的情景,那些似有联系的绷带人。 或许,即便恶心得不行,他却可以控制那些尸体? 没有犹豫的时间,心随意动,他立刻驱动开残存的意识,攀附着莫名其妙的联系,全力以赴地感受着那些像是定下了什么约定而死去的个体…… 黑暗中闪烁着零星的火光,某个地方,昔日飞扬跋扈的黑老大“蝮蛇”此刻就像宠物狗一样吐着舌头,拱着双手,把头紧贴到地面,一丝不挂地被拴在旁边——坐在镶嵌着珍珠宝石并纯由血玉打造的皇座上,莫里斯俯视着一切,不再玩味,嘴角朝下,却是十分厌恶地看着悬挂在胸前的墨玉开始龟裂: “藉由更高的权限通过本质介入,从更上层的意识来操纵力量,毫无疑问那只能是人类的神,所以我才厌恶魔法这种不可靠的东西——茶树成为了神?不,弱小的人偶依旧躺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一来,恐怕他是被融入神格,成为了‘伪神’,虚假的神。 做得不错嘛,另一个魔女,疯狂的魔女,竟然敢剥夺神格、亵渎神明。话说人类的神有这么弱吗?降神,也不害怕神罚把你打得灰飞烟灭——起初我还畏惧着你作为同类的强大,而选择忍气吞声地从这具身体‘挖掘’魔女的存在,适应这个低等生物统治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死保那么弱小的人偶只能说你也到了强弩之末;何况‘挖掘’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以防万一我还给你准备了另一份大礼——我会期待一下我们的见面。当然,我不介意推迟时间让你恢复好状态。” 自然自语地说着的同时,魔女莫里斯扯下了脖子上的墨玉,捏成了粉末撒在“蝮蛇”身前的地面,满意地看着他如同看到骨头的狗般受宠若惊地跪舔。最终还是耐人寻味地咧嘴一笑,视线瞄往黑暗的深处…… 另一边,不再呈现出笑容,自然地闭上眼睛,马依逸的尸体也失去了动静。 摸索着隐隐约约中的维系,向着那些额上红光闪烁了几下、然后魔女印记被完全抹除的腐烂尸体,茶树发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指令: “控制猎人与莫里斯……” 眼前抹黑,他便失去了知觉,再也撑不住这个遍体鳞伤的躯体,彻彻底底地昏迷过去。 不得不说死人是对付猎人的最好手段,就像他无法从他们身上吸收生命力。显然猎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却因力不从心而显得无所作为。 正当他一直在戒备着寻求机会、观望着等待事态发展,持续到那些尸体有所行动刚要做出应对而分神的前夕,他竟然看见了黑色的蝴蝶? 来不及作出反应,那是映在瞳孔里的情景:扑扇着翅膀,有点怪异的黑色蝴蝶毫无征兆地停在了他的鼻尖上…… 猛然,就像遭受了电击般,猎人的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 “不……不要……还给我……” 战栗而嘶哑的话语,惊恐而痛苦的表情;失去了凛冽的气势,忘却了从容的魄力,颤颤巍巍地向黑色蝴蝶伸出手,猎人抓了个空! 饱满的面容开始憔悴,结实健壮的身体逐渐瘦削凹陷下去…… 眼看着黑色蝴蝶飞离,急不可待,他望眼欲穿!再一次伸手抓向空气,情不自禁地往前迈出的一步却令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的双腿居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销蚀凋零!变得灰白,变得干枯,最后飘散成烬! 仿佛早已预料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全然不顾,他只竭尽全力地往前攀爬;最后透过朦胧的泪光,看着那个蝴蝶飞远的方向,绝望地伸出手…… 伏倒在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嘴巴张开,目光呆滞;凝视着晴朗的天空,他没有再说得出一句话——难闻的尸臭戳插着鼻孔,正如茶树的命令,扯线木偶般的尸体一拥而上蛮横地把他给牢牢按在了地上。 丛林的边缘,巨石遍布。 在石头间的某块空地上,这是一幕无比怪异的情景:少年身中数箭气息残存;女孩已然死去,生息全无,箭穿颅脑,尸体僵直在一边;唯一确切存活的瘦削男子却是被一群丧尸压制住动弹不得,万念俱灰。 他们就这么僵持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走马观花 “岁月如梭,每个人都急匆匆地路过。 总会让我去想:他们在追逐着什么? 抑或在道路上前行的我们,是为了什么? 当我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却发现那一条灰色的道路无论是往前还是向后,都没有尽头…… 活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从屏幕上移开目光,闲适地看出窗外,于捷捧起杯子,靠在椅背上嘬了一小口热茶。 取浅蓝色为主色调,宽敞的大厅被衬托得明亮干净;以轻音乐为主旋律,狭长的吧台前呈现出桌椅间合理错放的典雅精致。这是一个类似于现代娱乐休闲服务场所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酒吧”、“咖啡屋”等等,却稍微与那些收费服务充斥着主观元素的区域有所不同——不但在于其布置的诗意与韵味,更在于外面镶嵌的一个告示牌说明着它扮演的角色。 “休息亭”。 显而易见的意思,就是在店家关门前,整个大厅都作为过路人免费歇脚的场所,意味着人们可以自由地在这里享受生命中闲暇的时光,品尝生活里甘甜的气味——但这不会是它与众不同的理由。 服务、物品免费提供;从进入的那一刻开始到最后一步踏出这里,不要求付出一分钱这就让人诧异了。那是说你完全可以没有任何花费地从服务员小姐手里要来一杯咖啡、一碗热茶;乃至于一小坛自酿的酒,一本能奢侈地挥霍时间的书。 于捷便是这些慢条斯理地感受着生命的人其中一员。 目光所及,他满足于整个大厅不会像想象中被贪婪的人群有意占据。那并非是指这里的人有多么温文尔雅、高风亮节,而是这个地方实在没有多少人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人烟稀少,也不知是这里地处偏僻还是人们已经浮躁得忘却了闲暇。适得其所让他懒得多此一举地细细推敲,也喜闻乐见。 不知不觉间,看着窗外的风景,茶已然见底。 也恰好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服务员小姐抱着茶水来到他身边,微笑着询问: “需要再来一杯吗?” “嗯,谢谢你。” 报以客气的微笑,于捷把杯子放在桌上。 看着缓缓从壶口倾倒下的清淡茶水,他似若不经意地给服务员小姐搭话: “这里只有你一位服务员吗?” “自己的店由自己打理——实际上一位服务员我也没有招聘呢。” 眼看着茶水已过大半,明明一身服务员装束意外地却是老板娘的女孩抬正了茶壶;甜甜的笑容下,水流戛然而止。 于捷确实惊讶,但也有了继续攀谈下去的话题: “原来你是老板娘啊!不好意思,这身打扮,我还以为——” “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难道这身打扮不比贵重的艳丽服饰看上去更平易近人吗?虽然艳丽服饰什么的有点说过头了,但做什么工作着什么装,我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抱着茶壶,耸了耸肩,女孩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无论是老板娘还是服务员。 “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还以为老板会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老爷爷或者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想不到那么多次与你擦身而过却一无所知,也想不到店主人会是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孩。我能向你征求答案吗?” 简单的赞誉会让对话更容易。端起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水,看着她那碧波荡漾的眼睛,于捷缓慢而礼貌地请示着。 “这个时候我应该回答‘但说无妨’?拘束不是我的目的,随便一点就好,再说我这店本来就为了让人放松。” 不是确认的承诺也没有拒绝的含义,模棱两可的答复下,女孩只是自然而然地道出了自己的价值观,带着迷人的笑容;那确实让人倍感亲切同时愉快轻松。 涟漪下的茶叶浮沉不定。于捷再次放下了茶杯,听她这么说也便没有顾忌,兴致勃勃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怎么维持这么大一家店的? 如果所有东西都免费,这不是没有收入来源了;加上免费提供物品饮料,不会……鲂鱼赪尾?一直亏损,我是说最后不堪重负;当然这种舍己为人的服务很是理想化也很伟大,而我同样会很享受。但无偿服务终究是消费者的妄想,无疑你也要生活,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我没说过我开这家店没有收入来源不是吗?只是你没看见我的收入来源而已。” 耐人寻味的话语后,女孩冲他笑了笑: “不要由片面的观察得出理所当然的结论。至于那个‘收入来源’,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这应该属于‘商业秘密’的范畴?嗯,倘若你能自己从中观察出什么,那是你的本事,我便也阻止不了。” 眨眼间的走神,于捷尴尬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哈哈,看来是我想多了,怎么会有不盈利的商家……对了,我叫于捷,你是?” “孟丝语;你好,于捷。” 目送着孟丝语离开,于捷转念一想,她口中的“利益”还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异;正如他好像也没发现自己失去什么钱财,又或者生活发生了某方面改变——这家店似乎不接纳广告还是没被赞助商看上?总而言之,这里不存在广告的海报,即便门外有一些宣传的小纸条也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撕掉。 难道真的要某种“本事”才能知晓孟丝语盈利的诀窍? 无奈的苦笑后,于捷直摇头。 所谓墨菲定律的变式:越是急于得到结论就越容易与真相失之交臂、事与愿违。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尝试着把一切放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轨迹? 想不通便不再想。再一次捧起茶水,怡然自得地看出窗外,这就是他的生活态度——缓慢地行进,走马观花,捕捉到生活进程中的每一丝晶莹,留意着人生道路上的每一幕景色,自然不会后悔,答案也终将浮出水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闻香瓶 下午。 休息亭,靠窗的某个位置,手提电脑边上的杯子里,茶水在轻轻地荡漾。瞳孔里的光辉间或闪烁,时不时跟随着甜美灵动的轻音乐节拍哼出心情的闲适,于捷边浏览着网页,边享受着这一刻的逸致安宁。 隐隐约约传来的吵杂声终于打破了这个清爽怡人的优美环境。 捕捉着那声声入耳的吵杂,感叹着美好时光的稍纵即逝,于捷倍感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知道,是时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没必要死死盯梢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也只有放学的时候,信息亭才不会一如既往地静谧舒适。 这里附近坐落着一所幼儿园。 合上电脑,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于捷站起来正打算离开。突然,孩童的恼人痛哭吸引了他的注意。 休息亭的门被打开,一位女士左手挂着小书包,右手牵着一小男孩走了进来;然而那个孩子却不知什么原因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是没有理睬他的闲暇,女士最后却是把书包往某个位置一甩,一屁股坐下。 “哭,就知道哭,丢死人的家伙。别哭了好吗?就算哭我也不会给你买;别人有你就要?那别人上天咋不见你去?也不看看要走多远、花多少钱,然后买回来一堆垃圾。 有那个出色就自己赚钱,自己去买,别在这里哭!” 恶狠狠的威胁,能听出女人确实被男孩的哭声惹得火冒三丈。她能怎么办?显而易见她并没有多少教育孩子的经验——看起来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似乎和颜悦色的说教对于她是一件颜面尽失的麻烦事。 可惜,孩子听不懂威胁,唯有感受到恶意后越来越响亮的号哭。 她已然没有其他手段。女人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把男孩扯到一边,采取了最愚蠢的针锋相对的做法——任由他涕泗横流,也顾不上公共场合,以为哭累了自然会停下,却是自顾自地开始玩起了手机。 痛哭甚至掩盖了轻音乐,让于捷直皱眉头。 倘若什么人会上前劝说女人或者制止男孩,那不会是他。不得不说于捷喜欢孩子的天真,但这种情况下,他深知那慢悠悠的性格不迎合社会主流的浮夸,也就意味着他的安慰和奉劝要么一语中的,要么火上浇油。 但显然火上浇油要比一语中的的概率大得多。尤其是面对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很多道理无法说清;而焦躁恼怒中的女人则容易曲解他的意思。 什么人能伸手阻止一下? 恰好迎合了他的期望,孟丝语走到那对母子所在的位置。 “能容我给你的孩子说几句话吗?” 熟悉的温暖笑容下,孟丝语礼貌地询问着女人。 然而迎来的却是女人警惕的目光。她把孩子像私有物一样拖到了自己旁边,护着那个幼小的身躯,似在提防着他人的不怀好意,倒依旧没有去制止孩子的嚎啕大哭: “你要干什么?”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看,孩子的哭声太大会影响到其他客人——尽管是完全免费,但也属于公共场所;况且再这么让他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毫无疑问对身体更是不好。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哄哄他……不,请务必让我哄哄他。” 一再请求,保持着微笑,孟丝语的热情意外地不容拒绝。 翻了一下白眼,不知是对这件事的不在乎还是自以为强硬的教育方式很奏效,抑或对多管闲事的厌恶?总之还算是认同了她;反正自己也无可奈何,像个大麻烦般,女人往前推了一下涕泗滂沱的男孩,继续玩着手机没有再说一句话。 孟丝语在男孩跟前蹲下了身子: “小朋友,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 哭泣更多时候是对自己痛苦最笨嘴拙舌的诉说。正如孩子不具有成人的承受力,无法忍耐压迫于心的苦闷,因而他们会毫无顾忌地痛哭,渴望着仅以此来博取成人最深切的关怀——当意识到有人关心他们时,小部分孩子依旧一发不可收拾,但大部分都会自然敞开心扉。 “李……李浩……” 哭哭啼啼地回答,仍然保持着嗓门,男孩边擦着眼睛,边偷眼看向她。 “那李浩,你为什么在哭呢?” 柔声细语,凝视着他的双眼,孟丝语的神情尽是温婉。 “因为……因为精灵……精灵的翅膀……同学都有,可是……” 委屈的语气,李浩泣不成声。 精灵的翅膀?于捷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子,随即讪笑于自己的多虑——不可能是那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况且是由一个孩子说出来。从那位母亲的态度猜想,应该是一种玩具;不得不说孩子的想象力还是让他另眼相看。 “就是这样?” 伸出手轻轻地替他擦拭掉沿着泪痕滑下脸蛋的晶莹泪珠,和善的问询后,孟丝语似若心怀痛惜。 “嗯……” 可怜兮兮地点头,他满眼通红;不知是感受到友善的关怀,还是终于累了,男孩的哭声减弱了不少,抽泣却没有停下。 “嗯,原来你想要小精灵的翅膀呀;可是你看,姐姐也没有小精灵的翅膀——话说你喜欢小精灵吗?” 从一个话题自然而然地跳跃到另一个话题,孟丝语在引导着他。 啜泣着,稍微思考了一会,他的话断断续续: “喜欢……” “既然你喜欢小精灵,为什么要残忍地砍下它们的翅膀?你不觉得本来应该在愉快地飞舞的小精灵们,被砍下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这很可怜吗?你想想失去翅膀的它们应该怎么办?” 尽量把声音放轻缓,商量的口吻往往能更简单地启示孩子作出思考。 “但……但是……” 李浩也的确在犹豫着。毫无疑问孟丝语的话起作用了,已经引起他的共鸣,到此为止只差最后一步、临门一脚——没有比孩子更好揣测的思想,他还是羡慕他的同学们。 “是呢,如果你不对小精灵做过分的事,小精灵也会跟你做好朋友——看,这是小精灵带来的友好证明,它们很感激你选择了正确的做法而没有砍下翅膀呢!” 忽然,恍如变戏法般,孟丝语在他眼前展现出一个香气四溢的粉红闻香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破碎的翅膀 接过闻香瓶的刹那间,仿佛存在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呆呆地看着清香缭绕的小瓶子,男孩止住了哭声。 “你给我儿子的是什么东西?” 一把拍掉李浩手中的闻香瓶,不友善的口气里,重重疑心下默认成喧宾夺主的不怀好意,女人显然对她的举动很是厌恶和排斥。 气氛顿显尴尬;沉默的空气中,随着与地面相碰发出的清脆撞击声,闻香瓶轧然滚动着到了于捷脚边。 这是孟丝语的错吗? 他并不那么想。把一切尽收眼底,作为旁观者的于捷只觉得女人过于疑神疑鬼,更甚于黑白不明、是非不分;那种无理取闹确实让人生气。 在他看来,孟丝语仅仅为了让女人的孩子不再哭泣然后给他赠送了一件礼物。可能那件礼物并非那么贵重或者投其所好,无疑她也是一片好心;倘若不喜欢这件礼物尽然可以婉转地拒绝并归还,不需要这么水火不容、草木皆兵。 固然母亲的庇护是自私的,但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就是蛮不讲理了。 他要捡起那个闻香瓶——归还给孟丝语,或许还可以顺便帮助她制止一下那位母亲的咄咄逼人与恶意揣测?对安慰和劝解他着实是有点外行,但主持公道他不会拒绝,何况常来这里挥霍闲暇的时光也让他跟作为老板娘兼服务员的孟丝语成为大半个熟人。 然而刚弯下腰,指尖恰好触碰到玻璃瓶子的转瞬间,突如其来地眼前一黑,于捷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伏在自己习惯选择的窗边位置,留意到店内璀璨的灯光,于捷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本来应该在入夜之前离开的,正如他已经计划好自己生活里的一切。对一个尝试着缓慢地掌控人生的人而言,制定合理的计划并遵循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依目前的处境看来,他需要弄清楚周围的情况,更需要掌握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你还好吗?” 孟丝语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她忧心忡忡地站在他的旁边。 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某个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没有迫不及待地端详周围环境,此刻能做的只有先驱散昏迷后残存的痛楚;闭上眼睛,于捷愁眉苦脸地揉着太阳穴——规划下的健康生活,他不认为自己会患上什么隐疾暗病: “我感觉糟透了,很难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没到本店的休息时间。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于捷知道休息亭大概在十点左右关门。根据她的回答,不难推测即使没有十点,也快了: “能描述一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像……也没什么事?据我所知你自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伏在桌子上,这不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然后刚过来你便醒了。请容许我再问一次,你还好吗?” 孟丝语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就像害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没发生什么事……忽略了小男孩与他母亲,或者说那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可至少自己还晕了过去不是吗?她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忽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于捷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撒谎? 我明明看见你想安慰那个痛哭着的小男孩,后来却被他母亲闹得不愉快,而正好你赠予那小孩的礼物被女人拍掉滚到我边上——是一个闻香瓶吗?当我想要捡起那个瓶子时,反而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识。 我只是想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是你把我搬回这里?是的话我会很感激,你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况且我不认为对于一个才从昏迷中苏醒的人,那会是一个合适的玩笑……” 猛然,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哑然失声,只目瞪口呆地看着孟丝语的身后——那是一对翅膀吗? 精灵的翅膀,这是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的词,但体现在她身后却并不完整。映到他的瞳孔里,那双翅膀就像被烧掉了一半般留下了烟熏的痕迹;仅剩的半边有脸盘大小,呈半透明的淡黄色,十分自然地嵌进了衣服,挂在她的肩胛骨上,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只真正的精灵。 那是真的翅膀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理应触碰到翅膀却是直接穿了过去没有感触。 彷如被他的神态动作吓了一跳,孟丝语只忙不迭地后退到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掏出手机: “你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你刚才说了‘昏迷’——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小男孩抑或是小男孩的母亲;呃,下午确实是有很多小孩子,我亦忙得不可开交,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你描述的到底是什么事。你确定那不是你的梦境?而且如果真是那种情况下有人昏迷过去,我觉得我的选择会是先拨打急救电话,而不是擅自决定把他抬到原来坐过的位置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现在我认为很有必要给你叫医生了,你怎么想?” 难道真的是自己头脑不清醒?依旧在隐隐作痛,于捷按揉着他的脑壳,可惜无论再怎么定睛一看,孟丝语身后的翅膀还是没有消失。 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放眼望去,整个大厅的人寥寥无几,唯一的共同之处也是最怪异的地方在于那些人背后都长着残缺的精灵翅膀——大小不一,缺失的部分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有如烧焦般熏黑的印痕,有些甚至仅剩遗漏的一小点黏连的炭黑。 怎么回事?匪夷所思的一幕确实让他暗暗心惊,更犹如被一瓢冷水当头泼下般清醒了一大半。他可没听说过什么让人能看见被烧焦翅膀的疾病。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我睡糊涂了;不好意思,刚才没睡醒把现实和梦境搞混掉,实在对不起。” 歉意地赔着笑脸;于捷的想法是先找到给自己理清楚状况的时间空隙,再计划出下一步要做的事,正如遵循着自己的步骤缓慢地推进总会捕捉到某些细节,为此他需要先从与孟丝语的误会中抽身离开。 似乎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轻拍着胸口,表现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孟丝语也略显窘迫笑了笑: “没事没事,刚才我确实是被你吓到了——也有点失礼,没事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线下见面 翌日,下午。 休息亭里,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于捷时而盯着电脑,时而看出窗外。昨天的一切恍如过眼云烟,他若无其事地品着茶。 门开,一位背着单肩小挂包的女孩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站到了他的对面疑惑不定: “我在寻找着某人……” “你应该就是‘大饭卷’了。你好,我是于捷。” 镇定自如地邀请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抱以礼貌性的微笑,于捷率先做出了自我介绍。 “噢,于捷,你就是那位在灵异社交网上求助的人?‘大饭卷’确实是我的笔名,但线下见面以网名来称呼毫无疑问会很别扭——我叫李萍。看起来你并不像网上说的那么急迫不是吗?” 握了握手,李萍投向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在说对于一个遭受灵异侵袭的人,他表现得太波澜不惊。 “事实上我的确很急切地想知道一些真相。然而万事万物都必须循序渐进;意识到这一点,就会明白再怎么浮躁恐怕也无补于事,相反会让自己的生活陷入紊乱的困境——我只是习惯于遵循自己的步伐罢了。” 不以为意的解释,却又头头是道。于捷合上了手提电脑: “那么,萍姐,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好吧,你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轻轻地把发丝撩到耳后,紧了紧小挂包,李萍看起来有点紧张,有点将信将疑: “情况我大致从你的文章中了解到,如果你的描述没错,我们可以从你现在看到的开始——那种翅膀,我的身后也有吗?” 于捷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描述道: “不能再清晰。 正确点说是每个人的身后都存在着那么一双象征着什么的翅膀,包括我自己,很遗憾我还没发现那代表的意思。甚至于有的人翅膀残缺不堪,有的人翅膀完好无损,但完好无损的翅膀我只在小孩子的背后见到过。 他们看起来才是真真正正的小精灵,我们反而像被堕落了。” “呃,那可真是悲观的看法。” 正说着,李萍从挂包里翻出了一个小记事本和一支自动圆珠笔: “根据你在网上的描述,这种怪异的视觉是从昨天开始?” “昨天下午。是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线,那里发生了这边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 皱起眉头,想起昨天的怪异于捷总算情不自禁地表现出了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吧,在这里我有一个疑问。” 李萍把记事本掀开到下一页: “什么原因让你认为那是另一个世界线而不是现实?” “我向这个店里的老板娘确认了。” 于捷摊了摊手。 “说谎的可能性呢?你还向其他人确认吗?” 沿着他的视线,整个店里,李萍只看到了一位服务生模样的女孩。 “她……没有欺骗我的理由。我还没想到其他能记住我的人。” 要说熟络也许还差一点,他和孟丝语仅仅是做过自我介绍的程度,终究还是陌生人的成分居多。莫名其妙装模作样地欺骗一个才刚有交集的人,这是不合理的,何况就昨天晚上她的神色看来那是毫不知情。 反复按压着圆珠笔的盖子,李萍稍加思索: “那取决于她是否参与了那个‘事件’。然后事件的经过,你已经全部描述出来了对吗?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其他没在书面上表达出来的怪异之处。” “小男孩与他母亲,还有老板娘;我确定我的书面描述已经足够清晰。” 细数事件发生的元素,昨天的处境依旧历历在目,于捷无比肯定。 在记事本上扫画一阵,李萍提出了又一个问题: “那个‘闻香瓶’呢?它如今在哪里;在事件发生的最后它便是你看到的东西……” “在这里——如果这个世界线里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闻香瓶就还在她的手上;刚到这儿的那一刻,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向老板娘要来了。我觉得倒是普通的闻香瓶而已,也不想过于阴谋论,我不认为这是‘另一个闻香瓶’。” 于捷掏出了一个装着细末的粉色小瓶子放到眼前,顿时空气里洋溢着清香。 “嗯,看上去倘若找不到小男孩和那位母亲的话,线索便断了……” 拿起闻香瓶仔细端详着,李萍若有所思。 于捷却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耸耸肩: “不,我认为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有所进展,毕竟那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线上的事。 但存在着一个不确定点无疑也是好的,选择这个时间等待看看那个孩子不会是坏事。虽然就算他提到了‘精灵的翅膀’,我倒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心理暗示的关键词;反而类似于一个巧合,并非‘小男孩有意引导我’,却是‘我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 “所以你是说,情况的变化关键在于你自己?你才是主动诱发‘异变’的那一方?” 挑了挑眉毛,李萍很是诧异。 “谁知道呢,自始至终的日常还是那个样子,我也没发现什么‘变化的征兆’以及‘能力的副作用’。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不但相信了我,还特地来到我所在的地方——你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吗?恍惚中,我觉得你是有经验的,当然不是作为一个灵异作家,而是面对真正的灵异事件。” 话锋一转,正如他那顺其自然的态度,无计可施的苦笑下,察觉遇到了瓶颈便打算先放到一边。 “咦?你说我吗?真正的灵异啊……不久前确实遇到过,那是一个如夜空般漆黑与静谧的少年;他的存在就是一件怪事,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作为灵异的他,本身却也是一个灵异的探查者,也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的的确确还有许多灵异怪谭值得我们去探讨去发现去深思。 只可惜我们还没开始共事就被他拒绝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是我对异常采取不再观望但愿参与进去的转折点。我可是很乐意成为一个针对异常事件的‘战地记者’呢! 现在我们可以先把精力集中到你这个事件吗?” 简单明了却又耐人寻味的叙述后,李萍不愿意绕开话题, “你说过事件发生在这个店里。从进来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里有点出奇的安静,你懂我的意思,不是说轻音乐太过怡人,而是感觉上那么大个店面只有一个服务员实在太奇怪了……” “安宁,也是我经常到这里的理由。你可别看她是一个服务员,我刚才就提示过你,其实她还是这儿的老板娘呢!” 微笑中带出若隐若现的得意,于捷端起了茶杯: “如果知道了某个事实,你会感到更奇怪——这个店里的所有服务都是免费提供,而且你还可以免费从老板娘那里要来一些享受美好时光的物品,就像我手上的这杯茶。 你要喝些什么吗?不用客气,在吧台上看到的东西你都可以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消失的想象 同样的下午,那位男孩与他母亲却没有再出现。 得不到证实的想象,就像泡沫飘散开的一连串浮影,只能伴随着猜测中的无奈,越来越浅…… 窗外,那是过路的已经放学的小朋友们,宛如欢快的小麻雀般发出阵阵天真烂漫的嬉闹声。他何时看见过这样一番美好的景色——映在于捷眼里,他们背上那完美无瑕的翅膀,着实把他们塑造成了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 总会有那么几个孩子不合群。他们只安静沉默地牵着父母的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待在成年人旁边,似乎在诠释着“乖孩子”的含义。 瞳孔在微微收缩着。原本实属正常甚至毫不起眼的一幕情景,以于捷的视觉看来却多了几分怪异。 为什么他们的身后没有翅膀? 如果说每个人都应该具有一双“精灵的翅膀”,区别仅在于成年人的残缺与小孩子的健全,那么这些沉默不语的小孩子无疑就是一种极其反常的情况,更恍如伴随着失却了的天真活泼,他们的翅膀也被折断掉。 与残缺不一样,再怎么仔细观察、极力远望,于捷在他们身后却连一点翅膀被烧毁后残存的痕迹也没有找到,让他不禁疑惑是否作为最另类的存在,那些孩子一开始就没有翅膀。 不能这么想。这种想法下,他总感觉莫名的不对劲;直到发现失去翅膀的孩子们共同之处在于他们胸前挂着的闻香瓶吊坠时,于捷大吃一惊! “于捷,你没事吗?看上去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紧随着他的目光,李萍也看出窗外,那是一片放学后的喧闹,再正常不过的景色。 不说话就不会引人注目,正如不主动入群,人群也不会当仁不让地接纳他。那些形单影只的孩子,即便他们无法掩饰自己的身姿,不去留意,人们也只会把目光从他们身上匆匆掠过,更多时候被热闹的那一方所吸引;至于某个饰物实际上是极难发现的。 要告诉她这些情况,拜托她做出分析吗?探讨怪异,对于关乎某个事件的异常情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应该是这次线下见面的前提条件。 然而,于捷却下意识地掩饰了过去,从位置上率先站起来: “不,只是有些犯困。说起来我们已经讨论得足够多了,也到了这种时候——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支撑,一切都是空谈,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好吧,如果又发生了什么,你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 无奈,交换了联系方式,李萍也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分别。 目送着李萍离开,反而没有像他表现的那般急不及待,只收拾好东西;为了确认某个猜想,于捷走向孟丝语所在的吧台。 他把借用的闻香瓶放到吧台上,正为怎么开口而一筹莫展: “老板娘,你的瓶子……” “丝语就好。您的这天过得还愉快吗?” 和煦的笑容下,孟丝语把闻香瓶收了起来。 “实话实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让人茅塞顿开,倒是想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丝语,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一些事。” 于捷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那不是问询,而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以,请说。” 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不知是看出了他的慎重严肃,还是一贯以来的温柔,孟丝语也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站到于捷的对面。 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紧握着双手: “我知道你的‘利益’是什么了,也是你开这家店的原因。” “哦?意外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你是想向我说明这一点吗?仅表示洗耳恭听。” 由她的神色间看不出丝毫惊慌,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选择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仿佛是客气的套词。 或许是已经断定了自己无法揣测出她的目的?于捷咬着牙齿,一字一顿: “想象力。” 骤然消失的笑容下,孟丝语不知是疑惑还是惊讶,像鱼一样好几次张合着嘴巴十分不容易才说出了话;她语气里给人的感觉更是一语中的,声音也有点难以抑制的颤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导致我这样想的原因不重要,不过是巧合与灵光的‘连携’而已。 硬要说的话,正如顺其自然的观察后捕捉到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继而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很少人相信潜意识推理,但它确实存在,冥冥中收集到所有资料并把它们联系到一起,越是从容不迫进展就会越快,并把最后的结论以‘灵光一闪’的形式述说出来。 但哪怕再怎么符合道理,这种推理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整个清晰的思想过程直接导致完全没有证据。可惜当整个事件不符合常理时,再多的证据也无济于事不是吗?那是说对诡异得证明不了的事态而言便不需要证据。 闻香瓶就是用来收集想象力的道具,很明显这无法证明,但它却是存在的。恰好说明了为什么那个男孩把瓶子一拿到手上就不再哭泣——因为他失去了想象力;不再存在‘精灵的翅膀’自然没有哭泣的理由。 同样,由于成年人的想象力一早就在社会的磨砺中变质,所以你不会犹豫把闻香瓶交到我手上。 只是你没有料到我在那位小男孩之后接触到闻香瓶产生的后果,正如你已经编好了在我醒来后否认一切的台词。你不知道我继承了那个孩子的幻想但因某种特殊情况——可能是成人与孩子思想间的不协调,进而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导致我能直接看见象征着‘想象力’的精灵翅膀。 你开这家店并完全免费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孩子,蛊惑那些唯图眼前蝇头小利的家长们,好让其放学后带着孩子来这里消遣,然后寻找时机以最自然、最难以察觉也是最容易博取信任的方式收获孩子们丰富的想象力。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为什么要折断孩子们的翅膀……” 咬着嘴唇,对事实的阐述让他的思路更为清晰,于捷更不是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着不慎 “想象力……” 垂下眼睑,孟丝语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词;片刻的沉默后,她从架子上取下两个杯子,给自己和于捷各斟了一杯酒: “你认为我在剥夺着孩子们的想象力,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君不见整个成长过程就是在扭曲消灭着想象力,你也说过‘成年人的想象力是变质了’,那你可曾想过他们的想象力为什么变质?我不知道你所看见的精灵翅膀是什么样子,但从你的话不难推测到:随着孩子们的成长,翅膀已然扭曲了。 不曾欢迎过想象的世界,又何至于为了有人回收着那即将舍弃的东西而耿耿于怀。 倘若是你的话,相信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意思。一开始就没有人在乎的东西,从来只想要销毁的想象力,理所当然便是古调不弹、明日黄花——你应该看看那些家长们知道自己孩子发生变化后的嘴脸。 正如我……未曾强迫某人给孩子穿戴约束想象力的枷锁,只不过是先让家长们看见‘失去想象力’的后果,最终两厢情愿地达成共识…… 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孩子失去想象力了吗?不,恐怕你也看见,没有家长的同意,孩子们也不可能戴上闻香瓶——折断了翅膀的孩子,他们优秀、狠劲;他们善于钻研,目的明确;他们没有多余的思想,不活泼,不顽皮,更不会被周遭影响而分神。 那才是他们口中的‘乖孩子’,那才是他们眼里的‘听话’。 或许在你看来,我罪不可恕,可我却并非那个折断翅膀的人。 交易仅仅是形式,闻香瓶终究是工具;希冀着想象力的父母自然不会进行交易,也不会再来这里,给孩子们戴上闻香瓶。真正折断了他们翅膀的,是那些乐于把自我意识强加在孩子身上,不曾敬畏过生命,自以为‘爱’的卑劣成年人啊……” 字字珠玑,不无道理的话让于捷始料未及。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同时自己也不明确交易的正确性和合理性时,干预真的可取吗? 交易的双方必然是对等的,想要否认整个交易链就必须同时否认两方的作为。那是说合作两方都做出一样的事,除非介入者具有掌控规则的大能,无论单方面去指正任何一方都会迫使其不觉处于“认同另一方”的尴尬境地。 就像于捷不是充满正义与愤慨的人,却不得不被牵扯着想要纠正这个错误就只能往那条道路上走的感觉,毕竟这个事实反映了一个更严峻的社会问题:父母对孩子的操纵,把孩子视为所有物而并非一个对等权利的人时,社会人应该干预吗? 那父母把孩子的“想象力”抹去,让他们成为更“出色”更迎合社会需求的人,这种做法应该得到认可吗? 孟丝语的说法并无不妥。 于捷迷茫了。又困惑又恼怒,导致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藉由这一刻的借酒消愁,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把整件事放下来,不让烦躁与焦虑掌控生活: “你说的我无法反驳,或许真是如此……” 猛然,平静下来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无不妥”、“无法反驳”正是问题所在,为什么明明意识到错误的存在,她总让人听起来正确? 纵观全局,据她所说,也只有她说的话里,错的才一直都是那些倚老卖老的父母。矛盾之处在于如果孟丝语只是回收着“想象力”,就不能称之为“交易的对错”,而是家长们单方面错误的剥夺。 试想想家长们是怎么知道交易的?她在极力回避着交易本身的不合理,然而其存在显然不会正确。 实际上是她一直在诠释着自己的无辜,但以她的行为来看,无疑是一个极其高明的伪装者——回到事件本身,是她先呈现出“效果”,说明了她在诱导着本身观念不正确的家长错上加错,然后通过移花接木来掩饰自己这种“诱导”的恶意。 归根到底,那是她想要用“想象力”做什么! 于捷捏紧了酒杯: “那些交易到的‘想象力’,它们在哪里……” “应该是‘卖了’?” 嫣然一笑,孟丝语举起杯子,轻轻地晃动那盛装着的晶莹酒水。 讶然于她的直白,于捷瞠目结舌。明明前面还百般遮掩,为什么此刻却无所顾忌?随着上涌的气血和晕乎乎的脑袋,看着她手上那杯未曾沾染一滴的酒,他总算反应过来: “你……在酒里?” “对不起。” 这是于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歌舞厅里,彩光迷乱花眼,强音摄魂夺魄。在舞池扯开喉咙肆意嘶吼,扭动身体摇曳着最渗人的舞姿,就像经受着地狱恶鬼敲骨吸髓的折磨般,人们无不摇头晃脑地抒发着平时压抑后最愤忿的怒意。 拥抱着野性,空气中弥漫开的疯狂让人窒息。 晚上,某包厢,那是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青年男女在喧闹嬉戏。 “亮少,你说有好东西给我们,可别让我们这些兄弟干坐着等啊!” 涂抹着紫红的长发,毫无品味的打扮,搂过一位衣着裸露的女孩,马逢祖边毫不掩饰地上下其手,边向旁边某位青年以示奉承地嬉笑着吹出了一口烟。 秦百亮,虽然与他们这群恶趣味的非主流厮混在一起,却也只是一身休闲装,除了挂出胸口的大金条,是唯一装扮超脱这群浮夸作势的人。平凡的打扮倒让他在不合适的人群里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猴急什么?你还以为我像你们以前依仗的那个土鳖李双般言而无信,人间蒸发掉?他那是个暴发户,智商欠费了,也不知被人打死在哪里——年轻人,悠着点,我秦百亮说带了就肯定会亮给你们开眼界!” 正说着,包厢的帐帘被掀开,走进来个一身运动服并以头罩兜帽遮脸的女孩;她的双手各抽着一个黑色大旅行包。 “呦!这是谁?亮少,你的兴趣挺广泛的嘛!” 一脸痞子样,马逢祖晓有兴致地大吼着,进而踩到沙发上吹了一声口哨。 可惜装腔作势还没几秒,吵杂音乐声的掩盖下,他已经被秦百亮一拳打翻在地;周围的小混混们没有敢上前阻拦的,甚至瞬间噤声起身站到一边,给运动衣女孩让开位置。 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那位女孩似乎并不与他身边的那些陪酒女孩身份平等。在秦百亮冰冷的目光下,挨了一拳却敢怒不敢言,马逢祖大气也不敢喘,只低声下气地退到一边,谨防妨碍了他们的对话。 “钱都准备好了。” 秦百亮边邀请着女孩坐下,边从身后捧出一个箱子。 然而女孩无视掉他的邀请,只站到他跟前扔下两个旅行包: “这一次不需要钱。我要你给我办件事。” “什么东西?” 没有打开旅行包,秦百亮皱了皱眉。 “尸体。” 短暂的述说,不当一回事的口气,还没让这些人反应过来,女孩便抛出了一个香囊: “名字是于捷,身份信息都在旅行包里,把他的所有痕迹从这个世上抹去,没有拒绝的余地。” 打开香囊,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闻香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低语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谁在呐呐自语? 夏日的炎热渗进泥土,此时扑面而来的是凉风的清新。睁开双眼,茶树看见了填充着整个眼眶的黄昏。 侧过脸颊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看见某处似若站立着许多西装革履的人影——眨了一下眼睛,茶树记起来了,那应该是尸体。 被操纵着行动的僵直躯体,或许称之为“丧尸”更合适? 最后的昏迷前,他确实对着这群诠释着渗人的丧尸下了命令。倘若是普通人被他们擒住,可想而知必然会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疯言疯语也无可厚非;只是他那个命令不是针对“异常”发出的吗?茶树无法想象得到如今在他们压制下念念有词的究竟是谁。 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仅仅依靠直觉的判断,需要给那濒临崩溃的人解除限制吗?可惜这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正如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丝与丧尸间的联系。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茶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把视线从丧尸群上移开,让他百味陈杂的是另一边被亵渎后生硬地伫立着的马依逸尸体;插在她头上的三支利箭依旧历历在目,更可谓触目惊心…… 好歹是有过交集的人。面对着无法挽回的一切,茶树能做的或许只有在离开前整理好她的遗体并将她埋掉。 打定主意,想得太多也无补于事。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茶树不无轻松地支起身子;坐在一滩已然凝固的僵硬血迹;意料之内伤口基本上愈合得差不多,让人诧异的唯有是那撒落一地的箭杆。 失去了箭头的箭杆和箭羽似乎正阐明着什么,带着平整的切口,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霸道的愈合。茶树也不知道这个形容是否贴切,更有可能是歌莉娅给他切断了箭矢?总而言之随着他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身体,倒没有感觉到不妥之处,就像愈合的过程不但把箭截断还融化了深陷其中的箭头般。 “你不能这样对我……” 无奈下的绝望缭绕在耳边,仿佛怨妇一样没有止境的重复述说,某人依然在呢喃低语。 拍打着身上的泥尘,茶树赶忙朝着丧尸群跑去。然而走得越近他的眉头皱得越厉害,那是他发现暴露在炎热的天气里,丧尸们的腐烂血肉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定睛一看,尸体们都已被燥热熏烤得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下挂着烂肉条的森森白骨。 或许这就是无法再进行操纵的原因? 透过尸体间的缝隙,茶树看见了一个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甚至可以说是风中残烛的中年人。嘴巴一张一合间,他的吐字越来越不清晰了;仅剩苟延残喘的一口气,却不知什么样的不甘使然,他还在勉强着自己说出那句话。 这是谁? 不敢多想,无论是谁,他可不像自己,茶树知道这种腥风剧毒下的忍耐早已达到了人类的承受极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更何况不清楚被禁锢的时间,那人依旧活着可以谓之“命悬一线”,指不定他什么时候会窒息。 顾不上脏乱和浓烈的尸臭,把手插到骸骨间,按压着润滑的尸油,使劲尝试拨开那些僵直的遗体,茶树竟发现它们宛如倒插在地面上的钢筋般纹丝不动! 怎么办? 尽管脱力这种情况不会出现,但力量不足却不能通过用时的长久来弥补,况且最严峻的境况是眼下这位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倘若想要拯救他的话,留给茶树的时间不会太多。 可能茶树需要一把撬棍?不,任何能用得上的东西,能破坏这些骨架的东西,哪怕是一把武器…… 猛然,茶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武器? 又抬眼看了看夹缝中岌岌可危、瞳孔散涣的男人…… 咬咬牙,他把手心拍在了作为枷锁的尸骨上——黑色的火焰徒然升起,迅速地在尸油上蔓延开去,并笼罩到互相交替支撑的整片烂肉白骨;熊熊燃烧着吞噬了黄昏下的光芒,最终把所有色彩熏染成漆黑! 努力控制着黑焰越过无法动弹的男人,不去点燃充斥着恶臭的空气,片刻的功夫,火焰便燃烧殆尽,化为了一缕青烟。 紧随着黑焰消逝湮灭成灰烬的,还有那堆骸骨…… 对非“异常”生效,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看到男人周围那一圈完全被消灭掉的土壤,茶树对此保留意见;他只为这一时救赎的成功而欣喜不已。至少以现在来说,对物质产生作用无疑是行之有效。 腐臭依旧,看着身上脏乱不堪、沾满油腻和肉块尚且动弹不得的中年男子,拨开那些因唯恐误及男人而选择避让的黏连着他身体的残存骨骼,茶树连忙把他拖出了那个毒辣恶劣的地方。 才得以仔细端详他的闲暇。孱弱的体型,瘦削的面容,还有截断的双腿,不禁让茶树疑惑:在这之前的战斗中存在过这么一号人吗?要说在不合时宜出现的残疾人,其印象理所当然会特别深刻——从眉梢间带出的一缕熟悉感并不足以让茶树辨认出他的身份。 直至看到那张紧贴在他背脊上与皱巴巴的衣服搅缠在一起的弓,以及因木质箭筒被压碎而划破衣服、混合着尸油给皮肤烙刻下深深印痕的箭,晃神片刻,茶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正是重伤自己的“猎人”! 落魄的形象,浑浑噩噩的神色,更甚于狼狈颓废地被丧尸钳制住说明了“异常”已经被消灭? “异常”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神态,思想,哪怕无中生有——既然知道本身就寄宿着“异常”,茶树不对宛如完全换了一个人般的猎人感到惊奇,他更讶然于到底是谁把那种“异常”驱离。 记忆里,这里本应存在互相对立的三方人。自己昏迷后显然无所作为,没有失败,也不曾胜利;倘若把猎人当成在博弈中失败的一方,那导致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莫里斯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能这样对我……” 凝视着天空的呆滞目光,一遍遍地重复着的话,即使脱离险境,也仍然没有改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黑暗中的路 藉由黄昏落下帷幕前的一点黯淡,茶树捧着最后一抔土撒到了马依逸的坟墓上。 总算完成了…… 看着空地中那个简陋的土堆,茶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他是有过要把她带回她原来所在地的想法,毕竟无论怎么说马依逸还没有作为脱离人类社会的存在,应该还有家人、朋友在等待着她——她理应得到拜祭和悼念,而不是被葬在这片无人问津的荒凉之地。 但这却是不切实际的。先不说茶树知不知道她的现今住址,终归不知道可以把她带回到人类社会、交由善于处理这些事的人群足矣;可惜他的身份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正如他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警察通缉。 又看了看泥泞满布的双手——心念意想间,黑色火焰徒然而生! 消灭物质真的是一个优秀属性吗?紧随着火焰的消失带走了污秽,把手清洁得一尘不染,无疑在这种时候的便捷看上去更胜于流水,茶树依旧怀有顾虑。更想到既然火焰的色光融入了夜色,显然就无法为照明所用。 或许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前,他需要一个手电筒?这确实是一个麻烦,同时不由得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麻烦处。 他应该拿这个发疯的残疾猎人怎么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猎人只是躺在那里,呆呆地仰望着苍穹,已经停下自言自语。 好歹还算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要把那人扔在这里吗?不,茶树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正如倘若他的定义是一个“异常”的消灭者,他的目的就是拯救,更何况人救人并不需要理由。 走到猎人身边,茶树把他扶着坐起后,一使劲把他背到背上;期间猎人并没有挣扎也不进行抗拒,就像一块轻飘飘、软绵绵的烂布般任由茶树摆布着无动于衷…… “你是那么单纯不是吗? 超乎我想象的正直,当之无愧的‘正义使者’;却是比起那些人的‘正义’,你那无欲无求的‘使命’更是引人发笑——幼稚的理想化,天真的正义感;你此刻的行动拯救不了任何人!” 猎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以一种极其嘲讽的口吻,在茶树背着他摸黑寻觅着道路的某一刻。 只是顿了顿,茶树继续在朦胧中摸索着朝某个方向前进: “呃,是这样啊……原来你还没完全疯掉——那就省省力气,别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要么给我指个方向,要么闭嘴。” “呵呵……哈哈!你居然以为你救得了我,自大的家伙,你是把自己当成圣人还是怎么的?把我背出树林然后呢?让我回归人类社会?你完全不明白我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有多么大威胁,无论在哪里这个失去了力量的我都是死路一条!” 咬牙切齿间,猎人仅仅在说话,倒是伏在茶树的背上一动不动。 “与我无关。我不管这么多,也管不了,更没有理想化的正义感,不是什么圣人。 跟你们为了生存、生活奔波劳碌不一样,我的目的不能再明确,就是消灭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异常’,并拯救不幸陷于其中的人。除此之外人类社会发生的任何矛盾都是你们的问题,我不会干预。” 茶树的口气格外平静。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 冷哼一声,从鼻孔里出气,进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猎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会有人在中了那么多箭、流了那么多血的情况下,置于烈日曝晒中不但没有任何死亡的征兆,还在不久后安然无恙吗? 那他就不应该是人。 片刻的沉默,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淡,听着茶树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猎人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丝支支吾吾的犹豫,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我……不想做出这种事,就像杀人之类……原本我就不是一个猎人,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并非一个草菅人命的人……” “一个书生,某家伙已然说过,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理解名为‘莫里斯’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它们将彻彻底底地扭曲人类及其社会,乃至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消灭’异常的原因。” 正说着,眼看一切快要完全裹进漆黑,想要加快脚步却看不见道路,茶树有点力不从心。 “拨开左边的草丛一直走,那应该是你……他们这些旅人过来的方向。” 意外地不计前嫌,猎人给了他一个选择。 停下脚步,朝着左边看去,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茶树什么也没看见: “你叫什么名字?” “谭泽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有点诧异,猎人还是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 “你好,谭泽鸥。介意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这里停止,茶树依旧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谭泽鸥没有防备;不知预感到什么,仿佛诠释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宛如激灵般的反应: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怕正如你所说,是一些小事的仇恨被那股力量放大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想来也不过如此……看开就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没什么事是看不开的。你我都知道时间是最好的创可贴。 天色越晚走路只会越来越艰难,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因为那不是一条走出树林的道路。” 不假思索,茶树回答了他。 “你是怎么……” 哑然失色,他的身体又是一阵颤动。 “一个失去了希望打算自行了断的人,恍如你在问我这个人的求生欲望,我只能说那是不存在的——你一开始就说了‘死路一条’;既然不存在生路,我想你更没有理由指出一条离开树林的道路。 还有那种仇恨真的是因为力量的怂恿吗?抑或在无可奈何中发现了寻求死亡的方法而不动声色地选择将这种愤怒隐藏起来…… 真实的愤恨,可惜我知道那种情感不会这么容易被时间褪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书生 破开茂密的草丛,脚尖踩在凸起的石块上,一瞬间拔兀而起;朝着某个不曾变化的方向,时而猛烈地奔跑冲刺,时而灵巧地雀跃前弹,扯开瞳孔中迷离幽暗的黑色火焰,茶树在树林间健步如飞。 依旧可以使用魔法,现在藉由前行的“无限视界”便是最好例子。抱着尝试的心态点燃,茶树才辨析到黑色火焰与银色火焰在对魔法的使用方面大体上并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异。 至于某个确凿的方向,发生“异常”便可凭借歌莉娅的指引轻易得知。那的确是一个较为危险的前路,但根据她的话,其无疑处于人类社会——这时候只要把握好与“异常”的距离,额外送走谭泽鸥也就轻而易举。 自从谭泽鸥的寻死目的被识破后,他便一直默不作声。即使听着茶树那些匪夷所思的语言和感觉到某些不可思议的行为,他也漠不关心,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般麻木不仁地任由茶树背着跑动。 直到在某一段路途凭借敏锐的感知、也或许是作为猎人时布下的简易警报,在黑暗中他察觉了茶树前进的方向。 “你要去哪里?” 突然,他一反常态地使劲用双手勒紧了茶树的脖子,迫使其因喘不过气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呃,你……你在干什么?” 一把挣脱开谭泽鸥的双手,把他甩到地上击起一声闷响,茶树才大口大口地换着气。 痛苦的哼哼彰显着他被摔得不轻,却硬是没有呻吟出声;好歹是自找麻烦,不出片刻谭泽鸥便把那种鼻音给咽了下去。充满警惕的质问下,依旧是那句话,似乎不问出来由便不会善罢甘休: “你要去哪里?” 任谁遭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都会生气,更何况此后被无理地要求给攻击者解释——再怎么不想回答,但第二次重复的问题很难不让茶树察觉到端倪;尤其在“无限视界”生效的时间里,虽然他确实能把握到物品的位置,然而对于一些细节就是视觉盲区,包括现在谭泽鸥的表情。 正如无法得知这种异状倒映着什么,压下怒火,茶树终究还是不动声色地作出回答: “出去。” “出去!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走!” 几乎是歇斯底里,谭泽鸥吼了出来。 寂静的树林里,随着阵阵扑扇着翅膀打在叶子间的喧哗,毫无疑问,那一声怒不可遏的吼叫惊起了鸟群。 “为什么不能往那个方向走?不要说是因为你知道这个方向可以走出树林,却忌惮着回归人类社会而选择回避——再次自寻死路可不是一个理由。” 这一次茶树没有掩饰自己的恼怒,反问的语气中处处透露着冰冷与不可置疑。 “你……可笑!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生路又何尝来‘自寻死路’?反正都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隔着黑暗,十分勉强的讥讽下,不知在害怕着什么,谭泽鸥的喘息越来越浓重。 “是的,没有生路,如果你真的那么看得开,前面就没必要误导我步入死路。再者另外一种可以猜想到的情况——如你所说横竖都是死,比起死亡而言,你更畏惧着什么,导致你宁可自取灭亡也不愿面对。 既愤怒又畏惧,甚至失去了向生活反抗的勇气,只能作茧自缚捶胸顿足。 其实这些也不关我的事,到底是人类社会的矛盾,倒是我不希望你在还没回归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前就死在这里。只要出了这个树林,你想怎样都好,怎么拿捏自己的生命是你的选择题。” 在救人的理由这个问题上,茶树还是把某些情况隐瞒了。 实际上谭泽鸥真的还没回归到他的人生吗?不,在“异常”被剥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茶树的事。 茶树完全可以扬长而去,放任他自生自灭。只是能想象得到一个残疾人孑然无依的结果,哪怕制止“异常”所造就的任何一种牺牲;茶树的期望是或许出了这个树林,他的想法会有所改变——至少在自己的行动下,有人获救了,其中多多少少包含着对马依逸的愧意。 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一直在拒绝:伸出手想把谭泽鸥再次背起来的前一刻,触碰到他肢体的刹那间,却被他避开了。 “你根本不明白……” 始料不及,谭泽鸥的整个身体都在如坠冰窟般颤抖;他终究是放下了自尊,带着哭腔,展现出内心的那一面脆弱,似在呐呐自语: “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些人的恐怖……” 意识到这是一道心坎,茶树叹了口气: “确实,不是‘异常’就与我无关,但并不意味着我对所有事都无动于衷。‘不会干预’……并非是一个信誓旦旦的承诺,就像我曾经在一架列车上主动去阻止某个枪击的悲剧——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说出来。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可以作为一个路人,把建议、办法抑或具体的帮助提供给你。 当然,可能方法你已经听过了不少,对你而言都无补于事;但你完全可以对我抱有希望,就像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方法也超越了平凡人的界限,前提是你先得活下去,然后把整个事件描述出来。” 透过漆黑的火焰,茶树看到他在抹着眼睛。 “我……曾经是一个‘书生’。这个词我不懂你们怎么会知道,但确实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一个名号——意思就是那种整天沉浸在书海里,以代笔或者抄抄写写、往杂志上投稿为生的家伙。 不算太拮据,也总算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美满的家庭,直到那时,我还是一个健全的人。” 已然崩溃的心理防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泣不成声,破口大骂: “就因为一间房子、一块地,那些混账!钱权交易、以权谋私的混蛋竟然做出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茶树没有阻止他的发泄。尽管在黑暗中,除去一些细节,结合那股不甘,一切在茶树的瞳孔里呈现得一清二楚;失声痛哭,那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刚才那般失去灵魂的躯壳。 良久他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往下说: “我们没有谈妥这块地的交付事宜。 他们就开始不择手段了。 威胁只是噩梦的开端,试问那种恶劣的言行又怎么会让一个笔枪纸弹的书生轻易屈服?不屑一顾,那时候我还觉得不过是庸俗势利、唯利是图之人的强弩之末,除了逞口舌的一时之快,根本不足为道。倘若毕恭毕敬尚且还有商量的余地,污言秽语之下,我就更不可能与他们交易了。 然而在一个天昏地暗的夜晚,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万万没想到,他们这群丧心病狂的渣滓,竟然藉由夜深人静,甚至对屋内的人不管不顾,直接开始强拆!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唯一幸免于难的我,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遇难了。我的家庭被那些没有良心的禽兽弄得支零破碎! 那时我的身体尚且健全。 我能怎么办?独自一人,悲痛欲绝,满腔愤慨,唯有以笔为戈,走上了寻求公正与刑罚之道。 然而,我更没想到权力居然成了财富的附庸!所有往上的言行都被截下了,不是被‘踢皮球’,就是被告知‘无法处理’甚至置若罔闻嗤之以鼻,那可是数条无辜的人命啊!直到那些为所欲为的禽兽们趾高气扬地在我眼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我才终于惊觉一切都不过于利益的环环相扣。 可谓怒气冲天,我恨不得把那些同流合污的猪彘狼狗一个个都给一刀毙命,以慰我家所有死者的在天之灵!只可惜我孤苦伶仃,除了眼下这支笔,我力不从心,甚至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又怎么去揪出那些深渊巨口? 口诛笔伐,这是我唯一的途径。 可是这些狼心狗肺的毒蛇,竟然监视着我!在我还来不及接触出版社之前,就被他们控制住了,再以后便是暗无天日的监禁与折磨,掴打挝揉,零敲碎受。最后把我的双腿砍断,残存一息,却也不让我了断,只把我丢到树林中等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同伙 狭小的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不时闪烁。 随处可见的灰尘垃圾淤积成泥。只有一个小房间外带浴室的出租屋,也不过摆放着一张床,一副桌椅,以及一个丢满了安全套的垃圾篓。 看上去就不像住人的屋子,很显然是一个恶趣味的临时欲望发泄地;整个房间弥漫着淫靡的恶臭与狂野的脏乱,此刻更是多了两个旅行包。 “哇喔,阿祖,你这屋子条件不错嘛!” 花哨的服装下,画了眼影,戴着耳夹,染成枯草般的头发抹上厚厚一层发胶;油光发亮得像个小姑娘一样满身古龙水味的青年,以示羡慕地吹了一声口哨,在房间里煞有介事地走动着四处打量。 可惜那一头紫色的短发黯淡无光;捂着红肿的脸颊,并没有他那种乐于探索秘密的兴致,马逢祖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呆滞地看着那两个袋子骂骂咧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蒋旺,你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秦百亮那混蛋,依着他爹是当官的便为所欲为,跟李双一个模子……不,比李双还垃圾,他是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不单止给了我一拳,还若无其事地拿我们当骡马差使?那富二代起码不会给我们找事,懂得大家一起嗨皮。 该死的秦百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在浴室门前,蒋旺停下了脚步,满不在乎地打开门朝里面张望,语气里带着戏谑: “阿祖,那是你不会看脸色行事,被揍了才这么说的吧。 这也没办法不是吗,毕竟前面已经说好了。跟随他,只要报出他的名号便能享受到与李双那时等同的荣华富贵,我们依旧可以维持爽到极点的派对式生活。你知道那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人生。 不仅仅作为投资者,他只要求我们在被需要时贡献一点力量,除此之外甚至把钱给到我们手上。 一张张巴掌大的钞票,任由我们挥霍! 不要告诉我你不心动,我只知道你眼都直了。这不比以前好得多?想来往时只能像个gay一样一天到晚粘在那富二代身边,玩的都是他玩过的,就等着他请客,什么都要迎合他的兴趣,都快恶心死我了。 噢,不该在你面前说李双坏话,毕竟你们的关系还是很铁的,就像你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夜市上被他一顿臭骂;所以前面的话你就忘了吧。 何况这一次也有言在先,是秦百亮给我们一些‘好东西’尝尝才把我们叫出来——对了,你怎么不在浴室里留下一些纪念品,好让我看看你的‘战绩’;想来鸳鸯浴也洗过不少吧?居然这么一块‘风水宝地’现在才请我过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突然,一声重响把蒋旺吓了一跳,也打断了他那泛泛而谈的话;回过头,那是马逢祖已经狠狠地一脚踢在床沿上。 “蒋旺啊蒋旺,是你傻还是我傻?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确实跟李双混的还可以,这间房子也是他失踪前给我的钥匙。 但他可不会制造什么大新闻,顶多撩撩女人,吸食一点违禁品而已——杀人?让我们处理尸体?还说上面已经打好掩护?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警察们更不可能息事宁人;公安要追究下来,再大的官衔也保不住你。 当然打好掩护了,一旦走漏风声就把我们当替罪羊推出去,毕竟是我们给他们擦的屁股,证据无疑是尸体就在我们手上,任谁都能想到。 还有那垃圾闻香瓶,现在想想那就是一个把我们钓出来插赃嫁祸的借口!秦百亮还装出一副无比慎重的姿态戴上手套取出里面的粉末给我们尝尝,只能骗骗那些没有尝过‘好货’的上班族,那东西的劲头可是连最差的药粉也比不上!” 两眼通红,马逢祖咬牙切齿地说着;那是现在才想明白,觉得自己上了当,懊悔莫及,此刻他甚至连把秦百亮撕成两半的心都有。 这时候蒋旺终于反应过来,一改前面的玩世不恭,神色里满是慌张和恐惧: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阿祖……这可怎么办?要不直接报警?” “你是笨蛋吗? 报警?你在自取灭亡!都说他们做这一手就是为了栽赃,就是给警察做的准备,报警后只有我们会被逮捕;他们上头有人,无论我们给警察再说什么,即使有微乎其微的几率说清了,我们也不可能脱身! 况且尸体就在我们这,证据确凿,要怎么解释清楚? 这个黑锅我们是背定了。只有一条路,就是照着他们的话去做,处理掉尸体,然后祈求着警察无能,什么也发现不了,以至于秦百亮也不会画蛇添足故意把我们暴露给警察……” 把嘴唇咬出血来,马逢祖使劲抓揉着头发,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发现自己早已在有心人的算计下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从希望的云霄跌入绝望的深渊,这差距足以让人遭受最痛苦的打击而变得疯狂。 前一秒还幻想着美好的现状,这一刻却得知自己是代罪羔羊——蒋旺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中闪烁着异彩,却是无可奈何后的胡言乱语,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要不我们向其他人寻求帮助?例如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姐姐,让她设法把我们隐藏起来。瞧,她不是一个冒险家吗?只要让她给我们传授一些野外谋生的技巧,我们就可以到密林深处躲藏起来。 最后隐居深山,任谁也找不到我们,更不用为这堆破烂埋单,警察爱怎么样怎么样……” “闭嘴!蒋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听着!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姐,我第一个就把你宰了。除了把她卷入到这件破事里,那什么也改变不了;为什么不认清事实,现在就去把这具尸体处理掉? 幸亏她跟朋友已然离开去冒险,没十来半月回不来,不然肯定因为你的骚主意城门鱼殃。” 瞪着眼睛,马逢祖恶狠狠地警告着蒋旺,给他述说着自己的底线。 好在蒋旺也清醒了,唯唯诺诺,连声答应: “我……我知道了,不会说给她听的;那我们现在应该拿这具尸体怎么办?” “埋掉。” 简单明了的回答。 打定主意,趁着夜色,那一股妄劲还没消退,马逢祖提起两个旅行包打开门便往外走,并回头示意蒋旺跟上——眼角的余光中,那一边蒋旺的身后,明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浴室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关上,抑或说在他心底那扇门有点未曾被打开过的错觉。 刚才确实是蒋旺打开了……药物的副作用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强加的幻象 夜晚,黑糊糊的树林里,草木缝隙间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明亮的车灯在眼前撒下一地葱茏的魍魉——随着阵阵划破静谧的轰鸣,摩托跑车在崎岖不平的林中小道上一路疾驰。 “阿祖……阿祖,这里应该可以了吧,我担心走得太远到时候咱们迷路了走不回去……” 颤抖的语气彰显着蒋旺的胆战心惊;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视野里,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挑出一片树木间杂草尚且较少的空地,马逢祖停下摩托,熄灭了火: “也对,这种地方就不是人来的。我们在这里把事情办掉好了。” 丢下两旅行包和两把铁锹,对着空地,只把车头的灯光调到最亮,马逢祖率先跳下了车。 忙不迭地捡起铁锹,一把留在自己手上,另一把抬手便朝蒋旺抛去。 “啪嗒!” 然而,铁锹却出乎意料掉到了地上。 回头望去,那是蒋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面前正是那把铁锹。 “该死!又怎么了?” 马逢祖只迫切地希望能赶快把事情办完然后回到住所忘掉一切,他甚至不想在这里耽误哪怕一分一秒;因此对于蒋旺每一次意料之外的行动,他都认为是没有必要的拖延。而那种默认的“熬时间”更让他如坐针毡,恼怒不已。 “我……我没有接住……” 蒋旺摊了摊手,以示无辜。 “那就捡起来!我求你别搞我了,这么个大晚上,别什么事都一惊一乍的好吗?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别给我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愤忿地骂了几句听不懂的脏话,也不知是在数落蒋旺的胆小如鼠,还是给蒙着夜色做着见不得光的事的自己壮胆;随后更是不再理睬他,马逢祖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按下铁锹,舀出第一抔土……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足以埋掉两个旅行包的土坑差不多成型,把铁锹插到一边,马逢祖情不自禁地直起身体——边敲着腰椎,边抖动衣领扇着风。 藉由车灯,映进他的眼帘,蒋旺也是大汗淋漓,拿着铁锹的双手却没有停止。 突然,灯光所及之处的边缘,透过眼角的余光,他好像还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具人偶吗? 与侏儒相比,身体却过于纤细,那是异乎寻常地合理的比例;与袖珍人相比,精致的脸蛋下,五官的刻画却过分地动漫化,尤其是那双晶晶亮的黑瞳大眼睛;倒是以人偶的标准评价,比起普通的诅咒人偶那是出类拔萃地美丽。 但再可爱的人偶,在这种时候出现,也诡异得可怕。 心底瞬间悬空。倒吸一口凉气,马逢祖的身体在发麻,却阻碍不了他条件发射般做出反应——猛地拔起双腿奋力划动着跑向摩托车! “‘异常’,异于常理,通俗地说那是叛逆世界规则的一切不寻常。 它们不从属自然的演变,也不属于宇宙的未知,打个比方,倘若把世界比喻成生物体,‘异常’就是病毒、肿瘤。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正如它们不迎合规律,不阐述道理,没有目的,只会带来灾难、恶意。 唯一的结果是不会导致新生的毁灭。 理论上‘异常’可以在任何事、任何物发生,不受控于意识。然而出于某个特殊的理由,它们更乐意寄生在人类身上——例如此刻的你。” 拉出狭长的黑影,岔开耀眼的光线,迫使他停下,茶树挡在了车头的灯光前。 “胡说什么傻话!蒋旺!我们被发现了,不想死就快把他拿下!” 掩着眼睛,意识到匆忙下并没有带上铁锹,以光线的角度来看自己更是处于劣势,马逢祖只能大声吆喝着同伙,企图在发生什么事之前先把面前的不速之客压制了,以武力占据主动。 可惜良久的等待并没有让他如愿以偿。 “蒋……” 心急火燎地转过身,刚要气急败坏地大吼出声的一刹那,马逢祖居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的移动,悄无声息地,那个精致的人偶已经到了眼前! 汗流如雨,此刻的惊惧让他战战兢兢,无以言喻地张大着嘴巴。 分秒如年,感觉上似乎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许久的沉默后,喉结滚动间,他才硬着头皮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想干什么……” “异常,剥离。” 朱唇轻启,人偶的话就如水珠滴落深潭,击碎了静谧般明确清晰。 又如一点针尖大小的锋芒穿透了心扉,划着一道冰冷的轨迹直刺进脑海。 “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犹如当头一棒,更使马逢祖重心不稳,双腿疲软地乱踢着好歹算是没有倒下;与此同时,彷如喝醉酒般把景物一分为多、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在他视觉所无法触及的地方,那是他眼睛的血丝犹如爬行着的红色线虫般触目惊心地蔓延遍布到整个眼球…… 达到了一定程度,似乎诠释着物极必反,血丝在迅速地褪散…… 朦胧中,他看到了摇曳着的黑色火焰,却不知道那火焰在灼烧着什么…… 对了,蒋旺是谁? 马逢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自己确实得罪了秦百亮,刻意安排自己做事,插装嫁祸给自己也是情理之中,那么另外一个人呢?要知道当初跟随着李双的人不止他一个,换句话说那一次派对上的小混混们都曾是李双的“同伙”,所以与李双有关就不成理由。 或许只是不说,那人在不经意中已然忤逆到了秦百亮? 或许如此,但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也对他没有印象,他们这种人更没有所谓的“挚友”和“友谊”;即使共患难,也就仅此而已。那时自己会做的极限莫过于把这两个旅行包一人一个分摊处理,不可能把他带回自己的“秘密房间”。 没有聊过的话,那人又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有一个姐姐? 脑袋在轰鸣;马逢祖的思绪很混乱,唯有痛苦地摇头晃脑捕捉着那丝丝光线下的景致祈求能想到什么。终于不经意瞥到那落在边上的另一把铁锹,猛然惊觉——那把铁锹在一开始抛出去落到地面后就未曾动过! 总算完全清醒过来,迫切地举目四望,除了一身邋遢的少年还站在灯光前,以及那早已不知所踪的人偶,意料之内他看不见一个人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不期而遇后 “别走!小子,我认得你!” 大步上前,马逢祖伸出手一把按在了正要离开的茶树肩膀上, “李双,你还记得吗?那个富二代;在夜市里,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你与他在一起——不得不说我小看你了,你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现在想来恐怕李双也是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在哪里?” 说起李双,茶树还是有一点印象——那位第一次遇见的重瞳人。 至于眼前这染着紫发,流氓痞子样的青年,他却不太记得清,思考着兴许是某位尚且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恶趣味的打扮说其是李双的某个猪朋狗友也无可厚非。既然这个人提到李双了,想来那时的结局在茶树眼里依旧扑朔迷离,他也无法作出回答。 毕竟那段时间是契约的薄弱期,最主要的原因是歌莉娅出于某个理由消失了。 就算询问她,也不会有答案。 或许能由这个青年引导出那时候的真相?对眼下将要发生的一切,茶树不由自主地多留了一个心眼: “你说的那位李双,我确实认识,只可惜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也不知道他的结局到底怎样了。 我叫茶树,你是?” “马逢祖。” 挑了挑眉毛,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马逢祖却没有把溢于言表的不满表达出来;到底比起执着于李双,他更在乎自己——他的话有点局促: “茶树,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天师,或者道士、和尚……管他呢!瞧,你是一个好人,我说的是充满正义感的人——你肯定不会拒绝驱除妖魔鬼怪,而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联系刚才发生的事,马逢祖不难猜测到自己是被“附身”抑或被“下了蛊”。 归根到底他认为秦百亮这个人很有问题:如果那人掌控了某种超自然力量,并且在自己身上施法了,只要自己还没脱离他的掌控,就必然还会有下一次。 想起莫名其妙熟络的“蒋旺”,事实上在别人眼里却一直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语,就不觉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敢想象下一次施放在他身上的邪术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为此他需要脱离秦百亮,最起码能找寻到可以自保的力量。 在马逢祖看来,那就应该是眼前的少年。 “现在?” 茶树看了看他身后,那里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还有摆放在土地上的两个旅行包——加上一个在夜晚开着摩托到野外的青年?除去“异常”的操纵,这种情景说不出的怪异。无论怎么说,在决定是否答应他之前,先要明白他的目的,理解他是否存在把一切归咎于“异常”的自觉。 马逢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 他应该怎么解释?文化水平注定了他扮演的角色,也限制了他的思想。正如在他眼里,法师、驱魔人都有着高明的手段;他更不敢否认茶树只需捏指一算,便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件,或许此刻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尽管十分不愿意,作出一副忸怩的小姑娘姿态,面红耳赤,难堪不已,马逢祖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我……我在埋尸……但我不想这样的!人不是我杀的!是有人想给我插赃嫁祸!你知道身处我这个地位,有些事身不由己,也容不得我拒绝……” “好吧,我明白了,可能说明情况需要一点时间,能容我先把某人带过来吗?一个‘异常’的受害者;在确定环境以前,我把他留在了某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面不改色,茶树不认为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也正好因为谭泽鸥行动不便而先把他放到了某棵树的枝干上。 然而在马逢祖听来却大相径庭,那似乎是不愿意帮助他而找借口离开的措辞,更觉得那是把他误会成了一个杀人犯,倒是焦急地再次伸出手把茶树拖住了: “不!你不明白!我不是杀人犯!我是被冤枉的!他们……他们甚至给我下了蛊,这些都是他们干的,他们会奇怪的法术……” 会奇怪的法术?意思是他身上的“异常”是被强加的? 这句话确实吸引了茶树的注意。但目前他还是认识到得把谭泽鸥接过来,无论怎么说,一片漆黑的树林对于受尽苦难至今依旧滴水不进的残疾人来说还是过于危险,也好不容易才让其放弃寻死的心思: “你的话已经不能说得太清晰。可我确实有点事,需要离开一会儿把某人接来这里,意思是我肯定会回来——你想要我相信你,就必然先相信我;还有,即使你真的杀了人,我并不害怕杀人犯。” “不!不!别这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万一……假如有什么万一……” 抓住希望的稻草容不得放开,就像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即便自觉地放开双手,行动上没有作出阻拦,马逢祖却也气急填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发现并没有反驳茶树的根据,躬下身子,只一个劲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猛然,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停下狠劲锤着大腿的双手,他抬起头: “对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得带上我……” 然而,他的眼前,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茶树已经失去了踪影。 “茶树?茶树……茶大师……” 心脏似乎抵在了悬崖边;颤颤巍巍的语气倒映出马逢祖的忐忑。屏气凝神地聆听,小心翼翼地左右环视,除了摩托车的前灯依然安静地发散着耀眼夺目的光,那种明亮的光芒下,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办? 幽森的夜晚,眨眼间安静下来的环境,加上涂抹着漆黑的树林里传出阵阵怪鸟的长鸣,无不让马逢祖胆战心惊。 独自一人的境况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周遭环境的恶劣更让他不住地往恶里臆测:为什么没有听见茶树离开的声音?悄无声息,太奇怪了……就像那具人偶一样——对了,人偶到哪里去了?莫不是…… 机械地转过头,在煞白的灯光下,颤抖着看向那两个旅行袋,他不会忘记自己此刻正要做的事…… 不像前一刻,鬼神如今已然在他的脑海里下了定义;马逢祖木讷地走向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约定揭露的掩埋 “为什么你不去报警?”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回过头,马逢祖再次看见茶树,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车头灯下,看到茶树背上与其说是人却几乎只剩下一具骷髅的瘦骨嶙峋的家伙,他再次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谁?” 脖子上凉飕飕的,才发现冷汗已沾湿了衣襟;没有回答茶树,却是迫不及待地询问;那似乎比起他现在所做的不光彩的事,知道此人身份对他而言具有更重要的意义。 眼看着谭泽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茶树只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下;毕竟此刻相对于互相介绍身份,然后友好地问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说过了,受‘异常’迫害的人。这位是谭泽鸥,他叫马逢祖。 现在,马逢祖,能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为什么不去报警。不要跟我说警察不会相信你,只要你洗掉这身颜色;就我的见解,我也不认为警察会这么无能。尽管他们有时候确实会是非不分,但那建立于他们所了解到的信息之上。” 哼哼着鼻息,谭泽鸥不知是认同还是质疑;总而言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滴水不进和不去除掉那身尸体的臭味,他只会越来越虚弱。 “秦百亮,向我施法的那个人,是个官二代……他已经给上下打好关系——现在尸体就在我手里,任何于他不利的情况,嫁祸在我这个充满污点的人身上实在太简单了,只凭我的一面之词,什么也无法说清……” 没有隐瞒,正如茶树没有弃他而去给了马逢祖极大的信心;他只想赶忙找到“高人”的协助解决这一摞子麻烦事。 “又是上面的问题吗……就社会构筑的角度而言,处于下层的人们想解决上层的问题确实是难上加难,就像他们需要一把梯子…… 算了,也幸亏你没有报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你已经挖好坑了,毫无办法之际,无论这个受害者是谁,就先把他埋在这里吧;但请你谨记你现在所做的事和尸首所处的位置,那将成为你背负着的责任。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把他挖出来好好安葬掉,不但对他,还是对你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埋葬了人性的家伙;人性,才应该是人类存活于世上的唯一证明……” 目光掠过那两个旅行包,茶树若有所思;恰到好处的停顿,一番话更是耐人寻味。待马逢祖连声答应,他才继续往下说: “你说过需要我的帮助,但在我答应你之前,我也想从你这里得到一点帮助。” 示意了一下背上的谭泽鸥,马逢祖恍然大悟;既然茶树不在意,他便也顾不上脏乱,只忙不迭地把谭泽鸥抱到了自己的摩托车上坐稳。 随后迅速地把旅行包掩埋掉,并在附近剥了几根粗树枝给埋尸的地方做了记号,马逢祖扔掉铁锹,最终骑上摩托,载着茶树和谭泽鸥扬长而去…… 马逢祖家,这是一个双人小公寓。 一路的恶臭难闻让马逢祖记忆犹新。把背着谭泽鸥的茶树迎进屋子,这一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进浴室放着热水: “茶树,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认为你和他都需要洗个澡了……” “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他需要水和食物。” 把谭泽鸥放到一把椅子上,茶树得以环视着四周——这间不大的屋子包括一个客厅,夹带着两个卧室和浴室、厨房,就房子来说已经很好了。不算贫穷也不算富裕的中等收入人家,这是茶树从观察中得来的结论。 然而让人疑惑的却是这里更像某位女孩子的居所,而不是马逢祖的居住地;尤其是客厅里每件物品都迎合着女孩子的喜好,也过于干净整洁,与他那劣质的打扮和品味都大相径庭。 “呃,我也不知道,很久没回来了。你看下冰箱,那里应该有食物的。” 从浴室出来,马逢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某间卧室门,从中找来了一些男士衣服——就像他知道那些东西会被存放在哪里,抑或他真的住在这儿,即便这里没有任何他住过的痕迹。 依着他的话,茶树打开了冰箱——没有熟食,甚至差不多被清空掉,除了一些密封的零食罐头和方便面: “好极了……” “‘很久没回来’是什么意思?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 可惜没看到照片,茶树把可以吃的都一股脑地端了出来摆到谭泽鸥面前,任由他狼吞虎咽;无论有没有营养,他的生命体征总算维持住了。 “这里是原来我跟大姐合租的地方,亲姐姐。她好像是去哪里探险了,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所以便空置着。 说是合租,其实是她把租金全部担负了。虽然她不介意,但你能看到的,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待着这里也只是给她添麻烦而已;我可不想麻烦她,所以一年半载才象征性地回来一两次。现在是实在想不到去处了,才带你们来的这里。” 边解释着,马逢祖已然换好了一套并没有那么花哨的衣服,又小跑到浴室: “换洗的衣服都已经准备好,勉强穿我的就可以——水温差不多了,你们谁先洗澡?” 心里一咯噔:姓马,探险,女性。这些关键词不能不引起茶树的注意: “你的姐姐,是叫马依逸?” “呃,你怎么知道,看到写有她名字的书纸了吗?” 紫色的头发在晃动,马逢祖从浴室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别管她了,近期也不会回来的,所以随便点就好。茶树,你先洗吧……茶树?” 不是近期不会回来,而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把眼睛埋进了发梢的阴影,没有回答他,茶树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要把那个悲剧告诉他吗?此刻他喜出望外,恍如抓住了希望,却不知道那希望的背后却隐藏着最悲伤的绝望…… 选择的两边分别是告诉他和不告诉他。 事实上,他总有一天会明白。 隐瞒下来到底为了什么?如果仅仅为了享受他的好意,害怕看见那悲伤的神色而藏匿着他理应知道的事,美其名曰谎言的善意,这无疑是自私——到底是自己不敢面对着那真相的悲伤,而强行嫁接在他身上,以为他也不愿接受事实,却让他不久后陷入更长久的不必要的焦虑与伤痛…… 那就告诉他吧! 可惜茶树无法预测到告诉马逢祖噩耗后的未来,意味着他得提前做出最坏结果的准备——阻止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最痛苦的恶意;给马逢祖的伤害固然是最深的,但倘若他会把伤痛发泄到其他人身上,自己是不要紧,但那不应该是已经遭受重创的谭泽鸥。 换言之,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茶树抬起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停止时间 早上。 “所以现在我们的计划是?他的家在这个城市里?” 依旧是那一头紫发,无法改变的丑陋;倒是普通的装扮让马逢祖看起来还算正常,给人的印象大体上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叛逆的年轻人,而并非桀骜不驯的小混混。 在前面多时,茶树已经给他说明了谭泽鸥的情况,当然那是在普通人可以理解的程度,该忽略的还是忽略掉。总体说出来便是谭泽鸥的事情优先,虽然马逢祖的事件在他自己看来也很迫切,但无奈拗不过茶树的坚持,唯有让步了。 “是的,我的家就在这个城市;说是家,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谈不上计划,我觉得我们应先到我家的原住址看看…… 茶树,假若你真的可以解决一切,我会感激不尽;因此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那应该由你来拿主意。” 晃悠着空空如也的裤管,骨瘦如柴的身躯让谭泽鸥看上去脆弱不堪,好歹却是恢复了一点血色;大体上的形象是一个孱弱的中年人。 总归被社会吸纳,走到了伸张正义,而不得不与人为敌的道路。 看着一边的空气,茶树只在不经意的沉默中叹息。更多地,他思考着歌莉娅是否依然还在他的身边——至少可以为那即将引发的结果做出对与错的判断,适时给自己不会步向悲剧的引导。 此刻的歌莉娅又在想什么?难道这一切都已经在她的预料之内?他想起他还来不及询问她任何有关那股黑色火焰的情况。不过也能大概揣测到结果,无非是总会知道,让他自己进行摸索。 或许这一些事的发生正是为了让自己探索黑色火焰的潜在意义…… 多少给人以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看着自己的手心,茶树若有所思: “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先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茶树,你怎么了?” 紧了紧拳头,谭泽鸥凝神盯着他的眼睛。 “不,没什么……” 收回手,茶树站了起来…… 半小时后,一辆计程车停在了标明“升科大楼”等字样的建筑工地前。 原本透过计程车的茶色玻璃看出去尚且必然冒着太阳光的灿烂——各式各样机械的摩擦声与碰撞声中,包工头拿着喇叭在大声呼喝着指挥,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匆匆忙忙地负重来回跑动;制造着巨大噪音的工地上一片火辣辣,让人耳膜发痛。 然而茶树打开车门的下一刻,只来得及抬头张望那发生在天空的变化:随着阳光宛如刻画在高处的壁画般不再毒辣,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与静谧的空间,视觉骤然失去,伸手不见五指,同时所有声音也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他还没反应过来;同一时间,不明发光物也不知于何处出现,茶树的眼前重新亮了起来,并藉此再次捕捉到周围的色彩景致。 猛然警觉,回头看向车内:坐在车前座的谭泽鸥尚且腿脚不方便还等待着帮助,理所当然地无动于衷也便看不出异样;倒是马逢祖手里拿着钱币,正要伸过铁栅栏,动作却凝滞在那一瞬间…… 不敢确定发生什么事,茶树慌忙攀着车顶,把目光抛到其他环境。 那一边的道路上,行人里,有的扬起脚尖却没有落下,不可思议地冻结在走路的某一个过程性动作;有的拨开公文包双腿离地,似若焦急地奔跑居然却令其匪夷所思地凝固在空中,违背了任何道理…… 更甚于有人恰好张开了嘴,这边手里正摸索进口袋似乎在找寻着打火机,那边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正要落下此刻却悬在空中的香烟,弯曲着身体想做出反应的千钧一发之际,却被定格住了。 至于汽车,每一辆都仿佛停在了车道上——至少从不再转动的轮子上看不出它们奔跑的模样,明明驾驶座上的人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显而易见,车流和人流都被生硬地截断了,通过一种最霸道的方式。 时间停止? 顿时,茶树大惊失色。从天上不再灼目的太阳可以看出,不单单是所在环境的时间被制约了,而是整个宇宙?先抛弃不可而知的大宇宙,就眼前看来,能制止太阳传递物质和能量的过程和物理规则运作的齿轮无疑彰显出那种力量磅礴得恐怖。 因为光芒被停止了所以无法探进瞳孔,进而导致视觉的失去,正如时间停止前片刻的漆黑;或许不止是视觉,那转瞬即逝的须臾里是所有感觉都已失去。 为什么自己没有遭受影响?不是没有遭受影响,而是只有自己受到了影响。 就身处环境的特殊性质看来,毫无疑问并没有什么不明发光体。即便不具有人类的肉身,这个身体还是兼具着人体的性质——失去了光芒就看不见,失去了声音就听不见;而现在的自己所有感知健全,恐怕都属于被强制赋予! 在茶树的认识里只有她具有那般能耐。 回过头,他果然看见了以人偶躯体呈现在身后的小小的歌莉娅——上一次见面,是在昨晚,为马逢祖驱离“异常”时。由于看到了她,关于无法解释的灵异人偶,马逢祖也曾试探着向他咨询过几次,但都被他掩饰过去了。 不过都是一些短暂局促而有点顽皮性质的呈现,意思是茶树觉得她完全可以不把那人偶的姿态暴露出来;现在却特意把时间暂停了,在人群之中出现?那就出乎他意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惊魂未定之余,茶树迫不及待地向她询问。 细长的睫毛下,那双大眼睛看了一眼他,继而转向远处;歌莉娅似在自言自语: “异常,剥离。” 这里存在着“异常”?可向来都不是她隐身在空气里私下告诉自己的吗?这是茶树的第一反应。才突然想到昨天她曾告诉自己某个方向存在“异常”,难道不是指马逢祖身上的“异常”?察觉到某丝暗含着的不祥,他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不可估测,只屏气凝神地看着歌莉娅。 明明色光已然冻结,她的瞳孔中依然玄而又玄地流转开一缕光芒!垂下眼睑,缓缓地把小巧的右手抬到胸前,歌莉娅的神色里只有漠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投影的方法 沿着歌莉娅所面朝的方向看去,映在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那是不计其数的黑烟!几乎从每个人的头顶上冉冉升起,宛如傍晚乡村里的袅袅炊烟,却构不成一副美丽的画卷,相反它们分别凝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细柱,多出那么股浓重发黑的不祥。 “异常”应该是什么样子?茶树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正如“异常”的模样千奇百怪,扭曲下孕生的能力也光怪陆离。至于此一时的黑烟,只是歌莉娅把“异常”分离出人体时硬性让它们呈现的一种视觉效果罢了。 彼一刻拳头轻握,肉眼可见地,她便使那一股股黑烟在每个人头顶的空气中凭空聚合成一个个流转着黑色的浓郁球体——毫无疑问能操纵着“异常”做到这个程度,想必消灭它们乃至她曾提及的魔女和“异常”的根源也轻而易举,可惜歌莉娅并没有那种主动性。 或许歌莉娅就是“异常”的根源? 没有来由地探出脑海的想法,令茶树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进而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凝视着漆黑秀发烘托下侧脸的美丽,晶莹瞳孔倒映出神色的冰冷,随后他便不动声色地轻摇着脑袋把那想法抹去: 就目前看来,“异常”的性质是破坏和毁灭。倘若她需要毁灭世界,以她的能力显然轻而易举,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还帮助着自己消灭“异常”…… 除非还存在一些就连歌莉娅也无法把握的事,例如另一个她?茶树不会忘记,那个彷如现实的梦境。在那里,歌莉娅说过必须破坏他。 想起来,还有一个挥舞着银白的少女,比起自己,她似乎更能自如地操纵火焰。 “火焰,铸造武器。” 歌莉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仿佛洞悉他的想法,迎合着他刚想到的某种现象,她说出了在他身上未曾实现的事。 她真的能读取人的思维?茶树不得而知,不过往眼前望去,歌莉娅说出这番话也不难理解——由远及近,从工地的最高处到街道的另一边,目光所及之处,数不胜数的黑色球体悬浮在眼前。 不同于“异常”塑造的世界,在现实中,火焰就失去了无限燃烧的能力。 就像没有助燃的介质般,聚合成能量波抛出也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发生磅礴的爆炸轰击;况且黑色的火焰更兼具了消灭物质的特性,指不定会造成比“异常”更严重的破坏力,那就得不偿失。因此想要消灭这漫山遍野的“异常”,他确实需要一把火焰铸就的武器。 那应该是一挺机枪,最不堪的也会是一把弓箭。 黑色的火焰在他手心徒然升起,熊熊燃烧…… 歌莉娅会教导自己吗?茶树不知道,但以往昔对银白火焰的摸索而言,估计她不会。 要么是太简单,要么是她预见了自己必然明白的情景。这种想法虽然没有根据,却让他没有去询问她的打算,更趋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这才是她一直在引导着他去认可的行为?那便是相信自己的力量和判断。 面对着黑色火焰,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进行最简单的想象构建。茶树努力想象出一把弓,毕竟弓的细节和构造都属于最简单的一方面,尝试着心随意动投影到手中——睁开眼睛,火焰依旧在燃烧,弓没有呈现。 看来是他想多了。最终茶树放弃了自己摸索,有点难堪地看着歌莉娅: “我应该怎么做?” “火焰,同化。” 斜着眼睛看他,硕大的瞳孔里,却看不出拟人的感情:没有蔑视,没有责怪,似在等待着,仿佛只要询问就会作出相应的回答;歌莉娅面无表情,语气还是这么空洞幽清。她已经把手放了下来,这并不影响那些黑色球体仍然悬挂在空气中。 “我……大概明白了……谢谢。就是把自己想象成火焰的一部分,把身体融入火焰,进而抽离出犹如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武器的意思…… 歌莉娅,我尚且思考过什么时候应该问你,什么时候即使向你询问也得不到答案的意义,结果倒发现是我想多了。就像你一直都不曾流露出不友善的语气,虽然也说不上友善,但好歹是那么熟悉;实际上反而让我产生了一点依赖心理,有点害怕听不到你的回答…… 一言不发,总会让人感觉有点失落不是吗……” 意识到她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感情,茶树也不再顾忌地向她述说出自己的想法,阐述着自己的落寞;好比人总是乐意向死物表达自己无法对他人诉说的话,最让他安心的莫过于事先知道即使把一切坦白也不会对她的态度产生任何影响。 “你,可以依赖我。” 明明不是询问,出乎意料地,歌莉娅却对他的表述产生了反响?依然是那个冷冰冰的口吻,此刻在茶树听来,却衍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瞪大了眼睛,茶树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那过于精致的面容。他当然听到了她的话,然而这句话里隐含的意蕴却并不像往常通过契约理解到她的意思那么确切无误,恍惚中,这句话似乎无关契约的牵绊,而是直接的对白。 往时也曾出现过,只是并没有在介怀时所能体会到的那么清晰…… 四目相对,歌莉娅那过分地清亮的人偶眸子倒影出引人入胜的明净,可惜她没有再把那句话复述出来,也没有回答他,仅仅是就这么平静地互相对视着,似乎在提醒着茶树如今的处境。 “好吧,我明白了。” 不知是回答她那一个铸造武器的方法,还是那一句恰似温柔的话;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茶树深吸一口气,重归严肃,开始着手以黑色的火焰铸造武器。 把自己想象成火焰,然后与火焰融为一体,并最终在自己的手上投影出武器——知道方法就简单了很多:通过把整个身体裹进黑色火焰,或许还有这具类人身体独特的优点,茶树很快便感悟出火焰的力量,体现到作为火焰的存在感。 进而在火焰的灼烧下隔离开现实的物质世界,摒弃所有思想和感知,把自己投入没有欲求的黑暗,那是融入火焰的真实感触,最后在漆黑中投影出一把简单的弓,看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猛然伸手一握,睁开眼睛,喜出望外,冒着滚滚黑焰的弓便在眼前呈现,上面的每一个细节更是融合了茶树自身的感知。 如法炮制,茶树又投影出了一支箭矢。 不得不说被猎人重伤的经历并非一无是处,尽管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最起码让他对弓与箭的构造以及拉弓射箭的方法印象深刻,也极其顺利地有样学样,透过对细节的把握朝着最近的一个黑色球体射出了第一支箭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时间空隙 黑焰凝聚的箭矢,离弦而出。 宛如划破夜空的一颗流星,却是朗朗乾坤下的一点黑芒,笔直地在被冻结的空气中破出一道浅淡的无法愈合的印痕;那是迅猛的势头把任何阻挡于前面的物质燃烧成灰烬,最后静谧无声地击进黑色流转的球体,把其侵蚀殆尽只遗留下一个同样浅白的球状刻印。 第一个“异常”,摧毁。 紧绷的心弦才得以放松。不得不说“融入黑焰”象征着每一缕火光都渗入了全感知,意思是极其精确的第六感——在有意识的操纵下,即使茶树未曾使用过弓箭一类武器,准确度也几乎是绝对的;第一次使用,他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握着黑焰寂静地飘零的弓,茶树轻轻出了一口气,想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 “为什么这个地区会出现数量如此庞大的‘异常’?” “异常,孕生。” 浅淡的回答,带着冰息的空洞;宛如橱窗里的人偶,除了那细细地张合的粉唇,歌莉娅只平静地看着那些“异常”面无表情。 不敢怠慢,茶树连忙用黑焰聚合出第二支箭矢,拉开弓弦重新搭上箭,放在眼睛的焦距上,指着最远处的一个黑色球体: “孕生‘异常’的‘异常’,听上去就像你说过的‘异常’根源一样……” “不对。” 简单的回答下,她否定了茶树的推断,却没有给出解释的自觉。 随着绷紧弦的手放开,缠绕着黑焰的箭在刹那间弹出并荡开了一圈细碎的气浪,呼啸着扯碎焰尾,在瞳孔中逐渐收缩成一个黑色的圆点,最后融入远处的目标球体,飘散成虚无——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既然与‘异常’的根源不同,那孕生出来的‘异常’恐怕也有所不同,何况在同一个区域里存在着如此浩如烟海的数量级——不知道我的这个推论正确与否?倘若真是这样,不但消灭这些‘异常’迫在眉睫,恐怕这个‘异常’的母体任其存在更是危在旦夕……” 边理解着她的话,皱起眉头,茶树思索着更便捷的消灭方法。 正如面对着到处悬浮着的成百上千个黑色球体令人毛骨悚然,尽管歌莉娅无动于衷,然而她的镇定从来都不意味着那可以让人接受。更联想到在没消灭“母体”前这个区域以外或许还具有擢发难数的数量,茶树不禁望而生畏,渐生力不从心。 第一个想法,是直接消灭母体。或许这些“异常”就不用消灭得这么吃力,尤其是现在时间已然停止,只是一切取决于歌莉娅。 歌莉娅在轻描淡写地陈述着: “异常,源于幻想。” 茶树读到的是这些“异常”本质是被扭曲的幻想,而不是真正具有无穷破坏力和延展力的“异常”;换句话,真正作为母体的“异常”可以说与这些扭曲的幻想完全无关,既不是“异常”的一部分,又不是操纵着幻想的“异常核心”。 因此不可能通过消灭扭曲的根源然后一切迎刃而解。 一个个去射破,无疑太麻烦了。正如人类的想法总会趋向于方便简单,即使就现在而言,他最不欠缺的就是时间,但那不意味着失去效率。 黑焰在熄灭,手上的弓逐渐化为缥缈的轻烟…… 半自动手枪是什么样子?茶树不能再清楚,就像那个时候对准自己的枪口,那些难以磨灭的过往,那一刻做出选择的原因;再例如在原来世界所必须掌握的生存手段。 套筒、扳机、握把、弹簧、弹夹等等…… 闭上眼睛,气息浓重,眉头紧皱,他确实发现了,也是理所当然的问题:越是复杂的结构,想象就会越困难。比起简单的弓与箭,枪的凝聚过程显然要繁琐得多,不但要注意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例如某个部分的螺栓等,更要想象出其磨合推动的过程。 虽然不至于无法完成,但这种想象确实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几乎足以射下一半的“异常”了。庆幸没有时间的顾虑,歌莉娅也不会感到厌倦或者抱怨之类,这只是一把最简单的半自动手枪,任由他想象下,茶树总算握到了手中。 不过效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毕竟黑焰本身就超脱于物理现象,何况在时间停止这种环境下,就连重力作用也失效,抛物线更不会产生。 实际上黑色火焰凝聚成的子弹与同样由黑焰投影成的箭矢威力并没有太大差异;特点只在于,枪一次性把弹夹构造完成,此后可达到连射的效果,但每一发子弹的投影过程需要的时间其实与箭矢一样。 换句话说,投影下的黑焰,枪不比弓箭更具优势。 当简单和复杂的构造都将产生相同的功能时,选择简单的做法无疑才是明智之举。当然,都已经构筑完成了,茶树没有不去使用的理由;主要是两者对消灭“异常”的功能性一样,这才是决定性的缘由。 握着手枪,紧随着一连串急促的射击,破坏了与射出子弹数等同的黑色球体,在弹夹放空后,茶树还是无奈地换回了弓与箭。看得出在超脱了常态的环境里,科技不一定代表着效率,先进的力量有时候也会趋向于多此一举,关键在于看清事物的本质与需求。 “歌莉娅,‘异常’的母体也囊括在这些扭曲的幻想之中吗?” 茶树确实想到了,在马逢祖家所在的区域,她没有现在这般动静。说明了那里是不存在“异常”的,这个区域肯定具有某个怪异的特点,那包括罪魁祸首的“异常”就在这里。 “不对。” 神色下的冷漠,歌莉娅依旧是没有任何理由地否决,仍然是那么不可置疑。 意味着这里存在着吸引那股“异常”释放扭曲的幻想的某个特别之处?他能想到的只剩这个原因,与此同时的突然,茶树联系到了昨天晚上替马逢祖驱除“异常”的情景: “谭泽鸥和马逢祖! 马逢祖说过有人给他下‘诅咒’、‘降头’之类。先不管那是什么,‘异常’确实在他身上发生了;依我所见,那无疑是被孕生的‘异常’。他遭遇的有很大可能性是那个母体‘异常’。 另一方面,谭泽鸥的事件中,他恰好带领我们来到了这个充斥着扭曲的地方——到处都是扭曲的幻想,‘异常’孕生的‘异常’。 这仅仅是巧合吗? 一切都导向了钱权谋私,恐怕在这其中的阴暗处,应该存在着某种难以猜测的联系。还有马逢祖口中的‘秦百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的空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最后一颗漆黑球体被摧毁后,黑色的火焰燃烧殆尽,茶树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弓箭。歌莉娅的身姿藏匿掉一瞬间,平静被打破;随着沸沸扬扬的吵杂声,那些黑焰在空气中射穿的印痕刹那间被掩埋,时间开始再次流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癫狂的人 “茶树?” 付掉出租车钱后,这边忙着抢先把谭泽鸥背出来;晃悠着那头紫色短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马逢祖有点介怀地看向茶树。 “怎么了?” 不露声色的询问下,茶树尽量表现出时间连贯的样子。 “你是瞬移到那里的吗?刚刚你才挡在车门前,我还想着等你挪开一点……呃,看上去好像有一些不太好的事发生了。” 才给茶树比划着位置,忽然便定格在某一个动作上,很难想象出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马逢祖只呆呆地看着茶树身后的工地,哑然失声。 “一个工人坠下了脚手架。真是讽刺,豪取强夺来的地盘,在原持有者回归的那一刻就出事;他们这些混蛋可想不到祸不单行,也该是他们恶有恶报的时候了。” 面无表情,谭泽鸥冷冷地道出了事实;有点不是同情的滋味,仿佛在他看来,工地上那是巴不得出更多事才好。 工地的声音渐渐放缓,最后停歇。回过头,茶树也确实看见了工人们停止作业,无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在某处地面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包工头已然拨打了急救电话,在疏散并指挥着一部分人进行临时处理…… 然而,事故才刚刚开始。 突然,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映在瞳孔里,所有人包括茶树还没反应过来的片刻间,一架单斗挖掘机俨然开到了最大功率挥舞着铲斗向人群里挖去! 瞳孔收缩的一刹那,血液飞溅,沾染了鲜血的铲斗还在不断地轰击挥拨,在早已抱头鼠窜的人群中溅起着一片又一片血花! 一时间,尖叫声、求救声、咒骂声、痛哭声不绝于耳;才烈日下辛勤劳作飘散开汗珠、流转着虹光一片繁忙热火朝天的工地,这一刻俨然已成为了一副鬼哭狼嚎、泼血如墨、惨绝人寰的地狱光景。 怎么办? 此刻,即便抱着幸灾乐祸心态看戏的谭泽鸥也面如土色、嘴唇煞白,更不要说未曾看过尸体惨象的马逢祖——到底最恶劣的行为只是替人埋尸罢了,却是没有打开过旅行袋;冷汗直冒,他的双腿如正要复原的弹簧般不断颤抖,昭示着他几欲昏厥。 看着那个坐在挖掘机里不知嘶吼着什么,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疯狂的工人,茶树总算明白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没有犹豫,他只竭尽所能地尽快在手中凝聚出一副飘逸着黑焰的弓箭,拉弓搭箭便往挖掘机驾驶室的电脑控制台射去! 一点黑芒横向撕裂开阳光,在挖掘机上穿出了一个小孔。 随着“吱呀、吱呀”等一系列疼痛的声音响起,任凭里面的人狂悖无道红了眼睛地拨弄着操纵杆,惯性下冲击了一段距离,挖掘机确实瘫痪了。进而尚且还没受伤的工人眼见这一状况迅速爬上挖掘机把那几近癫狂的人控制住,同时黑弓飘散成烟,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哇!哇!茶大师,你这一手!你知道吗,刚才那把弓,那是黑色的火焰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大师!无论是你刚才的样子还是那种火焰,强大!高明!请恕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能见到这种景象实在是我三生有幸、让我死而无憾!那真是太帅了!” 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还差点把谭泽鸥摔在了地上,马逢祖只一脸憧憬地看着茶树,满心激动地把脸凑上来——那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欣喜若狂,他依旧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 色彩、力量是吸引马逢祖的关键,正如他原来的叛逆生活就一直在诠释着这一点;还有什么比阳光下的一抹黑芒更叛逆?他已经想不到了,那在他眼里才是极致的强大。这时的兴奋即便说他把茶树当成了偶像也毫无意外。 至于谭泽鸥则截然相反,确实是有点吃惊,也不过是稍微罢了。不像马逢祖这种年轻人,他对色调之类并没有充斥着极其深沉的渴望,何况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唯一在乎的反而是自己的处境: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先搞清楚情况吧,毕竟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本来我还想着找工地的负责人谈谈,尝试着得到你口中那些家伙的信息,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应该忙得不可开交——马逢祖,你也别惊叹了,你应该说说关于你昨天晚上那个‘异常’的事。” 看着工地的抢救,不安萦绕在茶树的心头。 出乎意料,在马逢祖正要开口前,谭泽鸥抢过了话茬: “我不在乎他们现在什么情况——焦头烂额并不是他们拒绝回答和用来拖延压迫弱者的理由!倒不如说在我看来现在正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千载难逢的时机!他们工地上发生的事故那是天要亡他们,跟我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本来该怎样做现在还是怎样做!” 意外的强硬让茶树措手不及,毕竟谭泽鸥了解到的信息不是全部,正如那一句“天要忙他们”;倘若不把时间停止那时候的事说出来,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向谭泽鸥解释,更何况此刻他确实对这些情况的出现很是疑惑。 正当茶树不知所措时,“轰隆”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犹豫! 目光所及之处,一辆私家车破开了路与路之间的栏杆直接撞进了一间服装店!同样是眼睛血丝密布的人,万幸私家车的后轮被架空,任凭车内的人怎么踩油门只有驱动轮在转动,整架车子除了撞扁的车头却是动弹不得。 但那疯狂转动的轮胎看着已经让人心生寒意,在还没造成人员伤亡之前,周围的热心人赶忙用锤子敲碎玻璃把驾驶员控制住。 这一次,驾驶员的大吼却真真切切地让茶树一行人听到了: “她在哪里!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不存在的人!” 一声轻呼,倒吸一口凉气,似乎联系到什么,马逢祖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随后,不管谭泽鸥的态度和那难堪的脸色,他向茶树正色道: “你问我昨天的怪事,那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蒋旺。在没有被‘驱魔’以前,我觉得那就应该是我认识的某个家伙——他就像正常人一样,至少在我看来完全是正常的,他可以做出一切作为一个朋友在我眼中完完全全正常的事。 例如打开门,拿起铁锹,说话,坐到我车上等等,但在‘驱魔’后我才发现,那些动作、行为都是不存在的,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门没有开过,铁锹没有拿起过,听到的话是幻觉,根本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开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成立的! 就像所有感官都被蒙蔽了……” “也就是说更可能会有人沉浸享受于那种不曾存在过的感觉,当失去感到舒适的一切时便因为无法接受而变得疯狂……” 从马逢祖的话,根据现象,茶树推测到了眼前的可能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置若罔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固然“异常”已被消灭,到底人类还是一成不变,太脆弱了——我已经做出我最大限度的努力,如果你们不尝试着自己抵抗一下,稍微往前一点的话,任我消灭再多“异常”,也无法做到拯救你们每一个人。 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消灭“异常”罢了。 望洋兴叹,只淡漠地观望着那一刻瘫痪的交通,那一条混乱的街道,那一些趁火打劫的人,茶树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打、砸、烧、掠、抢,枪火纷飞,硝烟四起;警察诚然开始介入,然而伴随着又是几个眼睛发红、肆意妄为的人,某些人的劣品性也开始逐渐暴露出来了。洁净的眼白,漆黑的瞳孔,看在茶树眼里,无不彰显着他们明明就没失去理智,却唯恐天下不乱,意图明确地拟着混乱为所欲为。 “茶树,茶大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要去阻止他们吗,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用那股强大的能力;我相信在你的强力镇压下这片地区理所当然会稳定下来。” 还饱含着其他情感,这令马逢祖的身体多少有点在打颤;从半克制的神色中却不难看出那并非恐惧,而是对某一种他渴望的能力即将在眼前再次出现的激动与兴奋。 “不,刚才是因为我觉得那应该是‘异常’之类。如果只是人类的自相残杀,就不在我的讨伐范围之内,交给警察就好,毕竟‘异常’才是我的目的。我们还是先把谭泽鸥的事解决了,虽然那同样属于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但好歹我做出了承诺,何况其中似乎还有些隐隐的不妥。” 顿了顿,茶树便率先往工地走去,边向谭泽鸥问话: “你知道那些掌握着权力的人的名字吗?秦百亮,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据我所知,这人在马逢祖的事件里同样具有某种权力。” “廖升科。” 谭泽鸥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谁在暗地里以权谋私我不知道,但财大气粗的地主禽兽我可不能记得再清晰,不与权力勾结他可做不到这个程度。竟敢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建大楼?看来他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毫无疑问那将会成为他的墓碑!” “我说过会帮助你,但最多只会帮你讨回公道,而不是成为你借刀杀人的工具。” 皱了皱眉头,茶树纠正着他的话。 用鼻子哼出一口气,也没有去反驳,不知打定什么主意,谭泽鸥瞥了一眼茶树不再说话…… 进入工地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不得不说在混乱中就没有了那么多规矩与阻碍,尤其是这个出了事的工地,没有受伤的那部分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做出抢救行动。 在近处看来,七零八落的肢体触目惊心,那一滩滩血迹在阳光下更为刺眼。躺在血泊中没有做出处理的人显然已经失去气息,被人们断定为死亡;只有尚且还能救回来的人,才不知被挪到哪里,留下血液涂抹的鲜艳印痕。 几经询问,他们终于在一处较为阴凉的地方找到了工地现场负责人。因为街道的混乱,尚且没有救护车开进来,导致年轻的负责人在气急败坏地朝着电话的另一端乱吼,当场还有许多伤患躺在地上叫苦连天。 “我要找廖升科!小子!告诉我他在哪里!” 在还没到人与人之间谈话的恰当距离,马逢祖背上,谭泽鸥已经气愤填膺地指着负责人激动得大吼出声,唯恐所有人听不见。 不合时宜的话,那让他们三人眨眼间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一个少年,一个不良青年,以及一个残疾的中年人。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你们知道施工现场无关人等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吗——保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手把电话按掉,施工负责人警惕地询问着,似乎并没有在意谭泽鸥的话,反而有点恼怒地看向附近的工地保安——那几位健壮的安保人员正给伤者进行紧急处理;眨眼间发生这么多事端,他们也很无奈。 在安保人员正打算站起来接手这件事前,茶树连忙制止了谭泽鸥的挑衅性问话: “很抱歉打搅你们,但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找你的上级商量某件事,并没有寻衅滋事的意思。所以,只要你把上级部门的所在地告诉我们,当然这栋大楼的命名者所在更好,我们自然会离开。” 可惜年轻的负责人正在气头上,周围的伤者迟迟得不到救助已经让他心急如焚,以至于他听不进任何一句话,再多意料之外的状况只会加深他的忌惮,更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 “把这些人赶出去!统统赶出去!” “要用力量迫使他们就范吗?” 悄悄地在茶树耳边提起,就像一个恶意的怂恿者,只害怕茶树会忘记那种力量,马逢祖听到了负责人的拒绝倒是眼前一亮。 有点诧异地瞥了马逢祖一眼,茶树却没有理睬他,转而面对着负责人: “你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吗?想必那七、八位发狂的工人已经被你们关住了……” “你们……保安!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保安!给我站住!” 听见这欲言又止的一番话,连忙制止住已经走到了三人旁边正准备动手的安保人员,负责人瞪大眼睛惊奇地上下打量着茶树: “你怎么知道是八位‘发狂的工人’?确实有些事可以从外面看到,但这应该是我们工地内部发生的事件,就算知道有人发疯了,也不可能清楚我们关起来的数量……你说发生的原因,你还知道什么?” 数量是从在这个工地里消灭的黑色球体推断,当然还夹带着猜测成分,正如马逢祖就没有发狂,可能也与被施加“异常”的时间有关。 没有着急告诉他,沉下脸,茶树先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告诉我廖升科或者你的上级部门所在。” “廖升科,你说董事,我不知道;可是总裁在市东面的金字锭大厦办公,顺便一说我们的公司是金字锭公司,明明都知道董事的名字……” 到底不是什么大事,确认了名字就能确认公司,在网上做一下调查就能知道具体位置,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其实是无妨的;刚才确实是在气头上,但这么简单的问题?负责人更对这些人的执着感到怪异,但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 “现在轮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措手不及的变化 “秦百亮,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那可算不上是一个回答。” 负责人挑了挑眉毛,似乎对这个不是回答而是疑问的语气感到不满。 “好吧……” 意识到这已经是负责人的极限,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茶树却是转向了旁边的紫发青年, “马逢祖,你应该把你遇到的事分享出来,至少我认为那件事跟现在的混乱有着莫大的联系。” 听到指往马逢祖的事件,倒是谭泽鸥有点不乐意: “现在不是先解决我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得到地址了,直接走掉他能怎么样?这群剥夺者就不应该给予他们任何好处……” “你的问题会得到解决的!” 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茶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没有让谭泽鸥再说下去。 在来到这里之前,或许解决谭泽鸥的事件是唯一原因,但显然就现状来看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只是要一个地址这么简单了;茶树更想从交易掩饰下的试探中明确人与人之间的某种联系,进而解释这一切。 从那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马逢祖自然不会拒绝;同时通过联想,他也意识到茶树想从那位负责人口中得到什么信息,只不过差一个配合而已: “一种奇怪的药剂。可能是某种新型毒品之类,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是装在闻香瓶里的某种东西,只要一吸食就会——你明白的,毒品共性,出现幻觉等等,在没有供给时就会让人变得癫狂。 给我尝试那种药剂的人,名字就叫秦百亮。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他要把这种药剂出售给这里的工人,或者是其他受害者。” 低下头,负责人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 茶树上前一步,打断他的沉思。 才回过神,一反常态,对事件不作评论,负责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现在能请你们离开了吗?” “什么?你难道不对这种行为……” 马逢祖刚想上前,却堪堪被茶树拦下。 “谢谢。” 淡淡地回答,没有过多的提问,茶树只是转过身盯着马逢祖,直到他手足无措地选择跟随着自己离开…… 路上。 “为什么你不继续问下去?怕什么?明显那个人就是有问题的,他肯定知道一些内幕;就算他不想回答,你完全可以用那种力量来胁迫他——一箭把他的大腿射穿,看看究竟是那些隐藏的东西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马逢祖恨铁不成钢般看着茶树直咬牙,恍如他觉得力量就应该像他说的那样使。 茶树停住了脚步,凝视着他的双眼: “暴戾、狠毒、丧心病狂,造就了你如今的模样,还有什么恰当的形容词?吸收了社会糟粕之处的你,就像围绕在你身边的人一样充满歹毒与恶意。 现在我告诉你,这种力量不会用来威胁,也不会用来杀人,更不会像你说的这般用来恃才放旷,妄自尊大,为所欲为;它根本就不应该在人类身上使用。” “但……” 一时窘迫让马逢祖不敢与茶树对视,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谭泽鸥对茶树表示认同: “别人有别人的做事原则,瞎嚷嚷个什么劲儿?你该为你自己的事情担心,而不是对给你伸出援手的人指手画脚。 茶树,你说过我的问题会得到解决。我不知道你了解到什么,但我知道你已然想好了下一步计划才会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不是吗?” “嗯,计划应该从现象中得到修正。 确实,那位负责人犹豫了;再询问下去,回不回答是其次,恐怕这个职位的他所知道也不多,倒是他的这种行为已经给出了答案。我觉得应该是他在斟酌着为那些负伤工人争取权利抑或不对上头的事插手。 总归工人都是由包工头纠集而来的合同工,他的选择就不能再明确。 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说明他在忌惮着什么,也暗中诠释了他的确听过‘秦百亮’这个名字,或许是秦姓的某一位权力拥有者,毫无疑问廖升科与秦百亮是有联系的。 至于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就像你一开始说过,钱的背后是权,没有权力,钱就不敢恣意妄为。作为地产商的廖升科和作为官二代的秦百亮,倘若加上某个孕生于‘异常’的利益链,唯一没想到的是仿佛一个恶趣味的巧合,某个暗地里的事件与这里所有人都有关…… 既然三者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的计划是由最擅长的方向入手,那便是消灭‘异常’,不过这次要解决的事多了一些。简单来说接下来恐怕我需要独自行动了,说实话,那会比将就着你们边限制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有效率得多。” 工地门口,骚乱已差不多被压制,看着那一辆辆警笛齐鸣、警灯摇曳,在眼前呼啸而过的警车,茶树若有所思,同时不自觉地稍微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说我们太碍事了?” 马逢祖不情愿地瞪大眼睛。 “你不能这么做!” 倒是谭泽鸥忽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地吼出来。 “抱歉。但,是的,你们确实是有点碍事……只先回去等着,我会尽力解决一切——谭泽鸥,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处罚;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只要再等一等就好……现在情况可能有点变化……” 眨了一下眼睛,茶树拉下眼睑,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瞳孔里,有一辆警车驶出了车队,停到了不远处的路边…… “臭小子,你听明白我的话没有,你不能这么做!这不一样,我必须要看着他……我不能饶过他……” 在马逢祖背上伸出手,谭泽鸥挣扎着想要抓住茶树的衣领时,随着马逢祖身形一闪,他抓了个空;是的,正是背着他的马逢祖,也只有在灰色地带一直徘徊的马逢祖看出了异状,盯着茶树不知所谓,莫名其妙地却是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你被通缉了? 之所以你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你对人的恶意深有体会。你不能让那股火焰成为寄生出恶意的工具。 一个想要成为好人的坏人,我还以为只不过是电影里的情节,现在想来,那简直帅呆了——你是我偶像。是我不懂你,我不应该这么浮躁,更应该鄙弃恶意,遵循你所悟出来的道路,成为一个你口中的好人。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对!”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再给茶树解释的时间——那一边警车窗户摇下来,暴露出枪口的流光…… 茶树拔腿就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血人 公安局。 “通缉令已经发布的现在,针对恐怖分子,各单位力所能及地小心他接触人群,以及注意其身上某一些奇怪的举动和东西…… 可惜在高铁站的时候让他逃掉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只要茶树还在人类社会活动,得到他消息是迟早的事。 证言我都看过,单有证言还不行。‘唯一幸存的受害者’,莫蕾,她在哪里?” 办公室里,推了推眼镜,王星抬头看着桌子前背过身不知在想些什么呆若木鸡的董邢俊。 “一个小组五个人。现在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办公的只剩下我们两个;看看那些空荡荡的座位,难道不让你深有感触吗? 你还在怀疑着我的判断。” 踱步而去,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公安局门前的小空地。景色依旧,物是人非,董邢俊不自觉地把手按在桌子上;露出的侧脸,那是泡在浓茶里的愁眉锁眼。 王星把手拱在鼻子前: “不,我只是没能体会那种身临其境的切实感而已。就案件而言,我已经最大程度地相信了你,不然也不会建议发布将导致无法逆转结果的指令——例如对茶树进行全境通缉?如今我仅仅是需要确认一下心底的某一丝疑惑罢了。” “你一直都抱有疑惑不是吗?那个女孩,作为无辜的受害者,我已经把她放了,也不会作出没必要的监视——你应该到‘流动人口登记处’查查看,可能会有她的线索。” 淡淡地透露出的不满在茶水上荡起寸寸涟漪;董邢俊把茶端到嘴边不自觉地顿了一下,却是放了下去。 镜片抖落一斑光芒,王星沉下了脸: “劣质的掩饰。 你曾劝说过我不要被情感左右,自己却一直被感情冲昏头脑;那是多么的讽刺。理所当然你申请了证人保护计划——我需要一个名字。” “在不恰当的方面总是那么谨慎敏感和不信任同伴……” 再次把茶端起,轻轻地在唇上蘸了一口,那是笑容下的苦涩。 “那亦建立于同伴对我的不信任之上;掩藏不恰当的人总会认为发掘暴露出他的行为属于不合时宜。” “那为什么不把你的疑惑告诉我用以证明你的恰当之处?” 放下茶杯,回过头,董邢俊认真地盯着王星的眼睛。 “好吧,实话实说,我疑惑的是我们的行动就属于打草惊蛇,证明了人民立场的另一方面,毫无疑问已经把茶树逼迫到了绝境;为什么他依旧不选择殊死一搏,或者制造出大量牺牲以诠释你口中的邪恶? 如你所说,他的所作所为恶意满盈,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也表明了我们警方已然洞悉。明示的敌对下,他是没有必要继续隐藏自己的邪恶举止;但事实上,除了确认他是‘异常’制造者的那一次大规模恐怖事件,往后就没有再出现。” 王星紧了紧自己的双手, “无论怎么说,我需要找到莫蕾对某些方面进行确认。” “你说的这个问题不难解释:可能是他畏惧于我们警方的魄力而选择藏匿自己,因为处于风口浪尖寻觅不到机会只能选择销声匿迹,等待势头过去一阵才重新开始行动。” 董邢俊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若隐若现的嘲讽, “瞧,这不是很简单?” “你我都知道这并非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在科学边缘徘徊的一些怪异,不能经由猜测就妄下结论。就像在高铁站,他为什么在那里?他要去哪里?到底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达成了没有?这些问题都是存在答案的,而不是一句‘可能’便能够简单解释。 的确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但结论的凭依? 处决灵异事件确实不需要证据,但我们结论的得出需要过程。不单止疑问,就凭这一点我便想对莫蕾进行咨询。到底是你一直藉由个人见解对我合理的要求进行阻碍;迫不及待想得出结果倒让你变得目光短浅,甚至问询目击证人也似乎刺痛了你的伤口。 如果能有一个我们继续共事下去的理由,那必然建立于互相信任之上。” 针锋相对,王星的语气不容许退让。 咬着牙关,董邢俊终究是道出了那个名字: “孟丝语。” 突然,警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正好站在窗边,董邢俊透过窗户,看到了在周围警察和医务人员搀扶中一个往前拖动着躯体硬是不顾阻拦要踏入警局的浑身浴血的人…… “怎么了?” 刚往上申请对保护证人的知悉,才放下电话,王星发现董邢俊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往下张望有好一段时间了;加上那空空如也的茶杯,不难推测出下面发生的一些事吸引着他的注意。 “不,没什么,应该是刑侦科的事。只是那个身影有点熟悉,一时没有想起来……” 董邢俊依旧站在窗边往下注视。 随着“砰咚”一声巨响,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不得不收回目光,这一边,董邢俊看到了一位举止并不那么礼貌的小警察按在他们办公室的门上,在门口处躬着身子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怎么了?” 王星站了起来。 脸蛋通红,小警察只一个劲地指着门外,上气不接下气: “他、他、他要见你、你们!” “他是谁?” 瞪大眼睛,董邢俊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周觅!”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脑袋在轰鸣,下一刻董邢俊已经与小警察擦身而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公安局一楼大厅。 斑斑点点地拖出一地血痕,每个搀扶过男人的手都被染上血腥。有人想阻止,明明眼看着站立不稳,却不知道男人哪来的劲儿,只要把手伸到他的眼前就会被用力扳开——男人几乎以前扑的方式在人群里游动着行进。 使然的不知是艳阳的肆虐,还是时间的延伸,便服因凝满血块而变得僵硬,甚至其中的式样图案也辨认不清;然而发黑的衣衫下,那些没有被遮蔽的地方,却看不出伤口的所在,怪异之处唯有那止不住的鲜血淋漓、血流如注,直透露出皮肤上一片残酷的鲜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无力的呼喊 “长官在哪里?命令是谁发布的?” 看到董邢俊的刹那间,周觅扑到他身上,瞪大着淤血浮动的眼睛,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提住他衣领,每一口气都吐着血腥。 徒然的举动让董邢俊手足无措,昔日同伴这副模样更让他惶恐不安;即使这么近距离,他也没看见伤口,只凭直觉的判断,周觅命悬一线: “周觅……你的这身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伤得那么严重——事件稍后再说,应该先让医务人员给你处理……” “长官在哪里?回答我!” 几乎是咆哮,却被声音的嘶哑限制,无视了董邢俊的奉劝,周觅声色俱厉。 显然周觅并不知道这段时间这里发生的事。也容易理解,不是不去关注,而是不可能得知,毕竟恐怖事件发生后消息理所当然就被封锁了,为避免无谓的煽动,最多只向外界透露出发生重大事故而已。 要把老警官殉职的事告诉他吗?董邢俊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至少现在对伤患而言,并不是一个合适时机: “他……他现在不在这里——你的血流得太多了,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 “我不关心!听着,时间无多,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只是身体尚未冷却罢了;不要想着怎么救我,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不,现在就算是那个人,恐怕也来不及。 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谨记于心,然后替我转告给长官,把通缉那个人的命令撤销掉!答应我!” 眼眶几欲撕裂,周觅望眼欲穿,同时语气不容置疑。 时间耽误得越久伤势无疑就越严重。虽然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董邢俊没有犹豫,尚且蕴含着让他接受援助的敷衍,只连连伸出双手搀扶着他: “我答应你。” 出乎意料,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周觅放松,相反,他依旧紧抓住董邢俊的衣领,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声音急促而打着颤: “在赵洁琳被重伤后,长官给我的任务是调查莫蕾的身世背景。如果她曾经是一个普通人,他想让我把莫蕾的家长带来,好唤起她往昔的感情;更进一步是想从那些人的对话、莫蕾失踪地点等发现她发生转变的蛛丝马迹。 请告诉长官,这个简单的任务,我失败了。 因为我从中发现更了不得的事,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那件事里——那个人,作为普通人,竟然就生活于莫蕾所在的城市!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少年,是莫蕾的同学,他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名字。而只有通过那个名字,才能找到他存在于世的所有信息! 可惜我联系不上长官,无法及时给他报告这些事。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开始我亦然觉得不可思议,猜度着或许是一个巧合,但联系到已经发生转变的莫蕾,我就觉得事有蹊跷。 于是我便擅自把目标转变为那个少年。你知道的,待在这个部门最重要的是灵活变通,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相信自己能力见机行事;现在想来,做法确实是正确的,我却没有推理出后果,追根究底还是我能力不足阻止不了这一切发生。” 短暂的停顿,周觅咬紧牙关,把脸憋得通红,与血水混合在一起,却是分不清哪里是斑斑血迹;使劲晃动着脑袋,似乎能让他的思维变得更清晰: “我所做第一件事,是观察。记住,我不眠不休地观察了一周,他的所有作息时间和行动举止我都看在眼里,可惜那少年并没有暴露出我们曾经遇见的那一面;就观察而言,他只是一个生活在平凡世界的普通人而已,有家人也有朋友。 然后是试探。通过潜伏观察得知他的兴致,伪装成一个志趣相投的教师——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所有行为,包括触碰、对话、在交流里给他下一些言语间无法察觉的圈套,甚至尝试着融入他的生活,在最近处察言观色,与周围人交谈试图理解某个暗地里的存在。 然而,完全没有捕捉到证明他是双面人的证据,甚至是假扮成普通人的破绽,我失望了。所有一切,都把他指向一个普通人。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确信他只不过是一个面容相似的陌生人,应该就是巧合:我判断错了,他不是我们熟知的那个人。 假如我再稍微谨慎一点,从截然相反的另一角度去推断,并竭尽全力地去保护他,恐怕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他就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投影到这个世界里的没有任何能力的另一个存在! 结论的共同点也是现实的最致命之处在于,他是一个普通人。 收到关于通缉那个人的指令前夕,我便已经打算离开;在我措不及防之际,某些恶意满盈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个少年,他被一些十分恶劣的东西瞄上,就像它们知道他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一样,也在那个时间里我终于反应过来——他就是我们熟知的那个人。可是面对着肆虐的黑暗,不像那个强大的他,这个他只能任由吞噬,无能为力。 太迟了。我想帮助他,但在没有准备下正面迎敌,我根本不是那些东西的对手,也多得接触这些黑暗烙下的诅咒,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最终为自己的错误推导付出代价……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但通缉那个人是错误的! 我们的敌人,是那些黑暗,那个在我面前夸耀着自己强大的家伙——请一定要记住,我们的敌人名为‘莫里斯’!” 硬憋着一口气,最后松开的一瞬间,瞳孔急剧收缩,周觅轰然爆炸成了漫天的血雾,染红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容、衣衫…… 从尚且在恐慌中不知所措的人群后缓步而出,王星停在了瞠目结舌的董邢俊身边,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地揉搓着: “悲惨的死法诠释着牺牲的壮烈。正如他所说,他是活着的死人,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那些没有伤口的渗血,恐怕他一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化为血水,尸骨全无。昔日的小组成员在眼前身陨,这又曾改变过你的想法吗……” 血液滑下脸颊,看起来就像一颗颗浑浊的血红泪珠。站在那滩漂浮着衣服的血水边,董邢俊只木然看着空荡荡的眼前,似是呐呐自语: “不,他错了。 或许周觅的结论确实蕴含着什么信息……另一个茶树,这确实值得注意。可实际上只是知道存在,而不知道其所在,一句‘被掳走了’的话,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更何况针对于我们追查的东西,就算时间存在冲突也并不能排除茶树自导自演,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人见过‘莫里斯’。 我们追逐茶树的唯一理由,是自大让他承认了:‘异常’由他导致;毫无疑问,如果‘莫里斯’是一个代号,茶树就是莫里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冠冕堂皇 早上,雾珠的晶莹淌在碧绿的末梢摇摇欲坠;最深情的恋人是那丝丝与空气纠缠在一起的淡薄露水,每一分洒在玻璃上的湿润都宣誓着爱意的浓郁与深邃——休息亭外面停靠了一辆公务车。 尚且没有人光顾的时候,打开悠扬的轻音乐,跟随愉快的节奏哼起小调,孟丝语擦拭着墙酒架上的酒瓶。 “你就是孟丝语,对吗?” 王星径直坐到了吧台前,于捷曾经所坐的位置。 讶然回首,随即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礼貌性地露出一个迷人笑容: “请问你是?” “王星。” 从衣服内兜夹出早已准备好的证件,放在面前的吧台,指尖按压在上面,王星稍微往前推出: “我想询问一些关于莫蕾的事。” “我还以为把该说的都说完,事情已经结束了……” 骤然放轻的语气,消失的笑容后是对不速之客溢于言表的不悦;拉下眼睑,孟丝语缓步走到王星对面,只低眼看着那个证件,却是没有接过去。 顺势把证件收回口袋,王星扶了扶眼镜: “很抱歉打搅你和再次唤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事实上结论确实是得出来了,理所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事情已然结束;无论怎么说,我这次来不过想确认心底的某些疑惑而已——不是刑讯逼供,也不是类似在很严肃场合做笔录那种审问,只要回答我的一些问题就好。 如你所见,我们未曾谋面,总有些事需要当面确认才能令我放心;你也可以尝试着放松自己……”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孟丝语忽然抬起眼睛,打断了他的表述。 挑着眉毛,王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仅无奈地摊了摊手: “呃……好吧,我的荣幸,一面之缘从来都是无可厚非。” “不,不是一面之缘的原因,你确实与我认识的某人有点相似……” 说着孟丝语自然而然地背过身,在墙酒架上挑了一瓶酒,同时从吧台下掏出两个杯子放到两人之间。 王星有点意外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里若隐若现地透露出一丝焦虑: “一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女孩?” “居然有与某位女孩相似的自觉就足以让人意外,到底与帅的人相似那是自恋,你这种只能是变态了吧——开个玩笑,确实是个女孩子。戴着什么不清楚,是叫王蜂来着?听起来你好像也知道她?” 谈话间,孟丝语已然拨开酒塞,正准备往杯子里斟酒。 王星连忙伸手把她的动作挡下: “等等,在早上喝酒?我觉得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适量喝一点酒会让我面对不安时稍微能平静下来——就像你知道的,经历那种不幸后,重新提及多少会令我情不自禁。” 皱了皱鼻子,最恰当的理由不需要勉强,孟丝语维持着中断时的动作,只等待他主动把手移开。 那确实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听她这么说,王星也便作罢,的确主动把挡住酒瓶倾斜的手拿开了;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在态度上作出退让,这是事前的拒绝: “好吧,随便你。可我实在不甚喜欢酒,酒精无疑会对大脑造成损伤——意味着我也不擅长喝酒,尤其需要保持大脑清醒的时候;所以,我就不必。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认识那个与我面容相似的女孩;她在哪里?” “我还以为你说的疑惑是关于那时候的事。” 不动声色地把酒瓶放下,孟丝语在两个杯子里都没有斟酒。 苦笑着连连摇头,王星有点尴尬地把双手拱在鼻尖前: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总会出人意料。我的疑惑确实是那时候的事,但问题之外,我能在私下询问你关于这个女孩的情况吗?” “不能。” 孟丝语的回答斩钉截铁。 “就算是她的亲哥哥?说实话吧,我很担心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明明约定留下联系方式,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当时没有来得及安排好,现在尝试起来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立下‘君子约定’了。你要知道啊,有时候成人之美也并非那么容易,毕竟‘背叛者’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掩面轻笑之余,她似乎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掏出一个闻香瓶握在手心: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也没交待我,既然你这么实诚,我就不卖关子——这个闻香瓶,她说当有什么人追寻着线索来找她的时候,把这东西交给那个人,他自然会明白。 我能把它交给你吗?” 然而,眼前突乎其然发生的转变让她奇怪,更是措手不及: 上一秒还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哥哥,镜片光芒划过的一刹那王星却冷静得出奇,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他并没有迫不及待接过闻香瓶,也没有回答她的话,相反,摘下眼镜抽过吧台上的纸巾擦拭着,他的话语忽然绕了出去,变得严肃起来: “登记上说这是一家店,就外面的告示牌看来,却没有任何盈利方式……” “因为只是在打响名声的阶段,就没有着急盈利,这有什么奇怪的。对了,关于你妹妹,你刚才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孟丝语那握着闻香瓶的手就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有点搞不懂这个人了。 “打响名声?这确实说得过去,不过倘若我是商家就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来‘打响名声’,甚至连新店开业的字样也没标上,也未曾布置上任何价格单,看上去宛如就没打算进行收费的样子。也没办法,毕竟乐于做这种事为人服务的家伙还是存在的。 因此,这家店的老板,那个舍己为人的人是谁?” 平静的口气下,王星重新戴上眼镜,盯着孟丝语的眼睛。 她表情变了变,有点恼怒,尚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香瓶却仍然没有收回去: “为什么你不去商业部门查查看?那里应该有老板的名字,而且突如其来改变的态度,你想说明什么?” “我已经查过了。齐金嚯名下的产业,到他家搜查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失踪前也并非那么风光,反而声名狼藉,被怀疑在某个组织从事着非法勾当,到底也不过是黑社会的一个小弟。 雄厚财力,通过盗用名称来掩饰其中的目的,不难推出就是他参与的组织。 普通组织以合法经营、免费经营这种方式来掩饰地下勾当无疑太过显眼,不盈利本身就引人猜测,除非那种勾当在本质上超脱常识,例如‘异常’之类。加上你提到王蜂,显而易见有人接替了她曾掌管的组织。 以往通过‘异常’来掌控,现在失去作为核心的‘异常’理应分崩离析,组织却依然运行得井井有条。说明有人继承了她的所有情报,结合她的性格推断,只能是把她控制住了。” 顿了一下,王星瞥了眼孟丝语手上的闻香瓶: “从你的语气听来,你跟她很熟悉,就像一对闺蜜般形影不离,你害怕背叛她,她有什么事都会交托给你。 实际上我的确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像你这样一个知心好友,毕竟就算是兄妹也形同陌路;我担心她不假,本来应该替她感到庆幸,但这样一个好朋友又怎么不明白那个十字架对她的重要性?你竟然说不知道她戴着的是什么? 然而你还是道出了她的名字。 公安局里依然保存着那时的监控录像——你被什么东西附身,具有庞大的力量,甚至还自称‘莫里斯’;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不但是你,就连王蜂也一样,成为莫里斯掌握下最恶劣的‘异常’。 明确的结论下,对那时再多的疑惑已经毫无意义,或者说无论表象是什么,疑惑都随着推断被明晰。‘我们的敌人,是那些黑暗,是莫里斯’,直到现在,不知为什么,‘异常’依旧存在于你身上,例如那瓶酒、你手中的这个东西就充满恶意。” “呵呵……” 孟丝语总算收回了闻香瓶,带着哂笑: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高明的侦探,殊不知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便宣布了你的死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推理的错觉 “你真的认为我不做任何准备,就冒着生命危险独自面对尚且还有嫌疑的人吗?” 欲言又止,双手依然架在面前,不为言语所动,只镇定自如地看着她,王星有意没意地提及自己的看法。 瞥了一眼窗外的公务车,轻轻地摇了摇头,孟丝语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垂死挣扎: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样的话,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要求我们对你进行保护,或者杀死某个人之类。难道不对吗?倘若你真是那么强大。” 不经意间,王星拿起了他们之间摆放着的一个空酒杯,捏在手中来回把玩。 若隐若现地透露出的讽刺意味,不退反进,孟丝语毫不忌讳地看着王星: “听口气,茶树就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至少某人曾经给我作出过与其势不两立、看见必然以杀死为目的的承诺。” “所以在这里的不是董邢俊,而是我。不得不说我跟茶树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就像我亲自下了通缉他的命令。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终究是会抓获他,自然真相大白——一开始就说过,我存在疑惑,孰是孰非只根据我的判断。” “噢,原来这样……那真是出人意料,不过我可不害怕他;相反,他在这里倒好,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怪异的笑容下,孟丝语看上去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憎恨。 可能是极怒反笑?王星不知道;不自觉握了握酒杯,那种语气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但你并没有制约他的方法;只要仍旧依附着‘异常’,你就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吗?确实挺遗憾的,我也不过偶尔抒发一下感情而已;正如不拥抱着那股仇恨,我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莫名其妙的述说后,顿了一下,笑容消失,她突然正色起来: “但还请你不要糊弄我,狐假虎威除了让你死得更痛苦外不会导致任何结果;终究是死路一条,争取再多时间不如给自己想个遗容,那好歹会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她知道茶树不在这里…… 把杯子倒过来,透过玻璃杯底,王星似乎能看到更多: “原来是这样…… 过于直接的行为导致他的思想太好揣测,也便容易应对。正如茶树一直都奔着‘异常’而去,并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消灭着什么,他无疑比我们这些管中窥豹的警察更专业;每每我们步他的后尘也就理所当然,然而这一次—— 通过你的回答,排除他还没被你们代表的一系列‘异常’消灭抑或俘虏,倒是我走在了他的前面;并非对自己不够自信,而是在过程中我确实耽误了很久;例如发布通缉令后的一段时间就应该来见你,假若茶树走在后面还能理解成我的推理已然超越他。 然而,这个时候他还没到这里我就有点奇怪了。 我们尚且没有收到与他周旋的信息,结合他行为准则可想而知是被其它东西纠缠住;再者还有你的气定神闲…… 是‘异常’的数量吗?” 孟丝语咋舌不已,可惜她已然没有继续谈话的心思: “只故弄玄虚就能从反应中推测出信息,让人遗憾的是这些信息对你毫无用处,你根本利用不到这些信息来与我进行抗衡。” “你说得对,信息终究不过是信息。多得你,我知道了不少,包括近来发生的事件真相,‘异常’背后的始作俑者,茶树、王蜂的处境;但故弄玄虚?我没有说过茶树就在这里,那是你认为,我只说我做出了准备而已。” 话锋一转,王星把空酒杯倒盖在吧台上,似乎预示着谈话的终结;迎上她的目光,耐人寻味地莞尔一笑: “你知道吗?破坏‘异常’不止有茶树这种方式。从他的某一次行动就能简单推断,他只是竭力避免这种权力落入到普通人手上,那会让他的存在不可控制——消灭‘异常’寄生之物就能消灭‘异常’。” 话音刚落,一星红光点在了孟丝语的额角…… 时而左右摇晃,时而抖入眼眶,短短片刻,她还在品味着王星的话,没反应过来,那束红色激光已然聚集在眉心…… 有人在公务车里用激光笔指着自己?但这有什么含义吗?沿着光线望去,透过悠扬的音乐,透过早上的雾霭,最后透过车窗,她只看见那一边的一片黑暗。 随着“噗嗤”一声沉闷的响声,闻香瓶画着流光“滋啦滋啦”滚动在地;不再与她对视,摘下眼镜,王星低头擦拭着不能再光洁的镜片玻璃…… 发动机的声音在轰鸣——短暂的躁动,却仿佛过了无比漫长的光阴,转眼间天色大亮,公务车最终留下一串逐渐淡薄的尾烟扬长而去。 王星终于站起来,戴上眼镜,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不去看那吧台后苍白的悲哀,只径直关好休息亭,停掉音乐,裹着纸巾捡起闻香瓶简单包好,放到疑似有问题的酒瓶边;举目四望,正如他所料,打开门面对着社会人群营业不会存在太多不妥,目光所及之处也并没捕捉到什么,便打算往里屋搜索。 休闲酒吧模样的布置后存在着一个通往厕所的拐角,而厕所的对面就是一扇标明“员工休息处”的紧闭木门。 难道自己还需要从她身上搜出一把钥匙吗?抱着一丝莫名的侥幸,王星终究走到门前尝试着拧了拧把手——门没有锁。 拔出手枪拉开保险栓,他按着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 猛然推开! 扑鼻而来的香气浓郁得让他窒息,铺天盖地的粉尘更是辣得他泪光闪烁;几乎睁不开眼睛,不得已边咳嗽边挥拍着眼前连连后退,到另一端的厕所门后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举着枪支往“员工休息处”的门后望去: 截然相反的布置,屋子不像前面酒吧那般舒适怡人宽敞明亮;甚至看不出有没有窗户,总而言之透过里面的昏暗他看不到一线阳光——狭小空间在仿若融入了粉尘的暗黄灯光下极度压抑,更不像住人的地方。 粉尘散尽,余香缭绕,王星端好手枪步步靠近:除了留给一人通行的空隙,房间里堆满了一列列与屋顶相接的架子,而架子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闻香瓶! 这些闻香瓶难道都是“异常”吗?他的意识里,那一次孟丝语的伸手确实充满恶意,他不会怀疑;只是作为“异常”寄宿体的孟丝语已经死掉了,“异常”也理应消失,但这些不计其数的闻香瓶? 孟丝语难道不是“异常”?猛然,王星终于反应过来——所以她的行为才那么突兀;明明使用“异常”就能简单杀人的她,却使用毒酒?过于纠结推理的自己终究是陷入了推理的误区,遗忘了眼前的事实实事求是! 事实上她最终也没有运用非常识性的能力!到底是她不具有那种能力,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普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相遇之痛楚 下午,乌云蔽日;失却阳光的照耀后,天空坠下一片黯淡。 热风吹不散朦胧。昏暗里,万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淡薄的黑纱,看不清,道不明,唯有天上的躁动尤为清晰——闪电在雀跃,在跳动,间而划过一道狭长的身影,在云层里激起一连串由远及近的沉闷雷声。 那转瞬即逝的光华,映亮了城市,映出了人们脸孔的煞白。 休息亭门外,一圈黄白相间的警示线靠着墙壁拉开,其间数辆警车的红蓝灯光摇曳着格外分明。 无论黑云压城的天气多么恶劣,无论滚滚热浪的拥挤多么炎热,更无论是否暴雨将至、电闪雷鸣,有事端的地方就会有围观人群。 警示线往外面,除了警车和隔离开的辅警,便是密密实实的一层围观群众。时而拿起手机拍照,时而侧头纷纷议论,无视那黑暗的天空,仿佛每个人都侥幸着暴雨不会如期而至,企图先让自己看明白眼前,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使尽全力,好不容易李萍才从人群的夹缝里拉出自己的小挂包,挤到了最靠近警示线的第一排——撩起一丝炎热下沾湿的鬓发,她连忙拍了拍用整个身体挡在前面避免人群压落警示线的辅警: “你好!警察哥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跟一位朋友约在这里见面来着……” “嗯,的确是说死人了,具体我也不清楚;好了,不要再靠近,如果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故,相信晚上的电视台新闻会进行报道,你、你们留意一下就好,没必要在这里挤来挤去的;况且在门口围着也看不到什么,天色反而越来越糟糕,等会离开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边尽量简洁地回答了李萍,边伸手拦住想往前挤的人,辅警不自觉加大音量;看得出他确实很忙碌,只不断把声音投入到人群里,可惜都有如石沉大海,效果有限。 李萍跟于捷确实说好在这里见面,打算继续商量未曾商量完的事宜;包括下一步做法和向谁求助等等,都是昨天的约定。然而,事实上从昨天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开始,她就联系不上于捷,加上应约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却被告知出事了?这不由得让她心生不测。 突然,感觉衣角被人刻意拉扯,李萍忙不迭回头——旁边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冲她善意地笑了笑: “小姑娘,我想你的朋友应该是没事的,毕竟出事的只是这里的服务生,还有一个警察。” “服务生?孟丝语?” 李萍记得于捷告诉她的便是这个名字,怪异事件的发生就与孟丝语有关。 简单打量了一下中年妇女:干净整洁的格子衫下皮肤略显黝黑,丰润的脸颊让她看起来眉目慈祥,手上提着几袋肉类蔬菜说明着她家庭主妇的身份,还有挂在指头的折叠伞诠释了她的心思细腻有备无患。 那是她的孩子吗?李萍还注意到了她旁边一位身穿黑色连帽衫把面容笼罩进兜帽的少年。 “我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但如果你想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也不怕跟你说……” 中年妇女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往李萍的方向靠了靠, “女孩据说是被枪杀的,我觉得应该就是里面那个警察——这么好一个女孩子,你说人家开店都不收钱财,积德为善,又会犯什么事?那坏警察就是嫉妒她的好心,眼红她的好人,还有种说法是看上了她的善良美丽,不但做坏事不成把她杀了,甚至还想给人家安插什么罪名! 实在太可恶了!女孩善始却得不到善终,终于阎王爷也看不过眼,派鬼使鬼差给那警察夺了阳寿,导致他在短时间内枯老而死!虽然我也没看过,但据说他的死状可恐怖了,就像鲜血呀、肝脏呀、筋肉呀都给一寸寸活生生地抽离,只剩下一具张大嘴巴想喊也喊不出来的皮包骨!” “原、原来是这样……” 无奈地笑了笑,李萍情不自禁地用食指挠着鬓角。显然中年妇女的话有点夸大其词,即使李萍对“灵异怪谈”再怎么感兴趣,也不代表相信鬼神,到底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和领域,因此中年妇女所说的在她听来还是不可信居多。 李萍唯一确定的是,休息亭里确实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孟丝语,一个尚且未知。 结合联系不上于捷,正当她思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时,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地打在她的脑袋——雨,开始下了。 “啪嗒、啪嗒……” 随着地面斑驳着一点一滴密密麻麻地逐渐染色,雨水的味道骤然充盈,人群一哄而散。 夏天的雨,自然磅礴居多,急促而猛烈。昏暗的天空,加上滂沱的雨幕,即便近在咫尺的警灯却也无法透过,被黑暗匀匀实实地包裹;正如人们也没有心思去留意那雨点间的缝隙,只匆匆忙忙地奔跑着:打伞的打伞,没伞的双手抱头,穿好雨衣的尚且悠然自得。 处于人群最前列,想要离开一时倒也动弹不得;毫无办法,李萍只能双手抱头,任凭雨点洗涤。 “小姑娘,你没带伞吗?” 撑开了折叠伞,出乎李萍意料,是中年妇女主动把雨伞举到她头上,一个刚好能为两人遮挡的位置。 “谢谢您,但您的孩子没问题吗?我也没看到他带伞……” 左看看右瞧瞧,最后中年妇女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家里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一边,李萍瞳孔里,兜帽晃动间,少年的面容在雨水冲击下不经意虚晃着露出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否他的动作所致——双手插在衣兜,衣服的深色诠释着他明明已经被琳成了落汤鸡,却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正准备跟随着跑动的人群离开她视野。 “茶树!” 李萍尖叫出声,下一刻来不及向中年妇女解释,却是眨眼间跑进雨帘里! 挂包甩出了雨线中的一连串水花,平底鞋溅起了水洼里的一大片晶莹;发丝荡起冰冷的透明,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水在眼角飘零——躲避着同样急不可待的人流,顾不上遮挡击打在头上身上的痛觉,脚尖点地的刹那间,李萍向少年伸出了手! 终究抓住他的手腕,结结实实地;她确实让他停下了。 不知是高兴还是忐忑。透过滑下脸庞的雨水,凝滞在这个动作下,少年没有回首,李萍也犹豫不定——确实渴望与他相见,但这之后应该怎么办?她却完全没有想好,就像已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被再一次拒绝,这一刻只不过在重蹈覆辙而已: “茶……树?” “你……是在叫我吗?” 莫名其妙的回话,少年终于回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魔女领域 “到此为止了!” 举着手枪,在茶树身后大吼一声,董邢俊目不转睛地从树木的阴影里缓步而出。 阴云滚滚,雷声阵阵;一线电光把茶树的背影拉得细长,映得透彻的明亮。黑压压的天空,仿佛稍不留神就会坠下来一样。 暴雨尚且未开始肆虐的时候,茶树站在休息亭背面的巷道上。 漆黑的枪口下,几乎咬牙切齿,董邢俊与茶树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你真是自信啊,始作俑者。 自信向我解释你的险恶居心,以为人类警察无所作为;自信能从我手里跑掉,毫无顾忌地出现在城市;自信来到这个地方,引发混乱来掩人耳目声东击西;殊不知过于自信便是自负,正是你的自负告诉我你在这里——这里存在着‘异常’不是吗?你引发的‘异常’!”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被通缉的原因吗…… 无论你信不信,显然你误会了,我没有引发‘异常’。” 平静的语气后,茶树伫立着没有回头。 一声冷笑,目光如炬,停在他身后最恰当的距离,董邢俊握着枪支的双手未曾颤抖: “假如你之前主动自首向我解释我尚且抱有一丝期待,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再恶劣的‘异常’也会害怕枪。就像那个时候你孤注一掷不惜以死替寄生着‘异常’的护士挡下子弹,美其言曰不会让任何人死亡,也确实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实则护士不过是恰逢其时的借口,你替之挡枪的,是‘异常’!” 热风席卷着沙尘,驱不散阴暗,更让人心烦意乱。 暗地里,茶树张了张嘴,不知是想驳斥还是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恍如豁然顿悟,伴随着咽下去的不假思索,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意识到决意下的制止毫无意义,这个时候的董邢俊已然无法以言语阻止。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既然下定决心,给自己下了定义,为什么此刻又要特意把身形暴露在自己眼前?正如茶树明白董邢俊完全可以躲藏在树后暗下开枪,待失去气息后,再上前补上几发愤怒的子弹——他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攀谈。 然而他还是出来了,带着不可置疑的仇恨。 稍微侧过脸,换了一种态度,茶树斜眼看着他: “面对在你眼里如此恶劣的我,如今你还寄望着什么?” “展示给我看!” 董邢俊一字一顿, “简单地走入人类眼帘带来一系列灾难后,最终宛如噩梦般眨眨眼就结束掉,只凭一颗子弹一切就能轻易完结,那至今为止的斗争和杀戮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无力者身陨,使无辜者为恶,令无罪者负罪;到底什么都不明白,就连死者因什么而牺牲也不清楚,这算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承认这些事件的莫名其妙!‘异常’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要你展示给我看!” 或许一开始的隐瞒就是个错误?不,不隐瞒的话,只会导致一模一样的未来…… 雨,开始下了。最初的雨滴就像一颗颗往下抛落的硕大豆子,凌乱而急促;不会顾虑,也不会害怕,只肆无忌惮地往下砸,在人的脸上、头上砸出了宛转的水花,在衣衫、土地上打出了水迹的浮华,唯有那黑洞洞的枪口凝聚寒芒在冷意的跃动下却是难以融化。 “我拒绝……” 脱口而出的话语,映在董邢俊的瞳孔里,最终延展成枪口的硝烟。 然而子弹离开枪口的一刹那,雨幕就像一块架在眼前不堪一击的玻璃墙般支零破碎!明明冲着茶树的脑袋直射而去,子弹却彷如打在了一个奇点上,随着枪吐火舌的巨响竟然猛地扩展成一个金华溢转的崭新视界! 视野里,没有雨。 天空是金色的,土地是金色的,恍如黄昏下的秋景,就连那摇曳着没过半腰的一望无垠的草丛,也是金灿灿地连绵的一大片——凉风拂过,带起草丛的芬芳,更甚于远处几只在飞舞嬉戏的黑色蝴蝶若隐若现,无不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整个世界骤然陷入宁静的舒适和诗情画意。 “这……是哪里?” 自言自语着,在子弹的反冲力下,董邢俊尚且抬起手枪还来不及放下,恐怕也没有放下的必要了;虽美景是好,但呈现的方式却极其怪异。迫不及待地朝眼前望去,他发现茶树同样左顾右盼地一脸疑惑,很难认为是装模作样。 茶树最终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一脸凝重: “想要安全离开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擅自行动,这里恐怕是某个‘隐世界’——长话短说,‘隐世界’不是里世界,也不像里世界般本来就存在,而是本来就不存在却根据某人某物的意志凭空创造出的错误世界。 所以这里的东西跟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也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一切的发生只由创造者解释。在找出创造者是‘异常’还是其他东西,及其意图以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 董邢俊忽然伸直手,再次把枪口对准茶树: “我不相信你。” 皱起眉头,茶树也看出了麻烦所在;例如在“异常”中失去行动力并等待缓慢愈合?那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好吧,随便你,你应该能看出事态的不容乐观——实际上你根本不明白事件间的联系,杀了我也不一定能够离开。因此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你争取存活的手段?把子弹拦下,你能做到多少次?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极限了;抱歉我不怕死,也不心急离开,所以我不接受你的威胁,反而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这一切。而现在,你的选择只有告诉我。” 沉默只会让董邢俊失去耐性,就像注定射出的子弹;可惜茶树想不出办法,唯有无可奈何地耗在这里一言不发。 “为什么你不尝试着求助那个魔女?或者你已经意识到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掉。 噢,对了,倘若你不是那么软弱,你也可以出手把他收拾掉,不过不能杀人的游戏规则真是麻烦呢!其实规则只不过是用来约束弱者的手段,对强者来说就是用来打破的,偶尔不遵守个一两次,我认为无所谓啦——倒是于我而言,我更趋向于粉碎这种垃圾的底线。” 尖利刺耳的声音,彷如施加了某种力量般更突显出恶意的立体感,单靠听力难以捕捉从哪里传来——视线的交汇处,不知什么时候,一身黑礼服的莫里斯坐在漂浮到空中某金色铸造的皇座上,手里夹着一柄权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哂笑: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用以制衡的力量 “你是……王星……不,王蜂?” 熟悉的面容却缠绕着莫名的不祥,就像悬浮在空气中丝丝最让人忐忑的恶意,让董邢俊如沐冷风般一个激灵。 刚想把枪口调转过去,董邢俊竟惊恐地发现,他那抬起的手臂连带着枪支不知什么时候勒满了流转着七彩色光的纤细线条?却俨然已经太迟了,在稍微移动的一瞬间,那些线条骤然发红,进而迸裂出淋漓的鲜血! 收缩的瞳孔里,随着衣服布片的寸寸飘零,一块块血肉夹杂着枪支的金属碎块坠落到土地上,渲染出一片格格不入的腥红。 这时,痛觉才姗姗来迟,紧随着渗出额角的汗珠淌下脸颊化为欲坠还凝的点点晶莹——董邢俊嘴唇苍白,面如土色;眼看自己整个手臂措不及防被绞碎,除了恐惧,他尚且什么也没明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再坚强的意志也难以抵御苦难到来的毫无防备,毕竟那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毋庸置疑神色的平静只是爆发的前夕,如雨倾泻的汗水、抽搐的脸庞无不预示着下一刻他便要声嘶力竭地大吼出声…… “奉劝你们最好不要乱动——色绕驳切,尽管听起来很弱,想不到实现效果看着还不错——某位大魔法师的作品,据说从属非限制性质下最致命的禁锢;在一开始的魔法使用中无声无色,虽说不动弹就不触发魔法,但人类都是活蹦乱跳的猴子不是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被枪指着?尤其是人们给‘枪’赋予了新的定义后,这种动作仿佛在宣誓着权力一样让我反感,然后让我更迫不及待地想令你知道谁才是强大的一方——把你们发明的东西用在你们身上,自取灭亡会不会让你悔不当初?不得不说你这种有苦难言的面容着实幽默极了。” 紧接着是刺痛耳膜的笑声,那一个皇座上,莫里斯完全扭曲了少女本来面目的精致,只呈现着蔑视的疯狂! 猛然,一支扯碎黑焰的利箭带着凛风破开空气,戳向她的面庞! “砰!” 清脆的碰撞声击落笑容下的肆意,那是莫里斯惊讶地一挥权杖,拨开了即将射中自己的箭矢,让火焰的黑色堪堪错开脸颊,继续往后飞去…… “人偶!当然是人偶!” 随即恶狠狠的语气下,莫里斯有点恼怒地望向茶树——以熊熊飘扬的黑色火焰包裹着身体驱散了魔力的丝丝入扣,他握着一张凝聚着黑色的弓;拉开弓弦的同时,这一刻已然重新搭上黑焰跃动的箭。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但确实如她所说,在将她消灭掉以前,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动弹为好——喘气倒是无所谓,还请不要再做超出这种程度的动作;实在疼痛的话,就咬紧牙关。我会尽快把她处理掉的。” 正如箭矢所向,茶树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以金色天空为背景衬托下皇座上的少女。 莫名其妙,理应勃然大怒的莫里斯似乎在眨眼间想到什么,片刻的若有所思却带走了怒意,反而把脑袋侧到一边以一手承托,再次露出的笑容耐人寻味: “带着死亡神格的火焰,理应摧毁万物;但在这之前你不想拯救眼前这个女孩吗?我知道你们曾经见过,而在那一次事件里,你不仅拯救了她,还拯救了一系列无关人等;我想如果你把自己当成是人类,那应该会存在很多羁绊来着。” “可她已经死掉了。倘若在那时你没有杀掉马依逸的话,我尚且还有一丝迟疑,以及那群被操纵着的丧尸;从中我只看到了你不会给人类留下一丝抗拒的可能性。难道不对吗?吸纳了‘书生’身上的‘异常’,自然不难推测出你的身份,错误地背负着‘异常’的魔女莫里斯!” 瞳孔里的光芒流转时,弓弦在回塑中颤抖不已,黑焰拉出一道桀骜的直线呼啸着直指莫里斯! 没有意外,就像诠释了上一次的失败不是偶然,以同样的方式,莫里斯不过在眼前简单地挥挥权杖,竟然再次弹开了黑焰!确实触碰到那柄权杖并发出清脆的声响,更甚于以直角远离却是被完全压制! 怎么回事?看见这一幕,茶树不由得心头一紧,更是情不自禁地沉下了脸;他不会不明白源自火焰的力量就是他此刻最大的凭依:是这个空间的原因还是那柄权杖的问题?魔女的力量可以限制或者否决黑焰吗? 瞥眼注意到一边董邢俊伤口下的鲜血泉涌,失血过多以前,便是他仅剩的时间——倘若火焰能够抵御名为“色绕驳切”的魔力,倘若魔女害怕箭矢接触到她而选择击开…… “‘错误地背负着异常’,听上去你确实知道些什么——如果你想消灭我,就不应该凝聚出这种一触即溃的箭矢;尽管我的能力确实不足以利用其中的关联性,抑或说是神性?无论什么,它终究在阻碍着我的魔力。 所以为什么不投影出一把剑,像个骑士一样向我砍来?我觉得那会有气势得多,虽然结果也是如出一辙;更甚于你可以用尽所有力量投影成一枚核弹、一面光罩之类,向我投来我觉得尚且能伤害到我。 顺便一说,可能你也发现了,这个空间是物质世界。” 似是挑衅,又像洞悉他的想法,更或许是高高在上的轻视;不知思量着什么,莫里斯话里有话,毫无顾忌。 “那柄权杖。” 凝聚出弓与箭的黑焰,随着拳头紧握,挤压的用力间,最终咆哮着熄灭,透过指缝化为缕缕飘散到空气中的淡薄轻烟;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再投影出什么,透过依然包裹在身上的黑焰,凝视着莫里斯,茶树的神色严肃而肯定: “我不是你的对手,只要那柄权杖还在你手上。” “你是指坎德·维特尼斯的元素法杖?恭喜,你猜对了。假如说死神的代表颜色是黑色,毫无疑问,其他色彩就昭示着对等的神性,而元素里蕴含的色彩可不止一种,所以那才是压制着破坏的最强大力量。 真是讽刺,人神被亵渎,正义使者堕入了黑暗,魔女凭依人类的信仰,去压制象征毁灭的力量。” 狡黠的笑容下,莫里斯的语气充满戏谑: “那么,可怜可爱的小人偶,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留给你的选择只剩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空白少年 “轰隆隆!” 一声惊雷划破苍穹,瞬间炸裂开黑暗,却迅速湮灭进暴雨的磅礴中。 冒着倾泻而下的冰冷,趟着没过脚裸的水洼;妆容尽洗,薄衣透体,发丝早已被冲散,簇拥成团状拉下脸庞——一手遮挡自己眼睛以避免视线被雨水朦胧,一手紧牵着浑身上下水滴如柱的少年,李萍同样已然湿透,在冲洗得一干二净的街道上破开雨幕、快步前行。 这已经是她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了。无论再怎么拉长嗓音尖叫着鼓舞气势、想要提速,结果都是呛了几口雨水,然后被暴如瓢泼的水帘缓下;反而身后的少年与她截然相反,任由牵引着却是一言不发,更不管雨水再怎么滂沱也似乎事不关己般无动于衷。 终于,李萍拉着少年躲到了屋檐下。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即顺便撩起那些凝成束状的凌乱发丝,顾不上仪容,李萍只躬下身子,气喘吁吁: “哎!哎!累死我了,还以为能在雨下大之前赶回来的,还以为能赶上这趟末班车——哎!全部都湿完了,早知我应该买个防水的包包——哎!不行不行,先让我歇会儿;对了,茶树,你没事吗?” 瞥眼往旁边的少年看去,意外地发现头戴兜帽的他只安静地伫立在一边,任由身上的雨水滴下,既没有喘息的动作又没有介意的行为;倒是听到她在说话,有些莫名奇妙地瞪大着眼睛与她对视: “我……是叫茶树吗?” “噢!对,你失忆了,我差点忘掉这茬——不过体力还是好啊,到底是男生,跑了这么久也没有喘气,不像我,得缓上好一会儿……” 片刻的喘息后,李萍总算提上一口气,扶着腹部勉强直起腰: “我们还是先进屋吧,这身衣服湿漉漉也怪不舒服的,何况要是感冒就麻烦了——我的家,你还有印象吗?以前就来过,不过那时你的态度可谓恶劣极了。” “哈……是这样吗?” 少年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 边说着,李萍已经打开了家门,透过雨天的昏暗好不容易才找到电灯开关;随着“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屋子里一片明亮。 “我想我们应该先把衣服换掉……” 忽然,看着少年,李萍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把鞋子甩掉提着裤管也顾不上拖出一地水痕,只跑进房间推出一个若隐若现地能看到里面衣物的塑料储物箱: “我觉得你还会来——不得不说我的直觉还是挺让我骄傲的;上次没准备好衣服,这一次可是万事具备了!箱子里的衣服我认为应该会合身,不,是一定合身!请相信我的毒辣眼光,那可绝对不会看错!” 无缘无故的兴奋与激动下,李萍自顾自地说着就把储物箱推到少年身前,也没有顾虑他的反应便擅自走进房间,掩上门…… “上一次的事,虽然你没有想起来,但我觉得是因为你受不了丽娜的脾气;到底她什么也不知道,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我感到很抱歉,也请原谅她的无知。以至于我们约定的调查明明才刚有进展就半途而废了……” 无论是不断说着话,还是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出,就像害怕少年会突然消失般,李萍尚且刚换好衣服——面容头发没有打理好,装束也有点糟乱和狼狈,她只抱着浴巾非常随便地在衣服里到处塞戳着,似乎在诠释着“擦身子”这个行为动作。 然而,让她意外的还是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没有换下衣服任由水滴流淌的同时,仅呆呆地看着那个未曾打开的储物箱;这一刻看她出来了便迎上她的目光。 不得已停下手头动作,李萍试探着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 “怎么……了?” 少年似在复述她的话,隐隐约约里倒让她感觉出那一丝丝不知所措的情真意切。 “换,衣服。” 拉了拉自己衣摆,李萍指着少年的衣衫力所能及地做出示意: “这不是很容易理解吗?正常人的行为,常理中应该出现的东西,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才对;除非脑子完全坏掉……不,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毕竟你失忆了,天知道你遇到什么样的诡异怪事…… 把衣服脱掉,然后打开箱子,拿出干的衣物穿上,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一边,少年刚把衣服扒起,李萍赶忙把他拦住: “等等!我说等等!停下!你想让一个青春少女看些什么东西?当然不是在这里,去厕所换啊!我还以为你好歹会有点羞耻心,那时候我让你脱你还不脱呢,这回……哎!没办法了,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不是连生活自理也做不到吗?” 似懂非懂,少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口气,李萍终究是亲自拉过箱子,打开储物箱盖,随后稍一犹豫,从箱子挑出一套印着卡通兔子头、署名“大饭卷”模样的粉红裤子和T恤,不容拒绝地塞到少年手里,最后把他推到洗手间,关上门…… 李萍房间,周围海报都焕然一新:怪诞艺术图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无不是有关灵异体质、不会死亡的男主角的黑色动漫插画。其中还夹杂着一部分灵异调查报告和灵异故事的纸张,倒是香水味和莫名其妙的装饰品依旧未变。 窗外仍然一片漆黑,暴雨哗啦啦地下。 好歹洗过澡后已然入夜,李萍用风筒吹着头发,少年则有点滑稽地身着粉红衣衫,一言不发地盘膝坐在床上,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水。 “嗯,迟点我们叫个外卖吧,待雨再小点的时候——你还记得什么吗?我是说你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小时候啊、父母兄弟啊等等,或者近来发生的某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当然关乎你那不死之身更好。 无论什么,你总得把脑子里想着的一些东西说出来,然后沿着线索去寻找,我是说那显然对寻找你的过去有帮助……” 看了看窗外的雨景,李萍的视线最后落在少年身上;这样看上去,除了那个熟悉面容,少年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相同年龄下最普通的少年罢了。设想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根本想不到他经历过什么。 平静地盯着姜水泛起的淡黄波圈把灯光搅得稀碎,少年呐呐自语般道出了两个字: “茶树……” “听起来不像一个名字对吗?我也觉得这应该是某个代号!可能是地下组织之类……实际上我确实对这个代号进行过调查,可惜完全没有收获;如果你能想起什么其他称号、名字,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介意陪你一同探索!不,我一定会帮助你!” 目光炯炯,眉飞色舞,不过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李萍转而陷入沉思: “其实我近来好像也遇到了怪事,不,应该是我的一位网友,于捷;倘若你的出现不是偶然,那一定是命运的启示,也只有你具有与灵异打交道的手法,就算失去了记忆的你…… 直觉告诉我,某些事发生了;茶树,我同样需要你的帮助。” 不易察觉的刹那,少年的声音低得让她无法听见: “毁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战斗 没有太阳的天空,失却虫鸣的土地,取而代之是金色的漫天遍野。难以揣测光线源于何处,仿佛每件东西都荡漾着清光;纵眼望去,整个世界唯一生物是那摇曳的草丛——恍如染刷挥舞,给拂过的微风也染上了灿烂的金黄。 风吹草低,歌莉娅的身影在金色浮动中若隐若现。 “呵呵,你果然在这里,叛逆与扭曲的魔女……” 在空中的静止皇座上,莫里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权杖;从歌莉娅呈现开始,气氛就变得有点怪异,正如莫里斯那极不自然的笑容,不知是心怀叵测还是有所顾忌——失去肆无忌惮的癫狂,看着更像皮笑肉不笑。 魔女? 尽管屡次听到过这个词,茶树也尚且不明白里面的含义;他有点诧异地看向歌莉娅,恰逢她也瞥着大眼睛看他。 关于“魔女”,印象中这个词一直指向的只有莫里斯,第一时间想到的理所当然便是她那些劣迹斑斑的言行举止,例如她现在对董邢俊的所作所为;因此通过莫里斯来下定义,无论从表现还是语气来看,“魔女”都并非一个好的形容词。 或许看出了茶树的疑惑,或许是在反驳莫里斯,歌莉娅的话一如既往地静谧清晰,同时只有肯定: “我,不是魔女。” 现在应该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吗?当茶树看到董邢俊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却不得不纹丝不动汗流浃背地咬牙忍受着疼痛,而那臂膀鲜血淋漓的缺口依然得不到处理时,他就不打算在错误的时间做出探讨。 似乎诠释着他的焦躁,缠绕着身体的黑色火焰骤然旺盛! 与此同时,当这句话落入莫里斯的耳中,随着眼睑下拉,溢于言表的不悦,这个世界里的金色在闪烁,某些事物开始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茶树才从浮躁中反应过来,猛然抬眼看去,皇座上已然失去了莫里斯的踪迹! 在哪里? 还没来得及留意四周,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天空的金色在发生变化:逐渐泛起粼粼波光,随着波纹从某点开始向四周扩散,宛如一块块铺满墙壁的甲片——星星点点地翻转过来的金色,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漆黑背面! 那竟然是一大片的黑色蝴蝶! 不但天空,远处的草丛也泛泛飘起了不计其数的黑点! 金色在漆黑蚕食中寸寸消逝。肉眼可见地,在天空由近及远,在土地从远而近,在四面八方宛如最汹涌的潮水,吞噬着光芒的同时,甚至皇座也眨眼间被淹没紧接着一扫而空!黑色蝴蝶无不飞蛾扑火般朝茶树他们所在的方向纷纭而至! 数量的庞大让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不绝于耳,那种密密麻麻的视觉和听觉无不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直到最后一缕光芒被湮灭,视觉顿失,周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躁动声;不安的讯息让人无法平静,加上对董邢俊处境的担忧,更甚于茶树在短时间里无法展开无限视界对周围情况进行把握。 怎么办?他理所当然察觉到了隐藏在蝴蝶群后的恶意,正如它们一接触到黑色火焰便会化成灰烬,但显然这不会是莫里斯所想,何况董邢俊无法接受黑色火焰的庇护预示着他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茶树着急地吼了出来: “歌莉娅!” “魔力,流失。” 不紧不慢,宛如黑暗里闪现的一线星光,粉尘声中透出一缕清澈空洞的突兀;歌莉娅话音刚落刹那间,随着黑幕破裂,视野忽然重归明亮——同样的金色世界,周围蝴蝶在片片陨落,最终化为淡薄青烟飘散殆尽…… 仿佛早已预料到此情此景,莫里斯站在远处草丛中,拄着魔法杖轻击地面;透过清脆的回响声,轻蔑的笑容下,她朝着茶树伸出了手,并猛然握掌成爪: “我知道杀死你的方法!歌莉娅!就像你们抛弃了的那一股银色!就由我来重新唤醒那种足以抗衡的力量!” 莫里斯手心,银光在凝聚,熟悉的银色火焰在燃起…… “这……怎么回事?”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产生的变化,茶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得不说,从这句话里,他确实感觉到了危机——莫里斯知道的无疑比他想象中还多,明明有些事只有歌莉娅和他自己知道,例如银色火焰的消失。 等等,歌莉娅? 不曾有过表情的面容自始至终没有变化,仿佛莫里斯的挑衅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在歌莉娅看来并不会导致实质性结果般;又或许是人偶性质使然,状况理应十万火急,她的语气依旧从容淡漠,不动声色地作出解释: “她,出现了。” “她……是谁?” 收缩的瞳孔中,茶树确实想到了,但颤抖的语气却彰显着他不敢相信。 那一边,莫里斯手心猛地上扬便将银色光球抛出。不会是臂力惊人,能想象出是某种力量簇拥,银色光球宛如离弦之箭般一个劲地蹿到空中;最终在天空的某高度构造出一个散发着璀璨光华的银点,仿佛为这片没有光源的金色世界制造了一个银太阳。 说时迟那是快,茶树没有多想便重新投影出黑焰熊熊的弓与箭,剑拔弩张间便往银点射出了一抹黑色火焰,轰轰烈烈地划出一道漆黑轨迹! “没用的!银色火焰是杀死歌莉娅的关键,而坎德·维特尼斯的元素法杖则是驱逐神性的手段;换句话,你们好比风中残烛、瓮中之鳖,再多的抵抗也毫无意义,到底是垂死挣扎罢了!” 恶狠狠的话语,狡黠残酷的笑容下,又一次,莫里斯这会儿却拄着魔法杖用力地痛击地面;没有彼时的清脆,此刻宛如带出了那一股苍老的威严般全然不同地响如洪钟,让人心神尽敛的同时,久久不能散去。 声波仿佛更是震撼了那一丝黑色光华,居然让箭矢堪堪擦过银光! 杀死歌莉娅?这一席话无不让茶树万分惊讶,不敢多花时间去推敲话语的真伪,也不敢过多地思考从法杖压制下抽身的办法,赶忙迫不及待地看向歌莉娅,只怕她会突然消失般——仍然站在那里,看起来即便银光再怎么灿烂,她好像也没有丝毫变化。 察觉某炽热视线,明晃晃的大眼瞳转过来,歌莉娅若无其事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怎么了?” “你……没什么问题吗?我是说身体啊,精神状态等等方面……” 支支吾吾地,茶树还是把他的担忧说了出来。 “火焰,欠缺使用者。” “所以才不会对你生效,因为火焰的力量需要某种灵魂支撑,例如需要某特定之人来使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凋零在金色世界 “火焰,熄灭。” 仿佛命令下的不容置疑,隐藏在简短话语后,歌莉娅的力量一直都象征着难以置信强大的同时也无法解释——尾音的清澈明净尚且在耳中回响,那一边高高悬挂在天空的银色光芒已骤然扩展开一圈光晕,紧接着瞬间收缩进某点漆黑,最后炸裂成一丝丝银白的光斑凋零散尽。 这一幕并不能让莫里斯失去动静,相反,她很快便从火焰的破灭中反应过来;难以看出是歇斯底里还是百念皆灰,那勾起诡异弧度的嘴角似乎更蕴含着什么,她终于不再做出解释转而迅速把魔法杖倾在身前指向茶树: “元素撕裂。” 莫里斯周围,一圈气浪被荡开…… 草尖向外,草叶不住地抖落着熠熠金光,犹如畏惧着气浪后的某些东西,以莫里斯为中心向外倒伏——每一株草都匍匐在地,恨不得紧抓气浪拔起离地;气浪过后草丛也确实没有回弹起,却是被凛冽的透明风刃碾成了碎片草糜! 遥遥望去,更像是无端吹拂起一股以魔女为风眼的扶摇之暴,与自然龙卷风的不同之处在于那短时间里更强大的破坏力;摧古拉朽,风卷残云,不断缠绕着草根细屑愈加磅礴的背后干净整洁得令人触目惊心! 倒吸一口凉气,茶树不认为失去无限延展性的黑焰能螳臂当车,自然而然地低头看着旁边的矮小人偶——由莫里斯所说不难推测出,唯有银色火焰或许才是限制歌莉娅的唯一因素,即便眼前具有强大气势的风暴;如果可以的话,藉由碾压性力量把一切解决掉无疑最好: “你……可以吗?” “你,可以。” 然而平静复述里潜藏的意蕴却截然不同,倒映进茶树的瞳孔,那是歌莉娅的无动于衷。 黑色并非如想象中弱小,反之,能容纳吞噬所有颜色;这便是他从那种波澜不惊中读到的信息。 但面前的狂暴?气势浩大确实令人望而生畏,这其中夹杂着的恶意更是丝丝致命,寸寸惊心…… 他不知道她预见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总归会相信她,就像此刻除了相信她也毫无办法——如果不对她的力量产生任何怀疑,剥离开力量作用去怀疑她的思想就是不合理,正如人类社会里自我为中心的定义及结果: 接纳某人付出,不取相应报酬作为代价的同时也不接纳其思想,自认为理所当然便会产生修正不合理性的矛盾与纷争。 虽然放在歌莉娅身上多少有点不合适,那是说她的话表面看来完全没有约束力,但语气间总是莫名其妙地透露着阐述事实的绝对,况且在茶树直觉里她的强大不只局限于空间,恐怕更横跨烙刻着历史鸿沟的时间。 于是,咬咬牙,无论表象再怎么不可逆转,他便都义无反顾地上前了。 火焰的强大之处,短时间内,他能构造出什么足以抗衡风暴的东西?茶树闭上了眼睛,竭尽全力地使自己平静,却发现即便现代化的任何武器也鞭长莫及、力不从心;除非他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一枚核弹和触发链式爆炸的所有细节,这显然不可能。 也只有设想在歌莉娅眼里,结果或许一早已然呈现,这多少让他依旧抱着一丝名为“侥幸”的信心。 灵光总是那么突如其来,短短刹那有如醍醐灌顶:针对一个存在解答的问题,如果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就说明了思考的角度本身有偏差;放到现在,无法抗衡便是先入为主,思想的局限无疑在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 黑色能吞噬其他颜色,意思是他需要一柄把火焰力量勾勒得淋漓尽致的武器,而不是拘泥于武器的威力。 终于,他想起来了,那位少女手握的巨镰,曾经在梦境所见的黑色镰刀…… 电光火石间,在风暴咆哮着撕碎缭绕身前的黑色火焰前夕,猛然睁开眼睛,从黑焰中挥出一道圆弧,茶树把一柄熊熊燃烧的巨镰横拉到身侧! 成功了? 这是他能想到最直接的方式,也是唯一方式——如果某个方法会导致歌莉娅所阐述的结果,他自信唯有是这个方法;没有犹豫,坚毅的眼神下,在地上踩出一片漆黑的浮光,快步冲向前方,他反手便拖着巨镰朝着暴风挥击而去!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势如破竹,紧缩的瞳孔里,在镰刃划着锋芒切进气浪的那一瞬间,黑焰如同投卵击石般支零破碎! 怎么……回事? 危在旦夕不容许他思考,这时候的他已然置身于风暴,只能放弃镰刀,吃力地在身体周围迎着风刃刮来的方向弹出一面面吹弹即破的单薄焰墙手忙脚乱地保护自己,却也无法动弹丝毫,稍不留神甚至被牵出丝丝血线、切出斑斑血迹…… 眨眼间茶树已经伤痕累累,这种抵挡不过杯水车薪,正如他身上大片大片的鲜红——风依旧在不断撕裂开血肉皮肤…… 风声在不断收紧,每一片掠过皮肤的风叶都诠释着震耳欲聋般残留下疼痛;其中更不明确从哪里迸裂开的阴森笑声,迎合着伤口颤动的频率血流不止;那是莫里斯的话只径直透过了风暴,在茶树耳边回响着,字词清晰: “怎么破坏一具人偶?肉体破坏不过是修复的重演,就算把你碾成碎片,只要内在留存,高明的魔女还是会将你完整复原;所以对于人偶而言,最严重的破坏不会是疼痛肆虐,却是灵魂残缺——通过信念、思想、原则,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把触及灵魂的某一种成分移除,你就不会被复原。 对比那时的人偶,你的最大缺陷就是那个人类的灵魂——这不由得让我去猜测,她为什么不去创造出跟那时一模一样的强大人偶?我以为是她变弱了,弱得甚至寄望于堕落人类神格来换取与我对抗的力量。 但不对,显然我错了,错得离谱,她的强大依然。 在我试图创造出与她那些‘异常’对等的扭曲时,我终于发现——那时的诅咒不过是一个假想,到底我什么也没能实现。只有她能扭转规则,而我最多不过戏弄戏弄人类罢了——你应该看见,那些疯狂的人红着眼睛自相残杀便是我的作品,到底还是凭依‘异常’构造出来的垃圾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要如我所愿?因为我熟悉人性,我无疑是破坏你的最好工具,我也确实做到了——本来想亲自把你们这些东西都消灭掉,以为魔女契约必然无法逾越、无法欺骗,殊不知我还是小看了她,忽视铸造规则的力量,居然巴望着从她口中得到破坏她自己的方法。 托她的福只可怜了那没有成神的莱克西斯,好歹得到了维特尼斯的魔法杖——银色火焰就是一个笑话——可惜我至今不明白创造出你这么一个残次品然后藉由他人之手毁灭的理由,或许你能告诉我?呵呵……” 随之而来的,是暴风里逐渐清晰的黑影…… 居然是莫里斯!嘴角划着前所未有的诡异弧度,她前来的方式也极度怪异——竟然是脸朝前的飘然而至;不是破开凛风,却是宛如幽灵的悄无声息,呈半透明姿态,任由风刃从她身体径直穿过! 是不是意味着她同样也无法接触到自己?又一抹鲜血带出黑焰在眼前挥霍,却阻挡不了茶树视线里的惊骇;不祥的感知,急促的喘息,他看见了她把一只手抛在后面,握着那把魔法杖便往他脑袋甩去! 结合她刚才所阐述的破坏方法,这真是堪堪而来的肉体痛击吗?茶树知道关键在于那柄魔法杖,动弹不得更让他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然而,在魔法杖即将触碰到脸颊的刹那间,莫里斯消失了,风暴也随之停息,只遗留下无主的魔法杖自由坠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囚牢 11月11日,天色未明。 这是一座倒塔式地牢。 以地平面为基准,相对于高耸入云,越往上走空间越窄,塔顶拔尖的楼阁式设计而言,这个地牢就是截然相反的镜像——仿佛把整座塔倒过来插进地下,呈倒圆锥状下挖;地上露出的那一层是最宽阔的,同时沿着紧贴墙壁的环形梯往下走,每一层都会窄上一圈。 魔法社的囚笼,以黑色砖石砌成,分为十三层,没有窗。 由上而下,无不环绕开一圈独立牢房。尽管每层的构造在视觉上不会有太大差异,唯有牢房数目越往下走逐一递减,却意味着它们的象征意义并不一致;相对而言便是所在层数以罪行划分,那是说越往下的牢房所囚禁犯人的罪行会越大,所采用的禁锢手段也会越多。 已然过去三天了。 透过那不曾摇曳的长明灯火,倒映着墨黑石墙的暗淡光芒中,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也不知道暴雨是否停歇,更不知道歌莉娅如今的处境,抑或说已然被当成魔女被焚烧殆尽;我只知道我的牢房在最底层。 魔法袍和金玫瑰徽章都被没收回去了。灰色囚服下,那把有点被熏黑的胡子让我看上去蓬头垢面,俨然就是一个失败者、金钗换酒的流浪汉;这说明我已得不到魔法社的证明,不被赋予使用魔法的权利,相反,每使用一次魔法我的罪孽都会被强行加深。 坐在床上,我有点无所事事地用指甲刻弄着手环脚镣;不得不说,最下层比起其上的牢房可是安静得多,也难以揣测是重罪犯人稀少还是这里的人都不爱说话的缘故,倒刚进来时我尚且看到一两个蜷缩在床的家伙,现在我周围的牢房似乎都没有人了。 对了,我的罪行是什么来着?玩忽职守,杀人如麻,使用被严令禁止的黑魔法,还有其它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重罪,听上去这么一把年纪我都给白活了般,完全没有智商居心叵测刻意地做出这么多草菅人命的事,还把自己暴露出来,只为等待不久后的最后判决…… 长明火光扑闪了一下。 瞥眼望去,目光所及的拐角处,几个被拉长并扭成一团的人影呈现在我视野里;不难推测,又有人被魔法社雇佣的武士押送下来了——魔法社的囚笼不会囚禁普通人,大都是一些恶意使用魔法的魔法师,所以这里绝大部分机关都为禁止魔法布置,魔法师自然不会主动来这里。 被安置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少年。 也不知什么样的情况让他在被按进牢房前又打又踢、又叫又骂,却是吵闹之极,在这种安静空旷的牢笼间发出的噪音尤为清晰;即便被武士毫不留情地当头锤了几下,倒丝毫没有动摇他那反抗的决意,始终在挣扎着,不明所以。 直到关上牢门的那一刻尚且不甘心地透过铁柱的间隙伸手去掏武士腰上的钥匙…… 真是一个活泼的家伙,或许脑子也有点问题——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活泼不是一件坏事,无论他是不是罪恶滔天,总而言之,我算是没有那么落寞。 武士们走后,我注意到他依旧在骂骂咧咧地用身体冲撞着铁栅栏:撞累的时候踢,踢累的时候撞;无论有没有效果,只凭那哗啦啦的手脚镣声,即便痛得龇牙咧嘴,年轻人过于旺盛的精力下,他似乎也并没有放弃的自觉。 应该主动阻止他吗?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无论他的行为再怎么徒劳,就像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对这些铁柱的无可奈何——年轻人总得自己学会一些东西,例如看清现实之类;何况从这里的环境来看他无疑是罪行深重的,不管是不是被冤枉,总而言之主动与这些具有嫌疑的人扯上关系绝非好事。 边留意着他,在他制造出的噪声掩盖下,我仍然不动声色自顾自地用指甲刻弄着手脚镣。 约莫估计过了快一个小时,他才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那一套囚服已被汗水浸透,他便脱下扔到旁边,甚至把内衬也一并扯掉——随着每一声呼吸,结实胸肌在一起一伏;加上那些曲线分明的腹肌,更吸引着我的注意。 这个地方理应囚禁魔法师,也只囚禁魔法师,但娇生惯养的魔法师? 他们可不会热衷于锻炼自己,他们更喜欢一天到晚泡在工作台、实验室或者其它能展现他们力量的地方;因此相对于普通人,认知里魔法师静止不动的时间会长得多,导致他们肉体也弱不禁风。 我这个年龄的人就不囊括了,正如时间总会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化合反应。 倒是他这种年龄的小伙子,一身横练的肌肉说明什么? 如果有适逢爱惜身体的人,其魔法造诣往往也会落于下风,就像好动之人难以平心静气;虽然两者看起来确实不矛盾,但以我的阅历看来这种人要么为凤毛麟角的天才,要么经历着一段让他不得不进行改变的事件。 同样罪大恶极的魔法不会弱小,不禁让我疑惑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在一个不像魔法师的魔法师少年身上发生的恶意。 “你在看什么?老家伙!” 喘息的间隙,他那像鹰一样并不友善的眼神终于透过两道铁栅栏,直勾勾地衔接上我的视线。 没有魔法师应有的礼貌与谦逊,即便投身于牢狱,一个人的身份也只由他品质决定——这种豕交兽畜的问话确实令我很不舒服,但好歹让我知道他并非一个传承的贵族,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 “‘老家伙’指的是我吗?在不认识某个人以前,如果是长辈——例如像我一样的老者,我建议你应该称他为‘老先生’以表达你的尊重。 你好,我叫坎德·维特尼斯,倘若你问我在干什么——噢,我在看猴戏,一只对牢笼无可奈何而胡乱撕咬的小猴子。” “我?猴子?” 哑然失色,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我的讽刺;抹了一把汗水,那涨红脸蛋下的抽搐似乎预示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粗言秽语,转而想到什么般得意地咧嘴一笑: “你不是跟我一样被禁锢在笼子里吗?老猴子。” “哦?是吗?那就不得不请你告诉我被禁锢在笼子里的老猴子在哪儿了,我也得好好看看才行!” 随着“哗啦”一声,我把手铐脚镣都甩到了地上,边站起来揉着手腕并由几步来回好活动脚踝,故意表现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四处张望,这边透过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冲他笑了笑,以表达我对他那瞠目结舌的样子感到满意。 魔法师的束缚,这些手铐脚镣确实镂刻着禁锢魔力的法阵公式,以最容易受魔力影响的材料;简单来说就是外在不提供魔力影响的条件下,通过铁镣上的法阵利用被束缚者的魔力循环来禁锢他本身,只要他是魔法师就不能使用魔法。 与此同时,制造成铁镣的式样来禁锢他作为普通人的行动力。 知道原理就不难破解,不由得让我对曾作为教育者的那段经历感到庆幸,只是在没有魔力协助下,单靠公式逆推来描画出抵消束缚的法阵无疑需要大量时间——可惜此刻我最不欠缺的就是时间,譬如耗费三天用指甲在铁镣上刻画法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古怪少年 11月11日 “喔~你、你居然打开了铁锁!我正愁这些东西碍手碍脚的很不舒服呢!快,老家伙,快把诀窍教给我!” 少年一脸欣喜地抓住铁栅栏,也不知兴奋源于何处,只一个劲把头往铁柱的间隙中努,似乎那会拉近我跟他的距离——我甚至能看到小家伙眼中的点点星光,可惜这眨眼间他便把我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 背过手,我踢了下落在跟前的铁镣: “我为什么要把诀窍教给你——一个不尊重我的家伙?” “因为……” 抓了抓头皮,不知道在顾虑着什么,良久他才十分勉强地从牙缝中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 “老、老爷爷?” “你把我刚告诉你的话都给忘了不是吗?净记住些不得要领的讽刺字眼,恐怕你连我的名字也没记住。” 鲁莽、焦躁,这小伙子确实有点特别,不如说让人奇怪;他的性格,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我也遇到过不少,只怕都不会是强大魔法师的形容——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冲动行事的樵夫,而并非处于居高自傲的魔法师之列。 “我……” 看得出他还想反驳,这个不服输的小家伙;迎着我的目光,他终究是低下了头,梦呓般自言自语: “我确实忘记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怎么都好,这完全就不重要……” “可是倘若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这就显得重要了;至少于我而言,你的态度就尤为重要。” 又好气又好笑,假如他是我的学生,那肯定免不了一顿斥责,就像他并不明白礼仪对于人类文明的重要性:礼仪反映着尊重,更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路标。 鉴于现在的处境而言,我只是一个对他感到好奇的老人罢了,因而没有斥责他的理由;何况实际上我也不打算给他提供帮助,毕竟不知状况的前提下帮助囚犯是一件危险事,我还没老糊涂到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我叫坎德·维特尼斯,叫我老维特尼斯就好;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朱芈。” 或许这是一个词?如果他是在回答我,那还真是一个怪异的名字,我想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姓氏呢?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应该羞于自己的姓氏。” “真是麻烦——姓朱,名芈,清楚了吗?老……”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一刻他终于有意识地打住,不过那个表情却不甚友好,似乎名字便是他的创伤所在般;咬咬牙,把眼睛瞥到一边,他口气里充斥着敌意: “切,每个家伙都是这样,表面上文质彬彬,听到名字就翻脸——拟着名字长就瞧不起人?一直说什么姓氏是家族的代表,好像我没姓氏一样;到底都是父母取的,我没有家族?笑话,自己没听过而已,一群目光短浅的蝼蚁……” 即便他这么说,然而我确实对这种名字闻所未闻,是我的见识还不足够吗?要知道在帝国里,无论哪一个帝国,只要是人类的国家,改家族姓氏基本上与犯罪等同;至少他们会被投入到囚禁普通人的监狱而并非魔法师的地牢。 不由得联想到,可能正因为这个名字,导致了一系列的事件发生: “因此,你做了什么来报复那些侮辱你的人?” “报复?为什么我要报复他们,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像烂面包一样在背后发臭而已,拿臭面包来发泄,我的脑子不是有问题吗!” 他有点诧异地抬眼迎上我的视线。 不,你的脑子可能是有点问题,正如你一直在做没有任何结果的挣扎般。我没有把这些话如实说出口,同样,我也没从这个粗线条的少年眼睛里看出端倪,仿佛他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你犯了什么事?” 被投到魔法师监狱最底层的可不是一件小事。 “哦,那个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把魔法社的本部给爆破了。” 从朱芈若无其事的神色看来,那似乎对他而言着实是不足为道的一件小事。 假如我没去过魔法社本部、不知道魔法社本部笼罩着近百个庞大魔法阵并且全天候不息地保持着一千位大魔法师吟唱的话——分部这样一个魔法阵尚且具有抵御龙息的威力,本部那恐怕即便是被限制使用的最强魔法“禁咒”冲击也难以撼动分毫。 除非是性质发生突变的黑魔法,这就是例外了;毕竟抵御的前提是数量级,就像我所遇见的那些东西:魔法是量变的话,黑魔法属于质变。 朱芈确实让我惊愕,即便做好心理准备,我还是没能料到他的直接;看着那满身发达肌肉下表情上的无辜,最多也就让人误以为行为暴力而已,他的性格也的确冲动,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疑问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我也解释不了。只是站在那里,想着要把那些个建筑破坏掉,反应过来后事情就发生了……然后就被那些态度恶劣的家伙抓来这——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咬牙切齿的愤怒,随即一拳挥在铁杆上,在空旷监狱里击出一阵渐离渐远的清脆响声。 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说的是实话,这就有点难以琢磨了。 不过魔法社总部被破坏掉这个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 不管朱芈背后存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行为就彰显着他向人类宣战,不就地处决掉已经算幸运了;最重要是由他口中说出来,他无疑一开始就具有“破坏魔法社”的思想,那便是最危险的信号、一个确切的执行者: “‘他们想要干什么’——投在最底层的你我只有两条道路,要么在这里随着排泄物的腐臭化为白骨,要么被宣示罪行后处决。” 他太危险了,我没有任何帮助他的理由。 “什么!这不行!救命!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朱芈又开始他的无用功——对着铁栅栏又踹又砸,甚至把整个身体挂在铁柱上又拉又扯,在铁杆上甩出连绵不断的击打碰撞声;然而这次他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在白费力气,再次把脸努到栏杆的空隙里可怜可笑地朝着我泪眼朦胧: “老维特尼斯,你一定要救我,你会把我们都弄出去的不是吗?我不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也不要去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病与殇 我以为,拥有了你,就是拥有了一切。 但我可曾想到,你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你宛如点缀着流光溢彩的玻璃瓶,总是那么易碎。 或许正是你的脆弱,造就了你的美丽?我不懂,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赞美措辞,但假如你能继续陪伴在我身边,我会很高兴。 我宁愿你并不那么晶莹、那么令人迷醉…… 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你的笑容依旧温暖,你的脸庞依旧红润,你的手心依旧柔软。 那是我一直依恋着的温柔。 就像你在夕阳下微笑着满脸歉意地劝解我不要想太多,我却害怕存在着那么一天,你的温婉会随着这落日的灿烂余晖逝去…… 当你离开我时,我又应该怎么办? 或许就像你所说,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带着那一些曾经拥有过的记忆,欲哭却早已无泪。 殊不知与你在一起,俨然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你就是我生命所渴望的唯一追求,唯一芳菲——我无法预知未来,或许很久以后我还会露出笑容,但失去了你,我的心灵就已然镂空,必然把那一抹美好尘封。 此刻的光阴尚且迷人,以后的回忆袅娜更甚…… 未来都已经构筑在你的旖旎上——你已经让我的世界充满了光彩,试问我又怎么回到那黯淡的落寞中,在没有你的世界,再次追逐着那遥远天空中的一点星光,抱着遗憾苟存下去…… 音,逝而残韵;风,过而留痕;情,失而遗恨。 我不敢想象,那一个没有你的未来,被噩梦惊醒的晚上,满脸泪痕。 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你说过,你的愿望是我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因为我爱你,所以再怎么痛彻心扉,我也会如你所愿—— 但,你不能要求我忘记你,不能强迫我放弃你,不能制止我拯救你,哪怕机会残存一息,为了与你在一起,我亦然会竭尽全力…… “日前,警方已针对多起恶性残害事件展开调查,恳请广大人民群众注意——复述一遍,被害者无不是具有不良嗜好或留有犯罪案底的无业人士,其中以青少年居多,恳请各位家长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嘿,你还好吗?” 医院里,黑眼圈下,露出的大大笑脸恰好阻隔开她那投往嵌在墙上公用电视机屏幕的视线,这边芈莨莘还有点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饭盒。 朱笠,患癌晚期,一位生命里只剩下没有止境化疗的可怜女孩。 此刻她躺在病床上,一头秀发早已掉光,苍白黯然的面容尚且偶尔流连着她健康时的美丽标致,不堪入目的瘦削身形却无法倒映出她曾经以往的婀娜多姿。 “你应该离我而去的,比我更好的女孩比比皆是……” 有点怜惜地看着芈莨莘,笑容下的她有点尴尬,有点惭愧,更多是不知怎么面对这个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磨合着痛苦如此丑陋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他为了自己操碎了心的满脸憔悴。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除去维持庞大的化疗开销,无论对于家人还是男友,表面的光鲜,只为否决她那赴死的决意,事实上一早便已负债累累,身心疲惫;苟延残喘的她不过是沉重负担而已。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芈莨莘怜爱地摸了摸朱笠那光秃秃的脑袋,轻笑着坐到床边: “一早就是我的人了,你还想逃跑怎么地?我啊,还等着你康复以后,举行梦幻般的盛大婚礼呢! 嗯,梦幻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拉上一个车队,叫上所有认识的人,浩浩荡荡从城市这一头一直载歌载舞地驶到海边,婚礼游行最终,蹬上花团锦簇的游轮,在清爽的海风里、绚烂的烟花下宣誓仪式,那一定很美妙!” “又在做白日梦,真要你说的那样弄,恐怕我们下辈子也得为还债累死累活了;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你?” 笑骂下的惆怅,朱笠抹着通红的眼睛把脸转到一边,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你什么也不要担心,无论怎么说这也是我的选择;瞧,你操心得把头发都掉光了,这才是最严重的好吗——我买的洗头水都要过期了,我是在担心我的洗头水没人用呢!这不,我的妻子是一个出家人,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牙! 你就安心治病,什么也不要想,况且你是知道我性格的……” 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边逗乐着朱笠,芈莨莘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盛装着粘稠液体的玻璃药瓶,拔开瓶塞迎到她嘴边: “来,亲爱的,吃药了。” “这是什么?” 皱起眉头,味道的腥臭引出话语后的迷惑,朱笠终究还是顺从地哝着嘴巴喝下去,就像她每一次都这么做。 “我、我也不知道,医生交给我的,说是每天喝一次——它……感觉有效吗?” 不经意间的哆嗦,芈莨莘按好瓶塞,慌慌忙忙地把药瓶收进口袋,投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彷徨。 他的话听起来并没有自信。 她又怎么看不出来那个药瓶的唯一性?那是说每次他带来的都是同一个药瓶子。 或许是他求助了偏方,或许是他找到了秘方,但无论如何,她自己的事只有她自己清楚——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朱笠不想让他失望,不想看到他的绝望,更不希望他的努力白费;如果他没有放弃自己,为了回应那凹陷眼眶下的萎靡,她尚且在不断回味: “不太清楚,每次都好像……是有那么点作用——话说真奇怪不是吗,化疗也没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过味道倒是怪怪的,不太像药,反而有点像……” “有用就好!可能是一些还在试验阶段的药品;我是说,你懂的,药品一类总会有人体试验的阶段,无论如何,见效才最重要。” 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以示痛爱地摸摸她的光脑袋,芈莨莘站了起来: “说起来,我也该回去工作了——好好把饭吃掉,听医生话,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晚上看看再给你买点什么水果之类……” 治病的花费确实不少;长此以往,虽然明上不说,但朱笠看在眼里也明白:他几乎不分昼夜地接下无数份临时工作,尽管总是装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那日渐消瘦的模样可掩饰不了。 终于拉住即将离去的他,她情不自禁地哽咽着,泪光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不要让我成为你的负担,不要步我的后尘,累坏身体,你才是要照顾好自己的那个知道吗……其实我更想让你连带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嗯,真是一个傻瓜,你说过无数次了,这些我都知道的。” 讶然回头,俯身替她擦拭掉泪水,芈莨莘让自己的话语尽可能地温柔…… “还有……最近新闻里说有变态杀人犯出没……你一定要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恶后恶 “你的余额不足,请尽快到服务台充值,鼠标在此悬停2秒后将自动关闭。” “该死!真晦气!” 盯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两行熟悉字样,狠狠把鼠标往键盘上一摔,漫不经心地唾骂几句,小青年离开了座位。 驼着背,把双手插进口袋,也不知在咒骂什么,环视了一圈周围专心致志上网的人,小青年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网吧。 春天的夜晚,有点湿润,有点热。 网吧门外,不经意间,他瞥眼注意到了某个背靠在外墙上戴着鸭舌帽的奇怪家伙。 看上去与他一样吊儿郎当的家伙,此刻好像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帽舌朝他挪了一下,压低的面容下却看不清模样。 “看什么看!神经病!” 莫名的突兀让他恶语相向,小青年不喜欢被注意到,同时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也十分不好——大晚上戴帽子?又没有雨,这给他的感觉说不出地怪异。 帽舌的偏侧没有变化,男人也没有反驳他,反而令他更不爽了。 伴随着又是几句脱口而出的恶意谩骂,直到小青年发现男人完全不为所动,自己不过在浪费时间,也没必要无事生非,最终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便悻悻离开…… 小青年确实烦恼,正如他的上网钱都用光了,加上遇到一个让他极度不适的怪人,莫名的焦躁也在意料之中;但主要还是因为没钱,还有懒、享乐心态严重、“没钱寸步难行”的认知,也便没事干,更没地方逛,只巴望从哪里能快速地搞来一些现金,好让他度过这个并不舒适的夜晚。 直至他摸到了自己出门带在身上的一把折叠小刀。 或者通过这把小刀,他能做出一些事? 看到某个往阴暗小巷里走的女孩,貌似刚下班回家,打着呵欠一脸疲倦的样子,他眼睛一亮,徒生歹意——暗里往周围环顾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便握紧小刀连忙跟上去…… 他知道不能一直跟她回家,毕竟不经过踩点,他根本不清楚她家里有什么人,做这种事,发生意外是他最忌讳的;同样,他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一些财物帮助而已,不求干这一票一夜暴富,不伤害到她性命便好。 用来泯灭自己良心的借口是“钱财乃身外物”:不重要的东西,这些人存着也用不到,何况相对于他们的存折而言九牛一毛;既然对他姑且有很大帮助,要的不多,稍微资助下陌生人也不过分吧?平时捐钱也是捐,他们的良心应该会为他开脱。 有个百来块他就很满足了,至少他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两三天伙食,殊不知扭曲思想下对自己无限制包容而延伸出来的罪恶终归撕裂成毁灭的深渊。 在巷道拐角处,眼看脱离了摄像头的监控区域,小青年连忙悄悄从女孩身后几大步迎上去,猛地捂住她嘴巴,在她开始挣扎前用刀尖顶住她的背部,压低音量厉声喝斥: “不想受伤就不要动!我只是想要些钱!我觉得你应该会给我一些资助!” 感觉女孩已经放弃抵抗连连点头,他才稍微把捂住她嘴巴的手松了松,谨防万一依旧把刀尖搁在她的脊梁上—— “钱包在我手袋里,请不要伤害我,要钱的话拿去就好,请你不要伤害我……” “你配合的话,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敢尖叫逃跑,我就不敢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只是相信那于你而言一定不会好受,听明白了吗?” 恶狠狠地凑在耳边警告,他不会让她主动地把钱包拿出来,就像他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还有防狼喷雾,他要自己行动。 在得到女孩的连声答应后,他总算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她的嘴巴上拿下,紧接着滑进手提包里,过程中女孩确实一直将就着他没有发声。 出乎意料地顺利,钱包确实到手了,然而女孩却猝不及防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钱你都拿去,能把里面的证件还我吗?那些东西对你毫无用处,而且我重新办过也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我只想要回证件,钱你全部拿掉就好!” 小青年犹豫了一会儿。 多番思量后,在他看来,的确如女孩所说,这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也确实不难办到;掠夺她财物无疑属于罪过,那给她留下证件就算不是一种功德也无可厚非,至少能减轻他的负罪感,让他觉得好受,何乐而不为? 他只是在犹豫把钱财与证件分开的方式,如果他不打算放下刀,他可没有多余的手来执行动作。 或者等他走远后把钱包丢在约定的地方?但这样会耽误很多时间,在她回收钱包前实际上他的踪迹还是暴露的;同样拖得越久,他越会趋于危险,蕴含其中的意外也会越多,指不定还会被谁捡去——最后把钱包交还到女孩手里,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你把钱拿出来递我,钱包还给你!” “好……好的,谢谢——救命啊!” 他没想到的是,在交接钱包的眨眼间,回味着那句道谢而放松警惕的一刹那,情况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变化!女孩居然抓过钱包挣脱开他就往前跑! 谁给她的勇气? 正想奋力追赶把她拦下,前方小巷尽头的某个人影让他一惊,小青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女孩尖叫着与戴鸭舌帽的男子擦身而过,趔趔趄趄地跑出小巷,声音渐去渐远…… 才反应过来,小青年冒了一身冷汗——他害怕女孩的逃脱会给他招来什么麻烦,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但与此同时,他更对坏他好事的鸭舌帽男子怨恨不已,以至于他甚至觉得在自己离开前,寻思着在尚且还没有来人的片刻,他得给那男子一点教训。 只要划一刀就好;不会致命的一刀,或者脸上,或者胸腹,或者手臂,让这个男人滚到地上生不如死。 气头上,把折叠小刀一甩亮到腰间,小青年拔腿便往鸭舌帽男子袭去! 不躲不闪,男子仍然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当还差几步就能够到,那瞬间男子竟然抬起鸭舌帽,露出了一双红光闪烁的眼睛!哂笑着咬合野兽般的锋利牙齿,似乎在嘲笑小青年自取灭亡的无知;双手拢在一起,进而从一只手的手腕处变魔术般缓慢拉出一把寒光凛冽的80公分大刀! 几乎心脏也在刹那间停歇,惊恐万状地瞪大眼睛,小青年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汗如雨下,整个人都麻木了——投在瞳孔里的凶残和恐怖,这个东西还是人吗?可惜他已经来不及拉住自己,再怎么后悔恐惧,也只能直勾勾地朝着那一股满盈的恶意里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杀人狂魔 “嗞啦!” 鲜血洒在地上,在夜色点缀下,勾勒出一朵灿烂的黑红血花。 浮光掠影间,小青年还没来得及大喊出声,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声音,陷入死亡的沉默。 僵直在巷道里,虽然身体完好无损,但视角上移,透过那被破开的颅骨,早已看不见生息——脑袋被惊悚地劈成两半,分别耷拉在肩膀两边;里面的不知什么器官顺着双臂在缓慢流淌…… 意识被红光销蚀得分崩离析,魂魄被獠牙撕咬得支零破碎;倒映在失去了焦点的瞳孔,长刀的寒光中,那是盛怒的暴虐狠毒和尖利的邪恶残酷。 说时迟那时快,尸体重心不稳将要倾倒的刹那间,戏谑笑容下,男子肆无忌惮地把长刀戳进了小青年的胸膛! 紧接着庖丁解牛般娴熟地绕割一周,掀开皮肉,最后敲碎胸骨剜出一只鲜血淋漓的心脏! 这时候小青年的躯体才重重摔在地上,伴随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胸腔,以及一阵沉闷的声响…… 刀尖托盛着心脏,男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般笑意更浓了——把心脏递到自己鼻尖前,然后抵着獠牙一口咬下去,顿时血浆迸裂,血液飞溅! 满襟满脸的斑斑血迹,加上发光的通红眼睛和咬合着的锐利牙齿,以及流下嘴角的血腥笑意,面容与恶鬼无异。 然而他并不在意,甚至嚼碎血肉,更加欢乐地把整个心脏填进自己口腔里…… 与此同时,显然他也没忘记把长刀插回自己腰间的空隙,倒让人诧异做出这么一个收刀动作后,长刀便恍如融入了空气般带着展现时的神秘眨眼间失去踪影。 下一刻他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药瓶,拔开瓶塞,把嘴里裹着唾液肉碎的黑色血浆吐进了玻璃药瓶里! “心脏血。哎呀哎呀,想不到怪物也会迷信——这种东西真能治好你所关心的那个人吗?” 身后的声音让男子大吃一惊!猛然回头,透过红光的炙热,他看到了灯柱下那一圈苍白里站着一位不修边幅的年轻人。 那身穿着,虽然衣领十分随便地敞开,袖子也挽得一高一低,但无疑依旧彰显出他作为警察的身份。 “我叫单纯色,晚上好,自作聪明的怪物。” 年轻人笑了笑,自然而然地与男子打着招呼;莫名其妙的温和下,似乎眼前的诡异并不能使他害怕。 男子忽然警觉地朝四周的黑暗里张望,那种漆黑的夜色中仿佛隐藏着什么…… “没有其他警察哦!毕竟我不喜欢团队行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明明阐述着如履薄冰的处境,不知是否有恃无恐,单纯色却意外地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 男子没有说话;实在从黑暗中看不出个所以然后,无奈他最终还是把瞳孔里的红光定格在单纯色身上。 “哎呀,我的信誉有那么差吗?这可是很打击人的!好歹相信我一次呗——算了,你怎么称呼?” 撩起衣服,单纯色有点遗憾地皱了皱眉头,无缘无故就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缠着金龙的黑色打火机。 顿时,这个行为再次引起男子警觉;仍然没有回答他,反而有点剑拔弩张地把双手扣在一起…… “啪嗒。”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单纯色掀开了打火机的盖子,燃点起一星金黄火苗: “这个?这个是煤油打火机哦,虽然现在没什么人用,我也不抽烟,但就这样看着那点火光你不会觉得心态也平静了不少吗?还有那些空气膨胀后扭曲的景象也会让人乐在其中;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样翻盖子打火其实蛮好玩的。” 闲谈后的一触即发,男子已经再次拉出长刀置于身侧,看上去像是某个不容置疑的命令,俨然失去了听他不着边际地扯淡的耐性。 “好吧,打招呼到此为止,真是一个充满警惕心的怪物!” 拍下打火机盖子,一瞬间眼神变得严肃而冷厉;弥散后的取而代之,单纯色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想知道你的处境?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 如你所见,我是负责你这个案子新来的警员——哎呀哎呀,警官也算不上,这就尴尬了;回归正题,作为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犯,短时间内,你做了多少件案子?恐怕就连你自己也记不清。 毕竟视人命如草芥,还是不可能犯案——一刀劈开头颅,一刀开膛破肚取心脏,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或许是某种超自然现象,何况一个带着大刀闲逛的家伙本身就形迹可疑;我们都记录下来的,加上这一单共7个人。 所有人的共同之处居然是无业与游荡,那实在出人意料;仿佛处决无辜者会让你感到不安,至少在你眼里那些人都有罪,并且死不足惜。 这反而容易理解,毕竟人性是相对的,也只有人才能知道,说明你具有人的羞耻心和某种极端‘正义感’,进一步阐述不是什么灵异事件的杰作,而是一个人,一个凭借主观臆测去判断对象是否有罪的人。 于是我们的推论就与为避免引起动荡的社会舆论不谋而合——杀人狂魔。 然而,无论电视台播报了多次,肯定有所耳闻的你仍然没有停止活动,这难道不让人感到奇怪吗? 我觉得是因为你自信具有某种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或能力导致即使被抓获最终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脱身,就像那些破颅剜心的尸体,进一步推断,或许你还有不得不去杀人的某个理由。 直到遇见你以前,我尚且以为是对那些不务正业之人的憎恨;正如他们中某些人一定对你做出过不可饶恕的事情,严重者甚至伤及你亲属或伙伴等,却因为是无头案子一直耽误导致你渴望亲自做出行动,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的思想在某人群里随机杀戮。 虽说是错误的推测,但也恰好引导至正确的结果不是吗? 把前面6个人的受害分布图一描,再融入简单算法,你所活动的地带便一目了然——这其中某所医院正好进入了我的眼帘。 一度陷入困境的原因是,近来无头公案里受害者及其家属并没有人符合条件。 但假如此人并未报案——从医院里出入的人群入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被遗弃的光芒 夜晚,医院里。 病房外,走廊一反常态地吵杂;在房间里,仅仅透过窗户的一孔之见,实在难以揣测到底在发生什么事。 “外面怎么了?” 朱笠拉住了巡房护士的手,语气里透露着几分不安。 不祥预感宛如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般挥之不去;在窗户另一边,她确实看到一两个男人偶尔在来回踱步,迎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并不友善。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要逮捕逃犯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其实外面那些神经兮兮的男人都是警察呢!” 警察总会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关键词,正如他们的职责本身就是保护人民、为人民服务;护士边说着轻轻地在她手上拍了拍。 “这么说,医院里有逃犯?” 忧心忡忡地再次望出窗外,她确实看到了那一股凛然正气,倒是过于凝重不由得让警察们的神色看起来拒人千里;那是如临大敌般冷漠严峻。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看在朱笠眼中却存在着某种不太一样的韵味;从外面看进来瞄向她的目光不友善是其次,倒不如说有点不明不白,打个比方就仿佛谈话中的欲言又止。 她的第一反应是,芈莨莘出了什么事。 听到她关于逃犯所在地的担忧,护士尴尬地摇摇头: “这个……这个可不好说,毕竟我也不知道内情……” “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突然看着护士眼睛,她提出了一个请求,就像她需要确认此刻芈莨莘身在何方、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认为你到病房外的医院服务台打电话更合理;毕竟是私人号码,何况我们护士在上班时间拿出手机影响也不太好……” 虽然拿出了手机,但看得出护士有些纠结。 神色下的忧虑,把眉头紧蹙成一团,不自觉地摇着头,朱笠否决了护士的话: “只怕外面的电话都被监听了;万一真发生什么事便无法挽回——我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 将手机握到胸前,护士瞪大眼睛看着朱笠,她确实从这个孱弱的患病女孩身上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对白。 朱笠也恰好反应过来,满脸歉意地笑了笑: “我是想打电话给我男朋友啦!他这么晚也没过来,我着实有点担心他;当然医院里发生这种事也是一个原因——难免让人害怕,有个可靠的家伙陪伴在身边才令我放心。 倘若外面的电话被监听了,还是不要打搅警官们逮捕犯罪嫌疑人为好;何况两口子间的对话,让人听到这不尴尬嘛!” “原来是这样啊,你差点把我吓了一跳;确实,警察太多也不好,弄得人心惶惶的。” 她终于从护士手上接过手机,跑到一边,窗外投入的视野盲点处拨出了芈莨莘的号码。 然而,随着半分钟的等待过后,电话无人接听。 她的某种不测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让她情不自禁地忐忑着重拨一遍向来能接通的电话。 可惜,话筒那一边有如泥牛入海,依旧没有接通。 怎么办? 这个时候,朱笠已经确信芈莨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敢肯定无论什么事的反生都不会、也不应该是他的错,至少在警察逮捕他之前,她想先联系上他,把事件了解清楚。 毕竟她觉得会在关键时候无条件地听他诉说、相信他的人,也只有她了。 这令朱笠心急如焚地第三次拨出他的号码。 万幸,这一次,那边终于有人接听了电话。 但在她大喜过望地打算开口的前一刻,电话那头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你的选择,是什么?” 冰冷、空洞,渗透灵魂的话语在朱笠脑海中烙下了不能再清晰的感知,某时间间隙里,她甚至有身临极地的错觉;这更让她冒了一身虚汗。 “你是谁?” 带着警惕脱口而出的话,她反而后悔了——这个声音实在奇怪,说是人发出来的总感觉有所欠缺,倘若是机械的磨合又是那么流畅不紊。 直觉告诉她,那一边的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人。 那个声音似乎也在证实着她疑问的愚蠢般没有作出解答,相反,自顾自地给了朱笠两个莫名其妙的选择: “选择——以希望换取生命,还是顺其自然。” “‘以希望换取生命’的意思是我们两个都可以活下去?那‘希望’究竟指的又是什么?我们的孩子? 不,不对,在这之前,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假使不知道他情况的前提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自私地一个人做出决定一切的选择!” 焦急下的朱笠只能凭借直觉行事;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曾怀疑过那种声音、那些话,对话便出乎意料地进展顺利。 “谋杀。” 随着某个字眼的尾音落下迸裂开色彩,她的脑海里猛然展开了一副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是芈莨莘眼泛红光,露出森白獠牙,哂笑着站在一具尸体前…… 寒光荡漾中,尸体的胸腔被挖空…… 眼角闪烁着泪光,即便没有味觉听觉以及其他感触,仅仅视觉的呈现也实在触目惊心,加上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强行压下胃中的汹涌,她捂紧了嘴巴,仍在关心他: “他……这是怎么了?他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个怪物不是他……”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她目瞪口呆,那是他尽然把血淋淋的心脏塞进嘴里,以及吐进熟悉玻璃药瓶内的那一股漆黑!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对这些血腥产生不适,伴随着急剧收缩的瞳孔,她最终还是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地捂紧肚子蹲了下去…… “怎么了?你没事吗?” 护士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她,却在她夹着手机做出一个掌心外推的手势后被断然拒绝。 显然朱笠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暴露一些不应该暴露的事情——勉强站起来时,尽管暗地里没有让护士发现,但她捂着嘴巴的手早已布满呕吐物的酸黄。 朱笠依旧没有动摇,坚信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倘若那个人是他,她只想着即便凭借自己的残存之躯,做出不会导致完美结局的决定,她也必须拯救他。 “选择……真的能改变一切吗? 就算是已定的事实和这些恐怖梦境……” 她渴望着答案,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仿佛是允诺后的沉默,电话那一头没有回答她,不知是否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终于,朱笠做出了选择: “我决定以希望换取生命延续,两个人的生命延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少年的梦境 11月11日 魔法监狱里共有三个禁锢法阵。 第一个是戴着身上直接束缚人魔力行为的铁镣,同时也约束着作为犯罪者的行动力。 第二个是这充斥着黑暗的压抑房间——铁栅栏自始至终回转着魔力分流,由最上层的魔法师们埋入自身魔力共同控制;通过法阵的构筑来疏散魔力,从而产生与铁镣相同的效果。 第三个则是整个地牢本身——为了束缚最恶劣的魔法行为,魔法社不可谓不呕心沥血、无所不用其极;以偶联到魔法社总部的方式使每个不同地区的魔法监狱都拥有着不亚于魔法社总部防御力的禁锢魔法能力。 那就是说即使罪犯摆脱了前面两层禁锢法阵,只要魔法社总部防御法阵没有崩坏,第三个禁锢法阵几乎是绝对的。 可惜就像命运开的最恶劣的玩笑,也不知道是否为刻意制造的巧合,我尚且只是为逃脱困境做出最微不足道的准备,这一刻便偶然得知魔法社本部被破坏的消息。 也就是说在摆脱掉铁镣后,现在我只要把第二道禁锢法阵打开,就能使用魔法,从这个地牢里逃脱。 至于朱芈,破坏魔法社的人,尽管在莫名之下做出了对我具有很大帮助的事,无疑这件事并非好事,他也没有这个主导意思,我就没必要对他感激涕零了;何况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关于怎么破坏掉第二个禁锢枷锁,说实话,没有雇佣武士的钥匙,这确实是一件困难事;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那是地牢的规矩虽然是雇佣武士不能过多地与罪犯接触,但他们总会规定一个送餐时间,即使从第五层开始每天便只给罪犯供给一顿饭。 牢门打开的片刻就是唯一机会,只待那长明烛火摇曳时。 “喂,老维特尼斯。” 牢房里,坐在床边,我迎着那个不甚客气的声音望去,只见朱芈裸着上半身瘫睡在地板上——那样贴着似乎会让他感到舒适,并能驱散掉他大吵大闹后的炎热,倒丝毫没有作为一个魔法师应有的自觉。 或许他就不是一个魔法师?我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不是魔法师他就无法进来这里。 不过没有架子的魔法师却不假,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倘若并非在这个囚笼里,我对他应该还是颇有好感的。 “怎么了?” 某顿饭食到来前,我都比较清闲,如果某人能陪我聊聊天,我不介意。 “我们……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 仰望着天花板,他仿佛在呐呐自语。 为了阻止将要发生的恶意,弄清楚那时一系列的事,我必然要离开这里,何况我是无辜的,没有待着这里的理由。 “谁知道呢……” 没有带他离开的意思,但我倒希望他不要大呼小叫——打开铁镣的方法我是不会怜惜,可能从他的反应里我会稍微做出一点变通,可惜他并没有学习法阵图案和刻画的耐心与悟性,就只能作罢。 半晌,他才晃悠着铁镣,再次开口: “家族,在这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只要在家族里,人们都会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吗?” “家族,就是构成国家的单位;以血缘为纽带,用意在于方便人管理人,把优秀的行为习惯传承下去。” 他真要追根究底,我可以详细地给他解释,概括成一句话是只怕他没有耐性。 “听起来这里的家族,政治气息浓重得不行呢……” 他的话让我有点莫名其妙;在我看来,正统的家族就应该是一种政治: “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有自己的家族。” “嗯,我和妹妹两个人的家族。” 失去那么股躁动的劲儿,他依旧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可称不上是一个家族,难怪他会被同龄人所不齿,想来他应该误会了家族的含义。 我应该去纠正他的话吗? 在我犹豫的须臾,他继而往下说着: “我和妹妹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啊……‘儿童暂居所’应该就是福利院吧。” 儿童暂居所,正如这个名字,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总会很快就被条件充裕的家族领养,无论他们再怎么有缺陷,他们的未来并没有缺陷;所以“在儿童暂居所长大的孩子”这句话本身就很怪异。 加上他那个奇怪的名字,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你的父母呢?你们还是孩子时候,应该有很多家族领养才对;而你们也会继承那些家族的姓氏。” “如果他们都能安然度过领养我们的那一天,我想我们就不会回到福利院了……而且,我不是没有姓氏,我姓朱。” 面容后是难以让人怀疑的真切;每一句话的道出,他好像都能回忆起什么。 我还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他的意思是那些领养他们的人都死掉了?除此之外领养是单向的;孩子不是商品,不能退还,更不可能重新返回儿童暂居所。 我更不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死亡事件,到底是谁赋予他名字,以及他为什么坚持着自己的这个怪诞姓氏—— “你是说某个姓朱的家族养育了你们?” 我已经在咬文嚼字了,不是收养,而是养育。 “不,父母一直在我们身边,可惜他们好像不在这个世界——是他们给我起的名字,也是他们教育了我很多东西,就像他们一直叮嘱好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妹妹……自从某个时候的分别开始,我就没有再看见过他们……” 是他的脑子混乱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首先,有父母的孩子就不会被儿童暂居所收留,除非他的父母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而被逮捕,或者虐待孩子;其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至今也无法在学术上证明,“父母存活于其他世界”根本就是泛泛而谈,而且听上去他们还有穿越世界进行交流的方法。 或许他所受到的“教育”与他现在的处境有联系? 我只能想到其它种族,还有诅咒: “他们教给你什么东西?是一些魔法吗?” “哈哈,这样说你肯定很难明白,毕竟你没有看过那个世界——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 他很自豪,不像是假装出来的样子。 幡然醒悟,前面还有模有样,但没有魔法就把他完全暴露了,以至于也勾起了我的兴趣——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他应该在糊弄我,把幻想当现实说出来,拟着我是一个糟老头。 眯起眼睛看他,也不妨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 “哦?还有这种世界?那人类靠什么发展?” “当然是科技了!” 我对他的没有犹豫感到吃惊,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想法;据我所知,科技大概就是通过凡人理解去重新组织世界成分的意思。 但以庸人的智慧来推动发展,这就有点天荒夜谈了,反正我是不相信的,到底那样做局限性无疑太大,很多事情科技就应付不来。 例如与其他种族的冲突,当一个大魔法砸过来,科技怎么抵挡?还有魔女的诱惑纠缠,那是人类一开始接触魔法的处境;更不要说魔导学术方面,魔法对于探索世界、了解规则及自我意识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越狱 11月11日 似乎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多若有其事的新奇想法,朱芈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述说着;包括机械力驱动的汽车,自动煮饭的电饭煲,以及只要通电就能打开新视界、并代替人进行复杂演算的电脑等等。 他一直在强调着电力,倒没有在电的产生上做过多表述,我是说那才是重点;据我所知产生电的一直都是魔法,离开魔法电力不可能会得到广泛应用。 同样,类似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针对想象来进行的描述方式缺陷在于关键部分完全被忽略掉;就像在与其他种族矛盾这个问题上,他只能以没有其他类人种族来敷衍。 然而他的这一番话还是值得深思——我的意思是很久没有孩子在我耳边展现出空想世界了,还是那么庞大的世界观;听上去无比美妙的幻想,尽管没有魔法,但幻想倒映着憧憬,往往也象征着未来的一部分。 我认为倘若不是罪犯,他完全可以通过笔墨把他口中的世界描述得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里,话音一角,视野里,我注意到长明烛火在晃动着。 该来的还是要来。 从那些拐角处逐渐拉长趋近的人影,显然朱芈也发现了状况,但他的反应还是那么直接而热烈,与我的噤声大相径庭。 话锋一转,他忽然就爬起来抓住铁栅栏,朝着那些人影激动地大吼大叫: “混蛋!快把我放出去!放我出去!听到没有!不过破坏了几幢建筑物而已,犯得着这样吗!我赔你们不就好了,无论做苦力还是什么! 快把我放出去!不然我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就要告你们非法监禁!” 他的想法还是那么奇葩,仿佛遵循了那个空想世界的规则,令我不禁疑惑在他设想的世界里难道毁坏什么东西都可以以恰到好处的劳动相抵;确实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魔法是不可能的,同时,他的犯罪行为也一目了然,都无法通过劳动来弥补过错。 朱芈的吵吵闹闹可有可无,只是我得注意好自己,不能让那些武士看到第一个禁锢被打破的迹象——我把手铐端起来架到双腕,盘坐在床上,好让衣服下摆遮挡住脱掉脚镣的脚踝。 一切看起来都已然掩饰得完美。 默不作声地给我们端来最简陋的牢饭,两个腰缠长剑的雇佣武士出现在眼前。 如无意外,他们先会拿出一个两指粗的铁块敲几下柱子,意思是让罪犯远离牢门;作为一种警示,他们不想无事生非,也避免与罪犯接触,发生肢体冲突。 如果罪犯没有这种认识,他们也不会停留太久,仿佛要不要吃东西的选择权还掌握在罪犯手上——对有可疑举动的犯人,他们不介意饿那些人几天,好削削过于旺盛的精力,直到那些人饿得实在没有搞事的力气,正如此刻的朱芈。 终于,忽略胡搞蛮缠的朱芈,他们来到了我的牢门前。 照例用铁块敲几下栏杆,看了看我的位置,他们总算下了打开门的决定。 说实话,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就像在我这个位置冲上去还是需要些时间;毕竟牢房再怎么小,距离还是存在的,何况武士们也不会把铁门完全打开,他们只会稍微拉开一点能放进食物的宽度。 无论如何,不能使用魔法前提下我只有一搏,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居然是朱芈——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意图,他突然就抓起自己脱下的囚服揉成一团透过铁栅栏缝隙朝着雇佣武士奋力扔去! 电光火石间,眼看着雇佣武士自然而然地做出规避动作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朱芈身上那一刻,抖落铁镣,我一个箭步得以冲到虚掩着的门边! 当我一把将铁门完全敞开时,武士们都已反应过来,大吃一惊的表情下其中某位拔剑对准我迎头便劈!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一个老魔法师的能耐?侧身往门里避让,堪堪躲开劈落剑锋的同时,我抓过那位武士紧握剑柄的手便顺势把他拉进了牢房;说时迟那时快,绕到那位武士背后,转身往门外我便朝着另一位武士扑去! 我不能让他与前一位那样用剑砍我,因为不管从角度和距离都无法很好把握地如法炮制;倒不如说,他站在门外的位置实在有点鞭长莫及,除却我待在门内——短时间内假如我选择保全自己,则没有任可逆转这种处境的办法。 就像我知道剑是有作战范围的,在狭小空间里设法拉近距离,剑击就没有那么奏效,这也是为了迫使他条件发射地以肢体抗拒—— 咬咬牙,我甚至没有回避的念头,不躲不闪地迎上他仓促下应对的膝盖重击! 可惜,年龄还是问题,赋予我智慧的同时也顺手牵羊带走了我躯体的承受能力,假如再年轻十来岁,说不定我还能抗一下,甚至做出反击…… 胸口说不出地沉闷,肚子无法抑制的疼痛;汗流浃背,大口喘气,被扫到地上眨眼间就失去行动力;这些都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但我的目的终究还是达成了。 “老鼠总是喜欢逃跑,可是他们不知道牢笼的外面还有猫,也总会被猫抓住不是吗?想要越狱的老鼠。” 这时候,雇佣武士还在宣示着自己权力般用剑尖指着我鼻子俯视,不知是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置身牢笼外,还是没发现他们仗仰的第三层禁锢早已被破坏。 “你说得对,亲爱的大猫;但在打开笼子前,你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是老鼠还是狮子不是吗?” 用魔力来压制痛楚并不是难事,加上我在身上快速扫划出的止痛法阵,我已经能够和他们平和地交谈对话。 貌似才发现情况的不对劲,雇佣武士想要抽回长剑,理所当然我不会让他如愿——无奈长剑宛如被镶嵌在空气中那般动弹不得;眼巴巴地看着我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挥拍着衣服上的尘埃,那位雇佣武士最后放弃了长剑,在不断退却: “魔法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离开这里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而也没有比待在这里更坏的选择了——这是最简单的气流把戏,初学者应该也做得来;我只不过在空气里画了一个锁,破解方法取决于你的想象力……” 看着那把悬浮在空气中的剑,我不由得好笑;只轻轻地握着剑柄从右下方一挑,剑就被我拿在手中: “瞧,这不是很简单?只要找准角度就能破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选择中的正确性 11月11日 “魔法师使用魔法都会建立在某种原则之上;在敌对行为不是太过分的情况下,我的原则令我不会简简单单地自以为对魔法的熟悉便藐视普通人,或者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必像畏惧一个谋财害命的强盗一样畏惧我,就算这种不敬让我实在有点恼怒;你们认为我是罪不可恕的犯人,那也是所在阶层奠定了你们的视野见识,我不会因为这点对你们做什么和强迫你们相信什么。 事实上,我还想得到你们的一些小帮助。” 把剑背在身后,这令我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不过某些人对魔法师的偏见倒是麻烦事,尤其是犯罪的魔法师。 他们以为那样的家伙就会失去魔法师的尊严和宗旨而为非作歹——好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确实也存在着那样的家伙;但我是无罪的,我需要不断强调这一点。 不只是我自己认为,或许歌莉娅和那位名为“战士”的女孩能给我证明?前提是找到她们,不过料想相信她们的人也不会太多。 看着那两位雇佣武士把整个背部贴在墙上,伴随着瑟瑟发抖的失魂落魄,目光莫名其妙地忐忑,我就觉得好笑;似乎他们才是罪犯,我才是声色俱厉的雇佣武士般。 实际上我对他们做出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吗?在我印象里是不存在的,也就是一开始的肢体冲突尚且优势还在他们,我不过于他们眼前亮出了一点小把戏,如此畏惧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不由得让我去想,到底是不是第十三层监狱关押罪犯应有的压迫感使然——人云亦云,盲目从众而不自己思考才是这些人心里的梦魇。 然而无论他们的态度如何,我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能给我带来一套稍微像样点的衣服吗?魔法袍就不必了,你们也没有得到的途径;我只需要一些普通人的穿着便好。” 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要求了,本来我还打算借用些财物马匹什么的,但那个样子只怕他们误会,便没有说出口。 可惜从他们神色看来,我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绵里藏针——依旧在最远处畏惧着哑口无言,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我打算复述我的要求时,却被朱芈的迫不及待打断掉: “老维特尼斯!快、快、快把我放出来,我得离开这里!” “我好像并没有答应过协助你逃跑——尽管你确实帮助了我,而我也并非一个漠视人情、忘恩负义的家伙;这样吧,看在你帮助过我,姑且把你需要离开的理由说给我听,我再做斟酌。” 能看出来他也懵了一下,进而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或许顾虑到有求于我,他的语气只明显地充斥着不满: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帮了你耶?” “嗯,我很感激你帮了我,在情义上我应该给你提供恰如其分的帮助;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不意味着我会违背自己的原则,无条件地帮助你、服从你。 正如我是无辜的,越狱是为了搞清楚一系列事实和证明自己清白;但你和我可不一样,你一开始就想要破坏魔法社本部,并实施了,是罪有应得——难道你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不会惩罚犯罪者吗?或者用人情来颠覆律法。 帮助你,我就是真正的罪人,更违背我原本越狱的初衷,无法说服自己。” 我觉得有些时候,情义和原则不能混为一谈;可惜很多人就不清楚这点,智商匮乏,没有自己的看法和观念,随声附和,导致不知所谓地在两难境地徘徊,最终做出两端都不贴切的选择,背上罪名的同时还给自己打上忘恩负义的标签。 “你……这……” 满脸窘迫,他不知想说什么;而等待他的话就成为了我此刻的选择——无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会以自己的见解推敲后做出合理应对。 咬紧牙关,浮躁不再,他紧握的拳头在颤抖,声音也压低得几乎听不见;越狱的原因仿佛是他心理创伤般不愿触及: “我……我不得已这样做;我说过我有一个妹妹,他们带走了她……我必须去救她……” “他们”指的是魔法社的人?确实,有些时候魔法社存在着仗势欺人的嫌疑,但好歹它的作用远远大于它的弊端。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你的妹妹?” “因为她是特别的……我们都是特别的,却只有我逃掉了,本应该在她身边的我……我告诉过你,我们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的愤怒都埋在发梢下的阴影里,看上去不像在撒谎;但另一个世界,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因为证明不了。 我继续询问下去: “他们带走你们,打算干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实验、解剖、折磨,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不人道的事!” “砰!” 越过铁镣拉扯,声音犹如激流般给寂静的空白处葬下翻滚着的一个个漩涡在缭绕盘旋,那是由外至内让人心头颤抖的轰击——一拳捶打在铁栅栏的柱子上,那不得不说是具有质量的痛击,比他任何一次呼喊都要竭尽全力! 以至于肉眼可见,他的指关节都在发红发黑甚至变了形! 粉碎性骨折,我看得真切,让人毛骨悚然,却是替他抹了一把汗;然而,他反而全然不顾地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就像在阐述着一个最迫切的事实: “我必须要保护她!” 那种坚毅的眼神、迥然不同的沉稳语气就连我也大吃一惊! 灵魂的力量即便没有魔法也渗透着凡性,那可谓无可比拟的坚定;也只有发自灵魂的坚定,才能够动摇理性。 我确实犹豫了,在一如既往地信奉的规则里和面对一个不容忽视不容斜视的眼神时…… 正确仅存于内心,紧循直觉的引导作出判断——我不打算颠覆规则,也不打算否决他,追根究底是我无法对他所说的一切做出判断;如果他描述的都是事实,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人,魔法社尚且应该公开消息做出辩论,甚至他的做法想来也无可厚非。 由此而得的选择是,我决定去理解他所说的一切,藉由对他的观察,不断去纠正做出抉择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旅途的开始 11月12日上午 “轰隆隆……” 伴随着天空传来阵阵轰鸣,大地仿佛也在畏惧着那动荡的魄力般颤抖不已;映在视野里,那是战火纷飞的前线,延绵不断的硝烟。 魔力荡漾在风与气浪博弈开的寂静空气里;紧随着魔法嘶吼后的愤怒,被涟漪搅碎的斑斓在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间流窜闪烁,进而点缀出一连片磅礴爆炸,最后迸裂的一团团黑烟宛如蘸上洁白画纸的一泼浓墨…… 硝烟吞噬不了龙鸣;透过轰轰烈烈的炸裂声,烟雾淡薄间,翼龙依旧在咆哮。 伸出结结实实地包扎了几层绷带的手,朱芈指着远方的滚滚烟尘: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战争。” 瞄了一眼天边被熏黑的云彩,拄着一根捡来的枝条作为登山杖,我继续埋头往山上登爬——我不打算在语气中添加再多感情,也不想解释什么;毕竟人类与亚龙族相处得一向不融洽也不和睦,只是碍于人类一直以来强调和宣读的中立态度而没有那么光明正大罢了。 亚龙族不是真正的龙,所以实际上它们并不是那么强大、那么纯洁,相反它们就像普通好战种族般沉迷力量与领域。 依仗着与能力不相称的高傲,亚龙族的入侵性非常强,更对口口声声接纳着和平的种族十分不满,其中就包括拥有着广阔疆域的人类,导致它们乐意寻衅滋事;直到上一次魔法社给予它们重创,才有所收敛和忌惮。 如果这个时候开战,毫无疑问就是它们已经得到了魔法社总部被破坏的消息。 这便是我一直在担忧的事:魔法社即使再怎么蛮横无理,它却也担任着人类保护者的角色,象征着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权威与能力。 破坏魔法社不会是一个正确决定。 因此当魔法社被破坏后,各种各样在黑暗中潜伏等待、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的恶意便随之而来。 同样,它们不会在意哪个人是否健在、畏惧于某个魔法师,无论他有没有决定战场走向的强大能力,而仅仅“存在挑战魔法社的敌对权威”和“人类正式向暗精灵宣战”这两点就足以让它们无所顾忌地蠢蠢欲动,趋之若鹜地发动侵略战争。 向暗精灵宣战改变人类作为中立种族的立场,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一些强大种族是不会作出支援协助;挑战魔法社的权威则是一根导火索。 如无意外,这局部战争的打响显然昭示着人类已成为某部分崇尚战争种族的众矢之的;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复杂理由——人类也不可能没有共同进退的盟友。 不过我认为战争不会是一件好事,到底会让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中,恐怕还会持续一段较为漫长的时间。 这是从监狱出逃的第一天。 刚发现魔法社的牢狱伫立于市郊最外面,我就已经打定主意—— 逃犯肯定会被通缉;无论我承不承认,事实是就近的城市必然会戒严,任我再大能耐也无法避免魔力检测乃至以一敌百,因此我只能放弃进城,选择走进另一边的森林。 总归带上朱芈,这意味着我更肩负着理解事实的责任:要么确认他真是一个满口谎言的罪犯把他丢回牢狱;要么理解到无法解释的真相,再做出相应的其他选择。 所以,先把战争搁置一边——在罪名澄清前就算我想要帮助自己种族对抗侵略者,在魔法社通缉下也有心无力;到底我的问题解决起来还是有点无从下手,也不清楚歌莉娅如今状况,第一步计划便决定是解决关于朱芈的事件。 朱芈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他那位妹妹所在,为此我有可能需要到魔法社被破坏的总部一趟,试试看能不能从中获取线索。 然而,事实上我连监狱附近城市也进不去,更不要说到魔法社掌管的城市,鲁莽行事无疑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因而在这之前,我或许会绕一个大圈子,做出些有关不露声色地进入被监控区域的准备…… “哇哦,那是龙吗?” 朱芈似乎很兴奋,站在半山腰也不走了,就这么激动地看着遥远的某个方向。 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一个发现了新鲜事物的孩子——在我眼里他确实只是孩子而已,少年的体魄,孩子的心思,要不是罪犯,给人的感觉会好得多吧…… “凶狠、残暴、贪婪,品性低劣的吸血蚊子,我可看不到它们像龙的地方。” 嗤之以鼻,我不想打击他兴致,但那种生物确实没什么好憧憬,恍如它们的恶行人尽皆知。 等等,魔法师课堂上没有这种生物的简介吗?就算是初入门的魔法师,不,应该说正是魔法的初学者才会被解释我们人类所在的处境,然后对大部分种族进行详细介绍,其中就有这种敌对生物。 他的反应意味着他没有接触过魔法?那他凭什么被关到魔法社的牢笼…… 他的身份依然很离奇,我觉得如果对他进行询问,会不会魔法是其次,只怕他的答复是关于另一个未曾确认的世界,这就有点为难了——我唯有多留一个心眼。 看了看前面并没有路的草丛,对比着天上太阳的位置,一刻不停地,我发现自从昨天晚上逃脱监狱开始,我们已然走得够长时间了。 这期间理所当然边走边掩盖身后的痕迹,通过物理手段就不会留有魔力印痕,也自然而然地避免了几波与搜寻魔法师的正面冲突;不吃不喝的间隙里,我想应该早就摆脱掉他们,稍微小憩一下也无可厚非。 “是吗?听你这么说,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喂,老维特尼斯,你见过真正的龙吧?” 他忽然转过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松树零散地落在周围的泥土沙石里,在草丛中拔地而起,在日光的照耀下飘盈着阵阵清香;将近扶着某棵笔直的松树,我伸了伸走得有点发麻的腿: “活到我这个年纪,总能见识到很多东西,也总会有更多的东西未曾见过——如果你有去寻找的勇气和毅力,不妨去尝试;就算没有邂逅到你所渴望的,也会在找寻过程中得到意外惊喜。” 我的意思是,听人述说,还不如自己去见识;对仅存于传说中的生物,描述不清,也容易通过一个恰当的引导成为某人的生命所向。 我不想用我的定论去破灭某人的光芒,颠覆他的幻想。 “什么啊!这模棱两可的说法,神神秘秘的,你是没见过吧?算了,现在我们怎么办;你让我跟着你——我们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第一餐 “哇!” 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跳到旁边某块裸露岩石上,差点摔倒的同时,趔趔趄趄地给苔藓磨滑出一大片粘连着茎叶的墨绿水迹,朱芈抬起手上的绷带,指着树荫下某个地方冷汗直冒、口齿不清。 沿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我看见一条蛇逶迤在稀疏的草丛间立起身子,正警惕地看着我们吐蛇信。 呈三角的头型,背部有灰黄色菱形斑块,尾部无修饰;这是毒蛇吗?我曾见过这种蛇,认知里应该有毒,可惜我忘了它的名字。 但这不是一个坏消息,遇见过至少说明我知道怎么处理;无论毒性如何,只要做出恰当取舍,我们的饭食就有着落了。 走近朱芈所站立的凸出岩石,弯下腰,我把指尖轻放在那些被碾烂的绿液上;边故作不经意地询问他,实际上我更想对他行为进行恰如其分的观察和分析: “你难道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年轻魔法师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反应大概都跟他半斤八两;毕竟受魔法师的地位所限,在他们不打算去探索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前,很难遇见野外的动物和陷阱,他们也只有在图鉴里才能看到这些东西,并被告知危险性。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碰到危险往往先遵循直觉做出躲避行为,进而才一个个魔法胡乱地扔上去。 我想让他使用魔法,确认他所持有的某种力量。 “别强人所难,我能做什么啊!被这种滑溜溜的东西咬到可是会死的!话说你在干嘛,快走呀!快!别被它咬到了!” 他很焦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亟不可待地原地踏步,导致口气中充斥着畏惧与不安,却依旧没有要使用魔法的意思。 倒是他对我的担心出乎意料,尽管事实上并没什么好担忧——这句话让我不准备继续强迫他: “然而,遗憾的是我不打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一顿饭食就这么离开。” 苔藓汁液上,刻画着数片相似叶形的小型蔓延魔法阵已经描绘完成——不得不说没有魔法杖使用力量多少会有些不方便甚至吃力,但并不是不能使用魔法;这着实让我有恃无恐: “我最后询问一次,你真的什么也不想做吗?” “所以说我能做什么啊!又不是专业捕蛇人,给咬到一口我不就没气了——对了,你是魔法师,你这么说肯定有办法的不是吗?” 他忽然从毒蛇身上移开目光,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莫名光芒。 “难道你不是魔法师?” “我不是魔法师!不然我也希望往它身上扔几个火球术——你完全可以这样做,无论火球术还是水球术……不,还是火球术好!你赶快做些什么……” 火球术?水球术?是把元素聚合成球状吗?但我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我不清楚他所了解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形式,很显然他口中的魔法与我的认识大相径庭,似乎更为了诠释那一句不是魔法师的话——那个回答我听得不能太清晰,这是最让我诧异的。 没有再怠慢,把手按在墨绿汁液上,我立刻启动蔓延法阵: 条件是魔法阵中存在着构成该植物的所有成分,并在阵里刻画出植物单体结构,然后通过往魔法阵里注入魔力激活复刻,使同类植物以蔓延法阵为中心,消耗魔力为代价摄取环境中相同成分疯狂滋长、快速延伸。 我说过这是个小魔法,主要还是攻击性不强,毕竟苔藓类植物还是有点脆弱;不过将就对付一些小型动物显然绰绰有余了。 那一边,肉眼可见地,当蛇信感知到危险信号,发现来者不善想要逃跑时,它已经被蔓延开的苔藓包围;在碧绿构筑的陷阱里爬行,稍不留神便给缠了个密不透风。 失去对应着摩擦用以爬行凭依的附着力,蛇就寸步难行,正如它此刻被光滑的苔藓包裹,再怎么挣扎也事与愿违、身不由己;加上苔藓植物生长的纤密性,即使数量的庞大导致光合作用无比强大,氧气分量也不断提高,只要堵塞了呼吸气道入侵到内脏,空气就被完全遮蔽。 不多时,蛇便失去了动静。 为防止假死,我甚至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率先把蛇头切掉…… “喔!老维特尼斯,做得不错嘛!” 连忙跳下石头,踩着没有魔力供给而枯萎、昙花一现的苔藓,朱芈快步来到我身边得意地一把拈着蛇尾巴把整条蛇揪了起来,使蛇血在土地上甩出一圈鲜红: “不过这么一条蛇用那么大阵仗的魔法,不会有点大材小用吗?我还以为你会使用再简单一点的魔法——一个火球术砸过去不就顺便煮熟掉。 哈哈,不过这是肉吧!你总是那么能干,老维特尼斯;要有东西吃喽!” “魔法师自有魔法师的方法。” 嘴上没说,但看得出经历长时间奔波,我和他都累坏了;难得停下休息,吃东西确实是一个回复体力的重要手段,而且这还是自越狱以来的第一餐。 只可惜僧多粥少,我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接过死蛇,意味深长地捋着因尚未来得及打理而有点发黑的长胡子: “但我并不打算把肉给没有贡献出力量而在一边观看的家伙吃;何况食物有限,这东西只怕不能让一个年轻人填饱肚子,反而我这样的老者应该恰好足够——与其两个人都饿着,还不如让能饱的饱了,该饿的饿着?” 我故意在“该”字加强了语气。 “喂,老维特尼斯,你也太不厚道了把!要不要这么吝啬!好歹是我发现的……” 瘪着嘴,朱芈不满地抗议着,却没有多少底气。 “所以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再多去发现几条,为彰显你的气量,就不介意把这条蛇送我——要不然你弄来的我都免费给你处理?这样我也不抠门了。” 边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边开始着手给蛇拨皮,那是我刻意对他刚才胆怯的取笑,好让他坦率一点。 “当、当、当然了,你、你看,我又发现几条……”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不禁抬头看向他——惶恐的神色下,朱芈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当朝着他目光凝聚的方向看去,那是两三条挂在树稍上或大或小倒不同种类的蛇。 我不无好笑地停下手头动作,凝视着他的眼睛: “这次终于轮到你表现了不是吗?去吧,小朱芈,我知道牵来两三条死蛇对你而言手到擒来,那是绝对不在话下。” “别、别说笑了!老维特尼斯,我、我投降!我承认害怕蛇!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就顺便给我弄一些怎么样……” 幽怨的眼神掩饰不了反对,脸蛋通红的窘迫让他说话都不流畅,从中更不难看出他情真意切的恳求,看来他是真不会魔法。 不会魔法的人不可能以物理手段破坏掉魔法社,我认为他依然在隐藏着什么。 “噢,对的,可怜的小朱芈,我忘了你不会魔法,你竟然不是魔法师——不妨说说为什么你不是魔法师?以及你的力量是什么、从哪里来,或许我会考虑下你的请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方向 熄灭篝火后,已经到了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 不得不说,我并没有从朱芈身上得到任何能作用于推理的情报;就像他一直在强调着——他没有力量,也不会使用魔法,唯一产生作用的兴许是某个时刻油然而生的莫名念头。 这种说法并不能让我信服。 就餐时我就想对他的过去进行详细了解,但总有某些部分我理解不来,更甚于听在我耳中仿佛胡说八道一样放肆——他却头头是道,毫不忌讳;导致我也不由得有点疑惑了,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实经历还是想象情景。 据他所说的话简单概括:他是同时在两个世界长大的人;之所以长期待在儿童暂居所,是因为他不想离开一开始长住的地方,也正是这种念头作祟,伤害了很多想要领养他的人。 我问那为什么他如此渴望救他妹妹却一直没能办到?倘若只凭想法就能破坏魔法社,他那种渴望保护亲人的思想无疑更为强烈;然而他的答复是思想有所限制,具体怎么办到他也不得而知。 这里我就认为是他语无伦次了。 提取一些我觉得可以相信他的话,那是在这个世界里成长,到达年龄必然接受魔法启示,他也不例外;回答是经过启示阵的呈现,他不具有任何魔法潜力。 那他的妹妹呢?是什么时候被魔法社带走的?有没有使用魔法的潜力?每当我提及这些,他的脸色都会格外愤怒、格外憎恨,然后埋下头便不再说话;最深刻的伤口,那令我也毫无办法。 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他的人生很大程度上被架空了,置于混乱状态,有些他确信的经历很有可能是幻象的蒙蔽,甚至被刻意捏造出来;恐怕一切只有找到他妹妹才能明晰。 “喂,老维特尼斯,你还没有回答我,这是哪里?” 在我的示意下,朱芈用鞋子挪散炭灰,扔了尚未烧尽的干树枝,再从周围找些植被盖上,直到生火的痕迹被完全抹除。 “好吧,知道所在并不是前往正确方向的必要条件;我的意思是,这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边说着,我拿起了前面作为登山杖用的木棍,走出树荫,来到半山腰一块没有遮挡并倒映着灿烂光芒的水平空地上。 阳光撒下满地萦绕着蒸气的辉煌,闷热得如浸泡在凝脂里般让人窒息。 “这种事也做得到吗?” 用手扶着额头以隔离开阳光的刺激,他眯着眼睛跟我上前。 “你看着就是了。” 刚说完,我便往手心里吐了一点唾液;把木棍直立在地面,然后握着木棍顶端左右转了转,调整好与水平面垂直的位置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手,让木棍朝某个方向自由倒下…… 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把木棍带偏位置,倒在一个有点奇怪的方向——从这个方向,我看到了往山脚下延伸开去的某片密林,而我们此刻正是处于密林边缘。 这是密林精灵的指引? 很快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那是我看到树木上挂着与刚才我们猎杀数量相当的蛇——或盘或缠,种类各异,大小不一,绕在枝头上蛇信荦荦;一棵树挂四五条蛇并不让人奇怪,奇怪的是它们让我看见了,可想而知没看见的部分恐怕数不胜数。 “这就是你的做法?我还以为是魔法;我是说,没有咒语,没有法阵,你只不过就这样随便把木棍往地上一拄……毫无疑问我也能做到!” 朱芈嘟着嘴,诧异于我的方法同时,似乎还有点不满情绪。 叹了口气,捋着胡子,我尽量让自己语重心长,也实在想教会他一些道理: “年轻人,不要执迷于色彩绚烂、现象迷离而忽视人生百态、命运指引,从肤浅的表象中得出毫无价值的结论,这同样也是魔法师的忌惮。 我没有‘随便’一拄,而是抱着敬畏之心恳请大自然给我指明方向,从属最诚恳的请示,以最深切的诚意,这些都是你没能看到的,正如自然的提示往往简陋而直接,也只呈现在保持敬畏的人眼前。 单看行为,你确实能做到,就像你说的那样随便一拄,却没有体现出任何意义——你想不到,也不敢相信自己,更何况接纳自然的启迪。” “呃,真的麻烦……算了,照你所说,我们应该往这个方向走?但我有点怀疑你口中的‘自然’了,你确定它不是想杀掉我们?” 说话间朱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根据目光的方向,我确信他已经捕捉到不远处的蛇群。 “不,这次不一样,自然的提示被某些东西刻意覆盖掉了……” 我皱起眉头,不止是对直射下的炙热阳光感到烦躁,更是对蛇信中潜伏着危机的阴冷林地感到焦虑。 听见我的回答他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似乎为我的不坚持感到庆幸,显然他并没有进入蛇群的意思: “要不我们再尝试一次?” “无论试多少次在干预下都是一样结果,何况自然的提示只会在不经意间生效,不是无法改变的有力凭依,此后发生的事件都会由概率接管——不过这非自然的覆盖也让我好歹知道了我们的位置。 恐怕我们现在处于万蛇森林的边缘。” 抵不过正午阳光的毒辣,捡回木棍,我走回到附近的树荫下。 “什……什么啊,这个名字,意思是有很多蛇?” 朱芈又是一个激灵,快步来到我身边,目光依旧徘徊在那些种类不同、色彩斑斓的蛇身上,生怕它们中某一条会突然神经质地蹿上来咬他一口…… 蛇确实是他的弱点,倒是烤蛇肉他却毫不拒绝。 “名副其实不是么?如果我没记错,这片森林在人类疆域边缘,东临沙漠戈壁,南面是一系列山脉,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这样我们的目的地就不能再明显,处于万蛇森林北面的精灵领域,与这片苍绿一河相隔的精灵之森。” 精灵族,爱好和平的森林一族,没有什么比他们的预知能力更神秘;倘若需要在包罗万象的世界里寻找某个人,为避免大量无用功,向他们寻求帮助将会是最好选择,同样,某处存在着避开魔力检测进入魔法社掌管城市的方法,也只有他们能给予我指引。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得穿过这片森林!” 不由得大喊出声,朱芈哀怨连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迷失正义 夜晚,将近凌晨的时候,暴雨才完全停息。 网吧里,人声逐渐稀零;除了一些网瘾少年,伴随着屋檐下流水的滴答声,进来避雨的人们终于陆陆续续地离去…… 关闭游戏,切回桌面,同时扔开鼠标,紫发青年情不自禁地打着呵欠,同时慵懒地伸着懒腰;眼睛瞟向门外,尽管坠下的夜幕一片漆黑,网吧那夜以继日的灯光下,他确实捕捉到了没有打伞的行人: “谭泽鸥,雨好像停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你在干嘛?” 他旁边,双腿截肢的中年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聚精会神下更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言不发中,回答他的只有指尖快速击打键盘而溅弹起的清脆跃动声。 侧过身子,马逢祖好奇地往谭泽鸥的屏幕上张望,发现他打开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以黑色为基调的非官方申诉网页;此刻谭泽鸥正在这个网站上敲写文章。 “‘纠正邪恶的破坏者联盟——当你被遗弃在迷失公正的角落,当你被掌恶者肆无忌惮地欺凌,当你面临绝境而力不从心、于律法机器的鼓掌中被玩弄得心力交瘁、抱屈含冤、上诉无门时,不妨求助于我——用最凄厉的词汇把你的冤屈描述出来,发送给我。 假如你收到我的回执,则说明我已经把事情受理,受理期限为一个晚上,介时我会将求助内容及你期望的解决结果公布在网站。’” 把网站简介念完,马逢祖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什么东西?这你也信的吗?显然是骗人的啊!我敢肯定你这篇文章一发出去就会收到回执然后要求寄钱,意思大概就是不给钱就不给你解决,事实上给了钱他们也没有解决的能力,只会屏蔽你的联系或者问要再多罢了。 茶树不是答应帮助你我解决问题了吗?明明只要等一等就好,何苦在这些垃圾网站浪费时间。” 指尖停下,似乎总算把文章码完,谭泽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在作出发送前的最后检查: “他不会完成我的愿望,我也不相信他;仅此而已。” 没有犹豫,谭泽鸥敲下了回车键。 “呃,我倒有点不明白你;他具有那种强大力量,解决我们的问题不过是举手之劳,与此同时他也答应了,唯一让你不舒服的我觉得可能只是他不希望我们跟着他,毕竟他被通缉着,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在为我们好,不想我们受到牵连;倘若你就因‘被通缉’这个缘由而觉得他行为太恶劣甚至不可信,他这不是正努力去做一个好人吗?况且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妄下定论实在不靠谱。” 挑了挑眉毛,马逢祖觉得还是谭泽鸥太多虑了;与谭泽鸥相反,他更多地凭借直觉进行判断,那是他认为酷炫帅气的非自然力量值得信任,更甚于有点以茶树马首是瞻的意思。 “你确实不明白,就像你也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以为他会杀死那些剥夺者,杀死廖升科吗?不,他不会,他太仁慈了,他最多会揭发他们,然后把他们送进牢狱;但于我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 只要那些混蛋不死,我的怨恨就不会褪去,哪怕是同归于尽!” 恨不得捏碎鼠标,谭泽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伴随着低声咒骂,他的枕戈泣血显而易见。 这也是马逢祖没想到的——谭泽鸥的怨气太强烈了,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得而知、无言以对。 打破尴尬气氛的是回执的弹出;出乎马逢祖意料,在谭泽鸥赶忙点开回执后,上面既没有要求收取费用,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有简短的黑底白字: 已受理。 金字锭大厦。 即便到了深夜,暴雨过后的玻璃窗被淋洗得一尘不染,却冲刷不掉窗那边满屋子的愁云惨淡——明亮的灯光下恍如白昼,总经理依然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加班加点地接下一通通电话。 到底白天的伤亡事故确实重大,无论是他还是董事会都无法脱身。 空调的凉意吹不散内心的燥热;虽然温度已经调整到最低了,迫于炎热天气的沉闷总经理还身着短衬,但此刻却是大汗淋漓。 抹了一把汗水,总经理慌慌忙忙地抬眼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闷烟的董事长廖升科,下定什么重大决心般总算开口: “律师我已经请好了,但真的要这么做吗?选择不协商不赔款,而是直接打官司;尽管每次跟我们打官司的那一方最终都莫名其妙地妥协,可对这些死去工人的家属无疑是十分不公平——实际上我们也不能脱离关系,就算不揽下大部分责任,依旧是责任主要方,官司也是胜算不大……” 廖升科缓慢地吐出一口烟,夹着烟屁股弹了弹烟灰: “空调房不允许抽烟,因为开空调的房间属于内循环,空气不流通,导致有害物质不能离散——现在我在你这个密封的办公室里抽烟,你有意见吗?抑或要赶我出去?” “不……如果是一两支烟的话,我想危害还不至于那么大……” 总经理无可奈何地擦了擦脸颊,显得有点窘迫,更多的是狼狈。 “嗯,你知道就好;你不是圣子,没有义务去拯救所有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首先要明确自己的职位,为公司着想,做好你本分工作就万事大吉。” 顿了一下,廖升科碾熄烟头站起来拍打着衣服,似乎终于是打算离开: “我这样跟你说,这完全不是我们公司的责任,要归咎的还是那些发狂的人——你以为是我们公司使那条街上的大部分人都发疯吗?不对,事实上那些人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关我们事,我们只不过在照常施工而已。 正如街道上的行人发疯就不需要我们承担责任,工人发狂有什么区别吗?究竟是这些发狂的家伙掠夺我们设备来伤及无辜,就像劫匪抢了刀具伤人还要售卖刀具的人赔偿那般无理,要说我们才是受害者呢! 他们还耽误了我们的工程,不要他们赔偿已经是我们的恩惠了,不感激涕零不单止,还恶人先告状——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不领会商业中的弱肉强食,抛弃那种毫无意义的同情心,我想某些人是难以胜任你现在这个职位,难道不是吗?” “您说得对,升科先生,我应该处处为公司争取权益的……” 赔着歉意的笑脸,总经理双手握着汗水,强忍着久久不散的尼古丁味,不得已目送着廖升科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破坏者 凌晨,停车场。 灯光绽放开迷蒙,在黄白线刻画的停车区域里抛洒下角落那一点点黯淡的灰冷;这会儿,举目望去,寂静空旷的钢铁混凝土间,车辆已经寥寥无几。 皮鞋踢踏出烦躁,宛如徘徊在空气中的急促;声音掠过偌大地下空间的一根根支柱由远及近,最后投击在坚实墙壁上,伴随着音波的缭绕反射逆向,在四面八方干涉成若有若无的袅袅余音,经久不息。 熟悉的小车还是停靠在安于所习的位置,倒没有开灯,好歹凭借着车外的昏白能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稍微皱了皱眉头,终究打开后门,廖升科径直坐上去,关上门,松了松衣领: “开车。” “请问你要去哪里?” 似乎在确认目的地前,司机不打算开灯,也没有打火的准备。 “我没跟你说过么?我记得一开始就说了——在我不告诉你目的地时,都是回家!好歹是作为老板的我吩咐,不要以为当司机不用脑子,就当成耳边风。 给我好好记着,放精明一点,明白了吗?下不为例,别再让我重复,否则能替代你的人比比皆是。” 莫名的压抑总算让他不由自主地爆发,激起他的恼怒;愤愤然地张合着衣领扇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空调确实没有想象中凉快,廖升科感到有点闷热。 顾不上昏暗的车厢,只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窗;然而使劲敲了几下按钮,茶色玻璃却纹丝不动。 “你的家……是在天堂,还是地狱——应该是地狱吧,如果是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的话;那不妨让我把你送回去,把这世间最让人无奈的罪恶:破坏、屠戮、毁灭。” 断断续续,自问自答,意义不明,像殉教者的宣誓般使人毛骨悚然,遗留下充满不善与扭曲的怪异语气。 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廖升科猛然抬头往后视镜望去——流光掠过镜片,车前座的驾驶位置,他竟然看见了一个满头绑缠着白色绷带、只裸露出一只眼睛的陌生男子!此刻这位男子瞪大了眼睛透过后视镜同样在看着他,与他对视! “救……救命!” 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喊出声,那是廖升科手忙脚乱地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被锁死! 于这个太过静谧的地下空间,求救并不能让人听见,同样,就算可以打开车门也跑不远,到底自己不在驾驶座上。 显然,在一瞬间廖升科意识到太多,正如行商者应有的敏锐洞察,相对而言的孤立无援,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突然从座位跃起,手臂绕到前座头枕就勒上了男子的脖颈!凶相毕露,因为他发现孤立无援的不止是他,还有身前的男子! “你觉得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老板?抑或是个没见过世面、财大气粗的富二代?以为靠弄出个恐怖形象就能唬住我?那你就太小看我了;都是经过大风大浪才到的今天,谁没点能耐——我做过的事,只怕你想象不到,就算是真的地狱恶鬼在我面前也相形见绌,唯有瑟瑟发抖。 牛头马面又能如何?一个人口吐狂言妄想送我下地狱,这就是你的失策。 我不知道你是谁,正如我的仇人不计其数,也不差你,但胆敢找我麻烦的你尚且是第一个,不得不说是勇气可嘉;只可惜智商低下,不经意在路上当头一棒我尚且无可奈何,故作挑衅那就是你嫌命长了! 去地狱忏悔吧!小子!” 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勒越紧;恶狠狠地贴到头枕后,廖升科故意压低嗓音,仿佛在朝男子的耳边吹气,这让他的形象更加凶狠恶毒。 然而,出乎意料,无论他勒得再紧,语气再怎么歹毒,男子都没有给出相应的反响,也没有挣扎抵抗;哪怕透过后视镜的景象,他把其脖子勒得几乎变形,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地瞪着那只眼睛看他,宛如死不瞑目般的眼神。 或许是死后僵直,同时因为这么勒着血液不流通导致他一直把眼睛睁开?不抵抗可以认为是他绷带下并非想装神弄鬼,而是受伤严重——即使抱着这种想法,也猜度着过去了人所能忍受的极限时间,廖升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继续使着劲。 直到他觉得无论在力道还是忍耐时间看来,男子都已经死透了,对他毫无威胁,才放开手;粗暴地把男子摇到一边,甚至令男子的头也失去控制撞到玻璃窗上发出一声闷响,廖升科置若罔闻,只为避免看到死人的眼睛让他发憷而已。 钥匙孔里没有插钥匙。 把身子侧过去,从后方插到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终于看清男子身着的是一套没有口袋的黑色大衣,显然从他身上找不到汽车钥匙。 无奈,甚至把一只脚跨了过来,廖升科拉开手套箱,开始胡乱地在杂物中翻弄…… 他聚精会神地往手套箱中寻找钥匙的短暂时间里,却没发现身后的变化——男子那裹满绷带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玻璃,身体悄无声息地坐直,瞪大的一只眼睛斜斜地注视着他…… 不声不响,瞳孔开始泛出红光的粼粼时,男子已然悄悄地抬起衣袖,把同样扎满绷带的双手拢在一起,然后在寒光闪烁的间隙里,透过车窗后的模糊缓慢地拉出一柄淬纳了凛冽、清晰得摄人心魄的长刀! 车外,停车场灯光落下眼前景象的一片煞白,姑且能看到车内物件,可惜仍然没有找到钥匙;这期间诞生在不自觉的偶然,埋葬于白色的朦胧中,那是红色投射出的不祥,人影在视野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廖升科忽然凝滞在某个动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映在急剧收缩的瞳孔——绷带掩饰着被疯狂蚕食的面容,紧随着冰息抹过渗人的赤红,手起刀落的刹那间,衣袖扇出一道鲜艳的冷风,炸裂成车窗上鲜血淋漓的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绑架 今天的夜,前所未有地漫长。 当雨幕倾罄,珠帘尽碎,裂解成地上荡漾开的寸寸流光,已经到了夜静更阑时。 屋檐下,伸手探进雨后空气里充盈着愉悦的清新,水滴触碰指尖在皮肤上跃弹起欢欣的冰冷,杨芷发现暴雨确实完全停下了。 深呼吸一口气,收回手机,踮着小皮鞋以脚尖磕了磕地,提起满袋子行李,挽过皮箱的拉杆,杨芷边哼着不知名歌儿,抬腿便走出屋檐,踩进了点缀着夜色晶莹的泛泛星光里。 杨芷,20来岁的年轻人,某大学在读本科生。 所在大学刚放假,确认了表姐依旧在某住宅区生活的前提下,她原本打算在今天下午到达表姐家,然后给表姊妹一个大惊喜——作为刚成年女孩第一次有意识的单独行动,杨芷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自己放假的消息。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暴雨的磅礴让她猝不及防,从而不得不选择躲进屋檐下避雨;同样,等待时间的延伸更令她无可奈何,只能用手机来打发闲暇中的无聊时光。 这不,夜深人静,她才得以从屋檐下解放。 然而,暴雨确实浇灌出弥漫在空气中萌芽的美好清晰,也同样冲刷掉遮蔽的浮尘,暴露着人心后隐藏的阴险恶意——正如新鲜空气固然让人心情舒适,但行走在夜晚的寂静总会使人意乱心慌,尤其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孩走在这灯火阑珊下。 不多时,行李箱碾压着地面而迸裂出“骨碌碌”的摩擦声中,踩紧熠熠星光,在渺无人烟的路边街道,杨芷已然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 亦步亦趋,或快或慢,时松时紧,以相同的方式在水洼里践踏开水花,唯一不同的唯有那拉近的距离,在不断清晰的脚步声中隐约可测;同时通过逐渐逼近的声音来判断,跟在后面的应该是一位男子。 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恶意想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叶知秋,见微知著,不祥预感在心底埋下恐惧的种子:他想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抑或直接跟踪她到家里为所欲为,杀人灭口…… 怎么办? 杨芷的第一反应是跑,可惜她的行李始终是一个障碍;理所当然在危急情况下不需要顾忌行李,但不妨设想即使没有行李,以正常男女体质对比来判断,她跑不过男子。 越想越心惊,她的胡思乱想加上重物拉扯让她汗流浃背,甚至最后在没有得出逃脱方法前,脑袋便罢工了——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年轻,但不貌美,乃至于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遇见这种事,也从来没有遇见过。 因此当真正经历这种只有新闻里才会出现的险恶用心时,她就毫无办法。 不知所措令她每一步的迈出都会条件发射地颤抖,进而不自觉间放慢速度;在步步迫近的追及条件下,更缩短了与身后男子的距离…… 还有几米? 屏气凝神,把心脏提到嗓子眼,想不出任何方法后的放弃,杨芷只能一刻不停地留意着身后男子位置,祈祷着哪怕会出现一丝意外以打破这片刻尚且只是被跟踪着还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微妙平衡,或者一直保持这种平衡。 要么不发生,要么往好处发生,而不去准备应对明知会出现的最恶劣后果——鸵鸟心态的无动于衷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那是她寄望于环境的改变而不通过留意环境来改变自己,乃至于抱着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耽误着时间错过无数能拯救她自身的时机。 直到她无法说服自己,意识到总归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反抗。 冷汗浸润了发丝;雨后清凉抚摸着在恐慌下绷紧的皮肤,倏忽间宛如绵里藏针,暴露出包裹其中刺进毛孔的丝丝寒意。 为什么不给表姐打电话? 紧随着空白脑海里荡开的一圈涟漪,事到如今面临险境时也顾不上隐藏自己了,倘若失去了生命,或者其他东西,一切惊喜都显得毫无意义;杨芷终于慌慌张张地把手伸进口袋…… 正好在街道数过的某个拐角,刚刚把电话握在手里,她知道不能使男子看见她的所作所为做出反应而导致事态急剧恶化,她必须避开身后男子的视线打电话——恰好这个拐角就是天赐良机。 她的计划是:转过拐角后,立刻丢下行李,边打电话求助,然后拔腿就跑!这样子她的时间会更宽裕。 可是,转过拐角的刹那间,她才扔下行李,刚想撒开双腿跑动却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拐角另一边的一位老太太! 好不容易刹住,这是在起步惯性下被截停的迫不得已;倒映在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虽然没有产生碰撞,却也把双方都吓得不轻,倒是老太太旁边停放着一辆敞开了车门的面包车吸引着杨芷的注意。 拍了拍胸口,老太太换着气,似在自言自语: “小姑娘家子,真是想不到的活泼,还差点把我这副老骨头也给撞坏了,看来以后不能站在这种位置——不过活泼好啊!活泼好……” 什么意思?这位老太太是说她一直站在这里? 赶忙警惕着身后,发现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设想着或许是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放弃,杨芷终于暗地里松了口气;不过对老太太那有点莫名其妙的话,她没反应过来,正想开口,或询问、或道谢、或说清原因抱歉的前一刻—— 咧嘴一笑,老太太露出满嘴金牙: “小姑娘,你以后一定能生出个活泼的孩子!” 这是祝福吗?诅咒吗?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视线尚且时而投到老太太身上,时而透过黑漆漆的面包车厢,在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中惊疑不定,忽然眼前一黑,杨芷便被人在身后从头往下扣进了一个大麻袋;容不得她反抗,眨眼间就被踹进了面包车车厢! “村子里的老鳏夫娶媳妇喽!” 随着车门倏然被拉上,老太太乐开了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作为人 “歌莉娅……” 深夜,某大厦楼顶,水珠沿着倾斜的玻璃外墙流淌,摩挲着清凉,泛发着闪烁的光,倒映出少年瞳孔中的迷茫。 晚风拂起裙摆上褶皱的红;身着黑与红相辅的哥特礼服,人偶站在茶树身边,拄着一把与个头不相称的硕大魔法杖,寂静如水,淡漠犹冰。 到底暴雨刚过,正直子时,或许某处依旧亮着几盏愔愔白灯?那是长明路灯足以让人看清景致,茶树遥望着眼下尚且没有被流光溢彩渲染、笼罩于夜幕下一片昏暗的城市: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原本我以为你没有意图,只是作为某种绝对意识与我定下契约,否定‘异常’;现在却不由得让我去想,倘若在那个时候,我不做出引导至现在的选择,你会不会通过不断破坏与创造,一直询问下去…… 消灭再多‘异常’,未来也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 因为‘异常’根本无法完全消灭,因为‘异常’是被什么东西无限引发,因为‘异常’的根源不在这里;你说过有关‘消灭你’的因素,以及某个环境里那一句‘破坏我’——一直以来不是你不想,而是即便你再强大也无法主动消灭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是另一个世界存在着某位充斥着敌意的你所作所为?” 睫毛细细的抖动间,歌莉娅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转而睁开,就像在眨眼一样,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向他;沉默间,不否认也不承认。 “异常,出现了。” 缓缓开口,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歌莉娅把魔法杖倾侧,以小手握住较细的一端——那是魔法杖逐渐收窄的最下端;倘若通过常理解释恐防毫无疑问的头重脚轻,反而她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吃力,简简单单就横了过来,并明确地指往某个方向…… 这个方向上,招牌的光芒充斥眼眶,“金字锭”三个大字赫然瞩目;看着远处鹤立鸡群的金字锭大厦,茶树却犹豫了。 希望不在这里。 那消灭这些“异常”就显得无济于事,所以还要继续下去吗? 无动于衷,茶树百味陈杂地盯着歌莉娅那黑漆漆的大眼睛,更想从她瞳孔中的清澈深邃里寻找答案。 “怎么了?” 稍微侧过脑袋,明净的眸子里倒映出茶树,歌莉娅不介意与他对视。 “你说过我可以依赖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给予我指引——我有点迷惘了,如果我是消灭‘异常’根源的关键,在所有条件都达成时,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或者把我送到目标对象身边,我相信你具有这个能力…… 不,在这之前,我认为继续消灭‘异常’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那前面不曾存在过希望,未来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茶树拉下眼睑,让落寞与无奈充盈着自己的视线。 “这样吗。” 歌莉娅把魔法杖立了起来,目光离开他,进而往下瞥向街道拐角的某个地方,似在示意。 视野里,身旁停靠了一辆面包车,一位老太太不知等待着什么,也不顾这么晚的时候,自始至终站在路口;街灯映不进那敞开车门后的黑暗,使之看上去更像一个吸纳着光芒的血盘大口。 心不在焉地注视着,不明所以的刹那间,一个年轻女孩已经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地拐了过来。 是老人家正在等的人吗? 出乎茶树意料,不知为什么,女孩突然就扔下行李箱,只握着手机就想要奔跑,却并非迎上老人给予大大的拥抱,甚至差点正面撞上老太太,近在咫尺才反应过来而不得已停下…… 还没跟老太太唠叨几句话的片刻,映在茶树瞳孔里,不祥预感中,那女孩便已被悄然缓步到身后的某位男子猛地用麻袋由头扣下!然后还来不及挣扎更被粗暴地一脚踢进了面包车厢! 紧接着男子也不管那些扔下的行李,只连忙扶起老太太同样迈进面包车厢,拉上车门的同时亮起车前灯,显而易见他们的目的达成打算扬长而去…… 绑架? 眼疾手快,瞬息间迎合晚空投影出弓箭,茶树毫不犹豫便使箭矢破开冷风对准面包车的前胎划着夜色里黑芒的朦胧径直射去! “嘭!” 一声巨响迸裂开深夜的寂静震耳欲聋,甚至令周围停靠着的大部分私家车都鸣起警报;眼看着车子下陷,在发动机驱使下一瘸一拐拉出阵阵刺耳响声而不得不停下,面包车门打开一扇,涌下了几位手握工具与备用轮胎的神色慌张的青壮年。 “魔法——遁!” 用手撑在楼顶某个预留的六芒星法阵上,令黑色火焰沿着粉笔描绘的线条起舞,把身体置于法阵内;短短瞬间,楼顶只剩下一具拄着魔杖迎风而立的人偶,她身后遗留出一个黑色六芒星印痕…… 不远处地面上某个相同的六芒星法阵中,黑芒流溢间,茶树的身影已然呈现。 “我的建议是你们马上放开车内的那位女孩!” 拉弓搭箭,黑色火焰在路灯下飘摇开扭曲空气的黯淡线条;义正辞严,茶树将箭矢瞄准了从面包车下来的其中一位小伙子。 顿时,他吸引了车旁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老太太听见他的话也不由得探出脑袋向外张望。 “喂,阿婆,你看他身上那把弓……” 似乎有些忌惮,年轻人虽然都风声鹤唳地站直了身子,凶神恶煞地反握过工具,但戒备着却无一敢上前,反而其中一位急忙跑到车厢旁与老太太交头接耳。 “大惊小怪,你们这群臭小子真是一事无成;好在我跟了你们过来——同行的一点小把戏就吓得你们屁滚尿流的,看阿婆来点神通给你们这些小子开开眼界!” 故意提高了音量呵斥,在小伙子们的喝彩欢呼声中,老太太转而背着两手,从车厢中缓步迈出,盯着茶树: “小道士,今日我关老太给村里人办喜事,不想跟你斗法,这轮胎就算了,也不赖你阻在车前——我劝你不要唬弄同行,见好就收,免得斗起法来,怪我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就不好,况且我们也不想在大喜日子弄出这么一着晦气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人的灵魂 “小道士,你真的铁了心不打算让开吗?不看我关老太娶亲的面子,依仗着一点小法术,就要横行霸道,插手事端无理取闹?” 眼见少年伫立着依旧张弦拔弓,熊熊黑焰的挥霍下无动于衷,关老太徒然变得声色俱厉——似乎声音象征着气势,加大了音量更承让她师心自用;理所当然地扭曲事理,她并不怀疑自己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放开她,我的要求仅此而已。” 茶树沉下了脸,冷静的口气透过夜色下弥漫的安宁格外清晰,也毋庸置疑。 “呔!放肆! 臭小子,敬酒不喝喝罚酒?我们这些道士法师间就算没有定下规矩,常识里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任凡人的法律如何,我们只为钱财办事,驱鬼除魔,牵桥搭线。 今日你不惜为一个凡人触犯法条,得罪我关老太,给你机会还不知悔改,就不要想着天上地下有人保你!” 反手一掀,见茶树不为所动,关老太便愤愤然地从袖子里挑出了一支大红蜡烛,举过头顶念念有词,仿佛已经开始大显神通,给眼前不知好歹的少年一个“教训”。 顿时,怪异的一幕有如鬼神迷信的宣扬现场。 随着一连串“扑通、扑通”的沉闷响声,周围青壮年无不膝盖着地,鬼迷心窍,也不顾及时间环境,似乎得到了无法抗拒的命令般整齐划一地跪倒在街道上,无时无刻不满脸崇敬地朝着关老太三跪九叩。 怎么办?茶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封建迷信的跳梁小丑,等待他们仪式完成也不会导致任何结果,更不能产生任何意义,只会在伪造出大阵仗的假象、疑神疑鬼的威胁后,助长他们嚣张气焰同时,更甚于让遭受绑架的女孩依旧处于担惊受怕的处境。 从中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跟他们耗下去的必要。 箭矢离开弓弦,呼啸着把红蜡溅碎了一地;茶树再度拉弓搭箭,透过黑焰的跳动,目不斜视: “最后一遍,放掉那个女孩。” 难以揣测红蜡烛于他们眼中象征着什么,看上去倒似乎蕴含着莫名其妙的大能——此刻的碎裂,令周围的青壮年无不大惊失色,以至于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关老太身前的一地碎片…… “阿、阿婆……”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其中一位青年正打算开口,打破沉默的眨眼间,却犹如在挑战着高高在上的权威般被关老太恼怒地喝了回去,霎时噤声不语。 短时间的雅雀无声里,不难看出关老太在这群年轻人中有着绝对的威严。 略一沉吟,看了看支零破碎的红蜡,顺势把仅剩的蜡烛棒子扔掉;转而想到什么般看向茶树,扭动老人斑下皱巴巴的皮肤,不知是不想在这群年轻人中失去威望还是其他含意,关老太冲着他竭力挤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古怪笑容: “小子,你确实有些本事,怪不得这么狂妄;不得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是我关老太也甘拜下风——但,想要回那个女孩子?可以,先从我关老太的尸体上踏过去!” 什么意思?不祥预感萦绕在心头,令茶树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已然意识到这不应该是犯罪者面对危机时应有的态度——为了不义之财、犯罪行为以死相拼?人为财死般可怜可笑,明明只要简单地把女孩放走就好…… 话音刚落,容不得他过多思考,大惑不解的视线中,迈开步子,关老太忽然便向着他缓步走去,更是无所畏惧地哂笑着用食指指尖戳在自己额头正中央: “这里!只需要一箭!你应该能明白,一箭射穿脑袋,这把老骨头就会失去动静,然后那帮小子便群龙无首,不可能阻止得到你。 因此,放箭啊!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杀掉我,还等什么?你不是想要救那女孩吗?我已经表明立场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朝这里放箭!” 为什么…… 茶树不明白了,他的呼吸有点紊乱,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不得已定了定神,一咬牙,他已经放开了弓弦。 随着脚步凝滞的一瞬间,黑色风刃划过关老太脸庞,只割下了几根零落的发丝;最后斜插到她身后地面,扎出了黑色小孔上的缥缈青烟…… “如我所料,你果然没有杀过人不是吗?小伙子。 不然你就不会只是射轮胎、射蜡烛,而是射我、身后那群人其中一个——你表现出来的压迫力不像你语气那般不可退让——我看人可是准得不行,就像你此刻站在这里,就像你想要救那位小姑娘,就像你没有对准人射击。 你的‘正义’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你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不敢逾越人伦道德的普通人罢了。” 顿了一下,关老太哑然失笑: “这种人,就称为懦夫!” 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为了宣示他的愤怒,刹那间指尖连弹,茶树指着关老太射出了数支箭矢!然而无一例外都错开了关老太落在她身后!以至于她故意让自己的龙钟之躯作为靶子一动不动! 咧嘴大笑,看着茶树的无可奈何,关老太满脸疯狂: “是你输了!小子,学人英雄救美?别再自欺欺人了!就算你身上那股力量再怎么强大甚至无疑可以简单超脱法律制裁,可惜受制于道德伦理——它的使用者是个懦夫!”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是维持着人性的必然,无论如何,人没有杀人的理由……可是……保持人类的灵魂……或许我才没有到达那个世界,消灭“异常”根源的能力?因为就连杀死……惩治罪恶也做不到…… “你,不是懦夫。” 黑色火焰消逝的一刹那,失魂落魄的余光中,茶树瞥见了关老太身后晃动的某一杆熟悉权杖——不知道关老太有没有听见那个声音;肉眼可见地,魔法杖横向拉开到她身旁,做出挥击前的蓄力动作。 歌莉娅? “轰隆!” 魔法杖奋力挥出!触碰到关老太身体的电光火石间,紧随而至的是一声巨响! 肆无忌惮的沙哑笑声完全被覆盖湮灭;透过茶树瞳孔倒映出满眼鲜红,瞬息间关老太的形象已经被炸裂成血沫白浆…… 从那些淋漓降沉的血色中,茶树终于看见了瞳孔滞留着一点红光的矮小人偶…… “你,是人。 我,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获救后 “是你……救了我吗?” 夜色下,抬起头,透过乱蓬蓬的发丝,映在杨芷的瞳孔中,那位少年如同他身后的星空一样漆黑、深邃;浅浅泛起忧郁的眼底,转瞬即逝而流露出怅然若失的晶莹剔透。 “不完全是——你已经安全了。” 缓缓把眼睛闭上,在睁开的同时走出车厢;自始至终,茶树都没有与坐在麻袋、绳索堆积杂物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对视,只替她解开了束缚,便不想再有接触。 “等等!” 杨芷连忙伸手拉住了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说出的话反而与她想象中的措辞大相径庭: “你是……你报警了吗?这些绑匪都到哪里去了?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 “倘若你想报警,我不会阻拦你——这确实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告诉你也无妨:由于刚才发生的某些事,绑匪都已经逃跑了,亦然不会再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稍微侧过脑袋,茶树斜斜地盯着她的眼睛, “至于‘那些事’,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也没有报警的打算。” 不知察觉到什么,杨芷快速接过茶树的话;显然有点焦虑,有点惊魂未定,有点心不在焉,她依旧紧握住他的手腕没有放松: “你……能送我一程吗?如果可以,请让我报答你的恩情……不好意思,脑袋有点混乱,我意思是——感谢你的帮助;不管是待一会儿还是喝杯茶。 何况,这种夜晚确实是有点危险,在遇到这种事后,我……有些害怕;要不我们搭个伴也好……” “不,对不起,我还有事。” 没有犹豫,茶树拒绝了她,就像已然打好的主意:跟随歌莉娅的指引,前往金字锭大厦,无论来不来得及,都意味着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在某一天到来以前,他总要消灭“异常”,拯救某些人。 人救人不需要理由;至少,歌莉娅说过他是人,他的灵魂依旧是人——不管前方存不存在希望,当他情不自禁地救下她时,面对“异常”,他已经通过行动阐述了顾虑的多此一举,在犹豫间凭借直觉做出了恰如其分的回答。 “是吗……” 杨芷垂下了眼睑,低下头;溢于言表的失望中,拉着茶树的手虽然没有放开,却也在逐渐失去力量——她挽留不了他,正如心有余悸并不是一个理由;甚至于她早已发现了他的无法挽留,仅凭那双无力的手。 终究被他挣脱掉,心里顿时压抑得慌;用发梢掩饰了惊惶失措,想要再次紧握却伸不出手,无法控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唯有努力迫使自己没有哭出来。 泛红的鼻尖后,是堵满胸腔的难受。 或许她还可以做出些什么?不是基于个人恐惧而透露着自私的要求,杨芷不希望那一句回报仅仅作为请求他再次无偿帮助自己的借口;为此,她最起码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茶树。” 夜深时,住宅区里。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犹如打水漂的石子,一次次弹跳,荡漾出圈圈弥漫开仓促的涟漪。 “来啦来啦!是外卖到了吗?” 无言的催促下,边大声回应着只怕某人会按坏了门铃,匆匆忙忙地踢着拖鞋激起阵阵跑动声,打开门的一瞬间,李萍却呆住了——惊愕中,她看到一位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拖着一堆行李正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的小姑娘: “小芷!你……快进来快进来,我都不知道你要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表姐!” 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杨芷扔下行李,不管不顾就扑到李萍怀里痛哭流涕,两眼朦胧: “有人要绑架我,说要給一个老头做媳妇!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见不到你、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好可怕!呜呜~” “这……” 李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满脸凝重、充满警惕地看出门外,朝杨芷身后左右张望,好在并没发现其他人的踪影;与此同时,护着她肩膀顺势把她的行李全部搬进来,锁好门,拉起她的手才不住地安慰: “好了好了,乖,别哭别哭,没事了。 那些人对你做什么没有?哪里受伤了吗?你有没有报警?快给表姐详细说说……” 一个劲地摇头,仿佛是由不得触碰的伤口;让人心酸疼痛的啜泣声中,杨芷只不断地把脸往李萍的衣服上蹭,哭哭啼啼地说不出一句话。 无奈,只能回手环抱——抱住她比自己还瘦弱的躯体左看看右瞧瞧,至少从表面看来,除了头发被弄乱,她并没有什么明显受伤的地方;李萍总算松了一口气,猜度着或许是惊吓过度导致她控制不住情绪而已。 到底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孩子,加上不够坚强,面对人性的黑暗面,成人尚且无法承受,更何况她,崩溃也就自然而然。 无论发生过什么,在李萍看来,先安全回来已经很不容易;恐怕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杨芷做得很不错了——如果她不愿意说,就不急于这一时勉为其难,到底错的是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而不是她,她不应该在这之后继续遭受痛苦回忆的折磨。 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待杨芷的哭声逐渐减弱,身体不再那么哆嗦后,李萍一边帮她抚平头发,才倾在她耳边轻声建议道: “要不让表姐给你放热水洗个澡吧?那会舒服很多,抱起来也不会臭臭的——喔,对了,我们还叫了外卖,大份的哦!你出来应该差不多到了;因为今天大家都很累,所以就特意叫多了,相信加上你也绰绰有余。 嗯,实际上,房间里,还有一个客人我没介绍给你,那是我可不会让他笑话你这脏兮兮的狼狈样子。” 木讷的少年,李萍也才想起来——在开门前让他不要到处走,他竟然就这么毫无动静地待在了房间?确实给她避免了不少麻烦;但明明外面吵闹得不行,尤其是杨芷的痛哭,似乎也勾不起他的好奇心,置若罔闻,这就让李萍诧异极了。 难道他又跑掉了? 情不自禁地把杨芷安置在沙发一侧,刚好使视线能看到房间:万幸,视野里,少年仍然呆坐在床上无所作为。 然而,这个位置的视觉也让杨芷捕捉到了在表姐房间里安静地等待着的某位身着粉红衣衫的少年…… 骤然瞪大的眼睛下,瞳孔微微收缩,几乎失声尖叫,杨芷的声音在颤抖: “茶……茶树?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万蛇森林 11月12日下午 人类前往精灵领域的途径有两种:要么沿着丛林间的大河顺流而下,要么穿过眼前遮天蔽日的万蛇之森;毫无疑问,前一种方式会更妥当更安全,是否快捷尚且有待商榷——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我,也第一次进入这片森林,说不清楚这其中存在什么。 其一是危险,其二是没有必要;如果我没记错,人类疆域与万蛇森林间确而滋长着过渡带——应该是一个大峡谷,也是我们所见与亚龙族发生冲突的战略前线;直接导致人们在满足了生活需求的前提下并不热衷于探索这片偏远地域。 关于进入森林前,大自然的引导被掩盖,对我而言,这恐怕是某种预示;无论如何,万幸并没有魔力施放的痕迹,谈不上什么潜藏威胁,只是有点古怪而已。 但那依旧不容忽视,更让我一次次叮嘱朱芈: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去理睬,我们只走我们自己的。 “喂,老维特尼斯,你在干嘛?别敲了啊!怪吓人的,要是惊动出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办,何况周围这么多蛇……” 踩着没过脚踝的落叶,在这一片森林的阴冷昏黑中,我走在前面以木棍不断敲打着枯叶层,让朱芈在身后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前进。 或许是这些高大树木的叶子层层叠叠透不过阳光,一路上并没能看见什么草丛灌木;事实上,就连蛇也少了很多,除却枯枝烂叶发散着的奇怪味道,以及他那疑神疑鬼的慌张神色。 “我觉得在你提出要求前,先赋予自己相应内涵会让你的话听起来更合理。 为什么我要敲打落叶?倘若你实在不想踩上那种滑溜溜的身体,你就应该学会怎样去提醒它们注意,除非你能从这些树叶里把蛇一条条挑出来,也就不劳烦我多此一举。” 没好气地给他解释,正如他要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而并非直接提出要求,我会更有耐性——他的无礼有时候确实十分恼人,尤其是不懂装懂,会让我格外不悦。 “好吧,我没有这个能力——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自从进入了森林,我们就没再遇见多少蛇……” 火光在飘摇不定;举着火把,带出点滴火星,朱芈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地四处察看着: “你不担心迷路吗?在这么黑的森林里。” “实话说?我是第一次到这个森林;只要我们不乱走,在外面辨别好方向一直朝前,我认为是不会迷路的。” 这是最愚蠢的方法,也是最实用的方法;听起来不靠谱,那是我不打算把焰尾后遗留下一路的魔力印痕跟他说明而已——在用魔法生火的同时,也使用了一些痕迹魔法,到底不具魔法使用潜力的人无法感受到,说不说没有太大区别。 随着火光不再摇曳,朱芈突然就停了下来: “你在开玩笑吗?” “我也希望我在开玩笑,可惜并没有。” 转过身,拉直胡子,我故意让他看见我这一脸严肃的表情: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就请告诉我。” “我……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是,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们这样子鲁莽地进入森林,难道不在自寻死路——我以为你采取行动前,应该会施放一些强大的魔法进行庇护……” 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分外无奈地摊了摊手,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不知道想向我表达些什么,但看得出他确实没察觉到身后的魔力。 不会魔法,我算确定不是谎话。 “好吧,那你就应该给予我这个老魔法师更大程度信任,而不是站在这里质疑我;话说直到现在,我的选择有哪一次是不可理喻甚至于完全错误,让你陷于不利境地的吗? 你应该听过这个服务原则:当你为魔法师服务时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请保持谦恭,因为除了彰显你的无知,那不足以为奇。 当然,你不是在为我服务,所以请容我修改一下这句话的前提——当你与魔法师前行时无论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如果你选择相信他就请保持谦恭,因为除了彰显你的无知,那不足以为奇。” 信任是必要的;尤其在无法互相理解的前置条件下,便要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来执行。 试问我能向一个普通人解释什么?魔法原理?他根本就不会使用魔法,也就无法实践证明;到底都是听进耳中毫无价值的话,就算我解释再详细最多也不过产生一种很厉害的错觉,不相信我的人更会认为是我胡说八道。 与其不厌其烦地解释不清,不如约定信任条件,以至于略过繁琐过程,把因果弥合在一起,从而不会在每件事上都产生分歧。 “所以你有施放了魔法?”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朱芈好像并没能听明白——不知是否过于年轻,还是性格原因,让他依旧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看来向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约定条件实属我的失误。 是我想太多了,他终究没能理解;不由得去思索:或许只要说我使用了魔法就能得到他的信任,而不需要作过多解释? “是的,我施放了魔法。”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他的喜出望外让我扶额;失策在于不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他并没我想象中聪敏,倒不如说思想太简单;才发现到底在他眼里,怀疑只不过是怀疑,不需要解释,也不包含任何意思。 最后我不得不耸了耸肩,皱着眉头: “所以,现在我们能继续前进了吗?” “悉听尊便。” 继续朝前,经过这么一出,只要朱芈不说话,我也不想管他,究竟我们的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还想到刚才可能亦然并非他滥竽充数,而是他本来就这么直来直往,性子直率,不存在顾虑,可想而知便与礼貌、谦恭等品质不沾边。 午后,森林里充斥着失却阳光的黯淡朦胧,拂过阴风的刺骨冰冻,以及凝集枯叶的湿润蓬松;短时间还没感觉到,但越往前走,随着枯枝落叶层的越踩越厚,即使暗地里用出几个取暖魔法,难以抵御入侵的寒气,我这副老骨头还是很不好受。 这时候的枯叶层已经及膝了,对其中敲击也变得难以持续。 似乎伴随着木棍每一次的艰难下插,火焰的光芒也在昏黑的侵蚀下逐渐暗淡…… 等等!火焰是由魔法阵衍生的,除非魔法阵被破坏,否则再怎么黑暗也不可能暗淡…… 才想起朱芈,猛然回头,居然发现他朝着与我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在枯叶落尘的湿润中高举火把,竭尽全力地迈开步子艰难奔跑!进而逐渐远去! 他要到哪里? 那一边,我的视野里,火光触及边沿,也是他前方某处,一位年轻女子的身形透过了黑暗,缥缈着若隐若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陨落的光 距离让我看不清她的模样。 这个世界,未知存在着实多如牛毛;纵然是具有大能的魔法师,也无法对其中的一些东西进行辨别、作出判断并采取恰当的对付手段——我是说,很多时候,危险总是出乎意料,不会迎合我们的想象,就算是我也会力不从心。 森林外预示的反常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我不知道什么东西通过什么方式来办到,明明感官知觉里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凭借魔力搜索也没察觉到任何居心叵测的魔力异常,但终究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干预。 我能做的只有迎难而上,凭借由经验中得出的不要理会我们目的以外任何状况就能避免大部分未知恶意的结论。 因此,眼前的女子形象?无论是谁,出现在这种昏暗刺骨的萧瑟冷风下,处处弥漫着诡异气氛的原始森林中,枯枝败叶抖落的忐忑不安里,我想都不应该是普通人,或许根本不是人,而是极具危险性的其它东西…… 我早就吩咐过朱芈不要理睬森林里的任何现象,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出现怎么样的状况,发生什么事,只走自己的道路便好;可惜,显然他习惯于把我的叮嘱当成耳边风。 这还并非是我最担心的。 如果火把熄灭,我们就都会完蛋,这才是我的顾虑——正如魔法不会万能,引路魔法的条件是不容许火焰湮灭,更诠释了此刻我对他自作主张的心急如焚。 唯一值得庆幸之处,在于我是一个元素魔法师,而置身于自然环境。 无论是冷风,还是周围的纷纷落叶,倘若我想利用,还是能利用到的——声音无法清晰传达的万分焦急下,我也不敢确定就算传达到了,他是否会遵循我的意思;即便失去了魔杖,冷静下来顷刻,粗略估计我依旧有近十种让他止步的方法。 删繁就简,从枯叶层中挑起木棍,我把其中一头再次戳进残叶堆,却恰到好处地没有触及土地,而是直到刚能把握住并能方便活动的程度,开始在落叶的最上层环绕着来回扫开,以挥画出最容易实现的束缚魔法:枯叶网。 随着木棍敲下最后一笔,透过通红火焰以黑暗为幕布勾勒出逐渐淡薄的球状光圈,那踩着枯叶层一步步远离的脚步下,如我所愿,纷飞的落叶就像得到了指示般从四面八方往朱芈的身上盘缠而去…… 枯枝落叶以朱芈为中心扶摇直上,眨眼间已经回转出一个巨大漩涡! 显而易见他的步伐逐渐缓慢,直到双腿深陷枝叶寸步难行,最后他不得不被禁锢在原地——不出一会儿更把他堆砌成一座小山,那是除了头和火把的整个身体都给结结实实地束缚在落叶粉尘下。 残叶摇曳着沉降,昭示着魔法终于停息。 说实话我并不那么担心朱芈,毕竟这个魔法对人的伤害不大,除了让人沾染上尘埃的肮脏,好歹能稍微让他品尝到不与我商量擅自行事而产生的苦果。 我只担心使用魔法会引起某些潜伏东西的莫名反应。 眼见那一边的女子形象无动于衷,我才轻轻地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淌下的汗水,呼出一口气,只巴望不要横生事端,赶快远离那个怪异形象才好,便快步往朱芈走去…… 然而,由不得我避让,意外还是出现了。 不祥宛如灌下肚子的一碗烈酒,往每个毛孔蔓延开心急火燎的麻木与炽热;随着走近朱芈,目光警惕地在女子形象上徘徊,我才看清她的模样,进而脑袋顿发轰鸣、嗡嗡作响,更甚于像醉汉一样站立不稳、喋喋不休: “你……你是……你是……” 我看见了故国的王女,温恁·斯芬克斯。 我当然记得,她很久前就已经失踪了,那还是我学生时——曾经的她确实是我的梦中情人,就像那时她吸引了魔法学院里几乎所有年轻男孩的视线,要比喻的话,相信那时候的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异口同声:她就是一个天使。 圣洁、美丽、善良是她的代言词。 皇族的教导会比学院的统一教学好得多,我是说姿色天然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与人为善而不失礼仪,温文尔雅而不失才华,冰雪聪明而不失忧思;与她稍微有过交谈的人都能明白她的感情丰富,心思细腻,仪态万千。 作为王女本身不会在魔法学院学习,只是偶然的路过滞留而已,却铸造了我们心中掩埋的回味无穷的时光瓶。 恍如伴随着记忆流逝,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般,我们尚且陶醉在少女秀发拂起后弥留的芳香,也都不会想到那一次停留会成为她尚未开始的美满人生的终结——离开学院不久后就传来噩耗,那个温婉可人的温恁·斯芬克斯失踪了。 接下来的调查进展?岁月如梭,时过境迁,在那久远年代的事,我快记不清了,只知道仿佛成为每个人心中的创伤,没有人提起过她,最后遗忘成历史长河里的黑匣子,直到这一刻,我再度看见她时。 年轻时的面容,昔日记忆里的标致却平添了几分冷峻,别有一番冷艳的美——她的脸色就像一张白纸,嘴唇抹上这树林的深黑,身着的一套公主裙白得发亮,即便长久凝视,也让我难以回想起与离开学院那时是否相同的一身素裙轻衣。 “哗啦!” 火把倾倒在扫开枯叶的空地,火光下,飘扬的落叶打断了我的浮想联翩…… 终于反应过来,温恁·斯芬克斯不可能在这里,毕竟她的存在已经随着岁月的年轮被完全抹去,就算还有她依旧活着的可能性,也不可能像眼下呈现的这么年轻;只有魔法师知道,再庞大的魔法也抵御不了时间,时间魔法不过是一个夸大的称谓。 更让我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王女形象尚且没有动静,但朱芈? 眼瞳的红光摄人心魄,嘴角咬下的森白獠牙后是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握着不知从哪里抽出的一把长刀,在寒光闪烁的一瞬间横向挥出!带过凛冽的锋芒,朱芈居然把枯叶网撕成了零落的碎叶残枝! 最后拖着苍白利刃,碾碎了落叶下的火光,他不怀好意地哂笑着向我飞奔来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另一个少年 从中看到了凄厉的腥红、暴戾的涌动,我不知道朱芈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可惜我还算没有老糊涂,能辨认得出其中的敌意,也不会干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害怕说不上,吃惊倒是绰绰有余;毕竟时间带来的种种见识总会在心底剥落丝丝碎屑,当碎屑厚积成茧,埋藏于心底的某些感情就愈发难以动摇,恐惧的条件就会被限制得十分狭隘——能让我畏惧的情况实在不多了,魔法学院的牺牲算一件。 眼前的现象确实格外怪异,令我难以确认是朱芈本身就存在的问题,还是这个森林中蛰伏的恶意,但无论如何,显而易见这个凶暴的鬼怪并非我所知悉的少年。 火把在魔法阵源源不断的驱动下,即使坠落到土地,也好歹没有熄灭。 不断舞动着冉冉升起,随着冷风带走燃尽落叶的“噼啪”声,火焰透过浅浅的灰霾牵扯出一道摇曳的暖意。 红光拉出凛冽。 从灰尘的迷蒙中扑身而出,转过长刀锋刃,如同撕成两半的书页般展露着嘴角勾起的诡异弧度后獠牙无法咬合的不规则印痕—— 透过锯齿的缝隙,我尚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目睹着那不寻常的速度时,他已悄然无声地冲到我身前,在我抬手瞬间把身体往旁边偏侧错位,却使寒光上挑,破开风中滞留的冰息划向我的眼睛!那是想要一击毙命的狠毒恶意!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垂死挣扎。 可惜我依旧不习惯孤注一掷、束手待毙,无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为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我学会了做出准备,尤其是面对猝不及防的危机,当我使用出第一个魔法,必然承接着继而往下的魔法筹备;残叶层中刻意回转沉淀下的漩涡状印痕,恰逢“枯叶网”被破坏而持续纷飞缭绕的落叶风尘,便是铸成魔法阵的前提、另一个束缚魔法的象征:风之枷锁。 风骤然狂涌,拉起火光的回旋,更吸附了遍地枯叶,在遮天蔽日的树木间席卷出透过缝隙的光斑,顿时黑暗被拉扯成朦胧,周围的景致若隐若现!于虫鸟挥拍翅膀争先恐后地撞落枝叶的躁动中,宛如庞大沙尘暴在森林里平地而起! 电光火石间使朱芈凝滞,抵御着长刀的挥击,更甚于我与他只隔着一面莹薄风墙,置身风外我的服饰不过轻轻逸动,他的衣服却被绞成绳糜! 风柱贴着他的躯体死死纠缠,让他动弹不得…… 同样是暂时性禁锢用的魔法,比起“枯叶网”,不得不说“风之枷锁”的威力非同小可;固然达到了对人体造成伤害的地步,倒也并非绝对,只取决于被束缚时间的长短和各人身体素质的差异。 我认为凭借朱芈那健壮的体魄,撑一两小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何况迫在眉睫,针对岌岌可危的处境,魔法力量的大跨度更能让人安心。 然而,沙尘无法迫使朱芈闭上眼睛,宛如他并不具有人的知觉,在红光下与我对视,保持着让人心里发毛的莫名笑意…… 轻皱眉头,隐约中,我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是他太自在了吗?烦躁的感觉,恍如天空透过枝叶间投下的湛蓝迷茫般,说不清,道不明…… 马上反应过来,我赶忙跳开——视野里,他竟然使握着长刀的手臂穿过风暴从飞舞回旋的枯枝残叶中挣脱了出来!不,说挣脱有点不妥当,到底由他的神色我并没有感觉出费劲,反而有意无意地挥霍着刀刃差点劈到我头上。 接踵穿出的是头和手,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看不出掩饰的吃力或者为难,就像他确实很简单就破除掉我的魔法。 怎么回事? 近在咫尺的风仍然在咆哮,似乎正为它的无可奈何勃然大怒,听在我耳中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心脏泵动声,那是我的手心早已浸满汗水,急张拘诸;沉下脸,凝重地盯着那对红光点缀的瞳孔,这时候,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这恐怕才应该是真正的朱芈,抑或说是朱芈潜在的真正力量更合适?无论如何,我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力量,仿佛在述说着他的犯罪经过一样,便与森林的敌意撇清了关系——因为那是一种能隔离魔力的力量! 特殊性质,比起黑魔法更扑朔迷离;毫无疑问无论魔法社布置的法阵再怎么磅礴而坚不可摧,在免疫魔法的力量面前就是以卵击石。 这个世界上终究还存在着大量有待探索的黑色地带,还有一些人类不被允许触及的地方,例如莱克西斯所在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于朱芈,我甚至怀疑他不是人,而是某种奇妙的类人种族了。 人类以外的其他种族,在能力上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魔法来度量,具有类似于魔法本质能力的种族,例如亚龙族,甚至是龙,人们都能使用魔法来与它们抗衡;另一种则是无法以魔法来度量,具有特殊性质的种族,例如即将前往拜访的精灵族,特殊性质彰显着它们的神秘性。 能通过魔法度量,并超越了人类所能衡量的最大值,这就是神的界定,也是我不敢擅自把歌莉娅归咎于其它种族的原因。 风在停歇。 当朱芈讪笑着咬合锯齿间的黑暗,拖拽着长刀完全把身体从风暴乱叶中抽离;当我意识到再庞大的魔法也无法束缚他,除了他的衣着,就连长刀也抗拒着影响;我便撤走魔力,让森林重归静谧,使通红的火光不再摇曳。 唯一变化是在落叶层中清出的一大片空地。 “你是谁?” 我尝试着询问他,倘若他的扭曲面容不昭示着他无法交流。 “芈……朱。” 仿佛掐住喉咙,从利齿间隙挤出的话。 把名字和姓氏倒过来有什么区别吗?我是说这个姓名本来就很奇怪,无论是正着说还是倒着念我都猜度不出其中的意思,唯一想到的只不过是或许反过来读意味着截然相反的人格而已——要是与我们的名字近似,指的应该是家族发生改变,遗憾的是这两个家族姓氏我都闻所未闻。 直觉却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深入探究其中更多的含义,恍如还存在什么不可言喻的意义。 再一次,看起来他并不打算给予我思考时间,手臂绕过脖子,把长刀举过肩膀就要劈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故国的王女 强烈的不适感在心头蔓延。 对一个魔法师而言,无论经验是否教会过我擒拿搏击,至少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会是一个身手敏捷的斗士武师——如果我没办法使用魔法,占据主动的突然进攻还好,毫无疑问我能猝不及防地缴下狂妄者的武器;然而被动的近身战斗就显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在芈朱扬起长刀一次次挥舞晃动造成的致命压迫下,我无法接近他,甚至衣服也被凛风划开了几道口子,曾经握在手中的木棍在不自觉格挡中早已被劈成两截;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往后退却,虽然狼狈不堪,但好歹避让过了他每一次攻击。 直到我踩出空地,迫不得已退到火光的朦胧处,一不留神使背部磕碰到参天树干上。 笑容间的不怀好意,长刀紧随瞳孔中的红光迎面而至,我不得不低下头迅速往落叶堆里翻滚,沾染了一身灰尘同时,剧烈动作让我这副不再年轻的躯体不胜其弊,甚至骨头也在咯咯作响、几乎散架,半跪在地上久久不能缓过气。 “砰哒!” 那一边,火光所及的视野边沿,朦胧中,芈朱给环抱之木砍出了长及一米的巨大缺口! 宛如木质创口暴露在空气中的煞白,看着刀刃下挥洒的寒光,我不由得背脊发凉,心头一颤;我确实发现了他的力道强劲,即使避开锋芒找机会近他身恐怕也无可奈何。 怎么办? 我有点为自己释放他的所作所为后悔了;正如他的罪有应得,结果背后必然存在着原因,我终于意识到,不清楚因果关系而凭借一时感情意气行事使我做出了至今为止最坏的决定——状况也不是我能把握的,一个魔法监狱最底层的真正罪犯我根本无法控制阻拦。 不管我有没有看见,那时候他的眼神确实坚毅不假,他却没有展现出他的全部,以至于我现在自尝苦果,自取灭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气喘吁吁,我只想尽量拖延时间;设想出控制他的方法会是一个美好愿望,可惜并不现实,我能尽快喘息做出躲避下一次攻击的准备便是万幸了。 “食物……把你的……心脏……给我!” 断断续续,我还算明白了我那即将到来的死因——终归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让我哭笑不得,似乎碍于锯齿的尖利,一字一句无不彰显着他说话方式的吃力,然而却无法挽留下他那饿狼扑羊般向我飞奔而至的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我使尽吃奶的劲儿把身体撑开翻侧到一旁,堪堪令刀刃擦过发梢,最后狠狠地透过落叶层插进泥土地里…… 惊出了一身冷汗,更随着腿骨断裂而蔓延到整个身体的痛觉中,不祥预感油然而生——我自己的身体我不能太清楚,只怕此刻的大幅度动作已然是这个苍老之躯的强弩之末,接下来的进攻我没有任何机会躲避抗拒! 唔……年轻人面对死亡尚且不甘心地咆哮着人生未曾完结…… 但,于我这个老家伙看来,死亡不过如此,也总会有那么一天;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是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到底我活过这么久,无数次为生命的完结送行,只是想不到那个坎德·维特尼斯竟然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葬送生命而已…… 无奈地躺在地上的落叶层中,尽量迎合着断裂的腿骨让自己不那么疼痛,我就这么仰头看着那吞噬了天空的参天巨树构筑的黑洞,等待着死神的护送。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芈朱在我脚边哂笑着举起刀刃,然而当我正想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到了王女的倩影,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就躺在她面前…… 至今为止都是我与芈朱的博弈,这个不知是幻影还是什么东西的王女形象,好像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声息?到底冰冷的表情下,她真的只是一个影像?我有种想要伸手触摸她的意向,竟然发现,她好像察觉了我的思想般,低头看着我。 不对,我不应该这么想…… 猛然,灵光一闪,疼痛刺激着神经,思绪的流转前所未有地迅速,那是我不经意间在脑海里捕捉到什么,并顺由着这个思路不断延展: 朱芈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倘若我没猜错,恐怕是温恁·斯芬克斯的形象出现时;思量着他不知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更有可能脑袋被不明意识入侵,然后才一声不响从我身后离开,并前往王女所站的方向——所以说是斯芬克斯在诱导他这么做? 我有种眼前的王女能看穿人思想的错觉。 问题是,如果朱芈是她的目的,这个斯芬克斯想要干什么?不,站在朱芈的角度,从他的行动一开始,在还没变身成芈朱的时候、这个以蛇为名的森林里;他的性格再怎么自以为是,出于对潜伏蛇类的畏惧,本应该叫住我,然后与我商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以年龄推测,他不可能见过斯芬克斯,以反应推断,他从没来过这里;所以,排除产生了莫名的想法,他只能被控制住。 再就是关于芈朱,先撇开他的能力不论,他的野性行为使我明白他很大可能并没有继承朱芈的思想;尽管难以判断他是否认识我,甚至对相识的人同室操戈——杀掉我,除了满足那种野性,得不到任何好处,终究由朱芈前导,他没有任何走出森林的能力。 不妨设想芈朱是朱芈隐藏在阴暗处的另一个人格,那么潜藏于思想的对立性,当朱芈的人格被控制时,相对应地芈朱便趋向于呈现,并控制身体、一触即发;所以,芈朱的出现是因为朱芈思想发生急剧损伤导致,进一步阐述了斯芬克斯能干预普通人的思维,而不是芈朱! 此刻假如想摆脱被芈朱追杀的困境,无法通过魔法阻止的情况下,唯一方法就是让斯芬克斯解除对朱芈的约束,让朱芈替代芈朱出现,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 有待一试,我无法把握的是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会不会如我所愿,又或者她的能力不受控制,这都会让我的努力前功尽弃。 但最起码,还有一丝存活下去的可能性不是吗?越是老态龙钟就越能领会存活的意义,更不可自拔地敬畏生命,那是多年见识积累成我对生命的尊敬,尤其是出于作为一个元素魔法师对自然的信仰——还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生命,并感激自然,竭尽全力。 “温恁·斯芬克斯!” 大喊出她的名字,不管她是不是斯芬克斯,我只希望她是,并藉此吸引她的注意…… “你是……坎德·维特尼斯……我,到底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猝不及防的来访者 早上,医院的某间独立病房。 悄然不觉间,夏日已经接近尾声——透过明净玻璃溢洒到窗边的阳光里,炎热遗留下最后一抹余光的绚烂中,在床边花叶的摇曳下紧随而至,那是宛如薄雾细雨般轻触着皮肤渗人心脾的丝丝凉意。 清风带过一阵若即若离的舒适。 闭上眼睛,董邢俊背靠枕头半坐仰卧在病床上,似乎在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病房门被推开,睁开眼睛,他看见了一位站在门口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一手抱着小束香石竹,一手提着大袋水果,有点不修边幅的衣着让年轻人显得并不那么端正庄重。 不像走错病房的样子,却宛如某位来探望的熟人般,甚至没有作为“探病同事代表”的陌生人稍微在病房里多看两眼以确认他身份或者询问他等应有的行为举止,反而大大咧咧地毫不犹豫就走进来了;可惜他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大印象。 与他对视一眼,仿佛确认他尚且安好般冲着董邢俊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在无法拒绝的客气下,年轻人走到床前把水果放到椅子上。 “你是——” 董邢俊摇了摇头,溢于言表的疑惑不解,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这边一直打量着怎么把手上捧的香石竹一并插到花瓶里,听到他开口询问,年轻人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转而看着他有点羞涩地抓了抓头发: “我叫单纯色,姑且算是一个警察。” “姑且算是?” 董邢俊有点奇怪地看着他,然而并不能从他表情里读到更多信息: “纪检会的?” “不不不,我只是一个刚调来这片区域,连警官也算不上的小警察而已。” 连连摆手,单纯色的笑容里多少透露着几分尴尬。 董邢俊一脸恍然大悟: “所以是某位警官让你作为代表来探望我的?” “这个嘛——实际上是我自作主张过来探望你,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代表;毕竟‘前往探望一位憧憬的警官’,这是我的主动要求。” 把香石竹的包花纸褪掉,同时抽出花瓶里各色花卉沾起寸寸水珠,单纯色将花枝并在一起,进而都插进了花瓶里。 “你刚才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没回过神——我可想不到还有憧憬我的后辈,实际上我也没创下什么丰功伟绩,例如破获尤为重大值得纪念的案子之类;况且比我更聪明、比我更成熟、比我更稳重的警官多如牛毛。 不是我对自己不够自信,而是你的话确实存在奉承嫌疑。” 半开玩笑,苦笑着再度摇头;如果是警察部门派来的慰问,董邢俊就没有拒绝的必要,只不过单纯色的自来熟倒是出乎他意料。 “怎么样,董长官,身体好点了吗?” 看着那裹满绷带的断臂,单纯色放缓了语气。 “才过一个晚上,哪里分辨得出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苍白的嘴唇下,董邢俊带着苦涩,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身体状况如你所见,因断肢导致的失血过量,但总算抢救回来了,直到现在才完全清醒,说刚从鬼门关上走一趟回来都差不多;倘若你是问我的感觉,不好意思,失去手臂的情况下,我感觉糟糕透了,十分不好。” “很抱歉……” 董邢俊叹了口气: “不,该道歉的是我;我知道你想表示关怀,只是不想提起这个伤痛让我多少有些负面情绪——实际上你也知道的,只要进医院通过一系列治疗,再来一段时间休养,除了失去的肢体,我的康复过程就像所有断肢病人一样,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好吧,听起来有点悲观主义,但相信要任何人遇到这种事也会如此。” 单纯色另外找来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似若不经意地询问道: “所以说,董长官,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时候我会写一份详细报告。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不提及关于我工作内容的任何事,你也不要在这些事上继续询问下去了,毕竟不是我不近人情,你知道有些事件按规定存在一定的机密性——我是说,倘若你能拿到允许,再怎么翻看也不迟。” 看出窗外,董邢俊露出满脸疲态, “对了,与我同一个部门的家伙,一个名为王星的警官,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死了。”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董邢俊瞪大眼睛,猛然转过头: “你……你说什么?” 单纯色有点遗憾地耸了耸肩,呈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很抱歉现在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昨天下午,暴雨尚未开始的时候,在一家名为‘休息亭’的咖啡厅之类地方发现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苍老得无法辨认的尸体经过牙痕对比,无论多么不可思议,警方确认就是王星。 我以为你昨天也在那里参与案件调查,毕竟听说你是在‘休息亭’附近被发现。” 犹如晴天霹雳,想要说点什么,惊恐地张大嘴巴,董邢俊却难以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良久的喘息,终于回过神,甚至忘却自己已经失去的手臂,颤动着想抬手擦掉脸颊的汗珠,直到撕裂伤口发出阵阵疼痛的警告,他不得不龇牙咧嘴。 不知是痛觉还是恐惧,冷汗直冒,脸色发白,他话语间战战兢兢: “昨天下午……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麻烦你把大概情况描述给我,以及关于另一具尸体、他的死因……” “一个耐人寻味的无头案,实际上我也是人云亦云,没有亲自参与调查,不是太清楚;还有另一具尸体的身份似乎是个普通人,目前倒也没有家属来认领,在警察中就没引起太多人关注,所以我所知有限。” “是这样吗……” 忧心忡忡地低下头,董邢俊若有所思,握着拳头,眉头紧锁。 “不过今天清晨接到报案,倒又发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案件,怀疑与那些怪事有关,我也到现场参与调查了。” 话锋一转,单纯色自然而然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雕画着金龙的黑色打火机。 “那是什么案子——说实话,能请你不要抽烟吗?我实在不太喜欢尼古丁味。” “这个?” 单纯色哑然失笑, “这火机里没油了,我就握着玩玩;你知道,人最难改变的就是习惯,何况我也不会抽烟。” “啪嗒!” 随着打火机的盖子被掀开,弹出的一点火星后,并没有冒出火焰,确实如他所说,这是一个没油的打火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灵异火焰 “今天早上接到报警,金字锭大厦地下停车场发生一起蓄意谋杀案,死者是某地产公司董事,名字是廖升科,男性。” 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站起来,单纯色合上打火机,正容亢色地走到床的另一边。 “我猜你说的是他同样苍老而死?” 董邢俊看着他徘徊到窗前,挡住了光芒,更岔开了风。 “不,经过鉴定,通过脖子上平整的切口进行判断,死法是被一刀剁掉头颅。” 用手扶着窗边,单纯色看出窗外,神色中莫名的冷漠并没有让董邢俊看见: “虽然是八楼,这个方向上附近的大部分街区都能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但人类的街道城市,除了脏乱吵杂也并非那么怡人不是吗?特别是对病人的康复而言。” “见仁见智,在高处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往下看,毕竟这里的凉风尤为舒适——谈不上诡异,一刀剁掉头颅并非不可能,只说明了杀人犯的手劲大,或者使用了某类机关,甚至只是一个巧合,却连他自己也没能想到;具体要看现场情况而言,不过恶劣程度确实可见一斑。” 董邢俊挑了挑眉毛,若果只是这样的话,他想不到这件事与王星的死亡有什么联系,只等待单纯色把具体案情说完。 “的确如你所说,我们也现场进行了犯罪模拟——据推断,犯罪嫌疑人首先把廖升科的司机绑在后备箱,然后伪装成私人司机坐进车内的驾驶位;在所有车灯都处于关闭的情况下,以停车场的黯淡灯光,受害者只知道车内有人而看不清嫌疑人模样,便没有提防坐进了车子里。” 单纯色顿了一下, “受害者有一个行为值得注意,那是他毫无防备地把身子侧过来钻出驾驶与副驾驶之间的空隙,拖开手套箱,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般;实则坐进车内,以车外灯光的角度和强度,我们发现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得清驾驶座上的人,何况还侧身到驾驶座旁边。 为什么他依然选择没有防备地拉开手套箱? 因为司机是一位熟人,他知道司机的身份,却不知道这位熟人怀揣的恶心思,所以调查应该从最近与受害者发生矛盾的人们入手,加上当天廖升科并没有按照日程行事,到底公司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件,更明确地阐明‘知道日程变化的熟人作案’这一点。” “推理这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件罢了。” 董邢俊从他的话中依然没有捕捉到自己必须知道的理由,或者他非要把现场描述清晰的理由。 “但普通杀人案会破开胸骨把受害者的心脏挖掉吗?这就是我说的怪异之处;虽然说不清楚,然而冥冥中我确实存在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导致我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所有警察都认为凶手是一位极度憎恨受害者的变态时,我反而觉得凶手并非普通人,罪案还会发生。 受害者本身背景就不干净,我的意思是有混黑社会的嫌疑;同样,引起我注意的是那辆车子无法从里面打开:进入车后,恐怕他已经发现了凶手的目的并做出反抗——想要离开,他只能去拿钥匙,但放任凶手而去取钥匙无疑过于危险。 所以他率先杀了凶手,却没想到凶手在他确认死亡、并探身出去拿钥匙时‘复活’了,最后被用刀砍下头颅,剜取心脏。” 转身面对着董邢俊,盯着他的眼睛,单纯色正色道;不自觉掀开燃油火机带出一点火星,应该没有油的打火机居然燃起了一道亮蹭蹭的火焰! “听起来就像你此行的目的。” 不置可否,把眉头拧成疙瘩,比起那个奇怪的现象,董邢俊更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语言里,以至于在日光照耀下完全没发现那点明火——从他的严正言辞,董邢俊确实察觉到某些暗含的意图: “先不说你做过什么调查,了解到什么,也不管你为什么此刻出现在这里碰巧告诉我这个想法;我只想知道,你说的这件事,与王星的死亡有什么联系。” “茶树。” 继而合上打火机,单纯色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是这么称呼吗?我看见那位少年就站在警示线外,围观群众里;这就是我认为怪异事件发生的必然性,以及与王星离奇死亡事件之间的联系。” 猛然,董邢俊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你是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派出所里。 一女警蹬着小皮鞋,匆匆忙忙地推开门跑进办公室: “队长!单纯色这家伙趁我不注意又翘班了!” 从审阅的文件中缓缓抬起头,巡警队长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似在自言自语: “单纯色? 是那位刚调来以不熟悉为由,也不接受安排跟随老巡警,却在上班时间到处跑,甚至莫名其妙让他溜进刑侦大队办公室,最后因为不恰当发言被逮到的小子吗?那一次可真是令我印象深刻极了;我记得自从那次事件后,他申请的所有单独巡逻都给驳回才对……” “所以说,明明被分配在同一个小组,那个人却总是坚持单独行事,不服从安排;现在甚至以翘班来逃脱小队巡逻的职务——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能请你考虑一下重新分配吗?我不太想跟那种没有集体意识的家伙在一个小组,何况我也约束不了他。” 女警述说着苦笑连连。 “那可真是一个麻烦。” 巡警队长摘下眼镜,叹出一口气, “就算你说他翘班,以他的角度,实际上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个线路巡逻,正如你也知道他更喜欢单独行动般——不得不说,他的机灵确实让他发现了更多蛛丝马迹;案件虽小,数量居多,甚至获得民众的各种赞誉。 可惜就算我想把他推荐去刑警那边,他的个人英雄主义也让我有心无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跟小组成员们给他一次机会,让我跟他好好谈谈,实在谈不妥再作出恰当处理,或者向上面反映。” “好吧,既然队长你都这么说了,我只希望结果是好的。” 女警转过身,正要离去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般侧过头: “不过他这一次是真的翘班了,好像有同事看见他换下警服,还买了一堆水果花卉之类东西到医院不知要探望谁……” “呃,哪家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不一样的日常 早上,还是睡眼惺忪的时候;身着睡衣,李萍有点慵懒地打着呵欠,间而望向少年的粉红衣衫傻傻地发笑,最后把他拉进洗手间——指着某些崭新的杯子和毛巾: “洗脸、刷牙,懂吗?嗯,懂就好,你先洗吧,今天我会带你出去一趟。” 说罢,没等待少年回答,也看不出来那种木讷下少年有回答的打算,李萍便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走回了自己房间。 “姐,他还是很奇怪……” 随着外面的流水声或涌或停,拖着被单蒙上自己的身体和嘴巴,抱膝坐到床头,杨芷压低了声音紧紧地盯着她表姐——不知道在畏惧什么,她只看着李萍一个劲地示意。 “哎,小芷,你醒了啊!” 可惜一头栽倒在床垫,带起发丝在空气中浮游着缓慢沉降,李萍只闭着眼睛长吹出一口气,接连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甘甜的呻吟声,对她的警觉没有丝毫在意。 “姐,别睡了,已经很晚了……” 提起身子,伸出手不断摇晃着她的肩膀,杨芷不满地嘟哝着嘴。 这一举动似乎惊醒了李萍般,她突然便用双手撑起身子,喃喃自语地依旧紧闭着眼睛: “对的!今天我得到编辑部一趟!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谢谢你啊,小芷,我好歹是附近出版社的挂名顾问;不过,好像迟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啦,而且还要联系下前天那位网友,以及探究‘休息亭’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直觉告诉我一定有故事!所以今天会很忙、很忙哦!因此再休息一下……” “不对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才不想知道你的行程安排啦!我说的是茶树!茶树!” 杨芷有些焦急地在她耳边低吼着一再强调。 李萍终于勉强撑开了眼帘: “哎,你昨天睡觉前说什么来着?嗯,这个人不是茶树,因为昨晚你就被一位名为‘茶树’的少年所救,尽管他们的外貌一模一样…… 安啦,他又不在这房间睡觉,我不让他进来他就不会进来,是听不见的;何况那孩子就不像坏人,因而你大可不必这么害怕。 嗯~你说的确实很奇怪,昨晚我也思考了很久;我的猜测是这个为茶树的身体,你遇见的那个为茶树的灵魂。 因为失去了灵魂所以他变得有点木头疙瘩,倒不如说,难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反而更平易近人更可爱吗?相反灵魂保存着记忆,没有疲倦的知觉,即便到了深夜依旧到处游荡——应该就是这样!我看过很多灵魂出窍的案例,只不过他这个有点极端而已。” “可是,我看那个不太像灵魂的样子……而且灵魂出窍,尚且无法在科学上证明,这难道不会很危险吗?如果灵魂回不去身体,或者身体、或者灵魂发生什么不测事。” 总算扯下被单正常说话,杨芷当然知道表姐热衷于灵异现象,甚至有些时候尽然受到李萍的熏陶,故此对灵异的存在她依旧保持中立态度,就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嗯,你说得也对……” 完全睁开眼睛,盘腿在床上,李萍总算清醒,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是说——我应该在行程里加上为他寻找回灵魂这一项?好吧,实际上现在他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我也不能落井下石,更至于不知道这方面的后遗症。 倘若你还是对他感觉不对劲,抑或害怕,就待在家里吧——料想难得来一次,遗憾的是我也无法带你逛街了,你想买什么的话可以自己到处走走,或者向我打电话;我给你钥匙,今天我已经打算带他出去,你就不用害怕了……” 某出版社编辑部。 窗台上,凉风徐徐而过,抖落常春藤叶尖凝聚成滴的点点余光,在几株壮实芦荟尖齿刺状边缘流离开翡翠光芒。 “萍姐,你还算来了——身后这位是?” 从书纸的香气中迎面而来,一位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的矮小男子把一叠纸张卷成筒状握在手心,炽热的视线越过李萍直投到她身后披着兜帽的黑衣少年身上,本来看向李萍尚且喜笑颜开的脸庞刹那间笑容凝滞进而眉头紧锁。 冯堂巩,有过对李萍告白失败的经历;只是他还没打算放弃——书海熏染出的素养让他自信地认为自己充满魅力,不过是熟悉程度不够导致彼此生疏,以至于每每到来对她都格外热情,却对她身边任何适龄男子在没有澄清前都会莫名敌视,那是错觉下的嫉妒排斥。 “哎,原来是冯编辑,真是许久不见——这位是我的男……” 不想被过多纠缠的方法;这个说不上恶劣却并没有多少与人交往经验的书呆子想法实在容易让人看穿,就像冯堂巩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然而,在推脱他前,猛然察觉兜帽下的呆头呆脑,少年还在旁边;根据行程安排而言,无论在什么时候,李萍觉得当他记起一切后现在的事无疑实属尴尬,导致她一时语塞。 “男?” 冯堂巩狐疑地看着她,摇头示意。 故作腼腆地笑了笑,李萍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 “男朋友家的孩子,被拜托照顾一阵子——嘿,你瞧,我得先跟总编打声招呼,他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你在骗我不是吗?你上次也说过有男朋友,好在你闺蜜在找你时不经意说漏了嘴;何况都这么大一个人,我看他应该也快成年了,自己照顾自己都可以……” 侧身让开位置,目送着李萍不由分说走进了玻璃门另一边,尽管冯堂巩的语速在不断加快却终究没有说完,不得已戛然而止。 玻璃门内传出了李萍的声音: “好的,茶树他就拜托你了——好好听哥哥的话,在我把工作上的事情完成,带你离开前不要乱跑知道吗?” “等等,萍姐,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闲……” 这句话似乎自然而然被李萍忽略过了,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最后,再一次示好失败的情况下,冯堂巩只能无可奈何地转头望向身后依旧无动于衷的少年: “你叫茶树是吗?你是她的?” 少年抬起兜帽,与他对视着,却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答。 “好吧,这些问题都不重要;茶树,我问你,她真的有男朋友了吗?” 冯堂巩把手掩到嘴边,侧身到少年面前,眼睛却有点神秘兮兮地盯着一直敞开、也是李萍才进去的玻璃门框。 少年依旧保持沉默。 冯堂巩看着他那淡漠的表情,不知联想到什么,只径直抽出钱包,抓过少年的手,把五十块钱塞到他手里握紧: “这样可以了吗?你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无论答案是哪个,回答后我都会给你再加五十。” 可惜,少年就像听不懂他的话般,看了看手上的钱,仍然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呃,我算明白了,这么大的人还要照顾,你的脑子果然是有点问题。” 自语间迅速张开少年的手把钱收回,冯堂巩连忙把他推到窗边,顺势摘下一片常春藤叶握到他手里: “你可以看看窗外景色,或者看看这些植物,那都会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就站在这里,不要到处跑,能听懂我的话吗?我没空照顾你,要玩就玩这片常春藤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躁动的能力 两三小时后,跟编辑部的各位道别,挽过小挎包,李萍走到窗前招呼着少年: “茶树,是时候该走了。” “这么快就离开吗?我想我可以给你泡杯茶,或者倒杯水——慢慢歇一会再走也不迟嘛!” 冯堂巩从办公位置上站起来,拉开椅子迸裂出一阵刺耳的长鸣。 “冯编辑,很不好意思,还是不用了,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忙的;何况在工作地方喝茶,我认为那并不能让人放松,也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李萍稍微露出了个抱以歉意的笑容。 显然冯堂巩不打算放弃: “要不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我知道附近一家挺好的茶馆;晚上怎么样?或者是这个周末,我请客!” 李萍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不得不去考虑怎么拒绝他;好歹算是工作上的同事,即使不经常见面,直截了当的决绝让以后遇见多少会出现尴尬——简短思索后,可惜她并没能找到什么合适措辞来表达拒绝的婉转。 不经意间,目光瞥出窗台上的植物,她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这些常春藤、芦荟怎么都枯死了?” 映入眼帘,无论是常春藤还是芦荟,无不呈现出凋零的炭黑、死亡的疲态。 宛如被火焰灼烧所剩下的灰烬,枯枿朽株,生机了无;由无力地蔫垂而下的叶片开始,干枯一直延伸到土壤里,可想而知植物根茎都已经萎谢殆尽。 然而让人诧异的莫过于那些植物却还没发生腐烂,明明暴露在阳光的炎热下,凉风的温润里,就像刹那间被抽离了生命般,甚至依旧悬挂着水珠的透明。 “咦?” 才注意到这一现象,冯堂巩有点不可思议地连忙走到窗台前,似乎忘记了继续向李萍纠缠,只抬起眼镜,一个劲地在那些灰色植物上察看打量;时而把头探出窗外上下张望,时而用指尖触摸轻捻叶片,遗憾的是他依然毫无头绪: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刚才还好好的,我还从这些常春藤上摘了一片叶子……” “或许是你记错了?” “不、不,不可能记错;看到那些叶子上的水滴了吗?”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习惯把没喝完的茶水倒进花盘,或许这才是植物枯萎的重要原因。” “不,这一点不重要,我们喝过的茶水又不带毒;我是说这些植物枯萎的速度不合常理——如果从昨天开始凋零,毫无疑问把水倒进花盘里就会发现端倪。 没发现枯萎的痕迹,说明了干枯发生在把水倒进去直到我们发现的这一段时间,也就是今天早上,再确切一点便是我摘下叶子到你察觉枯萎的片刻间,而且还是发生在这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常春藤和芦荟上……” 紧皱眉头,冯堂巩百思不得其解,只心事重重地盯着那些植物,不再吭声。 “好吧,就像你说的那么回事。” 保持平淡的语气,不露声色地,李萍连忙拉着少年走出了编辑部, “我们还有安排,所以,再见!” “等……等等!” 刚想起来自己目的,仓促间还是太迟了,冯堂巩终究没能把她约出来…… 然而,没有人发现,兜帽下的波澜不惊,随着少年松开手,凋零枯黑的常春藤叶飘摆而下…… 休息亭。 双扇门上贴着大大的封条,显而易见已经没有在营业。 于捷,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不管通过网络还是电话,李萍都无法联系上,更甚于他的社交号自从那一天的分别开始就不再上线。 她当然想过问题有可能出在自己身上,毕竟跟她见面什么也解决不了,这个结果确实令人沮丧,却也不至于万念俱灰、完全断绝联系,况且还有过第二天见面的约定;因此对于完全消失的理由,她只能去猜测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于捷说过,灵异的开始就在这个休息亭里。 站在门外,身旁便是头戴兜帽的黑衣少年,李萍搜索着单肩小挎包,最后掏出一把剪刀,注意到四下无人,迅速沿着门缝挑开了封条。 推开门,一瞬间驱散黑暗,阳光在休息亭的装饰布置中挥洒出一道清晰明亮的长痕——经过漫长而短暂的一天,视线所及之处不知是否布上灰尘;一切井井有条无不维持着事件发生时的样子,看得出命案前老板娘正打算开门营业。 有点匆忙地把少年扯进来,并从窗帘间拉出一条缝隙,关上双扇门后,李萍才长出一口气。 透过窗户阳光的璀璨耀眼,她还算能看清屋内的景象、少年的模样: “茶树,在这里,你能察觉到什么吗?” “察觉到……什么?” 迎上她目光,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知在复述她的话,还是作为回答的疑问。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是没感觉了。” 表情不像在撒谎,况且思度着都已然来到这里,要阻拦她应该趁早,便也没有欺骗的必要;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用指尖蘸了下旁边椅子上浅薄的灰尘,李萍端详着休息亭的阴暗处: “昨天就是在外面发现的你,我没记错暴雨开始前你也在盯着这个休息亭……你来过这里吗?那时候,倘若我没挽留住你,你打算去哪里?不需要确切的回答,可能你记不起来,你就把你的直觉告诉我便好。” “不知道……”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这些询问无非希望侥幸得到不期而然的信息,正如她通过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少年当时身处的环境而对他行为作出解释: “好吧,算不上是一个回答;但想要理解也不难——倘若我突然无法记起一切我会怎么办?毫无疑问我会选择报警;然而当我知道自己掌握着一些警察无法明晰的能力,便把这个选项排除掉,我更趋向于主动寻找自己的记忆。 所以当眼前出现围观情况,显而易见发生了什么事。 思量着或许与我有关便加入了旁观人等,渴望从了解事件过程中找到有关自己的记忆碎片;而离开原因仅仅是我发现要下雨了想要避雨而已,是这样吗?” “掌握的……能力?” 低下头,难以揣测的感情,少年以兜帽遮蔽着眼睛…… “是的!你肯定拥有着某种强大的灵异能力,相信你也察觉了!” 洋溢在语气里的兴奋激动,以手机作电筒,李萍已经快步绕着咖啡厅走了一圈。 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杀人现场早就被清理干净,没让她寻找到蛛丝马迹,甚至两死者尸体曾经摆放的位置也没令她发现。 最后,她只能把视线聚焦在咖啡厅后的一个员工休息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与为恶者的语言 早上,某废车场。 这是一片锈迹与钢铁堆砌而成的旷野空地。 在这里,除了琳琅满目的废弃车辆,贫瘠发黑的黄土泥泞,以及染上油腻污迹的丛生杂草,便是溢满眼眶的破旧颓废景象——置身于金属与朋克碰撞的静谧中,在清冷的微风下,迎着绚烂阳光,不禁让人感觉如同在崩坏中不接受任何拘束,肆意地存活,简陋而自在。 钢铁间倒映出一条恰好能容纳两辆车并驾齐驱的泥淖小道;经过昨天暴雨的洗礼,加上在层层叠叠砌起的车墙中,透过缝隙抛洒下光斑的点滴温热并不足以蒸干泥水,小道尚且坑坑洼洼。 轮胎碾压着泥泞。 一红一黑,两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崭新小车,伴随着忽上忽下的颠簸,一前一后扯着发动机的呼声郑重其事地驶了进来…… 不远前方,领先的红车透过洁净挡风玻璃所见,一位黑衣少年站立在斑驳杂乱的拐角处。 “因为跟以往约定的不一样,所以很抱歉我带了一些保镖前来;而且未曾见过面的人谈不上信任,我想你也能够谅解。” 红色小车率先停下,黑色小车紧随而至;所有车门打开,大条金项链的晃动间,身穿纯白休闲装,脚踢锃亮黑皮鞋,一手提着小皮箱,一手扶着车门,秦百亮从红车里迈了出来——身后却是一干衣着品味极其低劣的小青年趾高气扬。 “自我介绍就不必了,毕竟我们这些人除了交易外不会有太多交集,知道名字、代号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在交易前,以防万一,我依旧想知道往常的那位女孩到哪里去了。” 秦百亮在少年身前不远处停下;视线倒并没投到他身上,而是看着周围的环境四处徘徊。 “那位女孩?” 话音刚落,紧随一连串枪械拨动保险的声音响起,眨眼间茶树便成为了众矢之的,被数管型号各异的枪支指着。 秦百亮也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目光定格在茶树身上: “你不是代替她来进行交易的,你到底是谁?” “与‘她’对立的人。” 回答的不经意间,拉下眼睑,茶树抬起指尖,燃起了无法容纳光芒的一抹黑火…… “杀了他!” 一触即发,猛然大吼出声,秦百亮不知察觉到什么,只猝不及防地把皮箱护在身前迅速退到他的那些“保镖”后。 “砰、砰、砰!” 枪口摇曳着硝烟,明火闪烁着凛冽;眨眼间的下达命令,毫不犹豫,亡命之徒们无不讪笑着举枪射击——就像众叛亲离的生活已经让那些无所作为的小混混们背信弃义,巴不得兵戈抢攘、谋财害命,权力庇护更使他们无所顾忌、胆大包天。 然而,在黑色火焰骤然展开包裹进身体的电光火石间,子弹的轰击犹如泥牛入海、针刺棉花,甚至尖端裹带起的一层锐利冲击波也无法撕碎黑浪下的浅薄,似乎陷入泥潭般被火焰吞噬殆尽;最后扎进熊熊燃烧的黑色间悄无声息,溅不起一丝火星。 “停火!停火!” 急急忙忙地把皮箱扔进座位,躲在车门后,又吼了一嗓子,秦百亮才意识到枪支对笼罩在黑焰下少年的无可奈何。 就是他不催促,枪击声也在逐渐稀零,正如小混混们也都发现了异常状况;亡命之徒不代表不会恐惧,只是体现在相对而言的常识中不顾及性命——碍于不敢擅自违抗命令而延长射击间隔,滥竽充数下边不断退却,小混混们无不惊恐地瞪大眼睛。 语言间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战战兢兢,尽管秉承着完全压制的人数,到底无法判断现在处境,何况眼前这一幕超越他认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得到一番平静对话,一些简单承诺——你们的敌意我确实收到了,那意味着我有理由做出恰如其分的正当防卫;不要企图逃脱,在这个一览无遗的直道你们也逃脱不了,如果不想我对你们做些什么事……” 上前一步,身影埋藏于难以估测温度的漆黑火焰里;由失败经验总结,茶树知道,倘若不希望歌莉娅挥动权杖把他们一个个都敲成血块残渣,就需要自行解决的技巧。 不得不说上一次的情景看在眼里实在不好受,尽管面对淋漓鲜血他一直能够面不改色,但近在咫尺的杀戮就像曾经那一抹仇恨般依旧无法让他适应,尤其当还需要使用黑色火焰直面血液脑浆、消灭痕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追逐时。 好在关老太身亡后,其他青壮年都一哄而散,茶树无法想象歌莉娅继续杀戮后街道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同样,无论现在面对的人再怎么该死恶毒,算是完全理解了歌莉娅所说的“依靠”,不到万不得已茶树也不想让她重现那时候的景象;尸骨全无,对人来说还是过于惨烈残暴,何况除了答应帮助马逢祖,他并没有被赋予行刑者的权力。 言语胁迫是一种方式,但需要行为配合,尤其人们更趋向对溢于言表的视觉震撼做出反应而并非力量的高深莫测、韬光养晦。 为了让威胁更具说服力,视觉上更具压迫性,茶树徒然从腰间的火焰里抽出一把弥漫着黑色气浪的巨大镰刀! “好……好的,死神大人,你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双腿一软,在镰刀拉出的刹那间泄气,秦百亮已经哆嗦着情不自禁跪倒在地;不难看出,手持巨镰的死神形象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换句话,他完全接纳了威胁。 附和着语气中的颤抖,周围小混混或者还有胆大妄为的,看着有权有势的雇主下跪,也只能投鼠忌器——手忙脚乱地扔下枪支,争先恐后如同等候发落的罪犯般跪在地上,甚至不敢瞄向茶树一眼,唯恐稍有不敬便会身首异处。 “你认识廖升科吗?” “我……我是不太熟悉,据我了解,他与家父曾经确实有所往来——啊,不,我的意思是,现在都没什么联系了,因为他给予利益比起我们交易来的少得多,最近因为来源的不知去向,我们确实有过重新跟他搞好关系的意思,可是还没有! 所以如果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他已经被您带走了,那是完全与我们无关!” 瑟瑟发抖,似乎已然得知廖升科的死讯,秦百亮只急迫地想要撇清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搜寻怪异的联系 黑色的火焰,扑朔迷离,在这错落残败中,恰如跃动的漆黑鬼魅,与锈蚀的斑驳阳光相得益彰,流露出丝丝诡秘莫测的神秘,又如燃尽生命之光,荡漾着杂草的枯黄;恍惚中仿佛把一切似曾相识的美好摧毁,却伫立于灰烬中熊熊燃生。 “我当然知道他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一直强调——身体与头颅分离,涌泉般迸裂满车厢血迹诠释着残酷的惨死;正如我在现场的某个时刻,你应该能想象得到我所目睹的景象。” 茶树不置可否,故意透露出自己曾经到达现场的信息,以便让不明就里者猜忌不清;甚至让其误以为眼前少年亲手造就最终夺取了廖升科的性命,目的无非在于对谎言和掩饰的进一步恫吓与震慑。 回到暴雨过后的深夜时他就想到了,答应谭泽鸥和马逢祖有关主持公道的事;可以的话茶树也不想过多牵涉到人类社会的矛盾中而能够尽快解决,无奈“异常”的优先处理猝不及防让他看到廖升科半途而至的死亡惨状。 关于今天凌晨的事件,他确实在清晨到达现场,可惜终究晚了一步,甚至没有赶得及附近刑警的迅速;最匪夷所思的还是“异常”凭空消失了,那是指歌莉娅的进一步提示在于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城市。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一般而言,茶树知道同一个“异常”的跳跃跨度不会太大,就像发生在某人身上或者某个固定地点,于某种理念发生尚且有待商榷,但无论“异常”本质再不合理,它们的性质拘束着它们只会在某个活动范围内不断扩张。 何况在扩张得一发不可收拾以前,“异常”的特征也不容许它们隐藏相对应应该呈现的力量,尤其透过歌莉娅的视觉。 因此如果“异常”发生在具有一定距离的另一个城市,很大程度就并非相同“异常”,也意味着他需要通过非步行手段到达下一个目标地点;毫无疑问那会耗费大量时间——在调查清楚前,茶树更倾向于认为“异常”消失了,某种意义上的转瞬即逝。 可能性总是无限延伸,尤其基于“异常”,在找出切实证据前,猜忌显得毫无价值。 至于杀戮原因,恐怕关键还是在于人;倘若需要从某个迹象入手,无疑是了解廖升科为人,特别是最近行为的一反常态等等,从秦百亮入手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毕竟他们的利益有所联系。 “对……对不起,请饶了我吧,我实在无法想象……以你的名义,在你面前发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句谎言!不,如果以你的大能,相信没有人能在你眼下撒谎……” 话语间的信誓旦旦,秦百亮倒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仿佛他已然确信了廖升科的下场。 火焰在缓慢前行中迸裂;与跪在地上的小混混们擦身而过,茶树把黑色巨镰背负身后,径直走到秦百亮面前停下,迎着他前额最显然的淋漓汗水如倾诉般细说弯腰: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关于那种药品的事。” “那……那只是一个误会,你知道唯利是图是人类本性,错不在我! 是她说这种新兴药品可以创造无可估量的财富价值,只要我们进行投资就能获得巨大收益……而,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产生任何暴露药品性质的副作用,那是说就算是毒品也不会从人体里被检测出来——现在想想,确实很奇怪,这个世界上就不应该存在不能被检测到的毒品! 发狂的人我也听说了,看见不存在的家伙,简直就像那些东西作用在灵魂一样…… 真的!我就没有想太多,甚至不知道这些闻香瓶从哪里来的,只是按照她说的那般销售,然后分成也由她定下,她占两份我占八份,我觉得可以做就做了,除此以外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茶树沉默的思索间,秦百亮始终颤抖着没有抬头。 对茶树而言这是无所谓的,“看着眼睛”也实在没有其他意思,毕竟眼睛倒映着心灵,这句话更突出使人心惊胆寒的威吓,仿佛一对上眼睛便能把灵魂吸收掉般可惊可怖,昭示着此刻自己作为负罪者怀揣的梦魇一样让他们无处可藏。 秦百亮口中的女子,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关于她的信息,显而易见他并不清楚她身份;一如莫里斯的高傲让她从不掩饰自己名字,所以估测不会是消失的魔女,却是另有其人。 会是谁?她与廖升科的死亡有联系吗?随着莫里斯消逝,无疑作为销售品扩散的仿造“异常”便失去了来源,假如说是利益相关者,廖升科就成为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然而假如只是非法钱财问题,为什么她一开始就建议二八分成?她又是怎么接触到魔女的?这些都无法解释…… “唯利是图不是人类本性,而是你的劣质,别自以为是地用人性为自己辩护了!” 冷漠下的厌恶,茶树确实生气,令他挺直脊梁劈手从身后抽过巨镰猛然挥下!风驰电掣、电光火石,声音还没来得及穿透耳膜,黑芒却如同闪电般迅猛激烈,离弦箭矢般带着漆黑切面从车子里直线掠过穿插而出! 眨眼间一前一后的两辆崭新小车已经透过平整切口暴露出零件,分别被纵向劈成摇摇欲坠的两截!除了色彩落差映衬着新颖,与周围的破车烂胎毫无区别: “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确实是一群死不足惜的渣滓;像粪水一样浇灌而下的欲望,却连滋润营养土地也做不到——无恶不作、为所欲为,你们依仗着权力还掩饰了多少命案?告诉我关于前天让某青年埋葬的那具尸体的事。” 挥汗如雨,切实捕捉到了那种强大凛冽的压迫力,秦百亮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几乎将要哭出来般,只急不可待地开口: “那具尸体与我无关!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是她让我埋的!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谁!” “如果你想博取同情以达到减轻罪孽的意图,很遗憾你陈述的对象不会、也不应该是我,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能不能把握住是你们的事,不要让我成为对你们执行处刑的刽子手……” 随着警笛声逐渐趋近,眼看他们的车辆完全被破坏乃至无法逃脱,背过身,把黑色巨镰一拄,踱步往前,在警察到来以前,茶树消失在废车场的拐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演绎的序幕 上午,公安局审讯室。 “马逢祖,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提笔在纸面上轻敲,似乎正准备做笔录;双人审讯桌后,其中一位警官向对面固定在审讯椅上的紫发年轻人询问道。 “我没有杀人!” 想要竭力辩解,却无法站起来;椅子上,锁在扶手间的挡板让马逢祖躁动不安。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我们没说过你杀人。” 翻看了一下文件,继而身体前倾,另一位警官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说说你在前天晚上的所作所为。” “那是说……秦百亮被抓住了?” 若有所思,不知察觉到什么,马逢祖总算平静不少,并试探着问。 随之而来的交头接耳,不急于作出回答,警官们像是讨论着是否应该把情况告诉他;好一会儿才继续把文件翻下一页,迎着他正色道: “是的,如你所料,秦百亮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某位官员也已被停职察看;因而倘若此前你存在什么顾忌的话,现在大可不必,只希望你不要设想怎么把责任全部推卸给他——毕竟大部分证据我们都掌握在手里,包括你的埋尸行为。 现在不过在确认一些细节;基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我们建议你如实交代。” 终于松出一口气,马逢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在此之前,我能再提一个问题吗?我的那位朋友谭泽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他多少有些行动不便,而且没有去处……” “公正处理下没有杯弓蛇影的必要,正如某官员下马已成必然,你们确实有些共同点;作为某件重大案子的受害者,对前面被这位官员越权干预的一些案情,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重审并把谭泽鸥安排好。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不得不说,警官们不厌其烦和平易近人的解释让马逢祖如释重负,要说这些无不是他能想象到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暗无天日里的钱权相护,可想而知茶树确实兑现了承诺,唯一遗憾作为噤若寒蝉的受迫害者,他选择埋尸后的沉默无声。 该轮到他履行约定把尸体挖出来的时候了: “是的,谢谢告知,我会把前些天发生的所有事件经过都告诉你们……” 公安局某办公室。 色光跳动,屏幕图像截落于镜片后瞬息变化;玉倒珠盘,纤葱指尖浮游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办公桌一边,负责人事调动的女警官用电脑调出了某部门的相关信息: “巡警部门的长官推荐把你调到某负责特殊案件部门,也正好该部门缺乏人手;先不论合不合适,主要还是看个人意愿——你认为怎样?” 自嘲般的笑容,单纯色坐在办公桌另一边把玩着黑色打火机: “哎呀哎呀,听上去我早上的翘班被人打小报告了——其实影响倒也没什么…… ‘黑匣子部门’,职责完全不公开不透明;作为所有部门里最神秘的一个新生派系分支,相对于其任务的机密性质而言,据说加入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直接由上级调用;与此同时区别于各部门人士的互相调动,道路具有‘单向性’。 那是说进入了就无法退出,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人的退出记录。 假如工薪象征着权力,显而易见,这个部门的薪水无疑是值得考虑的,甚至通过直方图更能明晰那高出的一大截——也正好诠释着这个部门不受其他任何部门的安排调用,哪怕是监督,却能获得安排调用其他任何部门的权力允许。” “好吧,所以你都调查清楚了,这是默认接受调动的意思?” 转过身,女警官面对着他,自然而然地从桌子上的纸张文件中拉出了一张申请表。 “不,恰恰相反,我拒绝。” 出人意料,冲着她莞尔一笑,单纯色没有犹豫。 倒是女警官一愣,扯着申请表的指尖僵硬地凝固在一边;良久才反应过来,努努嘴,把表格夹回原处,双手无所适从地放在桌面上,深呼吸一口气: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决定——假如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想你应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 “事实上,你知道吗?我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耐人寻味的话语下,间而划过脸颊的神色带着若隐若现的神秘兮兮;单纯色站了起来,顺势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 女警官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好气地接过他的话茬: “为了翘班——你刚才就说过。” “哈哈,真是令人惭愧,这样太直接了吧,你都记住了不是吗?” 尴尬地抓着头发,仿佛被看穿了顽皮意图的孩子般,单纯色一个劲地赔着笑脸,只害怕这窘迫的气氛久久不散。 女警官不自觉紧皱眉头。 倒映在她的瞳孔中,这个年轻人确实有点奇怪,给她一种怎么样也无所谓的感觉,让人以为他完全没有作为警务人员以及为人民服务的自觉;反而像玩世不恭、没有责任心的花花公子,行迹顽劣的富二代——翘班,这并非一件值得挂在嘴边的光荣事。 正当她想给他好好说教,令他明白到本职工作重要性的须臾,单纯色身后的门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吵杂声,警员们在走廊上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奔跑践踏出的噪音不绝于耳…… “怎么了?” 顾不上站在一旁的单纯色,在他身边拂过一缕轻风,女警官快步走到门框上;随手拉住一位同事,并探头探脑地与旁边房间办公的警务人员一样,把目光抛到走廊的尽头处——可惜视野所及,她没能捕捉到什么有用信息。 “据说物证保管室大规模失窃,而失窃物品是……是一些极具威胁性的东西!” 含糊不清的话语听着完全没有说服力;不容许挣扎掉继续前行,女警官却是一脸在没弄明白情况前不打算放手的意思: “什么东西?说明白一点!到底办公室里一个电话的事,如果案情紧急不排除发布即时疏散指令;何况发生在警局里就必然关乎这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我们有知道事实的权利,更不可能让我们这些没经过严格训练的非执勤性警务人员毫无防备、坐以待毙!” “那……好吧,昨天收缴回来的大量装载着不明毒品的闻香瓶全部丢失了!” 目瞪口呆,脑袋在轰鸣,女警官终于放开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混乱与谎言 “刚才,我好像听见了‘闻香瓶’? 那种小瓶子,能装进去的可以猜度出应该是某些粉末液体,无论哪一种,听上去似乎属于毒品药物一类;丢失了固然存在着巨大隐患,但对公安部门而言,肉眼可见的威胁性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我是说,交给刑侦科查办便可,如此大规模动员无疑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 单纯色踱步到女警官身旁,从容地看着门外的十万火急;由语气听来,他并没有觉得事态已然发展到千钧一发的程度。 忽然转过头,溢于言表的不满,女警官满脸凝重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自以为是让你以为只有自己能想到,别人却无法理解一样,自大、狂妄,以至于轻视职责而摒弃实事求是;从眼前现象去推断出那些奋斗在前线的人所面对危险才是理所当然的做法,究竟你根本就不明白‘闻香瓶’所代表的意义。 昨天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在鉴证科发生的事故,你还没有听说吗?抑或你的浅薄见识制约了你的思维。” “你似乎对我有着很深的成见呢!那真是十分抱歉,我确实没有想太多——你是说……那些事是真的?” 表情上,单纯色倒没有呈现出他言语间的惊愕,却是拉下眼睑: “鬼神化的事故—— 在‘休息亭’现场发现了填满房间的大量闻香瓶,装载的药品据说能让人产生‘不存在’的错觉,进而精神错乱;乃至于昨天上午发生于某街道上形似恐怖袭击的大规模混乱事件依旧历历在目,从狂乱者居住地搜寻到的闻香瓶推断,这种药物毒性非凡。 甚至疑似生化武器,绝非吃下去就会生效这么简单…… 当时鉴证科某位警官因为没意识到这些东西的潜在危险性,只以皮肤触碰到里面物质,便在眨眼间昏迷倒地;万幸医务人员抢救及时,虽然他目前仍然留院观察,昏迷不醒,但不至于失去性命…… 这些警局里的传言,未必空穴来风,可任常人也会觉得天马行空;当第一次听到这些信息时,你会没有任何顾忌、完全不进行甄别就坚信不疑吗?不,不会。 到底三人成虎,我们都不在现场,就算你说是事实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再且倘若公安部门也不在严谨科学的范畴里坚持,我认为那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恐怕大部分无头案子都会归咎于灵异而不了了之。 难不成你认为,我们已经成立的某特殊案件部门,就是专门应对这些超脱科学常理与框架的事?哈哈,还是有点天荒夜谈的感觉,我倒觉得失窃的是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东西,而不单止‘闻香瓶’;相反,迎合谣言的‘闻香瓶’只是一个掩饰。” “这……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一时语塞,低头沉思,女警官无言以对,只能表示肯定,尽管还是不自觉地感到莫名的不对劲,却说不清。 “作为旁观者讨论太多也没有意义,我是时候回去了。” 看着外面路过的警察逐渐稀少,冲着女警官笑了笑,他不由分说就走出门外…… 某段走廊,从审讯室出来,受一位警员扶持监督着而没有戴上手铐,却是满脸轻松愉悦的马逢祖与单纯色擦身而过。 突然回头,不知想到什么,单纯色叫住了那位警员: “稍微等一下,你们是要去指认犯罪现场吗?” “犯罪现场?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处于市郊的埋尸现场;这位先生虽然有帮助犯罪嫌疑人销毁证据的嫌疑,但总体上根据我们获得的信息,半迫使下他的罪过不是十分严重,何况加上主动交代的自觉性,如果这一次指认恰当的话,也就从轻处罚,处以几天拘留……” 拉住马逢祖,停下脚步,警员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位同事。 “好吧,我恰好是市郊那一带的巡警,因为一点事情来到这里,现在正打算回去——要不让我协助下你?顺便陪同着一起到那里,好作个伴;相信你也知道现在警局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人手严重不足,而且到时候与当地派出所交涉起来请求支援也是一件麻烦事。” 毛遂自荐,看了两眼马逢祖,最后目光定格在旁边警员身上,单纯色伸出手,流露出笑容后的友善。 然而,只有单纯色自己知道,他并非那一带的巡警。 喜出望外,警员握住了他的手,彰显着欣然接受: “那就再好不过,请多指教了!” 公安局露天停车场。 “哔哔!” 随着口哨声的悦耳清亮,眼前晃动的通红中,一前一后两辆公用车正缓慢地准备开出,却在停车场门口被一群警务人员拦截下来。 “怎么了?” 负责马逢祖案子的另一位警员摇下车窗,看着外面靠近车门处其中一位举旗戴哨的拦截警察。 “后面那辆车也是你们的吗?” 侧身朝另一辆公用车挥了挥旗子,示意停下,这位年轻警察把手扶在车窗边。 “嗯,是的;两辆车,四个人,三位警员,其中一位是当地巡警,还有一个是我们的证人——关于某件杀人案,我们正要带人去指认现场,发生什么事了?” “好吧,如果不是十分紧急——我是说,没有官方签署的紧急文件,就请调头等待一段时间;因为内部发生的失窃案,主要是失窃物品的危险性质使然,现在整个公安局都已经被封锁戒严。 没有下达文件,在一定时间内,大部分警员被暂时禁止出入。” 从身后要来了一份文档,年轻警察把文件夹递进了车窗——上面是禁止出入的打印告示;纸张尚且温暖,公安局的印章清晰可见。 一目十行,大致浏览了一下告示,车内警员从手套箱里摸出另一份文件,与文件夹一并交还到车窗外: “我们具有签署的紧急文件。” 打开文件夹确认了一遍,脖子上口哨的晃动间,年轻警察边往后退边连连点头,最终挥手示意: “你们可以离开了。” 靠后的另一辆公务车——倒映在瞳孔中,单纯色把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看得真切,以至于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的笑意耐人寻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空闲时 有时候,就算是我也渴望着能有一个休息的时光,在世界徘徊着无所事事的闲暇,不是肉体上疲劳的感觉,而是埋入灵魂中最深切的期待。 睡觉、起床、奔跑,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行为;尽管想维持作为人的作息规律,但这副身体显然还是有点不同的,就像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奔波忙碌,却感受不到力不从心的疲倦,甚至令我偶尔都会忘记掉我需要一点陶醉的润色。 面对着大相径庭的世界,被禁锢在迥然不同的视觉里,说不彷徨,那便在撒谎;到底我一开始确实不适应这种变化,所以想要逃避,想要倾诉,想要以憎恨来代替坚强,化悲愤为力量,竭尽全力地减少与灵异人偶的接触。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直到我发现,没有什么比永远更难熬。 最终明白过来,没有永远的人类,没有长久的感情,没有始终的叹息;当我的生命被延展到无限,定格在某一瞬间,我的时光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条平行线——总有一天,除了被磨砺的理性,我将会抛弃这些无法维持到永恒的幼稚。 平淡地直面一切,宛如那个人偶一样,能陪伴我的,终究也只会是身旁这个改变了一切的她。 可惜我还没有成熟到能从容地承认这一点,毕竟现在我只是想要稍微歇息一下罢了。 下午,茶树以手代枕,趴在某所大学阶梯室靠后的桌子上——以他为靠背,把长发枕到茶树身侧,竖起一本较人偶身体高度甚为宽大的厚皮书,歌莉娅一双小手分别抓住书沿,安静地坐在他旁边;还有那柄古老苍劲的魔法杖倚在桌子前。 “快看快看!那娃娃真可爱……” 某位女生在不远处发现了新大陆般喜出望外。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附和着她,不自觉有点颤动: “真的诶,是那个男生带来的吗?感觉很柔软的样子,那粉嫩的脸蛋捏捏一定很舒服;话说她在看书吗?看上去就像活着一样,这么漂亮的人偶应该特别贵重吧……你认识他不,貌似不是我们班的,要不要问他借来玩玩?” “从后面的话,我也看不出来是谁,应该不认识的吧,何况我们班哪位同学喜欢人偶?还是别叫醒他了,这要是被拒绝得多不好意思——我觉得稍微摸一下应该无关紧要,万一被发现了,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理所当然地陈述着,女孩在旁边渐趋渐近,甚至让茶树听见了她那逐渐靠过来的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好奇、新鲜、充斥着浓浓的怜惜感,什么时候,我也像这样因无知而只凭借视觉进行判断,只要符合自己的喜好便无所顾忌…… 自从铸成这具身体,茶树也发现了;不会疲惫的后遗,那是新陈代谢已然停止,更意味着睡觉这一行为完全失去了意义,恍如奔跑一样能直接受到自我意识控制,成为一个在大部分时候都可以实现的指令。 他不命令自己睡觉,就不会酣然入睡——即使舒展身姿,也不会怡然自得地打呵欠,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周围的动静。 不由得去想,假如自己不存在这里,歌莉娅面对这种事会怎么应对?他可想象不出她脸颊被滑稽地向两边拉长揉捏的样子,就像她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想来也不会被允许吧——事实上他不存在,她不太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因此,歌莉娅对人的观点应该不会那么友善,而是更倾向稍纵即逝的物质? “呀!” 随着一声尖叫,茶树突然抓住了女生即将伸往歌莉娅的手!尽量不去打搅到人偶,以免她做出难以预料的行动,才抬起头,凝视着那位大学生不知所措的眼睛: “相信我,这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对……对不起,你的这个人偶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想要摸一下——如果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 似乎受到惊吓般,语气里带着胆怯;挣扎着把手抽回,女生匆匆忙忙地牵着她的闺蜜坐到远处其他座位上,时不时依旧瞥过来丝丝畏惧的目光。 眼下,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歌莉娅不动声色地把书翻下一页,莫名其妙呈现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不知是否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忽然斜眼看着他: “怎么了?” “我在想着,倘若刚才我不制止的话,你会杀了她吗……” 拉下眼睑,稍微侧过脸,却没有做出惊扰歌莉娅的任何举动,任由她倚着自己,茶树说出了他的顾虑。 “不知道。” 闭上眼睛,歌莉娅晃了晃那头秀丽的黑发,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了一下,继而睁开双眸,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似若不经意的解释: “我,没有那个想法。” “然而就理性而言,可以预测的行为中,想法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前提;就算把她轰成碎片,也不会存在任何意外和疑问、哪怕一丝犹豫不是吗?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不为人,就难以知道人的感受,或多或少,感觉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趋近于你,便能明白到你的行为准则……” 看着自己双手,茶树有点失落,有点沮丧, “以前,我尚且以为保持规律能维持人的感官行为、灵魂意识,但总会存在直面自己真正所为的那一天、总归发现我完全不需要这些规律时,就开始产生了动摇。” “我,不会对人做任何事。” 顿了一下,歌莉娅合上书;睫毛下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你,不希望的话。” “你是在安慰我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上去就像你有感情一样……” 轻轻摇头表示否定,茶树无奈地苦笑着,似在自言自语, “疲惫?困乏?还是为一如既往没有止境的奔跑感到劳累?不,不对,无论是躯体还是大脑神经,怠慢空乏一开始就已经在这副身体上荡然无存;不需要食物,不需要休养,只要你和契约存在,就能不死不灭,生生不息。 可惜灵魂却是相形见绌,难以适应,犹如我此刻怀念的那种懒惰记忆;或许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感情——当意识到真正失去一切时,果然并非做出选择那么容易……” “你,想要接近人类?” 面对着茶树,歌莉娅抱着不太符合她身材尺寸的大书,拉起蓬松轻盈的裙裾便站在椅子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要产生疲劳的感觉不是不可能,因为是这具身体的制造者,其实添加其他感觉也轻而易举,只不过一开始认为没有必要,但倘若你希望,添加上去也没有大碍。’” 茶树转而看向歌莉娅,对视着她那无可挑剔的晶莹,总算透过了忧郁的愁云: “但终究做出选择后,就算不是劳累,总会在未来察觉到与往时的其他区别,这只是一个片面的反映而已,针对所拥有一切的怀念——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陪我到处走走吧,此刻与我更相近的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痛觉彷徨 11月12日 风,更冷了,像刀刃般切割着皮肤,又像置身于严冬下的冰窟、通往雪国的山洞,从森林最深处拂来,刮进身后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里。 估计已经是晚上;视野中,除了火把撑开的一幕光屏、历经魔法洗礼后七零八落的枯叶残枝,参天古树间躲藏着的静谧与阴暗依旧。 伴随痛苦的呻吟,骂骂咧咧,朱芈挣扎着从泥地上醒起——看上去完全恢复了正常、安然无恙,这无疑再好不过,那健壮的身体也容不得我操心;到底无法由小腿折断的大汗淋漓中分神,倒是俯仰之间的留意,艰难地把背靠在树干上坐好须臾,我并没发现那把长刀的踪迹。 消失了?可惜我无暇顾及,包括忌惮在一边漠不关心、脸色苍白的温恁·斯芬克斯;只恨不得挖空心思,龇牙咧嘴地布置下所能想到的所有治疗魔法,争取快速为自己做好急救处理。 元素体质,在森林异乎寻常的冷风下,以现在我的境况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不难察觉,莫名其妙的阴冷刺骨确实存在问题,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正视;毕竟自知之明让我不至于妄图轻视万蛇森林远远超越我年龄的沉淀积聚,能不卷入就尽量不要卷入到无法理解的怪异里。 不是迫不得已,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作为入侵者去深究这不祥的源头。 然而,这却不一定是正确的做法;一如前面我还能弄出几个取暖魔法来维持体温,当负伤后,怂恿着痛觉,冰冷更是灌满裤管乘虚而入,让我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老维特尼斯!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喂喂,你怎么样了?没事吗?” 捡起火把,似乎才映出了我难以行动,朱芈拍打着身上灰尘的同时快步向我走来;却不得已在附近放慢脚步,视线徘徊到王女身上: “你……你是?” “勇敢的冒险者,我的名字是温恁·斯芬克斯。” 迎着她神色看去,我注意到那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到目前为止的观察而言,如果她不对朱芈做出什么意料之外干预,我想我还是安全的。 她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准,即使她自称王女本身,那显然不值得信任;我只祈求她不要作为某些恶意满盈的生物,或者被朱芈一触即发的某种物质,哪怕仅仅在我对自己进行救治的这一段时间。 “你……你好,我叫朱芈。” 我不知道朱芈察觉到什么,但他确实绕开了斯芬克斯,举着火把蹲到我身旁。 “孩子,能把那一边的木棍递给我吗——” 魔力的柔和削减了疼痛;好不容易把寒冷驱除后,从朱芈手中接过几根木棍,我有点吃力地绕着小腿绑好,通过袍子上撕下的布条固定: “不要把视线放在不应该注意的地方,尤其是一些未曾见识过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上,你不会想知道它们所持有的能力;就像一个想法,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究竟在茫茫树海里,你我都没有应对的知识。 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建议应该先从你失去知觉前的某一刻说起,好让我把事情捋清。” 隐晦的好处在于短时间内不会让人明晰,就算不应该听到的家伙理解到其中蕴含意思也还有继续周旋下去的余地,甚至于给予自己缓冲时间重新解释成无关紧要的含义;相反,直接语言往往会激起人迅速而激烈的反应,放在魔法里就容易触发思维陷阱。 我不希望斯芬克斯再次对朱芈的思维产生影响,那时候我将无能为力。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人在求救,我必须去救她……” 万幸,似乎他这一次终于听明白我的话,不再瞄向旁边的王女,而是有点不是滋味地把目光投聚到我的动作上。 “这个选择是你自己作出的吗?还是什么思想在强行胁迫着你的意识?” 说话间,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咬咬牙强忍痛楚,我稍微把断腿往前伸直,意图试试看自己是否还具备继续行动的能力。 很好,即便周围没有找到辅助敷熬的药草、我也不是主研究医疗魔法的大师,凭借一点接触印象,急不择途胡乱倾泻下的各种治愈魔法倒出乎意料地令我满意——完全恢复过来不太可能,特别是魔法治疗,但起码能达到缓解效果。 “我不太明白……我记得确实跟你提起过……” 有意无意的停顿,朱芈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否在等待我的认可。 遗憾的是我实在无法认可他: “继续说下去。” “你什么也没有说,只一个劲地前行…… 众所周知,有人求救无疑是刻不容缓,就算你说过那样的话,我也不能说服自己置若罔闻、见死不救——万一真有人陷于危险中呢?实际上即使救了那个人或者看清声音的源头也不迟……虽然会耽误不少时间,但跑快点我认为应该能赶得上你……” 朱芈似乎觉得我会责怪他,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后面确实发生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我记得居然有一大堆树叶缠在我身上!然后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 “嗯,看上去我还需要一根拐杖;可是这些木棍显然有点捉襟见肘——其一是太短了,其二是特别脆弱。” 拉下长袍,落下最后一个固定魔法,我摩挲着身后粗糙不平的古树皮竭尽全力站了起来: “孩子,能过来帮扶我一把吗?我需要在这树上描一个比较复杂的魔法阵,那可能会浪费一点时间——王女殿下,我无意让你等待,还请原谅我的无奈,允许我再耽误你一点宝贵时间的无理要求。” “这不会是问题,坎德,我已经彷徨得够久了,不会拘泥于这一时半刻;而且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救赎,因此,我原谅你的无礼。” 王女并非不可交谈,相反,她似乎存在着某个具体目的,倘若那是使她思维干扰平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我便只能答应。 对前途没有大概了解,这确实是一个麻烦。 “喂!你认识她?王女殿下什么的……老维特尼斯,这个称呼的意思是?看上去有点……说起来如果是王女,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王女的请求 火焰一角的朦胧里,刻画在古树上偌大繁琐的衍生魔法阵正在逐渐成型。 这期间我大致把前面发生的事给朱芈描述了一遍,包括潜藏在他思维后的另一个意识,王女的含义,以及魔法与破除魔法力量的博弈,我对他无意识犯罪行为的进一步分析。 沉默彰显着他并没有从我的话中回过神,或许他想到了更多,但不得不说从那紧锁的眉头,我认为他得知这些信息后并不好受,尤其是关于他的身体内潜藏着另一位充满野性与能量的个体——我不隐瞒的理由在于,就算不是通过我的语言,只要芈朱依然存在,朱芈总会有一天得知真相,那必然伴随着悲剧。 用一根折断的腿骨来换取真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何况我们需要在为接下来与林中王女的交涉中做出应对,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以健全的消息便于做出周全的考虑。 “喂……老维特尼斯,为什么你不责备我?你完全有理由对我进行呵斥、责骂,甚至是一顿毒打,我想不到你能原谅我的理由,毕竟我做出了那样的事——不但不听你的叮嘱自作主张地去救人,适得其反后还把你揍成重伤。 我是说,就算你大声骂我、打我,我也不会还手,我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 作为临时拐杖,朱芈在一侧支撑着我,一手举着火把,却懊恼地把脸转到旁边;看得出来他确实有负荆请罪的打算,得知真相后,他并没有在监狱里吵闹的顽劣。 我盯着手中木条尖端与树干的接触处,眯起眼睛对了下比例的同时,移开作为简易雕刀的硬木条,稍微用掌心擦了擦,好让划痕更加清晰: “我没有责怪你的理由。 说到底,听见了求救声就想去救人有错吗?不,这是善良,就算弄巧成拙也只是恰逢其时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东西,错不在你;如果我仅仅从结果来看对我不利就不明事理地责怪善良的人,这才是错误、我的老眼昏花。 我没有任何道理去维持我作为惩罚者的立场,如同这一次失败并非否定人渴望救人的迫切善意来泯灭人性的理由。 假如你说的是关于芈朱——算了吧,孩子,我们都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意识、没有自觉性,那个人根本不是你,你又有什么自欺欺人的道理。” “好吧,谢谢,老维特尼斯……” 我不太喜欢他这种勉为其难的道谢,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一样,说出“应该是这样”的情理不能算是我的仁义,最多是我没有颠倒黑白、蛮不讲理: “想道谢的话,还是留给真正给予你帮助的人吧;假如不是现在,而是帮助你逃离监狱和做午餐的谢礼我倒会欣然接受——后退一点,魔法阵已经完成了!” 视线所及之处,火光往上尚且没有触及到树枝叶片;如果不去留意两边微小的弧度,古树撑开的树干就像一块垂直的平面墙体,镂刻魔法阵利用到的一小块不过是沧海一粟,恰恰诠释了这棵古树的悠久巨大。 事实上,在进入到原始森林的一段时间里,周围这种古树已经开始逐渐出现了。 法阵、手诀、咒语,繁琐魔法的执行过程缺一不可;我是说,除却魔法本身的复杂性,还与作用对象的庞大生命力有关——这种古树本身就是神圣的,属于大自然的奇迹,甚至我还见识过发展出难以言喻力量的古老生命,任我再大的魔力也无法差遣,令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从魔法阵中心冉冉升起,古树顿时在靠近最下端的地方衍生出一个坚实分叉,而我的目的也是这根没有叶子的厚枝。 宛如瓜熟蒂落,在魔法结束后,厚枝便掉落在地,除却枯黑的魔法阵,不在树干上留下一点断裂的痕迹。 “谢谢您的赏赐。” 拄着朱芈的肩膀,尽管不触及断腿十分艰难,我还是努力鞠了一个躬,以表示我的敬重,才让他捡起厚枝递给我——大小适中,离开朱芈支持尝试着拄戳了几下,或快或慢地来回踱出几步,用着效果还不错,作为拐杖恰好让我满意的程度。 冷风依旧没有停息;相反,时而拂弄着火焰,时而挑逗着光,在频繁跳动的噼啪声中呈现出艳妇的媚态。 “王女殿下,请原谅我的怠慢。” 我终于迎上了温恁·斯芬克斯那无法被苍白掩饰的姣好面容;说实话,如果我不认识她,那种惨白还是让人瘆得慌,就像此刻朱芈已经半躲在我身后,明明从外表看上去年龄相仿,却并不因为她的标致而怦然心动: “不知道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无妨,坎德,你已经表示过了,何况歉意的过度并不会突显你的谦恭——我唯一的愿望是从这里出去,我已经徘徊得够久了,久得初生的嫩芽早已凋零成泥,泉涌的急流早已干涸成沙,就连那一天朝气蓬勃的你,也萎靡成一个有气无力的耄耋之翁。” 眉宇间的忧愁抒写得真切;裙摆轻扬,彷如悲情后的无奈,她伸出那同样煞白的指尖几乎触碰到我的脸颊…… 她的体温无疑如凝固霜雪铸成般寒冷,即使没触碰到皮肤,接近的一瞬间我就发现了,那是她把我的取暖魔法都在眨眼间破坏掉。 “王女殿下,如果那是你的伤痛,就请原谅我的鲁莽;但我确实希望知道那一天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好让我得知前途,在接下来的道路里有所防备,以免面对着把你禁锢在此的邪恶力量重蹈覆辙,好为温恁·斯芬克斯披荆斩棘……” 她要求的含义是“陪同”;让一个不明不白出现在眼前的王女陪同前进是不明智的,正如我认识她也已经是沉淀的往事,何况她还干扰过朱芈的思维进而产生威胁,眼前的斯芬克斯除了奇怪、灵异方面便没有其他形容词。 不与她产生矛盾的情况下见机行事,没有任何把握应对拒绝她的后果前提里只能由她身份入手——事到如今,我无论如何也想确定她是否是那个温恁·斯芬克斯,凭借她的经历,然后再作出判断。 “维特尼斯,你总是那么聪明、谨慎、警惕,而兼具着善良、温柔、仁慈,这些筑成了魅力四射的你;所以你才会在这里,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你的顾虑,就像我也同样顾虑、我也害怕自己不是那个温恁·斯芬克斯,但我的记忆是最好见证,历历在目的一切无可否认,我只能是她。 那个可怜的温恁·斯芬克斯,森林的诅咒让她成了彷徨的游魂,无法往生,也求死不能,埋葬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只能日复一日地徘徊在黑暗,等待着勇者的救赎。” 王女收回了手;那种悲伤的陈述下,她最后也没有触碰到我。 我不知道是她推断出我的想法还是能直接看透我的思想,理论上,没有魔力干预,她的确能操纵朱芈的思维,但投影到作为魔法师的我身上?我宁愿去相信前一点——不知为什么,我的想法确实无法隐瞒过她的眼睛,在她面前表露无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前途不明 真相,就像眼前的黑暗般模糊不清,或许早已被时间消磨成遗迹壁画上模棱两可的符号;触摸的感觉,只剩下粗糙的摩挲。 “坎德,我……在哪里?我被关在了这里,但我不应该在这里…… 你想知道我被困在这个地方的缘由,以便缓解恐惧,但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这个世界不是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具备理由,正如最极端的无知不会置于因果的十字路口——你应该看看周围,这个可怕的地方, 你看见希望了吗?你看见火焰了吗?就连一丝一毫的光也迷失在这黑暗铸造的牢笼里。 倘若那么一瞬间,你渴望寻找到寄望着以为某人会来拯救自己的天真、痛哭着流泪以为能唤醒噩梦无依无靠的幼稚,就请回望你的曾经;你应该沿着时间的长河一直往后,拯救那个在森林里擦拭着无助泪水、呼唤着每一个人名字、表达着最深切祈愿、奔跑着跌跌撞撞的小姑娘。 可惜,那个时候你没有出现。 你就能明白我徘徊了多久,燃尽仅剩的希望,直到声嘶力竭地一次次从梦境中惊醒,终会伴随着一些东西消逝而发生改变。 忘却了奔跑,失去了呐喊,流干了眼泪,就连曾经的美好在脑海里也成为了朦胧的飞灰;你不会理解那种没有生存的希望却无法死亡、由绝望所造就的麻木不仁,那是往昔的美好心灵早已被捻灭成烟。 我什么也无法告诉你,因为我把一切都忘怀了。 唯一的愿望是能透过你燃起的光芒,把我带离这落寞的彷徨。” 温恁·斯芬克斯,过于苍白的她,即使面无表情,语气也依旧像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般抒发着满腔悲怆,又像怒发冲冠的哲学家一样据理力争;不用难以言喻的力量压榨逼迫,却以最平和的态度、等同的立场,来诉说自己的无奈与沮丧。 我似乎回忆起了曾几何时对她油然而生的那一股爱慕。 她确实是当时的王女,一如再大的改变,也无法对一个人的灵魂产生动摇;至少在我看来,透过我的经验,这个总结是正确的——灵魂映射于人性,人总会坚持他所坚持,直到他再也无法坚持,而不得不为了什么咬牙切齿。 我要去帮助她吗?说实话,我犹豫了,不是因为她的神色过于异样让我畏惧,而是我担心当我卷入这些事件后,我不肯定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解决,以至于纠缠进某个陌不相识世界会使我直到生命尽头也无法抽身…… 退一步,在人类世界我们的时间尚且急迫,这才是我和朱芈没有经过太多思考便一头扎进万蛇森林的理由。 伛偻之躯,我的清白相对来说是最无关紧要的,只在和平时间得以强调,终究会伴随着苍老枯萎成泥,就连有关歌莉娅的真相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苟延残喘;如果可以的话,我更迫不及待地想为人类做出最后一分贡献——抗拒外敌入侵以燃尽生命的火焰。 在一切无从实现的前提下,拯救他人,无论是昔日王女还是其他陌生人,想来为此客死他乡也没什么,就像我打算先帮助朱芈,了解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事件;倒是我们置身于朱芈问题尚未解决的道路上让人犹豫不决。 让出半个身位,我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少年。 “这种事还用说吗?” 义愤填膺,朱芈似乎总算学会了不以貌取人;也无法得知是否王女的述说感染了他,徒然热烈的火光下,迎着冷风,他勇敢地站出来与才让他发憷的斯芬克斯对视,不得不说那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那个,怎么称呼来着……尊敬的公主? 我不知道刚才求救的人是不是你,但见死不救不是我的原则,何况你已经给我们说明了所有情况,毫无疑问错的是这个森林——就算以整个森林为敌,不得已把所有树木全部铲除,我也不会允许这种蛮不讲理的束缚!定会把你从这里解放出去! 不,还有把你丢在这里的那些可恶家伙们全部揍飞!让他们尝尝拳头的滋味! 是这样吧?老维特尼斯!” 嗯,我认为不是这样。 眉飞色舞,无所顾忌地露出的自信笑容下,气势是好,仿佛他也忘记了引起他发生转变、导致我此刻一瘸一拐的始作俑者;这是头脑简单的好处吗?这个时候我应不应该澄清一下我并没有把周围树木完全放倒的能耐? 我有点后悔征求他的意见了: “好吧,孩子,拥有自己的原则是好事,但愿你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王女殿下,正如朱芈所说,我们会插手关于你在这个森林里发生的事,完成你的愿望,把你从这里脱离出去……” “谢谢你,坎德,我知道你总会做出恰当的决定——谢谢你,芈先生。” 神色并不像在道谢,她莫名的冰冷隐隐里总会勾起我的不测,让我情不自禁地为之一颤,却难以捕捉,无法说明。 朱芈倒有点沾沾自喜地摸着后脑勺,忽略了冷艳得惊悚的面容,听着那声感谢似乎是对他无上赞誉般高兴: “我姓朱啦,公主殿下,我的名字跟你们有点不一样,叫我朱芈就好;不过你的感激之情我确实收到了!不用客气,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说起来,老维特尼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直接让公主殿下跟我们走吗?” “不,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困住王女殿下的应该是这个森林里的某些东西,而不是这个森林——作为元素魔法师,我的魔力执行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顿了一下,单腿站立,我用拐杖拔了拔地上清出的一层薄叶, “看到这些叶子了吗?它们根本就没有在飞舞,也没有被扫起,明明风那么急促。” 共同点就是冻觉,无论是王女的身体,还是这股拂扬了这么久我却一直让自己不去注意的冷风;潜意识里,我感觉两者间不无联系。 “风?” 朱芈探头探脑地瞄了一阵,最后视线集中在火把摇曳的焰星上一脸恍然大悟: “哦,好像是有风的样子,你这么一说确实怪异——真不愧是老维特尼斯,没风的同时不运动火焰就不会摇摆,这么小的细节居然都让你察觉到了,明明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的廓然开朗反倒让我触目惊心! 朱芈感觉不到?所以在刺骨的寒冷下才一直没有怨言!他一早就应该叫苦连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艰难的徒步 越来越凛冽的风,让我不适,让我刺痛,更让我毛骨悚然,甚至我那痛觉残留的断腿也在枝条裹塑下哆嗦不已、咯咯作响。 这个时候由不得我不明白,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如果事物的共同点反映出特征的理所当然,就不难从我作为一个魔法师的身份和火焰于魔法阵里冉冉升起的事实推测出现象与魔力的使用有关;再者,或许取样具有局限性,但我跟朱芈的最大不同还是在于魔法潜力。 魔力执行确实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却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怪异的深渊,这片森林确实对魔法师有点不友好;要问我有什么头绪,只能去探索冷风的源头了。 我凝视着那片沉溺的黑暗不再言语。 “怎么了?老维特尼斯,出现什么问题吗?如果你看见了什么,说出来啊!别一言不发地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朱芈走到我跟前,沿着我视线的方向看去,从话语里推断他并没能看到什么,正如我也看不到任何存在,但他确实提醒了我。 “倘若真的想要理解发生着什么事,我们的目的地无疑在不可预知的这个方向上——王女殿下,恕我无礼,但面对无法清晰的状况还是必须循序渐进,理解清楚事件的大部分细节:请问你是从哪个方向徘徊过来的?这很重要。” 我认为温恁·斯芬克斯就是从风刮来的方向出现,带着那一股寒流;冥冥中这好像能解释什么,无论她的回答如何,我只想针对她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自我意识得到确认。 “坎德,我不想令你失望,就像你的聪慧总会使人充满希望;方向确实是一个让人遐想连篇的美好想象,可惜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作答——我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除了渴望逃离,我的视野所及,只有被黑暗侵吞殆尽、咀嚼成朦胧的地方。” 这样看去,她的煞白宛如纸人般惊悚;在火把的辉映下,除了黑与白的简单构建,她的面容丝毫倒映不出光芒的通红。 “既然知道了方向,我们就快走吧!有什么路上再说,别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率先催促着举起火把前行,朱芈一如既往的粗枝大叶,看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要往这个方向上前进的理由;盲目信任,还好我对自己能力具有自知之明——时间并没能给我铸造出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倒让我感到庆幸与安心。 “最后一个问题;王女殿下,你如今还是魔法师吗?” 一行三人,朱芈和我在过膝的落叶间艰难地游动;至于王女,我看不出她吃力的样子,她的雪白衣纱也怪异地并未沾染上落叶的灰烬。 冷风趋向于恶意的肆无忌惮,我的皮肤被紧绷得难受,加上凌厉的伤痛,毫无疑问枯枝落叶会不断触碰撕裂伤口,因而在早些时候,我已经无法继续拄着拐杖前行了,只能由朱芈背在身后,期待着他的意识不会产生动摇。 自然而然,火把便换到了我手上——火焰的摇摆不定也激烈清晰了起来,伴随着忽明忽暗、若即若离的光,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喂,老维特尼斯,还没到吗?虽然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但也走这么久了——距离上一次吃饭,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我需要补充食物和水分!” 毫不介怀地嚷嚷,犹如在诠释着抗议,朱芈令自己的步伐也变得缓慢了起来;我甚至能听到他那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这确实是我的失策,到底在进入森林前我以为只要具备求生能力,在密林里就到处都是食物,无法饿到人;可显而易见,以“原始”来形容万蛇森林已然捉襟见肘、不足以形容,更适合的措辞唯有是“古老”。 随着周围超过十人尚且无法环抱的参天巨树越来越多,过度的养分摄取下不要说动物了,由这满地深积的落叶可见一斑,缺乏阳光与养料的条件里,树根下就连植物也不复存在。 怎么办?我不敢让朱芈停下,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不希望鲁莽地使用仅剩的力气,那是拂过脸庞的风骤然加紧,逐渐成为了我使用魔法乃至行动的局限、不断收缩的狭小区间;感觉上,举步维艰,风的源头近在眼前。 “喂,老维特尼斯,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又饿又渴的情况下,能不能让这火焰消停一下,闪得我眼都花了……” 他恼怒,我也急躁,但我们都无可奈何。 “对不起,孩子……在风停下之前,我毫无办法……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趁早回头了;路途已经如此艰难,想来前面的东西在你我没有做好准备前,仅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应对……” 断断续续,即便伏在朱芈那厚实的背上,也感受不到他的体温甚至如坠冰窟;身体被冻觉贯穿的难受感觉下,疲于应对,我不得已做出了决定。 朱芈终于停了下来,不像听从我吩咐的模样,他那突如其来的镇静却令我刻骨铭心: “不,老维特尼斯,我们到了。” 到了哪里? 竭力睁开眼睛,以余光搭到他的肩膀上,最后透过摇曳的火焰,古树划出的空地上,我看到了不计其数、直延伸到黑暗中的蛇图腾柱。 图腾,是记载神的灵魂载体。 至少我的印象中,先不论其他类人种族,这确实是基于人类见识来赋予含义的结果;因此图腾柱上的神不是指真正意义上全知全能的神,严格来说也不特指某一个强力存在,更大程度意味着对大自然的敬仰与崇拜,进而造就的升华思想。 即使在同一个宗族,图腾多样化也会存在——这些蛇的样子或大或少,形式各异,无一例外针对所有不同种类的蛇都加以修饰、神格化;带着磅礴气势缠绕于图腾柱上栩栩如生的刻画,表达出该宗族对蛇的无比敬重尊崇。 不单能够说明曾经存在过智慧生命,图腾柱更能诠释这些生命的思想内涵包括生活等各方面因素甚至更多。 可惜所在处境并没能容许我时间和精力去仔细研究解读再多,我仅剩的注意力只被以无数图腾柱包裹、伫立其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建筑物吸引。 什么式样的建筑?眯着眼睛,在与冷风的博弈中歇斯底里,我依旧无法看清;毕竟这栋建筑的构造实在过于巨大,超出了火光映照的范围以至于我只能看到金属边框描绘出的某个方方正正的巨大风口! 这是风的源头?不,倘若这是一幢建筑,恐怕只是一个入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魔法师的错愕 “魔法?我忘了,在很久的以前就遗忘了……” 这是温恁·斯芬克斯的回答。 伴随着回话,那个时候的她,神态漠然,语气冷淡,甚至给人一种轻描淡写的错觉——显而易见,我的问题无法令她回想起任何关于“魔法”的记忆,宛如她就未曾尝试过使用魔法来挣扎着从这里出去。 不得不说,无论在什么时候,针对普通学生而言,皇族魔法师理所当然比同年龄魔法社的其他魔法师强大得多,到底他们的教育使然;除非她没有魔法潜力,而那个时候就不会出现在魔法学院成为我们的憧憬对象,亦然不会存在此刻有关“遗忘”的说辞。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的话? 黑暗中的冷风销蚀着火光,令我们的视野更是有限;这些忽明忽暗的蛇图腾柱,加上鬼斧神工的雕画,仿佛真是一条条样式各异、盘缠在柱子上吐着蛇信的巨蛇呈现在眼前,更或许这个“万蛇森林”本身也是一种暗喻,冷血动物的威胁性被这寒冷抒发得淋漓尽致。 到这里,俨然已经是我的极限。 实在忍受不了这股寒意,意味着就算看到风口,我也无法继续前进去了解原因,毕竟越是靠近,我的魔力被干扰得就越严重——某种程度上,现在我已经难以睁开眼睛;如果那是对魔法最强烈的排斥,缺乏魔法庇护,我这副老骨头完全招架不住。 “老维特尼斯,我们要进去了!” 朱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尽管我提前告诉过他有关我的感觉——作为事件参与者,尽量让他明白事件的各种状况不会有错,只是那个时候我仍然可以忍受;他不会去想风会在不经意的靠近中猛烈得不能接受,哪怕是我也未曾想过: 明明就在身前背负着我,他那不大的声音听在我耳边却恍如从遥远地方被呼啸着刺痛耳膜的狂风徐徐送来。 “不,后退!立刻离开这里!” 不管他能不能感觉到,我的感受是迫在眉睫;在这如利刃削骨的霜冻中,只害怕他没有听见,我情不自禁地鼓足气力扯开嗓子大吼。 “喂,老维特尼斯!声音!我听见了,别叫喊,你的声音太大了——再说,你究竟感觉到什么东西,风有这么大吗?” 嘟嚷着差点把我摔在地上,也不急于前进或后退,朱芈只忙不迭地抽空掏耳朵,看上去我的声音确实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逆风而行;归根到底他没有魔法潜力,不会被魔力干预影响感知,这不失为一种好处。 实现这种好处不难,我确实可以通过封印自己的魔法潜力做到;然而,这种做法却不值得考虑,就像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即使不把身边王女当成威胁,眼前某种族遗迹无疑也极具危险。 普通人的意识下,朱芈恐怕完全没有对抗手段;这就意味着我的魔法力量至关重要,成为在幽暗森林中生存和前行的关键,何况伤口的治愈也需要魔法来维持,因而在魔法力量被压抑得无法展开前,我们必须离开,也只能撤退。 “老维特尼斯……我认为……最好我们还是走进这个……入口……” 感觉朱芈有点哆嗦,是风的原因吗?他当然感受不到,我是说,我的感知都被虚拟却真实的气流蒙蔽了,不能持续睁开眼睛;闭眼歇息时,我无法马上分辨出他的感官行为。 他的话,我还是能听明白;冒着灌进喉咙的干冷,当我再一次明晰到他的感觉与我迥然不同后,无论再突兀难受,我都适当喘息着压低了声音: “孩子,别逞强。 再往前走我就无法使用魔法了,届时我将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不要说解决问题,我本身就成为了一个问题;最坏的情况是维持我伤患处的魔法失效,伤痛的羁绊令你我都无法脱身,甚至火焰也有可能熄灭,我们更辨别不清方向,最后连回头也做不到。” “可是……公主进去了……而且……” 我不知道是朱芈没有说完,还是他的语言最后消逝在风的咆哮声中。 但我确定他听到我的解释,在犹豫着并给我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温恁·斯芬克斯没有任何说明和提醒就走进不明建筑入口! 所以这会是葬送我们性命的重要原因?先是震惊,随后我确实生气了,我实在喜欢不上这种一言不发、自以为是的无理行为;无论她是谁,这些自作聪明的举止都毫无礼仪道德可言——抑或说她连身为一位权力掌控者应有的涵养也被磨灭了吗? 她确实是一位值得敬仰的王女,那是以前,往昔的她侃侃而谈,起码会拥有告诉我们她关于重大事件决断的修养,与她的交流一贯如此,但现在这算什么?如果她想要得到我们的帮助,就不能在某些问题上自作主张,我们也不会承认她的得寸进尺、帮助她承担独断专行的后果。 因此,毫不犹豫,我也做出了我自己的判断: “回头吧孩子,我们没有拯救她的能力,贸然进去只会没有任何意义地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已。” 是的,到此为止了,没必要针锋相对,尤其是对方已经表明态度——毫无疑问这些排斥就是一种警告,这些无法席卷起落叶的风终将缠绕成疾,让我不堪重负;在不清晰其本质的情况下,冒险进去就是自取灭亡,甚至会把我的魔法绞碎…… 朱芈? 然而,出乎意料,我没有听到朱芈的答复;与此同时,伏在他背上,感觉里他那一股脱力不能太明显…… 顾不上冷风刺激,不祥预感中,我猛然睁开双眼! 倒吸一口凉气,近在咫尺的惊悚让我触目惊心!乃至于从朱芈背上滚落,重重摔在落叶层里溅起漫天飞灰——无暇顾虑撕裂伤口的痛觉逐渐清晰,只瞪大着被狂风戳插得刺痛却不能合拢的眼睛,呆滞地透过火焰的摇曳,盯着那一抹凶狠残暴的血腥! 自始至终震撼着心灵;我看到朱芈那失去了头颅,鲜血四溅的脖颈…… 看着他身体前倾,反应过来时,我抱着所能触及的最后一丝幻想,只颤颤巍巍地伸手往自己沟壑错落、被厮磨得麻木的脸颊上摸去,直到我看到在手背抹下的那一片鲜红血迹。 寒流依旧在持续收紧、无所忌惮地肆虐,制约着魔力,似乎嘲笑着我的无可奈何;更裹塑在脸上,试图遮蔽耳目,堵住口鼻,透过皮肤剥落一丝丝抽皮割肉的痛楚,以掩饰视野一角,浸染着黑暗的迷茫,那无数双荧如星火、光怪陆离的瞳孔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魔法师的愤怒 你听说过坎德·维特尼斯这个名字吗? 没听说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 坎德·维特尼斯曾是魔法社最出色的元素魔法师之一,掌握着禁咒的限制性超魔导师之一,也是当年与试图打开地狱之门的鬼神族对抗而活到最后的勇士之一;凯旋归来时,精灵之王赋予了他代表自然的永恒祝福,人类之皇赠予了他象征荣耀的至高权杖,矮人族则把他雕刻进武器壁画中以彰显最深切的长久友谊。 只可惜,世事难料,他的一生充满荣耀,而他的晚年却过得不甚美好、历经坎坷;不但没有从魔女手中保护得了他的学生,而且因为一些连他自己也不能明白的事情深陷牢狱,甚至在人类最危难的关键时候,他也无能为力、无法再一次作为人类的代表挺身而出。 越狱逃离到万蛇森林,遭遇不测的最后,他将殒身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一生,传奇而悲哀;在这个地方,我将会燃尽生命,使用出最强大的禁咒,独自一人,斩妖除魔,把羽蛇神从这个人类存活的世界中解放出去! 蛇图腾柱标记成神识包裹,没有供奉的种族,我一早就应该发现了——耸立其中的不是什么遗迹,只能是神殿,仅存在于远古的风之神艾维卡托的神殿,其周围必然存在着若干人首蛇身、武器各异的石化守卫。 风神艾维卡托,人们亦然称之为羽蛇神;描绘形象是一条长满羽毛的巨蛇。 我不知道王女温恁·斯芬克斯与它做出了什么交易,但从那鲜血舔舐的刀刃上,就在我面前,艾维卡托的石化守卫确实砍下了朱芈的头颅——火光被绞成碎片的一角,这些没有意识的石化守卫,不会也不可能没有受到它的指使。 不具魔力的朱芈,对它而言,或许只是泥塑的弹指一挥;然而由我看来,朱芈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从牢狱中被说服顺便带上的一位说不上顽劣又确实掌握着怪异能力的小子。 我与朱芈的关系?说实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特别紧密,硬要说莫过于,无论是互相照顾还是扯淡,学生尚且言过其实,我不过一直把他当成我的一位后辈而已;当然,前提是我不去承认另外一位凶狠残暴的家伙与朱芈是同一个人,也没有理由承认。 是的,只是一个稍微有过交集的年轻人在眼前被杀害了;或许这就是人类吧,惊愕后油然而生的愤怒成了理所当然,我的感觉并不好受…… 所以,这就是我驱逐羽蛇神的原因——它应该率先砍下这个老魔法师的头颅,而不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对老魔法师的轻视将成为它所作所为的唯一败笔! 料想与少年的牵绊应该能抵得上一个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家伙燃尽余生使用出来的最后禁咒不是吗? 焰狱奉献! 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是疼痛还是悲伤,泛满泪水的眼眶里,那是一双肮脏发黑而皱纹密布的手,却颤抖地拄着拐杖竭尽全力;我艰难地撑起身体,紧握火把,迎着只牵扯神经的激烈狂风,站在枯枝残叶堆砌成的寂静间战战兢兢。 石化守卫前赴后继地靠近着面无表情,就像它们不理解此刻我迸发的危险性。 死亡的样子,倘若真要做出选择,毫无疑问是漂亮而轰烈吧;况且终将一切化为虚无,试问我还有什么理由需要顾忌撕裂伤口的疼痛?扔开拐杖,我有些晃悠地抓住了火把上的烈焰,夹杂着星火点缀,从中猛然拉出一根缠绕着黑烟的火线! 痛觉残留,冷风的彻骨却已然被完全湮灭,断腿的割裂亦比不上焚灼倾泻,那是只遗留下手心里熊熊燃烧衍生起黑烟的热烈! 紧随脱口而出的咒文寸寸分崩离析,沿着一瞬间拉出的弧度凭空绘写,顿然,火焰如游龙般在我周围快速而剧烈地盘旋延展,又如漩涡般湍急动荡的同时,把我身体包裹成球;透过烈焰飘逸的缝隙,森林被映衬得将要伴随着火焰起舞般透彻地通红明晰! 这个禁咒的关键在于咒文的悉知、立体魔法阵的刻画、以及忍耐身体被火焰吞噬的痛楚,从中映射出魔力膨胀爆炸后破坏与赴死的决意。 以身体为引,魔力助焚,禁咒就是用以对抗神的魔法,我的自爆将会使一切灰飞烟灭! 最后一刹那,映入我眼帘的,只有光;或许,透过血肉融入烈焰的爆炸轰击,我还听见了艾维卡托遭受重创的长鸣…… “你,不能这样做。” 这个声音……是歌莉娅吗?为什么她的声音,那个人偶的声音会在我耳边响起?不,就算她能阻止禁咒,她也不在这里;而且我的生命早已像飘摇的烛火般被捻灭,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能扭转既定的事实,即使她是歌莉娅…… 因此,不是听见,而是在灵魂中回响这种说辞更合适?我确实想起来了,她曾在绝望中给予我选择,而我也做出了选择。 那或许是某种形式的契约。 假如她还对我抱有某种期待,假如我还能开口说话,那恐怕只剩下一句“对不起”了吧。 突如其来的流光溢彩,噪音的纷纭转瞬即逝,不容许我抗拒,进而各种知识意念持续涌现,仿佛把液体注入脑袋般嗡嗡作响——电光火石的恍惚间,我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各种怪异感知便戛然而止,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感官知觉被完全恢复了! 唯一没被恢复的是断腿的痛觉,还有风。 为什么…… 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把苍老的双手抬在眼前,我意外于它们没有被落叶的灰尘熏染发黑,更意外于我的身体完好无损。 “你就是坎德·维特尼斯?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类……” 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熟悉而陌生,尖锐而钝涩,缥缈而清晰,明明说着人类的语言却给我一种非人的错觉,也无法判断是属于男音的低沉还是趋向女音的清脆,说是刺耳也不会让人汗毛倒竖。 谁?为什么声音这么……怪异? 猛地抬眼望去,我看见了面前一条通往某个皇座、映衬着黑与蓝的长阶梯——黑色纯粹是昏暗的映衬,毕竟在周围我并没发现光源,倒是我正站立的地方类似半圆神坛般被湛蓝的静水环绕;水面反而倒映着若隐若现的靛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羽蛇神 “你是谁?” 黑与蓝辉映出满眼眶的幽深宁静,仿佛劈落时间的连绵、截断光阴的流逝般针落有声;即使声音不大,但我却知道那足以让皇座上的他听见。 视野里,透过靛光的荡漾,除却被冷色调占据的深邃,他没有急于回答我,却是由皇座上站了起来,以行为阐述他身份的至高无上—— 紧随迈落阶级的每一步,他泛发出的气势让人诧异,令人心惊;从容而缓慢,与帝王的居高临下迥然不同,藐视众生却同情纷纭;坚定而稳固,与军队的鸣金擂鼓异曲同工,那是一个人所无法表现出来的磅礴:他的震撼之处在于那种无可比拟的强大灵魂。 他确实用行动把他的身份告诉了我。 被隐藏进黯淡的标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无法看得出遮挡的刻意,那是靛光恰好能映出他的一半脸庞,他到达了刚刚能让我看清他面容的地方——华丽的薄蓝礼裙,精致的冠状头饰,以及晶莹剔透的润泽水晶鞋,毫无疑问那就是温恁·斯芬克斯! 在某阶级上停下,他俯视着我: “我的名字是艾维卡托;你好,人类之子——你是第一位到达这里,直面我的人类。” “那是我的荣幸,艾维卡托,风之掌控者。” 的确是以王女的形象出现,正如神无法通过物质来具体呈显,只能通过神识凭依,投影在相应的物质上并注入意识和魄力;因此无论表象是什么,神无法透过表象来判断,何况他的身份已经从更灵魂压迫力上给予了证明的绝对性。 意料之内,他的气势让我无法抵御,他的灵魂使我无法直视,他的神圣确实令我触目惊心、洗刷掉曾经所持有的任何敌意;对于在人类面前呈现的神祗,面对着最耀眼的光芒,相信再不敬者,无疑也得放下狂妄、肃然起敬,何况是这个微不足道的我。 我只能保持崇敬与谦卑,在那种心灵的威压下更多地怀抱着敬意。 “坎德·维特尼斯,请告诉我你来到这里、这个神殿的意义。” 没有强迫或命令的意思,也不觉得和蔼可亲,只是令人油然而生的不可置疑。 神殿? 这实在令我惊讶,就像在记忆里,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坐落着艾维卡托的神殿,这本身就十分怪异;然而我没有进去不单止,还最终使用了禁咒,怀揣忤逆羽蛇神的敌意,在朱芈被砍下头颅的须臾,企图与神殿同归于尽——我没有走进神殿的记忆。 “尊敬的艾维卡托,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神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物质世界,就像你知道物质世界的构成成分之一便是概率——只要存在着,就有被冒险者发现并入侵的机遇,我的行为由此得以解释。 我只是侥幸成为了那个愚昧莽撞的冒险者而已。” 我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那是自然而然的本能举止。 神不是这个世界里理应存在的东西,神殿也如出一辙。 我的印象中,古往今来,关于神殿、神居住地的记录都只是一笔带过,无非是人类从某些更高纬度生物语言的解释中得知了这个词,基本上没有任何具体刻画,甚至一片空白,再就是幻想,亦然意味着神殿未曾在人类的意识里有过呈现。 然而作为第一个到达神殿的人,这个阴冷的地方并不能让我喜出望外、遐想连篇,相反,我觉得事态蹊跷,尤其关于王女的过往,以及我脑海里某些连不起来的记忆。 “我能看出来你的疑惑,人类之子。 本来对于无意闯入的冒险者,比起唐突,他的勇气值得赞扬,他的能力应该得到承认,他的恳切信仰会被我所褒奖;也只有虔诚者才能到达这个神殿、我的眼前,然后在最神圣的祷告中接受我的祝福、承受圣灵沐浴——倘若不是你企图毁灭这个神殿,与我玉石俱焚。 你不是一个信仰之人。 我被堕落了,神殿也被堕落,这才是你置身于这里的原因。” 他的语气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生过改变:不愤怒不急躁,因而也就不存在责怪、埋怨等负面情绪的流露;比喻成位高者对蝼蚁的不屑一顾却言过其实,到底少了那分骄横跋扈的自大,听上去同样不会让人忌惮顾虑、忐忑不安,从来都是平淡而清晰的陈述。 由他的话,我确认了某段记忆的真实;猛然抬头,超脱了本能的框架,从下往上,冲破灵魂威压,我强行凝视着他的眼睛: “尊敬的艾维卡托,那就请你告诉我把朱芈、那个与我在一起少年的头颅砍下的理由,你命令娜迦守卫们攻击我的理由。”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也是一种保护世界的机制,仅此而已。 从神殿堕落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不欢迎任何冒险者,即便最虔诚者的祷告,也否决不了我杀戮的理由——一切已经发生变化;人类之子,为了不使神的性质发生改变,为了制约堕落神之物质的恶意,我必然封闭这里,把接近这里的所有意识尽数屠戮。” 艾维卡托顿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依旧伫立在台阶上与我对视: “实际上,神殿的封锁是完全和绝对的,针对物质与神灵的必然隔离。” 他想告诉我什么? 猛然,隐约里的感觉,难以阐明的某种莫名意识,我确实捕捉到了什么,赶忙快步到神坛边缘,把目光抛往身前在周围环绕开一圈的静谧水面…… 没有风却泛起粼粼波光,如水滴落入深潭般,水面开始动荡;又如风息回转盘旋般扯碎涟漪,并把我在水中的投影搅得模糊不清——浮光掠影,当某一圈波纹泛动的眨眼间,影像骤然突变,从某一个小区间展开,朱芈的身影呈现在我眼前! 不,恐怕那是芈朱。 在某个幽深的巷道里,与那时模样的惊悚别无二致,芈朱瞪着红光渗人的双瞳,一次次挥落寒意凛然的长刀,如猛兽般哂笑着露出森白獠牙,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挥霍!不知疲倦般往前迎击,势不可挡,最终在身后砍落无数石化娜迦守卫的肢体! 怎么……回事? 我未曾理解的前一刻,艾维卡托的声音徘徊在耳边: “他逃不出那里,这是一个没有止境的永恒结界。” 不,我疑惑的不是这个:朱芈不是死了吗?就在我的眼前被砍下头颅,泉涌的鲜血依然历历在目……假如是拥有着相同躯体的两个意识,不管怎么想,只要身体被破坏了,无论哪个意识也会不复存在…… 马上我就完全明白了,那是我看见影像里的芈朱胡乱挥砍,力道确实势如破竹,基本上接触到蛇身人首的娜迦守卫一瞬间就能让他们肢体分离,但相对而言这种野性行为完全没有规则与诀窍,破绽也会在攻击的同时暴露得一清二楚。 不计其数,加上没有知觉,石化守卫总会有一两次把武器戳插在芈朱的身上,也的确结结实实地给予他重创,在他身体上划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缺口;然而,肉眼可见地,划开的衣服下,芈朱的伤口竟然在快速愈合,甚至丝毫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趋势! 不死之身!这实在让我大吃一惊。 可惜,无论芈朱再怎么往前,正如艾维卡托所说,透过水面的影像我也看到了,幽深的巷道从属于一个环状迷宫,而零落的石化守卫也在他身后不断重组——这是一个没有止境的永恒结界,应对毫无理性行为的绝对领域。 “这只是一个例子。” 艾维卡托继而往下说: “应对力量的结界,应对魔法的结界,应对灵魂的结界;只要是物质世界所能展开的领域,都无法作为进入到神殿的手段,即使是对神魔法——不是对神殿,你应该明白,神殿是一个完全隔离、拥有对低维度世界绝对防御的自成空间。 我再复述一次:坎德·维特尼斯,请告诉我你来到这里、这个神殿的意义。” 冷汗淌下脸颊,我似乎终于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中毒者 光,对于这个堆满私人物品阴暗杂乱的小房间无疑过于奢侈。 蜷缩在窗帘后的角落,间而胡乱地划动几下肢体仿佛在述说着顽强生命的一息残存,不知是否感受得到荡漾的温暖,骨瘦如柴的女子终于睁开眼睛,挣扎着支起了身体。 马甲下的嶙峋胸骨若隐若现。 猛然,她有点神经质地握紧了口袋,并惊恐地往后退却,似乎在躲避着这倾泻而下的光,直到从不合身的马甲上摸出一个小纸包顷刻,她才镇静下来——没有桌子,她便把不远处的一个皮箱拖到身前,郑重其事地把小纸包放到上面。 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细碎粉末。 人最悲哀的时候某过于,能想起来自己唯一的荣誉便是名字;哪怕稍有不慎会玷污这个名字般,就连自己也不愿意提起,不承认此刻的自己能配得上那个名字。 她的名字是许絮梅,然而认识的人都叫她“白骨精”,她也把自己叫做“白骨精”;这个外号早已像这无法摆脱的命运般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身体里。 买不到针管,也没有找到打火机,她便匍匐在地,捏住自己的一只鼻孔,把脸凑到白色粉末上用力吸食。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依稀记得,她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及一副健康的身体,如今都宛如徜徉着流光的泡沫般转瞬即逝、支零破碎——眨眼间,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就变成了眼前这副残躯,落魄而狼狈。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了,也未曾有过回头的勇气;只能一次次地重蹈覆辙,重温那时候未曾察觉的安详美好。 “嘭!嘭!嘭!” 随着粗暴的拍门声响起,突如其来的一个激灵,差点把粉末吹散——慌乱地把纸包揉成一团塞到口袋里,这俨然是她唯一在乎的东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警惕地盯着大门的方向,她不敢动弹,只有瞳孔在急剧收缩。 “白骨精!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又是一阵沉闷叩撞,紧接着便是不由分说的狠毒臭骂;外面传来的男子嗓音沙哑不堪而冷漠无情,显然也不具有耐性。 她能怎么办?她知道找上门的人只会不怀好意,就像她那无法满足的欲望般侵蚀着她的身体,三番屡次地不懂得适可而止。 试图保持静止以制造出没有人的假象,可惜那一边的男子并非如她所想,从她心惊胆战的祈求中黯然离场;刻毒的口舌之快确实在逐渐失去回响,取而代之却是一系列工具的抨击声,无不彰显着男子开始了撬门,把性质更为恶劣的恐惧嫁接到她神经上! 眼看作为身体也是心灵最后一道防线的铁门快承受不住,举目环视,屋子内的大件物品都已然被她兑成了口袋里那一小点脆弱无助的幻想,只剩毫无掩体可言的满眼绝望,她终于看出了窗外——一咬牙,她居然攀出了窗框! 与此同时,门也开了,紧随一连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她知道那些高利贷的打手们已然涌了进来。 五楼窗外,面陷骨白的女子如同蝉蜕般手脚毫无遮蔽地簇拥成团,又如镶在墙上一颗过于洁白的蚕茧,只紧紧地抱着水管,哪怕稍有不慎便会摔落丧命;无法理解那是逃脱的庆幸还是瘦弱的悲哀,固定管子凸出的铁环是她仅剩的立足之地。 她终究还是听见了有人靠近窗户的脚步声…… 阳光透过躯壳的斑白蒸不出汗水,仅仅映出了她那削如骷髅的惨白面容;惊慌失措间,她来不及多想,手一松,竟然放开了水管! 身体像鸿毛一样飘飞,声音在忘却;坠落的最后,她瞳孔中只倒映出那一抹天空的湛蓝。 未尝发现,那一边的广阔与灿烂如此美好,她也未曾抬头仰望过那片一尘不染的宁静苍穹;明明只要稍微把目光上扬,触手可及的绚烂景色就在眼前,为什么要去追逐那可望不可及的幻想?就像稍微伸出手,便能捕捉到她在心底里埋藏的最后一缕清澈明亮…… “哗啦!” 一盘冷水从头浇下,让她本来就单薄的穿着更是浑身湿透;出于本能,还没清醒的片刻她不得不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朦胧里,她仿佛看见了夜色的迷醉。 “嘿,白骨精,认得我是谁吗?” 脑满肠肥、一脸横肉的男子哂笑着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像刮门垫一样往她身上踩,把鞋底蹭在她的脸庞、身体上一些尤为彰显出骨头煞白的地方;还好力道不大,除了落下沾湿的灰尘污垢把她搁得格外难受。 “啊~!求求你别伤害我!别伤害我!” 一声哀鸣,还没恢复意识的她只忙不迭地往后退去,直到撞在一些不太清晰的杂物上。 肥男人笑容顿失,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不满意;边对她说话,边指挥着周围的手下: “看起来你还不清楚状况不是吗?白骨精,我真对你感到失望,尤其是关于你没有认得我这一点——看来需要再给你浇几盘水,清醒一下。” “别!别!不要!我认得你,蓝老板!你是蓝老板!” 带着哭腔,使劲睁开眼睛辨认出眼前的人,她不无央求道;到底她的身体只剩一副皮包骨,纵然是夏天也抵不过寒冷的刺痛,要说每一分冻觉都会痛之入骨,更完全经受不住糟蹋——前面的那一盘冷水几乎让她无法说话、咽不下气。 然而,无视她手脚并用的挣扎,终究在肥男人再次露出的笑容中,几盘冻水都给泼在了她的苍白肢体上,使她啜泣着惨叫连连、声嘶力竭。 挽起西装的袖子,蹲到她身前不远处,蓝老板指着她捧腹: “哈哈,你的样子真好笑,你是刚游泳回来吗?还是一身湿漉漉的想勾引我,以身相许?不好意思,我想我不太喜欢你这副骨头架子;女孩子的话,还是肉感点好,你知道的,摸上去舒服——现在,如果你足够清醒的话,能请你描述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白骨精。” “谢谢……谢谢蓝老板你救了我……我从五楼跌下来,昏迷了,然后被路过的蓝老板你救了……咳咳……出于我经常光顾你生意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太多……” 哆嗦下的吞吞吐吐,冻觉残留,她所挤出的每一句话无疑都有气无力、生不如死,明知侮辱,却不得不在权势面前屈服,阿谀奉承,只怕还会有接踵而来的惨烈折磨。 尽管她的脑袋十分不清晰,她确实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包括磕到某户人家的窗户棚顶,最后落在绿化带的草丛里才让她大难不死;然后可想而知是眼前的毒贩子发现了她,造就了现在这副光景。 “嗯,挺好,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的;大恩大德就不必记住了,总的来说,我们在这个时候相遇也是个缘,我可是个重情义又迷信缘分的人,别说我不照顾你,看你这么落魄,好人做到底,我也不妨再介绍你一条生财之道——利滚利知道不?” 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蓝老板夹出了一张大额纸币在她面前晃悠着,进而揉成一团朝她扔了过去! 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揣进兜里,却发现在冷觉下衣服变得透明无处可藏只能慌慌张张地紧握在手中后,蓝老板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以同样的方式扔到她面前,里面的药片清晰可见: “看你样子就知道是强弩之末,想必一分钱也没有了,更不要说偿还贷款,你也没有出卖色相的天赋;这就是财源,也是你唯一的机会——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能把人拉来光顾我生意,那是你的本事,到时候不但钱财,你要的那种‘货’我免费提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唤醒憎恨的方式 夜晚。 那个小房间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 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直打喷嚏,回到黑暗而脏乱的住所,借着楼道的感应灯,木讷地看了看被撬坏而敞开到一边的门,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得出一句话,也不敢开灯,只趟着窗户外撒进来的光,穿过朦胧里的一片狼藉,战战兢兢地走到自己在白天睡觉的角落。 伸出手,她才发现,唯一的皮箱也坏了——凹陷进去一大块,零件也被糟蹋得七零八落,像瘪了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地摊落在地,似乎最后一次同病相怜地为命运的无情悲伤叹息。 最后,所有东西都支零破碎…… 抚摸着皮箱,那是她仅剩的痛楚;一开始带着逃出家门,这已经是一直陪伴着她、目睹她直到堕落尽头的唯一一件东西了,终将没能见证她的回首,被毁坏得无法挽回,承受着她的错误选择伤痕累累。 颤抖地掀开皮箱那变形得无法合拢的箱盖,睫毛下的动容,本来就破旧的衣服无不沾染上鞋印泥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欲哭无泪,她的感情早已麻木——从中挑出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举在眼前,尽管上面的肮脏印痕宛如在陈述着劣迹斑斑的往事般无法甩脱,好歹是干的,她便不再挑剔,正如她对一切招致此刻惨淡落魄的选择只有逆来顺受的承认,懦弱让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忍气吞声。 没了这个皮箱,她连收拾行李逃跑也做不到,更不要说带上衣服;此刻的她,还有什么? 象征着以往幻想的小纸包,诠释着当前生活的大额纸币,还有预示着未来所向的药瓶子;这些东西便构成了她那惨不忍睹的人生轨迹,让她小心翼翼地换放到干衣服的口袋里。 她是时候离开了,毕竟那些人还有可能来,每一刻的停留都会多一分危险;何况房间的黑暗下早已不存在值得她挂念或者顾虑的物品——最后,在街灯的模糊中扯出阴影的黯淡,她走出了屋子。 可是,接下来她要到哪里去? 徜徉在灯红酒绿的夜市,穿插于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的样子比起流浪汉的邋遢还算干净,或许是她那被冷水冲洗后更甚于过度苍白的肤色所致,却阻止不了她孑然一身、即将露宿街头的事实;低着头,凝视着自己脚尖,双手插到口袋里紧握住操纵自己生命的三件小物品,她毫无目的地缓慢前行。 诱使某些人成为让她生命继续下去的牺牲者,就像她自己一开始在某人的欺骗下家破人亡,作为其不断榨取利益的受害者。 这种生命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她当然知道她一开始就走在错误的道路上,那完全是毒品所致,归咎于她不够坚强;如果说,明知错误却制止不了自己是下意识的放任懦弱、自我堕落,那引诱他人步入绝望就属于意图明确的胆大包天、蛇蝎心肠。 成为加害者就完全不同了,到底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态,也将导致迥然不同的下场。 她做不出那种事。 所以她在犹豫,在彷徨,在沉思;她并没有去切身犯恶的戾气,比起那种肆无忌惮,她反而会去考虑一死了之,思考着或许坠楼的解释就在于命运对她不应该继续存活的启示——终究沉浸在毒瘾的幻象中不能自拔,经历过悬空的恐惧,心有余悸,她亦没有去寻求死亡的勇气。 她的软弱让她纠缠其中,无所事事。 反而想起那片天空触手可及的皎洁,她觉得理应还存在其它更简单的选择、可以迎合她懦弱性格的决定…… 如果不想流落街头,遭受蚊虫叮咬滋扰,甚至被不怀好意者驱逐纠缠,网吧就往往成为居无定所的落魄者首选,就像他们没有更多财力去承受一间三流旅馆那浸染骚味与湿气的被铺,哪怕是一张冰冷的硬板床。 接近凌晨的时候,揉搓着疲劳的肢体,把那张大面额纸币破成零钱,并买来一点便宜的零食作为晚餐,出于省钱的顾虑,她终于坐到网吧一角某个不起眼的位置,以度过夜色遗留下的漫漫长夜。 屏幕的荧光把瞳孔点缀得五光十色,鼠标在轻击。 自从手机被卖掉后,她就没接触过网络了;不玩游戏,只作为睡前消遣手段,浏览一些网络信息,或许还祈求着从网上寻找到帮助,一些能使她脱离当前困境的方式——匿名求助下,她得到的建议无非都是报警或者自首请求强制戒毒等。 不失为一些名正言顺的好方法,只是她具有自首的勇气就不会纵容自己,对此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倘若真的花完了钱,在可以想到的所有对策中,比起劝人入瓮和疲于奔命,她会去考虑,不过现在她依然巴望着改变命运的轻而易举。 直到她点开一个注明“破坏者联盟”、以黑色为主题的有点奇怪的申诉网页。 “被掌恶者肆无忌惮地欺凌、面临绝境而力不从心……” 喃喃自语,她确实看到了用以形容自己此刻处境最合适的这两句话,只可惜往下拉到尽头也并没有针对这两点的具体做法,不过十分笼统地囊括于求助对象的“受理”。 复仇……吗? 情不自禁地拉下眼睑,她发现自己早已回忆不起那种不甘心的感情,无论是失去自尊还是蹂躏欺凌,仅存于心的唯有难过后无限接近麻木的清醒…… 她太懦弱了,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终于意识到,假如能有一种感情会帮助她做出决定,甚至脱离困境,那必然是她早已失去的作为人的本性,她必须帮助自己回忆起那种慰藉悲伤的名为“愤怒”的感情;所以,不管网页真伪,她都迫使自己做出尝试。 先写高利贷主的名字在上面不会是一个好主意,因为这样做显然无法确认她的行为是否产生效果,对她接下来躲藏后的忧心忡忡没有任何帮助,就像靠近债主所在地去主动察看无疑过于危险,更甚于暴露自己,发生什么根本不得而知。 因此,导致她悲伤的理由之一,应对侮辱应该诞生的反抗与复仇,在对一系列事实的阐述后,她填下了蓝老板的名字。 容不得自己犹豫,她敲下回车键。 意料之外,对话框很快便弹了出来,那是已经收到的回执——只有黑底衬托下的三个白字: 已受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名字里的未来 早上,明明才处于秋夏交替的时候,空气中还未曾荡漾开多少冰冷气息,网吧一角蜷缩于座位上的肢体却如临寒冬般苍白僵硬,在蠕动、在颤抖、甚至在莫名其妙地抽搐;一个激灵,裹紧衣服呈显的单薄身形下,她从睡梦中缓慢转醒。 惺忪的视线里,一个劲地战栗,任由嘴角的口水直流,脸色铁青,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任何反应;直到眼白上翻,接近休克的最后,她只战战兢兢地把手探到衣兜里,哆嗦着摸出小纸包,展开成缝递到鼻子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瘫软在座位,甚至来不及把纸包收好,乐于享受这片刻的心神俱醉、飘飘欲仙。 可惜量还是太少了,只达到稍微把瘾癖压下来的程度,并不能使畅快持续。 转瞬即逝的快感,接踵而来的依旧是痛苦不堪——迅猛落差如同抽打在身上的鞭子般使她涕泗横流,紧抱身体无助地在座位上呻吟,动弹不得;但这时候她的脑袋已然彻底清晰了,尽管头痛欲裂,知道绝境下的抉择就不会再妥协。 到目前为止只是违法,她不想犯罪,她不想成为加害者,她更不想深陷下去,所以她必须做出改变,给自己的底线是在这一小捧粉末吸完前,制约着把意识消磨殆尽的毒瘾,起码她要懂得愤怒,尤其是对令自己不得不苟且偷生的怒发冲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机械地支开身体,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那是她设想着唤醒愤恨的期待,指望着向某人复仇会成为她逃脱人生轨迹的契机——依稀记得那个网站,尽管那句话并不那么值得信任,但她本来就是一个生存在幻想中的人,她宁可不切实际地去相信…… 某大厦酒吧门前,水泄不通,寂静的警灯摇曳着透过围观群众的间隙落在瞳孔里,倒映出一阵红一阵蓝。 难道…… 站在正对酒吧的某巷道阴影里,倚靠在墙壁的末端,只遥遥观望,她不敢上前。 “嗨!这不是‘白骨精’吗?” 突如其来的喊话把她吓了一跳,顿时让她心底悬空,甚至不敢转过头去查看来者何人,只惊弓之鸟般慌不择路地就要转过拐角往外逃跑,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拉住: “别跑!‘白骨精’,是我!阿银!” 柳银,与她立场相同的瘾君子,早已步上以贩养吸的惯犯,也是把她堕落的罪魁祸首;自从在她身上捞不到钱财后就没有出现过,最后只是不再作为“中介人”而把她介绍给自己的上级蓝老板——她快忘掉这号人了,如果不是此时的相遇。 她确实有憎恨他的充分理由。 总算停下脚步,她狐疑地打量着柳银的嬉皮笑脸,尽量不让自己慌张而刻意表现出一副厌恶的模样: “你在这里干嘛?” “还用说吗?和你一样呗;不过这一次可不凑巧,蓝老板被人给‘咔嚓’了,所以你过去也没用,在找到下一家供应商前,我们可以说是完全‘断粮’了——也不是绝对,你想要那种货,我这里倒还有一点;不过因为是非常时期,价钱可能会有点昂贵……” 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柳银进而压低声音,毫不怀疑她来这里的原因而迫切地向她推销示意。 “什么?你是说蓝老板死掉了?” 失声尖叫,难以言喻的震惊下,她反倒完全没去理会柳银的推销,而是对他前面的陈述目瞪口呆: “我还以为这么多警察是……毕竟他卖货这件事被我……” “可不是嘛?明里的、暗里的,做这一行的仇家那是多如牛毛,你知道蓝老板本身的为人就不太好,如果不是金主,谁想与那种人打交道?现在总算被人做掉了——那叫一个惨,据说脑袋从脖子这里被切掉,心脏也没找到,估计是被剜出来喂了狗。” 连连摇头,仿佛那种惊悚的景象就在眼前般,见她感兴趣柳银也不妨多说。 蓝老板死了…… 这个时候,大仇得报,应该表达出的是高兴?嘴角上扬,她露出的笑容,比起兴奋,看上去更大程度上是麻木,宛如早已忘却仇恨后的痛楚,似乎依旧难以慰藉创伤后的悲痛——她发现除了少一条以贩养吸的途径,并没有在根本上改变她的处境。 “‘白骨精’,你怎么了?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啊……” 显然,那假惺惺的笑容映入眼帘,柳银被她吓到了,过于虚伪的突兀让他心底发毛;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半开玩笑: “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无法被唤醒的仇恨,不能油然而生的愤怒,即使恃强凌弱者已然逝去,改变的一切也无法挽回;她并不能为侮辱自己的人被凶残杀害而畅快开怀,就像那是烙印在心灵的自以为是,就像她俨然明白到发生的一切都是她选择错误道路后应该付出的代价。 终于理解,无论死掉的是谁,对她的憎恨都毫无意义,因为她憎恨的根源是她自己!她厌恶这个自己,所以才把愤怒与仇恨埋葬掉!这些施暴者不过是她懦弱的映射抨击! 恍然大悟,她的厌恶没有改变,矛盾在于她渴望未来,憎恶自己就否定了此刻和过去,更不可能到达未来,因而愤怒和仇恨不能、也不可能被唤醒;相反,理解了一切后,取而代之,扭曲的心灵使她诞生出迥然不同的高兴! 是的,她祈求的是未来,即使是仇恨也为了帮助她做出改变处境的决定。 如今这不是又多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途径?只要把挡在自己眼前的人全部消灭,通过发出邮件,到底陈述自己遭遇的恶意完全不属于犯罪,参与谋杀的人也不是她,根本不需要勇气或者唤醒任何遗失的感情。 “我希望是我干的……要不就这么办吧?呵呵……” 沉浸在木讷中的她突然睁大眼睛,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是否自言自语,只是毫无顾虑地脱口而出,更甚于为自己找到某条途径总算情真意切地笑出声。 “你疯了吗?是不是刚吸了货,脑袋也不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警察可就在你面前,要不是我拦住你,你是不是还会去跟警察说去? 还有,‘白骨精’,能动动脑子想一想吗?想杀人肯定也不是你这样,以为拿着刀冲上去就能把蓝老板干掉?别说笑了,人家肯定是职业杀手;不,一个杀手也不一定能成,或许是一个谋划了很长时间的组织,至少人家还有智商掩盖自己的行迹,没被任何人发现。” 甩手的一巴掌便盖在她脸上,没有顾忌轻重,柳银看上去十分厌恶她的这种笑容;也自作聪明地不表现出任何悔意,仿佛上位者的理所当然,不由分说便把一张名片塞到她的衣兜里,仍旧保持一副蛮横训斥的语气: “总之别做白日梦了!吃了货就不要出来,赶紧回去!你自己暴露事小,别把我连累了——名片上有我现在的地址,有钱就来找我;就像刚才说的,我还有点剩货,能不能在售给别人前拿到就靠你自己,别说我不照顾你。”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埋下头的她,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将要离去的前一刻,柳银仿佛听到话语后的平静: “我的名字是许絮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暴走 真的把人杀死了…… 许絮梅站在高利贷主对外业务的办公室里,满眼通红地看着那淌了一地的滚烫血液,还有被切断后沿着血迹蔓延滚到一边的头颅死不瞑目——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迎着那个被镂空的胸腔;细长睫毛下如骷髅般斑白枯瘦面容呈现的,是述说着赏心悦目的惊悚笑意。 这里没有监控。 蹲在地上,把指尖浅浅地按在血泊边沿,蘸取一点血浆,作为最鲜艳的红色唇膏,她平静地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均匀…… 透过门缝,她确实看见了。 那一位裹满绷带的凶手,像死神般举起长刀,毫不留情地执行刑罚;切下负罪者的头颅,在鲜血飞溅的一瞬间破开胸腔,取出心脏放进血盘大口,然后如刀锋般寒芒闪烁的锯齿咬合扯碎!最后吞噬得一干二净,消失在窗框中。 负罪者的神是什么样子?她已然确信无疑,此刻也只有神灵才能担当她期望的角色,冷血和残酷,脱离人类律法的拘束,只为惩罚作恶者的最惨烈的神明。 倘若网站是祈求神灵降罚的一种形式,毫无疑问,她会继续下去;充当神灵的唯一使者,哪怕是欺骗,许絮梅对自己的“前路”感到满意,没有什么比作为想象中“神的使者”而言更具荣耀的角色,也不需要回顾自己的过往,唤醒不恰当的感情。 人生的错误选择第一次成为必然,也不会再让她懊恼后悔的理所当然。 抑或说正是因为现在她的这个样子才被神灵眷顾?许絮梅已经完全疯狂了,就像久旱逢甘露的幼苗,却不幸逢得腥红血液的浇灌——渴望着那一个染血绷带人的形象,渴望着接近他,渴望着看见鲜血飞溅;烙刻在她的意识里,那才是最纯洁、最美丽的正义。 至于钱财和生活,这个高利贷的身边就存在着大量现金,即使拿去了,因为不会登记在合法账单上,所以也不会被警察追查到;这些难道不是神对其使者的最高赏赐吗? 而毒品的忍受则成为她意识里神的最后试炼,她已经得到了惩治罪恶的力量,这是来自于神的承认,痛觉留存也就相得益彰;随着信仰的诞生,这种试炼终会被通过。 于是,纸包不再是幻想,在新的想象前以卵击石般不堪一击;药瓶也不会是未来,她已看见了藏匿于罪恶铸造成的黑暗里最凄厉的另一条途径;金钱禁锢的现在?她确实自己把握住了,把残暴降临于眼前,以狠毒撕裂孽障,迸裂开身首分离的血腥! 网吧包厢,就是她由始至终的审判地点。 抱膝坐在电脑前,间不容发,以双眼的血丝来抵御瘾发的唾液,指尖快速地点击,脑袋里飞速划过一个个沾染上恶习家伙的脸庞,成为一个主持“正义”的罪孽审判者:只要针对他们的恶劣行为大做文章,就会得到神灵的降罚。 她要做的是联系上那个人,然后监视其所在地点,期待着拥抱血色的刹那间守株待兔而已。 她巴不得马上看到那表示认可的三个字,对此她不遗余力,甚至抄袭网络上的各类文章,以最悲壮的词汇修饰后作为自己的经历事件;造谣生非,向壁虚构,她的狂热早已让她的信仰变质,无论罪过大小,不去判断该不该死,她只寄望着“降罚”。 果不其然,瞳孔里的答复,喜形于色的笑容,那充满魅力的三个字。 不计其数的窗口在眨眼间关闭,只留下屏幕上一道柔和的光,如同来自深渊的温婉问候,亦如赋予她荣耀的信任亲吻;旖旎目光中,病态地抬手抚摸着屏幕,仿佛那是恋人的脸庞,更似乎能听到神灵的低语般把脸颊靠近,许絮梅确认了她的下一个目标——柳银。 柳银出租屋的对面是一个小餐厅。 通过上两次事件,许絮梅知道,即使她再怎么狂热地追逐,那位“神灵”出现的时间也非常微妙,看在她的眼里是神圣,无不是在晚上将近零时的时候出现,也就是说今天也会如此;只要距离恰当,她将会再一次与她心目中的“神灵”无比接近。 许絮梅将会在这个地方缓慢地享用晚餐,与她的信仰一起。 摇头扇下的某个桌子,承担着浓汤的温热和美食的清香。 虽然因为得到了财物的支持而使伙食改良了不少,甚至抱着扭曲的敬畏,许絮梅尽量点出一些昂贵的东西,但毕竟她太瘦弱了,无法进食太多,加上服饰不太整洁,彰显出缓慢后的突兀,甚至让人误以为有吃霸王餐的嫌疑。 “喂……姑娘,不要介意我的多嘴冒犯,但你点的东西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昂贵——看你穿的衣服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洗了,还似乎有一股不太好的味道……你确定付得起吗?” 一个外表像老板娘般发福的中年妇女皱着眉头走到她身边,身后不远处便是一个正为难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服务员——显而易见他被教训了,原因容易推测无非是没有精明地针对顾客的穿着品味做出判断,却毫不怀疑地给眼前如流浪汉般羸弱肮脏的女子上菜了。 “我不喜欢在吃饭时被打搅,尤其在我想东西的时候;但神会原谅你们这种无知者的罪过,你们实在太渺小了,冒犯我的罪孽还不足以让你们被判处刑罚。” 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老板娘,喃喃自语中,许絮梅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叠钱币, “神总是那么阔绰,你们应该歌颂他的伟大,而不应该藐视他的使者,否则你们会付出惨重代价,这是我的警告。” “呃,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对,请您慢吃……” 讪讪地赔着笑脸,老板娘终究还是被钱币震慑住了;听她的话更以为是某宗教人士,不敢轻易冒犯,只能诚惶诚恐地看着她那怪异的模样连忙往后退去…… 确认了这位女子并非无理取闹地不具付款能力而选择点餐,尽管她的语言确实有点耐人寻味、甚至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年轻服务员还是松出一口气——刚要回头工作的下一刻,女子不友善的语气再次透过耳膜: “你想干什么?” 回过头,他发现一位把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奇怪少年似乎碰翻了这位女子的汤? “茶树,这种时候应该道歉——实在对不起,因为这一天实在太劳累了,一无所获更是令人筋疲力尽,我想他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不小心打翻了您的汤;请原谅我们的无礼,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会介意照价赔偿,实在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办事 总有人会怠慢,总有人会撒谎,总有人会轻视小事的不经意,而选择熟视无睹,掠下一堆错误的承诺;殊不知正是这些承诺小事却不屑去完成的矛盾,才是爆发冲突的重要原因。 我讨厌这种打官腔式的敷衍与承诺,明明说好了时间却因为对方办事的单位是个人而逾期?这像指着鼻子趾高气扬地耻笑一样侮辱人;宁愿你当时说的不是这番话,没有说出一个期限,以及这些把人当傻子一样戏弄的承诺。 我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好?你就不应该为了彰显出你表面上的能干而故意许诺给我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不要让我为你不负责的无能付出代价,哪怕你模糊地给我说一下大致过程;能让我安心的只会是最长期限及补偿,而不是你空口无凭的预知能力和答应。 “这一次‘官方的措辞’是什么?” 家里,曾材鑫冷笑着在手机屏幕上敲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某公司由于搬离原办公地点而重新安排宿舍,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将会给员工安排出一个比较接近办公地点的地方;等待着过去一个月,却依旧没有下文。 曾材鑫,到底他只是一个小职工而已,不具财力物力;说实话,他如今的所在地距离那个偏僻的地方实在有点远,如果公司不进行分配,他甚至会考虑辞职,也无奈找工作的艰辛,加上相应部门的言之凿凿,他才一直犹豫不决地等待下来。 可惜,这并不是一种办法,正如他三翻四次地光顾该部门,得来的答复无非是外来者优先、更远的人优先,甚至责怪他多管闲事。 外来者优先的原则符合人情,但这不会是他被耽搁的原因,也不会是他被拒绝的借口,就像他同样迫切需要一个宿舍,以规避路费和漫长的车程;资金是充足的,或许办事部门间的沟通协调哪怕效率导致出现各种问题,然而他的损失不应该成为公司部门缺陷的填补。 “唉,你说呢?还不是让我们再等等,公司那部门无能的嘴脸你还不明白吗:毕竟都是老员工了,会做出安排之类;以及安排好了后他们自然会给我们打电话,奉劝我们不要着急,把精力集中在自己本分工作上云云。”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某位面临相同困境工友的对话框,仿佛透过交流软件从字里行间就能体会出同病相怜的那种不是滋味。 随着指尖顿了下,曾材鑫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夹杂着无奈与嘲讽,进而恼羞成怒,快速地在拼音九格键上敲击: “把精力集中在自己工作上?他们有说的资格吗?他们有没有把精力集中在自己工作上他们心里没有数吗? 羊毛只会生在羊身上;损失钱财的又不是他们,徒劳吃力的又不是他们,那群家伙把自己安排得称心如意后,当然这么说了,浑浑噩噩地忽悠过去,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打着掩护,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奔波劳碌,难道不都是他们没有作为的敷衍?” 记得迁移的当时,那个部门的人是怎么说的?刚好把申请表格提交上去的时候,在曾材鑫及一系列工友的再三叮嘱下,眼睛都未曾在上面掠过一下,却主动地许诺在未来某一天到公司的该部门领取宿舍,仿佛他们的能力已经贯彻成预知般荒谬。 事实是错误的估计导致出尔反尔,宛如那一刻不重视的倒映,又如最滑稽的戏剧,当曾材鑫他们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行李赶到该部门时,得到的只有“没宿舍”的闭门羹。 这就实在让人恼怒了;不过或许计划赶不上变化,再一次的许诺是“在第二天给出答复”——想来时间相隔不远,公司与附近租户商量不合也是情有可原,便成为了他们第一次离开的理由,也不自觉放纵了该部门对傲慢的诠释。 第二天却换了一副截然相反的嘴脸,仿佛在述说着蛮不讲理的无情:对不起,没有宿舍——我们有关各部门现在正在商量处理这件事,相信在十天内会得到结果,请等待消息。 于是,悻悻回去了,终于隐隐约约地察觉妥协后的错误,只可惜那时的他们依然抱着希望,以为公司的各种问题不断,正直多事之秋,这一段时间的辛苦劳碌必然会换来下一刻的舒适安逸;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当理解在不知情的猜测中颠簸,它就会被知情者放大成怂恿;当作出不恰当承诺的人品尝到违约也将不会导致任何苦果的甜头,他便趋向于认为自己的理所当然,导致变本加厉;当有人在不恰当的时候作出让步,尤其是在不负责任者面前主动替他承担后果,其必然会让人以为还留有继续让步的余地,而并非退一步海阔天空。 因此,当他们这群水深火热的工友发现大部分人已经被安排好宿舍后,俨然是十天后了,急不可待地到该部门对质宿舍分配问题,得到的回答便是关于由远及近的资助原则。 模棱两可的答复,隐藏于正直的言辞后,似乎更不会对最初任何承诺作出解释和履行,只在自顾自地互相说话打情骂俏,该办公室里只扔下一句正在处理的话,也不去顾忌他们忐忑不安的心理,气氛说不出地融洽安逸。 但,这不是已然处理了一部分人了吗?办公室的喜悦应该倒映着问题的解决。 殊不知侥幸不会成为希望,正如那一地折射着璀璨辉煌的霜,拨开后只有冰冷生硬的地面,而并非温暖舒适的光芒。 再来的到访,便又过了一个星期,这里的人才幡然醒悟存在着这么一桩事情般,甚至于在混乱的文件堆里找出相应资料也耗费了一段时间,仍然是象征着敷衍的笑容,让到场的所有人把没有必要的资料填写一遍,便是回去等待电话,许诺无论如何也会给予答复。 催促总会引起重视不是吗?即使他们再怎么不负责任,历经数次提醒,也无法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因此再度压下来了,这股理应燃起的怒火。 实际上直到这个时候,不安排宿舍的理由大体能猜到了。 其一是宿舍的处理确实要花费一点商谈的代价和精力,但相对于个人不是不可能完成;其二便是针对现居住地的判断,抑或恶意揣测——既然能准点上班,不耽误工时,说明了分配的多此一举,更况且昔日的口头承诺早已抛诸脑后成过眼云烟,一切代价都是当事人的自作多情。 对于一个月后的第五次询问,曾材鑫便自然而然地料想到结果,意思也很明显:不会给他们这群人的任何一个安排了,因为他们做出了退让。 瞪鼻子上眼的怠慢、撒谎,言过其实的吹嘘却不用承担后果,到头来只是针对无力之人的剥夺;就像明明存在着更舒适的过活方法,没有人会热衷于起早摸黑,最重要的更是每天积少成多的来回车费,那将成为一大笔开销令劳动者望而生畏! 总归要告别这个公司重新找工作了吗…… 好歹在熟悉的职场里摸爬打滚了有些年头,发展上来的没有声望也有人望;作为一个老雇员的不甘,以这种犹如屈辱般的理由荒诞辞职,曾材鑫乃至恼怒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溅弹起一声怨恨的燥烈回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酒瓶里的愁 春天的夜晚,郊外,杂草丛生的马路边,透过草叶在昏暗中晃悠开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不远处,坐落于草丛的缝隙,某小卖部灯光依旧。 “叮呤!” 空酒瓶磕在水泥地板上,宛如触碰到钢琴最高频的琴键般溅弹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小卖部外置桌椅的其中一个位置,坐在十来只或倾或立的玻璃酒瓶簇拥间,曾材鑫倒伏在桌子上,握住刚开启的又一只酒瓶呐呐自语,脸红如熟,满眼迷醉。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无所事事,差不多把小店内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后,眼看着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外面桌椅上坐着的失魂落魄的中年人是最后一位,店老板便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自然而然地跟他搭话。 “烦啊……我好烦啊……” 吐着浓重的酒气无奈呻吟,曾材鑫把一侧通红的脸蛋贴到桌面上,眼神迷离,怔怔地不知凝视着哪里。 “谁没有一点心事。 遇到烦心事又无从下手,怎么办?无可奈何,那就只能接受;倘若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气,便唯有用烈酒来冲,作为浇灭苦闷的下饭菜,无论如何也得强忍着疼痛把血泪一股脑地吞进肚子里。 想来这就是古往今来、我们常说的‘借酒消愁’了吧。” 抬手把桌子上的酒瓶赶到一边,店老板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摆到桌子上,移到他面前: “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我也不想劝你什么,毕竟人嘛,总会有这么一个愁眉苦脸的时候,关键在于能不能咬紧牙关硬撑过去,过去了便没事,也是苦尽甘来的字面意思——来,这是醒酒药,寻个合适的时间吃了吧。 我也快关门了,可不想明天打开门时看见你躺在这里,尤其这种到处都是蚊虫滋生的潮热天时,在室外过夜可不好受。” “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那些混蛋,那些恶心人的关系户,净占着位置不办实事,为了放任自己一时怠慢,获取一时的轻松一拖再拖,却不知道每个微小环节对他人的影响有多大……只要自己满足就以为万事大吉,自以为是的一群蛆虫……” 没有接过醒酒药,也不像听到了店老板的话,曾材鑫用手背不断摩挲着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喷着热气。 “好吧,听上去你对某些人的意见很大;其实也很正常,到底人与人之间只要存在接触就会发生各种矛盾,正如我们的意见不尽相同,理所当然也存在一些偷懒或拖延的家伙——是工作上的问题吗?” 没有转过身子,店老板只稍微把目光侧过来注意着他。 “工作?呵呵……” 曾材鑫举起手中的酒瓶不容分说就是一顿仰天猛灌,似乎对自己此刻处境最无助的咆哮,好一会儿才把瓶子用力搁到桌面上;伴随着一阵饱嗝的长鸣,抹掉嘴角淌下的酒水,他朝着店老板伸出了一只手指,摇了摇,与此同时半眯着眼睛: “不要跟我提工作,托那些混账家伙的福,我已经没有工作了……” “好吧,这才是你在这里喝酒的理由;刚因为某些纠纷失去工作,听上去确实糟糕透了,所以……” 店老板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嘴唇突如其来的一阵颤动,想说什么又不想说的样子,却不明所以地把目光抛往远处草丛的昏黑中;良久的沉默,他才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仿佛在这段时间里特别艰难地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你想要报复他们吗——那些你怨恨的人……” 身体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明明对眼前的醒酒药熟视无睹,此刻曾材鑫却不由自主地酒醒了一大半;似乎听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盯着店老板的脸庞: “刚才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回答他,反而耐人寻味地轻轻摇头;店老板依旧看着远处的漆黑,倒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苦笑,像在给他传达“你没有听错”的讯息,而没有再次复述的打算。 “那……我要怎么做?” 喜出望外,生怕自己有一句话听不清楚,曾材鑫迅速抓起旁边的醒酒药喝了下去,继而巴不得把眼睛撕裂地仔细看着店老板的面容。 “不要抱着太大期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哥们,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就是个死循环——报复、怨恨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如果你选择这条路,就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代价也会十分巨大和惨重。 所以在做出决定前我建议你三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店老板很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反复强调着一些预示不祥的关键词。 略一沉吟,扶着大量酒精影响下终于产生的头痛欲裂和昏昏欲睡,曾材鑫听到他这么说,也努力勉强自己去听,而没有鲁莽地做出决定: “你所说的代价指的是?为什么明知现在并非迫不得已的形势却跟我说所谓‘迫不得已’才会做出的选择?” “关于代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实在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才这么跟你说。 为什么要对你说?因为人家对我有恩,不求我感激涕零也不收我任何钱财,但求我遇到‘有缘人’时推荐给她;结合她不分善恶的性格分析,我才一直犹豫不决,毕竟我不知道这样做导致的后果——假如你选择这条路,我便把你介绍给一位老巫婆,她确实是一个能人。” 睁开眼睛,店老板把自己的顾虑徐徐道来, “不到万不得已,还能想开,你就忘了我的话,我也不想给你这种建议,给你徒添麻烦。” “原来是这样……诅咒吗?你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让人下诅咒也不可能付出太大代价,无非是一些钱财而已,倘若你是顾忌我不信这些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在做天在看,你尽管放心,我还是比较相信风水鬼神的。” 曾材鑫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不会彻底沉迷于酒精, “报复确实十分不好,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诅咒别人也不需要暴露自己,就不存在冤冤相报,加上面对剥削压迫总得有人挺身而出;如果能给那些人一些教训,我损失一些积蓄又如何?倒不如说正是时候,你就把那位老巫女介绍给我吧,我决定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影中人 要说奇怪,那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这种店铺能光明正大地开在城市的街道旁? 曾材鑫视野里,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边,一所没有招牌并与周围五光十色显得格格不入的店铺近在眼前——据店老板描述,一幢烂尾楼模样的单层房子,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间鹤立鸡群,与两边展开的商铺现代化风格截然相反。 以一大块恰好能填充进门框的黑色厚布料作为帐帘,唯一解释着这所房子功能的只有外墙歪歪扭扭地贴上的几个黑色文字,简陋得恍如小孩子大小各异而漫不经心的手工剪纸:占卜、求缘、作法、驱鬼、祈福、拜神。 给曾材鑫的印象是众目睽睽。 不融入周围环境可以说是钉子户,但这种“法师”行径营业的许可?尽管他有点迷信,对某些不可能开诚布公的事却也毫无疑问;因而那是他无法想象的,更甚于让他对未曾谋面的老巫婆能耐大致有了一个认识,油然而生起一股隐隐约约的崇敬。 “里面有人吗?” 抬步往前,掀起门帐,曾材鑫迈过了门槛。 然而,猝不及防的黑暗却在一瞬间蒙住了眼睛,门帐后骤然消失的阳光让他难以适应——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回话,自然想要转身再次掀开帐帘把光线迎进来的片刻,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动作不由自主地凝固在刹那间,终究放弃了这个想法。 须臾的缓解,才发现这个房间并非没有光,只是透不过光,他总算捕捉到了某处光线的柔和;徐徐望去,那是隐藏在黑暗中不太明亮的烛火,把整个房间布置映照得昏黑发黄: 仿佛阐述着屋子主人简陋的作风,也或许蕴含着什么样的重要意义,应该是足有一人高度、直延伸到火焰无法触及的黑暗、纹理较为华美的多盘烛台,却只用到了所有托盘的其中一个,其他甚至没有安置上蜡烛。 在周围舒展开一圈朦胧的光,一点火焰寂静地镶嵌在红蜡烛上;烛火一角,他看见了不远处正对着门前,盛托在几级台阶上的宝座。 宝座上确实坐着什么……人?不,那是人偶吗? 心里一突兀,曾材鑫确实分辨出来了;坐在宝座上的人偶,尽管夹杂着模糊的昏黑,无法看得清任何细节,但那身躯相比起人依然过于纤细精巧。 “别人介绍我来的这里,想要请你帮忙办点事情——有人吗?” 不由自主地加大音量,他迫不及待地把视线从宝座上移开,就像黑暗中正襟危坐的人偶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透过视觉触及常识的不和谐让他毛骨悚然。 可惜,有如泥牛入海,声音的渐离渐远更倒映出整个空间的安静。 或许恰逢那位老巫婆不在?他意识到房子没有门,只以门帐遮掩,即使人不在,也不可能通过关门等方法来规避不合时宜的客人。 更重要的是他自以为嗓门已足以让整个房子里的人听见——身处的地方看上去是一个大厅;涂红的地板,在烛光下辨别不清是黄是白的灰墙,除了烛台、衔接着阶梯的宝座以及宝座上的人偶,唯一的装饰便是开在宝座左右两边的对称门框。 门框亦然通过与这漆黑融为一体的帐帘遮挡。 猛然察觉,这个空间无疑过于宁静,那是外面街道上的噪音都透不进这里?明明与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只以一帘相隔,与喧闹的市中心只有一步之遥,声音硬是被拦截了下来…… 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一惊!迅速回头凝视着那块帐帘,同时挪步靠近,屏气吞声——哪怕差一点贴到门帐上,遗憾的是只要他没有掀开帐帘,就确实捕捉不到室外的任何动静! 这是……法术? 冷汗渗出了额角,曾材鑫幡然醒悟;声音会被帐帘隔离,恐怕是老巫婆某种难以猜测的手段,意味着他再怎么加大音量也于事无补;假使后面房间确实有人,他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同时,也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询问传达到帐帘后的空间。 到底这个大厅除了眼下的诡异布置便别无他物,哪怕是一张能用来商量处理事宜使用的桌子;那是说,那两个门框后,老巫婆在这个房子的可能性依旧很高。 然而,进去宝座两边的任何一个房间,都必须靠近人偶。 终于再次把视线放到莫名其妙地摆在大厅中央的人偶身上,倒吸一口凉气,集中注意力,曾材鑫紧张地缓慢前行,哪怕惊醒眼前的诡异般——直到他看清人偶面容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嘘出一口气,骤然放松,心头的巨石才完全落下。 不过是烛光下的黯淡使然,加上利用空旷大厅刻意营造出的诡异气氛,才让它显得独特而令人产生随时都要活过来的假象;走近了,目光中的人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相反,摒弃诅咒人偶一贯以来的恐怖刻画,说面前的人偶无与伦比地美丽动人也不为过。 被安置在宝座上,人偶孤独而静谧,神色弥漫着落寞,恍如孑然于她美貌的举世无双。 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怜惜之情悄然心生;凝视的须臾,曾材鑫已然沉醉于她的精致俏丽而无法自拔——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仿佛无论如何也想记住她的面容般,一步步迈上台阶。 如秋水般清澈的瞳孔,如垂柳般细长的睫毛,如晶贝般小巧的鼻子,她就坐在那里,以浓密柔美、风过静水而微泛波浪般起伏的乌黑发丝为背景,仿佛被烛火涂黄也遮掩不了她肌肤的嫩白,与穿在身上那一套华贵漆黑、褶花聚边的哥特礼裙相得益彰。 活着一样的人偶,倘若她有意识,那肯定会孤独吧,因为她的美丽令她只能孤高自赏…… “你在干什么?” 站在宝座下的台阶与人偶面对,当曾材鑫刚伸出手,指尖将要触碰到她脸蛋的一刹那,却被身后的沙哑声音硬生生地喝停了。 徒然从陶醉中清醒。 连忙收回手,转过身,透过烛火的莹薄,阶梯下的不远处,他眼前是一个皱纹埋没了五官、丑陋得让人发指的老女人,与宝座上人偶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谁? 才重新回想起他的目的: “你就是……大法师?我是受人介绍来的,我叫……” “我没有问你这些!” 撇了撇嘴,老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一套漆黑长袍下摆不耐烦的晃悠似乎诠释着她的暴跳如雷。 “对不起,我……你的这个人偶实在太漂亮了,让我忍不住想仔细看看……但我没有碰到她!” 尝试着努力为自己争辩,尽量避免激怒眼前的老女人,或者可以说对突然出现的丑陋面容心生畏惧;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而被人当场逮到,双手不自然地扭动着,曾材鑫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站在阶梯上进退维谷。 “那可真是一个遗憾。”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老女人耐人寻味地莞尔一笑,那笑容更让人毛骨悚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凄厉的战士 这……是哪里? 不知躺倒在什么地方,勉勉强强睁开眼睛,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恍如在耳边倾倒着无法挣脱的宁静,压抑着他那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模糊的光,如同嘀咕的小心翼翼般难以捉摸,无法揣测畏惧着什么东西而一直在窃窃私语,又如深陷黑暗铸造的泥淖,藏匿在最遥远深沉的夜空;雾里看花,难以说明。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要伸出手去捉住那缥缈的光?不,不对,光芒怎么样都好,他不在乎,因为从中并没有倒映出他的渴望——所以他渴望的是什么?莫名其妙,仿佛一直以来理应如此的困惑,他对这本应令人恐惧的处境只剩波澜不惊。 沿着常识的诱导,安静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循序渐进:睁开眼睛之前是双目紧闭,那合上眼睛,坠入这黑暗前的那一刻——他是谁?他在哪里?干什么?试探着仔细从脑海中探寻辉映,可惜却彷如泡沫破碎后断裂的幻影,一切早已荡然无存,飘散成空。 没有结果,他只能回到现实寻求线索。 恍惚中他明明刚给身体四肢下了蓄力的命令,这个命令便瞬息间遗失在传达的过程,那是他想坐起来,却意外地力不从心;不至于感受到被束缚着的痛楚,透彻心扉的唯有油然而生的无可奈何,反应后的身不由己、无动于衷。 在他的思维里,他还应该是一个人,毕竟倒映着他意识的感官知觉无比清晰;如果无法操纵身体,那说明着什么?要么脊柱被麻木得失去知觉,要么…… 就像……失去了肢体那股空虚与落寞…… 不想承认,更不敢继续想象,导致他必须得到确认;然而即使竭尽全力抬起头也无法看到身体,纠缠着黑暗的泼墨让他视线迷离徜仿,焦躁不安。 “你醒了吗?” 低沉而沙哑,声音如砂纸摩擦着耳膜般令人生痛,更屠戮了关怀语句后理应存在的友善而呈显出不怀好意、居心叵测,仅由毛骨悚然的笑声中若隐若现地透露出丝丝熟悉;黑暗留白的空隙,他只捕捉到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你是……” 与人影如出一辙的机械,生硬地呐读着每一个字,通过身体振幅间唯一穿透黑暗的粗糙摩挲,他发现喉结的滚动出乎意料地吃力,仿佛嘴唇也在不断颤抖咬合着难以抑制;除了吐出心底最简洁的疑惑,对于自己的口齿不清他根本无法阻止。 “这不会是一个问题,亲爱的勇士;就像你总会忘却此刻的情景,就像你早已察觉却不愿意承认的那种面不改色,就像这黑暗中的余光荡漾着转瞬即逝的那一抹安宁。” 她伸出了手,似若阐述着温和地在他的脑袋上抚摸, “你做出了选择——而我,不过是作为实现你愿望的那个人而已。 好了,继续手术吧……” 什么……手术?在这之前……自己进行着手术吗?也就解释了麻木的意义,到底进行手术需要相应的麻醉;这种想法总算让他松出一口气,然而问题的接踵而来却让他猝不及防地毛骨悚然:假如躺在手术室里,为什么眼前会一片黑暗?而且这番话……会是操刀医生说出来的? 当失去了救死扶伤的环境定义,“手术”这个词无疑会使人胆战心惊,尤其无法看出什么手术需要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单独完成。 “嗞啦!” 正如诠释着接下来发生的事,灯光间或闪烁,撕裂开黑暗,抛落满眼眶的煞白。 瞳孔急剧收缩的刹那间,他确实看到了扯着后颈皮肉如拎猫般结结实实地钉在墙上的人体——牙齿无不被替换成参差不齐地流露出嘴角、甚至无法咬合的锋利锯齿;胸口上缝合线的血腥印痕如同百足虫般接驳成缝,其中凹陷的胸口更述说着剜去心脏的触目惊心! 视野里只有男性,毫无动静,也看不出是否失去生息。 纵然再麻木的身体表现亦无法掩饰极度恐惧下的哆嗦,嘶哑的呐喊下,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战栗着却依旧无法回想起任何事,除了遵循最原始的恐惧,迫不及待地求饶,也没有闲暇顾及那些不能引导他脱离困境的感情理性: “不……不要……求求你……” 又一次闪烁,一位面容可怖的老妇人挡在了他面前,吸纳了他的所有视线——像是与脸上的皱纹融为一体,正俯视着他讪笑盈盈,露出笑容后的阴险气息…… “给人下降头多少钱?” 一晃神,曾材鑫捏了捏拳头,盯着八仙桌对面无比丑陋的老妇人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经由老人引导,步入其中一个帐帘后,也就是现在曾材鑫所处的地方。 与大厅不约而同地彰显着相仿的黑暗,唯一差异在于那狭小的压抑,房间几乎要浓缩成一个黑盒子;似乎对黑色的简陋情有独钟,沿着老妇人缓慢的步伐,他在这里看到的物品除了一张八仙桌、放置于八仙桌上的红蜡烛,便是四面空荡荡的墙壁别无他物。 布置确实诡异得让人发指,但联想到她的身份便可想而知,令曾材鑫释然—— 仿佛一缕阳光都会使眼前的老妇人勃然大怒,看得出她并不对失去的光芒怀有感情,以恰如其分的古怪言行甚至生活条件来衬托出她作为“老巫婆”的角色。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紧不慢,老巫婆的笑容后保持着浑厚沙哑的平静。 曾材鑫紧皱眉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这些昏暗确实让他沉闷,甚至漫不经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接受这桩买卖?” 然而,没有回答他,老妇人只是笑而不语。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难免会让人猜度言语间的意图,以为说明着某种启示——在空气中凝滞的良久沉默后,若有所思,曾材鑫再次试探性地开口: “我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在他人身上祈求着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是愚蠢’,就像他们没有那个智慧来满足你的期待,这只是相对于被寻求答案者的智慧而言,他们的狭小脑袋限制了他们的回答,把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视为愚蠢,所以他们才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但,我跟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假如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确切地给予你答案。” 老妇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明明这间黑黢黢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她却依然煞有其事地扭动着臃肿的身子,把皱巴巴的嘴脸挤到桌子上,曾材鑫的面前,甚至让他情不自禁地后倾: “你想自己亲手报复他们!你想成为凄厉的战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失心人 碎星浮沉,月如钩,天空就像倾倒在酒杯里的白兰地般徜徉出泡沫的稀朗、倒映着透明的迷醉;间或把黑暗支离成点点滴滴的灰烬,展开翅膀扑扇着飘摇纷飞,那是绰绰树影以夜幕为画纸描绘出的扑朔迷离。 烂尾楼里踩出锈迹斑斑的回音,紧随着音源刹那间斩落钢筋而露出的光滑切口,以及藕断丝连般溅射着点点使人心神一凛的白线,仿佛激奏前的婉转低回,暴雨前的静风恬水;甚至透过光芒撕裂的幻影,朦胧不清的沉默里,由远而近的每一根混凝支柱都在扶摇错位。 “轰隆!” 风驰电掣地跳出窗框顷刻,茶树身后,随着楼层的支柱全部被砍碎,烂尾楼猝然坍塌。 如断线的纸鸢般破开风尘摔落在地,几乎在泥土上砸出深坑,即使不是水泥地面也跌得够呛,唯一的庆幸是没有失去行动力或者摔死——无论他身体的恢复能力惊人,加上所在楼层的低矮,只可惜都没有对疼痛的削弱立竿见影,茶树依旧挣扎着久久不能爬起。 双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咳嗽,瞳孔收缩的一刹那,茶树看见了眼下徒然出现的双腿。 骤然抓起一把泥土抬手,黑焰在电光火石间升腾,茶树已经投影出一把弥漫开幽暗的长刀;气浪激荡开一圈飞灰,他堪堪接住了迎面劈落的来自另一把长刀寒光闪烁的凛冽! 除却色彩的飘零,形状一模一样的两把刀在相互厮磨咬合着,无论那一方都不愿意放松,甚至还在不断加力——显而易见地呈现出力量抗衡间的颤栗;咬紧牙关,继而把另一只手按在刀背后,逐渐将膝盖扣在地上竭尽全力抵御,须臾的留神,茶树确实看到了绷带下触目惊心的通红眼睛。 黑焰能消灭“异常”,消灭物质;因此倘若有无法被黑焰吞噬的存在,那便是其不具有这些性质——长刀的特点呈现得淋漓尽致,先不说使用者的怪异,如他所见,那把武器确实无法被黑焰摧毁;所以,那究竟是什么? 持有这种力量的对象,如果从歌莉娅话里得到的信息没有错,他确实应该是一种“异常”——那一个残杀了廖升科的“异常”此刻却主动寻找到自己是茶树没有想到的;但这种“异常”持有的不可预测性,那本身便是构筑于法则之上的不合理,就像连歌莉娅也会失去他的踪迹,无法观察到他的所在地…… 她真的无法观察到他吗?或者只是因为性质发生了某种转变而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无法想象存在着什么东西就连那个能使时间停止的灵异人偶也无法看见,除了她自己…… 茶树一直抱有这种想法,仿佛他也开始具备人偶的木讷般能更容易地揣测到某种没有必要、没有约定、没有询问便一言不发、呆头呆脑的心思,或者是她的思想无法推测的同时也容易察觉,与她性格上的沉默相得益彰的合理: “不止是‘异常’,他究竟是什么?这把武器又是什么?歌莉娅,我希望你能够说明!不,难道你真的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打算做、什么也不想说吗?” 茶树的力气是恒久的,但那不代表没有上限,只彰显着上限的无限持续性——意思是他这幅身体的力气比起生物体的潜力实质上被赋予了限制,仿佛用可能性换取了持续能力,获得了优点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暴露出缺点,并不与思维直接联系在一起却由制造者一早决定。 因而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可能爆发出超越这个限制的身体力气。 因而只要眼前的对抗者力气超出这个上限,茶树便无力抗衡,无可奈何——唯恐如同那些钢筋水泥般无法动弹地迎合着细碎的丝线被劈成两截,身体偏侧的一瞬间狼狈翻滚,擦着发梢滑落的银白猛然划破冷风狠狠地挥在土地上击起扑面的灰尘! “凄厉的战士。” 清幽、冷漠,犹如事不关己地发生在眨眼间,但好歹她作出了回答, “武器,是灵魂残渣。” 灵魂残渣,契约的解释:不属于“异常”,也不属于物质,而是人类灵魂被抽取压缩后成型的那一部分;因为在平时依旧保持着人类身份,没有任何成为“异常”的关联性所以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而不产生任何“异常”性质;这无疑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隐藏。 与此同时,这种隐藏也无比残忍;当达到某些条件时,抽取灵魂,让失去灵魂的过程成为“异常”本身,驱使着人类躯壳——那是被完全扭曲变形后的残尸败蜕张牙舞爪、行尸走肉,保持着最原始欲望的才应该是真正的“异常”。 被暴行彻底改变了存在的人类吗…… 硬生生地止住双腿,岔开成最平稳的角度,撑在地面上滑行出一大段距离,给泥土擦出两行狭长的印迹;片刻的位移后,茶树才拖着尘埃,甚至用指节抵着地面,使自己在往某个方向脱身而出的惯性中完全停下。 星光投下了沮丧,淡薄云烟与月色交缠后重现光芒那一刻,茶树已然埋下面容,把双眼隐藏在发梢后。 杀死的方法?前面的百般无奈毫无疑问只是针对无法被破坏的武器引申出来的疑惑和不安,以为这具躯体也具备着坚不可摧的不可思议,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难道除了杀死他,没有任何拯救的方法了吗?我的意思是,就算他成为‘异常’,至少还在某些时候保持着人类的属性、那个能够融合到身体里使他回归世界的人的灵魂,只要阻止他发生这种改变、制止灵魂的抽取……” 黑色的长刀在重新聚合成型;透过流淌着凛风的刀刃,红光在奔跑间拉出的直线,那个一身漆黑更缠着绷带的朝着自己迅速冲刺的诡异身影,茶树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的暴厉恣睢。 “他,做出了选择。” 依然是美丽而空洞的清音,却永远那么冷酷无情。 徒然瞪大眼睛,在迅雷不及的刹那间拉弓搭箭,茶树松开了弦,迎着那流离开通红的眉心间射出了急剧收缩的一点黑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仅剩的两人 夜晚,医院某独立病房。 “感觉怎么样了?” 左手戴着藉以掩饰的白手套,一位身着制服的女警官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董邢俊苦笑着摇摇头,把输液管挽到一边: “不好受;我总算能体会到你的感觉了,早知道那时应该多来探望一下你,好歹听听你的埋怨诉苦,不然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大吐苦水了——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榜样。” “我应该说庆幸你没有看到我那时狼狈不堪、近乎疯狂的模样?算了吧,在现场坚持的倔强你我都明白是思维尚且清晰,以及她的破坏力迅速得超越了神经反应,痛觉还没完全传达而已,手术醒来后的崩溃也就理所当然。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 仿佛回想起那一刻的痛苦般拉下眼睑,伸出右手,赵洁琳稍微触碰了一下香石竹的花瓣, “我先为接下来的话感到抱歉,可能对于你的感受会雪上加霜,但你知道这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我们眼下必然面对的事实: 出于个人,我实在没有来探望你的意思——好吧,这很打击人,我的意思是就算来探望也不会选择形势危急的现在;只不过离开小组有段时间,很多情况无法把握的前提下,我不得不来请教你,或者说能请教的也只剩你……” 赵洁琳,小组成员之一,当初因为被莫蕾把一条手臂炸裂成血沫碎块而不得不到医院接受治疗,直到这一刻才回归小组。 “对不起,我把事情都搞砸了。” 低下头,片刻的沉默,董邢俊终究把视线移开,不是滋味地看着房间一角, “洁琳……仅剩的我们甚至无法构成一个小组,还要继续探讨下去吗?作为那一群被聚集在一起的人,我们只是手无寸铁的人类——说实话,我犹豫了,甚至想就这样尘封我的记忆;宁愿一无所知,最后只作为一个未曾参与过一切,忘怀了所有的普通人解散整个小组…… 而不是剩下两个人……你一个人也要继续追逐下去…… 战争不可怕,因为那是可以预知的死亡,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应该明白我们所面对异状的危险性,仅凭我们这个小组已经无能为力,哪怕再简单的任务也无法完成;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再这样下去只会导致更多的无谓牺牲。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就算违背命令也必须停止,那是我们不应该触及的领域;已经不是为保护公民了,而是探索‘异常’,我实在想确定接下来把一切进行下去的理由。” 缓慢闭上眼睛,睫毛轻微的抖动间睁开,赵洁琳侃然正色: “你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吗?董警官,谢谢你告知我你的想法;但想法终究是想法,并非一切行为都需要确切明了的理由,至少我无法给予你那个理由。 所以到此为止,由现在开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 是的,就像那个时候的我……就像你从小组成员的牺牲、自己的重伤中感受到不甘心的愤恨,你没有参与过这些事件而对事件的过程心急如焚,更容易揣测出你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导致你无论如何也想要投入到事件当中奋不顾身。 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也无法令你回头,只会使你一再坚定自己亲眼见识、亲手把握事件的想法,殊不知除了我的每位小组成员都是万里挑一……” 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把一切想通后,董邢俊迎上了她的正襟危坐: “假如有一天你改变了想法可以跟我说,否则我实在不知在什么时候脱身,也许永远也无法脱身;同时我也不希望最后听闻你的身陨,哪怕我在你之前殒身——开始吧。” “我会将从文件和记录上了解到的整体事件大致经过描述给你,然后由你标记那些与描述有所出入的地方,我也不制止你的感想。” 顿了一下,赵洁琳徐徐道来: “从我被重伤开始,因为某个原因,小组里出现的第一个牺牲者是长官。 没有达成莫蕾提出的条件而被同样方式重创,只可惜这一次她没有手下留情,就像长官选择了针锋相对——得知提出的要求是公开‘异常’后决定杀死莫蕾;问询那一刻也是‘莫里斯’这个称呼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时刻。” “‘魔女’,当时没有人发现她的危险性是最大的失误。” 董邢俊似乎在呐呐自语,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仅剩的一只拳头。 看了看他,赵洁琳继续往下说: “这段时间,长官牺牲后爆发了一场恐怖事件。 你作为追踪茶树的负责人,当时也处于爆发事件的中心地带,据文档描述你遇见了茶树,并与他同行了一段时间,期间因为茶树承认他是导致莫蕾成为‘异常’的罪魁祸首,也恰好在茶树消失的同时恐怖事件不了了之,进而认定他是‘异常’的源头。 无法寻找到被指派任务的周觅情况下,你选择清除王星的所有罪行,重新启用他成为小组成员。” 董邢俊咬住嘴唇,拳头并未放松: “非常时刻的非常选择,然而我的判断还是出了错。” “记录的决策是针对茶树的全境通缉;对于莫蕾则是申请证人保护。” 她有些生硬地抬起戴着手套的左手移放到大腿上,与右手握在一起;凸显出不自然却让她自己也眉头紧皱,最终在机械的挪动间把左臂放下。 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不满,加上自己的懊恼使然,董邢俊的语气越加急促,似乎伤痛在迫使他就范般: “我太彷徨了,也有点气急败坏,头脑不清醒……这些天我已经撤销了通缉令。” “小组里的第二个牺牲者是周觅。 在警局大厅里,据描述周觅已经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可他依然凭借毅力告诉了你们他的遭遇以及任务内容,那是他在执行指派任务的过程中意外寻找到茶树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一位一模一样的少年。 这是‘莫里斯’这个名字第二次在所有人眼前出现。” “我不应该漠视这个信息……” 脸色苍白,董邢俊的身体开始颤抖,甚至带起输液管的轻微晃动。 “紧随而至的是又一次局部混乱,小组里的第三个牺牲者是王星。 因为你的报告还没有上交,所以有关你当时的情况还不清晰;但王星的枯骨在休息亭被发现则是确凿无疑,还有莫蕾的尸体。” 赵洁琳轻咳了一声,似乎在对她的态度作出诠释, “我希望你能补充完在你身上发生的事。” “我……被卷入了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什么,那个空间里,我确实看到了莫里斯——还没来得及报告的是茶树以及那具拥有奇怪力量的人偶,他们杀死了莫里斯;就像我所看见的莫里斯是以王蜂的形象出现,以及我许诺给王星的条件,恐怕他追寻着王蜂的下落…… 我想那个女孩也像莫蕾一样被操纵了,最终由莫里斯把王星杀死……” 松开的拳头里浸满汗水,董邢俊看向赵洁琳的眼神格外复杂, “事件已然完结了,在茶树杀死莫里斯那一刻;我才觉得应该把一切交付给他,才得出我们的介入只会徒添受害者的结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矛头 “我明白了。 姑且不对你的陈述表示任何疑问,但我不得不去否定你的结论——你我都知道,刻意掩饰到底是自我安慰,事件不会完结,也从来没有完结的迹象。” 赵洁琳离开了座位,再一次伸出的却是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格外僵硬地抵在香石竹的花叶上;终究无法执行更为细微的操作,努力尝试着去触碰还是在不恰当的力道下摘落了一片花瓣,这令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不速之客,最近来探望你的人中,我想应该有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人,他是谁?” 心里一紧,不置可否,董邢俊盯着她的脸庞,唯恐发现一丝不对劲的神色。 然而,收回了手,她看了看他,显然并没有那么急不可待: “警务系统存在被内部入侵的痕迹。 被翻阅过的资料无不是关于这个小组的行动报告,还有异常事态的反映,包括登记在案的于王星死亡现场搜寻到的大量闻香瓶;而当我浏览到这些痕迹的时候,闻香瓶的失窃报告已经提交上来了。 这不会是偶然,同样你是这个部门唯二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知情者,如果那个人有什么疑问,他只会来找你,借着警务人员同事的身份便利——来访记录中我已经查到了这么一个人,同时也从当时警局发生失窃案的在场人员、离开人员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希望你没有向他透露某些关键信息,也正是我需要知道的这些信息。” “我、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些收缴回来的闻香瓶,到底是什么东西?” 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董邢俊的声音有些变调,就像他的脸色愈加苍白,嘴唇恍如抹上了一层厚石灰;他俨然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去确定那些物品的危险性。 意料之内,赵洁琳的阐述正如他所想,更甚于情况糟糕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倒是她从容不迫的语气让他始料未及: “使人看见不可能出现的存在,导致区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调查属实,那便是近来这次暴乱事件的罪魁祸首——闻香瓶的功能却不限于此,更令以肉体触碰到玻璃瓶的研究人员不幸昏迷。 物品药品的可能性不大,尤其取样研究得出的结果目前依然停留于‘普通的香粉颗粒’;至于‘异常’产物,我对此保留余地。” “我很抱歉……可能我需要水,能给我盛一下吗?” 目前为止的询问,加上情绪波动的身体反应,即使董邢俊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让自己的意识清晰,然而伤痛还是令他逐渐虚弱,那甚至制止不了他嘴唇的哆嗦。 “当然没问题,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叫医生吗?” 斟了一杯水,赵洁琳连忙递到他手里,不无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关怀;才反应过来勉为其难的可能性,一些问话对于现在的董邢俊而言无疑还是太刻薄了,身体的不适往往是心理状态的反映,黯然销魂也容易使伤病恶化: “要不到此为止?看上去你更需要休息,不得不说我也体会过你这种感受,起码知道你差不多到极限了;况且现在这些事态虽然不容乐观但也并非那么危急,按部就班便好——我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再来。”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叫医生,而且喝过水后我感觉好多了。” 在杯子里的水平面落下大半而持续动荡的那一刻,舔了舔嘴唇,董邢俊终于吞下一口气,进而勉强露出笑容后的苦涩,以仅剩的一只手抓住杯把,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正如刚才你同样说出‘并不危急’这种话;那些闻香瓶不是很危险吗?除非你把他捉拿归案了,可结合你刚才的所说,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异常’,因此我们也无法不以‘证据’的有无来论处普通人;你应该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从董邢俊手中接过杯子,她帮忙放回到床头柜上;略一沉吟,她才再次缓缓开口: “但不得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没有逮捕他的理由,所以他不需要逃避,却恰好造就了我们对嫌疑人的密切注视——倘若有闻香瓶的消息,我想他会给予我们提示,而且……” 而且他的目的恐怕并非闻香瓶,那或许意味着更多,尤其是在闻香瓶的出现前对小组的隐秘调查已然开始,特别是截获闻香瓶后他也没有消失的意思;没有弄明白以前,赵洁琳终究没有说出来。 董邢俊若有所思: “你是说,在闻香瓶失窃的那个时候,他具有不在场证明……那你怀疑他的理由是?” “跟‘异常’如出一辙的巧合,他总会出现在我的视线、你的面前——与他进行过交谈的你无疑比我更清楚,一如他知道太多由这个小组以外不应该知道的事。” 顿了顿,看着董邢俊的脸色有所恢复,她才继续往下说: “根据背景调查,他的家庭很平凡,直到调来这个城市他的身份依旧是一个普通巡警,没有任何违法记录,也没有任何不良档案;相反,保持着记录干净的情况下,他太出色了,出色得不可思议,优秀记录更使他的档案锦上添花。 接连几页的表彰甚至令人无法想象他会一如既往地待在那个岗位上,升职应该是肯定他表现的最好奖赏,或者他的能力足以让他换到另一些更能帮助人的位置,然而他都拒绝了——如果在最普通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这无疑值得肯定。 矛盾之处在于,他没有选择始终坚持在平凡岗位上周而复始,却选择出现在你面前。 多方面观察后,他的行为举止显然并没有想象中自律和干净;我是说,记录之外细小的不良习惯,相对于他所做的好事不足为道,从而令人不去在意——微小的不协调每次都发生在一些不甚讨喜的场合,仿佛事件的前兆般难免让人遐想连篇。” 恍然大悟,董邢俊接过了赵洁琳的话茬: “他不认识我,也没有来探望我的理由,但去探望一个严重受伤的警官,为此而翘班得到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一顿斥责警示;加上本来就漂亮的功绩,以及言语间的人情世故,最重要是职位的无足轻重,获取理解也就理所当然,到头来不会处分也不会被登记在册。 假如职位再高,抛弃了职责而选择探望就会引起上级重视,再恰当的理由也避免不了登记处分!更甚于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因为无关紧要而被遗忘,就像他屡次以不熟悉为借口在不恰当的时间点走进公安局;就像他出现在你的面前,毋庸置疑他提起了某些为获取你信任的‘关键信息’;就像在发现闻香瓶失窃的那一刻他就在现场,并在封闭式的搜查前取得允许安然离开,甚至恰好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偶的宝匣 夜晚,某热火朝天的大排档。 “你好,先生,请问几位?” 瞥见有人在热闹的餐桌间穿行,似乎在找座位的样子,也恰好给自己身前这一桌客人点完菜,服务员把点菜单夹到一边,急急忙忙地堆满笑容迎上前。 肉香四溢,酒醇扑鼻,甚至能从大老远的地方就能闻到那让人心往神驰、垂涎欲滴的热雾熏风;一路闻嗅而来,便是在夜晚的食肆间独占鳌头的大排档——透过热锅舀火的轰鸣,觥筹交错的叫嚷声,其熏染了空气的热浪旋绕着奔散不可谓不香飘十里,仿佛昙花般于夜晚奔放成渗人心脾的芳菲。 “两位。 不用麻烦了,那边的座位就可以。” 茶树所指,那是一个靠近角落看上去比较僻静的位置。 或许恰好躲进绿化草丛,缺乏了一股热闹氛围,也并没有体现出人们特意到街边大排档吃宵夜图个畅快开怀而气氛热烈的原因,所以即便在客满为患而不得不选择等待的时候,这围桌子依旧无法进入人们眼帘、无人问津,哪怕成为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 不是实在没有地方,显然店家也不想摆在那里,更不巴望有人选择这围桌子——服务员眉头轻挑,不仅仅对眼前少年的选择感到怪异,在看到他用臂膀兜住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后,他更是诧异不已;主要还是他并没见过什么人会带着一具人偶来大排档吃饭,这是第一次。 莫非这少年所说的两位,还包括了人偶?服务员情不自禁地侧身躲开少年向后张望,他确实没发现跟在少年身后的其他人。 “你好?” 紧随服务员的视线看了看身后,在什么也没发现的情况下,茶树把目光返回到他脸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服务员连连赔着笑脸: “抱歉抱歉,走神了,这边请——两位的话,你是约女朋友来吃饭吧,这精致的人偶我想无论是谁收到都会高兴的,真是一份别致的礼物。” 只微微颔首,不置可否,更多是不想向普通人解释,令他自己能藉由想象补充得出结论无疑最好;茶树便径直走到桌子边,顾不上服务员神色的变化,稍微理好她的长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歌莉娅放到椅子上。 才反应过来服务员依旧站在旁边,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提醒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菜单在这里。” 从文件夹板中抽出一张塑料片扔到桌子上,服务员匆匆忙忙转过身,恍如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而不愿再逗留,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小声嘀咕半跑着快速离去: “真是一个怪人……” 奇怪吗?的确很奇怪…… 在歌莉娅对面,茶树拉开了椅子: “我不太明白,你总是选择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呈现——确实,我的建议是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偶便不会引起人们恐慌,或者被莫名其妙的警察盯上;但终究会吸引注意,可能你从来没有在意,事实便是你的这个人偶形象本身就太惹人注目…… 闲暇时的追忆,我到这里的原因更多是想重温一下往昔身处的社会、以前相识的日常、还有那种熟悉期待的感觉而已……好让自己不会变得麻木,最终不会趋近你…… 然而,作为截然不同存在的你明明在大部分时候都保持隐形,每每这一刻却成为了我熟悉感受里唯一一个突兀点——请告知我此刻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你,不会打理头发。” 膝盖弯曲使圆头小皮鞋踩在椅子上,歌莉娅站了起来,好让她的小身板没有再压住那过膝的长发;把乌黑浓密的头发撩开到一边,恍惚间发丝飘逸萌发的美丽动人、加上那姣好脸庞让她看上去宛如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降临天使。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十分爱惜她的长发?他应该学会给她打理头发?还是只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实际上都不明显,正如歌莉娅的语句未曾流露过情绪,只是不带说明的陈述便不能使他读懂里面的含义。 那个不曾有过改变的淡漠神色依旧,看不出是否生气;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同样从中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唯一让人以为她在生气的,那是她并没有对茶树疑问作出解答却自顾自地把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 “呃,对不起,我确实没给女士……人偶打理过头发,只是看着有点乱就不自觉理了下……” 耸了耸肩,以防万一,茶树还是道歉了;倒是过后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就像他确实读过“头发对女人的重要意义”等等八卦文章杂志,但无论在他的意识还是瞳孔里:她只是一个人偶不是吗? “我,珍惜现在。” 不知是回答还是陈述,或许不过在说话;话语后的歌莉娅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恬静、那么安宁。 珍惜现在的美好,无论是发丝还是这熟悉的热闹;只要他心中存在过美好的场景,她就在那里,她就会出现,她就去注视、珍惜,所以他每每重复记忆的情景她都会出现——这听在茶树的耳里确实难以理解,更甚于天荒夜谈,稍微有点莫名其妙的变质。 所以这些都是自己的感觉,就像歌莉娅在珍惜他的感觉,这难道不奇怪吗?所以说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而言,她的“珍惜”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反而更不明白了……这些都是我的感受,由你来珍惜我的感觉?这个说法太怪异了,导致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仿佛我的感觉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那会令你——开心吗?” 紧紧地盯着她,哪怕遗漏了丝毫一闪而过的表情信息;尽管茶树不敢肯定,甚至极力否定她具有感情,但如果这是一个推论,他只能这么想,也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他需要确认。 没有着急回答他,这一次歌莉娅也没有说话,却是沉默地瞟觑到一边,领着他的视线,集中到绿化草丛那一边的两围桌子上。 视野里,一围桌子是双人桌,坐着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另一围桌子则是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喧哗,一起互相吹酒瓶,毫不顾忌形象地大肆吃喝的青年汉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酗酒事件 “嘘嘘!” 嬉笑打闹失去了制约,便变质成肤浅恶俗的戏弄嘲讽——显而易见青年汉子们无不喝得酩酊大醉;不留神的间隙,随着其中一个人颇有玩味地朝双人桌的女孩吹起口哨,冲天的酒气里口哨声此起彼伏,那仿佛在一瞬间成为他们争先恐后取乐的噱头。 没有人会乐意与这些头脑不清醒的人较真,就像那浑身恶臭下,行为的不计后果,因此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置若罔闻、敬而远之。 抱着这个想法无动于衷,仿佛那些无礼的口哨声从来就没有令他在意,男孩提起筷子,把食物夹进碗里的片刻只朝对面的女孩歉意地笑了笑,以表达自己的无可奈何。 看着那群轻佻的醉酒青年眉头紧锁,每一声口哨似乎都会给她的脸色抹黑般徒添难受,女孩尚且依旧在忍耐,紧紧地盯着男孩怀有期待,也不知巴望着他的什么反应;显然男孩笑容后的难堪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最终成为了导火索——她终于重重拍下筷子,瞬间爆发: “所以,就这样?” “怎么了?” 紧随猝不及防的抖动,筷子落到木头桌面上击起清脆的响声;男孩一脸诧异地看着女孩,来不及捡起,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调戏的口哨声从来不懂得适可而止,即使女孩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与含情脉脉的抛媚眼异曲同工,就像调戏对象每一个反应都会默认成好事,那些酗酒的青年反而吹得更欢快了。 双手环抱到胸前,目光定格在男孩身上,女孩的口气并不友善: “怎么了?你觉得怎么了? 你还是男人吗?人家这么对你女朋友,瞪鼻子上眼地调戏,你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是不是我被人家拐走糟蹋了你也这样冷眼旁观、漠不关心?我真的看错你了;你确实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什么‘爱’都是嘴上说的响亮,却连挺身而出保护所爱的人也不敢。” “我只是……不想惹事……你知道,他们喝醉了,没必要跟这些人较真……” 看看那群青年,又看看女孩,男孩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呵呵,不想惹事,所以我被怎样欺负也没所谓?袖手旁观就是你的‘不想惹事’,贪生怕死就是你的‘不想惹事’,别人当着你面侮辱你女朋友却像鹌鹑般缩在一边就是你的‘不想惹事’;是不是要别人把拳头塞进你嘴里的时候,出于你的‘不想惹事’,我还得义不容辞地保护你? 你就是一个混蛋。 对的呢,反正不是你的事,你就是怕事,试问这个世界谁不怕事?侮辱的又不是你,被调戏又不会死,人家喝醉酒就是最大的,你能怎么办?缩着呗,何况只是女朋友而已,凭借你的油腔滑舌到处都是。” 气不打一处来,宛如看在眼里的不争气,女孩学着他那样十分随意地摊了摊手,进而继续环抱双臂,言语间的讥讽毫不留情。 短暂的沉默后,随着旁边的口哨声愈演愈烈,男孩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不定: “那你想我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你作为一个男人连点主见也没有吗?还要问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你的保姆或者幼儿园教师,还得教你待人接物什么的——如果你实在想得到我的建议:那分手吧。” 一拍餐桌,推开椅子,女孩愤愤然地站了起来,挽过挎包就要离开。 身体一个激灵,尽管没有说什么,也来不及再说什么,男孩仅迅速地做出了反应:离开椅子,绕过餐桌就要去抓住她的手,伸出手的一刹那却抓空了…… 显而易见,气愤难平,女孩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转身恰好躲开男孩的挽留,在青年男子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中竟然缓步到他们的围桌边: “你们就是一群社会的渣滓与败类,跟那些垃圾上飞舞的苍蝇毫无区别;以为自己会吹口哨就很厉害?不,那只会彰显你们这群混蛋的恶心;你们的伎俩太差劲了,与发情的猩猩别无二致,所以你们不会得到任何一个女孩的青睐,除非那是婊子和妓女。” 接下来更是毫不忌讳地破口大骂,指尖在那些青年的鼻尖前一一掠过,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里,女孩就没有害怕,大有以寡敌众、舌战群儒的气势,在闻讯投来视线的围观群众惊愕中把那群青年汉子骂得一愣一愣、鼓着通红的脸庞目瞪口呆。 在男孩一大步跨上去拦到她身前那一刻,仿佛青年汉子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借着酒劲无不离开座位——或挽起衣袖赤手空拳,或骂骂咧咧把椅子举过头顶,甚至有的红着眼睛开始叫嚣着碎掉酒瓶便要往他身上甩去! 眼看着即将展开的血腥,绿化草丛后,身体前倾将要拔腿制止的刹那间,茶树猛然发现,人们的动作在逐渐凝滞,最终完全冻结,伴随着声音戛然而止,恍如时间再一次被停止。 眼角的余光,歌莉娅确实抬手了,使掌心对准了绿化草丛那一边的人群。 话到嘴边还没问出口的须臾,倒映在茶树的瞳孔里,人群开始重新恢复动作,然而他们的行为神态都出乎意料地怪异,更甚于在契合着不断加速——上前的人在后退,碎裂的酒瓶开始恢复原状,人们的表情从惊心动魄到享用夜色里大排档宵夜的愉悦安宁…… 从女孩指着一个个青年壮汉的鼻子咒骂开始,进而男孩想要挽留女孩却失之交臂,最后青年汉子鼓起腮帮子吹口哨时,男孩与女孩在桌子上对话;一幕幕景象在眼前倒退,令茶树目不暇接,瞠目结舌! 歌莉娅使时间倒退了? 温热的空气摩挲着皮肤,喧闹的声音唤醒了思绪,回过神一瞬间,时间已经重新开始流逝,熟悉的情景再次展开,那是发生在前面的事——女孩对着男孩冷嘲热讽。 先不说怎么做到这一切,但……为什么要把时间倒退到这个时候? 正如歌莉娅在先前确实提示了他,茶树意识到恐怕答案就埋藏在这些矛盾的情景里,唯有仔细观察着;过多的询问在此时此刻恐怕毫无意义,而且既然他知道了接下来的悲剧,他需要在征兆的发生前进行阻止。 然而,在茶树诧异的目光中,这一次,男孩却牢牢地牵住了女孩的手,在她转身前往青年汉子们的餐桌前就把她挽留住了! “你要干什么……” 怒气冲冲地想要甩掉他手的眨眼间,话没说完,女孩却被男孩霸道地拉扯到胸怀中紧紧抱住。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味,眼睑稍微下拉,男孩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寒芒: “对不起,但,我知道怎么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瞳孔里的世界 “你,感觉怎么样?” 细长睫毛下,透过瞳孔里的晶莹,光芒闪烁着迷离;朱唇轻启,歌莉娅的话仿佛窃窃私语般细碎而不经意,却恍如在耳边呢喃吐气般清晰。 “我不愿意看到这些。” 百味杂陈,茶树转过头去看她——那悄然无声地被火光映得通红的人偶脸庞。 绿化草丛那一边,鲜红泼地,火光烛天;血色弥漫,腥噪洋溢。 火焰的爆裂声在驱赶着众人,更引燃了燥热天气,使大排档顿时变成了一片磅礴的火海——人们无不在逃、在叫、在骂;混乱中的悲鸣,最终打翻了餐桌,敲碎了酒瓶,捣乱了安宁,更甚于把夜晚食肆的美好氛围践踏得支零破碎、渺无踪影,又像陷入噩梦最惨烈的悲天跄地般无法苏醒,更怂恿着火舌肆意吞噬。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纷争。 在茶树完全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那一刻,青年汉子们无不倒在地面上、火焰包裹的最中央,鲜血淋漓。 有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有捂着伤口痛苦地挣扎的,还有的遍体鳞伤地躺到一边苟延残喘;显而易见,他们的伤痛诠释着他们已然失去从灼热气浪中逃生的行动力,处于最严峻的环境,只等待着被火焰淹没蚕食后彰显的无情。 至于另一边的情况也不遑多让,那是同样处于火光的辉映间,女孩跪在血泊中捂脸痛哭,遭受着痛苦的纠缠甚至顾不上逃生,无法动弹;跟前便是瞪大眼睛表情僵直在某个惊悚笑容的男孩,眼看着火焰接近而毫无动静,不言而喻在斗殴期间他便失去生息。 “你做了什么?” 质问下,茶树不由得有点恼怒,有点急迫,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不定;他不希望贸然上前,就像在震惊中他并没有来得及阻止事件——不想承认这莫名其妙地悲怆的眼前,而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希望能在事件发生前进行制止,他认为这是有可能实现的。 因为在他看来,歌莉娅确实把时间倒流了:只要再把时间倒回去…… “我,没做什么。” 那瞳孔里熟悉的深邃依旧让人捉摸不定;顿了顿,稍微把脑袋侧到一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毫不介意,也从中看不出任何或对惨状悲伤、或对恼怒畏惧、或对质问愤忿的情绪,歌莉娅与他对视,也只与他对视: “你,看到了什么?” 这还用说吗?这火光、这求救声、这血迹斑斑的惨状…… 茶树不由得咬紧牙关,捏紧拳头;然而,反应过来的片刻他还是松开了手。 她终究不是人,这一点茶树确实想到了;考虑到或许她在本质上与生命体的不同,毫无疑问便会站在另外一种有所差异的角度、看现象的视觉完全不一样——尽管十分不愿意,哪怕这种陈述会改变她的一点看法,他还是耐下性子,向歌莉娅述说出眼前自己的所见: “景致在燃烧,生命在陨落,悲剧在掀开序幕;我看到了人们在遭受苦难的折磨,他们的辛勤劳动在火焰的肆虐中付诸一旦,他们那理应充满希望的未来在这一刻的惨烈中诞生不出任何意义便戛然而止……” “为什么?” 询问下,歌莉娅那淡漠的神色没有产生任何波动,似乎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为什么?难道不是她擅自把时光倒流回去的原因吗?茶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一如她在故意找茬般恼火,明知故问般惹人生气;在想要说些什么责怪她的话前一刻,灵光一闪,他却愣住了:除了把时间倒退回去,歌莉娅还做了什么?她刚才就说过她什么也没有做…… 倘若不把时间倒退回去,男孩依旧会受重伤或者死亡,唯一的变化是男孩牵住了女孩的手,这么一个细节进而引发的蝴蝶效应,导致了现在的惨剧…… 所以说,要么让男孩一个人死亡,要么与那些青年汉子同归于尽并发展出一系列连锁反应——出现那个变化只会使事态急剧恶劣,还是不要使他们发生这些改变为好? 但事实就是,时间是从男孩才被袭击那时候倒流的,就是说以原本的过程,没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到底只是针对现象的猜测,说不准男孩受伤或死亡后将会发生更为触目惊心的更多…… 不,不对,不应该纠结于事件本身,而要想到歌莉娅这么做的意义;那是说即使这个细节不产生变化,也会引发一些十分不好的结果,只要自己不进行干预,则终究有人会牺牲…… 这是一件本就应该陷入绝望的事件!整个世界发生的可能性,这就是歌莉娅看到的一切! 回到最初探讨的问题,茶树幡然醒悟:这就是歌莉娅的视角,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人类社会发生的所有事件总归都是开放却可以预知的,所以发生什么,对于她而言实在不足为奇,正如烂熟于心的所有可能性;与自己不相关的陌生世界,更不可能勾勒成任何感情。 所以歌莉娅珍惜着他的感觉,因为他的感觉是不可预知的,与这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这个可以随意操纵并呈现的未来截然相反,所以她选择参与到他的追忆里…… 因此,这种容纳了整个世界的庞大得恐怖的视觉下,她身处的世界,又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茶树想明白这一切发生的理由后,猝不及防,流光溢彩间,声音开始喧闹成不可分辨的凌乱同时,瞳孔恍如一架老式单反照相机的聚焦,景致骤然模糊,视野里只剩下歌莉娅的清晰;又如被遗忘在时间流逝的角落,那是一个站在他旁边茕茕孑立的细小身影…… 不知是否歌莉娅的作用,肉眼可见地尽管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在色彩完全明晰的刹那间,声音重归觥筹交错的喧哗,熏热的肉香涌进鼻孔让人回味无穷——茶树眼前仍然是热热闹闹的大排档,人们的脸上无不是写意开怀。 “因为这是你瞳孔中的世界。” 一闪而过的温柔,恍若猜测到了那一如既往的平静便没有必要等待她反应,茶树转而把目光投向事件发生之初的那两桌,发现正直青年汉子们朝女孩无礼地吹口哨的时候: “我去去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邂逅 “喂,小芷吗?你去哪里啦?我们回来了。” “你们……指的是你和……” 捏住手机,路灯下光与影的交界处,杨芷靠墙而立,不时踢着脚尖。 “茶树呀!哎,这一天真是郁闷,什么东西也没发现——我们从编辑部出来后,先跑到‘休息亭’,又跑到你说遇到另一个‘茶树’的大概地方,可惜都一无所获;祸不单行,我们甚至在吃晚饭时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并跟她产生了一点矛盾…… 回来我再告诉你吧,说起来,你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么晚的时候。” “嗯,不用担心,晚饭我都吃过了,现在在朋友家呢!” 抬起头,杨芷看了看那间而撞上灯罩、绕着灯光不住回旋的飞蛾, “一会回来,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呃,别太晚啊,昨晚才遇到那样的事,就算你叫我不要担心,我还是很担心的——尽量早点回来吧;那就这样,真的不要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还是很危险的。” “好的,萍姐拜拜。” 从耳边取下手机,杨芷挂掉了电话,紧接着才轻轻地松出一口气。 这个地方,就是她在昨天晚上遭遇袭击的街道。 今天夜晚,她又到这里来了;说不害怕是撒谎,甚至每一步的迈出也还战战兢兢,她屏气凝神地注意着周围环境,仔细聆听,神色说不出地谨慎,哪怕出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马上做出逃离这里的决定——实际上,在太阳尚未落山的那时候,她已经到了这里。 除却错开李萍费了一些周章,杨芷在这附近已然竭尽所能地做出了观察。 如果说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发现,那便是贯穿了混凝土地面的几个圆孔;过于光滑的孔壁,似乎在述说着某种不言而喻的信息,但只是在这附近徘徊着,直到夜色深沉,缺少侦探那种对蛛丝马迹的推理能力,她终究摸索不出头绪。!%^* 要不到此为止吧? 这边的街道说实话还是太偏僻了,没有夜市,便没有人。 “啪嗒。” 突然,在空气中碰撞而激荡起冰冷,金属相击迸发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尤为清亮,令杨芷浑身一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倒吸一口凉气,她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凝视着街道空无一物的拐角紧绷神经,伫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然而,倒映在收缩的瞳孔里,惨淡灯光下,她再也没有捕捉得到任何昭然若揭的反响。(!&^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对昨天绑架的心有余悸,她能再次到这个地方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乃至于出现一点状况便理所当然地心惊胆寒、如履薄冰。 分秒如年,片刻的沉寂,她依然死死攥紧那颤抖的拳头,竭尽全力地忍耐着迫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压低了呼吸;聚精会神,杨芷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坠入了那些街灯无法衔接的黑暗,唯恐稍不留神一瞬间居心叵测的恶意便会接近。 但,这样子不会是办法,主要还是一切仅仅猜测,惶恐不安铸造成她心理上虚拟的博弈——心理作用的成分居多,毕竟透过那一片夜色的朦胧,她什么也没看见,因而真实情况实则有待商榷,更有可能空无一物。 她俨然意识到了她只是无法放松警惕。 汗流浃背,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稍微把僵硬得绷直的一条腿往后挪,目光盯着拐角,杨芷尝试着往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缓慢退去…… “这位女士,请问你在干嘛?” 身后,猝不及防的对话把她吓了一跳;紧随一个激灵,杨芷已然双腿发软而不得不蹲在地上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息。 扶着墙壁,历历在目的绑架遭遇使她对这种时候出现的人不无戒备,何况这个人似乎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声音导致她没有发现?杨芷唯一的想法是努力迈开双腿跑离这里,遗憾的是这么一吓早已让她魂飞魄散、力不从心,只能无可奈何地听着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直到在路灯的映照中拉出一道身影,挡住落入眼眶的一部分夜色;那人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眼睛: “你还好吗?” 身着的警服,加上神色中的关怀,这些都无疑是令人放心的要素,也是杨芷通过视觉在瞬息间捕捉到的因素: “你是……” “我是晚上受命到这附近巡逻的警察;女士,你还好吗?需要什么帮助吗?” 年轻警察伸出了手。 也许……是因为精神太紧张、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导致没有发现这位在身后靠近的警官?这样的想法更让杨芷逐渐平缓了呼吸,最终把心头的巨石放下——无论如何,眼前的警察显然流露着善意。 握住年轻警察递出的手,在他忽然使劲的牵引下,杨芷总算重新站直身子;不再神色慌张,却是在把手收回后,扶了扶额角,略有尴尬地看着他: “我……没事的,谢谢你。” “没关系,都是举手之劳;这么晚的时候,对于一个女孩子实在不太安全,我看你也没带行李,是住在这附近吗?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到底这一带比较偏僻,人也有点乱,需要我陪你一段路吗?” 年轻警察冲她笑了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杨芷倒是呈现出一副忸怩为难的姿态,思虑良久后也不想让身前的年轻警察过多等待,似乎才下达决心般摇摇头: “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这不是不信任,只是……” “我能理解,毕竟出门在外,万事谨慎为好。” 没有犹豫,年轻警察便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察证,递到她手上。 仔细翻看完后,把警察证交还给他,若有所思后的愧疚,杨芷抱以歉意地露出笑容里的羞涩,再次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有时候对一些细节的确认即使没有那么重要也会使人如释重负——请原谅我的焦虑;不过,你的名字真有趣,单纯色警官。” “呵呵,警官说不上,只是一个小巡警而已。” 单纯色有些憨厚地抓着头发,也没有看出不好意思,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你已经答应了让我陪你一段路程的无理要求,就像如果不再有交集你就没必要看证件,只道谢后直接离开便好。” “实际上,不是因为路程,而是一些其他问题想请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推理与判断 “嗯,灰尘有点浅,看上去应该是这些时候新形成的孔洞……” 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单纯色在小孔边缘抹了一圈。 在旁边俯身,双手撑住膝盖,杨芷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那眉头紧锁的严肃神情: “这是……枪击的原因?” “切口太平滑了,而且深度也有点匪夷所思……” 呐呐自语间,不知想到什么,单纯色把食指伸到孔洞里探了探;显而易见,小孔后面的黑暗始料不及地深不可测,甚至吸纳了他的整根手指;似乎还是没有够得着底部,他不得不把食指拉出来,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根据小孔的直径判断,不可否认是大口径枪械的近距离射击——子弹的话,就算击穿了混凝土也应该会在周围留下一些裂痕碎片,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人为转孔导致。” “这样吗?说得也是,可能这附近将要开始施工的必然,例如埋水管电线光纤什么的,是我大惊小怪了。” 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抹着鼻尖的尴尬,杨芷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太明白;女士,你在寻找什么吗?” 单纯色转过头,不无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找的是……不,没什么,已经找不到了,想来也没有抱着必然找到的念头……” 欲言又止,杨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随着眼睑下拉,低头看着小孔,单纯色的嘴唇抿了下,然后似若不经意地张开: “是在寻找‘异于常态’的现象吗?” 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杨芷大惊失色!颤抖的语气中,看着单纯色依然无动于衷地半跪在地面,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你……为什么……你是……你怎么知道……” “这没什么,只是简单的推断而已,加上我自己的猜测——这些小孔的角度显然是不合理的,就像对于施工所需的精确而言,它们无论在排列方式还是贯穿的角度都呈现出一种混乱的形式,也就是毫无规则可言,更像是没有目的的乱枪射击。 就像我前面说过,枪击就不可能完全消除碎裂混凝土的痕迹,而且如果这附近发生过枪击案,作为被调及这一带巡逻的警员,我就不会不清楚;当然,也有持枪者把射击目标消除并没有被警方发现的可能性,先不论枪械管制下,大口径枪械根本不可能获取,就我个人而言,我趋向于‘异于常态’的推理。 这难道不很有趣吗?不是贯穿了地面,而是把地面这附近一小圈的物质都消灭了。” 再次抬头,单纯色朝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番解释确实令杨芷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使她不再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怀疑,但与此同时,她却犹豫了,不得不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是警察吗……” “说实话,‘异于常态’与唯物主义并不矛盾,我也没说过造成这些现象的嫌疑是怪力乱神;何况,我只是选择实事求是衍生出的另一条与寻常截然不同的路径而已。” 单纯色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根据目测,这些小孔所指的方向有些在街道正前方某处——我想就算我们上去查看也无补于事,得不到任何结果,正如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附近探寻多时;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一个小孔的方向与其他孔洞相比还是有所不同的,几乎与地面垂直。 也就是说,我们的目标在某大厦楼顶。” 目瞪口呆,折服于他的推理,杨芷很久才反应过来,对他的话一再思考: “为什么你确定是楼顶?” “我不确定,但这会是最优的选择不是吗?相较于楼体内,显然楼顶具备更小的几率被无关者发现,而且,我们总得选择一个目的地点去排查并做出确认。” 让出了一个身位,胸有成竹的笑容下,单纯色示意着某个方向的玻璃外墙。 尽管依旧感觉到哪里无法述说的不对劲,理解到自己对状况把握的无能为力,杨芷便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年轻警察,只巴望着他真的只是一个热心肠的警察而没有任何意图: “我们怎么上去?就算你是警察也很麻烦吧,又要通报又要申请各种手续什么的;倘若想要偷偷摸摸——我是说不太引人瞩目地行动,就必须避开摄像头和门卫,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我们没有出入大厦的门禁卡……” “不,除非目标对象没有在这条街道上出现过,那么其他作为掩饰的孔洞就无法解释,无论对象是否在瞬息间通过不合常理的方式到达地面;我的意思是,会有其他出入大厦的方法,假如我没有猜错,无论是上还是下,瞬间移动都太昂贵了。” 果然,绕着玻璃墙大厦走出半圈,仿佛诠释着单纯色推理的正确性,他们确实在大厦背面的阴暗处找到了一个被绿化树木遮蔽的围墙缺口,更甚于嫁接在栅栏上的一个摄像头似乎发生了一点故障,过于迟缓的转动使视角的盲区也落下一大片。 后门并非电子锁,仿佛是一个天随人愿的巧合,坏掉的门锁更令他们行动悄无声息的同时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进到了连通大厦紧急出口的楼梯里。 突然,声控灯的光芒下,楼道击落的回音中,走在前面的单纯色停住了脚步: “在找到‘异于常态’的现象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件吗?那些不能报警处理的事件,我想对情况的进一步把握会让我做好充足准备而不至于在面对一些如期而至的情况时措手不及。” 紧随着停下,杨芷才反应过来,即使单纯色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也一直在主导前路,这不过针对如今处境的推理,不能说明他知道一切,只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地知晓一切的错觉。 要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吗? 答案不言而喻,就像他已经推导到这个地步,便参与到整个事件;况且杨芷仔细想了想他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藉由他热心利用他的推理而没有把真实状况告诉他,这恐防还是过于自私了,更哪怕他怀有什么意图,这是对未来的恶意揣测,总归到现在为止都是对自己莫大的帮助。 咬咬牙,杨芷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会相信吗?假如是真的灵异事件……” “我不敢断言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但我会做出恰当的甄别;还是说你期待着我全盘认可?如果那会让你觉得好受,我想我便这么说好了。” 有时候说实话也是一种鼓励;轻轻地笑了笑,单纯色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紧张气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突如其来的日常 “啪嗒!” 掀开金属盖子的声音透过楼梯拐角的空旷不断回荡;不经意间,单纯色掏出了打火机,拇指上挑,在紧锁的眉头前引出一星明火: “嗯,你是说,你寻找的那个人,他把自己称为‘茶树’;与此同时,另一个相貌相同的家伙出现在你表姐家里、你的面前,也被你表姐称为‘茶树’,但你认为这个‘茶树’并非你所遇到的那个‘茶树’。 根据是他不清楚遇到你的事,以及你遇到‘茶树’的时候,据说辞,你表姐一直在他身边,还有他们性格特征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进而导致你渴望理解清楚事实状况,消除对同居这个人身份不明不白而油然心生的那一股不安—— 怎么了?” 眼角的余光,单纯色恰好瞥见杨芷凝视着他的打火机,表情说不出地木讷呆滞;见她没有反应,便把火焰递到她跟前晃了晃: “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会在那时感到恐惧?直觉里的恐惧,至今依然残存…… 终于回过神,歉意地笑了笑,杨芷连连摇头: “不,没什么,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正如你总结的那样;我们继续上楼吧——话说你抽烟吗?我觉得不抽烟的人应该不会随身携带打火机。” “不,我不抽烟。 很多人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奇怪,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偶然养成的习惯而已;习惯的不可理喻总会在我思维的深处占据一席之地,就像人类文明从生火开始,我的思维也通过火焰孕生,这样说会不会显得过于自负了?我的意思是,我在想东西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子。” 由衷的笑意,单纯色合上了打火机盖子。 一刻钟以内,声控灯光下,他们终于打开了通往楼顶的安全门。 一丝晚风透进门框擦着脸庞而过,如在耳边窃窃私语般述说着夏末秋至的清凉;骤然开阔的视野里,远处广告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相互辉映,把楼顶的空旷带入眼帘。 杨芷的瞳孔中,楼顶那依旧遗留着昏暗的地面上似乎存在着什么图案…… 一个漆黑的六芒星? 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便是有关仪式和魔法阵;仿佛对她潜意识里某个灵异事件的确认,她不由得认为,假如什么人在这里举行仪式,那应该成功了——被吸引着注意,情不自禁地往前,踩在六芒星的边缘,把视线投往这些漆黑线条上想要仔细观察出什么信息…… 她没有发现的是,身后的单纯色已然沉下了脸,嘴唇张合间脱口而出: “传送魔法。” “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猛然回头,却发现空中划出抛物线的轻盈,那一边的单纯色不知向自己抛来了什么东西,杨芷下意识把双手捧在一起,手忙脚乱地才堪堪接住了这件小物品。 展开手心,定睛一看,这是一个闻香瓶。 为什么…… “喂!杨芷!醒醒!别发呆了,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傻芷!” 转眼间的一大口呼吸,随着发黑的眼前逐渐明亮,周围景物已经焕然一新——待杨芷回过神时,她便身处熟悉的大学宿舍里,面前也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扑闪着睫毛,正凑到她鼻尖的最近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双眸。 “哇!” 徒然推开,不得不说杨芷被吓了一大跳,只忙不迭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喘气,良久才发现,这是她的舍友宋兮曦。 “哇!傻芷你别一惊一乍的啊!” 显然宋兮曦也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却模仿她同样捂着自己的胸口,坏笑着有点滑稽地把嘴巴歪到一边: “噢,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我的梦中情人就这样被你吓没了,我不管,你快赔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怀春的少女哦~你在想着哪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儿?” “讨厌!哪有什么小伙儿,我还巴不得你找男朋友了给我介绍一个呢!我这是在修仙、打坐,你们这些凡人又怎么会懂,说了等于白说。” 杨芷笑骂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在她的大白腿上捏一把,却被宋兮曦看出了意图,一脸“你捉不到我”的嘲弄表情躲到一边。 喧闹、朝气、活泼,这一直以来都是宿舍的日常,也是她最熟悉的日常。 “嘿,你们别闹了——傻芷,刚才的话如果你听见了就给一个答复,去不去也好。” 死鱼眼、雀斑、呆毛,加上不露声色的平淡语气,这是第三位舍友白萫在第一眼时给人最深刻的形象;此刻她正托住腮帮子,侧过头有点呆头呆脑地看着杨芷。 “去哪里?” 杨芷一怔,与其说她不知道谈论的话题,不如说她完全不记得这一刻之前发生的事,除了对某个夜晚留有模糊印象;然而,这不会让她焦急,就像眼前熟悉的一切容易使人习以为常,进而孕生出一种顺其自然便会想起来的慵懒与对周围环境安之若素的依赖。 记不起,向室友求助不就得了?何况这不会是一件急事,正如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要紧事,都无非是千篇一律、百无聊赖的平凡日子——理论上没有什么节假以及身体依旧安然无恙,倘若今天在这里,那昨天也会一如既往,前天也是萧规曹随。 “你刚才真的没在听啊!好吧好吧,我再说一遍。” 宋兮曦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紧接着不由分说便自信满满地一把把白萫勾在自己的臂弯里: “在附近歌舞厅举行的一个大学生联谊舞会!女生宿舍的所有人都被邀请了,当然是不可能让我们各自付钱AA制的,那是说完全由男生请客,某富二代首当其冲!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两个都决定去了;天上掉的馅饼,免费酒水,不去白不去哦!” “啊啊!兮姐快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挣扎间的动作,呆毛乱晃的一不小心,白萫便碰倒了饮水杯,使清水沿着棱角分明的桌子边缘汩汩流下,涂成地面的一滩水渍。 “呃,抱歉抱歉,我的错。” 懊恼于自己的粗枝大叶,宋兮曦连忙放开白萫并给她扶起水杯,这边却不忘跟杨芷说话: “怎么样?傻芷,你决定好了吗” “应该会去吧,假如你们都去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日常中的裂缝 “呃,我去给你们拿拖把。” 让话语遗落到身后,杨芷已然踢着拖鞋走出了阳台。 不知名盆栽的橘色花瓣在习习凉风中摇曳,越过镀白层的金属栏杆向外望去,远处的景致一如既往地熟悉;倒映进杨芷的瞳孔里,到处都充满和平与安宁。 阳台一角,双手扶在栏杆上,身体前倾,一位染了金发、身披黑马甲、打扮非主流的女孩入神地看着街景在吐烟圈。 “原来你在的啊,佘墨……” 从墙角拿过拖把,杨芷停下动作,向这位不常见面的舍友打招呼——也只是一个招呼而已,就像佘墨并不平易近人,也经常不住宿舍,与舍友们关系更多地停留在仅仅知道彼此的名字;这一天赶巧她在阳台无所事事,这已经十分罕见了。 “嗯。” 漫不经心地回应,似乎稍微多说一两个字词都会浪费她的感情;弹了弹烟灰,佘墨只是把指尖夹住的女士香烟递到嘴唇上轻轻地抿了一口,继续吐着烦闷缭绕的烟圈,没有回头。 看上去她的心情不太好,虽然她的态度并没有明显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 要是平常,杨芷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正如她们互不关心对方的任何事,到底所处的世界就迥然不同——当她们还是学生,虽然同样兼具着学生身份,但佘墨却似乎早已步入到社会的光怪陆离;对毫无交集的彼此而言,视若无睹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然而不知为什么,今天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待杨芷回过神时,询问已经脱口而出了。 显然佘墨也意识到这一点,稍微抬头有点奇怪地瞥了一眼她,才吹出烟雾里的毫不在意: “没什么。 只是把某个渣男甩掉罢了。” 这是说“失恋”的意思吗?杨芷不由得后悔那不假思索地遵循着自己直觉的询问,得到不好消息后,她更左右为难了:说出一番安慰的话显得自己多管闲事,置之不理又无疑太残忍;宁可佘墨一言不发或者不友善地拒绝她。 片刻的踌躇,只怕不说话会被默认为傲慢,她还是选择了安慰: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安慰就不必了,我不需要同情。” 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佘墨堵着烟屁股深吸一口,进而把烟头按在栏杆上碾灭、弹到楼下;转过身让肩胛骨磕在栏杆上,面对着她,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怎料到戳到了被询问者的痛楚?这是她的想法,无奈在那如鹰啄般锐利的目光下,张了张嘴,杨芷不想这么说;事到如今,脑门发热,覆水难收,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今晚有一个班级联谊,是集体活动,我们全班的女生都被邀请了——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 话语下的冷淡出乎意料地客气,佘墨并非想象中那么拒人千里;仿佛终于察觉自己眼神的锋利,也不知那怀揣的感情,她只把视线转到一边。 拒绝反而让杨芷暗暗松出一口气,也如她所料,室友们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眼前的不良少女;摇摇头,想来也没什么好说了,她便示意了一下屋内: “我还有点事,就不多说了……” “等等。” 出乎意料,不知想到什么,佘墨突然叫住了她。 不由得心头一紧;然而视野中,佘墨只径直走到其中一个盆栽旁边,捧起花盆,也不顾脏乱,甩甩手便不由分说地把上面种植的花株连根拔起——这花棵记得确实是佘墨什么时候带回来的私人物品,因为她不说宿舍里便也没人敢替她打理,加上她夜不归宿,所以花棵应该一早枯萎了? 才发现植株依旧生机勃勃,说明了有人在照料,或许佘墨比想象中纤细?但为什么此刻却要亲手毁了它…… 看也不看便把植株扔到阳台角落,满手泥泞,把花盆放回原处,佘墨却是抬眼看着杨芷: “这花盆你们谁要用就用吧,我自己买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 “嗯……好,好的。” 受宠若惊,杨芷只忙不迭地答应…… 晚上,歌舞厅。 彩光缭乱花眼,音乐震耳欲聋。 在喧嚣的舞池里,摇头晃脑地扭动身体使自己迷醉以竭力摆脱精神世界的落寞空虚,声嘶力竭地吼破喉咙使心神紊乱以宣泄对碌碌人生的愤忿情绪,人们无不沉浸到欲望的强烈感知中渴求对麻痹的奉承阿谀,终究用物质来填充着那支零破碎的心房、苟延残喘的身躯。 这里,没有人会期待下一天的富足与充实,就像即将到来的明天与今天的无奈如出一辙。 从舞池中出来,这个时候的杨芷口唇发白、面如土色,已经晃晃悠悠地站立不稳,完全由宋兮曦努力搀扶着坐到吧台边。 “你这是怎么了?傻芷,别吓我啊!你如果实在不舒服,我们可以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医生,毕竟都这么晚了。” 奋力使自己嗓音透过激荡的DJ音乐,宋兮曦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在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时间之余,只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探热。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只是跳得有点疯,不小心脱力而已……”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纵然头痛欲裂,杨芷挣扎着支撑起身体,好歹靠着吧台坐直,似若这一时半会的休息立竿见影,使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般长吁出一口气。 从进来这里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存在着丝丝异样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待她反应过来时便头昏目眩差不多快坚持不住了;她的心脏没有问题,但那些摄人心魄的音乐与色彩确实让她感到难受,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唤醒她脑袋里的某个模糊记忆。 她不能回去,因为她知道这里存在着什么,就像恍惚间她确实想起了某些朦胧而格外重要的名字,却不甚清晰,也说不清楚,仿佛某种隐含的预示——前所未有地强烈,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忘怀了什么,或者理应记住些什么事。 “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你的额头好像也不热……” 又摸摸自己的前额作对比,宋兮曦依然半信半疑。 “没问题的!大概……总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嘛,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没有资格得到别人的爱惜,我说谎我就一辈子交不到男朋友!所以我的兮姐,你就别担心了,可能除却不跳那么激烈以外,我还需要一些水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倾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闪烁的光与影,就像脑海里飞速放映的幻灯片般,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明明在述说着什么,看着张合的嘴唇却读不懂那些话;杨芷只一个劲地打起精神,努力装出一副不需要闺蜜担心的样子,即使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并不好。 “你真的没问题吗?” 一再确认,眉宇间的担忧显而易见,宋兮曦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般,无论她说什么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下一刻她便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我真的没问题…… 好吧,不舒服的缓解也需要一个过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把手搭在拥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背上,杨芷终究没有再拒绝,靠到宋兮曦的怀抱里,从心底逐渐蔓延开一丝丝说不出的温暖。 或许,她可以向她的闺蜜求助? “兮姐……说实话,我不想欺骗你…… 其实从一开始来到这个歌舞厅,参与到这个舞会,我就感到不舒服了,宛如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膨胀得不行,呼之欲出;现在不过逐渐变得更清楚而已——先不要责备,你能安静地听我说吗?接下来的这些话都很重要,我希望在发生什么前能告诉你……” 抓住宋兮曦手臂,目光中透露着希冀,杨芷眼巴巴地凝视着闺蜜的双眸。 张了张嘴,话到喉咙却落了下去,一如宋兮曦并没有预料到杨芷话语间的猝不及防,也来不及做出恰如其分的反应——反而从那严肃语气中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随着护抱的愈加结实,稍加思索后,紧皱眉头,宋兮曦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闺蜜的理解多少让她感到安心,也便不再掩饰自己抵御着痛觉的憔悴,杨芷闭上眼睛,倚在宋兮曦的怀里徐徐道来: “还记得今天早上我发呆的那段时间吗……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若隐若现的不对劲,就像眼睛揉进沙子般微妙;我以为只要放之任之,沙子就会自然而然地聚出眼角,最后总会随着泪水流下来或者被洗刷掉,但显然我错了。 我确实忘记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正如由发呆那阵开始,我就记不起这以前发生的任何事——这可能不太准确,可除了身体的记忆和那一种熟悉的安定,却就连我们昨天干过什么,吃过什么,上过什么课,我也记不清……!%^* 昨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然后无所顾忌地把问题说出来,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倘若你实在无可奈何,相信不要说我,就是白萫,再多的依赖也无妨;给好朋友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我想我们还是能做到——是的,昨天就像今天一样,照常上课,在饭堂吃饭,我们三人一起。 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吗?还是说,是时候回去休息了;睡上一觉,明早我带你去看医生。” 怜爱地挽起她的鬓发,此刻的宋兮曦没有往时的大大咧咧,仅无比温柔地看着她。 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下,杨芷微微睁开眼睛,似在喃喃自语般询问:(!&^ “茶树,是谁?恍惚里,我好像一直在纠结着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你的一位亲属之类?或许你应该查查手机上的通讯录,或许你可以打电话给家人问问——现在我认为还是先好好休息,明天看过医生后再作决定,抑或现在给你挂个急诊?听上去你的状况十分严重。” 把双手掩在杨芷耳边,宋兮曦忧心忡忡地看着周围喧闹的环境。 “你还是不明白…… 不是我不愿意去看医生,而是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什么;因为在这个地方,我的记忆才有逐渐浮现的迹象,尽管那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与不适……那些东西的重要性,只有在这里的这个时候才那么急切而真实,仿佛被割裂的心头肉——我有着必须记起来的理由。” 挣扎着从宋兮曦的怀抱中爬起,冒着歌舞厅喧闹气氛的热烈,按着额头,呼着浊热的气息,杨芷向酒保要了一杯水。 摊了摊手,宋兮曦倒无奈了: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吗?啊,我要一杯鸡尾酒。” 这也是杨芷在一直烦恼的问题,除了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什么东西,她毫无办法,以至于顿时陷入了一言不发的沉默。 打破这种尴尬的是一位男生。 “嘿,姑娘们!怎么都闷闷不乐地坐在这里,过来玩一下嘛!难得的联谊舞会,女士才应该在舞林中一枝独秀,不成你们在我这‘婀娜’的舞姿面前羞于珠联璧合?古人尚且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别像个被女友甩掉的酗酒男摊在一边发霉了好不好!” 恰逢音乐的喧嚣刻意扭动身体,边朝她们大吼,边摇摆着不甚雅致却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可笑舞姿,男生注意到了在吧台前唉声叹气的两人便主动靠过来——他是朝着宋兮曦喊话,却不时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瞟向旁边的杨芷。 “哈哈,所以你的这个舞步叫什么?难道是失传已久的‘鸭子舞’?” 把转椅摇到朝向舞池的那一边回应男生,宋兮曦确实被逗乐了,即使故作惊奇也掩饰不了那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 听到这番话,男生反而摇得更起劲了: “嘿嘿,眼光毒辣,这都被你认出来了——所以,有兴趣过来比舞一场吗?我的强劲可是众所周知,没点分量那就只能甘拜下风;想当年有多少青春少女都倾倒在我的石榴裤下!” 看了看旁边没有转过头而是把一手支撑在吧台上无动于衷、也因为身体问题没能加入到热闹气氛中的杨芷,没有犹豫,宋兮曦只冲着男生笑了笑: “不去了,我们刚刚已经跳得身心疲惫,现在正休息着呢。” 显而易见的拒绝,男生兴致不减,朝她们做出帅气动作的同时,充满自信地往舞池里倒行…… 然而,尽管置若罔闻,痛觉残留令杨芷不得不使注意力宛如投在密闭箱子中的弹球般不断往四面八方跳跃——不集中往往容易缓和不适,瞬息间透过眼角余光,她记住了这么一幕: 男生往后退去的过程中仍旧在滑稽地大幅度摇摆,终归凌乱的舞姿让他踩到了自己鞋带,进而往前趔趔趄趄地跑出几步最后磕到一个两手分别握着玻璃杯的壮汉怀里;到底直觉下不能放开酒杯,壮汉便双手一绕把男生紧紧地抱住。 那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的窘迫,加上比较不相称的体型更恍如热恋中的情人般顿时引来旁边闺蜜的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噩梦舞会 眨了一下眼睛,视线的流动中,注意力在飘忽不定;阴暗处的失误仿佛某个刻意营造的巧合,杨芷注意到年轻酒保躲在背光处试图随着音乐律动翻飞起玻璃瓶那瞬间,却因为技术不足把酒瓶摔在地上支零破碎…… “你的水,请慢用;这是鸡尾酒。” 回过神时,酒保小哥已经若无其事地来到跟前,微笑着把酒水分别推给她和旁边的闺蜜。 跃动的彩光,透过玻璃杯在水面上摇出片片涟漪;不经意的瞥眼,看不见旁人面容顷刻,不知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悄然将一点酒水倾倒在吧台上,聚成酒珠的滚圆醇厚,令每一滴都填充着最绮丽的色彩惹人迷醉,却终究把高脚杯放在上面,压碎瞳孔里的光芒。 刹那间收回目光,摇摇头,透过混混沌沌的脑袋,杨芷觉得歌舞厅的音乐在逐渐变小。 这是错觉?说起来,这一次联谊舞会的理由是什么……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记起什么吗?呃,DJ怎么停下了——不过也好,这里的环境对病人来说还是过于吵闹了,你就乘机透透气;假如那能让你好上一小点,我们就回去吧?” 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宋兮曦捻住杯脚靠近她,眼神中的担忧分毫未减。 紧随停止的音乐熄灭灯光,一切顿时笼罩进朦胧;舞池中的人无不停下摇摆动作,只无所适从地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一时半会的静止。 “先生女士们。” 在众人即将孕生起不满情绪前夕,率先带过几声喷麦的躁动,充满磁性的男音适时响起: “晚上好,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今夜的主持人阿托。 在这个精彩纷呈的时刻,在这个美妙绝伦的夜晚,我很抱歉停下音乐,打断大家舞动的热烈;但,归咎于我激动难耐,甚至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而欣喜若狂、捂紧心脏——呃,当然了,还请大家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昧着良心的意思,哈哈。 在这里,这个时刻,我想把我的兴奋之情分享给大家,而不得不向现场所有人宣布——仅代表主办方,就在今天晚上,这里所有人的入场费,包括直到现在的酒水钱一律免除!” 等待着舞池众人热情洋溢、喧哗激烈的欢呼声,炒热气氛的须臾停顿,主持人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接踵而来的几下喷麦,才继而往下开腔: “我知道你们都很兴奋,作为今夜的主持人,我也跟大家一样兴奋,毕竟这个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但现在还请大家静一静——相信在高兴之余,原因也是最令大家疑惑的,所以容我介绍一下这次舞会的主角,也是这个夜晚的赞助商,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贾文磊先生!” 话音刚落,掌声躁动间,聚光灯已经打在了人群中一位拿着麦克风的年轻男子身上。 “不会吧?贾文磊?嘿,杨芷,你听见没有,这不是我们班的富二代吗?” 把手心拍得通红,宋兮曦不由得为同学的热情眉飞色舞,仿佛也为她增添了荣耀般欢呼。 相对而言,杨芷却与宋兮曦的喜出望外截然相反;完全没有反应,也没有兴致勃勃地转过身,就像病恹恹的面容后,注意力并不受她控制跳跃到哗众取宠的瞩目焦点;此刻她只呆呆地盯着玻璃杯里的晶莹,在指尖轻击下感受着细微声音透过水面悄悄起伏的清脆。 那一边,舞会尚未开始。 “呃,大家见笑了;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贾文磊,是今晚活动的主办者。 其实这次给所有人免单的理由,其一是希望大家能在接下来的舞会里玩得开心,其次便是我个人可能会有点任性的一两个小请求——我希望能让大家见证接下来这个充满幸福与温馨的时刻,并期望着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和支持。 毕竟是第一次这么隆重,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免会有些紧张,不得不说我也踌躇了很久,可是人嘛,总得鼓起勇气朝前迈出一两步,所以我坦白我来这里是为了追求一个我暗恋了许久的姑娘—— 杨芷!我喜欢你!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请问你能作为今晚的女主角,做我的女朋友吗?”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伴随着贾文磊的面红耳赤;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一嗓子后,众人的视线杂沓而至,另一盏聚光灯骤然打在了杨芷的背上,映亮了她并把旁边的宋兮曦直射得用手挡在眼前,睁不开眸子。 即将弹落的指尖一滞,瞳孔收缩的刹那间,杨芷没能想到,甚至在目瞪口呆中不自觉地忽略掉脑袋的痛楚,却被贾文磊的表白占据了全部思想。 这才是这个联谊舞会真正的主题…… 在所难免的怦然心动,逐渐急促的喘息里,杨芷确实被放到了众目睽睽的焦点,这迫使她无论如何也必须做出反应——所以那应该是答应还是拒绝?脸红心跳是一回事,作为这种引人注目的大规模告白对象任谁也会不好意思;然而她还是犹豫了。 就像她对“贾文磊”这个名字熟悉而陌生,被放在了同学这个位置,却完全想不起来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那是回忆不起见过面的场景,或许更多地从闺蜜口中得知他是富二代。 “需要我帮你拒绝吗?” 耳边传来了宋兮曦的声音,她才惊觉自己犹豫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但即使笼罩在聚光灯下,心头一暖,她确实感动这位闺蜜的不离不弃,隐隐中读出怜惜她此刻身体病痛的意思。 告白期待的是当时人的回答,无论如何,至少表示对那股勇气的尊重,她也必须亲自给予答复;因此杨芷摇摇头,否决了宋兮曦的提议。 既然无法作出选择便如实说,不答应也不拒绝,她计划好的回答是“给时间再作考虑”。 可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直面众人等待与期待的一刹那,聚光灯辉映的惨白中,杨芷竟然惊恐地发现,犹如在寂静中无声绽放的鲜红玫瑰,那是悄然埋藏在静谧中的死亡——整个歌舞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的瞳孔里只剩血腥! 所有人都倒伏在地,包括她的同学,包括贾文磊;莫名的死因只诠释着暴戾与残忍,正如那惨绝人寰的血肉模糊,迸裂开皮肤肢体的内脏脑浆,甚至连那挂着血管跟腱的森森白骨也透体而出,清晰可见…… 瞳孔在战栗。 站立不稳,捂住嘴巴也阻止不了呼吸的每一口都成为凉气,杨芷颤颤巍巍地倒退着想要找到什么支撑物;终于腿一软,磕在吧台前一手按到尚未干涸的血浆触不及防地击起一阵如探泥淖的劣质响动,哆嗦着回头,才看见旁边的宋兮曦也早已糜烂得不成样子,就连眼球也脱落到血泊里露出眼眶后的空洞。 “兮姐……” 眼前一黑,杨芷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复位键 哔—— 蜂鸣音穿过脑袋释放了疼痛,视野里仅剩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色彩在逐渐呈现,声音渐去渐远的某一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那是完全恢复知觉后,杨芷眼前依旧是一张扑闪着睫毛的熟悉面容,并恰如其分地把她吓了一跳。 “哇!” 徒然推开,杨芷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宿舍,而把脸庞靠到她鼻尖上的人毫无疑问便是宋兮曦;看在她的眼里,那是安然无恙的宋兮曦——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盈眶,迫不及待上前狠命地拥抱住闺蜜,杨芷在不断复述着又惊又喜: “兮姐……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么一下子,宋兮曦也就没了调侃的情绪,显然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随后才意识到什么般动作僵硬地把手绕到她身后轻拍,木讷地接受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激动,云里雾里地任由她把软玉温香的躯体抵在自己身上,摇摇头: “傻芷?你……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想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对现状进行思考的顾虑——她只要闺蜜没事;显而易见的通红眼眶诠释着兴奋之情的难以形容,杨芷就这样紧抱宋兮曦,把脸蛋凑到闺蜜的肩膀一个劲地蹭,努力呼吸着闺蜜身上那无比熟悉的香气似乎会让她更为安心。 “她是不是爱上你了,毕竟你是那么的阳光帅气,还充满雄性费洛蒙。” 呆毛晃动间,平淡的表情下,白萫正义八经地发表着一番听上去并没有那么严肃的言论。 “别、别胡说八道!你少坐在那里看,快帮我想个办法!” 满脸通红,宋兮曦不由得故作恼怒地压低声音朝白萫急吼。 这个时候杨芷终于从泪光的朦胧中反应过来,抹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才放开宋兮曦不知是哭是笑地拉出距离,那溢于言表的满脸喜悦清晰可见: “对不起,兮姐,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乃至有点情不自禁了;嘿嘿,看到你没事就好。” “所以说……我能有什么事?” 只怕她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扑到自己身上大肆嚎啕,宋兮曦谨小慎微地询问着。 “我……我也不知道。” 晃了晃脑袋,杨芷的确记得在歌舞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然而相对于现实的记忆而言,那又确实有点过于模糊,不如说作为一个让她难以忘怀、令她惊心动魄的噩梦更合适;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看看宋兮曦又看看白萫,她更确定这种想法: “好像是一个梦;我梦见同学们都……死掉了,就连你……也在我旁边腐烂得不成样子,我是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化为血水脓浆却毫无办法,甚至连眼球都掉出来的那种历历在目……” “够了够了,别说了!你这么说下去就连我也觉得头皮发麻,我可不想知道自己死亡的惨状——想通了就没事,醒来后哭哭啼啼的经历想必大家也会有吧,比如一觉睡醒枕头就湿掉、满脸泪痕黏糊糊的等等;所以既然知道这是噩梦,我们就别再纠结下去为好。 是的,来说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事怎么样?我想你刚才睡着了肯定没听见,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是振奋人心的重磅炸弹!” 拍着胸脯打包票,正说着宋兮曦自然而然地用手臂勾住了白萫的脖子,把她勒得够呛: “今天晚上在附近歌舞厅举行联谊舞会!男生出钱女生免费!班级的狂欢之夜!我们两个都决定过去了,你可不准说不去哦!” “呀!兮姐……不要,我喘不过气了——我知错了!我不该嘲讽你的!我认错!” 呆毛乱拂,尚且抱有侥幸的间隙,白花花的手脚胡乱挥划,白萫一个劲地挣扎,只可惜面对猝不及防的进攻再怎么反抗也尽是徒劳无功后的无可奈何,最后她只能道歉。 然而宋兮曦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直到戏弄的活泼欢笑声打翻了饮水杯。 呼吸在一瞬间骤然紊乱,倒映进杨芷的瞳孔里:这一切似曾相识?不由自主地,她开始在脑海中摸索着那些被认为是梦境的记忆,追忆着仅凭那一股熟悉感觉而投影出的模糊印象,并与现在眼前展现出的这一幕进行一一对应…… 但能不能对应得上实属微妙,就像记忆里就未曾发生过自己在这个时候的这里主动拥抱宋兮曦的经历,这便使她意识到不可能完全重合——到底只不过是一种曾经发生的既视感?这种想法不由得让她松出一口气,何况联想到晚上发生的事完全不符合科学道理。 既视感,属于边缘科学的一部分,正如人们对这种现象各执己见,大概内容是人们会在有些时候错愕于眼前的事件已然发生,仿佛预知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些事;所以根据这个理论,杨芷认为她这种“既视感”的印象只不过更为深刻罢了。 “我好像有点不太清醒……出去透透气,顺便给你们将拖把拿进来吧。” 想到自己可能还笼罩在噩梦的阴影里,杨芷便打了个招呼主动走出阳台。 阳台上,习习凉风拂过了不知名盆栽的绿叶橘花,贴着脸颊留给了她对远处安宁景致的心旷神怡;在镀白的护栏旁,她果然看到了同样享受着这一刻宁静、正抽着闷烟的佘墨。 要跟她搭话吗?杨芷的第一反应是看向那一株佘墨带来的花卉,就像在印象中,佘墨最后会把花棵拔掉,然后把花盘留给自己;毫无意外,这时的植株如想象般生机盎然——如果没有人代替佘墨照顾,那照料植物的人只能是她自己,或许她确实意料之外地纤细。 但,防范于未然,假如搭话有可能导致花卉的死亡,为什么要故意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引导?杨芷不想看见花棵被这么残忍地对待,如同植物被照料得这么好本身就付诸心血,不管任何人的辛勤汗水被无情践踏哪怕自筑自毁也不会让人觉得好受。 除此之外,她也想做出一些稍微不同的改变,不完全遵循印象。 所以,杨芷现在的做法就成为了理所当然:一如既往地忽视那位不良少女,无论她身上发生过什么,都不会作为影响自己拿起拖把,紧接着走进宿舍的理由。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在跨过门槛进入宿舍那一刻,因为声音的触碰而不自觉回头,瞪大的眼睛里,杨芷还是看到了佘墨搬起花盆拔出其中种植的花棵扔到阳台角落,并一手抓住只剩泥土的花盆表情冷漠地走得风风火火,与她擦身而过…… 不同的仅仅是因为没有交集而导致对花盆的处理。 杨芷猛然明白了过来,甚至冒出一身冷汗,就像她脑海里某些事件的不可避免:细节不一样,但这些细节无不是自己的参与导致;设想假如在自己不进行干预的情况下,或者自己无法干预的前提下,发生的事件是否一模一样?她一下子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舞会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违背科学常理的恶意真的会实现吗?杨芷也说不清楚,唯一庆幸于“与自然科学背道而驰”这个几乎是绝对的条件,加上印象本来就朦胧不清,她知道什么事会发生只凭借强烈的熟悉感而已,以至于还存在丝毫事后诸葛亮的臆测。 因此,她最后的判断便是不去理睬那些“既视感”,即使再怎么真实也不会是现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噩梦重现 晚上,歌舞厅,吧台前某个位置,无论是振聋发聩的DJ舞曲还是目不暇接的斑斓彩光都无法挽留她的兴致,杨芷早已失去了跳舞的心情;点了一大杯啤酒,她独自坐在转椅上。 这一天过下来,一切无不存在着熟悉的感觉,她无比郁闷,如同噩梦里所有场景都倒映着现实,包括此刻那种头痛欲裂的感同身受;又如这一天她已然经历过,却因为选择的不同导致了有所差异的结果——她一开始就没选择跳舞而不与宋兮曦在一起。 所以,那些恐怖的景象都会发生吗?当情感上升到理性的高度,杨芷越来越不确定了。 随着时间推移,似乎在告诫着她不要试图验证那时候噩梦的实现,谙熟于心的不祥预感已经让她难以自制地心惊肉跳、若有其事,但她实在犹豫:至少应该叫上自己的两个闺蜜?可惜她不知道怎么去说服她们,就像她不明白怎么去用直觉而不是证据来说服自己。 万一是错觉呢?她依旧抱有侥幸;为此她需要鼓起勇气,同时作为减轻头痛的方法之一,回避“既视感”的触目惊心,酒精就成为了杨芷如今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努着眉头闷下一大杯啤酒,杯落有声,舔了舔嘴唇,杨芷才发现喝酒并没有想象中好受,但又确实好受了一点?脸颊潮红,对自己酒量及酒精浓度的估计错误使她自尝苦果——热辣辣的勇气是鼓起来了,不得不说随之而来的昏昏欲睡成为她保持清醒的另一个巨大障碍。 怎么办?她有点滑稽地打了一个饱嗝,设想着或许能让酒保给她弄一些解酒食品;然而招来吧台对面那年轻的服务生后,看了看他样子,莫名其妙地紧循那种熟悉感觉的提示,笑容下是脱缰的勇气——鲁莽如沸水泡动荡破裂后的蒸气般升腾,脱口而出的话却变了质: “我记得你,你根本不会耍瓶子……躲在一边不学无术还摔碎了一个酒瓶……” “这位小姐,我看你是喝醉了;我确实不会耍瓶子,也正在学着,但没那个技术我是不会在大家面前表演的,何况在这种工作时间,所以也许你认错了——我可没摔碎过酒瓶哦。” 礼貌性地朝杨芷笑了笑,年轻酒保十分理解地把一杯解酒药推到她面前。 “噢,谢谢,我是想说这个来着。” 把解酒药喝下去,杨芷才揉着太阳穴有点尴尬地看向酒保,以表示自己口不择言的歉意,直到发现眼前的年轻服务生显然并没有在意地应答着另外一边的客人,终于长出一口气。 疼痛在缓和,同时出其不意的询问后得到回答的意料之外,这也是她放下心理重担的重要原因;到底根据服务生的话,他是不可能在上班时间练习耍酒瓶的,所以“她没触及的地方便不会是误差的由来”这个推测不攻自破,进一步确定噩梦与现实不可能完全对应的结论。 或许还是她过度忧虑了? 无可奈何的苦笑后,杨芷扶着额头闭上眼睛须臾,耳边传来了某位男生的叫喊声: “嘿,杨芷,怎么不过来玩一下啊,今晚你——你们女生才是主角哦!” 耐人寻味的停顿,她似乎读懂了他意思般猛然睁开眼睛,随之而来便是油然而生的毛骨悚然:象征着梦境趋向现实的三个让她记忆尤深的场景,其一是舞会,其二是告白,其三便是鲜血淋漓的惨状;除此以外的“既视感”都不过是令人恼怒的“既视感”而已。 舞会可以认为是巧合,终归她相信“梦境就是对现实印象的重现”,而不是“现实是梦境的重现”,想来自己在这之前无意中得到什么信息而耦合成噩梦的一部分也无可厚非;富二代的告白就实在有点不可思议,究竟她自认为长相普通的自己是没有嫩模般出水芙蓉的魅力,实现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最后,来自死亡的血腥就完全是天荒夜谈了;但倘若前面两个场景实现,为什么确信不可能发生的场景就不会实现?杨芷真正忌惮的是没有说服自己不再恐惧、不再臆测的理由。 酒壮人胆,以至于她突然站起来漠然盯着那位男生的眼睛,不管他有没有在刻意扭动令人捧腹的舞姿,那都不会成为抹去她眼神中严肃认真所勾勒出的色彩的理由。 与歌舞厅缤纷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凛冽瞳光仿佛刀刃上刺骨透心的寒芒一样闪烁着避无可避;从沉默中碰上了她的正容亢色犹如撞到铁板的百般无奈,更似乎他才是不分场合、口无遮拦的那一个——毫无办法,窘迫之下,男生只能不再扭动身体,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怎、怎么了,杨芷同学,你的脸色真可怕……” “我想知道这次舞会开展的原因。” 通红的双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就像两颗把纸张死死按在绘图板上的图钉般无法动摇;如在述说着任何言语的遮掩都将徒劳无益,一切埋藏的真相亦会暴露无遗,杨芷的语气不容置疑。 “只是……一个联谊舞会而已,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说起来,你听到了什么传言?” 为难脸色下,话语间的吞吞吐吐显而易见,男生躲躲闪闪地把视线移到一边。 迫不及待一大步上前,从他那恍如作贼心虚的逃避神色里,杨芷似乎完全确信了什么,呼吸骤然变得紊乱起来,就连语气也变得急促而颤抖激烈: “你知道的不是吗?你们全部男生都一清二楚,就像邀请女生们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意义在于令贾文磊与我共处一室,然后在人群中制造出向我告白的契机!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你们不应该这么做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些可怕的事情……” “你……你讨厌贾文磊吗?你的意思是,贾文磊死缠烂打,还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 瞳孔微微收缩,男生满脸疑问。 杨芷直摇头,只边后退着边不可思议地把双手放在脸上挡住自己的嘴巴,捂在眼前,使目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注视着灯光的眼花缭乱: “不,不是他,是这些事件……” 忽然一个激灵,视野角落里,杨芷确实捕捉到了年轻酒保躲在背光处失手跌落玻璃瓶的刹那;一晃神注意力便聚焦在某人把酒水洒在吧台上并以高脚杯压碎光芒的瞬间;最后颤颤巍巍地把视线收回来却在男生身后不远处看到了某位手握两酒杯路过的健壮男士…… 假如男生没有因自己的阻拦而站在这里,毫无疑问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然撞在了一起! 为什么现实会与梦境如出一辙? 低下头不敢再去注视,格外痛苦地紧抓自己头发,几乎面临崩溃地瞪大眼睛,杨芷不住地呐呐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撒谎,只是对我的敷衍而已?那是说所有事件都在一件接一件地如实发生着,没有任何改变……梦就要实现了,那个不应该实现的噩梦!怎么办……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再次 透过鲜红的眼眶,独自一人,少女徜徉在尸体与血浆延绵成的海洋里;彷徨无助地踽踽独行,麻木不仁地踩过血迹,仅以目光下的空洞修饰煞白面容,恍如在即将落下帷幕的世界尽头,那一盏过于莹白的聚光灯下咏唱着惨绝人寰的独角戏。 所有人都死了,除却目睹这一切的杨芷。 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告白那一刻,风雨飘摇的欣喜若狂;那兴奋激动后,人们,包括他们的肢体与情感,却无不如暴雨冲刷下的泥菩萨般轰然坍塌,甚至于噩梦实现之前只有短暂迟滞的留白——来不及惊慌,也没有错愕,迎来的是静谧中悄然而至的崩坏。 昏暗摩挲着眼睛,恐惧掐住了喉咙;哑然失色,缄默无言,仅直直地注视着前方,她漫无目的地踱步,就像无论哪里都流露着同样的腥臭,斑斑血色已然扼杀了她的感情。 朦胧中,随着脑袋里的蜂鸣音如同列车从远处驶来般渐趋渐近,世界宛如一张染血的幕布在静寂里燃烧,终将被无端的扭曲蚕食侵吞;灰烬飘零刹那,呈现出缺口边缘依旧在不断焚烧殆尽的粗糙熏黑,昭然若揭的背后便是空无一物的茫茫洁白。 视野里,当白光完全销蚀掉世界的色彩,她的知觉便消失了,与脑袋里的声音一起。 色彩重新填进眼帘的空白时,她便看到宋兮曦的脸庞近在眼前。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傻芷?” 眨巴着眼睛,宋兮曦稍有不满地撅起嘴巴,进一步靠近,几乎要把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 杨芷张了张嘴,没作出任何举动,也没说得出一句话,就这样与宋兮曦对视着,似乎还没有从失魂落魄的麻木中回过神——历历在目的惊悚后,她的脑袋无疑依旧一片空白,感情仍然处于支零破碎的状态,尚且没有对现状做出反应的前提。 “喂~你飞到哪里去了?喂~傻芷,快回来~快回来~要吃饭了~有帅哥来找你了哦!” 移开脸蛋,显然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宋兮曦进而将掌心伸到她眼前不断晃悠着。 这是一个……梦中梦?还是自己已然置身于某个循环…… 相较于感情的跳跃更为容易,杨芷的思维在苏醒;看着眼前熟悉的情景猜测,在试探着做出判断,她确实发现了某些严重的不协调,并希望从这些“既视感”中找到某些端倪而对自己的现状做出应对,却因为一时片刻身处环境的连贯性被撕裂而不得不滞留于某个怅然若失的情绪。 终于,她的呆若木鸡令人感到不耐烦;皱了皱眉头,宋兮曦实在忍不住便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就要使劲摇晃,倒是被她突然扣住手腕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 她的瞳孔里终于倒映出了一丝光芒。 “什么事正在发生着…… 我必须知道这些事,然后摆脱这一天,离开这种状态,最后回到我人生的轨迹上;可惜作为个人,我自己的力量实在有限——你们能帮助我吗?从这命运开的最恶劣的玩笑中逃离,理解无尽炼狱后的恶意。” 义正辞严,杨芷注视着宋兮曦的眼睛。 “你、你这是怎么了?(!&^ 傻芷,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表情有些怪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炼狱’都出来了,别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啦,会吓到我的——是不是最近又看了一些什么三观不正的动漫小说?所以说,别太沉迷那些东西了,多出去走走,跟帅哥约约会……” 无可奈何的笑容下,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被她紧紧抓住,情非得已,宋兮曦不断给白萫使眼色。 漠然的表情,白萫无动于衷地接纳着她的示意;随即若有所思,在呆毛忽悠间眯起死鱼眼,噗嗤一笑,幸灾乐祸地表示同情后的唏嘘,反而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 “兮姐,你这样做就太过分了——为什么不听听傻芷接下来的话?就算她在胡说八道,再怎么不合理的请求,作为朋友,基本的信任也必须存在;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应该义无反顾地对她表示支持! 因此走吧走吧,傻芷你可别放过她,把她一起拉到‘炼狱’去吧。” “不信任是必然的……毕竟你们没有那些记忆,终归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虚假还是真实。” 顿了一下,放开手,杨芷不是滋味地看看白萫,又看看不自觉走到白萫旁边满脸错愕的宋兮曦,终归低眉顺眼地垂下脑袋,似乎否决掉自己想法般摇摇头: “不,你们就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相信你们,渴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上一次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直到经历第二次切身所在的现实我好歹察觉了那种对人类感知极其不友善的错觉,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连续地根据环境的跳跃改变情绪,导致我依然遗留着前面场景那一种刻骨铭心的惶恐与悲伤——这些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前一个轮回,我确实记住了,我确信那是与此刻一模一样的现实。 因此再前一个轮回也会是真实。 回忆起那个时候,你确实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我感谢你,我的好朋友,可惜那时候我无法拯救大家,但现在我想做出尝试,也必须尝试,依靠大家的力量从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完结、或许永远也不会完结的循环中逃脱出去。” “傻芷…… 要不我们陪你到医务室看看吧?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希望你只是在开玩笑,其实你就是在开玩笑?嘛,适可而止吧……” 虽然看着杨芷,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椅子上的白萫,终于在她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宋兮曦已经如饿狼扑羊般上前,出其不意地把白萫勒在自己的臂弯里。 “呀!兮姐,别——我投降!好难受,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胡乱挣扎,呆毛乱晃的须臾,即将打翻杯子刹那,俨然清水荡出杯口溅到手背的点滴晶莹清晰可见,那是饮水杯被堪堪扶住了。 不自觉放松手臂,不知察觉到什么,宋兮曦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杨芷: “谢谢,傻芷,你反应真快呢……” “不,这些事件都是必然发生的,我只不过把它们都记住了——信不信也不要紧,我会将我的正确性证明给你们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知晓下一步的人 “所以,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耸了耸肩,宋兮曦斜靠在白萫的椅背后。 “不要参加晚上的舞会——无论如何也不能步入那个歌舞厅!这是最基本的要求,至于从哪里开始寻找这种现象的线索,很抱歉我还没想出来,可能还要观察一下情况……” 不由得在“歌舞厅”这个词加重语气,杨芷郑重其事地强调着。 与白萫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杨芷,宋兮曦摇摇头: “你都听见我刚才的话了?那就好,我还想着要不要再强调一遍,看来是不必了——嘿,傻芷,这个真的不用担心,毕竟晚上都是同学们居多;没有灌酒,更没打算做一些恶劣的游戏、奇怪的事情,因此就算再怎么鱼龙混杂,遇到什么怪事毫无疑问男生们也会理所当然地挺身而出充当护花使者。 如果你对歌舞厅抱着什么偏见——好吧,我妈就对这些娱乐场所怀有很深的成见,被她知道了肯定会说什么‘女孩子人家不要走到这么乱的地方’、‘你会被怎样怎样’云云;想来长辈们的看法对你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也无可厚非,正如我以前也像你现在这样。 我是说因为害怕,又不想丢脸而故意说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来逃避现实。 可是,长辈的话一定正确吗?他们是真正基于自己的经验说出这一番话?还是他们根本就因为新闻看多了人云亦云?毕竟时代在变化,有些事情你不能被长辈的思维束缚而觉得理所当然;尤其长辈的结论不会是你的结论,某些事实却需要用你的眼睛、你的脑袋去亲自确认,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得出来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答案,那才是进步的诠释。 退一万步,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联谊舞会,你可以认为恰好租用了歌舞厅的场地而已。”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咬咬牙,不自觉握紧的手心已然浸满汗水,难以集中的视线彰显着杨芷心急如焚的焦虑,急促语气倒映着她下一刻的不假思索: “我不想现在这样说,但请相信我,我确实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我可以预料到水杯打翻的刹那间而做出反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更多——例如这个晚会的理由:才不是突发奇想的舞会,而是贾文磊将要向我告白而做出的准备!” 莫名其妙,话音刚落的片刻,整个屋子陷入了寂静。 先是瞪大眼睛的错愕,紧接着憋红脸蛋,甚至情不自禁把指尖抵在微张的嘴巴上,最后闺蜜们恍若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而互相看了看,得到对方表情里毋庸置疑的确认后,终究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眼泪下的捧腹,宿舍里无不洋溢着欢乐。 “怎、怎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严肃点,别笑啊!” 眉头紧锁,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起,闺蜜们猝不及防的神色只令杨芷大惑不解的同时搓手顿脚;意识到事件的刻不容缓,除了急扯白脸的恼怒,显然她还没反应过来。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抱歉!但这确实太令人意外了……” 把眼泪擦掉,究竟还是制止不住欢乐的笑声,宋兮曦抱着肚子继续笑过一段时间后,好歹在杨芷愈加铁青的注视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再有耽误: “傻芷你啊,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不是我说你不够好,只是什么样的人便有什么样的交际圈子;对方可是那个富二代贾文磊,怎么样的漂亮女友找不到?你们的人生根本毫无交集,所以为什么会看上你——假如这就是你逃避现实的理由,那我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说你已经完全傻掉了,请容许我再笑一会儿!” 恍然大悟,才发现自己与闺蜜们的关注焦点迥然不同,仿佛预示着不管再说什么,本来就天荒夜谈的话语恐怕已然不可能得到她们的认可;心灰意冷地低下头,怀揣着百感交集的苦闷,杨芷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阳台。 谙习的风景,熟悉的背影;掠过橘色花叶的微风中,佘墨依然倚着白栏杆安静地抽烟。 为什么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杨芷似乎明白了佘墨站在这里的理由。 远处那些盘山公路、村落建筑与绿树白云连绵成一大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到底从这个阳台看去尽收眼底的景致从来都是那么使人安宁。 可惜除了稍微缓解情绪下的焦虑,无论景色再美好亦然需要陶醉的心境,那却不会是杨芷的心情;正如她无法忘怀聚光灯下的鲜血淋漓,无疑对她此刻面临困境的光怪陆离不能太清晰——从这个世界的认知中被孤立成孑然一身,禁不住抱紧自己,仿佛折断了翅膀的鸟儿落在地上凝视着遥远的天际苦苦叹息。 待她回过神时,已经鬼使神差地靠到佘墨旁边的栏杆上,垂下眼睑,嗅着淡淡的熏烟: “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要是有那个家伙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哪里还有这么多屁事。” 不知是否在回答她,依旧看着远方,佘墨吹出一口薄雾。 短暂沉默后,扯着自己的指关节,杨芷把双手紧扣在一起: “即使知道将会发生的每一步,也存在着那种人所无法逃避的命运……不,正因为无数次接受命运的残酷,才造就了这个人——她又应该怎么办?” 瞥眼看了一下杨芷,继而堵着烟屁股深深地吸上一口,佘墨将视线拉回眼前的景致: “注定的悲剧,那恐怕就毫无办法了。” “果然……是这样吗……” 闭上眼睛,无可奈何的口气下,杨芷前所未有地失望。 “可是——” 把烟头按在栏杆上碾灭,然后弹到楼下,从鼻孔中吹出最后的惆怅,佘墨转过身背靠栏杆,扬起头眯着眼睛斜斜地看向杨芷: “正因为知道将要发生的悲剧,所以才竭尽全力地挣扎;与那些不知道自己面对着悲剧而连挣扎机会也没有的人相比,这么简单就放弃,不会太狡猾了吗?” 徒然睁开眼睛,杨芷惊讶地转过头,恰好迎上了佘墨的目光。 这时候,佘墨却主动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若有所思地感叹着: “是的……面对着那种恶劣的家伙,却连挽回机会也没有——也没必要挽回了吧,毕竟是那种家伙,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的价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无法挣脱的噩梦 夜晚,某游戏厅里。 随着屏幕上“挑战失败”等字样出现在眼前,抿着嘴巴不甘心地用掌心轻拍了一下方向盘,宋兮曦终究从赛车游戏的座位上意犹未尽地爬起来,恰好遇见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等待在旁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杨芷: “咦,傻芷,你不玩吗?干嘛傻站在这里,很好玩的——啊,真可惜,我差一点就赢了。” 有点奇怪地看着她,杨芷指了指旁边座位屏幕上同样“挑战失败”的显示,略有不满地咂咂嘴,在这欢声笑语与动感音乐旋绕糅合成喧闹的锣鼓喧天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哈哈,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我们是一起开始的,不过你实在强大得离谱——这小机器根本驾驭不了你的车技,打了两把还是三把?恐怕不会不是一开始就表演杂技哦;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女司机’,我那相形见绌的操作,让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吐了吐舌头,故意凑到杨芷的耳边,宋兮曦不无顽皮地嘲讽着。 “只是……只是不擅长这种游戏而已——我不去学车真是对不起你了!” 稍微加大了争辩的音量,竭尽全力地透过游戏厅的吵杂,杨芷不由得面红耳赤。 “嘛,开个玩笑,知道你不擅长啦!走吧走吧,我们再去试一下其他的!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到这种地方来了,如果不是……” 兴致勃勃地挽起杨芷,神采飞扬地正欲把她拉到其他游戏席的前一刻,不知想到什么,话语间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宋兮曦却忽然停住了。 “这次又怎么了?” 显然依旧有点恼羞成怒,杨芷有点没好气地瞪圆眼睛。 往不远处枪击游戏区五味杂陈地瞥出几眼,神色稍微变了变,宋兮曦却是拐了一个弯,不由分说便把她拖到某个不会影响正常对话而相对比较安静的位置: “我先强调一下这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对你们的关系有点奇怪而已——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的?我是说你和佘墨,那个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怎么容易相处,即使名义上住在同一个宿舍也跟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完全没有交流的家伙。” “呃……好像这确实是她那些标新立异行为一如既往地给人的感觉。” 一时半会的惊愕,反应过来后,转过头沿着宋兮曦的视线,那一边,杨芷的视野里,佘墨与白萫正在某款枪击游戏上打得火热;出乎意料,两个人都不知在一个劲地嘶吼些什么,看上去她们已经混得不能再熟了, “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蛮不讲理不是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不过在今天早上因为某个契机而有所交流,才令我发现她并非想象中独立特行,而是一个格外温柔的人。 到底一直以来都是我们一厢情愿根据表面上的穿着格调错怪她,对她尤为过分地下了不恰当的定论,继而不愿意相互理解导致产生很多误会;事实上,人们的内涵并非由他们的穿着决定,如果能稍微作出沟通,我们无疑也能成为一起玩的室友——这样看着,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女孩子罢了,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倒是我很感激你们相信我,无论是关于晚上的舞会,还是佘墨。” “这个……说实话,白萫还好,别太高估我,可能跟你和白萫的想法不一样,对于佘墨,我还是怀有芥蒂,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 把目光移到一边,宋兮曦不好意思地抹着鼻子: “其实在相不相信你这个问题上,我的立场也不是那么坚定;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你不想去歌舞厅,我们都出去参加联谊舞会,唯有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宿舍,那无疑太残酷了——谁让我们是舍友呢,于是才跟白萫达成的共识。” “谢谢你们。” 凝重说出的话语后,杨芷冲着她莞尔一笑,注意到白萫和佘墨已然打完游戏,有说有笑地把射击枪挂回插槽,便拉起宋兮曦的手快步过去…… 只要主动打破噩梦应该发生的循环,从舞会上逃离,避开那些注定发生的情景,或许就能发现通往明天的途径?正如舞会的这时,杨芷早已头痛欲裂,然而在游戏厅的此刻,她没有任何感觉,除了与伙伴们一起嬉戏的心满意足。 “扑通!” 某一刻骤然收缩的瞳孔,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剧烈迸动,杨芷猛地停下脚步。 刚才的……是什么? 冷汗淌下了脸颊,荡漾着转瞬即逝的惊心动魄。 疼痛?她的感知里,脑袋没有痛觉,不自觉把手放在心脏上——也没有痛觉,唯有逐渐变得难以抑制的心有余悸,仿佛她确实捕捉到了什么;身体给出的反应却无法把形象倒映进眼眶,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去试图体会那猝不及防的一闪而过。 “怎么了?” 保持着手拉手的动作,宋兮曦走到她旁边。 “我不知道,刚才……我的感觉很奇怪,与以往都不同……” 不祥预感萦绕着心房,她想向闺蜜说明,却支支吾吾地无法说清。 “傻芷,你是不是太累了……单……纯色……警官……哔——” 身体徒然一凛,听在耳边的毛骨悚然,假如把声音比喻成一条分明泾渭的直线,那是宋兮曦的话语像泥潭般混淆不清,逐渐缠绕成凌乱的线团扭曲变形——时而粗犷低沉,时而尖利刺耳,从询问里的担忧开始,通过话语间透露出某种陌生而熟悉的信息,进而转变为陈述后的冷漠无情,最后终于再次倾泻成卷土重来、让她心神不宁的蜂鸣音。 “兮……姐?” 颤抖着咬碎文字的话语下,居然发现,眼前理应塑造成人物的线条边缘在动荡、在瓦解、在崩溃,末了景色宛如被橡皮擦擦拭成模糊,将所有色彩涂抹进颜料板的浑浊里——恍若褪色的布条般变得粗糙而残旧,终究无法抵御耀眼后的灿烂使白茫茫的光线透体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结局 恢复色彩的视野,杨芷眼前依旧是宋兮曦那无比靠近的面容。 “嘿,傻芷,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能再熟悉的宿舍背景下,细长睫毛扑闪间,宋兮曦直起身子,故作不悦地叉着腰。 又回到这个时候了…… 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变化吗?除了自己一次次参与而导致发生的改变,眼前的闺蜜仍然在同样的时候做同样的事,她永远也不会意识到她已经千篇一律地做了多少次——倒映在杨芷瞳孔里,确实存在着微小差异,那却是不值得期待的,正如无法从视觉判断出是否属于“参与”一部分;何况就算逃脱舞会,这一刻回到原点便显而易见,循环并没有发生变化。 “砰!” 随着一声巨响的突如其来,杨芷已然拨倒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离弦的箭矢般冲出了阳台,爬到白栏杆上半蹲着闭上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就往悬空的另一边跳了下去! 当手腕上扬到最高点,猛然的剧痛传来,恍若某一瞬间整个身体重量都倾泻在紧握的手臂上;直到臂膀带起躯干划着弧度结结实实地抨击在栏杆,又一阵痛觉后的撕心裂肺,杨芷才苦不堪言地睁开眼睛向上望去——脸蛋在吃奶的劲头下涨得通红,伸出双手紧握她的手腕,佘墨拉住了她。 “你在……干什么?” 还剩一半的香烟从身体旁边涂着火星后的薄雾悄然坠落,杨芷目瞪口呆地看着栏杆另一边的非主流女孩咬紧牙关,痛苦地哼哼出阵阵烟雾。 “这是我的问题好吧?死姑娘!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赶紧给我上来!” 面红耳赤的咆哮,佘墨使自己脚尖抵在栏杆的缝隙里,不断努力着试图把她拉上来。 然而,短暂的停顿,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曾使用过力气的手此刻也毫不着力;任由佘墨把手腕绷得通红,笨拙地接纳着悬空的恐惧,杨芷只连连摇头: “不,你不明白,我必须这样做;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我必须逃脱这个循环!” “我叫你上来听到了吗?别给我扯那些白痴的理由,我不想知道,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要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死女孩!你想去死就别让我看见,不然就做好被我狠揍一顿的准备,给我上来!” 尽然气势汹汹,不可置疑的话语诠释着行为后的蛮不讲理,却依旧无法掩饰佘墨不过是一个力量有限的同龄女生,即使竭尽全力也只及堪堪拉住杨芷而摇摇欲坠的事实——凭一己之力把她拉上来显然夸大其词;相反,在杨芷手腕逐渐下滑的趋势里,对无可奈何的逃避,佘墨唯有骂骂咧咧地虚张声势。 绿叶橘花在轻轻地摇曳,察觉了这一点的杨芷,口吻自始至终充斥着微风徜徉开的温柔: “佘墨……谢谢你。 你一直以来都是好女孩,只是我们未曾试过互相沟通而使彼此怀有芥蒂,某一天的事实终究证明了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我们可以相互理解;同样,那不应该在一天的时间里完结,更让我对接踵而来的明天怀有无可比拟的期待。 所以,我不得不逃离这个往返徒劳的世界,规避这些一成不变的日子;当我察觉在这个扭曲成环的时空里,只有我才能引发某种改变,我便隐约猜测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不去参与这些改变不就好了?假如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参与,方法便是使我不存在——对不起,可是已经足够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别给我在这种时候叽叽歪歪,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想说什么就上来再说!听得懂人话吗!狗东西!” 气急败坏,眼见杨芷不但没有丝毫从死亡边缘挣扎的意思,反而一脸平静,佘墨是真的愤怒了,紧接着更情不自禁地破口大骂。 然而,这阻止不了她的力不从心,直到宋兮曦匆匆忙忙地从旁边出现,同样不遗余力地抓住杨芷手腕;与此同时,白萫也不顾及那作为不良少女的装扮穿着,只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佘墨,替她稳住身形。 “你在想些什么啊!傻芷,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实在有什么困难,即便倾囊相助,我们尚且不会介意——选择轻生,你是白痴吗!死掉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迫不及待往上使劲,宋兮曦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几乎哽咽着朝杨芷大吼。 “是的啊!傻芷,就像兮姐说的,我们都会帮助你,再不济也会给你想办法,只要你不自寻死路,我们什么要求也会答应,所以快上来啊!” 随声附和,那焦急的语气里,白萫也是心急如焚。 这时候的杨芷,却烦恼了:怎么向她们解释?如实说出来能不能说清楚不谈,即使说清楚了,终究是赴死的决意,表面上唯唯诺诺的答应下,肯定也无法作为说服的理由;何况在这个世界,她们的意识里,世界就是一条连续的时间线,无法感同身受,又怎么去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循环往返?注定天荒夜谈的述说,更大程度上只会迎来敷衍的接受。 对不起,但这些轮回,这些可以预知的结果,除了不断堆砌着恐惧,直到不言而喻的崩溃,令记着这一切的人绝望,不具有意义,也未曾通往过任何一个未来。 终于,瞳光流转,杨芷使另一只手攀上了宋兮曦的手,一只手反握住佘墨,在她们的拉扯下挣扎着让自己站到了栏杆的另一边;这时候,佘墨俨然处于脱力的边缘,只要把重心依靠着她,在白萫想要过来接住自己,宋兮曦放松警惕的同时,双腿用力一蹬! 闺蜜们的尖叫声中,杨芷已然整个身体悬空,闭上眼睛,划出坠落的抛物线…… “反复推敲的结论并非正确决定,不合时宜的好意并非错误挽留;未曾清晰这些情况的你,对自己那一意孤行、不堪一击的推论,真的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了吗?哪怕是死亡的后果?愚蠢的人,你想想看是否忽略了什么——例如那些暴戾的尸体,恐怖的死亡?” 徒然睁开眼睛,杨芷看见了那一边蔚蓝无垠的天空。 走马灯般,她想起来了,那些有关被循环时空囚禁前的一切,仿佛以天空的洁净为帷幕放映:被绑架的恐惧,寻找茶树的彷徨,与单纯色相遇的偶然,以及某个魔法阵的纠结,把闻香瓶接到手心里的诧异。 熟悉的声音,那是单纯色的启示,所以说把她禁锢在这里的是那个人?他是恶吗?可是,为什么他的话语会在这个时候响起?就像此刻自己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 猛地,她明白了,眼前一黑,却在刹那间失去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沉默的接触 凌晨,医院里,守候在某重症监护室外面,李萍刚挂上电话,又神色匆忙地打出另一个,抹着隐约渗出汗水的前额,踩落满地的心急火燎,在等候椅前面不断徘徊。 压下发梢,抱着双臂,背靠墙壁站到一边,单纯色只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手足无措,并不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同样等候在座位上、身穿兜帽衫而把面容遮蔽进阴影中的奇怪少年。 良久的等待后,满眼血丝成为她心力交瘁的最好诠释,李萍似乎总算打完了电话,却心神不宁地挡在单纯色身前——深呼吸一口气,抽了抽鼻子,她的情绪有点难以抑制,只不自觉捏紧手机,咬着嘴唇,故作平静后的惊涛骇浪一目了然: “这位警官,抱歉让你久等了,但我不得不通知她的父母;杨芷……对她身上发生的这种事,我们这些亲属确实不好受,请谅解我们的焦急与气愤。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明明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而已;她是那么的天真与幼稚,总是对这个社会怀着美好的憧憬,无奈世界却心狠手辣地对她灌输着恶意——她到底做出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而必须承受这种惩罚?” 嘴唇紧闭,把眼睛埋到发梢的阴影里,单纯色没有说话。 “对不起……失礼了。” 又一次深呼吸,却无法阻止那有如冻觉残留般的紊乱;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小挎包把手机收好,捏着颤抖手心的同时,她在努力使自己平静: “能请你再说说发现杨芷的情况吗?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当时我不在场——你知道的,我想尽量理解她的状况,好找到一个能安慰自己的理由,至少也得做出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而且这个场景,恐怕我还得不断向她的父母复述……” “我明白,悲剧孕生的痛苦放在任何人身上也会一样,在我所见过那么多不幸家庭里的亲属,你已经足够坚强了;何况一个正直花季年华的少女遭遇这种不测实在令人痛惜。” 摇头叹息,单纯色站直身子,迎上了她的视线: “大概十二点左右,在巡逻街区附近,我发现她时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说实话偏僻是其一,那个街区没有监控确实属于安全隐患;当时由于情况危急,我只来得及留守在她身旁拨打急救电话,并等待医护人员到来。 至于有没有可疑的人,无论在发现她之前还是等待医护人员的时间里,很抱歉我都未能有所发现。” “好吧……” 动作有点僵硬地撩起鬓发,不知想到什么,伴随着语气里若隐若现的仓促,李萍再次急急忙忙地打开小挎包,从中翻出了一个小记事本和一支自动圆珠笔;心慌意乱中不由得连续按了几下才使笔芯处于释放状态,翻出几页后的空白,以掌心盛托着记事本快速书写:!%^* “我怕自己记不住才写下来,也方便给她父母描述,还请你不要介意——她当时……还有呼吸吗?这很重要,尤其在还没确认她情况的现在。” “有呼吸,有心跳,所以我并没有做心肺复苏。” 语速有条不紊,神色也毫无变化,单纯色给人的感觉是在对事实理所当然的阐述。 笔尖与纸面接触而持续划过声音的质朴;短暂停顿的间歇,杨芷稍稍松出一口气: “她的衣服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例如剧烈挣扎而出现的破损,或者被别人翻弄过而导致的衣冠不整,甚至在地面拖行而使衣服布满灰尘泥泞……”(!&^ “不,有什么不正常的状态我会发现——你在调查些什么吗?” 话锋一转,单纯色突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呆了呆,随着笔尖停下,心里一紧,李萍有点奇怪地看向他: “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焦急,所以在接到电话出门时显然不会过多考虑,尤其在应该带上什么东西这方面,便可推断笔和纸一直放在你的挎包里;但一般人不会在外出时夹带笔纸,除了一些特别职业、职业导致的特殊状况以及个人原因。 而根据你刚才翻开的页数以及举笔的熟练,显然长期有记事的习惯便排除‘职业导致的特殊状况’这一选项。 带纸和笔的职业比较罕见,特别在非工作场合,要么记者要么文员作家学生之列;然而你询问问题方式的严谨却排除了这些职业的可能性,例如记者询问的要素往往是‘哪里’、‘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怎么发生的’。 因此,剩下便是个人原因。 或许这些调查令你的思维潜移默化地变得缜密,或许你自身或者某位作为警察身份的关系密切者使你思路周密,但这些都掩饰不了你在长时间调查着某些东西的事实。” 没有犹豫,平淡语气下的胸有成竹,单纯色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跟杨芷的遭遇不存在任何关系……” 在纸面上不协调地划出笔锋下的躁动,躲闪的目光中,李萍有点支支吾吾。 “请不要介意,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当然在案件碰壁时,这会成为一个线索,但说不说还是由你来决定,我并没有强迫或者责怪的意思——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你调查什么完全是你自己的自由。” 不经意的眨眼间,单纯色的视线却是越过了她,投到依旧在等候椅上坐着无动于衷的少年,不过片刻的滞留便迅速离开, “你继续问吧,倘若是我知道的情况我便都会如实告诉你。” 莫名其妙,须臾的沉默过后,瞳孔并没有聚焦在单纯色身上,李萍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地把目光抛到某扇通往医院应急楼梯的门旁,那被指示灯涂绿的一块阴森森的墙壁——不知所谓,终究摇摇头,合上记事本: “是我多心了,太着急找到原因反倒令脑袋有点不清晰;正如你所说,倘若有什么情况,你会比我更早发现,然后做出行动……我希望能相信你,尽快找出导致她不幸遭遇的元凶。” 发生在那一天她被绑架的相同地点,意味着这不会是偶然,杨芷再一次前往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而在这个时候她又出事了?可惜这次并没有上一次的幸运,加上那一刻杨芷在电话里的谎言,李萍只能想到事情早已脱离常态,不能又普通警察乃至普通人理解的异常状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租客 “三十平米,规划成一室一厅,厕所在楼下;冰箱、电视、空调等等家电一应俱全,同时有单独的水电表计费,租金每月一千五百,月底支付,你看怎样?” 由中年发福的女房东在前面引路,租客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走在一条狭长的过道上——慢吞吞的阐述间,直至快到走廊尽头,女房东才停在沿着一边墙体直线排开的其中一扇门前,从一大串钥匙的抨击声中哆嗦出其中一把,打开房间门,给他让出了一个身位。 “我想这个价格我还可以接受。” 腾出一只手按下门旁的电灯开关,看着屋子内所有东西无不被镀上一层白毛毛的光芒,少年以示满意地点了点头,进而打开窗,迎进夏末秋至的温和。 “好吧,这个房间里的家具虽然不算新,但起码还能用——电器方面不用担心,在上一个租客离开后我都测试过了,该换的都换掉,该维修的都已经维修好,想来是没有问题的,你大可以现在检查一下。” 把手按在电视柜上,女房东环视了一圈房间,最后视线定格在少年身上, “所以,请让我再确认一遍;你是叫茶树?一个人居住,目前从事网络创作,不算稳定,基本上很少外出,通常也还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工作居多。” “是的。” 大致浏览了一遍房子结构,茶树并没有选择打开电器一一测试,却是把头探出窗外察看了一下小区环境——左右都是住宅楼,正中央是小广场,广场上恰好能看见坐落在绿化带当中某个涂白的巨大羚羊雕塑,正如小区的名字便是羚羊花苑。 收回目光,尚且是白天的时候,便关好灯,茶树来到女房东身旁: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如果没什么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签租赁合同了——这个房子已然满足了我的需求。” “呃……” 女房东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尽管这么快做出决定确实令她省事,但作为一个单独租户,眼前的少年显然还是太不谨慎了:就像根本就没有在这里长住的意思?可所有程序都是合法而按部就班的,签了合同就不会存在任何例外…… 摇摇脑袋,女房东唯一关注的是能不能完成合同而已,以此为前提,莫名其妙的盲目猜度就显得没有必要;要说有什么实在令她在意的东西,那便是少年自始至终怀抱着的物品: “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抱着的是……人偶吗?怎么一直抱着呢?” “只是普通的人偶而已。” 映入瞳孔的歌莉娅,不知是自己手臂稍微抖动了一下还是她本身就有点不自在,发丝晃荡间,稍微的停顿,茶树继而迎着女房东露出一个较为歉意的笑容: “我是打算送给熟人的,不过出于各种原因,十分不幸地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是女朋友吗?”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女房东接过茶树的话, “我还未曾见过这么精致的人偶,想来一定格外昂贵;一般人偶、玩偶、毛绒熊之类的作为礼物,确实是比较适合女孩子的东西——不要怪我八卦,这附近的单间已经算很便宜,便可以推测你并不富裕。 作为自由职业者入不敷出的款项,这个人偶毫无疑问会花费你大量金钱;所以能让你如此重视的女孩子,任何人也能猜到,应该便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某位尚未告白的心上人?” “不,你误会了……” 含糊其辞,那是茶树已经无法再对自己的阐述自圆其说,唯有无可奈何地苦笑,作出否认却不得不戛然而止。 “没关系,年轻人应该有的行为,就算你承认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表示理解后,女房东锁好门,转过身,走在背离过道尽头的前面,没有再看他, “假如你想同居的话,还是得和我说一下,好让我掌握到钥匙有几把、谁的手中有钥匙,到时候要退租了,处理起来也方便——不过安全起见,我是不建议你同居的。” 既然房东这么说了,茶树也没必要再作无谓解释,究竟不会惹来无缘无故的人际麻烦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意识到歌莉娅的实体化始终是一个问题,他不由得再次看了眼她,却发现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也在盯着自己,继而紧皱眉头,把声音压低: “你又怎么了?” “来了。” 粉润圆滑的嘴唇已然细细地合上,唇色的流光在恍惚中划过话语后的扑朔迷离;歌莉娅的回答只一刹那脱口而出,便如轻烟般在空气中弥散。 茶树还没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间,臂膀俨然遭受到了从后而至的一记重击! 护着歌莉娅趔趔趄趄地冲出几步,才稳住身体须臾,沿着身边的凛风朝前看去,茶树注意到了一位风风火火的少女头也不回地继续快步前行,伴随着那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没有礼让的介怀亦没有道歉的意思。 那是“异常”?看上去实在不像,尤其如此一目了然又何须大动干戈?茶树更猜度不出是否因为歌莉娅预知到了这一刻的事故,而让自己对她留意着点的含义。 “方薇佳!你给我停下!给人家道歉!” 注意到身后异状,女房东回过头那一刻看到茶树的狼狈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这个时候的女孩早已掠过她身边差不多走远了——刻不容缓地做出反应,朝着那少女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地大吼,却甚至无法对她的步伐稍微延缓一下,哪怕出现凝滞的片刻。 叉着腰,终究无可奈何地回过头面对着茶树,女房东的口气充满歉意: “对不起,那是我女儿;她最近总是煞有介事地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天就是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蛮牛般横冲直撞,再就是跟着一些人鬼混,即使我叫她也毫无办法,以至于撞到人也没有一句道歉的话——我实在因为她的失礼对你感到抱歉。” “没关系,我没事。” 歌莉娅没有再看他;视野里,茶树看到少女也一溜烟地消失在走廊与楼梯的交汇处,突如其来的惊觉,不知察觉到什么,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身往少女过来的方向望去: “你们住在这后面吗?” “不……不是我们,是她住在这走廊尽头的房间……” 女房东的表情有点复杂,看着茶树,欲言又止,终于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瞒你说,原来她是想搬出来独立生活——我们有过商量,房间是她选的,就是关系不好也并没有现在这么剑拔弩张…… 事实上我亦然不是太清楚,可能在一些微不足道问题上产生的分歧,至少我印象里这段时间是没有什么矛盾的——算了,忘了她吧,这跟你没多大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隐藏世界 晚上,将近12点,万籁俱寂。 躺在沙发稍作歇息的宁静后,迎着灯火的璀璨明亮,徒然睁开眼睛,却不由得一阵迷蒙,条件发射地把手臂掩在眼睑前,以抵御片刻的不适应——视野不断清晰,透过落在眼眶的阴影,茶树只看见头顶上那高处白色墙壁的洁净。 有些时候,他无法制止自己去想,假如这是一个深沉的梦,只希望此时的苏醒带来令人释怀的熟悉,而不是眼前顺应事实的环境,尤其某个灵异人偶应该坐在旁边的无奈意识。 这是不愿面对事实的慵懒吗?不,正如持续充盈的体力下不会感觉到疲惫,应该说成一种对昔日的怀念更合适;究竟还作为人的身份,具备着人类的灵魂,就无法摆脱留恋的感情,无论是否存在着过往的记忆。 映射在行为上,便是沉默间的呆滞与失神。 “时间,到了。” 恰如其分地把他拉回来,歌莉娅的声音如同从头浇下的冰水般让人心神一凛,直渗透到灵魂,但只以破坏力来形容却不甚妥当,到底那股异乎寻常的悦耳清澈同样无法遮掩。 从沙发上支起身体的不经意,茶树看出窗外——绿化草丛的摇曳以晚风为笔刷描绘出夜色的影影绰绰,白色羚羊雕塑岿然不动地矗立着以灯光为线条勾勒出轮廓的若隐若现;瞳孔里,那是理应寂寥无人的小区夜景、舒适怡人的静谧与安宁。 收回视线,房间里,除了纤细矮小的歌莉娅,便是刻画在地毯上,早已准备好的双冠阵。 时间、空间、仪式、能量,这些都会是进入隐藏世界的条件,只要按照某种规律把所有要素一一呈显,便会导致“重构世界”这个魔法的实现;然而对于如今的茶树,这些条件却失去了必要性,就像魔法运用随着火焰色彩的变化早已发生了难以言喻的改变。 缓步到法阵中央,蹲下身体,茶树把手心抵在双冠阵上。 随着凛冽黑芒由手心与法阵接触处骤然迸发并沿着构筑法阵的线条飞速流转,火焰激舞般动荡,如同狂风过境般肆虐着势不可挡,最终在线条交汇中飘零出肆意吞噬光芒后深不见底的漆黑,在茶树瞳孔里燃烧出熊熊火光,瞬间展开成湮灭整个房间色彩的黑暗! 待黑暗消逝,景色依旧,房间里的物品一如既往,唯有人偶的身影不再。 一模一样的世界?可惜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除了扭曲出现之前的风平浪静,终究是对变态幻想的掩饰;或许此刻这种隐藏在视觉正常后的扭曲还没来得及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做出反应而已,所以在最开始猝不及防的时候使尽全力消灭无疑最好。 打出一个响指,指尖已然飘摇着黑色火焰,茶树压下眼睑。 在废弃车场时他便注意到了,那一刻笼罩着黑色火焰的威胁——根据黑焰性质而言,就意味着源源不断地消灭着他身体周围的一切物质;可即使如此,出人意料的是那个时候他却并没有因为缺氧而产生昏厥的知觉。 根据歌莉娅描述,她并没有提及黑焰具备容纳物质的特征,何况本来以消灭物质的火焰就不存在过截然相反的可能性,所以便能推断是他身体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的感觉,最直观的联系就是他一直不理解拦截魔女莫里斯对尸体控制能力的光怪陆离,也只有那一刻转瞬即逝的冲动无法说清,冥冥中似乎确实寻找到了某种关键,遗憾的是能作出解释的相似场景却没有再出现。 因此他不会顾忌那时候消灭“异常”而使自己陷入真空的失策。 黑焰撕扯着光芒徒然展开!势如破竹地吞食着空间内的所有物质!更犹如冲击波轰在地表炸裂成气浪后的尘土飞扬般滚动着膨胀成球! 然而,也只是膨胀罢了,到达一定程度的磅礴,当茶树没有再在黑焰上使劲,莫名其妙地黑焰便无法再向外延展分毫——看在他眼里,那是火焰的无限延展性并没有在这个“异常”空间理所当然地实现。 所以说这个是规则合理的物质世界? 对自己的想法暗暗吃了一惊,黑焰也在瞬息间化为缥缈,茶树第一反应是魔女的金色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也有类似魔女的存在?可显然现在的环境与魔女那时不可谓没有差异,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是经由魔法“重构世界”进入,而并非魔女那时霸道的强行卷入。 实际上对于“重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法,茶树依旧保留意见,就像尽管他知道怎么去做、做些什么、最后得到期望之内的什么结果,印象中歌莉娅也只告诉他这是一个作为实现某个目的的方法,或许还有清晰的原理,却没告诉他这个魔法的存在性质及用途。 因而通往一个物质世界的合理性?茶树一无所知,加上歌莉娅不在这里,更令他意识到只能依靠自己目前拥有的力量去判断去解决。 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决定;如果说他的自信源自哪里,这便是其中之一。 当人来到完全陌生的地域,除却生存所需的必要努力,毫无疑问他的首要行为便是对周围环境的观察——这个房间不说正常,但显然不具扭曲特点和“异常”的发生要素,就目前为止的状态可以定义为安全,虽然这并不能让他放心。 但,视线抛往窗外,那一边的景致却令茶树眉头紧皱。 那是人吗?就像某个教派最虔诚的信徒般,目光所及之处,小区广场大约有二十多个不明身份不明性别的人在绿化带外围,绕着巨大雕像跪了一圈,或许看不见的地方还存在更多,他们无不身穿黑色长袍,低首颔额,在暗淡的灯光下静默无声。 跪雕像的理由,茶树目光上扬的刹那间便明白了——羚羊白雕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雕塑赫然是一个正中央镶嵌着巨大骷髅头的十字架! 倒也并非想象中正式,那煞白十字架斜插在底座上,除却摇摇欲坠的错觉还能让人以为塑造的刻意,可十字架上那些显而易见剥落的缺口、残旧的斑驳却难以伪饰,看上去历经沧桑而确实没有得到所谓“信徒”的修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适格者 你的愿望,是什么? “咔哒。” 把手转动间呈递上响声里的不祥,往后一拉,茶树打开了那一扇通往走廊的房门。 门外,倒映进瞳孔,夜幕缠绵着忐忑;透过建筑物的夹缝往上看,那一边的天空没有繁星,看不见月亮,就连朦胧里依稀的浮云也荡然无存,只有像浓墨般黑茫茫的一片——灯光在那弥漫着安静的漆黑衬托下无疑过于苍白,虽然过道的吸顶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但知晓并非现实世界的前提,依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走出过道,没有风。 在非正常的世界里无论发现什么也不足以让人咄咄怪事,因为那根本上便是“非正常世界”的由来;茶树确实发现了,两边与对面大楼的房间,不管窗户还是门下的缝隙都透不出一线光,比起人们去休息的猜想,千篇一律的墙体和过分整洁的窗框下,看上去就不像住过人的模样。 这就显得他身后这个房间的光芒鹤立鸡群;茶树俨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理应已被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发现,这么段时间的滞留也必然被发现,所以当他通过眼角余光,察觉走廊尽头的某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伫立在不远处便毫无意外。 “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这里……你不是适格者。” 阴沉的面容下,女孩仿佛在自言自语,不知在阐述着什么,也不知在对什么进行自作主张的确认。 “你是……” 转过身,茶树面对着她——被“异常”困住的人毋庸置疑会在现实世界消失,进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包括会被警察立案调查、会被发布寻人启事、甚至成为群众的议论话题等等;正是没有这些形迹,茶树才没有对消灭这个世界的举动存在过犹豫。 所以眼前的女孩不会是人,恐怕不过为外表像某人的对付入侵者的一个“应对策略”,只要消灭掉便好;或许在这之前的意外收获是他能从她口中试探出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她确实提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概念:适格者。 “你是谁,什么是‘适格者’?” 按兵不动,冷静地注视着她,茶树向眼前的女孩提出了疑问。 然而,没有作出回答,眼睛遮蔽进发梢的阴影里,女孩却是沉默地把双手抬到身前,相握着横向两边缓慢地拉开——指尖相离那瞬间,明晃晃的刀身骤然呈现!当长刀完全抽出甩落身旁,继而抬起的眼睛,闪烁着血色,染红了光芒。 熟悉的场景?茶树不由得沉下了脸,屏气凝神。 上一次的战斗,是一位无缘无故向他袭击而来的男子;要说歌莉娅对“异常”的预示不可能不准确,也正是她的准确性,不但使他堪堪躲避开袭击,还使他理解明白了这种“异常”隐藏的巧妙,那是正常人向眼前这个状态转变的过程及结果。 灵魂铸造的刀刃和不死不灭的身体,但其作用的对象为人,因而得出的结论是眼前的女孩原本是人?惊讶之余,对茶树而言这的确是一个重要信息,就像知道得越多便越接近其本质——这个世界不止是“异常”构建的隐世界,即使存在着某些现实世界的人,也应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就来了,先不说他们是怎么被卷入的,关键是这些人还有多少幸存者?转变成这个样子就意味着不可挽回,无论能不能找到消灭这个世界的方法,他的首要任务都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把那些尚未发生转变的受害者救助出去。 “‘适格者’,就是被选中以代价交换来实现愿望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阴冷的口气,女孩话音落下一刹那,横向拖行的长刀蛮横地割裂走廊的狭窄,那是前倾身体带着在墙壁上肆无忌惮地撕开裂痕后的惊心动魄——刀刃如期而至,挥落碎石划着圆弧离开墙体的同时拦腰往茶树砍去! 咬紧牙关的电光火石间,以黑焰投影出弓弦勉强递到身旁正好得以阻隔,无奈却阻挡不了动量传递,一反常态的巨力下,茶树还是迫不得已被击飞;紧随而至的轰然巨响,他整个身体撞成了栏杆上的凹陷。 到底这具身体是歌莉娅的杰作,这个时候的痛觉就显得多此一举。 哪怕喉头一甘咳出了一大口血,身体的创伤在不断撕扯着神经令他苦不堪言,然而相对于普通人的生不如死,只要脑袋还清晰,茶树的意识就无比清醒——强行压制疼痛,操纵着僵硬的身体战战兢兢地拉弓搭箭,总算在女孩下一击到来之前,黑焰灌到她那失去了灵魂的身体里,即便违背自然现象的不死不灭也在物质消除的特性下不可逆转地弥散成青烟…… 肉体被消除,赖以存在的灵魂自然也无以寄托而不复存在;看着落下的刀刃如雾霭蒸发般逐渐隐去,茶树好歹松出了一口气。 灵魂的力量确实强大,如此使用灵魂力量实属悲哀;痛觉留存下的动弹不得,坐在地上歇息,茶树只稍微抬起了手,看着手心里的黑焰逐渐逝去…… 不经意的若有所思,冷静下来对战斗的总结,一些情况便昭然若揭。 正如把灵魂凝固成实体这种现象,说是各自独立的“异常”,一而再地出现就变得寻常化而不符合“异常”的性质,甚至可以说是“有所图谋”,所以最好的解释无疑为这些“异常”都只是冰山一角、某个更为庞大躯体的一部分。 他的目标就是消灭这个躯体。 问题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具备物质世界的性质,“适格者”这个身份指的是什么,以及受害者们各自身份导致他们没有被现实世界中的人发现的原因;这些都会是救出受害者和消灭“异常”的关键…… 以代价来交换愿望,这个说法不知在哪里听到过? 一鼓作气,待自己还算恢复一点行动能力,用手护住断裂骨骼的抗拒,龇牙咧嘴,吞咽着干涩的血腥,茶树依然硬撑着站了起来;就像他意识到巨大躁动后的此地不宜久留,就像环境再次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静,就像这次对抗给他造成了很大程度上阻碍活动的损伤——不对紧随而至的事件抱有万无一失的信心,他就必须避免。 煞白灯光下,沿着狭长的过道,茶树拖拽着孑然一身的影子,扶着栏杆缓慢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敌人 沿着楼梯,扶着楼道里的光,一咬牙的踉跄,离开倒映在视野里寂寥无人的住宅楼,茶树已经快步跑出大门,躲到小广场一边排开的绿化草丛后;劳累对于这个身体而言是没有被塑造出来的成分,他此刻更多是在伤痛的折磨下气喘吁吁。 只要转过头,他想他便能看到前面透过房间窗户看到的景象;那会是一些身穿黑袍的怪人,以及镶嵌着骷髅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败十字架雕塑,就像某个邪教组织的仪式现场。 但这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潜藏目标对象显然得知了他作为入侵者到来的信息,所以在思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做些什么前,茶树目前更需要确认情况,包括自己如今的处境。 接纳着痛觉之余,稍稍偏过头,屏气凝神,隔着绿化植物那修剪得平整的边缘,茶树使眼角余光瞄向身后的广场——视线所及之处,理应跪着大批信徒模样虔诚家伙的地方这个时候却空无一人,除了那岌岌可危的不祥十字架依旧。 果然做出反应了吗? 收回视线,继续靠着绿化草丛,轻微的喘息后,茶树倒抬眼看往身前的住宅楼,那在空洞洞的窗框围绕间无比突兀的一扇光芒,也是他来到这个怪异世界最先所在的地方,不由得揣测:那些人的反应会是什么?假如看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避难吗?迎击吗?还是进行交涉……想来首当其冲的迎击受到重创后,理所当然便会进行规避和观察……不,不对,这是人的反应,无论是“适格者”还是“异常”都不会、也不应该是人,正如他们根本就不具备生物的理性和知觉,所以这种代入显得毫无意义…… 等等,那扇窗户为什么会有光? 灵光一闪,瞳孔骤然收缩,猛然的恍然大悟,茶树一个激灵:这个世界不会迎合现实世界,即使它们的构造一模一样,就像这些房子并不住人;所以哪怕现实世界的房间里有人,也不会紧随着那些人的行为自动把灯打开,而满眼的黑暗窗框就很好地说明着这点。 那么,在到达这个世界前,自己原来所在房间的灯是谁打开的?为什么选择那个房间? 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底,脑袋在轰鸣;这个时候,茶树俨然想到了某个隐隐约约的答案,然而颤抖的瞳光下,他不敢去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假如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事件是被预知的,那个女孩的举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遵循着这个猜测,毫无疑问他一开始的出现就暴露了,可同样,新的问题便随之而来: 那些人的意图是什么?以及就“异常”而言,未来的不可预知性,特别是歌莉娅参与的未来,除非他现在面对的并非预知能力,而作为某个老谋深算的计策;也只有深思熟虑的对象,才会导致他如今束手无策——倘若不是“异常”,歌莉娅把他引导到了哪里?她知道这一点吗?最重要的是眼下的博弈对象是谁? 结合这个世界的性质,恐怕“异常”的可能性不大,却是某个能操纵、影响“异常”如那时魔女一样的家伙;只不过相对于魔女的光明正大,充满敌对的主动性,这家伙无疑趋向于截然相反的另一面:善于隐藏自己而藏巧于拙? “呵呵,你想到了不是吗?”!%^* 广场上,茶树的身后,仿佛证明了他的猜想,又如看穿了他想法般,猝不及防地,透过声音的嘶哑传来了粗糙得摩挲着耳膜的笑意。 咬咬嘴唇,捂紧受伤的肢体,茶树没有回头张望,却是拉下眼睑,以沉着冷静的语气: “你认为我应该想到什么?” “谁知道呢。” 顿了一下,破了的锣一样的沙哑后,她笑意里的嘲弄更浓烈了,(!&^ “例如这些‘凄厉的战士’就是你的残次复制品?‘以付出代价来实现愿望’,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很熟悉吗?可惜比起你的完善,那些人并没有直接签订契约来得完美——其实那样做的话,毫无疑问会好很多,无论是对于消灭你,还是消灭她。 真正的契约虽然强大,但同样会面临很多麻烦,正如人们的思想本身就不受控制,这些都无法充当恰当代价的支付。” 瞳孔在战栗,猛地回头,使视线越过草丛,小广场的不祥十字架下,茶树只捕捉到了一个笼罩在黑袍下老态龙钟的女人;埋藏在皱纹里,她的面容丑陋得不堪入目。 “你究竟是谁!” 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眼神中的敌视,强硬站起来面对着她,茶树加重了语气,与身体周围电光流转般若隐若现闪烁着的黑焰相得益彰,气冲牛斗,恍若在下达不可置疑的命令。 “你知道我是谁。” 邪恶、鬼魅,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如同泥淖中的划痕般诡异而阴森,扭曲着本来就无比难看的容颜让人格外不舒服;倒是面对着茶树的凛冽气势,她没有表现出任何讶然与畏惧,也没有想要做出任何抵御行为的意思,依然不为所动地站立在那里。 模棱两可的答复并不讨喜;顷刻的决断,茶树便不由分说地投影出黑焰缭绕的弓与箭,使箭矢的风驰电掣堪堪擦过她耳边,最后钉在十字架雕塑的斑驳上——剧烈动作难免崩裂开伤口,茶树的指尖在哆嗦,却比起痛觉残留,眼前的现象才更令他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黑焰竟然在一瞬间炸裂成缥缈的漆黑火星! 为什么……黑焰居然被破坏了?不,与其说是破坏,不如说黑焰无法穿透十字架雕塑而在力量的轰击下支零破碎!所以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雕像属于灵魂实体? 茶树马上反应了过来,遗憾的是他尚且不理解为什么灵魂能脱离肉体而存在,毕竟那些把灵魂聚合成刀刃的人,本质上他们的灵魂还是没有脱离身体独立存在;也正因为无法独立存在,因而前面消灭女孩那失去灵魂的躯壳后,长刀也便随之消失。 “正确的结论。” 老女人继续在说话,那是一番令茶树始料不及的阐述, “她没有告诉过你吗?信仰是唯一维持灵魂脱离肉体存在的理由,尽管实际上这还是依赖了意识的祈祷——那些人离开后,这个灵魂融合体可见也无法再长久持续,继而整个以灵魂融合体为中心构筑成的意识世界也会随之崩坏。” 那些人离开……去哪里? 果然,她话语刚落,十字架雕塑便开始四处蔓延开丝丝裂缝——惊魂未定,眼见世界从遥远的边缘开始逐渐崩溃,笼罩进与夜色貌合神离的昏黑,茶树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老女人已然转过了身,莫名其妙地展露出话语后的和缓,似乎在刹那间失去了沙哑: “茶树,很高兴遇见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幼稚,妄想依靠一己之力拯救一切——‘一如既往’这个词好像有点不合适?对了,对现在的我来说那是即将发生的事。 所以为了保存将会到来的相遇,我必须消灭你,还有纠正这个因为‘碎片’出现而偏离轨迹的世界。” 黑袍失去支撑萎缩成地上皱巴巴的布片,当茶树回过神时,老女人已然失去了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神殿外 11月13日 被送出神殿后,重新举起火把,倒映在我的视野里,得以看清的除却无数撒在神殿四周凌乱不堪的蛇图腾柱直延伸到黑暗,依旧是那一片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以及漫山遍野的枯枝落叶;好歹阻碍魔力的冷风消失了,令我冻觉不再、行动自如。 “喂,老维特尼斯!我们刚才发生了什……难道他……又出现了吗?” 旁边,朱芈叫住了我,突如其来的惊疑不定。 冷不丁地,只见他看看自己双手,又看看身后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的建筑入口——我并不打算把一些状况告诉他,就像即使让他知道那是神殿,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惊呼感叹的唏嘘反应;不言而喻的想法,他眉头紧皱着,一副不是滋味的样子。 “嗯,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我并不否认他的话,尽管在羽蛇神的结界里芈朱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但那种状态确实出现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得不说亦然是导致朱芈在瞬间被娜迦守卫砍下头颅却没有死亡的重要原因。 “对不起……” 他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目光黯淡。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我是说,我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你的面前——除非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恶作剧,那才是应该道歉的。” 捋着胡子,装腔作势的滑稽,我佯作愠怒地瞪大眼睛,还算把他那不合时宜的歉意给拒绝回去;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沉重的气氛,尤其什么情况也没了解清楚就自作聪明的道歉。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异彩,或许是火把倒映进他瞳孔里的光芒;听到我的话后抬起头,朱芈确实认真谨慎地从上往下来回不断地打量着我,也没有说得出一句话。 摊开双手,跟随他目光落在袍子下,我稍微跺了跺脚,扬起枯叶的缤纷: “有那个部分不合你心意吗?你可以尽管提出来;虽然无论经不经过深思熟虑,我都不会给你换掉,但你还是有说出自己想法的权利;然后我再考虑你有没有不尊重老人的意思。” “我……我想我还是不太明白;老维特尼斯,就算那个我没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可你的腿呢?我的意思是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就负伤了,我还记得你让我搀扶着在大树上刻画魔法阵自己造出拐杖的事,这不一直来到这里我都背着你…… 如果你有什么能瞬间愈合的魔法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咬着指头,朱芈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把视线集中在我小腿的位置。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也看不出是对我的担心还是单纯的疑问;只是经过筛选甄别后,我确实还有很多话必须告诉他,包括现在的状况: “好吧,在你身体变化期间确实发生了一点匪夷所思的事。 看到那个入口了吗?里面住着一位力量庞大却不甚讨喜的存在;不过现在这入口已经完全地被人为封死,在完成某个约定之前无法再次打开,同样也没有进入的必要。 我见到了他,那位大能者,并最终跟他达成了某些协议;其中一个交易条件就是使你恢复原样,而我的承诺是把他送回他应该所在的地方,这之前他都会保存斯芬克斯的肉身,以及在我的拜托下寄存她的灵魂,不让她的魂魄徘徊在这个森林里。” “你说什么? 我们遇见的是那个公主的魂魄?难怪她这么苍白!原来她是一个鬼魂!” 显而易见的心有余悸,朱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关注焦点很奇怪,不是“他”而是“她”?似乎在他眼里这种存在并不友善。 “不,还请不要混淆‘鬼魂’与‘魂魄’的定义。 ‘鬼魂’通常指的是某个家伙死后遗留的灵魂,这个存在尚且有待争议;但‘魂魄’就是灵魂,每个人都具备的灵魂,两者还是有区别的——我想强调的是她没有死亡,只是灵魂脱离身体在森林里四处游荡而已。 然而再持续下去就说不定了。” 我纠正了他的说法,就像很多情况我都已从羽蛇神口中得到确认,特别是温恁·斯芬克斯的现状,可惜有些疑问就连艾维卡托也无法回答。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朱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那么说,完成那个强大家伙的愿望,公主也会恢复原样?这确实容易理解。” “不,问题就在这里,他只是保留斯芬克斯的身体而已,而非使她魂魄与肉身分离的元凶,所以结果还不能那么确定。” 看着神殿的方向,我回味着那一刻与艾维卡托的对话;实际上,除去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和繁文缛节,相对来说根据我的感觉而言,羽蛇神还是比较容易打交道的,正如他的感情比人类更为淡薄,倘若存在交易则更为遵循对等交换、各取所需的原则。 “呃,听着真麻烦!” 朱芈有点不耐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那直接让他把公主殿下的灵魂按进身体里不就好了!你不是说他很强大吗?” “强大得能把你的灵魂从刀刃按回你的身体里,前提条件是身体与灵魂没有脱离;所以脱离身体的灵魂,包括‘鬼魂’的存在都是有争议的。” 我认真地盯着朱芈的双眼,恰如此刻我把话题引导回他的身上;那是他必然理解的状况。 “公主的灵魂脱离了身体…… 等等,老维特尼斯,你刚才说什么了?” 才回过神,与我四目相对,朱芈满眼眶的惶恐,话语不自觉地局促, “那不应该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吗?芈朱……你说他是这么称呼自己;把灵魂从刀刃按回身体里又是怎么回事?” “先前我确实以为那是潜在的人格,但很显然我错了。 就是使灵魂凝聚成绝无仅有锋利刀刃的含义;假如芈朱是称呼你那个状态的名字,那芈朱的身体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因而他完全依靠本能行尸走肉——那把势不可挡的长刀就是现在这个你的灵魂……” 为什么不受魔法影响?为什么肉体不会死亡?灵魂固然坚不可摧,肉体则是经过非人的改造,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震惊的解释,甚至令我不得不犹豫要不要继续向他说清这残酷的事实。 至于歌莉娅,我只打算简单地提及作为一位赋予我宝贵祝福在关键时候发挥功能的朋友;我没有说明的是,终究与艾维卡托作出交易的选择并非我对自己的信任,我还没自大到没有自知之明地相信自己能把一位神祗和他的神殿送回原处,却是我对她的信心——如果她真的那么强大,直觉里,我相信她的行为都将具有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漆黑的前路 “孩子,你应该尝试着去控制自己,控制那种绝无仅有的力量,而不是在这里为自己的悲剧垂头丧气——不要想着对已然发生的事实怎么懊恼后悔,而去想想你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来挽回;到底你现在的愁眉苦脸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令当前处境每况越下。” 我举起火把,在他眼前晃了晃,希望他能打起精神。 仿佛有所触动,朱芈抿了一下嘴唇;稍作迟疑,终究从萎靡不振中抬起头,接过我手中的火把,透过火焰的闪烁望眼欲穿: “老维特尼斯,我是相信你的,就像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令人信任——我真的能控制那种野性吗?我的意思是,你会教导我的对吗?我不能让我妹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就对他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我希望能操纵那种力量,以摆脱我现在的手无寸铁,就算不是魔法也好。” “教导说不上,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毕竟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顿了顿,迎着古森林的黑暗,我率先迈步前行,从蛇图腾的包围中脱身,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一开始就说过,你是个真正的罪犯;既然把你放了出来,我就得负起责任,不让你伤害到任何无辜者。” “那是说……” 在落叶层中踩出“嗞啦嗞啦”的响声,朱芈快步跟上了我。 穿过火光遥望了一下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我从落叶层中挑出了一根细长的枯树枝: “控制住那种状态,不仅仅是你的事,我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做出各种尝试——现在我能请你清出一片空地吗?以这根树枝为半径的圆形空地。” “喔!现在就要开始了吗?老维特尼斯,你真是一个好人!” 喜出望外,与刚才失意无奈截然相反的容光焕发,他赶忙从我手中接过枯树枝,便使火把照亮脚下义不容辞。 “不,你误会了,这是要解决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另一个困境——还记得吗?火焰其实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熄灭,这就意味着引路魔法的消失;好吧,是在你作为芈朱那时候熄灭的,所以可能你没有印象。” 含糊其辞,我并不打算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他,尤其是通过火焰使用了禁咒才导致引路魔法完全崩坏这一回事: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毫无疑问都失去了方向,所以我想再次做出尝试。” “呃,进入森林前那个不靠谱的‘魔法’?你的做法是把一根树枝拄在地上押它倒往哪一边?老维特尼斯,你在开玩笑吧,把我们的生命都系在这根小树枝上面?我一直以为你早已计划好,只是在无关紧要的时候装神弄鬼而已,就像那些老头子故作神秘的癖好……” 轻而易举地扫出一块空地,刚要伸出手的刹那忽地想到什么,却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中的枯树枝递回给我;难以置信的口气下,朱芈惊疑不定,忐忑不安,显然依旧不相信我的这个魔法。 他的口无遮拦实在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我前面那些话都白说了,不由得紧皱眉头: “首先,我没有‘老头子故作神秘的癖好’;其次,我先前已经向你解释过这个魔法的原理,以及并非出其不意的华丽才是魔法实现的迹象,甚至有很多举动平凡人也能做到,意义却是迥然不同的——好吧,你都忘得一干二净,庸人自忧,那实在太棒了。 我只恳请你不要以常人的思考方式来断定魔法师的行为,特别是不明白魔法的因果关系前,除非你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我便期待你给我好好说说。 现在能把树枝给我吗?”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别那么大反应嘛!不过提出一点疑问而已,不懂就问,研究学术提倡的不都这种精神……” 自知理亏,把树枝递了过来的同时,朱芈还是不服输地努努嘴。 舒展开眉头,他的反驳确实逗乐了我,何况当我意识到向一个不懂魔法的人解释魔法原理完全是对牛弹琴,那就成为我的失误了: “噢,谢谢你!研究学术确实提倡这种精神,所以那会成为一个不认真听别人说话而理所当然要求重复的家伙的借口;对一个于魔导学术一窍不通也不想知道的家伙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十分伟大的发明——所以我现在能开始了吗?魔法师先生!” “啊哈!失礼失礼,魔法师先生什么的,我还远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啦!老维特尼斯,还是说虽然不会魔法,但我的卓越见识的确超越了大部分魔法师,让你情不自禁地把我归咎于大魔法师见识的行列?那可真是……” 然而,他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莫名其妙的喜悦,摸着后脑勺大大咧咧地傻笑着让开位置;这是我没能想到的,也实在令我哭笑不得。 或许这就是“殊途同归”吧,语言婉转而导致的意外收获,头脑简单也有头脑简单的好处,他总算没有阻碍我;一如既往的做法,稍微搓了搓手心,我把树枝立于空地正中央,然后握着顶端不断调整位置,集中精神使其与水平面垂直,进而慎重地放开手让它自由下落…… 然而,火光下,肉眼可见地,还没倾斜那一刻,树枝却眨眼间被截成了一连串撒落在地的节段。 “喂!老维特尼斯,这是什么意思……” 朱芈的声音在颤抖,正如猝不及防的变化总会带来不祥,那是足以使平凡脑袋清晰理解的恶意。 我没有回答他,只猛然回头——黑暗中幽静的森林,纵然再怎么极目远眺,视野里,我再也无法捕捉到身后的神殿入口,包括那些蛇图腾柱;我不会不明白我们才刚从神殿出来,为了避免对魔法的影响而选择离开蛇图腾柱群,到达神殿最外围的边缘位置。 迅速夺过朱芈手中的火把,我举着环视了周围一圈;可惜除了古木与落叶,我并未能从千篇一律的景象中有所发现。 “喂!老维特尼斯,别不说话啊!你别吓我,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战战兢兢的催促下,朱芈加大了音量,却掩饰不了口气里的惊慌。 “这不是现实。” 定了定神,短暂思考后,这是我的判断;将火把放到朱芈的手心里,紧握着他的手,局促而匆忙,我凝重地盯着他的眼睛叮嘱: “孩子,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保持冷静,保持镇定,千万不要迷失自我,也不要离开此刻你所站立的这个地方!如果实在彷徨,你就注视着这团火,那会引导你直至正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线索与方法 “我不太明白,老维特尼斯,所以说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说清楚一点不行吗!别跟我扯应该怎么做,就像你打算一个人离开这里一样。” 焦急如同火焰与黑暗交界处的朦胧般仓促而迷离,朱芈确实有点歇斯底里。 基于理论的判断,尽管我不敢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特别是神殿被堕落这一现象,假设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纵使居心叵测也仅仅是堕落却没有破坏,说明了没法短时间做到,因此不太可能是其在瞬间令神殿消失,那便唯有干预我们这些相对而言微不足道的灵魂思想;这是前提。 信仰、敬畏,通常来说无不是坚定不移的,正如一旦动摇则必然导致思想崩溃。 所以毫无疑问当截断树枝时,或头脑,或灵魂,一定会对我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至少那会是魔法猝不及防终止导致的剧烈反应,届时我将不可避免清晰地察觉到由信仰与敬畏被震撼而直击灵魂的动荡。 可实际上这种动荡并不存在,加上以往经验推测,便令我大胆假设魔法依旧在进行,更甚于已然执行完毕,眼前景象都不过是仅存于头脑栩栩如生的幻想。 直接致使我在一开始察觉环境反常时甚至无从证实这个朱芈存在的真伪,终于握起火把那一刻,发现火焰后熟悉的魔力反应,夹杂着丝毫因魔法使用而遗落的信仰痕迹,才令我有所确认。 我尽量让自己不那么躁动,藉以抚慰朱芈的不安: “不,我很抱歉,孩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怕会来不及,比起知道发生什么;接下来怎么活下去才应该是我们行动的基础,就像我不肯定这会儿乃至下一秒周围会发生什么——你要明白并非我不想向你解释,只是在最紧迫的时候我得合乎时宜地挑选最关键的言辞。 仔细听好我的每一句话: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出于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我们被卷入了幻象里;最恶劣的状况是,我们指不定在什么时候被分离、进而迷失……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微不足道,甚至你不是一个魔法师,但这个生火魔法依旧在生效、在庇佑着你——魔法都具有信仰的成分,既然你带了过来,哪怕是物理关联的映射,它无疑也与你建立起某种联系。 因而在最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盯着火焰,相信它能把你引导至正确。” “那……现在你有什么办法吗?在没发生什么前,你会做出行动吧,老维特尼斯……” 倒映着火光,我从朱芈的瞳孔中看到了希冀;然而在我看来,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对我抱有期望,我却不对自己有过期待,一如在古森林未知的磅礴里就算作为一个出色的魔法师,也显得过于渺小而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拒绝显得过于残酷,没有说话,无从下手,我仅轻轻地摇摇头。 “喂!别那么轻易地放弃啊!什么魔法也可以尝试一下,无论烧掉森林也好,飞到天空也好,把这黑暗驱散掉不就得了,我们的旅途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加大嗓音,他在朝我吼叫;晃悠着火把,比起鼓励,他的激动看上去更像不满。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者。 只是越广博长久的见识就越清楚自己能耐的极限,没有年轻人那种不自量力时刻以为自己能突破极限的鲁莽,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抱有希望,什么时候不得不放弃;在新的状态出现前,我确实无能为力了: “这个森林不是现实中的森林,恐怕你说的这些行为只会导致更多意料之外的结果,何况不假思索地使用魔法更有可能对我们处于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伤害——这么说吧,除了被动寻找环境变化的线索,这个幻境比起我现在为止遭遇的所有幻境都要完美。 那些幻境其中就存在一些特别危险的想象。” 尤其屏蔽神性更令我不敢武断;看不见神殿,这才是让我最忌惮的地方。 “那我们……就这样干站着傻等吗?” 得到我沉默的确认后,不甘心描绘成年轻气盛,咬咬牙,把目光移到一边以看着发黑的地面,攥紧火把的手在战栗,朱芈分明还不打算放弃: “线索的话,是的,公主殿下怎么样!那个苍白的公主,她是灵魂吧!就算她是灵魂体,在成为灵魂之前,她难道不会遇到我们现在的事吗?那她是怎么出来的——她说过以前一直在奔跑,肯定这个幻境是可以跑出去的!” 他的幼稚让我哑然失笑,显然是病急乱投医的忐忑;先不说地域广阔她不一定能经过这里,就时间看来,结论都是不明智的,毕竟上百年沧海桑田,树木可能没多大变化,可谁能确定那个时候的这里有没有幻境? 然而灵光一闪,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他确实提醒了我:处于灵魂状态的斯芬克斯,以及她口中没有止境的森林,假如她一开始就处于这个幻境里?这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假设。 遵循着这个假设,那么她身体与灵魂脱离应该发生在什么时候?那会是一个状态突变的时间点,就是她没能察觉自己处于幻象,继而由静止开始奔跑的那一刻!灵魂与身体错位最后不经意中完全分离…… “不要动!” 无论他有没有那个想法,冷汗直冒期间,我都大声喝住了朱芈。 不去顾忌摇曳火光映衬出他脸色的煞白,我迅速挽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做出最初步验证猜想的尝试——使腾出的另一只手扣住拇指,用力把指甲陷入皮肤划出紧随疼痛几乎要扯破表皮的青白,直到留下一道道通红印痕,在手臂上规则地交汇成一个不具法阵框的魔法阵。 固定灵魂,最不起眼也是最一无是处而逐渐从教科书上被移除的魔法。 到底没有什么生物的灵魂会不由自主脱离肉体,同样涉及灵魂的魔法无不需要耗费大量精力魔力来长时间维持,唯一的好处是更着重注意力集中却对法阵刻画不那么严谨,取而代之却没有显而易见的效果呈现。 抹掉额上的汗珠,抬起手臂,视野里,看着似乎毫无变化的皮肤——刻印透过火焰微亮的通红却显得更热烈了,只有使用的魔法师知道“固定灵魂”是否在生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苍白的灵魂 我是往神殿方向迈出的步子。 假如“固定灵魂”决定了肉体与魂魄无法分离,那么透过我每一寸的移动,在现实世界里,毫无疑问我的身体也便随之移动——倘若有什么方法能逃脱幻象,我能想到的只有神殿,就像我们是在神殿的外围才被卷入幻境。 同样意味着如果周围确实存在居心叵测的家伙,使我们陷进幻境的某种意图就必然落空。 “喂!老维特尼斯……” 透过火光的哆嗦,在我准备迈出第二步时,朱芈叫住了我;不像疑惑的口气,更像惊慌。 不由得回头;明明火焰的居高临下撑开了一盏熠熠生辉的光膜,把他整个身体都笼罩进发黄的通红,然而朱芈的脸庞却惨无血色、即使在光芒的涂抹下也依旧白得可怕。 “只是……不要动!” 冷汗淌下脸颊,压低声音的强调后,我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看出了他想要迎向我的心思,那不会是一件好事,尤其我还不十分清晰现在处境和面对的敌人前,只巴望他不要做出意料之外的反应,唯有郑重其事地缓慢摇头。 “不,他们……要过来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每一口呼吸都带出浓重的鼻息,朱芈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目光并不在我。 周围存在着什么东西?不祥预感如同潮汐般蔓延往心头,我已经预料到那些怀揣不良的恶意会有所反应,但我没想过会是现在,才让我试探着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沿着朱芈视线,火光的最边缘,我确实看到了无数个苍白的身影,朦胧中靠近的脸庞毫无表情。 那是……灵魂? 毋庸置疑,较我和朱芈的色彩如常,放眼望去,这些灵魂都太惨白了,与斯芬克斯如出一辙的苍白;打个比方,就像以铅笔在白纸上素描出的黑白画,却把那些稀疏图案沿着边缘线条剪下来放在火光无法映亮的漆黑背景下。 所以他们就是幻觉的罪魁祸首?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如斯芬克斯在我的意识里是受害者,进一步推断,他们也理应为受害者,除了出现的时机不太合适令我警觉、令我疑惑。 既然她是可以交谈的,那么他们亦然可以交谈。!%^* “停下你们的脚步!灵魂们!” 从胸膛积压出气魄,以老者的威严,我提高音量朝他们喊话,并回到朱芈身边。 视线里,他们确实停下了;如我所料,这些有男有女、各种族里以人类居多的灵魂着实能听懂我说话,可惜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防范于未然,与那些灵魂对接的目光下,顾不上朱芈的讶然,我不由分说抬起他的手臂,开始悄然不觉地刻画“固定灵魂”阵。 相互间以视线交流,短暂的沉默,他们推崇出一位脸型棱角分明、年轻人模样的灵魂,朝我们行出几步,从密密麻麻的苍白中抬步上前,表情冷漠: “后来的冒险者,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我的名字是雅各布·维克提姆,曾经为魔法社派遣的冒险者;因为在这里徘徊时间最长而作为所有人的代表——好吧,灵魂们的代表,对与你们的相遇激动万分,我们仅恳请能得到你们的帮助,从这里解放。” 自上而下进行打量,眉宇间我并不能看到他请求的恳切;与此恰如其分的突兀,他的口气也是跟话语内容毫不相称的淡漠无情,恍如只是无关紧要的波澜不惊,倘若不是和斯芬克斯有过交流,我必然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自以为位高者的睥睨。 此刻我只觉得灵魂体大部分不需要语言交谈而使他们的嘴巴变得拙劣,但这同样也是危险的,就像我对他所表达的含义一无所知: “我帮助你们的理由是什么?曾经我也是魔法社的一员——你会明白我的话。” “很抱歉在你们遇难时我们没有给予你们提供任何帮助,这实在容易使人误会。 魔法的前提是魔力血脉,但如你所见,我已然成为没有凭依的灵魂体;眼看你们遇难,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显然是无可奈何的,也很痛心,深知无法在发生不可挽回的情况前给予你们提醒——毕竟每一次的呈现只有对冒险者的惊吓,使事态急剧恶劣而已。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不迷失在这里的方法相信也就能理解,位置移动就是幻境危害的关键,然而你们反应过来了——你们的智慧实在令我们喜出望外,同时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冀。 请帮助我们。” 略一沉吟,听着更像客套话,那是他没有表现出言语中的惊喜;雅各布似乎认为是我对他们先前的无动于衷耿耿于怀,拘泥于只有我们接近幻境的诀窍才有所企图地出现并提出请求,那无论如何也反映不出他们的诚意而显得图谋不轨。 可实际上却是量力而行的结论: 我只是不想答应他们,就像当我意识到整个幻境背后存在的强大,所谓“解放”不会那么简单,他们的请求理所当然只能与那东西有关,加上我还无法从表面上判断出他们是善是恶;自始至终,“受害者”不过是一个理论上的定义。 我的想法是先带朱芈逃回现实、逃到神殿的领域再作鉴别,委实束手无策,或许我们还能绕到神殿的另一端离开。 但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暗地里渺无声息的“固定灵魂”,朱芈手臂上的魔法阵大致刻画完毕须臾,不管我怎么竭尽全力也无法激活才幡然醒悟:到底没考虑到他身体被改造出来的特性之一就是魔法疏离,我的魔法注定无能为力。 紧锁眉头的烦躁,我当然知道另辟蹊径从来都不会轻而易举,但我还有其他办法吗?这种出其不意的巧合甚至令我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目前的处境是,我不能抛弃这个少年。 放下朱芈的手臂,不经意间,我情不自禁地叹出一口气: “不,我并非刻意对你们的敌视,只是我知道自己能耐,对你们的不幸遭遇感到抱歉以外,恐防我无能为力;而且眼下要解决的事也有点让我不堪重负。 所以请容我表示拒绝……” “意料之内的回答。” 苍白脸色后的停顿,雅各布比我想象中理智?更有可能是灵魂无法像肉体般得心应手地表达情绪,唯一让我确定的是这一次哪怕从语言内容,雅各布也没有去牵扯一些言过其实的以形容感情的词汇, “那我们就来谈谈交易如何?魔法师的交易,内容是魔法师最感兴趣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魔法交易 “噢,这个方法听起来的确尽善尽美,但我认为还是缺乏了一点想象力——显然并没有什么魔法能手到擒来地解决当前困境;假如存在,这不是空话,以我的阅历我想自己肯定会听说过,所以我不觉得我会对你口中的魔法交易感兴趣。 假如是其它与当前毫无联系的魔法,我不希望这么说却是实话,我们没什么能交易的。” 捋着白胡子,自然而然的走动,迎上雅各布,我已然挡在朱芈的身前。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摊上这件事,也没那么多精力参与,同样不认为他们能说出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再就是我现在只想怎么尽快把朱芈这个问题解决掉而已。 “老魔法师,过早下定论不会是明智之举,我想时间已经给过证明。 在得出否定的结论前,你应该想想为什么一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家伙会作为这里所有灵魂的代表,然后你就能明白,你的阅历确实没带给你恰如其分的见识——灵魂无法成长,也不应该具有反映年龄、种族的形态,因而如你所见,被禁锢在这里的所有灵魂都被扭曲成了我们遇害时的那个样子。 而我,以人类的时间观看来,会比你年长;至少在这里作为灵魂体的时间也竭尽全力地没有荒废,反而一直在思考着,去接触容纳进所有灵魂的知识。 所以你的错误在于把我当成一个不学无术从而不足为道的黄毛小子。” 振振有词的指责,应当义愤填膺的话语落在苍白脸色的平静中倒看不出感情;间而停顿,雅各布同样没有留给我说话的空隙, “将要进行交易的魔法,确实与你当前处境无关。 但在没有理解前,轻率下结论是魔法师的大忌,你不会不清楚,就像你不能否定你不会感兴趣,那将是你对自己及身后那位少年的不负责;因为我断定这个魔法与你的目的密切相关——你想尽快穿过这个森林。” 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那我就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失策了;钻研魔导学术的关键在于对待事物的态度,因此在找不到否认的理由前我会赞同他的话,正如焦头烂额切实让我在一定程度上无比烦躁,好歹没有完全糊涂乃至强词夺理: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想尽快穿过森林?” “相较于冒险者与拓荒者,先不说你,这位年轻人带的装备无疑太少了点:没有食物,没有饮用水;没有刀具,没有换洗衣物;你们甚至连魔法杖也没有带。 纵然最强大的魔法师亦不会这样毫无准备地进入原始森林,尤其是一无所知的地带;从中便可推断你们在进来之前的匆忙,怀着某个必然意图,来不及做出任何对自己生命负责的准备——无论是不是在躲避着什么,知道你们在人类世界的身份于我们毫无意义。 但没有疑问你们妄想短时间内依靠魔力支撑穿过这片古森林。 可惜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你们具备充足魔力以解决所有困境,那也会耽误大量时间;加上恐怕你们也发现了,这个古森林早已截断了最底层所有生物的发展,生存资源匮乏几乎意味着你们不可能离开活着森林。” 有条不紊,雅各布道出了我所面临的大部分难题。 我没有察觉这些吗?不,我们俨然一整天滴水不进,这是不能否决的切身感受;直到无法忍受前,我得先排除环境里的危险因素才能循序渐进地慢慢想办法——可我的力量终究不会无限,不计其数的困难总会在疏忽时使我措手不及、力不从心。 “你的意思是那个魔法能使我们快速穿越森林?希望你不要说出‘在天上飞’这种蠢话,到底任何魔法师都知道比起漂浮,飞翔的魔力耗费庞大得惊人而一直遭受摒弃;不是通过理论阐述就能痴人说梦克服的难题。” 我不得不提醒他灵魂状态无法实践那“融合灵魂们知识”的魔法,就像理论上的“飞翔魔法”般不切实际;我确实有了一点兴趣,但倘若说存在侥幸,便是我态度里的将信将疑。 保持着忘却表情后的面无血色,打消我顾虑的是雅各布那言之凿凿的陈述: “几种大型魔法的叠加,在某个框架下稍作连携的共同勾勒,你能听懂我的话;所有魔法包括连携魔法毫无疑问都是可实践的,我不会犯那种凭空想象的致命错误。” “假如我身上有一件不受魔法影响的东西?” 我说的是朱芈,他向来是我的烦恼。 “作用于动物体的加持变式,我想你应该有过在千里马背上通过把空间折叠奔驰的经历,无论你带什么也不会有影响;遗憾的是那些加持通常只能作用于特定的种族,直到我作出了些许改变——尽管对人来说负担还是有点大,起码能达到相同效果。” 目光投向我身后,显而易见他还没意识到我说的就是朱芈,或许他口中的“负担”还是建立在朱芈那看似比较壮硕的躯体上。 但,只要存在可能性,只要不至死,就算作用在我这副老骨头上,咬咬牙背着朱芈前行也是一种办法不是吗?他确实提供了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法,而我需要这个方法: “说出你们的请求吧,雅各布·维克提姆;前面确实是我的鲁莽,我对此道歉。 收回前话,这是一个有价值的魔法交易,我会考虑你提出的条件。” 一目了然的请求,无奈叹息下,我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就像因无法把朱芈从幻象中移动而采取的办法之一便是破坏幻象,面对幻境的罪魁祸首;不说借题发挥,到底只是朱芈的问题我更趋向于设想其他方法,与现状始作俑者对峙则是最拙劣的计策。 “破坏幻境,杀死狩猎我们、捕猎冒险者的那个生物,解放这里的灵魂。” 莫名其妙,那种简短的陈述仿佛使灵魂体的平静听在我耳边也有点咬牙切齿,或许那是他本应该要抒发的感情;雅各布顿了一下: “它迟早会发现你会在这个幻境、现实世界里自由移动。 无论你能不能逃脱这里,它都会出现在你们眼前——最好你们有办法离开,到现实世界看到它的真面目,那才不至于处于被动,让它封锁了你们灵魂同时吞食你们血肉;它想要的是不具有灵魂而相对‘纯净’的肉体,但不确认它是否会意识到‘猎物’即将逃脱而无所顾忌地吞食。” 简单易懂的危险生物不是吗?等待着灵魂脱离肉体后才大肆进食…… 然而这里油然而生出又一个重要疑问,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解放灵魂后会怎样?你们都将来到现实世界吗?” “老魔法师,但愿你的糊涂并不会蒙蔽你的智慧;灵魂无法脱离肉体存在,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前面我就说过,这个幻境禁锢、扭曲了我们的灵魂。 理论上我们已经是久远的死人,我们唯一渴望的只不过摆脱这里,能安详地逝去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未知生物 “孩子,我想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为实现这个交易我必须先从幻境里出去;但,这不意味着我把你抛弃在这里——实际上我也希望能把你带离这里,只是出于某些十分不幸的理由,请原谅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把你带出来。 尽管那是一个不成熟、不慎重的承诺,没有人能保证未曾发生的结果,可假如你希望,我依然答应你无论如何也会破坏这个幻境,前提是我一息尚存。 在这之前,我的请求是不要再把我的话抛诸脑后,固然就连我亦觉得自己有点啰嗦: 这些灵魂体并非你想象中那么恐怖,就像他们交易给我们的魔法般值得信任,何况他们是可以交谈的,你尽然可以与之对话;实在无法抑制害怕就牢牢盯着火把上的烈焰——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在再次看见我之前,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移动。” 对朱芈最后的嘱咐,纵然他的目光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仅咬着牙关摇了摇火焰以在森林的昏黑中向我挥手告别;退出光芒,我背过身,依靠着“固定灵魂”的炙热,进入了神殿应该所在的黑暗。 “喂,老维特尼斯……别死了……” 约摸走出一段距离,若隐若现间,我似乎听到了朱芈从牙缝中艰难挤出的话;随之猛然回头的一刹那,眼前却只剩模糊压抑得令我喘不过气来的漆黑。 已经进入神殿的领域了? 徜徉着落叶,我俯身捡起其中一片,在指尖缭绕起魔法火焰的青烟,眨眼间便使抬手捏住的枯叶燃成了一抹明火,举到身前映亮眼下景致的熟悉——埋葬在昏暗里不见天日的静谧,火光热辣的噼啪声中,我确实捕捉到了周围宏伟精致、鬼斧神工的各式蛇图腾柱。 再往来时的方向倚靠着最边缘的某柱图腾,伸出手竭尽全力把火焰递到最前方,隐隐约约的光芒交接里,火焰的舞动下,我果然发现了朱芈那举着火把、呆若木鸡的身体就伫立在不远处…… 不由得轻皱眉头,可惜我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一反常态的地方,尤其关于某种生物的动静。 出去恐防会再次坠入幻境;稍作思考,把指尖上的火焰拉回身前,迅速以另一只手的两指戳进焰心,稍加咒语辅助的局促下,凝视片刻,我已然在熊熊烈焰的摇曳间勾勒出了一个制约火焰的魔导法阵,那将成为我作用于另一个魔法的前置条件。 焰循之径。 倏忽令明火滑落枯枝落叶层的干涸灰白;瞬息间,如鱼得水,火焰蓦地升起,宛如狂想曲一泻千里的高潮般势不可挡,又如舞者随心所欲的姿态般意气风发,总归吐着火舌徒然热烈,伴随着骤然清晰的视野摧枯拉朽般往四面八方急剧蔓延! 黑暗被碾碎的余光里,整个森林一片明亮! 却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连绵,这就是魔法“焰循之径”的含义:在我刻意的指使下绕开古木,绕开朱芈,通过持续耗费魔力与枯枝残叶,最终到达某种程度便绕合成地上一个不再扩张的巨大火图;毫无疑问,我希望能以视觉捕捉到目标生物。 不经意抬头,透过高温熏灼而扭曲的空气,我确实看见了盘缠在参天古树枝干上的庞然大物——我未曾见过长相那么恶心恐怖的家伙;硬要说它的形象,比起某种蛇类倒更像深海鱼,就如同它的确具有带状身体,却没有覆盖鳞片,最令人触目惊心的莫过于它身体弧线并没有蛇类来得平滑,相反那是镜像波浪线裹塑成每一节的块状臃肿。 体色以黑色为主,其上遍布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斑驳色调犹如打翻了颜料瓶般更突出了它的危险性;头部呈现如同身体每一节的块状相同大小——然而说是头部,没有眼睛,看不到孔洞,我所看见的也不过只有一个牙齿尖长得无法咬合的巨大嘴巴罢了。 以比例而言,据目测,那獠牙支展的嘴巴无疑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结合藏匿在黑暗那部分身躯足以昭示这生物的庞大堪比巨龙,令人不寒而战。 “吱——” 不知因为火光的刺激还是环境的炽热,不安地蠕动身体,张着血盘大口,它发出来的声音却是那么尖利刺耳、摄人心魄。 靠着图腾柱得以稳住身形,就连眼睛也似乎被这一声长鸣扎得刺痛而短暂失明,接踵而来的恶心感觉诠释着我的极度不适;终究干呕了几下大汗淋漓,抹了一把白胡子,火焰动荡不已的呼呼声中,我才发现那不仅仅是扑扇光芒的音波,更是注入灵魂的恫吓! 也令我通过它那透视灵魂的能力确认它身份,显然便是那一位制造幻境的“狩猎者”了。 还好它的尖叫持续得并不久,才令我不至于神魂颠倒,挣扎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仿佛意识到对身下环境的无可奈何,躯体不断往上缠绕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它分明也发现了我,警惕地迎着我抬头张开大嘴,吐着威胁里的嘶哑气息。 无论它打算干什么,我都不能让它做出准备,正如这一刻的神殿领域边缘会成为我与它交锋的最佳地点,正如只有在猝不及防时才能保留我的最大胜算—— 追根究底还是我对它这种存在一无所知,包括潜在力量,包括埋藏在这丑陋形象下的灵魂形态,终究此刻不过听闻了它那漫不经心的躁动,我的五脏六腑俨然已翻江倒海、危如累卵,可想而知在它完全反应过来后,正面迎击的不堪设想。 我无法轻视它,也不会这样做,导致我的视线焦点一直聚集在那个摩挲着不祥的庞大躯体上;纵使它表现出来对光与热是那么畏惧,那只会成为我对付它的手段,而不是我给它机会杀害朱芈、或者怒不可遏乃至无所顾忌闯入神殿领域残杀我的理由。 因此我会在一开始用尽全力,使用出仅次于禁咒的极限魔法。 电光火石间,拨开火焰的凛冽,强行支撑着这个不堪一击的苍老躯体,使咒语词汇的闪烁律动填充成咏唱的艰涩难懂,躬下身子以双手抵着地面灰烬的闷热,我在恍如白昼的光芒中闭上眼睛,任由汗水的微凉打湿脸庞…… 直到咏唱完成猛地瞪大眼睛刹那,第二个火焰魔法昭然若揭。 陨灭囚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枪口 秋日的早上,惠风和畅,鸟语花香,阳光俨然失去了那一股流金铄石的焦躁劲儿,不温不热地洒在羚羊雕塑上,涂抹出有如银装裹塑的洁净,镶嵌成雕塑边缘的流光溢彩,在广阔无垠的晴空下熠熠生辉。 “叮咚!叮咚!” 不合时宜地打破住宅区宁静的门铃,从接近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传来,急促而清脆。 打开门,茶树眼前是神色憔悴的女房东,以及两位陪伴在她旁边身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不自觉发生微妙变化,就像在看到警察的一瞬间他确实有点惊慌,尤其他记忆里与某人相处得并不融洽,每每必然会牵扯出一些问题;但不清楚情况前,他还是打算不动声色: “你好,辛房东,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茶树,很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打搅你;相信你还记得昨天撞到你的女孩子,也就是我那不成气候的女儿——从那时开始我就联系不上她了;一整天未曾见过她,她不会这样,希望你能明白一位母亲的紧张心情,这是没有发生过的……” 不自觉抿了抿嘴巴,透过那种哽咽的语气,把目光移到一边,女房东说不出地失落。 所以这是调查失踪案的? 拉下眼睑,低下头,茶树尽量不去与那两位警察对视: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茶树先生,我们是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希望能借用你一点时间,得到你的配合。” 打破了充斥着沮丧的沉默,拍了拍女房东肩膀稍加安慰的同时,眼见茶树没有把他们请进去的客气,也无妨于各人不尽相同的心思;不拘泥于环境,依旧站在走廊上,一位警察便当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和记事本,另一位警察则主动迎上前负责询问: “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方薇佳是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与辛房东一起,前来租赁房子的时候。” 如果是普通的失踪案件,如实说就可以了,茶树并没有太多想法,正如他本来便不想和警察打交道;除了对女房东表示同情,再就是不与那些警察对视,呆呆地凝视着走廊地面。 映入茶树的瞳孔,那是两双黑皮鞋,以及一双套在女房东脚上的女式凉鞋。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这是在躲避着什么吗?注意到眼下少年的神态,不知是否做贼心虚的忐忑,留出一个心眼,警察只皱了皱眉头,突然换了一种语气——紧随这种想法,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茶树身体朝屋内望去,他确实发现了很多奇怪的迹象:包括过于整洁的房间体现着似乎没有人在生活,包括某个身着礼服莫名其妙地坐在沙发上的人偶。 有点意外地抬头,使目光缓慢往后移动,恰好看到负责记录警察停笔的空隙,在对上他不经意抛来视线的眨眼间,茶树还是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话语却未凝滞: “在这个房子里。” “你是住在这里吗?据我们所知你是才搬来的,虽然只有一天。” 询问的那位警察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茶树身上。 “是的。” 稍稍颔首,茶树面无表情;良久仿佛从警察的口气中意识到什么,他镇定地作出补充: “行李是邮寄过来的,要知道在选择好住处后才能得到一个确切地址,所以……至于那个人偶,是还没送出去的礼物,我昨天跟辛房东解释过了。” “好吧,看上去确实这样;所以自从那次过后隔壁的一点动静你也没有察觉到?例如晚上锁门开门的声音、或者其他令人在意的噪音之类,再正常不过的响动也未尝不可。” 警察令问题回到了案子上。 缓慢闭上眼睛,短暂似是回忆的思索后,茶树尽量让自己的解释不会那么可疑: “对不起,昨天晚上因为太过疲倦便早早睡了,可能会有那么醒来的一小会儿,可惜我确实什么也没听见。” “在你眼里方薇佳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义正言辞,挽起手臂,紧锁的眉头下,警察继续询问道。 只凭一面之缘就能简单判断出一个人的品格吗?茶树睁开眼睛,总算疑惑地迎上警察那同样毫不掩饰的怪异眼神,遗憾的是他确实不认识那位方薇佳,便不会顾忌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可能有一点固执?我们仅仅见过一次,对她不太熟悉。” “那就请你详细描述一下那件事。” 询问的警察轻微摇头,难以揣测意味着什么,他依然紧紧地盯着茶树。 “在昨天看过房子,我正要跟辛房东下去的时候,那位女孩突然就从身后冲出来然后给我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差点让我摔倒;后面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回头,我记得房东还骂了她一两句也没有理睬,便急急忙忙跑下楼梯了……” 那种尖锐的眼神总给茶树一种已然被认出是通缉犯的错觉,也不知道当时在魔女领域的某家伙官职够不够撤销对自己的通缉,百般无奈,茶树还是选择低下头。 然而,这时候,映入茶树眼帘的是两双黑皮鞋,一双裹在有点臃肿的胖脚上的女式凉鞋,却意外地多了一双落在最后面的女式短靴?短靴往上,便是白净的小腿,加上格子裙、灰色长衫、梳起的马尾,还算姣好的面容,便构成了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 谁?什么时候站在这些人后面的? 当茶树发现她眼睛里稍纵即逝的红光却为时已晚,电光火石间她猛然从负责记录那位警官腰后抽出手枪,娴熟地拉出保险栓在众人刚反应过来回头的一刹那便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子弹聚成眼眶里骤然收缩的瞳孔,伴随着轰鸣的火光接连闪烁中,两位警察和女房东的胸前背部无不在短短几秒迸涌出染红衣衫的血花! 鲜血倒灌喉咙,目睹着两位警察已然在瞬间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带着咳嗽、拖着丰腴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沿墙壁想要扶稳却终究坐倒在地面力不从心,急促而艰难的鼻息里,不知是恐惧还是吃惊,女房东只死死地盯着眼前女孩那不为所动的冷漠无情,从牙缝中竭尽全力咬出不可思议的字眼: “女……女儿,为……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最终指着茶树,正如女房东也在最后的声嘶力竭中完全失去气息。 “你……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吗?” 才完全反应过来,紧随喘气声越加剧烈,压下发梢,握紧拳头,战栗间,茶树把牙关磨得咯咯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圣战 “战争就会出现牺牲者,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淡漠的口气透露不出任何感情;对身旁尸体、血泊视而不见,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恐怖枪击对她而言不过为过眼云烟,方薇佳平静地使枪口对准茶树。 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撕心裂肺,住宅楼顿时热闹了起来—— “喂!那是枪声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警察吧!我刚刚看到辛大姐带着两个警察上楼了——出租房子的话,运气不好也会遇到那样的事啦,无意中给通缉犯提供了住处什么的。” “所以说那会是警察开的枪吗?犯人被击毙了?我最怕那些人手里也有……不,他们肯定也有枪!你想想,要是警察开枪了,毫无疑问犯人极具威胁性,肯定发生了枪战,万一活下来的不是警察……果然来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们快报警啊!”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或猜忌、或疑虑、或恐慌,在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人们无不躁动着各抒己见;其中,也不乏好事之人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走廊尽头,甚至胆大得打开房门,朝着那一个方向探头探脑…… “砰!” 还没看清那瞬间,近在咫尺的震耳欲聋,那是好事者的房门已被击穿! 眼看着关上门的刻不容缓,茶树好歹松出一口气,紧接着猛地燃起黑焰涂透枪体——方薇佳转动枪口的电光火石,他已然一大步上前把手按在枪管上,堪堪错开了枪击轨迹。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没有灵魂,没有人性……” 沉静语气下,把眼睛压进发梢的愠怒,腾出另一只尚未燃起火焰的手,拉到身后,茶树俨然朝着方薇佳那过于漠然的脸蛋栽出了怒火中烧的拳头!裙裾拂动间更甚于整个身体站立不稳,如同失去翅膀的鸟儿般在空中翻飞,她被打倒在血泊的殷红里。 落在血水中的发丝倒映着她的狼狈,染红的长衫不再干净。 “可悲的家伙,你应该离开了。” 没有投影,绷手成爪,拉下眼睑,茶树只是把熊熊的黑焰抬起到身前。!%^* 不挣扎,不哭喊,不恼怒,哪怕有如常人般吃痛地捂住脸蛋——即使嘴角触目惊心肿起一大块依旧无法掩饰她瞳孔中的冷酷无情;稍作缓和,像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般安静地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甚至不存在一丝可怜自己的泪光: “我们是一样的,为了实现什么而舍弃什么,成为契约的另一方,获得知识和力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把我们对等起来,你只是一个失去灵魂同时又被改造过身体的不幸者而已,尽管看上去你并没有扯出那把长刀的意思。” 徒然伸出手,茶树把掌心抵在她的前额上,瞬间令她身体裹进漆黑的飘摇…… 然而想象中本该在眨眼间被吞噬殆尽的她,却迟迟没有发生变化,反而保持着这个被灼烧、被笼罩的状态,以至于她嘴角一反常态地勾起弧度,耐人寻味的笑容透过黑焰愈加清晰!(!&^ 怎么回事? 霎时沉下了脸,正如茶树的感知里,这种焚烧不可能没有效果,却是消灭过程过于缓慢,就像落入泥潭般每一点的进展都举步维艰;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她表情就像预示着什么般让他不安,让他忌惮——意识到不会是一个将被消灭之人的神色,茶树眉头紧锁,却不打算撤去火焰。 笑容消失后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方薇佳语气中的冷漠并没有产生变化: “请不要把我与那些‘凄厉的战士’混为一谈,仅仅依靠肉体的蛮横,把灵魂祭奠成武器,他们不过是一系列失败品,打个比方就是文明最初始的野蛮人;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以代价来换取力量,换取知识,实现愿望。” 忽然的醍醐灌顶,似乎明白了什么,收缩的瞳孔里,骤然膨胀的烈焰划出圈圈黑暗的迷离,如镰刃般割裂阳光下的色彩,令他把自己也给笼罩了进去——每一个指尖都扣住发丝,紧紧地抓住她的脑袋,茶树不自觉咬牙切齿: “你……灵魂没有覆灭,那就是说你有意识地杀死了这些人……以作为她女儿的身份……作为人的身份!为什么…… 不,不对,你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我,是那些普通人!” 他想起来了,明明面对着普通人扣下扳机时毫不犹豫,而她终究只是用枪口指着自己。 “这是一场战争,战争就会流血,就会导致牺牲;仅仅因为牺牲的人是家属就痛哭流涕未免太天真了,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获得胜利——倒不如说,正是家人才有必要成为最初的牺牲者,作为圣战觉悟的灵魂奠基会成为他们莫大的荣幸。 我们都被选中了,而没有被选中的家伙死不足惜。” 她的语气冷淡得可怕,眼神中对茶树的睥睨,就像坚信自己在执行正义。 黑焰继续加剧,扎出了阳光下的寸寸锋芒,包裹着两人身体甚至动弹起有如水波荡漾的片片涟漪;声音在颤抖,茶树不禁扯出愤怒后的嘶哑: “胡说八道……谁选中的你……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难道这些人都死掉,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吗?可想而知是多么残忍的愿望,不可能是人的愿望……” “你根本不明白,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圣战都开始了,所有不被选中的人会死,在战争中失败的那一方也会死;比起我的愿望,你更应该问的是我的代价,就像我此刻出现在你面前的理由,战争另一方。” 顿了顿,话锋一转,方薇佳突然抓住了茶树的手,出乎意料的巨大力量下,面不改色地往上撑开: “杀死她的条件,不单单是你的灵魂,而是被选中这些人的任何一个灵魂,加上这股火焰——恐怕你察觉到了这种火焰对我生效的缓慢,正是信仰塑造灵魂,只要我相信着这一点我就能做出抗拒,同样无论条件多么苛刻也无法对我的信念产生丝毫动摇。 可惜不是完全无效,在接触到这股力量那一刻我就注定死亡了,却也意味着胜利的实现!” 说时迟那时快,宛然一笑,她已经推开茶树,带着依旧在身上无法扑灭的漆黑火焰往屋子里的歌莉娅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与人偶的羁绊 往屋子里面看去,透过把眼睛刺得生疼的鲜艳,倒映在茶树的瞳孔中,只有把光芒裹塑成红的惊悚——那是斑斑血迹溅满墙壁,淋淋肉块漆红了窗框,家具电器上无不泼洒出一大圈血肉模糊,更甚于在地面平铺了一层艳丽,尚且冉冉冒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温热气息。 玲珑的黑色公主鞋在沙发上踩出凹陷,歌莉娅安静地把维特尼斯的魔法杖握在手中。 “你……没事吗?” 惊疑不定地看着染红的房间、看着她,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直到隐隐约约的警笛声在靠近,张了张嘴,茶树才艰难挤出那一番拙劣的询问。 活体炸裂的一瞬间实在让他难以适应,他没有能力做到有如人偶表情后那波澜不惊的平静;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唯一木然的只有无法挽回的血腥——对敌人的冷漠无情乃至心狠手辣,他应该怨恨歌莉娅吗?还是只要背过身装作同类的抹杀没有被看见?他不明白,并因在眼前发生的不堪入目的光景感到难受。 他的矛盾在于,自己是否有权衡歌莉娅行为正确性的能力,就像她说过她不是人。 在沙发缓慢蹲下并坐稳,拄着魔法杖沿座位边缘轻轻滑落,裙摆上深红褶皱的摇曳间,歌莉娅已然双腿着地,使小皮鞋踏到血泊未曾沾染的地面,不动声色: “她,成功了。”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认识,正如契约内容的签订;短暂晃神后的一个激灵,她话里的意思茶树不能再清晰,并对此瞠目结舌:方薇佳成功了,当歌莉娅在权杖的挥击间把她击碎,灵魂便从肉体的禁锢中脱缰而出,带着那一股不祥的黑焰令歌莉娅破坏殆尽。 所以眼前的歌莉娅又是什么?她在面不改色地开玩笑吗?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明白……” 他当然知道歌莉娅不会开玩笑,如同她每一句话都只有毋庸置疑的静谧;然而眼前人偶无论瞳孔的深邃洁净,口气的空洞幽清,还是行为的慢条斯理、风平浪静,毫无疑问都是歌莉娅这个存在的最好诠释——茶树唯有呆呆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注定从中看不出所以然。 “契约,没有消失。” 歌莉娅同样凝望着他的眼睛;稍加停顿的转折后,她莫名其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的力量,是什么?” “你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你力量的言辞;如果你是问我的印象,我认为你能对时间、空间、物质、能量产生影响,哪怕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存在作出某种程度处理和干预…… 等等?” 猛然惊觉,茶树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你是说,这个你是我不自觉中利用契约效力、通过印象投影出来的歌莉娅,而不是真正的歌莉娅,那个无比强大的她…… 因而一切熟悉行为都如我所想,如我所愿;唯一的不同是,到底我根本不理解歌莉娅本身所持有的力量,所以即使你从表面上看着与她别无二致,也已然不是那个歌莉娅,不具有那种无可比拟的力量……或者说此刻的你,只作为外貌的复制品而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具备着歌莉娅外表的人偶,是与歌莉娅完全不同的存在? “是的,也不对。” 耐人寻味的回答下,她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愕然后的百味杂陈,正当茶树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刻,随着楼道里失声尖叫的惨烈,警笛声已经停到楼下,与住宅区的恐慌融成一片;雀喧鸠聚,好不热闹。 怎么办?茶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的危在旦夕:屋外躺着三具因枪击身亡的尸体,其中两个还是警察;屋里鲜血淋漓,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加上活着的人只有一个,结论便呼之欲出——倘若被抓捕到了,他没有任何方法摆脱嫌疑。 这样下去他必定坐以待毙,成为众矢之的。 楼梯里纷乱繁复的脚步声、拉开保险栓的枪械摩擦声尽然历历可辨,眼看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踩过血浆走进屋子,茶树迅速把门关上——挂上门链,插上门栓,迎着下一刻接踵而来的厉声叫喊跑过里门,他想到的无疑是刻画人形散失阵,像以往一样使用“物质穿越”这个魔法。 然而,紧随急促厚重的拍门声震耳欲聋,与扫画法阵同时,不经意中,茶树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这个人偶应该怎么办?在他眼里,既然她都说出了那一番话,很显然她没有歌莉娅的能耐,隐形自不必说,想来魔法产生效果的作用对象是人,不可能带走她…… 要把她留下吗?这样毫无疑问就算她装作普通人偶,只怕也会被当成某种物证被缴获;最坏的情况会是她的存在被察觉,然后被当成巨大发现深陷某些秘密科研机构——即使不被察觉,她亦有极大可能性经过物证科,那样开膛破肚仔细研究便会成为必然。 他不想抛弃她,不管是基于歌莉娅的相遇,还是这个人偶本身与契约联系的不可捉摸。 那还有什么办法?声色俱厉的警告不绝于耳,未果,外面的警察俨然开始了撞门,仿佛间不容发的敦促,每一声重击都述说着被逮捕的惨状,令茶树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杀掉他们。” 忐忑气氛里唯一的沉静,不知是否握劲不足,那不相称的权杖一直在人偶手中缓慢摇动。 “不,你不需要这样做。 别本末倒置了,杀人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我的愿望,何况他们都不过为尽职尽责的普通人,我们不是残酷的统治者,再不如愿也没有贯彻暴行的理由;所以不要再这样说,我不希望听到这种话,就算现在的你能办到……” 看了看魔法杖,最后与她那恍如深潭止水般未曾有过波动的大眼睛对视上;忽然的醍醐灌顶,茶树才反应过来,仿佛自言自语的情不自禁: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你在阐述着你的做法,却并非询问我的意见——毫无疑问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会杀掉他们,只要他们打破了这扇门……” 轰然倒塌,说时迟那时快,在房门被撞开的刹那间,警察们大喊着举枪鱼贯而入前,一咬牙茶树已然把人偶抱在臂弯里,继而与魔法杖一起从窗户扔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堕落的神祗 秋日晚上,某大厦天台。 逃生门框内侧,一位女孩背靠墙壁席地而坐——兜出牛仔裤上的折痕,双腿微微屈曲;眼睛紧闭,脑袋垂到胸前落下鬓发的飘忽,同时使双手合拢倚在两膝内靠的缝隙间夹稳;平和呼吸阐述着坐姿下的毫不着力,更透过夜色于睫毛上撒落的点点亮光,她似在安然入睡。 街灯的倒映,辉映出她手心里闻香瓶的晶莹。 墙体另一边,对峙着的分别是一位敞开胸前衬衫纽扣而露出精致锁骨、双手插进裤袋稍有不羁的青年,和一位稍微低头把面容笼罩在黑色兜帽下囊括出阴沉的少年。 “你不是那位茶树,所以你是谁?” 弥漫着昏暗的夜空到处都无不如薄雾般朦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单纯色只是握在手里,耐人寻味的自信笑容下却并不着急掀开盖子点燃。 兜帽晃动间露出脸蛋的煞白,少年没有说话。 “好吧,看上去你有点不太擅长与人交谈,或者说出于莫名其妙的感情,你只与那位女孩对话?不,不对,要真是这样,你现在就不单单站在这里、我的面前,而是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了——毕竟我对她做出了那种‘不可原谅’的事。” 顿了下,单纯色两指捏着打火机的龙身转出一圈,依旧没有生火, “我看过某部门的所有调查报告,说出来你可无法相信人们已经记录了多少不符合他们认知的事;其中就有一个线索让我十分在意:于某时某刻某位警官的调查,一位与目标对象面容相似的少年被某势力掳走,并最后在调查完全败露的条件下这位警官也不幸爆体身亡。 我知道你,不仅仅限于名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目标对象的绝对武器’。” 少年仍然一言不发。 “哎呀哎呀,你真的不打算说一句话吗?这样不就显得我一厢情愿,很尴尬的啊!” 单纯色抓了抓头发,咧嘴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自嘲过后是突如其来的正色: “算了,我就直说吧:我想得到你的力量。 成为我的仆从,就像为那位魔女效力般为我效力,我会实现你自始至终渴望实现的存在价值——我会令你得到杀死茶树的机会。” 融入夜幕的漆黑里,兜帽凹陷出动静,却是少年把脑袋稍微偏了偏,总算开口: “我不效力于任何人。” “所以你的答复是拒绝吗?即使看见我拥有魔女的瓶子——这么说好像也应该是这样,正如直到她被消灭那时你都没在她身边成为那一股绝对力量…… 真是遗憾,我还以为我们能‘友好相处’来着;你难道不理解独行侠都没有好结果这个推论吗?到底倘若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知道,直到死掉都难以被发现,倒映在平凡的瞳孔中,甚至没有人会稀罕为他们吊唁。” 拉下眼睑,紧随一声清脆的金属掀盖声,单纯色终于点燃了打火机上的一丝火苗: “‘对目标对象的绝对武器’,意思就是无论生死、无论碰不碰面都迟早会对目标对象造成致命伤害;因为以这个世界存在的角度,你们应该作为诠释同一个存在的不同名称,只代表着过去与未来——象征过去的你消失了,未来的他就不可能存在。 唯一可惜的是在这里杀死目标对象,‘堕落本源’便无处可寻……” 使火苗透过瞳光在眼前划出一道弧线,顷刻从神色中展现出飘零火星后的决绝;火星徒然炸裂,绽放出光芒的耀眼夺目瞬息间,一个裹塑在球状法阵框里的立体魔法阵式俨然把单纯色的身影完全笼罩,以撕裂黑暗的火焰线条勾勒成型! “这本来是用来屠戮‘焰熔凶兽’的魔法,仅次于对神魔法的魔法,使用在人类身上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但,对不起,我不是一个恋战的家伙,也不想节外生枝——陨灭囚笼。” 淡漠的说辞,凛冽的杀意,刹那间膨胀的立体法阵骤然把少年包裹了进去! 地面在高温灼成的炭黑中悄然崩裂。 放眼望去,整个魔法阵呈透明状态,除了其中逐渐清晰的火焰线条,最外面是一层同样扭曲了空气、烘热了夜景、如同以火焰为笔墨书写的意义不明的图形文字——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混凝土冉冉升起的碎片溶解过程无疑由内而外。 厚实的材质逐渐瓦解成光,阐述着这个魔法的破坏力势不可挡。 消灭了吗? 短短片刻,立体魔法阵压缩着火焰的白灼迅速掠过单纯色身体,在他面前收缩成奇点中的辉煌,带出那一股激烈气浪的奔放。 奇点湮灭后,黑暗宛如潮汛般狂涌,最终把一切重新埋没——合上打火机,踩着满地狼藉的景色,单纯色走到少年曾经所在位置,那里赫然存在着一个被腐蚀出来而与周围被熏黑地面格格不入的洞口。 直视着大洞里的漆黑,稍有不满地昂首,短暂停顿后把打火机放回口袋,单纯色没有选择再在这里逗留;终究视而不见地忽略洞口,默不作声地朝天台逃生门走去…… 逃生门那一边,借着若隐若现的楼道灯光看了眼地上恍如熟睡的李萍,停在她身旁,单纯色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似乎自言自语般述说: “你看见了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对眼前一切、心之所向你又能做什么? 人类总是那么好奇,这会是一件好事,因为好奇是役使进步继而不断探索的动机;但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看不清自己,他们触及了某些存在只会沟壑难填地渴求更多,这就是步至死亡的不合理,接纳超脱现状的庞大未知必然使他们从自己的生命轨迹中脱离。 当力不从心时,人会怎么做?很大程度上会求神拜佛;本来毫无信仰的人此刻才想到依附信仰。 于是人们一味祈求着神明能大公无私地帮助他们,似乎那会成为他们无理索取的理由,渴望以自己身上所未能到达的道德框架去约束神明、绑架信仰,殊不知那种祈祷只一次次地述说着他们漫无止境的贪婪与欲望…… 因此,我的赋予会是一个让你竭尽全力的契机——去挣扎吧,看清楚你自己的能力,洞悉漫长循环中的所有,你才不至于在无限的梦境中沉迷,最终分崩离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网络红人 一无所有的人,倘若询问最容易赚钱的方法,在这个利益与欲望纵横交错、互相角逐的巨大漩涡中,我推荐给他们的无疑是成为一个网红;只要他自信自己的思维足够活跃,只要拥有某些超脱常识、刷新下限的勇气,做出凡人所不能的事,就会有人关注。 当有人关注,他就成功了。 谁说这不是转瞬即逝、建立于金融泡沫上的幻影?但倘若能博取到人的眼球,被人认同打赏,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这种哗众取宠无疑都是成功的。 没有人能否认“愚人者得以自愚”的智慧,尽管很多时候网红们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创造出来——除了解释“原来可以这样赚钱”,诠释着当今社会价值观的扭曲以外;任何精神品格只作为教科书上的一纸空话,从理想的条款中被潜移默化地划去,最终无处表达。 能赚钱就是正确的,底线在于法律而并非道德。 这种观点有什么错误吗?没有;唯一遗憾的是,夸张作势也无法抵御如期而至的审美疲劳——一蹴而就的反复刺激,标新立异的低俗恶搞,终将无法忽视那过于短暂的盈利周期。 为了维持成功的假象,必须变本加厉;假如越过道德底线已无法再使人们获得一睹庸俗后哑然失笑的快感,那跨越法律的界限又如何?毫无疑问会被排斥、抨击,过犹不及、适得其反的背后,甚至遭受举报,终究只有锒铛入狱的下场。 然而,高风险必然伴随着高收益,这是她对我说的话。 童傀,某视频制作员,刚从大学毕业出来、性格有点淡漠的小伙,选择自主创业,藉由一定程度的网络经验经营着一家低成本网上商店;生活不算富足,堪堪够养活自己的地步而并没有那么拮据,可惜实在无法再有存款,这令他即使一直饱受家属质疑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某天,一位女孩的出现打破了他生活中的这种宁静。 她叫丁熏奕,是他的大学同学,有着漂亮的鹅蛋脸和精妙绝伦的五官;清纯、优雅是对她最合适的形容词,加上傲人丰满的身材,她成为当年的班花也就顺理成章。 相对于招蜂引蝶的她而言,他是不起眼的,正如童傀不是那种理解花言巧语从而游刃有余的人——冷眼旁观的漠然置之,仅此而已;所以要说他们唯一存在过的交集,或许依旧滞留于开学那时候自我介绍的时光,再多莫过于楼道里不经意的擦身而过。 因此这个时候丁熏奕找到他的理由?他不知道,在她说出自己的来由前,只有轻挑眉毛的讶然:离开学校后凭借面容姣好的资质,她在某直播平台当上了网红。 可是这种虚拟偶像的竞争超乎她想象。 不相上下的姿色,社会不是学校,磨灭了她面容上的任何一点优越性——于是她效仿前驻者的唱歌跳舞,总归庞大的用户基数压制下她没有任何道理与她们持平;更严重的问题是,撇去经验不足的尴尬与僵硬,俨然她缺乏其他后来者相应的资质与潜力,导致一鸣惊人刹那、出场的添油加醋过后迎来的唯有黯然失色,她唯一品尝到的只有日进斗金的甜腻。 好不容易熬到合同完结,她的想法是,选择某个地下平台重新开始,由他来充当摄像师。 为什么选择地下平台?因为那里才存在着暴富的最大可能性,允诺了违法犯罪的最高收益;为什么选择他?因为形象刻画,她想找的是一个看上去平常、事不关己的家伙,在对所有同学的问询中,她确实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只要充当直播的摄像师就好。 “所以你想让我拍摄些什么?” 在有点局促的小房间里,童傀接过了丁熏奕的摄像机,握在手中晓有兴致地翻看把玩着。 桌子对面,前倾的身体带过芳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丁熏奕使发丝垂到了他的虎口上,却轻笑着并不着急撩开,反而伸出纤葱玉指在倒向的另一边划动摄像机屏幕: “我想你应该看看我房间里作为初次登场的预告节目。” “‘吃人’?” 眉头紧锁,溢于言表的诧异,童傀有点不确定地念出了她指尖下的名称。 莞尔一笑,丁熏奕在最近处扬起头,桃红嘴唇张合的吐息间凝视着他眼睛,吹出令人面红耳赤的躁动,把话语压得只有近在咫尺的他能听见: “怎么,你害怕了?不要担心,吃的不是你,毕竟你是我的摄像师嘛,要是吃了你我找谁摄像去……还是说,你后悔了?别担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会很温柔地告诉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不,我不管你要做些什么,我只是想重审一遍:我们的约定是除了摄像,所有犯罪事件都与我无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帮助你,在对我生命产生威胁时我会对你先选择放弃。” 不害怕、不羞涩,就这么直直地迎上她的眼睛,童傀没有丝毫犹豫,言之凿凿。 “我就担心你不会想到放弃我。” 低声吐纳;轻轻地用手拂开他虎口上的青丝,甜美笑容下,丁熏奕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说实话,虽然你长得不咋样,但不得不说我还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倘若说现在还是上学时,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情侣?哼哼,不过假如不是那时候见过那么多甜言蜜语的家伙,恐怕我也看不上你吧,这个愣头愣脑的呆子。 喂,阿鬼,我说现在我跟你表白,你会答应我吗?” “调侃就不必了,我不敢说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请容我拒绝你的假如,我不会答应你。” 打开摄像机,色彩的晃动中,童傀以单手端起来透过屏幕看她: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我的那份钱;不要说什么多少分成,我只着重那一个确切数字;不论拍什么,从你喊开始的那时候计时,电源由我携带,小时千元,你确定要这样吗?我的意思是,没有拖欠这一回事,就算我们是同学。” “你,那方面不会是不能吧?一般这个时候的男人不是都会说‘以身体来抵押也可以’?开个玩笑,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是你而不是其他人——放心好了,你刚才没看到用‘户定金’这一栏吗?那个网站虽然是地下的,但毕竟出来营业口碑还可以。” 顿了下,丁熏奕从位置上站起来,打开挎包,从中取出了一叠钱抛在桌子上, “这是今天晚上的,别迟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网络直播 “滋滋——啪!” 在电波声颠簸的颤动中,直播间打开了。 刹那间透过视频窗口赋予的视野,这是一个主色调为粉红色、布置成宾馆形式的宽阔房间——能看见白床单、空调、床头柜、以及独具一格的瓷砖;除此以外,所有窗户无不拉上了窗帘,以粉白灯光打衬,映出墙壁上淡薄的迷魂。 “喂,阿鬼,都弄妥当了吗?对,你在那个位置就好,把电脑放床头柜,我要看弹幕。” 镜头的晃动间,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孩在屏幕上若隐若现,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另一个绑在白床单上动弹不得的肥胖男人;良久的校对,当房间弹幕以起哄为主逐渐增多,近乎透明的薄莹莹穿着后,丁熏奕才以妩媚的姿态、摄人心魄的笑容出现在镜头前: “嘿!大家好,我是本频道的主播薰衣草,能看到我吗?” 握住摄像机,童傀站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 “嗯嗯,哎,你们这些人真是的,别急嘛,活蹦乱跳的‘食材’这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你们知道我在等什么的——一个能买得起这家伙的大老板;这可是付费视频呢!当然得有人给你们买门票了,不然你们自己掏口袋也行;价格到位了我自然就不由分说。” 轻微的坏笑中,瞥了眼电脑屏幕,她指了指床上被糊了嘴巴不断打喉咙里发出低吼的男人;终究面对着摄像头一顿搔首弄姿,丁熏奕不知是向观众还是童傀抛出了一个飞吻: “免费福利,这还不足以让你们神魂颠倒吗?真是一群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哎,不管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了,阿鬼,你来评评理吧,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没有头脑发热地回答她,食指拇指搓在一起,童傀摄像之余往旁边比出一个要钱的手势。 “得了得了,我知道场外互动不在约定范围之内,会加钱的!你说就是了!” 双瞳剪水、微睇绵藐,无可奈何地叉着腰的姿态,却多了几分肉欲下不由自主的妖媚艳丽;丁熏奕故意表现出一副丁娘十索的模样,丝毫不怜惜那洁白肌肤下春光乍泄的隐隐约约。 “我能说脏话吗?” 童傀总算使自己的声音录入摄像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摄像机屏幕,他冷静得出奇。!%^* 花枝乱颤的轻笑,丁熏奕把一只手抱在胸前,摊出软若无骨的兰花指,芬芳吐露: “那是你表达赞美的言辞?还是你再也无法控制得住自己的如饥似渴,终于想要做出点越过界限而蛮横无理的事…… 可以哦,如果是你的话。” “可能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脏话’就是骂人的话,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贬义词。” 不以为然的口气,童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才继续补充道:(!&^ “作为男性,面对诱惑的挑逗,该有的生理反应理所当然,我没说过我没有。 可惜我并非一个以下半身来思考的‘残障人士’;只要不逾越底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唯一取决于我——我在这里的理由不是配合你唱双簧戏,希望你好自为之。” “呃,想不到你还是‘禁欲系’的;哎,我看男人的眼光可真是不得了。 那就不用了,这种脏话就算了吧。” 把他拒绝后的尴尬,自讨没趣地抿了抿嘴唇,目光瞥往电脑屏幕,俨然某位“大老板”已经出现;看着接近最低限度金额的不断上溢,丁熏奕才得以重新开始与对她此刻诱惑丝毫不买账的弹幕互动: “好吧,助兴节目到此为止;既然门票差不多,我想我们也应该进入今天晚上的正题了。” 拈花一笑,踱步到床边,脱落拖鞋后半跪着爬上床,使肌肤与床单相得益彰的洁白摩挲出心神荡漾,不管床上男子几欲撕裂般瞪大眼睛无法挣扎的颤抖,如同情人对视的温柔,她仅轻缓地抚摸着他前额…… 遗憾目光的爱怜却抹不去他大汗淋漓的惊惧和难受。 不知不觉间滑落,使手背贴到他那脸颊的鸡皮疙瘩上,稍作停顿片刻,猛然翻转的一使劲,她便撕开了男子嘴巴上的胶布,在皮肤上扯出一道灼目的通红。 “啊!” 肚子上的脂肪不得已剧烈起伏,难以抑制的疼痛中,男子的惨叫震耳欲聋;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处境后,随之而来收录到摄像机里的只有青筋暴起的脖子、声嘶力竭的求救: “救命!救命!谁也好!快救救我!” “我建议你再大声一点,毕竟我会给你一分钟的呼叫时间——在我的观众厌倦前,我希望你能把想要喊的喊完,最好喊干喉咙,然后老老实实地住口;当然你能把人喊来是你的本事,我的意思是这里可不是宾馆,布置成这样只不过为了追求直播效果而已。” 撩起发丝不至于坠入男子的口腔里,不知满意他的反应,还是直播间里因求救刺激瞬间暴涨的人气,丁熏奕含笑俯身在他耳边吹息。 拿着摄像机不动声色地靠近,屏幕那一边,这些话无不被童傀恰到好处地捕捉了进去。 一开始对绑架者言语的不信任,直到迎上她那游刃有余的目光,加上再大声再凄厉也似乎毫无动静的室外环境——历经半分钟嘶吼,他便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只剩下绝望中的沉吟,急促言语间的杂乱无章。 即使被束缚着,脖子不断后仰的战栗,看得出他依然想竭尽全力地与旁边女孩保持距离: “你完全不必这么做,我什么也没看见;如果是钱的问题,钱财都是身外物,我、我可以把身家都给你!请你务必放过我……” “可是,我答应了观众朋友们这个节目的呀;你看,不遵守承诺总是不太好吧,何况他们还付了‘入场费’——要不你介绍一下自己,给他们解释下你怎么到这里的我再做考虑?如果观众们强烈要求把你放掉,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定的立场啦。” 不置可否,坐在床边注视着满屏幕的“吃人”,丁熏奕打手势让童傀继续把镜头拉近。 盯着摄像机不断收缩的瞳孔,他的嘴唇是苍白的,每一次张合都黏连起一丝唾液的干涸: “我知道你们这个平台,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想看什么,但你们不懂她,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她真的会做出那些恐怖的事!那一定会令你们后悔!所以……” “我有让你说这些吗?” 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丁熏奕伸出纤纤玉手捧住他半边脸,有点不悦地轻皱眉头。 “不!不!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说的!” 每一口吞咽都会是惊悚后的凉气,感受着她的温度,他想要摇头又不敢摇头,唯有战战兢兢地接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吃人 “我、我叫戴德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呼,我唯一记得的是,昏迷前,这位……呃,小、小姐把我带到了某个地方,然后……请你们可怜一下我,如果你们还存在着一点人性——我有家庭,我的妻子儿女在等待着我回去;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闪烁其词的语无伦次,面对着镜头,被绑床上的男人一个劲地苦苦哀求。 挤进摄像框的魅惑,瞥了眼旁边弹幕掠过一大片粗言秽语的不堪入目,正如非法平台把网络暴力的不担斤两描绘得淋漓尽致,他得不到任何同情——睫毛颤动间的碧波秋水,利益躁动扼杀了疑虑;指摘鹅啄,唇抿幽兰,她一番毫不忌讳的大胆举动更是让人血脉偾张。 最后捧起他的头埋到自己胸前的饱满温香,贴在戴德人耳边,丁熏奕呢喃软语: “这不是你正渴望的吗?明明在那时候都没有想起你的妻子儿女,这个时候却把她们读出来做挡箭牌,你不认为这很狡猾吗?呐~戴老板~”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只是别、别碰我!你这个……怪物!” 把脸蛋憋得通红,桃色的萎靡中,戴德人气喘如牛地喷出了一点唾沫。 “啊,终究说出来了。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没看见,口是心非的男人;因此我还有什么理由放过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应当付出相应代价,是这样说吧,亲爱的戴老板?” 耐人寻味的笑容下,任由戴德人脸色煞白,她放开了他;离开摄像框,她看向旁边电脑: “开个玩笑,主要还是根据观众们的意愿啦,可惜显然你并没有博取到他们的同情——你们问他看到了什么?很抱歉那不是今晚的主题,要是把什么都说出来,没有神秘性就不好玩了;你们尽然可以放飞想象私下猜测。” 镜头平移,童傀看到她拉开床头柜,从中挑出了一副刀叉和一个钢盘子。 餐具的光洁辉映出绝望,戴德人俨然红了眼框: “不、不、别这样,你不能这样做……喂,那边的摄像小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如果你要钱的话,她给多少我就给双倍!只是快阻止她,别让她过来!不然你会后悔的!” 把镜头拉远,使摄像框恰好能容纳丁熏奕的从容和戴德人的狼狈,童傀没有说话—— 刀刃搓进皮肤渗涌出如宝石般流光荡漾的血红,蘸落成白床单上有如泼墨的肆意填充;咒骂声、痛哭声、求饶声,宛如心脏迸动的波形线般连绵,在血肉分离的怒吼中到达高峰,又在鲜血淋漓的昏暗中低落成谷,房间到处无不洋溢着撕心裂肺的震耳欲聋。 恍若一个对艺术爱得深沉的摄像师,他只默默举着摄像机,捕捉着暴行下笑容的狂喜,血肉啖进口腔的写意,血腥与淫靡勾勒成的诡异。 秉承着事不关己,再惨绝人寰的残酷倒映进瞳孔也不过一截三流影片的恐怖桥段、透过摄像机镀上虚假的剪辑——血水的挥霍、惨叫的愈演愈烈,面对残害行径在一开始他尚且稍有不适,终究逐渐麻木,深陷泯灭人性后最拙劣的心理暗示。 摄像机那一边,只有恶魔的胴体,活死人的呼声,以及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恶意。 地狱的直播间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只零落着水珠晶莹、洗过澡穿好衣服的丁熏奕已经从旁边过来夺下了他的摄像机,翻弄屏幕的不经意,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意味: “看来你也并非那么淡定的不是吗?直播都快结束一个小时了。” 童傀的视野里,床单凝聚成深红色的一大块固体,上面的戴德人早已被割裂得看不出人形——漆黑的眼眶,凿穿的头颅,挑落的青筋,尤其每个位置都留有刀痕透入血肉剜出触目惊心的洞孔,更甚于某些被切掉的身体组织夹杂牙痕,七零八落地扔在一边排泄物的恶臭里。 浓重血腥味缠绵着她的香气,他才发现那实在令人反胃。 磨了磨嘴唇的焦躁干涩,童傀木讷地转过身,呆滞地盯着她,目光游离,不知所云: “已经……结束了吗……” 突然的晃神,丁熏奕已经冲到他鼻尖前,带着那一股令人窒息的幽香,张大嘴巴朝他嘴唇作势便咬,吓得他躲避不及地连连后退,甚至一屁股瘫坐在地;随之而来便是她的捧腹大笑: “呵呵!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吓傻了吧;别装‘禁欲系’男神了,你这个窝囊样装不来的啦~老老实实哭出来不就好咯;要知道无论怎样姐姐都会原谅你,谁让你是我挑的好孩子——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不过分,我还是会好好宠爱你的哟~” 她真的是为了钱吗? 张了张嘴,灵光一闪,这是划过童傀脑袋某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正如他不习惯多管闲事,不管面对着什么,他只洁身自好就够了;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冷嘲热讽中,他拍拍裤子: “你确定这件事不会给我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别说我们是‘同伙’这种话,我可不是你的‘同伙’,也不想成为,自始至终都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何况我一早就声明过假如情况对我不利我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你,特别关于这件事——警察调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不肯定我不会成为那个‘污点证人’。” “啧,死脑筋的家伙。” 有点不愉快地努努嘴,丁熏奕不由分说便用力把摄像机塞到他怀里,不屑一顾地瞥了眼那血迹斑斑的房子,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好好完成你工作就好;如果出问题,随便你怎么办,这样行了吧?反正我不会有任何问题,钱照常给,只希望你不要出岔子。 至于这具尸体的处理,那跟你无关,正如你说的,你不是我同伙。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你走吧,阿鬼,下次我再联系你。” 打开房间门的前一刻回头,目光徘徊在血迹上,童傀依旧忧心忡忡: “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没有什么掩饰能密不透风,特别即使是非法网站,也在这么多人眼前,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暴露你,怀有迥然不同的意见。” 没有转身,背对着他,丁熏奕脸上是匪夷所思的笑容: “不,你才应该记住我的话:死人会被查到,那是因为线索符合常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追捕行动 “这里是第三小队,已经发现目标,正逃往金典街方向;重复一次,目标逃往金典街方向,如无进一步指示,现在开始实施抓捕。” 监控室里,对讲机传来了实时报告。 凝重地盯着墙上一排排屏幕,在蜂鸣短暂的躁动中打开对讲机,眉头紧锁的中年男子使对讲机贴在嘴巴上,深呼吸一口气: “总部呼叫第一小队,情况有变,现放弃第一阶段任务,迅速前往金典街入口;重复一遍,已经发现目标嫌疑人,请第一小队迅速前往金典街入口拦截。” 切换频道: “总部呼叫第二小队,情况有变,现放弃第一阶段任务,迅速从左门进入金典街展开队形,监测各巷道出入人员;重复一遍,对整条街道实施严密布控,嫌疑人一经发现,先行报告后等待指令行事。” 中年男子关闭了对讲机,随后指示监测人员把监控画面切到金典街周围路口。 “我还是想不明白,阿托。” 同样紧紧盯着监控画面,另一位警察站到作为总指挥、被称为阿托的那位男子旁边, “前面我们已经把他困在死角了,他是怎么凭空消失的?我记得那条巷道是一个死巷,外面所有路口无不被我们的人员监守,完全可以说是天罗地网;纵然他能飞檐走壁也无法逃脱,金蝉脱壳只不过痴人说梦、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然而不断缩小包围圈直到巷道尽头,他确实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目标对象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包围圈外面,这不是天荒夜谈吗?要么他有穿墙能力,要么我们在追捕的不是同一个人,而巷道某所居民房里有他早已准备好的接应同伙——这却是不合理的,因为只要消失就够了,再出现在我们眼前简直多此一举。” “就像他打晕了押送守卫,消失在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的押送车上一样,说明他不单单是罪犯;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狂妄的魔术师。” 意味深长的话语后,阿托捏着下巴的一撮胡子,若有所思: “事实就是,前面通过警车押送,两位警官一左一右靠紧他的时候,他没有选择消失;却在一个密不透风、看不到里面的运送方盒子,他消失了。 无法从外部被看见的密室逃脱,魔术师的惯用伎俩耳熟能详。 唯一或许有调查价值的押送车监控,显然犯罪嫌疑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由他莫名其妙打开手铐的某个时间段开始,只剩下情况发生变化那瞬间甩过来一片漆黑、飞刀模样的什么东西击碎摄像头之前的影像…… 先不说那件东西是怎么带进来,以及他能藏到哪里,在对押送守卫进行调查前,我更在意监控摄像头的消失和两位守卫的枪械残留物……” “比起破坏,到现场就能发现,更像一部分被完全消灭的样子。” 砸了砸舌,坐在监测台前的女警员接过了他的话, “阿托,做出行动前的深思熟虑,就算对此保留意见,我想我们不更应该担心实施抓捕警员们的生命安全吗?假如他真的具有什么不可思议能力、消灭物质的能力。” “那他就不会只是逃跑了,毫无疑问这种现象的实施需要达成一定条件、做出一些准备。 还有,请不要在正式场合谈论什么‘超能力’,就像我们只负责案子,那不是我们的讨论对象——解释只说一遍:除非科学试验的实践,那会成为轰动世界的发现,而不是掌握在某犯罪嫌疑人手中的凶器,这就是最显而易见的不合理。 唯一可能性只存在于我们未曾察觉的蛛丝马迹,警方与罪犯高明作案方式的博弈。” 驳回了她的话,吕傲拓依旧盯着监控画面,目不转睛。 恰逢此时,对讲机再次响起: “这里是第三小队,抓捕行动失败,目标对象进入某小巷后再一次凭空消失,重复一遍,我们失去了目标对象的行踪,请指示。” “总部呼叫第三小队,第二阶段任务开始,现在火速赶往金典街出口进行拦截;重复一遍,我们的撒网地点是金典街,请前往街区出口严密监控目标对象行踪。” 没有犹豫,吕傲拓立刻下达了指令。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金典街?现在在另一个街道口布置人员不会为时过早吗?毕竟他进不进入金典街还是一个未知数;假如嫌疑人注意到街道入口的警察选择从另一个方向回避,那我们的行动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不,他一定会回避,正如一旦闯关便增大了他被捕的可能性;阿托,所以这个指挥是?” 从监控移开视线,微妙的仓促,男警察不禁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捏住对讲机的颤动,显然吕傲拓也并没有那么自信,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水的解释: “这是一个dubo。 他确实不一定会进入街道,但即使要进入街道的话,他也不会闯关——不如说,正因为不会闯关,街道才会成为他意识里摆脱追捕的最佳地点…… 显而易见,警察在监控这个路口,只要他一出现恐怕就会被发现。 相反,假如他不被发现,那必然是没有进入街道的意思——这是我们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是天衣无缝的吗?不,不是,众所周知的毋庸置疑,尤其当我们没有在整个街道布控的情况下,倘若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这个密锣紧鼓的路口,进入街道,他就能成功逃脱。 而无声无息地进入街道,不正是他的擅长!是的,完全不需要闯关,他具有那种智慧和能力,就像每一次的密室逃脱,而我们要利用的恰恰也是他这种胸有成竹。 加上我们已经追了他这么久,必然会给他造成一种背后有人的错觉,以及自始至终他的逃脱方式都在于奔跑;劳累是一方面,关键在于即使给他无限的耐力,这种奔跑的效率也俨然低得可怕——他急于逃脱,而恰好我们在他眼前给了一个逃脱机会的假象……” 仿佛证实了吕傲拓的猜测,在路口监守的第一小队没有传来信息,对讲机却是响起了全局布控的第二小队的喜讯: “这里是第二小队,发现目标对象,确认已经进入金典街;重复一遍,目标对象刚从金典街市场路口出发,目前正在监控范围内,请作进一步指示。” 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不成功则成仁,那是博弈后遗的心惊胆战;吕傲拓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呼出一口薄气同时,精神一振,透出话语中的气势迥异: “各单位注意,第二阶段行动开始! 第一、三两小队目测第二小队位置,以第二小队为中心保持距离散开成包围网,结合环境状况随时给第二小队提供支援;第二小队则密切留意目标对象处境,保持跟踪不要暴露——在人员布局准备就绪、确认嫌疑人离开人群后实施抓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前功尽弃 “什么?行动中止?你在开玩笑吗?差一步我们就捉到犯罪嫌疑人了——不,更重要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给我们紧急调查组下命令。” 满脸不悦,男警察刚想上前迈出的一步,却被吕傲拓拦了下来。 他们眼前,是刚进门的某位女警官;把任务移交文件递到桌子上,她使右手握了握白手套与衣袖相接的左手手腕,神色里只有歉意后的不容置疑: “任务移交文件在这里。 虽然很抱歉,但还请放弃这个案子,至于缘由,希望你们不要过问,这确实涉及一些机密要素;还有,我不是‘什么人’,也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特殊部门的赵洁琳,移交手续完全按照相关部门的规定来办理,同样没有利用职权便利命令谁的意思,尽然我具有这个权力。” “一派胡言,那有案子办到一半就中途移交的?何况我们的人都已经在现场布置好了,这种紧急时候,区区几张薄纸,你一句话就要让兄弟们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我现在告诉你,有手续也不行! 我才不管你是谁!有什么事在我们把犯罪嫌疑人逮捕回来后再说!” 怒发冲冠,咄咄逼人,男警察一眼也没看向桌子上的文件,直截了当地把她拒绝掉。 拒绝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也正因为估量着这些人不会听从命令,她才不厌其烦地办好手续文件;看了一眼男警察以及拉住他的小山羊胡子中年男人,赵洁琳保持着脸色平静: “对不起,你不是调查组负责人,没有拒绝权力;我想跟小组负责人谈话。” “我是调查组负责人,吕傲拓。 赵警官,请原谅,我们没有要冒犯的意思。” 在男警察表现出尴尬的前一刻,夹住对讲机,吕傲拓上前拿起了桌子上的交接文件, “言辞可能激动了点,而且还包含一定程度的个人情绪,但他确实表达出了我的感受——我能请求把案件移交推迟到将犯罪嫌疑人抓获后吗?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无论布置好的策略,还是安排好的人力物力都说不过去、覆水难收;届时我很乐意听取你的要求。” “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我已经为避免更多麻烦去主动申请好移交手续了。 中止当前行动同时,你们只要确认文件并签署就好。 就算你们的行动继续下去,接下来也不过多此一举,希望调查组不要在这件事上过多干预,那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好处——我知道你们为的不是好处,而仅仅不想让努力付诸东流,可惜这种努力一开始就建立在徒劳无功上,继续只会导致更多的白费罢了。 没有功绩、没有记录、更不存在你们想象中的结果。” 有点僵硬地把左手放回身侧,赵洁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没有翻开交接文件,也没有拿起对讲机的意思,只是自上而下打量着她,最后吕傲拓把目光集中在她那只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 “那是义肢吗?” “请传达中止行动的命令。” 凝视着他的眼睛,赵洁琳流露出语气后的不由分说。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女警察不知从对话中察觉到什么,莫名其妙插进话语里的兴高采烈: “果然那个嫌疑人具有超能力不是吗?毕竟案发现场的特定东西都被消灭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特殊部门就是超能力调查部门对不对!所以毫无疑问你们都有超能力……” “拖延时间也避免不了你们行动的毫无意义,只会导致更难堪的结果;吕警官,请马上传达中止行动的命令,这同样是一个命令! ……拜托了,他不是目标。” 尴尬气氛中再一次重复的理直气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赵洁琳表达出了话语后的凝重;然而最后那句话却透过压低的声音失去毋庸置疑,她的语气产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更像私下请求? 倘若说前面对话都不过为打官腔的字正腔圆,在他眼里只抵得上不会导致任何结果的拖延,不足以引起重视,那她最后一句话便确实令他动容,使他意识到隐隐中的不妥——现在的嫌疑人不是目标,即使作为唯一一位在案发现场的人,那目标应该是谁? 转过身,抬眼看了看监控屏幕,终究在短暂的沉默中咬咬牙,吕傲拓握起对讲机横向贴到嘴边,从牙缝中挤压出指令的沉甸: “各单位注意,行动中止;各单位注意,行动中止,请立即返回……” “喂,阿托!为什么……” 瞪大眼睛,局促的话语间,男警察显然无法理解,也不认同这种做法。 “因为于理于事,我们似乎都处于一个极其微妙的境地。 理:我们是悉听指挥、服从命令、有组织有纪律的警察,而不是目无组织、我行我素乃至马首是瞻的黑社会团伙;既然这是命令,上级已经做出了明确指示,我们的选择就只有遵从,即使个人意愿再有不满,我们身份也唯一决定了我们的做法。 事:这其中应该还有我们未尝了解到的什么……” 关闭通话的百味杂陈,依旧不甘心地紧握对讲机,吕傲拓终归无奈叹息;继而回身注视着赵洁琳的双眸,义正辞严: “案件交接以前,我必须说出我的想法。 这个案子中,除了受害母女,还有两位当时对失踪案调查的警员在羚羊花苑牺牲;随之而来的警队,于案发现场只抓捕到了一个年轻人,也就是我们当前的犯罪嫌疑人;可惜除此以外的摸查走访,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寻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作为那间屋子租户,他无法解释屋子里的血迹,而且案发时他在场,加上咬合得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以及不断逃避警察追捕的行为,凶手已经昭然若揭——值得注意的是通过租户名称,从人口信息里我们调查不到他身份,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没有任何疑点,所有信息都指向了他。 至少在逮捕的目标对象这个方面我想不通还有什么值得仔细琢磨的地方,正如把他逮捕归案,作案方式、动机等等想必就会水落石出;然而你的出现却堪堪扭转了一切——当我们距离凶手只有一步之遥,出于某个无法想象的理由把他放跑了。 我不由得去想,上一次的闻香瓶失窃案好像也被归咎到该部门,问题是你们解决了吗?事实上特殊部门以外的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到底只有内部完全独立的你们自己知道而已。 关于‘机密’我确实不会过多询问,但不要抱着‘机密’的权力在职场上为所欲为、到了案件却无所作为;亦不管你们收纳多少案子来诠释你们的‘海纳百川’,我希望你们是有能力的,你们的行动能对得起牺牲的那两位警员、那些死者,给牺牲者一个交代。” “我也希望如此……” 微微颔首,赵洁琳把视线埋藏在发梢的阴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来自平凡世界的观点 “最近,那个耀武扬威的戴德人好像不多见了……” 深夜,足浴按摩店仍然张灯结彩的大门前,统一旗袍下的傅粉施朱,某位接待小姐看着已经更阑人静的街道,捻估着下班时间,趁没有什么客人间隙赶紧捏了捏站得有点酸痛的大腿;与此同时的百无聊赖,她有句没句地给旁边同事搭话。 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同为接待小姐的另一位女生略显不满: “怎么?你想他了?这种人不来才好! 那个老流氓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依着自己常客的身份,明明都有妻子儿女了,每次到这边还是各种动手动脚;要不是看他跟老板熟,我早就一巴掌甩他脸上了,省得忍气吞声——恶有恶报,他活该有今天。” “没想他呢!那种恶心的家伙谁不讨厌;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听起来你似乎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否认后的随声附和,这边透过眼角余光,接待小姐注意到某位少年依旧站立于隔壁店铺拉上的铁闸门角,躲在夜色那不易察觉的阴影里。 她印象中,自上夜班的不经意,历经客流高峰期的现在,这个少年一直站在那里。 “嗯……” 显而易见的为难,视线飘忽须臾,终究投到她一脸无辜的等待上,同事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瞟了几眼周围环境,确认四下无人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其他人这是我跟你说的;最近特别有名的地下直播间,你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没事在网上到处乱逛找到了——戴德人被那些家伙抓住后活剥生吃了!” “呃……啊?是我的笑点太高了吗?我原来还不知道你是个爱说冷笑话的人……” 惊愕的下一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只得手足无措地呆在一边。 倒是她的同事急了,更害怕言语表达得不清晰,不住比划着切肉动作: “不是,你可别不信,我是说真的;只要你上网搜索‘吃人直播’就能找到,那家伙被吃的视频都流出来了!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把肉一块块割下来吃掉,那真真恐怖得渗人。”!%^* “好吧好吧,听起来确有其事。” 她连忙制止了同事的手势;那绘声绘色的样子由不得怀疑,稍作沉吟后她说出猜测: “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残暴,我想视频存在的话,‘吃人’只是一个噱头罢了;毕竟网络上的东西,孰真孰假、真假掺杂的成分那是说不准,可信度实在有待商酌——就连你我这些打工妹都知道电脑特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 所以我认为那人应该换工作了,去做直播公关什么的,偶尔客串下尸体也并非不可能。” “好像……就是这样?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有点失望了。”(!&^ 尴尬的潮红下,同事有点窘迫地打眼角看她,却发现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站在那里,已经过了多久了? 没有客人的下一刻,旗袍下摆的晃动间,满腹疑问驱使她抽空上前,直至昏暗不再成为她眼眶中的掩饰:视野中的少年,一身与夜景融为一体的漆黑令他更难被注意,只是紧靠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环抱胸襟,也难以揣测是否在熟睡般双目紧闭。 “你没事吗?” 声音不大,穿透空气中的安静清晰入耳。 “不,我很困惑,我没有目的,就算从那种环境中逃脱也避免不了失去方向…… 以一切来换取希望,终究在还没看到希望、到达那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前,她消失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没有留下一个线索,干净利落地。 她毋庸置疑是强大的,或许她早已预知到一切,或许发生的一切已经出乎了她意料,又或许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但除了她自己,谁知道呢?我……果然还是太弱小了,无从下手,不知道到哪里寻找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次出现,也不知道当失去她的指引后,怎么从庞大的世界中发掘线索。 唯有无可奈何地等待着事情发生转变。 有时候会去想,可能我根本没必要寻找她?就像她一如既往的神秘,就像她理所当然地解释着一切……可万一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害怕这种等待是徒劳的,却不得不等待。 只凭这双力不从心的手,我根本无法抓住任何东西来挽留她的存在。” 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跟她说话,闭着眼睛,他仅仅在述说,然后令声音自然而然地传达到她耳边。 顷刻的恍惚,环顾四周,除了依旧站在原地的同事,她没有发现任何人,才意识到少年没有跟谁说话,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阐述,也不祈求声音能被谁听见,只要有人听见。 因此她应当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还是确认他没什么事后,不管这个奇怪的家伙就好…… 摇摇头,鬼使神差地,她想作出回应;努力回想着少年这番话,希望字里行间能有什么她能明白的意思,尽然不能确定,她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试探着询问: “你……失恋了?” “我确实失去了一些东西,我希望那是恋情,但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前行的方向。” “那我可以这样理解吗?这是一个单相思,你认为她的狠心离开把你的心也带走了;在你未曾鼓起勇气告白之前,你甚至不清楚她离开的缘由,导致你一直想着她,对她的深切思念令你徘徊不前…… 这确实令人灰心丧气,甚至连告白机会也没有的失之交臂。” 她的同情下,他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认为,这只是我的看法——我不建议你忘记她,但愿把对她最美好的回忆埋藏在心底,赋予她一个不会不明不白地离开的理由,然后尝试着把接下来的日常生活当成一种翘首以盼的等待,相信着她一定会回来…… 既然深爱着她,为什么不去相信她? 你知道她不是那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至少在你的内心中她是美好的;可能她确实什么也没有告诉你,但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留给你,正如你现在的深切思念,那一份美好亮丽的回忆,这一个怦然心动的感情。 可能无法从表面上看见,但她切实留给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亦然只有源自内心的东西才称得上重要;你必须明白,那些东西只是你没有留意而已。” “没有……留意的东西?” 茶树睁开了眼睛,在接待小姐诧异的目光中,若有所思地呐呐自语: “契约投影的那家伙……她确实给我说明了她跟歌莉娅的不同,但那却是我无法理解或者完全没有意识到而不可能投影的知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相交线 凌晨,沐浴着月光,宛如精灵银白跃动的迷蒙透过夜幕,那是晚风流连荡漾开微寒的涟漪、掠过光线的柔和,镶嵌在于皎洁延绵成的静谧中矗立着岿然不动、栩栩如生的羚羊雕塑。 花苑一角草丛,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过后,飘扬的枯叶拂落衣衫,茶树无奈抬头看了看那个埋入漆黑的窗框——对照位置,尽然希望不大,但倘若存在某种期望的可能性,哪怕遗留一星半点痕迹,他认为这里就应该是人偶抛落的地方,前提是她什么也不干。 果然多心了,那种灵异人偶要是无动于衷才奇怪…… 假如她落到地上,即使不被人发现,她等待的理由好像也说不过去——正因为没有那么强大,所以她能跑到哪里?但这个猜测建立于她确实十分弱小,较普通人偶只多了一分行动自如的条件上。 或许还是自己太小看她了,她说的更多是相对于原来那位歌莉娅力量而言深不可测的弱小?那种就根本算不上弱小,他当然记得维特尼斯的魔法杖就在她手上……没有移动、战斗迹象,也有可能她根本没落到地面…… “看起来你在寻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助吗?” 与黑暗的深邃对视,思索途中不得已走神,在当前想到的任何结论都指向人偶不知所踪而呆若木鸡下一刻,茶树听到了身后女子声音猝不及防的清亮悦耳;那确实唤醒了他。 蓦然回首;路灯下,倒映进瞳孔,那是一位头戴大沿帽,身穿皮大衣的女子。 高耸衣领遮挡了面容,大框墨镜掩饰了眼睛,一双黑皮靴勒紧了小腿,直延伸进大衣里——她把手插进衣兜,暴露在外也只有黑手套边缘的褶皱;犹如装在套子里的人,明明天气还不至于那么寒冷,微凉的晚风不可能刺痛皮肤,她却给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 谁? 这副打扮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遇到特定的人,让某人看见;所以那人会是自己吗?茶树说不准,或许只是某位住在这里过路人的巧合而已,到底各人有各人的缘由,这么晚回来,不想令人认出也无可厚非——倘若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女子无疑太过荒谬,就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怎么找到他、怎么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找来这里。 假如她是奇奇怪怪的非人东西?保留敌意前提下,那就不会是先把他注意力吸引过去的询问了,何况询问的内容也并非无法理解;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这种可能性是最小的。 这就导致比起警惕、过度的疑惑而言,认为她不过普通人的第一印象下,茶树只多留了一个心眼,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 “没关系……我已经预料到了,只是随便问一下。” 依旧站立在灯光下,她没有任何动作,正如她淡漠口气中的耐人寻味。 不露声色的语气,茶树试图去回味她这番话:那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理解,正如不管是在夜晚寻找东西的可疑举动,还是面对着眼前这个可疑装束的人——在凌晨寻找东西以正常人角度怎么想那东西也不可告人,加上请求帮助的家伙还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被预料到的拒绝也没什么…… 然而,莫名的突兀还是说不清楚?认知上,茶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妥。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不是吗?” 片刻的停顿,有如闲聊般悠然自得,她继续在说话。 她指的是什么事?或者只是抒发一下情感而已? 一瞬间突兀的心头,不至于紧张,茶树更多是对这种试探式问话感到不大舒服——不明白是肯定的,那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问题在于她的所指;因此面无表情,不急着作出欲盖弥彰的应答,他等待她必然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呢…… 据说被残害的是两位警官、还有房东母女,血液也被溅得满屋都是,听上去可怕极了;似乎是在现场抓到了一个家伙,那个房子的租户,但他是凶手为什么不逃跑?我总觉得应该另有隐情,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最后抓住没有……你怎么看?” 无法揣测那掩藏于高领墨镜后的神色,她言语形容的畏惧却并没有从语气中得到表达。 原来是这件事吗?心情却是没有得以放松,好歹茶树能理解: 确实在这个小区、这片地域都应当是一件十分轰动的大事了……不拘泥于第一现场被捕的犯罪嫌疑人,这种想法应该说是十分难得?实际上当时他还想逃来着,倒因为人偶的问题耽误了不少时间,导致最终法阵没来得及完成…… 碰巧遇上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自己,杯弓蛇影,以为是犯罪嫌疑人也就不足为奇? “我认为凶手已经被抓住了,那个租户以外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这会令她放心,他就那样说;起码他知道,随着那一刻方薇佳的血肉飞溅,事件已经落下了帷幕。 然而茶树说出来后,才发现平淡的语气令这句话并没有多大说服力,究竟犯罪嫌疑人为逃避举报也只会迎合怀疑者的想法——这句话语后貌合神离的意思不能太明显,他俨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弄巧成拙。 出乎意料,让茶树不能理解的是,女子居然表示了态度里最不可能出现的欣慰: “谢谢你。” 为什么……那是即将逃之夭夭的敷衍吗?漏洞都已然这么明显了,她应该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理由……故意表现出信任态度,目的在于让想象里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自己放松警惕,好使她从子虚乌有的困境中逃脱?算了,她想怎样是她的事。 拉下眼睑的平静,与其说茶树不在乎自己清白,不如说误会已经足够多了,也不碍于这一时半会;何况终究无法解释,只要事件结束,便唯有他自己了解当时的情形也就足矣。 是的,他们本来就不认识,就连分崩瓦解的名声也不会成立…… “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从容不迫,女子依然站在路灯下,话语中流露着出其不意的扑朔迷离。 为什么…… 猛然,茶树意识到了,她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也从来没有走进住宅楼的意思;在这个时候的这种地方,以平凡人角度,她说的话太多、也太镇定了,遗憾的是直到她这句话说出口的下一刻,他才完全反应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另一条路径 “他的名字是单纯色。” 把自己用黑色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女人如同这空寂幽静、到处弥漫着昏沉沉漆黑的夜晚;偶尔拂过的秋风流露着她口气里的冻觉,间而投下的路灯只划过墨镜上转瞬即逝的光亮。 “为什么是我?” “他手上有莫里斯的东西,你知道那些物品的危险性。” 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女人却说出了某个难以忽视的理由。 莫里斯,就是被消灭的魔女;既然她知道莫里斯,正如她提到了这个名字,便能进一步推测她清楚某些情况,常人所无法理解、触及的情况,进而可想而知她必然是事件相关者,无论作为哪一方,就算她知道他的身份也无可厚非。 “你是一个警察。” 她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想想刚才的对话——她说了什么?她述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并表达了她的见解,她不相信那是普通杀人事件;故意装作不知情的试探,就等于说明她知道这件事与他有关,她知道他就在现场。 知道他在现场,这有目共睹,也无法排除作为事件相关者的其它存在,尤其关于与方薇佳同阵型不明势力的视觉,但道谢就显得言过其实了。 事实上茶树做到了什么?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可惜除了被方薇佳打得措手不及,他拯救不了当时的普通人,也拯救不了曾经的歌莉娅,他一切行动正中下怀,那一刻只有方薇佳用生命换来的他的失败;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值得道谢。 结论无疑是女子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作为事件参与者,只根据他身份猜测,认为他在现场的结果是阻止了“异常”蔓延;加上道谢的立场,她会是普通人——事件相关者中的普通人,要么是警察,要么是以往事件的卷入者。 知道莫里斯这个名字同样说明不了什么,因为魔女本身并不拘泥于以述说名字来声明自己的高傲;然而认识到与茶树之间的联系,在他耳边提起那个名字,分明从中揣测他明白某些物品的危险性,这就只有目击他与莫里斯战斗的那位警察。 继而判断会有更多警察从他的报告中获取信息,尽管那没有向外公开,倘若以警察身份,知道这件事实则毫无意外;这同样诠释了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到底警察的身份才知道他逃脱了,假如存在什么可能性,只要一直等待在这个地方观察,他就会出现。 遮蔽的面容看不出愕然,但她确实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知是在表达着惊讶还是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话。 “他是一个警察,具体信息文件我已经放到了附近汽车站的寄物柜里——这是钥匙。” 从衣兜掏出戴着黑手套的右手,随着金属光泽在空气中划过抛物线的闪烁,她已经把钥匙抛了出来;那一刻的同时也不去看他是否接住钥匙便转身,离开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伸出手,茶树把钥匙紧握在拳头: “你不打算再解释些什么吗?” “事实就是这样,你得到你想要的信息,我得到我渴望的结果;当然还请不要误会,现在我的态度并不代表我所在的群体就是了。 而且这些都是可以接受、无关紧要的,就像你记住了声音,察觉了身份,没有真实姓名、面容印象,却也不知道伪装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在某群体中辨识某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也就恰到好处地避免了麻烦,规避扯上莫名关系后的烦恼。 倘若你想要关于身份的解释,我已经告诉你——我想我没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 停下脚步,背对着茶树,她使侧脸微倾。 “但这是你的认知,不得不说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那会成为我们合作的前提。” 刻意的停顿,只有茶树看到她等待着并没有自以为是地离开时,他才继续往下说: “首先,那个被卷入的警察,他怎样了?” “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关于我的通缉令,我不询问理由,可你知道那会成为我行动中最大的妨碍。” “已经撤销掉了。” “针对你说的那个目标对象,你的期望是什么?我不打算上交任务报告。” “做出你认为正确的行动,对于无法解释的存在没人能把握。” “最后,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霎时陷入僵持的短暂沉寂,只见她终究把头别了过去,迈步进入了灯光所无法触及的黑暗中—— “我不相信你,不过是建立于目前为止对现状的控制,判断出最为合适的策略而已。” 待声音随着身影的模糊渐去渐远,低下头,摊开手心,茶树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的钥匙:某位拥有莫里斯物件的家伙,先不说警察是怎么判断出物品的所有者是魔女,问题在于他们明知道这件东西的持有者却不得不委托自己的嫌疑…… 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要么是确实无能为力。 陷阱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知道他有回到这里的可能;只要这一刻布置好抓捕行动,自己就不可能有所防范,那便是抓获自己、哪怕击毙的最佳时机。 因此警方的鞭长莫及,前提是那位名为“单纯色”的家伙本身就是“异常”,还是魔女的东西导致他发生了常人无法应对的变化?肉眼所见,理所当然还不如街区暴动时的暗流汹涌,不动用军队或者特警队伍说明了情况还不至于那么恶劣…… 不,不对,总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就像她说过请求帮助是个人意思,可文件的存在本身就阐述了警方尝试过对这个人进行调查的含义,猜度是这种调查最终陷入泥潭而不了了之? 嗯,这个时候,要是那家伙在的话…… 令思维从钥匙挂孔中跳出,抬头看着街灯下早已空无一人的寂寥,岔路入口,并不清晰的路标下,茶树看到了两条道路: 一条是先把人偶寻找回来,然后再见机行事;却因为完全没有头绪而导致耗费的时间无法估计,毫无疑问甚至会无限期地耽误女子请求的事件。 另一条则是先拿到文件,解决有关女子请求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调查之初 清晨,某汽车站。 打开钥匙标注的储物格,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袋映入眼帘;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查看,茶树并没能透过这个以线扣密封的纸质文件袋找到任何线索——没有机构名称,没有生产商地址,甚至没有文件袋规格标示,整个表面呈纸质淡黄的一片空白。 不难看出文件袋主人确实不想在这件事上有半点差池。 恰好储物间有人进来的下一刻,挽手把文件袋扣到腰间,茶树自然而然地合上储物格,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事情还得从魔女战役那时候说起,这些文件正好补充了茶树对平常人世界未知的那部分记忆,尤其当他发现在歌莉娅协助下消灭的数量相当的“异常”,理所当然与文件中描述的“闻香瓶”不谋而合,那实在让他大吃一惊。 这些“闻香瓶”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异常”,正如他印象中魔女确实说过“伪造异常”这一回事,却无法想到伪造后散播的方式是通过“闻香瓶”。 战役结束后,公安局缴获了大量闻香瓶,以此为前提。 恰逢警员不足、事件多发的特殊时期,从原所在地区人事变动调到了这个地方的巡警中,其中一位警务人员就是单纯色;文件没有提及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甚至事发原因,只给出了他的照片,大致描述出他工作范围、可能前往的地方,以及列出他或许接触过的人。 这个人曾经接触过自己?瞪大眼睛述说着诧异,茶树始料未及;不单单是他对照片里的单纯色毫无印象,却在字里行间看到那一个“茶树”,更甚于某些在脑海里尚且未曾模糊的姓名——“李萍”、“廖升科”、“马逢祖”等等…… 越看越心惊,当翻到文件最后,茶树只知道这个人一直在暗地里调查着自己;出于某种理由,他的调查显然与作为警方的调查迥然不同,那是直指真相的长矛贯穿线索,仿佛把每个名字环环相扣地穿插在一起,甚至从这些资料,茶树也不由得感到步步紧迫。 人声喧哗,随着清洁工把垃圾桶清空,推着多功能清洁车离开的同时不得不放慢脚步,与急匆匆的行人互相避让;显而易见,候车大厅里的旅客逐渐多起来了…… 把资料重新放回文件袋里封装好,从等候椅上站起来,继而走到垃圾桶边,以身体作为掩护,茶树将文件袋及手腕以下的肢体一并递到了垃圾桶空荡荡的漆黑里——黑芒流离的一瞬间,他已经收回了手,而垃圾桶里依旧空无一物……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那肯定是与当事人正面接触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根据文件提示,茶树已然来到某医院,单纯色可能出现的关键点之一,也是记录上李萍某位名为“杨芷”的亲属被发现昏迷后送到的地方——筛选诀窍在于围绕目标对象发生的事,这件事无疑会成为单纯色接触李萍的契机。 站在某病房门口打开门往内张望,透过浓重的消毒水味,邻近病床的白床单上,茶树注意到了某位女孩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眉头紧蹙,仿佛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那位在夜晚遭遇袭击的女孩,理所当然她就是杨芷,因为她曾与自己相遇,成为单纯色的接触对象也就不足为奇;问题在于茶树解救了这个女孩甚至没有问她名字就离开了,最多不过让她记住了“茶树”这个词,单纯色一开始怎么找到她?然后藉由她找到李萍? 摇摇头,茶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病人及其照顾亲属——这个时候无论是病人还是照顾亲属都已经醒了,却只有杨芷双目紧闭,看似依旧熟睡的样子;轻轻关上门,在杨芷亲属黑眼圈后纵然憔悴亦无法掩饰的怪异神色中,茶树走到她床前,压低声音: “阿姨,我是杨芷的朋友——我叫茶树,很抱歉现在才过来探望,请原谅我匆匆忙忙下甚至没来得及买点水果花卉什么的;请问她怎么了?” “如果她能听见你说话就好了;我倒希望你能打搅到她。” 稍微掩了一下脸颊,妇人终究抹了抹鼻子,拉下眼睑,没有再说话,也不再看茶树。 这个意思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他必须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一如他意识到与自己相关的人被单纯色盯上的同时昏迷绝非偶然: “阿姨,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看望过后能请你回去了吗?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而且给你说了她会好转吗?不,根本上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需要时间……只是现在也好;我不认识你,别一句话说你是她朋友,就自以为是地跟我搭话——该说明的我都已经向警察说过,拜托你去问警察好不好?真的拜托了,别像审问一样问人,谁知道你是谁,想来干什么…… 真有那个心思,请多花时间陪在她身边说说话,而不是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草草了之,以为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匆匆来了然后匆匆回去,那样与混蛋有什么区别? 只是来探望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快走吧。” 眼睛布满血丝,与其说妇人的口气并不友善,不如说她已然歇斯底里;鬓发垂落的斑白下,给杨芷翻了个身,仿佛看他一眼都会浪费自己的感情般,她只应接不暇地为杨芷持续拍打着背部臀部。 “对不起……” 茶树才发现,眼前是一个事件受害者,以及她那可怜的母亲:只是为了自己的问题而不去体会她们的悲伤,榨取悲痛者的苦楚那就是混蛋行径;正如她所说,真的是朋友吗?不对,一面之缘的自己根本不认识她,说是朋友也不过掩饰后的言过其实。 询问的前提已经错得离谱,尤其在看到一个可能与自己有关便躺在床上成为植物人的女孩那一刻,以欺骗来获得信息那会是多么荒唐与残酷——她是对的;他意识到当他还想着怎么去寻找单纯色时,毫无疑问他就丧失了问询的资格、无地自容…… 怜悯、同情是人性的体现。 为什么要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正如感情才能更合理地表达人性,有些时候无论如何也必须去体会他人的感情,这才是他应该认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想要拯救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死亡的灵魂 医院里的某间病房,冷风蹿进窗户,掠过少年脸色的难堪与煞白。 “可能,我有办法拯救她……不,这种说法不太妥当,毕竟我没有绝对信心把她救回来……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想、都要做出尝试;阿姨,你能听明白我的话吗?我是说,我会拯救她。” 站在床前,颔首低眉,茶树似在喃喃自语,终究不忍心看向妇人瞳孔里的黯淡无光。 是的,这位女孩遇到了单纯色,而单纯色无论以资料阐述的角度,还是在他看来都存在窃取了闻香瓶的极大可能性;不难令茶树认识到眼前悲剧从属那些“闻香瓶”恣意妄为引发的结果——那时候他确实消灭了大部分这种祸乱之源,尽管是在歌莉娅的协助下。 把握的缺失其一是现在他身边并没有歌莉娅,其二是这种情况本身的不可捉摸。 听到他说话,重新把杨芷安置好,令她平躺在病床上后,妇人才停止手头动作;抬头凝视,看向他的神色不抱希望同时带着怪异: “你是医生吗?” “不……只是我觉得我应该了解她这个状况出现的原因。” 茶树迎上了她的视线;手足无措下的滋味莫名,他实在不想做过多解释。 “继续说下去。” 听不出来是否命令,唯看到妇人依旧无动于衷,大有洗耳恭听的面无表情。 表示为难的脸色下,虽然这很残酷,但茶树不得不拒绝她: “不,很对不起,也有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就算是我想象中的理由,我亦然没有完全把握;说不明白,我不希望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只是……请让我尝试一下可以吗?” 迟疑片刻的深思熟虑,不再看茶树,目光如水,逶迤在病床上少女细长的睫毛间;妇人只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杨芷的脸颊,似是喃喃自语,不知是否能作为一个回答的叹息: “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吗?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谢谢,谢谢您的配合。” 来到她身边,茶树连忙挽过了她的胳膊,把妇人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闻香瓶”产生的效果无疑是使人看到错误的存在,也就是导致幻觉,昏迷不醒或许为被闻香瓶干预程度更为严重的原因;根据这个特点推断,杨芷如今应该被蒙蔽在一个与现实世界迥然不同,却又极其相似的视觉里。 因此,茶树要做的便是确认那个“异常”视觉,并藉此得以确认杨芷现在昏迷的缘由。 魔法,感知同调;那是当时授予解决重瞳人事件的知识,获取当事人感官的魔法:坐到床边,他面对着杨芷,使左手两指并拢轻按在合拢的左眼皮上,右手两指点在她前额的最中央,固定好动作后再闭上右眼聚精会神去洞悉杨芷此时此刻的感官视觉……(!&^ 然而,良久等待后的屏气凝神,魔法并没有一如既往地为他带来脑海里、视觉中色彩的呈现和冲击。 魔法失效了?他并不这么想;徒然睁开眼睛,把指尖撤下,茶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仍然双目紧闭、如同在熟睡般的杨芷——进一步不知道意识到什么,忽然便使右手掌心抵着右眼,令睁开的眼睛捂进手心空隙里,透过掩饰下悄然燃起的黑焰,他已然展开了无限视界。 只有死物才会在无限视界中表现出完全的实心体,介乎其密度来区别或黑或灰的颜色;这个时候的大惊失色,茶树确实看到了作为实心灰体的杨芷! 这就好比说明,她已经死了;不是身体,不限于大脑,而是灵魂的死亡。 怎么救她?这种死亡已然把人定性成死物,眼前的这个东西早已不是“杨芷”,更像一堆与“杨芷”这个人别无二致、经由化学生物手段融合在一起的极其精妙的物质,仅仅是在维持着最原始的物质反应而已,甚至连生命活动也称不上。 咬咬牙,握紧拳头攥灭了黑焰,茶树唯二想到的方法就是要么复活灵魂,要么把时间倒退回她依旧存活的那一刻;可惜那样的大能都不是他所应该持有——要说谁能做出那种违背世界法则的事,由他想到这种天马行空的方式及过往经验推测,那只能是歌莉娅。 问题还是无论歌莉娅,还是类似她模样的灵异人偶都不在这里。 单纯色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茶树不明白,就算他想知道,眼见自己无所作为,想必妇人也不会说出有关杨芷身上发生过什么事的信息。 “对不起……我看不见她的灵魂;即使想做点什么,可惜我也无能为力。” 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杨芷床边站起来;离开前夕的停顿,不敢去看妇人神色中的失望与厌恶,茶树尚且稍有羞愧: “打搅到你们真的十分抱歉…… 如您所说,我一开始就没有怀揣着过来探望你们的意思,只是想从她的遭遇中弄明白一些事,好实现我的目的而已……对于杨芷,老实说,我们也不过点头之交,说是朋友的确言过其实——我为我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但不得不感谢您提醒了我;人应该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负起责任。 当来到这里,面对着你们的悲剧,我不应该也不可能只凭一句礼仪性表示同情的话就匆匆忽略——那样太差劲了,毋庸置疑就是一个混蛋的所作所为;所以,‘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哪怕先前没有那种想法,我还是尝试着真正作为一个探望者去体会你们的苦楚,与人为善,终究不至于泯灭人性…… 可惜还是令你失望了,请原谅我的过失。” “你走吧…… 我不打算原谅你,也别再来了,李萍叫来的混账;总是那个样子,也只有她才会迷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们苦不堪言不是吗……” 出门前,茶树身后,妇人说出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她提到了李萍,不过因为茶树触及某些关键字,抑或行为上与常人有所差异?那就实在有点语无伦次;尽管没有明说,但妇人的意思不能太明显,幡然醒悟后,茶树意识到那是让他想知道事实真相就去寻找李萍的含义。 他知道李萍住处,正如他曾经被李萍救回家的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被扭曲的过往 上午,某小区。 短暂门铃声过后,随着门被打开,茶树俨然已经目瞪口呆——倒映进他瞳孔,门的另一边,那是一位外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或者说根本上就是他自己?与此同时语气的局促间,把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忐忑下,猛地意识到什么,他不自觉沉下了脸: “你是谁?” 同样阴沉着脸,把目光压进发梢阴影,对面的少年没有说话。 猝不及防的电光火石,直觉里把头偏侧避让的一瞬间,茶树才发现自己已然堪堪躲过了少年往他脸颊抓过来的手;倾斜的视线里,指尖扯出了脸蛋上的一丝血线…… 敌意让他连忙跌跌撞撞地后退到楼梯口;屋内环境的呈现点缀成视野的骤然开阔,他竟看见少年周围墙壁及门框都仿佛被强酸灌注的蛋白质般早已被腐蚀成焦黑的淤泥!最终化为一点一滴不断溶解继而往下掉落、甚至在空气中拧成淡薄漩涡的灰浊尘埃! “怎、怎么了?喂,快看……我眼睛出了问题吗?我们家的墙壁好像突然缺了一块……” 被销蚀的墙壁显然不会顾忌屋主人是谁;晃神片刻,邻居房门也遭受波及而缺失了靠近李萍家的一大片,露出里面睡眼惺忪的人家,正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喊来同居者时,透过墙壁持续崩溃的稀零灰烬,大眼瞪小眼地与茶树对视。 收缩的瞳孔中,茶树分明察觉了事态的一触即发,忽然便朝着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大吼: “别过来!快到屋子最里面!” 短暂的分神,还没来得及反应须臾,在想要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黑衣少年的转眼间,茶树居然才发觉眼前空荡荡的位置——除了如同火焰灼烧下扭曲的空气,伴随着眼眶后的惊疑不定,黑衣少年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东西? 茶树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只握紧拳头,藉由徒然升起的黑焰炸开气浪在瞬息间往上拉直发丝,他使整个身体笼罩进漆黑的飘荡里,形成一个完全隔离物质与“异常”的领域。 你,不能这样做。 脑海里的声音……是歌莉娅?透过黑焰描绘的浓烈线条瞪大双眼,茶树不明白;不仅仅是歌莉娅声音在这种时刻响起的理由,还因为这句莫名其妙冒出的话的意思。 然而,不给茶树留有半点思考空间、哪怕喘息时间的千钧一发——当粉尘开始上扬纷飞扭曲成空气中的螺旋,当他身前不远处地面被腐蚀出凹陷进去、直径约一米的陨石坑状,当黑焰仿佛遭受鼓舞般欢欣跃动,黑衣少年眨眼间便再次出现到眼下不足几公分地方与他面对面。 相同的身高,相同的外貌,相同的体型,就连衣服虽然不至于完全重合但显而易见都从属黑色,如果忽略黑焰的突兀、忽略地面的凹陷处,茶树不会怀疑自己在照镜子,抑或说对这个人就是自己确信无疑。 这是“异常”吗?以茶树视觉看来,这就是“异常”;毕竟无论是那触目惊心的敌意,还是那匪夷所思的怪事,无不诠释着违背世界法则而在平凡的日常中不可能发生。 消灭的决心在坚定;指屈成爪,抬到身侧,说时迟那时快,茶树已经往手心投影构建出一个悬浮着的漆黑能量球体,继而反手前伸不由分说便把黑焰球压进少年肋骨的中心处…… 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少年此刻也在黑焰肆无忌惮的蔓延下熊熊燃烧成了一个与茶树别无二致的火人;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对于少年,火焰更多是由内至外的蚕食和侵吞,燃烧过后便一无所有,呈现出空气中扭曲的空白,令物质完全消失。 可是,惊愕目光中,黑衣少年被消灭瞬间抹掉黑焰,茶树不知感觉到了什么,仿佛痛彻心扉的急促喘息下,只颤颤巍巍地把双手抬到眼前——看着逐渐清晰的透明,他不会不明白歌莉娅那转瞬即逝话中的意思:他不能这么做,不能消灭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那个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那个自己会伴随着“异常”出现?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满腹疑问铸造成他徘徊的迷宫,他的大脑此时此刻却只有愕然遗留的一片空白。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是对他现状最好的诠释,茶树不知道应该表达出什么样的情感,因而在不断彷徨;直到他发现,任何情感的表达在这个时候也无法形容消失的无可奈何…… 最后,这样就完了? 只是一个没有对象的询问;随着身形丧失,他的五感也没有例外地埋葬进漆黑与湮没无音缭绕成思维散尽的空无一物…… 转瞬永恒,咫尺天涯;迷失在茫茫的空白中,如同泛不起一个气泡的静水般沉寂,他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等待着什么、还要等多久,哪怕名字也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唯恐任何记忆反映在这个意识里也阐述不出任何意义—— 直到那个习以为常的声音,不足为奇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依然故我地空洞,恍如一个毋庸置疑的命令,又如理所当然的阐述般给他的听觉再一次赋予了定义: “你,回来。” “歌莉娅,很高兴见到你。” 缓慢睁开眼睛,以半躺在地上的角度,遵循直觉自然而然地打了一个招呼,茶树看着那个哥特礼服披红衬黑的熟悉人偶;她手上握着维特尼斯的魔法杖。 印象中,似乎人偶的礼服带红部分越来越多了? 茶树连连摇头:人偶想怎么穿搭是她自己的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根据最后记忆来确认自己处境,以及意识到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个人偶真的是歌莉娅吗?他记得魔法杖的确掌握在某个形似的人偶手里: “我有点糊涂——你怎么称呼?” “歌莉娅。” 不作任何解释,语气后淡漠空洞的字词,她瞪着那一双无比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也揣摩不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呃,好吧——歌莉娅消失了,但人偶的‘消失’是可以重新‘出现’的;所以你可能不是那个极其强大的歌莉娅,却也是逐渐变成那个歌莉娅的人偶,最终经由能力的不断上溢后你必然会变成她,所以你就是歌莉娅……” 就连茶树亦然似懂非懂;从她的回答根据契约解释,他确实读出了一点含义,但那些解释出来的意义能理解多少就完全根据个人理解能力了——他唯一认识到的无非这家伙应该就是歌莉娅没得跑,她的“消失”并不在常人的理解范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合二为一 复活不会没有条件,纵使燃烧在指尖的黑焰看不到改变。 视野里,捏熄黑焰后的寂静,他所在的地方仍然是李萍家门前;躺在屋门敞开、完好无损的门框上,自己俨然成为了那位黑衣少年。 惊讶地扯着胸前衣服的间隙,继而看了看尚且能控制自如的双手,终究疑惑不解地看向歌莉娅,就像他意识到她确实做了什么,却并没有把一切恢复原样——虽然环境看起来已经恢复到了事件发生之初,但至少他身上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我,恢复了这个世界的理应存在。” 恍如水晶的透明,她那诵读般的语气总是那么冰冷幽寂,那么空洞无情,那么令人清晰;倒映进硕大瞳孔中闪烁的流光,歌莉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她总能看穿他的想法。 没有现在,就没有未来;这很容易理解。 稍微的停顿,她那桃红的双唇继续细细地张合着,吐露出茶树神色中的恍惚: “你,消灭了自己。” 她很强大,可还远远未及无所不能的强大,何况每一次被消灭都意味着她力量由某个基点开始重新叠加——死神特性的黑焰,茶树原本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被其杀死后,就意味着“原来少年”能导致的未来已经完全消失。 所以她不得不到时间的孕生点重新从无限的可能性中构筑出“类似他存在”诞生的世界,找到“契约成立”的定位,然后再次回归这个时间点,恢复不会导致“原本未来”的黑衣少年后,屏蔽掉他持有意识进而把契约内容搪塞进去…… 总而言之,她无法改变建立在一个死人身上的契约,一个有关她参与、涉及的契约,正如现在的茶树只作为“不应该存在”的意识;那是说他终有一天会陨灭在这具躯体里。 “是这样吗……” 拉下眼睑,茶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通过她所说,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不能再清晰;他会知道自己的消失有可能在下一年,也有可能在下一秒, “总有种麻烦你的感觉;我自以为是的结果由你来挽回,就算是你……不,正因为是你,我才感到无比愧疚——请接受我的道歉: 对不起。 但果然人类的灵魂不足以抵御永生的残酷呢;歌莉娅,你知道吗?那一刻听到自己也会死亡后,我首先的感觉居然是松了一口气,尽管接踵而来更多是无法陪伴你到永恒的遗憾……你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吧。” 歌莉娅仿佛完全听不懂他的话,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有你在这里,事情就简单了。” 换出语气后的冷静,他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撑着双腿站稳,环顾了一圈周围环境,不急于关上门,茶树最后神色凝重地将目光抛进屋子里: “那时候那个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时候。” “异常,接入;敌意,接入。” 无论“异常”还是黑衣少年,都无疑在黑焰的缠绕中被吞噬殆尽,加上现在茶树所在这个少年的这具身体是“被恢复的”,不主动恢复“异常”就不会存在遗留“异常”的可能性。 “谁干的?” 沿着墙壁大致浏览了一遍室内摆设,无所发现的前提下,茶树推开了李萍房间尚且虚掩的房门——眉头轻挑,他发现一身外出装扮的李萍甚至连鞋子也没有脱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那显然不会是睡着的模样。 同样,黑衣少年出现在李萍房子里,在他眼中亦然从属一个裹藏着不祥的谜团。 连忙走进房间,茶树迅速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鼻孔,直到感觉出气流的摩挲才稍微松出一口气;然而能想到另一个问题更令他揪心:李萍还有气息,这身打扮下比起沉睡,她更有可能是昏迷了被抬回来……先不论谁抬她回来,分明昏迷的危险性从杨芷身上有目共睹。 于茶树而言,就在今天早上的不久前,一位悲伤的母亲与她无法被拯救的女儿依旧历历在目,那种无能为力仍然令他耿耿于怀、记忆犹新。 这一刻,起码透过无限视界,掌心掠过眼睛刹那抹出的暗影浮动中,茶树看到的李萍并非灰色实体,这多少让他如释重负。 与此同时,随着眨眼过后扑灭黑焰片刻,视线所及之处,歌莉娅已经拄着那高度并不相称的魔法杖、迈着小步子,深红裙裾的晃动间蛾蝶般缓慢而不失优雅地来到房门前: “陨落的魔女。” 这个时候,就算知道是魔女遗落的恶意恐怕也毫无意义,除了抒发表达一下自己厌恶的情绪;何况茶树现在更担心李萍的情况,尤其想到黑衣少年原本就是从她屋子里出来,无论怎么想也无法使他放心——他把目光转到李萍那渺无动静的洁净脸蛋上: “歌莉娅,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 “喂!屋子里有人吗?你们家的门没有关好啊!” 然而,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他询问,不无吸引了茶树注意。 总有些意外发生得不是时候……情不自禁地与歌莉娅相视一眼,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惜那恬静的人偶式冷漠终究一如既往地什么也没有表现,才意识到祈求她主动说些什么是一个错误,她唯独的好处只有站在这里;无奈,匆匆忙忙跑出房间,茶树来到屋门前。 这不是才见过的那位邻居吗?不过恢复前的情景他有没有印象就不清楚了,这令茶树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地难以对付,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生硬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 “你们家的门没有关,注意点,要是有小偷进来的话那可不堪设想……咦?怎么是你?” 越过茶树的视线,邻居有点奇怪地往屋子里看了看。 果然没有忘记?缓慢地,茶树表示否认地摇摇头: “你见过我?” “当然见过了,你不是那女孩的小跟班吗!最近一直跟在她身后那个……呃,失礼了,我就是有点诧异开门的怎么不是她……你的话,打过这么多次照面屡次一言不发不记得也很正常啦,我倒是吃惊怎么这会儿你能主动打招呼了。 哈哈,可别怪我心直口快!有什么冒犯我就先道歉了!” 轻微收缩的瞳孔,茶树看向他的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 “你是说,‘我’跟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一起?甚至住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神之试炼 “‘我’接近了这个与我有过接触的人并相处了一段时间……显然不是巧合的前提下,那会是某个目的的执行过程吗?倘若说‘我’的意图在于消灭我,或者令自己被我消灭,只要把‘异常’暴露出来,我就会发现…… 即使‘我’没意识到我清楚‘异常’的发生,也难免会出现使用能力的时候,可为什么…… 不,准确地说是你会观察到然后告诉我……歌莉娅,这种事你一早就发现了吗?” 房间里,回到李萍床边同时,茶树猛地把目光斜到一旁的人偶,满脸愕然后的若有所思。 歌莉娅没有说话,却不介意用那双清澈得透明的漂亮大眼睛盯着他。 半晌的沉默,转过头不再看她,茶树终究把视线移到床上李萍那宛如熟睡般恬静的面容: “好吧……我想知道李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拯救她的方法。” “神之试炼。” 人偶发丝飘忽成空气中淡薄的细线,歌莉娅稍微把脑袋倾侧,瞥眼看着李萍,似乎在述说着她的现状,又如理所当然的发生般听不出任何感情;歌莉娅顿了一下: “你,需要进入她的意识世界。” “那进入意识世界的方……法?” 话没说完眨眼间,倒映进瞳孔里的是那小手猝不及防却尤为缓慢地甩出的一个弧度;才设想着是否有必要避让这看似不痛不痒触碰的电光火石,魔法杖已经避无可避狠狠地砸到他的脑袋上——几乎要把颅骨砸碎的冲击力与震耳欲聋的剧痛,甚至没来得及叫喊出声便眼前一黑,茶树俨然不由自主地横向倒伏压到李萍身上不省人事! 那个灵异人偶到底做了些什么…… 待茶树逐渐冒出自己的想法时,视野发白,纵然痛觉残留,景物却已然开始逐渐清晰起来:书纸的香气扑面而至,夹杂着键盘敲击声,他身处某个类似编辑部的地方。 “嘿,贾编辑,李萍今天没来上班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今天晚上我们还要按计划行事吗……呃,贾编辑?你在听吗?贾文磊?” 看着那分神中不解的侧目,男生只直截了当地在茶树身前桌子用力来了一下—— 吓得茶树一个激灵,四下环顾见周围的人都不无被响声吸引过去注视着他,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男生在跟自己说话: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一些名字……贾文磊?李萍?” 李萍?是的,他想起来了。 待印象逐渐明晰,除了疼痛的剧烈,揉了揉太阳穴,茶树依稀记得朦胧里似乎吃了歌莉娅莫名其妙的一记重击?而在这之前,他应该在李萍的屋子里正打算理解一个拯救她的办法;所以另一些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是哪里?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闭上眼睛忍受着痛觉的愁眉苦脸,只能说一时半刻茶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他确实想到了意识世界,然而按照契约内容,歌莉娅更应该如同以往一样赋予他进入的知识与辨认的记忆,而不是一言不发随便一棒子把他敲晕——这些都会是不合理;茶树更倾向于认为那时候出现了其它状况。 “喂,贾编辑,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我个人觉得即使萍姐没来,你也没必要这么气急败坏的,机会有的是嘛,可能她只是被一些麻烦事缠上了呢?或者你可以——假如那会令你放心一点,我们作为同事的可以打电话询问询问?” 分明从语气透露出劝解,男生仿佛在安慰着他。 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把眉头拧成了一个肉疙瘩同时,有点仓促地后挪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噪声的刺耳,茶树连忙给男生做出暂停的手势: “给我一点喘气的时间——我有些不太明白。 首先你是叫我‘贾编辑’吗?所以‘贾文磊’,那就是我作为普通人存在的名字;这么说,我还是一个编辑,但问题在于,为什么那时候我听不见我自己叫什么,现在却听到了? 其次,根据你的话,李萍在这里,这是她工作的地方,所以说这里究竟是哪里?作为普通人的我会跟李萍一起工作这本身就有点……不像巧合的巧合,而且确实那个‘我’应该被莫里斯……另外你知道李萍在什么地方而你能联系到她? 我确实在担心她,前提难道不正是李萍因为某些原因昏迷在家?” “贾编辑,你说‘李萍昏迷在家’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就像你对她做了什么……” 忽然瞪圆了眼睛,男生惊疑不定地自上而下打量着茶树。 “不、不、不,我没说我做了什么,只不过在描述事实而已——你提出问题前,我给你解释前,麻烦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好吗?凭借你的理解,拜托了。” “好、好吧。 这种情况据我所知是紧张下大脑一片空白的现象,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理清现状就会好转——你是贾文磊,这个编辑部的总编辑,也是一个富二代,记起来了没有;当然你多么富裕、有多少家产我是不知道的。 李萍是在这里工作的一位小编;作为你暗恋对象,除了她本人一无所知,在大家眼里已经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莫名止住,看了看茶树脸色,发现并没太大变化,男生才压低声音继而往下说: “悄悄告诉你,今天晚上的行程安排是:你把编辑部大家邀请到某架私人游轮上进行浪漫的观光表白,让大家成为你们幸福的见证——当然听在李萍耳里不会是这副言辞;呃,‘李萍昏迷在家’是你的猜测吧,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出岔子。 真是的,别想太多,你看把自己急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还期待着你的喜宴呢!” 富二代?向李萍表白?果然有什么不对劲…… 暗地里打出一个静谧的响指,眼角余光暴露出惶恐,那是茶树并没有瞧见黑焰。 契约消失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 拉开椅子站起来的忐忑,顾不上众人目光中的诧异,只一声不吭,烦躁地来回走动,茶树努力试图把现状与自己的记忆联系到一起,他以为这会与他消灭了自己有关,直到他看到反照在玻璃门上的面容——这个人不是他! “时间,有限;请尽快。” 歌莉娅的声音?所以这里还应该是意识世界?使用不出黑焰也就合情合理;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她会如此一反常态?停下脚步的惊觉,茶树面对着玻璃门,看着那个素不相识的自己,似在自言自语: “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能清醒。” 解释在茶树的认知里不能再概要简明:准确地说,歌莉娅并非敲晕他,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副作用,她真正要敲晕的应该是“那个少年”——茶树已然是寄生于少年身体里的“错误存在”,当他离开一瞬间隔阂消除另一个他无疑会清醒,自然茶树便会在同时消失。 所以那位少年必须继续沉睡,所以歌莉娅即使把方法教给他也毫无意义,她知道他根本无法主动施放;同样,出于不明确的理由,显然她没有继续去敲那位少年的意思。 于是,留给茶树的时间只有少年醒来前极其模糊的尽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女生宿舍 刻不容缓,根据男生提供的地址,待茶树察觉体力消耗远比想象中急剧,他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栋大楼前——必然不会是李萍现实中居住的地方,那居然是一系列的集体宿舍! 走上楼梯,跑过挂满衣服、堆满杂物的过道,沿着房间号寻找,茶树终于站到了一所敞开门透气的女生宿舍前;然而粗略在女孩们疑惑不定的目光中往宿舍内探视一圈,可惜他并没发现李萍的身影,反而宿舍里某人的出现令他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 “你是……杨芷?” “杨芷,这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 呆毛晃动间,一双死鱼眼、满脸雀斑的女孩走到茶树眼下,皱着眉头正想把门关上前一刻,听到他说话,不由得有点怪异地上下打量他;只把脸颊稍稍偏侧诠释着她不敢对走廊上的陌生人放松警惕,尽管视线并不友善,她还是叫了寝室里的另一位女孩。 这是一个四人宿舍,宿舍里有三位女孩。 一身外出装扮与另外两人睡衣短衬下的随便格格不入;听到门边女孩的喊话,杨芷从与另一位女孩有说有笑的交谈中抬起头——跟茶树对视良久,她终究迷惑地摇摇头: “你是?不好意思,我今天第一次到这里……我们认识吗?” 意识世界不会是现实。 “不,我想找李萍,看起来她不在这里;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吗?” “喂,没有礼貌也适可而止好伐?” 杨芷旁边的另一位女生瞪眼看着茶树,似乎对某些令人发指的行径终于看不过去;两手叉腰,她有点没好气地站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擅自就闯到女生宿舍里,还一副‘我要找人我最大’的样子——你脸皮都厚得跟城墙一样了,还没有自知之明吗?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逃掉小学生的思想品德课就无所忌惮来着?一不留神,是不是女澡堂有你熟悉的人你也不假思索地闯进去? 别装无辜,真是个让人恼火的家伙。 我才不管你要找谁,我只知道这里是女生宿舍,要找人就给电话那个人,好歹给我学点绅士的礼仪、长点羞耻心,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在李萍面子上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一顿意料之外的训斥,茶树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只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使半边身子掩在门后,门旁的女孩看了看他,波澜不惊地瞥着那双死鱼眼,用以提醒的神色却是面无表情,语气带出电波线的水平: “综上所述,你能自觉离开了吗?” 假如他的目的只是寻找李萍,而不是把她从这里拯救出去,他肯定会打电话而不至于陷入无礼的唏嘘;假如时间不是那么急迫,他还会考虑意识世界是否应该贯彻与现实世界相同的礼仪,步上女生宿舍那一刻尚且稍有犹豫;假如此时得到了李萍所在地的信息,他绝不会过多逗留,即使她们不作要求,毫无疑问也会马上离去。 现在怎么办?“自觉离开”不会是一个选择,茶树僵住了;无可奈何,不得不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再次死缠烂打地复述自己的意思:(!&^ “很抱歉,我没想太多……但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离开,在知道李萍的下落前。” 在女生正打算发作的前夕,杨芷把她拉住了: “兮姐,别太刻薄了。 我看他不像坏人,万一真的有什么急事找表姐呢?何况,你知道的,今天表姐出门前的脸色就很不对劲——难得来一次的我都发现了,我想你们不会没发现;我从没见过她那种表情,就像害怕着我们一样,还说了一大堆听不明白的话……” “好、好吧,既然小芷你都这么说……” 叹出一口气,宋兮曦总算作出了让步;转向茶树,瞪圆眼睛,更像恶狠狠的威胁: “算了,我不计较你乱闯女生宿舍的事,但绝对不能有下次! 如果你想知道李萍去了哪里,就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把意图给我们说清楚,别以为我会把好朋友交给一个不明不白的陌生男人;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名号?这个世界不存在茶树,所以…… “我叫‘贾文磊’;至于原因,我不能跟你们说,恕我无法解释。” “我叫白萫,我听过你,编辑部总编,专门下基层体会普通人生活的;所以,富二代,如果想让我原谅你擅闯女生宿舍的无礼,那就负起责任——我们做朋友吧,特别亲密那种。” 从容不迫的接话,呆毛往前,白萫忽然便向茶树伸出了手。 然而,在茶树莫名其妙、不知是否要握手片刻,白萫伸过来的手却被宋兮曦眼疾手快地钳住了,甚至暗下使劲把她手指骨骼捏得咯咯作响,哪怕她连声求饶也不曾放松的咬牙切齿: “呵呵,死小白,听说你喜欢跟富二代交朋友?这样真的好吗~人家找的可是李萍哦~ 还有你,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算了,早说嘛,毕竟你是李萍上司,她不去上班的前提,过来了解下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再声明一次:有钱也不能随便走入女生宿舍!希望你好自为之! 她可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倘若你不嫌麻烦,可以逐一寻找;嗯,例如附近歌舞厅、公园、咖啡厅、快餐店……” “她在游戏机室。” 走廊外不远处,一位外披马甲打扮非主流的女孩打断了宋兮曦的话,令打闹氛围迅速冻结在一瞬间的沉默里。 弹了弹两指间夹稳的女士香烟,抿进唇色的浅白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同时,摘下烟吻,她已经来到茶树旁边: “能让开一下吗?我要进宿舍。” 显然这位女孩与宿舍里的各位相处得并不好,不仅限于她的形象,这是茶树的第一印象,但却已经无关重要了;压下眼睑,他风风火火地与非主流女孩擦身而过: “谢谢。” “喂,茶树……” 即将离开须臾,楼梯拐角停住脚步,仿佛意识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得了消息般蓦然回首,收缩的瞳孔中惊愕遗留,茶树木然地注视着跑出门外叫住他的杨芷。 她刚才叫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名字? 无疑杨芷也发现了,直觉间的嘴巴张合阐述着欲言又止,最后自我意识清晰察觉的窘迫,只是尴尬地朝他笑了笑,还是不着声色地纠正了自己的言辞: “贾文磊,你刚才提到我,说明她可能在你面前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她表妹,我实在很担心她现在状况,所以在你找到她的时候,能请你让她给我打个报平安的电话吗?无论如何我都很担心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玻璃幻想 总是听见人们阐述着“明天”,“更好的未来”,“在眼前熠熠生辉的美好憧憬”,但他们什么时候能想到,这些不过是遥远得不切实际、赖以慰藉夸夸其谈的幻想?如玻璃一样透明,如玻璃一样易碎,那肯定是到达未来只发现那碎裂一地残渣的时候;即使不甘心地徒手捧起,唯给他们留下沿着手心纹路流淌的鲜血罢了。 因为,明天与今天一个德行,巴望着的到来究竟是仅存于孩童瞳孔中的迫切期待。 这样想着的话,好像就算知道明天就是今天,此时此刻的思想会一如既往地呈现,似乎也没有那么痛苦了——是的,只要不去想就好,不去知道就好,哪怕这一刻的癫狂会使自己短暂地忘却一切,这才应该是自己的真正渴望。 明天不会到来又怎样?就算到来了,跟今天也毫无区别…… 游戏厅里,兜着一大袋游戏币放到身边,红着眼睛,女孩歇斯底里地叫,肆无忌惮地跳,给拳击机打破记录,给跳舞机踩碎舞步;尽然她已经不管不顾了,令自己独自陶醉于色彩缭乱与声音迷醉的狂欢,更甚于抖落发饰,披头散发的狂躁下,与疯子无异。 经过不敢搭理、接近她而绕开一圈的人群,茶树很快便发现了李萍。 抓住那一只挥过头顶的手腕,从余音喧嚣中破出,他不由分说便把李萍扯到了接近逃生门的较为安静的位置;这边努力尝试着与歌莉娅建立联系,可惜现实世界的声音无处传达。 “放手!贾文磊!你要干什么!” 使尽吃奶劲儿的拨扯,李萍总算甩开茶树的手;目光浮动、脚步情不自禁的向往,恍惚中透露着麻木不仁,她显然还想回到那癫狂的蚕食与侵吞。 眼疾手快,迅速上前,茶树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步伐的巨力下更令她身体倾侧,与她目光相接的刹那: “你不属于这里。” 停顿片刻的惊愕,李萍不由自主瞪大眼睛看他,终究转变成沉寂后眼睑下拉的不屑一顾: “不属于游戏厅?贾文磊,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可跟你无关——作为成年人,我做什么完全由我意识做出判断,只要不违法,我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另外,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想在晚上浪漫告白?可惜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个好主意……”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瞳光流转,目不斜视,茶树凝重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时候,李萍终于察觉了他言语间若隐若现的不对劲;然而那无比熟悉的面容下,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并一边颤抖着想要拨开他的手,却失去了那一股气头上的蛮横劲: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字一顿,倘若前面这一句话她还认为是错觉,那再次肯定的语气就是把她从幻想中抽离的确凿;复述就是最好确认,放开手,茶树并不打算过多解释。 脑袋在轰鸣,泪光打转着将要随时透出眼眶,呼吸不断加重的同时,她的嘴唇甚至也哆嗦得一直在打结;太多疑问堵在嘴边,哪怕让她结巴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会是侥幸: “贾文磊……这里究竟是、你是……那些天明明……为什么到现在才……” “我会想办法帮助你;只是现在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最开始的陈述过后,无论他怎么试图取得联系,自始至终再没有听见过歌莉娅的声音,就像那一席通话会是现实世界最后的苟延残喘;透过他视觉,就连歌莉娅也无法干预的话,事件无疑逐渐变得扑所迷离——她不需要同情李萍,所以他唯有相信她确实能预知到一切才做出把他投放到意识世界的决定,意味着针对现状以他如今情况完全能够应付。 既然黑焰无法以这具身体使用,离开意识世界的方法他理所当然会想到魔法。 摆放于四角的镜子、一块怀表、打火机,以及落于脚下的双冠阵,待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傍晚时分,茶树与李萍站在某大厦楼顶;遗憾的是,直到火焰熄灭顷刻,肉眼可见,魔法阵都没有如期生效。 因此逃离这个世界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无法生效的魔法说明这个世界不是物质世界及其构建隐世界的基础,正如这个世界被称为“意识世界”…… 冒着晚风倒灌的疼痛,瞳孔骤然收缩,颤颤巍巍地把双手摊在眼前,茶树才发现投影到这个世界的终究是他的意识;替代了这个“贾文磊”,却也只是一个装载进限制意识的思维躯壳里的意识体——纵然思想不同,他表现出来的还是贾文磊本身。 假如无法超越这个世界而存在,那怎么去逃离这个世界的约束?茶树不明白了。 “你……没事吗?贾文磊……” 透过他煞白脸色中的惶恐,分明就连站在旁边的李萍也察觉到不妥。 灵光一闪,猛然抬头,李萍这句话确实提醒了他: 是的,她才应该是关键。 真的无法超越这个世界而存在吗?不对,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目的,固然才不得不成为贾文磊;为了迎合世界存在的掩饰,注定他无法主动打破意识世界的壁垒继而脱离。 假如他不能主动从意识世界中脱离,为什么不试试令李萍主动从这里离开? 要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除却能力,他的意识就很好地诠释着这一点,也从属唯一的特异点;那是说,即便没有能力,根据他自己的知识,他必然能做出令这个世界猝不及防的改变,其中就包括理解清楚李萍身上发生的事,然后竭尽全力对她进行启迪。 “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现在的处境。” “我以为你已经清楚了,才对我说出‘不属于这里’那种话……是我多想了吗?亏我还指望着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什么样可怕的理由才会令我不得不遭受这与西西弗斯如出一辙的无穷无尽的惩罚……” 她很是失望地耸了耸肩,不是滋味地移开视线。 “对不起;但无论你的感觉怎么样,你的处境都会成为关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入侵者的启示 “我……我被困在了这一天里……” 夜色撒下空气中的灰暗,即使霓虹灯光恰逢其时亮起,也无法烘热构筑成混凝土地面的那一片阴冷——蹲在地上,困惑的泪光流露着欲言又止后不希望面对的恐惧,李萍只一个劲地扯着自己头发;啜泣声的吞咽令她不论怎样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她确实看到了一些格外惊悚的东西,但茶树不知道,他所能看见的唯有她那些让人诧异的惊恐,结合她的描述那实在有点过犹不及: “不只是这样,你必须说出来,关于你的视觉。” “不要说得那么简单!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次这个一模一样的日常了吗?十七次!我完全就不想记住这些,这些癌细胞一样病态的景色,可每个细节都像梦魇般无法逃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在这之前我尝试过各种办法逃掉,我会告诉你那是第十个循环之前的事。 我现在甚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这时候你才突然表现出好像你知道什么一样,以前为什么不言不语地保持沉默还装作一个追求者?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快发疯了!”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尖叫,李萍没有让茶树靠近她,容易看出她的情绪并不稳定。 或许这个时候她需要一点安慰和鼓励?如果告诉她某些事实会让她振奋,这个时候这些话就会在茶树的考虑范围之内——于她身前蹲下,忽然伸出手,茶树不由分说捧住她脸庞,强硬抬起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李萍,看着我!听好,拥有希望不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哪怕它会失去,哪怕它遥不可及、遥遥无期,但只要你坚信着,它就能成为你前进的动力——我们要做的一直都是看着那点光芒,前行就好,不管我们能做到哪个程度。 可能我确实来迟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你看到的这个‘贾文磊’,这个世界也并非现实世界,我是……一个侵入者;假如存在着什么逃脱的方法,我认为那就在你身上。 把你的情况告诉我,我才能竭尽全力地协助你把自己拯救出去;你想离开这里吗?很好,那你就得冷静下来,现在正是我们逃脱的时机。” “不单单是重复,这一天每到相同的时间就会毁灭……” 在茶树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撤开同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点头侧目,李萍似乎总算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抽了抽鼻子,尽管她依旧在哆嗦: “不是那种在眨眼间什么也没有的毁灭,你会知道,所有人都血肉模糊、尸横遍野的残酷——我的室友,我的同事,我的表妹,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会如此,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然后下一天里她们继续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不保留任何记忆。” “听起来就像一种用以折磨的刑罚;还有其他吗?任何现象。” “她们会对我迥然不同的行为设身处地做出反应,感觉上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我跟上一次的行为不同,人们应对行为也留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只有我不干预的情况里他们才会做出完全相同的事。” 紧抱身体的哽咽,分明李萍瞳孔中惊惧的阴影依然弥留。 仔细思考了一会,随着夜色深沉,茶树的脸色也前所未有地阴沉: “我有一个疑问,现实世界中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并不那么清晰,最多就是一点模糊的印象;可这个世界难道不是基于现实世界的某一天不断重复发生吗?至少我的直觉是这么对我说……” “遗憾的是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住在集体寝室,而是一个单人公寓;虽然我不知道现实中你认不认识那群舍友,但近来你的同居者中就有一位我比较熟悉的男子——倘若那是你的直觉,我只能说你的意识被篡改得厉害,进而推断出某种力量确实能干预人的思维感官。” 直截了当表示否定的阐述,她的惊骇中,茶树继而神色凝重地往下说: “原来如此,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反应的无限可能性;因为他们都是现实中人的意识,尽管没有自知之明,然而他们确实被困在了这里,脱离肉体后遭受篡改成这个世界千篇一律的配置——最好的证据就是受害者不只是你。” 茶树确信的原因更是那一刻杨芷不经意喊出来的那个名字。 “我……我不太明白……你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跟我的情况大同小异?” 李萍吞了一口唾液,无法掩饰的战战兢兢。 茶树却并不着急回答她,那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问题是为什么要在循环的最后让这些意识呈现那种姿态,真的只是为了折磨吗……” 临近这一天崩坏前夕,女生宿舍里。 一手叉腰,宋兮曦没好气地冲李萍嚷嚷: “喂,阿萍,一言不发走出去不说,你还把男人带回宿舍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公共区域,别污染我们的视觉呀——想干什么你们就去宾馆,我可还没嫁人呢,怎么能看到这么不干净的东西;何况你家小芷还在这里,难得过来一次,给她做个榜样好不好!” “就、就是这样!而且姐,你也没打电话给我……这么晚回来,我可是担心坏了。” 一个飞扑到李萍怀里,杨芷挤在她胸前摩挲着脸蛋同时不忘滋味莫名地看向茶树,埋怨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先不说茶树,李萍亦然没有做出过多反应,只直接捏着杨芷的双臂把她推开,径直坐到自己床位的椅子,期间一眼也没看向她们: “我有些累,需要一点个人空间,拜托请让我静一静。 至于贾文磊,目睹了这一天的结束他自然会离开。” “阿萍,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有什么烦恼你可以向我们倾诉……” 走近李萍同时,倏忽低沉,白萫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产生了一丝变形。 来了!猛然抬头看向茶树,李萍的瞳孔在惊心动魄的刹那间急剧收缩——本应该解释着希望的男子在瞬息发生改变,那是他色彩有如遭受电波的干扰般模糊成鲜红血肉的淋漓尽致;却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名为贾文磊的男子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眼前。 抬起双手看着自己,茶树明显也察觉到怪异,只怕取代的意识无法干预既定的设置。 不知所措地紧护头颅,透过手臂缝隙间的颤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李萍已然面如土色,止不住泪珠滑下脸庞,不由得抽泣出声: “不,不要,请别这样,你说过会帮助我的……” “这就是崩坏,我看见了—— 李萍!听着,你一定要仔细听好!这就是离开的关键!这些人的死亡方式都是不同的,但唯一共同点在于这些身亡无疑都可以通过自我行为来实现,说明着他们都自杀了!可以想象忍受不了绝望的自行了断,最终令他们被封印在这个不会结束的循环里。 相反的方式就是结束循环的条件,但那不仅仅意味着活下去,而是作为自己活下去;你必须找到与现实中你相关的任何记忆,然后真真正正理解自己的存在才能逃离。 可惜我并不了解你……唯一能够给你提供的信息是:我叫茶树。” 血红溢出眼眶,李萍无可奈何的尖叫声中渐离渐远,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自己的话,茶树俨然进入了即将迎来苏醒的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缓冲空间 你不认为自己太过自大了吗?理所当然地接纳她的赏赐,却从没看见过那些赏赐背后的罪孽与含义,只看着那些自以为正确的意思,终究对自身过失视而不见……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认清事实?这是你必须背负的罪,再多挣扎也不过徒劳而已。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睁开眼睛,瞳孔后空无一物,他所看见的是一个填充着蓝与白的空旷视界;地面呈水平光滑的透明冰面,倒映着湛蓝天空广阔无垠的洁净——没有声音,没有味道,没有冻觉,甚至看不见云彩,除了那天水相接地平线模糊地展现在视野里的一片辽远的宁静。 这是梦吗?不,他记得李萍,他记得歌莉娅,他记得在这之前自己曾被叮嘱过的话,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极其清晰地给他阐述着这并非梦境,而是一个确凿存在的世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这是“异常”又或者什么魔法结果,在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以前,他还是会先依靠直觉漫无目的地往某个方向迈出几步,尽管周围都是如出一辙的空白,无论走向哪里都显得没有意义。 “你要到哪里去?” 猛然回头,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他发现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就站在他身后;声音似曾相识,宛如确实从他口中说出,却意外地没有经过他头脑的思考。 “你是谁?” 相对而立的平静,似乎理当如此的出现,他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慌张。 “你认为我是谁?”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言语间如出一辙的平静后,面对另一位自己毫无征兆出现而猝不及防,他认为这不可预知的因素只有一个: “你醒来了,在我之前。” “恰恰相反,我一开始就没有沉睡,何来苏醒一说——你早就应该明白她不会主动干预平凡世界的事,除了给予选择和完成契约;‘清醒’是一个针对环境相对而言的词。” “你选择了什么?” “但唯一一点令人意外的是,面对两难境地,就算她也具备着优先选择的设定,正如有时候她会如同一个发生故障的机械般耐人寻味地选择帮助你,而这甚至让我情不自禁想到她并非毫无目的;毕竟你我都无从知晓她的视觉,体会那种怪异的存在。 我没有作出选择,出现在这个缓冲世界与你相遇,是那个人偶的意志。” “你是说她希望我能在这里说服你,最后取代你出现?”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她的希望;可惜这不会是我们在这里探讨的问题。 关键在于你和我的渴望,我不否认你是我,也不否认你或许只是一个面容相似的想要占据我身体的陌生人;假如你要询问我对于这种听上去格外令人不舒服的话有什么情绪,那就应该为‘厌恶至极’吧?仔细想想,即使‘喜出望外’也无可厚非。 是的,对比无聊而平凡的普通生活,这是一个机会。” 他有点意外,淡薄惊愕下的凝视,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无疑比想象中更理智?听上去那个自己根本没有拘束于“寄生者都是恶”的思维框架,直到此刻的担忧看上去都显得多余: “你想要一个合情合理的交易,哪怕这个交易会缩短你保持意识的寿命。” “我想要共享你的力量,然后每个星期我会给你一半时间,直到你的意识无法维持抑或出于某个原因选择消失那瞬间;这个约定由她来见证和实现。” “听起来很美好,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提议。 可是,你想要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做什么?我作出抉择的前提是亲眼目睹了未来的悲惨;即使你是我,现在的你也未曾经历,因而没有不得不舍弃某部分生命的理由——基于这个和平的现实世界,你应该不存在任何使用力量的理由……” “你会明白我的决意。” 以所站立地方为中心,瞬间从脚下展开颠沛流离成曲折线条的璀璨光芒,迅速往四周扩散更恍如沿着电路板纹路流通的电光;那个自己话音落下刹那,紧随浮现的色彩眨眼间渲染视线,雨后春笋般给整个洁净世界镀上了一层厚浊浓重的高楼大厦与钢筋混凝土。 不出片刻的延展,从恍惚中回过神,除了那蔚蓝天幕没发生任何改变,他俨然身处某个空无一人的城市;站立于宽阔街道上,他与另一个自己对峙。 “你想干什么?” “投影出你的武器,另一个我。 基于意识的战争,武器是黑焰,由我向她请求勾勒出跟灵魂等同的身体和行动力——与现实世界不同,无论成败与否都不会导致任何结果,只是一个规则而已;所以务必竭尽全力,我会以行动来告诉你语言无法传达到的决意,这里就是你我战斗的场所。” 豁然聚焦的瞳孔中,那个自己一甩手,随着细碎黑芒炸裂的汹涌,便从虚无中扯出一柄黑焰缭绕的长枪!划出一圈扶在身侧,意气风发,甚至于令身前地面也被枪尖掠过的霸道气浪烙出了一道狭长龟裂。 然而,那股气势的对面,他无动于衷: “我没有战斗的理由。” “我的理解是你不想进行交易,留给你的选择就只剩一个。 所以,你又要自以为是地消失了吗?时间就教会了你选择自我感觉良好、自我牺牲的‘大义’?看起来你还没发现现在面对的是自己过去,你的每一个行为都已经对我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严重影响——侵占一个普通人身体、改变这个普通人应有生活的罪孽,更可悲地连自己的愿望也没有执着实现,只是口头上的决意,唯给此刻自己带来对未来的失望。 明明还存在更好的解决方法,却在自己面前、我的面前,你选择了逃避……” 撕裂空气留下一道风驰电掣的炙热轨迹,顷刻间黑焰碰撞硬生生扯落丝丝焰尾的缥缈,终究抛离成气浪旋绕在身侧闪烁的漆黑跃动;当地面抵不过余波冲击被招架的双腿迸裂贯穿,继而形成埋没到膝盖的凹陷时,剑刃与枪体已然咬合在一起。 “你说得对,这是一个保存希望的交易——我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决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疯狂的游戏 游戏,一种基于物质上用以满足精神的规则性娱乐方式,也是当代沉重压力下年轻人们以愉悦身心大势所趋的必然选择,或许同样作为新颖别致惹人耳目的经济流通手段之一。 所以一个让人不禁为之侧目的游戏,首先得有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外包装,那绝不会是一堆金灿灿的装备和一刀几个数量级的劣质广告,而是通过影像、声音及图画淋漓尽致的渲染,例如动漫、电影、文化元素装饰等,再由多方渠道广而告之。 然后是玩法,这是保持玩家,也是游戏价值所在的核心元素。 当人们都设想着能有一个投影现实世界却比现实更多选择的人生,创造出这种充满随机性与可能性的复杂世界会是游戏最高设想;可惜人类文明发展在这方面依然捉襟见肘,因此退而求其次,游戏理所当然抽取了人类生活有关娱乐的要素,其中就有“竞争”、“养成”、“策略”等等。 再以后是这个游戏的运营与维持,至少在玩家眼里是这样:游戏必须保持干净、整洁;那是说具备一个令人认同的合理、完善规则并严格执行,对于违反规则的玩家给予一定惩罚。 然而,待这些思路众所周知,人们可利用的娱乐元素物尽其用,再孕生出模式差不多的游戏方式就显得描头画角,也就意味着没有更进一个层次的技术发展前,这个行业就达到饱和了;对能预见的可能性,缺乏事物涌现的新鲜感,在怀旧心思过后,人们态度终究逐渐趋于疲惫与厌倦。 有游戏清楚认识到这一点,而在保持核心玩法的前提上不断更新和维护,争取到达某单个娱乐要素的最高度,这是值得肯定的;但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一个基于现实无限可能性与新鲜感,到达最高设想的游戏。 仲厦,学生党,一名资深游戏玩家;他的学校生活除了维持基本生存手段,偶尔带上手机心不在焉地上课外,就只剩下游戏了,那几乎构成了他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逐渐到来的疲态,不得不说尤其对于这些几乎每天陶醉于游戏中的玩家最为深刻,那就是当游戏被日常任务充斥,扭曲成一种似乎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游戏就没必要玩下去了;新鲜感与可能性永远是人类创造物的致命,为此仲厦已经转换了数不清的游戏。 类似的游戏自然不在选择范围内,“怀旧”也没意思,眼见即将到达一个“玩无可玩”的瓶颈,他只有无奈叹息。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玩性特别强,格外让人具有成就感与满足感的游戏了吗? 顶着一双黑眼圈,漠然看着屏幕的荧光良久,随便点击游戏窗口中只能导致想象中结果的任意按键,撇了撇嘴,仲厦终究把鼠标移到“退出游戏”的可点击字样,敲下。 那一瞬间同时,紧随取代声音的短暂振动,手机屏幕亮起,令他不自觉侧目斜视。 有信息?从电脑旁握起手机,划掉屏保,他发现发送号码并不认识,横拉的预览显示“无主题”——点击进入,接收内容略显局促,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为什么不把你的人生变成游戏?如果选择确认,请点击以下链接:”,往后便是一段蓝色字符段。 他的第一反应只能是广告或者病毒;不屑地笑了笑,仿佛在嘲笑作恶者缺乏新鲜主意,唯有沿用过气诈骗信息的愚昧,又如动动指尖删掉垃圾信息都会浪费他时间般,仲厦只连点几下退出键返回界面,直接按熄屏保,重新把手机搁置到一边。!%^* 然而,他的处境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无碍于历经两小时寻找,翻遍各大网站论坛及排行榜,对风评制作公司的新作品一再尝试,他都没找到那些想象中令他耳目一新的游戏。 所以要把人生转变成游戏吗? 鬼使神差地,当反应过来时,仲厦已经不自觉再次拿起手机,重复翻读着那条看上去就应该是广告或病毒的奇怪信息: 仔细想想内容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要说恰好发送一条有关游戏的信息到一个找不到新游戏的资深玩家手机上,那种概率本来就不大;而且假如是诈骗,难道不更应该是中奖信息?这种把人生变成游戏的话恐怕普通人都不会认同…… 也无法排除某游戏公司把玩家情报换给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秉承怀疑,夹杂着侥幸的忐忑,仲厦直接把发送号码敲进搜索引擎——可惜得到的信息并没表示把这个号码定义成诈骗的人数,说明了号码有很大几率不是群发。(!&^ 不放心的再一次尝试,或许也是实在无聊的孤注一掷,他继而把那段链接字符敲进网址输入框,回车键后只呈现某个以空白界面为主、没有任何广告色彩修饰的网页;上面唯一显示不明手机应用软件下载链接的网站文件。 熄灭屏保间隙,放好手机,鼠标迅速跳动中没有犹豫,以最保险的办法,仲厦把名字为“游戏”的软件下载到电脑上,然后通过早已准备好的手机模拟器打开。 没有广告,没有赞助商,停顿的软件登录图片是以黑白分界处横向展开的灰色描边拼接在一起的两条镜像道路;一条看样子是通往祥云瑞气的天国,一条则通往恶意满盈的地狱状。 中规中矩的宣传图片,感觉上会是一个人生经营类游戏?不断以鼠标在图片上点击,仲厦只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破游戏在故弄玄虚;毕竟没法明里作为排行榜上众人的议论对象,那只能是一个毫无新意的“破游戏”。 出乎他意料,游戏界面是一个聊天窗口?整个模拟器屏幕只有黑白,看着就像巴掌大一张以笔墨画上边框的白纸,最下面似乎还有什么任务、兑换币、道具之类。 比想象中更为失望,明显是一个打着游戏名号的劣质社交软件。 把鼠标移动到模拟器右上角就要关闭前夕,仲厦的瞳孔中,一个对话框弹出,署名为“信徒”:欢迎来到摆脱平凡的世界,被选中的人;作出选择加入的谢礼,我们的神将在你面前第一次展现神迹,那亦然会成为你开始游戏的决定。 什么东西? 分神同时,对话框持续弹出:恭喜你获得M9手枪,物品会在3秒倒计时后呈现—— 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对话框,当倒计时完成,随着空气中有如电路裹缠的光芒闪烁,仲厦诧异目光中的色彩浮现,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已经落在了眼前! 玩……真的?局促的呼吸声中,看着那把手枪,他大脑一片空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入瓮 昏暗的房间,憔悴的人;当室友们都离开宿舍后,迅速关好灯,锁好门,掩上窗帘,坐到桌子前使屏幕辐射给脸蛋抹上了一层青白,继而拉开抽屉拿出手枪,仲厦不断放在手中察看把玩——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任何仿造品的标签与端倪,那实在令他精神振奋;加上几乎废寝忘食的研究,他得到的结论是:这就是一把凭空出现的真枪。 尽管那空荡荡的弹夹每每拉出总会让他感到遗憾,但这把枪的出现已经足以说明大多数问题了,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决定;摩挲着厚重质感的不舍,把M9手枪放到旁边,转而迫不及待拿起手机,仲厦满怀激动地看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对话框。 “信徒”通过对话框告诉过他一些基本操作: 首先把人生转变成游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通过苦心积虑完成各种困难任务来直接获取匹配奖励;他可以从与“信徒”对话互动得到一个任务到任务加载栏,但这种被动获取的任务在没有完成前只能在任务栏里存在一个,并且不可取消。 其次,任务可以由他主动提出,再由“信徒”准许并允诺相应奖励后交纳到任务栏开始执行;这种任务则不限个数,可以附加上奖励建议,能随时取消。 然后这个游戏最核心、最令人欣喜若狂的内容便是奖励,呈现在他眼中会是一个崭新世界,不仅限于他能想到的任何东西;那是说只要付出相应代价,无论什么样的幻想存在都能实现,这会成为他人生巅峰可以预见的必然条件。 最后是交易系统,任何奖励、物质都可以折算成兑换币后在定期刷新的游戏商城里换取等价物品——物品价值会根据当前玩家需求按顺序排列,例如说现在商城里价值最低的是手枪子弹,半个兑换币一颗,兑换次数不限;价值最高的是一个空间指环,三百兑换币。 可惜,这个游戏并非尽如人意,尤其一个兑换币的价值是一万现实货币;而从某个时刻开始,不包括倒计时,“信徒”发送过来任何有价值的对话框都将扣取兑换币,并随着次数增多不断往上叠加,那是说第一次对话框的获取是一个兑换币,第二次是两个,以此类推。 因而,那个显示为“0.00”的兑换币数量,意味着想要从“信徒”手里获取任务或者建议任务,仲厦需要准备一万现实货币以上,更不敢设想与“信徒”闲聊的昂贵,这会成为一个没有钱财来源的学生唯一感到焦头烂额的地方。 但,只要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往上就能利滚利了不是吗?只要具备最开始的一万块;自己建议任务是不需要考虑的,毕竟还不知道任务价值,一开始的兑换币都必须花在刀刃上。 说着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着急,到底存着的生活费他心里有数——打开软件上获取摄像头权限的物品扫描功能,当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后面影像,稍一迟疑,仲厦还是将摄像头对准了M9手枪;一角边框显示的电子数值表示着兑换币价值:0.05兑换币。 一个并不怎么让人欣喜的数字,折算下来也就五百现实货币;皱了皱眉头,仲厦把摄像头稍一偏侧,移动到自己的手提电脑上:0.23兑换币。 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不是物品的价值太低了,而是物品价值的理所当然。 他固然记得自己手提电脑买来时价钱在一万货币上下,这么久的使用后作为二手物品降价会成为必然;至少透过摄像头的机械辨识会存在偶然性,抱着这个想法他就能从旧货市场淘到一堆能卖出原价的物品,只遗憾这个软件没有满足他刷钱的侥幸心理。 不死心地移开摄像头从不同角度再一次使手提电脑进入摄像框,哪怕会出现一分一毫的数字浮动,那个0.23依然清晰可见。 仲厦又找来了一些报废手机及电子产品逐一测试,甚至是室友的电脑;惊奇中,他确实发现了很重要一点:这个软件不但实时知道物品价值,居然还能智能地判断物品持有者?那是说室友物品不会导致出现任何数字,就连取代拍照置于正中央的交易按键也会黯淡下去。 其实,要有0.23的数目,加上存款金额,他堪堪可以负担最初的一个兑换币。 如果没有任何捷径可寻,想着取得任务,恐怕也只有硬凑这个方式了;何况遭受欺骗的可能性不大,说到底这款软件切实实现了M9手枪的无中生有——咬咬牙便令手机摄像头对准电脑,双目注视间指尖一敲,屏幕上的手提电脑便化为虚无的光点。 移开手机,瞪大的眼眶里,手提电脑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除却落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线,桌子上只留着呈方形的一片空白。 赶忙把视线转到手机屏幕,退出摄像框,兑换币一栏显示的0.23赫然入目。 一不做二不休,没有犹豫,连点开充值界面,他就把银行卡上的金额麻利地一并转换成了兑换币;刚好凑足个位数的“1.00”俨然令他欣喜若狂,更迫不及待地向“信徒”发出一条信息:我要接任务。 兑换币从“1.00”跳到“0.00”瞬间,“信徒”的回复如期而至: 把一千克物质从当前高度往下抛落,砸中人为完成任务,奖励价值3.00兑换币的机械表,可从道具栏领取或折合兑换币。 这个任务有什么意义吗?当读完对话框里的文字,那是仲厦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乃至令他不由自主地发了一下呆,情不自禁继续复述两三遍,直到确认字里行间并没有歧义。 猛然拉开窗帘走出阳台,把脑袋探出栏杆外看向楼下——倒吸的凉气诠释着十楼高度坠落的触目惊心,根据目测,他约摸估计应该会有三十米的垂直距离;这个位置高空砸物的危险性可想而知,即使一千克大概只有一瓶半600ml矿泉水的重量,那已经是足够对人体造成严重损伤的程度了。 看起来这些“任务”完全不顾及伦理道德不是吗?紧了紧拳头,移开往下抛落的视线,仲厦有点不是滋味地坐在栏杆后:假如一个不小心砸到某位本来就有伤患的同学或者某个孩子脑袋上,后果那绝对是不堪设想,而且限定砸中人为完成条件就完全怪异得泯灭人性…… 因此,收缩的瞳孔中,捕捉到宿舍里自己桌面上屏幕依旧明亮的手机,他有点后悔了,就像他不想这么干,他没有、也不需要任何戾气去这样做、承担恶意行为的后果。 可是,最让他纠结的一点无异于,倘若放弃这个任务就等于白白损失了一万块,对他来说那可不是个一笑了之的小数目,而且商城里的空间指环就很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说明这个软件是绝不可能放弃的脱离平凡的唯一可能性;相反,假如完成了的话…… 也有命大的家伙不是吗?运气特别好的家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下流人 下午,学生宿舍某房间。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早上去上课时有人高空抛物,把邻班一位同学砸得头破血流给送进了医院,好像现在还昏迷着生死未卜?哇,现场那血迹我刚才看着还没清理掉,有点可怕的。” 听着室友们的纷纷议论,仲厦不自觉停下了手头动作。 “嗯,事情闹大了,还有警官在宿舍出入来着——应该能很快抓住那样的家伙吧;真不知道那种人怎么想,连大学生基本素质和常识都没有,居然将满瓶大瓶矿泉水在人流密集时往外扔?还怕砸不死人了,心理变态也要有个程度。” “我认为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可能矿泉水瓶是一早就放在窗台上呢?某些同学打闹间不小心推了下去,看到砸着人后,因为害怕而不敢吭声……” “不,这是蓄意伤人。” 木然注视着手机屏幕右下角的3个兑换币,仲厦恍如自言自语般打断了室友们各执一词的猜测,并把他们目光吸引过来: “那个瓶子才不是什么矿泉水瓶,是饮料瓶,一个捡来的装满了水的塑料瓶。 案发位置是楼梯窗台正对着的宿舍楼出入口,说明饮料瓶是从其中一个窗户抛出;假如装满水的饮料瓶放在窗台上,学生注不注意是其次,毕竟我们一般坐电梯——那每天往楼梯跑的保洁阿姨呢?试问一直往下千篇一律的窗台其中一个放有东西谁不会注意到。 事实是如果走访调查能知道饮料瓶一早放在窗台,警察也快结案了,犯不着大费周章;这便能推断,饮料瓶是在今天早上阿姨清洁完了后被放上去的,而距离学生上早课的时间绝对会在一个小时以内。 在这段时间里放好饮料瓶然后恰逢人流多时推下去?这种说法本身就足够微妙。 再者我说过我们习惯坐电梯,能砸出重伤的高度据判断会在六楼以上,一个大部分人选择坐电梯下去的楼层;如果有谁选择不坐电梯就会是十分急迫的情况,必然不会在楼梯间打闹——意外把手中的瓶子甩出去就更微妙了,上一上午课都犯不着带一升水,何况现在还有谁会用塑料瓶装水,指不定还并非饮用水。 容易推断,饮料瓶不是一开始放在窗台上,偶然性掉下去的几率也很低,更大的可能性在于被某个人刻意带来,在人群不经意时扔下,亦就是蓄意伤人。” “感觉你知道得很清楚呢,仲厦……” 按熄手机屏保,仲厦有点发呆地凝视着倒映出自己憔悴面容的黑屏: “你们知道我不上课,今天注意到楼下似乎很热闹就下去看了下,都是听当时在场警察推断的……” “是吗,能推断到这个程度的话,想必警察已经有眉目了吧——我就说那人绝对跑不掉,居然蓄意伤人什么的,知道自己与那种恶心家伙住同一栋宿舍都令人觉得头皮发麻。” 不经意间紧了一下捏住手机的指尖,仲厦不再看屏幕,却把视线不是滋味地瞥到一边: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捉住犯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假如这是随机犯罪,而我是罪犯。 根据现场状况推测,首先我会选择室友们都去上课的时候装成一个普通去上课的学生离开宿舍,或许我就是去上课的过程中;为了保证不被人注意到,我必然会退到电梯最外面成为那一个‘感觉无法挤上电梯’的人,一直这样做直到某一刻先等电梯的人坐上电梯,而后来的人未来得及到电梯门前等待的时候,我便走下楼梯。 掏出背包里事先准备好的饮料瓶扔下去——我不能使瓶子、任何能留下来的东西作为某种线索暴露我,所以我会随便从某垃圾桶里捡来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塑料瓶。 当饮料瓶扔下去一瞬间,我可以作为一个匆匆忙忙去上课的学生趁乱走下楼梯,又或者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电梯门前若无其事地等待;我是说,没有明确犯罪动机,没有目击者,就连接触过我的物件线索都在掩饰下荡然无存。 这种情况下警察能做什么?或许我的意图就是挑战面对随机性犯罪时警察的权威与能力。” “虽然你说得好像头头是道,但这未免太阴暗、太理想化,已经是完美犯罪了吧!真要说,高智商犯罪可不会出现在我们这种二流大学,那就只剩心理变态的家伙。 那种自以为恶作剧害人不浅的疯子可不会顾虑这么多,哪里来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被抓到了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他现在正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呢!” “心理变态……吗?” 把视线压进发梢,仲厦咬了咬嘴唇, “假如是一个为了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去逼迫自己犯罪的正常人呢?他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为懊恼后悔,但总归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而没办法说服自己去自首……” “总感觉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所以,某种原因究竟是什么?” “例如,给你一个按钮,你按一下会坐拥千万财富,与此同时世界某处会死掉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但绝对不会找到你头上,你的选择之类?” 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侧过脑袋瞪大眼睛,仲厦似若凝重地使视线焦点聚集到某位室友身上,神秘兮兮地询问着;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空悬浮不定。 “那是什么道理?网络上老套的下三滥言论吗?” 被问到的室友摸了摸鼻子,似若嘲讽地轻笑出声: “上流人议论人性,中流人辨识道德,下流人着眼利益;以此为前提,可惜我没有上流人的智慧与中流人的品质,只有下流人不足为道的判断。 有钱赚干嘛不按,反正不会归咎到我头上,何况我不按世界就不会死人了吗?我持有就说明我有能力,而且这个社会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谁有能力谁就能肆无忌惮,哪怕自己的行为会影响无数人,剥夺他们的自由与生命。 犯罪者与守法者的区别只在于他们这些行为有没有受到保障而已。 就像公司老板以破产为由拖欠工资,那必然会受到法律制裁,但假如在合同条款上埋下一些隐秘伏笔,然后以某个可以摇摆的理由降低绩效工资呢? 这个例子很隐晦不足以说明问题,那我再举一个,例如炒股、炒楼;只要具备本钱,我就能不创造任何价值,只凭借商业倒卖来利滚利——既然不创造价值,滚出的利益从哪里来?投机取巧得来,这却是受保护的,即使无可避免地造成了另一部分人的损失。 因此,‘不会找到我头上’这个条件可以看做保障,目前社会的缩影就是这样,是社会教导了我们:有保障就有人做,当他们能肆无忌惮地进行剥夺,我按下按钮的行为便也无可厚非。 然而,情况是不同的,就算在我这个不入流的家伙眼中,那变态杀人可完全不一样,他不受法律保障,注定是犯罪行为。” 拇指自然而然地落到手机一侧,仲厦重新按亮了手机屏幕: “这样看来,不讨论人性、不讨论道德,只为自己生存品质而言,我也‘想成为’社会最底层那种不入流的家伙呢……好歹依着保障,感觉会轻松不少……” “呃,不明所以;对了,仲厦,你电脑呢?难得见你这么空闲不玩游戏……” “电脑出了点问题拿去修了——我这不是正在玩游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第二个任务 夜晚,恰逢冻雨连绵,学校的小道上人烟稀零。 小道岔路口停下,放眼望去,一段在雨幕中透露着路灯下朦胧的光,唯遗落学生们或打伞或抱头匆匆忙忙跑过身影落下的三两孤寂;一段则延伸入小树林,通往某停用教学楼那无法被映亮的黑暗与沉静。 定了定神,兜帽晃动间,仲厦侧脸注意了一下身后——没人看见须臾,身形一闪,他便走到另一条满眼框淅淅沥沥阴沉的岔道上。 水滴在脚下黏连着落叶发出阵阵并不那么动听甚至有点吵杂的“嗞啦”声,仿佛抽在身上的鞭子般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哪怕缥缈雨丝打湿衣服,踩落水洼溅出裤管上的大片冰冷,他唯一停下的时刻只有如惊弓之鸟般往后张望聆听的霎那。 快步前行的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微光不足以映亮而略显黯淡的停用教学楼前。 没有停顿,仲厦继续往前跑,直到踏着一连串水渍来到屋檐下,却没让自己急促的气息得以平复,只迫不及待地四下环顾:并不明亮的视野里,借着偶而透过小树林,被雾雨抹得迷糊的光,除却一大片树木黑黢黢的阴影间或飘摇,楼梯拐角处,他确实捕捉到了一双眼睛绿光泛泛,正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牙关不自觉的颤抖,双手插在口袋里,迎着那双碧绿得阴森的瞳孔,仲厦缓慢上前…… “喂,你们知道吗,学校里的猫,就是我们经常看见,后来在一些好心同学帮助下依停用教学楼安窝的那只,它在昨天晚上被一个变态杀掉了!据说还被捅了好几刀,血水拖得到处都是,病态残忍得令人发指。” 听着室友的描述,仲厦停下了时而点击着手机屏幕的指尖: “有目击者看到了吗?那个伤天害理的变态。” “可惜没有——我在学生会的朋友说了,那种连小猫也不放过的人渣不配留在学校,学生们已经自发组织好侦查队了,也已经跟学校高层商量好,只要找到凶手就直接把他劝退。” “听起来好像有点志在必得的意思,他们找到什么关键线索了吗?” 指尖重新开始在屏幕上跳动;看了眼右下角为5.00的兑换币数量,点开与“信徒”的对话框,从容不迫地,仲厦在信息发送框敲出了请求下一个任务字样;却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终究于发送出去前的短暂犹豫后,他长按退格键删除了。 对话框里,上一个任务内容赫然入目:用尖锐物品连捅附近哺乳动物五次以上,杀死该动物为完成任务,奖励价值4.00兑换币的手提包,可从道具栏领取或折合兑换币。 “凶手丢在垃圾堆里的美工刀被发现了;虽然上面血迹被擦掉,刀刃也被折断,但亦无法掩饰新买的事实——有同学注意到刀身上价格标签被撕掉的印痕还很新,说明刀是刚买不久,然后拿到化学室检测就知道有没有血迹残留,继而判断出是否为凶器。 事实就是,这确实为凶器。” 把手机反压在桌子上,暗地里咬咬牙,神色不易察觉的焦虑中,仲厦接过了室友的话: “对比美工刀款式就能知道东西是从哪里买,再根据商家销售量调查,例如说明情况与商家协商提取当天监控录像就能知道凶手行迹;既然知道其行迹及身材着装,一张通缉令就能让凶手无处可藏——这是多么令人意外的巧合,到底还是凶手太不谨慎了…… 不,如果发动大部分学生的力量,同样作为学生的凶手只要扔掉凶器就必然会被发现,所以他唯一选择是藏住凶器,但这样做也十分愚蠢,正如有个万一便‘人赃俱获’。” “你说得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出那种事就要让他承担后果!我都觉得把他劝退算轻了,应该将他全校通报批评,让所有人都认识认识他那丑恶模样——居然去残害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真是有病,与那个往人堆里扔水瓶的家伙半斤八两。 不,说不定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应该把那人送去警察局审问,把他投到牢狱里,省得危害社会!” 用手护住前额,掩住视线,短暂的沉默后,仲厦才试探着询问: “你说,只是一只猫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生气?甚至人神共愤的地步……” “因为不尊重生命,扭曲了人性! 人赖以存在世上的根本就是人性,人性包括怜悯和同情;连爱惜小动物生命也做不到,彰显自己地位般残忍地折磨致死,那是人的行为吗?可想而知社会上他得到权力后肆无忌惮的所作所为会多么可怕,那就不仅仅是动物了,更可能被残害者会放大成社会的弱势群体。” “那我们前些天讨论过的问题,按下按钮同时获得财富和死去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选择按下按钮的人,比起现在杀死小动物的人而言,他会更具人性吗?” “你是在映射我没有人性吗?不,你不能这样比较,特别是两者的立场存在着最根本区别时。 那就是一个基于现实,一个基于虚拟,你就算给出了选项某些东西也是不可能实现,所以做出什么选择根本无关紧要——说到底我更着重于讽刺这个社会的病态,你不能把一个社会现象的病态与疯子相比!要知道客观群体往往因为自身利益忽略人性,但个人必须具有。 我只是会站在按下按钮的那一方不代表那方是正确的,也不代表我没有人性!” 显而易见的暴跳如雷,室友面红耳赤地跟他争辩,似乎某种程度上误解了他的意思。 可是,假如那个选项真实存在,而这些行为都不过是那个选项的缩影,又应该归咎于群体还是个人?他不知道,仲厦才发现这种自我安慰的理论终究什么也无法改变;事到如此,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唯一的希望他只能寄托在潜藏于这款手机软件上的无限可能性。 一言不发地将手机翻过来,不再理睬室友,仲厦径直点开了软件上的商城界面,巴望着刷新出什么能抹去人们某个时间段记忆、改变现状的东西——就像读懂他想法般,确实刷出来了一件物品:价值100兑换币的一次性记忆修改器。 短时间赚到一百万,在缺乏资本、没有路径的前提下无疑是天荒夜谈;目前为止,抛去下一次询问的3个兑换币,他坐实拥有的也只是2个兑换币而已,这远远不够。 所以,着眼买得起的东西,他还有什么办法吗? 透过眼角余光,仲厦瞥见了半个兑换币一颗的子弹依旧滞留在相同位置,不知是没有刷新,还是刷新过后的偶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杀人灭口 自要求任务:用枪击的方法杀掉一个人,不限目标,枪击对象死亡为任务完成;请对此项任务评估并给出相应任务奖励。 拉上窗帘的漆黑房间里,紧盯着屏幕那白得渗人的光,纵使试图不断往衣服摩挲,他亦擦不完沾湿手心的汗水;当指尖颤抖着戳在屏显表示“发送”的按键,眼看着信息在对话框弹出,仲厦不由得艰难地下咽了一口唾液。 右下角,数字5.00跳成2.00那一刻,晃神刹那,比想象中回复得更为迅速,猝不及防的信息把他吓了一跳,令他一时间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硬着头皮镇定下来,堪堪握住手机: 用枪击的方法杀掉一个人,不限目标,枪击对象死亡为任务完成,奖励价值1000兑换币的炸裂手套,可从道具栏领取或折合兑换币。 一千万现实货币!看到这个数字,仲厦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额庞大是其一,他未曾设想过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成为一个千万富翁的可能性;其二是那种获取方式,正如他所料,所执行行为愈加恶劣甚至完全泯灭人性,奖励便会越丰盛——一千万买某个人性命,这毫无疑问就是杀手行径,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们那些人不应该为了一只猫而把一个人逼上绝路的;这个想法令他愤怒、充满戾气。 让自己不至于被调查到进而暴露的唯一方法,他想到杀掉调查负责人;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只能缓和一时压力,迎来的会是更加激烈与尖锐的追捕,就像所犯罪孽加深终会不断勒紧他脖子让他窒息,所以,他想法的真正仗仰在于这个软件。 杀人肯定会移交警方调查。 相对于一只小猫被害,警察肯定会更着重于从枪支来源入手,尽管他们总会发现小猫被害案才是关键,毕竟凭空出现的枪支不会给他们留下再多信息——恰恰利用他们对枪支调查陷入僵局的那一段宽裕,仲厦希望在刷新商城上寻找到某种改变局面的关键道具;在获取这一大笔金钱后,那绝不会是一个炸裂手套。 剩下的2个兑换币,仲厦都兑换成了M9手枪子弹,一共四发,生怕自己使用不熟练而发生什么意外。 只要做出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以任何一个理由把调查负责人约出来商谈,例如装作一个避免遭受加害的目击者,顺理成章地要求保持场合隐秘。 晚上,停用教学楼外面。 “学生会调查负责人?” 轻呼着凉气而稍显急促,沿着对方的手电筒光芒,仲厦很简单便找到了坐在楼梯上看手机屏幕以打发等待时间的女孩,站到她身前不远处。!%^* 在屏幕莹蓝的点缀中抬头,握起手电,女孩只短暂地摇向他,看清他面庞后只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同时,把光芒移开不至于令他感到刺眼: “奇怪的说法,奇怪的人。 ‘学生会调查负责人’这个说法未免太见外了,到底这次事件令我们都站在了同一阵线——叫我小舒就好;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一个女孩子,这么谨慎的男孩可不多见。” “我也以为调查负责人是位男同学,足以说明只通过信息交流的不靠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进入主题前,不得不说我实在很好奇。” 在得到她表示洗耳恭听的颔首后,仲厦才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硬?所以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为了一只猫而把一个同学逼上绝境;尽管他确实做错了,可他并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 我们这么做,对那个人而言,难道不就像处以私刑般残酷吗?” “嗯……我大概明白了,你要求单独见面是出于顾虑,不是害怕报复,你在困惑唾弃一个人这种行为的正确性,可能还有点过度善良的于心不忍——这是好事,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心系他人,天下就太平了;可惜并非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样。 那我问你,你觉得小猫的生命与人比起来,孰轻孰重?” “理论上众生平等,可这太理想化了,就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 “人的生命比较贵重,即使你已经意识到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而平等这一回事。 然而你要知道,人是处于食物链最上层的,受法律、受我们自己保护,而小猫呢?没有法律保护它;在人面前,自己保护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它只有依靠我们存活。 它把信任交给了人们,只求获得短暂生存的庇护,而这样无辜的存在却被理应庇护它的人杀害了,不是以维持自身生存为目的的杀戮,这就是残暴;当这种残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生命的价值理所当然就会被扭曲得分文不值,你不认为太悲哀了吗? 从人的角度,人性是我们维持高等生物身份的根本,连基本的人性也没有,那种人不值得同情;另外,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在要求他去死,也没强迫他做什么,正如你所说我们没有处以私刑的权力,因此我们才采取更为温和的方式令他付出代价,劝退他。” “就没有其他解决方式了吗?我是说,针对做错事的人,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惩罚;在现有教育机构下,尚未步入社会、尚未酿成大错之前,为什么不尝试去改变他,令他的思想不再这么危殆无穷…… 一时误入歧途的残害,就只能给他永远地贴上‘坏人’标签了吗?明明他还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们完全可以开导教育,甚至聘请心理医生来使他明白。” 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仲厦低下了头。 听在她耳边,那就是开脱;她总算对他的话感到不愉快,从言语间察觉若隐若现的不妥,皱着眉头露出一副难以通过讲道理来使他明白的表情: “你……不是来阐述你所见的对吗?你不是来陈述证言的目击者;听口气,你不但认识犯人,似乎想要稍微为他争取一点权益,又仿佛……” “我在那只猫身上捅了六刀,因为这比从十楼砸下一千克的水瓶把同学砸得头破血流简单——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小舒。 我不想伤害人,所以我做出了更为容易的选择,但你们迫使我违背自己的意愿与底线。” 把手从身后抽出,他已然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呆若木鸡地盯着他,显然她还没反应过来,哪怕对他此刻动作做出任何反应;只不断回味着他的话,那实在令她脸色发白: “你、你是说你就是高空砸物的犯人,不但如此,你还杀了小猫……” “砰!” 枪响惊起了鸟群,透过拔落的枝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脑袋在轰鸣;抖落手机,颤颤巍巍地站起,用手心稍微按了按肩膀,视线往下,借着电筒光,还没有任何感觉一瞬间,她惊恐地看见自己满手的血红: “这是……什么?” “砰!” 又是一声枪响,模糊了她视线里的影象。 哆嗦着移开手心,她发现了腹部的鲜血淋漓,却已经头脑发昏,站立不稳;待绞痛撕扯神经,令她意识到自己发生什么事时,俨然太晚了。 逐渐剧烈的喘息,涌上喉咙的甘甜;最后的踩空甚至让她整个身子失去重心,不得已滚下楼梯——躺到他面前的地面后,她已经瞪大眼睛头破血流。 仲厦使枪口对准了她的胸膛: “对不起,小舒,我不想这么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不被认可的人 晚上,宿舍楼。 上完晚课的一群人从外面回来,有说有笑——打开房门一瞬间,沿着灯光前看,喧闹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笑容都僵住了:眼球突出,身体僵直,口涎与鼻涕流出,颜面青紫肿胀;肉眼可见,使绳子一头拴在床边栏杆,另一头勒在脖子上,仲厦整个身体都被悬空了。 才反应过来的惊慌、尖叫、救援,众人乱成一团;待人们赶忙合力把他身体搬下来,纵使历经半个小时群众与医疗人员接力不间断的心肺复苏,仲厦亦没有被救回来。 桌子上,屏幕显示“GAME-OVER”字样的手机压住了一封遗书。 心肺复苏片刻,有人读出了遗书上的内容,才发现眼前死者就是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无论高空砸物,还是杀害小猫,最令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毛骨悚然的还在于这一天傍晚,他居然还杀了人! 没有人敢有所怀疑,就像遗书上说明了这个人因为无法承受杀人的愧疚与压力终究选择自行了结,因此人们进一步选择报警,一切只等警方过来处置。 然而,遗书内容却并不完整。 仿佛被某个先发现尸首的人刻意刨去一部分,也不能否认是死者自己读到某些内容不妥后选择撕毁;倒映进人们眼里,遗书只阐述了恶意行为的经过及死者本人感情演变,缺失那部分据估计会是他采取这一系列变态行动的原因。 既然是变态行为,理由肯定常人无法理解不对吗?所以就算知不知道也毫无区别…… 一天后,某高中。 “喂,金哥!接住。” 座位最后排,看了两眼讲台上孜孜不倦地授课的教师,以立起书本打掩护压低声音,一男生给不远处另一位男生扔出一团纸条便不再说话,继续把前额按在小臂上伏住,腾出一只手,紧盯着大腿上的手机不断划动。 郭厢金,高中生,本性不坏,成绩一般偏下,比较贪玩、活泼好动的少年,尤为钟爱电脑、手机游戏,体育运动次之,在班级上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圈子;因为本身游戏天赋而在圈子中具备一定声望,那是说他经常被同学们当成游戏大神来向其他玩家炫耀的资本。 迅速捡起纸团,郭厢金有点奇怪地看看小伙伴,继而又不动声色地注意了一下教师,到头来还是学着那位同学那般把脸掩进立起的书本里,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一个网址。 撇了撇嘴,同样埋下头,郭厢金从桌斗中拉出手机,划开交流软件令指尖在屏幕上迅速跳动:兄弟,你有什么毛病,好好发信息不行吗?非要扔纸团,装什么纯情,还特么是个网址,是你傻还是我傻?要被发现了我们两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话框适时弹出:这个网址不能复制,别BB,你输入去就好!一个资深老咸鱼给我介绍的游戏;熟人,能赚钱,那老账号可不会撒谎。 能不能赚钱是其次,但不能复制的网址?这句话确实勾起了郭厢金的好奇心,令他迫不及待打开浏览器对照着纸团把网址输入进去;可输入网址后首要做的并非是转到该网站,他直接全选网址字符,试图复制时发现“复制”的按键切实毫无反应。 什么原理?怪异是他的第一感觉。 他当然知道只有在特定网站才无法复制,那却不会是自己终端的输入框,毕竟通常输入框本身并不会表达字符段的意义,只要拥有一点常识就不难理解;所以这说明了什么?切到交流软件想要继续向小伙伴询问下一刻,稍加犹豫,他并没有那么做。 通过这个网址,郭厢金下载安装好某软件后,才向小伙伴发话:你在玩了吗? 没得到正面回答,小伙伴的信息倒有点莫名其妙:喂,金哥,看我! 趴住桌子的转头,使视线越过臂弯,那一边,他发现手机屏幕的亮光之余,同样伏案的小伙伴正握着一把手枪举在胸前,令枪口指向他。 脑袋转回去盯着手机屏幕,他在打字:兄弟,你让我说些什么好,直接开骂?好吧,你就是个智障,别说我认识你;能稍微表现得像个中学生吗?我都替你父母对你感到绝望,如果一把玩具枪就是你炫耀的资本——我的错,我不该歧视残障人士,但我们还是绝交吧。 显然社交软件那一边的小伙伴还在沾沾自喜,信息发出去同时,恰好对面也发来了一条信息:这是货真价实的M9手枪,嘿嘿,料你也没见过,上游戏你就明白了。 胡说八道,这是郭厢金的第一反应,但与这个游戏的联系?他不得不对小伙伴这番话抱有疑问,正如没有任何正常人会把现实物品跟虚拟游戏联系在一起,除非小伙伴收了赞助商的好处在打广告,却因为所在群体,那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半信半疑地打开软件,最普通的游戏登录界面过后,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言过其实的白屏黑字,甚至算不上游戏,无论怎么看这都不过一个最普通的三流社交软件,甚至连此刻他们正在使用的这一款也比不上。 到处点击,郭厢金好像也没发现什么玄奥,直到某个对话框弹出: 这并非一个对你开放的游戏,违背规则之人;因为经过神明预知,你不会做出把人生转变成游戏的选择,你不承认这个游戏,所以我们的神不会认同你,也不会欢迎你的到来——游戏将会在3秒内自动删除。 倒计时完毕的目瞪口呆,自动退到手机界面并没能让他意外,郭厢金唯一诧异于,随着刚下载软件图标的荡然无存,哪怕翻出下载记录都没能找到任何安装过的痕迹;良久,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给小伙伴发出一连串表示莫名其妙的信息: 这是恶作剧吗?所以这跟你的玩具枪有什么联系,我完全想不明白。 我的推测是,可能某个软件大神给你设计了这个恶作剧软件,然后你拿来作弄人,通过一把玩具枪,和一些无聊得能赶上刷图日常的行为。 仅仅令我觉得你比想象中握着一把玩具枪炫耀更智障,你认为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感觉奇怪极了,自以为是地打开,不知所谓地卸掉,然后一副自我满足的样子就没了——尤其是那句话,看那渣渣界面就知道,这哪是游戏,明明我也没有这么期待,说得仿佛我特别抱有期待一样;再不济,设想把这软件装在女生手机上,你绝对得不到尖叫来捧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混乱初相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踩过路灯下光晕的模糊,践踏出每声回响如同阐述着喘息的急促,又如飘荡于灯罩周围不自觉扑火的飞蛾般盲目,夜色魍魉的躁动中,他已经慌不择路地拐进某色彩黯淡的小巷。 待郭厢金反应过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俨然到达了巷道尽头,那一个即便光芒也无法抵达的地方;蓦然回首,透过黑暗与巷道口光线接洽的迷蒙,隐隐约约,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鼓起勇气质问却掩饰不了声音里的哆嗦;悄然不觉间,他扯着脖子只不断把脚步往后挪。 倒映在剧烈颤抖的瞳孔,黑影往旁边摊开的手,竟骤然展开成巨大的鹰爪状物!或柔软搅动着昏暗仿佛蜘蛛倒悬的细足,或僵直触碰出轻音宛如扣上每根手指的狭长爪刃——黑影把发生变异的手心对准郭厢金,似乎是某种意图的最后宣示: “我给过你成为‘伙伴’的机会,可是你没有抓住。 我认为你是一个出色的玩家,至今如此;就算把人生变成游戏,我想如果是你,肯定会找到一种解决、获取‘任务’更好的方法,比现在的我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可惜显然你并没有加入这个游戏、选择与我同道的意思。 当你不被游戏承认时,我就明白了,你选择了这个平凡的世界,作为普通人——你问为什么我要这样做?这不是针对某个人的必然,只不过一个偶然任务而已;任务内容恰好是选择其中一个我熟悉的人杀掉,尽管我不想这么做。 如你所见,这些能力和这个样子下,我舍弃太多,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在说些什么……喂,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的,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你知道吗?金哥,任何事的第一次都会无比难受;就像第一次杀人那时候,我甚至还吐了出来,继而发高烧不得不到医院吊了几天水,每天都会从梦中惊醒过来——那人只是一个就算死掉亦然不会有人发现、不会有人关注的流浪汉。 不由得让我经常去想,假如他的生命能再有保障一点,我的选择是否会有那么点改变?何至于现在即使杀掉昔日的伙伴,觉得也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郭厢金还没来得及完全听明白,沉默空气滞留的刹那间挤压掉最后一点瞳光,突然拉长形变如同往空气中撒出一张巨网,甚至堵上整个狭小巷道而让人无处可逃的硕大利爪,徒然笼罩成他视野的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那种分明预示着不祥的语气下,意识到接触这片黑暗的任何一角都将不堪设想,他自然不断往后退却…… 直到磕在巷道尽头墙壁,稍稍侧脸却看不清黑暗的眼角余光,郭厢金才忽然惊觉自己的穷途末路;一瞬间抽到心底的凉气似乎要把他冻成冰雕,唯有惊恐促使他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最后遗留给身体只剩青筋暴起、眼眶几欲撕裂的瑟瑟发抖。 漫长等待滋长出焦急与苦恼;他无法想象接踵而来会出现什么样撕心裂肺的痛楚,但那绝对不会是安然无恙的错觉——从臂弯中偷出一只眼睛,继而透过诧异战战兢兢地抬头,他无法读懂那遗落在微亮巷道后,空无一物的视觉…… 第二天来到学校,郭厢金脸色是苍白的。 “郭厢金,郭厢金同学,听不听得到我说话;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到医务室看看?” 卷着教科书不经意敲落叠高的书面,沾染粉笔白沫的三指张开,当他回过神时,教师已然来到他桌子边,言语间除了疑问,更多地表示关怀。 有点迷茫地看了看老师,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同学不无投过来的怪异,最后他把目光聚落到小伙伴那曾经所在、此刻却空荡荡的位置,终于百味杂陈地收回视线,只以双手掩额极其痛苦地磕在桌子上,他不知所云: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别这样……不要找我……” 这个时候即便老师还没示意,已有两位男生自告奋勇地拉开椅子,走到他身边把他扶起,不言而喻那是要把他扶往医务室的意思。 恍惚中,郭厢金只知道自己是被搀扶着前行的,半途似乎还有人跟他说话: “金哥,你神色不太对劲啊,是昨天遇到什么事了吗?我们也没看你上游戏——现在老师不在这里,发生什么你可以跟兄弟们说下,能帮就帮;我倒希望你只是装病回家,然后把昨天没刷的本全部刷了……” “哎,说什么呢?病还有装的吗?金哥,你别给他怂恿了,专心疗养就好。” “只是随便调侃一下而已,犯得着这么一板一眼吗?我知道他病了,所以才说他感兴趣的话;病人的康复大部分取决于心态听过没有,你看他这个样子,连我都觉得难受。 对了,金哥,最近我发现一个新游戏。” 郭厢金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他的眼神依旧木讷。 “好像……金哥刚才有反应了?别吓我啊,难不成真是装的?看样子又不像……你继续说,什么游戏也给我介绍介绍呗。” “嘿嘿,说出来你绝对不信,是将现实变成游戏的‘游戏’!暗地里传言游戏界的最高作品,地下力作,也只有被选中之人才有资格玩;只要完成对应任务,哪怕成为亿万富翁、世界霸主,获得任何你能想到的超能力都不在话下!” “呃,听上去就够傻的,就像垃圾网游一刀无限级的宣传标语……”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拉住两位同学,瞳孔急剧收缩瞬息间,郭厢金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透过两位同学惊疑不定地回眼注视的目光,转头动作只突兀出机械与缓慢,他神经兮兮地盯着那位介绍游戏男生的脸孔,使铁青面色后的恐惧一览无余。 猛然,没有任何解释,毫不留情地一甩手,郭厢金便挣脱开被搀扶着的肩膀,径直把那位男生推倒在地,指着那人涨红脖子声嘶力竭: “你是一个恶魔!你要导致混乱!你会杀了所有人!” 声音盖过课堂,令走廊一边排开所有教室里的师生都能听见;师生们无不好奇地探出脑袋到窗外、门外——来不及阻止的地方,只见一位眼眶发红的男生揪起地上另一位男生衣领扬起手臂就往其脸上奋力呼拳! 还有一位男生则完全呆住了,只木然站在旁边看着那片刻便被揍得血肉模糊的脸蛋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哪怕冒出一丝一毫制止念头而在被揍者恍若呓语的呼救下有所行动。 “住手!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住手听到没有!” 临近教室的男老师连忙大吼着跑了出来,这个时候被揍男生已经虚脱了;一个熊抱把郭厢金拦开,连忙吩咐纷至沓来的教师们给伤者察看伤势并拨打急救电话,这边便使一些男同学协助他扣住手腕,把如疯牛般不断挣扎的郭厢金压倒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混乱扩散 声音仿佛朦胧里的呻吟般在耳边纠缠不清,待郭厢金再一次恢复理智,他已经坐在了校长办公室里;周围除却班主任及学校负责人,便是他家长,不知在什么语境下,所有人无不把视线聚集到他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厢金,你平时不会这样,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还是哪里不舒服……不要有任何顾虑,说出来就好。” 旁边,郭妈把手放到他膝盖上,侧头细看,强行令他那飘忽视线聚焦到她眼神中的慈祥。 略一沉吟,看着郭厢金那似乎依然毫无反应的神色,负手站在办公桌后,校长紧皱眉头: “请问您孩子平时有什么疾病之类吗?抑郁、自闭症等等心理问题也包括在内;您知道,任何一个细节对我们之间的调解都十分重要,不单单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根据另一位在场同学描述,把他扶往医务室过程中突然就发狂了,就算现在,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亦并不好。” “不,没有疾病史;至少在我们眼里,他到目前为止都是正常的……” 忧心忡忡的停顿,郭妈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怜惜地抚摸着他脑袋;沉默良久后的思索,她才抬起眼睛,不无苦恼地向校长询问: “他会被怎么处置?发生这些事对他以后前途有什么影响吗?” “具体要等事情完全调查清楚才有结论。 但不变的实情是您孩子确实殴打了同学,恐怕这无论如何都会对他前途造成一定影响,还请做好心理准备;如今唯有先对他进行停学处理,处分暂时搁置,到时经过我们校方仔细研究得出结论后再另行通知—— 待双方家长到场我们再协商讨论,希望您能在这段时间了解清楚您孩子状况;假如他有什么疾病,希望到时能给出相应疾病证明。 欢迎提出问题和建议;如果您能接受的话,我们就这样定下可以吗?” 无奈也想不出更好方案,加上自己孩子处于加害方,郭妈唯有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牵过她儿子的手,就要离开校长室前一刻,却被郭厢金硬是拽住了。 呐喊是嘶哑而充满畏惧的: “混乱就要来了……到时候,人们都会变成恶魔的附庸……你们根本不明白此刻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可怕!那个人,他已经被恶魔奴役了!我不得不杀掉他……没有人会相信那种胡说八道的游戏,除了那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家伙,只有他们才对恶魔的诱惑阿谀奉承!” 对他不知从何说起的一番话稍有晃神,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校长;讶然后,眉心更是皱成了一个肉疙瘩,眼神复杂地掠过他,校长不得不重新凝重地注视着郭妈同样诧异的双眼: “这……我想您也听到了,这些话十分不妙,我们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他还有什么邪教信仰吗?我建议您最好调查一下,甚至到合法教堂找工作人员咨询察看;万不得已我们会选择报警,这已经不是我们校方能处理的范畴了……” 游戏,是当代年轻人最普遍也是最危殆的精神食粮;只要在三观尚未成型时拌入一点扭曲成分的宣扬,带来的影响将不堪设想。 某传输塔最高处,披红衬黑哥特礼服的人偶旁边,少年冷冷俯视着其下空地打群架的人。 “单是拯救,可无法完成你的理想不是么?这个道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就像他瞳孔中只有自己认同的希望——他看不见你,亦看不见这一片虚无缥缈的幻想,不知道魔法世界‘歌莉娅’存在的意义,所以注定无法战胜我。” 略显自嘲地笑了笑,黑焰扯开尾巴一角逸闪飘零着,仿佛随风而动刹那,他已经在手中投影出一柄漆黑标枪,握在身前指往下面躁动的人群, “看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早已不存在希望。” 电光火石间,标枪宛如游隼俯冲般戳破冷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纵使光芒亦无法逃逸的黑色直线;继而一头扎进空地,骤然展开成吸纳物质的吞噬黑洞!悄然无声地波及席卷某个范围的一大片景色,最后收缩遗落成地上一个赫然入目的巨大陨石坑…… 空地、树木、草丛,包括地面上斗殴的人,俨然在眨眼间紧随黑芒的消失灰飞烟灭。 少年把手插进口袋,那是与旁边人偶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熟视无睹;迎着冷风,又似乎对眼前稍纵即逝的一切感物伤怀般呐呐自语: “契约内容造就了所获取知识的不同,而经历迥异则是造就契约内容大相径庭的根本原因;是的,只要摆脱这平凡无聊的日常,对于我而言就足够了——不执着于希望的人反而看到了希望,那是作为交换一方,我会在有限生命里实现你的愿望。 这听上去真是讽刺不是吗?叛逆的歌莉娅。” “所以,做出这种事的理由也就显而易见……” 侧目斜视,他瞥了眼旁边无动于衷的人偶,终究缓慢闭上眼睛,不知是自我陶醉,还是试图唤起她的共鸣;又或者不过在享受着这片刻宁静后,足以洗尘涤俗的习习凉风罢了: “这就是战争。 可惜,我缺乏他那种对这个世界仍然抱有憧憬的幼稚,特别是对一成不变日常的留恋,无论既定未来里,他身上,我会发生什么事……直到现在,我只看见人们日复一日苟延残喘的病态,那令我一直处于最绝望的费解:为什么他们要安于所习,把自己塑造成机械? 我渴望改变。 当这种改变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我眼前,问题便不再是问题;就像他们存不存在,承受着什么压力,将会导致怎么样的未来,与其说不关心,不如说对现在的我已然无关紧要。 但,既然他们选择成为敌方士卒,在造成妨碍以前,我不会介意消灭。” 遽然睁眼正视身前,嘴角弧度勾勒出睥睨,透过金风与黑焰抒写热烈的舞动缠绵,顷刻间溅弹出丝毫黯淡流火围绕于身体周围蹿跳闪烁,最后甚至于无声中折落信号塔钢条与塔体碰撞的清音,投影汇聚成他身后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与所有生物展开翅膀离开地面的方式迥异——每次扇动都会在他身体两侧消灭物质,形成极其庞大的平衡真空吸引力;不得不说那令他的飞翔静谧得可怕,幽寂得诡异,宛如死神低语,带来的也只有毁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摄像师 举起摄像机,坐在窗户边上,童傀拍摄着室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等待着什么?镜头转过去,把一位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置于摄像框正中央,与窥视别无二致的跟随,直至她完全消失在有限的视野里——他等待着一位美丽活泼的女孩。 他在干什么?色彩晃动间,使摄像框对准巷道转角的垃圾堆,定格在那个位置良久,无言注视着其上似乎触手可及的飞虫与恶臭,直到发呆被打断——他在寻找着自己此刻的定位。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令童傀放下摄像机;与昨天、前天一样,他知道丁熏奕某个时候总会若无其事地出现,一如既往地如期而至,不论不久前才发生过那种事,明明一天工作的收入完全足够挥霍半载日子,哪怕存在过一丝对警察追捕顾虑的躲避意思。 那个与他约定做摄像直播的网络红人,自己老同学,吃人的恶魔。 侧目斜视,瞳光流转,他注意到摄像机屏幕时间与往昔有所差池:今天是不是有点早了? 打开一条门缝,童傀只看见他那不争气的表弟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外。 “嘿,老表,近来可好!我来探你了——你难道不打算邀我进去坐坐吗?” 笑容后谄媚的虚情假意,挑了挑眉毛,表弟搓合着空空的两手。 关上门,拉开门链,童傀把他迎了进来: “你应该找份工作,然后坚持下去的,老表;这样起码你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时候,还能自己养活自己,不至于一个亲戚也不收留,大老远跑到我这来蹭吃蹭喝——本人自顾不暇,就算让你待在这,只怕我也养不活你。” “闭嘴,阿鬼,别学你阿姨那副嘴脸来训斥我,你才没有资格教育我!探望!‘探望’懂不懂,你知道我多长时间没来了吗?屁孩子,别说得我好像无时无刻不赖在你这里一样!” 恶狠狠地顶撞回去,就像这个话题对他而言确实不愉快;哪怕再看一眼童傀也会令他不耐烦,只喧宾夺主地走进客厅,环视一圈室内环境后不禁喜形于色,他吹着口哨表示兴奋: “瞧,你这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嘛,白白胖胖,就别谦虚什么‘自顾不暇’了;话说我以前来的时候这里有那么多家具吗?别想蒙混过去,你老表我可没有那么蠢,记忆力杠杠的——瞧瞧这沙发,这茶柜,哎呦哎呦,还有摄像机,这不挺快活呀!!%^* 啧啧,有钱人的生活,哪像我们这些穷人连吃饭都有一顿没一顿。 嗨,老哥,不是我说你,明眼人都能看出,拮据是假,想来这些时候你都赚得盘满钵满,存了不少钱;亲戚份上,请吃一两顿也不为过吧?你可千万别像某些一毛不拔的家伙,自己富得流油,便对昔日兄弟见死不救啊!” 眼看表弟自作主张拿起摄像机胡乱捣鼓,童傀刚想阻止,抬起的手却莫名其妙地凝滞在空气中,终究放了下来;掩上门,随表弟之后走进客厅。 “怎么了?老表,你别不说话啊。 刚在门外就觉得你有点神秘兮兮,是藏了什么小秘密吗?嘿,我可不像那种多管闲事的小鬼,不会问你的——我明白了,是这架摄像机吧,可想而知偷拍了不少‘好东西’……不会看啦,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都多大了,男人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嘛?(!&^ 话说回来,大老远来到这里,我还没吃饭呢……” 将要打开某短片影像前一刻,不知意识到什么,看了看童傀神色,表弟最后还是识趣地放下摄像机;却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鸠占鹊巢、蝗虫过境地,只要他看见,无论零食包装袋打开或未打开,都一律打开尝过后就随便扔到桌子,倘若发现一两个纸币红包更是不动声色地擅自塞进自己口袋里;至于对自己一点用处没有的杂物,抓住看过后,只不管不顾扔落一边,铺出满地凌乱。 走到桌子前,依旧保持沉默,也不去管他,更甚于阻止他举动的无礼,童傀径直打开摄像机,使摄像头对准了表弟。 “哦?要給我录像吗?这个主意不错;录完记得给我看看,毕竟艺术品,说不定以后发达了我还会花大价钱买下来——噢,最重要一点,别把我跟你那些小黄片摆到一起了。” 发现他在摄像,只粗略带过,表弟撇撇嘴稍作调侃,便埋下头继续自己的“扫荡”。 不多时,门铃再次响起。 然而童傀并没有分出注意力的意思,即使摄像框中的表弟有点意外地停下手中动作,不无奇怪地向他抛来眼神中的诧异;他只淡淡地给门那边应了一句: “门开着。” “你可没跟我说过有人会来……” 局促语气下,表弟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关于这件事的告知会是他表述的义务般,又如他理应如此;夹杂着慌张,责怪的意思表露无遗。 摄像头移动过程中,眼看得不到他任何解释同时,关门声音清晰入耳,表弟连忙来到门斗前——眼睛一亮,那是一位淡妆修饰的俏丽女子。 “请问你是……你们……阿鬼的女朋友?” 一曳而逝的惊喜契合着话到嘴边发生的转变,不晓得想到什么,摇摇头格外不情愿地让出一个身位,让女子与童傀相对,表弟神情复杂地看往摄像头。 莞尔一笑,表现出的妩媚令人心神荡漾,分明看见正在摄像刹那做出反应之余,才以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的陌生男子,女孩不害羞也不畏惧,恍如看穿他想法般,却是直直地反问: “呵呵,你觉得呢?还是——你巴望着我~跟你?” “这……不是,我……” 喘息霎时急促,撩逗下的不知所措,一时间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不知如何应答是好;正如平时他便不介意直接耍起流氓了,但此刻意识到表哥在场,错误回答加上摄像将保留的证据都会令他骑虎难下,唯有不断向童傀以眼神示意。 但,仅仅握着摄像机,童傀对他的求助无动于衷。 “噗!真是可爱,我都不忍心捉弄你了。 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工作上的普通朋友而已,类似我是他上级而顺路过来敦促他,结伴到公司也会是原因之一,到底我们两家离得还是比较近;这不,我们正要去上班呢——比较自由的工作,你也来看看吗? 嗯,你叫我‘薰衣草’就好;当然,追求我也是可以的哦~假如你有那本事的话。” 再次冲他笑了笑,带着摄人心魄的熏香,丁熏奕负手弯腰,伴随着薄衣春泄的若隐若现,迈出几步逐渐把姣好脸蛋逼近到他面前。 这个时候他俨然眼睛都直了,甚至脑袋一片空白,只得不住地吞口水;到底仍旧顾忌到什么般,依依不舍地从她胸前移开目光,看向摄像头: “阿鬼……你不说些什么吗?她都这样说……我,我不管了啊!” 沉默的空气里,看着摄像框,童傀保持一言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坠神咒 呐喊、悲鸣、痛哭,面临死亡的责罚时才表示悔恨,如今那又有什么意义?这一切都不过是你们这些人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自取灭亡罢了…… 冷风从这一边窗框进来,撩起女孩的几缕发丝,便不再弥留,仿佛稍纵即逝的过客,徐徐探入另一边窗框里深不见底的昏暗;墙上的涂鸦,那是天使吗?为什么她的翅膀却被涂黑,任由鲜红泪痕灼热了睫毛下的脸颊—— 摄像头对准了被对称钉在墙上的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穿透脚背手心的钉子触目惊心。 迄今为止,她杀掉多少人了?我不知道,也没有去数,唯一知道,那天开始的每个夜晚都会成为她的表演舞台;微笑着面对摄像头,在不同场所,于不同人身上,一如既往地残酷,她表演着各种各样愈加华丽的杀戮方式。 为了钱?不,“吃人”后的第二个晚上,我就发现了:她乐在其中。 是的,无可否认她扭曲了,但,唯一让我无法理解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她如此光明正大,也没有被世间所谓的“正义”制裁?我是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抱着惶恐的侥幸,就像意识到她终究只是一个犯罪者,意识到频繁残害必然迎来世界的降罚。 然而,梦醒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如常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我看着这一切,除了透过摄像框学会怎样更生动地捕捉死者的惨象外,逐渐便能理解:因为她是正确的,所以不会被驱逐。 “表、表哥……你们疯了……救救我……求你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所以别这样——你想想我们以前、以前一起玩的时候……我们可是亲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呜呃~我……我答应你不会再这样吊儿郎当好不好,给我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声泪俱下,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恐惧,男人在哽咽。 童傀没有说话;取而代之,俏丽动人的身影挡在了男人眼前,阻隔掉他看向摄像头目光同时,不由分说伸出食指,丁熏奕撩起他下巴: “‘改邪归正’呀~亲爱的表弟,这里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能问你吗?你会回答我吧:你眼中的‘正义’、‘邪恶’到底是什么?你的话完全由你价值观定义的前提下,不解释清楚,就算你说‘改邪归正’,这么笼统可是很难说服人呢。” “这还用问吗!你这个……这个…… 不违反法律法规……待人友善,能自己养活自己,不游手好闲,认真听话,还有、还有……你让找工作我、我会去找,不再闹脾气了;我保证说到做到!所以请放我下来……求你了,亲戚一场,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大汗淋漓,身体颤抖得厉害,不断加剧的喘息令男人想要摆脱她指尖终究无可奈何;仅剩力气都用到求饶及睁开臃肿的双眼,失血过多的憔悴加上手脚被撕裂贯穿的痛觉下,他甚至难以严肃认真地与丁熏奕对视——他不想与她对视。 侧过脑袋,她妩媚一笑,流露的眼神不无同情: “那我想请问你,我们现在的行为~是‘正义’?‘邪恶’?你看,我都把你钉墙上了,说不定还会杀掉你哦!所以,请认真思考后做出回答。” 一个激灵,男人仿佛认识到什么,眼睛莫名其妙地越睁越圆;溢于言表的憎恨、愤怒,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把眼前的女子撕碎,毫无疑问倘若不被死死固定住,他会这么做,此刻却唯有声嘶力竭地大吼: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表哥!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不是人!她是恶魔,怪物,诱惑人的毒蛇!快放我下来、你一定要把我放下来,我们可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兄弟,别着了她的道,这完全是信口雌黄!” “呵呵,你可真有趣,前后矛盾的是你自己吧。 遵守法律是正义?那么说你就不能把我们定义为‘正义’,保证‘改邪归正’的你显然就不与我们同一立场,我们杀掉你便理所当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干脆点说我们是‘邪恶’呢~这样子,你也就没有求饶的理由了。” 她贴到了男人的胸膛上,往他脸颊吹气: “呐,表弟,你难道不觉得贪生怕死的人都很丑陋吗?还是用‘蛮不讲理’来形容你更好?理屈词穷就撕破脸皮什么的,尤其男人,会被女孩子讨厌的哦~” 眼见依旧举着摄像机,不为所动的童傀,男人确实绝望了;不由得压低声音,哆嗦着从牙缝中挤出那一丝怨恨: “闭嘴……” “好了,观众朋友们,前戏结束;如你们所见,表演正式开始!” 离开男人胸膛,轻快地转了一圈,裙摆飘忽那时,丁熏奕已经面对摄像头露出甜美笑容。 稍微调整位置,童傀令她正好处于摄像框正中,同时恰到好处地把她身后墙上固定好的两人全部映进去——烂尾楼衬托出残垣断壁的陈旧里,被钉作十字的男人和女人一息残存分开两边,黑色翅膀的天使流下彩光亦然无法掩盖的鲜红眼泪;那一副景象说不出地诡异。 “魔法,坠神咒!” 舒展开双臂,一句猝不及防的话,她的笑容前所未有地灿烂。 怎么……回事?透过摄像框的不可思议,那是紧随话音落下,异象徒然发生! 就连童傀亦情不自禁抬起头,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近在咫尺的光怪陆离:当灰烬沿着墙上描绘的线条点滴脱落,钉住的两人就像陷入泥潭般最终被整幅图案分毫吞噬,那一瞬间墙壁便不再成为禁锢翅膀的框架——紧随硕大黑翼展开,天使居然活了过来! 沉默无声地降临到丁熏奕身后,任由聚成两翼那缥缈如丝的黑芒掩埋窗框外的光。 或许作为壁画那是一个脸蛋无比漂亮精致的女孩,但离开束缚后的天使,就只剩一个光华四溢的人形了;一团柔和得不会刺眼、甚至令人感到舒适温暖的洁白光芒,唯一格格不入的只有她身后那双截然相反的黑得深邃的巨翼而已。 流光浮动片刻,丁熏奕突然转过身,抱向天使! 然而,映入童傀眼帘,天使到底只是一团镜花水月的白光,以至于丁熏奕的拥抱直接错开人形,完全探到光芒里面…… 当她整个人都消失进白光后,始料不及的忽明忽暗,人形竟开始扭动着,甚至呈痛苦状抱紧身体?悄无声息的痛苦,直到人形蹲下那一刻,童傀终于看到了白光与黑芒交接处,那是黑色犹如树木根基般牢牢吸蚀在白色人形背上,并在不断往四周延绵扩散! 他反应到情况不妙时已经晚了,那是黑芒完全吞噬白光后骤然荡开的波段刹那间洞穿了他的眼球!在惨叫声中倒下,他的眼睛淌下了血泪…… 童傀身后,他没有发现的地方,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具身穿鲜红哥特礼裙的人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焰狱奉献 晚上,某仓库。 “吱嘎、吱嘎……” 每一个停顿都仿佛风烛残年的喘息般疼痛,如鲠在喉般剥落铁锈、刺痛耳膜;拨起闸门顷刻,目送擦着耳鬓倒灌进仓库的冷风,年轻人逐渐停下脚步,打开灯——视野所及之处,灯光在这个空无一物而显得过于空旷的空间抛洒下一片白毛毛。 “所以,为什么不出来,让大家面对面好好谈谈?如你所愿,这个地方不会被打搅,也不会伤及任何人;同样,伤害无辜者亦不会是我的意图。” 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丢下话语后一秒,年轻人仅径直走进了仓库,那一个看似只有单个出入口,不具任何逃脱可能性的封闭空间。 渐去渐远,差不多踱步到仓库中心,把握着恰到好处的某个距离,年轻人便停下脚步,从容不迫地回头;白茫茫的灯光下,视线恰好与那一边的人影相接: “你终于找到我了,茶树。” “你让我找到了你。” 原本年轻人打开闸门的位置,茶树就站在仓库入口。 “哎呀哎呀,似乎被看穿了,那可真是遗憾…… 确实,谨慎是面临未知的应有态度——无论信不信,还请让我阐述一下本人建议,好尽地主之谊:这个仓库如你所见,整个空间已经一览无遗,无法隐藏任何机关,因而担心是多余的;何况已经计划近期拆除,如今我们廉价租用一个晚上也无伤大雅。 我的意思是,即使被烧掉也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影响。” 摊了摊手,很随意地示意一下周围环境,他才继续往下说: “听上去我们都要找对方理解一些情况,目标不约而同。 只可惜这里不是一个更符合身份的地方,但非常时刻,无妨了;在大家说出各自目的前,请务必让我猜一下: 我看过你的所有案子——那些扭曲现实世界存在的名称是什么来着?噢,对了,暂定是‘异常’,或者你称之为‘异常’;当所有人都讶然于你探寻‘异常’的准确性与速度,并试图从不同角度描述以探知真相时,不得不说我的直觉给了我太多帮助。 我设想你身后存在一个比起‘异常’更为不祥与邪恶的东西,容我把它称为‘堕落本源’。 我不知道‘堕落本源’的行动宗旨,也不知道它的能耐会到达什么高度;但根据你的行为,显然它不会把我的所在告诉你不是吗?正如它不会因为你简单要求就去拯救那些深陷绝望的人——你会作出要求的必然由记录观测便显而易见。 所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仅剩两位警官的其中一位或两位暴露了我。” “你……” “好吧,这种说法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虽然同一个意思:与其说‘暴露了我’,不如说‘请求你帮助’?无论怎样,你尽管放心,我还没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仿佛在他看来气氛尚且没有想象中紧张,以缓解尴尬,单纯色只格外憨厚地笑了笑,抢先茶树;短暂停顿,持续到他笑容消失后的不紧不慢,自然而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雕金画龙的打火机于手中把玩: “然而,这个推论却给予了我不能再确凿的信息。 既然他们选择让你调查我,那他们提供的信息肯定与‘异常’有关,就像你从来不屑与警察为伍;可刚才我就说过,‘异常’出现你会第一时间在‘堕落本源’的启示下知道,那么,最接近‘异常’的‘饵’是什么?可想而知:魔女遗留的‘闻香瓶’。 进一步,从你不会主动到警局,我甚至可以推测到他们给予了你一份整合文件……” “如同畏惧会成为人性最常见的弱点;善于推导的人,知道原因与过程就能洞悉对方行动进而作出更胜一筹的应对——可是,纵使理解这些,那亦不会是我动摇与退却的理由。 无可否认你很聪明,因而你一早便理解那些力量不是普通人所能持有并驾驭,到底它们只会导致错误和悲剧;或许智慧足以令你抑制住它们的能力,但已经足够了,作为普通人的你,没有理由参与进这些不应该存在的博弈。” 不容置疑的语气,面无表情的平静,茶树打断了他。 金属盖子霎时掀起,淡红火苗倏忽摇曳;隔开那一丝火焰,穿过炽热扭曲的空气,单纯色渐而拉下眼睑,凝视着茶树,恍惚间似若不经意地表述着令茶树听不懂的话: “普通人……果然,它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 你仗仰的,是‘堕落本源’吗?” “不,我只是在贯彻自己某个自始至终的想法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们可以针对某存在进行更为深刻和热烈的讨论;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与我想象中稍有不同——我以为你是奴隶,你却是一个傀儡,对身处战争的旋涡一无所知,即使被利用得透彻也仅怀有对‘堕落本源’无条件信任的自以为是…… 谈话结束,对我而言,你的存在已经毫无价值。” 徒然,作出定义一瞬间,单纯色便放开手,任由打火机自由下落…… 因为掀起盖子导致重心后摇,时间逐渐趋向于静止的缝隙才能辨析,自由落体的打火机悬空后,稍微偏移却衍生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变化:当火焰随之错开某个角度划出弧线,居然由弧线端点切面引出了一支龙卷状火舌,见微知著,逐渐回转成肉眼可见的火焰流柱! 是他本身原因还是“闻香瓶”的问题? 茶树不知道,不仅仅是发生在电光火石刹那的短促令人措手不及;更是倒映进瞳孔,单纯色俨然已经被通红的流火缠绕,看不清人影那一刻也还在继续动荡膨胀,愈演愈烈,仿佛沟壑难填、想要吞噬掉整个仓库空间的血盘大口! 哪怕墙壁地面也逐渐抵御不过焚烧而在浮动融化,彰显着不言而喻的危险性。 炎热、刺眼、呛鼻,加上这副躯体无法抑制的大汗淋漓,掩住在一瞬间失明的眼睛,茶树不由得接连几步往后退去——每一个荡出的气浪几乎都要把他掀翻,更甚于疲于应对,筋疲力尽;令黑焰在躁动中急促升腾,茶树通过埋入自己的领域才得以平复。 透过黑焰的庇护,瞳孔骤然收缩;撇去耀眼,这时候茶树终于看见,那个通红大火球修饰蔓延下无比庞大、闪亮夺目的立体法阵! 晦涩难懂的法阵,他不会不明白那诠释着魔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败北 仓库里,黑色长驱直入,终究把火焰、法阵撕裂成纷纷扬扬的光斑…… 火星散落的空隙,错愕擦身而过;倒映进紧缩的瞳孔,光芒在飘飞、在流窜,点缀出少年眼神中毋庸置疑的坚定——举手投足间,茶树已经拨开火焰,裹缠着风暴般丝丝闪烁、流苏般缕缕逸动,终究不断吞噬魔法以阐述着无坚不摧的黑色,从火焰流柱中轻易突出,站到单纯色眼前,相对而立。 分处于对比鲜明的色彩下,打破沉寂,茶树在说话: “我现在对你的身份感兴趣了:你是谁?” “现在才察觉……应该说你可怜吗?可悲吗? 但更可悲的无异于,本来应该授予荣耀、赏赐权力的回答,回过神时,就连被问及也无法堂而皇之地表述,只存在着一个诠释着落魄的笑话……” 反应过来的平静,单纯色一直都是那么镇定自如、从容不迫;讶然转瞬即逝,由黑焰串连起惆怅思索,神色洋溢着无能为力,他更多是对某个处境的无奈叹息,可从话语流露的分毫,那不会是此刻势不可挡的少年: “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失去存在意义,却依旧想要追寻理由的陨落者……是的,也只是这样而已——这股火焰,确实令我意外;燃尽物质与非常态存在,不得不说对于人类世界而言已经非同小可,即便称王称帝、屠尽异议亦然绰绰有余。 这是褒奖,你甚至可以站在世界最顶端被尊称为‘神’,继而流芳百世,抑或遗臭万年;唯一遗憾只在于,与真神相比那还是有所差距。” 眼见无所作为,自然驱散魔法;火焰熄灭而使黑焰独立特行瞬间,徒然抬手,扣出食指指尖,单纯色安之若素地戳了戳自己额角: “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的意识和灵魂,这股黑色力量无法触及的领域。”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与话音落下同时,面对不能再明确的意思,竭尽全力试图不给他做出任何动作的时间,茶树已经拳头紧握,呼啸着把黑焰挥到他眼前——可惜也只是挥到眼前而已,终究在单纯色淡漠的注视中晚了一步。 黑焰褪去刹那,哪怕由着惯性驱使也动弹不得;与先前的势如破竹截然相反,拳头格外僵硬地被截停在单纯色鼻尖前几公分的位置,纵使茶树咬牙切齿: “你……究竟是什么……” “我说过了,一个力不从心的陨落者——堕落本源,看来单破坏傀儡无法令其呈现不是吗?还是这仅仅沧海一粟……但不能否认,我得重新开始了。” 捡起打火机,错开茶树身体,单纯色甚至不屑于去看他一眼,只若无其事地走向仓库出口…… 不知持续多久的昏睡,当茶树猛地睁开眼睛,某音乐厅表演恰好在掌声雷动中落下帷幕。 这里……是哪里…… 大厅在骤然倾泻下的灯光中变得明亮;正如昭示着最后一幕音乐演奏的结束,观众们无不从座位上纷纷站起,带过喧哗的议论有条不紊地向两边散离。 比对舞台距离的察觉,茶树发现自己坐于观众席上。 身体尽是瞌睡后的疲惫;直觉里,他认为自己应该在听音乐演奏,但这无疑不会符合他的兴趣,就像他兴致全无地在这个过程中睡着了——这之前的事?模糊印象只存在于千篇一律的日常,他想不起来,却也没有必须想起来的决意。 “啪嗒。” 他即将按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前夕,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恰好一支矿泉水掉在地上;使瓶子里水花翻腾出白光灯下泡沫的晶莹同时,缓缓滚到他脚边。 没有着急捡起,仿佛尚且深陷睡意的朦胧,茶树有点发呆地注视着矿泉水瓶好一会儿,直到水花逐渐趋向平静,某人在后面拍了拍他肩膀: “小哥,能请你帮我捡起来吗?先谢过了。” 沉默中的举手之劳,弯腰从地上捡起瓶子,茶树把它交到对方手上;更似乎多说一句话、回头多看一眼都会令他感到困乏,唯遵循着这股莫名熟悉的声音役使,除捡起瓶子以外的动作就是打出一个呵欠,或使劲支开身子伸懒腰。 无意识举止并不能帮助他获取更多信息。 “喂,小哥,看你还迷迷糊糊的,我好言提醒一下:音乐会已经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了,要睡觉还是回家睡吧?带上你女朋友——说实话,来看音乐会可不是一个约会的好主意,你们更应该到电影院的,尽管套路庸俗了点。 正是因为套路成功,所以才在人群中广为流传不是吗?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建议。” “嗯……” 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直到那人离开,茶树才完全清醒:女朋友?他可完全想不起这茬,没有不会让他意外,有则只能说他确实忽略了什么人物。 左右而顾,左边座位放空,右边座位坐着一具人偶? 那实在吓了他一跳,甚至让他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退到一边,只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人偶;毫无疑问,它是精致的,以幻想中的美好来塑造成女孩身形的每一部分,遗憾缺乏诠释生长发育的皮肤纹路与表示存活的呼吸,这些都令它作为坐在这里的一员而显得尤为不对劲。 是某个有着奇怪癖好的家伙摆在这里的? 他不由得这么想,他迫使着自己这么想;然而,可惜对此他大脑完全没有印象,他更无法忽略刚才某人恍若理所当然的描述:“带上女朋友离开”说明“女朋友”就在这里,那人看到自己与某女士一并落座也无可厚非……既然左边没人,就意味着……那人在开玩笑吗? 蓦然回首,纵观身后,茶树只看见整个观众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渺无人迹的过道与座位,对比才结束的音乐演奏、久经不息的现场鼓掌无疑过于空旷寂静…… 发生了……什么? 猛地看向舞台,就连帷幕下的缝隙也失去了搬动器材的身影,哪怕存在着一位刚才那人口中“清场”的工作人员;艰难地下咽一口唾液,凉意透彻心扉,茶树只通过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人偶,便不敢继续逗留,拔腿跑向音乐厅出口! 迎接阳光那一刻,他愣住了,那是街道上同样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思想维度 游荡在熟悉的街道上,举目四望,他看见了店铺正敞开门面似乎尚在营业般;钟塔高耸于建筑丛林最深处出类拔萃;院墙饱经风霜犹如垂暮的老人显得残损破落;楼房岿然不动地罗列于院墙一角那些被磨平的缺口中;以及两边小巷时而出现不知通往何处。 可惜直到视线所能触及的道路最远方,自始至终看不到一个人,陪伴他的只有彷徨。 路,就像一条平直的射线,起点是音乐厅,两旁排开似曾相识的一切,没有尽头。 恍惚中不知走出多远,只以目光与景致交接,木然陶醉于那丝丝缕缕的熟悉感,茶树唯一的感觉是舒心;从物事中抽象出称心如意,哪怕永远地徘徊下去,也不会疲乏、不会厌倦。 但,误差在所难免,总会出现偏离既定轨迹的时候;就像某个难以察觉的刹那,茶树忽然止住脚步,稍一使劲便于迷茫错愕的习以为常中脱身,看着那些确实令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景物,不由得逐渐开始思考:这里是哪里?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我到达这里?为什么会丧失直到现在的记忆?还有……我是谁? 完全没有印象的思考,也并非那么急迫,正如在他脑海里,甚至比不上那些一见如故的建筑群来得具有吸引力和视觉冲击力;疑问终究只是一连串索然无味的疑问。 耽误就显得不可避免,哪怕一再拖延,也会比发生猝不及防的改变来得平缓、来得温和、来得疲庸;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又是逝水般流去无法估测的时间后,直至思维再度出现偏差,短暂愕然的第二次发生,他才再次回到了那些问题上。 无可奉告的记忆,一无所获的思考,似乎正在把他推往一个死循环。 或许,他应该回头,去查看那个无比诡异的人偶?霎时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已应该这样做;然而当他转过身,同样察觉自己走得太过遥远甚至看不见起点时,他很快便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因为在他看来,往前会比向后轻易。 是的,只要一直向前就好了,无论通往哪里,无论走到什么时候,不变的永远是那种仿佛触手可及的亲切感;这切实让他安心。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某店铺的玻璃外墙倒映着他,而那个自己的影子却在说话——真的是自己吗?他说不清楚,也没有想要理解清楚的念头;毋庸置疑,除了相同穿着,那个自己手中还攥着一把象牙白的骨刃,尽管那并不能令他惊讶。 不紧不慢,茶树转过身,面对着镜面里的自己: “我选择了什么?”!%^* “死亡——说实话,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你的眼前……我的失策在于没有杀掉处于这个时间点的她,那是我实在没想到异变的根源不止是她,还有你…… 在我意识到这个错误后,她的存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是谁?” “这意味着不仅仅是她,我还必须杀死你——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不需要记住。 应该先由你修正这个世界,把既定事实扳回正轨,然后,她存在的可能性才不至于从本质上完全崩溃……当然,一切还是取决于你的选择;倘若超出料想,我会建立在此基础上再想方设法,不过这是我能想到的较好办法。”(!&^ 缓慢地摇了摇头,仿佛这番话语并没能触及他的感情般,茶树仅表示疑惑: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似乎还不知道我失去了以往记忆这回事。 这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但还不至于那么遗憾;你说我选择了死亡,可很显然我并没有那种感觉——就在这个地方,我觉得我还活着,可能这种说法有些奇怪……换句话,没有你说的那么悲哀,我认为我很好。” “是的,你只存活于熟悉与混乱的思想维度,哪怕投影出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活生生的人类个体;如果这都不算死亡的话。” “嗯……人非得存在不可吗?其他人是鉴定一个人存活的标准,我对这个观点表示怀疑。” “不,我只是在强调某个愿望而已:直到现在,你竭尽全力改变一切的所作所为;你存活的意义——为了什么?” 稍稍侧身,把视线抛往街道远处那遥不可及的尽头,有点发呆地凝视了好一会儿,茶树若有所思,恍如喃喃自语的低声述说: “我以为只要不断前行就能找到……我错了吗?” “你没有在前行,就像你知道前行的一切不会带来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即便如此你也要蒙蔽自己,在思维的迷宫里徘徊不前吗?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尽头,只有自我满足的糜烂与腐臭。” 茶树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注视着远方,不知是认可还是否定。 “我说过这是你的决定,此刻我只作为一个抱有主观意见的选择提供者,无可否认我会为了自己意图的实现而尝试改变你,甚至扭曲另一个不具期望的选择来达到目的——请告诉我你的选择,无论那是什么。” “我知道这些……所以我在思考着那时候自己是否还存在其它选项、其他可能性;如果存在的话,为什么我不得不选择死亡?自己死亡后的未来会比自己存活着更好吗?可惜丧失记忆令答案无处可寻——回答你之前,我希望能从你的立场揣测出我选择的正确性。” 终于,茶树与镜面中的自己对视, “她,值得你这样做吗?” “不知道,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假如你也具有那种机会的话,相信你会跟我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因此,我应该怎么做,去修正那个世界。” 镜中茶树已经把骨刃平举到身前,指向茶树。 白焰蓦地从刀尖燃起,咆哮着骤然激烈,乃至于在镜面那一边如同惊涛骇浪般澎湃飘飞,抛洒着愤怒的水花铺天盖地!风驰电掣地席卷而来,不仅完全淹没了镜中茶树,更给视野所及之处蒙上一层耀眼银白同时,最后沿着骨刃的锋芒贯穿玻璃! “记住这股银白,不要让黑色取代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死后世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半睁开眼睛,他昏昏沉沉地晃动脑袋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是一个简陋的木棚:一扇门,一扇窗,还有一张床以及悬挂在头顶不远处的烛台。 他想抬起手臂,然而一用力却被固定在床上的铁环蛮横地压制了下去,给手腕烙下一丝丝热辣的唏嘘;顺着身体往下看,他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同时身体被牢牢地捆死在木床上。 顿时,犹豫被一盘冷水当头泼下,他猛然清醒,心里持续不断涌上来阵阵寒意;率先划过脑袋的是:我被绑架了? 正当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自己被绑架整个过程的印象时,一声沉重声响吓了他一跳,硬生生地把他扯回了现实:木门在与墙壁剧烈的撞击后摇摆不定,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一道迅速蹿出门口的黑影。 不祥预感萦绕着心灵,他竟然没发现这个木棚里面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个人?更让人恐惧的是他知道这个人发现了他已经清醒,恐怕走得这么匆忙不是什么好兆头——无论是出去向谁禀报,怀揣着什么意思。 半晌,使劲伸长脖子的等待后,他看见一个孩童牵进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黑人。 他推断刚才在这里监视着自己的应该是这个不足十岁的孩童了,至于这个黑人他无从知晓,说是绑匪他也毫无意外;不如说在他眼里,那人就是恶贯满盈的绑匪。 漆黑皮肤与眼白形成鲜明对比;黑人走过来俯视着他,正好与他面对面。 可能出于心理恐惧,他觉得这个黑人长得并不友善。 “CanyouspeakEnglish?” 黑人的口齿清晰,即使在紧绷的心弦下他也捕捉到了其中每一个单词。 “Yes.” 他吐出了一口凉气。 “Good.” 黑人似乎很惊喜,露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笑容;然而倒映在他眼里这个笑容更多的是不怀好意,让他冷汗直冒。 出乎他意料,黑人亲自给他解开了束缚,并友善地扶起他坐在床上,反而是那个孩童又一次跑得无影无踪。 “Areyoufromtheearth?” 黑人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个问题不让人感到奇怪吗?明知故问只剥离了那一分阴阳怪气,他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并没有过多与外国人交流的经验,而显得无从鉴别;恶意的揣测无不让他提心吊胆。 “Yes.” 他才有机会打量黑人的穿着,似乎是某种部落色彩,却硬是画出了现代化的味道——黑人穿的是一种兽皮,露出一只胳膊的服饰,上面却画着一架高铁?腰间缠着一把大骨刀,身后背着一个皮毛制成的包裹,脚上穿着草鞋,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你好,我的中文名字是‘高铁’。” 黑人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蹩脚的中文,并向他伸出了手——展示出一个要握手的友善姿态。 他却是被这个高铁的举动惊讶得目瞪口呆而受宠若惊,终究一动不动:什么情况?这是一个滑稽戏吗?还是什么变态绅士想先礼而后兵? 如果不是他现在处境他几乎要相信眼前这个“外国友人”了:他几乎被剥得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只有几张巴掌大的纤薄毛皮作为遮羞布,即使没有捆绑的障碍物他也相信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健壮黑人的一合之敌。 “Oh,对了,我忘了你还没有穿衣服,不好意思;来,这是给你的。” 高铁有点尴尬地收回手臂,赶忙把背上的包裹取下放到他的怀里。 打开包裹,他看见了一双草鞋和一套与高铁差不多的兽皮服饰,只是他这套没有袖——一件背心,也没有那个奇葩的“现代化”图案。 自己原来的衣服呢?他情不自禁地这样想却没有问得出口,但从给他衣服以及高铁的谈吐来看起码这个黑人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那么作恶多端。 “我叫茶树,取自一种植物的名称……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麻利地换上衣服,条件使然也无法避开黑人的目光,要求更建立于平等立场的前提下——问题是茶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是什么;好歹看黑人有意识地把视线转到一边,茶树才稍稍松出一口气。 “茶树,我认识,跟‘高铁’一样,都是取自物品的名字;但不得不说你这个名字取得不好,‘高铁’比‘茶树’霸气多了!茶树,你跟我来吧,I'msosorry我不能告诉你这里是哪里。” 高铁率先引领着茶树走出了棚屋—— 门前的苍翠,虫兽百鸟的长鸣无不昭示着这是个原始森林;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洒在地上映出点点斑斓,泥土的清香随着清风荡散在洁净的空气中画出片片涟漪。 一脚深一脚浅,一步快一步慢,一句问一句答,茶树便随着高铁的步伐在森林中七扭八拐地来到了一个缠绕着巨木城墙的村庄;期间高铁操着蹩脚的中文给核子说了很多,包括一些让他震惊得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里不是地球,但在这里生活的人却是地球人。 以高铁所在的村庄而言,说中文的人居多,所以在这里生活过两年的他理所当然地随大流学会了中文。 他们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也说不清楚,就是大家都有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还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莫名其妙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因此他们这群人称这个世界为“死后世界”。 为什么会知道死后世界不是地球?因为这个世界的成分与地球完全不同,尽管很多东西看起来一样;这直接导致了以高科技著称的现代人类发展极其缓慢甚至不得不以原始人的方式生活,采集与狩猎,继而发展出农耕。 这是一个人类无法统治的世界。 成分却是一方面——人类从出生开始就具有了改变自然的行动力,这不成问题;最严重的问题在于:这里不只有人类,还有“天敌们”。 死后世界生存的人类的确唯一指向地球人,但人类只是生物中具有智能的优秀代表,这并不意味着只有人类具有智能,同样也不意味着只有生物具有智能;“天敌们”正是这句话的最好概括。 依高铁所言,被传送到死后世界的模式是固定的——有固定的传送地点,被人们称为传送阵的地方。 这些传送阵随机分布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但村子里的人在附近只找到6个,也只监视这6个;这里的“附近”指的是村子方圆30公里,当然30公里以外也找到了传送阵,但越远意味着越大的危险,而最近的传送阵距离村庄足有6公里。 为什么村子不建在具有传送阵的地带或者这些传送阵的最短距离处?因为传送阵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地带,它所传送来的并不局限于人,也有可能是一些其他东西,包括地球和非地球的所有动物和“天敌们”,但不包括植物和无生命物质。 这也是一开始高铁要确定茶树“是人”而并不是“像人”同时远离村庄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家庭 “‘战士’……这听起来不像一个名字……” “‘茶树’,这不是一个名字。” 油灯下,茶树坐在木头房子里仅有的两张木椅子其中一张上,不无尴尬地看着同居的年龄相仿的少女——村子里只有两百口人,这些人都是互不相识年龄不同却为了同一个原因而聚集在一起:生存。 或许正是人口没有那么多的缘故,人们之间和睦而团结,并自觉组建了一个个家庭作为生活单位;最新组建的家庭之一就是称作“战士”的少女与茶树的两口之家。 战士,茶树看来,一个语言相通的人没必要把名字取得那么拗口和物质化的直白,尽管也不能完全排除,甚至他自己的称呼就令人怀疑,但少女那一脸“信不信由你”的冷漠模样?这显然不是她的名字;或许是她自己取的称呼,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名字。 “怎么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对不起,我不打算在这种地方悠悠等死,也不打算跟你演绎什么爱情故事,我要回去!” 战士舀了一碗不知名植物和动物熬成的肉菜汤敲到茶树面前, “吃了,明天会有人教你必要的生存技能,以后别赖着我,自己弄食物去。” “你的心情貌似不太好啊……” 捧到嘴唇上淡淡地嘬了一口,茶树突然瞪大了眼睛,咳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什么东西……咳咳,这酸爽!你煮的什么东西?你想杀了我吧?” “啧,娇生惯养的主儿,也不掂量掂量你的命重要还是味道重要,吃不下你就去死好了。” 战士一把夺过茶树手上的肉菜汤,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半刻后。 “这种无名果子是这里的特产,不过只有到了冬天才成熟,味道甜而不腻;幸好去年冬天我摘了一些晒干作为储备食物,不然你只有饿死的份。” 提起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果干,战士略有惋惜地放进嘴里。 “味道重要还是命重要……” 茶树若有所思地看着泼在门外的那一锅肉汤呐呐自语。 “闭嘴,不然宰了你。” 战士恶狠狠地瞪了茶树一眼,似乎他再多说一句话她就抽刀砍过去,吓得茶树瞬间噤声——良久,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刻薄了,她的眼神才温和下来: “谁都有不擅长的方面。 在你来之前,我都是跟其他家庭生活在一起;作为其他家庭的成员之一,不需要我来做饭。” “你来这个地方多久了?” 茶树小心翼翼地向她发问。 “快一年了吧……” 战士细长的睫毛在烛火光下莹莹发亮;指尖拉了拉那兽皮裁成的衣袖想遮挡一下掌心里的老茧, “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是在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地方传送过来,最老的甚至已经死在了这里…… 不,是已经在这里死得太多人了;你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吧,村子外面那些巨大的木桩城墙,那可是活生生的巨树——现在村庄里的人没一个能有移植这些巨型树木的能耐。 当然很明显这个屏障的构造是人为的:可能你还没发现,遮蔽在茂密叶子中,巨树最上端固定了许多七歪八扭的兽皮旗帜;与巨树融为一体,可想而知旗帜所历经年代的久远,其上文字自然差不多亦无法辨认,但毫无疑问那就是人类的文字。 也就是说这些树木的年纪有多长我们人类在这里出现的历史就有多久。 还有村中心的那块标志性巨石,那不只是一块标志,还是一个计时仪;你会看到上面有无数道划痕,其中每一横就代表一天,串连起来的一竖就代表一月;仔细观察的话你还能发现很多印痕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整块石头体无完肤。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到现在我们这些人还在上面记录着时间。 如果按照石头上的时刻计算,这个村庄快有2000年文明了,然而如今它依然只是个村庄而已。” “这么说是已经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有这么长的历史前人一定做过无数次实验使用过无数种方法……”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拥抱着低落的情绪涌上了茶树心头。 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妥,如果真能回去恐怕第二世界的发现早已惊动全世界了;就算人们不相信至少也会有不少文献留有描述,文献多了,人们自然会进行研究: “那你为什么还说一定要回去,明明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一定能回去!一定会有回去的方法!刚才我也说了吧,2000年文明的村庄为什么不能发展成为城市?这么多年来人才肯定是不缺的;何况加上前人的后代这条村庄里只有区区200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战士生气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露出了小臂上一道延伸到手背的触目惊心的伤疤——她连忙收回了拳头拉下袖套。 “呃,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天敌’弄的吗?” 借着火光的朦胧,想要看清,茶树不得不离开椅子;那实在让他感到吃惊。 “你想干什么?这跟你没关系吧!别装出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说到底家庭这种关系只是村子里面维系的一种生存手段而已,记住我们一开始就是陌生人,我没必要对你的所有问题坦白交代逐一回答,你懂了吗?” 把目光从茶树身上移开,战士也离开了座位, “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好应对你自己明天的生存训练吧,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谈话结束。 总之我跟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不一样,我必须回去!” “对不起……” 茶树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同的是发梢阴影下熊熊燃烧着的炽热眼神: 的确正如她所说,这个村庄确实有点奇怪,文明可以存在、记忆也被带来可是却没有合理的创造力和生产力?世界的不同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压抑人类的发展,但科学社会的人却生活在采摘和打猎的社会甚至堪堪到达最简单的农耕? 简直就像部落一样…… 部落具有维持人口在一定程度的自然力量,但这些具有先进知识素不相识的现代人?如果真的像部落般,却因为传送阵不会关闭,人口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就算有人离开了村庄,这么多年结合外面的危险程度离开的肯定是少数,加上在这里出生的人口总人口就只有上升的空间……除非有人传送过来的同时有人回去了……难道真有回去的方法? 建立家庭来维系人际的确是方便极了,这就意味着有人消失的话就一定会有人发现——我来了,数量增加,为了保持人口,一定会有人作为减少的部分;因此消失的会是谁,而这个人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消失恐怕就是离开的关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村子的法则 翌日早上。 “我的名字是李哲,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正在服役的士兵。 出于大家对我的信任,我现在负责教给来到这个世界的新人生存技能,包括身体锻炼和格斗技巧,以及逃命、隐藏技巧等等。 虽然现在只有你一个新人……喂,你在听吗?” 一身着兽皮大褂膀阔腰圆的青年男子岔开双腿双手叉腰有如菜市场大妈般在茶树身前五米开外向着他吆喝;尽管他说自己是军人,茶树并没有从他的站姿上感受到一丝军人气质。 “战士,你要去哪里?” 看着把自己送到李哲面前然后完成任务般扭头便走的战士,除却不知所措,茶树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他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遵循直觉启示,他试图做出挽留。 顿悟,是在他做出挽留之后:这个称为“战士”的女孩会离开这里。 不是道别后还会再见的那种离开,而是不道别也不会再见的那种离开;他此刻的心情毫无疑问是低落,正如她从大清早开始就默不作声。 回过头,战士沉默良久;犹豫后,终究意义不明地看了眼李哲,她才以较为刻薄的态度直面茶树,表现出话语后的盛气凌人: “哪里又怎样,你找我有事吗?” 女人心海底针——那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不单单因为他们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导致即使这么做,她也不可能得到她期望的结果;更在于她那种眼神里自此至终就没改变过的坚定与执着。 这更证实了他那没有由来的想法:她在刻意回避着自己。 “你是要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村庄!” 情不自禁地朝着战士大吼,似乎要把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出来般,茶树的脸颊涨得通红,比熟透了的苹果还红, “请你!请你带上我!” “呜~~~!” 巨大的声音铺天盖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捂住耳朵那一刻,茶树的眼眶瞪大得几欲撕裂:他看见了遥远万里,群山与天空相接的地方,竟然缓缓浮动般滑过一只延绵数千里的庞然大物! 他的第一印象是鳐:胸鳍扩大前伸形成直径万里的扇子状宽大体盘,带有一根又细又长拂动数公里的鞭子般尾鳍。 但这种生物肯定不是鳐。 “到底是什么……” 随着声波拨开树叶远去,茶树总算回过了神,然而他的目光依然一动不动地镶嵌在这个遮天蔽日的庞大生物上。 “谁知道…… 这个世界总会时不时地路过一些奇妙的东西,不要想着去惹它们;有这么些东西我们惹不起,习惯就好。” 李哲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支草根叼在嘴里, “原来你决定要离开啊,那我就不拦你了。 事实上,所谓的生存训练只不过是自我安慰——在地球上可能还会有很大用处,但在这里?除了让心里感到更踏实以外,毫无意义。 谁能活着、谁会死去都不是我们这些卑微的人类能决定的啊~!” 什么意思? 目瞪口呆,茶树惊讶地看向李哲,在这之前他绝对不敢相信这番话会出自一个被人信任作为训练教官的军人之口:这个人竟然亲口否决了自己在这个岗位上的意义。 “怎么了?你想鄙视我的话就尽管鄙视吧,反正该做的我都仁义已尽了;如果你留在这里,说不定我还可以装装魔鬼教练的样子。 可惜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微微颔首,李哲以一副无所谓的眼神斜斜地瞥向茶树,似乎很期待他的表情。 “是的,我决定了;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与其说茶树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不如说是李哲故意这么瘪气让茶树听出其中不寻常的韵味;总之茶树猜度或许李哲想告诉他什么,或许是在测试着自己离开的决意。 倒吸一口凉气,反而是战士一副震惊的样子看向李哲,她似乎读懂却不敢相信某个隐藏的事实: “难道……” “正是那个‘难道’,加2减2很合理吧。” 李哲苦笑着摇摇头,一改刚才的戏谑,满脸严肃地盯着茶树, “想必战士告诉过你了,这个村庄奇怪的地方:200个现代人,却没有产生人类应有的生存方式和聚集效应;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就不隐瞒你,这个村庄里的人们一开始就没有形成过生产社会,因为我们都是被‘圈养’起来的! 我们何尝不想逃,但这或许正是‘天敌’的可怕之处——我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多少维空间,你懂吗?就像三维空间的我们看二维空间的东西,只是一个平面、一张纸而已,里面的人儿就是我们操纵着的动画;同理,更高维度的智能物体看我们也是看动画,操纵人类就像我们操纵动画里的人物一样简单!所以,我们逃无可逃! 现在这个村庄里,它们制定的规则就是200人,不能多也不能少,而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在一定时间内离开。 我知道你想说你是凭借自己意志离开;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什么动画里的人不是自说自话地自以为具有自由意志? 本来你应该取代战士的位置在这里生活,随着你的到来战士成为了应该离开的201,可是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村庄迎来了一条新生命…… 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不应该诞生生命的……” 无奈叹息背后是无尽的沉默,实际上茶树并没有去相信李哲的话的自觉,也不打算深入探究——这些东西根本无从论证也无法触及,就像上帝创造世界一样只能是猜测或者信仰。 因此对于李哲那番话他只能半信半疑: 某个奇怪的规则肯定存在,如同李哲所说,人数只能是200人不能多也不能少,恐怕这就是村庄一直没有发展,生产社会一直没有形成的原因;但更高维度的智能物体在操纵我们?承认了就等于否认自我意识,只会使自己陷入思维混乱的境地而已,跟信仰邪教而毁灭自身毫无区别。 不一定存在高维度生物,不如说,承认清醒的自我认知,那些“存在”就显得虚无缥缈;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潜藏着太多秘密了,如果不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很有可能就会像这个村庄里的人一样困在这里。 那么说离开这个村庄真的是一种幸运吗…… 等等,离开村庄?为什么不是离开这个世界? 有人传送过来了,规则开始运行,但只要在这个区域内保持恒定的人数就不会违反规则……说明这并不是世界的规则,莫非这里真的有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穷途末路 “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了。” 明晃晃的骨尖对准了茶树眉心,骨刃那一端的战士冷静得可怕。 身体轻微地颤抖,茶树毫无疑问读懂了她的意思,但他不想也不敢承认,只能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镇静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想的那样,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你就是一个累赘——带上你,我们两个也走不远;你会连累我。” 犀利的眼神越过刀尖直插心房,战士的语气没给他留下一点回旋余地, “你走吧,不要跟着我。 实在走不动的话我可以先在这里解决你;两个人去死不如牺牲你让我活着,也算给你一个痛快、让你的生命留下一点意义…… 怎么样,我给你选择了。” 森林的边缘是群山;透过逐渐稀疏的枝叶,在怪鸟细碎的啼叫声中,抬头便能看见。 这是一个优秀的决定,但不会是迎合他愿望的决定;不得不说,战士比想象中可靠,尤其在野外生存这一方面,带着他几乎毫发无损地走出森林就可见一斑——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是他从来未曾有过,也无法想象的能力。 现实却无比残酷;低下头,茶树发梢下是长久的沉默。 “这样吗……” 放下骨刃,战士转过了身;树枝落叶在她的脚下噼啪作响,其中透出话语间的不容置疑: “不要让我看见你。”!%^* 战士的背影渐渐远离,茶树依然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双眼静静地盯着她在枯叶中踩出的一条小径,默不作声…… 出了森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弯弯曲曲沿着林荫而走的小溪;圆润的石头倒映着溪里小虾小鱼那欢呼雀跃的愉快身影,在透过溪水的阳光下宝石般闪闪发亮。 战士蹙紧了眉头,并没有想象中久旱逢甘露的那种惊喜,反而是一脸凝重地放慢步伐向小溪边挪去,尽管肉眼里景色仍旧美好也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微风拂过脸颊,在那逐渐紧缩的瞳孔中剪下了她的一缕发丝…… 脑袋偏侧身体前倾,骨刃迅猛地划过空气正好把仍然悬浮在空气中徐徐下落的发丝一分为二!(!&^ 潺潺的溪水声后,景色亦然是那么宁静;悠远的虫鸟声里,树叶仿佛害怕得不敢喘息。 战士条件反射地擦拭了一下脸蛋,抹下手背一大片血色…… 抬起双眸,除了眼前的美景,她什么也没看见;放下手臂,她攥着骨刃咬紧牙关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明明沐浴着如此温暖的阳光,她的身体却反常地瑟瑟发抖…… 悄无声息,直到瘙痒的感觉顺着小腿攀爬蔓延;低头看去瞳孔中逐渐浮现出一条血丝——这只是序幕,在这首鲜血与暴力交响的协奏曲中。 猝不及防地,微小间隔里疼痛连绵不断地挑衅着神经;从远处看去她的身体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表露出来的皮肤上,新伤口仿佛毛笔软毫掠过宣纸飞速勾勒出草书那不规则的线条般在风驰电掣地浮显平添,鲜血如同泼墨画的水彩般围绕着身体飞溅! 看不见敌人,也看不出任何外力作用,只见她身体就像干旱到极致的泥土地般处处龟裂! 皮肉的疼痛使她情不自禁抱紧身体,骨刃在微微晃动的手心中摇摇欲坠,然而尽管眼角闪烁着泪光,干涩惨白的嘴唇却犹如一把牢锁,令她声音没有一丝伴随着软弱滑落。 无力地挥出一刀,并没有命中感觉;于痛觉加剧的躁动中,她会明白自己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想不出来办法就只能坐以待毙。 不经意透过眼角熏红的余光,她看到了溪水: “对了……小溪……我需要水……只要在水里……” 一个酿跄,战士一头扑进溪水里溅起了一颗颗珍珠般剔透的水花;淡薄血腥味沿着小溪缓缓流淌,迤逦而行,弥漫开溪流中一道艳红的色光…… 晶莹水滴顺着发丝淌下,她再次紧握骨刃,拼尽全身力气把血水挥洒而出! 她的眼睛是红的,衣服是红的,就连骨刃也染上了血红的颜色;那小小的鲜血淋漓的身体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般咆哮着歇斯底里地向四周肆意挥划: “看见了!我看见了!只要在水中的话,就算你快也好,隐形也好,我都能看见你!你这个怪物!” 又一刀挥出斩破空气划过一道鲜艳的水迹,掀出手背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战士!战士!你冷静一下!是我!” 借着助跑的冲击力茶树一个虎扑把战士推倒在岸上顺势压住了那个沾满鲜血的躯体,同时紧紧地绷住她的手腕把那疯狂的骨刃按倒在地。 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她胸口不断上下起伏——无节制的攻击让她筋疲力尽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透过理性看到了茶树,却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恨意: “去死!可恶啊!” “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想死吗?逃!”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战士一把拨开茶树肩膀把他推倒在地;然而就在挣扎着想坐起来的瞬间,她的手臂仿佛被野兽撕咬般猛然破出了一个大洞! 空气霎时凝固,几乎令人窒息。 滚烫的泪水终究滑下脸庞,牙齿颤抖着从渗出淡淡血迹的煞白嘴唇上移开;她的喉咙在滚动,盯着手臂上那个断筋破骨的缺口,断断续续如婴儿般咿咿呀呀地发出模糊却构不成音节的声音…… “战士!看着我,不要去想!看着我!我需要你看着我!” 茶树紧张地用双手抱起她脸蛋,使劲地盯着她那近乎散涣的双眼,并希望保持说话能让她把注意力持续集中在自己身上。 鲜血依然在皮开肉绽中涌出,已经成为了血人的她却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平常少女般的软弱: “茶……树……茶树……我不想死,救我……” “嗯,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触目惊心尽然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惊恐,那甚至令他望而却步;只怕有一丝一毫怠慢,茶树强迫着自己压制住胆战心惊的惧态,生硬抬手,故作坚强地为她擦拭去眼泪——是的,来到此时此地的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不是世界的规则,是什么东西有目的地定下的规则。 为什么人类明知被限制和“圈养”了,却没有想办法逃走或者打破规则,而是去编一个类似宗教仪式的故事来约束自己遵守规则?为什么明知道成为多出的人就能脱离规则,却没有争先恐后地让自己成为那个人离开规则? 因为他们知道离开的人并没有离开规则,根本没有方法离开规则! 离开的人?恐怕下场与现在的战士一样,故意被放出去,然后缓慢地在痛苦中被吃掉。这就是这个规则的目的——把人圈养起来,然后吃人!于是“明智”的人选择留下来成为“被圈养者”,编了一个故事,让无知者成为食物。 所以,李哲有句话说得很准确,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求生技能,都毫无意义。 出去就意味着死亡。 无法看见的捕食者,圈养着一群可怜可悲的人;同样,一个充斥着谎言与欺骗的地方不应该诞生希望。 可是,知道一切的战士却想要反驳这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脱战 茶树忽然背对着战士站起来,捏紧拳头,面向空无一物的那一边沉下了脸: “这不会是一个合适的做法……” 怒目圆睁,透出发梢的憎恶后,他从容不迫,只以依附着蔑视的口气淡然述说,使话语铿锵有力地投入空气,继而无比清晰: “你知道这不会是正确的做法,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惩罚——我不想这样做,但倘若你对我的行为抱有疑问…… 杀死你不会是一件难事。” 伤口的涌现随着尾音结束戛然而止,茶树迅速抱过战士那近乎虚脱的身体。 “怎么……回事?你……是?” 苍白的脸蛋和发黑的眼眶都无不彰显着她的过度失血;尽管头昏脑胀得厉害,徒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茶树手臂,战士也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口气弱弱地吹出一口呼息——她不明白。 “不要说话了,我先帮你止血……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茶树看着她手臂上那个严重缺口,不由得把眉头拧成一团——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止血,但这毕竟只是应急手段,倘若想要保命这么严重的伤口恐怕也只能截肢了;茶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会遭受这么多痛苦,他却有心无力。 准备一些草药和用来包扎的类布料细网状植物根茎,他迅速开始着手包扎: “刚才我那番话不代表我的立场,无论知道些什么还是作为什么身份,只是一个临场发挥,为了说给你听而已。 你不用说话,我在解释。 很抱歉跟踪了你……我到的时候看到,你在跟看不见的敌人战斗;当然我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不止你看不见,我也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没有阴影,没有血迹,没有声音,没有气息,简直就像你面前什么也没有一样,唯一证明你在战斗的事实就是你在不断地受伤;即便在水中,那个‘敌人’的形状甚至水在流动或者溅射过程中的障碍物我亦然没有观察到。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大胆假设:假如不是‘看不见’,而是‘不存在’呢? 本来就没有什么敌人,敌人的存在只是你的臆想;或是说某种东西控制了你的神经中枢,让你在五感体会上出现了差池,产生一个‘敌人’的假象,并根据你觉得受到伤害的想法控制身体组织使你真实地产生由内至外的重伤。 当我扑倒你那一刻发现你身上衣服完好无损便证实了我的想法——敌人就是你的思想!不,应该说什么东西在利用你的恐惧! 我无法停止你想象,我也没有解释的时间,只能赌一把,尽我最大努力临场发挥——用语言来改变你的想法…… 好在最后这些话生效了。” 伤口大致被包扎了起来,唯有手臂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缺口,看上去整只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在截肢前只能扎紧上肢平躺着放下;但战士总算恢复了一点气色: “为什么要跟过来?我之前明明说了那种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 “那个时候我的确被吓到了…… 说实话,这实在令人惭愧,尤其是我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依赖你,而且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呃,这种话恐怕毫无说服力,但我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现在想想这种感觉其实还挺合乎情理;我是说你只是拒绝我,但你没有伤害或者杀掉我,相反你给了我选择,说明你想我做出选择,而不能跟随你意味着我只能返回村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野外生存的技能——这期间你确实教会了我很多森林里辨别方向的技巧,足以回头,尽管我从来没有过回头的打算就是了。 你想我返回村庄,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累赘,而是你知道只有村庄才是安全的;想起你的那个伤口,我就应该想到,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或者会发生什么。” 茶树似乎有点自责,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笑容;迎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眉毛轻挑,她觉得这个推理并不靠谱: “如果我真的只是觉得你是个累赘呢?如果我的伤口只是一个意外呢?如果你跟过来真的被我杀掉了呢?反正在这个森林里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也不会知道,你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他苦笑着挠挠脑袋,自觉有点不好意思。 突然,茶树满脸凝重地站起来…… 战士也意识到了什么,屏气凝神地盯着他……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瞳孔中的茶树开始抱着脑袋痛苦地瞪大双眼,张开嘴任凭口水坠下一条透明的流线竭尽全力地呻吟;他的额上青筋暴起,脸部表情扭曲得可怕,似乎正在遭受莫大的折磨般。 但这种折磨并不持久,不一会儿,除了冷汗淋漓,茶树像是消耗了大量体能般竭尽全力地喘息。 映在他的眼里,战士也站了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明明裹满了伤口却以平常人一样的姿态突兀地站在他身前。 一瞬间的目瞪口呆,撇撇嘴,茶树看出了真相: “幻象吗?不仅限于令思维被诱导……真是恶心,随便入侵他人意识的东西。” “你看起来……头脑还算清晰……聪明的人有聪明的应对方法……” 阴森森的话语,与现实中战士截然相反,她让人打心底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寒意。 “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详的感觉使人窒息;茶树心里也明白:能囚禁人类的“天敌”不会因为一句震慑的话放弃猎物——它找上自己了。 那么说战士已经不会再成为目标了吗?他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现在他被堕入幻境,无法对周围进行感知的时候,任何一个举动恐怕都会被误导成与战士的互相伤害。 幻象中的战士嘴角划出了一个诡异弧度,她没有直接回答核子的话: “你认为不相信就不存在……只要知道了理论我就无法对你造成伤害……真的是这样吗……聪明人最害怕的是……自己的推理不是事实……” “那你就试一试?” 冷汗滑下脸颊,他已经察觉到了:以前肯定不乏聪明的人,这些人逃出去了吗?还是正如这个“天敌”所说,“聪明的人有聪明的应对方法”? 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天敌 “嗤!” 幻象中,战士的骨刃直直地没入茶树腹部,令鲜血染红衣襟。 “你觉得这是幻象吗……” 骨刃犹如鬼魅一样抽离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带出一丝血迹。 冷汗如雨,疼痛剧烈地撕扯着神经;向下看去,衣服并没有破损,只是由内至外地渗出了一抹血红: “控制人的神经?是的,这就是幻想;你知道无论痛觉视觉都由神经传达给大脑,就算传达给大脑的是错误信息……” 灵光一闪,茶树表情定格在一瞬间:神经系统是构成人体的重要支柱;如果这个东西能控制神经系统,想要杀人那就太简单了;为什么偏要让人觉得受伤然后才从里面造成伤害?这反而显得多此一举,它完全可以直接破坏神经…… “呵~想明白了吗……赶快给伤口止血……还是就这么流血死掉……” 流露出讪笑后的阴冷狠毒,“天敌”即便凭依着战士身体呈现,也丝毫掩饰不了被人们称为“天敌”的那种危险气息。 茶树犹豫了;他确信自己身处幻象,但这种伤害和痛楚也是幻象的一部分?他不明白——矛盾的两个极端在他脑海里剧烈交锋,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 把战士拉出幻象的过程,说明了幻象与是否相信这个幻象的思绪有关,不出意外,只要自己不相信这个幻象就不会变成现实,同样自己也不会堕入幻境。 可是现在处境却完全与这个结论相违背。 为什么明明不相信这种感觉这个幻境依然那么真实地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唯一证明了他这个结论有缺陷…… 难道正如它所说,所有推理都是错误的而刚才为战士摆脱困境的行为只是一个巧合?更多地为自己下一步行动思考,茶树发现这就是一个导致两难选择的逻辑陷阱: 止血就等于相信了那种感觉,相信自己受伤了,倘若这个时候自己没有受伤就会被它通过这个想法乘虚而入造成真实伤害。 不止血的话…… 他并不知道前面推理有几成正确——事实就是推理的确错误了,这个东西根本不需要人相信就能影响大脑;所以假如不是自己料想那样,而是“天敌”有另外的方法让人由里至外受伤,或者其幻象和让人受伤这两个能力毫无关联,恐怕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相信自己一部分已经被证实错误的理智,还是相信自己可能产生可怕后果的痛觉感知? 自相矛盾让他无动于衷,加上迫在眉睫更使他心急如焚。 可惜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有可能产生最坏结果,因而此刻的他毫无办法;只能痛苦地紧咬牙关,愤怒地紧握拳头,憋红了脸蛋而不得不抓狂地看着衣襟上的殷红同时忍受着小腹切骨的疼痛,眼巴巴期望着顺其自然事态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尽管他并不相信——他已经快竭斯底里了,却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 茶树总算体会到那一刻战士的恐慌;没有什么比不可扭转的未来更让人绝望,乃至让他情不自禁地急红了眼眶。 脸色开始憔悴,倦态渐渐浮现,他几乎承受不住了,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千钧一发之际,脸颊的刺痛硬生生把他拉出了幻象——茶树眼前,幻象里战士那抹诡异得让人发指的笑容逐渐稀薄,直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贴脸蛋的冰冷骨刃和沿着刃锋滑下的晶莹血珠,以及颤颤巍巍地握着刃柄的瘦小身影。 打破幻象的最好方法就是干扰幻象,引导被陷入幻象者的思想。 “你……” 茶树哽咽了;只有经历过绝望并在绝望中痛苦挣扎过的人才能发现黑暗中那丝希望的温暖和美好,为此而流泪并不是一件羞耻事。 一瞬间放松让他几乎昏阙,酿跄的几步最后肩膀被硬拽着倚靠在了战士的肩膀上——他们互相搀扶地站着。 “这就是我的做法,我们算扯平了;先不说这个,你的伤口!” 战士担忧地注视着核子腹下的血红,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是极限了,如同那惨白得吓人的脸色,她无法做出进一步行动。 “居然是真的伤害……” 掀开衣服,茶树使劲捂紧伤口,边把一些刚才包扎用剩的药草按在上面,边不自觉流露出感叹后的讶然,呐呐自语般述说: “看起来并没伤到什么重要器官——既然伤害无法避免,这么说它果然能侵入人的神经吗?幻象似乎只是一个副作用……我仍然不明白。 或许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去承认内心最恶劣的想法;你知道吗?说起‘天敌’,最常见也是我最先想到的便是猫和老鼠:对‘猎物’进行玩弄,恶劣地让‘猎物’陷入最深的绝望,藉此缓慢消耗其体能,让‘猎物’在恐慌中窒息…… 可能……不是我们的行为让它停止了对我们的伤害,而是它听见看到了我们的行为故意停止了伤害,让我们自以为我们的行动产生了效果。 不妙啊,这是货真价实的神经控制,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方法不是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 咬紧牙关,战士十分勉强地摩挲着挪出分毫,分散茶树注意力同时,迎着他投过来的不解目光顾不上汗流满面,只认真地盯着他眼睛, “呼…… 不管你在幻象里看到什么,抑或你对幻象的感觉怎样,不要去做过度的、没有意义的猜想,你要做的是看清事实,从细节中寻找真相。 我在摆脱幻象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尽管那时候我无意识地认为你阻止了伤害,但,这个想法不对,就像那些话并不具有深不可测的魔力;依此推断,只能是话语勾起了认知,是我潜意识抗拒了它。 同样,这把骨刃亦然没有任何魔力,我认为要点在于利用痛觉唤醒你对现实的潜在认识。 换言之,它的控制和入侵是可以抗拒的!如果我对自己感觉依旧抱有疑问,看到你的表现后我就确信了:可能你还没意识到,你在进入幻觉前有一个明显的抗争过程;假如是控制神经,我们身体机能就直接瘫痪了,不可能如此激烈地抗拒,而这同样启发了我。 我觉得它应该更虚幻一点,不是以物质方式存在也不能操纵物质,与更高维度的生物恐怕也毫无关联,但它应该是我们人体里普遍存在的东西,我们才会出现剧烈的排斥反应或者说不适应感觉——因为我们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所以,我想它是一种意识。” 停顿片刻的沉思后,倒吸一口凉气,茶树恍然大悟: “因此便能解释它的行为:它在不断伤害我们身体,制造负面情绪来干扰我们思维,利用它意识体这个特点;让我们绝望,然后压迫意识…… 它不着急杀死我们,这才是整个‘狩猎’的过程:目标是‘意识’;这个说法无法否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骨刃 溪流溅起的水花在一瞬间凝滞,森林里悠扬的虫鸟声戛然而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风景犹如嵌进了镜框的照片,又如世界在刹那间停止了般悄然无声。 “又来了……” 不敢怠慢的心神,难以松弛的神经,如同战时最严峻环境下,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的警惕,就连喘息也仿佛裹藏着丝毫局促不安的硝石味;处于异状,茶树难免高度紧张。 战士不自觉把重伤的手臂护在身后: “同一个幻境……” 焦虑,以及失血性贫血,无不令她嘴唇发白、面容憔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简单表达了自己意思后便不再说话,一如那半截言语已经流露出有气无力——最后身体终于承受不住,使整个后背压在茶树的肩胛上。 “喂!战士,振作点!坚持一下……” 才意识到每分每秒的流逝比起自己,对身受重伤的战士而言更是煎熬;一方面害怕自己一丝半点偏移会令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造成二次伤害,另一方面茶树也发现了,幻境里无法找到任何养分补充,以至于他没有任何方法能帮助到她,唯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要想帮助战士首先得把幻境破除。 “这个女孩已经不能坚持太久了……” 话锋一转,肩胛后战士的语气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犹如当头一棒,茶树脑袋一片空白: “你在说什么…… 不,你想干什么?” 随即阴沉着脸,正如不用想他也明白,“天敌”出现了,同样倚靠于身后。 茶树当然可以一蹴而就地转身与它对峙,前提是他完全确认身后人作为“天敌”的身份——如今状况根本用不着给他脑袋制造幻觉,能想象到那位女孩恐怕必然为货真价实的战士;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天敌”的语气,它给他留下的思考空间里只有最恶劣的猜想。 “我想你应该明白……濒临死亡的人……意识是最脆弱最模糊的……为什么她的意识能出现在你的幻觉里……那是因为……” 忽然若无其事地举起重伤的那条手臂,以战士身体,它反手做出了她这个状态下不可能出现的举动: 茶树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几乎完全挣脱骨骼物理构造框架,她使臂膀向后弯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令肩胛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断迫近他眼眶——扭曲人体正背面,当指尖在骨骼断裂声中后扣成毛骨悚然的爪状,避无可避,她最后把“掌心”贴到他头上、不断抚摸着他脑袋! 与此同时,肩后的战士在咳血、在闷哼、在剧烈地抽搐…… 恐惧、无奈让他的声音不寒而栗: “不,停下……快停下……” “她的意识已经跟我融为一体……成为我的一部分了……桀桀桀桀……” 伴随着滑下脸庞的泪光,笑声恐怖而怪诞;明明是战士的声音,倘若说前面那种阴冷的语气还保留着她亮丽的音色,那么从某一刻挣扎停止开始,那种音色已经荡然无存。 那个战士,终究没能活着离开。 木讷地瞪大眼睛,茶树注视着幻境里那一幕幕寂静,沉默无言;浸泡在悲伤的死水里,他已然没有任何想法、任何求生欲望、任何不甘心的渴求,哪怕荡漾起一丝一毫“想要为此刻自己做什么”的涟漪。 他唯一看到的,是满眼无能为力。 缓慢静止,后折的指尖逐渐缭绕开发丝,探到发根与头皮相接最深处,一寸寸扣压进茶树颅盖骨…… “你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做吗?” 突如其来,战士的声音宛如白驹过隙般冷不丁地探入他脑海。 恍惚中惊醒,茶树想要摇头,却被贯穿脑颅的痛觉钳制着欲罢不能;想要说话,莫名焦躁的喉结滚动着却不由得嘶哑失声。 “只要有那个想法就好了——只要还活着,就企图去挣扎的想法。 我还活着吗?答案是否定的,如同你想象中那样、我们最后推论那样,它消灭了我,吞噬了意识,直接导致你背靠着的不过一具死尸;同样,我想在这之前我们都毫无办法。 虽然很短暂,但我认为我这个已死之人能作为你接触到它意识的唯一途径—— 人类意识不会脆弱无能,在‘被吞噬’过程中,我愈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尤其于生死交替须臾察觉意识融合、破坏都展现成近乎磅礴的计算公式;我不能短时间理解,没有人能短时间理解,导致即使我们想要抵抗,也仿佛野蛮面对着智慧的不足为道。 我曾经说过‘我看到了你的抗拒’,反映了意识的平等性;那会是‘再不济的野蛮也具备智慧天赋’,假设操作得当前提下,掌握那些计算公式,显然人们便能反抗它! 可惜,我已经死了……在这个它意识勾勒的世界,我终究会被吞噬殆尽,与你思维接触这瞬间,只怕也不过稍纵即逝的侥幸罢了——我尝试把那些公式复制出来,无论你能不能理解,无论你挣扎着机缘巧合地稍微运用到一点…… 不,我希望你能利用自己的灵魂力量。” 战士的声音逐渐忘却,取而代之,电光火石的思维烙印引发头痛欲裂;顿时,眼睛通红,茶树猛地拔出那只惊悚的手,往前趔趔趄趄迈出几步后,跪在地上,抱紧脑袋、涕泗横流! “呵~难道你还没有放弃吗……明明知道毫无办法……” 如扯线木偶般侧身扭颈,不知是它操纵人类身体的不熟悉,还是刻意导致,每一步都伴随着蹒跚时,它已经来到茶树身前;吹出令人发指的阴冷,把嘴角弧度拉得极其怪异。 以手背作掌心,下一刻便堵住嘴巴、钳住脸颊,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顷刻便把痛觉残留而动弹不得的茶树悬空举起! 莫名其妙,它猝然便将茶树拉到它面前,几乎能互相听到呼吸的地方,仔细端详着,令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不得不与它对视: “原来如此……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班门弄斧……意识确实是一件好东西……遗憾你们身体局限了这种能力……低端生命体没有任何能耐利用公式…… 这些公式宁愿发生在死物上……只怕我不吃掉你……你亦然必死无疑……” 窒息前的最后挣扎恍如战栗,几近眼白上翻诠释着脑腔绞痛的竭力,经由下垂双臂在死亡线两边轻微晃悠,茶树好歹触碰到了战士腰间那把曾经的骨刀。 沐浴着清澈流水,平躺在小溪边,缓缓转醒,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感触,茶树只安静地看着那一大片皎洁如玉的蓝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爆炸案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平静,随之落下一块块脱出浓烟与烈焰的碎石钢筋,在地面人群中砸出大片大片撕心裂肺的惨烈与一塌糊涂的血腥…… 事件得以平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硝烟如这灰蒙蒙的天空般飘出乱石缝隙,尚且在缭绕着,最终弥漫开缕缕朦胧;血迹早已僵硬,涂在瓦砾低洼处,偶而有溅落巨石表面的,却无不流露着与夜幕如出一辙的深黑;昔日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早已不复存在,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声啜泣里,只留下如今只有遍地闪烁着警示灯的废墟。 “加上这一起,已经是第三起恐怖袭击了。” 站在废墟外,瞩目眼前漫无边际的荒凉,紧蹙着眉头而咬合牙关的一字一顿,吕傲拓格外不是滋味地自言自语。 在断墙后面举起证物袋,踩着碎石,几步并作一步,男警官踉踉跄跄地跑下小坡来到他跟前: “怎么样,阿托,应急指挥部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勒令加快侦查速度并与其他地区警官合作展开行动。 除了知悉现阶段侦查毫无进展而让上级失望透顶发出各种倡议和请求支援,以及依旧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对这些恐怖袭击负责外,可以说没有任何收获——勾,作为勘察现场的警官之一,我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些值得推敲的好消息。” 吕傲拓不无烦恼地揉着脑袋。 晏勾扬了扬手中的证物袋,神色略显难堪: “说不准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爆炸物仍然无法探查,就像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残留物——总之在着火源某个范围,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与上两起恐怖袭击相同的疑点。” “你是说,用炭笔刻画的图案碎片?” 上两单爆炸案,现场同样一无所获,除了于着火源附近找到某些掩埋在灰烬下以炭笔勾勒的奇怪线条,容易推断为刻画在建筑某平面的图案终究随着爆炸分崩离析。!%^* 晏勾把证物袋递到吕傲拓手里: “这不是巧合,或许具有什么意义,指向某犯罪组织的证据;至少加上这一次事件,我们可以把图案拼出一大半了,如果那些图案都具备如出一辙的含义——据我们所知,所有爆炸源唯一共同点就是都选择人流密集的地方。” “层出不穷的大规模恐怖袭击,却迟迟没有组织宣称对其中一起负责,说明了很大可能性并不具有政治意图;相反,根据现场不应该出现、似乎没有任何实用性的炭笔画,更容易令人猜想到是某邪教组织…… 当第一次这种线条出现我们还无法排除偶然情况,那就成为第二次恐怖事件后的结论;于是拼出图案后在网上匹配、找到该邪教组织就会成为破案关键。 然而,虽然只是个人看法,但我并不对这个路径抱有期待……”(!&^ 注视着于瓷砖碎片上残留,并与烟熏缠绵一起直延伸出断裂边缘的半截炭笔线,吕傲拓若有所思。 晏勾摇摇头: “阿托,你是说,这个图案不存在相应的匹配对象?” “‘很大可能性’,请加上这个词。” 稍微停顿,察看过后,吕傲拓把物证袋交回给晏勾,才继续往下说: “爆炸物是什么,由谁带来的,那个人在这些死伤患者中吗? 我认为这些才应该是破案关键,就像经历各种高科技仪器探测追踪,目前我们却仍然不清楚这些爆炸来由,多番走访下亦没有任何一位目击者说出可靠证言;那实在太奇怪了。 不由得让我去想,是我们技术还不过关吗?还是对方采取了某种更高明的隐藏手法,超越所有犯罪案件的作案手段——毫无疑问,无论哪种情况,不变的事实是,他们作出了隐藏,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作案方式乃至自己成员被发现。 那他们就没必要把一些会明显成为办案线索的图案留在现场……所以我设想这个图案不会众所周知,甚至只作为一个‘障眼法’,用以扰乱警方视线。” “有道理。 但假如对方正是通过这种不可能犯罪来阐述自己教派存在的合理性呢?要知道事实是理论最好的论证;做出这些事,然后由警方把象征教派存在的教派图案诉诸于人,就仿佛被官方承认般,这同样是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当然,我们不可能在案结前透露给舆论任何负面信息,只怕会存在某些难以预测的可能性……” “不可思议的情况,感觉以前也出现过的样子?” 从吕傲拓身后冒出一个脑袋,握着敞开的黑皮记事本,女警员接过晏勾的话。 挑起眉毛,不知是惊讶还是不满,晏勾努努嘴: “小桃,原来你在的啊……” “都是一个小组的人,别说得就像我打搅了你们好事般——不但在,我还把刚才的推论都记录下来了呢!说实话,我也有些看法,不妨开门见山好了。” 没好气地白了晏勾一眼,合上记事本,陶靛桃把本子平按在手心上朝封皮拍了拍: “我们某些时候缉拿过一位匪夷所思的少年,那个案子不是被一个女人接去了?什么也不愿意透露,也不知道后来怎样,直接用权力和规章来压死我们的家伙。 我在想,现在情况是否与当时类似,尤其是找不到爆炸物这一点,简直与少年那种神秘消失的能力异曲同工——或许我们面对的并非寻常案件,而是某些难以利用寻常知识来理解的事件?哪怕现在,我都觉得那女人的部门就是灵异调查部门。” “所以我们应该申请把案件移交那个部门?比喻说以我们无能为力,到底这是一个‘灵异案件’的理由。” 晏勾眯上眼睛,口气里的讽刺韵味不能太明显。 “嘿,勾,别给我装出一副欠你的样子;那个案子功亏一篑谁都不爽,要怪你就跟那个女人说,我只是提供一个案件思路而已,例如某些时候我们不能拘泥于无法弄明白的东西,或者‘当答案只剩一个时,再不可能也会是真相’。” 不再管晏勾,陶靛桃看着一旁沉思的吕傲拓。 仿佛察觉了她的目光,吕傲拓才反应过来,抬起头: “很抱歉,桃子,你思路的建立前提是赵警官部门为灵异调查部门,不得不说这是需要证据的,而不是言语间猜测就能成为一条‘行得通’的路径。 ‘无法探查就是灵异’这是一个悖论,有的只是我们没找到正确调查方式而已;然后,请不要在严谨科学事实面前搬出伪科学,那就像以垃圾食品作为午餐般不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神秘贺卡 我的名字是单纯色。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当你读到眼前这篇文章,说明我已经不在这里了——然而我还是希望能给可爱的你们留下什么,至少作为被赋予短暂生活的象征性回礼;这会是我们这群骄傲、狂妄、不成熟家伙一贯的做法。 我认为,“现在”是一个对人类来说水深火热的阶段。 虽然这本来就没我什么事,但可惜我习惯多管闲事,分明看进眼中情况越加恶劣,稍一寻思,便构成了这篇文章所要阐述的最重要内容;注意,这不是不坦率,而是立场使然。 无法否定,当我意识到这个关键时候,人们居然还纠缠在原有常识的框架里,对牺牲者的出现满头雾水,我就知道,“他们”快触及胜利了;唯一变数是,我对“他们”的做法并不待见,或许我能让这个战争变得更有趣?前提在于,你们选择相信这封信里的内容。 假如你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读到这里,你就好应该把信蘸上一点烛火的余光,颇有风度地烧掉了。 因为接下来每一句话都会颠覆你们的认知:制造出一系列混乱的家伙,你们可以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异教徒”,就像你们总是用这个词来衬托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和正确性,然后理所当然地发动战争,屠戮同族。 圣战,本质就是使这个世界的人理文明完全崩坏。 倘若你问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凿答案,如同你不能向你的老父亲要求更多——我尚且不能看清这些事件跟我有什么必然联系;请容我再强调一次,这封信提供的只有选择。 选择存活,那么恭喜你,你可以从我的字里行间得到明确提示。 “异教徒”,据我所知,他们共十三个人,分布于各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每片地区;我无法提供这些人更多外貌上显而易见的特征,可毋庸置疑,当且仅当一些引人瞩目却不清楚缘由的重大事件发生时,便可以认为他们行动了;这会是他们的行动特点之一。 例如“炸弹袭击”、“游戏侵蚀”以及“血缘屠戮”等,你们会明白这些词汇间隐含的意思,只有在你们真正接触到那些不可思议的事件时;因此,在这里说明就显得多此一举,而且对方是人,这个方向已经不能再清晰。 只要潜藏在阴暗处,他们的力量就仿佛病毒般蚕食人群,继而唯存在不断恶化蔓延的可能性,最终将成为他们获得胜利的必然条件。 暴露出来便不同了,就算你们,也具备获得胜利的前提,到底存在着人数上的庞大优势;不过能不能找到对应“疫苗”和想不想“治疗”都是你们的事。 噢,可能还有疑问,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不妨告诉你们,因为在寻找某个原因的过程中,无意相遇,我杀死了他们其中一位,也应当是心智最弱小的那一位;遗憾即便战战兢兢地向我解释了一切,他亦然没说出赋予他力量的那个存在。 好消息是,仅存的“异教徒”只剩十一位了;还请多多努力。 对了,奉劝你们一句,不要试图向神明祈祷,那俨然失去了往昔的含义。 晚上,公安局某办公室,涂白灯光下,坐在桌子后面,手握一张开合式大贺卡,陶靛桃读出了上面的文字——每每念到“信”等词汇她都会稍作停顿,下意识地翻到贺卡封面,直到确认那确实是一张贺卡,而不是一封信: “他是不是混淆了什么概念?写贺卡的那个人……” “或许只是一个毫无营养、毫无价值的玩笑而已;近来不是经常出现那种人吗?认为警方无所事事而聚众闹事,送出莫名其妙的讽刺。 虽然我们同情他们亲属的遭遇,但那总归不是办法,案件迟迟没有进展和阻止不了恐怖袭击不是我们主观决定的,何况加入调查、营救的警察已经足够多了;尽管无法破案间接说明能力不足,我们也存在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个时候,咬咬牙承受下来就好。” 晏勾没有抬头,只一个劲瞄着桌子上的文件写写画画不断作出研究。 倒是吕傲拓忽然停下手头上动作,不知想到什么,主动接过陶靛桃手中的贺卡后,便拨通了某个电话: “请帮我在警员数据库里查找一下‘单纯色’这个名字;查找到后,请把有关他的信息、经历以及调查报告等文件拷贝下来,尽快送到我这里。 还有,麻烦调出这一天的监控录像,看看有什么人来过我们办公室。” “怎么了吗?阿托,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前面不是才告诉我不要相信那些灵异鬼怪云云,就像这个贺卡上通篇都是‘能力’、‘异教徒’等等匪夷所思的东西,显然都不会作为我们的调查对象。” 陶靛桃使笔帽那一端顶着下巴,不无诧异地看着他。 合上电话,吕傲拓翻到贺卡封面,反复打量着上面的每一个印刷图案和文字——这是一款在市面上非常易见的贺卡;不包括色彩,封面上只存在几行规范化的祝福标语: “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它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凿无误地出现在我们这些调查恐怖袭击的警员眼前,并恰好迎合我们调查毫无进展?不是因为我相信它的内容…… 你知道,任何东西除了案件相关和警员要求,都不会直接送到这个办公室;而且最奇怪一点在于这个贺卡上没有写明赠予对象,说明不可能由不知情者送来,以此类推便是写信者亲自放到这里。 加上无关者不能进入警局,固他很有可能是这里现役警员或者曾经的警察。 但,这个名字不一定是真名——倘若他明白这个举动必然会让他成为调查对象,那他刻意这样做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这样贺卡上的名字就会是真实姓名……” “不,阿托,真名的可能性不大,或许更应该是一位知情警员在抒发自己满腔怒火,毕竟还存在着更简单的与我们联系的方法。” 终于从文案中起身,晏勾抓了抓头皮,目光依然在资料上徘徊。 稍微站起把贺卡放回陶靛桃办公桌,吕傲拓朝她点点头,却是在跟晏勾说话: “这样我们更有必要询问他了,尤其关于那些玄乎其玄的信息;我从中看不出怒火,给人感觉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自大?无论什么,包括他提及的另外两个关键词:游戏侵蚀、血缘屠戮,说是无中生有而联系在一起未免太微妙……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这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你说真的吗?” 晏勾终于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殡仪馆的不速之客 吴燊斌,某殡仪馆工作的小年轻。 可能有人以为这个工作需要胆量,但也就取决于各人志向:比起鬼神等概念的模糊不清,着眼工作生活及利益、信仰科学的普通人都不会这么认为;又如科学时代,令人畏惧的只有事实——畏惧一向出现于事情发生后,时刻顾虑着什么光怪陆离的情况会发生就显得杞人忧天、无关紧要了。 从属灵厅管理岗,他的职责与社区保安类似,除了基本的防火防盗工作、保证设施正常运转外,包括但不限于观察遗体防止腐变,在值班任何时候配合遗体紧急转运等等。 凌晨,最后一趟巡视结束后,从停尸房出来,吴燊斌已经有点犯困了。 不得不说,由于爆炸案的发生,随着停尸房人数不断增加,他的工作量自然而然也急剧增大,尤其面对着那些在灾难中七零八落甚至焦黑成炭的肢体;一趟走下来,他好歹庆幸自己不是那群拼接遗体的人——无奈这些惨状,即使对死者司空见惯的家伙也会触目惊心。 一切如常,直到他关上停尸房门,转身直面停尸房正对过道另一边瞬间:神经猝然绷紧,一下子清醒,那是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黑大衣,显得尤为高大的人。 殡仪馆夜晚对外,只有一个值班窗口,便诠释着没有值班室人员带领,不具备钥匙,正常人就不存在进入锁好的殡仪馆内的可能性;就像即使来巡班,为防止无关人员居心莫测地利用这个地方,他会锁上大门…… 今天他有好好地带上外门了吗?吴燊斌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了;假使他一时忘记锁门,而让这个男子乘虚而入,所以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三更半夜于殡仪馆悄无声息出现,尽管无法排除特殊情况,总存在一些毛骨悚然的意味徘徊在心底,令他说不上来。 不正常的或许是该男子身高。 肉眼所见,以墙壁高度目测,他判断这个人应该在2米以上;加上那修长得不合比例的躯体,无论怎么看,表达出来的只有诡异。 可那种身高的人并非不存在不是吗?鬼神的界定是其次,他宁愿把这男子定性为心怀鬼胎的人。 以至于把手压到腰间的警棍,生怕那人听不见而让自己再说一次般,吴燊斌提高音量,不无焦躁地大喝: “别给我装神弄鬼的,谁在那里!” “不好意思,保安先生,我是受害者家属。” 彬彬有礼的回答是在略微沉吟后,男人没有任何动作。 过道灯光下的面容格外苍白,不知是他人有问题,还是那头颅几乎要触及天花板吸顶灯的原因;男人语气,过于沉寂与阴冷。 那种平静显然并不能打消吴燊斌的戒备: “是吗?那你就应该在值班室外面待着——登记好信息并取得允许,由值班工作人员带领看望死者,而不是擅自闯进来。 还有,殡仪馆闭馆了你难道没看见吗?在未曾按规定流程进入这里前提下,我有权利对你此刻的不请自来作出处理;不管你是谁,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值班室没有人…… 我今天白天的时候来过这里。”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男子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 倘若有过一面之缘,这位男子确实比较容易认出来,如同他那令人发憷的身高就诠释着这一点;但谁知道呢?可能他只是这样说着以令对面的人放松警惕而已——哪怕丝毫松开压紧警棍的手,吴燊斌直摇头: “可惜今天早上值班的不是我;同样,无论你有没有来过,值班室有没有人,规定就是规定,要么换个时候过来,要么在外面等待。 你不应该擅自进入……” “我的母亲不幸去世了,然后被放置在这个地方。” 男子打断了吴燊斌的话, “人与世长辞后,给亲属留下的就只有遗憾,才让他们发现心中的缺失。 每当我想起她不久就要下葬,都会令我可惜她在世时,自己没有多花时间、利用工作闲暇陪伴她,如同往昔在我床边,她却温柔地哼着曲儿令我安然入睡一样;甚至每晚从梦中惊醒,我都会懊恼不已、心有所触,乃至泪流满面。 我已经无法入眠了,不得不到这里来,哪怕能陪伴她遗体度过一两个煎熬的夜晚,那些最空虚、最痛苦、最孤寂的时光;我有太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想向她述说。” “那可真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 但我想我已经不能说得更清楚了:晚上是闭馆时间,就算我出于人道主义允许,也不过只有一时半刻的探望,起码你得登记好姓名联系方式等获得允许;至于在殡仪馆逗留过夜,这从来不符合规矩。” 吴燊斌不打算让步。 恰当的感情流露会加深人们沟通与理解,前提在于述说对象不是一块死板的木头疙瘩。 然而,纵使男人确实这样做了,吴燊斌却并没受到感染,仿佛那种表述终究欠缺了什么?男人神情切实比想象中冷漠,加上环境使然,吴燊斌只能使自己的回答“合情合理”。 倘若说先前对男人的感觉是惊悚,那么此刻更多是奇怪,哪怕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把一切归咎于这个男人在不恰当时候出现的怪异举止,这是毫无道理,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衣的下摆遮蔽了步伐;恍若飘忽般,不由分说,下一刻男人徒然便向他缓步走近…… “你、你想干什么?” 扯出警棍举在身前以作警告,吴燊斌不由得往后拉出一步;毕竟大衣掩饰下的魁梧说不得谁更具优势,畏惧也无可厚非,但他的身份倒容不得他继续退却了。 没有回答他,径直来到前探警棍恰好能够到自己的地方,男人才停下步伐,把手探进大衣口袋里,从中取出一只真皮钱包;打开钱包,伸出那只看着白得发冷、与身形不相称的手,他已然把一叠粗略估计近千元的纸币卷在吴燊斌眼前: “我想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对吗? 朋友,你看上去有点疲惫,可能需要一点休息了——我只是想陪伴在母亲身边而已,一个夜晚,对于我,价值连城;对于你,我做不出能抵过这个价值的事。” 白花花的钞票,目瞪口呆的表情,此刻就连那自此至终不曾改变的冷漠神色看在他眼里也多了些许慈眉善目的错觉;吴燊斌这个职位的人,何尝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也正是自以为不足为道的小人物,才更多地不拘泥于着眼当前利益。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夺过那叠纸币,不动声色地塞进口袋: “你早这样做,你早这样做的话,我们之间就不会存在那么多误会了。 只是一个夜晚?我想你的感情应该得到承认——你可以陪伴你母亲大概到七点,也就是我交班的时候;我会过来提醒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四百块 下午,又到了值班室保安交接的时候,与吴燊斌交班的同事叫“小张”。 灯光才刚亮起,看出窗户,透过秋日黄昏的朦胧,吴燊斌仍然看到殡仪馆工作人员无不四处奔跑,忙忙碌碌——平时这个时刻,什么入殓师、殡仪咨询员、司仪等等,该下班的下班,该走的走,偶尔几个热心肠殿后给自己这位名为“管理”实则安保的人员打声招呼已经很不错了。 “小张,今天很忙吗?是不是又有大量尸体运来了?感觉似乎比往常还多事情。” 在同事小张刚要迈过门槛离开前,吴燊斌叫住了他;边拾起桌子上一大把钥匙塞进口袋,瞥见办公桌面的红包便打开往里面瞄了下,也顺势一并收好。 给办丧事的司仪人员发红包很正常,也有富裕或者比较迷信的人家为趋吉避凶,会给整个殡仪馆工作人员发红包,只是比较罕见罢了;可惜往往上早班才有这种福利,正如晚上几乎没怎么营业,能给晚班的自己留一个那是第一次…… 但无论给谁,放进口袋就没得跑。 忽然指了指他口袋,小张才仿佛想起什么: “对了,那红包每人都有,好像是为了道谢;某户有钱人家还莫名其妙叮嘱了要給你留一个,感觉真奇怪,你熟人吗?” 他可不认识什么有钱人,而且亲属间谁死了不第一时间传遍圈子?这句话令吴燊斌一时发懵,摸不着头脑,直到无意中想起昨天晚上的男人: 恰好那似乎就是一位有钱人? 至少那人肯为度过一个看着吃力不讨好的殡仪馆夜晚付出大笔钱财。 他试探着向同事询问: “是不是一个看上去特别高的男人?” “不,也就普通人的样子——有一米六、七左右?我不认为这个子算高。” 仔细想想,小张很确定地给出了回答。 眼见他一脸迷惘,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恍如他终究并没能想起来什么,小张继而往下说: “可能是你无意中帮到的人家?或许对你那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但人家可是确确实实地记住了,你就别多想;还有,今天事情确实不少,你应该庆幸不是上早班,就连我也不得不给他们打下手累死累活的,好歹期待到下班了,总算能回家休息下。” “嗯?听起来感觉不太像又发生爆炸案?” “一天到晚都有爆炸案,那警察可以不用活了,虽然已经连续发生了三起——是殡仪馆尸体的那些亲属联系不到啦;完全失去联系,就像突然都人间蒸发一样。 他们不想付钱就明说,好歹是自己亲属,哪怕死后得不到体面,把尸体领回去怎么样?没钱可以申请民政补贴嘛!说丢就丢,说不管就不管像什么话,害得我一个管理岗的又当客服又当司机,就差成为火化员了。” 满腹牢骚,看得出小张格外不得劲。 吴燊斌若有所思: “你是说,某些家属?” “不,是大部分家属!而且都是爆炸案尸体的家属!有些人明明昨天才来过,还一副哭天抢地的模样,今天就不见了人影,各种联系都联系不上;这什么跟什么嘛?荒谬也得有个度不是? 而且最不可理喻的还是大部分!” 一再强调,小张越想越气,愈为自己忽然多出来的工作内容感到愤愤不平,奈何他只是一个小职位上的员工,大多情况都身不由己。 偷偷窃喜下,也想不出什么词语安慰他,吴燊斌仅剩的只有幸灾乐祸了,接连打呵呵: “没办法啦,上早班唯一的坏处恰恰给你撞上,我也爱莫能助呀,哈哈……” 加班加点的忙碌接近尾声;待人走得差不多后,于第一次巡逻前,吴燊斌在值班室里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之余才想起口袋里的红包,便掏出来查看——他拿在手时就注意到那个数额,似乎比想象中面额还要大,起码一百元起? 然而,数额虽大,却是四百块,这就十分突兀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办白事属于“祸”,所以在白事红包的选择上,人们习惯选择单数,表示这种事只此一回,甚至尾数都会用1;而且通常来说,4和13都是不吉利数字的代表,即使当时人没有顾忌,为防止得罪他人,这些数字也必须下意识地避免。 4百块?可想而知发红包那一方故意为之,尤其给从事这一行的人,仿佛预示着什么般令吴燊斌冷汗直冒的用心歹毒。 谨慎地把红包封装好放回桌子,他连忙抓起手机,迅速拨打同事小张的电话,试图为摆脱某些不祥预感而做出确认。 只可惜,响过几秒片刻,便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在殡仪馆无法建立通话,这是第一次。 不安、躁动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你好?” 与吴燊斌慌慌张张地想要重拨同时,某声音忽然从窗外响起,把他吓得一个激灵,甚至差点握不住手机,只匆匆忙忙从桌子下找出警棍握在手中,才佯作愤怒地掩饰着恐惧抬眼看去:那是昨天晚上的高大男子。 此刻该男子就站在窗户前,几乎使整件大衣挡住窗户。 “是你……你又来了?” 吴燊斌显然有点惊讶,正如比起昨天,这个男子来早了;但熟悉的人,好歹让他悬着的心脏落了下去。 男子没有弯下腰的意思,就那样直直地在窗外俯视,没有任何表情: “是的,我的朋友;我觉得自己不能让我母亲孤零零地待在这个地方,所以我的要求一如既往,希望能得到你允许。” 说罢,男子又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崭新纸币递进窗口,递到值班室,递在吴燊斌眼前;每一张大额金钱都在晃动间散发着诱人迷醉的清香,令他不自觉伸出手,一句话不说的理所当然,径直接过去塞进口袋里。 “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微微摇头示意,男子提醒着他。 吴燊斌才反应过来,匆忙夹着警棍起身走出值班室: “嗯,好,我觉得你可以进去了;我还得按规定巡逻一下,顺便给你开门——对了,你今天早上来过吗?” 那红包总得有个说法,无论相不相信同事小张的话;面对匪夷所思的数额,吴燊斌反而觉得同事小张不那么值得信任了。 “没有。” 毫不犹豫,这是男人的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窥视 这个晚上,第一趟巡视结束后,看着殡仪馆里那过于苍白灼眼的灯光,吴燊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鬼使神差停下,回头,呆呆地望向某停尸房,那个奇怪男人应该所在的地方。 莫名其妙,挪着脚步缓慢靠近,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来到停尸房门前。 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或许是男人,或许是即将回到值班室,眼巴巴看着那个不祥红包的无可奈何,又或许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好奇,他希望知道男人这个时候在做什么,至少不会是某些不道德、令他难堪的事。 他有这个权力不是吗?他是灵厅管理岗的值班人员,何况只是稍微注意一下,对男人有所打搅也无伤大雅,只当打声招呼;这种想法多少会让他鼓起勇气。 站在门外面,吴燊斌听不到任何声音,尽然停尸房门并没有隔音效果,落到另一边亦只存在针落有声的静悄悄——习以为常的寂静,哪怕每天他都会过来巡视,但这一次却成为了怪异之处;就像明知有人倒恍如没人的静谧对他而言是迥然不同的。 漫长的夜晚,就算是男人也会有困倦的时候,片刻歇息无可厚非…… 定了定神,在看见什么前,吴燊斌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而是轻手轻脚打开门;透过门缝,那同样煞白的灯光下,只见停尸房最中央停着一副较为豪华的租赁木棺,男人不知去向。 他记得男人提起过,因为择日举办葬礼,其母遗体不会那么早火化,随后便租了一个木棺,分放到某个独立停尸房——钱一直不是问题;他知道殡仪馆有类似这种形式的特殊服务。 可在平时,这种比较特殊的停尸房与其它停尸房于他这个小人物眼里是完全没有区别的,仅存在照例巡查与签字罢了;以至于徒然惊觉下的特别,他瘆得慌…… 放眼望去,整个空荡荡的房子一览无遗,也只停放着一具棺木而已。 勾不起任何想象的棺木,令吴燊斌大脑就像这白墙、白地面般一片空白;不自觉把门缝敞开成足以进入里面的空隙,可惜他依旧没有发现男人的踪影,便擅自走进停尸房,关好门。 如果男人还如其承诺一样待在这个狭小空间,就只存在一种可能性;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尽管他想到了什么,只缓慢前行,木讷地使棺木在自己瞳孔里逐渐放大…… 近在咫尺的租赁木棺,纵使吴燊斌由于职业关系见过无数次,然而这一次却没来由地慌张;或许那是因为,倒映进他眼帘,棺木盖得严严实实,没有透气的空隙,便注定了不允许藏人的最大可能性。 可是,眼见为实,一切都要明确看到棺材里面的东西才能确定不是吗?亦然无法否定会不会埋入什么呼吸孔洞在那些花哨纹路中…… 至于为什么要打扰男人,吴燊斌已经想好理由了:偶然前来的发现,他这个“灵厅管理”身份不会纵容这种几乎伤天害理、有伤风化的行为;到底那实在无法令人接受的变态——起码应该重新商谈价格了,好抚慰他这颗触及黑暗领域而被污染的心灵。!%^* 但,挪动棺材盖子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小看了平时都要两位工作人员架住的木质棺材盖,居然比想象中沉重得多;毫无疑问在里面比外面更难挪动,他更无法理解就算要躺里面,男人哪来的力气?以及这样费尽心思有必要吗?即使进去也没必要合上盖子……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当他使劲把棺材盖移开到一边,那洁白的棉质躺箱里,竟然空无一物! 尸体呢?男人呢? 头皮在发麻;只瞠目结舌地呆在棺材旁边,吴燊斌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去猜度,就像这一切貌合神离都不过是掩饰着背地里某种阴谋的谎言般忽然掐住了他喉咙令他窒息。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多想,直觉中,吴燊斌径直使尽吃奶劲儿再次挪动棺材盖,只迫不及待地把棺材合上;直到看上去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他才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棺材盖子上……(!&^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吴燊斌吓了一跳,让他毛骨悚然;不知什么时候,当他回过神时居然才发现,男人就站在他后面! “没……没干什么……倒是你到哪里去了?” 背靠棺材,坐在地上急忙回身;面对着男人的狐疑,吴燊斌不知道他看到什么、理解到什么,百口莫辩之下便只能硬生生扯开话题,扯到他身上。 男人保持着那副不近人情、波澜不惊的冰冷态度: “解手,找厕所找了有一会儿。” “我……我想也是……” 连忙拍拍屁股,吴燊斌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便要离开,他甚至不敢迎上男人的眼神;解释是在背过身,却瞪大双眼颤颤巍巍地躲开男人目光,在阴影那一侧斜往男人的方向时: “我以为你离开了,在没告诉我之前——你知道我工作范围的,包括察看尸体好确保没有什么意外;可刚要打开棺材前一刻你就回来了…… 我是说我还没打开棺材;说起来一言不发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既然你还在,我也不方便检查什么,就先出去了。” “总感觉你有些惊慌,真的没事吗?” 明明表示问候的话,结合男人口里不经意说出来的平静,继而落入吴燊斌耳中,却像威胁般恐怖与怪异。 “没事……多谢关心。” “嗯,这不是关心;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试图打开这副棺木,因为那实在很令我很困扰,甚至会被我视为对母亲最大的不敬——要是因此而发生一些不幸事故,那就十分不好了。” 男人理所当然地说着,好歹从他口气,并没有察觉吴燊斌已经打开过棺材的意思。 这实在令吴燊斌暗自松出一口气,连声答应: “好、好的。” 接下来便是快步离开时,双方无话可谈的尴尬,毕竟吴燊斌只想赶快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位奇怪男人视野而已,然后再考虑是否报警;正如由那空空如也的棺材、错漏百出的谎话,他已然确信这个男人十分不正常,甚至定义为极具危险性。 然而,沉默持续到吴燊斌将要走出停尸间,男人突然神经质地叫住了他: “等等!” 随着一个激灵,心脏猛地一颤,他不得不停下。 男人似乎在自言自语: “知道吗。 有时候,只要接纳了一些死人的东西,达成某种条件,就会被定性成死人;然后,我的工作便来了,即使没有爆炸案件……” “你是说你也是某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吗?” “不,我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空棺材 早上,意味着又一天工作完结,正直殡仪馆换班的时候。 “砰!” 重重撞在门上,那是吴燊斌双手紧揪住小张同事衣领,红着眼睛连推带扯地把小张架到门背,容不得丝毫挣扎,只恶狠狠地瞪眼看着他;不断用力下,几乎咆哮般询问: “说!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有何居心?这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东西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咳咳!放手!” 难受与惊讶共存,小张确实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惊吓中仅凭直觉抓住吴燊斌的手,涨红脸蛋,抵不过压迫的咳嗽下连连摇头。 显然吴燊斌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也不管他的惊吓是真是假,仿佛一头陷入愤怒的野兽般令喉咙发出沉闷低吼,径直凑到他鼻尖前,把喘息压得只有他能听见: “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最清楚吗?你这个混账;你知道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装神弄鬼,但你偏偏就要这么做,便别怪我不念同事之情——那个红包,还记得吗? 在我之前只有经过你手,除了你还能是谁;是抽了一部分?我可不相信你会放钱进去,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肯定拿掉了不属于你的那些对不对!” “别这样……放手!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别发神经了,昨天晚上接班时还好好的,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 “好!你想死得明白,我便跟你说清楚;给我听着,我这就跟你说清楚!但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你就甭想出这扇门了!” 看着小张那一脸疑惑的样子并不像在撒谎,吴燊斌总算松开手,把背贴房门的他放下来;任凭他躬着腰咳嗽,却没有给出半点表示同情的好脸色,退到一边声色俱厉地掏出口袋里的红包晃了晃,继而重重拍到桌子上, “红包里的钱只有四百块整,由你交给我的;无论有意无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做这一行,谁不想图个好兆头?人人都有的红包,贪心不足就是你的错了;给我整这一出,你说你不想害我谁信?” “别,阿斌,我不知道这些,我才从你话中得知红包里有四百块钱——我们的红包都只有十一块,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除了司仪的可能有点高以外……我只当对方认识你,我怎么敢擅自取掉其中一部分?要是你找他确认了,我无论如何也洗不清!” 小张揉着锁骨,不得不在他再次爆发前表示清白地给予解释。 同事的话可信吗?假如求情为主,吴燊斌肯定不会信,但说理,倒让他短暂懵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缓下语气,试探着询问: “你们……都只有十一块?” “就是这样!我们跟死者家属又没有关系! 倘若你想让什么人帮你承受这种不祥,要不我们换一个?阿斌,真想不到你会这么迷信;得了,我不迷信!” 小张有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着便擅自走过来想夺走桌子上的红包。 说时迟那时快,在同事指尖差一点接触到红包那瞬间,吴燊斌已经眼疾手快地抹过桌子,尤为尴尬地把红包收回口袋;才歇斯底里,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同事,他只能窘迫地赔着笑脸: “对不起,是我没弄明白……但昨天晚上,你是关机了吗?我一直没能联系得到你。” “因为这件事?所以你认为我做贼心虚?阿斌,亏我们还同事一场,我都不敢相信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这样的人,连基本信任也没有——我全天候开机,又不是不开机就能逃掉,况且我还得来上班,谁管你!而且你确定不是自己手机问题?给其他人打电话了吗?” 小张人还好,只稍微调侃着故作生气,反而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并给出自己想法。 吴燊斌才想到什么般一拍脑门: “你瞧我!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看来还是愤怒蒙蔽了眼睛;可能确实是信号问题吧……对了先不说这个,我还有些事,能请你帮帮忙吗?完了今天晚上我早点来,连带刚才的,请你吃一顿大餐然后咱们一笔勾销咋样……” 既然误会基本打消,吴燊斌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之,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关于男人的怪事——他当然不会如男人所说般置之不理,到底属于他的职责,他容不得发生事故丢了饭碗;该报警还得报警,前提是先进行确认,拉上同事一起。 遮遮掩掩的陈述后,好歹多次以大餐为诱饵,小张才若有所思地表示认可: “你是说,有些事你得确认一下,要现在一起巡逻……也不是不行,反正天色还早,即使我自己一人也必须按规定巡视的。” 习以为常的巡视路径,直到来到昨晚的停尸房;打开停尸房门,依然是那片光景:一副木质棺材无端端摆在空房间正中。 在同事陪伴下,吴燊斌刻意提及: “你见过这具尸体的家属吗……抑或你平时有没有打开棺木留意过尸体?” 小张忽然停下脚步,不无诧异地看向他: “咦,你不知道吗?” “呃,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这具尸体的家属,我觉得你认识他们,所以才送你一个大红包;尽管数字并不好……” “什么!” 脸色煞白,吴燊斌不由得大叫出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那个独立特行的男人,但昨天交班时候不是跟小张确认过没有这么一个人?他不得不有点急迫地再次确认: “那些家属里面,有个子特别高的男性成员吗?起码两米以上的家伙;就算不是他送红包,假使你有印象、他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请一定要仔细想想!” “这番对白我记得我们进行过,我也记得我说了没看见那种家伙。 我很确定那些家属成员里没有两米以上的,接近两米都没有;话说,你知道他们家有这么一位成员?你认识那个人?可惜那人没来……” 小张的肯定甚至令吴燊斌胆战心惊,让他神经兮兮地盯着小张眼睛与之对视,哪怕从中捕捉到一丝揭示不谨慎的掩饰:是男人委托家属送出的红包吗?所以他才说了那么一番耐人寻味的话;问题在于红包里金钱的数额,这会是一种威胁吗? 然而,良久沉默后,他终究不得不把视线移到房间中央的棺木上: “这样说,他们已经举行过葬礼了……” “不但举行过,就连尸体也火葬了;我更奇怪为什么这个棺材还放在这里,不是应该清理过后抬回棺材房吗?除非昨晚上还有什么人租用了同一副棺材,而你还没告诉我……” 说话间,小张已经走到棺材旁,双手在边上用力,便推开棺材盖。 两人探头往里面看去,果然空无一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血缘屠杀 如同昨日一整天忙碌的今天,就连吃饭时间也寥寥无几,“大餐”便只能择日而言;换班过后的许久,待殡仪馆工作人员走光后,已经很晚了。 似乎刻意避开人流般,说来也有避开的必要,当值班室里只剩下吴燊斌一个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灯光挥霍着寂静;窗外那光芒无法触及处,黑暗埋葬着心惊——从黑暗中若隐若现,依旧是那身大衣,高个子男人再次来到值班窗口前。 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苍白和僵硬,仿佛凛冬的坚冰: “晚上好。” “晚上好,你、你又来了。” 吴燊斌甚至不敢直视窗外那人的眼睛,只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男人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对他的神色表示任何疑问;就像昨天那样,径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向窗口递过来一叠崭新纸币。 不过这一次,犹豫中伸出手,终究握了起来,低下头,吴燊斌没有接过去: “很对不起,但我想我不能再让你进去了……” “是钱的原因吗?” 面无表情,男子继续拿出钱包,又掏出一沓现金,与上一叠钱币夹在一起——至此,肉眼可见,他的钱包已经掏空了;仍然想也没想,直接便把这些钱递进窗口,吴燊斌眼前。 现金诱人不?诱人,毕竟这两天赚的钱已经能抵得上吴燊斌两个月工资,要是再吞下这笔钱,衣食无忧不敢说,但肯定能过上一段可以想象到的油光满面的日子;何况平凡人拼死工作追求的回报莫不在于名利,面对唾手可得的利益,说不心动是假。 紧盯着这笔钱,尤为局促地摩挲着掌心,吴燊斌不断吞咽唾液,前所未有的口干舌燥;终于,他还是缓慢伸手接过了现金,故作懵懂: “令堂什么时候举行葬礼?一直这样子,我觉得不太好;还是趁早入土为安吧,也是对她老人家的尊重……” “我想请你另外帮一个忙。” 停尸房,男人身边,打开灯,那实在让吴燊斌在一瞬间起鸡皮疙瘩,进而大惊失色: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依然停放着熟悉的棺木;与昨晚如出一辙的光景,就像他记得因为棺木里没有尸体,早上某些时候,小张已经帮忙把棺材抬回租赁处。 “你能帮我打开棺木吗?” 一旁斜着眼睛,男人在看他。 捏着警棍,咬紧牙关,明知事有蹊跷自然不会这样做,却不能表露出惊恐,吴燊斌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 “你昨天让我不要接近棺材、不打开棺材查看尸体……” “但,你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 男人忽然话锋一转,正逐渐瞪大眼睛。 瞳孔骤然收缩,才反应过来男人意思的电光火石,吴燊斌已然抽出警棍,先发制人地劈手便给男人后脑勺来了一下! 男人缓慢倒下的躯体映入眼眶,吴燊斌直摇头,止不住紧握警棍的手在颤抖;任由冷汗于不经意间打湿耳鬓,瞳光挤压出泪花的晶莹中,边呼着热息,他不住地呐呐自语: “嘎、嘎…… 这是你自找的,我不想这么做……明明我都不计较了;你不能逼我……看,这就是欺人太甚的后果,是的,不是我的错!” 眼角余光,直到他发现棺材依旧安静地摆放在这个空旷房间,才渐渐抬头,把视线从男人身体上移开——借着给人以重击的狠劲,压下对鬼怪最恶毒的幻想,吴燊斌抬步上前,有点发呆地注视着棺材盖子…… 作为始作俑者的男人都倒下了,他还有什么害怕的?何况这又不是古墓刚挖出来的可疑棺材,一副常见的租赁品而已;无论男人干了什么,里面都不可能躺着僵尸、恶鬼。 抱着莫名其妙的想法,油然而生出一股不敢打开棺材便是畏惧男人的好胜心,似乎那一刻男人的话俨然成为了一种挑衅;脑袋发热,脸蛋通红,青筋暴起的刹那间一咬牙,吴燊斌已经把手压在棺材边缘,恶狠狠地推掉棺材盖——没发生任何事,这还是一具空棺材。 故弄玄虚? 落差导致的惊愕、焦躁令吴燊斌有点头脑发昏,不由得往后退出一步,却结结实实地撞在某人躯体上?猛然回头,倒吸一口凉气的心脏悬空,他竟看见男人安然无恙地站在他身后! 待他想要做出什么反抗已然来不及了,男人一个环抱把他钳制住那一刻,不由分说便使重心偏侧,抱着他堪堪落进棺材里! “你……你要干什么!” 从不知所谓行动中孕生出的不祥预感,吴燊斌大吼着挣扎,只可惜但凭他如何咬牙切齿,男人双手出乎意料地僵硬——不是有力,他的感觉就是僵硬,磕得他被加压处骨头发痛的僵硬,才惊恐地发现,男人居然是一具尸体。 “如果在晚上,这殡仪馆的消毒灯下,死人与活人瞳孔根本就无法分辨清楚不是吗?正如纯黑虹膜并非不存在;只要不太过接近,就不会发现眼球异状。” 棺材外面,吴燊斌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瞪着眼睛试图坐起来,却在男人尸体的禁锢下无法抬头,动弹不得,唯有无可奈何地哼哼,唱出喘息中的无法理解。 坐在棺材边,低头看他的,是同事小张: “你好,阿斌。” “小张……” 张着嘴巴,体会着记忆里同事形象的天翻地覆,吴燊斌哑口无言。 小张略微腼腆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挺喜欢捕鸟的,就是用一根木棍撑起簸箕,簸箕下撒好一堆米粒,人在远处拉绳,慢慢等待;有鸟儿进去啄食时,给绳子那一头猛地一拉,就捉到鸟儿了——现在想想,着眼不义之财的你,跟那些鸟儿有什么区别? 假如一开始你把这具尸体轰出去,不接受贿赂,说不定现在我们还是同事……不,我们一定还是相处融洽的好朋友。” 顿了下,眼见吴燊斌没有说话,小张继续往下说: “我同情你;你现在一定满腹疑问,甚至无从谈起……我来帮你选择吧,但愿不会给你留下遗憾。 我是谁——偶然得知世界本质而想着改变、信仰着改变的普通人。 我的力量——普通人身份注定了我的力量不是与生俱来,这是世界之外某种东西为了令我们完成愿望而赋予我们的力量;她的出现,让我们不再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让我们切身处地地做出选择,做出改变。 我想做什么——这是一场从根源改革的战争,我们都注定会死去,不祈求从战争中活下来,但求能赢得圣战,最后完成世界的变革与升华;尽管这种改变需要付出很大代价,但我们都会成为最后胜利的牺牲品,这是值得的。 呃,可能有点自负,说得太复杂了你无法理解,那就说点你能懂的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找不到爆炸案死者的家属吗?我把他们都消灭了,这就是‘血缘屠杀’,通过死者基因的关联找到上下五族株连;可却是有限制的,其中‘死者’就是一个问题。 所以我想尝试利用一些手段,令能力‘认同’你作为死者,从而生效。 不要误会,不是不杀死你的意思,是在实验过程中不杀死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知道得太多了’,阿斌,但你的牺牲却将留下无与伦比的辉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突破口 “沙沙、沙……” 某客运站地下停车场,夹杂着一股淡淡汽油味,呈现在眼前,那是一大片钢铁与混凝土堆砌成的、无法激起人们任何艺术想象的室内景色;来到这里,除了密密麻麻车辆点缀着的零星冰冷流光,唯剩下那白色荧光灯最深处的黯淡与阴冷,如同愠怒的铁青脸色般并不友善。 掏出钥匙举在车门边遥控前一刻,听到几个车位开外的奇怪声音,某女士的手悬停着: “你好?谁在哪里吗?”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渐去渐远的回声,还有依旧持续着、仿佛刷子在地上不断摩挲的“沙沙”声。 稍一犹豫,女士将握着遥控钥匙的手埋进手提包,侧身使视线越过阻挡车辆,缓慢、谨慎地朝奇怪声音的来源探头挪去——某片未曾停车的空位置,黄色线条规划着的停车区间,一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一手拖着布娃娃,一手握着炭笔,坐在地上扫画着什么…… “你好?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的家人呢?” 抬眼环视一圈没发现其他成年人前提下,女人不无奇怪地靠近小女孩;她有找停车场工作人员帮忙的打算,但至少需要知道这位小女孩现在状况,以及在干什么。 然而,不清楚原因,她并没得到小女孩的回答;那孩子动作忽然停下瞬间,当看到这孩子完全置身于图案之外,她才发现自己高跟鞋一角已经踩在了小女孩勾勒的奇怪图案上,连忙移开: “呃,对不起;小朋友,你在画画吗? 能告诉姐姐你画的是什么……” 粗略看去,那是一个有如魔法阵般意义不明的图案,填充在过分规则的圆形框;不知是否图案还没完成,尽然说不出感觉,给女士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孩或许学过绘画,或许具有极高的绘画天赋,总而言之这奇怪图案某种程度上给人以美感,令人觉得具备莫名意义。 似乎终于听明白她话、听到她说话般抬起头——小女孩并不漂亮,乱蓬蓬头发下便是稚气未脱的小脸蛋;偶而还能看到脸蛋上抹黑的污渍,却难以掩饰深黑虹膜衬托出的水灵灵。 女士等了一会,可惜她还是没等到小女孩说话,只有点尴尬地互相对视着,直到她意识到什么般指了指自己嘴唇: “你能开口说话吗?” 小女孩摇摇头。 看上去,她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不是吗?女人无法忽视她面容上的邋遢,就像诠释着小女孩被狠心抛弃了一样;加上这里是客运站,对小女孩经历,斟酌走失与抛弃这两方面,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时候的做法,大概就是联系停车场工作人员,假如自己还有空,便可随着一起把小女孩带到附近派出所之类…… 然而,伸手抹去小女孩脸上的污渍,顺势把她拉起来,女人却选择了另一种做法: “饿了吗?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然后给你好好地洗个澡,休息一下,换身漂亮衣服,咱们再到警察叔叔那里找你的爸爸妈妈……” 条件反射地扯了女士一下,那是小女孩听到说她父母的时候,直摇头。 “好吧……不去找父母,可能有些事你想要告诉姐姐?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 六小时后,客运站紧急关闭;清空的地下停车场,小女孩扫画图案那位置,拉出一圈警示线,此刻已经围满拍照采样的警察及鉴证人员,附近还有随时待命的反恐怖警队。 拨开警示线的空隙躬身进入,与晏勾一起,吕傲拓看到图案的瞬间眉头紧皱,迫不及待询问旁边负责警官: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清楚,只是戒严令执行过程中,我们一位巡警偶然在这里发现了与恐怖袭击相似的图案,唯一特点是没有完成;可惜当时、现在也还没发现可疑人员。” “附近有没有检测到可疑物品?最明显莫过于某些会急剧反应的爆炸物。” “没有。” “停车场监控呢?” “我们已经在跟进调查这一个星期以内的监控录像,但短时间内还无法得出结论;通过对停车场相关人员进行询问,获取出入人员登记表后,我们也已经派出人手逐一走访排查。” “对法阵图案的研究,有什么发现吗?” 负责警官给不远处鉴证人员招了招手;端着相机,年轻人自然来到他们跟前: “我看过前三次恐怖袭击针对奇怪图案的鉴定报告,大概理解前面调查结果。 如果你们想知道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差异,那就不会是短时间内可以看出来的;至少我们如今还没发现除了基本存在形式外其它不同——我是说除了碎片与完整、被灼烧与灼烧之前,无论笔迹与绘图思路,这幅图案与其它图案的研究结果可以说完全吻合。” “收获之一,我们可以确定这幅图案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不是其他模仿者。” 吕傲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问题在于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却突然停手…… 很显然出了意外,这些意外使他就连清除痕迹、哪怕进一步完成的时间也没有,说明了他离开与图案被发现的过程相隔不久;结合图案刻画规模,我们便能判断这些事发生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继而可以把监控调查压缩在往后一天范围内……” 恍然大悟,负责警官连忙给公安部门拨打出一个电话;与此同时,鉴证人员从俯身到耳边的助手话中得到一个重要消息,令他精神一振: “有趣的是,我们在这个图案上找到了一点被挪擦的痕迹,极有可能是鞋印!但鉴于被摩擦幅度不大,我们需要严格鉴定才能判断出是男人还是女人。” “很好,这会是我们的突破口,还请尽快做出判断。” “可是,并不完全是好事,问题也随之而来……” 忧心忡忡,晏勾接过了吕傲拓的话, “那就是他真的需要清除痕迹、或者完成图案吗?要知道这就是一个意外;极有可能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当图案发生一点变化,纵使认识到会被他人发现,亦然弃之不顾——那样子我们的推论便会出现偏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走访发现 某住宅区楼层,沿门铃声打开里门,透过外门铁框,她看见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女警官。 抬手到耳边,陶靛桃给她亮出了工作证明: “你好,请问你是甘小姐吗?我是警察,这是有效证件。”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例行走访;针对某个案件,我从某名单上挑选了一些可能的目击证人进行问询,然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好吧,警官小姐,虽然我对自己周围发生的案件并没什么印象,但假如我能回答、能帮助到你的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我的义务与责任。” 打开外门,甘语把陶靛桃迎了进来。 宽敞、明亮是对这个房子的最好形容;客厅被收拾得很整洁,无论是洁净的玻璃茶几,淡雅的原木沙发,独具一格的印花瓷砖,还是两边别开淡黄帘子的透明窗户,都无不诠释着这点,反映出女主人的辛勤整洁。 可偏偏却有一些杂物格格不入地堆放在沙发上;定睛一看,那会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坐到没有堆放玩具的一边,陶靛桃似若不经意地表示疑问: “这里不止你一个人住不是吗?” “是的,我跟未婚夫一起住,最近他因公出差,估计着也快回来了……嗯,你喜欢龙井还是铁观音?只有这两种茶了。” 打开茶柜,甘语取出了一些压缩茶叶包,握在掌心反复确认。 陶靛桃连连摆手: “不、不用了,不劳烦,我问几个问题就走——你们还没有孩子吧?”!%^* “那我选个龙井。 我的问题是你喜欢什么,而不是要不要;所谓来的都是客,茶水是必须品,这不是对方喝不喝的问题,而是这样做符不符合主人家的礼仪,你可别拒绝了,警官小姐。” 不无客气地拿出一包茶叶打开,甘语送进壶口;更徐徐斟下一壶热水,冲泡出热气腾腾的芬芳后,把热茶壶与一次性杯子依着茶托一并端到茶几上,坐到陶靛桃对面,甘语才循序渐进地对她的话作出回答: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如果你说的案子是关于那个女孩,她就在我这里;很抱歉擅自做决定把她带回家,但我认为她并不想跟父母相认……毫无疑问,我最终还得把她带到派出所。 你看见她当时样子就知道她多么可怜,我只是想尽可能地打理一下她,让她不至于一直饿着肚子,还脏兮兮的而已;这是她理应得到的同情。(!&^ 那孩子就在里面睡觉,她需要休息。” “等等,你是说,你捡到了一个走失儿童?” “你难道不就是为她而来的吗?例如她父母报案了什么的,我想直到刚才我还没做好把她带到派出所的决定;现在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出人意料的事态,这番话倒令陶靛桃尴尬了,就像她从没听闻过这桩案件,而甘语的说辞仿佛便是对警官不具案件洞察力、警惕性,无所作为的最好讽刺。 “呃……实际上,我不是为这件事前来;但我可以替你联系一下负责失踪人口的警官,正如你也意识到了,她的人生不在这里,这些对她而言格外不幸的插曲也是时候完结,让她的生活回归正轨会是一个正确选择。 这次前来,不得不说我是为了另一个案件。” 停顿间隔,只弥漫着满屋子的沉默;在继续说话前,她窘迫,甘语更窘迫。 “好吧,那其实也并没想象中为难不是吗?走失孩童总得要跟家人团聚,剩下的由负责警官来跟进就可以,当然你也可以要求与孩子父母亲见面等等——既然把事件安排妥当我们便正式开始问话:今天早上七点到八点的时间段,你在哪里?” “我开车把一位朋友送到客运站。” “然后我们在地下车场找到了你的停车记录;从车子进去到离开,监控记录时间为53分钟:请问除去地面上逗留的时间,于地下车场,你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吗?无论什么,再微小也可以,我们需要细节。” “如果不包括那个女孩,我印象中是没有的。” “你是说,你在停车场找到的走失儿童?” 微张嘴巴,显然陶靛桃有点惊讶,恍如她认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发现了一位潜在目击者,那就意味着她必须与女孩进行交谈, “怎么说呢,这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巧合;我想知道她待在停车场的时间,以及她的所见所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她聊聊。” “她说不了话,看上去更像患有残疾……或者是被抛弃的原因。” “这样吗……” 这令陶靛桃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嗯,这确实很麻烦,无法交流意味着太多了,简直就像刻意为之,例如正因为残疾她才被放过——无论如何我们也会试图理解清楚她当时处境,所以面对面交流、找到交流方式都是必须的;在这之前,能仔细描述一下你发现她那时的情况吗?” “好的。 那是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得了一点奇怪声音,便好奇地走过去查看,紧接着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子;她的穿着很邋遢,款式的话,我把她衣服都洗干净了,正在阳台晾着,你可以从这里看到。 当时,她正蹲在地上画画……” “什么!” 突然打断甘语的陈述,陶靛桃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甘语也被她这个反应吓得一个哆嗦,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忙不迭地发问: “陶警官,你怎么了吗?” 才回过神,她慌慌张张掏出手机递到甘语眼前,上面显示的是拼砌好的爆炸案现场图案,那甚至连她的手都有点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惜这些都没有让甘语知道: “是这个图案吗……” “是的;这个图案怎么了吗?虽然不太清楚,但我也觉得应该具有一些重要意义……陶、陶警官!” 甘语的失声尖叫中,顾不上行为礼仪,忽然从座位上冲出!不由分说,陶靛桃径直跑进前面甘语指出的小女孩休息的房间——骤然收缩的瞳孔,她看见的只是一个睡姿不太好,但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普通人的小女孩,依旧在偌大的床上安然入睡。 所以说,奇怪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真的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在不断勾勒这种不祥的法阵吗?她疑惑了,继而走出房间,给特定警官拨打电话: “喂!阿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不慎棋 隔天上午,公安局,与审讯室一窗之隔的监控房间。 话筒里传出了隔音玻璃窗户那一边,审讯员的问话: “甘语小姐是吗?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记录在案,你具有告知我们案发现场每个细节的义务,那亦会使我们对你做出最恰当、最合适的处理;配合司法部门调查的前提下,请详细描述你于客运站地下停车场的所作所为。”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了吗?我做什么了……我要说的都已经告诉给你们那位陶警官,我记得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她跟我说只是普通的询问而已!除此以外,我不认为我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什么也没有干!你们抓错人了!” 同一个话筒里传出铁镣砸在挡板的躁动,那是甘语对自己被锁在审讯椅上最愤怒的疑惑与驳斥。 透过镀膜单反玻璃,好些警员监视着审讯室对话,并实时跟进案情,包括案件负责人之一的吕傲拓、当时走访调查的陶靛桃和调查警员之一的晏勾。 “她不是犯罪嫌疑人。 要说为什么,她没必要把一些特别可疑的信息透露给我们;尤其是关于自己见过法阵图、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一位走失女孩等等——为摆脱嫌疑,她完全可以说对法阵图没有印象,以及那女孩就是自己亲属家孩子。” 盯着窗户后甘语表情上的焦虑,陶靛桃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手按着监控台,站在接近麦克风的位置,晏勾瞥了眼她: “所以你认为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她口里‘刻画魔法阵’的小女孩?桃子,还请别把个人感情加入到对嫌疑犯的审讯上,尽管她看起来很客气。 她这么说的原因显然便是她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信息,以及那经过鉴定的鞋印所有者是她无误,诠释着针对她的逮捕会是迟早的事,她根本隐瞒不了;可能她也预料到这两点,欺骗变得毫无意义的前提下,自然想要强行歪曲事实,嫁祸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可惜临时的借口缺乏了合理性。” “我不觉得犯罪嫌疑人是小女孩……” “她的证言是‘小女孩在画图’,于是就充分证明了她的这番话完全不合理;假使她与案件无关、不是直接或间接犯罪嫌疑人,她为什么要撒谎?要知道那种恐怖袭击不知道令多少人丧失生命,单收养一个小女孩根本不足以弥补过错——无论做什么她都弥补不了,何况她还选择插赃嫁祸给一个孩子,这么恶劣的……” “不要误会,我不觉得犯罪嫌疑人是小女孩,但也不觉得是她:假如犯罪嫌疑人不是她也不是小女孩、甘语没有撒谎呢?” 转过头打断他,陶靛桃忽然以正脸认真地盯着晏勾,令他始料未及, “你说这番话的前提在于‘法阵图与爆炸案有关’,正如法阵图必然是引起爆炸某家伙留下的,这实际上就缺乏依据。 她说的是‘小女孩在画画’,而不是‘小女孩引起爆炸’,由此推断出‘她在撒谎以推脱责任’,得出‘她是爆炸案元凶’的结论就是过度猜测;因为这本来就没有因果关系,而且你不能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能以科学解释: 万一小女孩出于某种能力提前预知了爆炸发生地点,到底她无法说话,也未经世事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能警醒人,而唯有做到主动留下会发生爆炸的提示图案;结果却是我们往往在爆炸案发生后才发现,以至于被误认为是犯罪嫌疑人的所作所为呢? 我说的不一定是事实,只是一个能合理囊括整个事件的猜测,用来否决你结论的‘唯一性’而已。” “这……” 晏勾一时语塞,就像他无法站在更高层面上否定陶靛桃的话;“画出法阵就是爆炸”,他也确实是过度推测了,他没有充足证据证明“画法阵”与爆炸案之间的必然联系。 这时候,一直沉默地听着玻璃窗那一边审讯与他们争论的吕傲拓终于开口: “我们需要的结果只有‘甘语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是或否选其中之一,意味着我们只要证明出这一点就好;为此我们争论的焦点在于她有没有在撒谎,尤其针对某些听上去就不太现实的言论。 所以我们唯一确定小女孩会不会画法阵图便可以澄清大部分争论内容;无论临摹还是原创,或者完全不明所以,都会给整个案件重新定义。” 警局接待室,一位任务为“陪小女孩玩”并确实与小家伙颇熟悉的女警员旁边,已经聚集了一干人;由女警员作为与小女孩交流的临时中间人,陶靛桃给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以躲避众人视线的小女孩眼下递出一支铅笔、一个绘画本以及一张照片,用意不言而喻。 照片上就是爆炸案的法阵图。 经过女警员语重心长的形容和示意,长时间沟通后,似乎小女孩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终究十分不情愿地多瞄了几眼女警员,在众目睽睽下握起铅笔——小女孩握笔的方式如同所有刚接触写字的孩子,只用拳头握着铅笔中间段,但这并不妨碍她在绘画本上完整勾勒出整个图案。 当所有人无不屏气凝神地在隐隐约约的不安中注视着小女孩勾勒出法阵图最后一笔,而才要恍然大悟地倒吸一口凉气前夕,蓦地光芒万丈,五感顿失…… 远处,殡仪馆所能看到的警局大楼,随着一声带出滚滚火光与烟尘的巨响,已经在人们瞳孔里轰然炸裂! 所有工作人员无不停下阐述着忙碌的手上作业而目瞪口呆注视着坍塌的警局大楼那一刻,其中一位男子嘴角划出诡异弧度,只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一切按计划进行……比想象中顺利呢——禁锢在常识框架里的家伙又怎么会明白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应该称之为‘炸弹’更合适?引人注目的能力掩饰在最弱小的躯体下,导致只有她能毫无意外地进入并摧毁关键组织。 既然摧毁了关键职能部门,战争也理应逐渐浮出水面。 准备好了吗?‘信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养子 早上,雨天,某幢耸立在雨幕下,山林中的别墅。 “你在开玩笑吗?老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能这么做!” 从椅子上格外生气地站起来,甚至顾不上碰翻的水杯,庆辉应接不暇地扫了扫他那身笔挺的白西装,哪怕被茶杯蹭染到丁点灰尘,边怒发冲冠地朝着长桌那一边的一位老人叫喊。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淋下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水花。 身披厚绒外套,能清晰看见里面的丝质睡衣,老人并没有将视线放在他那作为资本家的弟弟脸上,只沉默无言地看出窗外、注视着那一片朦胧的山林景色;待保姆上前收拾被碰翻的杯子,他似乎才从轻微的喘息声中反应过来: “你知道现在这栋别墅,有多少保姆、多少钟点工吗……” “十来个?这根本就不重要,保姆和钟点工都可以随时雇佣;这种事你不应该问我,我可不是你管家,你知道我到这里的理由不是因为想知道你家的仆人有多少个……” “他们不是仆人。” 一字一顿,看上去格外生气,老人扯着沙哑的嗓子使劲打断了他,那亦然令庆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余地;兄弟两人间的气氛一度沉默得尴尬。 良久,由保姆适时送来药剂,给热水送下后,老人才长舒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打破沉寂: “是的,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别墅有多少保姆、多少钟点工,就像你完全不关心这个别墅;因此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你关心我?噢,我亲爱的兄弟,你可别说笑了,只有在立遗嘱时你才变得那么激动、那么充满情义,我看你对我的了解,就连一个保姆、一位钟点工也比不上;就你这个蠢样还要来理所当然地求我在遗嘱上写下你名字?算了吧。 我就应该在门口看到你时便把你轰出去。” 脚趾头磕在铁板上不过如此,这番话让庆辉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恍如惹人注目的小丑般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就连准备好的说辞也变得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可……可你不能把财产送给一个外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小子……” “我怎么处理财产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全部捐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冷眼看他,撇了撇嘴,以至于透过那犀利目光,老人的愠怒表露无遗。 老人名为庆光,没有儿女,妻子过世。 庆辉原以为他会顺理成章地作为老人唯一顺位旁系亲属继承一切,然而一位不速之客却堪堪于老人立遗嘱前夕到来打破了他的幻想——据说几天前晚上,在别墅后花园,庆光老人忽然发现了一个昏迷的闯入者,一位少年。 经过私人医生救治,少年身体很快便无大碍,但不知什么原因,他说不出话,似乎也没有表达出自己原来居住地以及家属的打算;纵然老人尝试与他沟通并多番寻找,可惜他不是这附近的人。 十四、十五岁的少年,按理说应该具有辨别是非,辨别人的能力;然而,鬼使神差地,老人居然把他作为养子收留了下来,并打通多个渠道给他伪造了一个“庆君”的身份,使他真正作为庆家孩子,理所当然地赋予财产继承权! 这就让庆辉大惊失色,快马加鞭地赶来试图与庆光老人协商,却无奈被呵斥得下不了台。 庆辉依旧不死心;面红耳赤,他有点焦虑地拉扯着自己的领带: “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兄弟,血浓于水,我不可能看着你白白被骗;就算你真的……真的要把财产捐出去也无妨,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不能这样对一个不明不白的陌生人拱手相送!我这是为你好,那个人不是庆家孩子,就是一个夺取财产的赤裸裸的阴谋! 即使不念手足情深,你也必须听从一下旁观好心人的建议啊……” “哦,那你认为我这个没有任何门道确认、老得口齿不清、甚至十分痴呆地选择相信骗子的老头应该怎么办?” 只有嘲讽的语气,庆光乐于看到庆辉在耍猴戏。 向保姆要来一点纸巾,庆辉细细蘸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额角的虚汗,就像稍不留神那瞬间,外面雨水已经飘到他脸上: “我想我们应该尽快报警,把他交由警方处理,查明他身份;或者以‘诈骗罪’起诉那人,逼迫他说出闯入这里的真正原因,让他对我们敬而远之。” “所以这就是你将对他采取的行动吗?只要我一离开就这么做,以一个虚假血缘亲属的身份,阻止他获得财产,用各种手段把一个孩子玩弄于律法、恶意指认,逼迫他放弃对财产的继承——因而我不得不委托律师给我做了各种证明,以确认意识清醒。 这样告诉你吧,就算他失去了‘庆君’这个身份,他依然是我指定的财产继承人。” 商谈无果,庆辉才发现庆光防范的是他,不可能满足他的任何期望,不得已愤愤然地摔门而去…… 别墅大厅另一扇门被打开,少年走了出来。 “庆君……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何等丑陋的人情世故,何等伪善的资本主义,只有在利益发生冲突时才屁颠屁颠跑出来表达自己意见,奈何平时不会来多看望一眼,无法巴望那人给予理所应当的丰腴他角色的任何帮助。” 看出窗外,感叹着那位有名无实“兄弟”同时,庆光发现:雨停了,落下窗户外玻璃闪闪发亮的涟漪。 令保姆打开某扇落地窗,扶着老人,庆君把他牵出了观景阳台,踏在水洼的最近处,以迎接那徐徐而来的清风。 拍了拍庆君的手,任由苍白的发丝飘拂,庆光无法掩饰眼神里的感物伤怀: “庆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吗?即使所有人都怀疑你是骗子,也只有我知道你不是骗子,知道你出现的意义,从而把人生仅剩的一切送给你…… 或许这就是迷信吧;直到耄耋之年,我竟然畏惧着自己的失去,巴望着能有一个值得寄托的后代,哪怕我清楚地认识到你不是我孩子,真是可笑至极。 我已经无力收养一个婴孩了;然而,这样的我依然希望能够最终享受一下天轮的乐趣,就算付出所有财富——那就所有财富吧。 谢谢你成为我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转校生 上午,公立学校某高一班级。 “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真是事故连连呀……” “事故?那可不是事故,内部消息,据说有人看见了一群学生在晚上故意移开校门口的沙井盖,这才导致那位同学摔进去严重受伤——你以为饭堂部分师生食物中毒是卫生问题?完全是学校的掩饰;没公开说是因为还没调查出来,真相是有人往部分食物投毒了!” “咦?是这样吗?那么说水鬼淹死小动物事件……” “我的天!你真是在科学时代长大的吗?拜托你别迷信了;那是大量猫狗失踪后,附近居民们因为某具动物尸体浮上湖面而进行深度打捞,才发现猫狗都给绑住石块扔进湖里,说明了小动物们都是人为淹死,毋庸置疑就是那群恶劣家伙的所作所为!” “好、好可怕,我都不知道学校里还有那种人……” 晨读刚开始,气氛尚且温热了秋日的凉意,交头接耳仍然夹杂在朗朗书声里;声音此起彼伏的时候,女班主任领进来两位男生,拍拍手,示意同学们安静。 说话是在学生们都看向她,读书声如浪潮般逐渐退去后;班主任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借用大家一点时间,我简单说件事:这两位是今天开始加入我们班集体的转校生,希望大家能友好相处——请两位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郭厢金,兴趣是玩游……兴趣是打球,请大家多多指教。” 低下头,莫名其妙的欲言又止,两手不自觉使劲拉扯着双肩包背带,咬咬牙,郭厢金把眼睛埋到发梢阴影下。 另一位男生则没有说话,粗略瞥了眼先进行自我介绍的郭厢金,或许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止,而后只一言不发地伸手到讲台上捏起粉笔,于黑板上写出自己名字:庆君。 “咦?那同学是哑巴吗……” 讲台下传来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这些话很容易使人察觉到其中若隐若现处于变质临界点的意思;于是班主任再次拍拍手,制止了流言蜚语的不胫而走,简单给予说明: “庆君同学的语言中枢不太好,还请同学们多多谅解,多给新同学一点关心与帮助,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好了,再次希望同学们能友好相处,互爱互助,使两位新同学能更快融入到我们班集体——在学习上充分表现自己,在班集体大显身手、发光发热,成为我们班里不可或缺的一员;最后,请给予两位新同学以示欢迎的热烈掌声!” 比起读书的一板一眼,某些同学显然对鼓掌起哄更积极响应,不管那能否表示对新同学的欢迎,至少是热烈的,自然独领风骚地在班级里引出一阵经久不息的轰鸣;直到班主任给两位同学安置好座位,口头传达令同学们继续读书…… 下课后。 “喂,金哥!我们以后就叫你金哥吧?我是朴晓,大家都叫我晓神;虽然嘛,学习不太行,但要知道某方面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大神,多罩一两个兄弟还是没问题的。 你刚才差点说出口了吧,当着班主任面说‘兴趣是玩游戏’,还好收住了,我就知道我们是同道中人——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这些酷爱游戏的兄弟们混呀?玩得好不如来得巧,最近我们刚入坑一款新作! 多多努力,你还是来得及追上我们的。” 不请自来的人情世故,一手搭到对方肩膀,有些微微发胖的朴晓已经笑意盈盈地走到郭厢金身边,紧随着部分同一圈子同学们的自发怂恿。 与郭厢金相比,庆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像他没说出自己喜好,加上被默认交谈会产生困难便被男生们晾在一边;偶而前座女同学会问他借点东西什么的,也没有去等待他以纸笔描述话语的耐心,何况他同样懒得这么做,只默默透过人群缝隙注意着同为转校生的郭厢金。 然而,出乎意料地,面对男生们抛出表示“友好相处”的加入小群体的橄榄枝,露出一个稍稍尴尬的笑容,郭厢金竟然拒绝了: “对不起,那时候不过一时发呆没回过神而已,我已经戒掉游戏了,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当然假如有什么打球之类的邀请,我还是十分欢迎的。” “要是‘把人生变成游戏’呢?简单不会给别人介绍,看你骨骼惊奇,我才介绍给你。” 忽然俯身到郭厢金耳边,朴晓压低声音说话。 尤为无所事事的注视,庆君眼里,也不知道那男生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什么,话音刚落刹那,只见郭厢金已经嘴唇苍白、大汗淋漓,甚至整个人都随着急促喘息抖个不停,瞪着眼睛恍如看到了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 “抱歉,我去一趟厕所……” 推开朴晓,郭厢金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座位。 “喂,晓神,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我们不是还没把游戏内容说出来吗?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不,他知道这个游戏。” 神色中划过一丝没人察觉的凌厉,朴晓斩钉截铁地表达出自己判断;随后便恢复一副吊儿郎当的慵懒姿态,不再压低声音,他边伸懒腰,边说着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对了,大家都提交第四个任务了吧?唉,任务选择真是越来越难了,不是价值特别高的任务只能维持基本开销,只怕后面不爆发一下,维持基本开支也难——我认为我们是时候进入第四个任务环节了,sss级任务: 让不被选择者作为被选择者的阶梯,赚取一劳永逸的报酬。” “可……晓神,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哈?你是笨蛋吗?肯定没问题的啊!你难道没看到商城价值最高的那些物品吗?只要在被发现之前得到那些东西统治世界,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谁还能说我们不是? 而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只要不接npc任务,我们自己提出同一个任务,这样就可以大家一起做,做着轻松不少不单止,最重要的是奖励不分摊!更快捷的途径当然就是差不多时,我们还可以先合钱买一件神器,那就……嘿嘿!” 意义不明,以朴晓为首的一群人突然就在课室里开怀大笑起来;而所有同学,只把他们当成一帮病入膏肓的网瘾少年——同样不管他们,庆君径直跑向男洗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伙伴 中午,学校饭堂。 “上午的时候,谢谢你把我送到医务室。” 从人来人往的巷道间穿出,捧着饭托,郭厢金坐到庆君对面。 庆君的饭托上,除了青菜、米饭,便是足足普通学生三人份的大量肉类——几乎在他身前堆成一座小山,甚至旁边还有两碗汤;不浪费食物前提下,庆君不得不在与其他同学相同的作息时间内把东西吃完而狼吞虎咽。 郭厢金则截然相反,他托盘里只有青菜和白米饭,显得过度清淡。 注意到郭厢金饭托寥寥无几的食物甚至无法给同龄的孱弱女生充饥,庆君不自觉停下吃喝动作,颇为不解地扬了扬眉。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腼腆笑容下,简单把筷子插到米饭里,郭厢金作出解释: “我不太想吃东西……只是这样而已;倒是你吃得真不少,难道是传说中的‘大胃王’吗?” 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自动忽略他的调侃,庆君继续埋头吃饭。 然而,良久,郭厢金依然没有动筷的意思,仅有一会没一会地拨弄筷子,一只手撑在餐桌上捧住脸颊,边注视着食指大动的庆君,莫名其妙地出神: “不能说话就无法以言语反驳,反而赋予了行动更多意义……所以那真的只是不幸吗?起码对我而言,早上真是麻烦你了;再次感谢,你的行动给了我很大帮助。 但,也有些灾难仅能以不幸诠释,包括现在我的这副身体——除了制造麻烦,无法给任何人帮助……你会知道,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导致我有时候精神会极其不稳定,甚至产生暴力倾向,更严重则昏迷不醒;继而如今只能一直在吃药控制……” 分明听到了郭厢金这番话;抬眼看他,庆君放缓了吃喝速度,表示友善地颔首示意。 “感觉你在安慰我……那可完全不需要,我不过阐述着事实罢了,你不尖叫着跑开已经是我的莫大荣幸——说起来,那件事后,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谈论起自己状态……” 郭厢金这才挑起屈指可数的几颗米粒,咬着筷子送进口中,不知所云地喃喃自语。!%^* 愕然是在他注意到朴晓就于不远处餐桌与他对视。 恍如惊弓之鸟般失魂落魄,赶紧低头移开目光,终究不得已地瞪大眼睛,郭厢金使劲把注意力集中到近在咫尺的饭托上;不知咀嚼出什么味道,他再次把筷子插进米饭团里,魂不附体地竭力搅动着。 直到庆君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才把他从恍惚中惊醒;感受到一股厚实劲儿,郭厢金终于缓缓回过神,抬头不无迷惘而颓废无助地看向餐桌对面那位沉稳冷静的男生。 忽然抓住肩膀上的手,紧盯着庆君眼睛,郭厢金无法抑制语气里情不自禁的颤抖: “我、我一直都想告诉别人我的经历,但从来就没人相信过……庆君,我不想这么说,但我现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尤其当我意识到我不得不说出来——我能相信你吗?我希望你是值得信赖的……不,不管怎样,请一定要相信我!”(!&^ 郑重地,庆君点了点头。 瞥了眼刚刚朴晓所在的位置,发现该同学早已不知去处,难以揣测意识到什么,宛如被追逐的气喘吁吁,郭厢金表现得格外局促而焦虑: “那、那是一个游戏……不,不对,是把人生转变成游戏;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是的,那东西就是导致我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只要杀了我,它就能带来人们期望的报酬,无论什么都好——它能使人梦想成真!人们可以通过杀死我来跟它换取各种各样的物资,哪怕、哪怕是超能力!毋庸置疑他们会杀死我!” 一次又一次匪夷所思的强调下,语气变得浓重,皮肤逐渐发红,如同病患堵塞了鼻孔,又如待在火焰烘烤的蒸笼;他甚至无法正常呼吸,只张大着嘴巴,任由汗水滑下脸颊,终究无可避免地语无伦次起来: “对了,任务!他们都有任务……那些任务想杀死我——为什么?为…… 换句话,我不得不反抗,所以我要先把他们统统杀掉……那些力量、那些恐怖的力量在迫使我疯狂——混蛋!明明都来到新学校,为什么他们还要谈起这个东西?明明我都离开了! 我们都会被那东西杀死!” 下午,放学后,陪伴着满脸憔悴的郭厢金,庆君与其一同走出学校门口。 停靠在路边的某辆黑色小车徐徐驶来,到他们旁边摇下茶色玻璃窗;司机座位后,黄昏的灿烂余光中,坐于车内较为宽敞的后座,那是庆光老人。 由远而近,从晚霞的绚烂移开目光,从离开学校学生们的欢声笑语间回过神,庆光才看着窗外两人;丝毫不掩饰礼貌性微笑后的和颜悦色与容光焕发,自然而然颇有气质、落落大方地向郭厢金打招呼,并发出邀请: “你好,小伙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庆君的爷爷——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没事吗?难得庆君第一天上学就交到好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或许我们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然而,郭厢金没说话,只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倒是庆君给车窗里的庆光指出一个方向,摇摇头。 “你要走路把同学送回家? 好吧……随便你了;不管到同学家玩还是什么的,送他回家后就不要留得太晚,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身体不太好——你应该及早通知我把医生请过来。 回来时你就给司机发个地址,他会去接你;记住不要在外面过夜。” 嘱咐过后,看了眼两位男生,不明就里使目光上挑又注意了一下他们身后,也不知是否留恋着学生时代的喧哗;不久,随着玻璃上摇,老人便使司机驾车离开…… 一路上,拾着学生们嬉戏奔跑的情景碎片,恍如图文外最沉默的工作者、欣赏者,两人仅仅在拼凑,漠视着那渐去渐远的热闹气氛。 甚至无暇顾及旁边的人,一反常态地没跟庆君说一句话,任由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拒绝也没有要求离开,郭厢金只低头匆匆前行,牢牢扯住双肩背包带把指尖捏得发白,似乎正沉浸于某些不着边际的奇异幻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街角的事 落叶如霜,满满地积攒在榕树头,堆砌出点缀着秋日金华的芬芳;偶而有脱出行道树坛的几片,稀稀零零地拂落到对面某路人脚边,最终被踩在脚下。 不知什么时候,郭厢金与庆君已经完全摆脱人流,转到一段寂寥无人的街道——正确来说是没有陌生人;实际上人可真不少,尤其他们对面,朴晓领着一伙人把他们硬生生拦下。 “嘿,金哥!怎么这么巧啊~我们又碰面了;你这是赶着回家吗?” 笑容可掬地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战栗中,朴晓已经将一只手搭到郭厢金肩膀,整一副普通朋友间意外见面的讶然模样,也不管旁边的庆君;打招呼方式看起来是正常的,除却周围男生投来的眼光蕴含着莫名异样。 那些男生只是围到一旁低声交谈,显然并不打算干什么,更不如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到底哪里奇怪?倒映在庆君眼帘,他只看见病发般加剧抽搐的郭厢金,和不知道是否察觉到这一点而安之若素的朴晓——那人没有丝毫关心郭厢金现状或者从他身旁离开的自觉;更奇怪的是,纵使动作激烈,哪怕恍如恨之入骨地捏紧拳头,郭厢金亦没有挣脱对方的意思。 说实话,庆君并不太清楚他们关系,就像与郭厢金的对话中并没提及朴晓,导致他对现状不明不白;因此于事态看上去并没那么恶劣的现在,他无法做到什么,只能保持观望态度。 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这个想法的诞生是在事情终于出现莫名其妙的变化时——伴随着肉眼可见的颤抖总算要发作,哆嗦着牙关,郭厢金已然举起拳头;然而还来不及落下,那边朴晓则如同老朋友般拍拍他肩膀便放开他,错过身位,仅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庆君就要往相反方向走去…… 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动作僵直在一刹那;假如说这种状态庆君尚且见过,下一刻的变化则是使他手忙脚乱:那些反应忽然停止瞬间,铁青着脸色,郭厢金直直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庆君伸手扶住了他——居然发现他已经死了。 这种情况难免会让人以为是过度惊吓,倘若不是看到周围男生理所当然的同情眼神,和朴晓那分明不为所动的举止…… 所以,每一个动作都观察得清楚的前提下,他们这群人究竟对郭厢金做了什么? 木然看着于怀中失去了任何生理搏动、死不瞑目的郭厢金,庆君张了张嘴,终究一声不响地将视线埋到发梢下,把郭厢金尸体轻轻放到地面平躺,给他掩上眼睛…… “喂!你们这群小子在干什么?” 街道拐角,庆君背对着、也是他前来的地方,忽然一声义正辞严、沉声厉气的大喝震慑住所有人,吸引了在场每一位男生的注意,甚至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那是一位高大威武、身穿墨绿皮衣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满脸横肉地,他似乎很生气。 在围观男生们面面相觑地想要找出一位代表前,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庆君旁边把他拉开,迅速翻看过郭厢金生理体征后,果断执行心肺复苏术: “快打急救电话还来得及! 你们这群小鬼还愣着干嘛?我告诉你们,他要是死了你们都逃脱不了责任!不要以为冷眼旁观就能置身事外!” 这时候,部分男生终于害怕了。 眼看事态不妙,自然响应着男人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慌忙拨打急救电话;而同样处于犹豫不决的其他人也没有阻止意思,倒是在有人带领、那股不可置疑的威严下,他们终于有所行动,一致选择救人同时,无不上前试图配合男人以做出挽回。 咂了咂舌,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只有朴晓依旧无动于衷地站男人身后。 然后,几乎在众人于混乱中没有多余精力去留意的空隙,不明所以,他缓缓向男人蹲下而暴露无遗的后颈伸出手…… 即将接触到男人皮肤顷刻,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他的腕部俨然被突如其来的手牢牢铐住,而不得已在有意接无意的握力中前进不得分毫——沿着手臂看去,那个阻止他的人,是庆君。 猛地抽回手腕,从庆君被带出趔趔趄趄的不稳中,气急败坏地揪过衣领把他摇到自己身前,朴晓压低声音: “哑巴,你想死是吗?很好!我成全你。” 紧接着不由分说便将手臂勾过庆君脖子,强制把他扯到榕树后众人视野背离的死角,另一只手则抵在他胸前,不明意义;看着庆君逐渐瞪大眼睛,朴晓露出洋洋自得的笑意,如同在看已死之人的睥睨,进而低头倾身到他那开始颤抖的耳边: “是不是很恶心想呕吐?是不是有点呼吸困难、发冷发热?是不是感到心跳加速、头昏目眩?如果我没猜错,就像金哥一样,你的肌肉骨骼甚至神经都无法抑制地在颤抖——可惜我没任何办法给你减轻痛苦,毕竟是导致死亡的临床反应,肾上腺激素过量的后果。 噢,对了,你为什么不叫出来啊?在学金哥吗?难道不是因为他自身有问题才叫不出来?哦,我记起来了,你也有问题,你是一个哑巴……” 嘲讽直到庆君突然停止抽搐,却没有任何死亡迹象、仅静静抬眼注视着他,便戛然而止。 “为什么……为什么?” 想象不出原因的询问下,似乎在问庆君,又像在问自己,匪夷所思的大汗淋漓,朴晓尤为紧张地注视着庆君胸口,抬手给他身上自顾自地不断按压——眨眼间就给庆君抓住,动弹不得,朴晓只能目瞪口呆地与他对视。 庆君的嘴唇在张合: “发动能力的,是这只手吗?” “你……你可以说话?不、不对,为什么……你这家伙究竟是谁!” 倒吸一口凉气的随后,呼吸变得紊乱;不自觉放开庆君,愈加强烈的不安下,朴晓自然而然想退到众人视野里,遗憾他一只手依然被对方抓住,无法脱身。 揉搓着被勒得通红的脖子,拉下眼睑,庆君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我叫茶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仅此而已。” “你……啊~!” 朴晓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电管火石间,取而代之是失声尖叫:回过神时,他被牵扯着的整条手臂已经点着白焰,透过茶树不为所动的眼神、在波澜不惊的徒手牵引下熊熊燃烧! 转瞬即逝的火光,随着猛烈甩开茶树的手,于那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可笑地又蹦又跳跑出榕树遮挡的惊吓身影后,飘散成丝丝与这秋日金黄格格不入的洁白星芒,最终融入落叶的芬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车祸 傍晚,沿着车前灯自模糊中的摸索,偶尔颠簸,黑色小车驶在人迹罕至的乡道上,滋滋啦啦碾压着沙尘,与引擎的低鸣糅合在一起。 看出车窗,道路最外面,树木连绵成片,葱茏得发黑,只能透过叶子间隙或投下的柔和月色隐隐约约分辨,旖旎在车子两边;与秋日圆月相对而言,天空并不清晰,也还没有黑得深邃,就像蒙上了一层黑纱般发灰,由光影勾勒出迷惘、憔悴。 走夜路需要熟悉,需要谨慎,尤其是这种通往某林间别墅的小道;然而纵使再怎么小心翼翼,驶过某岔路瞬间,意外还是发生了。 没有车灯警告,没有提示喇叭,甚至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动静,车里人反应过来刹那,紧随着车门触目惊心的凹陷、玻璃碎片在空中飘飞,车子已经像失去翅膀的鸟儿般翻侧,与地面摩挲出滚滚烟尘同时,摩擦出明火,在惯性役使下朝某方向迅速划去…… 天旋地转的错愕后不知过了多久,下意识的不断尝试中使双手依稀够到某些可以攀附的地方,摇摇头,好歹清醒过来,才勉强在撕心裂肺的痛觉中睁开眼睛——茶树看到了火焰、血液,还有汽车完全毁坏变形的一片狼藉。 思考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发生之前,他意识到必须从当前环境逃脱;然而当茶树挣扎着想从颠倒过来的小车后座爬出,十分不幸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被压住了。 竭尽全力按下玻璃碎片上的斑斑血迹使身体从窗户中挣脱出来,再想往外已经不可能了;在做出下一个决定前,他只能维持现状大口大口喘气。 茶树眼前,车祸现场某处,站着一个人。 或许他可以向那人求救?很快茶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尤其透过噼里啪啦的火光,他终于看清那人面容时,他发现这个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身穿与车祸现场格格不入的整洁休闲装,站在突然蹿出的肇事车辆旁。 这种对峙并没持续多久,那人就开始不动声息地向他靠近——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双腿被咬合得失去知觉、被钉在车里的前提下,即使不测预感再怎么强烈,茶树也无可奈何。 “砰咚!” 身上的小车在轻微摇动;无法判断从车身哪个位置传出的响声中,突然一个人影飞扑出去,在休闲装男人跟茶树还有一段距离时,便把居心叵测的那人摁倒在地! 同样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墨绿皮衣诠释着那个人影的身份…… 半小时前,某街道。 经过不懈努力,身材高大、墨绿皮衣的男人好歹在救护车到来前把郭厢金抢救了回来,并适时交由医护人员处理;与此同时,人群中,朴晓也在不知不觉间默默跑开。 正当茶树打算追逐朴晓后尘、试图质问能力由来而跑动的下一刻,男人却堪堪抢先一步挡在茶树身前,硬生生把他拦下: “庆君,你留下! 事情已经够多了,为了不让老爷子担心,我想你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回家。” 严厉的口吻,命令的语气,加上迅捷身手、急救知识和对自己此刻处境的悉知……茶树当然能判断出他身份,但现在的关键是抓住朴晓然后让他说出那股能力的来历,就像失去人偶协助,茶树只能潜藏于芸芸众生等待消息——朴晓的能力会是一个重要信息。 可惜,不明缘由,当他从意识世界回来,更多情况下只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无限体力、没有被限制的爆发力、需要摄取恰当的食物维持健康等;如同普通未受过训练的少年自然不会是高大男人对手,刚要错开男人的他,十分轻易地便被对方一手按住。 也不管茶树反应,皮衣男子不由分说便掏出手机给司机拨打电话,告知地址让其过来接人后,才直勾勾地盯着茶树: “够了,庆君,别再惹麻烦事了,老爷子正在家等着你呢!我以前作为庆老爷保镖,但受老爷子差遣从今以后会作为你的保镖——我叫韦路平,你可以叫我阿平。” 这时候朴晓已经完全离开了茶树视野,他只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回到现在,就在茶树不远处,火焰迸裂的通红中,韦路平甚至顾不上自己严重伤势正扣压着身下男人;理所当然他发现了茶树,但救人必然得在排除近在咫尺的危险后,他亦十分焦急地举目四望尝试着从环境中寻找到一些能先把男人暂时禁锢住的方法,以便脱身。 “喂!庆君,坚持住……” 说这话的时候,韦路平是看着茶树的,正如给人的最好鼓励是言语。 然而,就在他晃神片刻,保持着一言不发,身下男子忽地斜着眼睛看他,并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奇怪笑容…… “离开他!” 不管不顾,意识到情况诡异,茶树喊出来刹那间,才让声音动荡着火焰尖端,经由短距离冲击进韦路平耳膜——与那个向茶树投来的不明所以的眼神迥然不同,分明韦路平还没发现,他的身体已经青筋暴起,描绘成丝丝勾勒在皮肤上的黑色纹路。 终于反应过来,逐渐收缩的瞳孔中,那些黑色纹路竟轰然炸裂成寸寸于空气飘零的血丝! 缓缓低头去看身下的男人,才发现他正回头满脸嘲弄地注视着自己;于那无法合上的眼睛里,不知是不甘、愤怒、还是恐惧,韦路平最终直直地倒下去…… 五小时前,某个拉上窗帘而显得无比昏暗的秘密房间。 无谓家具、装饰,整个偌大的房间里只摆放着一张圆桌,以及聚集在圆桌边上的四个人:依旧身着白西装的庆辉和他两位保镖站在一边,对面是一位休闲装男子。 “杀手‘毒虫’?只有你一个?” 说话的是庆辉,他有点狐疑地看着该男子。 撇了撇嘴,双手插进裤袋,“毒虫”抬腿一脚踩在圆桌边缘,故意拉长声音一字一顿: “收割者‘毒虫’~;你以为就你这个价格能请到多少人?还是说你以为人多就无敌~了?那见识可真会让人笑得肚子痛;我来接你这个任务你就偷笑吧,雇主先生~。”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能力完成任务?对方身边的保镖可不一般。” “哦~,你是想我展露一手功夫给你看啊~,那我打一套太极拳怎么样?我小学时候还跟我姥爷学过一两招的说~。” “我想让你跟我的一位保镖切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一念之差 庆辉侧脸才向一位保镖示意时,满脸不悦地稍一屈膝,暗下使劲,“毒虫”已经使踩在桌子边缘的腿脚前抻,霎时整张圆桌就像失控般朝他对面冲去——保镖迅速背过身护到庆辉身前,咬咬牙堪以腰椎吃下这一击,从那发青的脸色可想而知圆桌冲击力意料之外的巨大。 还没来得及发作,哪怕保镖也没从痛觉中缓和须臾,那一边,“毒虫”俨然踩着圆桌蹭蹭几跳跑到挡下圆桌而背对着他的保镖身后,近在咫尺的位置,然后一手按在保镖脑壳上。 落在庆辉瞳孔,保镖忽然把眼睛瞪大得有如铜铃,伴随着沿脖子以下肉眼可见地暴起并蔓延到脸上的筋脉,最终被描成脸上如树根般与人体格格不入的青黑! 瞠目结舌,他不敢靠近保镖,甚至在不明所以的恐慌中只怕会波及自己而连连后退,却还是无法避免保镖脸上青筋瞬间炸裂,令血肉溅射了他一脸,给洁白西服蘸上对比鲜明、如同深色染料般污浊的斑斑血迹。 “啊……啊!” 保镖失去重心倒下的时候,看看前一刻还动作迅速,这一刻已经生息全无的保镖,终究低头看着自己,止不住地用双手摩挲着脸、脖子,不时颤抖着把那些被抹得模糊的血迹晾在眼前,庆辉倒吸着凉气,不知想表达什么般一直张开嘴巴,只发出一长串连不成句子的怪声。 狠毒笑容下,“毒虫”似乎很满意庆辉的神色,才看穿他想法一样蹲在桌子上娓娓道来: “普通血水而已啦~大老板,不带病毒的,你完全不必担心会染上什么喔——不过你这保镖体检合不合格就不关我事了。 总之,如你所愿,切磋完毕~!这种状况应该算是我赢了吧?”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庆辉赶忙使旁边另一位不知所措的保镖扶住自己,惊魂未定地脱下白色西装甩到一边。 笑容消失,“毒虫”突然阴沉着脸: “别问不该问的,大老板;你就说你认不认同我实力、能不能接下你的这个任务——商人不是只看重结果吗?不要浪费时间,我希望能得到你最确切的答复。” “毒虫”脸色变化之快令庆辉又一次把心脏提到嗓子眼,好歹回过神后,捏出一把汗,让保镖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手提包,放到桌子上,“毒虫”脚边;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 “这是十万订金,事成得到明确消息后,我会把剩下的尾数结给你。” “谢谢大老板~;我们合作愉快。” 回到现在,踢开韦路平的尸体,“毒虫”在车祸现场不远处地面爬起来,擦掉自己脸上、手上的血迹,讪笑着迈进火焰,继续向不远处被困住的“目标对象”缓慢走去。 然而,当走到茶树身前,“毒虫”脸色一沉,却发现小车侧翻位置的玻璃碎片被扫去了一角,正好于茶树指尖触及的地方,以血迹扫画出一个囊括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形的法阵图案——似乎明白到什么般瞳孔骤然收缩,说时迟那时快,“毒虫”伸手想要快速触碰茶树刹那间银光一闪而过,让他抓了个空! 一瘸一拐地,火苗闪烁中,茶树从车子另一边走出,看看韦路平,继而面对着“毒虫”: “你的能力,是直接致死的吗?” “看上去~你似乎还打算救那个保镖?放弃吧,一击毙命是杀手的基本素养,除非你有死者苏生的能力——他所有神经都被破坏了,脑子跟豆腐无疑。” 从错愕中回过神,“毒虫”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轻微地,茶树摇摇头,拉下眼睑: “不知道原因就无法做出对应,怀抱着这个想法的我甚至差点耽误了一位同学——或许知道你能力,他还有被救回来的余地……比起那时,看来是我多心了。 然后,无论你的身份还是能力,它们都让我生气;以至于现在,我产生出一些不太合适的想法……” “例如说~,把我杀死?我更奇怪为什么现在你才会出现这种念头;能力者在杀手里并不少见,但‘信徒’的任务还有那么高尚的吗?那实在令人怀疑。” “能力者就是你们对自己的称呼?那位‘信徒’又是谁,这些都是他交给你们的任务?” 茶树的一番询问直接让“毒虫”笑容僵住,继而沉下了脸: “我想你应该是时候去跟你的保镖见面了。” 使指尖陷进完全碎裂的挡风玻璃,由“毒虫”神色哪怕看得出一丝费劲,他已经单手握住车辆骨架,在“吱呀吱呀”的疼痛响声里,不管尚且持续从车上滑落的火焰,居然简简单单举起了被撞得变形、黑烟直冒的小车! 随手一甩,火星流窜间,便使整架车恍如脱线的风筝般朝茶树飞去…… “轰隆!” 一声巨响于静谧中炸出了雀鸟躁动,轰出了与丛林格格不入的冲天火光! 狼狈地于浓烟中扯着沙石脱出,翻滚进最近的草丛里,碾过玻璃与零件碎片的茶树已经浑身浴血、伤痕累累,被火焰熏得蓬头垢面、咳嗽不止;唯一庆幸在于反应及时,他尚且未曾被小车爆炸波及,尽管也被气浪掀翻,在流弹般纷飞的杂物中趴到地上无法动弹。 火焰夹杂零碎的飞灰仍然在空中不断陨落,映亮了黑夜,熏热了秋。 耳边蜂鸣还没完全褪去的时候,吞食、呼吸着炭灰而喘息的苦不堪言中,偶然捕捉到周围似是而非的某些动静,茶树不得已挣扎着张开刺痛得通红的眼眸——居然发现“毒虫”已经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向他伸手!在他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前按住了他的头。 可惜,无言中的沉默使飘忽着的火焰多少夹杂慌张;直到茶树伸手拿掉他的手,在他注视下,手脚并用地趔趄着艰难撑起身体——“毒虫”想象中的现象依然没有如期出现。 “为……什么?” “毒虫”的眼眶几欲撕裂;悄然不觉间,他在往后挪动,与茶树保持距离。 静静地呼出一口浊气,使双眼埋到发梢的阴影下,面对他,茶树不容置疑: “现在,请告诉我有关‘能力’、‘信徒’的真相……” “哼、哼哼~,就你这个样子?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就算你能无效化一部分能力,但为什么你躲不开爆炸气浪的冲击?不如说你根本没有阻止爆炸,哪怕是一开始的撞车,你都没表现出你的能力;无不说明你只能对能力本身,而不是能力的后果产生作用。 换句话,赢的是我!” 突然转身,出乎意料地,“毒虫”向着肇事车辆、他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快速跑去! 银芒撕裂了火光,聚成一把巨镰,掠过飘摇不定的草丛,最终安静地剪下了“毒虫”的双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被消灭的“异教徒” 深夜,某住宅房屋后,被街灯抹得一阵黑一阵白的角落。 “砰、碰、哐当!” 伴随着如雷贯耳的沉闷声响,间而给光晕耀眼处挥洒出转瞬即逝的斑斑污渍,那是血滴溅落到钢梯边缘尚且冒着热气,在钢面的冰冷流光衬托下,如红宝石般熠熠生辉——男人滚下钢梯;可惜狭窄的梯级并不能使他停稳进而避免下一个落差,不得不笨重、滑稽地一级一顿,最后磕到水泥地上叫苦连天。 突然,某房间灯光乍现,窗户被打开,随着探出窗户的脑袋便是某户居民骂骂咧咧: “能安静一点不?你们这些家伙都不用睡觉吗?整天在楼下捣腾,捣腾你家棺材板呢!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知不知道噪音扰民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给我闭嘴,把你的头缩回去!蠢蛋!” 钢梯最上方,住宅楼后门外面,也是刚刚男人滚下来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位胖子;此刻他正仰头举手,伸出短胖食指指着头顶上那户居民脑袋,一字一顿地叫骂,口气并不友善。 出乎意料,火药味过于浓郁而本应该一触即发的口水战,竟然以居民缩回脑袋、闭嘴不言宣布流产——也不知为什么,楼上霎时失去了动静;胖子这才低头,满脸不悦地俯视着楼梯下不再动弹,只有从那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中才能判断出他还活着的男人。 胖子缓步踱下楼梯,最终于男人躺稳旁边停住时,男人已然没有了声音,唯剩下丝丝哆嗦着的喘息;抬腿抽落脚尖,没有犹豫,胖子一脚甩在那男人腰杆上: “给我装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房屋间久久徘徊,却没有再令某一扇窗户里的灯光亮起;无可奈何,为了缓解疼痛,男人坐起来捂住腹部同时,可怜兮兮地抬起鼻青脸肿、就连门牙也被打落一块而血流满面的头颅,不得不向胖子求饶: “大、大哥,我真的不敢了……你给我时间,我定会把欠你的钱都还完……” “呵呵,现在知道叫大哥了?好一句欠我的钱,寻思着你以前抢我钱都是‘借’来着?算了吧,那几个臭钱我现在不稀罕,想要多少有多少,也只有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败类会透过钱眼看人——我更想把你们给予我的加倍奉还,仅此而已。” 说罢胖子更狠狠地给男子扇了一记耳光,打得他头昏目眩;鼻涕唾沫血水,或红或青或白,像打翻了的染料瓶般一并甩出,就连他整个人也再次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半晌,男人艰难挪动着爬到胖子脚边,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他裤管,抬起头;那已经被揍得不成人样了,他不得不涕泗横流地苦苦哀求: “大、大哥……请容我叫您一声大哥!真的别再打了,我们以前下手都是有、有分寸的,都不会把人往死里按……您看,您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是、是我不好,我人渣!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别杀我!” “咦?你已经收到我把你手下都杀掉的消息了吗?” 忽然,胖子嘴角扬出一个诡异弧度。 心脏在耳边迸动,喘息在不断急促,似乎更因为牙齿被打掉一颗的漏风,男人说话越加不利索了;看着那个匪夷所思的笑容,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掐死自己吧。” 话音落下刹那间,惊恐着,男人双手已经失去控制地放开胖子裤管,在就地打滚的挣扎中恰逢平躺着掐住自己脖子,令他瞪着眼睛哪怕把脸蛋涨成猪肝色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双腿乱蹬的绝望中吹出白沫;最后,随着瞳孔涣散,男人不再动弹。 “哎呀哎呀,真是厉害的能力,我算长了见识。 按理说人无法用双手自缢身亡,因为到达大脑缺氧的程度就会发生短暂性昏厥而自然丧失力气放开自己;但这个人居然直接把自己勒死了——是命令无法违抗的原因吗?是你控制了他身体某一部分的原因吗?” 路灯所不能及的地方,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过后,黑暗中若隐若现地燃起一丝火苗。 往身亡男子脸上啐了一口口水,胖子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意想不到的声音拦下;那甚至令他心脏一紧,只扭动满脸横肉,怒气冲冲地转头: “哪个混蛋躲在那里!” “哎哟?你不命令我从黑暗里走出来吗?真是让人意外;还是说你做不到,达成能力发动需要某些条件,例如看见对方眼睛、面容什么的—— 晚上好,我是单纯色。” 以指尖摇晃着打火机,单纯色从容不迫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抬手指向单纯色,语气不容置疑: “给我掐死自己!”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恕难从命。” 往胖子旁边抬了抬打火机,通过神色示意了一下死得不能再透的男人,单纯色仅仅露出一个为难笑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会却轮到胖子吃惊了,声音有点变形,指尖也在颤抖,但依然指着单纯色;他显然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你!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命令你掐死自己!” “锲而不舍的追求会变得令人尴尬——话说这真的是一个命令吗?要知道我并没有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动,所以应该是控制人体,乃至生物体的能力?确实,虽然能感受到的异状很微小、有点不安,无可否认确实存在。” 合上打火机,单纯色耸了耸肩。 然而,哪怕听进去单纯色的任何一句话、去接受此刻所看见的任何现象,格外急躁恼怒地,胖子倒逐渐开始抓狂起来了;简直要用牙齿将言语咬碎般,把眼眶瞪大得几欲撕裂,红着眼睛,继续咬牙切齿地一次次重复: “我命令你掐死自己!我命令你掐死自己!听到了吗!给我去死!去死!” 单纯色终于拉下了脸: “死缠烂打的纠结会变得使人生厌——看来你依旧没有认清现实不是吗?反倒在自己的无能上不断强调、变本加厉;这些都不会是聪明人的做法。 说实话,主动不是我的风格,相反我比较喜欢讲道理:去了解一下那些自以为是却又自相矛盾的人类思维,揣测他们的智慧能到达哪个地步、能否带领他们从绝境中找到方向;但面对一个深陷绝望无法自拔的家伙? 你已经没有跟我交谈的价值了。” 捏着打火机的手,拇指上挑,火焰应声而起,瞬间映亮夜空,那是从打火机上蹿出了一条张牙舞爪、气吞山河的烈焰巨龙! 龙鳞泛发金光,龙须晃动明火;身如游蛇却凭空而盘,头似巨鳄却拔云见天;火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万物摄人心神,炽热的兽毛飘忽晃动间透过火焰扭曲的空气勾魄夺魂;可惜龙啸更多是风过烈焰的呼呼声,就像即使再怎么栩栩如生,也诠释着整条巨龙不过依靠魔法呈现的结果。 象征信仰的真龙无法简单创造,但那气势俨然亦足以恫吓住一个绝望的人——倏忽停止发声,胖子已经心惊肉跳地跪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神陨 秋日上午,稍冷些时候,一位父亲牵住女儿的手,在某商店外、露天文具摊位附近边逛边看;他不时会拾取一些贺卡,却总是略有遗憾地摇摇头放下。 回头看他,扑闪着天真明亮的大眼睛,女儿终于好奇地发问: “爸爸,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一天悄悄买贺卡送给妈妈?单是生日蛋糕不行吗?我觉得我收到生日蛋糕比收到贺卡开心多了!我喜欢吹蜡烛,所以我们更应该买点蜡烛插在上面——今天很冷,这里很冷,我不想逛了,我们快回去啦!” “嘿,小宝贝,耐心点,觉得冷的话——” 一使劲,父亲将女儿抱起来到胸前,恰好与她的大眼睛平视, “怎么说呢,的确,生日蛋糕已经足以表明心意;但你还是小孩子,等你长大后就会发现,你着实需要一点真实表达自己祝福、具有象征性意义而值得长久保存的东西,那么我们的美好就不会只滞留于切蛋糕一刹那,而是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就像神明的启示一样吗?” 同样站在文具摊位边,听见了父女的对白,看着那些贺卡,一位男子猝不及防地插话。 父亲看向他的眼神带着错愕、不解。 转过头,意识到自己的意思过于天马行空,男子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继而连连作出解释: “呃,只是一个比方而已,突如其来的想法,并不代表什么。 其实今天也是我女朋友生日,而且是相遇一周年纪念日,我想找一点值得纪念、能够长久保留下去的东西,正考虑着是买贺卡还是直接写一封信更好——听到你的解释,我觉得我找到了答案。” “好吧,年轻人,可喜可贺;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礼貌性地,父亲也朝年轻人露出了一个以表衷心祝福的善意笑容…… 警察大楼楼顶,把写得满满的贺卡捏在指尖,单纯色站在楼顶边缘,两指一弹,贺卡便随着冷风一摇一曳地飘下大楼;更似乎贺卡在飘忽中途突然有了意识,到达某扇窗户后匪夷所思地滑了进去…… “你也是那些‘异教徒’的其中一位吗?” 莫名其妙,贺卡送出后,只瞭望着这个被爆炸轰击破坏了一角的城市,单纯色在说话,却没有回头。 那一边,翅膀飘散成青烟,黑色的少年如鬼魅般悄然而至,落到单纯色身后: “‘圣战’与神明无关,也跟我无关,就像胜利的天平已经倾侧得彻底,在她出现那一刻开始,纵使她自己亦无法阻止,这个世界被毁灭已成必然;我所要做的,不过是在她毁灭这个世界、达到目的之前,先把她所在的世界毁灭而已。 所以,我们堕落了神明、魔法世界的所有神明。” 熟悉的声音,骇人听闻的话,这时候单纯色终于明白到什么般瞪圆眼睛猛地回头——他看见了茶树。 不可思议地缓慢摇头,如同第一次,他看不透那个人,甚至不敢确定的诡异感觉下,明明应该被自己完败而困于意识世界的茶树是否与自己有过交集: 能堕落神明的家伙不一定无法破除意识魔法,他能说出这番话自然从意识世界出来也无可厚非,问题是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表露出这一刻的高傲与狡黠?而且那时候自己还进行过确认,以为他不过是傀儡。 神色变得前所未有地严峻,有意无意把手插进口袋里,单纯色捏紧打火机: “魔法世界本质就是神明赐予力量。 可神明之所以为神明,本身只是一种力量、信仰源泉,不存在实体,不存在意识;要是有一个能说出来的确凿的所在地,那必然是被称之为‘神殿’,人类超脱意识的信仰构建。 神,甚至不过作为一个什么也无法创造的空白,仅仅顺应法则给满足条件的相应存在赐予奖赏——给这样的神明限制进具有意识的个体,可想而知力量磅礴得足以歪曲法则;加上你口中的‘毁灭世界’、‘牵连两个世界的战争’,那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困惑: 它作为什么而存在,它是否有意识,它这么做的原因。 希望现在的你能回答我……不,顾及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相信你可以回答我,哪怕带我目睹它真容,与它对话。” “这就是你直到此刻的追求吗?” 不置可否,少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没有犹豫的意思,单纯色凝视着他眼睛,言之凿凿: “除了知道真相,我别无所求。” “是这样啊……” 不明所以,少年却转而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假如你还作为神明,我会相信你的话;可惜现在,我不认为你把手插进口袋里是因为寒冷——你在害怕不是吗?就像你害怕此刻自己作为人类的存在,害怕自己不曾有过的意识,害怕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改变。 你想重新回到神殿成为魔法世界的神明,于是打算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消灭她!” 骤然收缩的瞳孔,转瞬即逝的流光;少年话音刚落的电光火石间,单纯色已然掏出打火机,一言不发便猛地往天上抛出! 须臾打火机竟完全破裂,展开成手心向上正对着的、悬浮在空气中间隔相同、直径却层层增长的赤红结界;最上面、最大的一圈甚至覆盖整个城市,把城市映得有如艳阳般火红! 也只持续于顷刻,随着所有结界瞬息间弥散,单纯色身体亦然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 秋风送爽,拂动着裙裾;不知什么时候,警察大楼楼顶站着的,除了与茶树外貌别无二致的少年,便是一个身着红得艳丽的礼服、手握比例并不合适的权杖、黑瞳剪水的精致人偶——歌莉娅站立于单纯色本来应该所在的位置,面对着少年,令音过留痕: “门,开启。” “纵然再天才的智商亦比不上预知未来。 到底他还是意识到了我跟‘茶树’的区别——他封印的那位‘茶树’,确实畏惧意识攻击,甚至脆弱得完全无法发挥黑色火焰哪怕一丝半点的威力;然而此刻他却采取截然相反的行径,直接解放了全部力量: 就连我都以为他会像个‘聪明人’般先行试探攻击的时候,没料到他会从包括‘意识’、‘魔法’两方面的近百个维度展开结界竭尽全力;意味着他知道我跟‘茶树’有所不同,却不明白不同的程度、不同在哪里,所以不给我反应余地,我也没有反应余地。 遗憾始终无法逃脱你的预知,他永远想不到,解放力量一瞬间也将会是利用他力量性质打开通往魔法世界大门的刹那。” 自言自语却多少透露出戏谑的意思,少年最终与人偶消失在虹色旖旎的光芒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记忆 地点:万蛇森林时间:不明 我分明感受到了力量之源的枯竭。 在这之前,我记得“陨灭囚笼”这个魔法已经执行完毕——一个极具破坏力的火焰魔法,甚至与禁咒媲美,就像我下定决心一开始就会竭尽全力解决眼前的不明生物,以最终完成与灵魂们的交易,从万蛇森林离开。 短短刹那,环绕我周围一圈形成阵眼空隙,给某个范围的落叶丛中炸出巨坑,直至沿古木树干殃及不明生物所在,烈焰铸造的立体法阵包裹着的熔融一切的高温,如同冲击波般迅速膨胀、蔓延;相信给不明生物造成重创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失之交臂的感触,当我反应过来时,魔法不再,只留下空气中四处流窜的炙热,以及一地噼里啪啦晃动着映红林地的火光;至于不明生物,早已蹿上古树,跑得无影无踪。 抬起自己苍老而布满泥泞的双手,捏着指尖,右手戳到左手掌心,我迅速扫画出一个气流魔法,恰好能洗去泥尘,然后试图以同样方式生出一点明火,却以失败告终——显然不是我自己对魔法能力掌控的问题;这个时候便容易得到结论: 既然跟我无关,跟魔法使用环境无关,就必然是元素本源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惜现在我要想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杀死那条长相诡异的怪物;举目上眺,那遍地火焰尚且无法照亮的黑暗里,仅凭肉眼,我能看到什么?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火焰元素于不明缘由尽数消失,但我的魔力并没有因失去仪式对象、扑了个空而耗费多少;那是说我还能不那么气喘吁吁地使用一些魔法,合理运用火焰元素外其他元素作为魔法对象…… “呼、呼!” 不祥的燥热萦绕在耳边,才发现,失去魔法媒介,魔法“焰循之径”也面临崩坏;意思如同眼前的景象般,本来应该循规蹈矩被限制着延绵的火焰,避过朱芈身体、避过古树的熊熊大火,此刻仅凭依着燥热,熏黑树根,攀上树干,往四面八方急剧蔓延! 说时迟那时快,辅助着手诀扫出气流的召唤阵法,把双手向朱芈撑开,我好歹使烈火没有触及他身体,只在风的驱使下,错开成比我还高了一个头的红色热浪…… 保护他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使气旋在他身边一定距离展开成风屏,往两边吹拂,改变蔓延方向,不让热浪触及他,火焰自然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危害——我意识到我可以利用这冲天的大火干点什么。 这里我得说一下,元素与物质是两种不同概念;就像普通人能接触、看见火焰,却无法与元素产生交集从而使用魔法般,元素的失却不代表物质的消失及产生,只是说魔法师也像普通人一样无法通过相应元素对物质产生作用、无法使用该元素对应的魔法而已。 但,假如是物质对物质的作用呢?这就是我想到的,我可以利用气流把火焰往上推,拧成一股火龙卷,不单单具有火焰的威力,风的能量亦然不容小觑。 宛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又如一柄刺入黑暗的长枪。 风呼啸着席卷回旋,带着火焰的咆哮,刮起无数飞舞在空中如蛾蝶般扑落飘零的枯叶;偶而于落叶间抛洒出颠沛流离的点滴星光,透过树荫若隐若现,却终究转瞬即逝,湮灭成扑面而来的灰烬,勾勒衬托出火龙卷割裂夜空、高耸入云的壮丽与宏伟。 遗憾的是,我却没有功夫欣赏这灿烂绮丽的奇景,令目光穿过火焰照亮的茂密枝干,总算找到那条无比庞大的丑陋怪物;也唯有它,在璀璨光芒的辉映下依旧是一大片以黑色为主的斑驳。 以掌心对准它,在它再次逃走前,虚空一握,火龙卷便像游蛇般向它缠绕而去…… “嘿!你在发什么呆?” 依稀辨认得出,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莫名其妙地,色彩一变换,待我回过神时,依旧保持着消灭不明生物的动作,可万蛇森林里的景象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某个摆放着案台、显然作为某人房间的洞窟,一副灯火通明的情景;头上,我面对的方向只有岩石。 幻象?我不敢稍有怠慢,直接把本来应该操纵火龙卷的一只手捏成拳头——才发现这是一只没有皱纹的拳头,就连袖子往下,我的衣着也焕然一新;而且,我的行为并没有对这一现象产生任何改变。 “嘿!你在发什么呆?” 身后不远处,女孩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陌生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声音多少掺杂着奇怪。 我要回答她吗?我觉得她应该是幻象,回答她更多只会导致我在现实中有如老疯子般自言自语,所以我不打算与不存在的人物对话。 直到她在我思考当前处境片刻,猝不及防地强行扳过我身体面对面: “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的确是虚假景象,当看见她面容一刹那我就确认了。 因为她脸上一片模糊,尽管她衣服、她臂膀、就连她鞋子上的宝石都无比清晰;可想而知幻象拥有者没有构造出面容——恐怕声音也没有完善处理,才一直存在着一种突兀感。 于是,那可以定性为不明生物的所作所为吗?我不明白,记忆里也没出现过任何值得思考的异常状态。 既然有触觉,说明可以被强制位移;最坏情况莫过于,如果身处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幻觉,很大程度上我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了……或许还没离开,倘若这个女孩才是令我灵魂与身体分离的关键。 平民服饰下,女孩显然有点生气地叉着腰: “好吧,你就打算这样干耗着消磨大家耐心吗?还是你想嚷嚷着‘受够这样的日子了’,然后像个婆娘一样重新回到你那个贵族豪门?噢,对了,这个时候告诉你坏消息真不好意思——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我想我们的实验成功了。” 根据她语气判断,现在我会是一个离家出走的贵族;我不需要理解面前这个女孩在幻象里扮演什么角色,我只害怕她会做出对我不利的行为举止: “嗯~成功了吗?很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这不是我的打算,而是我们的打算:我们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实验室 “你在等什么?” 她在跟我说话,那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孩。 她说了很多,多得我有点听不过来,加上我觉得那些话并非我现在被困于这里的关键所在,就没有特别地去记住、去聆听;当我继续端详着周围环境而得不出结论时,她已经走到洞穴拐角了——也就是房间出口,烛火最黯淡的地方,站在那里回望着我,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我不会跟随她离开,在真正了解到什么前,就连一步也不会挪动: “嗯~很对不起,我分神了,以至于我不得不请你重复述说一遍刚才的话……” “你不是他对吗?” 突然,没有任何行动提示,她说出了一句令我猝不及防的话。 她想表达什么?我不明白,倒是心底里忽然划过一丝不太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就像捉迷藏被找到般难堪,正中靶心的不幸。 如果把整个环境比喻成一个公式,显然她就会是唯一的变量,也就是导致我内心变化发生的唯一原因——直觉从来都不会是偶然,而是某原因引发的结果预示,我一直相信着这点,所以我会格外谨慎地盯着她: “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灵魂!这个身体里的灵魂,现在是谁的?” 在回答我之前,她已经抽出魔杖指着我前额,在魔杖尖端聚集出一点噼里啪啦的电光,紧随而来的口气并不友善。 她发现了我?有一瞬间我会这么想,但从她被抹掉的脸蛋看来,倘若认知稍微清晰一点都能明白,这不会是现实,只会是幻境创造者的既定设置,就像我知道大部分幻觉产生伤害的前提是信任。 我不相信现在身处的环境: “好了,怪物,游戏到此为止,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幻觉和威胁——一个我学生时代平民服饰的女人?使用魔法?你是认真的吗? 年龄可不是一个你可以用来对我敷衍了事的借口;我的意思是,哪怕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精力旺盛,如果你想我跟她展开一段浪漫爱情,你就应该把她脸蛋修饰得漂亮点,而不是这样……一个面容明显经过二次处理的家伙……” 电光一闪而过,伴随着眼前发黑、脑袋嗡嗡地响个不停,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身体东西的前提下,无奈再多的挣扎,我只能倒下去…… 待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已经扣上约束魔力流动的枷锁,被困在一个笼子里。 笼子外面,熔炉里的火焰旺得发青,铁锅中的不明药汤翻腾着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刺鼻气味,实验案台上的魔法笔孜孜不倦地划动着记录下每一项实验状态,还有一些扫帚凭空摇动着以清理固定物品上的尘埃;总的来说,那是一个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材料及器材的洞窟。 魔法师实验室,这是我的结论,如同我叫得出每一个实验器材、器皿的名称,我也在这种环境几天几夜地待过,直到我实在忍受不了——基本上就算有魔法辅助也会格外脏乱。 除却建立在洞窟里,唯一与我所待过实验室的不同之处还在于我身处的这个铁笼;我是说,可能为了魔法试验会牵来一些装载小动物的箱子,但实验室里不应该存在着固定的牢笼,毕竟那从来不是用来关押犯人、哪怕以人进行试验的地方。 低下头,我发现我依旧身处某位年轻人身体…… 幻觉?我有点动摇了,就凭这无比真实的感触,截断魔力的枷锁,因为我知道最高超的幻象不过如此:颠覆思维、掩人耳目、妨碍行动;再往上扣押魔力,就只能是一个新的世界,到底五感都存在于物质层面,但魔力不是。 我终于发现,这一切似乎不仅仅是幻境。 令思维回到变化发生前夕,一路摸索着重新考量:先不着急把一切归咎于不明生物,假如不是在现实世界与不明生物博弈的我的问题,依稀想得起来的,只有那女孩一开始便提到的“人体试验”等关键词…… 不知什么时候,当我再次抬头,把目光投到一边通往这个实验室的洞窟通道中,女孩已经站立在通道出口,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素白连衣裙下的倩影。 她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模糊,模糊得让人怀疑这就是幻影。 “你是魔法师?魔法社?皇室?” 我站起来打量她,试图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信息——我记得她能使用电系魔法,这是魔法师身份的最好证明。 可惜她并没佩戴金玫瑰徽章,自然这个年轻人身上也如出一辙,加上身着平民服饰,诠释着他们应该是一对远离纷争、远离世俗的恋人?或者逃命的犯罪者,或者两身份都有。 认识到我不是“他”后,她始终没有说话,甚至一眼也没看向我,只径直走到铁锅边,取下玻璃烧杯上的药剂倒下去,然后把一些就连我也叫不出名字的药草推进炉火里,令炉火直接镀上一层紫色;紧接着便是炮制药剂,放回桌子原来的位置,离开。 铁锅里发散的味道更浓了,令我不得不后退到紧贴洞壁岩石的位置…… 她第二次前来,是两小时后,依旧一言不发,重复着走到铁锅边,把准备好的烧杯里的药剂倒进去,继而挑选一定的药草压进炉火,这时候炉火的色彩并没有产生变化,就像据我所知,能量最强大的火焰是紫色,那已经不是熬药的色彩了。 稳固了一下维持着熔炉、铁锅不被熔化的阵法,她继续炮制药剂。 “灵魂锻造,你想把我的灵魂赶出这具躯体——我没推断错的话,由那娴熟的手法可见,你们两位在这里还进行着各种被禁止的实验,包括人体、灵魂实验;这次灵魂变化事件恐怕会是你们非法实验造成的恶果。” 这么说,我身体里也有其他人的灵魂存在吗?我对此暂且不论, “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能达到你期望的结果吗?我的意思是,你说过实验成功了,相信那是建立在完全健康的躯体上;不妨告诉你,直到现在,我依然看不到你的容貌。” 魔法师不会不知道一个细小误差对实验造成的巨大影响,如同她确实顿了下;但很快,充耳不闻,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完全可通过视野魔法投影我的视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诞生之痛 “噼啪!” 电光在瞳孔里一曳而过,给我脑袋炸裂出黑白交替的痛楚;再次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我记得自己是被固定在某个带布料头套的座椅上,透过头套挖出来的眼洞强制看着她的模糊面孔,并最终被执行了视野投影魔法,以刻画于头套上的法咒。 自此至终,我都以为魔法实现是没有问题的,我巴不得她能看到我视野中的景象,然后给我继续拖延下去的时间,如同魔法师针对某个误差的思考和设计避免方针需要大量时间——我恰好可以利用这段间隙摆脱枷锁。 然而,从她令我昏迷前,猝不及防地甩在我鼻梁上的一拳,我就知道魔法出现了差错:这无疑是饱含情绪的,她看不到我描述的模糊。 所以,我眼前的模糊,究竟是什么?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张硬邦邦的石床上,四肢包括脖子同样被牢牢禁锢住,而恰好眼前存在着一根导管插入我嘴巴直到喉咙的地方——这无法使人平静,纵然我见多识广,但把人、被人当成实验品?我不会这么做,也未曾尝试过。 依稀看见,她就在我身边,捧着鹅毛笔迅速律动下,自动记录着实验状态的记事本;可惜,即使我再慌张也挤不出一句话,只能绝望地瞪大眼睛,注视着导管壁上已经被药汁摩挲过的墨绿印痕…… 视野开始变得朦胧不清,就像她脸蛋般;猛然,我终于意识到什么…… 光影在浮动,下一刻的场景变换,我已经回到了万蛇森林,那个火焰四处洋溢着炙热、把古木枝干映得发亮的地方;抬起双手,禁不住在眼前抚摸着熟悉的枯瘪皱纹,我知道我已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个处于耄耋之年却使我平静的伛偻之躯。 才想起什么地,迫不及待抬眼望去,我没有看见火龙卷——准确地说是什么也没看见,从那重归漆黑的迷蒙里。 屏气凝神,就算看不到什么,莫名的预感下,站立于原地抬头瞩目,我不敢放松。 与我身处地面一片火光摇曳的明亮截然相反,那一片黑暗里,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从火焰镀白乃至映红的热烈中逃脱的某家伙……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在怪物张开血盘大口,逶迤着扭曲的长条状身体向我冲来刹那间,潜意识张开气流屏障,我堪堪在与怪物獠牙的对撞中被弹开,沿着冲击下来的气浪一路拖行,好歹把流火挡在朱芈的身体前,吹着白胡子喘个不停。 “吱——”!%^* “该死!” 恰逢其时的音波令我头痛欲裂、恶心不已;双眼短暂失明的刺痛,灵魂被恫吓的颠覆中,一不小心魔力短路,气流屏障戛然中止—— 骂骂咧咧地,我不得不忍受气血上涌、心室颤动,揉搓着眼睛同时,透过瞳孔逐渐适应的斑白,格外艰难地才由朦胧不清的间隙捕捉到火光下景致,然而这时候怪物煞白的獠牙已经近在眼前!没时间使用出任何魔法的前提下,千钧一发之际,我只能徒手招架! 虎口迸裂出血花,无奈我的身体与怪物的庞大体型还是差距悬殊,那一瞬间宛如海洋中飘摇不定的一叶扁舟,简简单单地就被它扬起的头颅连带着举起整个身体;并随着将要撕裂耳膜的风声,身体急剧远离地面的超重,往上直冲树冠! 短短数十秒,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只拼命忍受着身体压力龇牙咧嘴,注视着怪物口腔里深不见底的漆黑而动弹不得那片刻,枝叶已经狠狠地抽打在后背——终于割裂衣服,划破皮肤,在我眼前拽落串串血水,洒进獠牙下那令人发憷的无底洞中……(!&^ 这时候,不由得懊恼,假如我其中一柄权杖在手中就好了。 那不至于让我使用一两个魔法都要付出极大代价,尤其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是说,在魔法施行过程中,忽略复杂繁琐的过程和施法时间并非不可能,要么魔法师持有法杖,要么在魔法师还有力气的前提下,以大量掺杂魔力的鲜血为代价…… 以血滴为中心凝华大量水蒸气,指尖突然抹到怪物锯齿的空白,迎着怪物头部冲击,冰冷感触发生的须臾间,我已经给它口中、牙齿后堵上了一个填满其嘴巴的巨大冰锥! “呜——” 从喉咙发出的悲鸣显然并没有它的嘶吼那么具有攻击性,但依然令近在咫尺的我身心俱损、头昏目眩;乃至感觉中怪物徒然把头一甩,我的身体只无法控制地直直在树叶丛中穿梭,在叶子恍如战栗的“沙沙”声中逐渐失去知觉…… 不知什么时候,有点冰冷,有点坚硬,深深的黑暗中,有东西在胡乱摩挲着我的脸颊。 一跳一跳地,不得不说那很不舒服,细小、光滑得仿佛锹形虫的甲壳,偶而还会落下如刀锋般锐利的尖端?好歹一触即离,似乎没有恶意,不伤及到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只想赶走它,然后继续沉睡,却察觉我的双手比起我的眼皮更为沉重。 慵懒的睡意,自从投身进魔法钻研开始,我就很久没拥有过了,就像意识到醒来后即将经历的美好,那必然比在床上蜷缩着美妙,最后自然而然便养成习惯——对于我,热烈的懒散会很稀罕。 嗯,不想睁开眼睛,抬不起手,我的选择自然而然便是无视,直到它依然顽皮地贴着我脸蛋的皱纹不断跳动;每一下跳动都会令我更加清醒,清醒得让我不禁产生疑问:这一刻的懒散有必要吗?是建立在什么样的条件下? 我想起来了,与不明生物战斗的光景,答应灵魂们、朱芈的事。 过去多久了?猛地睁开眼睛,却一时间因无法适应拉下眼睑,我意外于自己竟然看到艳阳的光芒! 犹如这扒拉着眼皮的晴空,在我稍微睁开眼睛后,才感觉到的莫名跳动已恰逢其时停下;眯起眼睛,我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坐在古树一枝横向伸出的树杈,置身于绿叶的海洋里,周围绿油油一片洋溢着眼眶,多少没有打树根下往上看层层叠叠的漆黑与阴沉而显得光鲜、亮丽;一如那偶然于叶子边缘滑过的流光,无不诠释着这里就是古树林的最高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艰难往下 身侧斜上方,那里有一根同样粗壮的树枝;我才发现,恍如与叶子密实地融和在一起,树枝上还停着一只与我等身的庞大鸟儿。 喙呈金色,偶而泛滑过一丝青绿的光,如同阳光洒下溪水,倒映在被磨平的圆石上,荡漾出粼粼水影的清澄;眼睛呈蓝色,海洋的蓝,跟它对视却没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就像那瞳孔里若隐若现地沉淀着淡青,反照出晴空的温润和俏丽。 它的羽毛以青色为主,与绿叶的青翠稍有不同,那是它整个身体就像抹上一层柔和的光——我甚至怀疑它就是在发光;泛泛浮动的青,更胜于熠熠生辉的碧玉翡翠。 羽冠飘摇,自然往后舒展呈流线型;翎如孔雀,却没有收屏时的僵硬,宛如流苏般飘飞。 我很肯定这会是我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鸟儿,以至于我不介意它由何处而来,叫什么,只知道它很美,更甚于让我陶醉的美。 刚才贴于我脸上,毋庸置疑是它的喙,所以它想告诉我什么?我是说,这种大自然的美丽容不下叵测居心,直觉里,我认为它想表达一些明确示意;那令我情不自禁地向它伸手…… 然而,在接触前一刻它已经离开枝头,扑扇着翅膀悄无声息地化作晴空中一抹旖旎的绿光,从枝头开始,直挥划出一道斜抛的长虹,最后落到天边的云层里。 逐渐消散的淡绿轨迹后是我错愕的手,我终于看见手上的伤口都已经被敷上草药——视线逐渐往下,身体的创伤也一并被处理好,甚至血痂在撕裂的袍子下显而易见,分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灵丹妙药生效,我几乎可以活动自如了。 没有包扎,可想而知会是刚才大鸟的所作所为。 它为什么要救我?这不会是一个问题,我觉得只要抱着感激的心情就足够了;就像森林中会有丑陋的怪物袭击人,自然也会有美丽的生物拯救人,如果人们会去抗争丑陋,那就必然需要对美丽心怀敬畏,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古木的巨大树枝上站起,身形不觉一顿,那是我注意到面前不远处平放着一片与双手合拢大小无异的绿叶,仿佛被浸泡过泉水般被清理干净,上面堆了好一捧紫色果子。 抬眼望去,大鸟刚才所在的枝条,我没看见鸟巢之类。 再看看它消失的天边——太远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我便拾起大叶子,好好地裹成一个包裹,收好。 接下来,我想我需要找准方向,回到朱芈所在地了: 举目四望,除了层层叠叠的林荫与绿叶,透出叶子间隙的蔚蓝天空,偶尔蹦过去的小动物,我还能看见什么?摘下几片等同大小的树叶,沿着叶子脉络修饰,剔除叶脉不符合要求的那部分,继而往法阵里添加;如此反复,直到既定法阵框被树叶覆盖满,堆起两三层。 从树枝上捏出一点木屑,我把它置于树叶堆最中央。 这个魔法是一个简单呈现魔法,因为我不知道森林大小,所以选择一种比较随机的方法使这里所有叶子表示森林,然后以木屑代表我的位置,辅以咒语完成仪式,制造出一个简易的“森林地图”,标明某些重点位置。 要注意的是这些位置并非朱芈所在的位置,而是魔法无法覆盖的区间。 正如木屑相对树叶层的比例与我相对整个磅礴森林会有很大偏差,我亦然不在森林正中央,所以特定、精确地寻找到某些东西、某个人是不可能的,哪怕探查森林大小;只能标明一些距离我一定范围内“有点特别”的地方。 是的,我要找神殿。 呈现魔法过后,结果出来了,一目了然,发生枯黄的地方就是无法检测的特定区域;然而出乎我意料,我周围一定范围内无法检测的地方居然占据一大半?还好没妨碍神殿的寻找;就在我右手边,最近处恰好有一个相对规则的枯萎区域。 这样直直地跳下、爬下合抱之木,没有工具就显得不切实际;于是我又花了一些时间贴着树干在树皮表面划出一个繁琐的衍生法阵,促使枝条迅速往下延伸,躁动中短暂地形成一条我能走下去的“桥梁”…… 最重要的问题终于来临,那是在我于粗树枝半走半爬的移动过程中,才发现森林下一片漆黑,就算到达最下方,无法使用火焰魔法,看清前路、辨别方向也将成为幻想。 这确实令我十分苦恼,不得不止步当前,如同过去的时间越久,那一边的情况会越加不可把握,现在就连朱芈是否还存活着也是一个未知数——我当然想到先前的引路魔法、握在朱芈手中的魔法就是火焰魔法,熄灭的火焰必然导致他的不安,引发我的焦虑,即使我努力避免去想这一点,试图拥抱希望。 没有火焰的支撑,一个人能无动于衷地呆立在漆黑中多长时间?根据现在是白天,我认为至少过去了一天,或者两、三天…… 白天?灵光一闪,令我迅速在衍生树枝上折下十来条细枝,并以适当魔法造出冰晶架于叶子间隙、正好落下阳光的位置,取其中一根细枝剥尖,双手夹稳,给固定的其它枝条快速摩擦,意图物理取火:不得不承认我在这方面确实外行,尤其这种理论上的钻木取火。 操作上的区别更在于钻木取火用的是干树枝,此时此刻无奈我找不来,便只能将就,祈求聚焦阳光能好歹产生点加速生火的效果…… 不知不觉间,当我又一次抬头,冰晶已经消融得差不多,阳光也已然西斜;魔力与体力的双重消耗下,汗水不知多少次沿着沟壑纵横的皱纹摩挲,让我不得不赶忙擦掉以避免沾湿木头;就连手心也被摩擦得血肉模糊,但生火? 低头察看,木棍折断了就堵在一起固定着继续钻,偶然出现的焦黑多少会令我喜出望外,意味着枝条起码被烘干了,距离成功只有技巧上的一步之遥。 待火光升起时,已经进入夜晚,怪鸟长鸣的时候;精神一振,捶着脊背颤颤巍巍地举起火把艰难站立,朝着衍生枝条那一边的黑暗中望去,我总算能继续往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尸体 不久后,滋滋啦啦地踩着落叶层,举起火把,我已经能看见那些宏伟的蛇图腾柱。 蓦然转身,将火把甩进落叶层,以气流驱使,我暂且通过魔法照亮了周围一切——这不是一个办法,就像稍加不慎,火星便会蔓延成灾,而且随着火焰展开,用风来维持的难度对现在的我会成倍加大;但为了扩展视野,这会是我不得不采用的方法。 我希望尽可能迅速地找准前面战斗发生的位置,在这个没有方向的古森林里。 透过火焰温热扭曲的空气,拨开流火飘零出的灰烬,沿着蛇图腾柱最外围徒步前行,只能凭借视力捕捉的我,巴望着自己还没有老眼昏花下一刻,确实从视野尽头捕捉到了什么。 如同与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混淆在一起,依稀辨认得出足以给一人掩体的巨石般轮廓——说是生物,那东西并没有展现出对光芒、火焰条件反射的应激反应,只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说是非生物,我仅仅可以判断出它不反光。 每一个现象都极有可能是一种线索,正如这个未经探索的森林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尤其于神殿附近,万不得已还能躲进蛇图腾柱群中,这实在给我提供了不少底气,以持续向它靠近。 直到能完全看清它,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波浪线咬合着往两边延伸,眼前所见不过是其中一节毛骨悚然的臃肿块状,或许其上还有一些过于艳丽而令人不舒服的花纹图案,但这不是那时候的不明生物又是什么?它的庞大躯体就倒在这里。 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踱步靠近,我驱使明火接近到它几厘米的身侧…… 没有动静,以它前面对火光、灼热的排斥看来,这怪物确实是死透了——简简单单地一颗冰块堵住嘴巴就能杀死它?我不会自大到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此,这就说明在跟我战斗结束后,这个地方又发生了一些事;从大自然的基准看来,最不济会是其它争抢地盘的怪兽…… 力不从心,就只能见机行事;探索怪物死因不会是我的目的,我目前能做的只有绕过这个令我颇有感触的尸体,继续往前。 花了一些时间,我总算回到熟悉的位置,那个已经被战火侵蚀得凌乱、遍地灰烬熏黑的地方;肉眼可见,甚至古树主干也被烧出大片焦黑,我却没有在朱芈原来站立的位置看到他: 当然不在了,既然怪物死亡,可想而知他已经脱离幻象,加上看不到我、不知道我的去向,火焰熄灭后,肯定不会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悠悠等死……但同样,不作为魔法师,面对着古森林自然而然孕生的无力感下,他能到哪里去? 鬼使神差下,边思索着我已经再次来到怪物身边,使火光映亮它那深海鱼般獠牙外扬的头颅;不自觉仔细查看,却发现它脑袋上存在着大量被莫名利器挫伤甚至深可见骨的痕迹——沿着那些皮开肉绽的伤痕继续往前,我看见一个镶在怪物头盖骨的人。 谁? 摇曳的光芒散播着恐怖的气氛。 那是一个赤裸上身掩在皮肉后、而下半身没入怪物骨骼的年轻男子,没有毛发,没有瞳孔,就连皮肤、血肉也宛如怪物骨骼般煞白,简直与这个怪物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我认为他应该就是怪物本体,就像他胸口上被开出的大洞诠释着一切。 惊讶是必然的;看着那人,似乎从脑海中捕捉到什么,我总有一丝不太明确的预感…… “你在找些什么吗?” 这个声音,是雅各布·维克提姆,那个与我作出交易的灵魂,如我所料,他、他们没有那么轻易地随着怪物的死亡被解放,状况跟王女斯芬克斯如出一辙。 转过身,即使能预料到这一点也情不自禁被吓了一跳——我眼前的雅各布是苍白的,白得触目惊心,白得不寒而栗;纵然火光亦无法映红他的迷惘,灰烬亦无法沾染他的阴沉,一如从白纸上剪出的人形,落下淡薄、迷蒙,以及孤魂野鬼的淋漓尽致。 “雅各布,你看上去并不好——朱芈,那个年轻人,他在哪里?” 假如怪物死后他们一起从幻境中出来,他会知道朱芈前往哪里,尤其灵魂不太像依靠视觉捕捉周围景色的样子。 显然,雅各布并不打算回答我,他有点不明所以地下结论: “坎德,你一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不是吗?所以你才能问出那种听上去愚蠢的问题,你知道从幻境中被解放的我们会来到现实世界,成为现实世界的游魂;不然没有人会想到失去肉体凭依后的灵魂会变成游魂……” “我同情你,但你得知道自己见识不足并不是你埋怨我不值得信任的理由;何况,我不是灵魂,无法对所有不曾经历的现象给出绝对正确、排除一切特例的结论。 倘若你还保存着一丝人类的怜悯,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个年轻人前往的方向。” 自以为与怪物战斗已经仁义尽致,而且如今怪物死亡,得到一个迅速逃离的方法是其次,毫无疑问我便不必拘泥于过多地跟他们纠缠;主要还是我不想在这种时候使自己身陷另一种处境,还活着甚至于说得上是莫大的幸运了,如同经历生死博弈我更能察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依旧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表述: “我们必须从这里解放;要说人性,你不得不帮助我们,去了解清楚事情原委。” 这分明就有点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了;皱着眉头,我也有点气愤,不由得加重口气: “如你所愿,怪物死亡,按理说交易就已经完成,而这之后的事我们没有讨论过,我也不想讨论——作为灵魂的时间,只让你学会把自己的无知建立在他人牺牲上吗?我不祈求你告诉我快速离开森林的办法,但愿能告诉我那位年轻人的去向。” “不,恰恰相反,我可以教你日行千里的方法——老魔法师,还请不要扭曲谈论话题,关键在于我们提及的问题都与原交易无关,所以你不能由现在提出的疑问生硬归咎到原交易来跟我交涉。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知道那位年轻人到了哪里,与此同时,我希望能从这里解脱,我们为什么不再建立一个交易?在完成前一个交易的前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第二次交易 “不,我不答应这个交易。” 我很冷静;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交易,建立于对交易内容有一定期望和把握的基础上;倘若“杀死怪物”属于没有把握,那么“解放灵魂”则不单把握,就连期望也荡然无存。 到底“锁住灵魂”这件事我闻所未闻,已经超出我认知,最恶劣的设想无外乎整个古森林性质所致,那就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老魔法师能独自干涉的事态;而且,相对在整个漫无边际的地方寻找朱芈,哪个更困难一目了然。 尽管灵魂状态不表达情绪,显然雅各布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已然把足以离开森林的魔法告诉你,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信任危机。” “是的,谢谢你的信任,可惜就量力而为的原则,我不相信我自己——没有比丧生在这里的你更清楚,再往前那就是完全的未知领域,你给不出任何信息;而你需要做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告诉我那位少年离开的方向而已。”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交易。 踩在焚过落叶的满地灰烬,光芒流窜间,好歹将火焰控制在一个最小范围里,令古树、蛇图腾无不掩入黑暗,映射半径仅及与雅各布的距离,拾起一柄火把,我才长舒出一口气;这时候,我的魔力俨然差不多见底,困乏、无力感越加清晰。 不明所以,忽然,他扯开话题: “你越来越疲倦了。 我看得出来,对这个古森林,你始终无法放松警惕,导致你魔力一直处于损耗状态;可以预见得不到充分休息的你会精疲力竭、魔力耗尽,最后死在这里——哪怕你不答应交易、现在放弃那位少年,你也已经没有使用那魔法离开的能力。” 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你想说什么?” “答应交易,或者当成交易另一部分:我教你存活下去的方法。” 雅各布说的不能再明白,就像答应了交易,在完成他愿望前,他不得不保证我存活,以至于伪造一个“存活下去的办法”进行欺骗就显得毫无意义。 听上去真是讽刺不是吗?无论从亡灵口中得到继续存活下去的方法,还是着眼现在只剩一个选项的无奈处境;然而对于魔法师,尤其我这个老魔法师,尊严、荣誉毫无疑问都会高于生命,不管那是否让我看起来有点不可理喻,我想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希望那不是一个背离魔法师原则、人伦道德的办法。” “倘若你认为为了生存,在侵入身体的毒素下切除自己肢体也会令你难堪的话;好吧,我能提前告诉你的只有这样做并不好受,具体方法必然等到我们完成交易后——假如你实在无法忍受,把这个条款添加到魔法师的交易里也未尝不可。” 平静,让他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游刃有余;他也确实把交易补足了,一个对双方都有利而不会有失公平、各取所需的交易,内容是以“两人存活”交换“灵魂解放”。 唯唯诺诺地答应,却使自己深陷无法完成承诺而不断延长交易期限、甚至直到生命尽头都走不出森林的两难困境,纵然最平庸的商人亦不屑于这种交易,所以我仍然不想答应他;但思前想后,眼前还有其它更显而易见的退路吗? 指向怪物头部皮肉被切开、颅骨碎裂、人形胸前的地方,是在允诺交易后,雅各布告诉了我补足魔力的方法:吃下那头怪物脑袋里的东西,或许是脑髓。 不得已,举着火把,我再次回到怪物的脑壳前,试图从中能找到证实这个说法、抑或令我感到欣慰的凭依——可惜那火光下煞白丑陋的獠牙,头骨上触目惊心的人形,以及外翻的黑色皮肤都诠释着不可能存在肉眼可见的根据,只会更加令我恶心。 犹豫中僵持不下,忽然察觉,我有点疑惑地回头注视着雅各布: “你怎么确定它的脑髓具有这种功能?也许你得告诉我你获取这种知识的途径。” “老魔法师,这是你的选择,吃或不吃;你只需要知道在建立魔法师交易前提下我没有威胁你生命的理由,加上告知途径并不会影响你对它的知觉——假若你只是寻求慰藉,我更没有安抚你情绪的义务和责任。 我说过那需要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 容不得反驳,正如由交易条款指出最终确定交易是否被否决的关键在于我,下一刻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弥散进火焰无法触及的黑暗…… 是的,无论如何,我意识到如今只有相信他,那是我必然做出的行动;以至于视线重新回到怪物头颅一刹那,挽起袖子,我猛地伸手探进了人形胸前的窟窿,令整条手臂没入怪物的脑洞中! 指尖包括手掌,乃至整条手臂的感触类似深入泥潭的冰冷、粘稠,或许还偶尔触碰到某些较为柔软的块状物,容易想到会是神经组织——深吸一口气,拔断黏连杂质带出的藕断丝连,扯回手臂,我取出其中一个拳头大的块状物到火把下: 墨绿色的组织块裹缠着丝丝缕缕神经,在同样墨绿的汁液下并不那么赏心悦目;感觉上比较滑,有点像捏着一团刚捞起的细面,其上还夹带着许多浑浊泡沫。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迟疑,我直接把这团东西堵进自己口腔,不加咀嚼便吞咽下去——我敢肯定这会成为我刻骨铭心的经历之一,如同那平白无奇的味道简直麻木了舌头,一热即融的粘液给喉头抹上沾染冷痰的苦楚,冻觉和油滑仿佛生吞活物般直到胃部依然清晰可辨。 吹着胡子咳嗽,我努力张开嘴巴呼吸,好让冷空气灌进喉咙,给肠胃带来温润;甚至拉低火把凝视着沾满绿汁的手,以取一些陌生东西辨识,或者烘干触觉上的恶心,那不失为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好方法。 可惜,此刻的辨认,却令我大吃一惊! 我见过这些绿色汁液烙下的痕迹,就在灵魂被转换的某个空间,最后一刻被某位女孩以导管灌进喉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永生的真相 “雅各布·维克提姆,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魔力恢复的速度并不快,显然怪物神经组织是有效的,但我想我已经无法再下咽一次那种恶心的东西了;火光勾勒出怪物头盖骨上人形的惊悚,对此我实在抱有疑问——我知道雅各布就在附近,我试图主动与那个灵魂沟通。 灵魂的声音,缥缈无力,宛如眼前骸骨般苍白,不知从哪里传到我耳边: “费尔德·因维斯提盖克。” 费尔德,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学生时代一位十分著名的研究员;还记得我读过不少署有他名字的书,可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名字就突然消失在人们视野,日渐月染地销声匿迹,似乎也没有人关心他去向,直到此刻雅各布再次提及。 如果真是他的话,卓越见识与学问最终沦为人体实验的资本也不会有什么奇怪,倒不如说顺理成章——幡然醒悟,那时候的灵魂穿越不会是偶然;我应该因为一个触发点成为了见证某个过程的受害者,如同他们一直在进行灵魂实验。 我无法忘怀那位面容模糊的女孩。 费尔德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异后,倘若灵魂实验还有其他负责人,那只能是她,就像他们一起工作,躲在某个地方一起进行人体实验。 所以随着女孩给我灌下不明药剂,我回到自己身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关键词还是“灵魂”,可想而知找到她、她实验所在地就是一个方向,这无疑会是最接近雅各布这群受害者始终徘徊于万蛇森林而无法得到解放的原因…… 突如其来的若有所思,我猛地把火把摇到空中,死死盯着雅各布最后消失的黑暗: “你说过你成为灵魂们代表的原因之一是你遇害时间比那些灵魂都早,但你却没有明确提及你遇害之前——在费尔德发生变异前就见证着一切,甚至灵魂实验当时你就在现场! 这一切不仅仅是巧合对吗?雅各布。” 回答,是在漫长沉默里,再次呈现出冰冷的灵魂体后;他的平静显得并没有那么安宁: “你为什么会知道……算了,‘真相’是还有时间探究的人的渴望,现在这个状态,即使知道原因也于事无补;毕竟好奇心于我,一早就随着肉体逝去了。 我的感觉,除了巴不得尽快得到解放,便什么也没有;因此现在你问及,我会告诉你:!%^* 你称之为‘灵魂实验’,可能你看到的一切实验现象都建立于灵魂上,但这个实验那时候的确被叫做‘永生实验’——我当时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就在现场,不是研究人员,而作为‘永生实验’被捕获的人类试验品。 实验的内容简单表述为:理解人类肉体无法抵抗衰老及一系列自毁变化,最终执行灵魂继承肉体意志,以灵魂状态获得永生。 结果牵涉到原因,这个项目执行的理由一开始是自私的;老魔法师,只要作为人相信你就能明白,堕入爱河的两人不会顾及一切,而那两位出色的研究员,他们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们想得到永恒的彼此,继而野心勃勃地驱使项目进行。 可他们的年轻终究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我知道你一早就对我的所知抱有怀疑,正如你所想,后来我确实成为了‘永生实验’的研究人员之一;理由,那必然是其中一位研究人员移情别恋。(!&^ 转变是从费尔德以自己为试验对象开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确实喝下了大量的墨绿药剂,这些墨绿药剂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源源不断地获取魔力——仅依靠这些药剂,他的魔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另一位研究人员,芥蒂由此开始。 最后比起费尔德,她自认为更爱我,同样我也意识到自己爱着她,哪怕她在进行着如此丧心病狂的魔法实验;经由我们暗下讨论,我们决定就此澄清,并为了防止费尔德发疯,而真正把他关住作为一个实验品。 到此为止,实验目的已然改变成我和她的永生;将实验继续下去的是我,而不是费尔德。 直到某天,我们研究发现,费尔德的魔力具有庞大的灵魂分离性,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剥去他意识,让他成为一具为我们服务的奴隶从而达到分离我们灵魂的目的——至于灵魂不灭这方面,在与费尔德产生分歧时,她已经研究好了。 我相信她,但现在我才发现,盲目的信任是那么致命。” “荒谬!雅各布,你简直是一个混账!你们的实验从一开始就无比致命,你们只是自尝苦果而已,无论是费尔德还是你,这一刻是你们罪有应得!只可怜了那些被你们当成实验品的人,以及此时此地的受害者。” 我很生气,甚至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恨不得利用最激烈的言辞去侮辱他。 就像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罪行有多么严重,这不是一件可以通过以“年轻”来解释就简单谅解、一笔勾销的事,而是他们的价值观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们这些人纵容着自己的残酷思维,不但败坏道德伦理,还在胡乱地贬低着知识的位置。 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个灵魂体,就连体谅这般属于人的感情,表示歉意也做不到;雅各布的语气仍然是那么淡漠,继续把他没有说完的说下去: “没有其它任何类似实验对象,只凭借理论,我们以为对费尔德的改造成功了,事实上他也切实丧失了对过往一切记忆,一息尚存于一具人类躯壳里,但远不止这样。 首先进行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是她。 确实成功了,在我的观测下,无论是情绪还是记忆都保存得很完美,然而,当我想要利用费尔德进行与她如出一辙的分离时,意外还是始料未及地发生在眼前——改造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当我对她的检查过后,费尔德已经失去控制地吞食了不计其数的实验药剂及材料,身形膨胀扭曲成现在这个厌魂食肉的怪物。” 我应该继续斥责他吗? 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尤其意识到这一刻对灵魂的发泄无济于事,关键在于找到他们实验的地方,然后巴望着研究所没有被怪物彻底破坏而从中寻找到丝毫线索:等等,他刚才说过女孩的分离成功了? 仔细想想,他们先前都是被困在幻境里;假如存在着某个灵魂与有所他们不同…… “温恁·斯芬克斯。”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缓缓道出那位女研究员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背后的人 蛇图腾柱群,当我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于光芒飘逸的星火下,宛如经历沧海桑田最无情的洗劫,宏伟不再,只残存满地触目惊心的凌乱,已经成为支零破碎的废墟…… 踩紧碎石,迈过横倒在地的断裂石雕,我不由得加快脚步,往神殿跑去。 “获得永生,成为最完美的神格体后,我终于发现,爱情只不过是人类肉身遭受费洛蒙奴役,继而孕育出最肤浅的消遣,所以我改变了主意——费尔德的改造是成功的,但我令他变得失败,变得不可控制,变成了一个只会产生失败品的怪物。” 温恁·斯芬克斯,昔日王女的声音如同这看不到边的黑暗中的梦魇,猝不及防地徘徊在我脑袋里,无可避免地缠绕在我耳边,就像她知晓一切,洞悉了我的疑问,自此至终注视着我的所作所为。 但人的灵魂?我不认为她能做到这些,即使周围景致诠释着最为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也不过一个臆测的概率而已;除非她能摆脱那个身份,可我依旧无法相信:她已然成为神! 猛然回头,我发现雅各布的灵魂已经呈现,比他任何一次脸色都要惨白、萎靡;随着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能出现在灵魂体上的惊恐表情,甚至张大嘴巴想要告诉我什么,终究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灵魂逐渐由白透黑,暴露出灵魂体背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最后,赤裸裸地,他被拧成一股白烟,消散在我眼前。 “他是时候该消失了,如他所愿,给予解放。 作为时代的见证者,我被命令,把真相告知你——这个世界的神,究其极是一种力量,庞大得足以改变世界法则的幻想;只注视着世间一切而不插足,只给予拥有天赋的生物而赋予他们使用极小部分力量的权利,神灵没有意识,没有生命,没有灵魂。 所以当他们被赋予肉体时,他们就紊乱了,变得前所未有地脆弱,变得极容易被杀死。” 那一边,我看见了她,温恁·斯芬克斯,熟悉的标致与美丽,现身于火光无法触碰的最深处;却不再沾染灵魂的苍白冰冷,取而代之她整个身体都荡漾着层层温暖柔和的蓝色光圈,并徒然在身后展开一双巨大、洁白的羽翼,给古森林映得如临白昼般明晰! 即便火焰,透过她的光明亦然黯淡失色,甚至有一刹那,我会认可她作为正义。 然而,仅凭表象来判断对方是否值得信任,那实在令人哑然失笑——她真的那么纯洁无暇吗?那是我获悉真相前的想法,无论是她的过往,还是雅各布的解放、他最后想对我说的话: 那不会是完成愿望的神态,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至少她的圣洁并非眼前所见般光明。 她理所当然洞悉了我的想法,哪怕她不是神,但我能察觉,就像那丰满羽翼的诠释,丝丝暖风的熏沐,她确实继承了羽蛇神的力量,而且她无疑比艾维卡托更能理解人类祈求的赐予和思想,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没有追求、没有体会、没有感觉的永生,那就是地狱;在真正成为灵体、得到永生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好比一桩深陷法则漩涡的死物,循环往返,就连痛苦也将被消磨殆尽。 直到她给予我选择,重新唤醒我的渴求。 杀掉神祗,掠夺神明的力量,然后成为更高维度的神格体,逃脱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永生;等待不会是一个难题,毕竟从灵魂体开始,我唯一的资本就是时间——维克尼斯,我终于等到了你,把我引导至神身边的指标。” 懊恼吗?后悔吗?我很少出现这样的感情,一如我逐渐学会不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起码我在这之前都是不知情的;因此,我更多是被利用和欺骗的气愤,那无论是什么人经过多长时间沉淀也无法轻易谅解,尤其我从她平静语气中读到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 或许我知道在悬殊的实力面前,挣扎会变得徒劳,但我必须把自己的立场表达出来: 法阵、口述、指诀,迅速利用上那些不应该被运用的知识,扔掉火把,令空出的双手迎着暖风多次交织,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斯芬克斯,将暖风犹如毛线般编织在身前,逐渐聚成一股扯灭火焰的暴风茧,甚至顾不上给我胡子发肤撕扯得疼痛。 与对面王女截然相反,她尚且发散着渗人心脾的蓝调,给周围废墟、古木无不镀上一层寂静的灿烂流光;那时候,伴随着狂风大作的呼啸,衣服紧贴着身体,我已经酝酿出一个风系禁咒,纷纷卷起沙石在身侧打滚飘飞——不但模糊了视线、把空气变得污浊,就连沉重的石雕碎片也在暴风的怂恿下赫然从地面抛离! 对神魔法,纵然是神明也不见得从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眼看着我的行动无动于衷,但我确实准备好了,沉声厉气大喝出声: “律动轰炸!” 不单单是瞬间展开成庞大得席卷一个城市的风暴,风暴中还将汇聚出无数足以洞穿金属材料的风刀;倘若说风暴只是一个范围的副作用,那么风刀则会从风暴范围内的任何一点甩向目标,无论对象是一个人,还是一支军队,最后造成局部范围内持续不断的致命轰炸。 缺点与所有禁咒一样,这不是人能够驾驭的魔法,使用就意味着付出惨烈代价——我是否有过轻视生命的想法?有时候,面对绝对的冷静,经验告诉我试探的无谓,只能竭尽全力。 “看上去你已经发现了,达成前一个目标的现在,她确实又给了我一个选择。” 越过飞沙走石的风暴、越过铺天盖地的昏暗、终于从如雷贯耳的噪声中穿出,阐述着如今我对她出现的不测预感,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径直贯进我的脑海里, “我会把你杀死。” 旖旎的光芒中,落叶在旋转、飞舞;最后某一片落到我脚边,停下。 在禁咒展开前,强忍着反噬引发撕裂身体的痛楚,忽然想到什么,我主动使风暴静止、沙尘落下,睁大双眼盯着王女,企图向她寻求答案: “她……是谁?” “歌莉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尾声 时间这个概念很有趣,正如无论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它都能恰如其分地给予抹平,然后自以为是地一笔带过,给人一种理应如此的错觉。 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自始至终较为模糊的时间线了。 魔法世界的时间对应着现代世界进行的时间吗?不是这样的,或许有时候会出现一两个格外清晰的时间点,但不得不说,我就没想过将时间一一对应——时间就好比一个装载着不幸的巨大沙漏,每一点滴的流失,仅象征着当前世界事件的进程。 贯穿两个世界的,只有事件。 十年后。 猛然回头,映入眼帘,那是破落墙垣连绵成颓败的废墟,冰冷空气点缀出霜白的残骸,还有丝丝流离于漫天尘埃中的光,宛如那灰蒙蒙天空下缥缈着的孩童哭声般,隐隐约约徘徊在耳边,终究摆渡出人心中的迷茫,不知从哪里传来,哽咽着,最后逐渐失去力气…… “滋滋~” 从废墟中露出一角,紧随着阵阵电波声,某台电视突然就神经质地打开了——瞬间驱除旷野的宁静,弥漫开猝不及防的呐喊,哪怕动荡了一丝飞扬的尘土,意义不明: “……人民,这会是人类文明史上又一次面临的重大危机……但只要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我们必须把他们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土地上驱逐出去,我们不欢迎无视律法的迫害者、罪犯……我们得给他们施行责罚…… 这是一场捍卫人文伦理的圣战!我们终将获得胜利!” “砰!” 眨眼间,火光四溅,电视已经冒出黑烟,被某人一脚踩弹出了支零破碎的零件。 不耐烦地嚼着口香糖,那是一位几乎半个身体都被替换成非人肢体的青年;手是染红的金属利爪,腿部是同样漆红的义肢,一只眼睛发散着摄人心神的红光,以机械框架为衬托,装载着并不雅观的视觉机械构件。 格外不屑地,他将嚼完的口香糖直接啐进电视被破开缺口的机械框架里,骂骂咧咧: “啧,不被选中的家伙老老实实成为奴隶不就好了?弱者为强者服务,这不是人类史上自古以来的铁则吗?妄想打破弱肉强食法则的是你们吧!真是一群无知的可怜虫,所以你们才没有被‘神明’选中,居然还妄想获得胜利…… 喂!那边的家伙,你在看什么?你是被选中的?还是没有被选中的废物。” 摇摇欲坠的砖墙末梢,裸露的钢筋后,那里站住一位衣衫稍带风尘的少年:裤子是厚实的棉裤,普通的灰色风衣,皮带勒紧腰部,围巾给脖子缠了几圈,防风手套和护目镜恰好跟他的着装配套。 偶而呼出冰息,少年不着急回答他,只打量过周围处处飘荡着绒毛般肉眼可见的灰烬,透过那些灰烬间隙并没能看到其他活物,才慢悠悠地注视着他: “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怎么样?不要被‘信徒’迷惑了,近在咫尺的灾难前,他只会把你们带入人与人自相残杀的绝望;那些‘任务’无不是以恶意为前提的屠戮。” “呵~,听口气应该是没有被选中的废物了——你才是真的狂妄,让我猜猜什么东西令你有恃无恐:你腰间别着一把枪?那可真是让我害怕极了;看起来,你好像还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那些被屠戮过的村庄无不留下一个可怕的传言: ‘炽红’,一个鬼神般的男人,他的手臂是恶魔的利爪,虚空一握甚至能抓下子弹,即便导弹亦能毫发无损地挡在身前;他的腿是鬼山羊的足胫,轻轻一跃便能弹跳千里,上可登云入天,远可追风逐日;他的眼睛是冥府的判笔,知过去通未来,任何阴谋、暗算都躲不过他的目光,他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眯起眼睛,“炽红”没有看向少年,仅抬起他的利爪到身前轻轻摩挲,以一种睥睨自若的姿态,似乎在宣示着他自身强大的至高无上。 然而,少年面无表情: “看来,我不得不杀死你了。” “哈哈,你疯了吗?没有被选中的你拿什么杀我?一个坚定的眼神?不好意思,这可不是什么少年漫画,不是满腔热血就……” 骤然收缩的瞳孔中,“炽红”眼看着自己身体被银色的巨镰掠过时还没能作出反应,直到他整个身体都被包裹进熊熊燃烧的银色烈焰中;无法制止语气后惊疑不定的哆嗦: “杀手间同样流传着一个传说: 纵然再强大,我们也不是没有天敌的,前提是我们遇到那个人:掌控着银色火焰的死神……但,直到被彻底消灭的时候,又有谁相信?” 与漫天灰烬扭成一团,最后被擦身而过的冷风吹散,那是银色火焰湮灭后弥散的青烟;少年眼前,“炽红”原来所在位置只剩下一台破烂的电视。 片刻,窸窸窣窣地,少年周边的大量碎石块下,不祥在躁动着;抖落冰晶上的余光,莫名的东西蠢蠢欲动地绸缪着就要须臾掀起——侧目注视的平静,继而从砖石碎片中目测出一条通道,霎时随着身形于废墟中的起伏奔跑跳跃,半分钟消磨少年便跨上了停靠于马路边的越野摩托。 摩托尾气卷起尘埃那一刻,他已经扬长而去…… 从和平时代某一年开始,享受着安定祥和的人们突如其来遭受到不明身份的存在袭击,首当其冲便是人们的公安系统,紧接着是对各职能部门的无差别袭击;当人们无不深陷恐慌、对所面对存在不明确而无法做出充分应对时,由某特殊部门及时公开信息,人们不至于猜疑着四散奔逃,最终致力于簇拥在一起试图做出有力抗击。 然而同年,人们思想上的巨大隐患也在此时此刻暴露得彻底——被欲望奴役的人,最终成为胁迫人们抗争最有力的武器,并由他们开启了波及整个世界的全面战争,拉响人类存在的黑色警报,正式进入人与人战争的非常时期。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存在,他们仍然在潜移默化地吞噬着人类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章:最后一点点——新的旅途 魔法世界。 某个尚且没有被战火波及的村庄,小酒馆里,透过觥筹交错的喧嚣,透过摩肩接踵的燥动,烛火摇曳出热烈气氛,把整个室内环境烘托得明亮。 将要上战场的男人们,只喝了一点小酒,鼓着红彤彤的腮帮子,便扯着嗓子叫嚣,无所顾忌地喧哗,重复着所知甚少的粗俗言辞,不管相识还是不相识,都指着对方的鼻子随意谩骂嬉笑,无不把握着仅存的和平,在热烈地狂欢,宣泄着最后的缘分。 这个洋溢着酒肉熏香的集会,女人是不能参与的,正如现在还不是拖家带口地告别的时间,只有充盈着男人们浪漫的光阴、于彼此间共勉存活的约定——女人们可以斟酒,可以聆听,可以在男人还没回来前抱头痛哭,以准备最后分别的笑脸相迎。 然而,这个小酒馆一角,分别笼罩在并不起眼的灰色长袍下,同样坐着某位老魔法师和他的一个学生,边陶醉着恰逢其时的村落光景,边不时发表着对附近遗迹发掘的研究意见。 “吉耶尔莫院长,能请你重复一遍吗?我想周围有点吵闹,那令我有点听不准……” 安迪·希尔,极具咒术天赋,年轻有为的魔法师。 他称呼的这位就是魔法学院非限制性使魔派院长,吉耶尔莫·盖得;多年历经的沧桑消磨成脸上纵横的沟壑,比起魔法学院发生骚乱当时,他明显老了不少,却罕见地无法掩饰得了此刻瞳孔里的熠熠光芒,那甚至让他有点语无伦次: “维特尼斯校长,魔法学院的前校长,也是我给你这柄法杖的主人——他还活着!” “很抱歉打断您,但这跟我们研究的那个遗迹有什么关联吗?我是说,我们已经被派遣三周了,这期间的收获并不多;当然,我很高兴知道前校长还活着……” 耸了耸肩,先不论负责带领调查的盖得院长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但显然小安迪并不能明白他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 突然躬出身子,在桌子对面,盖得院长严肃、认真地盯着小安迪眼睛: “仔细想想,我们在遗迹发掘到一系列咒术文字的最后一段,上面刻着什么? ‘当黑与白产生超越世界的碰撞后,宇宙将展现永恒流转的光彩,届时必然打开时间裂缝,开辟出崭新空间,从两个世界中孕育出新的法则及智慧;最终,紧随漆黑败于艳红,在世界尽头支零破碎,人类灭亡,却由唯一的见证者牺牲自己,抵达延续希望的死后天地’。” “我知道你曾说过那跟我们人类如今的女皇有关,却是远古时代发生过的事……”!%^* 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手指,安迪暗下利用简单咒术把这个位置与周围环境分隔开,乃至不时在手心扫画出静心法阵,意图听清接下来导师给他说的每一句话。 斩钉截铁地,盖得院长使食指指尖戳在木质桌子上,陷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痕: “不,我认为我们往时太过先入为主了,陷入思维误区,以为遗迹反映的只有从前——我现在想明白了,上面会出现一些有关我们现在女皇的描述,是因为那是一个预言,然后就契合了我所理解到的一切信息! 在分析遗迹前,得先提及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人类如今的女皇,会是歌莉娅?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就像我知道直到坎德校长被捕、消失,最后的身份依旧是歌莉娅的监视者;继突如其来世界格局天翻地覆的变化,各友方种族接连被偷袭灭亡,人类成为众矢之的,正值生死存亡之秋,歌莉娅,那个人形却恰逢其时站了出来。(!&^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不对,这不仅仅是人类与敌对种族的纷争,那么想就与遗迹上的描述无疑:漆黑的对立面艳红,那一边同样存在着堪比她强大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假如她是漆黑,她就必然无法在这场战争获得胜利。 ‘见证者’恐怕就是关键词——坎德·维特尼斯,他自始至终都是见证者,按预言描述他会在最后一刻牺牲;既然人类未曾灭亡,就说明他依旧存活于某个地方!” 这时候,与魔法师处于截然不同的世界,仅属于凡人们的人声鼎沸,那是醉醺醺的男人们都围成一个圈子,边逞口舌之快,享受着互相叫骂的欢愉,边吐露着酒醇中的热血气息,涨红脖子给圈里围住的两人叫嚷打气—— 角斗一方是身强体壮、赤裸着上身并不断接过人们递来酒杯一饮而尽的汉子,另一方则是体型相对瘦弱却架子十足、意气风发的平民少年;少年被递上的酒杯就相对较少了,如同他总是受不了酒精刺激直皱眉头,甚至脱口而出的大骂偶尔会引发人群里的哄堂大笑。 “喂!迈克小子,别被一回合放倒了啊!哈哈!就你那个小身板,虽然我特别想看好你,但我更想赌五大杯酒你会哭鼻子!” “滚你么的,谁会哭鼻子啊!老子可是要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被简单放倒!” 借着酒劲一声咆哮,少年已经先发制人地朝着汉子扑了出去! 霎时手臂两相交接,各不相让,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两人不可开交地扭在一起,以烛火中挥霍出汗水的晶莹诠释着肉体碰撞的力量,手脚并用地试图通过更胜一筹的技巧撂倒对方——可惜还是汉子占据上风,或撩或扳,少年总是差了一点力气,却被汉子一个过肩摔甩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声响! 随之而来便是人群里更热烈的喝彩,给汉子的奖励会是烈酒的芳香;当有男人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却被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爬起的少年推开,朝人群嚷嚷: “滚去喝你的酒!我还没有输!这是热身懂吗?能爬起来就不叫输!” 人群里再次爆发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哄笑声;给少年递上一杯酒闷下,人们无不伸手拍打着他的肩背,以示鼓励地把他推到圈子中与汉子对峙的位置。 跳跃着活动了几下筋骨,深呼吸一口气,待眼前不远处的汉子同样做好对抗准备后,又是一声大吼,少年踩着热风扑了过去!两双手互抓成爪状,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想要施展角斗技,却堪堪被汉子躲开环腰抱住一个背摔! 这一回合,少年无疑更快地被撂倒了。 热闹的气氛此起彼伏: “喂!迈克小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回家吃奶去!别丢人了!” “闭嘴!我还能站起来知道吗!我还能干第三回合!” 继续从地上爬起来,少年擦了擦汗水,眼看汉子把酒杯扔到一边,他俨然再次如饿狼般向汉子扑去!只是这一次少年分明机智了不少,直接滑到汉子胯下,终于用手给醉得稀里糊涂的汉子抵住腹部按倒在地! 这一倒下在酒精作用中汉子硬是没有爬起来,居然是少年获得了人群的呐喊欢呼! 瞳孔中的光芒还未曾完全熄灭…… 结束不会是完结,哪怕仅存一丝希望,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