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时光》 第001章:白家有女初长成 传说长江之神,游至两湖临界之处,见此处土地肥沃、山秀人美,不禁心生留恋,盘旋不前,便形成八百里洞庭,可见这洞庭湖的风景不但是凡夫俗子眼中的名胜佳处,也是神仙恋恋不舍的好个所在呢。话说这洞庭湖,既是长江之神所钟爱,水鸟翱翔,风景秀丽,自然是引得千百年来,文人骚客蜂拥而至,又留下不少墨宝景致,越发的神秘与美丽起来了。 这洞庭湖,又引出数条支流,有湘江、资江、沅江、澧江四水,其中资水自南滨而出,蜿蜒南下,途经之处,丘陵起伏,或陡起,或低洼,村落连绵,流至中游,旁有一村,人称白水镇,聚有千户之众,也有亭台,也有楼房,算得上是个殷富地方。 整个白水镇,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镇西头的白府。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幼童,茶前饭后,都会说些白府的闲人闲事,这白府虽非大富大贵,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据说,这白老爷面上又极为和善,时常上街逛逛,圆圆的脸上总挂着笑容,偶尔与人打个招呼,小眼睛眯成一道缝,为人心狠手辣,但凡有谁招惹了他或说了他的不是,第二日都会莫明其妙的死去,然而又找不出把柄,只有死便死了,也奈何他不得,故而邻里乡亲都避而远之,生怕招惹事来。 白府有位小姐,大家提起来,或说是貌美如花、慈悲心肠,时常施舍穷苦乡亲钱粮,;或说容颜丑陋,性情乖张。只是白小姐极少出门,莫说是少有人见到她的真面目,就是闺名,也无人知晓,是非真假,不得而知,越是如此,传闻越多,酒肆茶棚,田埂树下,凑个两三人,就搭上话。 一人道:“信不?前两日,我见着白小姐了,长得真是俊俏,只后面跟一丫头,直往千金峰的紫金庵方向去了。”有信的人答话:“我就没这福气,见不着。听说这白小姐信佛,常去庵堂,我偏没碰上一次,嘿嘿。”也有不信的会回敬道:“我就不信,就凭白清水白老爷那性子,能有个什么好女儿?我听我媳妇她娘家二婶说,她也见过这白小姐,傲慢无礼,长得还不如隔壁王家的二丫呢。” 一听这话,起初说话那人有些不高兴了,声音明显带有浑重的鼻音:“什么话呢!二丫能和人家白小姐比?我亲眼见着的,这还有得假?那模样儿,俊着呢,就象那天上仙子下了凡间一般。”不相信的人立刻哄的笑了,道:“她也能象仙女?那这世上还真没有丑女了。”又是一阵笑。 这边生气了,冲上来骂道:“怎么没有丑女,全白水镇谁不知道你家那丫头丑得没人要。”也有人跟着起哄。那边锄头一丢,卷了袖子就上来要打架,旁边的人怕闹大了,就会上来劝道:“听说这白小姐,出门时,都盖着头巾呢,就算见着了,也看不出倒底怎样。干活吧,干活吧。” 越传越玄,因白小姐不甚露面,更有谣传,说白小姐是妖怪托生,见不得日光,又说白小姐其实是一位武艺高强的女侠,某月某日某地严惩地方恶霸云云。 白如歌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手捧着碗,一边慢慢的喝着汤药,一边听丫环绿茵唠唠叨叨的说府外的流言。 绿茵噘起小嘴,气愤的说:“他们竟然说,你是妖怪,又说是女侠。哼,天底下,哪有象小姐这样病恹恹的妖怪和女侠啊?”没注意小姐眉角微皱,接着说:“其实,小姐要真是妖怪和女侠就好了,动动手指,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也说不了话,看还敢不敢乱嚼舌头了。哼哼。” 白如歌猛的喝了口药,被呛着咳嗽起来,粉红的缎被上溅得星星点点的一滩褐黑的药水。吓得绿茵慌作一团,抖手抖脚的接过小姐手中的药碗,一边自责一边用手巾为小姐拭了拭嘴角。 白如歌抿嘴笑道:“何至于吓成这样?不就是咳嗽吗?我是被你说的话乐得笑喷了。别收拾了,接着讲吧,只是,小姑娘家,可别老想着割舌头呢。” 绿茵看小姐确是没事,才放下心来,嘟囔着说:“我可不敢说了,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把绿茵的嘴给撕了。”说完,调皮的咧了咧牙。又把药碗放到小姐手里。 白如歌一声不吭把药喝完,然后吩咐绿茵将窗帘拉开。“让日光也晒晒我这个妖怪。”声音娇嗔中似有伤感。 绿茵不动。“老爷说了,外面风太冷,开窗会着凉的。”白如歌假装生气的道:“你就听老爷的,也不听我的了。不过是开个窗透个气,哪里就这么虚弱,就着凉了?” 绿茵扁扁嘴。“绿茵就算不听老爷的,也不能不讨好姑爷啊。小姐要真是病了,姑爷该多心疼啊。”白如歌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羞得通红,连声叱道:“没规矩的丫头,胡说些什么?哪里来的姑爷,让你这么讨好?呸呸呸!”话未说完,就要动手来撕绿茵的嘴。 绿茵嘻嘻的跑开了,打趣道:“小姐莫害躁!后堂那么多箱的聘礼,小姐竟装做不知道么?”白如歌又羞又气,就要下床来追打绿茵。绿茵见此情景,不敢再闹,赶紧上前来抱住小姐,一叠声的叫“小姐饶命”。白如歌只得作罢,绿茵却又低声道:“那天,我躲在大堂屏后,也看见了易姑爷的画像,小姐放心,姑爷长得实在是一表人才啊。” 白如歌作势又要打她,绿茵告饶愿拉开窗帘,白如歌爱她乖巧可人,含笑罢手。 厚重的绣缎窗帘徐徐拉开,柔和的阳光金线般迅速撒满房间。室内所有家具都镀上一线金色,就连白如歌那张苍白的面孔也奕奕生辉起来,一下子有了生气。 白如歌冲着阳光狠狠的吸了口气,感觉阴冷的心也温暖起来,整个身子都舒畅了。招手唤来绿茵,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绿茵顿时雀跃欢腾。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 这一天,她遇上一个男人。他叫许一枫。 白如歌一身男装,领着丫环绿茵租船渡江,正欣赏早春江景,却不知为着何事,同船的客人言语不和,竟动起手来,各不相让,很快兵戎相交,船夫又惊又怕,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谁一刀砍入江中。眼见船破命危,主仆二人性命不保,许一枫翩然而来,凭一片船木挟二人平稳上岸。 江中数十人还在拼命,破碎的小船夹着尸首在江面上或沉或浮,黄昏下,显得异常恐惧,触目惊心。白如歌余惊未定,目光迷离的看着许一枫,久久未语。许一枫被她瞧得俊面一红,自报家门:“在下许一枫,冒昧之处,请姑娘包涵。” 白如歌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雪白衫子迎风微摆,正要掩面下拜,突然想起,刚才他竟称自己为“姑娘”,莫非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想起刚才被他拦腰挟住,只羞得粉面通红,许一枫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并非无礼之徒。姑娘如信得过在下,请告知府邸,在下定护送姑娘安全到家。” 江风吹透罗衫,白如歌定了定心神,款款而拜:“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护送到家就不必了,只是此处四下只见丛林不见路,离集市太远,人烟罕见,烦请公子能再施援手,指明一条通往集市的路便感激不尽了。”许一枫笑道:“两位请随在下来。”言罢,迈步开去。 绿茵见许一枫执意同行,不知是善是恶,于是紧紧攒住小姐衣襟,低声道:“小姐,此人凭空出现,来历不明,莫要轻信才是。”不敢移动。白如歌见他刚才一笑,甚为豪爽,心忖不是奸恁之人,微微一笑,道:“天色渐晚,总不能留宿于江边,先跟上去,不管如何,离开这血腥之地再说。”牵了绿茵,举步跟了上去。 许一枫倒是知趣,一路无语。白如歌有心相谢,无从出口,绿茵一直紧扶着小姐,警惕的察看四周。 快到集市,行人渐多,许一枫这才回头问道:“两位可有宿处?”白如歌轻点螓首:“有亲戚在市上。”许一枫再问:“位于何处?在下可护送前往。”白如歌伸手一指前方,笑道:“就在那不远处了。此地人多安全,不敢再劳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谢。告辞了。”说完,深鞠一恭,领着绿茵飘然而去。 两人混入人群,再看许一枫,仍立在原地向着这边探望,只得进一客栈,敷衍片刻后再出来。绿茵长嘘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小姐今天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唉,好端端的怎么就杀起人来了?还平空出来一个大英雄。像街头听卖唱的大叔说的那样,好象叫、叫什么来着?”白如歌瞪了她一眼,低声叱道:“别瞎说!出门在外,少惹人注意为好。” 绿茵受了批评,很不以为然,回想刚才一路上那位公子只为领路,并无越礼之处,不再对他疑心,继续说道:“其实,刚才那位公子,还是挺好的。人长得不错,武功又那么高,心肠还挺好的。”见小姐不理她,故意叹道“他要是易姑爷就好了。”白如歌既羞又怒,骂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易水寒是她的未婚夫。半个月前,听爹娘说,有人以千金之礼下聘,爹娘一口答应下来。她没有怨爹娘,她什么也没说。她十八岁了,白水镇除了她,是再也找不出年近十八尚未出阁的姑娘了。镇上有人说是嫁不出去了,爹娘急了,拍案怒道,白家的女儿哪有嫁不出的道理,是没人娶得起。终于有人肯出大手笔了,自然不再迟疑。就算准姑爷未曾露面,也点头许了这门亲事。 当日来府上的人,是位三十出头的大汉,自称是易水寒的管家,长得魁梧有型,利落的指挥下人将大箱大箱的彩礼抬入白府后堂,然后拱手拜过白老爷,亮着嗓子道:“在下崔鹏,代我家少爷向白老爷致礼,万分诚意,请求白老爷将白小姐许配给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说,因南北路遥,生意繁忙,未能亲至,请白老爷见谅!这是我家少爷的画像,请过目。”说完,挥挥手,后面一仆人赶紧将画卷递上。崔鹏接过,亲自放在白清水面前。 白清水展开画像,露出笑容。 崔鹏道:“白老爷善识人,我家少爷相貌俊雅、才华横溢,不知白老爷满意否?”白清水微微一道,颔首道:“老夫身居偏远,也有闻易公子乃相州巨贾,年轻有为,今日有幸得观画像,足见其品貌无双、气度不凡,老夫很是中意。”话锋一转,笑而问:“然,白水镇远在山野,老夫闭门不出,小女深闺,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崔鹏朗声笑答:“白老爷隐逸之人怎知市井传闻?白老爷至善至孝、白小姐美貌娴淑,早已编成短书,四处传诵,我家少爷也是听得说书,对白小姐心生爱慕,不惜千里下聘,望白老爷成就一段佳姻。” 白老爷略一沉呤,即而笑道:“原来如此,见笑了。小女乃老夫掌中至宝,原不舍得远嫁,不能膝下承欢,既是易公子迢迢下聘,可见姻缘天定,老夫自然割舍,况且,小女配易公子,也谓良缘,必不让小女受苦。” 亲事,就这么定了。 崔鹏还说,秋后便是黄道吉日。于是亲事便定是半年后。 白如歌未置可否,却在第二天就病倒了。面色苍白倦怠,寝食无味。因正值初春,爹爹白清水疑是风寒入侵,令不可开窗。白如歌心中明白,爹爹知道自己为何,只是不便多说,故以风寒为借口,自己也当什么都不知道,只字未提,静心休养几日,心中想个主意,只让绿茵假装无意中对母亲说起自己连夜里做梦话叫唤“姑姑”,想是十分思念姑姑,夜有所梦。母亲果然深信,允她前往鼎州的姑姑家小住。 不想,一出门便遭遇血腥,可幸遇得侠士,才有惊无险。白如歌四下里张望,确信不见了许一枫踪影,又看天色近晚,遂携绿茵找了一家四方客栈投宿。 客栈前厅是吃饭的地方,上下两层,门敞着可见后院宽绰,店虽大,客人却不多,干净清静。店小二见是两位俊面书生,衣饰不俗,心下明白,这种客人知书达理,又不缺银子,是最好侍候的了,也高高兴兴的招呼。 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在临窗处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下。绿茵叽叽喳喳的忙着点菜,白如歌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许一枫进了客栈,上了二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两人,怔了怔,大步走过来。白如歌回头看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起身招呼,绿茵惊愕道:“许公子,你怎么也来了?你还没走啊?” 许一枫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两位姑娘才对。既有亲戚在此,为何还要住客栈?” 两人听得脸红。店小二听他说“两位姑娘”,心下奇想:这人眼色着实差点,好端端的两位俊公子,非说成是姑娘,真是可笑呢,也怪这两位公子生得太俊了。抬眼见两位公子被说得红发脸,忙插言喊道:“哟,又来了位公子爷,您需要点什么?” 白如歌顺势相请入座。绿茵是个聪明丫头,赶紧又点要了几个菜,挥手让小店退下,方解说:“许公子不要误会我家小姐,都怪我,是我胆小害怕,小姐是为了我才不得已推却。”白如歌面色一红,许一枫听了却展颜一笑,起身道:“不必再说了,两位是弱质女流,出门在外,防人之心确不可无。在下这就离去,两位请自保重。”一抱拳,就要离开。 白如歌心里已是惭愧,有心作东以表歉意,不想他竟要走,不免尴尬,然而男女有别,又不相熟,也不便挽留,只好起身相送。许一枫未作迟疑,已走开几步,却突然回身,身形一闪至白如歌面前,伸手一晃,松开一看,手心攒着一枚飞镖。也不说话,轻身一跃,从窗口钻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初惊魂疑虑重重 只一瞬间,等白如歌反应过来,朝窗外望去,许一枫早已在人群中不知去向,老实的店小二恰好送水来,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只吓得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白如歌道声“小二,莫上菜了”,拉着发呆的绿茵追了出去,街头人流熙攘,路通八方,该去哪个方向呢?一咬牙,向西北方地区追去。 眼见天色暗下来,街上买卖行人渐渐归家,早先还熙熙攘攘的镇市显得有些冷清。两人追出镇外,除了古道荒野,不见人影。白如歌心中怅然若失,绿茵此时也知许一枫并非宵小之辈,不但在江上救了自已主仆,就是刚才那一镖,若不是他出手快,只怕此时,小姐已命难保全了,不由担忧的叹道:“唉呀,不知许公子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坏人打伤?”抬头见小姐也是面带焦虑,忙转来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许公子武艺高强,人又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天黑了,晚风凉,小姐病未痊愈,禁不得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如歌心想这话有理,许公子武功好,不是一般人能伤得了的,自己在此追跑焦急也无作用,再着,两人初识,并无深交,在丫环面前如此惊慌,实在有失端庄,于是点点头,携了绿茵,默默的垂了头往回走。 才走两步,听得绿茵突然掐紧自己的手,大叫一声,定定的站住了不走,白如歌唬了一跳,嗔骂道:“这丫头,走个路也这般一惊一乍了。”转头一看,顿时也吓得失了心魂,只见一柄钢刀明晃晃的架在绿茵的脖子上,执刀人是一灰衣大汉,这大汉满脸横肉,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似的好不吓人。 绿茵哆嗦着道:“不要杀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小姐,你救我啊。”白如歌定了定神,心想这野外空旷难藏人,这大汉能不声不响冒出来,也不是一般宵小,向那大汉说:“好汉手下留情。我姐妹二人不过路过此地,并不识得好汉,请好汉饶过。”那大汉也不理她二人,自顾往后喊一句:“出来吧,婆娘。有这小娘们在此,不怕那小子不回来。” 只听得一阵女人的怪笑,人影一晃,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衣着鲜明的妇人来,这妇人四十出头,宽脸高颧,细眉细眼,妇人冲大汉一瞪眼,骂道:“没用的东西,错了,不是那个是这个。”话刚落声,大汉嘿嘿一笑,已将钢刀改到白如歌脖子上了。绿茵只见刀光一闪,以为要杀小姐了,吓得尖叫一声,扑了过去,那妇人扁嘴道:“小妮子不想活了,往刀口上扑?”一扬手,酒出一团白粉来,正冲绿茵面门,绿茵身子一软,晕倒在地。白如歌叫一声“绿茵”抢过去扶,也觉花香扑鼻,立时两腿发软,要往前倒,不知那妇人在身后轻轻一点,身子一硬,再也动弹不得。 妇人嘻嘻一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把扯掉白如歌的头巾,顿时一头秀发瀑布般垂下。妇人轻轻刮了刮白如歌的脸颊,赞道:“真是个美人儿,这脸蛋嫩得象鸡蛋一样。” 汉子嘿嘿笑骂道:“臭婆娘,你和你当家我真是天生一对,连夸奖人都不会,什么鸡蛋不鸡蛋?脸蛋能跟鸡蛋比吗?鸡蛋有壳呢。” 妇人插腰直“呸”,又道:“果真被我猜中了,这小妞还真多情,竟追到这野外来了。”随即声音一扬,喊道:“臭小子,再不出来,我先把这美人的脸画花了,再一刀一刀的处理。” 白如歌见她夫妇二人并不杀自己,说话却又是吵吵闹闹的,十分有趣,心中奇怪,天底下竟有这么做夫妻的,突然听她叫嚷“臭小子“,知她指的是许一枫,心里又惊又羞。惊的是不知这其中奥秘,看来这两人早就跟踪在后,说不准船上杀人一事也都看在眼中,既然如此,那时却不见他们出手相救,可见不是甚么好人,刚才的飞镖也定是他们所为,只是他二人失了算,不知自己与许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们要以自己为人质要挟许一枫,是难得目的;更不知他们倒底想从许一枫身上得到什么,要是因为自己而让许一枫受累,便不仅是自己弄巧成拙,更是罪过大了;羞的是,刚才妇人说自己多情。妇人既然这么说,许一枫一定就在附近隐身,这话要是让他听见,实在难以为情。 远处一白影晃动,疾奔而来,很快便到跟前,果然是许一枫,白如歌羞愧愧当,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许一枫一眼看见她头巾已除,乌发垂下,甚是美丽,不由得怔了怔,转过脸朝大汉和妇人嘲讽道:“黑风双煞在江湖上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之辈,竟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来,要是传出去,只怕没脸见人了。” 大汉怒道:“你若再不依了我们,我先把这小娘们一刀剁了,再收拾你,还有谁传出去?”妇人忙摆手道:“不许杀他,他若是死了,我这片心思就白费了。只要有这位美人陪着,不怕他不老实。当家的,扛上走。”转脸向许一枫笑道:“黑风双煞原属邪道,挟持一招也不为过,你若心疼这美人儿,就乖乖的听我的。” 许一枫阻住问道:“你们将她怎么样了?”妇人笑道:“放心,没有伤她一根汗毛,只是不想让她乱说乱动,点了穴道罢了。看你这么紧张,就跟上来吧,不然,我就用这小娘子替你了。”话声未落,已是弹身去了好远。大汉大叫一声“婆娘等我”,将白如歌一拎在腰,提刀紧随其后。白如歌见绿茵晕倒在地,无人理会,无奈说不出话,只急得直流泪。 许一枫一跺脚,只得跟上。 刚过一坡,几棵矮树上“嗖嗖嗖”窜出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来,个个双刀,也不说话,挥刀便上。妇人手脚麻利,双足一点,踢了过去,本想来个措手不及击退一个,没想到这些人不可小视,不但没得手,反被缠上了。大汉见婆娘未占上风,将肩上人一扔,举刀迎了上去。许一枫伸手接住白如歌,顺手解开穴道,后退几步。 许一枫满脸歉意:“对不起,让姑娘无端受惊。姑娘没事吧?”白如歌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许一枫更加愧疚,再三道歉。白如歌还是不说话。许一枫这才大悟,赶紧为她解开哑穴。 白如歌躬身道:“许公子不必道歉。反倒是我,为公子添麻烦了。”目光焦急起来,“我要回去找绿茵。”转身就跑,因那花粉入鼻,药力甚强,她晕晕的,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许一枫心头一慌,一把拉住道:“天已完全黑下来,江湖险恶,我已连累你到这郊外,怎么能再让你一个人走回去?”白如歌哆嗦着抽出手,许一枫也知自己失态,俊面通红。白如歌急道:“多谢公子关心,正因天色已晚,我更要找回绿茵,她一个人晕倒在荒郊野外,我怎么放心?” 许一枫见她泪光闪闪,心下也是难过,柔声劝道:“小姐且宽心,等退了这些恶人,我陪你一起回去寻找,定能找回。” 却在二人对话一瞬间,一蒙面人从围攻大汉的圈子里跳出来,右手握刀,左手却将刀一扔,五指叉开,要来抓白如歌,眼见就要得手,许一枫大喝声:“无耻小人!”,一把将她拉在身后,同时拍出一掌,迎向蒙面人。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身形一短,巧妙的躲过,随即挥出一刀,砍向许一枫腰间。 许一枫护着白如歌,滑出丈外。蒙面人招招逼进,刀刀夺命。许一枫怕伤着白如歌,不攻只守,连连躲闪。白如歌担忧道:“公子放开我,不然受制于人。”许一枫不依,严肃回道:“休要多言!我岂可自顾自己,不顾你的安全?”身形连转,又避了几招。白如歌低声道:“公子放心,我看他们每每要伤到我时又迅速收刀,明显意不在我,你这样带着我,只怕不能久战。” 许一枫一想,确是如此,有几次,白如歌的身子几乎是擦刀而过,蒙面人非但没有加重力道,反倒收刀改招了。难道他们真是不愿伤害于她?看他们招式怪异凌厉,绝不是一般的护院打手?他们倒底是什么人物呢?半路拦截,意欲何为?何不真的放开她,自己与他们好好过上几招,探出他们的来路也好。想到此处,轻轻的对白如歌道:“既然如此,我便松开你,你自己要小心。”手中力道刚好将她推至两丈开外,然后,纵身扑向蒙面人。 谁知蒙面人哈哈大笑,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其他的蒙面人突然撤出与大汉妇人的打斗,分作两批,一批围住许一枫,另一批转身扑向白如歌,白如歌连退几步,竟躲过一爪,正要说话,只觉得一股烟雾呛入,手足顿麻,栽倒在地,蒙面人一把操起,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许一枫大惊,喊一声“无耻”疾身跳出圈外,追了上去。然而,此时夜色已沉,不见月亮,只几点微弱星光,隐约可见矮树丛影影憧憧,秃兀不动,哪里还有人影,再回首,连那几个蒙面也不见了,往远一望,仿佛可见黑风双煞追着几个蒙面人去了,很快也不见了踪影。 刚才还撕杀激烈,这么快就一切都不见了,旷野深凉,许一枫木然的站在山坡上,心中牵挂着白如歌的安危,却不知该何去何往。 白如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是哪里?自己不是被蒙面人抓走了吗?深呼深吸,胸口无异,精神气爽,什么花粉、烟雾,头晕腿软之症全无遗症,疑是昨夜一梦,惊得一翻身坐起来。门口站着四个蒙面人,他们见她醒来,一齐走了过来。白如歌惊问:“你们是何人?想要做什么?”当先一蒙面人抱拳道:“属下罪该万死,让小姐受惊了。我等是按老爷吩咐,来保护小姐的。” 白如歌听得云里雾里,心生恐惧,奇问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生长在小户人家,我爹爹也是老实小本生意人,哪里有你们这样武艺高强的下人?”那蒙面人忙又解释道:“小姐尽管放心,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其中原故并不知道。” 白如歌沉思片刻,似信非信,道:“哦,既是如此,感谢各位相救,只是昨日那几人也不见得是坏人,你们没有将他们怎么样吧?”那蒙面人答道:“小姐尽管放心,我等只为保护小姐,不为杀人。只要小姐安全,自然不再追究。” 白如歌又问:“这是哪里?”那蒙面人道:“客栈,小姐不必过了疑虑,安心养着便是。” 白如歌放下心来,想到绿茵,又紧张起来,慌道:“绿茵!绿茵在哪里?你们快去找找!”那人答:“小姐不必紧张,绿茵姑娘很安全。昨晚小姐睡觉时,绿茵一直陪伴在旁,适才累了,刚去隔壁睡下,既然小姐有吩咐,在下这就去请绿茵姑娘过来。” 白如歌沉吟片刻,轻轻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他们很整齐的退了出去。经过昨天一而再的折腾,惊险连连,现在觉得疲惫不堪,细细回忆,疑团重重,白如歌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这些不知面目的人物,来无影去去踪,手法果辣,连行走都十分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她的心一阵阵发冷,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一个圈套,却不知如何进退。 绿茵端着莲子羹推门进来时,白如歌已经调整好心态,但是看着无恙的绿茵,还是很激动很放心的笑了起来。绿茵见着小姐,哇的哭了,把羹放到小姐手中时,大哭道:“小姐,我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们要在阴世相逢了。这下可太好了,我们都没死,我醒来时看见小姐正睡着,平安无事,我才放心。” 白如歌听了,感激的搂着绿茵,不住的安慰,让绿茵破啼而笑。绿茵看着小姐将羹喝尽,又与小姐戏耍了一阵,这才安心的离开。 白如歌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低声说话,轻轻的走近细听,原来是绿茵与那些蒙面人在对话。 绿茵道:“小姐的脾气我最清楚。你们执意跟着,小姐要生气。”一蒙面人道:“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小姐安全。只这一日,我们不在,便惊吓了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老爷交差?”绿茵:“各位尽管放心,以后我一定小心陪着小姐,你们就不要再跟着了。” 蒙面人不悦道:“非是我等不相信绿茵姑娘,只是昨日,你不也是陪在小姐身边?还不是让小姐从身边被人抢走?绿茵姑娘虽说是闯荡江湖多年,倒底是没见过真刀实枪的阵式,小姐无事,自己倒先晕了,谈何保护?”绿茵显然为这话生气了,怒道:“如此说,你们护着小姐罢,我便回府上了。” 另一蒙面人劝和道:“绿茵姑娘不必生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是绿茵姑娘自信能保护好小姐,我等便放心回去,小姐离不开绿茵姑娘,还是请绿茵姑娘守在小姐身边。” 先前蒙面人还在犹豫不决:“只是,万一……”绿茵语气生硬,道:“我陪着小姐,不惹事生非,平平安安便是了,你们这般跟着,真要是招来厉害角色,只怕也难对付,万一伤了小姐,怎么办?再说了,小姐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她,你们偏不听,要是把小姐气病了,你们谁负责?”蒙面人果然不敢再坚持:“既然如此,绿茵姑娘须小心侍候小姐,不要多耽搁时日,早些归来,我等也好交差。告辞!”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白如歌心中一阵窃喜,还是绿茵跟了自己这么久,知道自己心里喜恶,把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发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二度遇险谁相救 二更将近,白如歌清醒如昼,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缝,夜凉如水,星光隐晦,客人们都已沉睡,整个后院死一般沉静,早春时节无蝉鸣。突然,一条人影从东墙轻盈跃过,蜻蜓点水般飘落在西院的一间窗前,俯耳听了片刻,又到隔壁,同样俯耳而听,如此三四间,白如歌心中又害怕又好奇,轻轻关上门,将耳贴在门上细听动静,果然,有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窗前。白如歌突然有种直觉,他就是许一枫!于是用手轻轻扣门三响。 窗外顿时一点动静也无,好象刚才人影从空气中蒸发了。白如歌拉开门,侧身出去,复又关好。面前果然站着许一枫,月光下的许一枫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白如歌的出现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夜色朦胧,却清晰可见许一枫惊愕的表情。他直立许久,抹了抹汗,才说出一句:“终于找到你了。不知……” 白如歌淡淡一笑:“多谢公子挂念。那些蒙面人也不知是何来路,却不曾伤我,只是将我置于此地便走了。公子,可是来找我的?”许一枫点点头,面带愧色:“都是在下的不是,无端让姑娘受许多惊。若是姑娘有个差错,许一枫将永生难安了。” 白如歌听得心中感动,却又奇道:“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此?”许一枫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你仍然在这镇市,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客栈,还好找到了,不然,你若真是出了镇我就更难找了。”白如歌微微的笑了笑,许一枫又问:“绿茵姑娘不知如何?”白如歌朝房内一指:“公子请放心,绿茵无恙,现在安睡。” 许一枫道:“无事便好。江湖凶险,姑娘不宜孤身远行。不管昨夜那些蒙面人物是善是恶,如此折腾,倒底不是好事。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姑娘请多保重。”白如歌点头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公子既然有事,请自便。”做个“请”势,许一枫抱拳欲去,白如歌忽又问道:“那,黑风双煞,可有对公子为难?”许一枫笑道:“姑娘放心,他二人亦正亦邪,不是大恶之人,也无伤我之心。”白如歌听他这话也无深义,不过泛泛宽慰之意,也不再问,许一枫默默的看她一眼,弹身已在院外。 白如歌目送他远去,站立片刻方回房去。 许一枫飘身落在院外,正要施展轻功趁夜赶路,不想一瞥眼瞧见西口隐隐约约传来衣襟带风之声,许一枫暗暗赞道:好快的速度。抽身隐在墙角,正屏息间,人已至眼前,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俊,装束儒雅,羽扇纶巾,好个神采。这书生来势如风,却十分干脆的停在许一枫藏身的墙角外,慢慢转身,冲着墙角微笑道:“如此俊俏的人物,偏偏隐在破败的角落,实在不相衬,不相衬。”言语之中,带有遗憾之味,并轻轻的摇头晃脑。许一枫虽隐身黑暗中,听他这话,也羞得面色一红,纵身跃出,抱拳道:“兄台好身手。” 书生笑道:“过奖过奖。阁下随我来吧。”转身竟启步欲去。许一枫奇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要带在下去往何处?”书生也不回头,道:“江湖之中,不谈读书人姓名,我跟了你大半夜,自然是有要事,你莫多问,跟来便是。” 许一枫眉头一紧,此人来历不明,我与人素不相识,他如何跟了我大半夜?居心可疑,只是我许一枫浪际江湖,无牵无挂,也无需受他牵引,更有事在身,不可在此多耽时间。想到此处,道:“兄台有何要事,不妨在此明说,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书生仍不回头,哈哈笑道:“你竟无好奇之心么?”许一枫道:“无甚好奇。”书生面色骤然变冷,沉声道:“你既然逼我动手,就莫怪我不客气。”许一枫冷笑道:“许一枫不是三岁儿童,你道去哪便去哪,兄台若要相逼,出手便是。” 书生硬声哼道:“狂妄小子,看我擒你。”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已晃身趋至许一枫身前,左手暴伸,五指如五只利钩,直钩许一枫胸膛,许一枫早已见识他的速度,不敢大意,在他说话之时,已做好准备,见他身形有变,不待他五指近前,已滑身右移,长剑出鞘,但见一道寒风凌厉划过,剑风如魅,直指书生咽喉,书生竟不撤手,右手一晃,折扇在手,竟不惧许一枫的剑,扇骨直击剑身,许一枫也是见过世面的,夜色中,见他这扇,扇面色碧如玉,非寻常之物,再瞧手法,不由得撤剑跳出圈外,惊道:“你是昆仑派的玉扇公子张玉书?” 书生被他识出身份,抚mo玉扇,淡然道:“不错,正在区区在下。”许一枫拱手道:“在下许一枫,刚才在所得罪,请……”玉扇公子张玉书摇头止道:“勿需多礼了,你既知是我,便知厉害,莫再与我动手,随我走罢。” 许一枫大为恼怒,仍强压怒火,道:“在下与昆仑派从无往来,与张大侠也无任何过节,张大侠名扬江湖十余载,功夫自然炉火纯青,在下当然不是对手,但是张大侠若不说明来意,便让在下听从,却不能够。”张玉书冷声道:“看来,需得告诉你原委了?”许一枫回道:“正是。”张玉书斜眼道:“资水甚美,饮酒作乐是个好去处,若在水面杀人,夕阳映江两相红,也是异常之美啊。” 许一枫一愣,哈哈笑道:“原来张大侠是为船上的朋友抱不平来的?”张玉书摇头哼道:“他们也配作玉扇公子的朋友?我不过是受朋友之托来相请阁下。” 许一枫心中一跳,那日自己在江边饮酒休息,正遇一只小舟渡江,仔细打量,觉出船上众客神色诡秘,只有两女扮男装者小心翼翼,心想必有阴谋,故作闭目养神,果然不久闻江中有打斗喊叫之声,见两位姑娘有难,才出手相救。记得当时船上人一顿乱杀,都已横尸江中,这张玉书又如何知晓此事?听这张玉书所言,此事果颇有蹊跷,我定要问个明白。故做惊奇状,问道:“在下那日不过是见人有难,救离江中罢了,如何有杀人之说?” 张玉书冷笑道:“你骗得了那些死人便干净了?那些渡江之人,虽然刀枪相对,却不是真要你死我活,阁下身手不凡,远在岸边,却能以细沙为箭,杀人以无形,实在是高明。” 许一枫大吃一惊,当时自己生怕两位姑娘有难,情急之下,随手拣了把沙子当作暗器射出,立时伤了不少,其余人以为是船夫所为,一刀将他挑翻。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这张玉书莫不是当时就隐在附近,我竟不知? 张玉书见他不说话,已猜中他的心思,冷笑道:“我玉扇公子岂会无聊到跑到江边去偷看?只怪你下手不够狠,留了一条命,记住了你的模样,事后,人家主人从那伤口中取出数粒细沙,才知真相。” 许一枫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知玉扇公子的朋友是谁,许一枫既然结下这段梁子,也得知道对方是何许高人。”张玉书面露不悦道:“梁子倒未必,阁下好身子,实在令人赏识,我那朋友并无恶意,不过想请阁下移驾一叙。”许一枫道:“在下仍有一事不明,须得问明白了再去。”张玉书皱眉道:“快问就是。” 许一枫道:“你那朋友是否知道船上同行的还有两位姑娘?”张玉书哈哈笑道:“自然都在掌握之中。”许一枫怒道:“明知有无辜之人在,仍是刀剑相交,莫不是要将她二人变成冤魂?”张玉书哼道:“此事早有安排,你是多管闲事。” 许一枫忽又问道:“敢问张大侠与那高人是何关系,真是朋友吗?”张玉书闻言一窘,闷哼一声,却不回答。许一枫瞧他脸色,心中已明了,冷笑道:“想昆仑派也是武林泰斗,名门正派,玉扇公子当年何等英名,如今竟也与恶人为伍,卑躬屈膝,供奸人驱使,可悲可叹。” 张玉书面孔涨成猪肝色,切齿喝道:“今晚若不除了你这小子,必有后患。”许未落音,身形陡起,玉扇大张,扇沿切过一道冷光,射向许一枫,许一枫知他杀机已动,更不敢大意,陡见扇光射来,冷风扑面,不敢相迎,忙退出数步,张玉书哪里肯放过,紧步跟上,手腕一晃,玉骨折扇如得了旨意一般,脱手而出,竟如有了张玉书的心思,在半空中竟有自己的方向,招招攻击许一枫的要害,许一枫大凛,将手中长剑使得风啸雷吼,张玉书冷笑一声,扑上前来,伸手接住玉扇,就势合住,趋身而进,以扇为判笔,连点许一枫百会,许一枫暗道一声“够狠”,收剑沉肘,张玉书却不追击,玉扇一抖,扇面张开,数道银芒从扇中射中,直奔许一枫周身,许一枫长剑连挥,击落银芒,张玉书冷笑道:“不错,竟能击落我的玉骨银针。” 许一枫骂道:“想不到大侠张玉书也使这种无耻手段,传出去要丢尽昆仑派老脸。” 张玉书红脸转黑,也不说话,玉扇挥转如魅,幻化成千万柄,许一枫大惊,只见眼前扇影重重,俱带凌厉攻式,阴风恻恻,夹杂寒光点点,许一枫暗暗惊异,知晓这是昆仑派绝技“扇里乾坤”,一甲子前,为昆仑派一空老人所悟,立时惊震武林,许多武林人士不服,上山挑战,一一败回,一空老人心怀慈悲,并未伤人,施展绝技,点到为止,得天下英雄好评,使得一空老人在世的后三十年,昆仑派的名誉大好,一度与少林武当齐名,并称武林的三大门派。一空老人归西后,昆仑子孙坐享其誉,不再刻苦勤练,品行也不如前辈,渐渐的,昆仑派不再有人提起,“扇里乾坤”一招仍使武林人士侧目,皆知此招温厚阳罡,许一枫行走江湖多年,对此也常有听闻,今日瞧张玉书所使“扇里乾坤”却是阴风森森,杀气甚重,分明已不是当年一空老人的那招“扇里乾坤”了。 张玉书见许一枫脸色变白,心里得意,越发将玉扇使得阴柔幻化,将许一枫困在鬼魅冥府,许一枫大叫不好,长剑挥舞得浑圆,不让幻化阴气进入,渐渐力不从心,许一枫心道:“我今日死在‘扇里乾坤’下,也不受侮,只是死在这张玉书手里,心却不甘。我且拼死一博,成败由命罢。”想罢,长吸一口真气,挽作一朵剑花,瞅准一处幻影稀薄之处,直刺过去。 张玉书大笑一声“找死”,幻影骤重,排山而近,将许一枫挤得运气困难,张玉书阴阴笑道:“我今日便送你归西,也算是个交待。”正要下毒手,只见数十道银芒从天而降,有闪电之势,直逼张玉书,张玉书一愣,左袖拂去,银芒却是毫不偏转,直打张玉书周身大穴,眼见银芒迫近,张玉书只得撤扇跳开,银芒却是不断,从夜空中咻咻而至,紧追张玉书,张玉书大骂:“何人现不得眼,暗箭伤人。”一边连连挥扇,击落银芒。 许一枫刚才还心知无生还之理,不想天降神灵相助,大喜,长躬谢道:“多谢救命之恩。”只听半空中传来极轻微的声音:“还不快走?莫不是等死。”许一枫一愣,这声音极低,乍听之下,非男非女,奇想,也不知何人在相助于我?天色不早,我还是快快离开,向半空中一抱拳,跃出三丈外,晃身不见了踪迹,张玉书急急挥开银芒,拔腿追去,夜色茫茫,哪里还有许一枫的影子,只得恨恨作罢。 许一枫奔出不远,猛然停住,大叫道:“不好。”心想,那些船客明知两位姑娘在,却故作打斗,莫不是对两位姑娘有谋害之心?张玉书跟了我大半夜,说不定在想杀我的同时,也在寻找两位姑娘,他既然找到我,也定然在附近搜索两位姑娘,我得急急赶去,如两位姑娘遭遇不测,便是我的罪孽了。转身又往回跑,院外早已不见张玉书的踪迹,许一枫暗抽一口气,轻轻跃起院子,几起几落,进了白如歌的屋子,夜色下的白如歌正睡得香,许一枫不放心,又伸手一探,呼吸均匀平稳,这才安下心来,又寻着绿茵,也确定无恙,这才悄悄的闭门退去。 许一枫此时心中大石已去,无限轻松,一跃落至街头,再低头寻那暗中相助的银芒,地上并无银针金镖之物,不过散着些细砂,始知那救他之人用的不过一把砂子而已,细细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在脑后,一路轻功奔出镇市,一匹骠实白马守候于此,许一枫一跃而上,催马而去。一口气已在数里之处,远远的瞧见点点灯光便下了马也不用拴,径直奔向灯光而去,却是一处农家院落,走了近去,连翻带跃,没入院内。 这农家院乍一眼看去,并无异常,细细打量却是与其他小院不同,院虽不大,收拾得齐为整齐,不似樵耕人家农具满地,屋舍也略大些,三更已过,屋内尚有人未歇息,几处灯光晃动,许一枫也不便明身穿行,眼见一间房内灯火甚亮,飞身上檐,揭瓦偷看。 只见当中坐着一老者,五旬开外,衣着极为普通,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之粗棉物,但面目白净,须发整齐,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神气与衣着很不相称,道:“就依胡大侠,你们速速分派下去,不可误了时辰,务必马到成功。若有半点差池,带项上人头前来见我。” 下边并列八人,武士打扮,齐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望。”说完,齐刷刷转身要离去。“且慢!”布衣老者摆摆手,缓缓道,“白云此举似隐似明,令人疑惑难解,你们只能悄悄的跟着,若是见着他的人,不可轻举妄动,未得我的旨意,不得泄露身份,更不能正面交锋,只要暗中跟踪即可。”起身徐步踱了个圈,厉声喝道:“如敢违抗,老夫绝不轻饶!”突又平静摆手:“你们去吧。”八人这才退下。 右首坐一造皂衣中年汉子,两眼精光四射。敬佩的对布衣老者道:“大人办事,果然严谨可信。”布衣老者笑道:“胡贤侄过奖!适才若非贤侄的高见与决断,老夫此时还在犹豫之中呢。”被称之为胡贤侄的中年汉子谦道:“岂敢岂敢。此等大事须果断立办,才能得手啊。” 左首一精瘦老者手捋山羊胡须,颔首笑道:“有道理。这样的好事,如不先下手为强,别说大块肥肉,只怕骨头,也早被别人啃走了。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姓胡的汉子疑问:“刚才大人提起白云,在下听说,此人早在十八年前已金盘洗手,为何又来宝藏一说?” 布衣老者笑着摇头:“贤侄跟随尊师静心学艺,不知江湖事啊。这“白云”二字,十八年前已在江湖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众人皆知他已洗手归山,隐于世外。其实,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近些年来,好几笔大买卖都无声无息的落入白云囊中了,这么多的宝贝总得有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哈哈。这些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夫。” 姓胡的汉子奇问:“江湖盛传之事,大人又何来另一说法?实不相瞒,晚辈仍是对这‘白清水’的身份表示奇异,晚辈瞧这白清水在相貌上与大人所画的白云毫无相似之处,再者,当年白云已告诏江湖隐于世外,怎么会如此大胆,招摇于市井?” 布衣老者“哧”笑道:“老夫与白云渊数十年,岂会因为一张面孔即不认得他?若说招摇,贤侄难道没听说过‘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白云是个老狐狸,怎么不知这个门道?” 姓胡的汉子低头思索片刻,看向布衣老者,似有话要说,却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布衣老者看出他的心思,故意视而不见,边座的精瘦老者却沉不住气,问道:“胡少侠莫不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姓胡的汉子看看二人,摆手道:“晚生无礼,只怕说出来,有拂大人颜面,怕大人责备多疑。”精瘦老者低“哦”一声,看向布衣老者,布衣老者笑道:“老夫岂是那小肚量之人,贤侄有话只管讲。” 姓胡的汉子这才说道:“十八年前,大人创‘排天门’,在江湖上是赫赫闻名,惊震九洲,却不料想,不过半年,大人又解散排天门,正巧白云宣称退隐,晚辈大胆猜测,此二事莫非……有关联之处?” 一言既出,二人俱惊,精瘦老者似是怕布衣老者发怒,向姓胡的汉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布衣老者眼中的惊骇却一咣而过,立刻复于平静,他微微一笑,问道:“贤侄何来此猜测?”姓胡的汉子略显尴尬,道:“晚辈愚鲁,自然不做此想,不过是听说而已。”精瘦老者忙问:“听何人所说?” 姓胡的汉子想了想,肯定的道:“白清水。”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眼,不说话。 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前些日子,晚辈结识白清水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托她之便,扮成一粗使下人混了进去,在他屋外偷听到只言片语,便是这话了。” 原来不过是一段市井艳事,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笑,追问:“那白云原话怎讲?”姓胡的汉子回忆道:“当时他与人在屋里交谈,因门窗紧闭,晚辈未见其人,只听白云道:‘他原是个聪明人,解散排天门却是糊涂之举。’” 布衣老者默默不语,在屋里来回踱步,精瘦老者不知他心思,试探问:“大人……”,布衣老者摆摆手,向姓胡的汉子笑问:“贤侄认为此二事有无关联?”姓胡的汉子思索半刻,吐言道:“晚辈妄猜,大人放弃自己的心血,改为仕途,报效朝庭,实为善举,与白云无关。” 布衣老者不说话,淡淡的看着他,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大人暗中查访白云,堵截脏物,也是为了黎明苍生,大宋社稷。” 布衣老者含笑问:“何为大宋社稷?”姓胡的汉子道:“西夏远居塞外,早已垂涎我大宋物丰地沃,近年来,不断在边境骚扰百姓,朝庭却迟迟不出兵,一方面是不便就此瓦解两国和议,另一方面,也只怕是国库不足,欲民间征收了,白云聚敛不义之财,只怕另有谋略。” 布衣老者哈哈大笑:“贤侄知我心也。”“原来大人正是如此想法,晚辈贻笑了!”姓胡的汉子面露惊喜,又问:“以大人的修为,当不在白云之下,因何处处避让于他?或者,将此人所为公众于世也好啊。” 布衣老者笑道:“白云当年纵横江湖,其智谋非常人所及。老夫多年来一直暗中观察,此人办事可谓滴水不漏。如果抓不住实实在在的把柄,不可冒然。”精瘦老者也赞许道:“不错。白云老谋深算,不可轻视。” 姓胡的汉子若有所思的道:“要说十八年前的白云,在下也听恩师几次说起过。”精瘦老者奇道:“巫山老人当年与白云少有交往,如何也会说起他?” 姓胡的汉子似在回忆,笑道:“具体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好象同时还提起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是从未听说过,今天说出来正好问问两位前辈。”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交换一下眼色,同时问道:“哪个名字?”姓胡的汉子道:“易江!” 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对视一眼,满目惊异,齐声追问:“可有听错?确是易江?”姓胡的汉子肯定的说:“对,确是易江!”复又疑惑的问:“这易江又是谁?想必两位都有耳闻?” 精瘦老人轻轻点头。布衣老者面色怪异,背过身道:“十八年前的惨案。白云……干的好事!”踱出两步,转身又问:“令师提起易江时,可有说过什么?” 姓胡的汉子抬眼看着布衣老者,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说过什么了。隐约记得不过是几句闲话。当时,师尊是在指导在下习剑时说到的几位当时的高手之一。因当年不曾上心,所以已记不起来了。”布衣老者“哦”一声,道:“原来令师竟未告知。也罢,不说反是好事。” 这话倒激起胡大侠的好奇之心,问:“也不知是什么惨案,难道没人知道是白云做的吗?莫非,白云隐退,就是为了这事?” 两人似乎不愿多提了。精瘦老人劝道:“此事已过去十八年了,如今江湖风平浪静,胡大侠就不要再提了。令师未告知你,恐怕也是为了你好。” 姓胡的汉子面有难色,布衣老人解围的笑道:“胡贤侄若是想知道,不必着急。等这单买卖办妥了,找个时间,老夫就细细说与你听。如何?” 姓胡的汉子虽然心中不愿,还是应允下来,不再提此事。 布衣老者招招手,三人又凑到一起嘀咕细语。声音实在太小,许一枫渐渐听不清楚,心急之下,忘了自己躲在人家屋檐上,一伸脚,移得一片瓦响,房里三人一齐喝道:“何人在外?”同时出手,向屋顶推出一掌。顿时瓦砾冲天而起,许一枫就地一滚,险些避不过这致命三掌。未等回过神来,三人已一跃而至面前。 布衣老者怒道:“哪里来的小子,胆大包天。”许一枫起身哼道:“有人藏宝贝,有人抢宝贝,江湖上热闹得很。” 三人互丢一眼色,并肩就要上。 许一枫心中算计,就算一对一,自己也不能胜出,这三人要是联手,自己必死无疑。于是故意高喊一声:“白云!你也在?”转身就跑。三人听得白云二字,真以为白云也在,刚才对话,岂不都被听了去,忙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人?再回头,许一枫已在几丈开外。这才知被骗,大怒,发足追了上去。 三人轻功甚是了得,眼见就要追上了。许一枫自知这样不是办法,好在四周树草杂长,就在林中穿来晃去,如此逃不了却也不易抓得住。 布衣老者冷笑道:“老夫今夜倒要看看,后生小辈有何能耐。”许一枫冷笑道:“无甚能耐。只是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打不着还只能在这陪我捉迷藏玩,刘大人既是武林前辈,又是百姓父母官,不坐镇荆州,反而渡江涉水躲在这偏野之处,实在有shi身份啊。” 布衣老者见许一枫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更加怒不可遏,决意要许一枫于死地,以免走漏风声。暴喝一声,排天掌一掌连一掌,挟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这排天掌由十八年前名动江湖的排天门掌门刘继初独创,共二十八式,式式相连,掌中带毒,阴险无比,分明是夺命之招啊。 许一枫早料想他们必出狠招,但没想到第一招就这么狠毒。自知功力不足,不敢硬接,双腿微屈,身子一晃,避至几米外,虽然如此,还是被掌风震得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住。“轰”然一声,刚才自己依靠的大树立断两截,留下碗大的树桩。 许一枫大惊,心知若不及早离开此地,今夜性命难保。想到这里,纵身跃上一棵大树,与三人玩起了穿梭游戏。刘继初连声冷笑,一掌快似一掌,只见林中砂砾满天,树木连片倒下,许一枫虽未着实接招,也被震得心血涌动,难以自制。 旁边姓胡的汉子与精瘦老者也围攻上来。许一枫心一横,将足一点,拔剑扑向精瘦老者。 刘继初见许一枫似有鱼死网破之意,收掌上前,欲从后背擒拿,此人实在无耻,许一枫正全力以博精瘦老者,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后背,想跳出圈外,精瘦老者缠得又紧,正在紧急关头,林中嗖嗖之声破空而来,躲向刘继初。刘继初只好收手,大袖一挥,接住一看,却是几粒石砾,面色难看,对两人丢个眼色,两人立即罢手来看。见了银镖皆有惊异神色。 刘继初对许一枫狠狠的说:“飞雪连天!你是白云的人?”许一枫一愣,不作多想,趁着三人住手之隙弹身远去,刘继初似乎心有不甘,因顾忌周围可能埋伏有白云的爪牙,恨恨的背手回院,那姓胡的汉子紧盯着许一枫远去的方向,似有所思,皱着眉与精瘦老者随后跟去。 许一枫见三人回院后方停住身,太蹊跷了,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自己?莫非真是白云?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刚才在客栈院外,也是白云不成?白云与刘继初虽非同路,但为人与恶却是一丘之貉,他无故救自己,居心何在? 林中十分安静。许一枫没有吭一声,转身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梨花树下吐衷情 午时,白如歌与绿茵出了后院,到客栈前厅吃饭,不自觉的又上了二楼,才到楼梯口,就看见许一枫正坐在一张靠窗的桌旁,桌上无菜,只一壶茶,自斟自饮。白如歌呆立在楼梯上,不再上去,身后的绿茵见小姐不走,便知有因,探头一看,瞧见是许一枫,嘻嘻一笑,挤过身去拍手呼喊道:“许公子,是你啊!”连蹦带跳就跑过去了。许一枫一见二人,舒展笑容,起身相迎,白如歌只得上前施礼。 三人落座。绿茵嚷嚷道:“许公子,那天,那只飞镖就是这样飞进来的,你还敢坐这里啊?后来你去哪了?抓着坏人了吗?你都不知道呢,后来,我们被坏人抓了,好吓人啊。”白如歌责备的瞪她一眼,歉意的扫了眼许一枫,阻道:“绿茵不得胡说!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许一枫稍稍一愣,笑道:“外面坏人太多,两位多小心才是!” 绿茵又问:“许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又不点菜,只是喝茶。”许一枫低头一笑,略带羞腩:“正是在等两位。”绿茵奇问:“公子如何知道我们在此?”昨夜已见过如歌,许一枫却不能直说,只是故做正经道:“幼时曾随奇人学习卜算,略知一二。” 绿茵却信以为真,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公子可否方便为我家小姐卜一卦?”白如歌知他只是玩笑话,拉下绿茵阻道:“不可麻烦公子。”绿茵哪里肯依,定要许一枫卜卦,许一枫无奈,只得道:“姑娘面善,定能配个好姻缘。”绿茵听提乐滋滋道:“那是!小姐……” 女子的姻配之事岂能随便说与他人?白如歌羞得双颊通红,忙低声喝止道:“绿茵不得胡说。”绿茵这才想起小姐的婚姻大事确实不可在陌生人前言语,忙停嘴不语。 许一枫怕绿茵难为情,打趣道:“姑娘不必生气,在下不但为姑娘你卜了卦,还为绿茵姑娘卜了一卦呢。”绿茵忙问卦象如何,许一枫故意沉思片刻,方笑道:“呵呵,据卦象推断,绿茵姑娘比你家小姐嫁得更早呢。”说罢大笑,白如歌也忍不住轻笑起来,绿茵羞红发脸,骂道:“好没正经,取笑于我,绿茵终生服侍小姐,绝不嫁人。”不再理会,招来店小二数着手指点起菜来。 白如歌今日去了男装,长发轻挽一髻,一条五彩丝带别在发间,垂在肩后,紫裳曳地,袅娜清雅。刚才轻轻一笑,别有一番风情,许一枫静静看着,竟然痴了。心中叹想:这个淡然如烟的女子一举手一投足,都深烙在自己心底,虽然屹今为止,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己一次次救她,整夜未眠,挨家挨户的找她,绝不仅仅是道义和一只飞镖差点伤着她的歉意。自从三日前在躺在江边懒睡时看见她登船时乍一回首的模样就再也忘不了,即使那时她是男装,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儿身,虽说第一次江中相救,本是另有他事正好路过,就算只为她,自己也会出手的。 白如歌被他看得尴尬,抬手倒茶以解气氛。许一枫见了,抢先倒好,并小心放在她面前,还是傻傻看着,白如歌只得低下头,捧着茶慢悠悠的抿着。绿茵挥退店小二,朝许一枫嘻嘻笑道:“我还以为许公子是跟踪我们好久了呢。” 白如歌低声喝道:“绿茵不得无礼!”许一枫俊面通红,辩解道:“跟踪不敢,但确实为等两位而来。近日连累两位姐娘受挟持,可幸平安。在下今日特来道歉。”白如歌还礼:“公子客气了。事已过去,何必再提。” 酒菜一一上席,想不到绿茵竟要了丰盛一桌。白如歌正要责怪,许一枫微笑摆手,道:“在下有心做东为两位姑娘赔礼道歉,无奈粗人一个,干坐了半日也不知吃什么好,绿茵所要食物,定是两位爱吃的,更好,更好。”白如歌连道客气。 席间,许一枫壮胆问道:“不知姑娘意欲何往?” 两日相处,白如歌看出他不是恶人,也不相瞒,直言道:“鼎州。” 许一枫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试探着问:“在下也准备北上,路过鼎州,要是姑娘不嫌弃,可结伴而行?” 不待白如歌答应,绿茵拍手叫道:“如此更好!有许公子在,我们就不怕坏人了。”白如歌碍于男女之嫌有心推却,忽又想起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心中阵阵发凉,心想若是有许一枫在前开路,可何一路无恙,既然绿茵也已应许,就顺水推舟,点头许可。 许一枫大喜,自顾满斟一杯酒,一仰而尽。接着又连饮三杯。趁着酒菜,三人话也多起来,正聊得欢,店小二过来,朝许一枫鞠躬道:“有位客人请公子下楼一见。”很快又补一句:“客人说了,半盏茶时间即可。”许一枫点点头,满脸歉意的向白如歌道:“请姑娘稍候,在下很快就回。”说罢,随小二下楼去了。 巧在白如歌坐的这个位置正对着楼梯,透过梯栏杆,白如歌看见许一枫走向一个青衣汉子,远远的只能看见汉子清瘦身材,背负长剑,瘦长脸上淡灰的胡须。两人坐在角落低声谈话。白如歌隐约能听得许一枫向汉子:“如何?这么快?” 汉子道:“刘也未得手跟踪的时候不小心被白云发现,白云果然狠,手下全是死士。”许一枫问:“可有活口?”汉子道:“所谓百密一疏,其中一个竟然没死,我又救回来了,兄弟们正护着北上了。” 汉子问:“许兄弟可是与白云打上了交道?”许一枫蹙眉道:“可是说的昨夜之事?小弟也觉蹊跷,不知是何人暗中相助。”……声音越来越低,再也听不清楚,很快,许一枫辞了他上楼,汉子也走了。 重新归座,许一枫再次歉意,白如歌笑笑,只当不知道。绿茵坐在侧面,原本就没看到,一直自顾自的喝茶吃菜,见许一枫回来,高高兴兴又聊起来。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 好一派江南春景,三人一道而行,看尽繁花碧草,绿满柳堤,更伴有莺歌燕舞,喜鹊闹枝。许一枫十分体贴的为两位女子置了马车,并亲自驾车,既稳又快。绿茵整日趴在窗口看着风景不断,时而喜得惊叫,兴奋起来,还咿咿呀呀唱个曲子,如此欢笑不断,转眼几日就进了湖北地界。 有了许一枫在旁,途中有觊觎两弱女子的山贼恶霸,蹑于许一枫手中长剑,过了几招,都抽身逃跑了,许一枫也不追赶,三人拍掌看着贼人逃去,相视而笑。多日相处,三人已熟了,许一枫还是不敢相问白如歌的名字,一直称呼“姑娘”,眼前就快到鼎州了,这一日,一边驾车一边转过头瞟了眼车帘红着面问:“相识多时,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呢。” 绿茵咯咯一笑,抢着说:“许公子今日可好意思了?我家小姐姓……”白如歌伸手堵住绿茵嘴,答道:“我叫巧玉,公子可直呼名字。” 直白的告诉他闺名,白如歌的这一举动,在许一枫意料之外,同时也让他极为惊喜,驾起马车来晃若飘然,更加轻快有劲,整日里偷着笑。 许一枫温文尔雅,细致体贴,又谈吐大方,白如歌其实也早已对他生有仰慕之心,只是她谨守妇道,不敢逾礼,并时刻提醒自己,半年后就要出嫁为妇了,眼见许一枫对自己一片心意,只得装得视而不见。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处集市,地方虽小,却挺热闹。许一枫停住马,回头道:“过了这集市,再有一日路程就要进荆州城了。如不在这集市留一晚,再往前便没有住处了。” 白如歌掀起车帘,见集市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想起几日前与许一枫相识的小镇,觉得两地十分相似,心忖两人只能朋友之谊,又何必多做停留,正要回绝,又看见许一枫满目期盼,竟不忍心起来,回心又想,自己与他,虽不能相爱,朋友之谊也是在的,明日到了鼎州即要与他离别,此生怕是再无见面之期,不同由得心生惆怅,肯首回道:“一路奔波,许公子也累了,我看这集市干净又热闹,如果许公子无要事在身,我们就在这小集市留一日,明日再行。” 许一枫也正为离别伤感,有心停留一日,只是痴痴的盼望白如歌能同意,不想她果然愿意,不禁喜上眉头,兴致满怀的安排了住宿之处。 星稀月明,好个初春夜景。 客栈虽简陋,其后院却是满院梨花正浓,千朵万朵,压枝欲低,白清如雪,玉骨冰肌,素洁淡雅,素洁淡雅,靓艳含香,风姿绰约,夜风吹过,徐徐飘落,溶溶月光下散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泽,星星点点的摇曳,散发沁人清香,真有“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白如歌绕树而漫步,月光花瓣洒满一身,忍不住吟诵:“共饮梨树下,梨花插满头。清香来玉树,白议泛金瓯……”这是先朝汝阳侯穆清叔月下赏梨所赋名句,将这美而不娇,秀而不媚,倩而不俗的梨花之美描绘得入木三分,曾轰动一时。 夜深了,风越来越重。 白如歌在打了个冷颤之后,感觉身后有人。她知道一定是许一枫,心里叹息道,他真不该过来。许一枫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他暗暗运气,顿时枝头花颤,瓣瓣回旋,收于他双掌。他双手捧起,从白如歌头顶慢慢松开,一场梨花雨就这么无声的飘扬。 白如歌感觉到他刺目的热情,不敢回头,轻福道:“许公子好。”欲转身离去。许一枫却似未听到一样,很温柔的将身上风衣披在她身上。在手指触及她身体的一瞬间,脑子象被猛的击中一般,不由自主的从背后环抱住她。胸前的白如歌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轻轻的拉开他的手,淡淡的说了句“很晚了,去睡吧。”甚至没有转身看他,回房去了。 许一枫落寞的看着她远走,身后花落一片。 他傻傻的追了上去,白如歌挑去灯花,背对着他轻轻道:“许公子,夜色已深,请回房安歇。”许一枫靠在门上,伤心道:“古人云,痴人说梦,原来竟是取笑我的。”白如歌回头看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过份,既然决然放弃,为何今晚要留在这里? 许一枫见她不说话,更是伤痛,垂了头,低声说句“那,你早点安歇吧。”转身要去,白如歌于心不忍,劝慰道:“许公子是人中之龙,不该为小女子丢了这心思,且回去歇息吧。”许一枫回头问道:“莫不是嫌弃许某浪荡江湖,居无定所?”白如歌暗暗后悔自己多言,弄巧成拙,决心不再说话,许一枫疾步上前至白如歌面前,揪着心低声道:“我知你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深闺女子,我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无功名在身,亦无身家百万,怎能妄想与小姐共白首,便是嫁与我草莽,只怕也不能给你安定生活。可这数日相处,我这颗心,确是煎熬。”说着声间不由得大起来,两眼通红气息粗重。 白如歌听他说出这番话羞辱人的话来,正在发怒,见他这神色,不由退了两步,隔壁睡着得绿茵被惊得醒来,急声喊道:“小姐,小姐,出了何事?”白如歌一惊,回道:“听错了吧,是楼下的。”绿茵迷糊中唔了一声,复又睡下。 许一枫神色暗下来,躬身叹道:“在下鲁莽,请见谅,夜深天凉,早些歇息吧。”呆呆的看了看她,转身欲离去,一眼扫去,看见桌上放着一只正放着杯子,显然是白如歌用过喝水的,一阵温柔涌在心口,脱口而出:“突觉口渴,可否喝杯水?”白如歌点头道:“我给公子沏杯茶。”许一枫摇摇头,自顾倒了水,一饮而尽。 白如歌垂了头,正为不知如何避免尴尬着急,突闻一声巨响,只见许一枫已晕倒在床边,不省人事,白如歌唬了一跳,轻摇了摇,丝毫无知觉,俯身探了探鼻息,才略放下心来,连声低唤,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身后有人嘿嘿笑道:“得来全不费功夫,全不费功夫啊。” 白如歌吓得“哎哟”一声,回身看去,只见一男一女,立在屋子中央抱胸相视而笑,却是黑风双煞。只见那妇人嘻嘻笑道:“何止是不费功夫啊,这更是意料之外呢。”白如歌白了脸问:“你们想怎样?” 那妇人啧啧笑道:“小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这小伙子,长得是一表人才,胜过潘安啊,人家对你又是一片情义,你倒不愿意?这般俊俏夫君,除了他,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呢。”哪里象是半夜里使手段擒人的恶人,分明是自家长辈教导孩儿一般。 那汉子也道:“原是想放倒你,再用你来换臭小子,没想到,这臭小子进屋喝水,这样更好,省得麻烦了。”白如歌红脸怒道:“原来,你们竟躲在门外偷听?好不要脸。” 那汉子摇头道:“不对,我们刚才不在门外,我们是靠在窗外听的,听到这小子喝了倒下,这才转到门口进来。”白如歌怒道:“那也一样。你们使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究竟想怎样?”突然想起,这是在楼上,窗外光滑一片,连个突出的砖块也没有,他二人竟能贴在墙上这半晌,功夫可见一斑。 那妇人依然笑道:“小丫头好大脾气,若是让夫君看到,可就不好看了。”白如歌冷哼一声,道:“你们下了什么药,若是许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然不放过你们。快将解药给我。”那妇人啧啧笑道:“这就奇了。你既然这么心疼他,为何又不答应?便是我们两这局外人,看着也着急呢。” 白如歌哪里和她多说,只是喊道:“休要多说,快取解药救人。”那妇人笑道:“丫头放心,不过是一点迷魂香罢了,哪里就要了他的命?” 白如歌不肯相信,疑惑的盯着她,那汉子急道:“婆娘,好不容易擒住这小子,遂了你多时心愿,又何必啰索,让我扛上他走就是了。”那妇人哼问道:“难道不是你心愿了?”那汉子陪笑道:“当然当然,咱们还是快快走,免得夜长梦多。” 白如歌听得心惊,不知许一枫如何得罪了这二人,今日要是让二人将他带走,许公子只怕凶多吉少,不说许公子对我情深义重,便是他多日来照顾之情,我也要拼了性命护他安全。 那妇人听了丈夫的话,心想有理,点头道:“依了你便是,你扛上他走罢。”白如歌横身拦道:“慢着,今日有我在此,你们休想带走许公子。” 那汉子瞪眼要怒,那妇人笑道:“哟,我早就看出你对这小子是有情意的,这样罢,我二人也有成人之美,你若是当着我们的面,认了这小子是你夫婿,此事便好商量。”白如歌摇头道:“许公子待我情深,亲如兄长,非男女之情。” 那妇人撇嘴道:“黄毛丫头也想瞒我?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男女之事,我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那臭小子对你,哪里是什么兄妹之情?你是个聪明人,此情此义也是心知肚明,却想拿这话也哄我?”白如歌红脸道:“不敢哄骗,只是实实不能答应。” 那妇人奇问:“你二人实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姑娘为何一定要拒绝?”言语之中,已不再叫她“丫头”,改成“姑娘”了,白如歌见她二人并非十恶,也据实叹道:“情不在此,不敢勉强。” 那妇人又问:“莫不是姑娘早已有了意中人?”白如歌摇头道:“非也。或许是缘分不够,不敢轻易相从。”那妇人沉思不语,片刻叹道:“可是造化弄人了,这般玉一样的一对人儿,竟不相爱?”将白如歌上下打量,最后将目光锁定那五色彩带上,恍然道:“原来姑娘终生已定,如此确是他没这福份了。” 那汉子见自己媳妇也随着这丫头悲叹起来,急道:“婆娘,你也这婆婆妈妈了,她既然不想嫁,我们也不带她一起了,快走快走。”捋袖要来拉许一枫,白如歌拦道:“不能动他。” 那汉子没了耐性,嚷嚷道:“再敢拦我,我可要伤你了。” 白如歌见他说话声音甚大,生怕吵醒绿茵,吓着了她,连连示意,那妇人笑道:“放心好了,隔壁那丫头正睡得香着呢。”见白如歌一脸紧张,忙补充一句:“不过熏了点香,明日辰时准时醒来。”白如歌宽下心来,暗道:如此更好,免得绿茵知道了着急,帮不上忙反受制于人。 那汉子道:“婆娘,天都快亮了。”外面隐闻鸡鸣之声,更声点点,已是寅时三刻。 那妇人凝听一会,正色道:“时候确已不早,姑娘,你若是执意不愿,也不要再阻拦我们。”白如歌道:“我与许公子虽无男女之爱,但有朋友之义,我岂能袖手旁观,容你们伤害于他。” 那妇人奇问:“你如何一口咬定我们要伤害他?”白如歌一怔,道:“如不是伤害他,为何使这些个见不得人的手段?许公子也是侠义善良之人,你们要不是心存恶意,有什么事不能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那妇人赞道:“好个小丫头!伶牙俐齿,说得字字在理,但我们实无伤害之意。”白如歌道:“这就奇了。”那妇人笑道:“也罢,我就说出来,这臭小子这样喜欢你,说不准能听你的话。”白如歌羞涩问道:“什么事还必须这样神秘,说来听听。” 那妇人抬头看了眼汉子,双目满是温柔之情,叹道:“我夫妇年近半百,膝下无子无女,游历江湖,只为寻找一位好少年收为已养,几个月前,偶见这孩子,看他长得标致,武艺也不错,心生欢喜,有心认为义子。”白如歌释然笑道:“便是这么一件事啊?这原是一件好事,你们何不直说,偏要使这些手段,许公子年轻气盛,自然不从了。” 那妇人见白如歌向着自己,欢喜的拉了她的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也直说了,他只是不愿意,无奈我两割舍不下,只好使计了,此事还得有劳姑娘相助。”那汉子在旁边傻傻的站着,只是瞧着自己婆娘怜爱的笑。 白如歌笑道:“我也有成人之美,嗯,我倒有个主意,你们须打探清楚许公子的身家底细,若是他亲人许可,此事便好办了。”那妇人摇头叹道:“此事我也想过,只是这臭小子从不泄露半分,也问过江湖同道,皆不知情。”话说至此,已是目含遗憾,白如歌此时对她夫妇二人恶意全无,决心帮助,劝道:“大叔大婶且勿灰心,我愿助你二人,从中相劝。” 那汉子嘿嘿笑了起来,那妇人也惊喜笑道:“如此多谢姑娘。” 白如歌想了想道:“许公子不愿,必有原由,我也不能强行相逼,只好慢慢问仔细了,再好言劝说。”那妇人点头道:“一切由姑娘做主。”白如歌道:“成与不成,我可不敢许诺,只是从旁劝说罢了,只是一点,你二人需得答应。”那妇人一口道:“行,依着姑娘便是。” 白如歌笑道:“好,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不再使这手段缠着许公子。”那妇人一愣,黯然问道:“姑娘这意思,是让我们不再见他?”白如歌道:“不过是暂时不见罢了,我是担心许公子心生抵触,总是这几日内,我便告知你们进程,如何?”那妇人失声喊道:“哎哟,感激姑娘了。” 白如歌笑道:“那好,三日后,你们在鼎州城的东门等我。”两人拍掌而笑,那妇人从怀中取出一小纸包来,道:“这便是解药,和水服下即可。”白如歌欢喜接过。 那汉子嘿嘿笑道:“婆娘,咱这就去鼎州。”那妇人道:“好,咱们即便去鼎州,先痛快逛上两天,再等候姑娘来。”言罢,拱手而去,复又回来,那妇人难为情的道:“看我们两,一高兴起来,就失了礼节,上次挟持之事,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我二人,实实不知姑娘这么好心肠。” 白如歌笑道:“我却有一事相问。”二人齐声道:“但问便是,知无不言。”白如歌问:“当日你们从何时起跟踪我的?”那妇人略显尴尬,道:“我们夫妇在那镇上呆了数日也不见他,正准备渡江离去,可巧见他救下姑娘,峰回路转,我们又追随你们回镇,见姑娘拒绝了这臭小子的美意,也不想冒犯姑娘,不料那呆子竟痴痴的望着姑娘的背影,脚步不由的跟着姑娘又进了客栈,确信这傻小子动了心念,才故意出手。” 白如歌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一场误会,不必挂在心上。”那汉子红脸道:“后来,我们还追呢,却是没追上。” 那妇人恍然问道:“是的,姑娘那晚被坏人抢走,可有危险?”白如歌笑道:“大叔大婶放心,估计是他们抢错了人,将我放在客栈便走了。”二人这才松口气,相视嘿嘿一笑,告辞离去。 许一枫醒来时,已是日高三尺,自己却躺在白如歌的床上,一阵淡淡的香味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伸手一摸,却无旁人,略松一口气,细细回忆前夜之事,却无半点记忆,正苦想间,白如歌推门进来,打趣道:“许公子这一宿睡得可香啊。” 许一枫红了俊脸,问道:“巧玉,我如何睡在这里?”白如歌笑道:“粗心的店小二,将白酒当成茶水送来,你正好口渴,多喝了几杯,便醉了。” 许一枫听了仿佛觉得自己确是喝过酒,颇为羞腩,又问:“那你睡在何处?”白如歌朝隔壁努努嘴,道:“与绿茵一处了。” 许一枫还要思索,白如歌捂嘴笑道:“再在床上赖一阵子,天又黑了。” 绿茵在外面哇哇喊道:“小姐,小姐,好漂亮的梨花呢。”白如歌应声而去,许一枫心中一跳,隐约忆起什么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山道劫化险为夷 或许因为迷香的缘故,绿茵躺在车上了无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白如歌聊着,“又上坡了。”“乍这么多林子?穿过一个又一个?”“野花开着蛮好看的呢。”白如歌只是“嗯嗯”的应着,莫名的想起易水寒来,她心中有些恨这个男人,如是不是他,她或许不必对许一枫这么狠心。然而,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认识许一枫?透过车帘,隐约可见许一枫挺拔的背影,白如歌叹口气:如此俊秀美貌的男人,不知天下有多少女人为之倾狂? 绿茵此时却觉着烦闷了,打个哈欠,嘀咕一声“好困”,身子歪在小姐身上,竟自睡着了。 白如歌想起黑风双煞,试探着问:“许公子看黑风双煞如何?”许一枫奇问:“你怎说起他二人?”白如歌一窘,道:“不过是偶尔想起罢了,我看他二人虽说行事怪异,心地倒是不坏。” 许一枫回头温柔一笑,道:“他二人掳过你,你竟帮他们说好话?”白如歌想了想,索性直言道:“实不相瞒,我已尽知他们心愿,说起来并无害你之意,不过是想……”许一枫摆摆手,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自小双亲双亡,无牵无挂,实难接受他二人心意。”原来如此,白如歌默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又行了一阵路,远处似乎传来极轻微的兵刃相交声,白如歌警觉的摇了摇绿茵,轻轻叫唤,绿茵迷迷糊糊的不愿睁眼,白如歌低声道:“外面似乎不太太平,你莫睡了,小心着点。”绿茵抿嘴笑道:“有许公子在,小姐担扰做甚?这一路来,也不知遭遇多少次,哪一次不是许公子打发得利落漂亮。”抿嘴而笑,白如歌才知当时绿茵欢呼雀跃的要和许一枫一道而行,原来是有意要借他之便求得一路平坦,其实自己又何偿不是这样想,后来果真验实,有了许一枫护驾,数日来平坦无恙。白如歌心想有理,细听了一会,打斗声仍在,只得掀帘对许一枫道:“公子,远处好象有人打架。” 许一枫勒马停车,道:“是的,还好尚远,我正是在想,从此前往鼎州,只有这一条大道,依你之意,是避而远之了?”白如歌沉思道:“我小时候去过鼎州,仿佛记得除了这条大道,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只是极不好走,又不太安全。”许一枫笑道:“你说的这条小道,我也知道。三年前曾经走过,需得翻两座山,山道狭窄,马车只怕过不了,翻了山,要再过一段少有人烟的荒林,贼兽难防,我一人还好,只是有你和绿茵姑娘在,确实不敢冒险。” 白如歌本想坚持走那小道,细想又不愿给他多添麻烦,片刻方道:“不如还是走这大道吧。纵是有贼人,光天化日之下,谅也不能怎么样。”许一枫道:“不如我去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完又后悔,“不行,我怎么能将你们留在这空旷地。”想了想,试探的说:“不如再暂留一日。”说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不想白如歌摇摇头,坚定的答道:“不行。此处无投宿之地,若再原路返回,只怕走到半路天就黑了,我们不要惹事,轻轻的靠边过去,应该不会招来是非,绿林之人恩怨分明,何必与过路人过不去?唯一不安的是,怕再一次连累公子。”许一枫见她拒绝停留,心中已是失望,又不忍拂她意,只得回答:“谈不上连累二字,只是怕你有个闪失,许一枫将懊悔终生。” 白如歌岂会不知他心意。只是自己待嫁之人,不便与他长久相处,倒不如现在就不留牵挂,于是坚持道:“公子放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姑且试试。” 话说到这份上,许一枫一言不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赶车前行。 马车徐徐向前,车轮吱吱作响。白如歌坐在车内,感到车行极慢,气氛压抑,然而,还是与打斗地点越来越近,怒斥,喊叫,混在一片金属相撞声中。绿茵还在沉睡,许一枫低沉的说了句:“贼人太多,刀枪无眼,你要小心了。”白如歌从她重重的鼻音听出他的紧张。 当马车不紧不慢的穿过撕杀人群时,所有人突然都停下来,一瞬间,两人有种错觉,好象时间停止了,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知道大事要发生了。果然,他们都围了上来。 许一枫面带惊愕的问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你们这是做什么?”其中一个大胡子,手中大刀一扬,指着许一枫道:“爷爷在这等很久了,别把我们当傻子!” 许一枫环视一眼四下,刚才杀声震天,地上却并无血迹,也无受伤之人,暗道一声糟,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路过这里,先布个阵,就等我们出现,刚才就算我们后退,他们也定会追上来,既然如此,只能边走边看了,脸上还是装得又惊又怕的样子,颤抖道:“你们等我干什么?我又没钱。” 大胡子摇摇头,道:“你有钱!而且,还是大钱!”刀一转,又指向马车,道,“准确的说,我们不是在等你,是等她。你值钱,但不如她更值钱。” 许一枫一愣,顺口问:“你们知道她是谁?”大胡子摇摇头:“我们只知道,是个女人。只知道这个女人很值钱。” 许一枫一听这话,气血上涌,心里骂道:好个流氓之徒,竟敢强抢民女,大声喝道:“无耻!” 大胡子没说话,人群里却有人嚷了:“胡子大哥,别拖延时间了,早完事早有钱。” 车内传来白如歌清脆的问话:“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钱啊?不如把咱们那点盘缠给了他们吧,少惹麻烦就好。”许一枫听得如歌叫他哥哥,一时间心里堵了一样,半天说不上话来。 人群里有人抢着答:“太少了,我们连姑娘都要了。哈哈。”众贼都笑。 许一枫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如歌在提醒他不要生气,强压住火气,向车内道:“妹子放心,哥哥自有分寸。”又对众人道:“在下兄妹俩出门探亲,没带多少银两,各位要是不嫌少,尽管都拿走,只是别伤了人就好。” 大胡子突然怒道:“别以为这两句话就把我们骗住,你们那点银子,爷爷还看不上!爷爷早就说了,在这等了半天,就为这个女人。你们也不用在这演戏,爷爷都清楚,这女人,根本就没兄弟。” 许一枫心中疑惑,这些人连巧玉家中情况都这么清楚,不是一般的山贼,定然大有来头。若是冲他脾气,早都拔剑上了,今日担心两位姑娘,只能周旋。眼见午时将近,要是拖延太久,只怕天黑前到不了鼎州,露宿野外更不安全。于是对大胡子道:“我看你们也不是一般的草寇,以多欺少非君子之道,要是你能伤了我,我愿束手就擒,……” 大胡子大笑:“少来这一套!我们不是草寇,却也不是君子。用不着和你讲江湖道义。我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一个人打不过你,所以约了一帮弟兄,摆明了就是一起上的。”话音一顿,转笑为怒,胡子一抖,道:“你也是个拿家伙的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动手吧。”回头对众人哟喝一声,大刀一挥,冲许一枫脑门砍下。 许一枫头一偏,连剑带鞘挡在耳边,等大刀过来时,往上一迎,刀就飞了开去。大胡子太轻敌了,第一招就差点失了刀,既羞又怒,举刀又劈了上来。许一枫原想与他过两招吓退了就好,但是大胡子每二刀的速度太快,不象被震住的样子,其他人又紧紧围住了马车,手中的刀枪很快就要刺进车里了,不敢久耽,抽剑刺向大胡子,大胡子刚才那一刀却是虚招,见许一枫出剑了,手腕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马车侧杆立时而断,里面两位女子“啊”的叫一声,竟跳下车来。 许一枫这一惊非同小可,闪身下马,将两位女子护在身后。 大胡子见了白如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来,展开看了看,嘿嘿笑道:“就是她!兄弟们,上!抓着有赏!”于是一帮人哄就上来了。大胡子又道:“不能伤了这小妞!要完整的!” 许一枫将二人护在身后,长剑横在胸前。白如歌低声问:“如果没有我和绿茵,对付这些人,以公子的身手对付他们应该绰绰有余吧?”许一枫未置可否。 白如歌又道:“你用剑削断缰绳放了马,我和绿茵先走,你断后,随后跟来,如何?”许一枫摇摇头:“你们两个弱女子,怎么能制得了烈马?你不能离开我左右,不然,我不放心。”绿茵道:“公子放心,绿茵幼时也骑过马,只骑一会应该无妨,我护着小姐,公子尽快跟上就好了。”许一枫还是不愿:“不行!要是他们中途有埋伏,我又不在,你们怎么办?什么也别说了。”白如歌道:“公子好胡涂。难道公子没看出来,他们来这么多人,一是打车轮战耗你气力,二是为了拖延时间,万一有厉害角色在后面,情况将更加糟糕,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了,只有边战边走了。” 许一枫还在犹豫,绿茵正色道:“小姐说得不错,他们人太多,我们徒留在此,只会受制于人。上马后,我们便向西跑,绿茵会小心保护小姐周全,公子莫要与他们周旋,务必尽快跟上。”白如歌跺脚催道:“公子赶紧削断缰绳吧。”许一枫一咬牙,长剑一挑,放了马,或许真是为了逃命,两人竟相扶着十分快速的上了马,许一枫在马腚上狠踢一脚,马便驼了两人蹬蹬蹬的跑了。 一帮人哟喝着追了上去。大胡子也收刀就跑,并一捌手从腰间摸出一柄小刀,胳膊一举,准备投向刀腚。 许一枫这回真是急了,纵身跃在大胡子前面,长剑直直挑向大胡子胸口。救人心切,这一剑又快又准,大胡子躲闪不及,只听得“噗哧”一声,剑已穿胸而过,鲜血喷射,溅了许一枫一身。许一枫也愣了,看着大胡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嘴还张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都这么死了。许一枫也不愿相信,虽然自己混迹江湖好几年了,腥风血雨见过多少,却很少至人于死地,眼前的大胡子不过是受人之命赚点银子,比起很多强人败类,实在不该丧命,自己今天却控制不住,要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愣神,听得大声哟喝之声,一惊,只见一帮人蜂拥而上,几乎要追上马了,看来这马是拉车拉习惯了,平时都在大街上悠悠闲闲的走,突而松了缰绳骑上两人,在山道快跑,竟有些迟钝,相反,这些人象是在山野间生长大的,跑起来不比马慢多少,有两人仿佛都摸着马尾巴了。 眼见两人有危险,许一枫也顾不得什么了,剑也不入鞘,提一口气,脚底生风,只一晃,赶上人群,也想不得什么性命不性命,一剑划过,几声闷吭,倒下三五人。 这些人一见有同伴倒下,竟分成两批,一批继续追马匹,另一批将许一枫团团围入,各种利器一齐攻上。他们武艺虽不入流,若是并肩子上,又十分顽劣,也不是容易击退的。 许一枫这才暗暗叫苦,如果巧玉在自己身边,不管如何,自己就是拼了性命,也能保她无恙,现在距离这么远,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顾得及?正想着,只听得林子里一声口哨响,窜出几个人,三下两下,砍下几棵碗口粗的树来,横七竖八的推dao的山道中央,也不下来,张了大网,站在两边坡上大笑,料准了马匹准栽在这。 许一枫见此情景,一颗心沉到谷底,如此一匹笨马,直直的道还跑不快,再搁这些阻截,必被绊不可。想到这里,手中长剑乱舞,意想砍倒几个就能追上马,没想到这伙人竟都是不怕死的,只进不退,许一枫边打边追,眼见马背着两人直直的奔断树而去,大吼一声,剑光夺目,眩目过后,死伤遍地。再阻两人已来不及,马距断树不过数米之远,许一枫不待多想,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砂石,射向左坡几人。果然几人中了暗器,弃了大网,于是大网从半空是垂了下来,许一枫懊悔莫及,下有断树丛,上有大网,心想两人必遭擒无疑。 就在许一枫暗呼“糟糕”之时,只见白如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朝马身上狠狠一刀,马受了刺激,长嘶一声,四蹄凌空,跃过断树丛,疾驰而去,大网随后耷然落地。 许一枫被适才一刻震惊住了,想不到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魄力,险中求生,实在较常人莫及。又惭愧自己,堂堂男儿,学艺多年,竟连个女子都护不住,最后还是她自己冒如此大险。想到这里,对白如歌的爱慕之情又深了几分。 乱哄哄的一帮土匪们见马已跑远,不再与许一枫纠缠,呼哨一声,纷纷钻进林子不见了。许一枫一心只想着巧玉的安全,刚才情急之下杀了几人也懒得再想,执剑沿着马匹奔跑的方向追去。 经过这一翻打斗,已是酉时将近,此时春未尽,夏未接,林中百鸟懒倦,天色未暗,却叫喳喳的准备归巢了,前几日驾车与白如歌同行,听得这声音如归家般温暖,如今却感觉百般冷清,又加上追了许久,还是不见两人踪影,心中又着急,更觉得这鸟儿讨厌。 突然,隐约听见一深一浅的马蹄声伴着嘤嘤的哭泣声,心中顿时一紧,朝着声音处奔去,只见山谷中杂草丛生,白如歌衣裳不整,凌乱带血,抱着绿茵俯在马背上,低低的哭。许一枫心里象被狠狠抽一鞭,深呼一声“巧玉”奔至跟前,只见白如歌一身紫衣血迹斑斑,怀中的绿茵面色如纸,双目紧闭,背上插一飞镖,深入肉内几乎没柄,血是染透了的。 白如歌见到许一枫,象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声求道:“许公子,你救救绿茵!快救救她,她中了飞镖,快不行了。” 许一枫伸手一探气息,放下心来,安慰道:“放心。还有得救。”将绿茵轻轻抱下,再伸手来接白如歌,不料她已扶着鞍自行下了马,只得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先倒出两颗小药丸来,一颗放入绿茵嘴里,给白如歌一颗。白如歌看着它摇了摇了头。 许一枫温柔道:“放心,这药无害,吃了它能恢复一些气力。”白如歌点点头,道声“谢公子”,吞入吃了。许一枫又摸出一个小药瓶来,轻轻的摇了摇,启开了均匀的淋在绿茵的伤口处,和血凝结地背上的衣服渐渐松开来,血渍也慢慢化开,见许一枫利落的撕开伤口处的衣服,白如歌低声“啊”了一声,欲言又止,许一枫却未注意,自顾自的取出飞镖,敷上药。这才抬头看到白如歌略等惊异的脸,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不舒服?” 白如歌见他严肃又纯真的面孔,放下心来,笑道:“没事,刚才只是太害怕了。绿茵,无事了吧?” 许一枫也松下一气,道:“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流血太多,得过一阵子才能醒来。”突然想起,自己忙着救绿茵,没顾得上白如歌呢,急急的问:“你……你没事吧?我……我帮你看看。”白如歌连声说“不”,许一枫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为救绿茵竟未顾及男女授受不亲,太过失礼,一张俊脸顿时通红。白如歌见他脸红,也羞涩的退开去。 一时间气氛尴尬。白如歌搭开话题,道:“我们走后,不知公子是怎么摆脱那些坏人的?”许一枫惭愧的笑笑:“他们意不在我,不见了你,自然都跑了。”又问道:“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绿茵……” 白如歌皱眉道:“我也不知道,马跑到这里,我们就到这里了,绿茵,我们刚上马,就有人放暗器,绿茵中了镖就晕了。”说到这里,白如歌蹙柳眉,仍是心惊。 许一枫叹一口气,既佩服又心疼的道:“真没料到,你能有如此勇气,许一枫真是惭愧。”突又疑问,“你哪里来的刀呢?”话刚一出口,许一枫马上明白过来,放下绿茵,跳起来一把抓住白如歌的胳膊,白如歌痛得“哎哟”大叫。许一枫慌忙松手,一看,原已凝成暗紫色的袖上又渗出鲜红来。 白如歌抽回胳膊,淡然道:“我就是用的这把刀。”许一枫心疼不已,冲上来紧紧抱住白如歌,白如歌也被他吓坏了,狠狠推开他,低声道:“许公子,请自重。” 许一枫怔怔的立在那里,脸上全是疼惜,许久,蹲下去,双手抱住头。白如歌也不理他。一会,许一枫又慢慢站起来,轻轻叹道:“你既然执意拒绝我,我也不敢强求,先让我为你包扎伤口,好吗?”声音温柔又无奈。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叹口气,不再反抗,将胳膊伸过去。 许一枫拉着白如歌的手,忍不住全身颤抖,白如歌感觉到了,她咬了咬牙,只是装做不知,等一切包扎完毕,才收回手,道声谢谢,又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夜说来就来,一不留神,现在已是星光满天。许一枫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山谷四面环山,荆棘遍地,野草疯长,连条小道都没见着,可见是个前无村后无店的荒野之处,并且久无人迹。”白如歌点头道:“既如此,只好在这过夜了。”说着坐了下来。 许一枫见她都已坐下,知道她已决定留下了,放下心来,找了些干柴树枝,生起火来。 由于白天奔波受惊,白如歌靠着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许一枫睡意全无,痴痴的看着沉沉睡去的白如歌,一张原来苍白的面孔在火光中红润晶莹,浅紫色的纱衣勾勒出玲珑身材,又生出想亲近她的想法。两人虽相处数日,但都保持距离,君子行事,虽说自己两次冒犯,但是都因白如歌抗拒,一瞬如昙花,哪里象现在这样,这么久这么近? 白如歌似乎在做梦,嘤嘤的哭了两声,难受的翻了个身,许一枫怦然心动,走过去,将脸轻轻靠近,感觉她的呼吸。火越来越旺,许一枫感觉自己被烤着一样炙热,忍不住凑上去想亲她的脸,火苗忽然腾起,又灭下去,回复原来,许一枫却已清醒,轻轻将她放下,脱下长衫为她盖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守了一夜。 又是一日。晨雾未散尽,阳光淡淡的照进来丝丝缕缕的,映在树叶的露珠上,晶莹剔透,光芒柔和,鸟儿吵吵的,扑腾来,扑腾去。 白如歌醒来时,看见许一枫正拨弄着柴火,心中一阵温暖,她哪里知道,这整整一夜许一枫翻腾的心思?更不会知道,许一枫是眼见她醒来,故意避开目光去添加柴火的。白如歌轻轻唤他,许一枫回头一笑,又别过脸去,白如歌见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心生感激,站起来,取下外套轻轻为他披上,道声谢谢。许一枫也不抬头,只问:“一夜睡得可好?”白如歌答:“好!” 许一枫又问:“胳膊还痛吗?”白如歌故意动了动,笑答:“好多了!” 许一枫又道:“天色尚早,再躺会吧。”白如歌摇摇头,俯身摸摸了绿茵的脸。许一枫见这动作,心中一跳,昨夜,自己千百遍的想这样摸摸她,又千百遍的遏制了自己。 绿茵还是没醒,但是脸色好多了。白如歌看了看许一枫,眼光中有询问。许一枫肯定的点点头,白如歌放下心来,问:“许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赶路?”许一枫道:“你刚睡醒,先烤会火,暖会身子吧。” 白如歌想了想,问道:“昨夜你一直没睡吧?不然火怎么还能这么旺?”许一枫笑笑:“哪能不睡,这火是无须照看的,只要略加点柴就好了。” 白如歌放心的道:“如此,我们就赶路吧。”许一枫答:“好。”又问,“还是直接进鼎州城吗?”白如歌怔了怔,想道:“如歌是实在不便再担搁公子了,不如,我们进城吧。” 许一枫摇头道:“许一枫浪际江湖,没有归宿,在哪里不是家呢?只是你们两人带着伤去看望亲戚,恐怕不太方便。不说亲戚担心,追问原由,先说绿茵还在昏迷之中呢。” 白如歌一想也有道理,又不好意思亲口说出再逗留的话来。许一枫已知她的心意,主动道:“不如,我们先出了这山,绕道去一个离鼎州近的小村子住两日,待绿茵的病好些了,再进城不迟。” 白如歌见也只能如此,又见他考虑周到,十分感激,点头愿意。许一枫本是四处安家,乐得有佳人在旁,于是欢欢喜喜的扶如歌上马,自己则抱起绿茵,白如歌道:“把绿茵放马上吧,我扶着就好。”许一枫反对:“不行!你的胳膊有伤!”白如歌笑道:“伤在左臂,我用右臂扶不就好了?”许一枫心疼道:“那也痛。” 白如歌正色道:“巧玉不善骑,制不了这马,还得麻烦公子帮我牵住它呢,你若是抱着绿茵,双手必不着闲,纵不说这马,万一这山道上再遇上个野兽强人,你都不能及时出手。” 许一枫没想到白如歌心中有这般算计,十分佩服,当下将绿茵也放上马,自己牵马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峰回路转仙人谷 三人一马,虽说是丛林杂树,乱石怪生,但是白天从容,又有许一枫仗剑开路,一路倒也顺畅,不多时已出了山,到了一所平地开阔处,两人举目四望,不禁哉哉称赞,好一处人间仙境啊。只见眼所能及处,皆是繁花遍地,草树妖艳,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啊。白如歌自小在府里长大,爹爹也喜欢种些花草,终究流于小气,许一枫浪荡江湖,奇花异草是见得多了,江南美景也不在话下,但那些芳华不是在深宫高院,就是在繁华市井,哪里有眼下这般美得既妖娆又脱俗。 白如歌也瞧得失了神,喃喃道:“想不到,世上真有如此美景,要是我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枉此生了。” 许一枫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心中道:我就想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这话倒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羞笑道:“说这话,倒象是姑娘要出世了。” 白如歌淡淡一笑:“若有这般所在,出世又何妨。”随即想到这话说得太远,忙别开话题,打趣道,“咱们还是小心前行,莫要惊动花仙才好呢。”许一枫听了认真起来,放轻脚步,慢悠悠的牵马而行,头顶万紫,脚边千红,蜂蝶多姿,款款而飞。一时间,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了生灵,打扰了仙子。 突然,两人都发现了前面隐隐约约有轻烟升起,先是一道,接着好几道轻烟。许一枫皱眉道:“这样的好景,要是被强人坏了,实在是暴殄天物。”白如歌笑道:“不过是一阵烟,你又如何想到了强人?” 许一枫被问得一愣,半晌,轻叹一口气道:“被昨天吓坏了。”白如歌知他心意,也不多追问,道:“不如,公子先去看看。”许一枫摇头道:“可不能再离开你了。” 白如歌不想换个话题又被拉回来,只得道:“说不定是炊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怕他再犹豫,又忙加一句,“若是有人家,便好了。”许一枫略想片刻,点点头,三人一骑缓缓向着炊烟而行。 越走越远,两人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个大山谷,除了花草,还有怪石土坡,小桥流水。美景如画,连绵不断,移位换景,各具风姿。拐过一道石障,不远处竟散落着十几座屋舍,轻烟正是从这些屋顶的烟囱中冒出来的。果真是炊烟,两人相视而笑。许一枫低声惊叹道:“没想到,我们竟找到了先贤陶先生到过的桃花源。”白如歌也惊道:“世上真有这幸福所在。” 许一枫喜道:“我们也不用再找什么小村子了,我看这里就最好。我们进去。”白如歌也愿意留在这里,道:“不如公子先去问问,咱们这样连人带马,又伤又残的,把人吓坏。” 许一枫赞同白如歌的心细,又整了整衣,这才向一间屋子走去。屋子里有两鬓斑白的老两口,守在灶前烤火烧饭,见了许一枫,非常惊异,上下打量,问道:“小伙子从哪里来?”许一枫施礼道:“两位老人家,我们从很远的地方进山,迷了路走到这里,朋友又受了伤,恳请老人家收留我们几日。” 老两口见许一枫长得俊俏,又温文有礼,心中少了疑虑,老汉问:“小伙子还有朋友,在哪里?”许一枫答:“就在外面,未得老人家许可,不敢进来。”老汉笑道:“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的,我看小伙子仪表堂堂,不象坏人,就请你的朋友进来吧。”说完,自己先迎了出去。 白如歌自从许一枫进去之后,一直紧张的盯着屋门,却看见不到一会,走出来三人。不知善恶,见走在前面的老汉面带笑容,这才放下心来,想下马施礼,只因怀中抱着昏迷的绿茵,下不了马,只得在马上致意:“不敢劳动老人家前来。小女子在此谢过。”老汉道:“我们山里人家,不讲究太多礼俗的。你们远来是客,就请多住些日子吧。” 许一枫忙接过绿茵,扶白如歌下马,老汉见白如歌胳膊上缠着纱布,绿茵又昏迷不醒,忙领着进了屋,大婶眼疾手快,早将床上被子铺开,一边说“山里简陋,委屈姑娘了。”一边帮忙扶绿茵躺下。两人感激的连声回道:“大婶客气了。” 许一枫和白如歌这才鞠躬拜谢。 老汉道:“两位不用客气,只管住下,好生养伤。” 大婶拉着白如歌的手赞道:“好标致的女娃娃。”又向两人说:“看你们两人,年轻俊俏,不象是砍柴人,想必是私奔了。” 白如歌听得两颊菲红,忙否认:“大婶误会了,我们是……”不想,许一枫抢过话题:“大婶,我们确是两情相悦,但是家人不允,硬是将我们分开,还将巧玉许配他人,眼见就要过门,无奈,我们只能逃跑,还请大婶收留我们几日。” 白如歌听他一口气说完,心里闷得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又伤感又惊异,如歌确是迫于父母之命,很快就要嫁给他人了,只是并不是因为你。 大婶听得许一枫的话,叹道:“自古婚姻听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以违抗,你们两人离家出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汉疑问;“为何你们私奔,身边还带着其他女子?” 白如歌见许一枫话已说出,只得替他包圆,道:“绿茵是和我从小长大的,名为丫环,实如姐妹,见我逃走,一定要跟着。” 老汉点点头消除疑问,道:“你们就留下吧,先养好病,再做打算。阿美啊,再加点粮食。”两人正奇怪谁是阿美,大婶应声而去。两人相视一笑,原来大婶就叫阿美,这对夫妻真是恩爱,这么老了,还象年轻人一样,唤对方的乳名。 两人这才打量四周,这屋子看来已有些年头,墙头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几件简单的家具,虽是十分破旧,但是干净整齐。大婶从里屋出来,端了粗面与青菜,向二人笑笑,走到老汉身边,老汉连忙接过,又爱惜的为大婶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这才接着做饭。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温柔却又深情,白如歌几乎看得呆了,许一枫轻轻拉起她的手,白如歌一惊之下就要摔脱,突然想起,自己二人是扮作私奔的情侣,情侣之间,牵牵手也无大碍,只得由他拉着。许一枫也是见大汉对大婶那么体贴,心中一阵激荡,不由得想到自己和白如歌,不知老了以后,能否这样恩爱和谐。于是大着胆子去拉她的手,没想到白如歌竟没有拒绝,激动的手得发抖,不由自主的双手握住,轻轻摸挲起来。 白如歌没想他如此大胆,又羞又恨,低头瞪了他一眼,许一枫这才不舍的慢吞吞的放开。 白如歌赶紧躲开,靠近大婶,问道:“大婶,这家里,就你们二老吗?” 大婶呵呵笑道:“还有一个丫头,也是疯得很,一早就出去玩了,这时也不见回来。”大汉接着补充道:“都怪我们太溺爱了她,宠得她啊,一点也不象个姑娘家。”听她两,一唱一和,言语虽是责备,实际却是美滋滋的。 正说着,只听得门外好远就传来一阵奔跑声,有女孩子甜甜的叫“爹!娘!”接着,人影一晃,奔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着粉红衣裳,面容姣好,一双清澈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手捧一束野花,袅袅婷婷立在门口,阳光下,真不知是人如花美,还是花如人娇。 大婶见小姑娘回来,乐得双眼只成一条缝,招手道:“丫头,又去哪疯了?家里来客人了,还不进来?” 小姑娘也见着两人了,大大方方的走到跟前,晃一晃手中的花,眨眼道:“我叫嫣儿,你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吗?”又亲热的拉着白如歌的的道:“姐姐好漂亮!这花送给姐姐。”说着,将花放在白如歌胸口。白如歌也乐了,这丫头真是讨人喜欢。欢喜的接过花,道了谢。 嫣儿嘻嘻一笑,又盯着许一枫看了半天,啧啧叹道:“哥哥长得也太俊了。一会我再去摘些花送给哥哥。”二老哈哈大笑,许一枫俊面通红,侧过脸看白如歌的表情,白如歌则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低头使劲闻手中的花香。 嫣儿冲爹娘撒娇的扁扁嘴,又缠着许一枫问这问那,这时,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伴着男孩儿的声音:“嫣儿,嫣儿,我又给你摘了很多花,真漂亮呢。”话未落音,人就进来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稚气未脱,怀抱一捧鲜花,兴冲冲的看着嫣儿,却见嫣儿正拉着一个长得比自己俊多了的男孩的手,眼神就暗了下来。声音也低了,道:“嫣儿,我给你送花来了,他是谁啊?” 嫣儿还是缠着许一枫,回头对男孩儿道:“他是我家新来的哥哥。” 男孩儿低低的哦了一声,又巴巴的重复一句:“嫣儿,我给你送花来了。” 嫣儿这才注意到他满怀抱的花,一跳一跳的走过去,闻了闻,赞道:“好香啊!”男孩儿又高兴起来,骄傲的道:“那当然!我是一朵一朵挑的,特意送给你的,喜欢吗?” 嫣儿点点头,道:“喜欢!”从他怀里接过鲜花,对男孩儿说声谢谢,又回到许一枫身边,道:“哥哥,我刚才说过的,要送给你花的,你看这花真漂亮,送给你吧!”一边说着,就把花往许一枫怀里塞。许一枫连连后退,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是人家才送给你的,我怎么么好要?” 男孩儿好不容易见嫣儿夸他,正高兴着,却见嫣儿要将花送给另一个男人,又伤心又委屈,见许一枫拒绝,又生气,嫣儿在他心里象宝贝一样,现在送给你花,你竟然不要,太欺侮嫣儿了,想着就嚷了起来:“嫣儿好心把花送你,你敢不要?”心想嫣儿肯定感激他,没想到,嫣儿回头怒道:“小福子,不许你胡说!” 小福子送花不成,挨了骂,一委屈,跑了。嫣儿也生气了,一撅嘴,道:“哼,跑就跑。讨厌。” 二老一直笑看着嫣儿象鲜花一样被大家宠着,这时见嫣儿生气了,大婶才说:“嫣儿乖,不许怪小福子啊。”嫣儿哼了一声道:“他笨死了,就知道送花,就知道生气。” 大汉还想宠她几句,这时,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白如歌心头一紧,朝许一枫道:“绿茵醒了。”许一枫点点头,二人快步奔去。大家也都跟了过来,绿茵果然醒了,正吃力的想坐起来,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愣住了,还好一眼看见白如歌和许一枫,焦急的问:“小姐,许公子,我们这是在哪里?他们都是谁啊?” 嫣儿见这里还躺着一位姐姐,咦了一声,跑到床前,道:“我叫嫣儿啊,你们住在我家。”白如歌笑道:“我们在山里遭了劫,来到这里迷路了,多亏大叔大婶收留我们。这是大叔大婶的女儿,叫嫣儿,他们都是好人。” 绿茵动了动身子想下床致谢,大汉和大婶赶紧上前扶住,绿茵连连道谢。大汉是聪明人,拉了老伴和嫣儿的手道:“咱们去弄点吃的,让她们说说话吧。”三人退出屋去。 白如歌拉着绿茵的手,问:“好些了吗?真是苦了你了。”绿茵摇摇头,道:“不苦。和小姐一起,绿茵很高兴,只是绿茵不但不能保护小姐,还给小姐添麻烦了。”白如歌道:“不要说这些,你好好养伤就好。”许一枫也道:“巧玉说得对,你现在好好躺着就好了,有我们在,你什么事也不用想。” 白如歌对许一枫使个眼色,示意两人离开让绿茵休息,绿茵看见,一把拉住白如歌道:“小姐不要走,陪陪我。”却正好牵动白如歌的伤口,忍不住轻轻的皱了下眉头,绿茵心细,急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白如歌连说“没事没事。”许一枫惭愧说:“巧玉也受伤了,都是我不好。” 绿茵听得,眼泪就流下来了,哭道:“一切都是我,要是我不去夫人那里说你想姑姑,小姐也不用受这么多苦,要是我不把那些人赶走,也有人保护小姐啊。” 白如歌一听这话要伤到许一枫了,赶紧阻道:“别说了,不关你的事。”偷偷瞟了眼许一枫,见他果然满脸愧然,不知所措。 绿茵也是个乖巧人,也觉察出许一枫的不安来,又补上一句:“也连累了许公子。”不等许一枫回话,嘻嘻一笑,贫道:“不过,许公了,你也得感谢我啊。”许一枫一愣,不知绿茵是何意思,转过脸想问白如歌,却见白如歌粉面上站时飞上两朵红云,顿时明白,尴尬的笑两声,逃出门出。 见无外人在,两人似好久不见,亲亲热热的絮叨起来。许一枫一会送饭,一会送药,跑得特勤,绿茵嗔道:“许公子是来瞧我呢,还是瞧小姐啊?”许一枫只是羞腩的垂了头笑笑,再痴痴的看看白如歌,也不答话,白如歌忙避开他的目光,制止绿茵。 到晚上要睡觉时,大伙儿都进来了,大婶安排说:“这位绿茵姑娘身上有伤,起居不太方便,我看就让嫣儿陪着吧,夜里需要什么也有个照应。”又对许白二人道:“你们两位,既是情侣,又已经私奔,也不必怩忸,就住在一起吧。” 绿茵听到“私奔”二字,还以为自己耳朵不灵,疑惑的看着白如歌,白如歌此时也是又惊又羞,道:“大婶,尚未行礼,岂可坏了礼数?”大婶笑道:“既已私奔,岂不是早就坏了礼数?既然笃定两情相悦,又要礼数作甚?”说着抬眼深情的看了眼身边的大叔,大叔也回应她一个相知的笑容,算是默许妻子的话,白如歌不便解释,只好紧张的看着许一枫,许一枫见白如歌紧张的眼神,不由得又心疼又惭愧,正想对大婶说拒绝的话,正巧看见老汉满是爱怜的为大婶整理衣领,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白如歌,更觉得白如歌娇柔可人,热血上涌,立马答应:“好,就依大婶安排。” 白如歌脸色顿时惨白,呆呆的看着许一枫,白日里说句慌言,倒也罢了,这孤男寡女,晚上如何共处一室?自己的名节清誉将毁于一旦。大婶也看出她的异样,对许一枫道:“姑娘脸色不太好,想必是累着了,你扶她去早点歇息吧。” 许一枫此时也懊悔起来,觉得自己过于自私,事到如今又不便反悔,只好硬着头皮去扶白如歌,绿茵在身后轻轻唤一声“小姐!”白如歌心乱如麻,看着绿茵,想了又想,咬牙道:“你安心睡吧,明日再和你细说。”许一枫也尴尬的朝绿茵笑笑,扶着白如歌,别过众人随大婶去卧室。 目送大婶走后,白如歌关上门,脸一沉,怒道:“许公子,我一向敬你重你,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许一枫也自知理亏,低着头,半晌才道:“实在是白日里一句慌言,才不得不这般圆慌,巧玉,在下对你万分敬重,绝不敢对你无理。” 白如歌无奈,叹口气,只得做罢。许一枫很主动的铺好床,尴尬的道:“巧玉,你睡吧,我今晚就在桌旁趴会好了。” 白如歌见他一脸真诚,又不忍心了,叹道:“春寒尚深,昨夜你就没睡好,今夜,你睡床上吧。”许一枫摆摆手,两人推却半天,白如歌沉下脸道:“许公子,你是江湖人,理应爽快才是,何必讲究这许多?再说,我和绿茵,都指望着你照顾呢,你要是精神不好,怎么能照顾好我们?” 许一枫拧不过,只得走到床边,挠挠头,将被子抱起放在白如歌手里,腩着脸道:“委屈你了,好歹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转身上chuang,掀起半边床单,盖在自己身上。白如歌倒是微微一笑,很大方的用被子裹住身子,熄灯,伏在桌边就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难把持少年轻薄 夜渐渐深了。 许一枫思前想后睡不着,细细算来这些日子,两人相知甚深,彼此关怀,彼此爱慕,或明或暗,自己都多次表示过,她却总是似迎还拒。更让许一枫郁闷的是,自己连她姓什么,家住何方都一点不知,更不知自己在她心里份量了。这般思来想去,许一枫恨不得此刻便想将近在眼前的人儿一把搂在怀里,逼着她问实了,又明知礼德所在,不容自己轻漫,身似火焚,又不敢翻身动掸,怕惊醒对方,过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低低的唤了声:“巧玉!”不想如歌竟迷糊着回了个声。 原来如歌半睡半醒之间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自己从小受礼教熏陶,深知“儿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自已对易水寒一无所知,只因这父母之命,要与他过一辈子,心中隐隐担忧,他若是好,也罢了,若是不好,这一生岂不是就这么断送了?眼前的许一枫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子,只是爹爹已收了易家聘礼,断无退婚之理,自己如若心生孽障,则陷爹爹于无信不义了。也罢,这天下的女子无不如此,有几个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夫君,谁又不是安身立命、相夫教子过此一生?想自己熟读《女则》,知礼义廉耻,岂可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为人不耻的事来?这许一枫虽是相貌儒雅,性情温厚,到底相知甚少,远论不上婚嫁之事,不如就此搁下心。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许一枫叫自己,想来他也没睡着,春夜漫长,两人尴尬度过,还不如说说话,索性应个声。许一枫一直想的是两人的情深,哪里知道如歌刚才反复思量,竟将对自己才燃起的一丝情义又斩了,见她回话,激动的说道:“巧玉,有些话……” 白如歌微微一笑,默不作答。许一枫一把坐起身,油灯熄灭,微弱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桌前的白如歌,裹着鲜红的被褥,颈上露出紫色的衣领,象一朵娇艳的玫瑰在黑夜中绚丽绽放,妩媚动人,竟看痴了。白如歌瞧他模样,暗暗反悔没有装睡,心里叹口气,又伏下身去。 许一枫这才回过神来,见白如歌低下头不与自己正视,不知是何意思,也低叹一声,红着脸说道:“巧玉,你……可嫌弃我是个江湖浪子?”鼓起勇气说完这话,许一枫直直的盯着白如歌,希望她点个头,白如歌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吓坏了,呆呆的不知所措。 许一枫等了好久不见她回答,急得一跳下床,也不穿鞋,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是深闺弱质,从未见过江湖中人,你若是害怕,我立刻将刀剑丢去,与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守着你平平淡淡。”白如歌被他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惊惶失措的摔开他,道:“许公子,请你自重。” 许一枫见她后退,有些失望,懊恼的看着她惊骇得发白的脸,转身垂首坐回床上,白如歌远远的站着,不敢再睡。许一枫默默的坐了一阵,柔声道:“天色已晚,安歇吧。”白如歌看他高兴一阵伤心一阵,也有些傻了,点点头,小心的走回桌旁伏身又睡。 夜色朦胧撩人,许一枫痴痴的看她半晌,轻轻走过去,将她抱住,白如歌惊而大怒,蓦得跳起来将他推开,刚要出言相叱,想起夜深人静,两人又是情侣身份,硬生生忍住怒火,低斥道:“许公子是身怀绝艺的高人,莫要在小女子面前毁了侠义之名。”怒目看去,黑暗中的许一枫羞愧无比,亦知失礼,手足无措,又急又羞的竟流下泪来。 白如歌瞧他惊慌愧疚的模样,心竟软了下来,眼中的怒潮缓缓退去,低叹一声,转门欲出门去。许一枫小心而急切的问:“巧玉,你要去哪里?”白如歌头也不回,轻声道:“你歇着便是。” 许一枫脸色一白,抢上来挡住,怆然道:“许一枫唐突了姑娘,姑娘纵是此刻要我一命,我也绝无怨言。”白如歌回身叹道:“我要你的命做甚?那日江上巧玉遇险,若非许公子仗义相救,焉有巧玉命在,这一路上又得许公子陪伴保护,感恩尚来不及。” 许一枫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久久不敢作声,白如歌倦意泛起,摆摆手,不敢再睡桌旁,端了把椅子靠在门边,无声的闭目,许一枫如今哪里还敢胡来,却也不敢回床上去睡,呆站片刻,白如歌叹道:“罢了,你若是不困,且坐下闲聊聊江湖趣事罢。” 许一枫先是一怔,然后生出感动来,慢慢的搬个椅子坐在旁边,回忆些往日的劫富济贫、走南闯北的过段,巧玉先是默听不语,然后偶尔也插上句话,有趣的是,一晚上说下来,天南地北的也不知聊些什么,迷迷糊糊的两人就这么靠着椅子睡着了。 次日,许一枫醒来时,感觉胳膊沉沉的,侧头一看,看见白如歌躺在自己臂弯,大骇,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又见白如歌面若桃花,心中一荡,很快又摄正心神,慢慢回忆起昨夜事情,羞愧得无地自容,幸亏巧玉尚未醒来,正要起身,稍一动胳膊,白如歌睁开眼睛,惊慌而起。 许一枫一张脸直红到耳根,低声道:“巧玉,许一枫罪该万死。”白如歌细细回忆,面沉似水,半晌,淡然一笑,道:“许公子性情人物,昨夜,已经过去了。” 许一枫似有些兴奋,刚要说话,白如歌摇摇头,道:“我已经说了,都过去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脸色分明渐渐浮上冷凝。 许一枫木然立住。 绿茵早已起来,在屋子里走动呢,嫣儿陪着她,两人有说有笑,亲热得很,见白如歌进去,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高高兴兴的叫“巧玉姐姐”。 如歌一愣,笑道:“都是从绿茵那是知道的吧?”嫣儿嘻嘻笑道:“我还知道哥哥姓许呢。”三人大笑。 白如歌见绿茵精神不错,十分高兴,问感觉怎样,绿茵答,都好得差不多了。又拉着嫣儿的手,感激的说道:“多亏了嫣儿,昨晚用热毛巾为我敷了大半夜,现在伤口都不疼了。”两人又一阵感谢嫣儿。 嫣儿道:“不用谢我。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你们能答应吗?”白如歌点头答应,嫣儿道:“我从小就在这山里长大,哪也没去过,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外面玩玩,好吗?”白如歌想了想,道:“这次不行,我们都急着赶路,不然也不会走山路遇上强盗了,下次,我们再来接你,怎么样?”嫣儿竟然相信,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绿茵这才走近来,脸色苍白,“扑通”跪下道:“小姐,他有无对你……” 白如歌一把拉起他,严肃的道:“绿茵,不许胡说!许公子是个好人!”绿茵鸡啄米似的点头。白如歌淡淡笑道:“你好生养伤,我们早些回去。”绿茵哭着点头。 如此过了两日,夜里白如歌睡在床上,许一枫老老实实的俯在桌旁,一动不敢动。那边,绿茵在嫣儿的照料下,伤口迅速痊愈。 大婶时常过来与白如歌、绿茵聊聊天,内容大多是她与大叔日常生活中的琐碎之事,但是言谈这中充满温馨,大婶讲述之时也是面带红光,神采飞扬,分明如回到当时少女之时,白如歌瞧着好生羡慕,暗暗的祈祷易水寒是个痴情男子,知想他既然千里下聘,必然不是轻浮之人。 绿茵却总在倾听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嘻嘻道:“大婶,你与大叔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大叔总是待三人聊得差不多了,才过来,温柔的对妻子道:“阿美,我们去做饭吧,巧玉姑娘和绿茵姑娘该饿了。”绿茵嘻笑道:“大叔,你对大婶真是好呢。”每每这时,大叔大婶总是相顾一笑,温柔如水。 大叔叮嘱道:“你们好生在屋里养着,这里少有客人来,别人发现少不得惊异。”绿茵笑道:“我知道,嫣儿与我说了,这里叫做仙人谷,与世相隔少有往来。” 大叔想了想,道:“这几天,谷里有事发生,你们莫去打听,只当不知道便是。”绿茵待要相问,白如歌阻道:“大叔放心,我们在此打扰大叔大婶,不敢惹事。”大叔笑道:“倒不是怕你们惹事,不过是谷里的仪式规矩,你们的终究是过客,能不知道便不知道罢。”白如歌心中虽然也颇有疑问,但是倒底不好多问。 这两日,小福子也时常来找嫣儿,嫣儿的态度淡淡的,尤其是许一枫在旁边的时候,嫣儿更是不理他,白如歌是个心细的姑娘,早都瞧出嫣儿喜欢许一枫,心中本来就喜欢嫣儿的活泼可爱,便有意无意的创造机会,让他俩独处,但每次白如歌借故离开时,许一枫也总是想着法儿跟上来。 绿茵拉着小姐的手,恳切劝道:“小姐是个聪明人,怎能看不出来,许公子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就是你自己,小姐心里也应该是喜欢许公子的,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两就真的私奔吧,何苦拒绝,又总把他二人扯一块呢?” 白如歌怒道:“休得胡说,我与许公子只有朋友情谊,家里现放着易家的聘礼,我岂能有非份之想?许公子温文尔雅,才貌卓越,嫣儿心地善良,乖巧可人,他二人相配,才是最好的了。”不料这后半句话正巧被门外的许一枫听见,推门进来道:“多谢巧玉姑娘好意,嫣儿姑娘再好,只是许一枫早已有了意中人,不麻烦你帮忙撮合了。”转身便走。 不巧的是,嫣儿跑来找许一枫,正听到他讲这样的话,又羞又气,摔门而去。三人全怔住。 还是白如歌反应过来,朝许一枫喊道:“还不追去?”许一枫见她还说这话,怒道:“你何必说这话!嫣儿在我心中妹妹一般,若追去,不是让她误会?”白如歌道:“嫣儿正在气头上,万一想不开怎么好?先追回再说。”许一枫一想有理,这才追去。 两人相视一眼。绿茵小心道:“绿茵虽是个丫头,蒙小姐眷顾,从未拿我当下人看,绿茵斗胆说句心里话,我看许公子是个一等一的好人物,小姐是个聪明人,哪会看不出来,偏偏连真实姓名也瞒了,我看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绿茵想,小姐若是喜欢,倒不如真跟了许公子,老爷夫人也奈何不得。” 白如歌拉了绿茵的手,感激道:“好妹妹,难为你想了这么多,相处这许多日子,我怎么会看不出许公子的为人?只是我们两个弱女子出门在外,总是大意不得,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巧玉即为巧遇,我们到了鼎州后,就与许公子分别,他是江湖人,与我们难有再见之期,三五日后各忘彼此,名字还算什么?” 绿茵又道:“许公子的人品、相貌都是难得,对小姐的心意也真切,那易姑爷面也未见,不知性情如何,若是小姐嫁去受了委屈,怎么好?”白如歌皱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说,我自幼熟悉礼教,怎么能做出忤逆父母、私订终身的事来?快莫说了。” 绿茵聪明伶俐,见小姐不开心,就劝说道:“我已两日没出门了,正好他们都不在,我们出去走走吧。”于是两人相携出了门。 绿茵见了外面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忍不住翩翩起舞,绿茵小时原是一个游历江湖的卖艺丫头,一日随父亲来到白水镇,可巧遇上白府正为白老爷庆寿,热闹非凡,白老爷得知镇上来了对卖艺的父女,叫到府上献艺,绿茵表演出彩,白清水见着欢喜,叫上前来问话,绿茵大大方方的过去磕头问安,伶牙俐齿的招人怜爱,又见女儿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儿,就问她愿不愿意留下侍奉小姐,绿茵自小飘零,跟随父亲四处讨生活,受尽风霜与欺凌,自然愿意留下来,却又舍不得丢下父亲,倒是绿茵的父亲见白老爷喜欢女儿,忙磕头道:“若是这丫头能在府上讨口饭吃,也是她的福分,老汉从此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用为她操心挂念了。”白清水当即表示留下绿茵,又留其父在府里做点粗活,其父却不愿意,白清水便赏了他一袋银子,让他带着离去,绿茵便留在府上了,到白府后,如歌与她名为主仆,实如姐妹,十分亲热,尤其喜欢她跳舞,甚至请来老师专门教她,几年来,舞姿更加出色,现在身着翠绿衣裙,环珮叮当,在百色丛中穿行舞动,彩蝶绕身,如仙子一样娇俏美丽。白如歌抚掌笑道:“哪里来的花妖啊?”绿茵含羞不跳了,白如歌招手道:“还有人偷看呢。” 绿茵奇问:“谁啊?”白如歌冲着几米外一块石头道:“出来吧。”只见石头后面露出一张俊秀憨厚的面孔来,只探了探,又转身跑了。 白如歌哧哧直笑,绿茵红了脸,道:“好个没正劲的小姐,人家带伤给你表演呢,你还打趣人家。” 白如歌道:“记得来时,见着附近有小桥流水的,咱们转转去。”两人一路摘花采草的,好不开心。白如歌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感到环境怪异,倒底怎么怪异,却说不上来,还是如茵嘀咕了句:“这么美的地方,人这么少。”白如歌这才知道是什么怪异了。来这两天了,除了嫣儿一家三口,只见过小福子,还有刚才偷看绿茵跳舞的愣小子了。今天更是奇怪,大叔大婶一早就不见了,连小福子也不来了,他们都去哪了?莫不是大叔说的什么仪式? 绿茵道:“小姐,我们到处看看,这地方美得很,不看真是可惜了。”白如歌迟疑道:“大叔大婶交待我们不要乱走,少惹事。”绿茵四下张望道:“我看这里也没多少人家,咱们小心着就是。”白如歌仍是不愿:“大叔说这两天谷有仪式,想必隆重避生人,刚才已叫人看见,咱们还是回去吧。”绿茵哼道:“不过一个呆子罢了,理他作甚?我们只悄悄的看看美景而已,这仙人谷是人间仙境,我们有缘才来得一回,若不欣赏欣赏,真个要抱憾了。” 白如歌心里其实也是想四下逛逛的,不过是犹豫着怕给大叔大婶添了麻烦,听了绿茵的话,忍不住四下打量,见美景如画,五彩缤纷,点了点头,道:“也罢,咱们小心而行,莫再叫人发现了。”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着,突然听到有极轻微的哭声,再一听,又没了,再一会,又似乎有很多人吵闹的声音,一会又没了。绿茵害怕的说:“不是见鬼了吧?”白如歌笑道:“大白天的,怕什么鬼?只是声音太远了。我们找找,看是怎么回事?” 沿着声音,两人边听边找,来到一座山来,这山草树疯长,旁边荆棘丛生,野花漫长,但没有路了。两人细听了阵,声音确实就是从山里传出来的。 绿茵颤抖了,道:“我们回去吧。真是见鬼了。” 白如歌也害怕了,但是咬着牙道:“既然来了,就看看再说。”四下寻找线索,突然发现山脚一处的草丛长得格外茂盛,而且似乎被人动过,用手轻轻一拨,草竟拔出来了。两人同时惊咦一声,仔细一看,原来这些草,都是人放上去了。两人顺着这丛假草摸去,终于发现一个洞口,这洞口设计得极为隐蔽,若不是顺藤摸瓜,根本不会有人找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不速之客闹刑场 洞里有光。声音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两人心一横,小心翼翼的钻进洞去。洞还挺大的,一条主道弯弯曲曲,旁边串连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小洞,壁上挂着油灯,一路往里走,越走越宽敞,越来越光亮,声音也越来越近了,想必这洞是通往另一个地方,走了不知多久,渐渐听到人声鼎沸,哭声,喊声,叫骂声,两人不敢出去,躲在洞里偷听,只听到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道:“处死他们!这种人,留在这里,只会给祖宗丢人,还会带来灾难。”一帮人跟着喊“处死他们!处死他们!” 还有男人的声音:“我们仙人谷从来没有出现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们这样不知羞耻,就算赐死,都没有脸见泉下祖宗。”“仙人谷不能留这种人。” 也有人说“要不,把他们逐出去,不许再回仙人谷。”马上有人反对:“太便宜了他们了,不能留活口。” 两人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谁犯了什么错,竟没有一个人帮他们说句话。 有人说:“请长老下令。”于是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好!你们是罪有应得,那就按仙人谷的规矩,要是坏了谷内风俗,就沉笼溺死。”一帮人哟喝。 白如歌低声道:“我们出去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刚迈步,背后有人一把拉住自己,回头一看,是许一枫和嫣儿,白如歌拉着嫣儿的手道:“可算找到了。” 四人拐进一个小洞,许一枫责备道:“你们也真是大胆,竟然跑到这来了。”白如歌道:“我两在这附近玩,听到有声音,就进来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嫣儿道:“有一对男女,偷偷的在一起,被人发现了。” 绿茵问:“这就要被处死啊?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啊?”嫣儿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他们八字不合,要是在一起,会给仙人谷带来灾难。”嫣儿见她们都惊奇的表情,接着说:“大家都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不听,还偷偷的……偷偷的怀了孩子了。这下,大家才知道的。” 白如歌问:“他们为什么不逃呢?离开这里不就行了吗?”嫣儿说:“哪有这么容易,仙人谷凭山临海,象与世隔绝一样。他们前几天就逃过一次,今天被抓回来了。全村人都来了,要看他们沉笼呢。” 白如歌与绿茵面面相觑,许一枫眉头紧锁,嫣儿道:“一会,祭过天地和仙人,就要沉了。你们还是回去吧,这是我们谷里的事,不让外人看的。”白如歌恍然道:“难怪今天一天都不见大叔大婶,小福子也不来,原来都是来这了。”又奇问,“你怎么能不在呢?”嫣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爹爹说,我要是不想去,就不用去了。只是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们这事的。现在我说了,你们可别说出去。”三人赶紧点头。 白如歌突然想起躲在石头后偷看绿茵跳舞的小伙子,向嫣儿描述,嫣儿想想道:“应该是大柱哥,他怎么不去看呢?难怪你们能找到这里,想必是大柱哥离开时没有把洞口的草放好,被你们发现了。”两人掩嘴轻笑。 外面越来越吵,仔细听听,都是支持马上沉笼的声音。嫣儿又催三人快快离开,许一枫道:“嫣儿,你陪两位姐姐先回去,我看看再走。” 白如歌朝绿茵使个眼色,绿茵会意,道:“我们也想看看,保证不让他们发现。”嫣儿收了笑容道:“其实我也想看看。” 四人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锣鼓声,先是稀稀落落,很快就震耳欲聋,还夹杂着怪异的喊唱。嫣儿沉声道:“要祭天地和仙人了。”三人屏息静听,突然锣鼓声齐刷刷停下来,天地之间仿佛无一丝声音,死一般寂静。三人实在忍不住缓缓探出头去。只见百十来人背向而跪,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前面正面站着一位老得看不出年龄了的老人,身着黑色长裳,手捧三支桃枝,双眼紧闭,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前面放着一张长桌,上供三牲,中有祭坛,檀烟袅袅,身后是无边江河,石碣下波涛层层掀起仿佛通晓人性,声声怒吼。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两只竹笼,里面各装了一个受缚的人,确是一男一女,只是长发披散,看不清楚表情。突然,老人缓步到长桌和众人之间,转过身,朝江水长鞠一躬,将手中桃枝轻轻放在长桌中央,跪下,大声喊声出句什么,伏身下拜,五体投地,他身后众人也跟他喊一句什么,齐刷刷拜倒。 白如歌低声惊叹一声,回头看嫣儿,只见嫣儿泪流满面,惊问:“嫣儿怎么了?”嫣儿抽泣道:“彩儿姐姐和强子哥哥一向待我很好,但是三拜之后,他们就要死了。” 白如歌试着问:“你想救他们吗?”嫣儿点头道:“当然想,但是这是谷里的规矩,我也不能救啊,再说,我哪能救得出?” 许一枫道:“我倒有个主意,嫣儿,你去制造混乱,我能把人救出来。” 嫣儿开心的笑笑,又沉下脸来,道:“救下也没用,只要还在谷里,他们还会来抓的。”白如歌道:“那我们将人带走。” 正说着,一声刺耳的声音从洞的那头破空传来,紧接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四人赶紧贴壁禁声,七八道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有人喊句“搜”,外面顿时乱成一团,嫣儿惊道:“他们不是谷里的人。” 绿茵小心的探头一看,脸色大变,对白如歌道:“小姐,这是上次打劫我们的强人。” 白如歌咦了一声,道:“不要让他们认出来,先救人再说。”两人也顾不得什么,从地方找点泥向脸上摸摸。 许一枫也向外看了看,奇道:“我怎么不认识?”白如歌笑笑,道:“先救了人,离开这地方再和你说吧。”许一枫点头道:“也好。你们三人先小心离开这地方,把马牵到门口,我救下人就去找你们。”说完,闪身出了洞,加入了打斗。 白如歌道:“嫣儿,你小心点,牵着我的手,别怕。”谁知嫣儿娇笑一声,道:“我不怕,我也会武功的。”回头冲两人一笑,也出了洞。 两人相视惊奇。绿茵道:“想不到我们正要混乱,就真的混乱了,只是这些人我可不想见到。”白如歌道:“上次是四个人,这次怎么这么多?”绿茵道:“我也只见过其中一个。小姐,我们离开这。我想,他们可能是来找我们的。”白如歌道:“我也这样想,不如我们出去,免得伤了大家。” 绿茵笑道:“我发现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杀这些人,不然,这些村民哪经得起,我们等许公子救了人再说。”再探出头一看,脸色又是一变,道:“小姐,他们动真的了,那些村民一个个都很能打,不是普通的村民啊。”白如歌道:“我们出去阻止。”话刚落声,人影一闪,一黑衣人堵在洞口,沉声问:“是白清水的女儿吗?” 白如歌惊异的点点头,黑衣人仰头长笑,道:“果然是你。”伸手来抓白如歌。白如歌急问:“你是谁?”灵巧的躲过一抓,黑衣人一抓落空,怒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要抓到你,就有数不完的好处。”接着,又是一抓。 眼见就要得手,只听绿茵娇叱一声,一掌拍向黑衣人手腕,黑衣人没料到一个弱女子还有武功,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对上,那手腕咔嚓一声响,立时骨碎。黑衣人痛得大叫,骂道:“好毒的丫头。”左手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哨,这分明告诉同伙这边有人,绿茵也不说话,拉起白如歌就往洞口跑,白如歌道:“不可,要是被他们堵在洞里,我们就没有出路了,不如混在人群里。”绿茵顺手摔出一掌,逼退黑衣人,一边护着白如歌,出了洞。 那边许一枫被两个黑衣人围着,打得难解难分,嫣儿也早已将笼中的彩儿和强子放了出来。三人说了几句话,各自找人打了起来。只是这些村民实在糊涂,一边打架一边还嚷嚷着要将彩儿和强子溺水,有人看见嫣儿放人,大喊道:“嫣儿放人了,嫣儿放人了。”于是一帮人高叫“叛徒”放弃打黑衣人,而跑来打嫣儿,嫣儿原本只是想救两人,并不想与村里人做对,见他们来打,也不敢还手,只得连连躲闪,好几次挨了打,痛得尖叫。 嫣儿的父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开众人,护住女儿,道:“乡亲们不要动手啊。我女儿还小。”众人怒道:“打!她竟然放了两个罪人,就得一起处死。”于是连大叔大婶一起打。 嫣儿怒道:“敢伤我父母?”跳上洞壁,折一根树枝下来,扬手摔在一人身人,那人顿时杀猪般叫起来。嫣儿见他大叫,心里很高兴,拿树枝当利器,连连挥来,前面几人挨了树枝边叫边退,后面的人也吓着了。 大叔叹道:“嫣儿,你今天伤了乡亲,只怕小命难保啊。”大婶也呜呜哭起来。 嫣儿眉一挑,道:“我看不下去了,他们这么坏,要溺死彩儿姐姐和强子哥哥,还打你们。”一个黑衣人见三人谈话,欺过来刺一剑,嫣儿轻哼一声,手中树枝挽出一树花来,倏然一抖手,硬硬的树枝竟象游蛇一样蜿蜒而出,缠住黑衣人的剑,黑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吃力拔剑,嫣儿也用力收回树枝,到底是嫣儿姑娘家劲小,黑衣人一反手,剑差点脱手,但是树枝断成几截,枝头绿叶如飞絮般纷纷扬扬飘落。嫣儿见对方将树枝削断,很生气,徒手扑了上去,大叔大婶怕女儿吃亏,也急急跟上,三人共敌黑衣人。 再说彩儿和强子,他们虽然被村民排斥,甚至差点被处死,但是见这样混打,心中还是很不忍,彩儿道:“强哥,父母生我们,仙人谷养我们,虽然他们不愿原谅我们,倒底一场情义,先杀了这帮外面来的强盗再说。” 强子道:“彩儿说得有理,我们先杀了强盗,然后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了。”两人跳进圈子帮村民,不料,村民们不但不领情,反而不打黑衣人打他们,彩儿伤心的哭道:“就算彩儿对不起大家,现在外敌入侵,就让彩儿尽份力吧。” 村民一边打一边骂:“不要脸的贱人,仙人谷不需要你们帮忙,你还是自己跳海自杀吧。” 强子心疼的拉开彩儿:“我们去帮巧玉和绿茵。”强子想起嫣儿救他们时提起的两人,往人群中张望,正好发现绿茵一手拉着如歌,和一个黑衣人对峙着。两人跑来相助,彩儿拉过白如歌,道:“强哥,你帮绿茵。巧玉跟我来。”黑衣人见如歌要跑,提剑就冲上来,绿茵将剑一挑一刺,挡住去路,强子从旁插入,双掌连连,直抵黑衣人胁下。 彩儿见两人已拌住黑衣人,拉着如歌就钻进洞里,如歌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寻常百姓,今日才发现,原来各各都有武艺在身,连常侍身旁的绿茵也出手不凡,心中叹道:“原来这就是江湖,深藏不露啊。” 彩儿一边往里跑一边道:“这洞里有奇妙,一洞连一洞,洞中有洞,跟着我,没人能找得到。”拐了不知几道弯,两人停下来,白如歌这才打量了彩儿,见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难怪被大家看出来,轻轻道:“彩儿,你们既然爱得这样深,为何不离开这地方?” 彩儿从嫣儿那也知道巧玉已了解她的事情,也不用害臊,直言道:“你哪里知道这仙人谷的情况,这是几百年前祖先为避战乱来到这里,听长辈说受了仙人指点,布了迷魂阵,好进不好出啊。我和强子试了,终究还是被抓回来了。” 白如歌道:“为何好进不好出?要是为避战乱,就该是好出不好进啊。”彩儿摇头道:“具体为何,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村里长老说过,有仙人护卫,坏人来了也不怕,为了保护仙人,仙人谷的人都不许出去的,不然会将谷里的仙气带出去。” 白如歌问:“真有仙人?”彩儿笑道:“我是不信的。”白如歌也笑了:“你要是信啊,又怎么敢违抗仙人的旨意,执意和强子在一起?” 两人正说着,听见远处有人嘿嘿冷笑,笑声未停,人已到眼前,白如歌认得,正是那时自己莫明其妙被人劫走,醒来后见屋里站着的四个黑衣人之人,绿茵刚才说四个人中只来了一个,想必就是他。上次他们虽是劫走自己,但并未伤害自己,应该没有恶意。想到这里,白如歌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我爹让你来的?”黑衣人冷笑道:“上次是,这次却不是。” 白如歌忙问:“这是为何?”黑衣人大笑道:“想不到白清水一世聪明,竟有一个这么笨的女儿,一点不懂江湖事。” 彩儿抢道:“不管你是哪来的,你来到仙人谷,伤我乡亲,就不是好人。”黑衣人哼一声,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只要有了钱,就能好好的做人。” 白如歌道:“你不要伤害大家了,我还是跟你走吧。”黑衣人笑道:“你还是识时务的。”出手如电,一把扣住白如歌脉门。 彩儿急道:“快放开她。”黑衣人也不答话,直向前走,彩儿一跺脚追来,白如歌回头喊道:“彩儿,不用管我,去帮助嫣儿吧。”黑衣人轻蔑的一笑,提着白如歌就向洞外奔去。 彩儿越追越远,突然见旁边有人,喝问:“谁?”那人停下来,问:“是彩儿吗?”彩儿听声音陌生,又问:“你是谁?” 那人跑了过来,是许一枫,他见彩儿是一个人,问:“巧玉呢?”彩儿正猜测他是不是许一枫,许一枫看出她的心思,道:“我是许一枫,刚才听强子说你们进洞里了,就找了来。巧玉人呢?”彩儿确认是他,跳起来道:“巧玉被一个黑衣人抓跑了,快追。”两人风一样追出洞去。 再说嫣儿一家三口围攻一个黑衣人,虽不能胜,却是稳占上风,只是三人虽有习武,但总是不经战役,不知攻略,黑衣人久经江湖,招式与身段都极为灵活狡猾,倒底人多,这般坚持良久,黑衣人再是灵活狡猾,也是只守不攻了,渐渐无还手之力了。大叔大婶不知哪里捡来两把大刀,左挥右挥,黑衣人连连受伤,嫣儿笑道:“打得饿了,结果了他再说。”拿过爹爹手中的大刀,舞出一道光圈来,再一晃招,轻笑一声,在黑衣人面前晃一圈,纵身跳到他背后,手一抖,大刀穿了个透。 三人刚松口气,大帮村民涌过来,或刀或棍的照头便打,嫣儿大刀一劈,砍断几根棍,喊道:“别打啦。”但是没人听,大叔大婶手中虽然也有利器,总是不忍心动手,左躲右闪,一不留神,已受了刀棍,嫣儿哭道:“你们再敢伤我爹妈,不要怪我不客气。”村民们疯了似的,没人理会她的话,嫣儿怒了,大刀一晃,将爹妈护在身后,玉腕一拧,划伤几人。 大叔喊道:“嫣儿,不许伤了大家。”嫣儿回道:“我不想伤他们,他们伤我。”小嘴一捌,大刀唰唰的抡得浑圆,再一撤招,大刀横扫而过,血光四射。嫣儿杀得兴起,跳起来追着杀,对准一人,也不管是谁,一刀就下,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回头一看,长老手捧桃枝,两目哀愁的站在旁边。 嫣儿哭道:“长老,他们伤我爹娘。”长老叹道:“罪孽啊。当年我传你武功,哪里想到今日?” 嫣儿道:“长老。只要你下令就行了。下令不让彩儿姐姐强子哥哥死,下令大家都住手。”长老摇头道:“仙人谷的人们,观念入脑,哪能是我能控制的?” 嫣儿愣了愣,突然看见一个黑衣人一手掐着白如歌的脖子,一手长剑逼着爹爹,许一枫等人都围在四周,不敢冒然出手。嫣儿大喊道:“长老,快救救他们。”长老不答,嫣儿跪下相求,长老道:“你起来,要救也行,这场杀戮过后,你得依谷里规矩,自断经脉,以谢乡亲。”嫣儿哭着应可。长老不再说话,缓步走过去,手中桃枝一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黑衣人大叫一声,长剑脱手。许一枫立即上前扶回大叔。 黑衣人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只见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吓得哇哇大叫,许一枫看过去,也大惊,再看地上,竟是一小截树枝,更是惊骇,世上真这等能摘花伤人的绝技,更惊人的是使出这种绝技的是一位默默于山村中、年过古稀的巍巍老人。但如歌还在他手上,顾不得多想,挺剑上前,道:“快将巧玉放了。”巧玉?黑衣人一愣,白如歌喊道:“你们都别过来,让他带着我出去便是了,你别再伤人了。” 黑衣人四下一看,自己的同伴已无一人活命,自知也难逃一死,一咬牙,喊道:“你们别过来,爷爷我也不想活了,今天让这位美人给我陪葬。”许一枫急得大喊:“不行,有话好说,不要伤害她。” 黑衣人嘿嘿笑道:“怎么?舍不得她?哼,那你们都让开,送爷爷安全离开这鬼地方。”许一枫看了看大家,道:“好。我送你。”谁知黑衣人不依:“你不是这里的人,说话不算,让那老头点头。” 许一枫无奈何,疾步走到长老面前,鞠躬求救,长老闭上眼,缓缓说道:“老朽山野村夫,不管江湖中事,你们都走吧。”村民们刚才还被打得落花流水,东倒西歪的满地躺着,听长老说让大家走,全站起来抗议:“不行,他们坏了仙人谷的规矩,伤了仙人谷的人,惊动了仙人,不能让他们走。” 黑衣人眼露杀气,恶狠狠的道:“什么规矩?什么仙人?爷爷杀几个人算什么?再叫,连你们一起都杀了。”回头对长老喊:“你不管就好,我走了。”说罢挟持白如歌就走。 许一枫大喊一声:“不能走!”黑衣人愣住了,问:“你想干什么?”许一枫道:“我不能让巧玉受这份惊,你将她放下来,我由你处置。”一言刚出,全场皆惊。 白如歌急道:“许公子,快不要这样,我不会有事的,先离开这里再说。”那边,嫣儿原是见爹爹被解救下来,就过去陪爹爹了,一直没注意场中变化,突然听许一枫说要以自身换如歌,她这几天与许一枫相处,深深被他吸引,早已暗恋在心,现在怎么舍得让他冒险,又跑到长老面前跪下,长老道:“嫣儿,你已是带罪之人,不要多事。”嫣儿道:“许公子是个好人,巧玉姐姐也是好人,嫣儿不想他们死,嫣儿反正要死了,就在死前求长老最后一次,希望长老成全嫣儿。” 长老久久看着她,道:“嫣儿,你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可惜,你生在仙人谷。我就成全你了。”不理嫣儿,朝黑衣人走去。 许一枫等人都将心思放在黑衣人和如歌身上,嫣儿父母却时刻注意着女儿,远远的见女儿跪在长老面前哭,想必是为了如歌,也知觉女儿长大了,前面的话听不太真实,但是嫣儿最后一句“就在死前求长老最后一次,希望长老成全嫣儿。”却是听清了,脸色大变,大步奔来,正好长老往这边来,大叔在把拉住长老,问道:“长老,是不是嫣儿快死了?”长老也不说话,摇摇头,仍往这边走来。 黑衣人刚才受了长老一树枝,心知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心里更不求生,心一横,道:“老东西,你再往前走,我就先抹了她。”说完,狠狠一掐白如歌的脖子,许一枫心痛得大叫。 长老停住脚步,道:“不要再生罪孽了,快将这位姑娘放了,我保证大家不会伤害你。”黑衣人想了想,脸色有些缓和,突然又沉下来,冷笑道:“爷爷不相信了。我现在手里有她,你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要是她还给你们,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哼哼。” 长老叹道:“你当真不听劝告?”黑衣人不耐烦的道:“少废话,送我出去,想让我放了她,那是不可能的。” 长老看了看他,说道:“自做孽,不可活。”运气提掌,满袖生风,长老徐徐推掌,掌风如雷,平地起沙,黑衣人只觉得被长老攒在掌心,全身如刺针芒,渐渐抽搐起来,瘫软在地上,不过片刻,双眼一翻,两腿一伸,死了。 众人看得傻了,莫说是许一枫等人,就是仙人谷里的村民,也是第一次见到长老展露功夫。但很快,那些村民们冲许一枫等人围过来,喊道:“长老神功,连他们一起杀了。”许一枫一把抓住白如歌的手,生怕她再被人挟去,白如歌由他握着,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长老双臂一扬,道:“乡亲们,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家各自散去吧。”众人不依,还在喊:“不能留下这些人。”突然有个声音道:“那两个贱人呢?”于是大家都想起来今天是来沉溺彩儿和强子的,又有声音喊:“是嫣儿放了他们的。”于是大家又都想起来嫣儿是他们的帮凶,而且伤了好几个村民,很快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动嫣儿身上。 长老道:“嫣儿的事,我会秉公处理。”牵了嫣儿的手大步了穿洞回村,村民们哟喝着紧随在后,许一枫等人也跟了上去,白如歌感叹的回个头扫视满地的尸身,突然发现晕倒在墙角的小福子,很不舒服,心想,难怪嫣儿不喜欢你了,果然是配不上嫣儿的,嫣儿能大胆杀敌,又能情义两全,你一个小伙子竟吓得晕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洞进了村,来到一所大堂屋前,长老仰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匾“仙人堂”,低叹一声,进了堂去,村民们刚才还是叫叫嚷嚷,到了仙人堂前,都不吭声,默默的随长老进去,许一枫等人也找了个角落静静的看着。堂屋挺大,几百人站里面也不显得拥挤,堂正中立着一尊泥象,因年月已久,细致处早已不能分辨,只能看出是位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面前一张破旧斑驳的桌上陈列着桃枝香火等供品,长老就站在桌前,说声:“跪下吧。”嫣儿听话的跪在旁边。 人群中彩儿和强子见了,挤出来,也跪在嫣儿旁边,嫣儿惊问:“你们怎么还不走?”彩儿哭道:“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村民们见她们对话,又开始哟喝,嫣儿父母也挤到中间,护住女儿,道:“我女儿还小,不懂事,乡亲们放过她吧。”转身朝泥象磕头念道:“求仙人大发慈悲,饶了我的女儿吧。” 众人不依,嚷着要长老杀了她们。长老就是不开口,灰白的胡须抖动着,叹口气,摆手道:“乡亲们都回去吧,人,先关在这里,明天再处置。”许一枫等人都看出来,长老是不忍心杀她们,但是众意难违,只好拖延时间。哪知村民们不愿走,坚持要长老立即处死她们。仙人堂里乱成一团。 白如歌悄悄的对许一枫道:“我们趁乱将她们救走吧。”许一枫点点头,又看着她道:“我先照顾好你再说,这次是再不能放开你了。”绿茵别样笑道:“我们都能自保,许公子只要保护好我家小姐就行了。”白如歌脸一红,嗔道:“我还没问你个欺骗之罪呢,倒取笑起我来了。”又正色道,“只怕她们不愿走。” 绿茵道:“总比死好。我现在就动手。”这边三人商议着,那边村民们已动起手来,有人喊一声:“长老明显是偏袒罪人,我们一起打死了他们再说。”又有人不知从哪里找出根棍来,闷头闷脑的朝嫣儿打去,嫣儿低着头,她父母却是时刻注意着,见有人使棍,扑过去要抢棍,被众人推dao在地,这一棍结结实实的落在大叔身上。大婶惊得大叫一声,嫣儿反应过来,原来求死的心复燃起来,怒道:“我死倒也罢了,敢伤我爹娘?”跳起身来,一把抢过棍,横扫出去,顿时倒下一排。 嫣儿冷笑一声,丢了棍回到爹爹身边。见爹爹受的那一棍甚重,已口吐鲜血行动不得,心痛得很,哭道:“都是女儿惹的祸。连累了双亲。”大叔笑道:“傻孩子,听爹爹一句话,赶紧离开仙人谷,永远不要回来。”嫣儿点头道:“我们都走,不再回来。”大叔摇头道:“长老大恩,终生难报,我和你娘要守在这里。” 嫣儿还要说话,见村民们搬了很多工具来,棍杆犁耙一齐打过来,顾不得许多,又捡起刚丢下的棍,乱七八糟的舞一通,喝道:“你们要是再这样,不要怪嫣儿不顾多年情义。”长老也喊道:“乡亲们都住手。”可惜已没人听,一时间堂屋里打斗声,叫喊声,混成一片。 绿茵回头向爹爹道:“爹爹先休息片刻,待女儿退了他们,再扶二老一起离开此地。”嘻嘻一笑,跳到人群中就打,许一枫紧紧的拉着白如歌,只用一只手,一边挡开涌上来的村民,一边靠近嫣儿,彩儿和强子早已反抗了,一前一后护着嫣儿一家,嫣儿见白如歌来,哭道:“巧玉姐姐,我们杀出去,离开这地方。” 白如歌点点头,对许一枫道:“许公子,你背着大叔,我们一起走。”许一枫应了个话,但是被这些不要命的村民紧紧围着,无法脱身,强子对彩儿说句“坚持着点。”退进来背起大叔就往门口跑。彩儿嗯一声紧护在后。嫣儿和母亲分左右保护,一起往门口冲,白如歌也要追出去,许一枫一把拉住,低声道:“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在屋里断后。”白如歌这才明白他的想法,他们五人都是村里人,识得出谷的路,由他们先出去领路,这边断了后就好跟上来。 许一枫是走江湖的人,一身武艺对付这些人是绰绰有余,只是不愿伤害他们,边打边躲,加上村民们只进不退的打法,让他很是被动,但是将他们堵在屋里还是不成问题的,长老在旁边看着,也不插手,除了谁使毒招,伤及人命,才出手化解,这已明显是护着他们离开此地了。 许一枫见五人安全出了门已有片刻,冲长老感激的一抱拳,唤声绿茵,拉着白如歌也跳出门去,村民们也立刻追出去。屋外是片桃林,粉色灿烂,侧面石障高低层层,怪石嶙峋,本是佳景,现在却是杀气重重。 许一枫轻轻对白如歌道:“差不多了,我们就追上他们。”刚说完,一瞥眼,远远的见五人又退了回来,仔细一看,是四个衣着怪异的粗大汉子,手持一种怪异武器,逼近着他们。三人正惊异这四人是何人物,村民们兴奋的喊叫起来:“仙人显灵,护法驾临。”奔了过去。三人怕他们围攻嫣儿五人,也飞奔着抢在前面护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仙人谷仙人显灵 长老原来在堂屋里,突然听到村民叫那八个字,神色大变,快步出屋,看到那四个汉子手持神器而来,心里暗道不好,扬臂高喊:“乡亲们都静下来。”这时大家却听了他的话,安静的立在四汉子身后,四汉子走到长老面走,双手抱胸,齐声念道:“长老好!”神情甚为严肃。 长老道:“四位护法今日怎么出来了?”其中一汉子道:“听说有恶人进谷,伤我子民,又听说长老持法不正,私放罪犯,实是对仙人大不敬。” 长老面色一沉,道:“确有恶人进谷,不过现在已经全部消灭了。只是说老朽持法不正,此话从何说起?” 另一汉子道:“彩儿和强子不知羞耻,有辱仙威,你身为长老,为何迟迟不断?嫣儿行凶,并放脱两人,你为何不一起处断?”又环视四周,目注许一枫等人,道:“还有这些人,来路不明,又伤我族人,你不制止他们反而暗中帮助,是何道理?” 许一枫等人大惊,心想这四人倒底是什么身份,能这样和长老说话,长老沉稳答道:“彩儿和强子虽是不合规矩,但是两情相悦,情有可原,嫣儿年幼,又是情理所在,虽然伤了族人,却是被围攻下不得已而为之,罪不至死。” 又一汉子怒道:“你身为仙人谷长老,怎能不为族人着想,反而处处庇护恶人,今天,本护法要为维护谷中规矩废了你这长老。”肘一沉,身边的桃树倏倏而响,桃花缓缓落下在他们身上,原本是十分美丽的景色,配上他们,实在是大煞风景。许一枫这才看仔细他们用的都是青一色碗口粗的桃杆,弯扭的主杆上,刻满了字符。刚才他一沉肘,桃杆竟入地三分。 长老不急不缓的道:“诸位护法若是滥伤人命,仙人也不会保佑你们。”第四个汉子道:“就算滥伤人命,也不能坏了谷里规矩。” 长老见此情景,不打不成,挥手喊道:“乡亲们请避一下,莫被误伤。”村民们这次老老实实的后退到几丈外。四位护法一晃身,团团围住长老。 许一枫冷笑道:“好不知羞的粗大汉子,你们想四个围攻一个吗?”一汉子怒道:“怎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要是看不过去,尽管上来。” 许一枫不理他,回头看白如歌,白如歌虽然手被他握着,身子却扭往一边和嫣儿等人说话,这时大叔背上的疼痛也渐渐轻些了,倒底是练家子,缓过那个劲,一棍子也不致伤及内脏。白如歌也已从五人口中得知这四位大汉的来历,原来,仙人谷的最高持法人是长老,相当于村里的村长,长老要德高望重,领导村民们维护和坚持仙人的规矩,虽说长老是最高权力和威望的,但是,还有四位护法,象是村里的长者一样,平时都生活在一个山洞中,习武种地,不问世事,除非发生惊天大事,他们才出来,一般是象这种情况,代表仙人来废除长老,另选他人。这些人(包括四大护法)都是从村民中选出来的,一代代接任。其实,倒底有没有仙人,村民们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但这是祖辈传下的信仰,已经不容人怀疑了。 白如歌见许一枫看自己,笑了笑,道:“你小心点吧,我在这里,没事。”许一枫为难的想想,还是没有行动,他这儿犹豫着,那边已经交上了手,四人身形如电,庞大的身躯十分灵敏,手中桃杆也舞得密不透风,将长老围在其中,长老用一双肉掌相对,掌风浑厚,掌影如墙,虽不容易出得出,那四杆棍却也攻不进来。 许一枫哼道:“好没规矩,竟以四对一。”松开白如歌,随手从地上检根棍(刚才一阵混打,地上多的是棍棒之类的)纵身跳去,一伸棍,格开一个大汉,那大汉道一声:“好,多个找死的。”对上许一枫。 大叔道:“嫣儿,你上去助长老,事到如今,只能拼了,先报了长老大恩再说。”嫣儿嗯一声,原就有根棍在手,听爹爹一句话,提了棍就冲上去。于是嫣儿和许一枫各对一个大汉,许一枫久经江湖,功夫虽不拔尖,也属一流,对付一个护法并不吃力,只是这个村落的人不仅习俗奇特,武功也十分怪异,许一枫不敢大意,小心以对;嫣儿自小得长老传授,虽不是护法对手,但是身手敏捷,边打边躲,护法也奈何不得;那边长老以一对二,丝毫不见露败。 白如歌轻轻对绿茵道:“你去备好马,在大叔家门口的石壁后等我们。”绿茵应了声,悄然退去。 彩儿拉着白如歌的手,对强子道:“你去助嫣儿妹妹吧,她不是护法的对手。”强子应声道:“好,你好生照顾着大家,我去了。”白如歌阻道:“不要紧,你先别去,嫣儿功夫虽弱,但非常聪明,不至落败,你若是离开这里,只怕村民们要来欺侮了。”大家想想也有理。 大叔点头道:“不错,嫣儿不能再在仙人谷呆下去了,以后可能要流浪江湖,她虽从小习武,但从未真正过招,这次就先让她试试吧。” 白如歌觉得大叔这话中隐含着什么,又不便细问,只好纳闷的看看大叔,不想大叔也正看她,大叔笑道:“巧玉姑娘是个聪慧人。”白如歌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叔突然正色道:“姑娘,两日前咱们素不相识,可谓是不同世界的人啊,没想到能碰到一起,还遇上这种杀戮之事。请恕老汉冒昧,有一事相求。” 白如歌一愣,赶紧回道:“大叔请讲,小女子敢不答应。” 大叔唉口气道:“老汉看得出来,姑娘不是寻常人。老汉求姑娘以后多多照顾嫣儿。”此话出口,在场人都惊住了。 白如歌连连摆手,道:“有大叔大婶在,何需小女子照顾?” 大叔摇头,拉起大婶的手,怜爱的看着,道:“当年,我们来到仙人谷,受长老大恩收留,今日长老不保,我们绝不独生。”白如歌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仙人谷村民,奇问:“长老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打败。” 大叔苦笑道:“长老为人,我很清楚,虽不落败,但最后必然自刎以谢乡亲。” 白如歌怔了怔,大叔接着道:“二十年前,我和阿美也是为了逃避家人的逼婚,私奔到这里,长老好心收留,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安了家,后来生了嫣儿,又蒙长老厚爱,传授武功。大恩大德,此生必报。” 原来他们是一对苦难恩爱的夫妻。若是自己,也必定以死以报大恩,但是他们好不容易过几年幸福日子,就要为恩情自杀,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大叔象是看出她的心思,大方的笑笑,回头看着妻子,歉意的道:“可怜阿美跟着我苦了一辈子。”大婶真是体谅丈夫,也大方的笑道:“能和你死在一起,就很幸福。” 白如歌看着两人的恩爱,傻傻的。彩儿和强子哭道:“都是我们害了大家。” 大叔笑道:“不关你们两的事,仙人谷有些习俗常人太难接受,就算没有你们,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又对白如歌道:“我不会看走眼的,姑娘深藏不露,老汉不问其中原故,只想托付嫣儿。” 白如歌想到将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前途渺茫,也不禁轻叹道:“小女子自身都难保,怎么敢接受呢?” 大叔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好在嫣儿一身武艺也能自保,只求姑娘能帮忙照应些便好,若是天有不测,那是命,也怨不得人。” 话说到此,白如歌只能僵硬的点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奇异:倒底是有阅历的人,短短两日,就能看出我们是骗了他的? 这边五人生离死别的托付,那边打斗激烈。长老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力壮的汉子,以一对二,开始还稍居上锋,几百回合后,渐处下风,防多攻少;许一枫虽处上风,但是想立时战胜,也不容易;嫣儿则完全是凭着机灵,在林间穿梭,忽左忽右,一阵之后,也是筋疲力尽,连连受创,大叔叹一声:“我的孩子啊。”看一眼妻子,一跃而起,扑向汉子,和嫣儿并肩作战,大叔虽然也有功夫,但那都是江湖绣拳,防身有余,真用来打架可不行,嫣儿急道:“爹爹快退下。”大叔则喊:“嫣儿,你退下,爹爹替你挡住。”原是一番好意,哪知嫣儿舍不得爹爹,就是不退,又要躲避大汉,又要保护爹爹,灵活更不如前,险象环生,大叔是有心求死,推开嫣儿,扑向大汉,嫣儿哪里愿意,也扑上去,大汉嘿嘿冷笑,手中木杖毫不留情,劈头罩下。大婶虽也知今日心死,但倒底不忍心见丈夫孩子死在眼前,痛喊一声就要上前,三人一把拉住,突然危机时刻,听那大汉惨叫一声,双手捂眼,满地打滚,嫣儿和她爹原是闭目等死,见此情景,一愣,反应过来,父女两齐身跃去,手起棍落,连着几棍,汉子痛得嗷叫几声,就不再动掸。 这大汉原是必胜的,突然之间倒地身亡,众人都惊住了,许一枫打斗中也回头,一眼就看见大汉眼中插了银灿灿的两枚针,那针虽是细如牛毛,但在夕阳下,十分醒目,常人还不觉得,江湖人尤其眼尖,一看就知道是遭了暗算。别人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暗器,许一枫心里一咯噔:这银针好生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眼见棍风狂至。不容多想,赶紧收神应敌。 四位护法死了一位,局势突然扭转。嫣儿心中大喜,虽不是自己亲手杀了对手,但倒底对手死了,自己赢了,高高兴兴的对爹爹说:“女儿没事,爹爹不必担心。我去帮长老。”大叔有心求死不成,听了女儿的话,也笑笑,退回老伴身边,心里却纳闷,在场有谁有这么高的功夫,能将护法一招毙命?他怀疑过白如歌,他一直觉得白如歌必有来头,但是绝不至于有这般身手,想了想,又否定了。 嫣儿刚跑到长老身边,长老道:“好孩子,去帮助那位小兄弟吧。”嫣儿点点头,跑到许一枫身边,手中棍一长,替许一枫档了一招,自己也被震得连连后退,许一枫担忧的道:“嫣儿自己小心。”嫣儿咯咯一笑,又迎了上来。这大汉原来对付许一枫一人,就够吃力,这回又来了个嫣儿,很快就处于下风,许一枫招招凌厉,不断逼进,嫣儿虽不敢正面交手,但是东窜西跳,大汉一不留神,嫣儿那根木棍不知从哪就伸了过来,如此,不过多久,大汉就累得精疲力竭,汗流浃背,气喘嘘嘘。 许一枫道:“速战速决。”嫣儿笑道:“不。我们玩玩他。”伸手一棍击在大汉的左肋,大汉闷哼一声,五指张开,抓向左肋,不料嫣儿一缩手,手腕一扭,棍子又伸向大汉的右腿。 许一枫不耐,喊道:“嫣儿,不要再玩了。”手起棍落,大汉胸前开花,狂哼一声,扑地而亡。 嫣儿扫兴道:“怎么就死了?”还要说什么,只听得长老连哼几声。嫣儿回头,见长老已倒在地上,大叫一声,扑了上去。许一枫也疾身上前,长棍横扫,两大汉不敢硬接,跳出圈外。 嫣儿已扶起长老,咽咽的哭着。大叔大婶等都围了过来。长老轻轻笑道:“不必伤心。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众人都不愿意。村民们见长老重伤,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冷的看着,一旦见到长老让这些人离开时,呼拉全围上来,狠狠地咒骂。 长老叹道:“枉我做长老几十年,竟未能为大家除去心魔。” 这时,剩下的两护法挤进来,冷笑道:“你们还是自行了结吧,免得不留全尸。” 许一枫怒道:“好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长老心存慈悲,尔等怎能活到现在?” 嫣儿“腾”的立起身来,手中棍一扬,喝道:“我和你们拼了。”长老阻道:“嫣儿不可造次。你们走吧。我为你们断后。”大叔大婶仆上来,泣道:“长老对我们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誓死不离开长老。” 大家正在伤心,两护法却趁机挥掌,向离他们最近的彩儿和强子拍落。嫣儿眼尖,大喝一声,一棍扫去。众人也都发觉,怒不可遏,齐齐站起来,两护法冷声道:“还是早作了断吧,有我们在,你们是不可能活着出这仙人谷的。” 许一枫向长老一抱拳,道:“休得怪许一枫心狠手辣了。”一个旱地拔葱,跳到丈外,两护法紧跟上去。 这次,许一枫丝毫不留情,一交上手,便处处杀着。这两护法也立志要置众人于死人,自然招招狠毒。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大家只看得眼花缭乱。长老摇了摇头,对大叔大婶道:“这些年,你们在仙人谷,虽说过得平静,也确实是委屈了。你们不属于这里,迟早要走的,当年我收嫣儿为徒,就是为你们走出这里做好准备,只是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大乱。仙人谷的子民,虽是愚民,总是人命啊。”大叔大婶嫣儿,还有彩儿和强子,都跪下磕头。 长老徐徐说道:“这是天数,怨不得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说毕,缓缓站起来,众人不知他要干吗,正惊愕,长老腾身而起,扑向两护法。大家这才惊醒过来,阻止已晚,长老已将毕生功力注入双掌,这是舍身之举啊。众人慌忙相阻,哪里来的及,长老一心要两败俱伤,掌风凛利,旁人难以近前。两个护法正冲众人冷笑,不曾想到长老愿以性命相拼,不及躲闪,胸前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纵然两人武艺高强,内力深厚,也绝难抵档长老这全力一击,只见“轰”的一声,两护法胸前开花,仆地而倒。 长老也心力衰竭,口喷鲜血,精神焕散,委倒在地,众人抢上扶住,长老已是灯尽油枯,奄奄一息。众人跪倒哭泣,长老艰难的睁开眼,微弱的道:“快走……你们都走吧……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众人不听,长老唉口声,微微摆摆手,从怀里摸出一小片布来,放在大叔手里,想说什么,没说出声,头一偏,已无气息。 众人大哭,大叔大婶拉过嫣儿,一家三口朝长老恭恭敬敬的嗑三响头,大叔道:“嫣儿,你已经长大了,离开仙人谷,也永远要记得长老的大恩大德,每年的这一天,都一定要際拜长老。”嫣儿应了。 大叔伸手入怀,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串佛珠,郑重的放在嫣儿手心,长叹道:“嫣儿,这是少林之物,你替为父交还清一大师。”嫣儿愣了愣,呆呆的看着手心之物,奇怪爹爹怎会有佛门之物,大叔见嫣儿奇异的眼光,也不解释,只重复叮嘱:“嫣儿,莫忘了替为父还回少林。”嫣儿这才点点头。大叔满意的转过头看着妻子,大婶温柔的注视着丈夫,眼中蕴满深深的爱意和体谅。 大叔又将长老刚给他的那一小片布给嫣儿,嫣儿也接了。大叔又回身拉着大婶的手,两人久久凝视,不再说一句话,突然口里流血,同时倒地而亡。嫣儿扑倒跪地大哭,众人这才发现,大叔大婶是咬舌自尽了。嫣儿要随父母去,众人紧紧拉住,嫣儿突然跳起来,找一根棍,将两护法的尸体打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恨,一扬棍,冲向那一堆村民。 那些村民也是被这一串突来的情变吓住了,一直傻傻的立在一旁,见嫣儿冲来,这才迟钝的后退,彩儿和强子跑去拉住嫣儿,道:“长老说得对,仙人谷的子民,虽是愚民,总是人命。我们总是在这里长大的,如今,也不要再生事端了,恩怨两清吧。”众也也相帮着劝说,嫣儿稍清醒点,冲村民们大喊:“你们远远的离开,不然,我跟你们拼命。”村民们真的默默的退去了。 众人怀着悲痛安葬了长老与大叔大婶夫妇。 许一枫一直紧紧的握着白如歌的手,生怕她会象三人一样突然死去。白如歌由他握着,心里郁郁的想着别的事情。大叔临死前嘱托她照顾嫣儿,现在发现,自已是没有一点能力去照顾另一个人,嫣儿还仆在坟头哀哀的哭,手里紧紧的攒着爹爹临终托付的佛珠与布片,自己想去扶一把都觉得全身僵硬,天已黄昏,这里终是是非之地不便久留,只好僵硬的扶起嫣儿,强子道:“我们先离开仙人谷再说。咱们人多,也不怕,总是能找到出路。”嫣儿突然然扬起头,拿出大叔交给她的小片布,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简单地图。大家都感叹长老,原来他早已为众人准备了出路。许一枫和如歌凑上去一看,相视一眼,道:“这仿佛是我们来的路。” 强子道:“只怕好进不好出。”两人想起嫣儿曾说的仙人谷里有机关,不让谷里的人出去。 嫣儿拿着图一声不吭,突然道:“大家跟我走,我知道机关。”众人也不多问,嫣儿在前领路,一行人原路走回,血迹遍地,村民们都不在,整个村子死沉沉的,到嫣儿家门口里,嫣儿停了停,眼中落下泪来,扭头再走。众人知她离家难舍,也不好多劝。 山坡后转出绿茵来,她牵一匹马,已等候多时了。她并不知道事情变故,见众人过来,非常高兴,只是找不到大叔大婶,正要相问,如歌招呼她过来,低声相告,绿茵也感叹世间多变故,不敢多说一句话,怕惹着嫣儿伤心,一行人默默无语,继续前行。 正在三人来时的方向,花草相似,只是树木参天又有些不象,嫣儿道:“你们别动。”自己走到其中一棵格外直的大树前,用力摇了摇,只觉地动山摇,树木移位,全景暂非。 嫣儿正要说话,只听着后面有追赶声,原来是村民们又追来了,如歌道:“不要再交手了,我们离开了便罢了。” 嫣儿点点头,喊:“快跟着我的步子进来。”众人都赶紧跟上。如歌又走到另一棵歪脖子树旁,摇了摇,同样树影晃动,天地变色,又是另一番景象,村民们在树林外,怎么也进不来。 大家跟着嫣儿左拐右拐,终于远远的离了仙人谷,原来应该是夜幕时分了,谁知越走越亮,竟是晨曦射进,群鸟初醒。众人感觉恍若隔世。 大家可谓死里逃生,战斗一天,现在平安了,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许一枫和强子很快捕了几只野兔野鸡回来,谁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又走了半日,见着一樵人,向前问路,才知道已到鼎州城外。许一枫神色立刻黯下来。 嫣儿突然停下来,平静的道:“这番变故,让嫣儿已无心留世,只是嫣儿知道,爹娘临走前嘱托过巧玉姐姐,我要是自寻短路,让姐姐难做,爹娘在天之灵也不安宁。再着,嫣儿也答应了爹爹,要每年際拜长老的,不能言而无信,只好偷生。”如歌听得她已知道她爹爹相嘱的事,暗暗惊叹好聪慧的姑娘,又听得她说不会自寻短路,稍放些心。 嫣儿抚mo着腕上的佛珠,轻轻道:“嫣儿决定,找一个僻静所在,青灯相伴,度此一生。” 原来是想出家!众人哪里愿意,都竭力劝慰,然而嫣儿心意已决,再难回头,只轻轻的说:“人各有志,实难相从。嫣儿得大家关怀,情义记心,如有缘,日后自然再见。”飘然而去。众人都没想到,嫣儿虽内功不强,轻功却了得,几个晃身,已不见踪影。 如歌傻傻的,觉得都是自己罪孽,害了嫣儿一家。又不知嫣儿此去,吉凶如何,想着眼泪就下来。许一枫劝道:“嫣儿聪慧灵巧,定能自保。大家有心,一定能再见到嫣儿的。”大家想想也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她们还真是又见面了,只是,又是另一番情景。 又走了一段路,彩儿和强子也要道别,强子道:“我和彩儿今日逃出仙人谷,是上天的恩赐,也多亏了大家的相助。我们决定北上,寻个偏僻地方,男耕女织,相守一生。”既是如此,三人也不好多劝了,知道他们从仙人谷出来,身边没个值钱的东西,相送了些钱饰,两人也不推却,挥泪而别。 这样,只许一枫,白如歌,绿茵三人了,不用多久,三人也要分别,故默默的谁也不说话,直到走出了林子,鼎州城门近在眼前,许一枫唉口气,道:“我知道今日是再也不能多留了。” 如歌心里也正酸楚,听他这话,更不好受,半响,做出个大方的笑容来,道:“多日得公子照顾,巧玉感激不尽,如有机缘,再谢。” 许一枫听她这话也不真情,心里冰凉,摆摆手道:“也罢,你们走吧。就此别过,有缘再会。”一抱拳,转身离去。 如歌知他是怕再留就更难走了。也不说话,同了绿茵回身进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白如歌盛装出阁 …… 日子过得飞快,再回到白水镇已是春去夏来,易家将大婚定在中秋之日,爹娘也认为这是好日子,月圆人圆,佳节圆缘,于是整个白府热闹非凡,上上下下都在准备随嫁的礼。寻常婚嫁,不必这么费事,因如歌嫁得远,途中婚车行走得几十个日子,所以,白家也选了个吉日,算是嫁女儿,那日便让如歌霞帔上轿,动身去往夫家。这日子便定在本月十九日。如歌象是事不关已,从不过问,爹爹有时奇异,问起来,如歌便半羞半掩的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便好,哪有女儿说话之处。”整日在闺房不出。父母见女儿顺从,心想去了次姑姑家,果是懂事了,也不再问,更是一心操办。 倒是绿茵时不时将前面的消息带进来。“老爷说,许我陪嫁,和小姐一起去易家。”如歌想了想,道:“还是不要了,你也长大了,该找个好人家出去了,何必留在我身边呢。”绿茵摇头道:“出去有什么好,绿茵这辈子就想陪着小姐,侍候小姐。” 如歌笑道:“做丫头有什么好?出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绿茵只是不依,如歌假装严肃道:“也罢,你实在要在我身边,我到了易家,给你配个小厮,终究也算是离得不远。”两人扭作一团打闹。 绿茵突然流泪道:“小姐为何一直不问我为何会武功?”白如歌笑道:“你幼时江湖飘零,学个拳脚,也为防身,你既然多年不说出来,必定是认为不值一提,我又问你做甚?”绿茵跪地,磕头哭道:“小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自然不做多疑,只是此事,绿茵确是瞒了小姐。绿茵并不是从前就会这些,而是来了府里后才……” 白如歌心中一跳,咬了咬牙也不作声,绿茵偷偷抬头,看了看小姐,又低头道:“是和西院那打杂的白叔学的,小姐你也知道,白叔疯疯颠颠的,会些功夫,我看着好玩,就央求着要学,白叔竟答应了。”白如歌缓缓道:“是的,听爹爹说,白叔年轻时曾请师傅教过,三五个汉子也近他不得,只因年轻时好事生非,被打断了一条腿,才疯颠起来,爹爹看他心思实在,也会些功夫,让他来看院子,白叔感激,才改姓白。” 绿茵不敢吭声,白如歌问:“白叔教你的事,爹爹知道不?”绿茵点头道:“老爷原是不许的,十分生气,还是夫人求的情,老爷才作罢。” 白如歌奇问:“我娘说的什么?”绿茵道:“夫人说,小姐身子娇弱,出门半步都不放心,我要是学得几招,能保护好小姐,也是好的。” 白如歌叹道:“难怪爹娘竟那么爽快的同意我们去姑姑家,原来已有安排。这次出门,也确是难为你了。”绿茵默默不语。 白如歌淡然道:“看来,我也不需要接着问你那些蒙面人的事了。”绿茵脸色大变,俯地跪倒,磕头道:“求小姐相信,此事绿茵确是不知,那天绿茵醒来后发现身体无恙,万分庆幸,抬头见身边站着好几个怪异的人,也吓得不得了,后来听他们说,他们是老爷请来保护小姐的,又见到小姐确实平安,才相信他们的话,小姐醒来后,绿茵看出小姐不喜欢他们,便自作主张让他们离开,此事绿茵至今后悔,要是那些人留在小姐身边,或许小姐便不会受伤,不会误入仙人谷了。” 白如歌默默听她说完,莞尔一笑,轻轻拉起,道:“如不是亲自去了仙人谷,岂能相信世间真有如此仙境,也可说是奇遇了。” 绿茵低声问:“小姐可又向老爷问起那蒙面人的事?”白如歌看着她,不说话,绿茵赶紧埋下头,白如歌轻笑道:“问这些事做甚,江湖上的事,我们平常人家少打问为好,那些个蒙面人自来自去,我也不在意他们的来路。” 绿茵惴惴的不敢抬头,咬着牙不作声,白如歌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十分冰冷,便安慰的拍了拍,柔声道:“傻丫头,莫多想了,还不快去收拾去,相州可不比白水镇,冷得很呢。”绿茵方轻轻的“嗯”了声,急急跑了。 绿茵刚走,门外传来朗朗笑声,爹爹白清水与娘亲双双进来,白如歌起身相迎,白夫人笑呤呤的拉住,道:“乖女儿,快随娘坐。”三人落座,白夫人将她仔细端详,赞道:“我的乖女儿,娘越看越觉得好看,如歌真是出落得鲜花一般娇艳。”白如歌垂首不语。 白夫人黯下神色,道:“我儿即将远嫁,离父母千里之遥,切记保重身子,莫让爹娘挂念。”白如歌叩首道:“爹娘养育之恩,终身不忘,女儿不孝,不能长侍膝下,请爹娘莫为儿牵挂。”白清水将她扶起,意味深长道:“我儿,你只要能记得父母养育之恩,便是最好了。”转向妻子道:“女儿远嫁难聚,你们母女俩好好说说心里话。”起身离去。 白夫人拉着白如歌的手,道:“我儿,为娘知晓你是个聪明人,也不多说话,为娘只说一句,你切要听在心头,你的夫君远在相州,虽是提亲之人赞赏颇多,倒底从未谋面,未知性情如何,你总要细心体察,善待自己,总要记得,你乃白家之女,至亲至近者无过于爹娘。”白如歌怔怔的听着这话,听不出话中之意,只心中颇有悲伤。 白夫人见她默不作声,颇有些失望,也不再说,抚抚她的脸,深意的看了一看,转身出去。 很快到了十九日,白如歌被打扮得花团锦簇,崔鹏领着数十名家人,个个身着鲜艳,候在大厅。白家虽算不上名门望族,在白水镇也是个大户人家,唯一的闺女出嫁,自然隆重非常,整条街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按习俗,女子出闺前前要跪拜双亲,以表养育之恩,白清水为今日能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出去而格外精神,受了如歌三拜以后,亲自将女儿抱出白家,抱上花轿(如有兄长,当由兄长抱出),并赔上绿茵,并有十余名家人,数不清的嫁礼,一支嫁娶队伍,惊天动地的离开白府,浩浩荡荡的穿过白水镇,北上。 鲜红盖头下,白如歌哭了,没人看见。就这样,她算是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后事如何,如歌心中一片茫然。 前几日尚好,后来天气越来越热,白如歌穿戴繁重,坐在轿里上下颠簸,加上心情郁郁,很快就病倒了。崔鹏起初让行速慢下来,但见白如歌起色不大,只好且停且行。 这日来到一处小镇,层山迭起,山下有小道,道旁设驿站,崔鹏在轿外请示:“山道崎岖,恐少夫人身子弱,受不了,请容属下安排在馆内休息一晚。”白如歌倦倦的说好。轻轻的掀起轿帘,正巧有单人一骑从旁驰过,白如歌惊眼相望,那人也正看来,双目相接,白如歌一怔,那是许一枫。虽然他黑衣裹身,黑巾蒙面,但是那双眼睛,绝对是他的。许一枫也见着白如歌了,轿帘刚卷起一半,白如歌盛装正坐,一身大红喜袍顿时如雷击中,再不知动弹了,这时绿茵叫道:“小姐,快下轿吧。”他双手一抖,很快收回目光,远远去了。 众人扶持着白如歌进馆内,安排住宿。白如歌默默无语,夜深人静,众人都已熟睡时,她轻轻推门而出。山道崎岖但是她清楚的看见山道的那一端,立着一人一骑。他就是白天错身而过的许一枫,他还是黑衣裹身,黑巾蒙面。见白如歌出了馆,一加鞭,近到眼前,跳下马,拉下面巾,一声不吭,抱住了白如歌。 片刻,又缓缓推开,两眼紧紧的盯着白如歌,绝望的喊道:“你骗我。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竟然是我未过门的嫂嫂白如歌。巧玉?巧遇?我真是笨。” 白如歌也呆了。嫂嫂?他是谁?他和易水寒是什么关系? 许一枫却不让她想下去,他低吼一声,将白如歌抱上马,双腿一夹,马儿象疯了一样狂奔。不知过了多久,许一枫渐渐清醒,才让马慢下来,他紧紧抱住白如歌,凄声问道:“跟我走,好不好?”白如歌摇摇头。 他继续呜咽:“你知道吗,那天在鼎州城外,我躲在树后,看着你走远,心痛如绞,实在割舍不下,又进城找你,却没找着,不想,今日相见,你却要嫁人了。为什么你要骗我?连名字都是假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又道:“我不管为什么,我要你跟我走。我带你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如歌未出声,她现在都不知道她倒底有多爱这个男人,或者说是否爱他,不能否认他是个好人,自己也一心找个这样疼自己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只是摇头。 许一枫见她摇头不愿,情绪更为激狂,一把将白如歌扭过身来,狠狠的将她揉在怀里,恨恨的说:“我现在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看你还是不是我嫂嫂?”伸手去扯她的领口。在手触及衣服的一刹那,许一枫呆住了,虽是夜色中,也难也掩饰这一身大红礼服的光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吉祥,金光灿然。 许一枫泪如雨下,呆呆的道:“我与大哥生死相交,我岂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轻轻将如歌身子扭正,从后面温柔的搂住她,嘶声道:“你若是嫁给任何人,我都必将你抢回来,唯独大哥,你既是他的妻子,我只能放弃。总是你我今生无缘。” 说罢,催马回身,又将如歌送到驿站门口,并扶持下马,用极为压抑的声音道:“待你与大哥大婚之时,我再向嫂嫂行礼吧。”翻身上马,突又绝望的回头说声“我又何必再见你了。我再也不见你了。”狠狠的看一眼,策马离去。 如歌愣愣的目注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歉道:“你说得对,不再见面是最好。” 如歌的病竟迅速的好了起来,原来自己一直放不下他,取舍两难,今夜相见,自己却放弃,可见自己对许一枫的情义不过尔尔。 众人瞧着如歌好起来,都高兴不已,左右围着侍候,如歌笑道:“好好的,哪里要得你们这样?趁着好天气,还是快快起程吧。”众人这才忙着蹬车赶路。 绿茵陪同小姐刚上车去,听得崔鹏急急奔来,眉头紧锁,低声道:“不妙,远远的来了数十人,只怕是山里强盗来抢劫的,绿茵姑娘你小心保护好少夫人,我上前面去看看。”绿茵掀帘笑道:“崔总管当真胆小,这青天白日的,谁吃了豹子胆,敢抢咱们?咱们也有数十人,还怕他们?” 崔鹏默默不语,白如歌责道:“绿茵莫要多嘴,崔总管自有安排。”崔鹏得了这话,方道:“少夫人莫惊,属下必全力保护好少夫人。” 白如歌正要说话,却见崔鹏两眼一睁,抬眼看去,屋顶上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一个个皆黑衣黑巾,手执大刀,虽是白日当头,但这一身身黑衣和晃晃的大刀,令人悚然。 崔鹏暗道“不好”,冷笑道:“众朋友不请自到,为何不露个庐山真面目?”一挥手,众手下也执了刀剑从屋子里冲出,将三人护在中间。其中一黑衣人哈哈笑道:“太阳晃眼得很,兄弟们这样穿戴,动起手来更干脆利索。” 崔鹏不理他们,转头低声对绿茵道:“快遮了帘子,保护好少夫人。”绿茵将信将疑道:“崔总管,咱们的人也不少,何至于怕他们?”崔鹏不便多说,只道:“混战起来,恐有误伤。总是小心为上。” 白如歌在车上道:“崔总管说得不错,遇事总需谨慎为上。请崔总管问他们来意,若是只为钱财,咱们大可舍与他们,莫要打斗了。”崔鹏愣道:“少夫人,这些喜礼都是少夫人娘家的一番心意,怎能舍弃?”白如歌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计较,总比伤及人命好。”崔鹏敬佩不语。 刚才说话那黑衣人却笑道:“好个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计较!不过,我们这么多兄弟顶着烈日,也不为那区区几两银子。”崔鹏喝道:“想要银子,也不容易。我家少夫人慈悲心肠,尔等却不知好歹。”那黑衣人不怒仍笑,道:“夫人既然这么慈悲心肠,不如将自己送出,我等银子也不要了。” “混账东西”,一声娇斥,只见一道绿影从车中射出,直射黑衣人而去,如歌急呼“绿茵”,崔鹏弹身追了上去,绿茵已然与那黑衣人交上了手,绿茵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不过她是突袭而来,黑衣人正狂妄大语,哪里料到一个黄毛丫头会扑上来,一愣之间,面上已火辣辣挨了一巴掌,虽说蒙有黑巾,那“啪”的一声响,足以震住在场所有人。绿茵见一招得手,抡拳又进,黑衣人哪里受得这个耻辱,又羞又怒,拔刀砍来,崔鹏知绿茵不是对手,跃上前来,一把拉回绿茵,摔开一脚踢向黑衣人肘弯,黑衣人只得收刀闪避,崔鹏也不恋战,拉了绿茵转身飞下,旁边众黑衣人哪里肯让他们离去,齐身扑来,刀刀逼住,崔鹏退出数步,见无法脱身,反手拔出长刀来,与众黑衣人战在一处。 崔鹏从相州带来迎亲的下人,一个个也都不是好惹的,这时见崔总管被围攻,提了刀就上屋,于是屋顶上乱成一锅粥,数十人打成一团,好不激烈。白如歌出嫁之时,白清水也挑了十余名下人护送,这十余人如今紧护在小姐车旁,冷眼观战,却不上前。 崔鹏身经百战,见过的江湖杀手何至这些,今日却有些担心,单从这数十人远远而来,无声无息上了屋檐,自己却不知晓,便足以看出这些人不同寻常,再加上这人数之众,只怕不易击退,绿茵此时已知自己一时冲动惹出祸来,挣开崔鹏,要与黑衣人拼命,崔鹏喊道:“你要保护少夫人要紧。”绿茵想起小姐,忙转身要走,黑衣人早将她围了起来,绿茵气得直骂,黑衣人也不理她,只是不让她走,却也不下毒手伤她。 白如歌见崔鹏与绿茵都被困住,掀起帘子欲下车来,一直守护在车旁的十余人忙阻道:“小姐请回车上。” 白如歌见屋顶上黑衣人显见上锋,这十余人却视而不见,气问:“如何不上来相助?”十余人齐声答道:“临行时老爷吩咐过:小人们的职责只是保护小姐与绿茵姑娘。” 白如歌气道:“糊涂话,崔总管也是自家人,岂能坐视不管?绿茵姑娘也被困了,还不快救?”十余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五人方出阵相助,却是直奔绿茵而去,并不救崔鹏。崔鹏却以为有人在车旁保护少夫人正好,如今离去几人,感觉不妙,低低向身边的下人吩咐一声,要下去保护少夫人,黑衣人看出他的心思来,将他围得更紧,崔鹏将眼斜看,已有几个黑衣人奔车而去,心里更是着急,苦于无法脱身,突然不知何处闪过几道银芒,对面的两个黑衣人直挺挺的躺下了,崔鹏来不及思索,正好抽了个空,飞身奔至车旁,却见呼拉拉追来几十个黑衣人,将车围起来,守护在车旁的几人见黑衣人上来,也不答话,举刀迎了上去。 黑衣人到底人多,崔鹏手下的人渐渐不是对手,已死伤多人,好在绿茵有五人相助,不曾受伤,黑衣人却不赶尽杀绝,一个个跳下屋来,将白如歌围得水泄不通。崔鹏紧贴着车,将手中钢刀舞得滴水不漏,生怕少夫人有个万一,白如歌眼见死伤越来越多,道:“崔总管,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我们弃了钱物,先离开此地。” 崔鹏大汗淋漓,喊道:“崔鹏奉少爷之命,迎娶少夫人,这喜礼都是夫人从娘家带来,不敢丢弃。崔鹏拼了命也要将少夫人与这些喜礼护得周全。”黑衣人笑道:“我众你寡,想离开此生恐怕不能够,我等今日人财俱收。” 白如歌咬了咬牙,知道崔鹏性子刚烈,定不听自己劝说,也不多说,收了帘子。 车外打得火热,白清水使来的十余人也不剩几个了,黑衣人虽然也死了不少,但是仍有不少,崔鹏杀得天昏地暗,突然又见几道银芒闪过,几个黑衣人栽倒在地,这才心疑起来,银芒仿佛是从背后射来,转身看来,背后除了车,并无他人,正奇异,只见从少夫人娘家跟来的一个下人,将手含在嘴里,运气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其他人也效仿与他,长啸声声,崔鹏不明其意,正要询问,却见众黑衣人一愣,其中一人喊道:“兄弟们,速战速决。”一言既出,众黑衣人愈加狠起来,崔鹏心想,莫不是白家也有后援?增了些信心,全身也有了力气,双方纠缠一处,很快血流一地。 果然不出多时,院外有了动静,崔鹏精神一振,扭头看去,门外呼啦冲进来百十来人,一个个也是黑衣黑巾,大刀在手,崔鹏立时心中叫苦,来的不是帮手却是对手,少夫人说得对,先弃了钱财,人命要紧,想到此处,掀起帘子,准备扶了少夫人离去,突然听绿茵喊道:“来得正好,快快杀了他们。”只见进来的黑衣人与现场的黑衣人已撕打在一起,方才那些黑衣人打了这多时,已是疲惫,这新到的黑衣人人又更多,很快扭转局面,反败为胜了。 崔鹏此时方知这刚来的黑衣人与现场的黑衣人并非一伙,慢慢放下心来,静观乌压压的一堆黑衣人相互撕杀,杀得尸横一地,先前的黑衣人已然无还手之力,剩余几人大喊道:“兄弟们,走。”联手杀开一路,夺门而出,这后到的黑衣人似乎有意让他们离去,再喊一声“追”,奔出一半人追了出去。余下的人齐声躬身向车道:“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白如歌将眼淡淡的扫过,轻叹一声,不说话。 黑衣人再次道:“我等奉老爷之命,延途保护小姐。让小姐受惊,罪该万死。”白如歌还是不说话,淡然的看了一眼绿茵,绿茵正偷偷的看小姐,不料四眼碰在一处,绿茵慌忙垂下头去,白如歌收回目光,道:“多谢各位相救,各位请回吧,并转告我爹爹,一路上有崔总管在,不必劳师动众。”崔鹏心中一热,俯倒在地。 白如歌下车将崔鹏扶起,道:“崔总管受累了,众兄弟因我而死,不能暴尸郊外,还是埋了吧。”众人听这一话,忙动手挖坑,不多时,将满地死尸掩入坑内,白如歌静伫片刻,方轻轻道:“崔总管,我们启程吧。”又转身上了车。 众黑衣人默默跟后车后,白如歌冷声道:“莫不是,白小姐的话,你们便不听了?”众黑衣人这才齐声道:“不敢!请小姐保重!”纵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无碑冢里埋何人 一日,队伍行至安化,崔鹏上前请示:“少夫人,再往北即是荆州地界,欲过荆州,需弃车换船,然少夫人身有不适,恐受不起晕船,少夫人意下如何?”白如歌问:“若是弃水路,还有何道可行?”崔鹏沉呤道:“若要避过荆州水路,可西去,穿辰州,再北上峡州、襄州、唐州,可至相州。”白如歌道:“此道如何?”崔鹏道:“西部多山,其余尚可。” 白如歌又问:“随崔总管而来的,可都是北方人?”崔鹏答道:“皆京都以北,少夫人的意思是?”白如歌想起那日在船头遭受杀戮之事,仍心有余悸,崔鹏所带之人皆北方人,不习水性,若行水路,如有意外,难保脱险,道:“崔总管,西去辰州罢。”崔鹏微微一笑,躬身道:“全听少夫人的意思。”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进了辰州,崔鹏早打发人预订了客栈,一行队伍直行进了后院,这才落轿,绿茵小心的扶了白如歌出来,崔鹏上前领路,将二人领至一间屋内歇息,这才退去。 白如歌抬头示意绿茵自去安歇,即倦倦的和衣躺下,初时反复难寝,好不容易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觉得耳边有人轻笑,睁眼一看,一个蒙面人立在床前,看着自己笑,惊出一身冷汗,欲坐起身,全身上下竟如散架一般无一丝力气,软软的瘫在床上,那蒙面人笑道:“白小姐,我家老爷有请。” 白如歌软软的问:“你是谁?你家老爷又是谁?”蒙面人道:“白小姐见了不就知道了?”白如歌道:“小女子初到此地,并不识得任何人,想必你家老爷是认错了人。”蒙面人笑道:“无妨,若是真的认错了,我自然再将白小姐送回来。” 白如歌想想道:“你想带走我恐怕不容易,我刚到此地你就来抓,想必也知道随我来的人不少,你区区一人只怕也是有来无回。”蒙面人收了笑,严肃道:“白小姐,你不用吓我,没有准备,我也不来,你的那些人,都是饭桶,此刻只睡得象猪一样死,哪里知道他们的少夫人不见了。”白如歌的心渐渐发冷,她突然尖声叫起来,不料她竭尽全力的一喊,喊出来的声音却是十分微弱,蒙面人道:“如今你可是知道了。” 门外一个声音冷冷的问:“知道什么?知道有贼半夜打扰我家少夫人歇息么?”白如歌听出是崔鹏的声音,心中一喜,蒙面人疾转回头,崔鹏推门进来,冷声道:“阁下是何许人?”蒙面人惊道;“你吸了我的蒙汗药竟然没事么?” 崔鹏哼道:“出门在外,连蒙汗药的解药都不随身带着,岂不是找死。”蒙面人点头道:“不错不错,你应该是相州易水寒的人吧。”崔鹏道:“既然知道我家少爷,还敢打我家少夫人的主意?”蒙面人道:“我也是奉命行人,得罪了。”出手如电,一把扣住白如歌的颈。 寒光闪过,崔鹏的剑也不慢,已架上了蒙面人的脖子。“把我家少夫人放开。”蒙面人道:“你知道我不会的,易水寒吩咐你的事,你也一定尽力而为。”崔鹏道:“不错,少爷的话便是天命,既然你也知道这一点,自然明白,你今晚若是敢动我家少夫人,我手中这把剑必然饶不了你。” 蒙面人笑道:“明白。” 绿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快将我家小姐放开。”两人都同时看出,绿茵挟制住一个蒙面人慢慢走了进来,那人哭丧着脸道:“大哥,我被这丫头制住了。”这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生气的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丫头都不如。” 那人道:“这丫头装睡,把我给骗了。”绿茵探头看了看白如歌,见小姐微笑无恙,放下心来,道:“你还不快放了我家小姐,要不然,你们俩都没命。” 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冷笑道:“你这丫头太天真了,莫说我们是两个人,就算我们是十个人百个人,全被你用刀架着也没用,只要有她在我手中,这就够了。”绿茵果然不敢再出手。 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一把将白如歌从床上提起,道:“如何?想让她死么,想的话,只管动手。”两人都不敢动手。 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向崔鹏道:“怎么,你还不将我脖子上的剑撤开吗?”崔鹏犹豫着,绿茵道:“千万别理他。”白如歌却突然道:“崔总管,你把剑拿开吧,他不会伤害我的。” 崔鹏与绿茵同时惊异的喊道:“少夫人。”“小姐。” 白如歌道:“他刚才也说了,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看来他的主人没有让他杀我,所有,他绝不会杀我。”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笑道:“白小姐真是个聪明人,很难想象你是个手夫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白如歌淡然一笑:“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也很难想象,你会是个善恶不辨、为主子卖命的杀手。”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一震,扣往白如歌颈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也许大家都看错了你。” 崔鹏一怔,呆呆的喊道:“少夫人!”白如歌刚要说话,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突然喝道:“少废话,快把剑拿开。”白如歌给崔鹏一个眼色,崔鹏怏怏撤剑,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一把抄起白如歌跃窗而出,崔鹏一语不发,随后追去,绿茵骂道:“岂有此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小姐带走。”一拧手,那蒙面人闷哼一声,歪在地上,绿茵提了剑也跳窗而去。 那被称为“大哥”的蒙面人挟着白如歌几个翻腾,已不知到了何处,白如歌淡然问:“可否告知尊姓?”那人冷笑道:“白小姐看来还是单纯,杀手岂有姓名?”白如歌道:“你有。”那人愣了愣,立住身,似有深意的打量她,吐口气,道:“姓孟。” 白如歌低声“哦”,不再说话,白如歌不再说话,由他挟持着翻墙穿巷,来到一行高墙前,停了下来,蒙面人问:“你怎么不问我了?”白如歌反问道:“问你你就说吗?”抬眼看了眼蒙面人,笑道:“既然问不出什么,我又何必问?”蒙面人无奈的笑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白如歌毫不犹豫的道:“好。” 蒙面人托着她踏风而行,竟是出了城,来到一处极为荒凉阴森之地,凄乱的杂草在幽戾的夜色中诡异的颤抖,点点绿光游离在夜幕,虽是夏夜,风吹过脸庞,白如歌仍是感到丝丝寒意。 蒙面人看着她,道:“可是害怕了?这是乱葬岗。”白如歌咬咬牙,直着脖子问:“为何带我来这里?不会是将我就地而葬吧?”蒙面人突然笑了:“刚才还夸你聪明呢,这会子又笨了,杀手要杀人,还会给死人安排葬处吗?” 白如歌不说话,紧攒双手,她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何曾来过这种地方?蒙面人软声道:“你莫怕,跟我来,我带你见一个人。”抓住她的手,大步往坟地中间走去。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坟堆,还有破败的布条杂物,应该是死人的衣物,甚至可见散落的人骨,白如歌的额角渗出汗珠,但是她没有任何表示,跟着蒙面人,一语不发的走进深处。 蒙面人在一座无碑坟前停下,松开白如歌的手,静静的伫立,白如歌不知这坟中埋的是何人,无碑无注,但没有其它坟上的杂草,明显是有人时常来清理,因此虽是无碑坟,却显得与其它坟不相协调,显示它的主人是高贵的。 蒙面人慢慢的转过身来,注视白如歌良久,伸手将面巾拉了下来,他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英俊的脸庞上滑下两行泪来。白如歌大惊,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男子看她半晌,叹道:“真是象啊。” 白如歌怔了怔,问:“我象谁?你的亲人吗?”男子点头道:“是的,我的亲人,可是她死了,我连她的尸首都没找到,只好立个衣冠冢。”他扭过头又看着坟墓,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她应该会很高兴。是的,会很高兴,十八年,十八年没见了。”又摇摇头,“不,是从来没见过,今天,正好让她看看你这身的喜气。” 他在自言自语,声音悲凉而伤感。白如歌听不懂他的话,问:“你半夜入室将我掳走,就是想让你的亲人见一见一个和她长得象的陌生人吗?” 男子突然生气,掉转头恨恨的瞪着她,喝道:“不是陌生人!”白如歌惊疑的看着他,男子知道自己说脱了嘴,忙止了声,平息住怒气,叹道:“罢了,你是无辜的,这怨不得你,是我的不对。” 白如歌没有说话,但是他刚才那声脱口而出的“不是陌生人!”已在心里激起千层浪来,凭直觉,她感觉自己与这坟中人、与这男子有着不一般的联系,是的,自己在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的眼睛温暖柔和,其他的蒙面人完全不一样,也正是这个原因,自己当时便认定,他不会伤害自己,才让崔鹏放开他。 男子见白如歌不说话,摆摆手道:“走罢,我送你回去。”白如歌问:“你的主人……”蒙面人低笑一声,道:“你莫管。”白如歌道:“我是知道的,杀手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是要受到主人的惩罚的。”她想初遇许一枫,一个清瘦汉子说起杀手,全是死士,是主人杀人的工具,很是恐怖。男子轻笑道:“你这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也知道这些?”白如歌立刻闭嘴。 男子携了她手,道:“走罢,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两人慢慢走出坟圈,白如歌忍不住劝道:“孟先生,你还是想法子离开这里吧,你不适合做杀手,还有,你既然这么爱你的亲人,何不将坟迁出这乱葬岗,好生安葬。” 男子温柔的笑起来,抬手为她理顺鬓角的乱发,然后疼爱的看着她,柔声道:“你穿着礼服真是漂亮。”白如歌心中惊奇,他怎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更惊异的是,自己对他的爱抚的动作,温情的话语既不心动也不反感,似乎,只是一个兄长在对待妹妹,感觉亲切。 男子突然收了笑容,握住她的双手,严肃的道:“你听好了,易水寒是个不错的男人,不管他为何娶你,也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要好好待他。”白如歌一愣,这个人仿佛是个迷,他认得自己,认得易水寒,似乎还知道其中许多秘密。易水寒……他为何要娶我?他又会如何待我? 白如歌刚要问他,远远的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两人闻声望去,深沉的夜幕下,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疾奔而来,男子笑道:“易水寒的崔总管赶来了,看来是都结束了,这是辰州城的东门通行符,你们连夜离开辰州,可保平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虎形铁牌塞在白如歌手里,白如歌正要道谢,男子阻道:“不要谢我,好好活着,好好爱惜自己,速速离去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白如歌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发呆,崔鹏与绿茵赶来身前,崔鹏跪地道:“崔鹏保护不力,让少夫人受惊,崔鹏该死。”绿茵则一把扑在白如歌身上,叫道:“小姐,你没事吧,吓死绿茵了。” 白如歌向她笑笑,伸手将崔鹏扶起,道:“让崔总管连夜奔波,崔总管辛苦了。”绿茵扁嘴道:“小姐,我也随他寻了你大半夜,你却不理我。”白如歌这才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 崔鹏问:“少夫人如何一个人在此?那蒙面人去了哪里?他可有伤害少夫人?”白如歌笑道:“他不是坏人,见你们来,刚刚走了。” 崔鹏也不再追问,道:“既然如此,少夫人,我们回去罢。”绿茵道:“小姐,你都不知道,你刚掳走,又来了好多人要抓你,我和崔总管与他们打了好一阵子,才把他们赶跑,嗯,嗯,也是因为他们找不着小姐,才走的。” 白如歌想起男子说的话“易水寒的崔总管赶来了,看来是都结束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找事,才故意先把我带走?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带一个同伴,他没有带自己去见主人,这同伴是否会将他供出?或者,这是他至交的朋友,才与他同来,忙问:“另一个蒙面人如何了?”绿茵哼道:“自然是把他杀了,敢掳小姐,是死罪。” 死了?那么说,是好人坏人也不知道了,不知道他的死是否会影响到孟先生,罢了,管不了这许多,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道:“这是那蒙面人留下的通行符,他让我们即刻离开辰州以避是非。”绿茵犹疑道:“蒙面人留下的?他的话,怎么可信?”崔鹏却道:“既是少夫人信得过,那就即刻走罢。” 白如歌点点头,回头远远的望了眼那座无碑坟墓,三人急急离去。 回到客栈,见店里灯火通明,掌柜与伙伴慌里慌张的忙着收拾,原来店里因打斗乱成一团,其他客人有胆大的已连夜离开了,胆小的不敢走夜路,也是紧闭着房门大气也不敢出,随亲的下人们也伤了数人,所幸没有死亡,这会也正收拾行李,见三人平安回来,个个欢喜,崔鹏安排道:“速速收拾,我们即刻出城。” 白如歌回到卧房,见那蒙面人仰面躺在地上,果然已死去多时,看来是得不到什么信息了,起身要走,突然发现他的眼角沾有黑色东西,招呼崔鹏端着灯来仔细一看,竟是黑色的血,崔鹏道:“少夫人,这人应该不是被绿茵姑娘杀死的。” 绿茵奇道:“分明是我一刀抹了他,你怎说不是杀的?”崔鹏道:“这些杀手在接受命令时,都被强行服了毒药,如果技不如人被挟制,就咬破舌头引毒身亡。” 白如歌心中一紧,不用说,如果任务完不成,也会毒发身亡,那么孟先生,也会死。他若死,必是为自己而死。 崔鹏见她发呆,轻轻问:“少夫人,你在想什么?行李已收拾妥,还是即早赶路罢。”白如歌叹道:“你给掌柜的留点银子做为赔偿,我们走吧。”崔鹏领命离去,绿茵跑来拉起她,道:“小姐,一个死人有甚可看,也不怕被吓着,快上轿罢。”拉着白如歌一上了轿。 白如歌心头烦乱,担心孟先生的生死,对崔鹏道:“崔总管,我想回去看看。”崔鹏也瞧出端倪,严令道:“少夫人是为那好心的蒙面人担心吧?他既然为了少夫人好,不顾自己主人要放少夫人离去,少夫人又怎么能负了他的好意?”白如歌默默不语。 不多时来到东门,守门的卫士上前阻止:“天未亮,怎么就出城?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搜。”崔鹏招手落轿。向卫士拱手道:“还请各位大人行个方便,实实因路途遥远,不能耽误时辰。”一个卫士将那轿子打量道:“花轿吧?这么说,轿里面是个新娘子?那小爷我得瞧瞧了。”说着,就上前来掀轿帘。 崔鹏伸臂阻道:“大人应该知道习俗,新娘子进了轿,是不能随便掀轿帘的。”卫士瞪道:“不让我看一看摸一摸,我怎么知道轿里是真的新娘子,还是朝庭要犯呢?”身后的卫士们都起哄道:“小四,你今儿要不亲自摸摸这新娘子,便是狗娘养的。”也有人笑道:“谁不知道咱辰州城还有个习俗,迎亲越早就是新娘子越漂亮,你们这三更半夜的就迎亲,必是新娘子长得如花似玉的,哈哈,不摸摸不让过。”崔鹏笑道:“大小说笑了,迎亲的花轿里,岂会有朝庭要犯,这个罪名,草民可担待不起。” 卫士一把将崔鹏推开,哼道:“担待不起便走开,让爷爷看看,摸摸再说。”崔鹏反应迅速,一个旋身又拦在卫士前面,卫士怒道:“你敢再拦我,爷爷我立刻把你抓起来。”一挥手,其他卫士都围了上来,崔鹏也失了耐心,冷冷的看着他,迎亲人家丁们也都放下担子,围了上来。 卫士一见这边人也不少,一时之间有些心虚,怒骂道:“你们莫不是要打官差吗?这可是大罪!”崔鹏道:“打官差?草民不敢,草民不过是请各位大人行个方便,不要耽误了嫁娶时辰。” 卫士哼道:“时辰?爷爷心里也有个开城门的时辰。”崔鹏道:“草民有通行牌。”扬起通行牌,卫士一把抢过,仔细瞧瞧,确认无假,好奇的问:“不过寻常百姓而已,你们怎么会有州县大人的通行牌?”州县大人?众人俱惊。 卫生怒道:“大胆刁民,胆敢要挟官差吗?现在还不到开城门的时辰,本官差有权不开,你们回去吧。”领着众卫士守回城门,有人骂道:“不知好歹的刁民,让爷爷摸摸不就能过去了。” 崔鹏大怒:“岂有此理,若不给尔等颜色瞧瞧,便不知厉害了。”抓住刀柄跟上去,旁边一个卫士见他握着刀,有些惧怕,吓唬道:“你这通行牌很是可疑,本官差怀疑是你偷的,你再敢往前一步,本官差就把你拿下见官。”崔鹏拧着眉道:“我现在便让你去见阎王。”扬扬手,白如歌在轿内喊道:“崔总管,莫要动手。”崔鹏闻声立停。 绿茵掀起帘角,探出个头,向那卫士招个手,甜甜的喊道:“官爷,您老过来仔细瞧瞧。”白如歌低声阻道:“绿茵别惹事。”绿茵哼一声,那卫士听得这娇滴滴的声音,半个身子都酥了,乐颠乐颠的奔过来瞧,绿茵再招招手,嗲声唤道:“官爷再过来点。”那卫士听得口水都下来了,将脸凑上前,见一个美人儿正俏生俏的看着自己笑呢,疑在梦中,赶紧揉揉眼,再凑近点看,不料突的一拳迎面而来,不偏不倚的正砸在鼻尖上,立时痛得狂叫一声,捂着鼻子连滚带爬的跑回去。 绿茵娇笑道:“如何,可是瞧着美人了?”其他卫士早赶上来扶住他,哟喝着把轿子围在中间,崔鹏冷哼一声,挥挥手,这边的人也操起家伙随时待命了。 卫士们喝道:“果然有问题,都带着家伙呢,兄弟们,快去请戌院大人来。”有几人迅速跑开。崔鹏一瞧不好,腾身跃在那几人前面,拦住道:“再敢往前一步,小心尔等狗命。”死在眼前,人人惧怕,自然不敢再跑,但是这边一群卫士立刻哄闹起来,点函数见双方即将打成一团,城内一人一骑远远奔来,马上人扬鞭喝叱:“都住手。” 众人纷纷退后,马上人收缰立定,却是掳走白如歌的蒙面人,他依然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眸子,冷厉的扫视众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沉声道:“这是朱大人的令牌,让开。”众卫士垂首退后,蒙面人收起令牌,向众卫士喝骂:“你们好大的狗胆,敢无视大人签发的通行牌吗?”众卫士连忙仆地求饶,蒙面冷哼道:“混账东西,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开城门?”众卫士这才灰头土面的爬起来,把城门打开,蒙面人微露喜色,向崔鹏道:“在下奉朱大人之命,护送诸位出城。请。” 崔鹏不卑不亢,拱手道:“谢兄弟及时解围,请。”扬手指挥众家丁起轿,蒙面人一拍马腚,当先领路,崔鹏护轿随后,平安出城。 送出几里地,蒙面人勒马回转,向崔鹏抱拳道:“在下只等送到此地了,请吧。”崔鹏躬身道:“请壮士留下大名,恩情日后再报。”蒙面人淡然笑笑,盯着轿子不作声。 白如歌掀起轿帘,迎着蒙面人的目光,道:“小女子必不负先生乱葬岗之嘱咐。先生也请珍重。”蒙面人点点头,欲言又止,深深的看了眼白如歌,策马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石猴岭惊鸿一瞥 此时正值酷夏,烈日炎炎,众人一路行来,皆疲惫不堪,日行缓慢,某一日,车马行至一处山地,只见丛林茂密,古树密植,然而杆糙枝黄,滕多叶稀,太阳低低的射进来,在如此森林中,竟无遮拦,毒辣辣的吞噬着每一件生物,只有稀稀落落的知了有一阵没一阵的叫,也是有气无力呢。一丝风也没有。 崔鹏仰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低声骂了句:“真要扒人的皮呢?”有随从道:“崔总管,实在太热,不如找棵大树,歇息一阵。” 崔鹏想了想,近至轿前,恭声问道:“少夫人可好?”轿内白如歌道:“尚好,崔总管放心,只是大家也累了,可休息片刻。”崔鹏道:“属下来时便路过此地,知道不过两三里,便可出了这林子,那边有个村庄,乡人极为热情好客,不如先且忍耐一阵,出了林子,寻个人家好生歇息。” 随从们实在熬不住,道:“先小歇一会也好,确实走不动了。”白如歌也道:“崔总管,我看大家也确是累了,不如就地小憩,喘个气再赶路。”崔鹏应个声,大家立刻高兴起来,落轿休息。 白如歌掀起帘子,惊讶的道:“好好的林子如何干涸成这样?连朵野花也没有。”绿茵也趴着边看边叹。众粗汉子这才注意到,确实只有树,不见花。 崔鹏奇道:“属下从相州来时,走的也是这条道,那时刚刚开春,也是无花无草,属下以为冬寒未去,也不奇怪,如今夏日,也不开花,莫不是花都晒死了?”白如歌疑道:“晚春的一些娇柔花草,被晒死也不为怪,但也不至于原本便适于林子生长的野花也怕这热了。”绿茵听了叫道:“不得了了,莫不是这林子有妖怪?咱们还是快快离开为好。” 崔鹏哪里信这个,随从们却被绿茵鼓动起来,都害怕道:“我等走过不少地方,从未见过山林中不长花的,这里邪气太重,快走,快走。” 白如歌低声责骂绿茵:“好好的,胡说些什么,害大家紧张。”绿茵回道:“确是害怕,既便没有妖怪,说不准也有山贼,若是小姐有闪失,如何了得,总是小心为上。”众人又从旁催促,崔鹏原是不信这个的,但是保护少夫人的职责在身,丝毫不容出差错,这才担心起来,命令起轿行路。 说那巧,白如歌刚垂下帘子,一阵微风拂过,众人只觉得清凉入脾,甚是舒服,突有一人叫道:“好端端的,如何突然起风了?难道是妖怪来了?”大家都惊慌起来,拔脚便跑,崔鹏喝道:“糊涂,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妖怪?”众人哪里敢听,崔鹏跟上喝道:“走稳些,若是颠着少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不料越走越热,仿佛太阳要掉下来似的,众人越发害怕,有随从低声道:“莫不是,这便是火焰山了?”崔鹏绷脸道:“休得胡说,好好走出这林子便是了。” 绿茵在轿子里轻轻笑道:“崔总管也不笑笑,大家更加害怕了。”白如歌低声责道:“不得无礼。”不想崔鹏竟听见,果然回头轻轻的笑起来。 果然不久便出了林子,眼前却是一片荒凉之地,除了几间破坏的土屋,火一样的太阳挂在天上,地面却灰黄一片,土地干裂成缝,到处是枯萎的树杈,别说花了,便是一点绿叶也没见着。 众人吓得停轿不前,白如歌觉得有异,下轿一看,也惊得说不出话,崔鹏紧走几步,似在寻找什么,很快就失望而归,白如歌好奇的问:“崔总管在找什么?”崔鹏沉闷道:“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这里有条小溪,虽没多少水,却也卵石洁润,水草飘浮,旁边还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水塘,竟一起不见了。” 白如歌喃喃自语:“以前在府里时,也听说过有些地方经年干旱,民不聊生,百姓们都背井离乡乞讨为生,我总不信,心想同在一片天下,纵然贫富有别,可是大宋富泽,岂能让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非命。没想到,真有这事。可见,我是很幸福的,不曾为生活所迫。” 崔鹏久久的看着她,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思索片刻,最终没有说,顿了顿,劝道:“阳光太毒,少夫人还是上轿吧。”白如歌笑道:“不妨,我们去看看,这里是否还住着人?” 崔鹏道:“少夫人请稍候,属下去看看即可。”大步走向土屋,连声呼唤“王婶,王婶。”只是不见回音,心头一紧,轻轻推门看去,屋内虽是破旧不堪,却无尘土,可见有人居住,遂放下心来,回来告知,绿茵拍手喜道:“不如我们先进去遮个阴,等候主人回来。”众人皆叫好,白如歌询问崔鹏的意思,崔鹏点头道:“就按绿茵姑娘说的,先遮个阴再说,只是不许动主人家的东西。”众人喜不自禁,欢呼着冲了过去。 崔鹏闷闷的打量着屋里的器具,神色担忧,白如歌问:“刚才听崔总管呼唤‘王婶’,可是崔总管曾经相识?”崔鹏点头道:“属下上次来时,便是留宿王婶家中,得王婶盛意款待,感激不尽,一直想着再来看望,不想今日前来,竟不见影,故而担心。”白如歌劝道:“王婶必是勤劳好作,天公不作美,近前不得食物,外出寻吃的也说不准呢。” 崔鹏释然点头,忽又摇头道:“这里乡人都热情大方,听到有人呼唤,必然出来招呼,如今毫无声音,可见无一人在,实实担心。” 白如歌听他说得在理,也揪起心来,道:“日已偏西,酷热渐退,不如,我们去附近找找。”崔鹏喜道:“甚好,少夫人请在此歇息,属下这就去找。”绿茵道:“不如我们一起去,也有个照应。”众随从听了也纷纷表示愿同去寻找,崔鹏看看门外,阳光确是暗了些许,也就点头许可。 一路寻来,附近几间屋子都不见人,整个村子静寂得可怕,众人延着土路一直寻出三五里路,仍是不见人影,崔鹏眉头皱得更紧,白如歌也心急如焚,无心劝慰,突然停立不动,面露喜色,道:“前面隐约有人说话,快去看看。”崔鹏也喜道:“确有声音,快走快走。”众人听了欢喜,加把劲往前跑,绕过一道土障,猛然见着三五丈外一处空地上,黑乌乌一片人影,仔细瞧去,正是百十来人齐齐的跪倒在地,低低的念叨着,面前立着一块人高大的石头,石前摆着香火纸钱,白如歌想起仙人谷,那里的村民也是这样神圣的跪着,准备处死彩儿和强子,如今这些人是不是也要杀生了? 绿茵歪着头,突然嘀咕了句“那石头象得只猴子呢。”众人一看,果然象,崔鹏道:“想起来了,属下曾听王婶说过,这里叫做石猴林,有一只石猴,硕大无比,村民们都象供菩萨一样供奉着,乞求风调雨顺。”绿茵不屑的道:“这石猴真该砸烂了才是,村民们都快饿死了,怎么也不见显个神,下点雨呢。”白如歌责备道:“不得胡说,既然乡亲们都信奉,必有道理。” 正说着,村民们突然仰面向空,双手上举,片刻又拜倒在地,如此反复三次,又恢复从前,匍匐低语。众人不敢打扰,静静的躲在障后观看,只见他们每过一刻便象刚才那样仰面向空双手上举,复又拜倒,似无止无休,眼见天色暗下来,夕阳挂枝,他们仍无起身之意,崔鹏急道:“莫不是他们不吃不喝,就一直这样求雨?” 绿茵道:“我看,我们还是上前问问吧。”白如歌道:“不要冲动,听崔总管安排。”回头对崔鹏道:“崔总管,你既然以前来过这里,多少知道一些这里的民情风俗,可有什么忌讳?他们跪拜心虔,我们若是冒然打扰,只怕亵du神灵,惹来事端事小,要是石猴恼怒,不肯降雨,祸就大了。”一随从笑道:“少夫人顾虑也太多了,说不定村民们是饿得晕了头,已站不起来也说不准。”众人听了都偷偷掩嘴轻笑起来。 崔鹏对那随从瞪眼斥了句,回头对白如歌道:“少夫人,据在下所知,这些村民对这石猴十分崇拜,平时言语之中不许分毫轻漫,王婶曾对属下说过,他们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向石猴跪拜乞福。”白如歌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打扰,静心等候吧。” 绿茵急道:“小姐,你总是这样不紧不慢的,难道他们跪三天三夜,我们便等三天三夜么?”随从们道:“等他们做甚?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继续赶路。” 崔鹏看了看盛装的白如歌,想起重任在身,心下着急,也盼着早早到达相州,再一想到曾有恩于已的王婶,自己若不能相助一把,定会长愧于心,不由得犹豫起来,沉思片刻,道:“少夫人,路途尚远,我们需加紧赶路才是。不如,我们留下一些银两,算是帮助他们离开此时,另寻安家之处,如何?” 白如歌点头道:“天不下雨,我们也不能求雨,徒留此地,恐惹不便。就听崔总管安排,我们速速离去罢。”众随从点头称是,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绿茵走出两步,回头看小姐仍靠着土障不动,过来拉了她衣袖道:“快快走吧,一会天暗下来,不好赶路。”崔鹏也道:“据属下所知,出了这村子并不等于出这林子,若要找个象样的镇子留宿,少说也在三十里外了。少夫人,天色不早,赶路要紧。” 白如歌起身叹道:“走罢,走罢,天意非人愿能左右。既不能相助,不如少见为净。”遂提了衣裙,随二人而去。突觉头顶迅速昏暗,似一片厚重的棉被从天而降,当头捂下,白如歌惊得低呼一声“哎呀”,只觉眼前顿亮,抬头一看,一道闪电破空劈来,迅速裂开,张牙舞爪的布满整个天空,紧接着,耳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滚过头顶,一声沉似一声,有千军万马之势,排山倒海之威,瞬间震天动地。 三人齐声喜道:“可是要下雨了?”齐唰唰回头去看众村民,只见村民们仍是五体投地,不知是不是雷声太重,竟连低低的念叨声也没了,半晌,众人齐齐的仰头举臂,高声欢呼起来,紧接着,有人站起来,疯狂的跳舞,也有人仍跪倒在地,咚咚咚的嗑头感恩。三人躲在土障后,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也忍不住要出去与他们同乐。 紧接着,狂风骤起,掀地而过,将众人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衣裳翻飞,白如歌与绿茵身上的珮饰更是叮当作响,崔鹏忙从绿茵手中取过伞,亲自为少夫人遮挡,白如歌举袖遮脸,笑道:“多谢崔总管,这风、雷来得突然,只怕很快就要下雨了。” 果然,雷声辗空而过,狂风卷地离去,雨就来了,众人骤然停下欢呼,摒声禁气的聆听天籁之声,一滴,又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干涸的土地上,隐药能听到那清脆而沉重的声音,那枯黄的树叶与藤蔓,也似乎苏复了生命,渐渐寻回了绿色。雨越下越大,先是点点滴滴,稀稀落落,慢慢的落得密起来,土地腾起一种消失已久的气味,不知谁高喊了句“感谢我们的神啊,赐予我们第二次生命。”众人又齐齐跪倒,对着那石猴重重的嗑了三响头,在密雨之下,一付付单薄的身躯,蕴含的是对生命与信仰的满腔热情。 他们嗑得虔诚极了,跪得庄重极了,每一次仰首与每一次叩首都定格成生命的巨卷。许久许久,才又站起来,在雨里唱起来,跳起来,载歌载舞。破烂的衣服,零乱的头发,肮脏的脸孔,都显示美丽动人。白如歌流着泪,缓缓走开。绿茵追上去,用衣袖替她挡雨,奇问:“小姐,可是着凉了?”白如歌微笑道:“这么温暖,怎会着凉?天意随人愿,我们走吧。” 欢呼舞蹈着村民们不知如何突然发现了三人,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大雨之中,白如歌的一身大红的喜袍,鲜红耀眼,大风吹起,裙带飘然,村民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尖叫着涌了上来。 崔鹏急忙护在少夫人前面,喊道:“有话好说,不要伤人。” 村民们哪里听得见他的,很快围了上来,崔鹏吩咐绿茵道:“护着少夫人快走,我来断后。”双掌蓄力待发。绿茵道:“崔总管小心护着小姐,这里交给我。”白如歌低声道:“休要伤了人,我们三人一道,快快离开便是。”两人一前一后夹着迅速后退。 村民们蜂拥而上,将三人围在中间,团团围住,用一种很奇特的语言唱着歌。 崔鹏一眼认出王婶,欢喜喊道:“王婶王婶,是我回来了。”一个干瘦佝偻的老妪上前来,朝崔鹏上下打量,喜道:“崔公子,你果然守信,真的回来看我这老婆子。”崔鹏拉住王婶也仔细看了看,心酸道:“王婶,您竟瘦成这模样了。”王婶乐道:“王婶能再见到公子,心里就很欢喜了。” 一个村民喊道:“王婶,真是崔公子么?他竟是我们的活神仙呢?”又有人喊:“旁边可是天上的娘娘下凡来救我们的?” 绿茵见众人并无恶意,也不害怕,嘻嘻笑道:“我家小姐啊,正是天上的娘娘呢。”众人听了,欢呼着跪下嗑头谢恩。 白如歌忙着还礼,责骂绿茵道:“又来胡说,受众乡亲大礼,可不是要折杀我也。”崔鹏也忙解释:“众位快起快起,这是我家少夫人。” 村民们道:“我等已有半年未见雨水了,命危旦夕,原是立誓,若天不下雨,我们便长跪于此,反正也无甚可活了。不想天可怜见,赐予我们神水。娘娘容貌丰俊,一身喜气,金光闪闪,必是天上神仙下凡来降雨的。” 白如歌哭笑不得,道:“小女子不过一凡尘俗人,乡亲们之苦,小女子是有心无力,这次降雨,实是上天有灵。”村民们道:“娘娘说什么,我们听着就是,心里总是相信这是娘娘慈悲,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白如歌急着解释,崔鹏却道:“少夫人,将错就错吧,娘娘就娘娘,让大家心里有个信仰总是好的。”村民们呼喊着围住三人又唱又跳。 随从们原是先离开了,突然雷雨交加,也是惊喜万分,回头却不见三人跟上,折回一看,只见众村民围着三人又喊又闹,正要上前相助,却见大家皆喜气洋洋,放下心来,也凑上一处歌舞。 崔鹏见雨越下越大,担心少夫人受凉,低低的嘱咐绿茵,可为少夫人遮着些,白如歌此时正与众人一起激动,当下回绝,村民们看见了,哟喝着主动拥蔟着三人回村去。 雷声,雨声,欢呼声,响成一片,一匹高头大马从林子深处疾驰而出,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奔入林子另一端,闪电一瞬间,马上一黑衣人半回首来,目光犀利的扫过白如歌与其身边的崔鹏,很快,隐入雨林深处。白如歌心中惊异,如此深林之中,暴雨之下,竟有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穿过,此人绝非寻常,故此目光紧随不舍,却在那黑衣人回头之际,一村民正挥舞着双臂,恰好挡住自己的视线,再看时,早已不见人影,不免遗憾,转头看崔鹏,他正眉头紧锁,似有心事,低声问道:“崔总管思考何事?” 崔鹏据实答道:“瞧那马上人奇怪。”白如歌道:“正是,崔总管有何想法?”崔鹏目光游离不作声。 白如歌环视众人,绿茵正与村民们跳成一片,村民们似乎也当刚才急驰而去的人马不存在,忍不住拉过王婶相问,王婶笑道:“这有何怪,此地虽林深树茂,却不偏僻,西去关外,南往巴蜀,都极为便捷。商贾货夫,绿林草莽,都在来去,我等世居在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底坦荡,从不惊慌害怕,来去过客,也从不伤害我们。”白如歌听得亦惊亦叹,放下心来。 崔鹏却依然锁眉道:“少夫人,属下斗胆请示,咱们不在此停留,早早赶路罢。”白如歌奇道:“崔总管莫不是担心刚才经过的是山贼强人,会折回来伤人?” 崔鹏道:“非也,几个强人,不在我眼里,只是来时,少爷便千叮万嘱,吩咐属下小心保护好少夫人,早去早回,路上不得有半点差错。”白如歌默不作声,崔鹏又道:“南北路遥,地面不平,属下以为少作耽搁为妙。”白如歌点头道:“崔总管言之有理,我们离去,也好让乡亲们歇息。”回头唤来绿茵,道:“天色尚早,我们这就赶路吧。” 绿茵嘻嘻道:“刚才王婶还说,要熬汤给我们喝呢。天黑路滑,不如歇一晚上再走。”白如歌责道:“又胡闹了,乡亲们久不见雨,哪里还有吃的?就算有一小口干粮,你倒安心吃?我们若留在这里,岂不是害了大家,还是赶几里地,再找地歇息好。”绿茵恍然大悟。 王婶过来道:“若是娘娘不嫌弃,就……”崔鹏抢着道:“多谢王婶美意,我们准备这就赶路,不麻烦您了。” 王婶高声惊问:“这是何故,莫非嫌弃?”白如歌道:“王婶莫多疑,我们确是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再有机会,定来看望大家。”村民们听到,都上前劝留,白如歌一一劝解,众人无奈,只得道:“娘娘既有要事,我们不敢耽误,只好携手相送。” 白如歌流泪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岂敢劳动大家。不能长留在此,是小女子没有福份,只求上天保佑乡亲们,风调雨顺,幸福安康。”乡亲们俱泣不成声。 崔鹏早已吩咐随从们抬来轿子,绿茵撑起油纸伞为小姐挡雨,白如歌将伞推开,道:“雨大风疾,请乡亲们回家歇息。小女子在此拜别。”朝众人福了一福,这才回身上轿,崔鹏也冲众人一抱拳,道:“有生之年,崔鹏必然再来看望大家。”起轿而去,众人默默的跟在后面,久久方去。 白如歌泪流满面,想起仙人谷激愤失控的村民们,想起离家时夹道观看的百姓们,不知身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吉祥客栈白衣人 再后来,顺风顺雨,竟比原计划早了几日到达相州,崔鹏请示如歌,是否先进府,如歌表示,先找家客栈住下,等到大婚那日,易水寒需得敲锣打鼓将她亲迎进府。崔鹏无奈,只得将如歌和随同来的白家家丁安置在相州一家吉祥客栈,再回去告诉易水寒这事,易水寒笑笑,当即表示同意,崔鹏大为惊奇,这位年轻的主子怎么一改往日脾性,竟这么好商与?千里之遥娶回这位白小姐,原也是有因的,当初不顾众人的阻挠和反对,在书房掀桌而起,咬牙切齿的态度到哪里去了? 崔鹏领命欲去,忽又回来崔鹏又问:“属下依少爷的吩咐去了白水镇,顺利的送过聘礼,娶得少夫的生辰八字,然后与胡三爷取得联系,又去了岳州,着人给您送了信来,少爷可曾收到?” 易水寒笑道:“已收到,你可是要说白云在岳州的宝藏?”崔鹏点头道:“正是此事,据消息,白云隐退的十八年,所劫财物,尽藏于岳州密洞,属下在来回的路途中见到不少绿林人士与帮派,纷纷奔涌向岳州,皆是为了那宝藏,岳州城内更是刀光剑影、杀气重重。” 易水寒不动声色的笑笑,问:“那又如何?”崔鹏道:“少爷不动心么,还是已然看出了什么端倪?”易水寒冷笑道:“你这个管家还真是不嫌累的慌,这么多铺子还不够你打理吗?钱财不过是过眼云烟,要那么多堆在院子里做甚么?”崔鹏尴尬的笑笑,易水寒接着道:“白云老奸巨猾,他这十八年来隐匿得极好,这会子却通过太湖帮之口放出这么大动静来,其用意有待商榷。” 崔鹏恍然道:“原来少爷早已看出宝藏有问题。”易水寒摇头道:“这宝藏有没有问题我也不知道,白云这些年聚了不少财,总得有个地方放,不过是这动静突然而来,不得不防。” 崔鹏奇道:“少爷可曾疑心太湖帮?”易水寒道:“当然疑心,太湖帮近来似乎也出现了内乱,少不得为了两个字,名与利,罢了,这事不用管,由着天下人闹去吧,总有个水落石出的一天,谁玩出的把戏谁会去收场的。咱们看看就得了。”崔鹏奇道:“属下原是以为少爷……”瞅他一眼不往下说,易水寒轻笑道:“可是以为我对白云的每一件事都很感兴趣?”崔鹏不说话,易水寒冷笑道:“他死了便是了,玩些什么与我何干。” 崔鹏始知少爷的心思,按序汇报道:“属下护送少夫人回来时,途经一个小村落,名叫石猴林……”易水寒淡然一笑,续道:“一个傍晚,石猴林雷雨交加,村民们歌舞欢庆。” 崔鹏惊道:“果然是你,少爷,是否出了大事,不然怎会冒雨赶路?”易水寒笑道:“我便知道你们到得这么快,定是一路上快马兼程了。”转又叹道:“就是胡老三费心救起的人还是死了。”崔鹏问:“刘继初下手太毒?”易水寒摇摇头,道:“错了,不是刘继初,是白云早已下了毒。” 崔鹏呆了一呆,想起辰州之遇,汇报道:“属下行至辰州,曾遭蒙面人夜袭,其中一人将少夫人掳至乱葬岗便离去,却并未伤害少夫人,并赠一城门通行牌,让属下护送少夫人尽快离开,事出意外,因属下鲁莽与守城卫士发生冲突,险些误了大事,幸好那蒙面人又赶来解围,并护送出城。” 易水寒低嗯一声,崔鹏接着道:“那蒙面人刚将少夫人掳走,又来了数十人,将客栈团团围住,气焰嚣张,属下带人力博方退敌,可幸无人丧命。”易水寒摇头道:“非是你力博退敌,不过是客栈内没有他们要找的人,没必要再打下去。”崔鹏细细思索,恍然道:“那蒙面人竟是故意将少夫人带走的。” 易水寒浓眉一挑,问:“你猜那蒙面人多大岁数?”崔鹏略一沉思,答道:“属下未见其脸,不敢肯定,但听声音,约在三十之上。”易水寒在屋里来回踱步,辰州?三十之上?乱葬岗? 崔鹏抬眼看看易水寒,又道:“那蒙面人似乎与少夫人认识,或是有甚渊源,出城分别之时,少夫人曾对他言‘小女子必不负先生乱葬岗之嘱咐。先生也请珍重’,属下未知他曾在乱葬岗与少夫人说过什么,不敢妄加猜测。” 崔鹏又问:“胡三爷早该北上了,如何还在川蜀?又怎么用得着少爷亲自南下?”易水寒道:“胡老三脱不开身,继续留在刘继初身边,原本是想让手下弟兄护送着北上,不想那家伙毒性发作,性命垂危,不能赶路,如此拖延了几个月,久治无效,胡老三来信道,实不能救,不如放弃。我想着留下一条命,总是有用处的,便赶过去了。” 崔鹏忙问:“可有收获?”易水寒道:“当然有,胡老三说,刘继初亲口说了,那本丢失的剑谱就在白云手中,虽不能确信,但终究是条线索。” 崔鹏点头道:“待少爷完婚后,属下马上赶去,将剑谱取来。”易水寒道:“你一路辛苦了,好好歇息吧,胡老三早就申明定要亲自取回,就是我也劝了不顶用。” 崔鹏点头道:“若是如此更好,只是白云老奸巨猾,胡三爷势单力薄,恐不是对手。”易水寒道:“不错,若是硬拼,只是以卵击石,胡老三粗中有细,不致于鲁莽。这几日,一枫兄弟也该回来了,你走后,他随后也南下了,打听到的消息应该不少,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商议。” 崔鹏想想道:“属下等人快到辰州之时,曾与一黑衣蒙面人打了个照面,看背影似是许公子,只是他竟不认得属下似的,或许不是。”易水寒笑道:“定然不是了,若是一枫兄弟,岂会不认得你?”崔鹏信服的点头。 易水寒挥手道:“崔总管一路车马劳顿,下去歇息罢。”崔鹏躬身退出。 易水寒踱至桌边,伸手轻轻摩挲着桌上一封信,浓眉紧锁,良久叹道:“侄儿要违逆您老的意思了。”门外大步进来一人,却是眉清目秀,身长玉立的少年,他一进门就道:“大哥,苏州的布市今年要提前几日了。”易水寒问:“十九,这是为何?往年从未提前,可是苏老板来信了?” 沈十九至桌前,自行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道:“正是,苏老板来信说,苏衣会前不久吃了次茶会,认为每年布市时日太短,失了不少商机。”易水寒笑道:“可见钱是赚不够的,任谁也不嫌多啊。布市的事,十九,你就全权处理好了。” 沈十九嘻嘻笑道:“兄弟还想吃大哥的万人宴呢。”易水寒笑道:“无妨,你吃够了再走。” 沈十九嘻嘻一笑,看到易水寒手里紧攒着一封信,叹道:“可是五叔的信?”易水寒锁眉不语。 沈十九又道:“五叔还是不愿来?”易水寒仍是不语,沈十九道:“既然嫂嫂都已进城,此事不能再变,五叔怎么还不消气?我这便去,定要劝来五叔。”易水寒道:“不必了,我自小便知五叔性子,他决定的事,别人再不能劝改的,便是三叔也劝不了他。” 沈十九道:“是了,五叔有这心思,不来便罢了,三叔平日里极好,如何也不来?”易水寒叹道:“三叔说他游戏人间,情义淡了,也不喜热闹。”沈十九不满道:“三叔不喜热闹也是真的,只是大哥的大喜日子,喜不喜欢也该贺喜一下嘛。” 易水寒摆摆手,道:“你且去罢,崔总管刚回来,我让他歇着去了,钱庄那边,你也去打个招呼吧。”沈十九站着不动,易水寒问:“还有何事?”沈十九沉吟片刻道:“近几日发现城里来了不久陌生面孔,大哥要小心。” 易水寒笑道:“既然决定娶她,自然早预料到了麻烦,无妨,兄弟们都在,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撕了了之。” 沈十九问道:“崔总管回来了,嫂嫂被安顿在哪?”易水寒皱眉道:“架子不小,在吉祥落脚。”沈十九突然笑了起来,易水寒奇道:“因何发笑?”沈十九也不说话,转身去了,易水寒眼看着他去了,方自顾叹道:“莫非真是我错了?” 易家在相州可谓巨豪。钱庄、客栈、布缎、药材,都经营多多,相州城东有道人工渠,叫做相水,据说也是易家修的,供全相州灌溉农田,也不收租,故以全相州百姓都感恩不尽,提起易家来,谁不翘个大姆指。 易水寒娶亲的事,自然也是相州人尽皆知的事,易水寒似乎也有意让全城人都知道这事,易府上下举手投足,都喜气洋洋,铺张大方。 白如歌在吉祥客栈卸妆梳洗,绿茵已将掌柜的叫了来,掌柜的是个半百老者,满面堆笑的上前行礼道:“奴才给少夫人请安了。”白如歌奇问:“掌柜的如何这样称呼我?”掌柜的笑道:“少夫人不知道吧,这吉祥客栈的东家正是易少爷。”白如歌一怔,掌柜的接着道:“崔总管临走时已吩咐奴才,好生侍候少夫人,不能有任何差错,奴才已将其他客人尽数遣走,少夫人尽管放心。” 白如歌怏怏的摆摆手,道:“罢了,请掌柜的安排众人歇息吧。”掌柜的回道:“少夫人放心,奴才已打点好了,少夫人的嫁妆都在东院库房,随亲而来的人都已安置在西院,吃的穿的用的都已备齐,少夫人这边还有什么吩咐?”白如歌心想,既然是易家的财产,难怪早有准备,罢了,道:“没有事了,掌柜的下去吧。”掌柜的鞠个躬,退去。 绿茵上前为小姐整理床铺,白如歌道:“你跟着我这一路上也累了,不用收拾了,快去歇息会。”绿茵笑道:“需得看着小姐安歇了绿茵才走。”白如歌疼爱的刮刮她的鼻子,上chuang睡去。绿茵这才悄声出去,带上门,进了隔壁房间。 一路上担惊受怕,一觉睡去竟是十分香甜,却不知为何半夜里竟醒了,绿茵伸个懒腰,揉揉眼,“腾”的坐起身来,冷汗从额前流下来,桌前坐着个白衣人,白巾蒙面,正悠闲的沏茶独饮呢,绿茵用手抵住心口,半天回过神来,颤声问:“你……你是何人?” 那白衣人正眼也不看她,抿了口茶,低声叹道:“找了个你这样笨的丫头,能顶个什么事?”声音娇柔至极,是个女子。绿茵呆呆的看着白衣人,心口突突的跳,她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那白衣人这才徐徐放下杯子,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摇曳着走到床前,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绿茵,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绿茵不禁往里移了移,只觉得那白巾下的眼睛能摄人魂魄似的,白衣人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在绿茵脸上轻刮一下,那手纤如无骨,光洁如玉,绿茵竟不能躲避,白衣人瞧她的呆样,嘲道:“不过一个胆小的丫头,估计是得不出什么消息了。”绿茵惊骇的盯着她,道:“你是……是老爷派来的?” 白衣人掩嘴笑道:“你这丫头反应真是够迟钝的,也好,这样的丫头,不容易让人生疑。”语气一转,严肃的问:“绿茵,我问你,你这一路上来,都遇上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件件说与我听。” 绿茵张了张嘴,眼珠一转,反倒醒了些,道:“你若是想知道,就把面纱摘下来。”白衣人一愣,笑道:“虽然不灵敏,倒也不糊涂。”说着,伸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绝伦、妩媚动人的面容来,白衣女子道:“可是看仔细了?”绿茵不说话,小心的伸出手,撩起她耳边的长发,轻轻的在她耳后摸了摸,点点头。 白衣女子道:“原来姐姐已告诉你,我耳后有一细小的肉粒。”绿茵道:“正是,我若不能确认,怎么会告诉你真情?”白衣女子赞道:“很好,如今可以说了?” 绿茵点头道:“嗯,刚出白水镇不远,落脚驿站,便有黑衣人来袭,竟有数十人之众,险些不敌,幸得老爷已有安排人来相助,这才杀退。”白衣女子笑道:“这是自然,女儿虽已嫁出,未过门前还是要保证安全的。”绿茵道:“不过小姐很不高兴,让他们不要再跟着了。”白衣女子笑道:“也罢,总是跟着,会让她疑心。后来如何?” 绿茵道:“到辰州时,又有人来劫,不过似乎不象上一拨那么狠,打了一阵就走了,离开辰州后就再没什么事了,顺顺利利的到相州。”白衣女子似乎不信,挑了挑柳叶眉,问:“这么顺利?”绿茵道:“正是,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顺利总是一件好事,老爷既然把小姐嫁出来,总是不愿意门还未进就出事的。” 白衣女子顿时沉了脸,低喝道:“闭嘴!这种话岂是你一个丫头可以说的?你一个奴婢,主人吩咐你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去做任何猜测,不然小命也难保。”绿茵脸一白,没敢反驳,白衣女子似乎仍在怒中,不悦道:“行了,你睡吧,我走了,小心照料你家小姐。”说着站起身来,又叮嘱道:“把眼光放亮点,平时在易府里留点心,过几天自然会有人去找你的。” 绿茵点点头,咬着嘴唇不说声,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晃身出门,绿茵呆坐床上,直愣愣的看着白影消失在房中,这才软软的躺下去,额头又滑下汗来,侧耳听隔壁沉睡无声,这才抹去汗水,闭眼再睡,哪里能睡着,不过是一阵紧张一阵愧疚,辗转反侧至天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洞房夜新妇醉酒 佳节那日,整个相州都沸腾了,从城北的易府到城南的吉祥客栈,红毯铺地,道旁红灯高挂,迎亲队伍庞大奢华,八对童男童女撒花开路,然后是执事的,掌灯的,唢呐吹奏的,再是八对侍女手捧礼单礼品,后面是易水寒身着吉衣,胸带红花,高头大马,带着豪华彩车(新娘坐车,设有帏帘)、从车,后面再跟着十数对乐人吹奏,再就是数百家丁仆人,一行皆衣饰鲜明,气派非凡,相州百姓争相观看,如此盛大婚礼在相州可是百年难遇啊。 到吉祥客栈时,也早有乐人礼炮相迎,如歌头盖红巾,由两位侍女扶到门口,两侍女就退下了,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被抓住,有老年妇人在耳边赞道:“看这双细葱般的手,就知道新娘子是个大美人。”接着就被红婆背上了花轿。 又是一路乐声震天,如歌悄悄的掀起盖头,透过轿帘,可以模糊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那就是易水寒吗?就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吗? 她这边胡思乱想时,花轿已停在易府门外,她赶紧整好盖头,很快轿帘被掀开了,红婆牵过她的手,缓缓将她扶出轿,引着她走向大厅,她一直低着头,鲜红的地毯上,鲜嫩多彩的花瓣,还有铜钱、果物,自己一步一步踏上去,一种微妙的虚荣充满了少女的心,不管怎么样,自己嫁得风光体面,她开始在心里祈望易水寒会是个好丈夫。 易府的规矩果然很多,到门口时,红婆退下,由一名侍女接过她的手,继续向里走,她突然心机一动,轻轻吹口气,盖头的一角微微的动一下,只这一下,她看见一只手,一只拿着彩缎的手,骨节突起,那绝对是一只很有力的手,经历过苍桑的手,她为自己的猜想迷乱,然后,自己手里也多了根彩缎,接着,被人推搡着磕了磕头,拜了又拜,又被领到了洞房。 门一关上,喧嚣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她坐在床沿上,盖头下斜着眼可以看到大红的缎被。左边,近在咫尺,坐着她的夫君,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一种很逼人的男人气息,她的心突突的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拘束的坐着,有侍女端上放着机梳的托盘,易水寒毫不犹豫的取过,如歌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感觉易水寒轻轻的笑了一声,大红盖头就被挑开了。 易水寒伸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如歌抬头看他,他长得坚实威严,丰神隽朗,俊雅潇洒,刚毅的线条,两道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眼睛耀如星辰、深不可测,坚挺的鼻梁下,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上翘,带着冷峻的笑意,让她莫名的心跳起来,赶紧垂下眼去。易水寒见她胆怯顺目的样子,竟温柔的笑起来,如歌惊异的复又抬头看他,恍惚中觉得易水寒笑起来极为好看,这便是自己一生相守的夫君么? 侍女又送上酒,易水寒很自然的斟满两杯,并且很有力的将其中一杯放在白如歌手中,然后紧紧抓住她的手使她不得不握住酒杯,自己又拿起另一杯,并使两人的手臂绞到一起,以肘抵肘,将酒送到她的嘴边,白如歌不满他的霸道,下意识的拒绝。易水寒又是轻轻一笑,慢慢将脸凑上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这一吻温柔醇厚,白如歌抵挡不住,竟无反抗之力,乖乖的喝完交杯酒。 接着,又有侍女来“撒帐”,接着又是“结发”,易水寒一直微笑着看着她,所有程序都忙完了,易水寒这才缓缓站起来,也不说话,走了出去,侍女们也相继退下。 门,又关上了。白如歌吐口气,站起身来,缓步到窗边。这里可以清楚的听到院子里的杯盏交斟声,笑语乐骂声,突然觉得饥饿,原来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环顾四下,除了酒还是酒,不,她想起床上有果食,就快步走过去,门外吃起脚步声,白如歌只得放弃吃果食,矜持的坐好,又有一行侍女鱼贯而入,接着进来一个粉衫绣裙的、极标致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径直走到如歌面前,仆身跪倒,道:“奴婢新月来侍候少夫人。”白如歌伸手拉起:“起来吧,新月。” 很快,又有脚步声传来,是好些人的,还带着阵阵笑声,新月道:“少夫人,是少爷回来了,奴婢告退。”白如歌赶紧收腹正坐,低眉斜看,易水寒手托杯盏大步上前,后面跟着五六个汉子,面容没来得及细看,易水寒一手揽住她的腰,将手中杯凑上来,白如歌正不知该怎么办,有人打趣道:“大哥如此舍不得嫂夫人啊,兄弟们在此,需得先敬嫂嫂一杯。”众来跟着起哄。易水寒不好意思的笑笑,只好放下杯。其中一汉子从旁边的侍女手里端来两杯酒,道:“大哥今天大喜,得当着兄弟们喝个交杯酒才对。”易水寒嘿嘿笑笑,先取过一杯,轻轻放在如歌手里,自己又拿过一杯,再一次喝交杯酒。 又有汉子道:“大哥和嫂嫂理应连喝三杯才是,只是不急,留做压轴好戏,咱兄弟们先各敬嫂嫂一杯。”大家立马响应叫好。 如歌暗暗叫苦,刚才的两杯酒下肚,已是头晕目眩,再来几杯,非要支持不住。正着急着,一长身玉立,眉清目秀之少年已端酒上来,祝道:“兄弟沈十九请嫂嫂干了这杯酒,从此与哥哥相亲相爱,恩爱到老。”如歌躬身谢过,低头接酒,咬牙吞下,易水寒也不言语,只在旁边看着笑笑。 这时,崔鹏大步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见众人这么高兴,欲言又止,只是停下脚步看着易水寒。易水寒也看出他有要事,轻轻走过去,崔鹏附在他耳朵,低声说几句,转身就离开了。易水寒无事一般,面上笑容不改,示意大家继续热闹。 这些兄弟们一个接一个,也有说“和满幸福,子孙满堂”的,也有说“不离不弃,如意甜蜜”的,如歌晕晕的早已不知南北,这时,又是一杯酒递了上来,声音也似曾相熟:“嫂嫂,兄弟许一枫也敬你一杯,愿嫂嫂今生幸福。”许一枫?不是说了不再见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又出现?如歌那已被酒麻醉的头脑好象被人撞了一下,清醒了一些,她木木的抬起头来,许一枫的脸近在眼前,还是那么英俊,只是眼中光彩不见,神色黯然,憔悴不堪。如歌觉得自己很残忍,又觉得许一枫很残忍。 喝了这杯酒,你就把我忘了吧,我刚刚拜过天地嫁过人,丈夫就在身边,这才是我的归宿,想着想着,只感觉头越来越晕,渐渐的站不住也看不见了,她希望身边的刚刚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能够扶住自己,能够传来点温暖,但是,他好象还是继续在笑,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醉了,还在笑,在笑…… 白如歌在意识完全消失前,隐约听到耳边有嘈杂声,但是究竟是什么声音呢?自己怎么也听不清楚,一切都越来越远,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她醒来的第一意识是:太温暖了!仿佛自己躺在天上仙境。她是在恰到好处的阳光抚mo中感知这些的,她不想睁开眼睛,同时她也忘记了自己是刚出嫁的新妇,闭着眼蕴酿了半天才敢确认是否真实。 是的,满屋子的大红喜字将她从梦幻中拖回现实。这是个陌生的、极为精致的地方。这是她的洞房。精美的喜字,华贵的家具,巧夺天工的苏绣锦被,真美啊。但是,昨天晚上,应该是,洞房花烛夜,洞房花烛,又应该会怎样?想到这里,心里一惊,忽的坐起来,还好,床上只有自己,并没有陌生男人。 这时,一位粉衫绣裙的、极标致的小姑娘快步跑了进来,冲白如歌仔细的看看,回头招个手,喊道:“少夫人起身了,进来侍候吧。”紧接着,排进来七八个大红缎袄的丫头,端着洗漱梳妆用品走近床前,齐刷刷鞠躬问好。白如歌吓一大跳,虽然自己以前在白府也算个千金小姐,加上爹爹也爱奢华,日常起居也极为讲究,却倒底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绿茵虽名义上是丫头,自己也从没把她把丫头使唤过,两人一处长大,象姐妹一般。离家前,也听母亲嘱咐过,易家是个大人家,规矩甚多,也没想到这么铺张,赶紧摆手示意退下,只是这些小姑娘们并不真退下,嘻嘻一笑,照旧侍候她更衣梳洗,完毕,粉衫绣裙的姑娘上前搀住白如歌的手,道:“少夫人,新月今后就侍候少夫人了。请少夫人不要嫌弃。”白如歌还不及说话,新月又道:“少夫人,少爷在书房等候多时,早已告知奴婢,等少夫人醒来就去书房。新月这就扶少夫人过去。” 白如歌问起绿茵,新月安抚她,易家的规矩,绿茵随少夫人远道而来,这几日先歇着,由易家的侍女侍候,也是为了指点新妇熟悉府内事务。白如歌又问:“昨晚可有发生什么事来?如何十分吵闹?”新月笑道:“少夫人想必是喝多了,大喜之日哪里有什么吵闹,必是客朋高兴,嘻笑做耍罢。” 白如歌低头片刻,复又问:“宾客们可是都已离去?”新月答:“不曾离去,这里内院,故而清静。少爷早已安排宴请三日,如何会走?”白如歌哦了哦,还梦里一般,就被新月扶着穿廊走巷,一路上新月不断的说着什么嘱咐着什么,但是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迷迷糊糊的就来到了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前,新月轻轻的扣了扣门板,屋里传来低沉的男音:“新月你退下吧,少夫人自己进来就行了。”新月“是”了一声,朝白如歌鞠一躬,转身就走了,白如歌定了定神,长吸一口气,带着深深的疑问,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正中的书案前,太师椅上,很霸气的坐着一位男子,浓眉紧锁,一双乌眸凌厉的盯着她,如歌隐约记得,他是自己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而且,这位夫君此刻似乎正在盛怒中,他那张本来就极具轮廓的脸阴沉的让人无法正视,于是,她没有动,就直直的站在门口,有点拘束的抚mo着粉红的衣襟。易水寒紧紧的盯着她,似乎希望她有什么反应,但是很遗憾,她没有反应,这让他更加愤怒,太师椅往后一推,站起来,用很不满但是压抑的声音问:“新月没有告诉你易家的规矩吗?” 白如歌想了想,好象说过,但是忘了,于是直言:“忘了。” 易水寒显然被这句话激得暴怒,一拍桌,震得文房四宝一阵晃动,并迅速走过来,大手一伸,掐住白如歌的胳膊,狠狠的道:“现在我就来提醒提醒你。”一提手就将她带出门外,白如歌又羞又怒,用力挣扎但是无效,易水寒轻轻的就夹起她,大步流星来到正堂。 这是昨天拜天地的地方,今日喜妆仍在,只是没有了众宾客,堂上供着先祖的牌位,清灯长明。易水寒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白如歌突然跪在牌位前,大大方方的道:“新媳妇向列祖列宗磕头问安。”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过头仰面看他,易水寒也正呆呆的看着白如歌,那张盛怒中的脸变得很复杂,然后,他也跪在如歌的旁边,一声不吭也磕了三响头,侧过身子,还是呆呆的看着白如歌,半晌,猛的将她抱在怀里。 白如歌被他紧拥在胸前,几乎透不出气来,男人那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心跳挑动着她的情丝,她轻轻闭上眼,依在他的颈上,慢慢的抱住他的腰。 中秋时节的相州正处在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易府的花园里,姚黄魏紫正含苞待放,竹翠菊雅,凉亭依水,新嫁妇赤着脚翩翩起舞,纱衣飘飘,花枝乱颤,新郎倌半依着亭柱观看,白如歌边舞边偷看他,这是个怎样的男人,一早醒来,无端的大发雷霆,刚才在堂前,自己明摆着挑衅,他却又变怒为痴。此时的他似乎已完全忘记刚发生的事,回复到昨晚身着大红喜袍的神态,怡然中流露温柔。 一名家丁从前厅进来,见易水寒依亭而坐,高大的身子慵懒的靠着朱红柱,右臂随意的搭在护栏上,双眼半眯,正聚精会神的欣赏少夫人的舞姿,惴惴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倒是易水寒看到了他,招手近来,家丁这才凑过来,合耳低语,易水寒脸色骤变,眼中露出厌烦、审视的神色,吩咐道:“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家丁问:“那,如何说。”易水寒冷若冰霜的吐出几个字:“叫她记好自己的身份。”家丁转身要走,易水寒又招手道:“罢了,就说厚礼不敢领受吧。”家丁下去。 白如歌眼角余光已将易水寒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没有任何表示,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秋风拂过,一枚尚青的枫叶伴随自己舞蹈中的衣裙飘落在脚边。她仰头看去,不远处一棵枫树在花丛中挺拔俊秀,就忍不住多看两眼,突然听到一声怒哼,猛一回头,易水寒正怒目而视。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白如歌扭头就走,易水寒快步上前一把扭住她,喊道:“在给我表演的时候,不许分心。” 白如歌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我不是你养的动物,不需要给你表演。”趁他不注意,挣开他就跑。易水寒迅速的又抓住她,恶狠狠的警告:“嫁给了我,这辈子就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话。”白如歌面无神色的正视他,冷冷的嘣出两个字:“休想!” 易水寒双眼喷出火焰,手中的力道不由的加重,白如歌受不了痛,低低的哼了一声,正要挣扎,易水寒猛的凑上来,强行吻住她,虽然已是夫妻,白如歌依然觉得受到侵犯,毫不犹豫的挥手,一记耳光响亮的摔在易水寒铁青的脸上,纵然男人面皮厚,已然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两人都惊呆了,易水寒显然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小女人敢如此不识抬举,很快,易水寒低吼一声,一把扣住她的双手,胳膊一挟将她放倒在草丛,迅速的捧住她一顿*般强吻,白如歌在这种羞辱下几乎窒息,心想不如一死,正动此念头,前厅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呼唤“少爷”的声音。易水寒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仍是一脸怒容逼紧白如歌的眉心,低低的、狠狠的道:“白如歌,你听好了,你这一辈子,都是属于我的!我是你的夫君!你的主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如歌象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锤,脑子里嗡嗡的响着,茫然的低下头,却不经意的发现,葱郁的草丛上分明有几只脚印,虽是极浅,还是能看得清楚,如歌心中一动,小心的扫视四下,花荫下片片落英,甚有残叶碎枝,秋夜无风,如何会落下这许多?目光再往远去,走廊环走,其中一顶圆柱上,清晰的印着一道刀痕,如歌呆呆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爱恨交织初对峙 晃悠又过了两日,这三日,易水寒忙于应付道贺宾客,晚上自个一语不发去书房,竟未踏入新房一步,白如歌心里恨他粗暴与寡情,也不出声,招呼新月在隔壁整理出一间内室来,安置些自己爱看的书画,四宝俱全,墨瀚酣浓,这几日,如歌不刺绣时,便来这里独自娱乐其中,偶尔也招呼新月过来,向她问起相州的风土人情。 新月嘻笑道:“少夫人问我可是问对了,您要是打听府上的生意,新月不懂,可是这相州城里的事,新月是最清楚了。”白如歌莞尔笑道:“既然如此,新月便说说,这相州有甚么好看好玩的所在。”新月笑道:“相州地处中原,一马平川,城郊有几处高地小丘,不过少夫人生长在江南水乡之地,看惯了秀水青山,相州山水便不在眼中了。” 白如歌笑笑,问:“相州有水?”新月道“城中有相水,贯穿东西,若说起这相州,还是咱易家组织人工开凿的呢。”白如歌奇问:“是少爷组织的吗?”新月摇头道:“据说这相水已有数十年了,听是太老爷任职相州知府时挖的,少爷亦时常着人打理,相州百姓没有不说易家好的。”说这话时,眼中洋溢着骄傲,俨然将易府看成了自己的家。 白如歌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发,新月看出少夫人的心意,道:“新月自幼双亲过世,差点饿死,是少爷将我拣回,给我吃给我住的,还让崔总管教我拳脚功夫呢。”白如歌漫不经心的问:“哦,你看少爷这个人如何?”新月一听这问,立刻崇拜恭敬起来,道:“少爷为人宽厚,待我们下人都非常好,从不摆架子;经营有方,铺子里的各项买卖都好得很哩;少爷的书画都极好,我虽不懂这些,可是看了也觉得好看。” 白如歌忍不住笑起来,在新月眼里,他还真是个好人呢,可是为什么对自己……白如歌低叹一声,转过话题又问:“相州可还有些别的有趣的事儿?”新月想了想,一一道来,有西街的糕点做得精致,某年太后寿辰,知府大人还巧出心思,就用的这糕点做了个“百桃贺寿“,深得太后的欢心;东街的金绣庄,做出来的衣裳,年年进贡宫内;南街的杂耍北街的学府;要说起有名的人来,还是咱城北的易府与城东的楚府,楚老爷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前辈,倒底功夫如何也不知道,只因这楚老爷不爱江湖纷扰,偏爱内庭书画,生得一双儿女,长子楚英、次女楚玉,据说是男的俊女的俏,真真一双玉人儿,可是楚老爷家教严,二人很少出门,新月竟也未见过,说得是津津有味,滔滔不绝。 白如歌听得倦了,便叫新月退下,闭目歇息,崔总管也过来几次,手捧账本意欲让这新过门的少夫人清点账目,白如歌淡淡笑道:“生意上的事,崔总管全权打理便是。”崔鹏犹豫道:“少爷吩咐了,少夫人是千金之躯,担不得累,受不得烦琐,铺子里的细节之事可不必事事陈报,可是账目一定得让少夫人您过目。” 白如歌问:“你这账目,少爷是否已然看过?”崔鹏老实的回答:“是的,是少爷叫属下送来给少夫人看的。”白如歌点头道:“少爷看过便够了。”崔鹏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这日日暮,白如歌正在内室独坐抚琴,琴音似水,低吟轻唱: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一曲既罢,指尖微颤缓缓收起,余音绕梁袅袅不散,白如歌低叹一声,但觉索然无味,离座而起,步至架前取书自阅,易水寒伫足门外,蹙眉良久,跨入门来,看着书架前的背影,缓步走近,白如歌也不回头,淡然道:“若是少爷想用此屋,妾这就离去。”易水寒心中泛起一层失落,一时间忘了回话,白如歌则转过身,绕过他就走,易水寒一把拉住,道:“不必走。” 白如歌斜眼看了看他,慢慢挣开胳膊,一声不吭又绕回书架,再不理他,易水寒跟在她身后,轻轻述道:“听崔总管说,你们在路过辰州时遭遇挟持。”白如歌原不想理他,偏生忍不住,回道:“让少爷失望了,我活着回来了。” 易水寒听出这话中的嘲讽,无声苦笑,接着道:“听说那蒙面人并未伤害夫人,反而赠通行牌,护送出城。”白如歌心中一跳,想起在乱葬岗孟先生曾十分严肃的告诉自己“易水寒是个不错的男人,不管他为何娶你,也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要好好待他”,他与易水寒是什么关系?猛的转过身直直的盯着他,易水寒不由得一惊,她从未如此正视过自己,这种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她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 白如歌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又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易水寒静了静神,问:“他姓孟?”白如歌的手一抖,刚拿起一本书,惊得脱手,书便从手中滑下来,手忙脚乱的蹲下身来接,易水寒在她身后一伸手,将书拿在手里。 白如歌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找书。易水寒凝了凝眸,重复问话:“他姓孟?”白如歌冷声道:“你这么聪明,应该在书掉下来的瞬间已经知道我的回答,又为何再问?” 易水寒笑起来,眼睛眯着看她,又问:“你们出城后,他是否又回辰州城了?”白如歌心中一紧,不知易水寒用意如何,反问:“你想让他死么?”易水寒沉声道:“你如不告诉我,他倒真有可能会死。” 白如歌再次转身,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想看清那眼中有多少真诚,慢慢的点点头,道:“是的,又回辰州了。” 易水寒面色一寒,随即一阵风一样出门去,白如歌迟疑片刻,紧随其后,易水寒知她跟在身后,略一顿,继续前行,迎面走来一个小丫头,见了两人便上前行礼,易水寒摆手制止,吩咐道:“让崔总管过去内厅。”小丫头得了吩咐,快步离去,易水寒大步进了内厅,刚进门,崔鹏也来了,问:“少爷有何吩咐?” 易水寒道:“崔总管,让清秋快马加鞭,即刻赶去辰州,在乱葬岗守候,务必等到那蒙面人。”崔鹏一愣,迅速反映过来,问:“等到后如何?”易水寒道:“就说易某请他来相州叙旧。”崔鹏应声退下。 白如歌目送崔鹏走后,原想说些什么,可是细细想想,无甚与易水寒可说,转身出去,巧在此时,一家丁迎面奔来,见白如歌出门,立在一旁行礼,白如歌心里乱乱的也不说话,轻轻点个头便走了,那家丁看了眼易水寒,得了易水寒的眼色才进屋,从胸前掏出封信,呈上去,易水寒取信看罢,面色渐渐凝重,挥手道:“你让新月去铺子里换下十九爷回来。”家丁得了令蹬蹬的跑了。 易水寒道:“夫人想听我说话,就直接进来,何必站在门外呢?”白如歌从门后转过来,倚在门口看着他。 易水寒的眼神一闪,恢复平常,懒洋洋的问:“想知道什么?”白如歌道:“你会把孟先生怎么样?”易水寒紧盯着她,冷声问:“你很紧张他吗?”白如歌一愣,硬声回答:“是!我紧张他!”易水寒面色铁青,双目喷火,狠狠的盯着她,白如歌不知他为何这么生气,但是极为反感他的态度,扬起头对他对抗,足有一刻钟,易水寒轻轻笑起来,笑容中却隐约带着一丝戏谑,道:“放心,我只是请他来作客,来见见你,你不是惦念他么?”白如歌没有说话,心里惦量着这话的真假。 易水寒见她神色知她不信,轻哼一声,自嘲道:“易某不过一个铜俗商人,他是身怀绝技的杀手,我能将他如何?不是吗?” 铜俗商人?白如歌脱口而出:“一个铜俗商人,千里之迢娶我一个无德无能的小女子作甚?一个铜俗商人好大的本身,气指颐使的相请杀手?”易水寒半闭着的双眼陡的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凌厉的审视门槛边弱不禁风的小女人,缓缓问:“你说的什么?”白如歌不说话,垂下眼睫,慢慢的扭过头走了。 不多时,沈十九跨进屋来,易水寒正斜在椅上闭目磕睡,沈十九进门嘻笑道:“大哥,找我何事?”靠着桌子歪着头看易水寒。 易水寒眼也不睁,抬手将那书信递给他,沈十九接过看完,面露喜色,道:“大哥,这不是好事么?”易水寒不说话,沈十九笑道:“胡三爷厉害得很呢,打探得这么清楚,此事刻不容缓,大哥,你赶紧安排吧,要不,我南下一趟。” 易水寒摇摇头,沈十九道:“大哥是要自己去?”易水寒还是摇头。沈十九看着他,这回没有再说话。 易水寒缓缓睁开眼,复杂的盯着沈十九,略显迟疑:“此事,先缓缓吧。”沈十九惊愕的看着他,瞪着眼问:“大哥,你知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这许多年一直费尽心思的寻找白珺吗,如今打听到她的下落,为何却不动手?”易水寒复闭眼,紧抿嘴唇,眼角唇边尽是痛苦,沈十九已知大哥的心思,心酸的摇摇头,低叹道:“大哥,现在看来,三叔和五叔都是对的,你根本就不该娶她,折磨?呵呵,谁在折磨谁呢?利用?谁又利用了谁呢?” 易水寒双手插入发鬓,将脸埋入肘中,挣扎道:“她未利用我,未折磨我。”沈十九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逼他无处可逃,道:“大哥,大嫂未折磨你,是你在折磨你自己,大嫂未利用你,可是她的父亲在利用她来利用你!”沈十九说到激动之处,用力将易水寒从椅子上拖下来,道:“易水寒,你别忘了胡三哥的血海深仇!他如今正在为了你挺身走险呢!” 血海深仇!一腔仇恨之火在易水寒胸腔燃烧起来,他脸上的痛苦渐渐被仇恨代替,脸上的肌肉也一阵阵的抽搐,那眼中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那光芒象刀锋般冷冽,足以将仇人吞噬。他咬着牙道:“是的,我与三哥手足之情,恩仇与共,我不能忘记血海深仇,我要折磨她,要她偿命。” 沈十九被他眼中陡然高涨的光芒震了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叹道:“十九没有大哥这样的为难,只知三哥的仇不能不报,看你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这样逼你是对是错了。”易水寒恢复冷厉桀骜的眼神,大袖一甩,复又躺在椅上,对沈十九道:“你提醒得对,我险些忘了自我,你下去安排人手,即日南下,与胡三爷取得联系,我随后就到。” 沈十九久久看着他,道:“还是莫要告诉大嫂,大嫂,是无辜的。”易水寒的嘴角微微一抖,哼道:“一颗棋子而已。”心中陡生烦燥,摆手道:“十九,你去安排吧,我今日倦得慌。”沈十九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易水寒只得又道:“十九还有话要说?”沈十九自顾自斟了杯茶,在对面坐下,轻轻的呷了口,忧伤的看着他,道:“大哥,我隐约觉得不妙。”易水寒不以为然:“如何不妙?” 沈十九皱着眉看他:“大嫂此刻也不在,你非得装出这么副漠视的样子么?早在大嫂过门前,我就看出来了,你这魂也失了,心也乱了。” 易水寒立刻沉下脸,道:“笑话,我岂能为她失魂!不过是看在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虐待于她,叫人笑话我易水寒欺凌弱小。”随即又道:“我偏折磨她,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倒了茶,一仰而尽。 沈十九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说了句:“十九错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恒古不变的道理啊,大哥若能放下仇恨与大嫂恩爱到老,也是一桩良缘。”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万人宴散后,宾客纷纷离去,易水寒轻闲下来,却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仍无回房之意。白如歌一声也不过问,绿茵过来向小姐请安,问候小姐近日饮食住行,白如歌拉着她手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自去玩耍你的。”院子里响起新月的说话声,绿茵嘻嘻一笑,跑出去了。 新月侍候少爷多年,主仆情深,生怕少爷出什么事,偷偷的趴在窗外听,但除了反反复复的脚步声,什么动静也没有,心知少爷脾性,也不敢打扰,每日里只是将好菜好饭送到门口,叫一声“少爷,该吃饭了。”但是日出日落,并不见门外的饭菜少半口,这让新月十分着急,言语婉转的说给少夫人听,不料少夫人只是笑笑,道:“由着他去吧,饿不死的。”新月无奈,就拉着绿茵到墙角说。 绿茵笑道:“好个知暖知冷的丫头。我家小姐说无事,定然无事。”新月道:“你哪里知道,我侍候少爷多少年了,第一次见少爷这样,心里害怕。” 绿茵噘嘴道:“他一个大男人,少吃几口饭又如何,有什么好怕的?”新月求道:“好妹妹,好歹你也劝劝少夫人,若真是饿坏了少爷,少夫人也必定心疼,到时也要怪咱们丫头不会侍候了。” 绿茵骂道:“呸呸呸,我家小姐才不是那气量呢。”新月道:“好妹妹了,我不是这意思,小夫妻吵嘴,也不要这样啊。” 绿茵吃吃笑:“不知臊的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小夫妻吵嘴?”新月腾的红了脸,骂一声“小蹄子,都是少夫人将你惯坏了。”追着绿茵打,两人扭到一起。 绿茵正经道:“我猜啊,必是姑爷惹着小姐了,小姐一恼,姑爷心里后悔,又不好意思道歉,只把自己关起来折磨自己,好让小姐心疼。”新月道:“哪里知道谁惹着谁了,就算是少爷惹着少夫人了,少夫人现在不心疼,又怎么办呢。” 绿茵道:“你如何知道我家小姐不心疼?这两天,半夜起身去茅房,悄悄的去看小姐,发现小姐房里都亮着灯呢,可见是心疼姑爷睡不着。”新月奇道:“既是这样心疼,又如何不去劝劝,少爷若是见少夫人来劝,必然高兴。” 绿茵摇头道:“小姐不劝必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夫婿自己心疼,小姐心里有主意呢。”新月掩嘴笑道:“莫不是故意降服少爷?”绿茵瞪一眼,哼道:“小姐才用不着这样呢。”两人又拉扯着笑起来。 绿茵道:“不如,我们偷着去看看姑爷在干什么?”新月摇头道:“我都偷着听了好几次,听不出什么来。” 绿茵道:“听当然是听不出来了,我们去捅了窗纸看看。”新月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少爷知道非大怒不可。” 绿茵跺脚道:“这也怕那也怕,我们去小姐那里吧。”新月原本就是希望绿茵帮着劝劝少夫人,自然高高兴兴的跟了上去。 白如歌知道她二人为劝自己而来,放下手中的刺绣,莞尔一笑,道:“倒底是个不死心的丫头。” 绿茵在小姐面前嘻嘻惯了,跑近来求道:“小姐还是去看看好,姑爷还是个新姑爷呢,若是饿坏了,那时小姐再心疼,我们可不安慰你啊。”新月都听得偷偷发笑。 白如歌沉下脸道:“贫嘴丫头。”绿茵扮个鬼脸,白如歌忍不住笑起来,笑毕又认真道:“他现在肯定不在书房。” 两人不信,转身要走,白如歌突然喊道:“新月,后院的花无故谢了不少呢。” 绿茵听了脸色顿白,新月则嘻嘻回答:“一会奴婢就去打扫。” 拉了绿茵蹬蹬蹬往外跑了,到书房前,大声叫声“少爷”,没人回答,蹑手蹑脚的趴上前,缓缓推开门,两颗脑袋凑前张望,屋里确是没有人。 白如歌默默的坐着,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想起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绿茵整日里陪着自己,形影不离,如今遇上新月,她二人成了影儿,在易府里上下窜着,自己呢,姑爷还是个新姑爷,这府里便只留着个女主人了。易水寒闭门不出,大家以为他在书房,只有自己知道,他几乎每天都出去,很晚很晚才回来,悄悄的又进去书房。 白如歌自顾自的笑笑,做好这个鸳鸯戏水的枕巾,他若还不出现,自己也应该外出走走,听说秋后的相州城非常美丽,夜景也同样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易水寒瓮中捉鳖 易水寒回来时已过三更,那时,白如歌放下完工的女红,移步至窗前,轻轻掀起帘子,院子里光华似水,更点声遥遥传来,和着下半夜的风,空洞清凉一如自己的心境,低叹一声,出了门去,依在廊边,此时满园的ju花在夜色中无声绽放,凌波仙子般娇羞妩媚,白如歌痴痴的望着。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易水寒一身酒气走来,远远的斜着眼嘲道:“这闺怨深着呢,玉阶?白露?罗袜?秋月?看来是有人思念我了。” 白如歌低低的喝了声“站住。”易水寒冷笑一笑,斜着眼看了眼白如歌,没作理会,继续走向书房,白如歌上来一把拉住他,易水寒回头,鄙夷的道:“如何?动手动脚?你的少夫人的优雅呢?” 白如歌冷声道:“休要以为我心疼你,不管如何,易水寒也是个人物,三更半夜的出入,若是让人看见,惹来笑话。”冷哼一声,摔手就走。易水寒却反手拉住她,道:“白如歌也是个人物,三更半夜的不回卧房,却坐在护栏上,若是让下人们看见,只怕更加笑话。” 白如歌冷笑道:“我若是你,有个好地方去喝酒取乐,又何必回来。”易水寒双手用力,强行将她钳在胸前,哈出一口酒气,熏在她脸上,皱眉问:“你如何知道我有个地方去?” 白如歌别过脸,躲过冲面而来的酒味,淡然笑道:“一个男人夜不归宿,他会去哪里,何必我说出来?”易水寒呆呆的看着她,道:“你知道?又为何装着不知道?” 白如歌正视他,笑了笑,不说话,易水寒狠狠一掐,怒道:“你不在乎我。”白如歌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易水寒又道:“你不在乎我!”白如歌还是不说话。 易水寒踉跄了一下,打了个嗝,歪向旁边,白如歌伸手扶住,易水寒一把摔开,低吼道:“不要你管。” 白如歌缩回手,静静的看着他,道:“那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进书房吧。”转身离去。 易水寒却疾走几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咬牙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挑战我。”白如歌冷笑一声,道:“我不需要挑战你什么,白如歌就是白如歌。”易水寒笑道:“骗子!你若是只是你自己,又何必大半夜的不睡觉,却坐在这里等我?”白如歌没有作声,易水寒将脸蹭在她发丝间,咧着嘴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分明的戏谑与骄傲。 白如歌恼道:“我只是想看看,一个男人醉态百出是什么样子?”易水寒被她激怒了,低吼道:“我便让你瞧瞧,男人喝醉了都做些什么?”大手一用劲,将她扫手扣在怀里,往肩上一抗,飞步进了卧室,一脚把门关上,将怀里的白如歌丢在床上,自己迅速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易水寒两眼通红,满身酒味,几乎将白如歌熏倒,但是更为屈辱的是易水寒对她的粗鲁与狂暴,她隐忍的啜泣,易水寒则象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嘶咬着她,嘴里依然骂道:“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娶你?胭脂楼里的胭脂比你强你一百倍,我便是娶回她,也不能让自己这么痛苦。”白如歌的心碎得一片一片,只想让他远远的离开自己,死命挣扎,两人都已然失控,最后都力竭而止,易水寒带着浓醉昏昏然睡去。 白如歌注视着易水寒熟睡的脸庞,落下泪来,他的言语与行为象一把刀一样,扎在她的心窝,疼痛难忍,她小心的推开他扣住自己的臂膀,生怕将他惊醒,但是易水寒睡得很沉,似乎并不知觉,白如歌支起身来,低叹一声,下了床,拐入隔室。 如歌点上灯,取纸点墨,写上几字,又放下,无声的流泪,也罢也罢,有什么可写的?如歌将刚写的几字揉成一团,丢在角落,又转过一角,在衣柜里取出几件衣服,叠了整齐,正在装包,后面传来一声叹息。 白如歌惊了一跳,回头一看,易水寒手里展开那张被自己扔掉的纸,正痴痴的看着她,这种野兽一样的男人也会有这种眼神吗?白如歌愣了愣,没理他,继续收拾衣服,易水寒轻轻的问:“你要走么?”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心疼,白如歌嗯了一声。 易水寒又问:“是在生气伤心么?”白如歌心里痛了一下,抬起头来,冷声反问道:“为你伤心么?”易水寒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如歌冷笑一声:“我永远都不会。”说着,拎了包袱往外走。 易水寒一把抱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带着戏谑问:“永远不会伤心?还是永远不会承认?”白如歌脱口道:“永远不会爱上你。” 易水寒的身子猛的抖动了一下,哆嗦着放开了她,嘶声道:“天亮了再走吧。” 白如歌感受到他的震动,心里竟也酸楚起来,嘴也不由自主的道:“不必了,早走早干净,也给你留点时间收拾一下新房迎接新娘子。”摔手出门去。 易水寒一怔,追上来道:“这话何意?你便是我的新娘子。”白如歌心中冷笑,酒醉吐真言,这会子醒了便装得无辜,止不住泪流满面,却不愿让他看见,也不说话,急急的往外走。 易水寒伸手拦住,道:“你若是想回娘家,我便送你回去住一阵子。”白如歌拭了拭泪,道:“你将我休了罢,也不必送我了。”易水寒黯然道:“我也永远不会。”看着她泪珠儿卟卟的落,捏了捏手心,慢慢伸出去。 白如歌别过脸,冷笑道:“姓易的,你倒是想得美,你三媒六娉的将我娶来,可是为了给你摆个面子,掩饰你在外面偷鸡摸狗,寻花问柳?”易水寒呆呆的,手停在半空,直直的看着她,眼前的人儿泪如雨下,一脸凄然,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转身走了。 白如歌有些恍然,大步出了门,易水寒走出几步,猛的回过身,追出门去。 白如歌停住脚步,道:“你也不必追了,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易水寒喊道:“你是我易水寒的妻子,若没有我易水寒的许可,你岂能出得了相州城?”白如歌回头冷笑道:“好大口气。今儿,我偏离了这儿让你瞧瞧。” 易水寒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的却极有力的说声“回去吧。”白如歌坚决的道:“休想。”用力一抽手,未抽出来,生痛生痛的,易水寒也不说话,竟将她横腰抱起。 白如歌喝道:“放下来。”易水寒伸出捂住她的嘴,就势倒在旁边的花丛中,白如歌还要挣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快马闪电般驰过,四更刚过,秋后的相州尚在梦中,这急奔的人马定不寻常,易水寒皱了皱眉头,低骂了声“找死”,白如歌则目不转睛的盯着人马消失的方向,心里道:“这几人好象在哪里见过。” 易水寒看她疑惑的眼神,道:“可是害怕了?”白如歌回过脸看了眼他,冷笑一声,没说话,易水寒将她扶起,白如歌后退两步道:“既然知道是个错误,便不能再继续了。两人如此在一起,只能相互伤害。” 易水寒低着头,慢慢回忆起睡前的事,隐隐约约记起自己曾说过什么,倒底说了什么,已记不得,但肯定的是,让白如歌伤心了,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什么也不说。 马蹄声又起,两人连忙隐身花丛,偷偷看去,却是刚刚过去的几匹马又折了回来,到易府前拉缰停住,其中一人道:“老三,怎么样?我们进去。” 被称叫“老三”的是个单单瘦瘦的汉子,一身黑衣扎得稳稳当当,他摇头道:“不急,咱们今晚认个门便是了。”众人轻轻的笑起来。 易水寒脸色慢慢变冷,眼中射出一股杀气,白如歌心里也紧张起来,易水寒是个商人,钱财不少,这些人必是财迷心窍,胆大包天,想来抢劫,易水寒虽是长得高大结实,却也不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要是冲动起来,必不好收场,好在这就是易府门外,绿茵是个会功夫的丫头,若闻声出来,也能助拳,再加上那么多家丁护院,也不怕了。 不料,老三说了声“撤了吧。”众人低了哟喝了声,又向来路而去。 白如歌轻口气,偷偷打量易水寒,他的脸色依然那么冷峻,拳头紧握。白如歌在心里冷笑:不过几个毛头小子,何至于吓成这样?这么胆子小,也能做成大生意?易水寒低声骂了句:“奶奶的,敢来相州城撒野。”白如歌哼了声,易水寒转过头来看着她,极为严肃的道:“有什么话日后再说。”白如歌不理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包袱,易水寒知她心意,正要生气,易府的角门开了,崔鹏走了出来,向四下里看了看,朝两人走来。 易水寒迎上去,问:“你也听到?”崔鹏点头道:“正是。”又看看白如歌,尴尬的道:“只是没想到少爷与少夫人早已在此。”易水寒也笑得尴尬,道:“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无妨,几个小混混罢了,天色尚早,回去接着睡吧。”崔鹏点点头,看见白如歌手中的包袱,并不移动。 白如歌咬咬牙,轻轻道:“回去吧。”自己先进去了。 亥时,易府众人安歇,灯光隐去。 易水寒懒懒的坐在堂上,居上临下,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门外,道:“既然都进了院子,如何不进屋呢?”院子里传来悉细声音,易水寒不耐道:“莫让我说第三次,易水寒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个黑影出现在门口,门开,几道身影闪在堂内。夜行者的眼光总是厉害的,一眼便看见易水寒正中而坐。 其中一人低声笑道:“易水寒果然是个厉害人,早就知道我们今晚会来吗?”易水寒不动作色道;“易某不善观天相,从满天星斗中也看不出有谁找死,不过是前几天已见过你,知道你一定会来,且等着。”那人脸色变冷,问:“何时见过?”易水寒道:“有一个晚上,大半夜的有几人来易某府前认门,老三,不是你么?” 那老三哼道:“原来都被你看在眼里。” 屏风后有人轻笑道:“不然,你以为爷爷此时还不睡觉,是为了等你来玩捉迷藏吗?”一点灯亮慢慢移出,沈十九端着灯从后面转过来,将灯放在易水寒的身边,堂下几人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易水寒道:“老三,你的脑子真是不太好使,初到相州也不知道避避风,就敢径直来找易府,莫不是还把相州当作荆州?” 那老三暗自懊丧,易水寒道:“刘继初那老东西在荆州盘踞多年,还是斗不过一个隐退的白云,竟然打起他的女儿的主意来,不是可笑么?”那老三已不知如何回答,其他人低呼:“老三,咱们怎么办?”老三硬着头皮道:“混蛋,能如何?打呗。” 易水寒笑道:“打就不打了,去死吧。”那老三一挥手,几人同时出手,扑向易水寒,沈十九长剑出鞘,在灯下划过一道逼人光芒,横扫一片,将几个小贼击退。 易水寒不屑道:“就凭你们几个小角色,也敢偷偷摸摸来易府坏事,不过,我今儿不叫你们全死,得留一条狗命回去报信,留谁呢,那就看我兄弟的高兴了。”话音刚落,沈十九身随剑动,滑入黑衣人圈内,叮叮当当的打起来,几人此时才知死在临头,拼了命抵抗,可是这屋子太黑,一点灯光摇曳,更显得人影憧憧,刀剑翻飞,加上地形不熟,只觉得这屋里似乎设有机关,障碍层出,出击时处处受阻,老三低呼一声“撤”,几人尚未脱身,那唯一的出口大门呼的一声自动关上了,易水寒笑道:“瓮中捉鳖。” 沈十九道:“大哥,这鳖肉有毒,可不吃不得,捉了也是弄死丢出去,别脏了院子。”易水寒笑道:“你看着处理便是了。”正说着屏风后又转过一人,道:“少爷,怎么不早叫我回来?”易水寒笑道:“十九在铺子里呆得腻了,再不活动活动,剑都长锈了,你就别跟他抢了。”沈十九也道:“你出去,你出去,大哥让你南下自在了那么久,也该我动动胳膊了。” 崔鹏道:“既然让我遇上,少不得也得跟你分一个。”说着也跳进来,“卟哧‘将一人穿了个通透。沈十九嚷道:“总是这个严肃,捉个鳖这么快干甚么?玩也没玩着,被你一剑就穿了。”易水寒笑道:“行了,别玩了,早完事早休息吧,十九还有事呢。”两人这才不说话,不多时,将几个小贼确翻在地,只留得那老三一人,那老三将刀脱手落地,叹道:“我今夜是自寻死路,真是小瞧了你。”崔鹏这才打量他的装扮,皱眉道:“是荆州刘继初的人吧?这恶贼到底还是忍不住,这么直截了当的出手了。” 那老三苦笑不语,易水寒道:“你带个话给刘继初,白如歌如今是这易水寒的妻子,在这相州地盘上,不要打她的主意。”那老三苦笑道:“你既然不杀我,这话,我自然是带到。”崔鹏上前把门打开,那老三抱个拳,转身出门,纵身连跳消失在墙外。 易水寒挥挥手,一边走向后厅一边安排道:“十九接着收拾吧,代我向苏老板问好,崔总管这几日帮忙料理布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楚家子一见钟情 相州城的夜晚繁华不减白日,尤其相水河畔,灯火辉煌,琉璃灯下人影憧憧,交杯错盏、笑语欢言的热闹,仿佛江南秦淮。 白如歌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娱人欢的夜晚,悄悄出了易府,雇了只小舟无聊的漂荡在相水上。相州无山,水就是雅致之托,今晚月色不错,相州雅士自然不错过,相水上除了白如歌的小舟,还在各种不同的彩船简筏,不知是易家的功劳还是相州百姓护理好,这相水清澈如镜,船桨划过,波光起处,丝般顺滑。 白如歌指着一处彩灯高悬的楼房向船夫打听是何处,老人看了看她,道:“夫人是初到相州吧?相州人都知道,那是胭脂楼,夫人是聪明人,老汉就不多说了。”白如歌不再多问。心里笑笑,她知道,今天晚上,易水寒就在那里。成婚已有月余,婚后一连三日,易家在城中摆了万人宴,相州官宦商绅莫不来恭贺捧场,城中百姓也皆来吃喝,如此盛宴,足显易家的地位与富豪。这三日易水寒倒是在外厅迎来送往,尽表儒商风范,此后便夜夜不归宿,次日回来,也是一个人呆着书房,紧闭着门,从不去新房,对白如歌也是不见不问,那个晚上的事,两人也是绝口不提,崔鹏自然象是不曾知道一样。白如歌恼他无理,也不想理他,正好自得其乐,但是易水寒吩咐下人,好生看着她,不许出府,这让白如歌极为愤怒,但也不明说,表面上十分顺从,每日里淡妆素雅,或呤诗做画,或翩然起舞,或摘花品茗,或与侍女游戏玩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其实暗暗的都不知道出出多少次了,易水寒似乎也有察觉,知道她在挑衅自己,故意更不过问,只是安排更多的丫头婢女围着她,可是,这不,她还是出来了。 白如歌胡乱想着,目光散落在江面,皎皎明月倒映在水中,盈盈灿灿,配上点点灯光,如碎玉洒落银盘,美不可言,然而,如此美景中,白如歌清楚的看见一双手在水波中晃动,她被唬了一跳,大喊船夫,老人也变了脸色,赶紧划过去,两人费力的将人救了上来,是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左右、脸上带疤的男人,他还活着。老人道声“阿弥陀佛”,忙挤压他胸口,男人吐出几口水,悠悠醒来,见了两人,正要起身道谢,只听得有人恨声道:“欧阳展云,你还能活着出这相州吗?”声落人至,白如歌看去,却是一位身长玉立,剑眉星目的俊俏少年,这少年身着淡黄衫子,飘悠的立在船头,江风拂过,吹动衣角发丝,更显风liu倜傥,飘逸绝伦。 欧阳展云缓缓站起身来,朝俊俏少年咬牙切齿:“楚英,你真是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原来这就是新月口中的楚府的公子楚英,长得确实是俊美如玉、风姿卓绝,他不是极少出门么?怎么一出来便是杀人? 俊俏少年楚英淡然一笑,道:“也不是,楚家一向仁厚,怎么会做赶尽杀绝之事?只是,你拿了我们楚家的东西,须得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欧阳展云哈哈笑道:“你们楚家真是无耻!明明是我欧阳家之物,偏要抢过去说是自己的。我今日拼了性命,总算将失物取了回来,你就休想再拿回去。” 楚英脸色更加变冷,声音却还是温和:“楚英岂是糊涂人?我早已知道你已将宝贝转移了。本公子也说过,楚家为人仁厚,不会杀你,只将你带回去,好生照看。欧阳公子好歹也是欧阳家族的公子少爷,一家上下几百余口都指望着你过活呢,自然会早早来接你。如何?” 原来是扣留人质。一旁的白如歌都听出这话中内因来了,虽不知道他两人究竟如何结怨,也不知所谓的宝贝是什么珍奇古玩,江湖中事无意插足,还是少知为妙,也不说话,默默的站在一边。 欧阳展云也知自己今天难逃此劫,转身朝白如歌与船夫深鞠一躬:“欧阳展云在此谢过两人救命之恩。”白如歌也弯腰还礼,船夫却是一动不动,欧阳展云仔细一瞧,明白是必是被楚英封了穴位,又怒又惊,怒的是楚英如此狠毒,竟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手,惊的是楚英在船头,船夫在船尾,两人相距丈余,他竟能隔空点穴,就凭这份功夫,自己就差之远矣。 楚英微笑不改:“老人家一见本公子就想上前动手,本公子也是一番好意,怕他年迈眼花,若是不小心掉进水里,岂非不妙?”又转过眼来看着白如歌:“这位小娘子倒是冰雪聪明,至今未说一句话,本公子也不忍动手。”说着,自己竟呆呆的移不开眼了,叹道:“相州城中竟有此等女子?” 欧阳展云见他直直的看着白如歌,以为他要对自己的恩人不轨,怒道:“无耻之辈,休要对这位夫人无礼!你我有仇,生死以决,只是不可轻漫夫人!”楚英竟如未听见他说什么,犹自看着,白如歌冷冷的哼一声,背过身去。楚英突然道:“你一定就是易水寒的新娘子!相州百姓相传的白如歌!” 白如歌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他一眼,微微笑道:“正是。”楚英瞧见她这一笑,却觉得灿烂如花,半身不得动掸。欧阳展云也惊异的看了看白如歌,道:“在下在相州这几日,也听得百姓到处相传夫人,说夫人天仙容貌,夫君也甚是宠爱,在城内大宴三日。”楚英竟也接上话来:“此事必传为相州千古佳话。”只是,这声音似有叹息。 欧阳展云见仇人答话,便不再理会,抬手解了船夫的穴道。老人一直虽不能动,也已听得十有八九,知道不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只是谢过欧阳展云,也不再作声。欧阳展云担心在此耽搁久了,伤及两人救命恩人,大喝一声:“楚英,废话少说,咱两换个地方决一胜负,休在此惊了旁人。” 楚英哈哈笑道:“不必害怕,本公子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换个地方就不必了。你看,这便有个现成的好地方。”说罢伸手一指。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大船由远而近,很快停在小船一丈开外,仓内彩灯高挂,灯上皆书有“楚府”字样,仓外足有十几位彪形大汉,刀剑背负,一字列开。 欧阳展云见此阵式,叹道:“也罢,欧阳展云今日不战而败。”厉声对楚英道:“我随你去便是。休要伤害他二人。”说罢,举步走向船头。楚英笑道:“欧阳兄果然识时务,请上船。” 白如歌见欧阳展云一直护着自己,心中生出感动,哪里愿意他就此前去送死,突然拦道:“且慢。” 大家都被她一言惊住,楚英疑问:“你莫不是要相助?”白如歌微微一笑:“不错,妾看这位欧阳相公言语厚道不似坏人。”楚英深深的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表情温和,疑问:“就凭你这柔弱娇躯?” “哪里用得着女娃娃动手,看看老叫花怎么样?”众人皆闻声望去,但见一片扁舟飞渡而来,上立一位偈衣老丐,身材瘦小,须发皆白,手上却拎一只大得出奇的葫芦。在扁舟离众人尚有十丈时,老丐身形一晃,离舟而起,轻飘飘落在白如歌身边。白如歌不识得他,只见得他为自己解围并刚才敏捷身手,又喜又惊的朝他拜了拜,欧阳展云与楚英见了,却双双变了脸色,齐声喊道:“千杯不倒翁!” 千杯不倒翁嘻嘻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欧阳家与楚家五代相交,何必今日闹成这样?不如老叫花做个劝架人,两家和解了罢?” 欧阳展云尚在犹豫,楚英则伶俐的冲老丐抱拳道:“既是老前辈有指教,晚生不敢不听,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晚生先行告退,老前辈既已到了相州,不能不赏脸到舍下喝杯淡酒。” 千杯不倒翁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楚英见他不理会,略显尴尬,继续说道:“晚生后辈小子,自然没这脸面,若是家父盛宴相请,还请老前辈给个薄面才好。” 千杯不倒翁这才笑道:“你小子这张嘴倒是甜得很,老叫花很受用,你只管回去转告令尊,老叫花不日将登门拜访。” 楚英大喜,鞠躬道:“如此甚好。晚生这就回去,恭候老前辈光临。”又冲欧阳展云笑道:“欧阳兄,今日别过,后会有期。”又回头看了看白如歌,这才转身跃上华船疾速而去。 欧阳展云谢道:“多谢老前辈相救。”千标不倒翁笑道:“我哪里救你了。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欧阳展云不解。 千杯不倒翁唉道:“人生一世,忠义两件事。余者皆退之。”欧阳展云低头思索,复又抬头问:“孝字何以处?” 千杯不倒翁又笑:“孝是至情,忠义是天下胸襟,并不抵触啊。”欧阳展云还是不服,道:“楚家抢我宝物,欧阳展云遵先父遗命,追回宝物,此乃忠孝两全,老前辈为何阻止?”千杯不倒翁惊问:“令尊难道已仙逝?” 欧阳展云听他说起自己爹爹,不禁眼泪汪汪,戚然道:“正是,因宝物被楚家所抢,久追不回,结郁在床,三个月前,郁郁而去,恨不得瞑目啊。” 千杯不倒翁也长嗟不已,叹道:“世人追逐世事,纷争难免啊,还是老叫花好啊,平生只好这口酒水,想来,无人相争吧,免去多少烦忧啊。”欧阳展云感叹道:“世人有多少能象老前辈一样远离凡尘啊,衣食柴米,荣辱情面,都是俗人不能放下的。”一旁默默的白如歌听得两人对话,也觉得世事纷扰,难以解脱,又羡慕千杯不倒翁陶然自得,与世无争。 千杯不倒翁摆摆手,道:“你也身受重伤,赶紧离开这相州,好生养着吧。只是你们两家这事,若不彻底解决,终不能完事呢。”欧阳展云低头应道:“昨辈知晓。该来的便来,接着便是。晚辈这就去了。” 千杯不倒翁问:“你准备去哪里?”欧阳展云黯然道:“先回山东老家,先父遗体尚未置于厅中,需得早日入土为安。” 千杯不倒翁点头赞道:“好。老叫花与令尊当年也有过几面之交,虽三十年不见,也算是故友,今日是另有他事脱不开身,不然,也应亲自奠敬三杯才是,你今日归去,可代老叫花灵前致意。”欧阳展云长鞠至底,感恩道:“老前辈深意,晚辈代先父谢过。” 千杯不倒翁吩咐船家:“送这位公子出相州吧。”也不再说话,携了白如歌轻身而起,落在扁舟上,飘然而去。 老人也不说话直接携了白如歌至易府门前,白如歌惊问老人如歌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千杯不倒翁哈哈大笑:“女娃娃先且别问,进去自然知晓。”说罢,也不管她,自己推门便进,正巧几个家丁急急奔出来,见一老乞丐自己开门进来,正要怒斥,又听乞丐身后跟着少夫人,更加惊愕,叫一声“少夫人”,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少爷”。千杯不倒翁呵呵直笑,向身后的白如歌招招手,大步走向内院,白如歌心中生疑,只因方才江中见闻,知道老人不是恶人,也不害怕,关了大门,跟在后面。 书房里,易水寒正大发雷霆,丫环家丁齐刷刷跪在院子里,垂头听审,只见得易水寒骂道:“都是饭桶,几十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女子!若是少夫人少了半根寒毛,要你们陪葬!”一拍桌,屋里稀里哗拉一阵响。刚才那几人慌张跑到书房门口,喊声道:“少夫人回来了,还有一个,一个……”一回头,见老乞丐就站在自己背后,立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书房里易水寒听见家丁说少夫人回来,一阵风开了门,却见到一个怪异的老乞丐朝自己挤眉弄眼,白如歌衣发整齐的站在老乞丐身后,愣在当地,老乞举起大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易水寒脸色巨变,卟嗵一声跪下,连磕三响头,泣道:“水寒拜见三叔。” 千杯不倒翁笑嘻嘻拉起易水寒,左看右看,赞道:“多年不见,娃儿长得不错,比你爹爹当年还要俊俏啊。”说得易水寒脸红至耳根。千杯不倒翁转头冲白如歌招招手,对易水寒赞道:“配得上这般水灵灵的女娃娃。”白如歌在外院便听到易水寒那骂下人的话,又见易水寒急急开门寻找自己的眼神,心里竟有些窃喜,如今又听老人夸自己,顿时粉面通红,易水寒也是低头含羞。 千杯不倒翁拉了白如歌从他身边而过,进了书房,易水寒摆手示意下人们都退去,这才关了门,垂手候在旁边。老人见文房四宝满地扔着,桌面大椅也是歪在一边,沉了脸一言不发,易水寒赶紧扶正了,请老人坐下,自己又侧面垂手而站,白如歌则乖巧的跪下,学着易水寒的样子,磕头道:“侄儿媳妇向三叔请安。”老人乐呵呵的拉过来站在自己身边。 易水寒恭敬的道:“侄儿大婚,四处请三叔,三叔都不愿来,为何今夜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好叫侄儿备席迎接啊。” 千杯不倒翁假装怒骂:“你三叔闲游惯了,毋需这些繁琐礼节。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又是这州府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又娶了个这么天仙似的媳妇,为何还是这般不懂事不上进?仍然孩子一样任性?”易水寒羞愧不已,头垂得更低。 老人叹道:“原想着,你既然娶了媳妇,也该争气些,好生对待人家姑娘,安生持家。”易水寒低头说了句:“三叔,她是……” 老人这次真是生气了,打断他的话:“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的侄儿媳妇。你要是敢欺侮她,我必然教训你。” 白如歌心忖:莫非易水寒冷淡我这事,三叔都知道了?偷偷瞥了眼易水寒,见他正尴尬难当,心里不忍,跪下求老人:“三叔错怪了,水寒待我很好。” 易水寒惊骇的看着她,眼神中既感动又痛苦,老人扶起她,叹道:“这么乖巧的女娃娃,这么乖巧啊。水寒,当年,你爹爹将你托付给我和牛鼻子,原也没想到这娃娃……没想到……” 易水寒别过脸去,眼中落下两行泪来,半晌,回头道:“三叔这一向可好?五叔为何还是不愿出世?可是还在生侄儿的气?”老人默然半晌,方道:“你五叔这人,性子是辟了点,可他所做的都是为你好啊。” 易水寒低头不语,老人怜爱的看着他,叹道:“孩子啊,我看得出来,此时的你啊,心思与以前不一样了,不用你五叔再做任何事,你已够痛苦了,不要再这般折磨自己了。”易水寒露出个笑脸:“三叔说笑了。小侄在这相州生意兴隆,哪里会受折磨?” 白如歌在旁边见两人说话,皆是话中有话,但是都隐含了什么,却不清楚,又见易水寒流泪,内心更是惊惧,这个生意上游刃有余,感情自私,脾气冷硬,又喜在花丛中打转的北方粗男人,也会哭?又听老人说他受折磨,更是奇异,这么个人,他不折磨别人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人能折磨他吗?虽是这么想,但是眼见自己夫君这般模样,心里也是陪着难过。 老人挥挥手,道:“唉,做孽啊。小两口歇息去吧,我也要走了。”白如歌忙拉住他衣袖。 易水寒也上前,急道:“三叔,莫要生侄儿的气。”老人摸摸他的头,道:“不是生气,三叔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们。” 白如歌突然想起江上楚英邀老人去赴宴,这恐怕是鸿门宴,须得阻止,道:“三叔莫不是去楚……”老人截住她的话,笑道:“正是去滁州。” 易水寒疑问:“三叔去滁州何故?如无急事,先在侄儿这里住一段时间,改日侄儿陪三叔同往。”老人笑道:“故友相约喝酒,你跟去做么?好生在家陪你小媳妇吧。”易水寒又羞红了脸。 白如歌知他不愿自己说出真相,心下着急,还想说什么,老人安慰道:“女娃娃是怕我这老乞丐一路上受人欺侮吧?放心吧。呵呵。”起身便走。 白如歌拦道:“先住一晚,天亮再走不迟。”老人呵呵一笑,也不答话,晃身便到门口,推门而去。 两人怔怔的呆立半晌,白如歌一言不发出门回房,易水寒竟默默跟在后面,傻傻的看着她梳洗完毕,上chuang垂帘,竟如不知有他,易水寒站在床外看着床帘发了阵呆,轻轻出了内阁,在外塌上和衣睡下了。 兴许是前夜睡得太晚,白如歌一觉醒来,已过午时,想起易水寒睡在外间,汲了鞋,出去一看,哪里还有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红颜女芳心暗许 这日,相州城的大街上出现几驾精致华丽的马车,后面跟着一行随从,浩浩荡荡的往城东的楚府而去,引来相州百姓竟相观看。这楚家在相州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单是看府前那块两丈有余的石碑上的草书“相州楚府”,每个字皆高三尺,深三寸,苍劲有力,似含无穷武道,据说,这是楚家上三代一位高手楚德用掌力所书,其内力修为可想而知。 这楚德共生二子,长子早逝,次子楚康,楚康虽然也是武林奇才,手中流云剑舞得风云变色,但好静心修养,极少在江湖走动,故少有人知,楚康膝下一子一女,子名楚涟,尽得爹爹真传,并将爹爹当年的流云七剑幻化而为流云十三剑,威力尤增,绿林道上都知道这楚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这楚涟性情也随爹爹,终日府内修养,楚康过世后,子承父业,固守楚府,并不招摇生事,故也无人挑衅;幼女楚漪,貌若桃花,二十年前名动相州,后来,苏州一青年侠士南宫长青路过相州,偶遇楚漪,一见钟情,遂上门求亲,父楚康见南宫长青武艺不凡,相貌堂堂,心下也欢喜,当即点头许婚,这楚漪平素也练剑习武,一心要嫁个文武双全的好男人,因此也喜欢这南宫长青,得知爹爹同意这门婚事,更加高兴,这南宫长青在楚家住了二个月,便娶得佳人归,据说,楚家还陪送了大量珠饰金银并丫环男丁,南宫家族在苏州原本就是大户人家,文武之材皆不少数。得了妻子娘家相助,更是势力大增。 再说这楚涟,在父母媒说之下,娶了一位远房表妹,楚涟原是一静心寡欲之人,这表妹又相貌端庄,秀丽娴淑,楚涟甚是合意,如今也有一儿一女,长子便是追逐欧阳展云的楚英,这楚英自幼骄傲,长大后又生得俊俏,更加目中无人,再者得了爹爹八分本事,自认是天下第一才子了;次女楚玉,生得花容月貌,比起姑姑更是出色,武艺也精湛,一点不输给哥哥,楚涟见闺女这么优秀出众,越发宠爱,一心要寻个万一挑一的俊男子做乘龙快婿,只是这楚玉眼高于顶,立誓非绝品人物不嫁,如今已过二八之龄,尚待字闺阁。 一行马车刚进得府门,楚家上下都迎了出来,原来来的是楚漪的女儿南宫红颜,随行的都是些嬷嬷丫鬟,男丁小厮。楚玉首先奔上前来,扶了南宫红颜出轿,上下打量,见这表妹生得明眸皓齿,娇艳如花,云鬓巍巍,移步袅袅,赞道:“好个天仙似的妹妹啊,啧啧,任谁见了都心疼啊。”众人皆笑,南宫红颜也羞红了脸,朝姐姐福了一福,楚玉还礼,喜嘻嘻的扶了妹妹进房去,楚英也嘻嘻的跟在后面。 楚涟坐了上座,南宫红颜见了舅舅,上前见礼,楚涟原不是太讲究的人,见了这外甥女,品貌娟秀,与自己女儿难分高低,又是自己十分疼爱的妹妹的亲生女儿,自然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上前牵了外甥女的手,点头赞许道:“好个孩儿!今日来到舅舅家,需和家里一般,莫要认生才好。这是你表哥楚英。”南宫红颜低头施礼,楚英也还礼,楚康又道:“这是你表姐楚玉。”楚玉笑道:“我与妹妹刚才已见过礼了。”众人又笑。楚涟忽又叹道:“英儿,玉儿,陪着妹妹去后房看你母亲去。”众人皆收了笑容,面带忧愁,楚英楚玉牵了南宫红颜,出了正厅,不知绕了多少走廊穿了多少花厅,才来到一间房前,楚英轻轻扣了扣门,楚夫人在里面轻声回道:“可是我那外甥女红颜儿来了。” 南宫红颜听出舅母声音低弱,立时红了眼眶,应道:“舅母,红颜向舅母请安。”推了门,三人进去。原来,楚夫人年轻时身体便不太好,嫁给楚康后,楚涟倒也时常照料她,略好些,又因生两孩子,尤其是生楚玉时难产,大伤元气,加上楚涟不善理家,楚夫人上下打理,劳累郁结,倒底病倒了,前一段日子眼见不行了,说是想见见外甥女,楚涟赶紧差人从苏州给接了来,这几日又好些了。今日见了外甥女这般惹人爱的品貌,一高兴,又好多了。三位俊男俏女依着楚夫人而坐,少不得一顿家常问话。 到晚上就寝时分,原来安排南宫红颜单间香闺的,楚玉喜欢这妹妹,偏要和妹妹一起睡,两个女孩子早早的辞了长辈,回房对坐,挑着灯花聊天,南宫红颜讲一段苏州佳话,楚玉便说一篇相州奇闻,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少女情愫,南宫红颜打趣道:“姐姐这般容貌,也不知舅舅将来从哪里选得着个美男子来配呢。” 一句话挑起楚玉的心事,只听楚玉叹道:“只怕这天下再无这种人了,姐姐只好剃了头上山做姑子去。”南宫红颜一听这话便知楚玉已有了意中人,笑问:“莫不是姐姐相中了哪位公子,舅父看不上?”楚玉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人家已经娶妻。”南宫红颜再问深了,楚玉自幼学武,生性大方,索性全道了出来。 原来,楚玉相中的这位公子便是易水寒,两个月前,楚玉背着爹爹出门,心中不免喜不自禁,在大街上策马而驰,险点伤着行人,恰好易水寒从钱庄回府,一把勒住缰绳,免去一场灾难,楚玉由此便对易水寒牵肠挂肚,使人打听,易水寒在相州何人不知,楚玉知道后,便央求爹爹托人求亲,不想易水寒竟拒绝了,这让从小娇惯的楚玉怒火中烧,后来,又听说易水寒娶亲了,新娘子是千里之远的白如歌,更加不服,心想自己这般容貌,易水寒都不上心,再有什么样的人物能嫁给他。 楚玉叹道:“想必是天上仙子了。”窗外有人偷偷笑道:“好不害臊的丫头。”两人一惊而起。 楚英推门进来,楚玉玉手一转,桌上一只茶杯飞旋而出,直击楚英面目。楚英伸手接过,杯中半杯茶一滴不洒,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妹妹的功夫是越发长进了。”楚玉跺脚道:“哥哥又来取笑我。” 楚英不再取笑,走近来,自顾自拿起茶壶又倒了杯,仰头又尽,坐下,缓缓道:“我见过白如歌了。”楚玉问:“如何?” 楚英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慢悠悠的道:“虽不如妹妹说的天上仙子,却也着实动人。”楚玉问:“何以形容?”楚英道:“出水芙蓉。”说罢,竟自出去了。 楚玉望着哥哥的背影,喃喃的道:“必要见识一下。” 次日,楚玉便向爹爹道,妹妹初来相州,趁着秋高气爽,要带妹妹出门看看。楚涟知她兄妹武艺超群,也放心答应,于是,三人共乘一辆大篷车,直直去了郊外。相州无山,平原开阔,郊外林木整齐,黄叶飘飞,秋雁一字而过,比起江南苏杭,别有一番情致。要说,楚玉原是想看白如歌的,怎么又到这郊外来了?要知易府在城北,楚府在城东,在东北角有一片林子,四时气节变化,林子景色不一,易水寒爱清静,故将府院建在这林子前面,无事时,常在这林子里闲走,如今新娶,必要带新娘子来踏秋的。楚家与易家皆是相州的知名人物,两人一商一武,少有往来,三人若是在大街上直往易府而来,多有不便,只以郊游为借口,来逛这林子。 三人下了车,踏着落叶而行。 楚玉恨恨的道:“这个易水寒好会享受,挑了这么个雅致所在。”南宫红颜从旁劝解,楚英一直默默无言。 楚玉见哥哥这般,也看出他的心思,恼道:“哥哥好没出息,视哥哥这般人物,天下女子由你挑选,何苦这等落寞?” 楚英俊面一红,回敬道:“妹妹说这话,何不自己先挑一个?”楚玉生气了,运了轻功,飞一般往前跑,楚英一向疼这妹妹,生怕妹妹伤心,嘱咐表妹几句,也飞奔追去,南宫红颜弱质女流,知他兄妹二人耍闹。也不在意,慢慢的在后面跟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白马风驰而来,马上人白衣扬起,手中鞭不停策,很快到南宫红颜身边,显然,马上人没有料到这里会有人,大吃一惊,疾速之下,停马不及,只好死命勒绳,白马长嘶一声,从南宫红颜身边一跃而过,有惊无险,虽是未伤着,但是南宫红颜哪里见过这等情况,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 马上人大喝一声,停马跳下,快步回到受惊人身边,南宫红颜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俊眉星目,好个风liu气质,芳心乱跳,许一枫歉意道:“都怪在下骑艺不精,让姑娘受惊了。”南宫红颜尚痴痴的不知言语,许一枫以为是让她吓呆了,也不知如何是好,楚英与楚玉听这边马嘶人吼,想起南宫红颜,掉头往回跑,正看见许一枫双手放在南宫红颜肩上,以为遇上了登徒子,大喝一声“无耻之徒。”兄妹两人拳脚并上。 许一枫知道误会了,松开南宫红颜,身子轻飘飘移开丈余,两人见躲,齐身又要进攻,南宫红颜喊道:“不要打了,公子是好人。”两人闻言收手。 南宫红颜道:“这位公子并没有伤害我,我只是吓了一跳,公子前来扶我。”楚玉上下打量了许一枫,心想好个美少年。 许一枫近来向南宫红颜再次道歉:“刚才多有得罪姑娘,望姑娘海涵。”转身走几步,上马而去。 楚玉见他走远,向哥哥楚英道:“怎么样?比下去了吧?” 南宫红颜目送他远走,直到白影消失还在观望,楚玉在她身后叹道:“这妹妹又要思春了。”南宫红颜听了,脸一红,上车去了。 此后几日,姐妹两人逛街,又见到许一枫,但许一枫似乎已忘了她们,南宫红颜追随的目光越来越迷糊,从此,相思缠身,日渐憔悴,竟丧了卿卿性命,这是后话。 再说许一枫下马进了易府,心一下提了起来,他迫切想见到那个娇俏淡雅的女子,又不敢见她,怕一见到就再也走不开了,一个月来,每每路过这门口,都似乎看到她身着大红喜袍,头垂红帕,心如刀绞。若非今日身有急事,要见大哥,也还是不敢前来。他知道大哥一向喜在书房,因此错开大厅,从转角直接进了后花园,再拐个角,就是了,这时,他却走不动了,因为,他看见白如歌纱衣如烟,倚坐在栏杆边,微撩起衣袖,半隐半现的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来,懒懒的放在栏上,五指如葱,轻轻的敲击着栏杆,他的心就象那一池湖水,被她的手指撩得痴迷沉醉,不知过了多久,绿茵上前劝道:“小姐,小心着凉,回房吧。”白如歌站起来,垂下长袖,袅袅走了,直到转过走廊再也瞧不见,许一枫的心狠狠痛了下,才回过神来,想起有要事在身,急步进去书房。 易水寒正伏在案前打盹,许一枫心里难受,心尖上的女子在外面寂寞嬉玩,她的男人竟然不闻不问,能在屋里睡着,换了自己,要怎么心疼她才好呢?易水寒觉察到有人进来,见是许一枫,眼神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很快恢复常态,起身相让,许一枫也不客气,两人同坐。 许一枫开门见山的道:“大哥,昆仓派的人下山不少,不过似乎不是张玉书安排,还有,当年不可一世的无名子,被刘继初收在帐下,岳州来了消息,刘继初很是眼红白云的宝贝,出动了不少人马前往岳州,大哥,我去看看吧。” 易水寒为两人倒了茶,自已先喝一口,道:“不必了,刘继初去了最好,咱们看看就是,让岳州的人都回来吧,身外之物不去掺和。只是胡老三好久没有消息,我很是担心啊。”许一枫笑道:“大哥放心,胡三哥办事一向谨慎,纵是不成,也必定全身而退。” 易水寒呆呆的看着许一枫,叹道:“好兄弟,为哥哥的事,辛苦了。这一段先不要忙,留下歇几日吧。” 许一枫心口一震,强笑道:“哥哥客气了,我们兄弟十几年,哪里用得着说这话,显得怪生疏的。”又道:“一枫自小喜欢流浪江湖,哥哥这府上啊,还是等老了再长住不迟。”兄弟二人相视长笑。 许一枫问:“大哥,听十九说,大哥安排人南下鼎州了?”易水寒的笑容有些僵硬,道:“是的,在此一举了,我这几日正在与崔总管商议,将他留守相州,过三五日,我即出发。” 许一枫呆呆的看着大哥,矛盾许久,才道:“大哥新婚,这杀戮……”易水寒微笑起来,看着他示意继续说下去,许一枫想到那女子,直言道:“大嫂刚进门,若得知这事,只怕伤心欲绝,大哥又将如何安置她?” 易水寒直视他,问:“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安置她?”许一枫脸一红,轻声道:“小弟不知。”易水寒冷哼道:“安置?何需安置?当初我决定娶她时不就对你们说过,我娶她就为了折磨她,若不将她折磨至死,怎么解我心头之恨?” 许一枫猛一抬头,痛苦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只当未见,反问:“你以为如何?”许一枫动了动唇,没有说话,易水寒笑问:“一枫可是有甚心事?不妨说与大哥听听。”许一枫忙摇头:“无事,无事。” 易水寒朗声笑道:“一枫心里想的什么,岂有哥哥不明白的?”许一枫收回目光不语,易水寒继续道:“一枫是怕大哥杀心太重,不容弱小,气度之小,被人笑话。”许一枫宽下心来,自嘲道:“大哥总能看出我心里想什么。”易水寒收了笑容,正色道:“如何安置她,这事日后再说,有老三的这消息确是大快人心,先将那老贼剿灭了再说。” 许一枫还想说话,突然一道寒光破窗而入,易水寒伸手一兜,两人齐身跃出房外,无半个人影。好快的身法!两人只好回屋,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纸条,上书草草几个字:“速去邢州红花坡。”背面画了个酒葫芦。两人相视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进入易府内院,来去自由,并能用小纸条当做暗器,其修为可见一斑。 酒葫芦?易水寒猛然想起千杯不倒翁三叔来,喊道:“不好!三叔。”许一枫急问:“三叔?可是千杯不倒翁?”易水寒道:“正是,前晚三叔突然来了,训了哥哥几句就走了。”忽又疑道:“三叔说是去滁州,如何又北上到邢州了?”许一枫急道:“宁可信其有,我这就去邢州。”说着就往外走。 易水寒跟上道:“兄弟同行。”许一枫迟疑了一下,吐了两字:“嫂嫂……”易水寒也顿了顿,很快道“无妨。”两人牵了马,急驰北上。 两人赶到红花坡,只有秋后的枯草,并无人影,守了一夜,也无任何动静。易水寒长笑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了。”再策马回相州,这里已是翻了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赵丽娘夜闯楚府 楚玉回去后,想自己空等了一天,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哥哥赶紧去了,与爹爹在前厅陪着,看南宫红颜也恍惚无神,与之说话,也是心不在焉,心念一动,换了夜行衣,偷偷出了门,上了马,来到易府前,拴马与树,纵身跃上房,易府廊前巷尾都点着灯,丫环护院来来往往,楚玉凭着一身功夫,在墙角花间穿行,易府虽比不上楚府,却也是廊檐曲折,亭台幽回,摸索半夜还是找不着白如歌的卧室,气得一跺脚,踢了一颗石子,廊角一丫环喝一声“谁?”敏捷的跑了过来。 楚玉心想:一个丫头也如此胆大,姑奶奶还怕你?不料到这丫头却是绿茵,原是有些功夫的,手中茶盘一扬,几只茶杯呼啸射开,楚玉心中大骇,小小丫头这么厉害。当下一跃身,朝绿茵劈去一脚,绿茵冷笑一声“不知死活”,茶盘当刀,划向楚玉的膝盖,楚玉身子一沉,改劈为勾,绿茵见对方不是好惹的,也不敢大意,跳起来将茶盘旋着向楚玉面上削去,楚玉暗笑“倒底是个丫头。”略一侧身子,一抬脚,将茶盘摔在台阶上,这下子又一个丫环跳出来,“谁敢在易府行刺?”俯身拾了茶盘碎片,摔手射出,楚玉心中生怒,使出功夫,腾身而起,两腿扫过,碎片尽落。这丫环从门边提了扫帚,就奔上前来,却是新月。 绿茵、新月与楚玉比起来,倒底差得远了,楚玉也无意伤她二人,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气她二人丫头也敢在她面前威风,故意不紧不慢的与两人周旋,心里也想等易水寒或是白如歌出来看看,哪里知道家丁护院出来不少,易水寒白如歌总不露面,巧在连崔鹏也不在家,去店里打理了。 这边楚玉与一堆下人打得起劲,那边,一条黑影鬼魅般飘出易府,解了门口的马,飞也似的朝楚府而去。 楚府此时灯火通明,华堂大厅,盛宴居中,桌旁却只坐了三人,正位是一位六旬开外,须发半白,却面色红润的布衣老人,楚府老爷楚涟;右位上却是一位破破烂烂的老乞丐,正是千杯不倒翁;不用说居末位陪客的少年就是楚英了。前晚在相水上,千杯不倒翁应了楚英的约,今日果然赴会。 楚英原是想借爹爹威名震住老乞丐,不想老乞丐真来了。楚涟倒并非奸猊之辈,虽属武林人物,但是久居府内,少有争强好胜之心,可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素若有绿林人物相投,也是着礼招待,自己却从不出门攀附。听儿子说约了千杯不倒翁来府,喜忧掺半。喜欢的是这千杯不倒翁二十年前已名震江湖,在武林榜上也是居指可数的人物,只困此人性情淡泊,众人百访不得,江湖中便慢慢淡了此人,也偶然有人说某时某地听过此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江湖中能人辈出,也就不太在意他了。这次突然出现在相州,自己得缘相见,也是难逢的机遇;忧的是楚家正与欧阳家结了怨,早年听先父说这千杯不倒翁与欧阳家有过交情,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莫不是为欧阳家助架了?虽是心头多虑,倒底是一家之主,威仪自然。 千杯不倒翁果然拎了只大葫芦前来,楚涟这两日早吩咐了家人在门口盯紧点,见来了,亲自出府百米相迎,又在正厅设宴款待,也是对这位武林前辈百份恭敬了。千杯不倒翁嬉笑人间,也不拘泥,见楚涟面色慈祥,高高兴兴的与楚涟杯来盏往,聊将开来。 楚涟在千杯不倒翁面前也不隐瞒,将楚家与欧阳家的恩怨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这楚家与欧阳家确如千杯不倒翁所言,到楚涟的爹爹楚康这辈,已有五代交情,算来,楚德的姑姑秀娘还与欧阳展云的曾祖母同侍一夫,这秀娘命薄,嫁到欧阳家不到一年,未留下一条血脉就一病而逝。欧阳展云的曾祖父续了二房,延续香火,才有欧阳展云的祖父。事情就出现这秀娘身上,楚德的祖父偶然的机遇得了一件宝物,名叫玉玲珑,这玉玲珑的模样是一龙一凤相嬉相戏,为一块完整璧玉精琢而成,巧的是整块玉呈碧绿色,莹莹夺目,偏在龙凤的额前各有一点朱色,鲜艳如血,碧中点红,浑成天成。楚德的祖父得此宝物视若心肝,偏他又极疼爱一对儿女,后来楚德的爹爹娶了妻,秀娘也要与欧阳家联姻,楚德的祖父当众表示,她们兄妹们谁先有了孩子,就将这玉玲珑送给谁。秀娘出嫁后一心顾着夫家,想将爹爹的玉玲珑据为已有,心想,哥哥成亲在自己前半年,嫂嫂怀子嗣也可能比自己早,若不使点招,必然得不得宝贝,便寄了信骗爹爹说,自已已怀了孩子,老人家一高兴,就答应将宝贝给女儿,并当即命亲信主管护送宝贝去欧阳家,这亲信发现受骗,便要将宝物取回,秀娘哪里肯,偏偏祸从天降,秀娘得了急病,三日后便一命呜呼,临去前还抱着宝贝让丈夫好生保管。这亲信见突来祸事,一家人凄凄惨惨,想起小姐在娘家时对下人也是极好的,也不忍心要了,空手回相州,半道上思前想后又觉得对不起老爷,两边为难,找人差了封书信给老爷,就抹脖子自杀了。 楚德的祖父年轻时就因江湖恩怨伤了元气,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才落府相州,少走动了,在家养了几十年还是不见好转,收到亲信的绝命书,又急又气又恨,急火攻心,不过半日,就断了气。楚德的爹爹练武成痴,无心过问世事,对玉玲珑也不曾放心上,如今爹爹与妹子都相继去世,认为玉玲珑乃不祥之物,更不想取回,只是厚葬了爹爹,并将亲信的绝命书好生收起来,当成爹爹的遗物传给后辈。 如此一辈辈传下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收藏,并不知晓其中内容,两家仍和平相处,直到楚涟这一辈,楚涟素知自己楚家是代代为武,心猜这传家之宝必为楚家绝艺,一日小心拆了看,这才知道事情始末。楚涟虽是秉性温和,却是极具家族观念,决意收回原本属楚家的宝物。 这欧阳展云的曾祖父,秀娘的丈夫,十分疼爱秀娘,见秀娘为顾欧阳家而死,也将这玉玲珑看得珍贵,当做传世之宝一直留到欧阳展云的爹爹手中。楚家来取宝物,欧阳家当然不给,两家相争,就动了武,一来二去,也就结了怨。欧阳家的功夫不如楚家,几次交手下来,玉玲珑就被楚家夺了回去,欧阳展云的爹爹又急又悲,不想祖传之物竟在自己手中丢失,渐渐病倒,三个月前,郁郁而终。 独子欧阳展云性情刚烈,见爹爹被楚家逼死,哪里肯罢休,趁了个月黑风高夜,也是一时侥幸,竟将宝物又偷了出去,刚刚转手,楚英发觉追了上来,到相水边,被楚英一掌劈落水中,也是他大难不死,遇上了白如歌和千杯不倒翁,就有了后来的事。 千杯不倒翁听完事情经过,也是唏嘘不已。 千杯不倒翁连喝三口酒,叹道:“你们两家五代相交,在武林中已传为佳话,如今恩断义绝,实是让世人嗟叹……”话未说完,就听得外面闹成一团,楚涟欠身道:“前辈稍等片刻,待后辈去看看就来。”要说这楚涟年纪并不比千杯不倒翁年轻多少,只是成年深居内室,又是子承父名,成名较千杯不倒翁晚,加上锦衣玉食,看上来竟要年轻十数岁,楚涟是个谦谦君子,言行极为恭敬,故此对千杯不倒翁为“前辈”相称。正要出门,一家丁慌里慌张的闯进屋来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 楚涟皱眉责道:“究竟何事?慢慢说来,这般冒失,不成规矩。”家丁指着门外,急道:“外面来了几十号人,动刀动枪的,不知来路,指着名让老爷出去。” 楚涟心中疑惑:欧阳展云已离开楚府,他在相州也并无相交,哪里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人来?如果不是为欧阳展云之事,楚家还与谁结了怨仇?摆手示意家丁退下。 千杯不倒翁哈哈笑道:“老叫花吃了楚家的酒,又遇上这等好戏,自然舍不得走,要看个明白。”这话明摆着是,你要是怀疑我,我就在这不走了,让你看个明白。楚涟也听出话中有话,躬身道:“前辈这话愧煞楚涟了。” 楚英道:“爹爹,待孩儿先去看看。”楚涟阻道:“小儿后退,去后院陪着你母亲去,也照料好你表妹。”朝千杯不倒翁一拱手,两人并肩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府门口列着灯笼,照得通亮。门外果然排了一群人马,个个都是彪形壮汉,短衣轻装骑棕色高马,独独当先一人,却是一位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胯下一匹威武的大枣马,这红衣女子背插双刀,手执马鞭,见楚涟与千杯不倒翁出来,刀鞭一扬,朝楚涟怒道:“你就是楚涟?” 楚涟不识这女子,颔首道:“正在。请问姑娘是?”红衣女子大声道:“山东响马堂!” 楚涟抱掌道:“在下久仰山东响马堂英雄聚集,今日所见,果然不错。想必姑娘就是堂主赵丽娘了。” 赵丽娘见楚涟平稳有礼,也平声抱拳:“赵丽娘也久闻相州楚涟是位好汉。”楚涟道:“相州与济南府几近千里,少有往来,楚涟有心向往,只是无缘得见,今日众英雄既然来了,就请下马,楚涟这就备席迎接,如何?” 赵丽娘爽朗笑道:“果然是个直爽人。本姑娘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我等今日是为欧阳展云而来。钱财事小,和气事大,请楚大侠看在响山堂众位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楚涟笑道:“赵堂主称在下为大侠,可不敢当。楚家世代本份,虽练武强身,却从不仗势欺人,赵堂主愿意为欧阳家出面言和,在下也十分高兴小事化了。”赵丽娘高兴的道:“既然如此,请放了欧阳展云。” 楚涟奇道:“欧阳展云不在府内,两日前已离开了。”赵丽娘柳眉一挑,怒道:“休得骗我。”楚涟道:“确实不敢骗赵堂主。” 赵丽娘厉声道:“楚家抢了人家宝贝,也罢了,莫非还得伤人?”千杯不倒翁道:“姑娘但可放心,欧阳展云确实不在楚府。” 赵丽娘冷冷的看一眼,哼道:“我不认识你是谁,你既是楚家的食客,自然为他说话。”又转过来盯着楚涟道:“除非,我们亲自进去搜了,才相信你。”楚涟沉下脸道:“赵堂主好不自量,楚涟一言九鼎,说不在自然不在。你想搜却不那么容易。” 赵丽娘挑衅道:“不敢让我搜?”楚涟也冷声道:“相州楚府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岂是尔等能出入自如的?”赵丽娘哈哈大笑:“江湖上人人惧怕你们楚家,响马堂的弟兄可不怕。今晚,本姑娘偏要进去看一看,这楚府里有什么天罗地网?”说着就要往里冲。 千杯不倒翁劝道:“楚老爷好意相劝,句句在理,姑娘莫要莽撞。”赵丽娘哪里听得进去,但见她从马上拔身而起,如一道红光,闪电般越过院墙。楚涟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也进了院子。随赵丽娘同来的响马堂汉子见堂主已杀进去了,毫不犹豫,一个个拔出兵器,窜进院里。 楚涟虽是武艺精湛,对方终究人多,山东响马堂立堂数十春秋,各路英雄竟相投奔,声势浩荡,名彻关东,实不能小觑。楚涟被几人围住,虽尚在优势,但要在几招之内将众人逼退,却是不可能。楚府的家丁护院都是有功夫的,早在这些人马在外叫骂时已做好准备,见他们进了院子,一窝蜂冲上去,围住一阵乱打。这些绿林人物哪里见过这般打法,纵是身怀绝技,也难以施展。赵丽娘见他们虽被围住,但胜算在握,冷冷一笑,弹身奔向内院。千杯不倒翁撇开几个汉子,追了上去。 赵丽娘一脚踹开的第一间屋里坐着南宫红颜,她正对镜梳妆,准备去向舅母道晚安,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门口立了个杀气腾腾俏丽女子,手提长鞭,杀气腾腾的冲过来,吓得尖叫一声,躲到床后面,赵丽娘喝问:“欧阳展云在哪里?”南宫红颜惊得不知言语,只是瑟瑟而泣。 千杯不倒翁跟进来,酒葫芦在赵丽娘面前一晃,道:“欧阳展云不在这里,休要伤了无辜。”赵丽娘怒道:“欧阳展云就是无辜,如今生死未卜。”转身出了屋,又找另一间屋子,楚府的家丁还真是多,能不断的涌出来。赵丽娘也是气红了眼,手中马鞭“嗖”的摔出,千杯不倒翁右手酒葫芦一扬,“当”的一声,将马鞭震开,摔在柱子上,那抱围粗的木柱立时一道鞭痕。 赵丽娘道:“你敢阻挡我?”冲着千杯不倒翁连抽几鞭,千杯不倒翁嘿嘿一笑,瘦小的身子晃了晃,竟不见人影,赵丽娘一愣神,千杯不倒翁在她身后又是嘿嘿一笑,伸手扣她脉门,这赵丽娘年纪轻轻能坐上响马堂堂主之位,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手腕一翻,一条马鞭舞得龙飞九天,天昏地暗,或伏地如蛟,或缠绕如蟠,将千杯不倒翁裹在其中,千杯不倒翁叹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能人辈出啊。”也不使杀招,只守不攻。 赵丽娘突然撤鞭道:“你想拖延时间?”也不理对方是否答话,身子轻轻一提,飘然去了西厢房,千杯不倒翁摇摇头,一个跟头抢在她前面,道:“姑娘听老叫花一言,有话好说,莫要伤了人。”赵丽娘不理,千杯不倒翁又道:“后院是女眷住屋,不得惊扰。” 赵丽娘身子蛇一样滑过,一溜烟到一门口,道:“找不到欧阳展云,我将楚家人杀尽了。”抬腿踢门,脚未到,门突然大开,楚英长剑一横,跳出来,挡在门口,喝道:“若是敢惊了我母亲,我让你死八次。” 赵丽娘不以为然,扬鞭就往里走,楚英剑花一抖,直刺赵丽娘门面,赵丽娘登的后退一步,狠狠的看着楚英,将手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尖哨,蹭蹭蹭,半空中跳下十七八个人来,朝赵丽娘恭敬道:“堂主。”赵丽娘点点头,众人将楚英与千杯不倒翁团团围住。 外院嘶杀激烈,后院也是剑拔弩张,赵丽娘冷笑道:“本堂主今晚偏要虏走你至亲之人,让你知道这种滋味。”一摆手,十几人抽刀扑上来。休要小看了这些人,赵丽娘有备而来,挑的都是响马堂的高手死士,即使千杯不倒翁这等武林前辈,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虽不至落败,也必须全力以付。 只见刀光剑影,人影翻飞,几百个回合下来,千杯不倒翁与楚英已占不到优势了。赵丽娘虽然也是花容已乱,疲惫不堪,仍哈哈笑道:“一个行将就木,一个乳臭未干,再围攻几百回合,看还经得起不?”楚英虽在后院,也已听说了他们是山东响马堂的人,冷笑道:“山东响马堂在关东一带,绿林好汉交口称赞,想不到也是以多胜少的奸滑之辈。”赵丽娘怒道:“也不知你们当时是多少人围攻欧阳展云来着,如今倒知道以多胜少了?响马堂的弟兄行走江湖一向规矩,与尔等却毋须讲究。”一挥手,又涌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难忍气再度登门 一条黑影幽灵般滑至场中,一脚踢飞一个大汉,挑起他手中大刀,伸手接过,忽又晃至楚英身边,低声喝道:“换一下。”不等楚英反应,右手夺过他手中长剑,左手将自己的大刀丢给他,飘然又到了千杯不倒翁身边,长剑变幻似魅,一招就逼退几个大汉,护在千杯不倒翁前面。 众人都疑惑,这平空出现的黑影究竟是谁,但见他刚才只看似平淡的一招,高手都明白,此人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赵丽娘原想着不用多久就可抓得人质以求交换,没想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气道:“你是何人?”黑影也不答应,仗剑如妖,在人群中飘忽不定,将众人看得眼花瞭乱。响马堂被这黑影的神秘惊得乱了方寸,唰唰几剑下来,几个大汉已负伤退回。 楚英平时里傲然无物,就算见到爹爹对千杯不倒翁百分恭敬,心里也不是全服,这下,莫名其妙的被人抢了剑,才真是呆住了。千杯不倒翁也在猜测,这黑影倒底是何人,看他直奔自己而来,主要是相助自己,对楚府并不放心上。黑影身材并不高大,显然不是易水寒,那么,在这相州地盘上,还有谁这么护着老叫花?再想他刚才明明捡了大刀,偏要换成长剑,可见此人只擅长剑术,但从他刚才几招看来,与各大门派都不相容,真是奇事。 只听黑影低声喝道:“尔等再不退出,休怪我剑下不留情。”赵丽娘迟疑不决,黑影再喝:“再不走?”赵丽娘还是不愿走,黑影将剑尖缓缓指向赵丽娘,赵丽娘一咬牙,道:“兄弟们,上。”再次搅成一团。 黑影低喝一声“找死。”长剑煞气大增,如妖孽出世,在众人眼前如魔似幻,寒光一闪,鲜血喷出,赵丽娘马鞭脱手,左手护右臂,鲜血正汩汩往外冒,她身边的大汉想再上前,剑光滑过,各人左袖皆被挑开,此一招,在场人都脸色大变,不敢出声。 赵丽娘花容全失,面如土灰,几人护了她退出西厢房,向前院走,其余几人仍边战边退。黑影看了看千杯不倒翁,低声说句“保重”,飞身跃过院,也去了前院,千杯不倒翁对楚英道:“好生护着令堂。”也赶去前院。前院仍在打斗,楚涟被七八人围了,这半夜下来,纵然武艺卓绝,也是无还手之力了。黑影从天而降,长剑无声无息的划过众人,叮当作响,已然削了几柄大刀。前院尚不知后面已打完收场了,初见黑影,就断了自己兵器,不敢上来,一回头,见兄弟们护了堂出来。 楚涟见天降奇人相助,喊道:“侠士报上名来,楚涟厚报。”黑影并不理他,只是横剑看着赵丽娘等人。赵丽娘也知今夜有这黑影在此,自己再不走,必死无疑,咬牙切齿的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赵丽娘必定重来。”“兄弟们,走。”几十人唰唰跃过墙头,纵马而去。 刚才还是惊天动地的打斗声,一瞬间,死般静寂,众人再回头,哪里还有什么黑影,楚英的长剑钉在柱角,尚微微而颤。 再说楚玉,与一堆丫头下人磨了半个晚上,也算是找遍了易府,只是不见白如歌,无心恋战,放了个空档,轻轻一跃,过了墙外,却不见自己的马,明明拴在树旁的啊。楚玉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多留,只得一路轻功回到家中,心想自己偷偷离家,不可让爹爹知道,转至后院,准备翻过去,到家门口时,唬得心惊胆战,原来自己的马正拴在后门上。 进院里一看,见灯火通明,护院乱窜,草折花陨,一片狼藉,分明是有过撕杀,更是魂飞魄散。冲进正厅,爹爹,哥哥,还有一位抱着大葫芦的老乞丐,必是哥哥说起千杯不倒翁,看三人神色,也是刚刚战斗完。楚英一眼看见妹妹,低声叫道:“妹妹。”楚涟见她刚才打仗时不在,这会才来,心中不悦,道:“玉儿一晚上去哪里了,现在来做什么?”楚玉心中惭愧,也不敢多说话,低了头站在门口。楚涟摆摆手,斥道:“还不去陪陪母亲,都白养这么大了。”楚玉赶紧跑了。楚涟又在后面追一句:“还有你妹妹,人家千里而来,若是受着惊吓,罪过。” 楚涟回头向千杯不倒翁欠身道:“让前辈见笑了。”千杯不倒翁笑道:“孩子尚小,不必责骂。”又叹气道:“老乞丐不中用了,未能劝和,反让你们打起来。”楚涟道:“前辈客气了,今晚若不是前辈在,楚涟也抵挡不住。” 千杯不倒翁知他谦逊,笑道:“老乞丐去了,若是寻着欧阳展云,必定劝说于他。”楚涟知他心性淡薄,已是方外人物,也不强留,连道感激,与楚英送出府外。 再说欧阳展云别了千杯不倒翁和白如歌后,并未直接离开相州,而是寻了家客栈住下,楚英果然够狠,那一掌拍在背上,可是用足了功夫,意欲制自己于死地。欧阳展云骂道:“好狠的小崽子。”抓起桌上的酒瓶,猛的喝一口,将剩下的反手洒在背上,这烈酒顺着流过掌印处,那掌印竟由青变紫,又由紫变青,直痛得他咧牙咂嘴。欧阳展云心想,若是当时楚英手中有剑,不知自己能接得几式流云剑。 叫来店小二,要了二斤牛肉,大口咀嚼,很快消灭掉,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只听得一个老者道:“说不接待就不接待。各位客官也是另寻别家吧。”想必是店主。一个大喇叭男音道:“开了门就得做生意,爷爷今日坐在这里不走了。饿了自己去厨房寻吃的,困了自己去后院找房子睡。”接着一阵走动的声音,可能是那个大喇叭自己去找吃的找住的了。只吓得店主求道:“好汉放过小店吧。看各位爷都是走江湖的大人物,小店实在是招待不起啊。”接着一推人哟喝起来。 欧阳展云骂道:“哪里来的野人,三更半夜的,来欺侮弱小。”下床推了门嚷道:“吵什么?”大家都停下来看他,一个汉子冲上来道:“欧阳公子,是你啊。”他一愣,又一汉子上来,一把拉住他道:“欧阳公子,原来你真不在楚府啊。堂主找得你好苦。”欧阳展云听他说起“堂主”,心里一痛,来不及说话,众汉子早拥着赵丽娘近来。 欧阳展云见赵丽娘面容憔悴,臂上鲜红一片,虽说已用布条紧紧扎住,仍是不断渗出血来,心疼的上前搀住,又是责备又是疼爱的道:“你一个姑娘家,如何离了山东来这里了?”赵丽娘见了情郎,早已流下泪来。大家簇着她二人进了屋,赵丽娘见了情郎背上的掌印,失声痛哭起来,欧阳展云安慰道:“不妨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赵丽腾的起身往外走,道:“我须得再去杀了他。”众人慌忙拦住。 欧阳展云怜惜的道:“连累了你为我奔波至此,已是心有不安。先坐下,我为你包扎了伤口。”赵丽娘不依,定要去杀楚英,众人都好言劝慰,这才渐渐平静下来,默不作声了,大家都悄悄退下,让她二人单独相处。 闭了门,两人依偎着互诉离情,赵丽娘知道玉玲珑已经到手,并让兄弟们连夜送回了山东,心里宽慰了不少,但见情郎身受重伤,又伤心不已,欧阳展云少不得细心相劝,听说赵丽娘为了自己夜闹楚府,又是感动又是心惊,轻抚着那伤口恨恨道:“待我二人好些了,必定踏平了楚府才罢休。” 赵丽娘叹道:“若不是为了玉玲珑,你们两家原也不应如此。要说起这剑伤,却不是楚家人伤的。” 欧阳展云奇问:“那是何人?”赵丽娘摇头道:“此人来无影去无踪,黑衣黑巾,看不见面容,但是看楚家人都是面带惊异,应该不是他们邀来助拳的。”又说,“这人剑术已是出神入化,轻功也是一绝,咱们几十人都不弱,姓楚的一家子也是高手,竟让那黑衣人来去自由,可见这人厉害了。”欧阳展云听了胆战心惊,心想:“这人若是也盯上了玉玲珑,只怕自己更难保护了。” 赵丽娘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那人看上去不象是为了抢宝贝,不要先吓着了自己。” 欧阳展云红了脸笑,窗外有人轻笑道:“你那宝贝我不稀罕。”两人惊得跳起来,出门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默默回房,那人又在门外笑道:“不用怕,刚才我出于无奈伤了尊夫人,现在是来送药的。”两人又跑出门去,还是不见人影,但是台阶却清楚的摆着一只小瓶,赵丽娘俯身拾起,欧阳展云大声道:“高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声音又响起“我一直在,只见你们没看见。”两人一抬头,只见一个黑影袅袅的飘在院中的树梢上,那黑影见两人看见他了,又是轻轻一笑,如烟雾般飘向了屋顶,散去了。 两人惊得变色,欧阳展云喃喃道:“是人是鬼?”握着小瓶,半晌才回屋,灯下启开了看,是无色液体,一闻,无味,不敢用。倒是赵丽娘笑道:“我与这黑衣人交手,确定他不是有心伤我,放心使用吧。”抬头羞赧的看了眼欧阳展云,费力的褪下外衣,欧阳展云傻傻的看着,赵丽娘嗔道:“笨,也不帮着点。”欧阳展云黑脸一红,更黑了,一看见那道深深的剑口,心都痛了,赶紧取了那小瓶往上洒,不想果然见效,血渐渐止了,赵丽娘道:“这人倒是有心,伤了我又来送药。”突然想起刚才黑衣人称呼自己为欧阳大哥的“尊夫人”,难为情的垂下头,欧阳展云见她羞涩的模样,早都醉了。 原来,欧阳展云的爹爹与赵丽娘的爹爹在济南府都是人人皆知的英雄好汉,两人也是惺惺相惜,甚有交情,一日饮酒纵论,谈得相投,竟定下婚约,勿论大小,只要是一家生男,一家生女,即让两人结为夫妇。后来果然欧阳家生了男,赵家生了女,两人长辈高高兴兴的交换了信物,只等他二人长大就办了喜事,不想二人都是江湖气慨,不愿从父母命,早早成婚,过了几年,终于两人情到深处,张罗着要办事了,赵丽娘的爹爹又因病去世,女方带孝在身,因赵丽娘无兄弟,坚持守孝三年,不想三年期满,又因玉玲珑之事起风波,喜事再次被搁下。欧阳展云离开济南时对赵丽娘许道:“待我取回玉玲珑,马上回来,就在爹爹灵前与你成亲,从此再不分离。”两人一处长大,赵丽娘早将欧阳展云视为自己夫君,一腔心思都在他身上,在济南等了两日不见回来,心里着急,率了弟兄就直奔相州而来,一路上找不着欧阳展云,也打听不着消息,就认准了必定是被楚府囚禁了,于是不眠不歇,一行人马冲进了楚府要人。 欧阳展云感激未婚妻子为了自己不顾性命,也是百般柔情。一夜情呢自不消提。 次日清晨,赵丽娘迷糊中醒来不见欧阳展云,问众兄弟,也都说不知道,急道:“不好,必是去楚府了。”原来,昨夜欧阳展云见她臂上伤口甚深,心疼的大骂:“必要为你报此仇。”赵丽娘自从见到欧阳展云不在楚府,玉玲珑也取回了,便想着先不冲动,治好了掌伤再来寻仇不迟,欧阳展云默不言语,赵丽娘生怕他做出鲁莽事来,盯了一晚上,不想他竟早上走了。楚家丢了宝贝,此时也必然到处追寻他,他此时送上门去,哪里能回得来。赵丽娘想到此处,交招兄弟们几句,飞马朝楚府奔去。 欧阳展云早与楚英打了起来。这日楚涟怕妻子昨夜受了惊,早早的陪了出门散步,楚玉也陪着表妹上街了,欧阳展云见着楚英,骂道:“欺侮女流,算什么英雄?” 楚英昨夜被赵丽娘闹了一夜,又挨了爹爹一顿批评,正窝一肚子火,又见欧阳展云上门来骂,沉着脸折回屋提了剑出来,也不说话,举剑便刺。欧阳展云原就不是他的对手,又有伤在身,不过几十招,便无还手之力了。 楚英跳出圈外,冷笑道:“我此时若要杀你,显得我欺侮带伤之人。你且养好了伤,我再与你斗。”欧阳展云也是一时冲动要为未婚妻出气,此时也明白自己远不是楚英的对手,羞愧不已。 楚英又道:“玉玲珑放在你欧阳家,我们也放心,因为你们也定会当它宝贝似的。只是,楚家的东西,楚家必定取回。”潇洒的拍拍手,转身进屋去了。 欧阳展云站在楚府院子里,想起死不瞑目的爹爹,心里一阵悲苦。外面想起急促的马蹄声,赵丽娘一阵风的奔进来,原以为正打得不可开交,不想只见到欧阳展云孤零零的站着,楚家人一个不见,上前问道:“如何?”欧阳展云见了未婚妻,轻轻牵起她的手,不作声。赵丽娘明白他的心意,心疼的靠在自己男人肩上。 楚英见赵丽娘来,出门来冷声道:“赵大堂主莫不是又来楚府要人啊?” 赵丽娘身为响马堂堂主,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既已知是自己弄错了,也大大方方的认错,当下抱拳道:“昨夜之事,确是多有冒犯,还请楚少侠海涵。”楚英冷笑道:“还好你们没有伤着我楚府的人,我也不用你们偿命。只是你们上门挑衅,太不将楚家放在眼里,这笔账必与你算。” 欧阳展云怒道:“姓楚的,休得欺人太甚。”楚英大笑:“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欧阳展云一张脸羞得黑紫,大吼一声要上前拼命,赵丽娘一把拉住,道:“何必伤自己,中了敌人的计。”楚英笑道:“我说赵堂主何故为了欧阳兄不顾性命来?原来是夫妻啊。” 赵丽娘想起昨夜两人共居一室,虽未做苟且之事,倒底未拜堂成亲,有失体面。楚英这一说,面红耳赤,拉了欧阳展云便走。楚英还要说话,隐约可听到远处一声炮响,赵丽娘变了脸色道:“兄弟们定是有事了,欧阳大哥,我们先回。”欧阳展云原是一身热血而来,不想这般蔫蔫而去,抬不起脸来,又担心响马堂的兄弟出事,只得随赵丽娘退去。 楚英也不阻拦,心下里也觉得赵丽娘也算是江湖爽快女儿,突然又想起白如歌来,想起那淡紫如梦的纱衣和淡出尘世的笑容,叹口气,也步出门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易水寒飞马赶回家中,刚下马便感到气氛不对,心中一紧,马也不拴,把缰绳一丢,大步走向卧室,卧室门轻掩着,易水寒一把推开,只但床帘低垂,内无半点声息,他撰了撰拳,疾步上前,掀起帘子,白如歌正歪睡在床角,大红缎被的一角露出粉嫩的纱衣,一缕黑发不安份的搭在面上,衬着一张脸颊白里透红,晶莹剔透。易水寒呆了呆,用手探了探气息,呼吸均匀,知她并无意外,只是熟睡,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面色也渐渐温和起来。他重新放下帘子,走出门去,一眼瞧见许一枫脸色煞白的站着一动不动,眼神立刻黯淡下来。 许一枫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见易水寒面色尚暖,也安下心来,尴尬的低下头去,明知故问:“嫂嫂可好?”易水寒也轻轻的点点头“很好。”不再说话,两个男人僵持在门口。 绿茵远远的喊道:“姑爷回来了?”碎步跑过来,见了许一枫,脸色变了变,惊愕道:“许公子,你如何来了?”许一枫并不理她,而对易水寒道:“大哥,胡三哥久无消息,我还是去接应为好。” 易水寒摆摆手,看着许一枫道:“一枫不急,这几日辛苦你来回奔波,先在哥哥这里歇上一歇,让你嫂嫂给你做几样好吃的。”许一枫心里一动,拒绝道:“大哥心意,一枫感激。一枫习惯于浪荡江湖,还是先南下再说吧。大哥告辞。”一抱拳,转身走了。 绿茵因见许一枫不理他,莫明其妙,心想男人如何这般没情义,也不等小姐醒来就走了,见也不见一眼,她哪里知道许一枫的心,他这颗心正疼得出血呢,心爱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嫂嫂,近在眼前,自己连走近一步都不能,明明揪心的担心她的安全,却只能硬生生的停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男人,那个自己的大哥,她的夫君进了她的内室,虽然大哥对自己甚好,以往两人也是无话不谈,这种心疼却不能让大哥知晓,大哥劝留,自己哪敢同意,只好狼狈而逃。绿茵心里责备着,抬眼一看易水寒,心中陡然明白,暗道不好,姑爷是生意场上的能人,何等精明,必定追问情由。想到这里,拔腿就跑。 哪知,易水寒竟不追,呆呆的看着她远去,脸色越来越冷,竟象一块冰似的,缓缓的又进去卧室,双手撩起帘子,两只眼睛象是千年寒冰,狠狠的盯着白如歌,白如歌犹自酣睡,不知梦着什么,嘴角竟微微上翘,轻轻的笑起来,并伸出一条胳膊来,调皮的搭在被子外,露出胸前一抹粉白胜雪的肌肤。易水寒见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又很快消失,变得更加阴冷,伸手掀开缎被,将白如歌扯起来。白如歌正在做梦,突然被他这么一扯,惊得尖叫一声,睁开眼来,易水寒可怕的双眼象要射出刀子来,恶狠狠的逼近自己,惶惶的道:“你要干什么?” 易水寒冷笑道:“好个睡美人呢。”白如歌被他掐着胳膊,挣扎不出来,也怒目对他。 易水寒继续冷声道:“啧,啧,啧,睡美人睡得这么香,倒底是梦着你的夫婿了呢?还是梦着别的男人?”白如歌脸色转白,怒道:“你胡说些什么!你给我出去!” 易水寒一施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讽刺的笑道:“出去?你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出去?”白如歌心里阵阵发痛,使出劲来,一把将他推开,就要下床,易水寒却不让,一摔手将她丢在床上,狠狠的道:“白如歌,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休得想别的男人。”大步出了门去。 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眼中慢慢滑下泪来。 新月见绿茵慌里慌张的跑,拉住问出了何事,绿茵正低头走着,猛的被人扯得,唬得一激灵,见是新月,怪不好意思,只得道:“无事,姑爷回来了,怕姑爷知道府上来了贼,惹来担心。” 新月笑道:“我家少爷才不怕呢,少爷回来了?那我正要告诉他这事呢,查一查这相州城里有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来易府上胡闹。”绿茵劝道:“也没偷走什么,何苦多事惹姑爷心烦?” 新月嘻嘻笑道:“不用害怕,这相州城里谁不得仰头看咱们少爷。还有,绿茵妹妹,既然都是易家的人了,还叫‘姑爷’呢,不如改了随我叫‘少爷’吧?”绿茵啐道:“我家小姐的夫婿,我自然称呼‘姑爷’了,不然,一个少爷,一个小姐,怎么成夫妻?” 新月哧哧笑起来,骂道:“好不知羞的丫头呢,你也知道什么叫‘夫妻’?我可得和少夫人说说,寻个人家将你赶紧嫁了干净。”绿茵红了脸,拉着新月求饶,新月不理,只是咯咯笑,冷不防背后有人说:“崔总管昨夜不在?” 两人停了打闹回头一看,正是易水寒,赶紧垂头回答:“崔总管去了西城的布庄。”易水寒皱了皱眉头,吩咐道:“新月,你去布庄,将崔总管换回来。”新月应了声,慢慢的往外走。 绿茵见不分派自己,怕是姑爷有意支开新月好审问自己呢,主动请命:“姑爷,绿茵也和新月姐姐同去吧,也有个照应。”声音都是发虚。易水寒淡淡的看一眼绿茵,并不说话,点头许可。新月原也希望绿茵能随自己一起,两人一对眼,手拉着手一起出去,易水寒却又叫道:“你二人看着挑几匹上乘的好缎子,给少夫人做身袄子吧。”两人听了乐滋滋的。易水寒却又补了句:“不要告诉少夫人是我说的。只说是天冷了,你二人做的主张。”绿茵奇道:“这是何故?”易水寒不说话,转身走了。 两人莫明其妙,相携出了府,上了街。 绿茵初到相州,难得上街,见着什么都新奇,问个不停,新月真象个姐姐似的细心解释,一路上绿茵买了珠串又挑香袋,新月打趣道:“也不知送给谁呢?挑了这半天。” 绿茵装着要打她的样子,嗔道:“就能取笑人家,我是想买回去让小姐看看,这北方的香袋和南方的,还真是不一样呢。”新月笑道:“少夫人也稀罕你这一吊钱的香袋?只要少夫人吭个声,少爷啊,准能买一屋子香袋回来让她抱着睡。”绿茵忍不住呵呵笑道:“又来了,小姐要是抱着香袋睡,那姑爷睡哪里。” 新月也觉得这话不对,红了脸,道:“不过,少爷真真是对少夫人好呢,主动给少夫人做衣服呢。”绿茵骄傲的道:“那当然了,不然,能大老远的娶我家小姐来啊。再说了,这北方可不比南方,冬天肯定冷,小姐刚过门,总不能让她自己开口要吧?”两人嘻嘻而笑。 哪里知道许一枫就站在她们后面,原想过去打个招呼,听得两人这变番对话,心里翻了底似的疼痛,怔怔的不知动弹,正想着自己不知何去何从,一位云妆楚楚的美人走了过来,朝自己福了一福,唤道:“公子,可好?”木然点了点头,也不认识这美人是谁,移转身缓缓走开。 旁边又冲出另一个美貌女子来,一把扯了他道:“好没情义,我妹妹主动招呼你,你如何理也不理就走?” 许一枫这才从梦里醒来,见一个女子柳眉竖立,另一女子泪眼婆娑,不知是何原因,彬彬有礼的道歉:“刚才未听到姑娘招呼,实在失礼。只是,不知姑娘有何事啊?” 南宫红颜见心上人早已将自己忘掉,羞愤之下,掉头就走,楚玉一把拉住,喊道:“妹妹何必走,非得让他记起你才好。” 南宫红颜抬手掩了脸,跺脚道:“大街上人来人往,姐姐何苦羞辱妹子。”楚玉愣了一下,朝许一枫愤怒的瞪一眼,扶了妹妹走开。 绿茵和新月正说得热闹,听得背后有人又哭又喊,回头来看,正好见着楚玉扶着南宫红颜从身边过去,心中一动,相视而疑问:“这女子有些眼熟。”又见着许一枫站在不远处,正想招手,许一枫却转身混进人群里找不着了。 到布庄时,并不见崔鹏,伙计小赵见两人进来,赶紧张罗倒水,在小赵眼里,这两小女孩子虽说也是个丫头,但倒底是主子身边的人,讨得欢心了,哪天在主子面前说句好听的,给自己涨点工钱也是说不准的。绿茵不知内情,连连道谢,新月抿嘴笑道:“小赵哥今儿可是得了闲呢,这么巧心思?” 小赵明知她取笑自己,还是笑笑,问:“两位姐姐可是难得来这里呢,今儿吹的什么风呢?” 新月正声道:“我可是奉了少爷的话,来寻崔总管回府去。”小赵朝内室呶了呶嘴,轻声道:“正在休息呢。”说着,蹑手蹑脚掀开帘子去看,新月在他背后轻轻一推,小赵站不住就噔噔几步进去了。 崔鹏闻声醒来,见小赵摇摇晃晃的站在面前,正要问话,瞥见新月歪着头靠在门口,知道少爷有事,忙起身出来,新月笑道:“崔总管自个回府里吧,少爷正等着呢,我们在这里盯会。”崔鹏素来严肃,也不多话,点点头就出门了。 小赵赶到门口,看着崔鹏走得不见了影,才回来向新月磨道:“两位姐姐,你们既然在这里不走,小赵就告个假,回家去,只探一眼马上回来。”绿茵笑道:“小赵哥去罢。” 新月不依:“休得骗我,崔总管昨夜不回家,准是你告了假。”小赵低了头求道:“新月姐姐果然聪明,小赵再不敢瞒您半点了。家里确是有一点事儿。姐姐开恩,姐姐开恩。”两人咯咯笑起来,新月摆手让他走,小赵乐颠乐颠的跑了。 出门撞上一人,这人衣饰华贵,面目俊朗,却是楚英,楚英不理他,径直进了店,在众多布匹前看来看去,最后眼光定定的落在一款淡紫色的纱缎上,新月上前相问,楚英也不吭声,只是盯着不动,门外又进来两人,新月和绿茵眼前一亮,正是刚才在街上见到的楚玉和南宫红颜。 楚玉见了她们两,轻轻一笑,朝楚英道:“哥哥如何也来了这里?莫不是想给嫂嫂做衣服?”楚英见是妹妹和表妹,俊面一红,道:“妹妹说笑了,你哪里来的嫂嫂?” 楚玉问:“哥哥想挑什么缎子,咱们自己铺子里没有?”楚英羞道:“哪里是想挑什么,不过随便看看罢了。妹妹如何也来了?”楚玉道:“表妹刚到相州,到处转转,可巧在门外见着哥哥,就进来了。”南宫红颜虽是泪痕犹在,见她兄妹相互打趣,也忍不住笑起来。 绿茵一直盯着楚玉看,见她对自己那一笑,突然想起来,这女子正是昨晚的贼,在新月耳边嘀咕几句,两人挥拳就上,楚玉也知她二人认出了自己,故意躲到哥哥身后,嚷道:“你们干什么?” 两人见她害怕,也犹豫了,楚玉怒问:“到你家买块布,还得挨阵打么?” 绿茵有点不好意思,新月却指着她道:“你就是昨晚进易府的贼。”楚玉不说话。 楚英此时也明白了,妹妹昨夜定是去了易府找白如歌了,瞪了妹妹一眼,却向两人生气道:“两个丫头好没教养,空口白牙的,凭什么指着人叫贼?” 两人哑口无言,楚玉见哥哥虽是帮了自己,还是怕这两个丫头说出什么来不好收场,跳出来道:“本姑娘金枝玉叶,稀罕去你家做贼?有机会定然找你们主子说这个理。”拉了哥哥表妹就走。楚英也知道这其中必有原由,怕两个丫头不知轻重胡说八道,让大街上听了笑话,护着妹妹赶紧离开,南宫红颜则是害怕。两丫头要看店做生意,也不好追,愤愤的看着三人离去。 崔鹏到家时,易水寒正在亭中,出神的望着满园绚烂的ju花,见崔鹏来,略皱眉头,似不高兴,轻轻的问道:“昨夜不在家?”崔鹏点头道:“是的,布庄的小赵告了假,冬日近了,生意不错,属下就留下了。” 易水寒叹道:“你一时不在,家里便闹起来。”崔鹏脸都变了,忙问何事,易水寒抬手扫了扫园子,崔鹏这才注意到ju花虽是开得灿烂,地上却残存点点花瓣和碎片,未铺石子的地面也有明显被踏的痕迹。 崔鹏吓得卟嗵跪下,易水寒伸手托起他,笑道:“这事也怨不得你,事有凑巧罢了。” 崔鹏问:“少夫人可好?可有受着惊吓?”易水寒冷声道:“你们倒是都关心她。”崔鹏不知如何做答,易水寒道:“她很好。” 崔鹏低了头立在旁边,易水寒拉他同坐,道:“我让新月和绿茵留店里了,你就早点歇着吧。”崔鹏感动道:“两个小姑娘不便在外留宿,还是由属下去接回来吧。”易水寒点头道:“也好,你也别留那里了,让小赵盯着就行了。”小丫头送上茶来。 两人喝了一会,崔鹏问:“少爷以为是什么人?”易水寒笑道:“有心人,自然会重来,何必去想?” 崔鹏垂首道:“少爷说得极是,属下这就下布庄。”易水寒挥挥手。 次日,崔鹏又找到易水寒,道:“昨日听新月讲道,楚家的兄妹俩都来了布庄,咱们与楚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各做各的生意……”易水寒淡淡的接过话,“哦”了一声。崔鹏道:“新月说,楚英在铺子看了好一阵子,她当时没认出来,后来,楚家小姐楚玉来了,新月才知道那是楚英。”易水寒道:“新月也不认识楚玉。”崔鹏道:“新月当时确是不认识,只因为与他兄妹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新月讲,那姑娘就是前日坐着轿子进的楚府,定是楚家的亲戚,她们在一起,自然是楚家兄妹了。” 易水寒笑道:“哦,是了,那姑娘定是楚涟的外甥女。好了,你不要多心了,虎父无犬子,楚涟的为人我清楚,他的公子我虽然少打交道,但是也一定错不了。”崔鹏应声后退,易水寒看着他,笑笑道:“十九前往苏州有些日子了,你修书一封,差人追去,让他多摸摸行风,再下订单,有时间多陪陪苏老板。”崔鹏领命。 正说着,白如歌从廊上走了过来,见易水寒和崔鹏在,停了停,上前来,对崔鹏问好:“崔总管辛苦了。”崔鹏赶紧起身回答:“少夫人客气了。” 白如歌淡然一笑,朝易水寒道:“少爷好啊。属下想去外面转转。”往日,易水寒吩咐丫头们将她困在府内,虽是好吃好喝,却实如软禁。白如歌心里不舒服,却也只是暗地里偷偷出门,今日故意当着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易水寒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崔鹏赶紧道:“少夫人,现在天色已晚,出门恐有不便。” 白如歌笑道:“无妨,夕阳正好。”崔鹏见少夫人执意出门,身为下人,不好再劝,为难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却温柔的笑了,轻声道:“夫人既然如此好雅兴,水寒陪你同往,如何?”两人都不曾想到易水寒会主动陪同,白如歌不好拒绝,嫣然一笑,抚掌道:“如此甚好。” 易水寒大笑,站起身来,伸手揽住白如歌的腰,出了门去。 易水寒问:“夫人是想驾车好呢?还是步行好?”白如歌笑道:“常听新月说起,少爷的骑术甚好,不如骑马?” 易水寒愣了愣,问:“夫人弱柳之质,不怕惊吓么?”白如歌轻轻一笑,不言语,易水寒以为她在嘲笑自己,回府牵了马来。 白如歌轻轻的抚了抚马背,飞身坐上,朝易水寒笑道:“让少爷见笑了。”双腿一夹,马得了令,飞也似的向前奔去。易水寒着实呆了一阵,见马上绿影越来越远,这才运了轻功赶去。 白如歌回头见他追来,故意放慢了速度,易水寒也纵身跃上马背,一把搂住她,笑道:“想不到夫人这么好身手。”白如歌反问道:“少爷自幼经商,却也身怀绝技。”易水寒微笑道:“商途多险,防身之术也是必要的。” 易水寒握住她的手,笑道:“明明不会骑马,装得还挺象,也不知你刚才是如何咬着牙上的马?”白如歌好奇的问:“你如何看出我不会骑马?”易水寒五指深入,紧扣住她的手,道:“掌心全是汗,脸都煞白了,还不承认吗?”白如歌不说话。 易水寒道:“不过是骄傲罢了,不想让我小瞧你,所以连命也不顾了,幸好这马平素温驯,若是刚才将你摔下来,只怕不好看了。”白如歌被他看透心意,垂首不语,易水寒轻轻道:“罢了,不说了。”策马前行。 怀中的白如歌轻轻的挪动,易水寒只觉得香软满怀,忍不住用力嗅了嗅,迷醉问道:“为何一直称我‘少爷’?”白如歌道:“你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不是少爷是什么?”水寒又问:“不得亲近么?” 白如歌摇头道:“少爷应该问自己,少爷可知亲近为何物?”易水寒黯然一叹,将头贴近白如歌的后颈,手也情不自禁的在她身上磨挲,又梦幻般回忆道:“三叔来的那个晚上,你对三叔说:水寒不曾欺侮我。只这一句话,我听得万般滋味啊。”白如歌不说话,突然想起许一枫,同去荆州的一个晚上,许一枫也同样从后面抱住自己,但那时,自己特别清醒,此刻,颈间传来的气息,浑重急促,胸前那双大手也火一般炙烤着自己,却让自己晕眩心跳。 易水寒见她不作声,心中腾起一股怨恨,一夹腿,马象是离弦的箭射了出去。落叶飘飞,桔红的阳光在没多少叶子的树枝间穿行,光辉洒了一地,彪悍的大黑马,驮着一白一绿一对玉人,在林间穿梭奔驰。 白如歌闭上眼睛,依在易水寒的怀里,感受他有律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透过衣裳传在背心,他的气息悠长绵厚,拂在发丝间微微痒,她的心飞扬起来,象是飘在云霞之上,忘了他的粗鲁、他的霸道、他的无情、他的伤害。 易水寒道:“夫人若是有兴致,我便陪你走远些。”白如歌问:“去哪里?” 易水寒道:“离相州不远,有个村落,村落后的山脚有口清泉,那里的水啊,清凉甘爽,据说,先朝的明皇巡游至此,觉得口渴,喝了一口泉水后,三日不渴,以为圣水,回宫后,还特意派人快马加鞭来此取水。” 白如歌笑道:“这皇帝也够奢侈的,喝口水还让人跑这么远,宫里便没有水么?”易水寒笑道:“宫里的水哪里有这山泉水好喝?这也可见皇帝连喝水也是喜欢新鲜的呢。”白如歌反问道:“如此说来,对人喜新厌旧也是顺里成章了。” 易水寒从背后紧紧搂住她道:“水岂能与人比,你休要多想,我与你说这事,不过是说说那村子的水好喝罢了。你若是不高兴,我们便不去了。” 白如歌笑道:“可是小心眼了,你说你的水好,我如何不高兴来?那皇帝既是这么喜欢那村里的水,为何不建个行宫多住些日子,要不,立个字,天下百姓莫管是谁,可再不敢喝那泉水,与皇帝同饮了。” 易水寒道:“皇帝虽然威风,却哪有百姓自由,明皇虽然好玩,却也是个难得的明君,岂可为了一口泉水,误了天下大事?”白如歌笑道:“这话倒是,只是可怜了那千里取水的人。” 易水寒道:“据说,当时皇帝身边也有专拍马屁的奸臣,见皇帝回宫后仍是恋恋不忘这泉水好,便奏劝皇帝放榜天下,这泉水被皇帝喝过后,就是皇帝私有的,其他人便再不能喝了,违命者斩。”白如歌咯咯笑道:“果然有这一出,后来呢?” 易水寒见她爱听,接着道:“当时皇帝身边有位红人,就是太子太傅李太白。”白如歌点头道:“是的,是位圣人。” 易水寒道:“不错,就是这位圣人,见奸臣出那恶主意,便出来反对,皇帝原本也是个好面子的人,那些奸臣说得动听,犹豫着竟动了心思,李圣人劝道:‘这天下原本都是皇上的,皇上巡游每一处,可是从此都不让百姓住了?’皇帝聪明,立时明了,不再打这泉水的主意了。”白如歌笑道:“果然是圣人,常人莫及,劝谏都漂亮得紧,那些奸臣可又被喷了一鼻子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促姻缘孝义两全 很快到一处山脚下,易水寒遥指一处,道:“那便是我说的泉水了。”用力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飞也似的奔至泉前,两人勒停下马,只见一股碗口大的泉水从丈来高处的石壁飞出,跌落到一口小石潭里,无甚壮观,只是人在三丈开外,便可感觉清凉怡人。 白如歌撩起裙子,弯下腰来,轻轻掬起一捧水来,细细抿一口,赞道:“果然好水,清凉爽口。我要是皇帝,我便舍了天下,守着这水不走了。”水寒笑道:“可说你是小女子了,只一口水而已,便让你舍了天下了。” 白如歌笑道:“得了天下,也不能让我喝这么好的水,倒不如从旁结庐,长伴青山绿水,来得自由快活。”忽又想起仙人谷,那隔离俗世的人间仙境,心中一阵嗟叹,易水寒不知她心思,笑道:“可又是胡想了,幸好你不是皇帝,你若是啊,还不知身边出多少奸臣呢。” 白如歌恍惚笑道:“我便去那仙人谷,过那神仙日子。”易水寒奇问:“仙人谷是什么地方?过的是怎样的神仙日子?”白如歌笑道:“仙人谷四季如春,繁花似锦,依山傍水,美不胜收,我想来想去,历来名句都不足以尽述,只有朱先生极为简单的一句‘万紫千红总是春’方能表达。” 易水寒不由得拉住她,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那神仙谷过神仙日子,再不管这凡尘俗事。” 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那深邃的眼中,既幸福又痛苦,她象是感应了什么,心莫名的被揪痛了一下,忽闻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声,忙抽出手,向那声音奔去,易水寒也紧随在后。 一红衣女子迎面奔来,掩面哭泣,一青衣后生在后追赶,白如歌上前拉住红衣女子问道:“妹子何事悲伤?” 红衣女子只是哭泣却不言语,回头见后生追上,跺脚哭道:“你既然不允,又何苦追来?”说着,又往前跑去,那青衣后生道:“非是我不允,你的情义我怎会不知?” 白如歌拦住道:“妹子莫激动,有话好说。”使个眼色,易水寒上前将那后生一把扯过,喝道:“堂堂男儿,何故欺侮女子?吃我一掌。”冲那后生头顶举手就要拍落,那红衣女子却突然扑到那后生怀里,喊道:“不要伤他。”白如歌拉开易水寒,笑道:“果然是小情人,既然这么情深义重,又因何吵嘴呢?” 红衣女人扭过身去,后生围着她哄,她只是不理,哭道:“你这心里根本没有我,你若是有半分想着我,想和我在一起,也不能这么胆小怕事。”那后生叹道:“养育之恩大过天,这叫我如何相逼?”红衣女子哭道:“那便不逼了,一死算了,落个干脆。”后生道:“这就是不孝了。” 红衣女子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让我嫁了好了。”哭得全身发抖,后生心疼得去扶,红衣女了一巴掌拍落,白如歌上前劝道:“小两口有什么事情商量着便是了,何苦你死我活来?谁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另一个还不伤心欲绝?” 红衣女了红了脸,啐道:“谁与他小两口了?过几日,我嫁人,他还得抱我上轿呢。”后生急道:“休得胡说,我何时同意你嫁人了?” 红衣女了道:“你不愿娶我,又不让我嫁人,莫不是让我空等你一世?”后生被呛得呆呆的不知所措,红衣女子见他胀红着脸不说话,气道:“你只管守着你的忠孝两全去,我自嫁我的人,与你何干?”后生急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她直瞪眼,红衣女了也不作声,又痛哭起来。 白如歌劝不住,只好问那后生原由,那后生将两人上下打量,觉得不象坏人,方叹声气,将事情始末一一道出。这后生姓秦,无名无字,自幼父母双亡,被同村的寡妇罗张氏收养,罗张氏只有一女,就是这红衣女子罗雨莲,秦生与雨莲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到十五六岁,男的俊,女的俏,自然生出感情来,不想罗张氏虽然将秦生视为已出,并无嫌弃之意,但倒底希望女儿能嫁个大户人家,便一直拖着不应许这门婚事,如此过了一两年,去年村里来位少年李中尚,长得也甚是标致,见雨莲美貌,便向罗张氏提亲,罗张氏见聘礼丰厚,当即便应许了,雨莲一心恋着秦生,死活不嫁李中尚,与秦生商量私奔,秦生心实不允,一则为报答罗张氏的养育之恩,二则见李中尚人品家财俱胜过自己,也觉自己误了雨莲幸福,雨莲见他不愿私奔,一气之下,说出“你既如此懦弱不决,我倒不如死了算了。”哭着跑上山来。 白如歌心中感叹,这天底下如何这甚多的痴男怨女,这甚多的缠mian幽怨?易水寒听完笑道:“感情由心而发,不能抗拒,随心所欲便是了,哪里就非得觅死觅活了?”雨莲朝秦生嗔道:“随心所欲,看人家说得多好,我已决定一生跟随你,你如何不能下个决定,也随心所欲呢?” 秦生叹道:“我如何不想随心所欲?母亲养我成人,我怎能违她所愿?”雨莲急道:“你心里只想着不能违母亲所愿,可曾想过不违我所愿?不违自己所愿?你只守着母亲去罢,也不要理我了。”秦生劝道:“你又说这糊涂话了。” 雨莲抹了泪,柔声道:“秦生哥,母亲生气,只是为儿女不听话,久了也就忘了,那时,母亲还是母亲,我们何必因为母亲一时生气便误了终生?若是这一步错,只怕终生抱恨呢。” 秦生听她这一番软声细语,早已感动得握了雨莲的手,道:“你说得对,母亲永远是母亲,生完气便好了,我们要是一时糊涂,便再没有永远了。” 白如歌看着他二人拥在一起,万般滋味涌在心头,偷偷抬眼看易水寒,只见他正痴痴的瞧着自己,羞得赶紧扭过头去,笑道:“如今好了,你二人既然真心相爱,就应该心心相印,只要你们两坚持到底,就一定能得到幸福。” 雨莲起身谢道:“刚才若不是多亏姐姐拦住,只怕我此时已变成鬼了。”秦生也连连道谢。 白如歌道:“天色不早,你们快快回去吧,只怕令堂大人在家等着心急。”雨莲道:“她只道有了钱,女儿便幸福了,我偏回去晚些,让她也知道守着钱没了女儿的伤心。”秦生劝道:“总是自己的母亲,何必赌气?”雨莲不依。 白如歌道:“母女之间,哪能一辈子赌气?总得把事情说清了道明了才好,你们既然一心一意,自然不必害怕阻挠,倒不如大方的说出来,劝解母亲。” 雨莲喜道:“就听姐姐的,我们这便回去说去。”说罢,拉着秦生往回跑。 秦生道:“总怪我说你孩子气,这可不是证明?伤心起来命也不要了,这时心里刚好就往回跑,也不留两位好人回去喝杯茶?”雨莲嘻嘻笑道:“可不是呢,高兴起来,竟失了礼数,请姐姐莫怪。”说着飘身下拜,白如歌忙扶起,道:“勿需多礼,你二人只管早早回去罢。”雨莲连连点头,拉了秦生跳跃而去。 两人眼看着这对小情人欢喜离去,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惊得回头一看,只见数丈外的树下立着一位青衫男子,羽衣星冠,眉清目朗。 易水寒拱手相问:“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因何叹息?”青衫少年缓步走近,回礼道:“尊姓大名不敢担当,在下李中尚。”易水寒道:“可是意欲迎娶罗姑娘的李中尚?”李中尚点头道:“正是。” 白如歌道:“李公子想必都看到了,罗姑娘心里中意的不是公子你,而是秦生。”李中尚黑黯然叹道:“都已看到,正因如此,才心生叹息。” 白如歌道:“李公子品貌卓越,与罗姑娘原属佳偶,无奈罗姑娘心有所属,佛家云: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姻。李公子不如成人之美。”李中尚抬头冲两人感激一笑,道:“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在下一片真心对待佳人,看来也只得放弃。”白如歌笑道:“李公子果然是人中豪杰,好人终有好报。” 易水寒却在他抬头那一刻,细细的打量他的面孔,道:“恕在下冒昧,李公子似乎不是中原人。”李中尚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恢复常态,笑道:“阁下好眼力,在下晋中人氏,幼时便随爹爹在关外经商,十几年未入中原,这次奉爹爹之命回家乡探望,路过此地。” 易水寒道:“如此说来,李公子是只身一人回家乡?”“正是如此。” 易水寒笑道:“李公子不仅是性情之人,还颇有爱美之心啊,未经大人许可,便自作主张迎娶娇妻。” 李中尚一时语塞,尴尬的笑笑,道:“临别时家父便有嘱咐,言自己年迈,恐今生难以归乡,我这次回来,若有合适人选,不必禀明。”易水寒点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误会了。”李中尚释然笑道:“客气了。” 白如歌道:“李公子既已好心放弃一段姻缘,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中尚莞尔一笑,道:“多谢两位关心,在下原来想陪同雨莲一起回故里,如今,只能一人回去了。” 两人见他黯然,不好作声,李中尚接着道:“两位不必多心,在下既然许诺放弃,自然不再纠缠,自当速速离去,告辞。”也不待二人言语,竟自飘然而去。 白如歌赞道:“好人物,好气魄。”易水寒涩涩的看了她一眼,道:“确是好人物好气魄,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惜了。”白如歌不解其意,问道:“这话何意?”易水寒淡然笑道:“小女子深锁闺中,自然不知。”白如歌道:“你便好好说说,我哪里不知了。” 易水寒道:“大宋西部的西夏国,日益强大,近年来,常常犯我边境,并有传闻,西夏王有意侵吞大宋。”白如歌惊道:“果有此事?我女流之辈,确不知天下大计,羞矣。”易水寒笑道:“有我等堂堂男儿在,何劳你女子操心,我不过与你说说罢了,你莫忧愁。” 白如歌追问道:“你既然知晓边境战事,自然对朝廷动静也有耳闻,不知朝廷做何打算?”易水寒哈哈笑道:“我不过一个市坂商人罢了,如何晓得朝廷大事?不过,确实没有打听到朝廷要攻打西夏的消息。”白如歌低头不语,易水寒拉了她手,笑道:“莫再想了,天都黑了,还是回去罢。” 白如歌摇摇头,突又抬头问道:“莫不是,你怀疑李公子是西夏人?”易水寒道:“这个李中尚确实可疑,他的面容深刻,轮廓分明,分明是个西夏人,便是从小生活关外,若是骨子里流的大宋的血,却绝不能长得这模样,休得骗我。” 白如歌奇道:“你如何能分辨?”易水寒道:“我是生意人,见多了大江南北的人,莫说是模样,便是各地语言,也知晓一二。”白如歌信服的笑道:“如此说来,我是嫁了个才子了?” 易水寒见她笑容灿烂,心里一片温暖,不由得将她拥入怀中,白如歌羞得挣脱出来,正色道:“休得胡来,你猜中这个李中尚既然是西夏人,他却来中原作甚?” 易水寒皱眉道:“我也是疑惑,如是窃取情报,又如何愿意耽搁一年时间来娶一小女子?”白如歌道:“这你便不懂了,任他什么人,再铁骨铮铮,遇上感情,心也软了,我看李中尚那眼神,真是喜欢罗姑娘,若他不是西夏人,罗姑娘心里也有他,这倒是一对金童玉女好姻缘呢。” 易水寒搂了她,笑道:“不去理什么李中尚罗姑娘了,我只知天色已晚,还是抱了我这如花美眷回家才好。”白如歌拍他手道:“让人瞧见笑话,快快松开。”易水寒也不理她,大笑着将她抱上马去,一夹马腹,飞驰而回,眼见快到家门,又一匹马从后面追上,崔鹏大声道:“少爷,少夫人。”易水寒收缰停马,崔鹏近前道,却欲言又止,易水寒看了眼白如歌道:“说吧。” 崔鹏这才道:“少爷,刚从苏州回来的兄弟说,楚涟已将苏市的烟罗紫纱全盘购下。”易水寒奇道:“这就奇了,楚家虽然也经营布匹,但是两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和平相处,这次何故平白抢我货源?苏老板如何说?”崔鹏道:“苏老板已经尽力了。如今只有他手中的五千匹私货了。” 易水寒皱眉道:“此事必不是楚涟本意,这次楚家派的是谁去苏州?”崔鹏道:“并没有换人,还是阿泰。” 易水寒挥手道:“你先去吧,让十九将其它的先运回来,苏老板的五千匹半分不得动,过些时日,我亲自去道谢。此事也不必申张,阿泰从苏州回来,看楚家抬的行情再说。咱们不变。” 崔鹏道:“难怪那日,楚家兄妹俩都去了布庄,果然是有目的的。属下以为,应将铺子里现有的烟罗紫纱先留下,万一姓楚的有什么阴谋,咱们本地至少还有存货。”易水寒摇头道:“不可惊动市场。” 崔鹏点点头,不再说话。易水寒笑问:“还有什么事?”崔鹏为难的看了眼白如歌,易水寒轻轻抚了抚放在她腰间的手,道:“说吧。” 崔鹏道:“收到传书,胡三爷近日即可到相州了。”白如歌明显感到腰间的手颤抖了一下。 易水寒问道:“说什么了?”崔鹏摇头:“什么也没说。”易水寒道:“你速去将一枫找回来。这时,他还不一定出相州。”后面一句话竟有些忧伤的味道。崔鹏领命而去。 白如歌道:“回去吧。”易水寒以为是崔鹏说话有意避着她,伤了心,道:“是我曾对崔鹏说过,生意上的事不让你操心。”白如歌见他解析,笑道:“多疑了。” 易水寒叹道:“你以后,能不能直接叫‘水寒’啊?”白如歌淡然道:“还是叫你少爷好吧。”易水寒不再说话,信马行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灰衣汉子伏上马背上,身上血红一片,易水寒失声喊道:“胡老三。”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跃在两丈外,一把拉住那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下来,易水寒一探胡老三的鼻息,心就凉到了底。白如歌下马道:“快回府里医治。”易水寒上了那马,两人并肩飞马回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无名小鬼闹灵堂 胡老三已是不行了,易水寒用内力相助,将一股真气缓缓送入他的体内,一盏茶工夫,胡老三动了动嘴唇,大胡子已经被血粘住,崔鹏用水轻轻的洗去,胡老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费劲了,浑浊的眼睛看着易水寒道:“剑谱确实在……白云手里,兄弟曾和刘继初……夜探白府,被察觉,刘继初怕我被白云抓住……,大哥,嫂嫂……可好?”说着,瞳孔已然扩散,易水寒凄然道:“兄弟不要说话,让哥哥为你助点力。”再次将内力推进。胡老三微弱的摇摇头,头一歪,手垂了下去。 易水寒收掌抱住,眼泪滑了出来。崔鹏含着泪默默出去,易水寒紧紧抱着胡老三的尸身,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仍不愿松开,白如歌悄声进来,男儿有泪不轻掸,眼前这个平时里傲然无物的男人,此时虽不出声,却是泪流满面。易水寒看见白如歌,先是一阵茫然,渐渐堆积了仇恨,象是她亲手杀了胡老三一样,跳下床,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兄弟报仇。”白如歌惊骇的后退,还是被他扯得东倒西歪,崔鹏冲进来,拼命拉开易水寒,劝道:“少爷不要过度伤心,伤了身子,胡三爷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白如歌呆呆的不知所措。 易水寒狠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愤怒、痛苦、怨恨,凄然哭道:“我为什么要娶你?为什么要娶你?”白如歌不知道娶自己与胡老三的死有什么关系,但是不知为何,平时自己怨恨讨厌易水寒,此时见他这么痛苦,心却同他一起刀绞般疼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拭去他脸上的泪,易水寒狠狠的推开,吼道:“你不要碰我!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白如歌心里象是被人捅了一刀,呆了一呆,慢慢往后退去。 门外有人疾奔进来,易水寒一把拉住,问:“鼎州的消息么?”崔鹏看看门口尚未离去的白如歌,抓住易水寒的手,向那人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易水寒喝道:“说!”那人点头道:“回少爷的话,正是鼎州带回的消息。白珺一门尽杀,弟兄们将白珺的人头砍下,带回相州,近日可到。”易水寒听了,冷笑道:“很好,很好,兄弟,大哥用白珺的人头来祭奠你。”仰天长笑。 鼎州白珺?姑姑!白如歌脚下一软,几乎摔倒在地,她如雷轰顶,猛然回身,跑上前拉住易水寒,嘶声问:“你杀了我姑姑?杀了我姑姑全家?”易水寒眼中射出逼人的寒意,如千年寒冰直透她的心脏,易水寒冷声道:“不错,我杀了她全家!她全家该死!你全家也该死!” 白如歌脸白如纸,双手发抖,松开易水寒,转向崔鹏,问:“他说的是什么话?他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他真的杀了我姑姑?我姑姑该死吗?我全家都该死吗?你们倒底有什么仇恨瞒着我?”崔鹏垂着头不吭声,白如歌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厉声问:“你说话,你说,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要娶我?” 易水寒一把将她掀在地上,喝道:“你滚!你全家都该死!”白如歌摇着头站起来,易水寒一耳光抽在她脸上,“啪”一声清亮脆生,脸庞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心却如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伸手拭了拭嘴角,鲜血从鼻孔、嘴角流出来,她疯了一样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崔鹏见少夫人跑出来,赶紧追出去,已不见了踪影。 易府上下人人带孝,立了白幡,设了灵堂,千年檀木为棺,胡老三血渍已净,衣冠整齐的长眠其中,去鼎州的人死伤大半,活者尽回,易水寒一把取过白珺的人头,仰天大笑道:“胡兄弟,你双亲之仇已报,大哥我将白珺这贼的人头祭于你奠前,管叫天下人尽知。” 崔鹏劝道:“不可大张旗鼓,胡三爷已经去了,少爷还得大事为重。”易水寒不依,道:“我与胡老三兄弟一场,他死得这么惨,我岂可草草了事?”易水寒还坚持为其做了七天盛大的道场,才哀哀的送出门。一个半月前的婚礼,惊动全相州,一个半月后的哀事又轰动全城。 七天里,易水寒一直不言语,默默的守在胡老三棺边,所有事宜皆是崔鹏一手打理,沈十九也从苏州回来了,见这情景,烟罗紫纱的事先搁在一边,先劝慰大哥。白如歌再没有回来过,在易府,在相州,在所有人眼里消失了。 绿茵哭得晕倒好几次,醒后又寻死寻活的要出去找小姐,亏得新月好生照顾又极力劝阻,才做罢。崔鹏加了人手全城寻找,却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易水寒也知道白如歌不见了,暗暗自责言语过重,偏生性子倔得很,非但不愿说出后悔的话,一句话也不过问寻得怎样了,只是每日里喝得烂醉如泥,日渐憔悴。 这日,是胡老三的七日,过了今日,明日就要出门下葬了。易水寒粒米未进,神情恍惚,崔鹏叹口气,劝道:“少爷身体为重,胡三爷便是在天有灵,也不愿少爷如此伤身。” 易水寒自责道:“你哪里知道?当时他坚持要南下,是我没有阻拦,才会有的今天,要是我当初不让他去,也不会……”崔鹏道:“事出意外,少爷不必自责,好生养着身体,明日一早,送胡三爷入土为安。” 易水寒默默不语,半晌抬了抬头,张口欲语,又低下头去,崔鹏是个聪明人,看出少爷的心思,道:“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派出去了,兄弟们也都在四处打听,很快就会有少夫人的消息了。”易水寒微微点了点头。 崔鹏又道:“这几日,相州冒出不少陌生面孔,只怕有事要发生了。”易水寒头也不抬,道:“加强防备,好好的送胡老三出门,不能让任何人搅了。” 崔鹏趁机道:“府上的事,属下都已安排好了,只是为防万一,还得少爷主持。”说完,轻轻招个手,新月适时的送上羹汤,易水寒想了想,伸手接过,几口喝完,崔鹏还要说什么,易水寒摆摆手,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天黑前布置好,如有人胆敢进这园子,杀无赦。”崔鹏领命要走,易水寒又道:“唉,务必将少夫人寻回来……”崔鹏退去。 又有人进来,禀报:“少爷,辰州来了消息。”易水寒伸手道:“信呢?”那家人恭敬的递在他手里,易水寒抖开地看,清秋在信中写道,他在辰州乱葬岗等候近一月始终未见那蒙面人露面,特来信请示,是否继续等下去,还是撤回。易水寒神色黯然,对那家人道:“你再带我口信给清秋,让他继续等下去,与我保持联系。”家人应声退下。 月升星转,易府里是灵蓬高起,白幡重重,僧人超度之声如灵异天音,在静寂沉睡的夜里穿透还转,冥灯幽幽,忽明忽暗,忽高忽低,在白幡在若隐若现,将府中什物映得影影憧憧,森然可怕。 三更刚过,墙头晃荡着几条黑影,飘悠悠如鬼魂到了院中,只见这几条鬼四处探了探,觉得安全,朝院外招了招手,晃然又飘进几条鬼来,这几条鬼聚到一处,悄无声息的进了灵堂,鬼进灵堂可谓情景合一,阴森幽冥之地,鬼魂飘忽,白幡深处,隐隐约约可见灵牌高置,堂前“奠”字墨洒含悲,棺木正中,白烛凄惨,木鱼声声,槌落有致,僧人念念有词却隐在幡后,更觉毛骨悚然。 几条鬼魂见这情景,已是心里发虚,手足见软,相视一眼,缓缓往前挪去,突然风起幡动,白影翻飞,木鱼之声骤然沉重浑厚,震得冥灯连晃,几条鬼魂吓得不敢再动,再等风停幡垂,木鱼之声回复幽灵,却见方位转变,鬼魂低声道:“这堂内有诈,撤。”转身要走,狂风忽起,门窗拍得劈啪做响,众鬼魂唬得慌忙拔出刀来,背靠背奔门而去,刚到门边,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众鬼魂再奔窗户去,刚到窗边,窗也哐当一声合上了,众鬼魂咬牙道:“姓易的设了机关,我等今晚就豁出去了。”话刚落音,一道白幡疾飞而来,勒住其中一条鬼的脖子,当空吊起,其余的鬼“唉呀”一声,要去相救,白幡一抖,将那鬼魂摔倒在地。 那摔倒的鬼被勒得脸都青了,吓得爬起来便往门上撞去,不料门却开了,那鬼直冲出门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没了声响。其余众鬼忙追上去,门呼啦一声又关上了,直将众鬼撞得鼻青脸肿。风依然呜呜吹着,拍得门窗直震动,一只鬼小心翼翼的将头贴着窗听外面的动静,窗突然开了道缝,又是一声惨叫,只见头贴着窗的鬼,巨大的身子直直的飞出窗去,闷重的响了一声,不知摔在什么地方,再没有声音。窗户又合上了。 其中一条鬼狠狠道:“既然进来了,便不急着出去,先杀了这念经的臭和尚再说。”紧握了刀便奔僧人而去,众鬼紧跟在后,僧人如不知有事一般,继续不紧不慢的念经敲木鱼。眼瞧着就到跟前,冥灯骤灭,堂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众鬼目不能视,只好停步,一条鬼道:“若不杀不出去,我等今晚只怕一条命也留不得,不如拼了。” 众鬼皆道好,那鬼又道:“如今灯又灭了,我等也无照明之物,只有一条,左手都扣在一起,别走散了。一起用刀刺门,总是要先出了这鬼地方再做打算。”众鬼都说好主意,于是都摸索着左手握左手,右手执刀,凭感觉往门边走,不断的用刀划拨,却总是碰不着门。 突然一只鬼喊道:“唉哟,我的刀不见了。”紧接着众鬼感觉其中一只手抽走了,门吱呀开了,只见白幡套住一只鬼,摔出门去,又一道白幡套住一柄刀也摔出门去,“扑哧“一声,刀摔在鬼身上,那鬼哼也没哼一声,便没气了。众鬼吓得冷汗直流,待回过神来,往门口冲去,门又关上了。 剩下的鬼摸着门,合计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找着了门,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一定要想办法将门弄开。”一只鬼道:“不错,我觉得这门的机关在外面,我们在里面没有办法,不如将外面的兄弟引进来,里应外合。”其余的鬼响应道:“就是这般,我们发出啸音,兄弟们自然闻声前来。”于是众鬼皆运气发出一声长啸,果然没多久,院子外都嗖嗖的进来十数道黑影。 众黑影循着声音找到了灵堂。灵堂门窗紧闭,众鬼在里面轻呼道:“这门窗有古怪,灯也突然灭了,我等出不去了,快在外面将门打开。”黑影低骂道:“真是没出息,连门都打不开。”众鬼在里面气道:“你若是打开了,再显神气。”黑影不屑道:“不过一道木门,你们这许多人,便是用头撞,也撞开了,看我们如何开门。” 众鬼好不恼怒,如今在屋里困着也不敢多嘴,只等他们快快开门,不料却听门外喊道:“哟,人呢?”众鬼忙问出了何事,外面回答:“好好的,突然少了五六人,可是见鬼了。”众鬼气道:“如今你们可知道了,快将我们救出来再慢慢找人。”正说着,门吱的一声,自已开了。屋里屋外十数人皆愣住了。 还是屋外人生气道:“这可不开了?废物。”说罢便要进屋。众鬼阻道:“这屋里闹鬼,我们快出去。”这些人哪里肯信,伸头往里看去,只怕烛光摇曳,白幡后隐约有僧人在坐,疑道:“明明有灯光,为何说灭了?我看你们是怕那和尚吧?”众鬼回头看去,不禁哑然。 黑影径直进了灵堂,众鬼心有余悸,不敢入内,劝道:“姓易的已知我们要来,早已布下圈套,我们还是快快离开此地。”黑影哪里听信,取笑道:“尔等胆小如鼠,待我们取回姓易的首级,擒得姓白的丫头,再去向主人领赏。”众鬼心想,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若是他们真能得手,再一起回去领赏赐。不料一直等到五更将近,屋里仍无一点声响,众鬼心知,已无活口了,对个眼色,转身就跑,突然院子里灯火通明,灵堂门轻轻的开了,一队下人打扮的人鱼串拖出十数条尸体来,众鬼唬得面色煞白,慌乱躲在廊后,悄悄看见那些下人们拖着尸体开了角门出去了,又不知从哪里转出几人来到院里中间,众鬼这才发现一起来的三人直直躺在地上,那几些同样干净利落的将三具尸体也拖出去了,连带血的土都挖了清走了。 众鬼惊骇不已,这时又出来几丫头模样的女孩子,浇花的浇花,施肥的施肥,竟如白日嬉戏一般,哪里象是刚死过人啊。众鬼此刻哪里还敢抓人杀人,耳语一阵,趁女孩子们不注意,要偷偷溜出角门,不料刚出廓角,柱后转出一人来,冷冷道:“怎能这般离去?”众鬼吓得软倒在地,抬头看去,此人三十多岁,生得高大威猛,手执钢刀,双目如利刃,好不可怕,正是崔鹏。 崔鹏冷笑道:“少爷吩咐过:如有人胆敢进这园子,杀无赦。尔等是自已找死。”众鬼原来在江湖上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种吓唬人的话也听得多了,若是平时,自然不放在眼里,拼了再说,只是今晚见同伙死得蹊跷,疑心这是阎罗殿,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狂妄? 灵堂里传来声音:“院子里刚打扫完,别弄脏了。”崔鹏道声“是!”,角门列队进来十数个下人,正是刚才出去扔尸体的人,崔鹏挥手道:“这里还有四个,一起处理了,出去办,院里已经打扫了。”下人们应声过来,众鬼这才意识到死亡逼近,忙起身反抗,崔鹏冷笑一声,刀光闪过,已然将众鬼的手筋挑断,皱眉道:“利索点,别沾上血。”将刀往地上一丢,转身进了灵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买酒醉英雄救美 许一枫赶回来时,胡老三已经下葬,见大哥憔悴得不成人样,以为是为了胡老三之事,知道兄弟情深,也是心下凄凄,除了好言劝慰,也不便多说。掩完土后,崔鹏才拉到一旁告知,少夫人丢了。许一枫差点晕过去,忙问因为何事,崔鹏不知就里,叹道:“胡老三死了,少爷伤心过度,怨及少夫人,言语过重,正好鼎州来了消息,白珺一家尽斩,少夫人当场听到,追问原由,少爷失去控制,打了少夫人,少夫人便走了,七天了,杳无音讯。”许一枫两眼一直,泪水滚滚落下。 崔鹏也是聪明人,见这两行泪,立时明白许一枫对少夫人的感情必定不止叔嫂之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许一枫摆手叹道:“上天入地,许一枫誓必找回……嫂嫂。”不辞而别。 崔鹏不敢将这事告知少爷,易水寒回府不见许一枫,也心知原由,长叹一声,并不追问去向。 白如歌奔出府外已是天色全黑,茫然跑了一阵,不知方向,泪尽之后,不知该去何方,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恐怖,胡老三死了,易水寒为什么会迁怒于自己?他后悔娶自己?不娶自己,胡老三便不死了么?胡三爷死得那么惨,应该不是为生意上事,易水寒身怀武艺,也不象普通生意人,他们倒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姑姑全家?姑姑远居鼎州,与爹爹少有往来,连自己出嫁也未赶来,又如何与易家牵上关系,又是什么样的仇恨使得易水寒非要灭她满门?他还说姑姑该死,说自己一家都该死?爹爹欠他什么?是了,相州与白水镇千里之遥,易水寒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既然两家如此深仇大恨,怎么会愿以千金之礼娶回自己?自己隐隐约约记得新婚之夜有打闹之声,又是为何?一时之间,许多个谜盘旋在心头,解不得理不清。 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酒店前,就迷迷糊糊的进去了,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却懒得去理,麻木的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了,招手叫来小二,要了壶酒,小二见是个美貌少妇,好心劝道:“天色已晚,夫人不如喝杯茶好了。” 白如歌怒道:“让你拿酒你便拿,莫不是怕我没银子?”一摸,真是没银子,顺手取下发间玉钗往桌上一放,道:“看这钗能换多少酒?全端上来。”小二见那玉钗色泽润朗,知道是个值钱之物,却不敢要,白如歌以为不够,还要再拔钗,小二赶紧拿了玉钗,端上一坛酒来,殷勤的为她倒上一碗。白如歌也不说话,端起就喝。 旁边有一青衣男子大笑着走了过来,坐在白如歌对面,道:“小娘子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必是有心事。”白如歌瞪了他一眼,见他长得白净,身着华贵,眼色却不正,不象好人,也不理他,自顾喝酒。这青衣男子见白如歌不理他,也不生气,取过小二手中的酒坛,示意小二退下,白如歌喝完一碗,冷冷的道:“拿来,我的酒。” 青衣男子笑道:“小娘子如此花容,单身出门,不怕坏人么?”白如歌不理他,青衣男子又道:“一个人喝酒太无趣,不如在下来为姑娘倒酒吧。”说着,为她满上。白如歌还是不理他,见碗中有酒,仰头便喝了。 三碗酒下肚,白如歌已是觉得头晕目眩,青衣男子笑道:“这酒太烈,也不是好酒,小二欺人。在下为小娘子换种好酒。”白如歌尚有理智,冷声道:“这是我的酒,不须你换。”这人只好作罢。又喝了两碗,门外进来一人,直奔这人而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青衣男子上下打量着白如歌,赞道:“原来是易夫人,仔细看来,确是个大美人。”白如歌虽是醉了,却听得见他说“易夫人”,想起易水寒的绝情,怒道:“胡言乱语,你走开。”说着起身来推他,青衣男子转了个身,又为她满上酒,笑道:“小娘子是为喝酒而来,一坛酒尚未喝完,就要砸了酒坛么?”说着只是看着碗里的酒,白如歌打了个嗝,端起酒一饮而尽。 青衣男子冷冷一笑,再满上,白如歌已是支持不住:“不须你来倒酒。”要用酒来泼他,青衣男子顺势抢过碗,伸手来拉白如歌,又一人进店,是一个英俊少年,见两人在推桑,仔细一看,见是白如歌,心中一跳,抢过去,一掌推开那人,扶住白如歌,白如歌已看不清来人是谁,用力一推,这人却是抱着极紧,推不开,渐渐睡过去。 青衣男子见来人坏了他的好事,怒道:“阁下何人?”这英俊少年厉声喝道:“我是何人不必告诉你,只是你欺侮了如歌,我却饶不了你。”手臂一长,一个耳光冲着他左脸打来,这青衣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晃了身躲开,英俊少年见未得手,随即又挥一拳,青衣男子见英俊少年出手利落,不是好惹之辈,自己此刻手无寸铁,想赢恐不容易,大喊:“快来人。”楼上登登下来三五人,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抡凳子就上,英俊少年抱着白如歌边躲边打,这些人却是近身不得,一阵咣当做响,店内乱成一团,直吓得店主与小二缩在柜台后连连告饶。 这英俊少年见怀中白如歌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暗道不好,必是喝多中毒,无心恋战,踢翻几人,挟了白如歌破窗而出。 白如歌醒来时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睁开眼来,见一玉面少年守在床前,紧张的盯着自己,开始以为是易水寒,细细一看却是楚英,吓得坐起身来。楚英见她醒来,很是高兴,又她坐起来,怕她要走,连忙按住她,柔声道:“别走,好好的在这里养着。” 白如歌闭目回忆,道:“是你救了我?”楚英怜惜的道:“我也偶然路过,见有人要欺侮你。”白如歌道:“多谢。” 楚英道:“以后不要这样喝酒了。不要伤害自己。” 白如歌想起易水寒,他不仅是粗鲁的伤害自己,他还杀了姑姑全家,他的手上染有我亲人的鲜血,不由得悲痛仇恨,胃里又翻腾起来,赶紧伏在床边,楚英早已从床下端出痰盂来,白如歌感激的点点头,吐得一塌胡涂。楚英心疼的为她抚mo背部,等她吐完了,又为她拭擦嘴角,扶她躺好,白如歌摇摇头,楚英又赶忙端来水,让她漱漱口,这才躺下。 白如歌又睡过去,再醒来正是拂晓时分,楚英俯在床边睡得正浓,白如歌悄悄起身,赤着脚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楚英的声音:“如歌,你去哪里?”白如歌腿一软,靠在门边,楚英扶住道:“你喝得太多,已经伤及内脏,不要乱动。”白如歌道:“谢谢楚公子好意,我要回去了。”是的,必须回去问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楚英一把拉住她,眼中满是心疼,道:“易水寒欺侮你,是不是?”白如歌不说话,这是家事,不必说与外人知晓。楚英道:“你不用瞒我,你的左脸是肿的,我的鼻孔与嘴角都是血迹,是易水寒打你了,是吧。”这话挑起了心伤,白如歌抬手摸了摸左脸,那脸上仍然疼痛,她捂着嘴隐隐的抽泣,泪如雨下。 楚英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要为她擦拭眼泪,白如歌连忙抖开,止住泪正色道:“不劳楚公子挂念妾身家事,谢楚公子相救。”扶门就走。 楚英忧伤的看着她,道:“你就留在这里让我照顾你吧。”白如歌摇头要开门,一个踉跄要倒下,楚英一把揽住,道:“你养好了再走,好么?”白如歌伸手推他,竟是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任由他揽着躺下。 白如歌惊问:“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楚英怜爱的看着她,道:“只是一些补身子的药,你太虚弱了。”白如歌摇摇头,道:“不可能,你在药里放了什么?”楚英拉住她的手,幽幽的道:“为什么你这么敏感呢?我只是不想你太早离开这里。我要你在我的视线内。” 白如歌抽了手,惊骇的看着他,道:“楚公子,我是易夫人,请你自重。”易夫人,这三个字多么可笑,血淋淋的仇恨摆在了眼前,可是自己还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他刚娶过门的夫人。 楚英点点头,道:“如果我在易水寒之前认识你,你此时定是楚夫人,易水寒将你打成这样,你何必为他说话,他不懂疼爱你,今后便由我来疼你。” 白如歌吓得脸色顿白,挣扎又要起身,楚英按住道:“你这样讨厌我吗?”白如歌使不出力,头也晕晕的,瘫在床上,只是惊恐的看着他,楚英叹道:“自从那晚上在江上遇见你,多日来,楚英日思夜想,饮食无味。”白如歌道:“楚公子一表人才,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子,白如歌已是易水寒的妻子,与公子无缘。” 楚英缓缓道:“楚英必定让易水寒休了你,楚府会举行更盛大的婚礼迎娶你。”白如歌想到易水寒,心里一疼,挣扎着说不,楚英道:“你累了,再睡会吧。”抬手抚过她的眼睛,白如歌中了邪似的又睡着了。 楚玉推门进来,见哥哥坐在床边,床上另躺着个人,近来一瞧,道:“美人啊。哥哥,她是谁?”楚英拴了门,道:“她就是易水寒的夫人,白如歌。”楚玉惊问道:“哥哥,你都做了些什么?”楚英淡淡笑道:“妹妹不必害怕,我只是偶然上街见着了她,就带了回来,什么也没做。” 楚玉看见床边的水,床底的痰盂,还有哥哥的憔悴的脸,叹道:“想不到哥哥用情至此,你便做出什么来,妹妹也是护着你的。”楚英笑道:“哥哥有的是耐心,定有一日,我会隆重的娶回她做你嫂嫂,那时,你也可如愿嫁给易水寒了。” 楚玉又惊又羞,问:“哥哥想怎么做?”楚英转过头去,满目柔情的看着熟睡的白如歌,叹道:“还不知道,我实在不想伤到她。需得想个法子,让她心甘情愿才好。” 白如歌就这样恍惚的过了不知几日,楚英只是不让她走,日夜守在旁边,茶药侍候,悉心周到,见她醒了,便说说笑话,陪她聊天,她若说起要走,就好言相劝,实在劝不住,又让她睡着,楚英一腔心思,不分日夜,很快也瘦了,楚玉叹道:“以哥哥这般品貌,做个附马也是绰绰有余,却为了个有夫之妇这么折磨自己。”楚英笑笑,只道:“也许是孽缘吧,楚英此生便是栽在她手上了。”又道:“此事还得妹妹保密才是。” 楚玉道:“这几日了,府里上下,连个苍蝇都不知道,还不是你妹妹的功劳。”楚英作揖道谢,楚玉笑道:“待这嫂嫂过了门,哥哥再谢不迟。” 一日,白如歌醒了却不睁眼,听着楚英在旁边,轻轻抚mo被子,喃喃道:“如歌,如歌,何日你才能明白我的心?”心中不禁为他感动,心想,若是自己未曾嫁人,不知会不会为他心动?突然有人敲门,楚英喝问:“谁!”门外人道:“少爷,我是阿泰。”楚英回道:“阿泰回来了,辛苦了。”出了门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白如歌心里一动,阿泰?就是崔鹏说的去苏州和易家抢布匹的人?想着慢慢坐起来,扶着下了床去,几日下来,越发腿软,白如歌扶持着靠在门上,想听他二人说的什么,不想只听到一句“做得很好。你先去回家休息两日罢,。”阿泰高高兴兴的走了,楚英推门进来,白如歌扶不住,一跤跌坐在地上,楚英见她在此,知她在门后偷听,也不说话,径自将她抱到床上。 白如歌问:“是你指使人去苏州抢了烟罗紫纱?”楚英看着她,道:“不错,就是我。”白如歌问:“这是为何?” 楚英温柔的注视着她,说:“因为你,那天晚上,你就穿着烟罗紫纱的衣服,我只想让你穿,我就将苏市的烟罗紫纱全都买了,别人再穿不上。” 白如歌道:“易家的店里还有这种纱缎,却不会再卖给你了。”楚英摇头道:“易水寒是精明的生意人,没有了供货,他手上那点,必然储起来以求后价。”白如歌道:“不,易水寒处事不惊,他会以不变应万变,照卖不误。”楚英呆呆的看着她,道:“你这样了解他?他若卖,我必定想办法买到手。” 白如歌想不到他已痴心到这般,闭上眼不再理他,楚英道:“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太痴狂。”白如歌睁眼叹道:“楚公子赶紧醒悟吧。”楚英痴痴的看着她,觉得她叹息的样子也那么好看,白如歌索性不说话,背过去装睡。 接下来几日,白如歌只是不搭理他,药也不喝,饭也不吃,楚英急了,白如歌道:“你将手里的烟罗紫纱放出去吧。”楚英看着她,喃喃道:“你穿绿色也很好看,当时我若是看见,必然将绿萝也全收了。”白如歌生气道:“你太自私了,怎么能因为我穿的紫衣,便不让天下人穿紫衣服了?” 楚英微笑着看她生气,道:“我不管这些,我只想用我的方式表达我的感情。”白如歌不再说话,楚英左哄右哄不见效,只好叹口气,起身离开。 白如歌突然开口道:“我以后不再穿紫色了,你就将烟罗紫纱放了市场吧。”楚英回头,着急道:“你真是生我的气了?”白如歌点点头,不说话。 楚英叹道:“好吧。只要你高兴,我愿意做任何事情。”白如歌道:“我不高兴,除非你让我离开这里。” 楚英很坚决的拒绝:“不行,除此以外。”白如歌怒了,道:“楚易两家素无恩怨,要是易水寒知道你将我软禁在此,必然不会放过你。”楚英淡淡一笑:“楚英决意如此,岂会怕他?” 白如歌垂下眼,楚英过来,很温柔的抚mo她的头发,白如歌摔开他的手,楚英伤心道:“如歌,你这样不喜欢在这里么?”白如歌冷着脸道:“楚公子,请称我‘易夫人’。”楚英高声道:“我不会这样叫你的。”眼中满是伤感,又压低声音道:“在我心里,你只会是‘楚夫人’。” “你累了,睡会吧。”白如歌拼命摇头:“我不睡。”楚英不舍的看着她,还是抚过她的双眼,白如歌听话的又睡着了。 楚英痴然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忍不住用手背轻轻抚mo那粉嫩的双颊,自言自语:“如歌如歌,何时你才会明白我的心意?楚英发誓,今生定要将你娶到手。” 楚玉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想起易水寒拒婚,心里越来越嫉妒,道:“哥哥,妹妹一定让你梦想成真。”楚英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并不感激,反而道:“妹妹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绝不能伤害到如歌。” 楚玉咬咬银牙,赌气道:“哥哥鬼迷心窍了。”楚英笑道:“妹妹不是一样么?妹妹今日若是无事,去趟铺子吧,告诉阿泰,将新到的烟罗紫纱搬上柜台,原价出售。”楚玉疑问:“哥哥以高出市面五两银子的价格包了圆,如今不囤积不抬价,倒底什么意思?爹爹要是知道,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楚英只管瞧着床上那张熟睡的脸庞,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如歌生气了。” 楚玉怔怔的,竟流下泪来,扭过头不让哥哥看见,道:“他永远也不会这般对我好。”楚英听得仿佛自己对着如歌说一样,转过头来,楚玉已掩面而去。 白如歌在楚英细致入微的照料下过了半个来月,一直对他爱理不理,楚英也不生气,始终微笑以对,一日又听到楚英在门外对阿泰道:“老爷若是问起,就按去年的定价报上去,其中差价我另补给你。”阿泰道:“少爷,反正货已到手,不如就提一把,市面上一轰乱,能稳赚不少。”楚英道:“不必了,原价出去,一个子也不能加,这事就这么罢了。” 白如歌听了,竟怜悯起他来,想起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处来,心里升起一阵温暖。楚英进来,白如歌破天荒主动开口道:“谢谢你。”楚英见她说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来。丫环在门外道:“少爷,老爷让你去趟书房。”楚英头也不回的道:“知道了。”温柔的看了看白如歌,轻轻退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痴情人一厢痴情 不过一会,楚英回来了,满脸怒气,白如歌惊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楚英站在床前,拉起她的手,突然扑倒在被子上,白如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楚英抬起头来,竟满面是泪。 楚英慢慢道:“爹爹已经替我应了州府大人千金的婚事。”白如歌心里一动,高兴道:“这是好事,州府大人的千金必不辱没相府的少爷。” 楚英大怒,一把掐住白如歌的颈,喝道:“我心里这般痛苦,你竟如此无情无义?奚落于我?”白如歌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手软软的动了动,眼一翻,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楚英惊醒过来,猛的松开手,一探,白如歌已然没有气息,楚英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突然狂吼一声,一把搂住她死命摇晃,楚玉闻声进来,见哥哥已是疯了样将白如歌的头揉进胸口,见了她象不认识一样,求救道:“救救她,救救她。” 楚玉也吓白了脸,一把拉开他,垂下床帘将他隔在外面,迅速解开白如歌的衣裳,压胸掐穴。楚英在外面等得大汗淋淋,不知等了多久,听到白如歌在里面狠狠的咳嗽,一颗心放下来,激动的掀开帘子,白如歌正向里侧着身子,全身颤抖,楚玉见了哥哥,说道:“我可是将嫂嫂救活了,接下来的事全看你了。”起身走了。 楚玉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上,不住的道歉,白如歌刚才听楚玉叫自己为“嫂嫂”,很不舒服,掩了衣服回头叹道:“楚公子,不必再这么折磨自己了。白如歌与公子此生无缘。”楚英急道:“你不要这样,刚才,是我太冲动,你不知道,刚才我站在外面,心里想,要是你死了,楚英也绝不能活。”白如歌静静的看着他,仿佛看到易水寒,叹道:“造化弄人。” 门一把被推开,楚涟与楚夫人一脸怒容进来,楚玉低着头在后面跟着,偷偷看了眼哥哥,满是愧疚。楚涟大步走到床前,见儿子正泪痕斑斑的守在一女子身边,怒道:“畜生,你干的好事。” 楚英起身挡住白如歌,对爹爹道:“儿子钟情于她,今生不变,请爹爹容纳。”楚涟气得胡子直抖,指着他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能由着你胡闹?” 白如歌轻轻道:“楚公子年幼不知事,楚老爷不必生气,慢慢劝导也就是了。”楚涟原想骂她哪里来的无教养的女子,勾引他的儿子,不想她竟说出这话,明显也是不愿意的,放低了声音,仍是不高兴,问:“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楚玉跳起捂住她的嘴,道:“她是外地人。”楚涟不悦:“不须你代回答。” 白如歌轻轻拉开他的手,撑起身来朝楚涟楚夫人进礼,道:“易白氏如歌在此见过楚老爷楚夫人。”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楚涟仔细看了看白如歌,当时他们大婚之日,他还登门道喜呢,想不到今日却在自己府上相见,回头朝儿子大喝一声:“畜生,人家已是有夫之妇,你,你,你……你要气死老夫!”说罢举手要打楚英,楚夫人连忙拉住,哭道:“老爷息怒,孩子还小,好生教导也就是了。”楚涟不依,定要打死,楚夫人死死抱住他,又哭又闹,楚英一声不吭,只是抱住白如歌不放,白如歌挣扎不脱,满脸通红,楚涟见儿子当着众人的面也敢这般放肆,气得七窍生烟,抓住儿子的胳膊一拖,白如歌连带着跌落下床,楚英猛的挣出手来接住,两人一起坐在地上。 楚涟见儿子这般护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楚涟倒是冷冷的对爹爹道:“爹爹,儿子这条命是爹爹给的,爹爹要取走,儿子不敢有半点怨言,但请爹爹不要伤害如歌,她是无辜的,今日之事是儿子一手造成。” 白如歌努力想要站起来,也不知这些日子吃了什么药,全身竟是象散了骨头一样使不上力,楚涟原是看不起白如歌不守妇道,现在见她蔫蔫的样子,心里已明白是自己儿子用了药,又看见她头发零乱,颈间两道紫黑的手印,分时是刚才被儿子掐的,又痛又怒,大骂一声:“今日毙了这孽障,也免得让楚家祖宗受辱。”蓄力掌落。 一直低了头立在旁边的楚玉突然跪下求道:“爹爹,这事都因女儿而起,女儿气恼那易水寒拒婚,看不起楚家,故出此主意夺了他妻子来。”白如歌听说易水寒拒婚,疑是耳朵听错了,呆呆的不敢相信。二老不想女儿又说出这种话来,都气结了,楚夫人指着儿子女儿,哭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楚涟清醒过来,长叹一声,扶起白如歌,叹道:“请易夫人见谅,都怪楚涟家教不严。楚涟这就送夫人回府。”长鞠而下。 白如歌还礼道:“谢楚老爷。请不必太份责罚公子,这几日公子照料周到,却并未过份越矩,请楚老爷……”楚涟摆摆手,叹道:“老朽惭愧。” 楚英楚玉一直跪在地上不作声,楚涟狠狠瞪了儿女,对夫人道:“夫人请去吩咐下人备车,老夫要亲自送易夫人回去。”楚夫人也被儿女气坏,默默的出去安排,楚英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抢过白如歌,向爹爹道:“爹爹,不要将如歌送回去。” 楚涟上前,狠狠的掀了儿子一个耳光,骂道:“还不放下?” 楚英脸上立时出现一片红印,却不知痛似的,伤心的看着白如歌道:“如歌,你刚才也说了,我照料得很周到,也没有越矩,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其实白如歌也已被他这份痴心感动,只是心不在此便不能留情,劝道:“白如歌已是易水寒的妻子,不能改变的。请公子断了这份心吧。” 楚玉也站起来,站在哥哥旁边,楚涟喝道:“不知羞的丫头,还不走?”楚玉看了看哥哥,哭着出了门去。 楚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小刀来,抵在白如歌的颈上,冲爹爹道:“爹爹,只是你向前一步,儿子就先杀了她,再自尽。”楚夫人原本也是气恼儿女不争气,见这情景,倒底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生怕儿子真做出傻事来,扑上来拉住自己丈夫,道:“老爷,咱们仅这一个儿子,手下留情啊。”楚涟早已被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事气得心烦意乱,夫人又在旁边哭过不停,不知如何为好,这时白如歌道:“楚老爷放心,公子不会伤我,先让公子平静一下。” 楚涟只得点头道:“委屈易夫人了。老夫先去通知易老弟,也让他安心。”白如歌阻道:“不可,易水寒性子急,若是让他知晓,两家必然不和,这事,先缓缓再说。” 楚涟又是长揖谢道:“多谢易夫人深明大义。委屈夫人先在舍下住着,楚家上下必定好生照料。”向楚英道:“畜生,你若是敢有半点越矩之处,休怪我无情。”拉了夫人离去。 楚英收了刀,哀伤的看着白如歌道:“想不到,你一点也不领我的好处。”突又欣慰道:“还好,你知道我的心,知道我不会伤你的。”白如歌道:“楚公子,不要再徒劳了。”楚英摇头道:“楚英誓不罢手。” 楚玉又进来了,内疚道:“爹妈听到声音,定要来看,我,实在是拦不住,不过,我什么也没说。”楚英淡然一笑,道:“妹妹不必自责,刚才要不是妹妹不顾自己说出那番话来,哥哥早已没命了,是哥哥连累妹妹了。”两人一起悲伤。 楚英又转头对白如歌道:“你便死了跟易水寒的心吧,我就算囚你一辈子也不会松手。” 白如歌想到易水寒,心里一痛,要往下倒,楚英一把搂住,楚玉道:“哥哥,不如我们离开相州吧。在这里,爹爹终究是反对的。时间一长,难保易水寒不嗅出点味来。”楚英点点头,对妹妹道:“你先去收拾收拾。” 白如歌忙道:“楚老爷已经许了州府大人的婚事,你这一走,岂不是陷楚家于不义?”楚英冷冷道:“爹爹私自做主,这婚事,他自己善后吧。”楚玉也道:“我哥哥这般对你,你竟一点不心动,还劝他?” 楚英对妹妹道:“你去吧。三更时分,你将马车停在后院门外。”楚玉应声而去。 白如歌想到当初自己也是受父母之命嫁给易水寒,想不到现下已对他心有牵挂,叹口气,躺下床不再理他,楚英坐在旁边静静的陪着。白如歌问:“易水寒可好?”楚英心里被揪了一把般痛,仍是温柔答道:“丧事已经办完了,易家确是在找你,虽是满城找遍,却也想不到你会在我楚英的卧室里。”白如歌不说话了。楚英哄她道:“我想个办法让易水寒知道你平安无事,安下心来,不再找你。”白如歌还是不理他。 这一日,楚玉定时来送菜送饭,品式多样,皆珍馐佳肴,白如歌心知必是楚涟安排,也不说破。 三更时到,相府里一片寂静,楚英不经意封了她的周身大穴,轻声道:“我要带你远远的离开这里,谁也找不到。”抱起她,几个弹跃,已出了府,门外果然停了辆马车,却不见楚玉,楚英将白如歌放在车里,见车里衣物俱全,赞道:“妹妹果然想得周到。”取了被子为白如歌盖好,四下张望,眼见过了四更还不见人来,咬咬牙,自己驾车而去。 白如歌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暗暗叫苦,不知楚英要将自己带去哪里,想到此后说不定再也见不着易水寒,好生痛苦,忍不住眼泪双流。 天刚亮时,马车已出了相州,白如歌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多久,隐约知道楚英买了点心和各种物什放进车里,见她一直昏睡,心有不忍,但是一想到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恐怕护不住如歌,狠狠心继续赶路,日升日落已过了两三日,楚英也不找宿,想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喂她吃东西,开始白如歌坚持不吃,后来实在饿得慌了,见他来喂,也就吃了,楚英见她吃,心里也欣慰;到晚上,将马车停在一个安全角落,也钻进去,搂着她入睡。 这日到一小镇上,楚英将车停在路边,去店里买吃的,白如歌躺在车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一人道:“依我看,少夫人已是凶多吉少了。”另一人道:“呸呸呸,要是让少爷听见,哪有你活命的?赶紧找吧。”白如歌听这话分明是易水寒派出来找她的,想掀帘下车,却是动也不能动,想张口呼叫,也不能出声,原来楚英每日按时封住她穴道,怕她趁他不注意逃走。 楚英买了食物过来,刚要驾车,那两人见着了,喊道:“楚家公子呢。” 楚英听见有人叫他,以为是家里人追来了,见两人并不认识,放下心来,沉着脸问:“你二人是谁?如何知道我姓楚?” 二人道:“我俩是易府的外院家丁,奉了少爷之命来找少夫人的,不想在这里见着楚公子,楚公子若是见了我家少夫人,千万帮忙通个信,多谢多谢。”白如歌在车里听他们对话,心里突突直跳。 楚英听这二人口气,相州形势安好,易水寒尚不知晓如歌曾在楚府这事,拱手道:“想不到你们还没找到易夫人,楚英若是遇上,必然护送夫人回府。”二人道了谢,离开。 楚英将头探进车里,白如歌气愤的看着他,楚英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也曾经说过,在我眼里,你不是易夫人,所以,我也不必要送你回去。”这时一匹白马从马车旁奔过,白如歌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楚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在林子里撞着表妹的少年,刚才离去的易家家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追着白马喊“许公子,许公子。”许一枫勒马回头,二人哭丧着脸道:“许公子也来了?我二人已经在这镇上寻了五六日了,看来少夫人不在这里。”许一枫这几月来,为了白如歌嫁给兄长之事,已是十分伤心,不想白如歌又丢了,这更让他憔悴不堪,原本的神采奕奕再不可见。 白如歌远远看着,心里为他叹息。楚英何等聪明,见两人脸色,已然明白又一个强大的对手,怨恨的看了眼白如歌,将帘子放下了。 许一枫这几日不眠不休,在相州城外四处寻找,却未见着她的一根纱,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又见两人这般沮丧,心里更是凉到底了,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去罢,抑住心痛,转过头去,正好看见楚英放下车帘,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楚英则大方的冲他笑笑,许一枫驱马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楚英笑道:“不久前,你骑马惊了我表妹。”许一枫一愣,回想起来,歉意笑道:“实在抱歉。令妹可好?” 楚英狡黠一笑,摇摇头。许一枫以为是被自己吓病了,连忙问何故,楚英道:“我那妹子,这几日一直想念公子,茶饭不思呢。” 许一枫俊脸一红,楚英笑道:“在下楚英,与兄两次相遇,尚不知兄贵姓。”许一枫谦逊道:“原来是楚兄,在下姓许名一枫。”易、楚两府虽然同在相州,但因许一枫少回相州,大多游荡在外,楚涟家教甚严,楚英也极少出门,故此二人虽互知姓名,却从未相见,那日在后林匆匆一面,因未通姓名而错过,今日一见,相视大笑。 白如歌在车里心急如焚,但愿许一枫赶紧发现自己,不想两人竟一人骑马一人驾车笑谈起来,许一枫看着紧闭的马车问:“马车内是?”楚英淡然笑道:“正是表妹,只因来相州不服水士,加之思念姑父母,染有小恙,在下奉爹爹之命,送表妹回家。”白如歌在车内气白了脸。 许一枫道:“原来是令妹,如此,兄弟在此见礼了。”楚英道:“表妹因风寒在身,不便下车向兄弟施礼,还请见谅。” 楚英道:“兄弟意欲何往?如无急事,不如同往?”白如歌心里道好,一路同往,许一枫必然发现自己,不想许一枫道:“在下与楚兄一见如故,无奈有要事在身,下次相聚,必与楚兄畅饮长谈。”楚英拱手道:“既如此,不敢强留,请!”许一枫一抱拳,催马离去。 楚英得意的向着车内喊:“妹妹,为兄的许兄弟因有要事在身,已经离去了。”白如歌心里失望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范蓉儿逃婚出走 再说楚玉,原是想与哥哥一起出走的,不想刚安顿好马车回房,南宫红颜已等在房中,道:“姐姐,妹妹今晚与姐姐同睡,说说话儿。”楚玉有心拒绝,又不便开口,见妹妹来楚家后,竟一天瘦似一天,只好答应,晚上,南宫红颜半点无睡意,拉着楚玉絮絮说着苏杭趣事与来相州的见闻,楚玉听得出来句句都是对那早已不记得她的那位少年的思念,劝道:“妹妹真是死心眼,人家早都不将你放心上,你又何苦惦念着他?” 南宫红颜反问道:“你们都不告诉我,我也都知道,你和哥哥都一样是死心眼,舅父舅母都生了一天的气呢。”楚玉叹道:“我是不甘心。楚玉哪一点也不比白如歌差,为何输给她?”南宫红颜道:“感情原是没有输赢的,姐姐为何不看看整天踏破门槛的媒婆,谁不知道姐姐是这相州城里的第一大美人?” 楚玉被妹妹说红了脸,想到与哥哥的约定,催促着早早入睡,南宫红颜说起了兴头,却不愿早早入睡,楚玉本就一腔心事,被妹妹勾起来,也睡不着了,两人如此说说停停,大半夜已过去,倦得不行了才迷糊睡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日高三丈,猛然想起哥哥,暗道不好,趿了鞋赶到后院,哪里还有影?南宫红颜见她跳起来往外跑,也跟上来看,楚玉怕被看破,只好装着梦惊,又回去睡了。 白如歌不见了,无人知晓,但是少爷不见了,楚涟很快就知道了,怒气冲冲的质问楚玉,楚玉假装不知,做委屈的样子,楚涟道:“不用装了,你们兄妹两人一向互不藏事,这事,你定然知晓。”楚玉只好道:“昨日只听哥哥说起想出去散散心,我也没当真,或许只是去郊外走走罢了,何必紧张?” 楚涟怒道:“无知!你那不长进的哥哥丢十次,我也不急,若是易夫人有半点差错,我如何交差?”楚玉壮着胆道:“哥哥确是对她用情至深,爹爹何不想个主意,成全了他二人?”楚涟大怒:“胡言乱语!楚英就算一辈子娶不上媳妇,也不许干这种辱没祖宗的丑事!” 楚玉见爹爹怒了,不敢再说话,楚涟又问:“你哥哥曾说过,要去哪里?”楚玉简炼答道:“不知道。” 楚涟道:“若是易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当着易水寒自刎吧。”楚玉不以为然:“哥哥必然用性命保她周全,哪里有什么三长两短?”楚涟气得胡子直抖,一摔手,走了。 楚玉偷偷打听哥哥的下落,几日来无音讯,心里也害怕,又时时听说易水寒指天为誓“天涯海角,必定寻回如歌,若查出有谁伤害于她,千刀万剐”,又买了多少人搜寻,自己也离了相州南下去找了。据说,易家也来了人到楚府登门造访,意思是楚家耳目众多,希望能帮忙打听着点。楚涟在心里矛盾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笑着回复:“楚府上下定当竭力效劳。” 楚玉听说爹爹没有说出事情真象,高兴万分,楚涟却是长吁短叹,愁绪万千。更让楚涟急在眉稍的是,州府大人范朝阳已命人将小姐的生辰八字送上门来,并要取走楚英的生辰八字,以求吉日,楚涟别了媒婆,到内室与夫人相议,夫人叹道:“不如先给了,将婚期定后点,再慢慢的找英儿。”楚涟道:“也只能如此。”打发走媒婆的第二天,范朝阳来了,这范朝阳素与楚涟相好,眼见着楚英长大,心中着实喜欢这孩子,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一合,当晚便选定了大婚日期,次日一早,亲自奔楚府而来,冲楚涟道:“亲家好啊。”楚涟暗暗叫苦,只得装笑脸道:“好,好,有什么重要事情,让范大人亲自来?”范朝阳笑道:“两个孩子的终生大事,误不得误不得,须得我亲自来和亲家说。” 两人礼让坐下,范朝阳直截了当的道:“本月二十八日便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将大喜的日子定在这一天吧?” 楚涟差点坐地上,摆手道:“太快太快。”范朝阳道:“不快,还有半个月,哈哈,亲家啊,你不急着抱孙子,我还急着抱外孙呢。”楚涟牵强的笑笑。 范朝阳问:“如何不见我那女婿啊?莫不是害躁?”楚涟忙道:“哪里哪里,英儿今日正巧陪着母亲去上香了。”范朝阳听了赞道:“好孝顺的孩子。这孩子,没错。”楚涟一旁陪笑。 范朝阳拉了他道:“我便在此下棋,等我那女婿回来。”楚涟吓得直淌冷汗。范朝阳却不理他,拖了他到后院石桌,摆了棋子,先出了子,楚涟只得陪下,一盘棋下来,输得惨不忍睹,范朝阳笑道:“亲家啊亲家,可是兴奋得如此啊?” 楚涟偷偷擦了擦汗,尴尬的笑笑,朝旁边侍候的丫头使个眼色,这丫头也聪明,转身退了,一会,又上来个丫头,禀道:“老爷,刚才随夫人去庵里的圆儿回来了,说是夫人要在庵里过夜,今日就不回府了。” 楚涟问:“那少爷呢?”丫头道:“少爷陪着夫人,也不回了。”楚涟假意怒道:“赶紧去让少爷回来,就说范大人来了。”丫头领命要走,范朝阳阻道:“既是陪着亲家母,就不必回来了,老夫就是爱这孩子,想见见他,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不急。” 楚涟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又陪下了几盘棋,才客客气气的将范朝阳送走,这婚事,就定在了二十八日。 楚府上下忙了一起,楚涟一见嘱咐众人严守口风,只说是少爷去门探亲了;一面筹办婚事,易楚两家皆是相州举足轻重的大户,既有易家铺张在前,楚府自然也不能让人笑话,眼见日子快到了,派出去寻找楚英的各路人马都无功而归,楚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跳,楚玉终日与南宫红颜守在房里,不敢再说半句话,生怕惹出事来。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晚上,楚府的几个下人蹲在路边低声说着楚英失踪之事,碰巧让一过路女子听到,这女子面带纱巾,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听见说话,停下问道:“此事可当真?” 这几人见是个女子,也不在意,道:“当然是真,都丢好久了。” 这女子纱巾下的面容似乎动了动,又问:“可是胡说,相州城里,谁不知道,再过几天,楚公子就要娶范大人的千金了。” 这几人听这女子谈吐不俗,都不吭声,女子笑道:“我不过是路过相州,听百姓都在谈论这事,哪知你几人竟这般胡言乱语?” 其中一人道:“确是实情,楚老爷派人四下打听,也没寻着,我等也在想,到时,楚老爷让谁替公子娶亲呢?难道要让相州大人的千金活守寡?” 一个丫头骂道:“你才活守寡呢。”这人奇道:“又不娶你,你急什么?” 女子制止丫头,问:“可知这楚公子如何失踪的?”这人道:“不太清楚,听说是喜欢上一个女子,楚老爷不愿意,楚公子就带着那女子跑了。”丫头喝道:“胡说!” 女子不再说话,领了两丫头转身离去。 这女子正是范朝阳的独生女儿范蓉儿,这范蓉儿在爹妈的娇宠下长大,一心要自己择夫,不想爹爹竟私自做主将她许给楚英,虽然爹爹将楚英说得人间极品,倒底自己未曾见过,放不下心,趁家人不注意,领了两丫头出来转转,实际也是想听听百姓言谈中可有说起楚英是个怎样的人,不想,没听着别的,倒听着这消息,无疑五雷轰顶。 两丫头见小姐不作声了,心里害怕,连忙拉着小姐回府,范蓉儿到家呆了半晌,找到爹爹,缠着要退婚,范朝阳哪里愿意,道:“蓉儿,你太胡闹了,吉日就在眼前,如何能说退就退?再说,英儿的品貌,世间无双,爹爹相中的,错不了。” 范蓉儿跺脚道:”爹爹,楚英再好,女儿也不愿嫁他。”范朝阳道:“可又说傻话了,除了英儿,世上便找不着这般好男儿了。这事,由不得你,爹爹说了算。” 范蓉儿气道:“爹爹若是让楚英明日来府上让我见一见,便嫁,不来,便不嫁。”范朝阳笑道:“蓉儿好不知羞,哪有这个时候要见夫婿的?有什么话,拜过天地,有的是时候说。” 范蓉儿央道:“爹爹,女儿是要问实了,他是否真是喜欢女儿,不然,女儿便是嫁给他,也不开心。”范朝阳道:“胡说,都是我和你娘把你惯坏了,你这般不知羞臊,不怕吓着英儿?哼,再说,我范朝阳的女儿,岂会配不上他?他敢不喜欢?” 范蓉儿还要说话,范朝阳不耐烦的道:“蓉儿,不许再说了,还不快去向你娘请安就寝?”范蓉儿怏怏而去。 范蓉儿一宿未眠,次日一早又去求爹爹,范朝阳生气道:“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你,这事,却不能依你。”范蓉儿道:“爹爹,女儿听人说,这楚英分明就是好色之徒,专做拈花惹草之事。”范朝阳斥道:“胡说,休得听旁人胡言乱语。” 范蓉儿道:“爹爹为何这般信任一个外人,却不信自己女儿?”范朝阳挥手道:“这孩子,我看小长大的,错不了,你若是再提退婚,爹爹明日就将你送过去。” 范蓉儿一肚子气,一路跑去求母亲,不知园子里多少花草被她踏残,范夫人早听丈夫说了女儿要退婚一事,见女儿来,劝道:“女儿啊,你爹爹给挑得这个女婿啊,准没错,你也不必再任性了。”范蓉儿撒娇道:“母亲也不疼女儿了么?” 范夫人溺爱的抚mo着她,道:“由着你胡闹才是不疼你呢,成亲以后,慢慢的你就知道爹妈都是为了你好。”范蓉儿咛一声,扭头跑了。 丫头追上来,道:“小姐何不将听到的,全告诉老爷夫人?”范蓉儿摇摇头:“我想了一想,楚英为了那女子愿意弃家出走,定是爱她入骨,我若是说出来,爹爹定然恼怒,与楚家吵闹,如此以来,楚范两家,岂不都成了全相州的笑柄?” 丫头道:“难道让小姐嫁过去受委屈?”范蓉儿哼道:“蓉儿岂能受这份窝囊气?”眼珠子一转,咬牙道:“他能弃家,我也能。” 丫头吓得连连磕头:“小姐千万不要,楚公子会武功,小姐不会,外面坏人太多,万一出点事,那……那……”范蓉儿骂道:“没出息的东西,门还没出呢,就吓成这样?”摔手走了。丫头在后面颠颠的跟着。 范蓉儿回头生气道:“不许跟着我!出去也不带你!”丫头傻愣在原地,发了阵呆,拔脚跑去找老爷,范朝阳正在会客,丫头躲在屏风后禁了声。 范朝阳将一官员送出厅外,拱手道:“有劳大人费心,届时下官定然盛典相迎。” 那官员微笑道:“范大人客气,刘大人也是回乡路过贵地,随行不过几位书僮,范大人也不必张扬。”范朝阳连连称是,那官员又低声道:“下官先于刘大人到相州,赶紧来相告,这刘大人年纪不大,却倍受当今圣上看重,范大人万万不可差过此等良机啊。” 范朝阳感激道:“多谢大人忠告,下官铭记。” 官员又嘱咐道:“这位刘大人不喜热闹排场,只须清雅自然就好,切记切记。”范朝阳又是道谢,官员走出数步,又回来道:“刘大人家乡在岳州,照理说应该直接南下才是,却偏偏北上到贵地,再折回,分时是圣上的意思,范大人可要想好了。”范朝阳听得心里直敲鼓,还是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将官员送出府外。 丫头这才缩着头走出来,范朝阳见了,问:“何事慌里慌张,不成体统!”丫头忙将小姐准备离家出走的事说了,范朝阳大怒,拍桌道:“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吩咐丫头:“从现在开始,你要寸不离的跟着小姐,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我。”丫头吓得捣蒜似的点头。范朝阳又慎重叮嘱:“这几日,有贵客到,你们要好生看着小姐,不可让她胡闹。去吧。”丫头应声退了。 不想范蓉儿却在门外偷听,见丫头出来,一把拉到旁边,逼问:“我爹爹对你说什么了?可是让你们好生盯着我?”丫头不敢说慌,只得点头,范蓉儿冷哼一声,道:“你敢管我?”丫头连忙求道:“婢子自然不敢管小姐,但是老爷的话又不敢不听,求小姐不要让婢子为难了。”范蓉儿嘻嘻一笑,牵着丫头回房,直吓得丫头腿打鼓。 相州府尹范朝阳的府第,这几日忙翻了天,明的是范小姐的大婚之喜,暗的是朝中礼部侍郎刘正清回老家岳州探亲,路过相州,范朝阳欲迎回府上小住。 这两日范蓉儿过得倒安份,守在闺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丫环们和满屋子的绸缎喜妆,爱理不理的,范夫人见她不出门,也就不甚管她,眼见三日后就是吉日,却出了大事,范蓉儿不见了。丫头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去找老爷,连磕了七八个响头,才敢说:“小姐不见了。”范朝阳这几日正烦着呢,按说,刘大人早该到相州了,但是自己派出来打探的人都说未见着,这里什么原因呢?是范朝阳看不起相州及自己这位府尹,未打声招呼竟自走了?还是早已到了,混在百姓里调查自己?越想越惶恐,听丫头这一说,简直是火上加油,大喝一声:“找啊,给我满城里搜!”丫头抖抖的退出去。 范夫人也听说了这事,急急赶来,拉个丫头问:“小姐是何时不见的?”丫头低着头回答:“一直都在,上午,侍女们都去前院瞧妆台了,才晃眼工夫,小姐就跑了。”范夫人骂道:“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十几个人都看不住一个人?”丫头不敢吭声。 范夫人跑到小姐闺房,见丫环们都泣泣的立着,又骂:“没用的东西!赶紧找啊,找不回来,将你们全配了小厮,卖了!”十几人呼拉全跪下来求饶。范夫人不理,指着骂:“求也没有!快找!还有,不许泄露了风声,要是让楚家知道,要你们小命!”怒气冲冲的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有缘人千里相会 再说绿茵,哭哭啼啼的半个来月,派出去外面打听寻访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是不见小姐的影子,心想,当日老爷夫人送我陪嫁小姐,原是让我好生照料小姐的,不想才一个多月,小姐便丢了,这让如何向老爷夫人交待?姑爷虽也是派人四方打听,自己也南下去找,总是没见人影,我也不放心,不如自己出去找。这样一想,立即动手收拾些衣物,瞅着无人,便准备偷偷出门,哪里想到,崔鹏大步进来,绿茵赶紧将包袱藏到身后,崔鹏也未注意,道:“绿茵,这府里,能用得上的人都派遣出去了,偏偏小赵家里有事又来告假,你在家里闷了好些天,正好去铺子里看看,让新月陪着,照料下铺子也散散心。” 绿茵低了头,不作声,新月在崔鹏身后冲她招招手,道:“这样好,布庄的事就交给我和绿茵妹子吧,崔总管只管去忙别的。”绿茵因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崔鹏对她不曾当个丫头使唤,说个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见绿茵不回言,也不好勉强,倒是新月,笑道:“崔总管放心,我正想上街买个钗,要拉绿茵妹子陪呢,这会子,布庄里是谁在盯着呢?” 崔鹏这才放心,道:“十九在。只是他却急着要去当铺了,每年这时,当铺里都得盘点。”新月点点头,道:“是了,不过往年都是崔总管啊,今年如何改十九哥了?”崔鹏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铺的钱每年都是按时汇总给相易钱庄,虽说,往年都是我在盘点,其实,少爷才是主办,我又不识几个大字,许多账目还得少爷亲自清点。如今少爷不在,我得照看这府上和药材行,这边就顾不过来了,十九那边稍好些,就帮着我了。” 新月道:“十九哥刚从苏州回来,紫纱烟罗的事还没完呢,怎么会好些?”崔鹏道:“少爷吩咐过了,布行一切如旧,故此要好些。”新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角门有人在喊“崔总管,崔总管。”崔鹏冲两人点个头,转身去了。 新月在他身后嘻嘻笑道:“大忙人。”绿茵这才将包袱放回椅上,道:“姐姐不知我的心,我原是想去寻小姐的。”新月笑道:“我哪里会不知?我已在门外守你半天了,就算刚才崔总管不来,你也走不了。” 绿茵流泪道:“着实是担心小姐的安危。”新月揽了她道:“妹子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绿茵在新月肩头哭了阵,这才止住,道:“姐姐说得对,小姐不会有事的。这府里上上下下已够乱的了,我若是再出去,徒添乱而已,倒不如看好家,等小姐回来。”新月见她回心转意,高高兴兴的为她擦了泪,备了轿,两人相携去了布庄。 沈十九正在清点布缎,新月上前看见紫纱烟罗依然放在最显现的位置,道:“十九哥,这该是最后剩下的一匹了吧?反正楚家新上货有的是,咱们不如先收起来。”沈十九笑道:“我倒是想,大哥不让。” 新月又问:“听说楚家并没有抬价,可是这样?”沈十九道:“确是如此,这事有些蹊跷,我也琢磨不透。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用意,大哥说的准没错。” 新月好奇的问:“少爷说什么了?”沈十九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新月在少爷跟前呆着,也知道少爷的主意,不再多说,两人就帮着收拾起来。 新月眼尖,一眼看见柜台一角放了个精致晶莹的玉钗,咦了声,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打量,惊道:“这是少夫人的钗子,如何在这里?”二人全放下手中的活围了上来,绿茵道:“姐姐可看仔细了?”新月又反复看了看,肯定的道:确实是少夫人的。那天晚上,我陪着少夫人聊天,少夫人取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好些玉钗玉镯,少夫人说,这些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我问少夫人为何不戴起来?少夫人说太张扬,那天少夫人挺高兴,就让我帮着挑一个,我就挑着了这钗子,因这钗子色泽润朗样式大方,尤其是这一道,应该是裂缝,是瑕疵,却偏偏翠色欲滴,与整个钗子的浅绿色相映衬,十分别致,少夫人也喜欢,这才带上,你们看,就是这一道。”两人一看,确实有极细极隐约的一道翠色。 绿茵呆呆的,道:“是的,我记得小姐是有个锦盒,在娘家时便有了,小姐还送了个坠子给我呢。”说着从衣领里轻轻取出坠来来,新月惊呀道:“那晚,少夫人也送了个给我,与你这一样呢。”也取出来,两个坠子确是一样,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少夫人的意思是希望二人亲如姐妹,绿茵捧着玉钗问:“十九哥,这钗子确是小姐的,如何会在这布庄里,小姐从未来过布庄呢。” 沈十九听她二人对话,也喜道:“如确是少夫人的,这便是条线索了。刚才当铺的王大爷来送账本的时候,带过来的。”新月问道:“王大爷应该在铺子里等你去盘点才是。” 沈十九笑道:“这几日忙成这样,若是等我过去,年也不要过了,当铺昨儿晚上就关门盘点了,如今已然清点完了,据王大爷说,他已封了册子了,按规矩,要关上门歇息三天不接活了,这时来个人,非要当了这钗子,这账已封订,那人偏要当,王大爷还是将准备发放给几位伙计的年钱兑了呢。刚才他连账册与钗子一块送了来,我才从布庄里支了银子抵伙计们的年钱呢。” 绿茵道:“那王大爷可有说,来当钗子的,是个什么人?他从哪里得来这钗子?”沈十九摇头道:“按行里规矩,不多问客人情况,收货换银便是。”绿茵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小姐遇上杀人的强盗,哪里能活命?” 沈十九道:“别急,王大爷干当铺这一行也不是一年两年,若不明问,心眼却是有的,若是发现客人有异常,必定暗中留意,要告知于我,既然未说,想必客人不甚抢眼。” 新月道:“十九哥,我们现在就去找王大爷。”沈十九道:“也好,我同你们一起去。” 绿茵道:“十九哥如今还去当铺么?”沈十九笑道:“王大爷已将账目计算好在这里,我只需查点便可,容易得很。” 新月笑道:“十九哥还是留在这里吧,崔总管原是让我们来接替你盯着布庄的,如今我们都跑开,崔总管该罚我了。” 沈十九笑道:“老崔虽是严肃,却从不罚人。也好,你们去罢,这布庄还离不了人。”新月嘻嘻笑了。 沈十九问:“可知道王大爷住哪里?”新月道:“当然知道,与小赵家隔了一道巷,我们也顺便去看看小赵,倒底出了什么事,如何天天告假?”沈十九笑道:“也好,看便看,休得吓着人家。”新月扮了脸,拉着绿茵跑了。 王大爷的家在胡同深处,两人推开院门时,王大爷才到家坐稳,见两人来了,起身迎出来,道:“莫不是沈公子还有什么话吩咐?还是账目不对?” 新月拉住他道:“王大爷,是我们要找你。”王大爷奇问:“新月找我何事?” 新月问:“王大爷,可是你刚送了个钗子到布庄给十九哥?”王大爷点头道:“正是。” 绿茵抢着问:“王大爷,可知是谁送来的?”王大爷道:“知道,就是兴隆酒家的小二三子,若不是认识他,我还不当呢。” 新月道:“王大爷,这三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酒店的小二,哪里能这样的钗子呢?”王大爷笑道:“做酒店的小二啊,年钱虽是不多,客人一高兴,却是给得多,这样子得来的东西,东家是不管的,谁得着谁拿回家,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大家都知道。这三子胆小,心实,绝不是偷的抢的,能得着这个,准是客人给的,喝多了丢的也好,见他人好,大方赏的也好,总是不稀奇。” 新月跺脚道:“我的王大爷,这三子得一千个一万个钗子也没事,偏偏这个钗子是少夫人随身戴的东西。”少夫人丢了,虽说是这事对外保密,但是铺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也知道,王大爷一听新月这话,顿时唬得变了脸,哆嗦道:“快,快,快去找三子,三子刚取回银子走,一定不回店里,准在家,准在家。不,不,我陪你们一块去。” 新月阻道:“王大爷尽管在家歇着。”说来也巧,三人正说着,门外有人喊道:“王大爷,我是三子。”新月噔噔噔,跑去打开门,三子拎着二两肉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疑惑王大爷家如何出了个十七八的大姑娘。 王大爷在里面招手道:“三子快进来,快,快。”三子不知何事,应了声就跑进门,王大爷急道:“快说说,你刚才跟我当的那钗子是从哪里来的?”三子吓得语无伦次,道:“一个客人给的,好些天了。是个晚上,晚上。” 绿茵一把揪住他,问:“可是个女子,挺漂亮的女子?”三子连连点头,道:“正是女子,漂亮的女子。” 绿茵又问:“那女子去了哪里?快说,快说。”新月也跑来,抓着他喊:“快说,快说。”王大爷也上前追着问,直吓得三子哭起来,道:“不关我的事,她是被人抢走了。”三人齐声喊:“快说,谁抢走了?” 三子大哭,二两肉也丢在地上,道:“不认识,只知道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三人相互看看,绿茵又问:“好看是怎么样?快说说。”三子委屈的道:“就是好看,穿得也好,实在不认识。” 新月也揪住他领子,三子向王大爷哭道:“那钗子我不要了,银子都还给你,这肉,这肉,也是用这银子买的,我也不要了。” 王大爷叹口气,对绿茵和新月道:“三子是个实在人,我看他确是不知道,再问也没用了。”上前捡起肉来,拍着三子的肩,怜爱的道:“别哭,别哭,五大爷将这肉买下了,咱们今晚一起煮肉吃。” 绿茵与新月看这模样,也知道从三子嘴里确是得不出什么来,只得松开了他。 新月道:“王大爷,今儿这事,是我们莽撞了,还请您多多包涵。”王大爷也挺不好意思的道:“新月姑娘客气了。” 新月又道:“这事,还得王大爷封着点儿。”王大爷道:“两位尽管放心,日后,我们也会多留个眼,若是发现有少夫人的线索,一定及时通报你们。”两人连声道谢,王大爷客客气气的送出院外。 绿茵哭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小姐是被谁抢走了?会不会有事啊?”新月也是心中担心,两人戚戚然出了胡同,却迎面撞上两人,一人喊道:“两位姐姐如何来了这里?”两人定睛一看,却是小赵,他还扶了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腿上绑了纱布,看来受伤不轻。 新月看着小伙子面生,不象是小赵的亲人,问道:“小赵,你告假可是为了这事?”小赵憨笑道:“正是。” 新月问:“你何时多出个兄弟来?”小赵道:“前几天认的兄弟。”那小伙子原是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听两人对话,尴尬的抬起头来,目光却直直的落在绿茵脸上,张大了嘴,只是说:“你,你,你……” 绿茵奇道:“莫不是你认识我?”小伙子红着脸点点头,绿茵更奇了,道:“我却不认识你。” 小伙子轻声道:“仙人谷。姑娘是否还记得仙人谷?”绿茵惊讶的道:“你是仙人谷的人?”小伙子点了点头,绿茵问:“仙人谷可进不可出,你是如何出来的?”新月与小赵听得不里云里,问:“什么仙人谷?还有什么仙人么?” 小伙子神色暗了下来,道:“仙人谷已经不存在了。”绿茵忙问:“这是何故,长老死了,不听话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留下的,应该更好生活了。” 小伙子叹道:“姑娘有所不知,仙人谷,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乡亲都没有思想的,只是年代太久,思想都固化了,那次,你们大闹一场之后,人们有些醒悟,思想有了变动,争斗便时时而起,不久,外面来了一批人,武功高强,杀光了所有人。” 绿茵呆了呆,问:“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小伙子摇头道:“我在那之前,就离开了仙人谷,行了一段,心有牵挂,就跑回去,却发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三人同声骂道:“好残忍的手段。” 绿茵问:“小福子可好?”小伙子黯然摇头道:“小福子在你们离开的当天便消失了。” 绿茵惊问:“如何消失?可是也离开仙人谷了?”小伙子回忆道:“那日,谷里死了很多人,有乡亲,也有外面闯进来的黑衣人,大家说,这是天灾,是瘟疫,不能留下祸根,就将那些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骨灰都洒入海里了,后来,大家才发现,不见了小福子。” 绿茵突然想起那日撕杀之中,曾一眼瞥见小福子躺在地上装死,“哎哟”一声喊道:“可不要被当成死人烧了。”小伙子竟不惊奇,点头道:“大家也是这么猜的。” 绿茵回想起那几日,小福子常来看嫣儿,总是抱一满怀的鲜花,一个单纯幼稚的少年以一种单纯幼稚的方式来追求另一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他们都是阳光般灿烂,然而,都因一次愚昧而无辜的打杀,一个家破人亡,出家为尼,另一个活活被烧死,尸骨无存,想到此处,不禁潸然。 绿茵又问:“彩儿姐姐和强子哥哥几次都没有逃出仙人谷,你怎么能出来?” 小伙子垂头道:“那天,你牵着马在石壁后,我就一直在你身后看着,嫣儿带着你们离开时,我原本也想随你们一起走的,只是舍不得爹娘,就偷偷记下了步法与标志,后来,我劝爹娘一起走,爹娘不愿意,我便一个人离开了,我当时若坚持爹娘一起走,他们也不会……”说着,已是哽咽了。 绿茵见他伤心,心里也跟着难过,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好。”小伙子道:“是啊,我离开仙人谷后,一路北上,遇着强人,不小心伤了腿,可幸遇上小赵哥。”小赵嘿嘿的笑笑,小伙子又红脸道:“也很高兴,终于见到你。” 绿茵奇道:“如何叫终于见到我?你与小赵哥在一起,亲如兄弟,这便很好,以后,也有个照应。”小伙子垂下头去,憋了半晌,道:“我是为了寻你来的。”绿茵一张俏脸透红,道:“胡说什么?我和你素不相识。”侧身要走,小伙子急了,伸手拦住,道:“我知道你叫绿茵,我还看你跳过舞。” “跳舞?”绿茵突然想起,那天,她正在跳舞,小姐却打趣道,有人在偷看,当时自己回头看时,那人已缩回石后,只隐约见着半张脸,现在细细打量起来,可不是就是这张脸吗?惊得绿茵呆呆的道:“你便是,你便是……”又想起,曾听嫣儿说了句“应该是大柱哥。”道:“你便是大柱……”小伙子点点头,道:“是我,我割舍不下你,便跑出来找你了。” 小赵啧啧叹道:“这天南地北的,也真亏你找着了。”新月也道:“真是缘分呢。”绿茵满脸通红,不作声。 大柱道:“绿茵姑娘,可是生气了?”绿茵摇摇头,还是不作声。新月看出她心思,知她害臊,又见大柱长得眉清目秀,憨厚可靠,又能千里寻她,可谓心为至诚,也有心促成他二人,帮着道:“大柱哥,你既然与小赵认了兄弟,便在小赵家安心养好伤,既是在这相州,以后便有的是机会。小赵,我准了假,你便好在家照料大柱哥,府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以后会常来看你们。” 小赵无父无母,认了个兄弟,就很是高兴,不想这兄弟又是主子贴身丫头的相好,更加高兴,指望着她们说上几句好听话,自己就能多拿几分工钱。 新月吃吃一笑,拉了绿茵离去。 绿茵见新月的笑分明是坏坏的,怪别扭的,想出个事问道:“姐姐,这个时节,冬还未进,离过年早着呢,怎么就开始盘点发年钱了?”新月道:“这是少爷的意思,多少年了,一直是这规矩。”绿茵纳闷道:“姐姐可知其中内因,这规矩着实怪异。”新月道:“少爷说了,这时候天就转凉了,早早的把年钱发了,大伙也能早点置办冬衣年货。”绿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伤悲起小姐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苏州城南宫夫人 刚转个墙角,阴暗处拐出来四五个黑衣人,拦住去路,乍一眼跳出来,唬了两人一跳,新月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其中一人出手如电,点了新月的晕穴,新月立刻依在墙角昏昏然睡去,那人朝绿茵道:“绿茵,听说小姐丢了?”绿茵原是低着头走路,想一阵小姐,又想一阵大柱,心绪萦乱,新月喝的一声她并没注意,这黑衣人一句话,惊得她猛的抬起头来,正上黑衣人那刀一样的眸子,直浑身发麻,不知如何回答。 那黑衣人又道一声:“绿茵,听说小姐丢了?” 绿茵正胡思乱想着,见有人问话,心中不悦,脱口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家小姐怎么样,需要你们多事?” 黑衣人大笑道:“才离开白水镇多久?就敢口气这么硬?你忘了老爷夫人的嘱托了?”越说越慢,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绿茵这才清醒过来,心惊胆战。 绿茵看了看睡在地上的新月,慌问:“你们将她怎么样了?”黑衣人哼道:“这丫头不知死活,竟敢顶撞我,而且她刚才已看见我们,自然不能留她活口。”那黑衣人脸色顿沉,眼中似要射出杀人的刀来,也不说话,用力握了握拳,缓步上前,绿茵吓白了脸,扑上前拦住,求道:“手下留情,新月姐姐并不知情。” 黑衣人杀气未退,绿茵忙补充道:“你莫胡来,她与我一道出来,如果死在半路,我少不得惹来猜疑。” 黑衣人想了想,道:“有道理,不过你最好警告她,嘴巴闭严实了,若胆泄露一个字,我叫你们俩都魂归西天。”绿茵咬咬牙,不作声。 黑衣人神色稍缓,冷哼一声,道:“你最好先自己备好棺材,小姐若是少根汗毛,你就自己进去,不要让我们动手。”绿茵哆嗦着不敢说话。 黑衣人又问:“易水寒那大堂都设了什么机关,你可有打探清楚?”绿茵惊道:“那晚夜袭之人是你们?”黑衣人冷声道:“那晚所去之人尽死,怎会是我?妈的,易水寒早有准备,挖了个坑等着我们往里跳。”绿茵故意又问:“那姑夫人的头颅……”黑衣人双目一瞪,骂道:“好个狠毒的易水寒,祭奠完毕,直接丢进野地里喂了狗了。”绿茵默默不语。 黑衣人又沉下脸问绿茵:“易水寒也离开相州了,你知道他去了哪里?”绿茵摇头道:“确实不在,姑爷行事,哪里会告知丫头?”黑衣人怒道:“没用的东西,什么都不知道。”绿茵低着头,闭上眼,气敢不敢大声出,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点声音也没有,才慢慢睁开眼睛,早已没了黑衣人的影子,这才长吐一口气,蹲下身轻摇新月,新月睁开扫视四周,确认不见黑衣人,才问:“刚才的黑衣人呢?”绿茵道:“不知道,我也吓得不行,一直闭着眼呢,这会才敢睁眼,一看,他们早都不见了。” 新月站起来,两人都直颤抖,相视一看,都是满头大汗。也不敢说话,拉着手,飞也似的一口气奔回布庄。 沈十九惊愕的看着她们,忙问:“如何?是否有少夫人的消息?”两人喘着气,睁着眼睛,只是不说话。 沈十九心里一沉,上前抓住她们,连声问:“倒底出了什么事?快说啊。”回身从柜台下抽出剑来,就往外冲,绿茵这才回个神来,一把拉住,道:“十九哥,听我说。” 沈十九立停折回,问:“可是少夫人出了意外?”绿茵咬了咬牙,道:“没有少夫人的消息,是我家老爷,不知如何也听说了,派人来相州要人。”沈十九一愣,一张俊脸变得煞白,半晌,方叹道:“阴魂不散。” 绿茵一惊,轻轻的问:“十九哥,你是不是都知道?”沈十九久久的看着她,道:“绿茵,这事,你最清楚,不必要问我。”绿茵落下泪来,哭道:“我对小姐从无二心,对姑爷也忠心耿耿。” 沈十九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对绿茵说,他叹道:“大哥坚决让我留守相州,原来早已想到。” 绿茵哭道:“十九哥,绿茵若有异心,岂能留到今日?”沈十九严峻道:“大哥知道,我们也都知道。你说得不错,你若是有异心,当然不能活到今日。” 新月在旁边听她二人对话,云里雾里,不知内情,却也隐约听得出来,这里面定然包含着一个重大的机密,他们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 这相州城里乱成一团,范家的小姐丢了,楚家的少爷跑了,易家的少夫人也不见了踪影,虽说各家都是暗地里找,但是大街小巷莫明其妙的多了不少神秘人,打听来打听去,百姓难免猜测,见着神色怪异或是面生的人,一律拒绝不理。 这相州翻天覆地,楚英却带着白如歌已进入江淮地区,江南雨水多,初冬的苏州细雨朦胧,烟雾缭绕,石桥流水,古巷幽径,白墙青瓦,男女老少皆衣饰鲜明,撑着各式花色的油纸伞,往来熙攘,这般梦幻似的,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天堂呢。 尽管楚英十分体贴的为她添置了冬衣与棉被,白如歌还是病倒了,并日益加重,脸色苍白,也瘦多了。楚英心疼的不再赶路,在一家客栈停留下来,解了穴道,喂她喝了药,白如歌却咳嗽起来, 楚英叹道:“如歌,怎么样才能让你好起来呢?” 白如歌道:“你不要再封我穴道了,你知道,我连着一个月来,天天不知吃的这什么药,早已连迈一步路的力气也没有,哪里会逃呢?”楚英恍然。 白如歌道:“如此经络不通,又连日赶路,自然气血大亏。”楚英惊异的问道:“你也懂气血经络?” 白如歌抿嘴笑道:“我不懂这些,但是身子蜷久了不舒服却是知道的。”楚英见她露出笑意,心中欢喜,轻轻握住她的手,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只要你肯笑一笑,我便死了也心甘。” 两人相处已近一月,这一月中,同吃同住,近在咫尺,白如歌也深深感受到楚英的温情与关怀,心里叹道:如此厚情,怎生回报?只是自己心有所属,再交给他,已是不可能。但已不象开始时那么敌对,除了谈及感情,其它时候都能融洽相处。楚英明知白如歌心意,却执意追随,见近日来,她对自己不再冷淡生气,偶尔还能露个笑脸,更加坚信终有一天,她会将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日,白如歌依着楚英靠在窗前,看着外面雅致的水乡冬景,道:“你陪我出去转转吧。”楚英犹豫了一下,点头答许。 白如歌笑问:“可是怕我跑了?”楚英想了想,道:“你不会走的,虽然现在你还是不愿接受我,但是你心里对我愧疚,你不会这样离开我的。” 白如歌被他说中心事,叹道:“你倒了解我。”楚英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把心放开,你会看到我更多的好。”白如歌不再说话。 楚英也买了柄精致的小伞,扶了白如歌,两人出了客栈,沿着一条卵石小道漫步,被冬雨清洗过的圆卵石,泛出柔和的光泽,左边是朱墙翘檐,水滴成线,如珠帘低垂,晶莹可爱;右边是一条三丈余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水草绿苔舒展摇曳,丝丝可见。 纵是白如歌长在山青水秀的白水镇,见了这景,也忍不住啧啧称赞,楚英见她喜欢,心里也欢喜,道:“你要是愿意,我们就长住在这里。”白如歌想起易水寒,摇摇头。 两二又走了一段,又寻了家清净的茶棚小憩,美丽的小城,连茶都极为美妙,看着蜷缩着叶儿在温水中舒展沉浮,品一口,唇齿生香,楚英也赞道:“江南果然好地方,相州却没这么香的茶。”白如歌道:“带点好茶回相州慢慢享受罢。”楚英叹道:“独独有茶,再好也不香,若是有你相伴,才是人世之幸呢。”白如歌起身往外走,楚英忙付了账,取伞跟上。 楚英叹道:“你还是这样,我每次说心里话,你都不爱听。”迎面走来雍容美妇,两旁丫头撑伞护着,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楚英连忙低下头,等三人过后才又抬起头来,白如歌问:“从来见你仰头看人,今天如何低了头?却是稀奇。” 楚英沉呤片刻,道:“实不相瞒,刚才那美妇人正是我亲姑姑。”白如歌回忆道:“怪不得有些面熟,原来是与你相象。” 楚英道:“姑姑嫁到苏州时,我还很小,十几年不见,我还认得姑姑,姑姑却不认得我了。”白如歌道:“仔细认,肯定是认得,只是不曾想到,你会突然来这里。”楚英道:“我正是不想让姑姑认出我,若是姑姑告诉我爹爹,却不妙。”白如歌不说话,心里却有了主意。 楚英看了看她,道:“不要想什么主意,若是姑姑也和爹爹一样,我必然还和你离开苏州。”白如歌笑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只是想着,既然来了,就该去看看,纵是发生什么事,再作打算也来得及。” 楚英想了想,道:“好,就依你,若是姑姑疼我,事情更好。”白如歌听他这话,都快气晕了,怎么他尽往他梦向的方向想? 两人又步行一段,楚英见白如歌已面带倦色,就扶了回客栈,投了书信到南宫家,南宫夫人楚漪听说外甥到了,非常高兴,当即吩咐家仆备了豪华马车去客栈迎接。回头又想,女儿红颜尚在楚家,外甥如何又不声不响来了苏州呢?其中定有事因。 楚英见了南宫家派来的家仆,告诉白如歌此事,白如歌默然许可,任他扶了上车,南宫家果然气派,门外一对石狮子足有千钧之沉,丫环们一排排的迎上来,搀了两人进去,楚漪与丈夫南宫长青从中堂笑呵呵的出来,见外甥旁边还有一个陌生女子,一愣,复又笑道:“这位天仙似的女娇娃,可是我的侄儿媳妇啊?你们何时成的婚啊,如何也不通知姑姑?” 楚英拉着白如歌上前,施礼道:“侄儿来的匆忙,未曾备礼,还望姑父姑姑见谅。”南宫长青拍着他的肩,赞道:“英儿长大了。想当初,我与你姑姑还在相州时,你才这么点,一晃眼,长成这么高了,我们也老啦。” 楚英红了脸道:“姑父还是英儿小时候见的模样,一点没老。”南宫长青哈哈大笑。 楚漪见白如歌长得清秀可爱,心里也喜欢,拉着她的手,夸道:“这般俊俏,真是我们家英儿的福气呢。”白如歌轻轻道:“南宫夫人过奖了,其实我……”楚漪听她称自己为“南宫夫人”,一愣,楚英忙道:“姑姑,休要打趣,姑娘家害羞。” 楚漪心中已有疑惑,作势拍了下外甥道:“护得倒紧呢?”笑着拉了两人进厅。 早有丫头们端茶倒水,楚英心知姑姑必要问原轩,如歌在旁边听着不大方便,索性主动道:“姑姑,如歌初下苏州,不习水土,有些不舒服。” 楚漪正要盘问侄儿,点点头,招来丫环,吩咐道:“快扶了姑娘去后房休息,好生照料着。”白如歌也知楚英要和盘托出,自己听了怪不好意思,顺势作礼道:“如此,让南宫老爷,南宫夫人费心了。”随丫环离去。 白如歌刚走,楚英双腿跪下,哭道:“求姑父姑姑救侄儿一命。”两人吓了一跳,虽已猜着有事,却不想侄儿哭着叫救命,南宫长青伸手来扶,楚英不起,道:“姑父姑姑不愿救我,侄儿就长跪不起。”南宫长青看了眼妻子,问道:“可是因为刚才那姑娘?” 楚英点了点头,楚漪已看出端倪来,道:“英儿先起来,将事情详细的说来听听。”楚英道:“姑姑答应帮侄儿,外甥才起来。”楚漪笑道:“好男儿何必哭哭啼啼,姑姑自然帮着你。” 楚英这才高高兴兴的坐回,低了头,含羞述道:“侄儿与如歌一见钟情,无奈爹爹嫌弃如歌家贫,自作主张应了范家小姐的婚,侄儿不愿舍下如歌,只好来投奔姑父姑姑。” 楚漪道:“范家小姐?哪位范家小姐?”楚英道:“相州府尹范朝阳的女儿。”楚漪道:“这范朝阳做相州父母官已有二十余年,也算是个好官。”楚英急道:“姑姑,范朝阳是不是好官,与侄儿的婚事何干?姑姑可不能帮爹爹说话。” 南宫长青道:“英儿别急,说起这范朝阳,我还有点印象,十八年前娶你姑姑,你祖父在相州大摆庭席,范朝阳还送来厚礼呢。如此说,这范大人,与楚家还是多年来相交,你爹爹许这门婚事,必是也中意这范家小姐品貌娴淑。” 楚英道:“姑父如何也替爹爹说话?这范家小姐是否贤淑,侄儿不知晓,但是侄儿已心有所属,怎可另娶他人?” 楚漪道:“我看,这如歌姑娘长得也是端庄大方,惹人可爱,姑姑看了都喜欢,你爹爹虽然古板,却也不会嫌贫爱富,必然另有隐情。”楚英暗道不好,姑姑若是知道白如歌已经嫁人,必定不再助我,说不定还会将我绑了送回相州。” 楚漪见他不说话,更加确定侄儿定是有什么瞒着没说,故意道:“英儿,你若是执意不说,姑姑也不问,只派个人去相州打听,自然清楚。” 楚英无奈,只得道:“实不相瞒,如歌已是有夫之妇,侄儿实在是爱之甚深,抢了来不愿放回。” 一言出,两人俱惊震而起,楚漪怒道:“英儿好胡涂,楚家有祖训:好男不娶有夫之妇,好女不嫁有妇之夫。这如歌姑娘再好,英儿也不应该留恋。”楚英泣道:“英儿实是情不自禁。” 南宫长青摇头叹道:“天下女子,貌美品佳者比比皆是,英儿这又是何苦。” 楚漪道:“此事,姑姑断不能帮你。”楚英大叫一声“姑姑。”楚漪背过身去,坚定的道:“休要再劝,你先去后院好好休息,姑姑明日便送亲自你回相州。” 楚英起身道:“姑姑既是眼睁睁看着侄儿落难,也不愿施双援手,更把侄儿向绝路上推,侄儿也不敢再留,这就告辞。”楚漪回头喝道:“你去哪里?”楚英苦笑道:“天下之大,岂会无我立足之处。” 南宫长青道:“英儿莫冲动。你姑姑若是处处依你,才是害你。”楚英躬身谢道:“姑父疼侄儿之心,侄儿谢过,只是姑姑已决定将侄儿绑了送回家,侄儿是万万不能再留下了。”转身已走出几步。 楚漪到底是狠不下心,叹口气,问:“这位如歌姑娘,对你如何?” 楚英听姑姑这话,已有转机,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大声道:“虽是现在不怎样,但是楚英坚信,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爱上我。”楚漪怔了一怔,又问:“那,她的夫家如何?”楚英道:“做生意的,商人。”楚漪不说话。 楚英转过来头,求道:“姑姑好歹疼侄儿一回罢。”楚漪叹道:“你且先住下,我看这如歌姑娘,身子太弱,面无血色,经不起车马颠簸。” 楚英惭愧道:“都怪外甥,实在是怕她跑了,每天给她服下花骨酥心露,又封了穴道,以致于此。”楚漪听了“花骨酥心露”,骂道:“小畜生,怎么如此折磨人家。”原来,喝了这花骨酥心露后,就会觉得全身筋骨如花瓣一样,娇柔无力,若是用多了,必然伤及身体。江湖阴险,有人用于防身,也有奸猊之辈用于见不得人的勾当,楚漪自幼习武,故也知道此物。 南宫长青摆手道:“英儿先去休息。”楚英见姑姑生气,声音低了几分,道:“还求姑父姑姑不要告诉我爹爹。”楚漪喝道:“还不先去给人家解毒?”楚英默默而去。 楚漪看他远去,骂道:“不争气。”南宫长青劝道:“你总是这样,遇事便这么大脾气。我看英儿虽是年轻不更事,但是用情专一,性情直爽,是个好男儿。” 楚漪气结,生气道:“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南宫长青温柔的搂了妻子,笑道:“儿女自有儿女福,毋须多虑。” 楚漪问:“你看,此事如何处理?”南宫长青道:“我看这位姑娘也不错,既然英儿这么喜欢,不如,成全了好。” 楚漪一瞪眼,啐道:“你老糊涂了?我兄长在相州已定了范家小姐,如何退婚?”南宫长青笑道:“若说英儿突染急病,生死未卜,我看,范大人必定主动退婚。” 楚漪哼道:“看你出的什么主意?兄长知晓,必找你算账。”南宫长青叹道:“说实话,我也很喜欢英儿这孩子,若不是他已对这位如歌姑娘死心踏地,我倒想招他做我的女婿。” 楚漪心里一动,道:“我原是也有这心意,才急急的送了红颜去相州,不想,他们竟无缘。”南宫长青搂紧妻子,笑道:“咱们若是促成了英儿心愿,英儿必定高兴,视我们如亲生父母了。我们膝下无子,若是英儿愿意,认作干儿子更好。”楚漪笑道:“本就是侄儿,是不是干儿子有何不一样?” 楚漪又道:“纵是退了婚,如歌的夫家那边,如何安排?”南宫长青思索一阵,道:“英儿刚才说,兄长嫌弃家贫,如歌姑娘的夫家必是做小本生意的,舍他们几两银子即可。商人见了银子,自然高兴。” 楚漪低头想了想,叹道:“阿弥陀佛,楚家历代仁厚,莫不是为了这孽子,要做出这等背弃良心的事来?”南宫长青叹道:“我也是怕英儿痴爱成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更不好了。”楚漪知道丈夫极喜爱孩子,在相州时,就每日里与年幼的外侄儿侄女玩游戏,有了红颜,更是宠得宝贝似的。默默然,表示许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宠侄儿楚漪护犊 楚英来到白如歌房中,见她正在闭目睡着,挥退丫环,坐在床边,白如歌知道是他,也不睁眼,道:“准备再将我带到哪里去?”楚英笑道:“姑姑虽未明确表态,但我知道,我们暂时可以不用换地方了。” 白如歌睁眼,疑道:“你没有说你爹爹给你订了婚一事?”楚英见她着急,轻轻笑道:“说了,姑姑倒底是疼我。” 白如歌又闭上眼,楚英道:“姑姑还让我给你解药。”白如歌复睁眼问:“解药?你这一直以来让我吃的都是毒药?” 楚英怜惜的看着她,点头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怕你走。我给你吃的东西并不是毒药,只会让你觉得没有力气,我心里也怕伤着你,在饮食里另给你加了滋补。” 白如歌点头道:“那你还不快拿出来给我?”楚英并不动。 楚英摇摇头,道:“我还是怕你跑了。”白如歌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楚英紧张的喊道:“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要是你再离开我,我怎么办?” 白如歌一下子软了心,记得第一次在相水上见着他,他那么高傲,神采奕奕,如今,已是憔悴无神,不由得叹道:“你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已是有夫之妇,只能请公子原谅。” 楚英拼命摇头,用手抚过,又让她睡下,楚漪推门进来,见侄儿注视如歌时,满是爱恋之色,心想丈夫说得有理,兄长就这一个儿子,若有半点意外,岂不是断了楚家香火?叹道:“英儿也去休息吧。” 楚英知道姑姑已不会为难他,道:“无妨,我在这里陪陪如歌。”楚漪见他这般痴迷,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掉来泪来,楚英以为是姑姑因为自己而为难着急,上前道:“姑姑,是侄儿不好,让姑姑生气了。” 楚漪抹了泪,问:“你母亲可好?”楚英道:“姑姑放心,母亲已是大好了,时常提起姑姑,说好些年没见着姑姑了,又说,红颜妹妹长得与姑姑很象。” 楚漪微微一笑,又问:“红颜可好?”楚英笑道:“原来姑姑是想念表妹了?姑姑放心,有玉儿陪着,一切都好。” 楚漪又想起楚玉,小时候也是生得粉雕玉琢,如今,也一定出落成大美人了。道:“姑姑也想玉儿了,若是玉儿也来了,更好了。”楚英心中想:本来玉儿也应该来的,不知出了什么事,现在可好?若是让爹爹知道是她准备马车,不知怎么处置?说到底,也是自己害了妹妹。 正想着,丫头在门外道:“夫人,相州舅老爷差人送来书信,老爷请夫人过去书房。”楚英脱口而出:“好快。” 楚漪道:“知道了,你退下吧。”回头对楚英道:“你且在这里呆着,别出门。” 楚英一把拉住姑姑衣袖,央道:“求姑姑护着侄儿。”楚漪叹道:“既是让你住下了,自然不愿你出去送死。”走了。 楚英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不知多少圈,才又盼来姑姑,楚漪看他满头大汗,笑道:“放心吧,姑姑已经将人打发走了。”楚英喜道:“多谢姑姑。爹爹信上说了什么?”楚漪严肃道:“你爹爹说,我要是找到你们,一定要擒了回去见他。” 楚英脸色暗下来,楚漪笑道:“既然怕成这样,又何必当初?父子血脉相连,你若回去,总是能活命的。”楚英低头道:“姑姑说笑了,英儿决意与如歌在一起,爹爹如不应允,英儿决不回去。” 楚漪看见白如歌仍在沉睡,皱眉问:“还没服解药么?”楚英心虚,应道:“是的。” 楚漪骂道:“糊涂!”伸手要解药,楚英只好从怀里掏出小瓶,楚漪一把抓过,扶起白如歌,掐开她的嘴,启开瓶盖,将药倒进口里,在她背上一拍,白如歌就吞了,但被呛得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楚英连忙上前扶住,楚漪骂道:“这就知道心疼了?好生照顾着,我去吩咐厨房炖点补品。” 白如歌已知道她刚才给自己吃的必是解药,谢道:“多谢南宫夫人。” 楚漪见她清秀模样,摸了摸她的一头秀发,叹道:“如歌姑娘,你不要怪我护着这侄儿,情痴于此,做什么都是无罪的。” 白如歌听得心中一酸,垂首低语:“如歌谁也不怪。”楚漪默立片刻,转身离去。 天色暗下来,楚英掌上灯。 白如歌道:“能拉开窗帘么?”楚英道:“起风了,不要着凉。”白如歌不依,伸手扶住桌子,不想碰倒楚漪刚放上去的解药瓶,白如歌双手捂住,拿到眼前一看,见瓶上赫然写着“花骨酥心露”,原本苍白的脸唰的变成一张白纸,喃喃道:“原来,你一直给我服的是花骨酥心露。” 楚英连忙解释:“如歌,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是怕失去你。”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道:“南宫夫人说得对,我不能怪你,因为,你也是无辜的,痛苦的。”又似思索:“原来花骨酥心露是这样。” 楚英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妥,但究竟哪里不妥,却说不上来,这时丫头送来银耳燕窝汤,楚英接过,一勺一勺,吹温了才喂,白如歌见他这么细心,心里更加难过,转念一想,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回去找易水寒,就不再拒绝,很快就将一碗吃完,楚英见她胃口好,也为她高兴。 如此过了些日子,白如歌渐渐好些来,脸上也有了红晕,久不放晴的苏州这两天也停了雨,灰重的云缝里偶尔会露出道光线来,映着水晶宫似的苏州城,分外美丽。 楚英陪着白如歌下了楼,在南宫家的花园里散步,五彩缤纷的ju花正开得妖娆,一名丫头奉了南宫夫人的命,为白如歌送上披风,楚英问:“你可知这苏州城里,最有名的是什么?”丫头笑问:“那要问表少爷指的哪方面?” 楚英看了看白如歌,道:“好吃好看又好玩的地方。”丫头抿嘴笑道:“城中有个云间茶楼,这茶楼里的茶和菜都是苏州一绝,还能边喝茶边听曲儿,最是雅致不过了。” 楚英听了大笑,问白如歌的意思,白如歌正想出去转转,当然愿意,丫头道:“还是让婢子为表少爷和白姑娘备好马车吧。”白如歌道:“今日天气好,正该出外走走,不必备马了。”楚英高高兴兴的扶了她出门去。 江南雨水丰润,进入冬天后,更是绵绵不绝,难得雨停,百姓都出门来,忙的闲的,街头更加热闹,两人一路看看走走,高耸挺拔的古塔,清静幽深的街巷,精美别致的园林,壮丽的寺观殿堂,粉墙黛瓦的民居,各献其巧的桥梁,流动的碧水,行走的游船,都让两人不住的赞叹。 云间茶楼离南宫府不远,不多时就到了,这里果然热闹非常,远远的就能听到锣鼓声喝彩声,进去一看,中厅已是宾客满坐,中间一小块空地,两个清秀标致的小姑娘,一人拉着二胡,一人弹着琵琶,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声音娇美婉转,如空谷黄鹂,清润悦耳,旁边坐了个老头,时不时敲几声鼓,小姑娘便声音一转,高亢起来,惹得众人鼓掌喝彩,白如歌也随着众人喊“好”。 两人寻了个空桌坐下,要了几个小菜,楚英还特意嘱托小二,菜要温热了才送上来,白如歌心中感激,也不言谢,边吃边看,时不时为唱曲的小姑娘喝声彩。门外进来三人,一眼看见白如歌,径直走过来,在两人对面坐下,楚英不愿别人打搅,道:“请三位另寻座位吧。”其中一人抬眼看了看他,不吭声。白如歌不想惹事,劝道:“客人也多,将就着吧。”楚英只好作罢,不想这人却冷哼一声,将两人要的菜全拉到自己面前,大口吃了,旁边二人也一起抢着吃,楚英大怒:“你们好没道理,怎么抢我食物?” 三人还是不说话,直到吃了桌上所有东西,这才抹了抹嘴,冲两人笑,白如歌见三人衣服干净,身强体壮,且背上插着大刀,绝不是乞丐,只怕是另有来头,看了眼楚英,起身要走。其中一人突然道:“你是白如歌吧?”白如歌一愣,道:“正是我。”另一人咧嘴笑道:“苏州果然是发财的好地方。” 楚英也看出这三人身带武器,寻事而来,这店里人多眼杂,唯恐应付不周伤了如歌,起身道:“休要理他们。”拉着她往外走,三人跳起来拦道:“你可以走,白如歌要留下。”楚英怒道:“若是再敢阻拦,我就将你们小命留下。” 其中领头那人道:“好大的口气!白姑娘,易夫人,哼哼,你本事还真不小,嫁到相州,又跑到苏州来了?也好,这里离荆州近,也让我们少跑路。”白如歌奇道:“白如歌与你们素昧平生,这话何意?” 领头人哈哈大笑:“白姑娘确实与我们素昧平生,只是可惜不该姓白。”白如歌更加不解:“你们与姓白的有仇?”领头人道:“也不是与所有姓白的人,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等也是受人之托,来请白姑娘的。”楚英喝问:“什么人?”领头人还想说话,另两人嚷道:“大哥,不要多说了,早拿了早领银子。”领头人点头道“正是”,三人齐身一跳,扑了上来。 楚英抓起桌上的空碗,接二连三的摔出去,三人也不弱,一晃身一踢腿,碗已砰砰砰摔得粉碎。一屋子听曲吃茶的客人们正在兴头上,突然见打起来,都吓得尖叫着抱头而逃,连卖艺的两丫头和老人躲起来了,老板与小二早唬得钻进柜台下面哆嗦。 三人也不滥杀无辜,招招都是冲着白如歌而来,楚英将白如歌护在身后,以一对三,虽不致落败,却也不易胜,一时间茶楼桌椅皆碎,打斗之声为绝于耳,楚英想着刚到姑姑家,不便惹事,卖个关子,拉着白如歌便出了门,三人哪里放过,紧追在后,街上行人太多,东来西往折,两人跑不快,三人追得也是眼花瞭乱,生怕两人丢了,横冲直撞,街上乱成一团。 白如歌道:“不走了,寻个空地再打。”楚英道:“不行,若是你有个闪失,怎么是好?”白如歌笑道:“你尽管放心,我可以自保。”楚英哪里信,拉着她再跑,三人已然追上,楚英抽过路边摆摊人弃下的扁担,欺身而上,领头人笑道:“原来功夫不弱,难怪会跟在这丫头身边。”楚英冷声道:“若是敢伤如歌半根寒毛,你小命难保。”领头道:“好大口气,莫非你就是她丈夫姓易的?”楚英最恨别人说这话,手中扁担象蛇一样蜿过去,呼啸着扫向他面门,领头人惊出一头汗,慌忙躲开,从背上抽出明晃晃的刀来,冲同行喊道:“一起上。”三人并肩而上,楚英也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领头冲同行骂道:“笨,都来干什么?还不去抓那丫头。”其中一人应声跳出圈,扑向白如歌,楚英骂声“无耻”,缩回扁担跳回白如歌身边,三人见他护回去,又一起挥刀而上,白如歌低声道:“你自己小心,不用管我。”楚英道:“前面有条河,必然有船,咱们走。”三人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远处有人喊:“大哥,大哥。”领头人大喜,招手道:“这边。”忽的又冲上来两人。 白如歌轻声道:“把扁担给我。”楚英疑惑的盯着她,白如歌重复道:“把扁担给我。”楚英道:“你不许动,好好跟在我后面。”白如歌一把抢过扁担,身形一晃,已至五人面前,手臂一抖,扁担象长枪刺出,五人忙举刀来挡,白如歌冷笑一声,只听“啪“的一声,那领头人捂住脸哇哇的叫,往地上吐一口,竟是鲜血和着牙,在场人都如在梦中,见鬼似的盯着白如歌,齐声喊出:“你会武功?” 白如歌柳眉一挑,道:“本姑娘会的本事多了,尔等若是再来生事,休怪我手下无情。”楚英也失了魂的看着她,喃喃喊道:“如歌,如歌。”白如歌不理他,扁担指向五人,五人对视一眼,慢慢又靠近来,白如歌哼一声“牙还没掉光呢。”身子飘悠的滑过去,一要命扁担象是幻化成千万根,从四面八方罩住五人,领头人吼道:“打啊,笨。”大家又举着刀向前冲,叮叮咣咣一阵响,五柄大刀已然断了两柄,落在地上。用扁担砍断钢刀?五人大叫一声,跑得无影无踪。 楚英犹在梦中,呆呆的看着白如歌将扁担丢在地上,拍拍手,走向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当她病怏怏的,小心看护,原来她竟身怀绝技,就刚才那一扁担,竟是比自己还强,心想,要不是那个晚上,她喝醉了酒,何须自己上前相助,那么自己也不能将她带回家;要不是自己一直给她喝花骨酥心露,哪里能将她控制这么久?花骨酥心露是江湖中秘传之物,难怪她会认识?心顿时落到万丈深渊。 白如歌的脸色变了变,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楚英这才醒来,一把扶住,心疼道:“你如何了?”白如歌笑道:“无妨。”楚英低头叹道:“楚英自不量力。”白如歌知他心思,微笑道:“楚公子不必这样说自己,白如歌家乡十分偏僻,地痞强盗甚多,所以男女老少都学了几招,用于防身。” 楚英实是太爱她,见她刚才那淡淡一笑,便什么都忘了,牵了她手道:“只要你没事就好。”白如歌抽出手,向前走去,楚英跟上,问道:“如歌,你可是恨我一直给你吃药?”白如歌摇头道:“我不恨你。”楚英抢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叹道:“你如今已服了解药,只怕要离我而去了。” 白如歌见他落寞的眼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百般的呵护,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再想起易水寒,暗叹:我离家这么久,不知他是否会着急?我便是在他身边,他也总是粗暴冷漠,又看看面前玉树临风的楚英,心里迟疑了下,不知如何作答。 楚英见她不说话,垂下眼去,道:“我不再给你吃药了,你若是决意要走,我不一定能强留住,但是必然天涯相随。”白如歌抬头看他眼中的坚定,别过脸去。楚英一把抱住她,落下泪来:“楚英今生今世绝不放弃,绝不放弃。” 白如歌轻轻推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响马堂受骗遭袭 一个黑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不小心撞了下楚英,低声说声“抱歉”,又匆忙奔向前去。楚英看了黑衣人一眼,只见他衣裳破旧,面容苍白,只当是乞丐抢了人家吃的,被人追跑,也不在意,不多时,果然一个青衣汉子追来,不见乞丐人影,四下张望,略作停顿,又向前追去。 白如歌“咦”了一声,喊道:“欧阳公子?”青衣汉子听见有人叫他,止了脚步回头看,正是欧阳展云,白如歌上前道:“欧阳公子,你不是回济南府了吗?如何来了苏州?”欧阳展云一看,原来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易夫人,抱拳道:“想不到这里遇上夫人。” 楚英一怔,笑着上来,朗声道:“欧阳兄,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我兄弟在相州一别,不过两月,今日又在苏州相会,实在是缘分啊。”欧阳展云一见楚英,两眼喷火,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喝道:“我早该知道是你。”挥拳便打。 白如歌阻道:“欧阳公子,有话好说。”欧阳展云住了手,看看楚英,又看看白如歌,疑惑的问:“你二人如何在一起?”猛的惊醒似的道:“莫非,你们原本就是一路的,一直在欺骗我?”楚英似笑非笑的道:“不错,我们就是一路的。”白如歌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欧阳公子,你误会了。”欧阳展云冷冷道:“我看错你了。想必易夫人当初救我,也是有意的吧?”正说着,已改拳为爪,抓向白如歌。 楚英见他出手伤白如歌,骂声“无耻”,两掌齐出,欧阳展云早已见识过楚英的厉害,不敢大意,忙收手后退。楚英就势上前,拍在欧阳展云胸前,欧阳展云噔噔退了两步,感觉并无异样,也知道他是手下留情了,惊愕的盯着楚英,楚英此时与白如歌在一起,不想出手伤人,所以见他收手,就无伤他之意了。 白如歌道:“欧阳公子,据说,宝贝你已取得,为何又来苏州?”欧阳展云惊讶的问道:“你不知道么?”白如歌奇道:“我如何知道?”欧阳展云冷声道:“你们内哄了?他竟没有告诉你?”转头怒目逼视楚英:“交出来。”楚英心中也称奇,这一个月来,自己日日陪伴如歌,并未做过任何事,见欧阳展云怒目相向,也没好脸色,哼道:“你又丢了什么东西,平白无辜的要赖到我身上?我这身上只有十两纹银,要不要拿走啊?” 欧阳展云喝道:“休得抵赖,除了你,再无人知道玉玲珑。”两人听了同时一惊,楚英怒道:“楚英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的做,做了就自然敢当。这玉玲珑一个月前被你取走,今日如何又赖上我?我离开相州已一月有余,你倒追到苏州来了?” 欧阳展云怒道:“玉玲珑在近两个月前就丢了,你离开相州才一个月,如何证明你不是你做的?”白如歌此时方知,他们两家一直相争的宝贝名叫玉玲珑。楚英冷笑一声,道:“无须证明。若不是那玉玲珑原是我楚家之物,我楚英也不稀罕这玩艺,再说了,我楚英要的东西,必定会光明正大的拿回来,对付你何须隐瞒?” 白如歌怕他二人又打起来,忙岔开话题,问:“欧阳公子,你先别生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楚公子早已离开相州,确实与这玉玲珑无关。”欧阳展云刚才听了楚英一顿奚落,对两人也少了些疑心,长叹一声,述出事情始末。 那日,欧阳展云与赵丽娘听到响马堂弟兄们的呼声,循着声音奔去,城外荒野上几个汉子正戚戚而哭,四周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两人赶上前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位兄弟,浑身是血,已无气息,赵丽娘伤心的呼喊:“三德兄弟。”众人见堂主来了,惊喊着“堂主无事堂主无事”围了上来,赵丽娘忍住悲伤,问清了事由。 原来,赵丽娘赶去楚家寻欧阳展云后,众人皆在客栈一边喝酒吃饭一边等候,不料,正吃着就听得客栈外面有人喊了声“了不得,了不得,楚府上打起来了,死得惨死得惨啊。”众人想起堂主正是去了楚府,怕出事,都出去看究竟,只见一人呼喊着跑远了,众人也提了兵器追去,追到此处时,突突的窜出十几人来,黑衣裹身,黑巾蒙面,手执大刀,也不说话,扑上来就打,一个个身手敏捷,招招毒辣,尽管响马堂兄弟共有二十几人,却也不是对手,不多时已显劣势,突然,隐约听得有微弱的声音喊道“兄弟们快走,快走。”双方都愣了一下,抢着奔向声音处,一处矮树杂草丛中卧着一个人,血肉模糊,一黑衣人冷笑道:“居然还没死。”说着大刀一晃就要灭口,众人眼疾手快,将刀震偏,那黑衣人也不再动手,对其余同伴道:“料他也活不长了,咱们走。”话刚落音,已然跑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令众人咋舌. 早有人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血人,仔细一瞧,竟同是响马堂的弟兄三德,半个月前,这三德与另两位弟兄奉了堂主赵丽娘之命,一起随欧阳展云来相州抢宝贝,那个晚上欧阳展云示意他三人守在外面,自己潜入楚府,将玉玲珑拿到手后,当即交给三德,嘱咐他们快马加鞭送回济南府,自己则引开楚英到相水。照理推,三德他们此时应该已快到济南府了,如何又血淋淋的还在相州呢?与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呢?另两位兄弟又在哪里呢? 众人又奇又悲,抱着三德手忙脚乱的为他敷药,三德摇头道:“没用了,别浪费药了。你们快去告诉堂主与欧阳公子,宝贝被人抢走了。”众人大惊,忙追问原因,三德嘴角又淌出血来,吃力的道:“我们刚出相州,就被一群蒙面人阻击,武功之高,不象一般的看家护院,大鹏与二平都死了,宝贝也被抢走了,我留着一口气拼命的跑回来,就是想告诉欧阳公子,跑到此处力气不支晕了过去,刚才迷糊的醒来,就见到你们在打杀。”众人忙问:“可是刚才那些人?”三德已是不行了,微弱的喘了声气,缓缓闭上眼,吐出几个字:“正是他们。”就再无声息了。 众汉子这才意识到自家弟兄就这样死了,嚎啕悲哭起来,赵丽娘与欧阳展云赶到,就看到现在的一幕,听见众人的叙述,欧阳展云气得切齿骂道:“必是楚家派的人来抢。”赵丽娘想了想,劝道:“我看不是楚家的人。”欧阳展云问:“如何不是?”赵丽娘解释道:“我等去楚家大闹一场,楚涟一直以礼相待,不象是这等暗剑伤人之辈,再者,楚府内也没有这么多厉害的角色。”欧阳展云突然想起一人,道:“昨晚伤你的蒙面人岂不厉害?”赵丽娘摇头道:“那蒙面人只使剑不使刀,与这些人不是一路的,另外,那蒙面人不象是阴险恶人,也不象是看重宝贝。”欧阳展云想起晚上蒙面人来送药的事,确是不是恶人。 赵丽娘叹道:“先将三德送回响马堂,我们再慢慢打听,一定会有下落的。”欧阳展云仰面叹息:“为了我欧阳家的事,连累众兄弟了,还让三德,二平,大鹏……”悲痛惭愧的说不出话来,赵丽娘体贴的握了握他的手。欧阳展云道:“请丽娘护送三德回济南府吧,我定要查出这些蒙面人来。”赵丽娘直小与他一处长大,知他性情过于莽撞,柔声劝道:“欧阳大哥听妹子一句,咱们一起回济南府,一面休养一面打听。”欧阳展云见她眼中满是爱怜和担心,又软下心来,点点头,众人一道回济南了。 欧阳家在济南也算大户人家,虽是因玉玲珑一事,老爷子病逝,公子追宝在外,但是人员家丁仍是不少,早打听得公子一行回来,远远的来迎接了。欧阳展云见家人黑纱缠臂,想起亡父遗体尚停在大堂,只恨自己无用,到手的宝贝又丢失,哪里有脸去见他老人家,低了头隐忍的哭泣。 赵丽娘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见情郎如此,劝道:“欧阳大哥不要自责,先让老爷子入土为安才好。”众人也齐声劝:“请公子定夺。”欧阳展云也感念丽娘与众人的心意,含泪点头。 欧阳家本就不弱,加上响马堂全力协力,隆重的为欧阳老爷子办了丧事,立了冢,赵丽娘道:“响马堂与欧阳世家誓不分家,就让三位兄弟随老爷子一起走吧。”于是三德三人也随葬在老爷子身边,由于三德在临死前没有说二平与大鹏死在何处,他二人的尸体一直没找到,也就葬了衣冠。欧阳展云终日里默默不言,赵丽娘善意劝解,欧阳展云叹道:“三位弟兄因我而丧生,欧阳展云心中痛苦啊。若是不追回玉玲珑,杀尽那些蒙面人,只怕终生都不能原谅自己。”赵丽娘道:“兄弟们生死一条命,何需说这些分生话?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要有个打算才好。” 欧阳展云不作声,赵丽娘道:“那日,众兄弟听到有人在外面呼叫才跟着去看,这明显是个圈套,为的就是引来众人。”欧阳展云道:“我也这样想,正是这样,我才疑心姓楚的,他们知道我已转移了宝贝,故意派了人在城郊阻截三德兄弟,不想三德兄弟竟未死,又跑了回来,他们要赶尽杀绝,就使个人故意喊叫,引着众兄弟去荒野,又巧遇三德,就想杀人灭口,一招不成,看三德已成那样,就做罢了。” 赵丽娘道:“我原也是准备在家等你的,并在一路上都留了兄弟,不想等了数日,计算着你也差不多得手了,却只是没有消息,心感有变,这才急着赶了来,果然不出所料,三德他们在路上遭了暗算。”她思索一阵,又摇头道:“若是要赶尽杀绝,必然不留一个活口,又为何跑了呢?” 欧阳展云道:“那些蒙面人纵然武功高强,但是要想片刻间杀尽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他们也算有自知之明。”赵丽娘还是不信,道:“也有可能是另有主谋。” 欧阳展云道:“我终究是疑心姓楚的。”赵丽娘道:“若按常理推,也象是他们一家,但丽娘心里总是感觉不太对,他们若是有那么厉害的帮手,你当时便拿不着宝贝。” 欧阳展云心里不是滋味,丽娘口口声声护着他们,想起楚英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仪表不凡,自己长得不但不俊,脸上还留着一道疤,功夫也差一大截,丽娘年轻美貌,莫不是嫌弃我,看上他了?这般想着更加吃醋。赵丽娘心思敏慧,看出他的想法,生气的道:“丽娘对你情深意重,你若是再存这种念头,便是看不起丽娘了。”欧阳展云这才高兴起来。 欧阳展云道:“如此在济南等消息,倒不如出外走走打探打探。”赵丽娘知他住不长久,只得道:“好是好,只是,天下这么大,去哪里好呢?”欧阳展云道:“我有个主意,先去相州,探探楚家的口气,若真是他们干的,我这次再不莽撞,通知你来,再一起找他们算账。”赵丽娘道:“若不是他们呢?”欧阳展云道:“若不是他们,我便继续打听。”赵丽娘叹道:“说来说去,总是你一个人去,不愿我同行了。” 欧阳展云劝道:“上次累你受伤,心里已是不舍,这次,再不让你冒险了。”赵丽娘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仍坚持同行,欧阳展云默默不语。 半夜里,欧阳展云携了兵器偷偷出了门,准备自己去相州,不想墙角笑着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赵丽娘,欧阳展云唬了一跳,道:“你如何在这里?”赵丽娘生气道:“上次,你便这样偷偷的跑了,这次,我自然长了心眼,在这里等着你。” 欧阳展云道:“实在是不想让你担心。”赵丽娘道:“你这样走了,才真是叫我担心呢。”欧阳展云还想说话,赵丽娘道:“两个选择,一是谁也别走,二是带我一起走。”欧阳展云自然不依,道:“众兄弟不能离开你,你得留下主持才对,我定是快去快回。”赵丽娘不理他,欧阳展云走不了,只好又回去睡着。赵丽娘跟在后面吃吃的笑。 后来,欧阳展云又这样跑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没出门就被赵丽娘截阻了,最后一次被截阻时,欧阳展云叹口气,温柔的抱住赵丽娘,冷不妨封了他穴道,道:“相信我,为了你,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这才离去,出了门,直奔相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欧阳子南下寻宝 原想着直接去楚府找楚涟,不想刚进相州,就听到锣鼓喧天,一打听,今日正是楚家少爷娶相州府尹范朝阳千金的大婚吉日,欧阳展云想起自己与丽娘的婚事,要不是楚家抢了玉玲珑,早已拜过堂成了亲,楚家倒好,抢了宝物自己热闹起来了,心里腾上火,就忘了赵丽娘说的不是楚家人干的话,怒骂:“楚英,欧阳展云定不让你好过。”寻了家酒楼临窗坐下,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不紧不慢的吃着,时不时看看街上的动静。 奏乐声越来越近,欧阳展云摸了摸手边的窄刀,紧紧的盯着街头。 楚范连姻果然热闹非常,礼乐仪队过了一队一队,这才隐约见到坐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倌与后面的大花轿。欧阳展云心急如焚,低声骂一声“让你死得好看。”跳下窗去,足下生风直扑新郎倌,窄刀一抖,唰唰而过,扫向对方脸面。 新郎倌叫一声“有刺客。”伏在马背上,两边的侍卫突突的围上来,拔刀相向,道旁围观的百姓见正瞧得热闹,突然打杀起来,惊叫着躲闪,与仪仗队撞来撞去,顿时一片混乱。 欧阳展云窄刀舞动,众人不得近来,只见他跳在马头,右手执刀,左手一把揪住新郎倌,骂道:“让你美!”双眼一瞪,便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新郎倌惊惧且不失威,喝道:“大胆。”欧阳展云惊愕的道:“你不是楚英。”自言自语道:“不是楚家少爷娶亲么?”新郎倌道:“在下也是楚家少爷。”欧阳展云失了魂似的松开新郎倌,侍卫们忽的冲上来将他逼在中间。 新郎倌正了正礼服,摆手道:“大喜的日子,勿要随便伤人,退开吧。”侍卫们整齐退开,欧阳展云也不说话,飞奔离去。 新郎倌转头朝身子花轿轻问:“娘子可曾受着惊吓?”轿中传来娇柔应声“不曾惊吓。”新郎倌点头道:“如此便好。礼乐继续。”乐鼓再起,一行婚嫁队伍如无事般吹打着向前,马上新郎倌威仪不凡。 欧阳展云心里乱乱的,奔出几条巷子,寻了个角落靠着喘气,却听得墙后有人低声说话,细细听去,一人道:“一个少爷跑了,又来一个少爷,倒底是将相府大人的千金娶了回来。”另一个道:“找不着少爷,不如我们回府里再说,这会子正成亲,老爷一高兴,也不责罚我们了。”先前那人道:“也好,就这样,咱们走。” 欧阳展云心道:“原来楚英离家走了,那么,刚才娶亲的是个假冒少爷了?我需得问清楚楚英去了哪里?”想着就跳出去挡了去路,明刀一晃,喝道:“快说,楚英去了哪里?”二人哪里想到这破角落还能冒出个人来,吓得直哆嗦,求道:“小人也实在不知道。”欧阳展云又问:“何时走的?”二人回道:“有大半个月了。”欧阳展云心里忖道:大半个月?可不正是宝贝丢的那些天吗?莫不是他抢了宝贝便跑了? 二人见他发愣,撒了腿就跑,欧阳展云也不追,心想楚英早已离开相州,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妙,这是楚家的地盘,若是楚涟发现,必向自己要宝贝,更说不清楚了,不如南下,边走边找。这般想好,便提了刀,走走停停,到了淮阴边界,天气渐冷,雨水也渐多,这日竟下起雨来,欧阳展云看看四周虽说此处是个小镇,但是人烟少见,稀稀落落的几间酒家几间客栈在路边晃着,再就是田地满杂草,树高不见路,见一家小店还干净些,就走了进去。 店里极为冷清,店主伏在柜台上竟自睡着了,靠边一桌坐了三个人,身边放着大刀,正凑了脑袋低声说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住口不语,转头一看,见着欧阳展云,相视一眼,竟弃了酒饭,提了刀就要出门。区阳展云先时并未在意,后来他三人变了脸色要出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如今是一心想着玉玲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当下刀一伸,堵住了门。 这三人见他堵门,奇道:“这位兄台是何意?咱们素不相识,为何不让我们出去?”欧阳展云冷着脸道:“在下看各位面熟,想与各位叙谈叙谈。”三人使个眼色,其中一人道:“你与我等面熟,我等与你却是面生得生,用不着叙谈什么。” 欧阳展云不紧不慢道:“何必紧张?在下丢了件宝贝,还死了三位兄弟,这些日子以来,茶饭难进,思念得很,只想找着个人说说话儿。”三人脸色骤变,齐声道:“再不让开,送你去见你兄弟。”欧阳展云大笑道:“就是你们干的。”三人也不隐瞒,点头道:“说对了,欧阳公子好眼力,可惜宝贝现在也不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没福享有。”欧阳展云喝问:“那在哪里?”三人嘻嘻笑道:“没有时间告诉你在哪里,欧阳公子这么厉害,自己慢慢找吧。” 欧阳展云骂道:“耍我?”寒光一闪,刀已出鞘,三人更是灵巧,三刀齐晃,指向欧阳展云,欧阳展云想玉玲珑想得心切,不再说话,扑了上去,这三人也不是好惹的,身法灵敏,刀也舞得密不透风,欧阳展云丝毫不得要害,欧阳展云想起他们曾十几人围攻响马堂近三十人,还能稳占上风,不敢小窥,刀法也沉稳下来,不想,三人竟跳出圈外,长笑道:“我等有事在身,不想与欧阳公子玩了,告辞。”窜出店外不见了人影。 欧阳展云追出去,只见蒙蒙细雨中树林丛丛,矮屋间间,哪里有人影,沮丧的回到店里,见店主吓得柜台下缩成一团,上前致歉:“惊扰老人家了。”老店主仔细打量了他,觉得他不象坏人,这才慢慢的爬出来。欧阳展云心知不便再留,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转身要走,老店主道:“客官不是坏人,留下无妨。”欧阳展云道声谢,遂留了下来。 老店主又上了两碟小菜,欧阳展云感激不尽,坐了慢慢吃,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三人,听他们的意思,是另有主谋,他们只是听人使命,如此,须得找出他们的主人才是。老店主看他皱眉不展,道:“客官莫不是想着那三个坏人?”欧阳展云回头笑道:“正是。他们偷了我家的东西,我寻了很久,今日总算遇上,不想又让他们跑了。”老店主道:“他们来这里要吃的,小可惹不起,上了菜就假装睡觉,听到他们说话,仿佛有‘苏州’二字,或许,他们要去苏州,也未可知。” 欧阳展云听了大喜,起身躬身谢道:“老人家真是在下的大恩人啊。在下这就赶去苏州。”老店主劝道:“客官莫急,小可也是仿佛听见,不一定就真切。”欧阳展云道:“但凡有一点希望也不能放弃。”老店主点头道:“外面正下着雨,可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等雨歇了再走不迟。”欧阳展云此时哪里听得进去,笑一声“多谢老人家美意,只是在下心急如焚,此刻便动身。老人家保重。”也不等老店家再说话,大步钻进雨中。 不过几日,便进了苏州,说来也巧,才到城门外,欧阳展云便隐隐约约觉得走在前面的汉子有些心疑,与寻常百姓不太一样,便赶快几步想追上去,不想怎么也追不上,欧阳展云心中怒起,运起轻功追起来,不想那汉子回头见有人追他,越发向人群里跑,苏州城里熙熙攘攘,他这一跑,欧阳展云便不好追了,眼见那汉子往一黑衣人身上一撞,两人一起跑起来,欧阳展云以为他跑快了撞了人,人家不依要追他,一并追了,不想,追着追着,那汉子不见了,那黑衣人还在跑,欧阳展云道声“不好,受骗了。”发足追向黑衣人。 追到此处,黑衣人也不见了,可巧遇上白如歌与楚英,欧阳展云原本就怀疑楚英,想起淮阴客栈里打斗的三人说了,他们另有主子,心里更认准了是楚英在主谋此事,大怒,于是出言不择,有刚才那一幕。 两人听完他这段叙述,大为惊叹,白如歌道:“想不到离开相州这段时间,你们发生这么多事。”楚英则好奇他在相州遇上的迎亲队全,笑道:“也不知道那个冒出来的楚英是谁?”欧阳展云想起那新郎倌曾令侍卫放他离开,心存感激,护道:“看那人,相貌不凡,不是奸恶之辈。”楚英大笑道:“欧阳公子便是认准了我这个楚英才是奸恶小人。” 欧阳展云此时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能全完就认定是楚英干的,但听了楚英这话,心里也气,道:“不错,你便是奸恶小人。”楚英冷笑道:“我自然是小人,却是光明正大的小人,我若是要抢你玉玲珑,何需要那些蒙面人?我一人便取不了你那三个兄弟的命了?笑话!” 欧阳展云心里大怒,可是想想,这话却是在理,单是楚英一人,三德他们便不是对手,何必多事派出那么多人?因此默默不语。楚英语不饶人,冷笑道:“将宝物交给你,你都护不住,留它又有何用?”欧阳展云顿时面红耳赤。 白如歌怕他二人再闹起来,劝道:“不如找个地方坐了慢慢聊,你二人也好澄清误会。”欧阳展云谢道:“夫人心意,在下心领了,坐下聊,却是不必了。”说着,斜睨了眼楚英,楚英是何等聪明,笑道:“想必,欧阳兄还在想,这么好宝贝,若不是你姓楚的拿了,谁能知晓?若说不是你拿了,如何如此巧遇,我追到哪里,你便在哪里?是么?” 一语中的,欧阳展云确是这么想,被楚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顿时无地自容。楚英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欧阳展云大声道:“是不是你,我终有一天会查明白的,此时你也勿需说这些。”楚英道:“那你可要快些查明白,免得夜长梦多,我倒是不怕被你冤枉,只是我那爹爹可是急着要宝贝,你早些找回来,也省了我不少麻烦。”纵是欧阳展云竭力忍住,也不禁怒道:“好大的口气。” 楚英冷冷的看着他笑,也不说话。欧阳展云也不理他,转过头来与白如歌道:“夫人与易公子新婚燕尔,如何来到了这里?”白如歌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尴尬事,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楚英在旁边最不愿意有人提起易水寒与白如歌的关系,接道:“如歌随我来苏州,有何不可?” 欧阳展云显然不明白这是何意,皱眉思索,白如歌知楚英脾性,非但不愿避讳,反而喜欢大声宣称,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来,忙道:“我原是想回家看看爹娘的,路过苏州,不想巧遇楚公子。”欧阳展云也不怀疑,道:“在下半月前路过相州,原是想去府上拜见夫人的,因这玉玲珑一事,心里着急,也未去了,不想夫人竟不在府上,也是巧了。”白如歌听他这一说,不禁又思念起易水寒来,不知他现在可好,是否着急寻找自己?若是当时欧阳公子去了便好,自己也可打听一二,如今是杳无信讯了;也罢,他若是去了,自然知晓是楚英挟持自己了,欧阳公子一向敬重自己为恩人,他若是知晓真相,少不得与楚英打起来,更不好了,如此思前想后,愁肠百结。 欧阳展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怪自己了,心里也怪自己,怎能只顾自己的事,竟如此失礼,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白如歌回过神来,笑道:“欧阳公子太客气了,如歌若是在相州,得知公子到来,必然迎来小住。”欧阳展云听她这话,心里顿时释然,笑道:“夫人客气,既如此,在下先告辞,他日必定去府上叨扰。” 白如歌问:“欧阳公子准备去哪里?”欧阳展云叹道:“先找到那黑衣人再说。”白如歌想起刚才撞了楚英一下的那个黑衣乞丐,“哎呀”一声,道:“刚才确有一个黑衣人从这里跑过,只是不曾想到是被欧阳公子所追。”欧阳展云听了,忙道:“夫人,恕在下心急,要去追那黑衣人了。” 白如歌也不便让他知道自己与楚英在一起,客气的送别:“欧阳公子有事在身,如歌不敢多留,公子一路小心。”欧阳展云冲白如歌一抱拳,理也不理楚英,向前追去。 楚英这才转过身来,见白如歌发呆,已知她在想易水寒,心里不高兴,柔声道:“天色已暗,我们回去吧。”白如歌长叹一声,道:“楚公子,你越好,如歌心里越难过,我要离开你了,请公子珍重。”楚英虽是时时做好她要离去的准备,此时听她说出来,还是承受不了,握住她的手,求道:“这么久的相处,你竟一点也不留恋么?” 白如歌也知他这份情义深重,唯恐自己一时心软,又要忍不下心,咬牙道:“白如歌已心有所属,请公子不要再强求了。”楚英突然笑起来,道:“第一天你便这么说,我怎么会放你走?”白如歌垂首道:“若是我执意要走,公子不一定能留得住我。”楚英刚才见识到她的身手,叹道:“如此说,楚英是再也留不住你了?” 白如歌不说话,楚英道:“虽是如此说,楚英仍不放弃,你若是将我杀了,你便走吧。”白如歌心里一痛,虽说自己不能爱他,但是不能否认,他用他的柔情早已将他的身影深深烙入她的心底。楚英见她还不说话,凄然道:“出手吧,如歌。” 白如歌不动,心里突然怨恨起易水寒,因为心里有了他,自己才会容不下楚英,但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他呢?记得初嫁他时,全没有他,自娱自乐,甚至讨他的粗鲁,那一记清脆的耳光,直打进自己的心坎里,疼到现在,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惦记起他来?因为那个晚上他找不着自己而大发雷霆?还是夕阳下马背上他在背后轻轻的搂住自己?不记得了。 楚英痴痴的看着她,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楚英恨得一把她抱在怀里,狠狠的掐,白如歌猛的将他推开,楚英不曾提妨,被推得后退几步,落下泪来,白如歌低道一声:“对不起。”楚英呆呆的看着她。 路对面有人喊道:“表少爷,白姑娘。”两人看去,却是南宫府里的丫环,丫环跑近来,喘着气道:“表少爷快回去,小姐回来了。”楚英咦了一声“表妹如何回来了?”扭头看着白如歌,意思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白如歌问:“小姐?从哪里回来?”楚英道:“是我姑姑的女儿,叫南宫红颜,两个月前去了相州,今日回来了。”白如歌心里有了想法,既是从相州而来,必然知道相州发生了什么。于是点头许可,楚英虽知她心意,也不在意,只要她不走便好,见她点头,喜上眉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刘侍郎喜得娇娥 南宫红颜此时正依着爹娘撒娇,丫环们立在旁边喜滋嗞的听小姐说相州的见闻,到底是为娘的心细,搂了女儿,上下打量着,心疼的道:“乖女儿,如何竟瘦了这许多?”南宫红颜心里叹口气,想起那不知姓名也无情义的少年来,又恨又悲,还不能让爹娘担心,笑道:“娘是太疼女儿了,分明还是原来模样,舅父舅母不知多疼女儿呢,恨不得将天下好吃的都给女儿吃,若不是玉姐姐人好啊,都该嫉妒了。”南宫夫妇听了哈哈大笑,南宫夫人轻轻的捏了下女儿的脸,笑道:“自然是自己父母更疼孩子,总怕你哪里不好了。” 正说着,楚英拉着白如歌进了门来,白如歌在外面就听见厅里欢笑声声,不愿进去与他全家人一起,楚英不依,一把拉着她就往里走,南宫红颜瞧见,一愣,惊诧的道:“表哥,你如何在这里?舅父舅母正到处找你。”楚英笑道:“表哥来看看姑父姑姑可是不对?”南宫红颜又看了看表哥身边的女子,她在楚府时便知道表哥为了一个女子离家出走了,便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今日见了两人,以为是表哥追这女子追到苏州来了。 原来,楚英将白如歌带回楚府住了半个来月,起初也只有楚玉一人知晓,到最后一天,楚涟夫妇才知道家里还藏了一女子,因此这些事情,南宫红颜都不知道,她看着白如歌赞道:“这位姐姐果然漂亮,难怪表哥一往情深。”白如歌尴尬的笑了笑,不说话。 楚英怕白如歌一怒而去,换个话题问:“表妹如何不和玉儿一起过来?”南宫红颜笑道:“玉姐姐是想与我一起来的,只是表嫂刚过门,舅母让她多陪陪。”楚英想起欧阳展云曾说起有个假冒楚英的人娶亲,自己还疑惑,为何爹爹没有反应?是被骗了,还是故意以假乱真,掩盖我离家的事实?看表妹说话的神色,她并不知情,说故意问:“我何时又多了个哥哥?” 南宫红颜笑道:“这事说来也巧,这位哥哥还是朝廷中的大官呢?”众人皆惊,南宫红颜嘻嘻道:“听舅父说,是位礼部侍郎,官还挺大的,他回家乡探亲时路过相州,偶遇舅父,两人一见如故,这侍郎当即便认了舅父为干爹,更巧的是,这位侍郎哥哥在相州游玩时见到府尹范大人的千金,心生爱慕,于是舅父为他上门提亲,娶了范家小姐。”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其实南宫红颜说的并不完全对,刘正清此次还乡,一是探亲,二则,也是奉圣上口谕,沿路示察,到相州前,就听说了相州在中北地区也算是个繁华之乡,有心探探这府尹的功绩,去了官袍,只携一小童,来到集市边走边看,迎面撞上披着面纱偷偷逃走的范蓉儿,这位刘大人也是风华正茂,范蓉儿猛的扎入他胸前,让他抱了个满怀香,两人顿时都红了脸,范蓉儿没好气的掀起面纱,正对上刘正清的眼睛,若说情缘天注定,这二人便是了,只这一眼,便双双动了心思,只是两人都是官宦出身,礼教束缚,范蓉儿垂了头,匆匆离去。 刘正清也不便追赶,只好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然后失落的立在原地,小童看出主人心思,伶俐的拉着主人进去茶楼歇脚。巧在楚涟为了楚涟离家之事郁闷,步行至一家茶楼吃茶听曲,见刘正清主仆二人相貌不凡,请来同坐,刘正清正想找个人问问地方上的实情,见有人相约,也不推却,两人杯来盏往,越聊越投机,刘正清见楚涟面目慈祥,如仙逝的爹爹一般,顿生亲切,当即提出愿拜楚涟为义父,楚涟刚失一子,又得子,自然高兴,刘正清也不再隐瞒自己身份,说出真相,楚涟大惊,离座拜道:“草民拜见大人。”刘正清扶起道:“义父折杀孩儿了,孩儿还望义父为孩儿隐瞒身份才好。”两人相扶而起,楚涟喜悦万分的携了刘正清回家。 如此说来,刘正清认识范蓉儿在前,认识楚涟在后,刘正清住到楚府后,日日思念范蓉儿,凭着一面之缘画下她的画像,独自欣赏着,楚涟虽是得了义子高兴,但是许下范朝阳的婚礼迫在眉睫,仍是心急,寻思着找刘正清商量,不料发现范蓉儿的画像,楚涟与范朝阳相交十几年,也曾见过范蓉儿,惊问:“我儿,这女子好生面熟。” 刘正清以为义父取笑自己,忙解说:“义父休要取笑孩儿。”楚涟见他眼角神色,已猜出个三分,笑问何故,刘正清想,既然已是父子,也不必扭捏,于是直言:“孩儿前日在街上偶遇此女子,心中惦念。”楚涟哈哈大笑,心喜柳暗花明,对刘正清道:“若说此女子,为父却也知道,孩儿若是愿意,为父替你主了这婚事,如何?”刘正清大喜,长躬谢道:“孩儿多谢义父成全。”刘正清笑道:“我儿就等着做新郎倌吧。”刘正清欣喜若狂,楚涟却严肃的问道:“为父有句话,原是不该问,只是为这婚事,只得先过问一句,望孩儿莫做他想。”刘正清道:“义父有话只管问便是了,孩儿不敢隐瞒。”楚涟道:“孩儿家乡在岳州,出了京都理应直往南去,为何反而北上了?可是待命在身?”刘正清道:“义父说得对,孩儿正是有皇命在身,故而北上。”楚涟大惊,忙问:“可是与相州知府范大人有关?”刘正清也不隐瞒,直言道:“确是与范大人有关。” 楚涟听了默默不语,刘正清奇问:“义父因何郁闷?”楚涟叹道:“孩儿,你是朝庭命官,是皇上的使者,为父是草民,原不该多嘴,只是这范大人,为父却是知道的。”刘正清来了兴致,问道:“义父不妨直言,这范大人是个怎样的人?”楚涟道:“孩儿,不瞒你说,为父与范大人相交多年,深知其性,范大人是位好官,爱子如民,相州百姓安居乐业。”刘正清笑道:“就连义父也这样说,孩儿更加相信范大人了。”楚涟不知其意,刘正清笑道:“不瞒义父,孩儿这次不南下反北上,正是为范大人而来,相州离京都甚近,范大人爱民勤政之事,圣上多有耳闻,故命孩儿先北上,并带有圣上口谕嘉奖。”楚涟喜道:“原来如此,义父放心矣。”大笑着离去。 楚涟心知,虽是这义子人品胜过亲生儿子,但是贸然提出换亲,范朝阳父女脸上还是挂不住,想了个主意,亲自带了刘正清的画像到范府上,先是与范朝阳闲聊,兴头上提起:“范老兄,老弟近日结识一人,人中之凤啊。”范朝阳素知楚涟清心寡欲,居然也会如此夸赞某人,好奇的问:“何人得亲家如此厚意啊?” 楚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画,范朝阳取过展开一看,也是啧啧称赞,楚涟问道:“如何?”范朝阳笑道:“果然好人物,现在何处?”楚涟道:“正在舍下。”范朝阳笑道:“亲家果然厉害,万般俊秀人物,都能被你网罗啊。”楚涟笑了笑,道:“你且说说有何想法?”范朝阳捋了捋胡须,道:“我若是有两个女儿,另一个必招他为婿。”楚涟大笑,道:“不如现在就随我去见见如何?”范朝阳虽是州县父母官,平时却无官架,结识楚涟后,尤其喜欢见识江湖人物,如今听楚涟夸得天上似的,早就想见了,只待楚涟一开口,当下拉了他就往外走。 刚进门,楚涟就吩咐下人,快快请他那孩儿出来,范朝阳素知楚涟只生得一个儿子,笑骂:“莫不是骗我,竟是我那女婿?”楚涟道:“老兄想女婿想疯了罢,若真是想认做女婿,一会见了,当着面儿认。”范朝阳还是笑呵呵的,竟抢在楚涟前面进了客厅。 刘正清听下人说老爷有请,不知何事,就轻声何事,下人道:“也不知何事,总是高兴事罢,老爷与另一位老爷一起回来的,两人都眉开眼笑的。”刘正清奇道:“如何一位老爷,又一位老爷?又一位老爷是谁?”这下人平素并不在老爷身边侍候,也不认识范朝阳,刚才偶尔去了前院,撞上楚涟,被使唤了来,因此摇头道:“不认识,少爷去了自然知道。”刘正清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正了正衣冠,这才去客厅。 果然见厅上坐了两人,一位是义父,另一位也是慈眉善目,朝义父拜道:“义父有何吩咐?”楚涟招手道:“我儿,这是义父的老友。”未待楚涟说完,刘正清礼貌的向范朝阳拜道:“晚辈刘正清见过伯父大人。”从他进门,范朝阳一直含笑注视着他,心里夸赞着好个俊人物,只恨自己没多个女儿,突然听见“刘正清”三字,吓出一身冷汗,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后生,惊疑的自言自语:“刘正清?可是老夫听错了?”刘正清恭敬回道:“正是晚辈刘正清。”范朝阳唬得魂飞魄散,赶紧离了椅子伏地拜道:“相州府尹范朝阳参见大人。” 刘正清也没想到这就是他暗中打听的相州父母官,虽说自己官大三级,但是在义父面前,终是晚辈,客气的扶起范朝阳,道:“范大人客气了。”范朝阳有些尴尬,自己费尽心思都没打听到,楚涟却已将其收为义子了,这次见面说不准也是楚涟安排的。 楚涟确实是安排这次会面的,但是楚涟一心想着将刘正清替自己儿子娶亲,竟忘了二人都是朝中官员的事情,此时见范朝阳向刘正清行大礼才想起此事,自觉冒失,忙解和道:“都怪我一高兴便忘了你们的身份,好在大家都是随和。”刘正清也道:“范大人不必拘束,今天在此,大家只聊家常。”范朝阳这才捡了这台阶,顺势坐下,半真半假的怪楚涟:“你我相交这许多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大人来到相州,你好歹让我知道,有些准备才好。” 刘正清道:“范大人客气了,此事还是本官恳请义父不要伸张,怕的就是麻烦范大人。”范朝阳为官多年,深谙官场道理,听了刘正清的话,心里嘀咕起来,莫不是故意不说,暗中查办我不成?楚涟看出他这心思,生怕两人之间有甚磨擦,官场之事自懒惰不想过问,但是这桩婚事一定得成,再不开口,恐失时机,遂笑着向范朝阳道:“老兄刚才说的什么话来,何不再述一遍?” 范朝阳纵有天大的胆子再不敢当着刘正清的面说出要招他为婿的话来,红了老脸,朝楚涟连连摆手,道:“老弟不可再取笑,休要再说,休要再说。”楚涟却不理他,笑着对刘正清道:“我这老友膝下有一千金,品貌出众,欲许配于你,我儿以为如何?“刘正清虽为朝中大官,但是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谈论婚嫁,倒底是年轻面薄,立时红了脸,又想起街上遇见的女子,恋恋不舍,有些为难。 范朝阳一边心里暗骂楚涟老不正经,我那唯一的女儿不是早已许给你亲儿子了吗,如何又拿这空话来奚落人?一边偷偷用眼角看刘正清的反应,见他面有难色,更是害怕,莫不是刘大人以为,我以女儿的终生幸福来贿赂他,以求财路,若是如此,他日后回朝,只需在圣上面前言语两句,范朝阳便仕途已尽矣。 楚涟哈哈大笑,道:“我儿,义父在书房对你说过什么来着?”刘正清道:“义父既然知道,又如何还让孩儿……”楚涟摆手道:“我儿有所不知啊,你那日思夜想的女子,正是我这老友的千金啊。”刘正清大喜,又不知如何开口,范朝阳听他二人对话,不里云里,正要相问,楚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着道:“老兄啊,今日,老弟当着你的面,为我这孩儿提亲,你且好好看看,我这孩儿可配得上你那掌上明珠啊?” 范朝阳更奇,连道:“糊涂了,糊涂了,我那女儿……”楚涟接过他的话道:“你那宝贝女儿,无论如何,也是我的儿媳妇啊。”范朝阳还要说话,楚涟道:“我这孩儿,在街上偶遇你那宝贝蓉儿,一见钟情,老兄若要拒绝,莫不是嫌弃我孩儿?”范朝阳此时方才有一点明白,楚涟要为了这刘大人换婚。虽说,这刘大人论相貌人品,皆不在楚英之下,且位居显赫,能招来这样的女婿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啊,只是,自己早已定下楚英,现在又改口,未免不义,因此踌躇难定。 楚涟暗示道:“老兄,你我多年交情,儿女联姻更是美事,正清虽是我义子,却是胜过亲生,你还有什么好犹豫?”刘正清自从得知自己心仪的女子正是范朝阳的女儿,心想有义父为我求亲,心准无疑,正喜滋滋的立在一旁,听两人说话,上前向范朝阳拜道:“求伯父成全。” 范朝阳见刘正清放下官架,一句“伯父”叫得亲切,也喜不自禁,楚涟抚掌笑道:“今日我也做一回大媒人,本月二十八日,就在明日,便是难得吉日。”刘正清红脸道:“正清父母早逝,有义父做主即可,只是皇命在身,不得圣上许可,私自完婚有所不妥。”楚涟笑道:“皇上只管你为官清廉,哪管你婚姻大事?三年前,皇上微巡淮安,遇见淮安候的千金,心生喜爱,当即下聘完婚,并册封为淑妃,成为一时美谈,今日,哪里又能说你?”刘正清连道:“为臣的怎敢与圣上相提并论?”楚涟道:“勿需比论,道理等同,我孩尽管放心。”刘正清原也是稍有考虑,听义父一说,顾虑立消。 范朝阳见楚涟乐意换婚,自己能攀上礼部侍郎,自然高兴,转念想起女儿两日前偷偷离家,至今下落不明,二十八日即在眼前,到时候见不着人,岂不大祸?事到如今,不如全盘托出,也无欺骗之罪,因此叹道:“只怕我那女儿没这福气。”楚涟也怕他反悔,忙问:“这是何意?”范朝阳道:“实不相瞒,蓉儿两日前出门,至今未回。”说着,惭愧的看了楚涟一眼。 两人听了都怔住,楚涟心里一惊,想道:难道是蓉儿已知道英儿离家出走,她也逃婚?好在,范朝阳似乎并不知道,如此,婚事未成也不是楚家的全责了。刘正清急了,脱口而出:“蓉儿必然还在相州。”范朝阳心里燃起希望,也脱口相问:“你如何晓得?”刘正清红了俊脸,轻声道:“只凭感觉。”范朝阳马上蔫了。楚涟道:“正清两日前在街上遇到过蓉儿。”范朝阳摇头:“已经两日,恐怕早已走远。”楚涟听刘正清这么心急,又想,英儿无福,没有娶蓉儿,正清也是我的义子,成全了他也是一桩善事,于是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蓉儿,我们现在即去街上。” 当真是姻缘早定,那日范蓉儿撞上刘正清也是种下相思,心想,相州城里如何有这般不凡的男子,当下寻了家店,去了女装,扮上男子,并不离开相州,反在街上打听,所谓无巧不成书,刘正清随行的两名差使见主人不在,偷偷离了船,跑去城里玩,一人道:“休要久逛,若是大人回来,发现我两不在,又该受罚了。”另一人道:“无妨无妨,你新到不知,我久随大人,大人习性我了解。”第一又问:“有何习性,快说说。”第二人道:“大人素来平和,不生脾气,也不责罚,最多我两多磕两头就好了。”第一人笑道:“这样最好,这样的好官真是少了。”第二人神气了,道:“哪是,朝中上下,谁不知道礼部侍郎刘大人,年轻有为,圣上恩宠啊。” 不料,这话让旁边假扮男子的范蓉儿听见,心道:“我遇上的男子,定是这位年轻有为,圣上恩宠的刘大人。我范蓉儿若是能嫁给他,此生便足矣,也省得爹爹口口声声称那楚英是世间极品了。我且在这街上找找,若是上天恩赐,必然让我再见到他。 如此找了两日,这刘大人竟消失了一般,影儿也不见一个,正要失望,远远的瞧着走来三人,其中一人正是让自己心动的刘大人,心中一阵窃喜,再仔细一看,旁边同行者却是爹爹与楚府的老爷,他三人如何在一起了?如果让爹爹发现,必将我绑了回去,明日就得出嫁了,想着,就低了头靠到路边,装做买包子,不料,刘正清早就看见了她,心想,这男子好生眼熟,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范蓉儿心里一慌,抓起包子就跑,刘正清大为惊奇,一把拉住,只觉得馨香满怀,心道,一个男人身上如何会这种香气?低了头仔细看,范蓉儿又羞又急,恨恨的盯了他一眼,刘正清想起这熟悉的眼神,立时呆住。 范朝阳与楚涟跟上来,问:“可是小偷?”倒是包子铺老板道:“付了钱的,付了钱的。”范朝阳咦了一声,也上前抓住范蓉儿,范蓉儿已知再跑不掉,叹口气,叫声“爹爹。”楚涟听她一叫,也知道她就是蓉儿,生怕她一急之下,说出拒绝与楚英的婚事来,连忙推了刘正清一把,道:“大喜大喜,还不赶紧叫岳父。”刘正清正呆呆的看着范蓉儿,也没听清楚涟说些什么,就直直朝范朝阳鞠躬道:“岳父大人。” 范蓉儿疑在梦中,惊奇的看着爹爹,心想,爹爹就我一个女儿,他既然称爹爹为岳父,必然是爹爹许了我们的婚事,心下高兴起来,又想,范家退了楚家的婚事,楚伯伯为何不怒反喜?范朝阳心想,事到如今,认了这个女婿又何妨?就点头道:“好!好!”转头朝女儿生气的道:“尽是让你母亲担心。”牵了女儿往回走,刘正清见岳父叫好,也高兴的跟在后面,楚涟此时方松下一口气来,哈哈笑道:“范老兄啊,明日我儿可要登门要儿媳妇哦。”拉了刘正清往楚府走,刘正清还痴痴的,楚涟笑道:“我儿还是赶紧回家准备做新郎倌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南宫府上有盗贼 楚英也不在意倒底是谁娶了范蓉儿,只要自己能与如歌在一起便好,边想边深情的看了眼白如歌,南宫红颜也看着白如歌笑道:“这么美的姐姐,舅父理应高兴才是。” 南宫长青也听出女儿并不知情,遂道:“我儿坐了几日车,先下去休息吧。”南宫红颜素来乖巧,听爹爹说话,也知他们有事要谈,就应了声,拜别众人随了丫头婆子下去。 南宫夫人这才道:“英儿,红颜说得模糊,姑姑不知道那大官是什么人物,终是不放心。”楚英道:“爹爹办事,姑姑有何不放心?”南宫夫人叹道:“你这孩子,姑姑的意思是,范家的事,已经了结,你也该考虑下一步了。”楚英明白姑姑的意思,现在该处理白如歌夫家这一难题了。只是自己当时怕姑姑生气,只说是小小商人,姑姑若是知道如歌的丈夫是名动相州的易水寒,可能也不帮自己了。 白如歌虽不知道楚英在南宫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也听出这话里有话,心知此地不能久留,南宫一家都护着楚英,必要设计使自己相从,还是速速离去为妙,道:“白如歌感激南宫老爷与夫人盛情款待,今日要离去了。”楚英未料想她竟当众请辞,急得大声道:“如歌,你别走。”南宫夫人也道:“如歌姑娘是南宫府里的贵宾,如何要走?莫不是见怪招待不周?”白如歌笑道:“不敢,夫人厚意,白如歌心领,只是夫人心里清楚,白如歌与楚公子今生无缘,不便长处。” 南宫夫人见她说得这么直白,也惭愧自己为了侄儿幸福,竟出谋划策拆散姻缘,当下默默无语,楚英急道:“姑姑,如何此时不说话?”南宫夫人叹口气,心道,为了侄儿,真要做出羞辱楚门的事来么?也罢也罢,为了孩子,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了,遂道:“如歌姑娘,你也是个性情中人,焉能不知我英儿对你的一片深情?若是离了你,只怕英儿此生不安。” 白如歌哪里能不知她的心意,只是心意已决,怎能强留,道:“夫人,白如歌已是有夫之妇,望夫人体谅。”南宫夫人道:“不要怪我护犊,纵使你今日怨恨于我,我也得将姑娘留下。” 白如歌淡然一笑,楚英心想姑姑姑父联手,如歌必不是对手,但依如歌性了,定然也不退让,若是任何一方有个差错,自己都将懊悔终生,忙上前劝道:“姑姑,不可伤了如歌。”南宫夫人看了眼外甥,未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来。 白如歌向后退了一步,轻轻一福,道:“多日来,承蒙夫人照料,如歌多有得罪了。”这是江湖上的言语,南宫夫人一愣,一个商人之妻,弱质女流,哪能说出这话来?莫非也会些拳脚功夫? 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一个彪形大汉冲进来喊道:“快快还我宝贝。”南宫长青坐于正中,原是看着夫人与白如歌,不料,被一疯汉子闯入,拍案而起,骂道:“哪里来的东西,敢擅闯南宫府?”那汉子丝毫不惧,指着南宫长青道:“休要装模作样,你将那贼藏于何处了?”南宫夫人也喝道:“岂有此理,此地容得你如此胡闹?” 白如歌回身一看,惊道:“欧阳公子,你如何来了?”楚英也上前道:“欧阳展云,莫不是你又用哪只眼看见我拿了你东西?”欧阳展云先是向白如歌见过礼,转向楚英冷冷道:“我眼见一直追的那贼进了这府里,主谋是不是你,尚未可知。” 白如歌道:“欧阳公子,我们目送你远去后,也是刚刚到的,不是楚公子所为,有话好商量。”南宫夫人道:“有何商量的?南宫府里岂会有什么贼?”欧阳展云却不理她,对白如歌道:“夫人不是要回娘家么?”白如歌笑道:“南宫夫人盛意相邀,只好叨扰。” 欧阳展云也信以为真,不再多说,转脸向南宫长青道:“在下亲眼所见贼进了这院里,两位须得有个交待。”南宫长青怒道:“说得好,你无端闯我府上,如何给老夫一个交待?”欧阳展云笑道:“你养贼行恶,我丢了宝贝,上门来寻,这便是交待。” 南宫长青道:“南宫府上,岂是你随便寻的?你说来了贼,便真有了贼?老夫未见着你说的贼,如今却要绑了你见官,你私闯民宅,不是贼是什么?”欧阳展云哑口无言,一怔,又道:“待我搜出贼来,再与你好看。”言罢,转身跳到院子里。 南宫长青道一声:“岂有此理。”也紧随而上。白如歌怕他二人打杀起来,心想,楚家乃武学世家,南宫夫人虽是女流,也必不可小瞧,南宫长青自然更是了得,欧阳展云连楚英都打不过,如何是南宫长青的对手,这一动起手来,少不了吃苦头。也急着上前劝解。楚英一把拉住道:“你又想做和事佬不是?他总是这般无理取闹,便是吃些苦头也是活该。” 白如歌道:“原是一场误会,解说清楚也就罢了,何必打打杀杀?结了冤仇更是不必要。”楚英笑道:“放心吧,我姑父不会伤人,我们在旁边看看就行了,若说结冤,为了玉玲珑,早就结了冤,何需现在?”白如歌“呀”了一声,道:“莫非,他口中的贼就是在街上对我们讲的那黑衣人?若真是进了这府里,倒不如联手起来擒了?”楚英拍手道:“不错,玉玲珑也必在他身上。”跑去拦住南宫长青道:“姑父且慢,若是这贼真在府里,玉玲珑就在他身上。” 南宫家虽少与楚家来往,但玉玲珑的事还是知晓,南宫长青曾表示愿助大舅子一臂之力取回玉玲珑,楚涟认为,一乃此为楚家家事,二乃以楚家实力,要从欧阳家将玉玲珑取回,并不困难,无需相助,便婉言谢绝了,后来,楚涟将玉玲珑取回后,还来信告知过南宫长青,但是欧阳展云又深夜偷走之事,南宫长青却不清楚,故听楚英说玉玲珑会在贼身边,愣了一下,问:“当真?” 楚英点点头,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南宫长青淡淡的看了一眼欧阳展云,并没表示什么,却冲着院子大喝一声:“来人,将院子转起来,仔细搜查。”下人们原就听到这边闹轰轰的,都团集在花园,听老爷一声令下,“呼”的散开,分散下去。 只听得后院一叫尖叫,南宫夫人脸色大变,喊一声“红颜”,箭一般射出去,众人也都围了上去,长廊拐角处缓缓转出两个人来,却是一个黑衣人用刀抵着南宫红颜的颈,南宫红颜直吓得花容惨白,见到爹娘,哭喊道:“爹娘救我。”南宫夫人喝道:“你是何人,快快放下我女儿。”欧阳展云也道:“我的宝贝呢?” 黑衣人冷冷道:“都退开!不然的话,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南宫长青大声道:“你若是敢伤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将你千刀万剐。”黑衣人嘿嘿笑道:“爷爷在刀尖上过日子,时刻将脑袋挂在腰上,不在乎如何死法,不过,这漂亮姑娘若是死成我这样,就不太好看了。” 南宫长青骂道:“混账,你要再不放开,休怪我手下无情。”黑衣人依旧是嘿嘿一笑,道:“那便比试比试,看看谁的手快。”脸色骤然变冷,喝道:“再不让开,喝断她的喉咙。”手腕轻轻一动,南宫红颜的颈上立刻渗出血来,南宫红颜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南宫夫人冲丈夫道:“先退开!女儿要紧。” 南宫长青低声道:“别着急,他不敢。”黑衣人道:“不敢,要不要再试试?”南宫夫人连呼“不要啊。”一把退开丈夫,道:“将我女儿放下,你走。”欧阳展云道:“将宝贝还我再走。”黑衣人冷笑一声,扫过众人,南宫夫人冲欧阳展云怒道:“不管什么宝贝,都不如我的女儿。”黑衣人这才满意的笑了,拖着南宫红颜走向院子中间,众人因恐伤及南宫红颜,都不敢轻易动手,只是紧随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不想,墙头又“嗖嗖”的跳下三个黑衣人来,将刚才那黑衣人护在中间,这人见来了同伴,喜道:“来得正好,护我出去。”白如歌与楚英对视一眼,这三个黑衣人正是方才在云间茶楼故意挑衅打斗之人,这三人也正好看见两人,其中一人道:“易夫人?哦,我还是称呼你为白姑娘吧,你也在?正好。”另三同行一起看来,喜道:“又见到你了。”忽又忧道:“恐不是对手,再唤些人来。”原来,他们想起白如歌以扁担削断大刀,便自知不是对手。 南宫长青与南宫夫人听他们说“恐不是对手”,心中奇道:看这些人,一个个目光精湛,身手敏捷,如何会不是一个小小丫头的对手?正纳闷,刚才说话的黑衣人将手指放里嘴里,吹出一声清亮的哨音来,这哨音似一缕丝线,并不分散,破空而去,紧接着,外面也传来同样一声哨音,竟是回应,众人大惊,只这哨音不绝,便不是普通贼人能做到的。 悄无声息间,场中又多了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人,衣襟绣着金边,一看便是众黑衣人的首领,果然众黑衣人都对他垂道恭称:“大哥。”欧阳展云一眼便认出在苏州城门遇上的可疑的汉子便是其中一人,骂道:“原来都是一窝的。”南宫夫人怒道:“好啊,帮手还不少,都到齐了便打个痛快。” 那首领并不答话,只是淡淡的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白如歌身上,笑道:“原来是白姑娘在,要不,也不用这么急着让我来。”白如歌也淡淡的回道:“我并不认识你。”那首领笑道:“我们是做下人的,白姑娘不必认识,白姑娘只需随我们去见我家大人,就行了。” 众人心中惊奇:原以为这黑衣人就是这些人的头了,不想还有更大的主子在后面,不知这主子是什么人物,与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又是什么关系? 白如歌突然想起闯进仙人谷的黑衣人,他们也是奉人之命来抓自己,他们会不会是一路的?但是那些人,先前是似乎并无恶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试探着问:“去仙人谷的那些人,可也是你们的同伴?”那首领不屑的道:“不忠之人,只能用来送死。”白如歌皱了皱眉,脱口问道:“此话何意?”那首领笑道:“他们原是你爹爹的人,不过又被我家大人以利收买,可不是不忠之人?你若是想知道详情,便随我去见我家大人,那时自然知晓。” 白如歌问:“你家大人是谁?为何要见我?”那首领道:“见了,你自然就知道。”白如歌冷笑道:“笑话。不知就理的,我凭什么要见他。”那首领也不生气,依然笑道:“我家大人说了,白姑娘性子傲些,我们要好言相请,若是白姑娘执意不去,我们可要勉强了。”白如歌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要如何勉强。” 那首领微一笑,朝手下人示意一下,众黑衣人手握大刀逼了上来。楚英怕白如歌受伤,紧靠在她身边,白如歌突然道:“且慢。”那首领笑道:“白姑娘想通了?”白如歌道:“你们先放了南宫姑娘,人家弱不禁风,禁不起惊吓。”那首领笑道:“白姑娘说得有道理,就听白姑娘的。”回头朝挟持南宫红颜的黑衣人一呶嘴,那黑衣人似有不愿,道:“大哥,不能放,这是人质。”那首领喝道:“混账,让你放你便放。”那黑衣人垂下头去,这是他险些丢了性命劫来的人质,自然不愿放手,那首领怒道:“再不放手,削平了你,有白姑娘在,人质算什么?”那黑衣人听了这话,心动了,慢慢缩回刀去。 南宫红颜早已被这场景吓得神志不清,大刀一离颈,便软软的倒下去,南宫夫人一直紧盯着女儿,担心女儿的安危,见女儿倒下,就上前去扶,那首领更快,伸手将南宫红颜拉到自己身边,南宫夫人急道:“你干什么?”白如歌也怒道:“你出尔反尔?” 那首领笑道:“不敢出尔反尔,只是以防万一,你们这么多人,我不放心,白姑娘,你把手伸给我,我便放人。”众人都转头看着白如歌,楚英虽是担心表妹,却更害怕如歌同意用自己交换,上前拉住道:“不要冲动。”白如歌低声道:“去取你的剑来,不能没有武器。”楚英一愣,白如歌道:“他们个个有刀,你莫不是要赤手以对?”楚英心想有理,却不离开,唤来个下人,“去我房里取剑来。” 那首领笑道:“不急,你们都去取兵器吧,只要有白姑娘在,就不怕。”众人都惊异,心中猜测,白如歌倒底是什么身份,这些黑衣人口中的“大人”又是谁,与她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抓她? 欧阳展云摸了摸背后的刀,白如歌对自己有恩,她若是上去,自己必然出手,再者,那黑衣人身上的玉玲珑,自己也是势在必得;南宫长青仍是长者风范,他已看出来,对方意在白如歌,女儿没有危险,也就不甚着急,同时白如歌的底细自己并不清楚,正好借此机会摸清,故也不说话,在旁静听;南宫夫人只要女儿不在自己身边,便一直担心,她听对方的意思,只要白如歌上去,便可放了女儿,虽是道义所在,但是为母之心重于一切,也紧张的看着白如歌,希望她能同意交换。 楚英流云剑在手,心里底气大增,白如歌道:“把剑给我。”楚英关切道:“我使剑护着你便好了。”那首领已催道:“白姑娘,再犹豫不决,人质就失效了。”白如歌不说话,靠近楚英,轻轻将手摸向流云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投鼠忌器两相峙 门外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姑父,姑姑。”楚英惊道:“妹妹如何来了。”话刚落声,大门外冲进来一人,一身粉嫩,象一阵风,卷至跟前,不是楚玉却是何人?后面又跟进来一白衣人,喊道:“休要跑。”伸手来抓楚玉。 楚英长剑一横,拦在妹妹前面,道:“休得伤我妹妹。”定睛一看,惊道:“兄弟,如何是你?”白衣人怔了一怔,也缩手喜道:“楚兄如何在这里?如歌在哪里?”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许一枫。白如歌原本是担心那首领伤害南宫红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虽是知道外面来了人,听楚英叫“妹妹”,也想到是楚玉来了,却没回头,不想听到许一枫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回头一看,正是许一枫,喊道:“许公子。” 许一枫见到白如歌,狂喜,几乎掉下泪来,推开众人,一把将白如歌搂在怀中,颤声道:“可算找着你了,可算找着你了。”无视这许多人的存在。白如歌满脸通红,尴尬的推开他,低声道:“许公子一向可好。”许一枫见到白如歌,便高兴的顾不得别的,一心里只有她了,见她问话,便回道:“不好,到处找你,心都碎了。” 那边,南宫长青与南宫夫人突然见一粉红少女娇柔的跑过来,又听到外甥叫她“妹妹”,已猜着必是楚玉,喜道:“这可是我的外甥女玉儿?”楚玉道:“姑父姑姑,正是玉儿。”南宫夫人见外甥女长得天仙可人,喜在心头,拉到身边,道:“真是长得象极了我那嫂嫂。玉儿,你如何不与红颜一起,自己跑了来?”楚玉道:“都是这人一直追来。”南宫夫人正要喝问许一枫,却听他与外甥称兄道弟,暗暗称奇。 楚玉扭头指向许一枫,正瞧见表妹红颜被一黑衣大汉挟持着,喝道:“无耻小人,竟然欺侮弱女子。”说着挺剑就上,南宫夫人一把拉住道:“我的儿啊,你这妹妹已在人手,你岂能再去冒险,快快退下。”楚玉跺脚道:“这许多人在,便冲上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还等什么?”南宫夫人恨道:“我恨不得立时便将这些恶贼一刀刀剐了,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伤了红颜。”那黑衣人哈哈笑道:“伤与不伤,只在白姑娘一句话而已。” 再说南宫红颜原是被吓得晕头转向,突然听到许一枫的声音,精神一振,苍白的脸晕红一片,激动的呼一声“公子”,睁开眼睛看去,却看见许一枫正热烈的搂着白如歌,眼神中的喜悦象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顿时象跌落到冰冷地窑,不能动掸,只有那行珠泪扑扑掉落。 南宫夫人听到女儿一声呼唤,再看那表情,已然明白女儿的心思,便是那两个月的迅速消瘦也有了原因,回头看许一枫,虽是风尘仆仆,面色憔悴,却掩护不住俊雅清朗,一举手一投足,都潇洒大方,难怪女儿如此动心,只是这许一枫似乎并没注意到女儿的存在,正一腔心思都放在白如歌身上,若是叫他回心转意,却是我挑女婿的上上之选,她这般掂量来掂量去,却不知南宫长青一见许一枫,便失了魂似的盯着不动了。 楚英象木头一样呆立在一旁,看他二人亲密,心如刀割,倒是楚玉,悄声唤声“哥哥”,使个眼色,楚英心中一酸,握了握手中剑,欲上前又迈不出腿,楚玉急了,喊道:“许一枫,你好不知羞,她是你嫂嫂。”许一枫象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抽搐了一下,哆嗦着松开白如歌,眼中满是痛苦。 楚玉一见有效,接着喊:“许一枫,她是你大哥的妻子,你永远也得不到她。”许一枫抽搐得更加厉害,眼角滑下泪来,猛的转个身去,大步走开几步。楚玉狡狭的笑了笑,许一枫却又跑过来,定定的看着白如歌,道:“嫂嫂,兄弟陪你回去。”白如歌呆呆的,自从新婚之夜后,这是第一次面对许一枫,不知所措。 楚英上前,轻轻的呼唤一声:“如歌。”痴痴的看着她。白如歌也看着他,心中升起一阵温暖,这许久的相处,楚英的温柔已悄悄的占据了她心灵的一处角落。 那首领笑道:“白姑娘的护花使者还真是不少。”众人各有心思,都不理他,那首领又道:“白姑娘,怀抱虽是温暖,却也不要忘了这位美貌姑娘在旁边看着,我等也正等着。”白如歌怒斥一句“休得胡说。”冷不防抢过楚英的剑走向那首领。 楚英和许一枫同时疾步上前,拉住了她道:“如歌,不可冒险。”那首领道:“天色已晚,兄弟们还空着肚子,不能久等了。”楚英冷笑道:“我来换,如何?”那首领缓缓摇头,道:“我家大人不请你。”楚英握着白如歌的手,笑道:“我本也不想去,只是,你们想要我身边带走如歌却也不可能。” 许一枫追着楚玉从北到南,从西到东,正是为着她一句“我哥哥对白如歌深爱入骨”,看刚才情景,才明白楚英确是把如歌当成心尖上的宝,心里不由得又伤心一阵,怨恨一阵,伤心的是,如歌的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优秀的男人,自己更无希望了;怨恨的是,自己对她一片痴心,她竟一点不在意。 南宫长青只是呆呆的看着许一枫,连女儿的安危也不顾了,南宫夫人只当他也相中了这少年,虽是气恼他不为女儿出主意,但想着他倒底是为着女儿的终生大事,也不生气,只是拳头紧握,时时准备救下女儿。 不料此时,南宫红颜竟缓过神来,幽幽的叹道:“许公子,你还记得我么?”一言未尽,眼泪已卟哧卟哧的掉下来,她也不管,只是直直看着许一枫。 许一枫这时才注意到那一堆黑衣人中还有一个女子,仔细看看,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侧头想去,正好看着楚玉对自己怒目相向,猛然想起那日在街上也是这样一个女子对自己泪眼婆娑,这才想起来,点头道:“是的,我想起来了,在下曾因骑艺不精,惊吓过姑娘,实在抱歉。” 南宫红颜原是听着他上半句,说是想起来了,好生高兴,不料下半句却只是淡然道歉,可想而知,半点未将自己放在心里,更谈不上情义了,心下凄凉,垂下头去,只是流泪。 南宫夫人怒道:“你这后生,我女儿哪里不好了?你竟不记住?”许一枫尚未反应过来,南宫红颜又羞又悲,哭喊道:“娘,您不要说了,羞死女儿了。”扭过头去悲痛而泣。南宫夫人只然叹息作罢。 那首领眼见天色渐暗,大声道:“白姑娘,你若是再不近前,就休得怪我等不客气了。”南宫夫人生怕她伤了女儿,忙问:“如何不客气?”那首领也看出她心急,故意冷笑道:“嘿嘿,先杀了你这乖女儿,再说。”南宫夫人大怒,道:“你若是敢伤她半根汗毛,定叫你横着出这南宫府!” 那首领也知母亲护犊之心,自己若是动手,她必然性命相拼,南宫一家在江浙一带声名不小,不可轻视。但是长持下去,必然生变,仍是冷笑道:“我等天天在鬼门关前来往,岂会怕死?再说了,你女儿对我们并无半点用处,只要白姑娘一句话,一切都好说。”说着,已拖着南宫红颜慢慢后退,众黑衣人将他二人围在中间。 楚英与许一枫同时挡在白如歌前面,白如歌笑道:“你们让开,他不就是想让我去见见他家大人吗?我去便是了,谅他也不敢伤我。”那首领大笑道:“白姑娘好气魄,不让须眉啊。”许一枫阻道:“不可轻信。”白如歌并不理他,直接问首领:“你家大人在哪里?” 那首领道:“不远,荆州便是。”许一枫怒道:“混帐,他算什么人?凭什么他想见,别人就得千里迢迢的去见他?他若是想见,自己跑过来。”那首领也不生气,淡淡道:“那在下只好带着这姑娘去趟荆州,回禀了我家大人再说,只怕那时,这姑娘再千里迢迢的回苏州,就困难了。”楚英道:“无耻之徒,才干出这等卑鄙之事来。”那首领笑道:“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 白如歌道:“不用再说了,我现在走到你面前,你把南宫姑娘放了。”那首领爽快的回道:“好,一言为定。”楚英拉住她,激动的喊道:“如歌。”白如歌向他莞尔一笑,回头对那首领道:“我要是进了你那包围圈里,只怕难以出来了,我要许公子同我一起,我眼看着许公子带着南宫姑娘安全了,才随你们走。”那首领想想,道:“好,就如此。” 楚英见如歌点名让许一枫陪着,心下黯然,阻道:“如歌,我随你去。”白如歌摇头道:“楚公子放心,你只管在后面看着就好了。”许一枫此时十分兴奋,拉了白如歌的手,道:“我定会保护你周全。”白如歌摇头道:“你不用保护我,我没事的,你保护好南宫姑娘便是了。”众人这才明白,白如歌是有意让他二人接触。 许一枫心有不愿,但是能陪同如歌,已是十分满足。白如歌不再说话,紧握了手中的流云剑,走向黑衣人,许一枫见了,紧跟上去,道:“快快放下剑,小心伤了自己。”白如歌微微一笑,回头对他说:“你去扶回南宫姑娘。”许一枫呆呆的不动。 南宫红颜原是伤心至极,别开脸不见众人,听白如歌让心上人来救自己,心里又一阵欢喜,偷偷回头来瞧,不想许一枫却站着不动,又难过起来。 白如歌催道:“许公子,不可耽误,快点啊。”许一枫这才低说声“好,听你的。”上前一步,那首领也缓缓过来,他一手扣着南宫红颜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去拉白如歌,白如歌笑道:“我已离你这么近,凭你的身手,我想再回头也来不及,你还担心什么?将南宫姑娘放下吧。” 后面一黑衣人上前,在首领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首领摇头道:“在下与白姑娘初次见面,众兄弟却见识过白姑娘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白姑娘还是将手中的剑放下吧。”除楚英外,都惊异的看着白如歌,白如歌也怔了一下,笑道:“你背后那些人,白吃这么多年饭了,一点小骗术便吓成这样,便这样还敢出来要人要银子?” 那首领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吃了这顿不知下顿,还是小心为妙。”白如歌道:“果然是个精细人。也好,剑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装饰,放就放吧。”说着,动了手,弯腰要将剑放在地上。 那首领何等眼尖,竟发现白如歌松手时竟是满手的汗,使剑之人岂会握剑发汗?释疑笑道:“在下是多虑了,白姑娘的剑漂亮的很,带在身边确是装饰,喜欢就带着吧。” 白如歌又握紧剑,起身喜问:“果真许我带着?”那首领看她毫不掩饰的喜悦,更加放心的道:“当然。”后面那黑衣人急的又低声说些什么,那首领笑着回道:“不必多虑。”黑衣人还想说话,那首领摆摆手,黑衣人只好作罢。 许一枫担心的道:“剑是好剑,只是别伤着自己。”白如歌认真的点个头,冲那首领道:“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你现在可以放开南宫姑娘了。”那首领点点头,又上前一步,白如歌道:“许公子,你快去扶回南宫姑娘。”南宫红颜等着心焦,抬眼看他,许一枫还在犹豫,白如歌道:“南宫姑娘受了惊吓,你需快快扶回才好。”许一枫只好应一声,步上前去。 那首领道:“白姑娘,你也把手伸给我,这才公平。”白如歌咬咬牙,上前去。楚英在后面轻呼一声“如歌,你要小心。”白如歌回头看去,见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阵温暖,露出感激的一笑,楚英见她一笑,恍如相水上初见的笑容,醉得不能言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闻家事如歌惊怒 南宫长青的目光一直尾随着许一枫,眼他走向黑衣人,这才想起女儿尚未脱险,一起紧张起来,南宫夫人虽是也奇异丈夫的行为,此时已无暇多想,自己要是贸然动手,不免投鼠忌器,恐伤了女儿,见白如歌爽快答应那首领,十分感激,因此早已作好准备,女儿性命为重,待女儿脱险后,再出手救白如歌,这样才两全其美。 欧阳展云心里只有白如歌与玉玲珑,他早想出手相救,只是一路来连连受挫,此时也清楚,这许多人中,数自己功夫最弱,轻举妄动,非但帮不上忙,只会带来麻烦,不如等大家一起行动。 白如歌嘱咐道:“许公子,你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南宫姑娘。”许一枫道:“我也要保护好你。”白如歌急着:“你只管放心,他们绝对不会伤害我,不然,他们大人只怕不会放过他们。”这话说得响亮,故意让众黑衣人听见,那首领果然道:“不错,白姑娘果然聪明。”许一枫这才点点头,靠近那首领,白如歌也大方的伸出手去。 那首领哈哈大笑,突然将怀中的南宫红颜推向前去,身子一滑,已欺近白如歌,身后众黑衣人也步步逼进,南宫红颜吓得轻呼一声,许一枫已一把将她揽过胸前,见那首领来抓白如歌,竟忘记南宫红颜,也侧身而上,楚英看准机会,一掌拍向那首领的后背,南宫长青,南宫夫人,欧阳展云均围攻上来,白如歌轻轻一笑,玉腕一抖,剑已出鞘,寒光闪过,在渐黑的天空中,象划过一道闪电一般,呼啸而进,那首领大叫着连连后退,白如歌也不追进,收剑回鞘,淡淡的笑着。 楚英虽是早知她身怀绝艺,却也未料到精湛至此,但无论如何,如歌平安便是最好,惊喜的上前,守在如歌身边。 许一枫呆呆的愣在当场,他做梦也没想到如歌竟然是有功夫的,慢慢回忆起初见如歌的点点滴滴来,客栈院外与张玉书打斗时有人以银针相助,镇外刘继初的别墅后山,也有人以银针相救,听刘继初曾看着银针惊问自己与白云是什么关系?仙人谷嫣儿与四大护法之一打斗,险要之时,也是一枚银针杀死护法救出嫣儿,曾经听崔大哥说起,接如歌去相州的途中,遭遇大批蒙面人攻击,眼见不敌,蒙面人却突然死了不少,至今不知是谁出手,是的,这些都是如歌在暗中相助,是的,白云的女儿岂会手无缚鸡之力?不知大哥是否知道? 南宫红颜靠在许一枫身边,娇喘息息,许一枫尴尬的的往外推了推,刚一动身子,南宫红颜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许一枫只好赶紧扶住,扭过头去,看见白如歌与楚英并肩而立,好一对金童玉女!不由得心生悲伤。南宫长青见女儿脱险,赶紧上前,南宫夫人一把扯住,朝二人呶了呶嘴,低责道:“多事。”南宫长青脸色发青。 那首领右手握左臂,鲜红的血正咕咕的往外冒,他吃惊的看着白如歌,半晌方叹道:“白云的女儿会武功,有何稀奇?我算是蠢到极点才会相信你。”南宫长青与南宫夫人听那首领说起“白云的女儿”,齐声惊喊:“原来她是白云的女儿!” 白如歌也是一愣,生气的道:“休得胡言!白云是何人?”那首领冷笑道:“古时有不敢认夫不敢认妻之说,白姑娘如何连自己爹爹都不敢认呢?”白如歌怒道:“自己的爹爹如何会不敢认?只是你们与姓白的有仇,却也不能随便说个什么人便成了我的爹爹?” 那首领哈哈大笑,问:“白清水可是你的爹爹了?”白如歌喝道:“混账!我爹爹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呼唤的?”那首领哼道:“你既知白清水是你爹爹,如何不知白清水便是白云?白云十八年前名震江湖,为人毒辣阴险,后来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便是改了名换了姓藏在白水镇做了财主。”“咣当”一声,白如歌剑出半截,大声道:“胡言乱语,我爹爹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与白云有何关系?你若是再要侮辱我爹爹,就再试我一剑。” 那首领或许是有些心怕,低了头去也不说话,白如歌气恼的偏过头去,正对上许一枫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眼中似有叹息,似有悲哀,白如歌心中一惊,再看看南宫夫妇,眼中全是对自己是白云女儿的惊异,只有许一枫,丝毫没有惊异之色,是了,许一枫一定早就知道什么。遂上前问道:“许公子,你哥哥于我明媒正娶,你岂会不知我的家世?岂会不知我爹爹?如何也不说句话?” 许一枫还是哀伤的看着她,并不言语,那首领却抬头道:“是了,这位许公子是白姑娘夫君的兄弟,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恐怕,他也未必会告诉你。”许一枫仍是不说话,白如歌突然想起,初见许一枫时有一汉子来找他,他们谈话中便有“白云”二字,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冷冷道:“我也勿需问谁,自己的爹爹自己最清楚,他只是个本份实在的老人,根本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江湖恶有恶人,你们休要在此胡说。”话虽说出,心里却突然想起易水寒,他为什么杀姑姑全身,他曾说姑姑该死,说我全家该死?他那么恨我,他千里迢迢的娶我回去不过是为了折磨我,莫非真是我爹爹做了对不起易家之事?不!不可能!她脸色花白,拼命的摇头,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那首领见她仍是不信,皱眉想了想,猛然想起什么,道:“原来白姑娘一直被蒙在鼓里,白云原是江湖巨恶,隐退后改名换姓,连自己女儿也未告知……”白如歌打断他的话,厉声叱道:“闭嘴,你若再说半句,我叫你血溅当场。” 楚英与许一枫俱是一呆,他们都与白如歌相处不短,不论何事,白如歌都是淡然相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爱也好,恨也罢,都是隔着心窝不知疼痛,第一次见她这么冲动,怒不可遏。 楚英原是半点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如歌的爹爹是谁,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如歌生气了,自己便心疼,握了她发冷的手,柔声道:“何必与这等人争吵,小心气坏了身子。”如歌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暖,气已消了一半,声音也降了下来,仍是怒道:“若想活命,不要让本姑娘再见到你们。” 那首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咬牙,道:“白姑娘,休要不听人言,误了自身,在下最后再说一句。”见白如歌没反应,方接着道:“如果不是你的好爹爹白云,白如歌一介女流,坐守深闺不问世事,何需这么多江湖中人舍命追逐?”说罢,响一声哨,众黑衣人皆旱地拔起,过墙而去。 白如歌猛的打了个冷战,一把推开楚英追上去,象烟雾一般,在墙头消散,楚英大叫一声“如歌,等我。”纵身一跃,也不见了踪影,楚玉叫声“哥哥。”南宫夫人大喝道:“英儿,不许追!”追上墙头,哪里还有影子?欧阳展云这时才醒悟,一跺脚道:“唉哟,我的玉玲珑呢?”发足也跟了上去。 许一枫见他二人相继而去,心中悲戚,也要跟上,南宫红颜已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只好抱了她交与南宫夫人,道:“夫人,令媛受着惊吓,请尽快扶持躺好。在下告辞。” 南宫夫人一把抓住他,道:“你这后生,如何说走就走?”许一枫道:“夫人还有何吩咐?”南宫夫人着实爱这少年,有心招婿,故意道:“什么话来?我女儿在你怀里晕倒,你倒是一言不发的走了?”许一枫俊脸一红,解释道:“令媛是因被挟持,受了惊吓所致,这如何能怪上在下呢?” 南宫长青摆手道:“公子去罢,今日多亏了公子。”许一枫道:“不敢,在下告辞。”南宫夫人道:“不许走,你需得守着我女儿醒来才走。”南宫长青跺脚道:“胡闹!”南宫夫人笑道:“你这后生,是想去追白如歌么?她如今早走得远远的,哪里能追上?”许一枫叹道:“不管追到哪里,一定要追上。” 一旁的楚玉一心盼着哥哥娶到白如歌,自然不愿许一枫横插一刀,道:“你这人好不知臊,白如歌不过是你嫂嫂,你这般追来追去,好没体统,我这妹妹对你情深意重,你倒不理不问,真真要气死人呢。” 南宫夫人听了外甥女的话,更加气道:“好个没情没义的人。”许一枫一愣,不知何意,南宫长青大喝道:“夫人,不可乱说。”南宫夫人见丈夫一点不留许一枫,心中来气,道:“老爷,红颜不是你亲生女儿来着?”南宫长青气得胡子直抖,许一枫见他夫妇吵架,只好道:“两位不要相争了,在下这便留下,等小姐醒来。”南宫夫人连声道“好”,喜滋滋的拉了他去后院,南宫长青只好扶了女儿跟上。 南宫红颜在相州原是住得好好的,只因见了许一枫,便相思日重,茶饭不香,后来,表哥离家出走,表姐也被舅父看得严了,加上舅父又是认义子又是娶儿媳,红颜更加寂寞,日渐憔悴,便拜别舅父舅母回苏州,不想刚到家,就遭到恶人挟持,受了惊,又意外的见到心上人,喜一阵伤一阵,最终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南宫红颜在迷糊中只是喊道:“许公子,你如何对我这般无情?红颜难道不配让你看一眼吗?”许一枫坐在床边,听了这话,想起白如歌,若是自己当初便带了她私奔,如今哪里会认识楚英?南宫夫人见他魂不守舍,怒道:“我女儿这般对你,你尽想些什么?”南宫长青阻道:“夫人,你都胡说些什么?象是女儿嫁不出去了?”南宫夫人生气的道:“女儿若是没娘,只有你这做爹的,只怕真嫁不出去。” 许一枫劝道:“两位不要再争吵了,让小姐安静的休息会。”二人果然不再言语,南宫红颜又目紧闭,梦幻中哭一阵笑一阵,全是诉说对许一枫的思念与情怀,只听她忽叹一声道:“红颜若是能得到公子半分情义,嫁于公子为妻,此生足矣。”南宫长青脸色发青,低声悔道:“不该送女儿到相州,不该啊,不该。”南宫夫人凄然叹道:“女儿啊女儿,凭你这人品相貌,天下男子当由你挑选才是,哪里用得着你这般折磨自己?” 许一枫此时方知面前躺着的憔悴女子对自己情深至此,也不免唏嘘叹息,楚玉流泪道:“你这人果然是铁打的心,温不热的,我若是你,早不知感动成怎样了。”许一枫低头叹道:“我这般对她,她也不曾为我感动啊。”楚玉知他说的是白如歌,故意道:“缘分二字,你也没参透,白如歌不曾为你感动,却已被我哥哥感动,你便罢休了吧。” 许一枫抬头问:“你如何知道她被你哥哥感动?”楚玉笑道:“你便想想,白如歌既然这么高武功,她若是不愿意,我哥哥又怎能勉强她同行?”许一枫听了心中一痛,莫非,她真是爱上了楚英? 南宫夫人见他二人竟然谈起了白如歌,生气道:“英儿也不许娶那白云的女儿,你这后生也不能多想。”楚玉故意问:“姑姑莫不是想招许公子为女婿?”南宫夫人道:“正是,姑姑只有红颜一个女儿,岂能看着她哀哀一生?”许一枫哭哭不得,正在拒绝,南宫长青断然道:“不可,红颜嫁给谁也不能嫁他。”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南宫夫人奇问:“老爷,这是何故?”南宫长青拂袖道:“此事已定,不需多问。待红颜醒后,许公子便离去罢。”南宫夫人怒道:“女儿的婚事,她娘做主便是。”两人又争成一团。 忽听楚玉喊道:“表妹醒了。”众人齐齐来看,只见南宫红颜眼未睁泪先流,苍白的嘴唇轻轻的抖动,南宫夫人轻声呼唤,南宫红颜哭道:“女儿不争气,便是死了,也不用爹娘如此操心。”南宫夫人道:“尽说傻话,这事娘说便是,女儿尽管放心。”南宫长青还要反对,南宫夫人一瞪眼,南宫长青知女儿体弱,也不敢刺激。 南宫红颜摇摇头,缓缓睁开眼道:“许公子,你走吧,红颜给你添麻烦了。”许一枫不忍伤害她,道:“小姐累了,莫作多想,好生休息罢。”南宫红颜叹道:“公子心里既然无我南宫红颜,也不必勉强留下。”说完,泣不成声。 许一枫见她柔弱嬴质,心生怜惜,劝慰道:“在下无德无能,不该小姐挂念。”南宫红颜道:“表姐刚才说的缘分二字,甚对,南宫红颜无此姻缘,不敢强求。”楚玉忙道:“表妹误会,刚才说的不是你。”南宫红颜惨然笑道:“虽不言我,道理一样。”楚玉还要解释,南宫红颜知她心意,摇头闭目,楚玉不敢再说,甚是内疚。 南宫夫人道:“女儿,如何又说起什么缘分来?”南宫红颜只是隐隐哭泣,不说话。 南宫长青深深的看着许一枫,道:“你走吧。”南宫夫人却道:“不能走。”南宫红颜凄然喊道:“娘,让许公子走。”南宫夫人不依,南宫红颜哭道:“娘,您便依女儿一回,女儿便是死,也不要这般羞辱。”南宫夫人还要坚持,南宫红颜道:“许公子快去追白姑娘吧,不可久留。”许一枫想起白如歌此时不知与楚英去了哪里,着急起来,南宫夫人急道:“你这丫头,何苦说这话来?”南宫红颜只是道:“娘,您若再强留许公子,女儿便死在您面前了。” 许一枫感激道:“小姐好生保重,许一枫这就去了。”朝众人一拱手,出门而去,南宫红颜痴痴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伤心欲绝。 白如歌依在门口,轻轻道:“南宫姑娘醒了?”南宫夫人一见白如歌,双眼喷火,不悦道:“白姑娘不是走了么?如何又来了?”白如歌递过手中长剑,道:“这是楚公子的剑,我方才忘了还他,现在送来,劳烦夫人转交。”楚玉咦一声,道:“你走后,我哥哥便紧着去追你了,你没见着么?”白如歌缓缓摇头,道:“没有,以后也不用见了,楚姑娘,你便代我向你哥哥道声谢谢,感谢他我多日来对我照顾。”楚玉跳起来奔至她面前,见她面上苍白,泪痕犹在,不过几时,已憔悴许多,惊道:“嫂嫂你这是为何?我哥哥对你一片真心,苍天可鉴……”白如歌打断道:“楚姑娘,请不要叫‘嫂嫂’,楚公子这般卓绝人物,白如歌与之无缘。”说着泪水又落。 南宫夫人冷笑道:“别人惧你是白云的女儿,我可不惧,白云是江湖败类,他的女儿当然配不上我的侄儿。”白如歌面色顿变,喝道:“休得侮辱我的爹爹,我爹爹只是一个普通老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是江湖败类?南宫夫人,我敬你是武林前辈,一直对你恭敬有加,你若是侮辱我爹爹,可休怪我手下无情。”声音嘶哑,泪水滚滚而下。 众人皆震惊不语。白如歌默默的将剑放在楚玉手中,转身欲去,楚玉一把拉住道:“你要去哪里?”白如歌摇摇头,楚玉又道:“许公子刚走,也是去找你了。”白如歌还是摇头,床上的南宫红颜道:“白姑娘,许公子心里装的是你,你一定知道。”白如歌叹道:“我宁愿不知道,南宫姑娘放心,我会让他心里装的变成你。”南宫红颜叹道:“我只问你一句,若是许公子真心不变,你可会给他幸福?”白如歌摇摇头。 南宫红颜小脸又白,黯然无语。楚玉又道:“我也问你一句,替我哥哥问你一句,你可有爱过我哥哥,哪怕一点点?”白如歌哆嗦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楚玉也流下泪来,哽咽道:“你不摇头便好,也不枉我哥哥对你一片痴心。”白如歌抽手又走,楚玉追上喊道:“你们缘份没尽,你躲也躲不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十八年前负情郎 天色渐明,许一枫牵了马,步行在城郊,北风横扫,人马凄凄。 身后有人追上,呼喊:“许公子。”许一枫回头看去,却是南宫长青,一夜之间,南宫长青似乎老了许多,许一枫奇问:“南宫前辈可有要事?”南宫长青立定了,将他端详半晌,方叹声问:“许公子是随母姓吧?”许一枫大吃一惊,慢慢凝起眉尖,道:“前辈如何知晓?” 南宫长青目光闪烁,似想看他却又不敢正视,避而不答,又问:“你娘可好?”许一枫警惕的看着他,道:“前辈想知道什么?”南宫长青凄凉叹道:“南宫长青无脸相问啊。”许一枫一愣,眼中慢慢堆聚起伤痛,南宫长青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老泪纵横,自言自语:“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许一枫猛的摔开手,连退数步,将他上下打量,失声喊道:“你是……,你是……”南宫长青泣道:“不错,我就是你爹。”许一枫吼道:“胡说,我没有爹,我爹早就死了。”南宫长青垂首凄道:“是的,你爹死了,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复又问:“你娘呢?”许一枫冷声道:“我娘?我娘也死了。”南宫长青上前急问:“如何死的?”许一枫又退后几步,冷笑道:“我娘是因为思念一个负心人,恶疾缠身,死不瞑目。” 南宫长青失声哭泣,喊道:“是我对不起你娘,是我害了她。”许一枫道:“现在知道错有什么用?当年,我娘苦苦等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南宫长青老脸发白,颓然不语。 许一枫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不出话了?我帮你说。你嫌弃我娘出身不好,把她哄到手就抛弃了。你骗她,你说你要游历中原,不过一两年便回来娶她,我娘真傻,她信了你,便日夜等候,却等来你娶亲的消息,我娘断气那时候,你正高头大马迎娶楚家小姐楚漪。” 南宫长青喊道:“不要再说了。”许一枫冷哼一声:“怕了?不用怕,我娘心善,到死都没怨过你,这么多年了,我想,她的鬼魂也没有来打扰过你,不然,你能活得这么舒服?” 南宫长青哭道:“当年,确是怪我糊涂,这十八年来,我无时不在后悔,无时不思念你娘。”许一枫喝道:“不要说这种话,我都为你羞耻!人都死了,现在假惺惺的做甚么?你若是后悔,若是思念,当初便不该抛弃我娘另娶他人,你贪图富贵!你喜新厌旧!你没有资格想我娘!”许一枫越说越恨,泪水滚滚而下,一张俊面也因仇恨而扭曲。 一字一句象刀子一样扎得南宫长青羞愧不已,背后传来一声“说得好!”两人一惊,只见南宫夫人楚漪缓步走来,面色凝重,道:“说得好,你不仅贪图富贵喜新厌旧,你还欺骗我,欺骗楚家!” 南宫长青低着头,抹去泪水,轻声问:“夫人,你如何来了?”南宫夫人流泪道:“我如何不能来?我要是不来,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南宫长青忙道:“夫人不要误会,我……我……原是不想骗夫人的。” 南宫夫人哭道:“我道你如何要百般阻止女儿的婚事,原来他是你的私生子。”南宫长青素来怕妻子,此事原是自己的错,更不敢大声说话了,低声哄道:“夫人莫要伤心,你我原配夫妻,怎敢骗你?”南宫夫人瞪眼道:“不敢骗我?你平时说的好听话全是骗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无时不在后悔,无时不在思念?” 许一枫凄凉的叹一声,道:“可怜我娘,错定了终身,更是死得冤啊。”南宫夫人看到丈夫无一点气慨,也觉得自己错定终身,南宫长青听出他话中深意,老脸通红,懦喏的不敢言语,许一枫凄然自语:“我娘临死前嘱咐我,今生今世,不得踏入苏州半步,是我没有听我娘的话,才会见到你。我不该见到你。”冷冷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上马而去。 南宫长青在身后泪眼相送,却不敢张口,晨露中少年的背影恍如当年的自己,背后是那柔弱的女子倚门挥手。 南宫长青负卿矣……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云间茶楼戏连台 云间茶楼依旧火爆,唱曲的唱得莺燕婉转,品茶的品得悠闲雅致,喝彩的兴味盎然,聊天的趣味横生,大冬天的,跑堂的小二楼上楼下,桌前台后,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楼上东向雅间里,正中摆了桌席,珍馐佳肴,琳琅满目,角落里坐了两俊俏丫头,抚着琴筝,小曲儿唱得甚是动听,这等别致场面,是何人手笔?莫以为是地方土豪,少年轻狂,桌旁只坐了两人,上座一位锦衣老者,五十开外,慈祥面目,下座陪着一位男子生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却是易水寒,易水寒起身,举杯敬道:“多年来,苏老板对晚生诸多照顾,晚生感激不尽,淡酒一杯,望苏老板不要见笑。” 这苏老板也起身回道:“易公子客气了,大家都是同道人,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再说,易公子年纪虽轻,为人处事、经商谋略实在高明,老朽也是好生佩服,哈哈,愿意交结这样的朋友啊。”两人相视饮尽。 易水寒感激道:“上次的烟罗紫纱一事,苏老板的恩情……”苏老板摆手打断道:“易公子休提此事,老朽无能,让沈公子空手而归。”易水寒朗声笑道:“苏老板心意已尽,晚生已是感激不尽。”苏老板叹道:“惭愧惭愧,自从前年,老朽退去苏衣会会主后,已做不了主了。”忽又回声奇道:“去年,市面上一片良好,所有价格均是老朽从前所定,未做半分更改,烟罗紫纱是纱中精品,多年不动价,各地同行皆知,因定价已是为高,从未出现断货情况;今年却是奇了。”连连啧叹。 易水易笑道:“晚生也觉奇异,晚生在相州经营布业多年,深知相州行情,晚生每年定量订购烟罗紫纱,虽无存货,销售却也不易。”苏老板道:“今年大手笔收购烟罗紫纱的,正是与易公子同城相争的楚家,易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易水寒道:“已然知晓。虽说,同行是冤家,但是晚生与楚家一直和平共处,不曾相争。”苏老板疑问:“可曾结怨?”易水寒突然想到自己曾拒绝与楚家小姐联姻,莫不是楚小姐恼羞成怒,故意与我抢货?转念一想,楚涟宅心仁厚,断不会为女儿之事而为难我?心念至此,摇头道:“不曾结怨。” 苏老板奇道:“既无怨恨,如何楚家这般坚决,定要买断?往年,楚家从不曾大量采购紫纱烟罗。”易水寒问:“依苏老板看,阿泰何意?”苏老板沉思半刻,道:“老朽与阿泰也是交易多年,心知阿泰为人,此人心计不多,但甚是忠诚,并与苏衣会的各位老板,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 易水易道:“不错,晚生义弟十九也是这般说评价阿泰,晚生以为,阿泰收断烟罗紫纱,决不是来苏州后,临时决定的。”苏老板也点头道:“正是如此。苏衣会的各老板因碍于与阿泰的交情,加上阿泰一口承诺的天价,利益所趋,无人能拒绝啊。老朽曾私下约过阿泰,指出烟罗紫纱销量不大,如此天价购入,实非善举。”易水寒忙问:“那阿泰如何回答?”苏老板道:“阿泰只说了一句话:阿泰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违逆。” 易水寒坚定的摇头道:“楚府的老爷,晚生也知道,我们平分相州布市,从未红过脸,他绝不会暗地里做这种事。”苏老板似信似疑的看着易水寒,随即赞道:“如此信任你的敌人,易公子实在胸襟宽阔。”易水寒笑道:“我们不是敌人。” 苏老板劝道:“不是老朽多疑,既然受易公子厚意,又吃了你这酒席,自然要好意相劝,公子是侠义人物,但是生意场上尔虞我诈,还是谨慎看人为好。”易水寒起身致谢:“多谢苏老板教诲。” 二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谈论布匹商情,耳边是琴筝曲艺,悦耳动听。 小二轻轻叩门,开了道缝,探头问道:“哪位老爷名讳易水寒?”易水寒停筷问:“何事?”小二陪笑道:“易公子,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让小人亲自送到易公子手上。” 易水寒惊异的“哦”了一声,伸手道:“多谢小二,给我便是。”小二这才进来,从身后掏出一封信来,易水寒接过一看,信封上五个大字“易水寒亲啟”,字形秀丽潇洒,分明是女子所书,心中一跳,会不会是白如歌?急急拆开,抖开看去,顿时脸色一变,只见纸上无字,单在右下角印了朵俏生生的白梅花。 苏老板经商数十年,善观人色,见易水寒变脸,已知有事,挥手止住唱曲的丫头,起身道:“易公子另有要事,老朽这就先行告退,他日,再请公子来寒舍小住。”易水寒点头道:“苏老板善解人意,晚生感谢。晚生确有琐事,不敢久叨,改日,晚生必定登门道歉。” 苏老板笑道:“易公子客气了。”两人拱手而别。易水寒这才想起立在旁边的小二,问:“投信人现在何处?”小二道:“就在楼下,想必是等易公子回复。”易水寒道:“麻烦小二请投信人来此,就说易水寒在此等候。”小二领命要去,易水寒又吩咐道:“重整酒席。”小二应声离去。易水寒又取出银子送与两丫头,让她们退去。 很快,小二又进来,道:“请公子移驾。”易水寒问:“她不愿来?”小二道:“是的,说这里残席未撤,要在隔壁等公子。”易水寒不再说话,起身出门,随小二来到最里间。 易水寒整了整面容,推门进去,凭窗依着位白衣女子,这女子背向而立,不知面目,只见云鬓高挽,珠钗摇曳,露出半截粉嫩香肩,甚是诱人,白裳如雪,逶迤垂地,勾出妖娆身段。易水寒一怔,这不是白如歌。 女子咯咯笑道:“如何不进来?”易水寒问:“姑娘是何人?”女子笑道:“看了我的信,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易水寒皱眉道:“休得骗我,你不是白梅。” 女子笑道:“我就是白梅。”突然又娇滴滴的骂道:“好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这才多久没见,便把奴家给忘了?”说罢,一扭腰,转过身来,现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来,只见这女子似笑非笑,眉角含情,俏俏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皱眉道:“胭脂,你如何在这里?” 胭脂楼里的胭脂,风靡相州,多少富家公子,纨绔子弟趋之若骛,为博她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只是这胭脂乃是胭脂楼的红牌,自持倾城之貌,又学得琴琪书画,样样皆通,更加眼高于顶,什么男人,金钱,在这烟花之地也瞧得多了,若不是生得出众,才华超人,不论你出多少银子,花多大价钱,总是不出门相见的,老鸨也是个聪明人,依着姑娘的性子,由她去高傲,装模作样的推却,更引得这些公子哥儿挤破头脸往里撞。 这胭脂是什么样的人儿也看不上,偏偏只相中了易水寒,每每易水寒光临时,都热情请进闺房,曲罢舞起,使尽手段哄他欢心,一段时间不见他来,偷偷打听到,竟追到这苏州来了。 胭脂嘤咛一声,扑在易水寒怀里,娇声道:“易郎好久也不来看看奴,奴心里惦念易郎,日夜盼望,寝食无味,一打听,才知道易郎已离开相州了,奴家实在舍不下易郎才追随而来,没想到易郎果然是忘了奴家,看着背影听着声音都猜不出来。”说着,冷不防凑上来,狠狠在他脸上亲一口。易水寒只觉得浓香扑鼻,心神荡漾,嘿嘿笑道:“我哪里想到你会来这里?”胭脂抚着他的脸,撒娇道:“你这无情无义的郎君,走了也不说一声,还不许人家来找你了?”易水寒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挑逗,心里一热,不由得抱紧了怀中人。 胭脂吃吃笑道:“从此,再不许抛下奴家了。”易水寒猛然想起白如歌,心中一颤,推开道:“你为何说自己是白梅?”胭脂不答反问:“白梅是谁?”易水寒一惊,道:“你自称白梅,如何不知?”胭脂撒娇道:“人家不过是喜欢梅花,就印上去好看,哪里知道有人真叫这个名啊。原来你果然又有了别的女人。”故意扭过去不理他。 易水寒想到白如歌便静下心来,也不哄她,反坐下劝道:“姑娘还是回去吧,不见了胭脂,妈妈肯定是急坏了。此时想必胭脂楼都揭了顶了呢。”胭脂回身怒道:“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奴家这般待你,你不感怀,反要我走?”说着便掉下泪来。 易水寒瞧不得美人落泪,道:“姑娘情深义重,我是知道的。只是江湖险恶,象姑娘这般美貌柔弱,太过危险。”胭脂拭泪笑道:“原来是担心我啊,有你在,我便不怕。”易水寒摇头道:“易水寒只是个生意人,朝不保夕,哪里能照顾姑娘。”胭脂娥眉一挑,笑道:“休得骗我呢。” 这时,外面不知怎的乌嚷乌嚷闹起来,哭哭啼啼的,打打骂骂的,甚至是动刀动枪的,乱成一团。易水寒听得就要往外走,胭脂一把扑来,紧张的说:“不要走,奴家害怕。”易水寒推开她道:“如何?这便怕了?还是早早回相州的好。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就来。”胭脂死死的抱住不让,粘道:“若是坏人冲进来,奴家往哪里躲?你还是不要离开。” 声音越来越近,易水寒道:“无妨,我便在门口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便拉开门,正好一个黑衣人飞奔而来,一脚踢开楼道间的凳子,泼辣辣的向这头跑,不料这已是尽头,再无路可走,这黑衣人恨恨的低骂了句什么,右腿一勾,将那摔倒在一边的凳子翻起来,操在手上,迎面一个粗大汉子喊道:“无耻贼子,看你还往哪里跑?”手执手棍,嗵嗵嗵的追了过来。 黑衣人将手中长凳劈头盖脸朝汉子摔过去,那汉子也不是好惹的,竟不躲闪,伸手抓住迎头击来的长凳,顺手丢在背后,那凳子又骨碌碌翻了两跟头才断了条腿倒在一边,直吓得楼梯口围上来看热闹的群众一阵尖叫,呼啦啦跑开了。 胭脂吓得娇呼一声,躲在易水寒胸前,黑衣人斜眼看了眼两人,露出两道凶光,嘴里说一句“抓个妮子来挡着”,手臂已伸至胭脂跟前,胭脂惊得跳起来一把搂住易水寒的脖子,后面追来的汉子见黑衣人竟然想抓无辜女子做人质,大骂“无耻”,上前就是一拳,直击黑衣人门面。 黑衣人也不弱,侧身躲过,戏耍道:“你这么下狠手,伤着我不打紧,也不怕打碎了宝贝?”汉子果然犹豫了一下,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我便知你舍不得,若是这美貌姑娘也在我手上,你更不敢动手了。”一边说着,又伸手抓去。汉子怒道:“欺侮小姑娘算得什么?宝贝在你身上,我自然不敢下重手,又何必吓着旁人?” 黑衣人道:“多个护身符自然更好。”汉子朝二人喊道:“你二人小心着,快快逃去,我护着。”大拳一挥,向着黑衣人头顶而落,黑衣人也不说话,跳起来,直挺挺将胸口凑上去,看来他那胸前果然藏有宝贝,汉子竟撤手而退,黑衣人哈哈一笑,双手齐上,五指凌厉的直逼二人胸口,汉子急得“哎哟”一声,只听笑声嘎然而止,紧接着一声狼嚎般惨叫,定睛看去,门口靠着的二人并无损伤,黑衣人却脸色变青,双手血淋淋的垂在胸前,竟是十指齐断。 易水寒冷笑道:“在下生意人,不想伤人,不过象这种不知死活送上门来的,绝不手软。”大冬天的,黑衣人吓得冷汗直淌,退到墙脚不敢出声。汉子惊骇的看着二人,半晌方抱拳道:“在下欧阳展云,济南人氏,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易水寒淡然一笑,道:“原来是欧阳兄,久仰久仰。在下易水寒,相州人。”欧阳展云呀了声,上前喜道:“原来你就是易兄弟。”易水寒奇道:“在下不过是个生意人,欧阳兄如何认识我了?”欧阳展云哈哈笑道:“易兄弟大名在外啊。”忽又问道:“易兄弟如何在这里,可有见着尊夫人了?” 易水寒心中一跳,忙问:“莫不是欧阳兄曾见着拙荆?”欧阳展云道:“不错,不久前才分别,应该还在苏州。易兄弟竟然不知么?”易水寒脱口而出:“不知,欧阳兄快快说来。”欧阳展云看了看紧紧搂着他的妖冶女子,奇问:“请问,这位姑娘是……” 胭脂娇媚一笑,搂得更紧,易水寒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伸手推了推她,哪里推得开,欧阳展云脸色渐渐难看,冷哼道:“可怜了尊夫人一等品貌。”易水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胭脂道:“你先回屋去。”胭脂似有不愿,欧阳展云冷笑道:“不必了。看来今日是我欧阳展云打扰了二位。” 易水寒一把拉住道:“欧阳兄误会。”欧阳展云轻轻拂去他的手,道:“不敢。”胭脂在旁突然说道:“我与易公子郎才女貌,两厢情愿,欧阳公子不但不祝福,反说这间隙话,好没趣来。”易水寒回头叱道:“不得胡说。”欧阳展云冷笑道:“这位姑娘虽是面皮厚些,确也实在。易公子枉生得一表人才,既有胆子丢下妻子寻花问柳,却没个胆子承认,连个风尘女子都不如。” 缩在墙脚的黑衣人一直侍机逃走,见三人起了争执,矮了身子,背贴着墙,偷偷的移动,眼看着过了三人,起身就跑,易水寒身若闪电,从欧阳展云面前一晃而过,一把抓住黑衣人衣领,道:“想逃走可不容易。”欧阳展云也近前怒道:“不能这么放过你。宝贝拿来。”伸手从他怀中掏出一个布兜来,打开来,满目生辉,正是丢失多时的玉玲珑。 宝贝失而复得,欧阳展云喜上眉稍,小心翼翼的又包裹好,捧在手心抚来抚去,黑衣人恨道:“今日爷爷失手认栽,无话可说。”欧阳展云道:“我却不想这么杀了你,需得问清楚了,是何人指使。”黑衣人道:“行有行规,阁下不会不知道,爷爷既然干的这一行,混的这口饭吃,自然懂得规矩,想从我口里问出什么来,却是不能够的。”欧阳展云冷声道:“我欧阳家与尔等无怨无仇,你们夺我宝贝,杀我兄弟,我岂能轻饶?你若是不说,休怪我手辣。”黑衣人仍是不俱,反问:“如何手辣?”欧阳展云冷声喝道:“扒你皮,抽你筋,鞭尸示众。”不想黑衣人哈哈大笑:“死便死了,哪管你这些花样?”说罢,嘴角慢慢渗出鲜血来。 欧阳展云一把揪住他,喝道:“想死可不容易。”黑衣人犹自冷笑,不妨“嗖”一声响,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全身一抖,倒地而亡,胸前赫然插着一枚小小的钢钉。欧阳展云一愣,易水寒已撇开两人,下楼去了,胭脂喊声一声“易公子等我。”也拖着衣裙跟了下去。 欧阳展云这才道一声“我也得去。”松开黑衣人尸身,追下楼去,哪里还见两人影子,店主与客人一直围在楼下紧张的打探楼上的动静,见欧阳展云下来,却不见黑衣人,这才涌上楼去看,前面有人大喊一声“了不得了,打死人了。”一帮人又是尖声叫着折下楼下,追去欧阳展云说要报官。 欧阳展云闯荡江湖,杀个把人根本不放在心上,正急着找易水寒,哪里管这些人叫嚷,随手抓着个人就问:“可见着刚才下楼一男一女,他们去哪里了?”欧阳展云长得本就粗糙,加上脸上一道伤疤更是难看,这一急上来,睁着两只铜铃大眼,这寻常百姓哪里见这种人物,早吓得不能吱声,欧阳展云再喝问一声,这人赶紧回道:“往着西街、西街去了。”欧阳展云一把松开,大步奔去,这些人哪里还敢追,更没人说要报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老叫花怒叱侄儿 欧阳展云沿着西街一路追去,满城不见二人,又一口气奔出城外,只见冬日里郊外一片荒芜,枯树败草,哪里有什么人影?刚停下来喘口气,隐隐约约听得远处有刀剑交鸣之声,提气追去,果然见着易水寒正被五六个黑衣人围着,斗得正凶,这些黑衣人衣饰门道与方才死去的黑衣人,以及在南宫府中以南宫小姐要挟的黑衣人一模一样,分明都是一伙的,只是他们都是一般身材,黑衣黑巾,也分不清谁是谁。 欧阳展云心道:“易兄弟是个生意人,脑子果然灵活,一眼便瞧出是这些黑衣人怕同伙泄了身份,故杀人灭口。是了,易兄弟是个生意人,如何能出手如电,自已都未瞧清便切断那黑衣人十指?又能以寡敌众?抬头看去,只见易水寒一柄大刀使得神出鬼没,翻覆抽进,攻守自如,被五六人围攻,虽不占多少上锋,却也丝毫不露败象。 欧阳展云看他手中的大刀与那些黑衣人的一样,又见其中一黑衣人手无兵器,便知是被易水寒抢走,不禁叹想:原来凡人都不可小瞧,便是看着平凡不过的生意人,也是身怀绝艺。又想,易兄弟原是与此事无关,如今他为我追敌杀敌,我怎么反在旁边看起热闹来?想到这里,大喝一声“易兄弟,我来助你。”跳上去便朝一黑衣人摔去一脚。 那黑衣人灵活的从旁躲避,大刀一抖,带着寒光呼呼进攻,欧阳展云如今宝贝业已到手,精神也大振,虽知对手厉害,也不惧怕,劈腿取下一枝树杆来,二人打成一团。 易水寒道:“欧阳兄还是速速离开此地。”欧阳展云知他说的是黑衣人已死之事,江湖中打打杀杀是寻常之事,但是苏州官府一向注重治安,若有死伤人命之事,即使最后抓不住肇事者,也定会严查整风,这在各州县都有耳闻,说起南宫一家在武林中也略有威望,在苏州却从不逞强生事,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欧阳展云感激道:“多谢关心,先打了这一仗再离开不迟。”这些黑衣人原以五对一,尚占不来便宜,如今又来一个欧阳展云,虽说欧阳展云远比不得易水寒,却也不能小觑,渐渐的落向下锋,一个黑衣人恨恨道:“实在失策。”易水寒边打边笑:“确是失策!尔得训练得如此听话,又怎么怕泄露秘密?在你发出那一钉前,你那同伙已经咬舌自尽了。” 那黑衣人惊道:“果真如此?”易水寒道:“骗你何益?”那黑衣人叹道:“如此,我便是画蛇添足了。”欧阳展云喝道:“你这足便添得好!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个团伙,苦于你们藏头藏尾,我一直找不着。今日是你们自己送来受死,我便为我的兄弟们报仇。”那黑衣人冷笑道:“我不过感怀一下,你便认为自己有能力杀得了我等?再说,我们弟兄众多,你倒以为你这点本事就能杀尽了?”说罢,跳出圈外,对上欧阳展云。欧阳展云被抢白得有点面红,仍是恨道:“今日且杀了你这几人再说。” 说着,愈打愈激烈,只见刀光晃晃,人影憧憧,直斗得天昏地暗,易水寒这边撤了两人,已是明显的游刃有余,但是欧阳展云力博两人,渐趋不敌,只守不攻,已呈败势。那黑衣人冷笑道:“这点本事也敢叫阵?待我先杀了你再做打算,看你逞能。”欧阳展云怒道:“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气怒之下,阵势大乱。易水寒叫道:“切勿动怒。”欧阳展云哪里听得下去,树杆一挥,改守为攻,顿时门户洞开。 黑衣人笑骂一声“找死。”两人齐扑上去,易水寒暗暗道苦,情急之下,将手中刀狠劈一道,刀光划过,众人皆退,不容他们缓气,闪电般将刀抖出,只看见一道优美的光弧画过,血光四溅,一个黑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扑地而亡,大刀从胸前穿过,钉在地上,鲜血泼了一尸一地,模样甚惨。 众黑衣人都惊退一步,易水寒趁这机会便靠向欧阳展云,众黑衣人见状又迅速的围上来,愈发攻得紧了,欧阳展云兀自大打大杀,险象环生,却在这时,后坡转出一个灰衣老者来,这老者须发皆白,腰间挂一只硕大的酒葫芦,正边晃悠悠走边哼唱着,易水寒眼尖,一眼瞧见,大喊“三叔,三叔。”欧阳展云一听易水寒呼唤,放眼看出,认出是千杯不倒翁来,也大喊“前辈。” 众黑衣人心知对方来了帮手,暗道不妙,须速战速决,下手越发狠毒,千杯不倒翁见他二人呼唤,也不着急,乐呵呵的,又解下腰间葫芦,喝起酒来。易水寒急道:“三叔快助欧阳兄。”千杯不倒翁颠着脚不紧不慢的走来,一边喝着酒一边乐道:“不急不急,我都看半天了。”众黑衣人又惊又喜,这老头儿不知何许人物,为何在这里半天了咱们都不知晓?高兴的是他好象不急着帮忙,正偷着乐,冷不妨老头儿喷出一口酒来,这一口水酒竟如一道道飞刀夹势扑来,只觉得冷风凛冽,势不可挡,只得急急退开。 欧阳展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身处险境,脱得身来,上前鞠躬道:“多谢前辈相救。”千杯不倒翁笑道:“年轻人鲁莽行事,会吃亏的。先守再攻,方是求胜之道。”欧阳展云红了脸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谨记在心。” 易水寒也上前道:“三叔,您不是去了滁州了么?怎么又来苏州了?”千杯不倒翁老脸一沉,道:“我便不能来苏州了吗?”易水寒忙道:“不是不是,侄儿哪敢有这意思?”欧阳展云这才听出易水寒称呼千杯不倒翁为“三叔”,并自称“侄儿”,奇问:“易兄弟莫不是与前辈是……”易水寒点头道:“正是,这便是兄弟的三叔。” 千杯不倒翁不理他二人说话,径直问易水寒:“你媳妇呢?”易水寒低了头不敢言语。欧阳展云不知就理,接话道:“不是回娘家了吗?”易水寒惊得猛一抬头,抓住他问:“是了,你刚说过你曾见过的,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展云一头雾水,还是答道:“是的,就是这苏州见过,夫人当时就说是回娘家去,路过此地,原来易兄弟确实不知道,我当时也奇怪,如何大婚不久,新娘子独自回娘家,这千里迢迢的,夫君却不陪着?” 易水寒急问:“何时见着?可有危险?”欧阳展云摇摇头,想起白如歌出手如神,一剑伤敌,心中好生佩服,突又想起初见易水寒时,他竟与另一个女子举止爱昧,不由得断定,白如歌是因丈夫风liu不忠,伤心之至,离家出走,于是一腔怒火发在易水寒身上,怒声骂道:“哼,你还有脸问我?定是你做了对不起夫人之事,让夫人伤心离去,如今又来假慈悲?”易水寒知他说的是胭脂,心中有愧,不敢言语,千杯不倒翁在旁听了,奇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欧阳展云道:“前辈问他便知,顺便问问刚才那妖冶女子是谁?”易水寒心里虽是不高兴欧阳展云初次见面便如此揭短,但是其言所实,倒底不敢驳回,千杯不倒翁见他脸色,已知所言不虚,气得胡须直抖,怒道:“我一路来,也见着易府里的家丁,听说是夫人丢了,问了却又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不甚相信,心想见着你自然知分晓,原来,真是你这混账儿干的好事。”说着,举葫芦便要打。 易水寒不敢动掸更是不敢抵挡,见三叔生气,只得直挺挺站着,欧阳展云见老爷子气成这样,此时也知自己言语过激,劝阻道:“前辈且住手,此事劝说罢了,只要平安寻回夫人,其他事后议不迟。”千杯不倒翁心想有理,收手问道:“我那侄媳妇可有危险?”欧阳展云心想以白如歌的身手,应该不致于有危险,若不劝着老爷子,伤了和气,倒是不好,于是回道:“前辈放心,夫人很好……” 正说着,一眼瞥见众黑衣人欲偷偷逃去,冷笑道:“果然是一伙的,脾性都一样,打不过,便想趁人不备,偷偷溜之大吉。”一黑衣人道:“我等也不必装得义薄云天,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手之物如今又在你手,今日再抢,也抢不回来,为何还不走?”欧阳展云道:“这话倒也实在,只是想走没那么容易。”那黑衣人道:“要是走不了便只有殊死一博了,那时,也定教你体无完肤。”欧阳展云怒道:“好,那便决一死战。” 千杯不倒翁阻道:“如此鲁莽?听他之言,你已取回家传之宝,既然如此,最重要的就是宝贝送回家乡,如何这般气盛,总以自家性命为赌注,不但可怜你父母养育你一场,也枉费了赵堂主一番心思。”欧阳展云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感动羞愧不已,叹道:“前辈这等良言,欧阳展云再不好生收敛,也无颜见人了。” 众黑衣人退后几步,抱拳道声“后会有期”,转眼过坡而去,千杯不倒翁笑笑不语。欧阳展云道:“前辈,晚辈这就回去,告辞了。”千杯不倒翁道:“你还是速去荆州为好。刚才,我便是见着你在这才出来的,若只是这混账儿,我也不来。哼。”说着,又气起来。欧阳展云忙问为何,千杯不倒翁叹道:“年轻人都是儿女情长啊。半个月前,我曾见着赵堂主,据赵堂主称,打听到有你去了荆州的消息,她正往荆州赶,你快快去找她。” 欧阳展云“啊呀”一声,一颗心便系在赵丽娘身上了,急道:“如此,晚辈这便赶去荆州寻找。”千杯不倒翁摆手道:“快去快去。”欧阳展云也不客气,抱拳便去,忽又折回,对易水寒道:“易兄弟,你务必要寻回夫人,好生待她。有机会,我定去相州拜访,告辞。”易水寒满脸羞愧,长揖叹道:“欧阳兄心意,兄弟领了,兄弟在相州恭候光临。”二人相辑而别。 易水寒瞧着欧阳展云远去,卟嗵跪在三叔面前,伏身不起,千杯不倒翁怒道:“不孝子,这么好的媳妇让你给气跑了,你若是不将我那侄媳妇好生找回来,就不要认我这三叔。”易水寒垂首不语,千杯不倒翁又补充道:“若是我那侄媳妇少半根头发,受半点委屈,你也不必再来见我了。”气得只是跺脚。 易水寒低声道:“侄儿知错,侄儿当初便该听五叔的话,不该娶她。”千杯不倒翁骂道:“胡说,这么好的姑娘,你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易水寒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道:“三叔,侄儿心里痛啊,侄儿宁愿她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宁愿这世上从来没有她,也不会这么痛苦。我当初何苦娶她。”千杯不倒翁看他模样,长叹一声,心疼的扶起,喊道:“孽债啊,当年孟小姐指腹为婚,她尚未出世,已注定是你媳妇,只是上一代的仇恨未消,必然引她烧身,我与你五叔当初执意拒绝这门亲事,正是有意不叫她惹祸上身,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这小子会欺侮她。” 易水寒恍惚道:“不见她已是近两月,心痛似绞,也求三叔帮忙寻找。”千杯不倒翁冷哼道:“如何心痛似绞法?痛得你竟然风liu成性了?”易水寒想起胭脂,惭愧万分,千杯不倒翁挥手叹道:“快去,快去,寻回你媳妇要紧,这些事,容后再议,有一句话,你可要听仔细了,她虽是白云的女儿,可也是孟小姐的骨肉,你既然娶她进门,上一辈的血仇如何得报都与她无关,你若是再伤害她,三叔必不饶你。”易水寒低头不语,千杯不倒翁喝道:“还立着做甚,快快找去。”言罢,转身就走,易水寒拉住道:“三叔去哪里?”千杯不倒翁气道:“分路寻找,我若是同你一道,必然活活被你气死。”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易水寒卟嗵跪下,哭道:“三叔,胡兄弟死了。”千杯不倒翁一震,回身追问:“如何死的?”易水寒泣道:“被刘继初害死的。”千杯不倒翁仰天不语,易水寒紧张的看着三叔,也不敢说话,千杯不倒翁突然大声悲道:“巫山老人临去之时将他托付给我,我却……我怎么对得起老友?”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易水寒磕头道:“侄儿与胡兄弟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三叔放心,侄儿一定会替胡兄弟报仇。”千杯不倒翁拉起他,叹道:“怪我没有照顾好他,你自去寻你媳妇去,仪儿之事,我来处理。”易水寒又道:“白珺一家已尽死。”千杯不倒翁微微一皱眉,叹道:“此事我已尽知,水寒,我知你与仪儿情深义重,白珺当年害仪儿一家,固然该死,然而她家人无罪,你行事也狠了些,往后不可伤及无辜。”摆摆手,长叹着远去了。 易水寒杵立原地,呆呆的盯着三叔离去的方向,心里空荡荡的不是滋味,只觉得猛的被人抱住,唬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胭脂,胭脂从背后环住他,抿嘴笑道:“可是受着批评了,也不来找我,只是傻立着做甚?”易水寒惊道:“你何时来的?”胭脂赌气道:“我管我作甚?”易水寒惊道:“你也不简单呢,以我三叔的修为,竟然都未发现你,莫不是你会传说中的龟息大法?”胭脂卟哧笑道:“什么龟息大法?不出气,还不被活活憋死呢。” 易水寒将她轻轻推开,道:“胭脂姑娘,你还是回相州吧。”胭脂转到他面前,又环上他,委屈道:“你与你三叔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易郎,你可是想念你的新娘子了?” 易水寒毫不犹豫的道:“是的,思念她了。”说着松开她环在腰上的双手。 胭脂凤眼一斜,哼道:“男人真是薄情,你如今与我在一起,今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也不想想我心里的难过。”易水寒正为白如歌而烦燥,斜瞥她一眼,冷嘲道:“胭脂楼的红牌姑娘,也会为某一个恩客难过吗?”胭脂一怔,娟秀的脸略显发白,没有说话。 易水寒扭头就走,胭脂追上问:“你去哪里?”易水寒不悦道:“找我的新娘子。”胭脂顿了顿,道:“我随你一起去找。”易水寒道:“不必了,姑娘用‘白梅’引我,便知不是寻常之人,又何必把话说破。”胭脂花容顿失,忽而又笑道:“易郎是个聪明人,其中道理不会不明白,胭脂既然知道‘白梅’玄机,也自然知道更多易郎需要的东西。胭脂如今为了易郎,离了那吃香的喝辣的温柔乡儿,眼巴巴的随了你奔走,自然是心里有主意的。” 易水寒看着她,也笑起来:“与姑娘说话就是简单,你心里的什么主意我也不管,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我硬生生的赶走,易某也不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木千友弑师篡位 两人正说着,远远的来了一人一骑,扬鞭催尘来到易水寒身前,马上人飞身下来,向易水寒躬身道:“少爷,有少夫人的消息。”易水寒眼中顿时闪现夺人的光彩,一把托住那人,连声问:“什么消息!快说!”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的递出去,易水寒折开一看,顿时眼角微扬,喜形于色,对那人道:“好,不错,你走吧。”那人应个声,上马驰去。 胭脂盯着那封书信,虽未过去看内容,眼中已满是妒意,酸溜溜的道:“如何?你的新娘子在哪里?”易水寒微微一笑,不作答,胭脂哼道:“刚才还柔情蜜意的说我是美人儿,一封信就将你的魂儿勾到另一个美人儿身边了。” 易水寒低头不语,胭脂搂住他道:“难怪我娘常对我说,男人都是极无情的,从来都是让女人伤心。”易水寒笑道:“怎么想你娘来了?”胭脂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叹息道:“我娘便是可怜人,刚怀上我就被那个狠心的男人抛弃了,我娘说,她伤心得几次求死都被人救起,她想,或许是肚子里的我命不该绝,这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将我生下来。”易水寒听她说得伤感,不由得心生怜惜,轻轻抚mo她的肩,劝道:“往事已远,莫作多想。”胭脂仰起头来嫣然一笑,柔声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想了。” 易水寒心里一阵慌乱,忙将她推开道:“胭脂姑娘,易水寒已娶妻,有负姑娘美意。”胭脂妩媚笑道:“休得骗我,你若是爱你那妻子,又何必夜夜去找我?男人都坏,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哪一个是规规矩矩的?”易水寒脸色通红,转身背对她,喝道:“快不要胡言乱语,易水寒从前糊涂,对不起她,如今已知,岂能再重蹈覆辙?”胭脂流泪道:“我对你痴情一片,你总不用心,我说她几句,你便这般凶煞我。我虽是出身不好,对公子你这颗心,却不比她差。” 易水寒平生见不得女子哭泣,回头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何曾嫌弃你出身来?”胭脂听他一句,破涕而笑,道:“有你此言,胭脂足矣。”易水寒知她误会,忙做解释,胭脂捂住他嘴,娇滴滴道:“莫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以后,我再也不提起‘出身’二字。”易水寒愈发着急,一把扯开她的手,刚要说话,只听得一阵打斗声迅速靠近,忙拉了她悄声蹲在一处草丛中观看,果然见着十几人打杀一处,甚是激烈,穿锦衣的几个中年汉子敌不过,浑身是血,只好且守且退,穿灰衣的对手不仅人多,明显武功也高出许多,每次锦衣汉子跑出几步,又很快被追上,只得竭力应付,渐渐休力不支,无还手之力,栽倒在地。 一名休形单瘦,留一缕山羊胡须的灰衣老者哈哈笑道:“就凭尔等这模样,也敢不服管教,可是自寻死路。”一锦衣汉子恨道:“大师哥,同门学艺三十载,今日方知你的狠毒心肠。”灰衣老者摸了摸胡须,嘿嘿笑道:“师弟啊,在师父眼中,你一直都是他最宝贝的徒弟啊,常常在众师兄弟面前夸你聪慧,一点就通,可惜啊,他老人家若是还在世,看你现在这惨败模样,不知该多后悔自己有眼无珠。” 锦衣汉子怒道:“师父待你恩重如山,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这样羞辱,简单禽兽不如。”灰衣老者眯起一双三角眼,冷哼一声,也不生气,慢悠悠的道:“我是大师哥,这点气量还是有的,看在咱们同门一场,你有什么遗愿都说出来吧,我定会尽力为你办到。”锦衣汉子冷笑道:“无甚可留,早早去见师父他老人家也好。”灰衣老者啧啧赞道:“好个孝顺的徒弟,这么急着死,我倒舍不得了,你这三十年的功夫,得来不易,轻易让你死了,真真可惜。” 另一锦衣汉子怒道:“五师哥,休再与这种败类理论,拼死一战罢,死则死矣,有何可怕?”又一锦衣汉子也道:“五师哥,事到如今,无话可话,掉头不过碗大的疤。”灰衣老者笑道:“七师弟好骨气,师父若能听见,定感安慰。”锦衣汉子啐道:“你这欺师灭祖的败类,不配叫师父。”灰衣老者冷笑道:“我也不与你逞这言语之强,念在往日里你对我敬重有加,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咱们尽释前怨,如何?”锦衣汉子仰天长笑道:“你说的可是师父临终前嘱咐的那把钥匙?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宝藏若是落在你这种恶人手中,只能引起更大的江湖血腥。”灰衣老者脸色渐渐变冷,踱着慢步道:“不要激动,好好想想,你若是死了,一无所有,活着,一半是你的,只要你高兴,这帮主之位,也是你的。”锦衣汉子冷笑道:“休要多言,但留得一口气,定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灰衣老者大笑道:“五师弟啊,你这性子从小到大,还是改不掉啊,既然如此,大师哥我就亲自送你一程。”脸色骤然变青,眼露凶光,手掌缓缓上提,手筋根根鼓起,好不煞人。 胭脂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武功,我看那汉子也可怜,你何不出手救他。”易水寒淡淡的看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也会武功,何不自已出手。”胭脂面色苍白,道:“易公子果然厉害,竟一口咬定我了?”易水寒淡然一笑,道:“你的戏唱得很漂亮,不过性子急了些。”胭脂突然神色黯下来,低头不语,易水寒也不理她,紧盯着灰衣老者的手掌,众锦衣汉子也各自握紧长剑,准备撕杀。 胭脂幽幽道:“你还是装糊涂么?”易水寒扭头看她,只见她泪如雨下,好不哀怜,奇道:“我被你骗了,尚未作声,你倒哭了?”胭脂问:“你真不知我为何性子急?”易水寒正道:“我如何……”忽听得刀剑激鸣,双方已然又交上了手。锦衣汉子这边哪里是对手,先是拼了命抵抗,很快便是险象环生。 易水寒握了握拳,欲起身相助,胭脂拉住道:“你莫走,我是怕再装下去就要失去你了。”易水寒一呆,推开她道:“姑娘言重了。”胭脂还要说话,易水寒道:“再说下去,只怕人都死了,”刚说着,已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锦衣汉子仰头倒在血泊中,正是被称为“七师弟”的人。灰衣老者冷笑道:“七师弟一向性子急,连死,也抢在各位前面啊。”那称为“五师弟”的汉子抱着死去的七师弟,怒道:“师父的养育之恩,你竟一点不记?七师弟是师父的唯一血脉,你居然狠心将他杀了。” 灰衣老者冷笑不语,后面一位灰衣人大声笑道:“死便死了,管他是谁的血脉。当初,他往死里打我的时候,便不记得我也是单一血脉了?”说着,捋起衣袖来,只见两只胳膊上横七竖八的布满疤痕,鲜红刺目。灰衣人恨道:“二十年前,我那时才多大?就因为饿极了偷吃了他一个包子,他就将我打成这样,何止这些,我身上全是伤疤,那时,我就在心底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制他于死地,今日算是报了仇了。”众人听了都默不作声。 那“五师弟”显然也被密密麻麻的疤痕震惊住了,良久,叹道:“孩时的事,何必记得这么紧,非要你死我活方解心头之恨?”灰衣人恨道:“不错,需得他死,方如我意。五师哥,你若是识趣,趁早弃械投降,荣华富贵,仍可一起同享。”灰衣老者笑道:“元德说得好,五师弟,只需一句话,我们还是好兄弟。”那“五师弟”冷声道:“我不是你的五师弟,从今以后,休要叫我‘五师弟’,我听着都觉得羞耻,太湖帮百年英名,绝不能毁在你这恶人手里,我等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能让你胡来!” 灰衣老者脸色变青,厉声道:“金轼,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金轼道:“来来来,今日拼了这条命,死也要拉着你同往,不能留你在人间。”其他锦衣汉子也个个激愤,誓与敌人两败俱伤。灰衣老者笑道:“好大的口气,金轼啊金轼,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依仗自己独得师父宠爱,便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你还记得五年前帮里无故丢失的那本《擒蛟手》吗?”金轼奇道:“不是被煮饭的小弟兄误烧了吗?”灰衣老者哈哈笑道:“好个聪明人,竟糊涂至此,我是大师哥,师父虽不似宠你那般偏爱我,对我却也是十分信任,藏经楼的钥匙在我手里,我说书被烧了就被烧了。” 金轼疑道:“师父从不将《擒蛟手》放在藏经楼里。”灰衣老者讥笑道:“似你这般木头脑袋,如何能学得至高武艺?居然也被老头子看重,真是可笑。”金轼怒道:“休得侮辱师父!”灰衣老者冷笑道:“也罢,不提便是,连‘偷梁换柱’都不懂,难怪死得冤。”金轼“啊呀”一声,失声喊道:“师父如何死得冤?莫非是你害死的。”众锦衣汉子也齐声道:“快说,快说。”灰衣老者讥讽道:“哼,这么沉不住气,一惊一乍的,自然成不了大事。”金轼听了也不禁惭愧,灰认老者道:“你等既然死到临头,我便都说出来,也让你们死个明白。偷梁换柱,屡试有效,老头子病是昏了头,自己将毒药当成补药喝了,岂不是死得冤啊?老头子生前小气,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得意弟子,要将毕生武艺都传授于你,结果呢,不过是说说罢了,教给你们的,还不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如今,太湖帮的震帮之宝‘擒蛟手’只有我一个人会使。我不做帮主,谁敢做?”说到此处,竟激动得手舞足蹈。 金轼呆呆的,泣道:“我实在没用,竟没看出来,师父是被毒死的。”灰衣老者摇头道:“你也不必自责,老头子是死有余辜……”金轼又要大怒,灰衣老者摆手道:“且慢动气,听我说完,这种毒名叫五回香,无色无味,其配制方法写在《擒蛟手》里,老头子没想到《擒蛟手》没有被烧毁,而是落在我的手里,后悔莫及,不过,他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在《擒蛟手》中发现,帮规里有这么一条:老帮主在确定下一任新帮主后,一定要立即教会五回香。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教给你,他是自私的,他谁也不相信,生怕你抢了他的宝座,最后,也害死了自己,这就是天命。” 灰衣老者一鸣惊人,众锦衣汉子都惊骇,金轼剧烈的摇头,一个劲道:“不可能不可能,师父要是不相信我,又怎么会当着众兄弟的面宣布我任新帮主?”灰衣老者冷笑道:“果然是个糊涂至极的人,也难怪老头子会选你做为他的傀儡。老头子一心想让他的亲儿子做帮主,又架不住百年帮规,只好表面上选中你,暗地里在栽培他亲儿子。无奈,七师弟,不,应该叫郭志中,胸无大志,整日里只知道喝叱下人,酗酒斗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惜老头子一番苦心了。” 金轼仍是不信,师父在自己心里圣人一般崇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灰衣老者继续道:“还有你更不知晓的事情,老头子没有将五回香教给你,却教给了他儿子郭志中。”金轼突然笑起来,骂道:“谎话说多了就会露出破绽,七师弟虽然无甚志气,对师父却是极孝顺的,他若是知道解法,岂会不救爹爹?”灰衣老者也大笑起来,道:“呆子一个,‘利欲熏心’一词竟不知道么?当时,老头子喝药时,我就在房顶上看着,你以为是练功走火,忙运气点穴,却无效果,只好急急出去叫其他兄弟,这时候,郭志中就守在屋里,老头子说,他是中了五回香,让儿子快去药房配解药,没想到,郭志中却说,他若是解了毒,此事必被人所知,到那时,帮中兄弟必然都知道他已学到五回香,是帮中叛徒了,谁还会举他做帮主?老头子拉着他苦苦相求,并道,若是自己活了,第一件事就是如开帮中大会,拼了命也要将你撤下,扶上儿子,可是郭志中倒底没有答应,眼看着老头子死在他面前,可见啊,这世上,儿子也是不可靠的,最可笑的是,你还被蒙在鼓里,为他们拼命。可笑,可笑。” 金轼两眼通红,头晃得如拨浪鼓,流泪道:“师父待我如亲生儿子,最是疼爱我,七师弟虽是性子不好些,也绝不能置爹爹于死地,必定是你们在骗我。”灰衣老者冷笑道:“你已快成为我木千友的刀下亡魂,我何需骗你?”金轼道:“你是大师哥,师父却没有让你做帮主,你因此耿耿于怀,故用计将我们一网打尽。”灰衣老者正色道:“不错,老头子没有选我当帮主,我心里的确愤恨,我是大师哥,凭资历,凭武功,都应该是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极不平衡。后来,当我发现了老头子的阴谋,我就不恨了,因为我知道已经胜券在握了。老头子的那碗五回香确实是我配的,我不过放在厨房里,是下人端过去的,不关我的事,除此之外,我没有再做任何事情,因为只这一件事情就够了,老帮主死了,新帮主不会使五回香,众兄弟自然不服,我坐收渔利便是了。” 众锦衣汉闻言呆若木鸡,金轼半晌道:“你说得这么明白,也不怕身后的兄弟知道了真相同样背叛你。”木千友笑道:“我木千友与老头子不一样,就在于他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都活着,身后各位都知晓实情,用不着隐瞒。不象你,被人耍得团团转,尚不自知,可悲啊。”众灰衣人皆道:“不错,我等都是心甘情愿追随木帮主,愿为木帮主效心,万死不辞。” 金轼一张面孔痛苦得扭曲变形,哽咽得作不得声,木千友者从旁看着,许久方慢慢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依了我那条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金轼缓缓摇头道:“不必多说,我们全力以博吧,我今日若是死了,也无挂念了;若是佼幸不死,就去寻个寺院,剃了这头发,再与太湖帮不相干了。”说罢,将已然僵硬的郭志中放倒在地,握紧了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众锦衣汉子拉住道:“五师哥,大师哥一语惊醒梦中人,谁对谁错,自由天下人评去,不如我们就从了大师哥,太湖帮还是太湖帮,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死去的已然死了,何必闹得江湖人人笑话。”木千友拍掌笑道:“众师弟果然都是识时务的,从今往后,大家同福同享。”金轼失望的道:“你们好不争气,不管如何,师父在世时,待你们的恩情,难道都忘了?”众锦衣汉子跪求道:“师父的教导之恩从不敢忘,只是,就算亲生爹爹去了,做儿子的也不能不活啊,太湖帮立足江湖百年有余,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却也是大江南北群英聚首之处,武林之中谁人不道声‘好’,外困未起,内患反成祸,五师哥不为众兄弟着想,好歹为太湖帮的声誉想想。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帮主已然下葬,不如就将过结揭了罢。” 金轼泪水滚滚而下,掩面道:“罢,罢,罢,我今日就自行了断在此,也管不得兄弟们与太湖帮许多了。”说着,提了刀就往脖子上抹。胭脂急道:“哎哟,这样就死了?”易水寒笑道:“这么多人在,哪能说死就死?”果然见木千友将袖一拂,金轼大刀当当落地,金轼愕然道:“我死了你便再无顾忌了,为何要阻止我?”木千友道:“众兄弟皆归服于我,你何苦这么执拗?”金轼叹道:“兄弟们说得不错,确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这梦醒了,心也凉了,徒留世上也无意义。”木千友道:“师弟此言差矣,人生如梦,入梦出梦皆由人,一遭红尘不易,何必轻易放弃?” 胭脂听到“一遭红尘不易”,偷偷的捏住易水寒的手,易水寒心里却想起白如歌来,心头又痛又爱,一时间神思模糊起来,只觉得掌心握着的这只柔柔滑滑的小手就是白如歌的,一恨起来,牙一咬,用力一握,恨不得又将那小女人揉碎了,胭脂哪里预料到,只痛得“哎哟”一声,尖叫着跳起来。易水寒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拉下,哪里来得及,只听得一股破风裂竹之声呼啸而来,数点银光直扑两人面门,易水寒一把将胭脂丢在地上,斜斜扫出一掌,银光尽落,紧接着木千友跳上来,喊道:“朋友好身手。” 易水寒抱拳道:“在下无心偷听各人谈话,碰巧撞上,还望见谅。”说罢,作揖下拜,木千友哈哈笑道:“朋友客气了。”抬手相扶,两人明是客气,实在暗暗较劲,易水寒下拜时,一股真气下沉,木千友只觉得气血逆流,面色煞青,忙假以扶起之势上提真气,哪知易水寒内力浑厚,木千友竭尽心力也提不上来,只急着冷汗直流,面色由青转白,斜眼瞧见易水寒也是面目发青,正思虑要不要尽力以博,易水寒却笑道:“谢木帮主宽容。”缓缓收掌,木千友似觉得身上一座千钧大山渐渐移去,气血慢慢通畅,忙抽身后退,心里惊忖:俗话说,发掌容易收掌难,此人运力自如,内家功夫不可小觑,赔笑道:“相见即是缘分,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易水寒笑道:“木帮主客气了,在下无名小卒,不知也罢。”胭脂被他摔了一跤,又是疼痛又是尴尬,见他拒绝透露姓名,故意上前道:“木帮主,我们先于各位在此,听得各位谈话已久,对木帮主为人甚是佩服,这位就是易公子。”木千友拱手道:“原来是易公子,失敬失敬。”易水寒只得道:“让各位见笑了。”木千友道:“既然两位都听到谈话,老夫也不多介绍了,太湖帮离此不远,如两位不嫌弃,还请移驾,老夫与众兄弟为两位备桌薄席……”易水寒推却道:“木帮主情义,在下心领了,日后有机缘,自然登门拜访。” 金轼在旁边冷笑道:“金某人曾与易公子有一面之缘,难为在下一心挂念,原来与这木千友竟是一丘之貉,只怪在下看走了眼。”易水寒心头一惊,将金轼仔细打量一番,疑惑道:“在下从未见过金先生,不知金先生如何来一面之缘?”金轼冷声道:“你不认得我也不足为奇,五年前苏衣会举办布市,易公子从相州赶来,途遇水寇……”易水寒恍然道:“那日在下游玩太湖,遭遇水寇,船破正危,被一渔舟救起,莫非那老渔人是金先生所扮?”金轼道:“不错,正是在下,那时,易公子意气风发,面对水寇挑衅丝毫不惧,言行举止颇具侠义之风,在下正巧路过,佩服公子才出手相救,不想今日重逢,哼,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易水寒惭愧道:“当时金先生戴着面具,又急急离去,在下虽是时常挂念,也难报恩情,今日实实不知金先生便是当年恩人。”金轼摆手道:“在下水中生,水中长,搭你上岸只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记心上了,你既与木帮主称朋道友,我也当从不认识你了。”易水寒知他误会,也不解释,淡然一笑,道:“于先生虽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施以大恩,易水寒铭记于心。金先生帮内之事,在下外人,不便多言。” 木千友哈哈笑道:“好个外人不便多言!老夫心中喜爱,愿交易公子这个朋友。”易水寒道:“木帮主客气,在下另有要事,改日再叨唠。”胭脂哼道:“木帮主一片热心,难以拒绝,再说,你的要事不就是寻找你的新娘子吗?太湖帮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寻点消息岂不容易?”木千友道:“不错,易公子要寻什么人,只需与老夫言语一声,自有兄弟们为公子打探,何必这么辛苦。”易水寒心里暗忖:这个胭脂不知是敌是友,千里迢迢奔我而来,又为何总与我做对?我岂是怕去太湖帮,只是一则这木千友功力非同小可,他身后俱是高手,金轼身带重伤,自己双手难敌四掌;二则如歌失踪已久,心里日益惦念,只盼着快快寻着,一刻也不愿耽搁,待我找到如歌,再想到计谋去太湖帮收拾这心狠手辣的老匹夫不迟,苦笑道:“不敢劳动木帮主与众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一被劫洞内脱身 正说着,远远跑来一人,喽啰打扮,奔至木千友面前,报道:“报帮主,兄弟们刚逮住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木千友微微皱眉道:“哦?细细说来。”喽啰道:“报帮主,兄弟们正在巡逻,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野女子,竟一把将一个兄弟拉下马,抢了马就跑,兄弟埋了索将她擒住了。”木千友偷偷看一眼易水寒,见他竖耳侧听,故意问那喽啰:“那女子生得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喽啰道:“报帮主,那女子生得十分美貌,只是神色憔悴些,穿绿衣裳,马骑得不错,如果不是正好走的兄弟们早布好的线路,不一定能逮住,如果正关在山洞里,百十来兄弟盯着,等候帮主发落。” 易水寒听说那女子马骑得不错,想起那日如歌催马如飞,便认定就是如歌了,又听说她神色憔悴,心里立时担忧起来,不知如歌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胭脂亦略皱眉头,怎么从未听说过,娇滴滴的新娘子会骑马?白如歌木千友笑道:“不知易公子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老夫愿助一臂之力。”易水寒拱手道:“多谢木帮主厚意,在下要找的正是一位女子,要是木帮主不介意,在下想去看看这位女子。”木千友笑道:“易公子愿同往,那是太湖帮的荣幸,莫说是一个女子,便是出动全帮兄弟,也是在所不辞。”易水寒谢道:“不敢当,木帮主请。”木千友道:“易公子请。”回头看着金轼道:“到底师兄弟一场,你莫要再执拗,还是那句话,依了大师哥,一切皆可商量。”金轼冷冷的扫了一眼易水寒,目光落在木千友身上,道:“我岂能跟随一个杀师弑祖的大魔头?不管师父是否真心待我,养育之恩不敢忘记,既然是非对错交错难分,金轼武艺低微,报仇无望,不如一死了之。”说完,举手拍向天灵盖,易水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道:“金先生好生保重,切莫冲动丢了性命。” 金轼听了怒道:“我金轼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勿需易公子这般好人物来劝说。易公子性命要紧,自己保重便是。”易水寒惭愧不堪,心下叹想:想不到我易水寒竟被人辱骂至此,若非急着见那女子,定然拼了命将这木千友致于死地,以洗我的清白。 木千友冷笑道:“五师弟难道昏了头,竟将易公子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既然一心求死,我也不阻拦,你只管速速了结便是了。”金轼叹道:“天意如此,我也无话右说。”再次举掌自尽,便在那生死一瞬,木千友出手如电,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易水寒惊道:“木帮主意欲何为?”木千友笑道:“易公子放心,老夫不过是不愿他伤害自己,先将他带回帮里好生安顿。”易水寒心感不妙,道:“木帮主慈悲心肠,毕竟师门情义,还请木帮主手下留情,留他性命。”木千友脸色变了变,笑道:“易公子放心便是。” 再说白如歌一心想飞回家里向爹爹问个明白,一摸兜身无分文,正巧见着几个小喽啰骑马嬉闹,起了抢马之心,不想因心中悲苦,精神恍惚,失手被太湖帮的小喽啰擒来,又气又悲冷声道:“无耻小人,再不将我放了,休怪我好时手狠。”那几个喽啰大笑道:“我们还怕你一个小丫头?既然有胆擒了你来,自然不怕你什么手狠不手狠。”白如歌咬紧牙不作声,喽啰笑道:“小丫头口气还不小,我们也懒得理你了,已有兄弟们去通报帮主了,一会帮主来了,再有你好看。”说着,几人哟喝着走远了。 白如歌心下凄凉,慢慢的琢磨往事,似乎也是迷团重重,想道:这人世间的情义我如今才知道这么不可信,我至亲的爹爹也让我不敢相信,一切都象是陷阱,我想也不敢想了,也不愿与任何人照面,也不知这个帮主是个什么人物,不管如何,总是个江湖人,手上沾染血腥的,我再不想与江湖与什么关系,更不想见着这什么帮主了,不过一匹马而已,不要也就罢了。正想着,遥遥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如歌心里又悲又喜,激动得落下泪来,却听到那声音道:“胭脂,你别进去了,就在外面等我吧。”一个娇媚的声音道:“不,我要陪你一起去,还不知是不是她呢,你就紧张成这样?” 白如歌仿佛从万丈高空摔在地上,心痛得没有知觉,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越来越近,象一柄厉刃插在她的心窝,越插越深,一抹面上,湿成一片,摇晃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竟心痛得全身抽搐,无一丝气力,只好绝望的靠在铁栏上。 胭脂还在撒娇,易水寒心急如焚,丢开她大步来到洞前,洞里黑黑的,目不能视物,易水寒轻轻唤道:“如歌。”没有回声,回头道:“木帮主,可否点支火把来?”木千友对洞口防守的一名喽啰吩咐道:“速去取支火来。”那喽啰得了命,撒腿就跑,很快送来火把,易水寒接过火把就往里走,胭脂拦道:“这洞里深不可测,不要轻易进去。”易水寒恍然,回头笑道:“正是,还得麻烦木帮主在前面带路。”木千友爽朗笑道:“两位果然行事谨慎,老夫先行便是。”大袖一挥,举步进了山洞。 两人紧追在后,易水寒不时的呼唤“如歌”,总不见回音,疑心道:“木帮主,如何没有声音?”胭脂哼道:“说不定不是你那新娘子呢,你指名道姓的叫,谁敢回答?”木帮主也笑道:“姑娘言之有理,定然不是易公子的朋友,若是易公子的朋友,老夫岂敢怠慢啊。”易水寒用手扶着洞壁,感觉壁上长满苔藓,异常光滑,将火把凑近一看,果然绿油油的一片。 易水寒停下脚步,道:“木帮主,在下感觉身体不适,还是不用进去了,烦请木帮主将那女子带出来,若是在下要找的人,就请帮主舍个人情,若不是,也不用麻烦了。”木千友笑道:“这可就难了,铁笼的钥匙并不在老夫手里,原是想着易公子先进来看看,确定之后,老夫再取钥匙赔不是,如今可不是再让老夫出去一遍?”易水寒笑道:“既然如此,不敢有劳木帮主,只是在下从未到过这等幽深之处,甚感呼吸不畅,还请木帮主不要走得太快。”说着,移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木千友大惊,运力一摔,易水寒大掌如钳,越摔越紧,急道:“易公子这是为何?莫不是要害死老夫?”易水寒笑道:“木帮主言重了,在下在这黑暗中行走不便,只好牵着木帮主,怕走失了。”胭脂道:“易公子,我便牵着你好了。”易水寒道:“不必,你也扶着木帮主吧,我自身不保,若是不小心滑倒,岂不是要连累你?”木千友干笑道:“好,好,扶着老夫便是。” 三人又小心往前行了几步,只听到洞外传来一声喊叫“帮主。”木千友急道:“哎呀,莫不是兄弟们出事了?”冷不防怕出一掌,直罩易水寒面门,易水寒头一偏,轻轻躲过,冷笑道:“果然有诈。”木千友一声不吭,改掌为爪,五指凌厉,抓向易水寒肩头,易水寒躲不开,举着火,一掌拍向他的臂肘,顺手一扭,眼见木千友左手要废,他竟顺势腾空而起,翻身落在易水寒身后,易水寒死死扣住他手腕不放,两人各用一只手斗起来,胭脂原是拉住木千友的衣襟,见他突变,松了衣襟去取肩胛,木千友冷笑一声,将身一矮,胭脂立足不稳,尖叫一声滑倒在墙边,易水寒担心问:“胭脂,如何了?” 胭脂气恼道:“着了道,摔了跤。”易水寒道:“我缠住他,你快快出洞去。”胭脂犹豫道:“你怎么办?”易水寒道:“莫管我,你快走。”胭脂“嗯”一声,转身往外跑。木千友冷笑道:“进了这洞,便是进了鬼门关,若没有我领路,休想出得去。”胭脂停步惊问:“想吓唬我?姑奶奶不怕。”木千友笑道:“不怕便好,你走便是。”胭脂虽是嘴上逞强,心里已是发虚,又不好意松口,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外挪去。 易水寒道:“胭脂小心,他既然这么说,必有机关。”胭脂咬牙道:“我自有分寸,哪里会怕这雕虫小技?”易水寒见她已安然走出好几步,又想,这女子身份不明,行事诡秘,若非身怀绝技,岂有这胆?我还是救如歌要紧,对木千友道:“你这手腕被我捏着,只怕是难以逃走,你再陪我走一程,我今日非见着那女子不可。”木千友惊道:“你竟不怕这洞里再有机关?”易水寒道:“只有见着那女子我才安心,少废话,往里走。” 胭脂听了,回头咬牙道:“我不相信你爱她,你不过是为了责任和面子,竟不顾我,不顾自己,一头往里扎。”易水寒脱口怒道:“谁说我不爱她,我爱她入骨。”胭脂听他这话,真真切切,伤心道:“我总不相信,我却不会陪你进去了,你自己小心,我在外面等你,总有一日,你会清楚自己爱的人是我。”掉头往外跑,只见得她“啊呀”一声,再无声响,易水寒连声呼唤,除了回声,别无声音。木千友哈哈笑道:“这雕虫小技也能将她困住,且不知她多有分寸。”易水寒怒问:“她现在在哪里?”木千友道:“我看人家对你一片情深,你也不顾,这才使她乱了心智中了套,可见情爱害人啊,你放心,她现在正睡得香,毛发无损。”!%^* 易水寒放下心来,道:“待我见着如歌,再论此事,现在你就带我进去。”木千友笑道:“刚才这姑娘已是先例,你若是执意前往,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易水寒听他言语,益发坚信那被抓来的女子就是如歌,揪了他就往里走。 木千友道:“你既然定了心要进去,我便奉陪到底,咱们也不用这么黑灯瞎火的摸了,说实话,这已是最深处了。”说着抬手有壁上连敲三下,洞顶一声闷响,缓缓垂下几盏明灯来,将洞里照得通明,易水寒激动的四下张望,这果然已是尽头了,正中靠墙扣了个铁笼,用手腕粗的铁柱铸成,锈迹斑斑,里面却空无一人。 易水寒心里一痛,失声喊道:“人在哪里?”木千友正顾自冷笑,听易水寒大喊,定睛一看,也愣住了,回头朝洞外厉声喝道:“来人。”人影晃动,进来两名喽啰,朝木千友躬身道:“帮主有何吩咐?”木千友指着空空的铁笼,厉声问:“人呢?”那两喽啰奔上前去,围着那铁笼左看右看,拾起一根粗绳来,凑近一看,面色苍白,卟嗵跪下求道:“帮主饶命,帮主饶命,小人等都守在洞外,半步不敢离开,实实连只蚊子都没见着。”木千友骂道:“糊涂东西,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蚊子?你们都是饭桶,连个小女子都看不住。”喽啰比划道:“小人亲手将那女子绑了,关进笼子的,这么粗的绳子,怎会不见了,那女子莫不是鬼?”木千友青筋暴起,大喝一声,两喽啰吓得扑在地下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不断嗑头。 易水寒认准那女子就是如歌,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该喜该忧,心想,似她弱不禁风,真要关在这里,就算经得起潮气,也经不起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惊吓,如今不见,只怕是逃走了,刚要欢喜,又想,她深居闺中,手无缚鸡之力,莫说这么粗的铁笼,这么粗的绳子,便是什么束缚也没有,也出不去这洞,只怕也象胭脂一样,掉落陷阱了。当下怒道:“可是掉进暗仓了?她但凡少半根头发,我必削平了太湖帮。” 木千友冷笑道:“便是绝顶高手来进了这里,也是插翅难飞,何况一个小女子?老夫拼了填了这洞,也定要找出人来;只是易公子口出狂言,想削平太湖帮,只能当是白日做梦了。”易水寒青了脸道:“我今天若是见不着那活生生的女子,定叫太湖帮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一字一顿,叫人惊骇到骨头子。(!&^ 木千友大笑道:“狂妄小子,白天你偷听到帮内密事,已是非死不可,将你带到这里,不过见你身手不错,心生怜意,叫你多活几个时辰罢了,你当老夫真是怕了你?”易水寒长笑道:“太湖帮若是灭在你的手里,也是一桩憾事,减了百年威名,我今日能随你来,一则为救那女子,二则也为教训教训你这欺师灭祖的武林败类。”木千友勃然大怒,提起一口真气,运至手腕,但闻关节咯吱作响,那手腕立时象是粗了半截,易水寒大惊,险些被他脱手而去,忙运气相迎,两人真气相拼,易水寒心中忖度:这姓木的能毫不畏惧的害死老帮主,横占帮湖帮,岂是泛泛之辈,再拼下去,只自己不敌,要气竭而亡,就算不死,也难敌洞外不计其数的兵卒与洞内机关。 木千友冷笑道:“现在想后悔,已是晚了,老夫志在取你小命,你岂得得逃?言罢,大喝一声,脱出手来,变拳为掌,拍向易水寒小腹,易水寒笑道:“果然是无耻之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招式,我岂怕你?”不退反进,飞起一脚勾向木千友的后脑,木千友也知易水寒厉害,不敢大意,忙撤掌后退,易水寒连环双掌,步步逼紧,两喽啰见二人打得紧,换个眼色,一人上前助拳,一人飞也似的出了洞去,易水寒哪里将他放在眼里,摔手一拳,已是将那喽啰打得七窍流血,扑地不动,木千友骂道:“没用的东西,看人看不住,喷血倒挺快。” 易水寒笑道:“可惜了一条命,要不是跟着你,不该伤得这么惨。”木千友道:“别笑得太早,不过一个跑腿的罢了,不要自信太满。”刚说着,洞外已叫嚣着进来十几个喽啰,易水寒笑道:“若不是洞太小,只怕你手下那些虾兵蟹将都会冲进来吧?”木千友老脸一红,道:“对付你一个小毛孩,哪里用得了出动太多人?不过是怕你跑了,打得不过瘾。”易水寒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喜欢他们在凑热闹。”顺手在墙上抓一把,往身后一摔,只听得惨叫声接二连三,十来个喽啰抱头窜逃,木千友惊问:“你使了什么暗器?”易水寒拍拍手,慢悠悠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洞壁上藏着什么暗器,我以为我只是揪了一把苔藓。”木千友大惊,因为他知道这洞壁上确实只有苔藓,能以苔藓为暗器,且背后伤人,江湖上能做到的,大概不出十人。 木千友不再说话,欺身而上,双掌骤发,掌声惊天,似有成万丈波涛排空而来,竟是太湖帮的震帮绝技“平地起浪”,太湖帮立足江湖百余年,不能不说是“平地起浪”让众江湖人震慑,易水寒知晓此招厉害,弹身离地,如一片树叶飘然退后,仍不免被掌风所侵,木千友见一招奏效,迅速跟进,五指张开如五把尖刀破空而入,直插易水寒背心,易水寒连退数步方躲过一劫,惊道:“这一招我却没见过。” 木千友冷笑道:“你当然没见过,将死之人,我便告诉你也无妨,这便是《擒蛟手》中的记载的“蛟骨寸断”,莫说是你,就是大蛟,它那脊梁骨被我五指碰上一点点,也要节节寸断了。”易水寒凛然道:“太湖帮英豪群集,如何也会这种阴毒招术?震帮之宝《擒蛟手》我也听说过,这一招却是闻所未闻。” 木千友哼道:“这也是拜刚死去的老头子所赐,《擒蛟手》里原没有这一招,老头子练武成痴,一直想悟出一式新招超越先人,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啊,十年苦磨,真让他琢磨出这一招来,老头子为了自己千秋不老,万人歌颂,私自将这一招载入《擒蛟手》,梦想着后人继承他的位置,都要练他的武功,以示荣耀。”易水寒听了心中一震,叹想:如何练武之人,个个痴狂? 木千友冷笑道:“你也是个难得的人物,要不是你知道得太多,我定然舍不得杀你。”易水寒冷声道:“你也是个难得的人物,若不是过于心狠手辣,我也不会与你过不去。”木千友怒道:“好小子,不知死活。”双手上抬,满袖生风,易水寒见了吃惊,心想,这魔头深不可测,只怕我今日难以脱身,可惜不知如歌去了哪里,正想着,已觉得劲风扑面,躲闪不及,被掀得踉跄退后,靠在墙上方站住脚,突闻洞外有人喊道:“帮主,那小子可在?”木千友笑道:“元德来的正好。” 易水寒暗暗道苦,刚才看他们内轰,这赵元德的武功仅次于木千友,定是得木千友私下调教,他二人夹攻,莫不是我今日要命丧于此?五叔时时教导:莫管闲事,紧记家仇,只怕再不能够了。不待多想,已闻耳后忽忽生风,赵元德已是双掌齐上,易水寒心一横,罢罢,今日便拼了这条命去,索性放开手脚,使尽毕生功力,跳跃腾挪,身影沉如山,飘如影,力敌二人,几十招下来,渐显不敌。 一道黑影如妖如魅,飘至三人跟前,但见寒光闪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剑,三人正惊诧间,那黑影挽出万朵剑花,虚虚实实间,红光乍现,只听见赵元德一声“哎哟”,胸口已被挑出个窟窿,鲜血直冒,一招即伤赵元德,木千友心中惊骇,喝问:“哪里来的妖怪,现形受死罢。”那黑影也不出声,将一柄剑舞得银芒四射,木千友聚力发掌,竟穿不过那密密剑芒,易水寒也看得乍舌,黑影冲他低声喝道:还不快走,等着送死么?”易水寒一愣,这声音似曾相识,黑影见他不动,催道:“真是不知死活。”拉了他就往外走。 木千友冷笑道:“进来容易,出去难,不过是多一个人送死罢了。”易水寒急道:“多谢好意,你且先走,我随后跟来,这洞里有机关,千万小心。”木千友扶住赵元德,问:“如何?”赵元德忍了痛道:“谢帮主关心,属下能行。”易水寒趁他二人说话,一把将黑影推开道:“快走。”手心触及黑影,感觉柔软之极,再用力一嗅,竟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易水寒大惊,这女子是什么人,剑术这般出神入化,又与我什么关系,怎会冒险救我?黑影似乎知晓他的心思,低声道:“休要胡思乱想,跟我来,莫走直步,随我落脚,踩梅花步前行,每踩一朵梅花,踏空一朵,以足点墙。”易水寒惊愕不语。 木千友听了失声道:“你是人是鬼?如何知道我这洞里布的梅花阵?”那黑影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牵起易水寒,踩梅而去,木千友呆了半晌,喃喃道:“还有谁知道梅花阵?难道是他出卖我?”赵元德见帮主只顾发愣,捂着鲜血直冒的伤口喊道:“帮主,还想什么,快追啊。”木千友也不理他,只是直直的盯着两人身形飘逸,飞出洞去。 两人运了轻功一口气奔出数里,此时天色已然漆黑一团,连颗星光也不见,与洞里一般,黑影突然摔开易水寒的手,并随手丢了剑,紧走几步,一个旋身,不见了踪影。易水寒紧着追去,哪里还能辨清方向,心下奇异,自己哪里认识这么奇绝的女子,再细细想这女人的声音,气味,越想越觉得熟悉,突然啊呀一声,狂喊一声“如歌”,象一头发疯的狮子,没头没脑的向前冲去,也不知奔了多久,气衰而停,一琢磨,如歌虽会骑马,却绝不能这么高的武功,这不是她,她深守闺中,又心性淡薄,哪里会学这些打打杀杀的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二被劫双煞来救 马啼声声紧,一人一骑,飞驰在阳关大道上。 料峭寒风中,白如歌显得十分憔悴,她神色痴呆,长发散乱,突闻马一声嘶鸣,立顿不前,白如歌抽鞭喝道:“畜生快走。”马竟不听她的,掉头竟往回走,白如歌顿时警觉,四下里打量,这地方天阔地广,草枯树稀,有山连绵起伏,也在数里之外,视线之内,并无可疑人物,收缰下马,信步向前走去,这时,马突然受惊,前蹄离地仰天长嘶一声,向前奔去,白如歌大声哟喝,马一摔尾巴,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白如歌心知有异,大声喝道:“是什么人使这伎俩惊了我的马?”只听地底下传来一声嘿嘿冷笑,道:“白姑妨近来脾气渐长啊。”白如歌环视四周,并不见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有种便现出身来,让我瞧瞧。”那声音道:“白姑娘的本事在下见识过,也吃过亏,不敢出来。”白如歌自从那日在南宫府听黑衣蒙面人说她爹爹是江湖上十恶不赦的大坏人白云,有心不信,又觉得自己身边确实疑点甚多,整日里思前想后,茶饭不思,以致于精神恍惚,身心疲惫,半道上劫了匹马,没日没夜的赶路,只求尽快到家,见这人不愿现身,也懒得理他,默默的向前赶路。 那声音见她不生气也不回话,果然沉不住气,道:“白姑娘这是回娘家见令尊吧?你若是直接去问,令尊岂会坦白告诉你?”白如歌只当没听见,那声音又道:“白姑娘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竟不想知道我是谁,为何要惊走你的马?”白如歌仍是不理他,那声音眼见白如歌越走越远,急了,喊道:“我就在你的背后,你回头一看便知。”白如歌也不回头,蓦然手腕一抖,几点寒光无声无息的摔出,只听到一声闷哼,有人倒地,白如歌回身冷笑道:“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伤人,是你们自己找死。” 只见两个黑衣人坐在地上,其中一人血流如柱,已奄奄一息,另一伤势稍轻者叹道:“我真是太小看你了。”白如歌淡然道:“我知道了,上次在南宫府里闹事的,就是你们一伙。”黑衣人摸了摸胳膊,苦笑道:“上次还得多谢白姑娘手下留情,没有一剑将我这胳膊卸下来。”白如歌低头道:“你们不要再纠缠我了,我爹爹是什么人,我自己会去证明,勿需外人插手。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的同伴快要死了,因为他不仅跟踪我,还抽刀想杀我。他是我第一个下手伤这么重的人,希望也是最后一个。你快救他吧。” 那黑衣人伸手封了同伴的周身穴位,道:“白姑娘,我们是奉命行事,主子吩咐的事,哪怕掉脑袋,也一定要完成。”白如歌叹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大人想见我。”黑衣人点头道:“是的,请白姑娘移驾。”白如歌道:“劳烦你转告你家大人,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待我办完了自然会主动去找他。”黑衣人摇头道:“我家大人让我等拼了命也要将白姑娘请回去。”白如歌冷笑道:“我不想去,又不想为难你们,怎么办?”黑衣人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道:“在下只好舍了这条命强请了。”白如歌道:“算上这一次,咱们已交了两次手,你觉得你有把握赢我吗?” 黑衣人脸色苍白,叹道:“为主子效忠,这是行规,即使是死,也不能后退。”说完,将同伴放在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白如歌问:“其他人呢?不可能就你一个人吧?”黑衣人苦笑道:“白姑娘真是聪明,我们这种以杀人为生的人,岂会单独行动?”将手及嘴,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很快,人影晃动,远远的围上来足有十余之众,一个个黑衣黑巾,大刀闪亮,天空灰暗沉郁,低低压着大地,寒风刺骨,白如歌握了握手,手里空空的,这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心顿时透冷。 那首领何等心细,笑道:“白姑娘的剑呢?如何不带在身边了?”白如歌想起那日将流云剑交给楚玉的情景,听到楚玉在背后清清楚楚的喊道:“你们缘份没尽,你躲也躲不过。”不禁心头黯然,那首领又笑:“多日不见,白如歌憔悴了许多,可是想起了哪一位少年郎君?”白如歌冷声道:“人都到齐了吧?要动手就快点,别浪费时间。”那首领道:“好,白姑娘爽快。兄弟们,上。” 数十名黑衣人蜂拥而上,白如歌将牙一咬,身子陡起,闪电般飘至一黑衣人前,手袖一带,将刀夺在手里,不容刻缓,一人一刀卷入众黑衣人之中,只见刀光如电,人影似风,在人群中飘忽不定,很快就伤了两人,众黑衣人见她身法甚快,刀法凌厉,不敢近前。那首领喝道:“兄弟们,大人有令,抓住此女子者,赏银千两。”众黑衣人听了,相顾一眼,奋不顾身扑了上来。 白如歌心里不住叫苦,这粗刀使得甚不顺手,众黑衣人各各武艺高强,在江湖中少说也算个二三流,再加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车轮重围,自己哪有生路?只见黑衣人层层推进,越战越勇,白如歌先前尚能坚持,越打越觉得手中大刀不灵活,很快头晕目眩,疲惫不堪,狠狠心又坚持几十招,眼见力竭,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力气,大刀横扫而过,竟伤了好几人,精神大振,那首领冷笑一笑,又喊道:“表现俱佳者,另赏美女三名,美酒百坛,良田十顷。”众黑衣人听了,顾不得伤口,红了眼又冲上来。 天色愈发阴霾,白如歌绝望道:此命休矣。只觉得眼冒金星,竟在众黑衣人的轮战之下,累晕过去。那首领疾步上前,用力探了探气息,大笑道:“大功告成,兄弟们干得不错,回府后,我自然在大人面前为兄弟们美言,各位就等着领赏吧。”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众黑衣人将白如歌抬走,很快消失在广天阔地之间。 白如歌迷糊中听到马蹄声甚是急促,有人不住的抽鞭夹肚,轻轻动了动胳膊,竟觉得全身软无筋骨,莫说将胳膊抬起来,便是挪一挪也使不上劲,叫苦道:“也不知他们家大人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何非要见我,定是与爹爹是深仇大恨,莫非是想以我为盾来要挟爹爹? 只听外面有人低声道:“老五,前面有家小酒楼,酿的一种桂花酒,好喝得紧,不如我们去喝两盅?”另一人笑道:“切莫说酒,谁不知我阿康平时不爱银子不爱美人只爱这一口酒呢,若不是大哥那句:赏美酒百坛,我还使不出那劲来,哈哈。”起初那人道:“既然如此,就去喝罢,包你闻一闻就再迈不开腿了。”阿康受不住诱惑,动了心思,道:“那便去喝一坛。”白如歌喜想:多耽搁一刻算一刻,我也多点时间想办法,不想一直没说话的老五阻道:“老六,莫再出这主意了,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早赶早交差为好。”老六笑道:“正是为这鬼天气,兄弟们才要喝酒暖暖呢。好容易大哥不在,你又来管。”阿康也道:“正是,老五放心,喝点就好,准不误事。” 老五松了口道:“正值严冬,天短着呢,眼看就又要黑了,我们还需过了这镇子,寻个僻静处歇息,你们莫要贪杯,沾个味就罢,我留车上等你们。”阿康道:“只有老五心小,不过喝杯酒罢了,哪里还要人看着,你若不去,我们喝着也无趣。”老五没言语,白如歌心里着急,只盼着他应允了一起去,自己兴许能使个劲逃走,哪知老五道:“这位白姑娘身手了得,虽说封了周身大穴,我倒底不放心,再者,那老魔头耳目灵通,我们追捕她女儿一事岂会不知?要防着半道劫走。”两人听了心服口服,道:“老五放心,我们只去润个嗓子,很快回来。”言罢,跳车远去。 白如歌暗暗运气,试图自己冲开穴道,几次都未成功,不由气馁,老六与阿康果然慎重,不过片刻,就奔了回来,手里还拎了一壶酒,道:“老五,这酒果然芳香异常,我们带了点让你尝尝,你喝后一定称妙。”老五大喜,接过来一把拧开塞,凑近一闻,芳香四溢,屈指赞道:“好酒好酒,我想那皇帝喝的御酒也不过如此。”三人哈哈大笑。!%^* 老五一口气将酒喝了大半,爱惜道:“剩下这些好生留着,待回了荆州交了差,再细细品味。”老六道:“听大哥说,大人也极爱这杯中之物,不如咱们将那酿酒的老儿带回荆州,连同这女子一块献给大人,大人必然高兴。”老五道:“好是好,若是兄弟们都在,不等你说,我也要将那老儿带走,如今大哥与其他兄弟都北上了,只有咱们三人了,看守这位白姑娘已是心惊胆战,再带个人怕要惹出麻烦来,大哥临走时特意嘱咐咱们,千万不能看丢了这白姑娘,不然,莫说是重赏,只怕命也没了。” 白如歌听了心喜:就他们三人,便好对付多了,且细听他们有何打算。听听阿康笑道:“老五也太死心眼了,这白姑娘再如何厉害,也不过一女流之辈,那日,还不是被我们兄弟轻而易举的擒住?老五不悦道:“你后来才到,哪里知道?我们与大哥早早便埋伏在那,并喷了两份量的畜心迷,不但将她的马惊走了,她的内力也大打折扣,若非如此,岂能擒得住她?”白如歌暗暗骂道:果然是你们这些小人做了手脚,我若逃得出去,少不得让你们也吃点苦头,转又苦笑:白如歌的斤两自己岂会不知?就算不做这许多手脚,也同样是被擒的结果。 老六接着道:“这我知道,这小女子确是了不得,便是那随手一摔,小么就差点丧命。”阿康害怕道:“阿康便听两位兄弟的话,小心就是,岳州城尚在二十里外,天色不早,咱们这就赶路。”一抽鞭子,马车便向前奔去。 行不过几里路,突听阿康道:“哎哟,我肚子痛,下去方便方便。”一哧溜跑开了,老六笑道:“有句话叫:懒人屎尿多,果然不错。”半晌见阿康回来,苦着脸道:“这鬼天气,真够冷的,蹲这半天,屁股都快冻掉了。”两人哈哈大笑,又行了几里,老六喊道:“快停快停,我也肚子痛了。”话未落音,捧着肚子就跑了。阿康笑道:“刚才让你取笑我,还以为我没听见呢。这会也让你尝尝这冻掉屁股的滋味。”老五笑道:“不错不错。” 过了一阵,老六弯着腰回来,两人笑道:“如何?”老六解嘲道:“文人说过:一泄千里,何其痛快。”白如歌听了皱眉:这些粗男人说话真个难听,外面三人又是大笑,笑声未住,老五道:“不对,我也着寒了,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其余两人拍掌大笑,白如歌心中欢喜:哪有三人一起闹肚子的?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说不准已被人下了药,也不知是谁,是否来救我的?正思量着,外面三人已是你一趟我一趟,来回奔走,最后连站起站不住,扑倒在地相视苦笑,老五疑惑道:“虽说这天气够冷,倒底不是雪窖冰天的隆冬,我们练武之人,怎会冻成这样?不对,定是食物有问题。”(!&^ 老六也恍然道:“不错,我这肚子是铁打的,将这刀吞了也无事,怎么会怕这天寒?”阿康回忆道:“干粮是大哥走前留下的,众兄弟都吃,绝对放心,除此以外,这一整日来,并没吃过别的。”老六喊道:“不好,定是那桂花酒惹的事。”三人皆道:“定是定是,我当时也奇怪,桂花花香淡雅,怎会酿出这么香的酒?必是有人在这酒里暗中做了手脚。”阿康苦脸道:“这如何是好,我们如今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人任人宰割了。” 不知何处转出一男一女两人来,那男人粗眉粗髯,一脸凶相,身边的妇人却生得几分姿色,那汉子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杀人,只是听说你们想带我去荆州,我们也正想去,这下更省个盘缠,好事啊。”老六与阿康仔细一看,失声道:“你就是那卖桂花酒的老儿。”那汉子嘿嘿道:“我去了妆你还认得,眼力不错。”老六陪笑道:“老人家过奖了,我们不过开个玩笑,夸您的酒好喝,哪里敢真对您不敬呢?”阿康也连声道“是”。 那妇人哼道:“桂花美酒十里飘香,再加我独配的密方,当然好喝,不然能将你们馋成模样?”白如歌在车里竖耳细听,大喜:听这声音分明是黑风双煞,他二人突然出现,定是来救我的,猛然想起,自己曾许诺帮助劝说许公子,不想接二连三许多波折,竟将这事忘了,如今哪有脸面相见?不禁惭愧万分,自责不已。 老五倒底年长,沉声问:“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是因为兄弟们言语有所得罪,还请两位大人大量,饶过才是。”那妇人冷笑道:“这两人说话实在难听,饶不饶你们,听我当家的安排;这车上的小娘子我要带走了。”老五惊道:“且慢,两位要车上的女子何用?”那妇人斜眼道:“不要如花似玉的姑娘,倒稀罕你们这三个臭男人了?”三人想起刚刚方便的模样,恐怕都被他们看见,尴尬不语,妇人也不理他们,径直向车走去。 老六挣扎不起,喊道:“不要动,车上是我们家夫人,我们做下人的护送夫人回娘家,请两位高抬贵手,若是夫人有个差错,我们只怕没命活了。”汉子怒道:“看你模样便是欠打。”妇人冷声道:“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老天割除了你舌头,半道上抢的小娘子,倒成了你家夫人了?”三人齐声惊道:“你如何知道?难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妇人撇嘴道:“这天气,真够冷的,你们也够可怜,这几日里,连个觉得也没睡好吧。”三人唬得变了脸色。 妇人也不理他们,快走几步,伸手掀开车帘,见白如歌昏昏沉沉的歪在里面,叹一声“阿弥陀佛”,纵身上了车,一边抱起白如歌,一边朝汉子道:“当家的,赶车。”汉子乐颠颠的应声过来,三人见了,费力的爬起来阻拦,汉子凶道:“莫再追了,越动气越拉肚子。”三人哪里肯依,跌跌撞撞的扑来,汉子哼一声,一摔马鞭,咿咿呀呀的马车就往前跑了,三人急着大叫,刚追两步,又蹲下道:“哎哟,肚子又痛了。”汉子回头冲三人一乐,哈哈大笑,驾车离去。 妇人摸着白如歌的脸,赞道:“真真个美人呢,这脸蛋能捏出水来,那臭小子真是好福气。”忽又叹道:“这么标致的美人儿怎么就是白云的女儿呢?”汉子在外面答道:“少啰索了,快解穴,你不难受人家还难受呢,天快黑了,前面就是岳州,咱们进了城去歇息。”妇人竟未回话,汉子大声问:“婆娘,说句话呢。”妇人突然拉开帘子,白了脸喊道:“当家的,也不知那些人使了什么手段,我解不了这穴道。” 汉子咦一声,停车道:“天底下谁有这本事封了穴道,让你解不了的?”妇人急道:“不与你胡扯,快想办法。”汉子道:“我们快往回走,逼问那三人是何原故。”妇人道:“不过三个小伙计,哪里知道?”汉子道:“你糊涂了,他们不知道解法不打紧,只需问出门路来就行。”妇人恍然笑道:“我果然是糊涂了,快回去快回去。” 赶回原地天已黑下来,只看见灰黄的枯草在寒风的哆嗦,哪里还有三个黑衣人的影子,妇人跳下车骂道:“也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再让奶奶逮着,扒了小免嵬子的皮。”汉子跺脚道:“早知这样,当时就该扒了,哼哼。”妇人恨恨的吐一口唾沫,叹道:“事已既此,还是速速进城再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三被劫累及二女 赶到一家铺子前,汉子张嘴嚷道:“店家,店家,开了角门,我要把车赶院子里。”小二拢着手缩着脖子在门口道:“客官,这院子小,放不下您这大马车,您还是放外面吧。”汉子怒道:“胡说,我刚看见一驾车进去,怎的我的车就进不去了?”小二笑道:“人家是贵人,您老也能比?”妇人在车里骂道:“臭小子敢看不起奶奶,打落他的狗牙。”汉子应声下车,握着大拳就冲小二奔去,小二吓得拔腿往里跑,一面尖叫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汉子气道:“非撕了你的嘴不可。”小二没头没脑的朝店里跑,一头撞在一人身上,惊得那人“哎哟”一声,旁边有一女子叱道:“好没规矩的孩子,快快掌嘴。”又扶着刚才被撞的人,柔声问道:“相公如何?可有伤着哪里?”话音刚落,院子后面奔出一名彪形大汉,见那女子一双杏目怒视着小二,立时上前,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小二拎了起来,小二此时已吓得青了脸,全身塞糠的直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彪形大汉拎了小二丢在二人面前,朝二人躬身道:“属下该死,让大人与夫人受惊。”被撞那人笑道:“无妨,别吓着孩子,扶他进去。”店里的客人见这阵势,都围上来看热闹,那大人颇尴尬的道:“惊扰乡亲们了,多多包涵。”又对那彪形大汉道:“马招,快快送这孩子进屋。”彪形大汉马招应了声,提了小二要走,汉子进屋来嚷道:“这臭小子,一双势力眼,莫走莫走,先开了角门再走。”那大人见汉子,拱手道:“好汉说的哪里话?如何与一个孩子过不去?”汉子打量了那大人,见此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也恭敬道:“阁下有所不知,这孩子年纪虽小,心眼却多,见在下穿得寒碜,便不让进来。” 那大人笑道:“好汉消气,相见是缘,今日由在下做东,陪好汉三杯,如何?”汉子翘姆指赞道:“阁下好气魄,不敢让阁下破费,这一顿就由在下掏了,拙荆就在门口,先去安顿了,再来畅饮。”正说着,妇人在车里喊道:“当家的,又说又笑的,把我忘了么?”汉子骂道:“臭婆娘,就知道嚷嚷。”朝那大人拱拱手,大步去了,那大人也往外一看,对小二道:“后院大得很,如何不让客人的马车进来?”小二支唔道:“掌柜的下午不在,小子不敢随便让人进来。”那大人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让我们进来?”小二红脸道:“小子看大人穿得好,有银子,不会赖账。”那大人皱眉道:“你去开了角门让客人进来,我一并付你银子,你莫再向客人要了。”小二大喜,应了声,挣开马招,就跑去开门。 那女子嗔道:“相公好心,也需防着些,江湖上人心险恶,莫要招来烦恼才好。”那大人笑道:“夫人多虑了,为夫看刚才那汉子,虽是相貌粗鲁,却是性子耿直,心地善良,乃忠良之辈。”那女子掩嘴笑道:“依妾看来,相公不象是朝庭命官,倒象是江湖相士了。”那大人莞尔一笑,携了女子往角门迎接。 汉子正在拴马,妇人正挑起帘子,一边抱下白如歌一边朝汉子叨唠:“天寒地冻的就把你婆娘丢车上,快去收拾间屋子,可怜这姑娘冻了这么长时间,动也不能动。”汉子唔唔着应答,抬眼见二人正朝自己微笑,嘿嘿的搓搓手,妇人也瞧见二人,赞道:“真是一对般配的玉人儿,听当家的说,刚才多亏了二位解围。”那大人回礼道:“两位客气了。”那女子眼尖,一眼瞧见妇人怀中的姑娘,惊问:“大婶,你抱着的这位姑娘,可是名叫‘如歌’?”妇人一愣,自己也是几日前听那些黑衣人围攻她时,才知道她是白云的女儿,至于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了,当下摇头道:“这个,确是不知道。”又一想,白姑娘现下昏迷不醒,我将她放在车里,却连她名字也不知道,未免叫人怀疑,颇显尴尬。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户部侍郎刘正清与新婚妻子范蓉儿,刘正清在义父楚涟的主办下风风光光的娶回心仪的女子范蓉儿,两人在楚府住了一段时间,恩恩爱爱,难分朝夕,刘正清原先怜惜妻子难受长途奔波,提出让妻子留在相州,自己一人回乡,新婚燕尔,范蓉儿哪里愿意分离,坚持同行,刘正清爱妻子柔情蜜情,也舍不得分开,便携手辞了义父义母,起身南下,回岳州探亲,说是探亲,实际是祭祖,刘正清早年爹爹双双归西,由叔父扶持成人,三年前叔父因年事过高,无疾而终,刘正清虽然身居朝庭,仍坚持为叔父守孝,半年前孝满,刘正清向圣上请求回乡祭拜,圣上爱他孝顺,一口允应,刘正清刚离京城,便认义父得佳人,好不欢喜,到了岳州祭祖完毕,也不敢多作停留,即回车北上,尚未出城,就遇上了黑风双煞。 要说范蓉儿如何认识白如歌,这事起因楚英,楚英自从那晚上相水上见着白如歌,心生爱恋,日日在家做画,回忆白如歌的模样,并题诗做赋,后来,将白如歌软禁在家,被爹爹发现,连夜离家逃跑,那许多画也不及收拾,范蓉儿嫁给刘正清住到楚府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书房发现了楚英当初留下的诗画,她原来就知道楚英心里爱着一个女人,这时才明白那女人名叫如歌,这时一见妇人抱着的女子,那模样分明就是楚英画中的女子,故此发问。 妇人答不上名字,范蓉儿心里确实怀疑,暗想:看这二人举止鲁莽无礼,如歌姑娘怎么会认识他们?再者,我早已听说楚英兄弟携了如歌离家出走,必是寸步不离,如今不见楚英兄弟,如歌必定是被他二人挟持,我今日既然见着,定要将她救下,将来见着楚英兄弟,也算是我这做嫂嫂的送他的一份厚礼,兄弟必然高兴,于是轻轻的扯了扯刘正清的衣袖,刘正清此时心里也在疑惑,见她拉扯自己,也知她心中所想。 黑风双煞虽是粗人,但是粗中有细,刘正清夫妇这一细微动作,都已看在眼里,妇人冷笑道:“两位若要怀疑,也不要紧,只管怀疑去。当家的,去楼上打间房子收拾收拾。”汉子素来听媳妇的话,媳妇说往东不敢往西,如今见媳妇发话,嘿嘿笑两声,冲二人道:“黑风双煞在江湖上虽不是侠名远播,却也不是奸倪之辈,这姑娘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决不能伤害她。”蹬蹬蹬上楼去了。 妇人冷笑一声,将白如歌轻轻一抖,搂在胸前,也大步上楼,刘正清回头问范蓉儿:“蓉儿,你说的这位如歌姑娘是谁?”范蓉笑道:“这位如歌姑娘啊,便是楚英兄弟的意中人。”刘正清奇道:“这种事情你如何晓得?”范蓉儿笑道:“你们男人哪里会注意这些,我也是偶然见着楚英兄弟的画也知道的。”刘正清赞赏的握住妻子的手,伸手招来马招道:“你们多看着点,不能让这女子受伤害。”马招应声要去,范蓉儿道:“马侍卫,这两人刚才自称黑风双煞,你以前也有行走江湖,可有听说过?”马招道:“回夫人话,若未照面,也听说起过,黑风双煞亦邪亦正,行事怪异,但从不杀人。”刘正清哦了声,稍稍放下心来,范蓉儿虽是生在官家,但是爹爹长年与楚家来往,也素喜江湖人士,受其熏陶,故心思较夫君细致,道:“虽不杀人,就算些许伤害或是戏谑也是不好,劳累马侍卫多上些心。”马招恭敬道:“夫人请放心,属下一定全力保护好刚才的姑娘。” 正说着,前厅又跑出一位侍卫,向二人道:“晚饭已准备好,请大人与夫人用餐。”刘正清这才发现天色已然全黑,点点头,刚走两步,道:“适才与黑风双煞说好一起喝酒,不能言而无信,我去请他们下来。”马招阻道:“此事何需大人亲往,待小人前去就好。”刘正清笑道:“我亲自许诺的事,岂能由你代劳,莫让人家说我们轻漫。”范蓉儿道:“相公要去,妾与相公同往。”楼上传来汉子哈哈大笑道:“不用相请,在下是粗人,但也知道一诺千金,这顿饭算我请。”刘正清抱拳道:“好汉客气,尊夫人因何不下来?莫不是刚才在下言语过重,心生芥蒂?”汉子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既然说过不会伤害白姑娘,自然更不会让别人伤害,拙荆留下陪护。”刘正清以为他说的是刚才自己让马招盯着他们的事,脸色一红,回避道:“既然如此,不敢强求,好汉,这边请。” 刘正清与汉子相对坐下,范蓉儿陪坐斟酒,马招等人侍候在旁,汉子笑笑,举杯便饮,也不说话,刘正清回头道:“我与好汉畅饮畅谈,你们都下去吧。”马招似有不愿,刘正清道:“你们便去再吃一桌,也自由罢,我今日高兴,莫守着不自在。”众人方退,刘正清又柔声对范蓉儿道:“蓉儿,不如你也去休息罢,不用陪着我了。”蓉儿原是想从汉子嘴里打探些关于如歌的事来,见丈夫说话,十分乖巧的应个声,再给两人斟满了酒,这才起身。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哟喝,风也似的进来两个黑衣人,背负大刀,面色严峻,直奔至一空桌前,左右伫立,很快外面脚步声响,进来一位英俊少年,这少年俊雅潇洒、锦衣锈袍,分明是贵介子弟,这少年将眼淡淡扫过,最后落在刘正清与范蓉儿身上,嘴角微微上翘,不动声色行至两黑衣人面前,一摔披风,大喇喇的坐下。两黑衣人喊道:“店家,来了贵客还不好生侍候着。”店家显然刚刚回来,一身风尘,见有人呼唤,应声过来,点头哈腰,黑衣人道:“你这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我家少爷饿着呢。”岳州是风云之地,店家也见多了江湖世面,不再多问,躬身离去,吩咐下人端菜倒酒。 刘正清三人也一边吃酒一边暗注意着动静,汉子暗道:这两黑衣人的装束与拦截白姑娘的人一模一样,定是一路的,说不定就是闹肚子的三人叫来的帮手,他们称坐着的锦衣少年为“少爷”,他必定知道白姑娘的解穴之法,我需得盯紧了,凑个时候将他逮住,转念一想,既然帮手来了,那三人为何不出现?内中定有蹊跷,正想着,听刘正清道:“蓉儿,你莫在这了,去房里休息吧。”才在旁边落座的侍卫们听了,齐身上前道:“大人,我们送夫人回房。”蓉儿点点头,欲随众侍卫离去,汉子阻道:“且慢。”刘正清低声道:“好汉,这前厅恐不安稳。”汉子笑道:“不错,但这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众人心下顿明,汉子却忽然变了脸,低骂一声“奶奶的”,箭也似的往后院射去,尚未出门,只见得后面传来一阵阵乱响,汉子一跺脚,推门看去,屋里桌椅板凳摔得粉碎,婆娘与白姑娘都已不见。 刘正清等人闻得动静,也紧跟上来,见此情景,惊骇道:“我看尊夫人身手不弱,谁能有这本事?”汉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又一阵风奔回前厅,刘正清见这情景,也知不妙,回头嘱托一句“蓉儿,紧随我来。马招,你等速去各处看看,可有嫌疑人物。”急急跟着汉子去了,此时哪里还有那三个神秘人?不仅如此,适才吃饭的客人也都去了,汉子脸色愈发阴冷,刘正清见店家扑在柜台上打盹,高声道:“店家,店家,可知刚才坐在此处的三位客人去了哪里?”店家似是睡熟,不曾听见,汉子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店家前领,嚷道:“你这店,莫不是黑店?”不想,店家在他一揪之下,虽是立了起来,脑袋却仍是搭拉着,眼也不睁,汉子一惊,猛的松开手,店家软软的又倒在柜上,刘正清“哎哟”一声,喊道:“马招,快快过来。”马招等人应声前来,汉子一探手,放心道:“还好,不过是中了点迷药,睡一觉便好了。”!%^* 汉子向刘正清拱手道:“萍水相逢,感激阁下盛情款待,无奈突生事变,在下这便要离去寻找拙荆与白姑娘了,告辞。”刘正清拉住他,喊道:“好汉莫走,如歌姑娘也是我们的朋友,不如,我们一起寻找。蓉儿,蓉儿。”四处张望,竟不见蓉儿的影子,刘正清急喊:“马招,夫人不见了。”马招等人也早吓得魂飞魄散,立时散开去寻找了。汉子见又生一事,反过来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且莫自己乱了方寸。”刘正清这才发现自己仍是紧拉着汉子的手,忙松手致歉,不多时,马招进来,道:“大人,在楼梯处找到一只绣花鞋。”双手捧上,刘正清一把拿过,变脸道:“正是蓉儿的。蓉儿有危险。”说着便奔去楼梯口。 汉子道:“莫着急,依我看,尊夫人暂时没有危险。”刘正清忙停住问何故,汉子道:“我猜,劫走尊夫人的,也是刚才那些黑衣人,这些人背后肯定另有高人,几个弱女子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是诱饵。”刘正清稍稍平静些,点头道:“好汉言之有理,蓉儿深居闺中,哪有什么江湖仇人?”汉子道:“我们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出蛛丝马迹来。”正说着,又有侍卫奔进来道:“大人,我等在后院墙上发现字迹,显然是刚刚写的。”刘正清不待听完,拔开众人就往后院去,汉子急道:“众位要好好保护你家大人。”众侍卫听了将刘正清团团围住,拥着他而去。 众人举了灯一看,墙上果然写着“三女在荆州等候各位”,汉子骂道:“果然是这些小畜生。”刘正清问:“好汉知道是谁?”汉子道:“果然没猜错,正是刚才那些黑衣人,在下夫妇二人,跟踪他们已有几日,早就听说他们要将白姑娘带去荆州,不想昨日刚将白姑娘救回,又被抢去。”马招奇道:“那些人身手莫测,未曾交手,也不知是何来路,我家夫从刚到此处,怎么就与他们结了梁子?”刘正清摇头道:“我倒想起好汉刚才的话,蓉儿不过是饵,我才是他们的目标。”转身向汉子道:“实不相瞒,在下姓刘名正清……”汉子接口道:“莫不是户部侍郎刘大人?”刘正清躬谦道:“正是小官,在江湖好汉面前,不敢言‘大人’。”汉子笑道:“我与拙荆混迹江湖,不问世事,更不言官论朝,却是常谈及刘大人啊。”刘正清奇问:“这是为何?”汉子道:“去年江陵府一带闹蝗灾,百姓颗粒无收,苦不堪言,多亏刘大人在皇帝面前说话,降旨当地官府开仓放粮赈灾,百姓对刘大人感激至深,家家立了长生牌朝晚供奉。”刘正清忙道:“这如何担得起,小官拿朝庭俸禄,替百姓办事,这不过是份内之事。” 汉子赞道:“好官啊。朝中若是再多些象刘大人这样的好官,大宋江山就可保了。”刘正清问道:“好汉此话怎讲?”汉子道:“刘大人爱国爱民,竟不知道那西夏小国也夜郎自大,犯我边境,伤我百姓?”刘正清黯然道:“好汉心忧天下,刘正清好生惭愧啊。”汉子道:“刘大人莫自责,外寇来犯,莫不是两条道,一是抵抗,二是投降。”刘正清接口道:“岂能投降,我大宋天国,难道还怕他小小西夏?边境之事,朝中早已知道,圣上以为:大宋与西夏交好数十载,莫要因为一时风波掀起干戈,真若两军对阵,只怕百姓更苦。”汉子沉默半晌道:“皇帝若真这样想,也算慈悲。只是据在下所知,这西夏王的野心是越来越大,在边境处集中的兵力也是越来越多,只怕是预谋已久,皇帝也要早做准备。”刘正清点头道:“想不到好汉竟有这等心思谋略,我等终日享受,不仅目光短浅,更是不知天下之大啊。” 汉子嘿嘿道:“刘大人切莫这样说,天下百姓还等着刘大人做主呢。”刘正清感慨道:“能得到百姓爱护,是小官三生有幸,为百姓计,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汉子喜道:“有刘大人一句话,天下有救了。”马招等人一旁听二人谈论天下,担心夫人安危,插嘴道:“大人,还是救夫人要紧。”一语惊醒两人,刘正清道:“正是,怎能让三位女流受苦。”马招道:“大人安危同样重要,我等已商量好,留下两位在此保护大人,其余的即时赶去荆州。”汉子也道:“这样更好。刘大人便在此处等候我们。”刘正清道:“不行,我定要与你们同去,那些人只怕更想见到我。”汉子道:“正因如此,才更要保护好大人。”刘正清摇头道:“差矣,敌人掳走三位女流,只怕是志在取我,我若不去,他们怕是要伤害三位人质。”(!&^ 众人心想有理,两头为难,皆默默不语,刘正清携了汉子道:“莫再多想,我们这便连夜赶去荆州,凡是小心便是。”汉子只得应了,到柜台前,汉子紧走几步,摸了摸身上,无一个铜钱,尴尬的笑笑,从胸口掏出一只成色不错的钗来,放在掌柜的面前,这才舒心的回到刘正清身边,刘正清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向马招使个眼色,同汉子出门上了马车。 再说白如歌眼不能睁,身不能动,心里却知晓是黑风双煞救了自己,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暗想,解了穴后,自己第一件事便是寻着许公子,定要促成此事才能安心。不想,正思虑着,听到一声音笑道:“黑风双煞如何与白云有了交情?柴夫人是解穴高手,莫不是还等着在下教你?”白如歌这才知道黑风双煞中那汉子姓柴,自己在车轮战中晕倒,醒来时已被封了穴道,莫不是就是这人封的? 只听柴夫人冷笑道:“以多欺少,欺侮一个小姑娘,也好脸面来张扬。”那人道:“黑风双煞干的戏谑人的事也多了,今日说话也同样不脸红,我是小辈,怕什么?”柴夫人道:“好小子,你师承何人?”那人笑道:“在下未拜师,家传的功夫。”柴夫人疑虑道:“从未听说过。”那人笑道:“柴夫人要是有兴趣,我现在就解了白姑娘的穴让你见识一下。”柴夫人想了想,道:“你想得美,我岂能你接近她。” 那人笑道:“你们骗我的兄弟喝酒,便骗走了白姑娘,我自然要再抢回去。黑风双煞虽然大有名头,不过本少爷想要的人,一定能要着。”白如歌心中一惊,这人声音有些声熟,但都不是当日围攻自己的黑衣人,这是谁呢?柴夫人呸道:“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也算个俊小伙,却也干这些采花的勾当。”那人笑道:“本少爷想要女人,还用得着这种手段?我想带走她,自然有用处。” 柴夫人哪里肯依,站在床前,冷冷道:“好大口气,你若赢了我,再带走她不迟。”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笑,白如歌好生紧张,一怕那人伤害柴夫人,也怕自己真被他带走。只听得一阵蓬蓬乱响,自己突然被人抄起,听得耳边风声,不知去了哪里,柴夫人在后面骂了声什么,便越来越远,没了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楚英结识百灵女 到了一处地方,感觉速度渐慢,有人道:“少爷请进。”接着便是开门声,这人挟了自己进去后,道:“陈东呢?还没回来?”有人说“是“,这人道:“老三,老八,你们去接应。”有人应声而去。这人又道:“真真是个美人呢,若不是大事在身,我还真有点稳不住自己。”说着,只轻轻一点手指,白如歌立时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一位白净少年的怀里,又惊又羞,就要起身,仍是无半点力气,怒道:“无耻之徒,快快放开我。” 白净少年笑道:“美人脾气不小,此地只有你我二人,若要惹得我兴起,你就要shi身了。”白如歌立刻闭嘴。白净少年道:“真是听话。在下刘承恩,已是第二次见着白姑娘了,白姑娘真是越看越美啊。”第二次?白如歌猛然想起那晚在相州,自己被易水寒气得奔出家门,在一酒家喝酒解闷,迷糊中过来一人与自己劝酒,就是这人,惊道:“你就是那晚劝我喝酒的人。” 刘承恩笑起来,一双细长的凤眼斜插入鬓,道:“白姑娘果然想起来了。若不是姓楚的那小子撞上,我哪里用得着从相州到苏州,又从苏州到岳州?”白如歌苦笑道:“你便是那些黑衣人的主子了?原来一直是你要见我?现在见着了,想说什么?”刘承恩道:“不,不是我,是我爹爹。那些下人们不中用,一次次让你逃走,这次,我就亲自送你回去。”白如歌冷笑道:“大少爷亲自出马,我白如歌好大脸面,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们想抓我干什么?”刘承恩道:“我早已从下人们口中得知,白姑娘的拿手好戏就是装糊涂。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怎会不知道,你不过是我们的诱饵和人质。” 白如歌心中一沉,莫非我真是不认识我真正的爹爹?默默不语。刘承恩见她不语,将她搂紧道:“你莫紧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会伤害你,说不定,大事完成后,我还会求爹爹将你许配给我。”白如歌怒道:“你再要胡说,我便闭脉自尽。”刘承恩果然不敢再说。 白如歌叹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我不会跑的,我也想见见令尊,想知道一切。”刘承恩道:“会让你知道一切的。解穴却不行,在下鲁钝,不是你的对手,只好这样委屈你了。”正说着,有人在门外叫“少爷”,刘承恩淡淡应道:“进来吧。”有人推门进来,为首一人容貌与刘承恩几乎一模一样,道:“少爷,一切顺利。”一挥手,进来一人,肩上扛了个人,白如歌一看,是位美貌女子,这女子正昏睡着。刘承恩道:“撕了吧。”白如歌一惊,难道他们要杀害这女子?正要说话,却见那与刘承恩一模一样的男子一伸手,从面上撕下一张面具来,原来他说的是撕面具。刘承恩见她变了脸色,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子,刚抢了来就杀了,岂不可惜。”白如歌哼道:“无耻。”刘承恩也不理她,对那男子道:“你去将她好生安顿,告诉众兄弟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回荆州。”那男人应了声,一挥手,都退去了。 白如歌突然想起曾在去姑姑家的途中遭黑衣人挟持,但他们并未伤害她,反而恭敬有礼,记得当时他们说是爹爹让他们保护自己,现在想来,正是疑点,故意道:“我爹爹若是你说的江湖大恶人,他的手下人定然就在周围保护我,哼,我爹爹岂能容你欺侮他的女儿?” 不想刘承恩非但不怕,反而哈哈大笑:“你爹爹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如何能斗得过我?再说,就算周围有他的人,你以为是来救你的吗?你虽然十分聪明,倒底太天真太嫩了,你爹爹只会害你,不会救你。” 白如歌大怒:“就算我爹爹是大恶人,也绝不会伤害他的女儿!”刘承恩见她生气,淡然一笑,道:“我不与你多说,日后你自然明白——但愿你能有明白的机会,那时,莫要后悔才好。” 白如歌见他神色沉静,语气凝重,心里竟有一丝相信,呆呆道:“就算是真的,这是我的家务事,你又如何知道?”刘承恩皱眉道:“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如果不是我知道真相,我不会对你这么好,毕竟你是我的俘虏,是白云的女儿,同样,正是因为你是白云的女儿,我从心底里为你可怜。” 白如歌本不应该相信他,因为他是自己的敌人,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信了几分,并且心里剧烈的疼痛起来,痛得晕迷过去。 楚英一口气追出苏州城外,除了苍茫一片,哪见人影?寒风吹过,想起自己失了如歌,不禁落下泪来,垂了头漫无目的行走,忽闻有幼子啼哭妇人喊闹,更有人骂骂咧咧,抬头一看,只见一肥面大耳的老者带了十数人抢了妇人的孩子,那妇人哭着相救,老者骂道:“没钱,就还人,哭什哭?”那些走狗们见主子神气,更是得了势,一边拉住那妇人一边往她身上拳打脚踢,楚英气血上涌,上前一把揪住一人,往后一摔,那人飞出老高,再扑倒在地,连声痛喊,楚英怒道:“没王法了么?”随手又摔开几人,扶起那妇人,那妇人只是不起身,跪地求道:“好汉不要救我,快快救我那孩儿。” 楚英走到那老者跟前,骂道:“好没人性,大白天的抢人,快还来。”老者见楚英厉害,不敢不还,又心有不甘,道:“欠债还钱,还不起钱就卖儿子,天经地义。”楚英怒道:“欠你多少银子?”“五两。”老者叉开肥大的手指,楚英道:“我替她还你五两便是。”老者道:“这五两是本钱,一个月前借的,现在要还,至少得五十两。”楚英大怒,一把抓住他衣领,吼道:“五十两?告诉你,今天一两也不能给你了。”伸手夺过孩子,老者骂道:“哪里来的横小子,敢阻拦本大爷的好事?定让你出不了苏州城。” 楚英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径直将孩子交给妇人,妇人嗑头道谢,道:“恩人,这是苏州知府的大舅父,得罪了他,不但民妇在苏州呆不下去,只怕恩人也呆不下去。”楚英此时一心只想着失了如歌,浑然不知轻重,淡然道:“这苏州有什么好呆的,你要是呆不下去,离了这地,另寻处住便是。”老者道:“只怕你们离不了这地。”楚英冷笑道:“笑话,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这位大嫂,你们若是再欺侮她,小心我取你项上人头。” 老者惊骇,向着奴才们道:“快去请大老爷来,说有人欺侮他大舅父。”那十数人连滚带爬的走了,楚英也不追赶,坐在地上打盹,不多时,苏州知府便领了数百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妇人吓得忙跪倒不起,这知府也是生得腰大膀粗,大声道:“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苏州城撒野?”老者上前道:“好外甥,你得替大舅父我报仇,这臭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硬是阻拦我收租。”知府指着楚英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没规矩。欠债还钱,用得着你来多事?” 楚英也不起身,道:“借五两银子,却要求还五十两?这不是明抢吗?你是苏州父母官,吃得皇家饭,却不为民众做主,留你何用?”知府大怒:“混账,我为民做主,却不为舅父做主吗?你一个野小子,见了本官不下跪,理应先杖你两百,看你年轻肉嫩,不与你计较,你却不知天高地厚了。”楚英索性往地上一躺,道:“似你这种昏官,我非但不跪,还要教训。”知府气极,道:“来人啦,将这野小子重责五百。”身后冲出来十余人,围住楚英就要杖责,楚英骂一声“找死”,双腿扫过,众人皆扑倒在地,楚英缓缓起身道:“我今日没兴趣与你玩,只留一句话,你们若是再欺侮这位大嫂,休怪我出手无情。”!%^* 老者躲在知府后面直扯知府衣襟,知府一挥手,数百人一拥而上,楚英纵身跳出太外,喝道:“知府,你若是再不听劝,莫怪我伤你。”知府乐道:“我是朝庭命官,怕你这野小子伤我?你要是敢动我半根寒毛,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楚英也不说话,躬身捡了几枝枯枝,随手一翻,只听得知府一声惨叫,众一看,这知府模样好不凄惨,左耳没了,血流如柱,发髻也散了,一缕断发齐唰唰的落在地上,胡须也只剩半截。 知府捂住耳朵怒骂:“好小子,敢伤朝庭命官,蠢才,快上,活捉打死都行。”众人见他这手法,哪里还敢动,知府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没用的东西,都吓成这样了。”楚英拍去手上的土灰,漫不经心的步上前去,众人皆后退,知府见状,也吓得往后退去,直往兵卒里躲,楚英一把揪来,厉声喝道:“我再说一次,你们若是再敢欺侮她,下次掉地下的可不是耳朵和头发了,是你的脑袋。”一把推开,知府一跤跌倒在地,面如土灰,众人被楚英震住都不敢扶,知府这才吓得面如土灰,点头如塞糠,楚英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妇人,妇人还在不停的嗑头,不知是向知府嗑还是向楚英,楚英没有过去扶起,而是大步离去了。 楚英惩治了恶官,心里更是凄然,自己学得本领,不畏高官,治暴扶弱,却不能让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黄昏下,恍惚见着如歌巧笑倩兮,定睛一看,不过一棵瘦树在寒风中颤抖,又想到如歌,虽然剑术高超,倒底是弱女子,她如今孤身一人,飘然江湖,可不是象这瘦树一般飘零无依?心中一阵心痛,只盼着早日找到她,无论如何再不让她离开自己。 天已渐黑,楚英也不知觉,深一脚浅一脚向郊外走,终于看不见路,寻了根树,靠着靠着就睡过去了,迷糊中只见如歌走过来,轻轻的摇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楚公子,楚公子,我回来了。”楚英好不高兴,拉着如歌的手,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再也不离开了。”只是傻笑,如歌突然沉下脸,道:“我要走了,再不回来了。”摔开他的手就走,楚英急道:“这是为何?我再不惹你不高兴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保证对你好。”如歌冷着脸只是不理他,快步跑远了,楚英越发着急,努力想起身追赶,只觉得全身酸痛,怎么也起不来,只能伸手乱抓,如歌头也不回,跑得没影没踪了,楚英心里狠狠一痛,睁开眼睛,淡淡的阳光照在脸上,和着寒风,有一种阴冷的气味,原来是一场梦,楚英叹口气,想撑腰起身,不料一动不能动,这才发现自己被人一圈圈的绑在树上了,气道:“谁这么胡闹,快快放开我。” 远处奔来一人,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走近了一看,却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生得娇柔美丽,一身衣服洁白如雪,毛茸茸的,却挂满了小铃铛,走起路来,铃铛响个不停,小姑娘冲楚英灿烂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不回家却睡在林子里?我就把你绑起来了。”楚英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坏人,只是天黑迷路了,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你快放了我。”(!&^ 小姑娘蹲下来,盯着楚英目不转睛的看,楚英红了脸道:“你只顾看我干甚?快放了我。”小姑娘啧啧赞道:“你长得真好看,我昨天晚上看了你一晚上,天亮了看,更好看。”楚英虽然一向自命风liu倜傥,却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当面夸赏,一张俊面红到耳根,小姑娘见他脸红,嘻嘻一笑,伸出手在他脸上蹭了蹭,又俯下身来要亲他,楚英一摔脸躲过,小姑娘奇问:“我生得不好看吗?你为什么不让我亲你?”楚英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小姑娘果然听话,迅速的把绳子解了。 楚英松松胳膊,站起来走了几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爹娘没教你吗?”小姑娘呆呆的,摇摇头,道:“我没有爹,我娘不教我这些。”楚英看她童真未泯,不再介意,劝道:“小妹妹,快回去吧,这里坏人多。”转身就走,小姑娘追上来一把拉住他道:“哥哥你长得真好,心也好,我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我跟着你走吧。”楚英一愣,奇问:“你小小年纪,你娘怎么放心让你出来?”小姑娘道:“我娘说,只要我记得一点,她就放心了。”楚英好奇的问是什么,小姑娘道:“我娘说,如果一个男人,她看见我都不想亲我,那他就是个好人,跟着他就行了。”楚英卟哧笑道:“所以,你就相信我是个好人?”小姑娘认真的点点头。 楚英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小姑娘道:“我住得很远,我走了大半年才走到这里。”楚英惊问:“你一个来这么的远方干什么?”小姑娘狡诘笑道:“你若是愿意带着我,我就告诉你。”楚英坚决的道:“不行,我浪际天涯,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怎么能带上你?”小姑娘道:“我要去一个叫白水镇的地方,你带我去吧。”楚英皱眉道:“我也不知道白水镇在哪里,如何带你去?”小姑娘道:“我知道那里有条大河,叫做资水,沿着资水走,就知道在哪里了。”资水?楚英突然想起,那些黑衣人说过要带如歌去荆州的,这时候如歌定然正在去荆州的路上,要去资水,必然要路过荆州,不如我现在就赶去荆州,那时就能见着如歌了,想到此处,抬腿便走,小姑娘跟上道:“你好奇怪,我说一个资水,你便走。你去哪里?我也去。” 楚英一心想着如歌,竟如没听见这话,走出一段路来,感觉腹中饥饿,停下来四顾,却见小姑娘正一言不发紧跟在自己身后,惊道:“小妹妹,你怎么跟着我?”小姑娘道:“我早就和你说过的,你不理我,我就跟着了。”楚英见摔她不掉,见她孤身一人也可怜,自己若不管她,只怕她被坏人骗了,她去资江,正好自己去荆州,不如带她一路,于是道:“好,我就带你去资水,只是一路上你要听话。”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 楚英道:“寻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赶路。”小姑娘道:“我带有点心,你尝尝。”说着从身后的小包袱里取出一小块又黑又黄的东西来,楚英接过,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道是什么,闻也闻不出味来,奇问:“这是什么?”小姑娘笑道:“这是我娘给我腌的鹿肉干,可好吃了,你咬一口。”楚英试着一咬,奇硬无比,竟咬不下来,小姑娘咯咯直笑,又取出一块,自己往嘴里一咬,便咬下一块来,道:“我娘说,你们中原人不吃这东西。”楚英惊问:“你是哪里人?”小姑娘道:“我住在贺兰山,我叫百灵。” 楚英惊道:“你是西夏人?竟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百灵笑道:“西夏人?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娘说,她是资水边上长大的,是我娘教我说中原话的。这次就是我娘让我去她家乡看看的。”楚英一向敌视西夏人,但见百灵单纯可爱,也不讨厌她,只是默默不语。百灵哪里知他心思,嘻嘻笑道:“哥哥带我去了资水,还要帮我找到姐姐,我姐姐叫白梅。”楚英问:“你还有个姐姐在中原?”百灵道:“我娘说,她见到我之前,在中原生了个女儿,就是我姐姐。”楚英更奇了:“你娘在中原生了个女儿,然后又去贺兰山生了你?”百灵笑道:“我不是我娘生的,我是我娘养大的。” 楚英此时方知小姑娘是被人收养的,也怪可怜的,怕提多了让她伤心,不再多问,百灵倒是一点不在乎的样子,嘻嘻笑着,两人一路向荆州而去,百灵活泼伶俐,时不时的叫他“英哥哥”,还唱支中原的小曲,给伤悲中的楚英带来不少乐趣,楚英也渐渐喜欢她天真烂漫的性格,将她视为亲妹子,十分关爱,闲时,也给她讲讲自己和如歌的故事,一开始时,百灵只是歪着头听,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也替楚英伤心,后来,慢慢的,再听便不太作声了,垂了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楚英敲她脑袋,道:“灵儿,想什么呢?再低着头,我便不讲了。”百灵便又抬起头来央求他讲。 楚英见百灵渐渐的不再象初见时那么傻傻的单纯了,也开始懂事,并有了心事,象一天天看着亲妹妹长大了,心里也为她高兴,百灵心里却越来越难受,沉默的更多了,每日里只是更加关心哥哥的生活起居,冷暖饥饱,走路也非着拉着哥哥的手,楚英打趣道:“灵儿已经长大了,不可太多依赖哥哥,等哥哥寻着如歌姐姐,就替灵儿找个好婆家。”灵儿扭身跑远了,楚英当她害羞,付作一笑,追上去一看,却见她捂住脸哭泣,惊愕的问:“灵儿为何哭了?”灵儿猛的转身抱着楚英,道:“英哥哥,我要嫁给你。” 楚英大骇,忙道:“灵儿莫要胡说,我是你哥哥。”百灵仰着脸认真的道:“但你不是我亲哥哥,我一定要嫁给你。”楚英苦笑道:“灵儿莫不是傻了?哥哥这平时里总与你讲如歌姐姐的故事,你还不知道么?哥哥这一辈子,是非如歌不娶。”百灵道:“灵儿与英哥哥日夜相处,早已不将你当成哥哥,只想着自己若是那如歌姐姐便好了,我便天天守着你永不分离。”楚英笑道:“丫头真是傻了。莫再想了,早日到达资水找到你姐姐才好。”百灵只是抱着他不放,楚英好生抚慰,百灵这才抹了泪前行。 此后,楚英便小心的,不再与她说如歌的事,也不再象对不知事的小妹妹一样摸她脑袋,更不敢由着她牵手了,百灵常常哭道:“英哥哥,灵儿便如此让你讨厌,不敢亲近吗?”行事却更加温柔细腻,对楚英也更是体贴入微,楚英叹道:“如歌便是对我有万分之一的好,我此生也是知足了。”百灵碰巧在门外听到,又少不得偷偷抹一阵眼泪。 四十四 鄂州小店聚异人 隆冬时节,这一日进入鄂州,尤其寒冷阴霾,北风凛冽、滴水成冰,楚英担心百灵女流身弱,道:“不如寻个客栈暖一日再赶路。”百灵只愿与他多呆在一起,自然愿意,楚英找了家干净的店,刚进去,便赞道:“这里的菜做得不错,香气扑鼻呢,先上个菜再歇息不迟。”百灵应个声,主动为楚英摆好凳子,拉了楚英坐下,自己便挨着坐下。 楚英笑道:“这样挤着,我只怕夹不上菜呢。”百灵心里虽不愿意,却十公听话的换个方向,又主动招来小二,点了几个精致小菜,楚英一看,全是自己最爱吃的,知她一路上用心记的,不禁为她的心思惊叹,仍是默不作声,装作不知道。百灵瞧他一眼,见他不动声色,也不着急,又主动为他斟了茶水。 门外又进来三人,皆背负长剑,穿着厚厚的灰袄,其中一人方面大耳,进门就嚷道:“这鬼天气,要么下场雪也好,偏就不下,直冻得人发慌。”另一人干瘦身材,笑道:“三师弟这一路上没少埋怨这天气了,老天爷有心下雪都被你气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径直占了楚英旁边的空桌,那方面大耳之人尚未落座,又嚷嚷道:“小二小二,快快上酒,冻着老子了。”小二颠颠的跑来,哈腰问要什么酒,那干瘦身材的人道:“不管什么酒,温了上来就行,再上几个份量大的便宜点的菜,我们吃得多。”小二应声去了。 那方面大耳之人怨道:“大师哥也太不讲究了,这一路来,我便没一顿吃过瘾,那许多宝贝,到时候全是咱兄弟的,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你再不许管我。”那大师哥道:“莫要多说,让人听着不妙。”回头打量了楚英与百灵,见他二人衣饰鲜明华丽,长得也甚是俊美,只当是哪家的少爷哥儿偷着同小相好出来逗乐,不作理会。 那三师弟不满道:“大师哥整日里疑神疑鬼,好没趣味,眼见快到岳州,没见着一个可疑人物,还怕什么?”一个圆脸汉子道:“三师弟,大师哥考虑周全总是对的,我们便忍耐些,听大师哥的便是了。”一会菜上来,那三师弟也不作声,举筷便吃,两位师哥只是笑笑,看他一口气将一桌子菜吃了大半,这才开始吃。 那大师哥道:“二师弟,今晚若是下雪,只怕五师弟他们赶不过来了。”那二师弟道:“我看今晚下不了雪,大师哥只管放心。”那大师哥皱眉道:“时不待我,总是越快越好,不可多作停留。”那三师弟嚼着饭接口道:“要是下雪就不必急了,除了我们谁会不怕冷?再说,下着大雪,也不好挖,万一山崩了怎么办?倒不如倒头睡两天,等天气放晴了再上山。”那大师哥很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二师哥见了赶紧劝道:“三师弟也是为了咱兄弟好,雪厚了不方便办事,反而危险。”大师哥听了便不作声,倒了杯喝一饮而尽。 楚英埋着头,漫不经心的吃着菜,一边侧耳听隔壁三人的谈话,心里想:看这三人的意思,似乎要去岳州一座山上挖宝,岳州真的有什么宝贝吗?若不是急着去荆州找如歌,我倒想跟着去看看热闹。我不如尽快找到如歌,和如歌一起去岳州,岂不更妙?想着想着,似乎此时正与如歌携手而行,禁不住面露温柔之色,百灵见他面色,猜他正想念如歌姐姐,心里酸酸的,赌气提了酒壶便往嘴里倒,只呛着小脸通红,咳嗽不停。 楚英唬了一跳,忙抢过酒壶,责道:“小小丫头,怎么也学起喝酒来了?”倒了杯茶给她,百灵哼一声,扭头不喝,楚英奇道:“你又如何了?吃着饭好好的又想什么呢?”百灵又扭回头直直的盯着他的脸,学他的腔调重复道:“你又如何了?吃着饭好好的又想什么呢?”楚英知道她猜出自己正想如歌,脸色一红,笑道:“不得胡说,快喝水。” 百灵道:“以后,我若是嫁了你,你再想着别的女人,我可不依。”楚英一愣,红了脸责道:“灵儿,休得胡说。”百灵便摔了筷子站起身来。隔壁三人正低声谈论着,猛的听到有动响,回头一看,却见那小姑娘俏脸通红,气呼呼的站着,楚英见惊动别人,忙示意百灵坐下,百灵却不肯,楚英只好小心哄着。 那二师哥笑道:“小伙子,你怎么惹着小情人生气了?”楚英尴尬的陪个笑脸,使劲拉下百灵,不想百灵竟运了气抵抗,楚英未料着她使这一着,不仅没拉下,反震着筷子掉落在地。 那三师哥也乐道:“小伙子,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再想着别的女人,真就是你的不对了,快赔个理。”百灵见三人帮着她,便露了笑脸冲三人笑,楚英心里生气这丫头太不懂事,只得道:“打扰三位了。”拉了百灵的手就往外走。百灵见他好久不拉自己的手,今日肯拉,高高兴兴的由他拉着走。 正巧门外进来两人,一个老头,须发皆白,乱成一窝,十分苍老憔悴,衣裳破旧不堪,还断了条腿,空荡荡的裤腿在风中摔着,柱了根杖一晃一晃的,旁边一个俊秀的大姑娘,也是穿得单薄,绿色的袄子已经发白,背个青布包袱,扁扁的,想必也没几件东西,生得倒颇有几分姿色,虽是面色苍白,但是黑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有神。 大姑娘搀着老头推门进来,细心道:“爹爹,小心点,门有道槛。”老头吃力的哼一声,点着拐杖进了门,楚英拉着百灵赶紧让个路,大姑娘感激的冲楚英笑笑,老头子却抬起头好奇的看了看百灵的面目与衣饰,又低下头去,两人找了个破空桌坐下。 百灵将头探出门外,又缩回来,道:“外面又黑又冷,我们在这里留一宿吧。”楚英原本就是想留宿的,也是被她气糊涂了,点点头,又退回店去,小二见客人愿意留宿,高兴的跑来道:“两位可以接着吃点东西,现在没有空房,正巧有几位客人正收拾要走,等他们走了,两位再回房不迟。”楚英只好又坐回桌边。 老头与大姑娘也要了两个菜,慢慢的吃着,不多时,里间出来七八个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衣裳或明亮鲜艳,或破烂不堪,一个个背着包袱和武器,雄赳赳气昂昂的推开门走了。 隔壁三人见了,齐唰唰的放下碗筷,大师哥低声道:“扬州八怪怎么来了这里?”二师哥也奇道:“扬州八怪从来不出扬州方圆百里,今日在此露面,定然有事。”大师哥道:“这大晚上不住店返而赶路,确实可疑,莫非也是冲着岳州而去?”三师弟道:“两位师哥,我偷偷跟着去看看,你们在此等我消息。”说着便要起身。 大师哥阻道:“三师弟性子率直,还是我去看看,跟着三里五里,摸清方向就回来,二师弟,三师弟,你二人在这里等我。”三师弟扁嘴道:“大师哥,你总不让我单独做事,担心我做事不成,我今日偏去,做成了让你看看。”二师哥道:“三师弟莫冲动,你今晚喝了酒,还是好生歇着,下次定让你出马。”三师弟方不作声,大师哥向二师哥点个头,起身追去。 老头与大姑娘低着头吃饭,这许多人大步出来,竟象不知道一样,头也不抬一下,等他们走后,老头才闷声闷气的道:“闺女,咱们今晚不走了,歇歇脚。”大姑娘大大方方的“嗯”一声,从包袱里摸出几颗碎银来,走到小二跟前道:“小二,备一间客房罢。” 小二奇道:“你们父女两不能住一间房吧?”这小二平时里练的就是嗓子的活,随口一句话,满屋子人都听到了,全抬头惊异的打量这父女两,老头生气的一瞪眼,大姑娘俏脸飞红,低声道:“小二莫多心,我们银子不够,只够付一间房的钱,让爹爹好生睡一晚就是了,我年轻,在这桌面趴会就行了。”众人听了都称赞大姑娘孝顺。 楚英上前道:“姑娘,这天寒地冻的,睡这里恐怕着凉,我这里有几两银子,替你付了,莫在此受罪了。”说着将银子塞在小二手里,大姑娘忙道:“这如何使得?萍水相逢,不敢受公子恩情。”楚英笑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许多,保重身子要紧。”也不与多说,对小二道:“开两间房,我们现在便要休息了。”小二见这公子出手阔绰,欢喜的领了进去。 “且慢!”老头魏颤颤的站起来,抱拳道:“小哥援手之德,老儿铭记于心,请问小哥大名,他日相见,必定厚报。”楚英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老丈不必挂怀。”老头沉下脸来,不悦道:“小哥莫非讥笑我贫穷,还不起这人情?”楚英忙道:“老丈莫要多疑,晚生绝无此意。”老头转怒为喜,道:“既然如此,就请小哥报上大名,老儿与小女游走四方,与小哥必有再见之日。” 楚英家教甚严,自从楚涟便教育道:“楚家儿女虽会些腿脚功夫,但是闭门自修,从不过问江湖,你们出门在外,总得谨慎行事,不得随便报上家门,以免招来是非。”再者,楚英性情淡雅,些许银两不在眼中,又因思念如歌,烦恼百灵,哪里愿意与一陌生老头攀名道姓,故淡然一笑,只是不说,老头又要沉脸,百灵见英哥哥不愿说,这老头偏逼着英哥哥说,恼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英哥哥不愿说便不说,哪有你这样强求的?”楚英阻道:“灵儿,不得无礼。” 老头反而笑道:“这女娃娃生得可爱,我不与她计较,你既然不愿意说,也就算了,老儿记得你的,日后再相见,总是欠你一份人情。”大姑娘嗔道:“爹爹,公子要回房休息了,你就莫说了,我们心里记下恩情便是了。”老头又一瞪眼,大姑娘便不作声了,老头笑笑,复坐下吃饭,不再理人,楚英也不计较,拉了百灵随小二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青梅竹马伤心人 睡到半夜时,楚英被一声极低微的响动惊醒,轻轻掀起被子,下了床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细缝,探眼一瞧,只见院中站着一人,一条裤腿在风中摔着,灌着风,发出嗖嗖的声音,拍打着另一条腿,一根拐杖在阴森的夜里发出冷幽幽的光芒,楚英一愣,这不是那大姑娘的爹吗?大姑娘宁愿自己不睡觉也给爹爹要了间房,他怎么反而不睡呢?正想着,又一条人影无声无息飘至老头跟前,低低的叫声“爹”,楚英大惊,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当他父女两是走江湖卖艺,没想到,竟身手不凡,显然大有来头,女儿已是这样,爹爹想必更加厉害,他二人装成这模样,又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说话,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密秘。 只听老头问道:“如何?有动静没?”大姑娘冷笑道:“都睡得象死猪。”老头点点头,骂道:“要死便死回家去,省得在这丢青城派的脸。”楚英忖道:也不知这大姑娘说的是谁?想不到这小小店里竟有不少武林人士,青城派的人也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了。大姑娘道:“你生什么气?他们睡得越沉越好,只是还有一人出去追扬州八怪,至今未回,这人不比那两死猪,多有心思,我们须防着点。”楚英这才明白,原来吃饭时坐在隔壁桌的那三人就是青城派弟子,当时他们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说着要去岳州挖宝贝,想必这父女两也知晓此事。 不想,老头竟换了话题,恨恨道:“那臭小子,我非挖他双眼,砍他双手不可,哼。”楚英皱眉想:不知谁又得罪了这老头,大姑娘生气道:“你又这样,人家是看咱们可怜,好心舍几两银子,你倒多心。”楚英一愣,原来竟是说自己,正纳闷,听老头道:“他哪里是好心,分明是垂涎你的美貌,故意接近你,博取你的好感。”楚英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心说你闺女虽说有几分姿色,却哪里入得我楚英的眼?我眼里心里只有如歌,人世间其他女子与如歌比起来,皆如粪土。 大姑娘跺脚道:“你说的什么话来?人家身边的姑娘就比我强千万倍,哪里看得上我?公子分明一片好心,你何苦非与自己过不去?”老头冷冷道:“你莫不是看上那小白脸了?要不然,为何处处替他说话?你要是敢动一点点心思,我打断你的腿。”大姑娘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老头骂道:“贱人,见着小白脸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我当日便该打死你干净。” 那老头越骂越难听,大姑娘只是不理他,他二人说话声音原本就低,渐渐的更听不清了,只看见大姑娘捂着脸似乎在哭,楚英气想:哪里听过这种做爹的,这样羞辱女儿,旁人也看不下去了,我得上去说说理,正要开门,远处传来极细碎的脚步声,父女两也一惊,相视一眼,悄悄隐入廊角。 一道灰影跃过院墙,轻飘飘落在院中,警觉的往四周望望,见确实无人,才点着脚进了一间房,楚英认出这是青城派的大师哥,想必是摸清了扬州八怪的去向就回来了。父女两又现出身来,看着那间房子直冷笑,大姑娘道:“我去听听,他去而复返,必是打听到什么情况了。”老头似乎仍在怒中,不悦道:“你回屋睡去,我去听。” 大姑娘看看老头的断腿,担心行动不便,不愿回去,老头怒道:“贱人,你果然是嫌弃我这条断腿了,当初,若不是为了救你,我又怎么会断这条腿?”大姑娘委屈道:“我哪里有这意思,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我对你从无二心,你也勿需这般侮辱我。”老头气咻咻的不说话,大姑娘也不说话,纵身跃在那窗户下,老头虽是一条腿,也毫不示弱,一点铁杖,直起丈余,落在大姑娘身边。 大姑娘抹了抹脸,移开些身子,老头大怒,一把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大姑娘不乐意,又移开些,两人便在窗户下拉拉扯扯,楚英见着颇为纳闷,哪有这样的父女两?正瞧着好笑,院里竟多了个人,青衫翩然,背负长剑,这人看着窗户下的父女两冷笑道:“两位好没意思,尽在人家门口干这没脸的事。”若说凭两人的功夫,院中多了个人,不该不知,只是顾着拉扯,耳目也不灵聪了。两人惊了一跳,回头看见青衫人,老头跳上前去,怒道:“霍青然,你不与你师哥一处,半夜来干什么?” 那青衫人霍青然冷笑道:“真是笑话了,你们也不知是夫妻呢,还是父女呢,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三更半夜的蹲着我师哥窗户下偷窥,反倒说我了?”大姑娘腾的红了脸,老头怒道:“当日断腿之仇,今晚便与你来个了断。”霍青然笑道:“如此甚好,我便将你那条腿也砍断了,省着你跟着我们来回奔波了。”老头铁杖一抖,便动手,大姑娘拦道:“何苦这么鲁莽,他们兄弟尽在,我们不是对手,且忍耐些罢。”老头怒道:“贱人,我早便看得出来,你是忘不了他,当日若不是你也这样拦着,我这条腿怎么会断?” 大姑娘气道:“你朝也骂,夕也骂,我今日索性离了你,由着你自个骂去。”一扭身,竟走了,老头呆了一呆,想去追也不去追,霍青然冷笑道:“唉,我若是梅子,哪里有这耐心等到今天?早就一刀刺了你,远远走了。”老头大骂:“无耻之人,定是你勾引梅子,才使她不理我,我今晚便与你拼了。”霍青然哼道:“我与梅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恨你横刀夺爱,原思量你好生待她,我也死了这条心,看来今日我是定要杀了你夺回梅子。” 楚英此时才明白,这父女两原来是夫妻,这位霍青然似乎是大姑娘梅子娘原来的相好,老头的腿也是被她这相好砍断的。楚英想,这梅子与霍青然当真是挺般配的,不知如何,又嫁给了这老头,这老头又老又丑,娶个年轻美貌的媳妇,定是不放心,常常吃醋。 眼见两人打起来,那房门开了,青城派大师哥步出,笑道:“五师弟,你来便来罢,如何不来见众师哥,便打起架来?”霍青然抱拳笑道:“大师哥,你回屋继续睡吧,我处理点私事,很快找你去。”那大师哥道:“嗯,是梅子的事吧,莫要勉强,莫下手太重。”霍青然道:“小弟听从大师哥的便是。”那大师哥呵呵一笑,竟真的回屋睡去了。 老头怒道:“青城派的人好没道理,小的不懂事也罢了,老的也不管教管教。”霍青然接话道:“今晚我便管教管教人。”缓缓从背上解下长剑,狠狠道:“我只在你身上刺两个窟窿便是,一个为自己,一个为梅子,你接招吧。”尚未出剑,只见黑暗处疾奔出一人来,竟是梅子,梅子一头扑在老头身上,抽泣半晌,方回头对霍青然道:“霍大哥,梅子从小视你为亲哥哥,望哥哥看妹子薄脸,往日恩怨情仇,一笔勾消罢。”老头与霍青然同时呆呆唤道:“梅子。” 梅子哭道:“十年前,爹爹将我许配给无双哥,命已注定,我今生生是无双哥的人,死是无双哥的鬼,十年夫妻,多少恩情。”老头的脸一阵抽搐,没说话。霍青然黯然道:“梅子,原来,我也是死了心的,只想着,你跟了他,若是幸福,我也为你高兴,只是我知道,你不幸福,钟无双待你很不好,你又何苦这样子受罪。” 梅子摇头道:“霍大哥,你错了,梅子很幸福。无双哥待我很好,便是生些小气,也是因为心里太在乎我。你若是还当我是十年前的妹子,便成全妹子吧。”霍青然默默无语。!%^* 老头呆呆的看着妻子,眼中滚出两行泪来,梅子瞧着他温柔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脸,揭下一张面皮来,这老头竟成一位俊俏的小伙子。楚英远远的瞧着,也傻了。 钟无双弃了铁杖,张开双臂搂住妻子,霍青然呆呆的瞧着,一语不发,转身走开。 楚英闭上门,慢慢回想这一幕,觉得甚是感人,又思念起如歌来,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再见到她,更不知何时,如歌才能接受自己,突又想到,自己的流云剑仍握在如歌手中,便如自己的手被如歌握着一样温暖,不由得痴痴的想了一阵,又想起睡在隔壁的百灵,叹口气,心道,得尽快帮她找到她姐姐,自己也省了一份心,猛然想起百灵的姐姐叫“白梅”,刚才那大姑娘被称做“梅子”,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想着,又轻轻启开门,却见钟无双与梅子都不见了,霍青然却仍立在院中,呆呆的瞧着黑暗中某一处。 楚英迟疑片刻,上前去,霍青然竟如无知觉一般,楚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正是梅子为救钟无双疾跳出来的地方。楚英见他心有忧思,只好悄悄走开去,霍青然却又回过神来,道:“小兄弟慢走。”楚英歉道:“打搅兄台了。”霍青然淡然一笑,道:“不要紧,小兄弟既然不早不晚此时出现,想必刚才经过都看在眼里了。”楚英点点头。 霍青然径直走到一棵树下,靠着坐下了,楚英笑笑,也从旁坐下,霍青然十分高兴,仰头望天,也不管楚英是谁,所来为何,竟絮絮叨叨的回忆起自己与梅子来:(!&^ “我住山上,梅子住山下,我便常常下山去找梅子玩,我说,等我长大了,便娶梅子为妻,梅子听了很高兴,跳了一整天的舞给我看。 “到我们真的长大了的时候,钟无双来了,他是个大少爷,用黄金千两为聘,娶走了梅子,梅子当时是不愿意的,但是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我下山找到她们,钟无双对她不好,骂她打她,我要带她走,梅子却不愿意,我一生气,一把火把钟家烧了,钟无双要找我报仇,不是我的对手,被我砍掉一条腿,我是为梅子砍的,谁让他娶走我的梅子?谁让他娶走了梅子却不珍惜? “梅子不理我了,钟无双却总是跟着我要报仇,现在,他们都走了。这人世间的感情真是有意思啊。” 楚英心想,青城派与资水相距甚远,梅子既然住在青城派附近,自然不在资水,仍不死心,问道:“梅子可是姓白?”霍青然惊奇的打量着楚英,摇头道:“小兄弟说的哪里话?梅子原也不叫梅子,只因我名字里有‘青’字,我二人便合计给她取个小名叫‘梅子’,意为‘青梅竹马’,唉,如今,她也不叫我‘青哥’了,改叫‘霍大哥’了,真是可笑啊。”又悲叹起来。 楚英已知这梅子并非百灵的姐姐,心里失望,无心陪他闲聊,起身默默走开,霍青然已无知觉,靠着那小树,竟睡着了。 楚英复回床上,忽而思念如歌,忽而着急寻找百灵的姐姐白梅,迷糊中竟觉得如歌就是白梅,白梅就是如歌,懵懵懂懂睡过去了,醒来已近午时,百灵坐在床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楚英睁开眼睛,尴尬一笑,百灵叹道:“英哥哥,你做梦都想着如歌姐姐呢?”楚英奇道:“你如何知道?”百灵道:“我看你一时笑一时愁的,如不是如歌姐姐,谁有这么好福气呢?” 楚英不再理她,想起昨晚的事,趿了鞋子下床来,开了门四下望望,又关门回来,百灵奇问:“你找什么呢?”楚英笑道:“不过是看看什么时辰了,是否客人都赶路了?”百灵笑道:“昨晚那些人一早都走了,又到了几批客人,只有我们未起身了。”楚英笑笑,整理衣冠与百灵下楼,行至一间客房前,却听到里面有人说道:“奶奶的,倒底是白云的女儿,下手狠毒。” 那日在南宫府上,楚英听黑衣人说如歌的爹爹是白云,虽说当时如歌坚决否认,楚英也是有几分相信黑衣人的话了,现在听有人说“白云的女儿”,立时心里一紧,停了脚步,竖耳侧听,另一人笑道:“小么你也太大意,大魔头的女儿岂有慈悲的?你现在还能说话,也算你命大。”那小么道:“呸呸,等我回到荆州,定让她砍成八大块。”楚英心头一痛,又听那第二人道:“轮不上你砍啦,此时,那丫头也快到荆州了。大人对她志在必得,要动手也是自己动手,哪里轮到你上。”楚英惊得全身一颤,站立不稳,靠在墙上。 百灵不知原因,奇道:“英哥哥,你怎么样了?”楚英顾不得理她,一脚踹开门,屋里坐着五六个黑衣人,楚英指着他们,喝道:“快说,如歌怎么样了?”众人只顾着说话,哪里料到门外有人偷听,更没想到有人闯进来,其中一人看楚英打量了一阵,起身道:“我认出你来,那日在苏州,你就和白云的女儿在一起。”楚英冷声道:“不错,你们将如歌怎么样了?”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姓白的那丫头,此时应该已到了荆州,肉在沾板上了。”楚英脸色煞白,一阵晕眩,那黑衣人见他如此,更加道:“只怕今日便没命了,你远在鄂州,想救也来不及了。”楚英心中一阵绞痛,踉跄几步,几乎跌倒,忙扶住门,眼泪已滚滚而下,指着黑衣人,缓缓道:“此话当真?”那黑衣人哼道:“骗你作甚,那白云是大恶人,人神共愤,他的女儿,也是容不得,她又伤我兄弟,我等也对她恨之入骨。”那小么也道:“不错,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百灵此时已知这白云的女儿就是英哥哥的至爱如歌姐姐,见英哥哥脸色难看,忙上前相扶,楚英却一把推开,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他冷冷的看了看众黑衣人,猛的转身,出门而去,百灵哎哟一声,也紧追而去。 楚英发了疯的往前奔跑,百灵紧追在后,哭着喊道:“英哥哥,等等我。”楚英哪里听她的,只顾往着荆州方向疾奔,百灵道:“你这样子,就算累死,也到不了荆州。”楚英一腔悲痛,两耳似空,百灵又道:“我们去买两匹快马,不是更快?”楚英这才停下来,流泪道:“甚好,快去买马。”拉了百灵便往集市跑,果然有卖马的,楚英也不说话,一眼瞧见一匹好马,掏出银袋往那卖马的老汉手里一塞,牵了马就走。老汉哪里见过这种买马的,只想不卖,又舍不得一袋银子,正喜滋滋的,百灵也牵了匹马,两人上马而去。 鄂州离荆州并不是太远,只是这市场上买的马却不是什么好马,楚英心急似焚,恨不得一步便到荆州,保护如歌安然无恙,一腔怨气便撒在马身上,连连鞭笞,马也累了,越跑越慢,楚英急得直跳,百灵心疼的劝道:“英哥哥莫急,如歌姐姐不会有事的,我看那些黑衣人太坏,说不定是骗你的呢。”楚英道:“就算是骗,我也要尽快赶去,总是赶紧见着如歌才安心。” 百灵道:“这马脚力不足,你便是打死它,它也跑不快,不如我们边走边看,再有卖马的,买匹更好的吧。”楚英知她是故意说话,让自己平静,不再说话,只是催马加靴往前跑,突闻背后马蹄声急,更有人喊:“哥哥。”楚英立马喜道:“玉儿,是你么?” 一匹白马奔至面前,马上人喝声即停,正是楚玉,楚玉跳下马道:“哥哥,你可是赶去荆州?”楚英道:“正是,玉儿,你如何来了?”楚玉道:“我是来找你们的。”楚英奇道:“我们?我们是谁?你如何知道灵儿的?”楚玉朝百灵一笑,拉着楚英道:“我说的‘你们’是你,如歌,还有许公子。”一听“如歌”的名字,楚英心便紧了,急道:“莫多说了,如歌命在旦夕,玉儿,我们换马,我先赶去荆州,你与灵儿慢慢跟来便是。”纵身下马,牵过楚玉的白马。 楚玉道:“哥哥,我赶来,正是要随你一起去荆州救如歌,我相信,她会是我嫂嫂的。”楚英急道:“玉儿,你再误我时间,便没有嫂嫂了。”楚英从背上取下流云剑,递给楚英,道:“哥哥,这剑是嫂嫂让我交给你的,你拿着快去。” 楚英原以为流云剑一直在如歌手里,不想她已给了楚玉,心里不由失落,来不及多想,一把取过剑,飞身上马,往前而去,刚奔出几步,又回头道:“玉儿,”楚玉笑道:‘你放心走吧。灵儿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 百灵一直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流出泪来,楚英叹口气,心里道声“抱歉”,策马驰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俏楚玉智救如歌 隆冬时节,寒风刺骨。 楚英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没有向黑衣人问清,如歌究竟在荆州的什么地方,如今已是掌灯时分,自己寻遍荆州,也未有半点消息。 靠着墙角坐下来,楚英心里又急又痛,不知如何才好,四个粗大汉子抬着一顶青布小轿,从眼前快步而过,楚英眼前一亮,这四个汉子好生面熟,正是那日在南宫府上挟持表妹威胁如歌的黑衣人,虽是换了衣裳,那面孔却换不掉,这青布小轿,裹得严严实实,里面定有问题,说不定如歌就在里面,想到此处,猛的站起身来,又一顶青布小轿过去了,还是四个汉子抬着。 楚英大喝一声“站住”,跳在路中央,拦在那第一顶轿子前。 没有落轿,抬轿的汉子从容问道:“公子有何吩咐?”楚英仔细的打量两顶轿子,不知如歌在哪个轿子里,伸手指着第一顶轿子,急道:“这轿子里是谁?”汉子有些生气,道:“公子好没道理,大街上拦路,只是问轿子里是谁?轿子里是我家主人,还用多问么?”楚英按剑道:“我看不象,你掀起轿帘让我看看。” 另一汉子怒道:“小子,你是存心找茬吧?”楚英不理他,挥出一掌,掌风似涛,一层一层涌向轿帘,四个汉子不曾提防,被掌风所震,皆晃了晃,轿帘却是丝毫不动,楚英一惊,又是一掌推进,四个汉子虽是已有防备,仍是站立不稳,踉跄几步,轿子却是稳稳当当,轿帘闻风不动。 楚英喊道:“如歌,是你在里面吗?”汉子骂道:“臭小子,再不让开,休怪我等手狠。”楚英剑一抖,直刺轿帘,四个汉子抬了轿子齐齐一滑,闪在丈外,楚英哼道:“脱了那身黑衣裳,我也认得出你们来,无耻之人。”四汉子也认出与眼前少年曾在苏州打过照面,相视一眼,道:“原来你跟到荆州来了。” 楚英不与多说,长剑出鞘,如万道银芒,射向轿门,四汉子好生厉害,一手扶轿,一手迎敌,楚英一心想着救出如歌,下手颇狠,四汉子哪里是他对手,很快力所不及,只退不进了。楚英骂道:“狗奴才,我今日便送你们归西。”一剑挑飞一汉子,轿子立时歪倒,楚英心想,如歌在轿里岂不震跌,飞身去扶,轿子突然又正,楚英心知轿里另有高手,若不先打发这些奴才,主子也不会出来,狠狠心,大开杀戒,俗话说,最狠莫过于那不要命的,楚英想着如歌,杀得眼红,使出平生绝技,不过几十招,便将那三个汉子个个挑于轿前,见另四个抬轿的汉子只见看着,紧守着轿子,并不助拳,也不管他,大步上前,伸手便去掀帘。 那轿里有人大笑道:“楚公子,又见面了。”掌风骤起,轿帘翻飞,楚英跳在一侧,轿中稳稳坐着一人,青衫俊面,凤眼斜飞,生得倒是风liu妩媚,似曾相识,他怀里歪歪着躺着一女子,不是如歌更是何人?楚英日思夜想,猛的一见,却见心中女子憔悴昏迷,心里一痛,大喊道:“如歌,如歌。”刘承恩笑道:“她睡得正香,不会理你呢。”楚英怒道:“你将她放下,你我决一死战。”刘承恩笑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不必与你死战。”楚英道:“你与如歌有何怨仇?”刘承恩道:“没有,她只得怪自己命不好,是白云的女儿。” 楚英道:“原来你就是那些黑衣人的主人,你为了白云煞费苦心,终于擒得他的女儿。”刘承恩笑道:“我没活得这么累。”楚英道:“我也勿需知道太多,只要如歌平安,一切都不重要。”刘承恩点头道:“楚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在下佩服得紧,只是白姑娘对在下大有用处,想让我放了却是不能够。”楚英道:“素不相识,不敢相求,还是刀剑之下见个真章吧。” 刘承恩摇头笑道:“输也好,赢也好,我都要带走她,还是不比为好。”楚英冷笑道:“倒底谁带走她,在这剑下走一遭才知道。”刘承恩还是摇头,见另四个汉子仍是抬着轿子站立不动,气道:“站着做甚?还不回去,废物。” 楚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冷笑道:“哼,莫不是怕了?让他们回去报信,再多叫些奴才来呢?”楚英见了妹子,喜道:“你倒挺快的。”刘承恩一眼见着楚玉,呆了一呆,半晌说道:“你们都站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移动半步。” 楚玉也看见如歌昏在刘承恩怀里,怒道:“哥哥,莫要多话了,赶紧救下嫂嫂再说。”刘承恩一愣,他早就知道白如歌是嫁给相州易水寒的,却不知又怎么成了楚家的媳妇?正奇怪,楚玉扑身上前,一脚扫向他面门,刘承恩一愣神,楚玉已近至眼前,刘承恩将头一侧,伸手去抓楚玉的脚,楚玉骂一声“不要脸”,脚腕一扭,避过他的手,又踢向他的脸,刘承恩连连躲闪,楚玉步步逼进,刘承恩眼见再避不过,一把扣住楚玉的小腿,楚玉又急又怒,伸手抓住轿顶,另一脚一挥又上。 楚英见妹子不敌,晃身上前,一手托住妹子,一手抓向刘承恩,刘承恩一只手紧紧抱住白如歌,见楚英来势如风,只得松开楚玉,楚玉顺势跳开,楚英怕伤及如歌,将剑丢给楚玉,挥拳便上,刘承恩坐在轿里,又抱着白如歌,行动上很是不便,只能守不能攻,这轿子却是在岳州临时备的,也不结实,早已晃晃悠悠,若不是楚英心存顾忌,早已碎成一片片了。 楚玉聪明,知哥哥投鼠忌器,故意大笑道:“好不害臊的人,若是怕了我哥哥,说句话便是,何苦躲在轿子里不敢出来?荆州城说小不小,满街的百姓都瞧着呢。”其实这时候路上哪有什么人了,刘承恩却听得面红耳赤,当即抱了如歌跳下轿来,道:“我刘承恩岂是胆小之人,下了轿子,一样动手。”楚玉哼道:“我看未必。我与哥哥从小到大,进则同进,退则同退,你若是真本事,便放下怀中人,好好与我们过上几招。”!%^* 刘承恩咬牙道:“姑娘真是聪明,我便是不放人,就这般与你们过招,也不至于输。”楚玉笑道:“好,你既然这么自信,我便试试。”冲上前去,对准他的鼻子就是一拳,刘承恩一愣,心想,哪有这种打法?伸手来抓楚玉的手,楚玉嘻嘻一笑,突然撤拳,沉肘曲臂,绕至刘承恩腰间,刘承恩心知这姑娘十分狡猾,不敢大意,只守不攻,楚玉也不着急,只是东一招西一招,围着他绕,刘承恩抱着个人,倒底不如楚玉灵活,好几次险些着了她的道,楚玉却又嘻嘻一笑,撤招另进。 楚英自小见惯了妹子的顽皮,也不怕她受伤,只是立在旁边,时不时道:“攻他左肋。”待刘承恩护及左肋,又道:“踢他下盘。”兄妹两不紧不慢的玩转刘承恩。刘承恩心想,这般下去,非活活累死不可,猛的拍出一掌,楚玉见掌风浑厚,不敢硬接,忙跳在一边,刘承恩见她后退,也迅速收掌,抄起白如歌,弹身跃在丈外,楚英冷笑道:“想逃,可不容易。”一个晃身,已然堵在刘承恩前面。 楚玉跟上,哼道:“真是不害臊,连我也打不过,逃了便没人知道你么?”刘承恩呆呆的看了楚玉一眼,凤眼低垂,默不作声,楚玉见他发愣,突然大喝一声“后背”,刘承恩正要后转,楚玉闪电般滑至他面前,一拳摔在他胸前,刘承恩一愣,竟没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楚玉这一拳,震得连退三步,楚玉俏皮的一笑,道:“要是打不过,你就让那些奴才们去叫人去,这是你的地盘,我们怕你。” 刘承恩抚着胸口淡然一笑,凤目流转盯着楚玉道:“能受楚姑娘这一拳,是刘承恩的福气。”楚英身在情网,自然更懂丝缕情义,见刘承恩那眼神如丝,分明是对妹妹一见钟情了,气想,这等邪恶之人,哪配喜欢玉儿?待我救出如歌,再来好好收拾他。 楚玉哼一声,道:“嘴倒挺甜的,你既然觉得这是福气,我便让你多尝尝这滋味。”挥拳又上,刘承恩吓得连连后退,楚玉挑了挑眉,盈盈笑道:“莫吓得这样,不如我们打个赌?”刘承恩奇问:“如何赌法?”楚玉道:“你将这如歌放下,我们互拆三百招,我若输了,扭头就走,再不救如歌了,不过,我要是赢了,你就得把如歌交给我。怎么样?”(!&^ 刘承恩心想,这丫头太狡猾,须得小心莫被他骗了,笑道:“你们两人不是一向并肩上吗?”楚玉道:“既然打赌,自然是我一个人了,我向你保证,我哥哥绝不助我。你已受我一掌,身上带伤,我自信可以赢你,当然了,你若是害怕,只管拒绝。”面露嘲讽鄙夷之色。 楚英素知妹妹心思,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抚mo着流云剑,心想,如歌,我很快就能救出你了,淡然道:“我这妹子武功不弱,勿需我相助。”刘承恩受了楚玉刺激,俊面通红,心忖:刚才过了几招,这楚姑娘虽说身手敏捷,但是想赢自己却是不可能,立声应道:“好,我便与你打这个赌。”轻轻将如歌放在地上,楚玉也不等他起身,纵身就是一脚,刘承恩起身不及,就地滚开,楚玉一脚踏空,疾步追上,刘承恩也不含糊,弹身立起,两人便交上了手。 刘承恩只守不攻,慢悠悠与楚玉周旋,楚玉却是拼了全力,紧紧逼上,刘承恩也不生气,却也不敢大意,一边陪她拆招,一边时不时的瞥一眼地上的如歌和悠然立于一旁的楚英。 楚英见妹子单身上阵,好生惭愧,心想,自己堂堂男儿,却要依仗小女子来救心上人,岂不羞耻?咬牙又想道:我此刻要是上前相助妹妹,定然赢他,只是此处却是他的地盘,他若急了,难说再引来多少人,那时,要带走如歌,却不容易了。眼见如歌歪在地上,好不可怜,我只好忍得一时,先救下如歌再做理论。 楚玉与刘承恩斗得正紧,楚玉出招伶俐奇异,刘承恩心存怜爱,还招稳中又稳,既不夺占上锋,也不伤及楚玉,楚玉敌他不过,眼见三百招快过,哥哥还不动手,急得直瞪眼,刘承恩笑道:“不赢便不赢罢,何必这么生气?”楚玉也不理他,突然撤剑跑开,刘承恩喊道:“莫不是生气了?”楚玉“咯咯”笑道:“让你尝尝我的暗器。” 刘承恩一愣,道:“当时未说可使暗器。”楚玉挑眉道:“却也未说不能使暗器。”刘承恩似有所悟,楚玉喝一声“看招”,玉臂一扬,刘承恩闻声一惊,纵身跃在丈外,楚玉又是一笑,再一扬手,刘承恩这才恍然,她手中并无暗器,不过是吓唬自己,不禁温柔一笑,朝她跃去,却见楚玉狡诘的笑着,心中一凉,回头看去,楚英已然将如歌抱在手里。 楚英笑道:“得罪了。”楚玉喊道:“哥哥,快带嫂嫂离开。”刘承恩轻笑一声:“莫急着走。”弹身落在楚玉身边,一把扣住她的脉门,楚英急喊:“莫伤我妹子。”刘承恩道:“放心,我绝不伤她,只为换人。”楚玉瞪眼道:“好不害臊,一个大男人竟然偷袭小女子。” 刘承恩红了脸,争辩道:“姑娘先前与我打赌,表示令兄绝不相助,如今所为,可也不害臊?”楚英面上一阵发热,低头瞧见如歌苍白的面容,不由得搂紧了她,楚玉哼道:“为何害臊?我当初和你说好哥哥不与我助拳,并未说不去救如歌啊?是你自己笨,倒怪上我来?”刘承恩大窘。 楚英看了看妹子,又看了看如歌,朗声道:“刘公子,你莫伤了我妹子,我们交换便是。”楚玉跺脚道:“哥哥,你疯了么?”楚英皱眉道:“玉儿,你是我的亲妹子,哥哥岂能让你为我受一点伤害。”楚玉气道:“你千里迢迢的赶来荆州,不就是为了救嫂嫂吗?你能眼见嫂嫂受伤害吗?”楚英默默不语。 刘承恩大笑道:“可是想好了?”楚英也不说话,抱了如歌上前,楚玉急道:“哥哥,你莫近来。”突然伸手直罩刘承恩面门,刘承恩不防她这一手,扭身躲在她背后,却只是不松手,楚英看得心惊,喊道:“玉儿,别胡来。”楚玉哪里听他的,哼道:“你再不松开我,我便死在你手里。”刘承恩道:“姑娘莫再动手,只怕在下拿捏不住,不小心伤了姑娘,倒是不好了。”一用力,将楚玉抵在胸口,楚英一步上前道:“玉儿莫动了,换人。” 刘承恩见他面色凝重,赞道:“楚公子今日举动,刘承恩打心底佩服。”楚英冷笑道:“不敢当。楚英无能,不能带走如歌,只求刘公子一件事。”刘承恩爽快答道:“好,请讲。”楚英道:“求刘公子莫伤如歌,三日之内,楚英必定再救如歌出来。”刘承恩大声笑道:“好。刘承恩定然好生款待白姑娘,并恭候楚公子大驾。”楚玉骂道:“哥哥,嫂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理你了。”楚英默不作声。楚玉又骂:“日后,若是嫂嫂不再理你,你莫在我面前伤心。”楚英只是不语。 楚玉骂累了,方平心细想,当初哥哥为了与如歌在一起,不惜顶撞爹爹,甚至离家出走,一路上也是波折连连,今日眼见可救出如歌,哥哥为了自己,却情愿放弃,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低头叹道:“有这样一个哥哥,妹子此生足矣。”刘承恩见他兄妹二人如此,心里也是一震,楚英听出妹子的话音来,急道:“玉儿,你莫胡思乱想,哥哥不能救不出如歌,又失了你。”转了眼对刘承恩道:“现下便交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群英大战荆州城 刘承恩见他眼神中满是怜惜,转去瞥了楚玉,却看见楚玉一脸伤感,不由得呆了呆,却在这一瞬之间,一阵大笑破空而来,楚英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将如歌搂紧了,往后连退两步,不想,一团黑影来势如电,晃眼之间至于眼前,五指如钩,伸向白如歌,楚英心知此人武功甚高,不敢硬接,搂了如歌纵身跃在丈外,黑影却如大鹏一般,紧逼在近眼,楚英连连后退,黑影步步逼紧,五指变幻如魅,总不离如歌身前,楚英大骇,情急之下,竟伸手抓去,那黑影哈哈大笑,竟赞道:“好小子,竟能接下我这一招。”手臂竟如无骨一般,绕过楚英的手,直入他的胸前,一把扣住如歌,将她带出,楚英大叫一声,双掌齐出,黑影速度奇快,挟了如歌退至掌风之外,赞道:“相州楚家,不仅剑术卓越,想不到掌法也不可小觑。” 楚玉被刘承恩抓住,不能出手相助,眼见着黑影将如歌抢走,急得一声“唉哟”,就要挣脱,却见刘承恩微微一笑,朝黑影恭敬道:“爹爹。”原来黑影竟是刘承恩的爹爹。楚氏兄妹这才看仔细黑影是一位身形高大的老者,带一具鬼脸面具,露出下巴半白的胡须。 楚玉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不想你竟然动这手脚,早已埋伏了人,来偷袭我们,可耻可耻。”说着还朝地下啐了一口,又伸脚踩踩。刘承恩面红如赤,掉头找那顶四人小轿,却不见了踪影,原来那四人见刘承恩与这兄妹两斗得正紧,偷偷的溜走了。 要其实,与刘承恩的只有楚玉,楚英虽不上阵,却是心中焦急,既担心妹子又担心如歌,也没顾上角落的轿子,让他们得了空子。刘承恩有口难辩,支吾着解释道:“我原并没料到……”楚玉冷哼一声,趁他心慌,反肘一捅,击在刘承恩的胸口,出手如电,五指已扣在刘承恩的颈间。 楚玉冷冷的瞧他一眼,道:“委屈你了,只要你让你爹爹放了如歌姑娘就好。”刘承恩惭然一笑,并不说话。楚英见妹妹这等机智,心喜上前,道:“好玉儿。”楚玉甜甜一笑,转脸冲老者道:“老人家出门带张皮,可见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又从晚辈手中抢人,好不要脸呢。如今你儿子在我手中,我们以一换一,如何?” 老者的面具轻轻抖动,不知是在笑还是在生气,却不理她,只对刘承恩骂道:“不中用的畜生,半点事都办不成,尽是添乱。”刘承恩垂头不语。 楚英与白如歌相处日久,苏州一事,已知她家事繁乱,有人出动杀手抓她以要挟她爹爹,如歌从苏州赶至荆州也为此事,如今被老者抓住,心里明白,此人定是那些黑衣人的主人,不禁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如歌深闺无知,你为何这样待她?”老者冷声道:“你与她相处这许久,还是这么冲动?难道老夫手下那些人竟没告诉你吗?” 楚英一愣,知他说的是,黑衣人早已说过,抓她是为她爹爹的事,楚英气道:“你那理由,我早已听说,不过觉得可笑。”老者挑眉问:“如何可笑?”楚英朗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怨有头,债有主,你有不服,找她爹爹去便是,何必偷偷的拿人家女儿?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老者被他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幸有面皮遮着,怒斥:“无知小儿,你知道甚么?”楚玉抢道:“我等只知道,象你这样只能背后里干这勾当,不如一头撞死,胜过被天下好汉口水淹死。”老者大怒,疾步上前,伸手欲抓楚玉,楚英将剑往刘承恩颔下一挑,喝道:“你若再往前,我让你儿子人头落地。”此招果然见效,老者应声后退。 要说这老者,正是刘继初,要问刘继初因何与如歌的父亲过不去,缘分甚多,后文自有解说。且说这刘继初盯着楚英,冷声道:“你若是敢伤我儿半根汗毛,莫怪老夫心狠手辣。”将胳膊一紧,白如歌立时歪倒。楚英心里一痛,软声道:“好,只要你放开如歌,我保证你儿子完整无缺。” 刘继初哈哈大笑,一招手,街口两端涌入数百武士,将所有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刘继初缓缓道:“尔等今日都休想离开此地。”楚英一咬牙,我若是救不出如歌,今日便死在这里,也算是与如歌死在一处了,只是玉儿……,回头看了看楚玉,心里叹想,我死无妨,但是玉儿一定要活着,玉儿为我做了许多,我今日若能让她活着,也算是为楚家留条血脉了。突然“咦”道:“玉儿,灵儿如何不见?” 楚玉四下张望,也奇道:“哎哟,我竟忘了,刚才我们一起到的街口,我让她拴好马便过来,自己先来了,如何这么久还没来,莫不是出事了?”楚英急道:“不好,定是被这些埋伏的恶人给抓走了。”扬声对刘继初道:“你刚才可是还抓了一个小姑娘?”刘继初一愣,随即大笑道:“不错,是有一个小姑娘,不过不知好歹,已被老夫收拾了。”楚玉大骂一声“好毒的匹夫,我与你拼了。”将手一紧,刘承恩立时疼得汗如雨下。 刘继初急得喝道:“再不松手,我将这丫头撕了。”楚玉赶紧松开些。楚英却拉住妹子低声道:“玉儿莫慌,我看出刚才他说的有假,灵儿应该无事。”楚玉喜道:“果真无事?”楚英点头道:“看他神色,应该未见着灵儿。”刘继初确实未见着百灵,见他相问,故意说灵儿已死,让他们乱了心思,不想只一个神色,已被楚英察觉。 楚英转身对刘承恩道:“我楚英已无惧生死,为救如歌愿以命相博,我且问你一句话,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刘承恩咬牙问:“这话何意?”楚英道:“你要是想活,就让你爹爹放了如歌,以一换一,我们马上离开此地;你如想死,我现在就杀了你,再与他们拼命,俗话说得好,这不要命的,不可低估,我今日就死在这里,从此以后,相州楚家就算是与你们结了深仇,世代难解。” 刘承恩低头不语,半晌方叹口气,对爹爹喊道:“求爹爹救孩儿一命,孩儿保证,誓必再抓回白如歌。”刘继初听儿子这话,竟气得大怒,骂道:“无知的畜生,今日众人皆知此事,打草已惊蛇,我若是放了她,再抓她已无用处,我与你教育多年,你仍是这般迟钝,可见也无甚用处。” 此言一出,刘承恩面色煞白,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模样,楚玉也被气得骂道:“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这般狠毒,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刘继初沉声道:“我今日身份已露,行事自然需大胆而为,我儿是我亲手养大,血脉之情非常可比,今日迫不得已,也只能这此。”其实这倒未必,楚英楚玉虽出身名家,但是父亲楚涟清心静养,从不过问江湖人事,也不曾向儿女多说,再者这刘继初又带了面具,兄妹二人并不认识这便是近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排天门的掌门。 楚英低骂一声“毫无血性”,对妹子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另寻他法。”刘继初哈哈笑道:“黄毛小儿,也敢逞能。你们以为有我儿为挟,便可交换?老夫今日便让你们死了心。”刘承恩抬起头来,惨然道:“爹爹养育之恩,孩儿今生难报,爹爹今日为图大事,牺牲孩儿,孩儿也认了,便以这条命报答爹爹吧。”刘继初气得低骂一声“真是气是老夫了”,手一招,四周的武士缓缓逼近。 楚英看了看围上的武士,对楚玉道:“玉儿,你看好了他,哥哥我先杀了这些狗腿子再说。”楚玉点头道:“哥哥小心。”楚英撤剑上前,跃至武士前,剑光连连,扑了上去,武士们前仆后继,与楚英打成一团。 楚英出师名家,得父亲楚涟真传,加上天资聪慧,勤于练习,剑术内力已是上乘,运剑自如,哪里惧怕?只是这些武士原也不是一般的打家护院,皆是刘继初一手栽培的黑手,虽不是绝顶高手,却也不可小看,楚英仗着手中长剑,腾跃翻越,好不精彩,不多时已伤了数人,无奈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如潮水般层层推进,刘继初哈哈笑道:“我且看小儿能坚持多久?”楚玉为哥哥着急,掐着刘承恩骂道:“你看你这毒蛇般的爹爹,我哥哥如有半点差错,我一刀一刀剐了你也难解心头之恨。”刘承恩也不说话在,只是哀伤的看着她。 双手难敌四拳,楚英渐渐体力不支,又急又怒,隐约听见远处有马蹄声声,遥遥传来,心中叹道:莫不是他们又来了帮手?难道我等今日须得命丧于此?突听楚玉大叫“欧阳公子”,抬眼望去,果然见欧阳展云与其妻赵丽娘并肩骑在马上由远而近,后面跟有数十骑,楚英心中一凉:玉儿好不知事,引来这许多人,当日欧阳展云夫妇两皆被我伤,立誓报仇,今日来此,只怕非友即敌。果然,欧阳展云夫妇听到楚玉呼唤,挥手令止,立马不前,只是旁观。 刘继初见来了这许多人,心中委实吃惊,三里之外,自己已布下兵哨,如有疑人,必来报信,这些人是如何来的?想必那些兵哨已被他们杀死,听楚家丫头叫那汉子“欧阳公子”,再看他旁边的女子装束,与身后众人打扮,已猜出众人来路,要说刘继初这么厉害,识得天下众英雄?这也未必,只是他手下那些黑衣人在追踪白如歌时也曾与他们交过手,回来早已禀报给他,故此一看便知。 刘继初见他们止马观望,哈哈笑道:“想不到山东响马堂的兄弟们远来至此,未曾远迎,多有得罪啊。”欧阳展云抱拳道:“客气,请问前辈如何称呼?”刘继初打个哈哈,正要答话,楚英心念一动,喊道:“欧阳兄,他手里抓的便是你的恩人白如歌,你还不救她?” 欧阳展云定睛一看,老者手里紧扣之人,可不是正是自己正在寻找的恩人么?立时变了脸,指着刘继初喝道:“呔!你这老头,快快将易夫人放下。”刘继初也是老马失蹄,忘记下人曾讲过白如歌对欧阳展云有恩一事,面色一变,仍是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欧阳兄弟与这女子相识,好说好说。” 赵丽娘也早从丈夫口中得知白如歌曾在江中相救之事,决心要为丈夫报这恩情,今日见恩人被掳,也喝道:“快快放人。”刘继初冷声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山东响马堂的兄弟,个个是英雄好汉,今日得见,原来尽是虚名。”江湖中人,谁不在乎这名誉?赵丽娘见了这话,立时沉脸喝问:“这话何意?”刘继初何等狡猾,笑道:“两位要救恩人,老夫有意相让,不过,两位也太没礼貌,竟无一句谢言,哼。”两人觉得有理,忙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望前辈见谅。” 刘继初哈哈笑道:“果然爽快!请各位兄弟随老夫到府中饮杯淡酒,再将此女交给贤伉俪,如何?”楚玉见哥哥仍在围困中,已显下锋,若是这些人跟随离去,莫说救如歌,看这蜂拥而上的武士,只怕自身难保,急道:“莫听他的,这是陷阱。”欧阳展云夫妇因玉玲珑一事,对楚家心怀成见,仰头不听她言。 楚英道:“欧阳兄,你可记得一路追杀如歌的黑衣人,这老头便是黑衣人的主人,他心狠手辣,岂会听你一言便将如歌交给你?不过是想把你们骗过屋去一网打尽。”此言正中刘继初的心思,刘继初大怒,拂手一掌,楚英离他丈余,也震得站立不稳,连连摇晃。 欧阳展云正色道:“是不是陷阱,去了便知。你楚家于我有杀父之仇,莫非我得轻信你?”赵丽娘想起三德三人,恨恨的补了句:“我几位兄弟的血债,也尚未与你了结。”楚英奇问:“赵堂主此言有何根据?在下与你们虽交手多次,却从未伤过人命。” 赵丽娘一怔,她这话原本没有根据,谁也没有见着那些蒙面人的真相,不过是当时因玉玲珑的事与楚家一直纠葛,且人就死在楚家的地盘上,难免怀疑楚英所为,听楚英这话,顿时红了脸,无语可答,楚英被众武士围攻,不敢多分心,知她心虚,冷哼一声,专心出招。 却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由远而近,奔至刘继初跟前,将嘴凑至刘继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刘继初微微一笑,示意他退下,那黑衣人领了命,转身欲去,赵丽娘身后有人突然大声喝道:“站住。” 众人皆惊,楚英也趁机跳出圈外,只见一位干瘦汉子振臂喊道:“堂主,这人便是当日在相州郊外杀害三德兄弟的凶手。”那黑衣人闻声变了脸色,低头要走,赵丽娘喝道:“休走。”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震天一吼,那黑衣人惊得立在原地。 赵丽娘回头问那干瘦汉子,“阿九,你可瞧仔细了?”阿九大声道:“堂主,阿九决不会认错人,正是这人,三德兄弟临死前与他打斗,在他面上划了一刀,堂主你看他的脸便知。”众人齐齐看去,黑衣人的脸上果然竖着一道疤痕,阿九接着道:“三德兄弟那一刀是拼了全力,划得甚是深,他这张脸,便是扒了皮,这疤痕也去不了。”赵丽娘听到此处,一张俏脸冷得结冰,手中马鞭绷得直抖,响马堂的众兄弟一个个激奋高呼:“杀了他,为三德兄弟报仇。”一场激战,蓄时待发。 赵丽娘一抬手,呼声立止。赵丽娘跳下马,至楚英面前,抱拳道:“误会已澄清,刚才冒犯,多多包涵。”楚英淡然一笑,道:“你既然已经明白,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只是如歌……”赵丽娘摆手制止,朗声道:“易夫人是欧阳大哥的恩人,自然是响马堂众兄弟的恩人,恩人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背后兄弟齐声道:“不错,我等决不袖手旁观。”欧阳展云也跳下马,冲众兄弟抱拳道谢。 刘继初见此情景,仰头大笑。赵丽娘喝问:“这人是你的手下,当时定是你派他们去围杀我的兄弟的?”刘继初冷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赵丽娘大怒,出手如电,马鞭一直,如蛟龙出谷,直逼刘继初,刘继初虽从未与响马堂打过交道,但是对于响马堂的厉害,却时有耳闻,心知这位女子能稳坐堂主之位,得众人信服,定有过人之处,不敢小觑,见马鞭甩来,势不可挡,庞大的身躯灵活的退后数步,欧阳展云生怕未婚妻受伤,喊道:“丽娘小心。” 赵丽娘也不答话,冷笑一声,举鞭又进,刘继初心道:后辈小子,让你一着,便敢得逞?便不再躲,伸出蒲扇大手,来抓马鞭,若说此举,刘继初也过于托大,赵丽娘虽是后辈,但是一身功夫甚是了得,那马鞭也不是普通马鞭,乃是荆棘缠绕绞铜,浸泡制成,隐藏无数利刃倒刺,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在赵丽娘发力进攻时才露出来,刘继初如真是凭手抓住马鞭,赵丽娘恐把持不住要松手脱鞭,但是刘继初那只手,任他是铁打铜铸,也要被勾得稀烂。 眼见刘继初伸手有及,赵丽娘却轻一抖手,马鞭灵蛇般从刘继初手腕边绕过,刘继初再一转手,马鞭已飘然转开,风声陡重,鞭沉似蟒,扑向刘继初身边那黑衣人,那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巨鞭迎面甩来,只听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巨鞭抽过,人已面目全非。 众兄弟欢呼起来。赵丽娘收鞭后退,凛然道:“今日总算为三德兄弟报了仇,三德兄弟可以安息了。”众兄弟喊道:“需得将这老恶贼也一起杀了,才能罢休。”赵丽娘满面红光,大声道:“不错,这老儿是主谋,他也得死。” 刘继初冷笑道:“无知小辈,也敢在老夫面前逞能,今日在这荆州地盘上,你们都得死。”欧阳展云抽出刀来,怒道:“老匹夫,好大的口气。”跃上前两步,刀尖指着刘继初,刘继初不屑的哼一声,道:“老夫知道你,玉玲珑便是你丢的,被我手下人耍得从相州到淮阴再到苏州,妄称山东大汉了。” 欧阳展云一向大男人,最忌讳别人如此轻视他,当下气得脸红耳赤,跳起来便扑了上去,刘继初也不与他斗,轻挪缓移,总在他的背后,赵丽娘怕丈夫吃亏,喊一声“兄弟们,上。”数十人涌了上来。 刘继初哪里惧怕他们,只是得腾出一只手来托住白如歌,便失了半边气力,哼道:“如今的后辈小生,当真是没有江湖规矩了,这几十个人围着老朽一人,哼哼。”欧阳展云早是被他说得红了脸,却不停手,赵丽娘倒底是响马堂堂主,响马堂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她这堂主若是领着兄弟们围殴,传出去有伤响马堂声誉,想到此处便有所迟疑。 楚玉见了,大声道:“你这老头好不害臊,指使这么多人围攻我们兄妹,还抢走如歌,当真是没有江湖规矩呢。赵姐姐,你莫听他的,山东响马堂响当当的大名,他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一句话便没有名声?”楚玉伶俐乖巧,一句“赵姐姐”直叫得赵丽娘心里甜甜的,当下道:“不错,我们眼见这恶老儿以多欺少,坏了江湖规矩在先;再说,响马上众兄弟一向齐进退,岂能听你蛊惑?”一挥手,众人蜂拥而上。 刘继初动了动面皮,骂一声“找死”,一掌推进,掌风卷地而起,有万夫不挡之势,响马堂前面好几位兄弟便震得踉跄连退,甚有一人嘴角流血,赵丽娘动容道:“排天掌!”刘继初冷笑道:“响马堂倒底是见过世面的,识得此掌。” 欧阳展云听未婚妻一语,顿时收掌疑道:“莫非你就是二十年前突然消失的刘继初?”刘继初冷笑道:“不错,正是老夫。”赵丽娘冷冷道:“十八年前,排天门立门户不到半年便又消失,门主也不见了,近二十年杳无音信,想不到却躲在荆州。”刘继初老脸一红,骂道:“黄毛丫头,你懂什么?” 赵丽娘道:“当年,排天门杀人如麻,江湖悚动,正义人士立誓将消灭排天门,没想到半年后,排天门便突然没了,门主也失踪了,这么多年不见踪影,原来,躲在这里继续为恶,今日让我响马堂众兄弟看见,便是替天行道了。”刘继初哈哈大笑:“好个替天行道!今天老夫也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不知死活!” 赵丽娘一挥手,数十人又冲了上去,楚英喊道:“赵堂主,莫误伤了如歌。”赵丽娘喊道:“兄弟们,救出易夫人。”刘继初身边那众多武士见状都围上来,挡在刘继初身前,与响马堂众人纠打在一处。 楚英嘱咐妹妹道:“玉儿莫动,只看好了这小子便是。”楚玉瞪了刘承恩一眼,动了动他脖子上的剑,威胁道:“你要老实些,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我这剑可是不认人的。”刘承恩抬眼看看楚玉,不说话,又低下头去。楚玉见他这般老实,高兴起来,对哥哥道:“哥哥,你自己小心些,定要救出嫂嫂来。” 楚英纵身腾起,扑向刘继初,赵丽娘与欧阳展云见了,齐喊道:“我来助你!”,双双跃起,与楚英分站三位,将刘继初围在中间,楚英的流云剑,欧阳展云的钢刀,赵丽娘的马鞭,呼啸如排山倒海,刘继初即便武功再高,要对抗这三人,也不能轻易取胜,加上又挟持一人,行动也有不便,不过白如歌倒成了刘继初很好的挡箭牌,三人投鼠忌器,生怕伤着白如歌,不敢放手出击,处处谨慎,又变得受制于人。 如此,由刘承恩与楚玉的打赌变成了数十人的群斗,在荆州城的大街上煞是壮观,街旁的百姓哪里见过这阵势,早便吓得紧闭门户,更有甚者,弃家逃离了。这时天色已晚,北风狂作,这众人更是杀得天晕地暗,不知倒下多少人去,不说那武士小卒,刘继初,楚氏兄妹,欧阳夫妇,心里都着急起来,如此斗下去,总不见输赢,徒耗尽气力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侍郎官荆州寻妻 却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清啸,细如蚊音,破空而来,在场虽是杀声震天,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刘继初听到声音,面皮微微动了动,忽然摇身直上三丈,落在圈外,三人哪里让他走,喊声“休走”,纵身追上去,又将他围在中间,刘继初哈哈笑道:“老夫另有要事,不陪小儿了。”转身又走,三人紧步跟上。 楚玉瞧见,料想追不上,手一勒,刘承恩的脖子上立时渗出鲜血来,楚玉冷哼一声,大喊:“你要再跑,你儿子今日就身首分家。”刘继初果然停下身来,双目射来,刘承恩却低头不看他,楚玉将他的头仰起来,大声道:“看仔细了,你儿子的命就在这里,一命换一命,你若是敢走,我现在就让他血溅当场。”声音甚是冷厉。刘承恩此时却缓缓回个头来,紧紧的盯着楚玉,楚玉被他看得发毛,低喝道:“你莫怪我,都是你那狠毒的爹爹。”刘承恩又转过去,突然对爹爹大声道:“爹爹救孩儿一命,孩儿向爹爹保证,一定再捉回白如歌。” 刘继初正要心动,啸声又来,这次比上次显得急促,声韵长短高低不平,刘继初的面皮再次耸动,他哈哈一笑,竟不对儿子说半句话,晃身又在丈外,三人纵身又追,刘继初几个起落,已不见了人影,荆州城里屋舍重重,众人也不熟悉地形,追出几里地,无功而返。 刘继初手下众武士,死的死,伤的伤,见主人离去,心更是散了,响马堂众人显见上锋,赵丽娘喊道:“兄弟们,他们不过是替人卖命,莫赶尽杀绝了。”众兄弟听了纷纷跳出,众武士又羞又愧,抱了个拳,也不说话,转身离去。 楚玉此时对刘承恩恨之入骨,起手点了他的气户穴,刘承恩立刻觉得全身有万条毒虫在噬咬,又痒又疼,痛苦得面目抽搐,蜷在地上低声呻吟,大汗淋漓,楚玉恨道:“你的这样的蛇蝎似的爹爹,我嫂嫂如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楚英奔来,皱眉道:“玉儿,这样太残忍了。”伸手解了穴道,将他扶起来,刘承恩拭了拭脸上的汗,苦笑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楚英直直的盯着刘承恩,眼中充满恨意,半晌移开,叹道:“总是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如歌,她若是出了事,我怎能独活。”楚玉突然一掌拍在刘承恩胸口,刘承恩始料未及,“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踉得退了十余步方止住。楚玉疾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衣领,喊道:“都怪你!都怪你!反正你爹爹也不要你了,我现在便杀了你。”刘承恩低低的道声“对不起”,闭上了眼。 楚英上来拉住妹妹,冷冷的对刘承恩道:“你十条命也抵不了如歌的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你走吧。”刘承恩缓缓睁开眼睛,怀疑的看着楚英,楚英道:“我们原来希望用你来交换如歌,没想到,你的好爹爹竟然不顾你的死活,既然如此,留你何用?你走吧。” 刘承恩久久的看着他,叹道:“我爹爹虽然坏,但是刚才却并不是完全不顾我死活。”楚英奇问:“这是何意?”刘承恩道:“你们到底年轻,不懂江湖,我爹爹久历江湖,阅人无数,你们是什么人,一眼便知晓,爹爹知道你们不会伤我的,因为你们不够心狠。”楚玉大怒,扬手道:“谁说我们不心狠,我现在便杀了你。” “玉儿。”楚英将她拦下,苦笑道:“不错,我们确实是不够心狠。”转又怒起,喝道:“快走!别让我后悔!如歌如若出事,我会毁了整个荆州城!”刘承恩怔了怔,一抱拳,转身去了。 刘正清等人刚下船,便远远的看见灯光闪亮,奔来一群人,至丈外便跪倒在地,拜道:“下官刘继初拜见大人,求大人赎罪。”刘正清这才注意当先一人身着五品朝服,上来扶起道:“原来是荆州的父母大人刘大人,初次相见,刘大人何罪之有啊?”刘继初俯身叩首道:“大人远来荆州,下官不知,未曾远迎,求大人赎罪。”刘正清携起道:“刘大人消息灵通,远迎至此,何来之罪啊?”刘继初口称“大人海量”,这才起身。 早有人抬了华轿来,刘继初招来,恭敬道:“请大人上轿。下官已备有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刘正清笑道:“如此,便打搅刘大人了。”刘继初喜道:“大人赏脸,是下官的福气。”黑风雄煞轻声道:“刘大人……”刘正清想起丢失的三女,迟疑道:“柴大哥,这位便是荆州的父母大人刘大人,我们既然来到荆州,可请刘大人帮忙。”刘继初忙问:“大人有何吩咐,下官莫敢不从。” 刘正清面露痛色,还是马招上前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大人路过岳州时,夫人被强人掳走,并留下字来,要我家大人来荆州寻人。”刘继初闻言脸色大变,俯身磕头不止,道:“下官该死,下官治理无方,竟使夫人遇劫。” 刘正清扶起道:“刘大人客气了,内子在岳州被掳,与大人无关,只是强人明言将人掳至荆州,还得麻烦大人帮忙查访。”刘继初连连点头:“下官赴汤蹈火,定要寻回夫人,并向大人请罪。”刘正清感激道:“刘大人若能协助寻回内子,刘正清将感激不尽。”说罢,长鞠一躬,吓得刘继初赶紧还礼,口称:“折煞下官了。”伸手招来一名下将,吩咐道:“传命下去,封锁所有城门,挨家挨户的搜索,若见可疑之人,都先带回衙门,务必寻回夫人。”下将得令退下。 众人这才一行随刘继初至荆州府。 府衙内明灯高照,刘继初早早的备了酒席,恭请刘正清等人入席,刘正清看了看席上酒菜,除了一道鱼一道鸡,其余竟全是素菜,刘继初尴尬笑道:“请大人见谅,荆州今年因水灾之厄,百姓疾苦,不如去年,只这一条鱼,是荆州特产,其余,实在无甚佳肴,这……” 刘正清携了他入座,赞道:“刘大人爱民如子,生活清廉,实是我等榜样啊。”刘继初旁侍在侧,不敢入座,刘正清笑道:“本官也姓刘,说来与大人也是一家呢,大人年长,还是本官的长辈,大家都平坐了罢。”刘继初这才诺诺落座。 众人皆分位座下。刘继初向黑风雄煞拱手道:“这位好汉气宇不凡,不知该如何称呼?”黑风雄煞也不说话,刘正清介绍道:“这位正是江湖上侠名远扬的黑风双侠柴先生。本官与柴先生在岳州偶遇,一见如故。”刘正清慈善心肠,介绍时将黑风双煞改成黑风双侠,刘继初忙道:“久仰久仰!”黑风雄煞原是江湖粗野之人,说话直来直往,哪里见过官场上文绉绉的对白?加上惦念三女,无心叨唠,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刘继初讨了个没趣,尴尬的为刘正清斟了酒,刘正清又道:“当时,柴夫人与另一位姑娘一起,也同时被劫,麻烦刘大人一同查访。”刘继初道:“既是柴夫人,又是大人的朋友,自当尽力而为,务必擒得贼子,寻回夫人。”正在起身相敬,门外蹬蹬蹬的进来一下人,向刘继初道:“大人,城门都已封锁,临江巷子,三腿胡同里各查出身份不名的一名女子来,现已事往前厅,请大人过目。”刘正清等人心里一紧,嗖的站起身来,刘继初忙离座道:“快快快,这便去看看去。”下人在前带路,众人快步跟上,到了前厅,果然绑了两名女子,嘴被堵了,正嘤嘤哭泣,刘正清与黑风雄煞疾步奔上前去,仔细一瞧,却不认识,心里好生失望。 刘继初向下人斥道:“没用的东西,抓错人了,还不快将人家姑娘放了。”下人赶紧放人。刘继初向双位姑娘赔礼道:“委屈两位姑娘了!”两位农家女子见知府大人向自己赔礼,吓得磕头如捣蒜,然后夺门而逃。 刘继初目送其走远后,方回头向刘正清致歉,刘正清见他如此卑谦爱民,心里连连称赞,并劝慰道:“刘大人莫急,只需刘大人有这份心思,本官便是感激了。”众人重新回屋落座。 酒过三巡,刘继初叹道:“不瞒大人说,下官今日见了大人,也有一事相求。”刘正清道:“请讲。”刘继初站起身来,长叹一声,滚下两滴老泪,道:“下官年事已高,处理事务,有心无力,以致于让荆州百姓受苦,实在痛心疾首,请大人回京后,面呈圣上,辞退了老朽罢。” 刘正清扶了他站下,劝道:“刘大人一心为民,本官都看在眼里,朝庭正需要刘大人这样忠心耿耿的好官啊,莫要辞退莫要辞退。”刘继初坚决道:“老朽无能,不敢白食朝庭俸禄,既无政绩,便无颜受恩,请求还乡归农。”刘正清见他白发斑斑,哪里忍心,好生劝解,刘继初才不再言语。 黑风雄煞突然举杯向刘继初道:“刘大人以百姓为重,在下粗陋之人,也心生敬佩,今晚借大人之酒,敬大人一杯。”说着将酒推进,刘继初忙双手接过,及触杯底,便觉力沉千斤,已知是对方有意探试自己,故意胳膊一沉,肘压桌上,将酒洒了一桌,刘继初变了脸,道声失礼,黑风雄煞赶紧起身道歉:“在下粗陋,洒了酒,大人见谅。”刘继初摆手笑道:“老矣老矣,连酒杯都端不起来,让大侠见笑。” 正在这时,又有下人来报:“大人,少爷回来了。”刘继初面色稍变,转又喜道:“回来得正好,快领来拜见大人。”下人正要离去,又吩咐道:“一身风尘,还是先去梳洗干净了再来拜见。”下人这才去了,刘正清正要发问,刘继初道:“犬子游历归来,风尘仆仆,不敢进来。”刘正清奇问:“如何游历?”刘继初答道:“犬子年幼,怕将他惯坏,故令他四方游走,了解百姓疾苦。” 刘正清肃然起敬,起身辑道:“想不到老先生心诚至此,晚辈妄居高位,深感愧疚。”刘继初连忙还礼,说话间,刘承恩已洗换完毕,大步进来,一眼看见刘正清,俯身拜倒:“草民刘承恩拜见大人。”刘正清离座,亲自将他扶起,看他虽然面带倦怠之色,但是掩不住的眉清目秀,脸如冠玉,抚着他的手赞道:“好个俊雅的少年郎。” 刘继初朝儿子责道:“这一去半载,可有收获?”刘承恩垂首答道:“孩儿途经淮河各地,百姓有苦有乐,遇有乐者,问明原因,皆是子孙满堂,丰衣足食之故,遇有苦者,也问明原因,说是年景不巧,五谷不旺,却是从未有怨及朝庭之言。” 刘继又责道:“虽有进步,还不明显,涉世未深,总是不能深入百姓之苦啊。”还要责罚,刘正清劝道:“老先生莫要苛求,我看令郎已是上上人物,年纪轻轻,已能探访百姓,实属不易。”拉了入座,刘承恩抬眼看着父亲,刘继初道:“既然大人抬爱,恭敬不如从命。”刘承恩这才入座。 不断有下人前来报信,说是抓到可疑人物,待众人急急赶去一看,却总不是蓉儿、如歌等三女,等至半夜,刘继初道:“荆州甚大,到天亮也不能搜完,不如大人先休息片刻,如有消息,下官再来告知,如何?”刘正清摇头道:“不必了,找不到内子,实难入眠。”又拉了刘承恩的手,表示一路奔波,十分辛苦,先去休息。刘承恩却道要陪着众人直到寻回三女,刘继初见大人爱惜,也催他离去,刘承恩这才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刘承恩送还如歌 一骑快马从荆州府角门驰出,直奔郊外,待出城门时,门卫远远的拦住,喝问:“马上什么人?知府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马上人骂道:“混账东西,连本少爷也不认识了吗?”门卫上前一看,俯地磕头,马上人道:“本少爷正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出城办事,要是误了时间,要你狗命。”门卫吓得爬起来,赶紧开门,马上人冷哼一声,一夹马腿,出了城去,疾速奔至郊外,一拉缰绳,马一仰头,停立不前,不知从哪转出一人来,怒道:“姓刘的,莫不是来送死的?”夜色中正是楚玉,刘承恩淡淡一笑,道:“楚姑娘,你且看看这是何人?”楚玉上前一步,仔细一看,他怀里抱着的正是白如歌,楚玉奇道:“你这是何意?”刘承恩抱了白如歌跳下马来,低头道:“在下是特意来送还白姑娘的。” 楚玉一愣,问:“你爹爹可知道?”刘承恩笑道:“他若知道,我岂能在这里?”说着将白如歌交给楚玉,楚玉见白如歌仍是昏迷不醒,急道:“如歌可是中了毒?为何一直昏醒?”刘承恩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来,道:“未曾中毒,不过是熏了点香罢了,你将这个和了温水让她服下,半个时辰便可舒醒。”放在楚玉手里,转身上了马。 楚玉忽又奇问:“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刘承恩笑道:“城里已经封锁了,这自然拦不住姑娘出城;姑娘却也没有必要再在城里混着。”楚玉笑道:“不错,也拦不住你出城。” 楚玉突然“唉呀”一声,喊道:“不好,我哥哥去找如歌了。”刘承恩问:“去哪里找了?”楚玉道:“去你家呀。”刘承恩奇道:“你们如何知道我家?”楚玉道:“哥哥自然一直跟着你。”刘承恩苦笑道:“原来如此,我却一直不知道。”楚玉跺脚道:“你既然愿意送回如歌,便不是坏人,快回去告知我哥哥,小心他与你爹爹打起来,他打不过你爹爹。” 刘承恩呆呆的看着她,楚玉急道:“还不快去?”刘承恩放肆的盯着她,眼中尽显妩媚风liu,笑道:“只怕你哥哥不相信我,除非你与我同去,白姑娘交响马堂的朋友们照看。”楚玉却是看也不看他,摇头道:“他们去城西寻找了,如今不在这里。”刘承恩沉思道:“不如,你交我一样信物,你哥哥见了才相信。”楚玉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只珠钗交给刘承恩,道:“这钗是哥哥送我的,他自然认识,你拿了快去。”刘承恩抚mo着珠钗,心里欢喜,转身催马离去,楚玉在后面喊道:“需将那钗让我哥哥带还给我。” 楚英手执流云剑,在荆州府衙里悄悄寻人,要说这府衙,平时可是防备甚紧,今日却十分松驰,因为刘正清在此,刘继初有心显得自己“半夜敲门心不惊”,心近百姓,无需防备,故意撤了士卫,却小心翼翼的将白如歌、范蓉儿锁在地窑,心想万无一失,未料想被自己儿子救出。 楚英将府里寻了个转,总未见着如歌,心里十分着急,听到一间屋里有谈话之声,屏声贴近,正是刘正清与刘继初等人在谈论朝政之事,隔着门窗,楚英虽未看见刘继初的脸,却认得他的声音,不由得怒从心起,一脚将门踹开,挺剑喝道:“刘继初,你将如歌藏到哪里去了?” 刘继初脸色一变,转又压低声音问:“你是何人?为何半夜闯进府里?”楚英怒道:“休要以为你扒了面皮,我便不认识你了,快把如歌交出来。” 黑风雄煞听了“如歌”二字,腾的站起来,喊道:“你这后生,如何认识如歌姑娘?”楚英冷眼看他一眼,心想,既然与刘继初同席而坐,必不是好人。哼道:“我们如何认识的,为何要告诉你?你们一丘之洛,挟了如歌,还来装模作样。” 黑风雄煞嚷道:“你这后生好没礼貌,我们也是为寻如歌姑娘而来,什么一丘之洛?再说了,我媳妇与如歌姑娘一起失踪,哼,我必要一起寻回。”楚英一指刘继初,冷笑道:“好没脸的话来,你媳妇是谁,与我何干?如歌便是被他掳走,你们同吃同喝,怎么寻法?” 黑风雄煞与刘正清一齐看向刘继初,刘继初忙拱手愤愤道:“岂有此理,你这后生,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丢了人便来寻我,众人皆可为我做证,我们这彻夜忙碌,正是为了找人,好歹老夫也是五品朝庭命官,却来受你后辈小子的气?”这话分明说与刘正清听,刘正清果然道:“我看小兄弟是误会了,我们几位也是如歌姑娘的朋友,得知如歌姑娘被人掳走,心里也很着急,刘大人正为此事忧心,并封锁城门逐户寻找。” 楚英摆手道:“我看你们是被这老狐狸骗了,如歌就是被他掳的。”又喝道:“老匹夫,你若是不交出来,我便将你这荆州府夷为平地。”马招跳出来,也抽出剑来,喝道:“呔,大胆,钦差大人在此,哪里容得你在此撒野?”楚英将目光扫向刘正清,鄙夷的道:“原来这位便是钦差大人。朝庭命官勾结江洋大盗,难怪我大宋朝国力日弱,连西夏小儿也来欺犯。”刘正清大吃一惊,正待言语,楚英喝道:“我今天先杀了你这为官不正的钦差,为百姓出口气。”长剑直出,逼向刘正清,马招与黑风雄煞双双跃起,一刀一剑分左右两路架住楚英。 楚英哪里惧怕,手中流云剑神出鬼没,以一敌二,丝毫不显败象,马招一边打斗一边道:“两位大人请先退后,莫被这小贼误伤了。”楚英骂道:“你们这样吃朝庭俸禄,却鱼肉百姓的恶官,才是真正的国贼。”三人纠在一起,打得好不激烈。 刘正清听了这话,心惊肉跳,连呼“快停快停”,三人斗得正紧,怎听得进去,直将屋子里打得一蹋糊涂,刘继初早喊了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楚英便是插了翅膀也难飞出去了,楚英却不管这许多,心中怨恨冲天,心想若是救不出如歌,便死在这里也罢了,算是为如歌尽了心力了。 正斗得狠,刘承恩在外喊道:“楚英,你有本事莫与他们斗,与我斗个三百回合,如何?”楚英哼道:“待我杀了他们,再收拾你不迟。”刘承恩将那堵在门口的护卫们支开,剑不出鞘,指着楚英笑道:“原来你却是胆小如鼠。”刘继初奇问:“我儿如何来了?”刘承恩答道:“孩儿听得打斗声,便来相助爹爹。” 刘继初使个眼色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莫伤了自身,快退后去。”刘承恩笑道:“孩儿游历之时,得遇高人指点,学得一身本事,尚未使与爹爹看呢,正好今晚耍与爹爹和各位大人看看。”刘继初气得直蹬眼,刘承恩不再说话,连剑带鞘直指楚英胸口,楚英冷哼一声,剑尖一挑,将他格开。 刘承恩道:“楚英,咱们出去好好斗一场,这屋里太小,伸展不开。”楚英道:“你是想将我引入包围圈?”刘承恩道:“这么多人在,斗你一人,还不需要什么包围圈。我识你也是个少年英雄,想与你好好过过招,你却没这胆量。”楚英冷声道:“待我救出如歌,再与你斗,今晚没时间与你纠缠。”说话之中,又过了多少招。 刘继初责道:“我儿快快退下,莫要逞强。”刘承恩答道:“爹爹莫胆心,孩儿今晚非与他过上几招不可。”楚英气道:“也罢,我若不先赢了你,定是不能杀他们了。”刘承恩大笑,撤剑出了门去,楚英提了剑跟出去,两人很快又斗在一起。刘承恩在院里腾挪翻转,楚英紧跟着飘忽如影,两人如两条蛟龙忽而腾空而起,忽而绕柱而行,直将众人看花了眼,忽见刘承恩平地拔起,楚英也扶摇直上,两人皆轻飘飘落在屋顶上,踩瓦游走。 刘承恩趁打斗之时,低声道:“快走,如歌姑娘已经救出来了。”楚英一愣,道:“如歌就是因你被掳走的,我如何信得过你?”刘承恩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信我,你且看清楚这是什么?”从胸口摸出珠钗来,楚英一见珠钗,立时怒道:“你将玉儿怎样了?”刘承恩道:“这是楚姑娘交给我的,你快回去。”楚英怒道:“你算何人?玉儿岂会将贴身之物交给你?定是玉儿遭了你毒手。”说着,招式越发凌厉,直将刘承恩攻得无力还手。 刘承恩叹道:“人人都说楚英是个痴情人,依我看,竟是个糊涂人。”楚英冷声问:“如何糊涂?”刘承恩叹道:“楚英你自已身陷情网,岂不知男女之情,不可估量?我刘承恩虽然往日作恶多端,白日里第一眼看到楚姑娘,便拨动了情丝,我便是死了,也不会伤害楚姑娘的。” 楚英虽不喜欢他,却听他这话发自肺腑,也不由得将信将疑,刘承恩道:“你也不必信我,只须随一起去见楚姑娘,便知分晓。”楚英尚在犹豫不决,刘承恩道:“你今晚不走,在此也是死路一条,白搭上一条性命而已,那时,在阴曹地府找不着如歌姑娘,便是后悔莫及了。” 楚英叹道:“也罢,便信你一次。”两人使个眼色,楚英往前跃去,刘承恩喝道:“哪里走?”两人一前一后飞檐过墙,出了城去。 天色渐明,两人奔至郊外,楚英激动的呼唤“如歌!玉儿!”却无回音。楚英一把揪住刘承恩,喝道:“果然是你使的诈。”刘承恩白了脸,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连根头发也未见着,怎么说是我使的诈?”楚英道:“我临走时,嘱咐玉儿在此等我,如今不见了,不找你却找谁?”刘承恩脸色由白转青,一把挣脱楚英,以手指天,道:“刘承恩对天发誓,永远不会伤害楚姑娘。我定要寻着她。”说完,往前奔去。 楚英见他如此赌誓,怔怔的,不由得跟了上去。两人在城郊奔了个圈,却连个人影也未见着,楚英狠狠的盯着刘承恩,正要张口,刘承恩忙道:“听我一句话,我们找遍了城郊,非但不见人影,也无打斗痕迹,依着楚姑娘的脾气,若是来了坏人,岂有不动手的?” 楚英见他观察如此仔细,信服的叹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做哥哥的,真是……”刘承恩笑笑道:“楚姑娘纵然是你亲妹妹,你的心思终是用在如歌姑娘身上多。”楚英笑了:“你们分头再找。午后再在此会合,还在这棵树下。”刘承恩笑笑,不说话,转身远去,楚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情纠结。 楚英肓目的往前奔去,也不知奔了多远多久,觉得累了,停下来,抬头看看天色,乌云层层,如坠在心头的巨石,沉得心痛,楚英靠在坡上,正思量着她们会去哪里,却隐隐约约的瞧见着,枯草原上远远的移动着两个影子,一绿一粉,袅袅娜娜的,不是如歌与玉儿,还能是何人?楚英心中一阵狂喜,跳起来,如一只离弦的箭射了过去。 果然正是如歌和楚玉,楚玉搀扶着如歌,两人低语着缓步而走,楚英早就看见如歌面色苍白,倦怠无神,心痛的呼唤一声,冲上前去,一把将如歌揽在胸前,泪就滚了下来。阳光从重重的乌云中射出万道光芒,照在两人脸上,熠熠生辉。 白如歌轻轻的推开他,仰头看见楚英脸上的泪,多日不见,眼前的楚英哪有半点往日心高气傲的神态,一脸的憔悴不堪,心下也好生心痛,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慌忙背过身去。楚英从身后抱住她,颤声道:“我这心都碎了,你当真一点不知道吗?”只听白如歌轻轻答道:“白如歌终生感念楚公子恩德。”楚英抱紧了她,痛苦道:“我不要你感恩,我要你念这份情。”白如歌没有说话。 楚玉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为哥哥的痴心感动,半晌方道:“哥哥,你劝劝嫂嫂,她,说要走。”白如歌无奈的看着楚玉,楚玉嘻嘻道:“嫂嫂,嫂嫂,我心里已经视你为我嫂嫂,自然这么叫你,你说也没用的。”白如歌一路上已为此称呼说了不知多少次,楚玉只是不理她,白如歌没有办法,只得由她去,楚英见她没有再驳,心里一甜,将脸依在白如歌颈后,温柔道:“你想去哪里都行,只是不能离开我。” 白如歌疲惫不堪,也不说话,由他抱着。楚英见她不反抗已是心满意足,欣喜的用脸磨蹭她的头发,白如歌终于叹口气道:“你松开手罢。我现在这样子哪里能走得动?”楚英这才“哎哟”一声,将她转过来,楚玉笑道:“我的傻哥哥,一见到嫂嫂便是痴了。嫂嫂历这一劫,多少顿饭没吃了,还不赶紧去买些食物来。” 楚英听见妹妹叫嫂嫂叫得亲热,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如歌现在就在自己媳妇了,应一声,拔腿就跑,楚玉喊道:“傻哥哥,你去哪里,这里离荆州城已远,等你买来食物,只怕我们都吃不上了。”楚英哦一声,又奔回来。 白如歌见他这般,又是心酸又是心疼,道:“我看这里无人居住,定有野味,不如逮只野兔野鸡,填个肚子也就是了。楚公子也定然饿了。”楚英这才想起昨日一早从鄂州赶往荆州,又连续打斗一晚,滴水未进,竟如忘了一般,如今听如歌一说,立时觉得饿得不行,一股精气从身体里抽走,坐在了地上。 如歌见他憔悴不堪,眼中布满血丝,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一股怜爱之心涌上来,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楚英的手,楚英平日只受她拒绝,今日这一握手,只觉得自己这只手也尊荣无比,立刻觉得全身充满力量,迅速站起身来。楚玉偷偷一笑,悄悄走远,两人也不说话,手牵手跟在后面,楚英一颗心都飞了起来,恍恍惚惚的行了一段路,只觉得眼前火光扑腾,肉香扑鼻,这才发现妹妹早已不知从哪里寻来两只野兔,烤得直香,如歌“扑哧”笑道:“还傻拉着呢,不想吃了么?”楚英见她笑得甜,心里也象灌了蜜,如歌趁机抽出手来,塞了只兔腿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承皇恩婚配公主(上) 劫后相逢,三人也顾不得淑雅形象,狼吞虎咽后才有气力回忆,楚英奇问:“哦,响马堂的朋友们都去了哪里?昨晚不是还在一起吗?”楚玉道:“他们见嫂嫂无恙,便先离去了。”楚英沉默片刻,叹道:“如不是玉玲珑,我们或许真是好朋友。”白如歌道:“不如想个主意,让玉玲珑成为两家共有的宝贝,如此不仅化解两家仇恨,亦可亲近。” 楚英喜道:“不错,若是成为共有的宝贝,便不再相互争夺了。”忽又叹道:“楚英心里是不在乎一块玉石归谁所有,只不知爹爹心里怎么想法。”楚玉笑道:“爹爹不过要个面子罢了。”楚英摆手道:“此事从长计议,待回相州后再慢慢向爹爹提起。” 楚英突然道:“我想起来,我昨夜去寻如歌时,见一汉子,他说她媳妇与如歌一起失踪,不知真假,如歌,真否真有此事?”如歌点头道:“是的,那对夫妻便是黑风双煞,刚出苏州不久,我便被那刘继初手下的人抓了,是黑风双煞救了我,没想到在鄂州时,又被刘承恩所劫,柴夫人也中了刘承恩的计,还有个女子,我却不识得是谁。” 楚英皱眉道:“原来是黑风双煞,听爹爹说,这二人亦正亦邪,行事难料,咦,怎么一人被擒,另一人却与仇人喝酒,莫不是被那刘继初骗了?”白如歌道:“定是被骗了,我们等赵堂主等人来了再问仔细。” 楚英奇问:“赵堂主?她们不是离去了吗?”白如歌笑道:“不在这里,就算是离去了,她们正是去打听柴夫人与那女子的下落了。”楚英跳起来道:“他们怎么能打得过刘继初?我去相助。”楚玉一把拉住道:“哥哥,他们执意不愿我们帮助,他去了,反惹事。”白如歌也道:“你放心,有赵堂主在,欧阳公子行事便稳重得多,赵堂主去之前已说好,不与刘继初正面交锋,只是设法打探,施计救出,如有消息,立即告知我们。”楚英复坐下,不说话,白如歌还在再劝,楚玉道:“哥哥,那欧阳展云为那玉玲珑之事,心有不平,不愿与我们同行,我们也不必理会了。” 仰头望天,楚英突然站起身来,道:“哎呀,那个刘承恩还在等我们呢。”楚玉奇问:“他也跟你一起出来了?”楚英看看妹妹的发髻,果然少了支珠钗,想起刘承恩的指天为誓,颇不是滋味,倒底叹道:“若不是他,如歌怎能受这劫持之苦,然而,若不是他,如歌此时还不知在哪里呢,也罢,这些事情往后再算,总是有言在先,还是要去招呼的。”说着,将刘承恩故意引他过招带回城,并到处寻找两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刘承恩发誓的那一段,楚玉心想,哥哥既然已知道是妹妹取了钗引他出来,却不将钗还我,自然是那刘承恩没有将钗交给哥哥,我此时要是说出要来,岂不是让哥哥取笑,也罢,我只当不记得了,待我办完后,必然再来荆州,向他要回我的钗。 白如歌道:“我看那刘承恩心里并不算坏,他令人挟我也是其父的主意,与他无关,他能救我出来,也是大恩,既然是有约在先,我们赶紧去。”楚英听她说“也是大恩”,觉得在她心中,自己和刘承恩一样,都只不过是“施恩”之人,不禁怏怏,转而又想,我与如歌千折百转,虽她嘴上不说,心里又怎是一个“恩”字了得?于是高高兴兴的领了两人前去。 空荡荡的,树下哪有刘承恩的影子?楚玉不悦道:“这便是他言而无信了,如今我们来了,他却不见了。”楚英反道:“午时早已过去,原是我们来晚了,怎能怪人家?”楚玉摸摸头发,恨恨的踢向树枝,突然惊道:“树上有字。”三人俯身看去,树杆上果然浅浅的刻了寥寥数字:“速离荆州”往下看去,又有数字:“吾定寻得楚姑娘以谢罪”,未有署名,三人一看已知是刘承恩。 楚英道:“刘继初已经派出大量人马到处在搜捕我们,刘承恩也确是一番好意。”白如歌道:“看来,他是独自去寻找楚姑娘了。”楚玉哼道:“笨死了,多等一会便可,哪里要他寻去?”楚英道:“这是荆州地盘,不须我们担心。玉儿,至今未见灵儿么?”楚玉道:“奇怪,也不知去了哪里?”白如歌不知灵儿是谁,奇问:“这灵儿?”楚英忙解释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是要去资水寻亲,我从苏州来此找你,见她可怜,认了妹妹。” 资水?白如歌道:“我正想去资水,你说说这灵儿的模样,我顺路找去。”楚英急道:“我与你一起去。”白如歌笑道:“你们离家许久,该回去了。”楚玉笑道:“哥哥与嫂嫂一起出来,岂能一人回去?你们去罢,我也要走了。”楚英奇道:“玉儿不和我们一起吗?”楚玉忽然黯然,叹道:“你们哪里知道,我那痴情的红颜妹妹为了那薄情的许一枫,三魂七魄,就只剩一魂一魄了,我要赶紧去寻找许一枫,定要将他带回去见红颜妹妹。” 白如歌心里难过,低下头去,楚家兄妹知她心思,也不多言,楚英道:“玉儿一路上小心,见到红颜,代哥哥问好。”楚玉回道“你们保重,我这便去了”,转身便走,白如歌却抬起头道:“楚姑娘若见着许公子,请帮我转个话,就说嫂嫂祝他幸福。”楚玉听了朝哥哥一呶嘴,高兴的应个声。 白如歌突然想起黑风双煞来,道:“还有一句话麻烦转告诉许公子,黑风双煞膝下无子,不过是想老来有依,许公子有意便答许,无意也请好生说明,莫让人家夫妇俩伤怀。”楚英道:“黑风双煞虽不是黑道人物,却也谈不上正派,又与刘继初交好,许兄弟岂能认他们为父母?” 白如歌奇道:“柴夫人被刘继初抓走,怎么会又刘继初交好?”楚英道:“我去找你时,那雄煞正与刘继初喝酒,这还有假?”白如歌低头道:“我看他们不是与刘继初一路的,或许另有原因,楚姑娘,你还是先告诉许公子,成与不成他们见了面再说。”楚英点头道:“嗯,我若是先见着许兄弟,必然劝他仔细了。” 楚玉笑道:“嫂嫂不过是让带个口信,你还是仔细照顾好嫂嫂才是。”笑着远去了。 楚玉刚走,远远的奔来一人一骑,两人一愣,莫不是刘继初派的人找来了?近来一看,却是响马堂的一名汉子,汉子见了楚白二人,下马上前道:“两位好,我家堂主让在下告知两位,有可靠消息,柴夫人与刘夫人已然安然找回。”两人先是一喜,忽又奇问:“刘夫人?”汉子道:“两位不知,与柴夫人同时找回的那女子来路不小,是钦差大人的夫人。”楚英哼道:“原来是钦差大人的家眷。”白如歌见他语气讥讽,奇问:“为何如此?”楚英道:“那钦差我见过,我去寻你之时,他也正在与刘继初喝酒作乐呢,如此钦差,其夫人能是什么好人?” 汉子却摇头道:“楚公子此言差矣,小的虽然也奇怪钦差大人如何会与那刘继初在一起,但是从北到南,百姓个个都道这钦差大人是个好官,你们道这钦差大人是谁?正是礼部侍郎刘大人,据说这位夫人的娘家还是相州人,姓范,楚公子可能还认识呢。”两人一怔,原来是他们! 在苏州姑姑家时,楚英便听表妹红颜说起,爹爹认了个礼部侍郎为义子,并为其娶了范蓉儿为妻,这么说来,他们还是自己的兄嫂,只是亲眼见义兄在恶人刘继初家出现,不知人品如何了。 汉子道:“我家堂主还请在下告知两位,我们会继续留在荆州,暗中保护他们平安离开此地再走,请两位放心。”白如歌回礼道:“如此,便感谢赵堂主与各位兄弟了。”汉子抱拳道:“客气,请。”转身上马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承皇恩婚配公主(下) 这边刘承恩等不到楚氏兄妹与白如歌,以为她们又被爹爹抓了起来,打马往回走,远远的见来了一队士兵,知道是爹爹派来故意搜寻刘正清的夫人的,也怕楚英再与他们长留在此,再被爹爹抓起来,故在树上留了字,匆匆忙忙离去。 刘承恩故做镇定的回到家中,刘继初仍在陪着刘正清等人,时时能抓到疑人,却总不是范蓉儿,刘正清等人急得坐立不安,见刘承恩进来,忙问如何,刘承恩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小贼现已离去。”倒底知子莫若父,刘继初已看出儿子说了慌话,故意问道:“他们为那如歌而来,找不到人,怎么会轻易离去?”刘承恩心知爹爹迟早知道是自己放了白如歌,当下说道:“他们已经找到如歌了,故而离去。”众人皆闻言立起。 刘正清等人喜问:“果然找到了?可知在哪里找到的?”刘继初双目喷火,却故作惊喜,问道:“如此甚好,甚好。”刘承恩答道:“正是,他们已找到如歌,也证实了如歌不是被爹爹所抓,还了爹爹清白。”刘继初恨不得上前将儿子撕了,刘正清等人一面为如歌松了口气,又将希望寄托在刘承恩身上,三女同时不见,如歌既然找到,其余二女也定在附近,刘正清上前拉住刘承恩问:“在哪里找到的,可有同时找到另外两人?” 刘承恩已从父亲眼神中看出楚姑娘等人不在这里,放下心来,摇头道:“草民追去时,只听说找着如歌姑娘,大人不必着急,只要人在荆州,定能找到。”刘继初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慈爱道:“我儿与贼子斗了一晚,又为为父洗了误会,也累了,先退下梳洗罢。”刘承恩等的正是这话,听了赶紧向各位大人鞠个躬,退出厅去。 关上房门,刚刚落座,刘继初已走进屋来,刘承恩心知躲不过去,恭恭敬敬的跪下,刘继初沉声问道:“白如歌真是你放的?”刘承恩干脆道:“是的,是孩儿放的。”刘继初又问:“为父心意,你知道几分?”刘承恩答道:“孩儿都知道。” 刘继初冷声道:“好,你既然都知道,便是死也不冤了。”双掌徐徐端起,只见那掌心由红变青,由青变黑,刘承恩突然抬头道:“孩儿死不足惜,只恐影响爹爹仕途。”刘继初一愣,刘承恩接着道:“西夏小儿胆小,一时半会不敢进军;大宋朝这边,刘正清是爹爹的贵人,如今贵人驾临,爹爹不但不能解贵人之忧,反失了儿子,只怕不吉利。” 刘继初听罢,缓缓收掌,恨道:“不孝儿,既知为父心思,却处处添乱,真是气死我也。”话未落音,骤出一掌,刘承恩喷出一口鲜血来,歪倒在地。 再醒来时,刘继初与刘正清等人皆围在床边,见他睁开眼睛,刘继初老泪纵横,泣道:“我儿甚傻,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瞒着为父?”刘正清则抚着他的手,赞道:“好个英雄少年,本官回京后,定要奏明圣上,予以嘉奖。”刘继初听了忙撩袍下跪,口称:“谢大人恩典。” 刘承恩淡然一笑,正要回拒,刘正清道:“刘大人为本官寻回内子,本官感激不尽,令郎又因抗贼负伤……”黑风雄煞也喊道:“不错,我那婆娘毛发未伤,多亏了刘大人。”刘继初躬身道:“这都是下官份内之事,犬子虽然受伤,但是正义所为,无话可说。”刘承恩这才知道,爹爹已交出人来,不管使的什么招,总算是交了人,心中一阵欢喜,昏睡过去。 刘正清回京后,果然向皇帝说起刘继初父子二人,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赐刘继初父子无数的宝贝,命人即刻送往荆州,刘正清心里喜欢刘承恩,向皇帝进言:“臣观刘知府之子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实在是个难得的少年人物。”皇帝听了欢喜,道:“得爱卿如此看重,定是出类拔萃,大试之期,宣他进殿,朕亲自见见。”君臣二人对话,旁边的兵部尚书听了,奏道:“启奏皇上,臣素与刘大人交好,知刘大人慧眼独巨,得刘大人夸赞,一定是错不了,臣有一事,想恳请皇上做主。”皇帝大笑:“爱卿只管说来。”兵部尚书道:“臣有一女,小字雪凌,年方二七,待字闺中,虽是生得愚钝粗陋,倒也略识规矩,臣想恳请皇上做媒,将小女许配刘知府之子。” 皇帝笑问道:“爱卿是京官,可舍得将女儿远嫁?”兵部尚书答道:“臣爱惜少年英才,有心促成儿女佳姻。”皇帝大喜:“好,朕便做了这个媒人,促成一桩好姻缘。”众臣纷纷道贺,皇帝今日着实高兴,挥手命人请来雪凌,不一会,雪凌袅袅行来,至殿前三叩九拜,皇帝一看,这雪凌生得真个花容月貌,粉饰玉雕,喜道:“爱卿好福气,朕今日高兴,不但要做这个媒人,更要攀这个亲戚,雪凌领旨。”雪凌忙俯身领旨,皇帝道:“众爱卿皆在,朕颁下口谕,即封雪凌为雪凌公主,赐婚荆州知府刘继初之子刘承恩,刘承恩少年英才,堪配公主,下月十八正是吉日,即行大礼。”雪凌听了磕头谢恩,兵部尚书喜得早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众百官连连贺喜。 皇帝有旨在先,雪凌既为公主,就以公主身份出嫁,嫁妆排场都与宫里其他公主一般无二,兵部尚书领了女儿回家,一边接受百官同僚的道贺,人来人往,踩断门槛;一边置备嫁妆,忙得不亦乐乎,荆州那边也早已接到圣旨,虽说雪凌不是嫡亲皇家血脉,但是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认做公主,身份就如公主一般尊贵,公主下嫁,这是何等荣幸,皇家有皇家的铺张,知府虽然官小,却也不能寒碜,少不得热热闹的装扮起来。 皇恩浩荡,刘承恩不但不喜,反而忧心忡忡,日夜思念楚玉,满脑子都是楚玉娇嗔精灵的模样,几次偷偷离家,都被父亲抓回,刘继初对儿子深为失望,怒道:“圣上将公主嫁给你,这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这等荣耀,你不感激涕零反倒逃避,可见无半点出息。”刘承恩冷笑道:“爹爹可谓是步步算计,听怕到时候脚蹋两只船都踩空,无处容身。”刘继初怒道:“无知小儿,难成大器。江湖险恶,朝庭变幻更是难以估计,步步为营方能保全,若不是为父精通此道,岂有今日?”刘承恩不以为然:“活得这么累,又有什么意思?”刘继初气得伸手掀他一耳光,甩门离去。 刘承恩心里愈发坚定,只要逮住机会便逃走,哪知刘继初早已命人将他团团围住,莫说出荆州,便是房门也出不去,再后来,干脆封了穴道,用绳子绑了起来,一日三餐由人侍候,如此直到大婚之日,刘继初进了屋来,也不说话,一把扣住他的下颌,塞入一颗也不知是什么的药丸,一抵下巴,刘承恩乖乖吞下,这时才厉声道:“你今日若是敢半点胡来,十日之后七窍流血而死,那时候,休怪为父不救你。” 刘承恩怒道:“死便死,你既然如此狠毒,我做你的儿子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死了。”刘继初冷笑道:“我原想着打下的江山交给你,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当不起大事。不过,知子莫若父,二十年来,我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我岂会不知,这么死去,不是你想要的。”刘承恩咬咬牙不出声。 这一日,平安度过,要说刘继初虽说为人狠毒,但是位居知府,却不残害百姓,草菅人命,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穷苦百姓的钱,赚不了太多,刘继初看不上,正因为他看不上这点小钱,却使得百姓对他并无怨言,并给朝庭留了好印象,使得官场平稳,皇帝能将公主下嫁,虽说是喜欢刘承恩英雄少年,其父刘继初也是功不可没啊。 这是后话,慢慢再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木千友夜宴胭脂 再说易水寒,被一蒙面女子救出太湖帮山洞后,那蒙面女子转眼不知去向,易水寒回忆起那淡雅的香味,疑心她正是自己的妻子白如歌,一边惊奇妻子哪里来的一身好本事,一面考虑下一步该去哪里。 天色转明,易水寒仍是傻傻的立在原地,看头顶阴云密布,猛然想起胭脂遭太湖帮暗算,生死未卜,心想,她一个孤身女子,终究是因为自己才飘凌江湖,又因自己才落入圈套,自己总得将她救出才好。想到此处,转身又往太湖帮方向而去。 白天的太湖帮气势恢弘,佩剑之人出入不断,易水寒心想自己身单力薄,这般进去,恐怕有去无回,寻个隐蔽之处,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戌时时分,探头可见太湖帮内灯火通明,仍是人进人出,心想,若再等下去,只怕胭脂性命休矣,拨身出了草丛,滑身已在墙外,侧身让过一批巡逻的小兵,弹身跃上屋檐,弓着身子在瓦上行走无声,看下面院子里端菜的,送果的,忙忙碌碌,尽是小厮,却不见个丫头女子,惊叹:这太湖帮果然不一样,既要名震江湖,携带女子自然不便,便从这端送跑腿之活都是男子,可见一斑,再注意一看,这些人都是往一间大厅送,那厅里有男子粗野的笑声,觥踌交错之声,隐隐似的女子轻笑之声,易水寒奇想,便在这男人窝里,哪来的女子,悄悄的行至檐边,一个倒挂金钩,轻飘飘的勾在檐角,再一弹身,已落在檐下梁上,往下探出头去,轻轻的捅破窗纸,往里一瞧,却见当中丰盛一桌,木千友,赵元德,胭脂位居高座,旁边陪坐有多人,却不认识是谁,易水寒早知胭脂非寻常人物,只是未有证据,如今一见,心想果不其然,自己原为救她而来,如今她却被上宾礼待,其中必有重大秘密,便用心听了起来。 一桌人吃菜喝酒,只是说些下流笑话,也不谈正事,胭脂一边饮酒一边吃吃的掩嘴笑着,易水寒皱了皱眉,耐了性子等。果然笑了一阵,只见木千友挥了挥手,那些陪坐的人都起身离去,这才问道:“胭脂姑娘可知,这梅花阵还有何人知晓?”易水寒记得蒙面女子在救之时,曾说过“莫走直步,随我落脚,踩梅花步前行,每踩一朵梅花,踏空一朵,以足点墙”,当时木千友闻言惊骇“你是人是鬼?如何知道我这洞里布的梅花阵”,想到自己从小熟悉各路所长,却从未听说过梅花阵,便竖耳细听。 胭脂笑道:“这梅花阵,你从哪里学来的,便问去。”木千友陪笑道:“这点小事,怎好去问。”胭脂严肃道:“这梅花阵我也是只知其名,知那阵谱搁在书房,究竟又教与谁,我就不知道了。” 木千友似对这话有所疑心,却不再问,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转了话题又问:“胭脂姑娘与那姓易的相处日久,可知他的来路?”胭脂吃吃笑道:“他的来路只有我那姐夫关心才是,木帮主若是军需短缺,相州那庞大的家产倒是可以相让。”易水寒心中称奇,不知她口中那姐夫是谁?因何对我的来路感兴趣?这个姓木的竟想吞我那家产,当真可笑。 木千友哈哈笑道:“胭脂姑娘果然聪慧,老夫与云兄共举大业,若有那白花花的银两便足矣,姓易的来路乃是他的私事,老夫不管也罢。”云兄?易水寒心中一跳,正要想出什么来,却听胭脂笑问:“胭脂不过一句戏言,木帮主却当了真?江湖上谁人不知太湖帮有个大宝藏,怎么又稀罕那几两银子?”木千友摇头道:“胭脂姑娘这话可不实在,你与那姓易的躲在一旁听足了我们与金轼的对话,焉能不知那宝藏的钥匙被那金轼藏起来了,至今不松口,我等也无可奈何。” 胭脂道:“那钥匙既然在帮内,便终会落在你木帮主手里,至于金轼松不松口,便看木帮主的本事了。”木千友一听这话,眼光放亮,胭脂娇媚一笑,用她那细葱似的手指了指面前的酒杯,木千友赶紧亲自为她斟上,胭脂端起杯来,慢悠悠的抿了,这才缓缓道:“胭脂见惯了珠宝银两,多大个宝藏我也看不上,木帮主既然与我姐夫立有盟约,大事若成,也少不了我姐夫的一份,既然是自家人,胭脂便想个法子帮你取来这钥匙。” 木千友大喜,起身谢道:“胭脂姑娘若能助我得到钥匙,太湖帮上下将视姑娘为神仙。”胭脂斜眼道:“木帮主狡猾得紧,拿什么神仙来诳我,我却不稀罕做这神仙,只有一件事情也希望木帮主帮忙。”木千友忙问:“请讲,只要胭脂姑娘吩咐,太湖帮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胭脂笑道:“木帮主真是会说话,我一个女子,哪里用得着太湖帮赴汤蹈火,只有一件,木帮主与我那姐夫相交多年,素知我那姐夫性格,他那女儿,原也和我毫无关系,只是现在我却怜惜起来,他日如有意外,你好歹保她一命。” 木千友奇道:“这我却不明白了,换了别人是非取他性命不可,胭脂姑娘却如何偏要救她?”胭脂笑道:“男女之事,你这老儿如何知道,只需依我这一件,定叫那数不清的宝贝都随你姓木,如何?”木千友想到那满眼银子,嘴都歪了,却沉思片刻,道:“胭脂姑娘,不是老夫不依你,此事确是老夫想不明白,那丫头若是死了,对你不是更好?”胭脂忽而叹了口气,道:“我怎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她若是死了,我便当真没有希望了。” 木千友似有话说,倒底谨慎,没有说出来,赵元德却道:“姑娘这心思,令姐夫可知道?”胭脂脸一冷,哼道:“只要元德大哥不说,他便不知道。”赵元德诺诺道:“我自然不说,但是太湖帮与令姐夫合作,若因一个丫头起了芥隙,岂非不妙?”胭脂大怒:“元德大哥果然行事谨慎,若是那钥匙不得手,只怕便没有合作,哪来芥隙?”木千友赶紧使个眼光示意赵元德出去,转向胭脂赔礼道:“胭脂姑娘的聪明岂是元德所能悟得?切莫与他一般见识。”赵元德闷闷退去,胭脂方转怒为笑。 易水寒在梁上听得大为震惊,木千友口里的“云兄”莫非就是白云?他们立有盟约,共成大事,不知是何大事?胭脂又称白云为姐夫,那她所说的“他那女儿”定是如歌了,想到这里,心里黯然。 突然门外有哟喝声,有人一掌破了大门,直入院内,众喽啰呼喊着涌了上去,赵元德也跳了出来,伸臂拦住那人去向,那人喝道:“快将那女子交出来。”易水寒一听这声音,惊道:一枫怎么来了这里?他莫不是来救胭脂的?只听赵元德骂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来太湖帮撒野。” 木千友与胭脂双双出了门,喝道:“谁人大胆,在此闹事?”夜色中,许一枫伫立当中,将剑一指,道:“听说你们昨天抓了一名女子,快快将她交出来。”胭脂娇笑道:“哟,我就是木帮主昨天抓来的女子?大侠莫不是来救我的?”许一枫一愣:“此话当真?”胭脂道:“当然是真。你是何人啊,莫不是要来抢我?”许一枫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木千友厉声道:“慢,太湖帮何等地方,岂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许一枫冷笑道:“太湖帮又算什么地方?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喽啰们呼拉将他围在中间,许一枫冷冷道:“你们快让开些,我若杀起人来,多不好看。”胭脂突然笑道:“大侠莫不是为了白如歌而来?”许一枫猛然转身,惊问:“你如何知道?她现在在哪?”胭脂妖媚的挑了挑长发,道:“昨天啊,这儿还真是抓了一人,可惜被她跑了,那人应该就是你要找的白如歌。”许一枫喝道:“可知她去了哪里?”胭脂“啧啧”道:“这可有意思了,她跑了我还没找人算账,你倒问我去了哪里?我倒成了帮你看人的了?再说了,谁不知道白如歌嫁给了易水寒,易水寒却迷恋青楼女子,将白如歌生生气跑,你又是谁?为她紧张成这样?” 许一枫一愣,也不说话,抬腿便走,胭脂咯咯直笑,木千友沉声道:“想走,可不容易。”许一枫也不说话,抽出剑来,只见几道剑光闪过,几个喽啰连声惨叫,已扑倒在地。许一枫收剑入鞘,晃身出了门去,赵元德正要追赶,胭脂喊道:“莫追了,这种感情戏正是好看,留着他,让易水寒自己处理去。”一挥手,众人纷纷散去。 易水寒木然靠在梁上,早在那新婚之夜,他便觉察出许一枫对嫂嫂的感情有异,有碍兄弟情面与自尊心,故未说破,后来发生许多事中,都明显看出许一枫痴恋嫂嫂,今晚亲眼见他为了嫂嫂变得杀人如杀鸡,想起往日的许一枫行走江湖从不伤生,更是心惊,“你又是谁?为她紧张成这样?”今日自己心中的话被胭脂说出来,心中顿感疼痛无比,想起盖头下的白如歌娇柔可人,只因自己不懂珍惜,以至于现在生死未卜,忍不住悔恨之泪夺目而出,捂住胸口,几个空跃已在院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易水寒迷道深山(上) 这日行至一处山脚,仰头望去,层峦叠嶂的全是山,渺渺茫茫不见尽头,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好生郁闷,忽闻遥遥传来粗犷的歌声“只道山高云在腰嘞……哪知云间有神仙嘞……玉殿自在云峰上嘞……神仙不知人间乐嘞……”易水寒笑笑,赞道:“这歌真是有趣,明的羡慕神仙住得玉殿,实是取笑他们不如人间逍遥自在呢。”正想着,远远的走来一个中年樵夫,肩挑一担健步如飞,易水寒上前鞠躬道:“先生唱得好歌啊。” 那樵夫忙回礼笑道:“让客人见笑了,不过几句粗陋话,编了图个乐罢了。”易水寒奇问:“一向砍柴都是秋高气爽之际,如今时值寒冬,先生如何也上山砍柴?”那樵夫憨厚笑道:“家徒四壁,总不能让妻儿受冻,好在这几日山里未结冻,赶着再砍上几担,也能过个好冬哩。”说着,又唱着走了。 易水寒呆呆的目送樵夫远去,心想,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要改改了,这位樵夫大哥眉开眼笑,定是妻贤子慧,家庭幸福,强过我易水寒虽有万担金银,却孤身一人。 突又想起,竟忘了问樵夫这是何处,立了半晌,肓然往前走去,也不知翻了多少座山,仍是不见人家,放眼四周,连绵起伏的全是山,易水寒叹道:“我要被困死这山里了。”想想白如歌,鼓劲道:“我与她夫妻一场,她跟着我未享半点福,却落得个下落不明,总是我的罪孽,我必要找回她才安心。”如此行了一程又一程,总不见出路,好生气馁,往地上一躺,闭目养神。 忽闻有声音由远而近,似有七八人之人,还有马匹随行,有人叹道:“看来非但找不到宝藏,我们兄弟命也难保了。”又有人啐道:“三师弟休得说这泄气之话,古人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那三师弟又道:“二师哥尽说这没用的话,这一路行来,莫说人了,连个生气都没见着,这看分明是这山神给咱们摆了迷魂阵,活活将咱们困死在此。那时,命也没了,有志又有何用?” 又一人道:“二师哥,三师哥,一路上,你们真是说个没停,好在这山里有水,不然,不被困死也被渴死了。”众人一哄而笑。 易水寒晃身藏在草丛中,将眼望去,只见远远的迎面走来八人,各牵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走近了,忖度:这些人原来是来寻宝的,这里莫非就是一枫提起的岳州群山?只见其中一方面大耳之人嚷道:“大师哥,饿得厉害。”旁边一干瘦老者叹道:“三师弟,你又饿了,我们的干粮都已吃完了,且先忍耐一阵,过了前面那座山,兴许就有希望了,那时候,你便抱着宝贝吃吧。”三师弟不悦道:“这何时是个尽头?只怕过了那座山,我就不用再吃了。”大师哥沉脸道:“当初兄弟们立了誓,同甘共苦寻找宝藏,刚出来,你便嚷过不停,早知如此,便不带你来了。” 三师弟气道:“大师哥这话好没道理。当初既是我自愿来这,自然不反悔,只是我实在饿得慌,若不吃东西,只怕命都没了,如何寻宝?”大师哥道:“食物早已没了,只能忍耐,平时数你吃得最多,也数你饿得最快。”三师弟瞪眼道:“肚子饥饿,我哪能控制?我如今想吃东西了,非得吃着东西才能再走路。”说罢,索性往地上一坐,也不理人了。 大师哥道:“你如今也这么大人了,如何还是这脾气,纵使想吃东西,也得有东西吃才行。”众师兄弟纷纷劝说,三师弟一拍马腿,喜道:“吃了这马如何?”大师哥怒道:“胡言乱语,马背上讨生计的人,怎能吃马?若是吃了马,只怕再也出不去了。”三师弟道:“如今也只有这马可吃,不吃它,我就得被活活饿死。”又有人站出来道:“不如先宰杀一匹,众兄弟填饱肚子再赶路。”于是不断有人说饿,大师哥无法,只得背过身去。 众人见大师哥不再说话,当下将马宰了,生了火,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围着烤了。那三师弟倒也乖巧,拣了块大瘦肉递给大师哥,大师哥叹道:“习武之士却吃坐骑,这……”拒吃马肉,众兄弟纷纷劝道:“吃马实属无奈,救命要紧,吃饱了才能寻宝。”大师哥也是饥饿难忍,想到寻宝,只得吃了。 易水寒躲在草丛中,闻到扑鼻的烤肉香,也觉得腹中饥饿,真想出去与他们一起大吃一顿,转念想到,这些人为宝藏而来,利欲熏心,我若出去,他们知道我听到他们说话,必然杀人灭口,他们人多势众,我虽不怕他们,真若打起来,只怕两败俱伤,那时再想出这群山之阵,更难了。 再说这八人正吃得香,忽听远处有人喊道:“兄弟们,那边有肉吃。”八人呼拉站起来,只见远远的奔来一群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不一,吹着口哨蜂拥而来,很快与八人成对峙之势。那三师弟啃了口马腿,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扬州八怪呢。”这边也是八人,其中一位高胖老者哈哈笑道:“不错,扬州八怪闻着肉香而来,见着有份,青城派不会这么小气吧?” 原来先前八人却是青城八英,大师哥常有玉,冷冷一笑,道:“这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兄弟众多,没有多余的留给各位了。”高胖老者摇头道:“这就不妙了,方才我老头子已然答应兄弟们,要让大家饱吃一顿,你却不许,这不是让我老头子为难吗?”青城八英的二师哥司马义怒道:“你为难不为难,关我们屁事,你们要想白吃这肉,做梦!” 扬州八怪中一位年轻美貌的红衣女子跳起来骂道:“大胖子,你算什么东西,扬州八怪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吃你点肉,那是看得起青城派。”常有玉冷冷道:“那真是失礼了,青城派勿需扬州八怪看得起,诸位请吧。”红衣女子笑道:“想让我们走,好说得很,这几位马肥得很,一起牵走了。”说着已奔着其中一匹最壮的马去了。 青城派弟子大怒,五师弟霍青然,六师弟许南,七师弟张起涛,八师弟吴统君,四人齐扑上去,红衣女子也不惧怕,灵巧的躲在马后,青城派怕伤了马,自然住手,红衣女子却突然跃出来,抬腿劈向许南,许南大骂一声“妖女”,拔刀砍去,其余三位也从旁相助,扬州八怪中一个中年男子骂道:“好不要脸,四人围攻一人了?云师妹,我来助你。”跳上前去,紧接着,又有三四人前去助阵,青城派的老四陆起雄道:“岂有此理,大师哥,我们一起上,将这八个怪物宰了一起烤了吃。”司马义道“四弟好主意。”两人双双加入阵围。 高胖老者哈哈笑道:“兄弟们小心了,青城派的肉都臭着呢,砍了就丢,咱们有马肉吃,不吃他们的臭肉。”其余七怪听了哈哈大笑。司马义怒道:“你不吃我们的肉,我们却定要吃你的肉,我看你这老家伙肥肉不少,烤个七分熟一定好吃。”霍青然笑道:“二师哥好不会挑,他那肥肉虽多,却不鲜嫩,这边有几个嫩的,你来帮我一把。”司马义道“五师弟果然好眼光”,跳到霍青然身边。 常有玉哼道:“今日是你们自寻死路,休怪我们下手狠毒。”将手中马肉一扔,“咣当”一声,抽出刀来,冲高胖老者扑了上去,于是十六人斗成天翻地覆,这青城八英与扬州八怪武功上各有高低,不分仲伯,两派早已有心找对方比个输赢,今日相见,自然不放过,个个都使出平时绝技,立誓将对方制于死地。 易水寒在草丛中叹道:“好好的便拼个你死我活,可见江湖中人皆好斗逞勇,到头来丢了性命,总是十分不值。”也不出去劝阻,干脆冷眼观望。 看那红衣女子,凭着灵巧,张起涛总也打不着她,红衣女子冷笑道:“青城派的弟子这么笨,也想出来寻宝,真是个笑话。”张起涛回道:“宝贝若是被你们这帮怪物取走,那才是笑话。”红衣女子也不生气,道:“我只需将这些马一匹匹宰了,先看个笑话再说。”手起刀落,一匹马长嘶一声,歪倒在地。 她杀的这匹马正是张起涛的坐骑,张起涛大怒,手中力道又狠了几分,红衣女子武功不甚高明,却最是聪明,边斗边闪,张起涛也奈何不得,气道:“你若有胆便与我好好过几招,躲来藏去,却是个缩头乌龟。”原想用这话激怒红衣女子,不想红衣女子不怒反笑:“我若是个乌龟,青城派的轻功号换平步青云,却连只乌龟也抓不着,可不叫天下人耻笑。”扬州八怪听了,都哄笑起来。这也是件怪事,若换了别人,被骂成乌龟,定然气冲牛斗,偏偏扬州八怪不以为然,这也难怪他们被称为“怪”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易水寒迷道深山(下) 如此直斗得两边都疲惫不堪,眼见天色暗下来,一个个气喘嘘嘘,筋疲力尽,却谁也斗不过谁,最后,踉跄着都倒在地上,高胖老者笑道:“青城派的小气原是出了名的,今日一试,才知名不虚传。若是早让我们吃肉,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常有玉哼道:“但有一口气在,你们便休想吃上一口。”虽说动弹不得,这些人也得用嘴争吵不休。 易水寒叹口气,实在忍不住了,走出草丛,道:“不过是几块肉罢了,偏偏斗成这样,值也不值?”他这一现身,众人都惊呆了,哪里料到这里还藏有人,这人若是现在动手,只怕他们都只有挨宰的份了。 青城派常有玉惊问:“你是何人?何时在这里了?”易水寒笑道:“我比你们都先到呢。真是可笑,吃便吃吧,非得打一场,如今可好,想吃也吃不下了。”常有玉叹口气不作声。 许南道:“阁下坐山观虎斗,这时出现,只怕不怀好意。”易水寒冷声道:“我若是不怀好意,你们都死了,你这张嘴巴这时候也说不出话来了。”许南赶紧闭嘴。 高胖老者笑道:“这位小兄弟的话我爱听。我看小兄弟不是坏人,哈哈。”易水寒笑道:“老丈真会说话,我看各位都是为了宝藏而来,如今落得个站也站不起来,真是……”那中年男子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扬州八怪只要活着,怎能放着宝贝不要?”那红衣女子也道:“不错,扬州八怪爱宝贝,天下人皆知。” 易水寒又对常有玉道:“青城八英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为了这点小事打这不值之仗,传不出有损威名哪。”常有玉叹道:“这是青城派的马,自已宰食已是不忍,岂能再与别人分享?”易水寒摇头道:“常大侠此言差矣。”高胖老者接口道:“正是,反正你们自已都吃了,五十步笑百步。”常有玉仍是不许。 扬州八怪中有一中年妇人怪声笑道:“哪里是舍不得马肉?分明怕我们吃了肉有力气与他们抢宝贝。”许南大声道:“不错,这些宝贝应该归我们青城八英,凭什么分给你们?”中年妇人骂道:“好不害臊,这宝贝是天下人的,谁有本事谁便拿得。”双方竟踉跄着站起身来,吵个没完。 易水寒冷笑道:“真是可笑,宝贝还未见着呢,却争成这模样。”红衣女子嘲讽道:“三九寒天,阁下独自一人来这荒山野岭,莫非不是为了宝藏?”易水寒摇头道:“有意思,我却真是迷了路才来的这里,不过听你们吵得有趣,也想见见这宝藏了。”众人听了立即都停下争吵,现在,他才是最大的敌人。 易水寒冷眼扫过,正要说出要独霸宝藏的话来,突然想起自己是为寻找如歌而来,如歌是因自己冲动而伤了心离去,自己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她安全寻回,怎能因为这些尚不知在何方的珠宝耽搁?自己多逗留一刻,如歌便多一刻危险,想到此处,心急如焚,大步迈向一匹壮硕却显老态的棕马,向常有玉拱手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对你们那些宝藏没有兴趣,却要借这马一用。”司马义、吴统君上前抢道:“好狂的小子,想抢青城派的马,先赢了青城八英。”其余六英也围攻上来。 易水寒一掌将两人格开,沉声道:“诸位这么爱宝贝,在下若是在此,也要占好几份呢,我如今离去,你们还能多捞点,一匹马算得什么,这本账都算不清,还敢出门?”易水寒是生意人,最善此道,将这赔赚关系一摆,众人果然不说什么,常有玉道:“阁下果然会算账,只是我们青城派的马就这样被抢了,这口气却忍不下。”易水寒纵身上马,哈哈笑道:“在下易水寒,相州人氏,随时恭候大驾。”扬鞭已奔出数里,直将身后众人气得吐血。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尤其是深山之中,没走多远,夜幕滚滚拉下,只剩耳边呼呼风声,易水寒何其聪明,俯身抚mo着马头,轻轻道:“都说老马识途,我当时独独挑你,便是见你实在,马啊马啊,你是从哪里来的,还将我带回哪去。”一夹马腹,棕马果然狂奔起来,易水寒端坐马上,任马驰骋,风声戾戾,枯枝败叶戚然作响,易水寒闭上眼睛,想起半年前的一个雨夜,电闪雷鸣之中,大红喜袍中转出一张娇柔不俗的脸来,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照得他心里怦怦直跳,那就是他的新娘子,只那一眼,他便被她俘虏。如今,这张面孔不知在哪里?恍惚间见她泪痕斑斑,听她隐隐抽泣,不由得心如刀绞。 天亮,天黑,天又亮。 远远望见一角屋檐下吹鼓着一杆小旗,易水寒大喜,催马赶去,果然是家小客栈,不及下马,便喊道:“快备酒菜。”屋里钻出一个小二,寒风刮过,小二缩了缩头,又出来左右看看,看见从马上跃下的易水寒,喜道:“这么冷的天,还有客人来,真是好事,客人快请进。”易水寒见小二爽快,高兴的拍拍他的肩,两人入屋,却在推门的一刻,易水寒分明瞧见一个白影在门缝里一晃,闪身去了后院,身法极快,易水寒心里一动,这白影仿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大步追过去,哪里有人?只好回来问小二:“你这里可是还住着客人?”小二笑道:“前几日还有几位,这两天冻得厉害,哪里还有客人?”易水寒奇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一个白衣人进了后院。”小二忙跑几步,拉开后院的门,仔细瞧了瞧,笑道:“客官莫不是看花了眼?”易水寒笑笑,又问如何不见店主人,小二回道:“没有客人,掌柜便回屋睡了。”易水寒便嘱咐赶紧上菜,寻个位坐下,不再说话。 小二乐颠颠跑去了,未用多久,上了好酒好菜,易水寒是个警觉之人,掏出银筷试了试,确实无毒,才放心食用,原是寒冻天气,又在山里奔驰几夜未睡,如今酒足饭饱,温气上升,忍不住困意卷来,向小二要了间房,落枕便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时天刚启明,坐起来一看,大骇,身上衣裳已不是自己昨日那件,自己竟睡得这么沉,被人换了衣裳却不知道,定是酒菜有问题,大怒,奔下楼去找小二,小二便俯在桌上打磕睡,一把揪起来,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对爷爷下药。”小二从梦中惊醒,抬眼见易水寒瞪着眼睛,不知出了何事,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易水寒将他往地上一扔,喝道:“快说,你给爷爷下的什么药?”小二一边磕头一边哭喊:“好汉饶命,小的绝不敢下药。掌柜的救我啊。” 后院喊了声“小东西,嚷什么嚷,让不让睡觉了?”进来一个肥面大耳的老者,见了这情景,吓得腿如筛糠,求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老汉也是做小本生意,好汉要是缺钱,老汉给你给你。”易水寒哼道:“你们开的黑店,在酒菜里放了药,趁爷爷睡觉之时,将爷爷衣服都脱了。” 老者听了这话,反倒不怕了,奇道:“你这客人好没道理,你的衣裳不是你家娘子给换的吗?你莫非睡觉睡糊涂了,来拿我们寻开心?”易水寒怒道:“胡言乱语,我是一个人来的,你家小二知道,哪里来的娘子?”老者一听慌了,嚷道:“哎哟,老汉从不胡乱说话,昨夜里老汉起来小解,见一小娘子从你房里出来,怀抱一身衣裳,老汉瞧着奇怪,心想半夜不睡觉,却抱着衣裳干嘛,还问来着,你家娘子说,你喝酒太多,汗湿了衣裳,故换下晾晾,老汉当时还说,这大冬天的,湿了衣裳,没有十天半月,怕也晾不干,她也不理老汉,你若不信,问问你家娘子,何必大清早便来吵闹。”易水寒听得糊里糊涂,气道:“我独来独往,何来的小娘子给我晾衣裳?我却去哪里找那小娘子去?”老者拉了他便往后院去,道:“你便去看看院子里晾的衣裳,半夜才晾的,如今一定还在。”三人便往后院看去,哪里有什么衣裳? 老者惊得圆脸煞白,坐在地上,喃喃道:“莫不是老汉昨夜见了鬼了?”小二早被吓得又哭起来,易水寒觉得事出蹊跷,想起昨日刚进门时晃身消失的白衣人,问道:“可知那小娘子穿的什么衣服?”老者回忆道:“哎呀,是白衣裳,糟了,老汉定是见了鬼了。”忙俯地磕头。 易水寒眉头紧锁,已知不是店家所为,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长叹一声“如歌啊”,转身要去,小二突然道:“如歌是不是一个人?”易水寒眼前一亮,回身喜道:“不错,如歌正是一个人,你知道她在哪里?”小二道:“几天前,有两拨客人为了如歌打起来了。”易水寒忙问:“几天前如歌来过这里?她现在去了哪里?”小二摇头道:“如歌没有来这里,听打架的人说,如歌被人抓到荆州去了。”易水寒一愣,一把拉起他,问:“如歌既然不在这里,谁又跟谁打的架?是谁说如歌被抓了?”小二吓得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两拨打架的客人正是被如歌打伤的几个蒙面人与楚英、百灵,当时楚英在门外听到蒙面人说起“如歌”二字便冲进去问仔细,小二那时正好来送水,听到屋里有大声说话之声,吓得不敢进去,躲在外面听了一会,水也不送就跑开了。其实那时楚英已急得不行,并没有与他们打斗,但是在小二眼里,已是打架了。 易水寒问来问去,小二也说不清楚,易水寒心知也得不到更多线索,丢下几两碎银,出门直奔荆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老叫花负伤北上 待易水寒赶到荆州时,白如歌与楚英二人早已离开荆州去资水了,易水寒哪里知道,直奔刘继初府上而去,他心里有数,白如歌被掳来荆州,只有刘继初可为,想到刘继初,又想起胡仪惨死,越发悲愤仇恨,提一口真气,飞掠而起,落在府外。易水寒暗暗说一声“我今日与老贼决一死战。”正要上前踢门而入,忽闻里面有打斗之声,虽未见人,但听掌风如雷,已知是高手对阵,心想:我正好看看那老贼的功夫倒底如何。双足点地,身形直上,晃悠悠已进了院子,只见院中已糟蹋得不成模样,花草树木,无一活物,或折或断,或踏入泥中,或连根拔起,打斗声在内院响动惊人,易水寒疾步穿过走廊,站在门后一瞧,内院闹轰轰的,檐下排列着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大刀明晃晃,待势欲发,园中也不知几百名士兵手执剑戟围成个圈,哟喝着奔跑,圈内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忽上忽下,忽翻腾起跃,忽贴地挪移,掌风起处,排山倒海,身形过处,劲风扫过,旁人难以靠近,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内力之浑厚,古今难逢。 易水寒定惊一看,惊道:“三叔,来的好快。”恨道,“正好,我来助三叔,一起杀了这老贼为胡兄弟报仇。”抬腿欲上,忽想到:高手对阵,双方真气都已将阵内布得密不透风,我若冒然插入,不但不能助三叔一臂之力,反而伤了自己,伤了三叔。看目前形式,两人不相上下,难分高低,我不如在此守候,仔细观战,要是三叔不支,我再上去替换,再者,也以防有小人暗算,想到此处,也不上前,只悄悄的靠着门看。 千杯不倒翁与刘继初也不知斗了几百招,从前院到后院,直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竟是谁也打不过谁,但是谁也不肯罢手,僵持至今,易水寒惊想:这刘继初的功力已到这等地步,我要是上去,不知能过多少招,要不是三叔,我要报仇,只怕困难重重。 正想着,突然掌风如怪叫声起,打斗的两人同时后退,各退丈余立稳,刘继初哈哈笑道:“老叫花,你输了,你中了我的海涛排天,经脉俱损。”千杯不倒翁也嘿嘿笑道:“老东西,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信,你提一口气试试?”刘继初摇头道:“你想骗我换气,我不是三岁小儿,怎会让你的当?”千杯不倒捋捋胡须,道:“今日之战,到此结束,我侄儿之仇,一定要报。走了。” 易水寒跳到千杯不倒翁身边,喊道:“三叔。”刘继初脸色一变,千杯不倒翁摆手道:“水寒,我们走。”易水寒瞪着刘继初,恨恨道:“三叔,今日既然来了,我便杀了这狗贼再走。”刘继初哼道:“老叫花原来找了帮手来,我岂怕你?”一挥手,数十名黑衣人一涌而上,易水寒冷喝一声,正要冲上,千杯不倒翁哈哈笑道:“这笔账我记着,水寒,我们走。”一把拉过易水寒的手,腾身飘出院去。 易水寒感到三叔的手冰泠之至,暗道不好,三叔确已遭了那狗贼的毒手,停住脚步道:“三叔,莫运气了,快停下,我为您排毒。”千杯不倒翁不语不发,拉着他一路飞奔,直到郊外,虽是冬季,这里树深草高,两人在一处背风之处停下来,易水寒一眼看见千杯不倒翁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惊道:“哎呀,三叔,您已流血,你快坐好,我为您助力。” 千杯不倒翁摆摆手,道:“你从旁看着就好。”言罢,盘膝坐好,自己运气疗伤,易水寒又愧疚又紧张,又插不上手,只好来回走动,心急如焚,千杯不倒翁笑道:“你这孩子,来来回回的,走得我都烦了。”易水寒惊喜的回头,见三叔全身上下笼着一层白雾,须发之上,点点水珠,喜问:“三叔觉得如何?”千杯不倒翁道:“无妨无妨,休息片刻即可。” 易水寒跪下道:“都是侄儿的错,连累三叔受伤。”千杯不倒翁摇头道:“你与胡仪亲兄弟一般,我也当他亲生孩儿,他遭此毒手,我怎么不为他报仇,我这老叫花啊,到了地下,也难见老友啊。”易水寒自责道:“当时,若是侄儿多劝阻他,便不至于丧命。”千杯不倒翁道:“你也莫自责了,他那性子,我也晓得,主意已定,旁人再难劝回,总是生死有命。”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易水寒也忙起身扶住,千杯不倒翁笑道:“老叫花骨头硬着呢,哪里用得着扶?”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刚走两步,一个踉跄,几乎栽倒,易水寒抢上去扶住,心如刀绞,千杯不倒翁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抚慰道:“年轻人,哪里有这么哀愁啊?我不过是老了。”易水寒默默不语,扶着三叔。 千杯不倒翁骂道:“没出息,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寻你媳妇去。”易水寒流泪道:“侄儿要陪着三叔,侄儿陪三叔回相州。”千杯不倒翁瞪眼骂道:“胡说,我要回相州还用得着你陪?你快走快走,莫在这眼前烦我。要是你寻不着你媳妇,你也别回来见我这三叔了。”又甩手要走,易水寒坚决道:“三叔,我自幼是您亲手养大,从来也没好好孝顺过您老人家,今日又连累您受伤,我若是弃您不顾,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千杯不倒翁叹道:“你这孩子,三叔的话也不听了?”易水寒道:“侄儿先陪三叔回相州,等三叔身体康健也寻她也不迟。”千杯不倒翁道:“三叔我身体好得很,无需你天天陪着,你媳妇在外一天,便多一天危险,你快去。”易水寒道:“三叔,大丈夫何患无妻?先陪三叔要紧。”千杯不倒翁气得一葫芦打过去,易水寒也不躲,直挺挺的迎着,千杯不倒翁又舍不得,半途收手,骂道:“好糊涂的东西,好好的一个闺女你将人家气走,也不顾了?三叔的话你听好了,你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媳妇,大丈夫何患无妻,什么狗屁话?” 易水寒低头听训,知道三叔生气,也不敢回话,千杯不倒翁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易水寒咬牙不听,千杯不倒翁气得胡子一抖,猛的甩开他,提气离去,易水寒大喊一声“三叔”,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千杯不倒又是一顿骂,便在这时,远远的来了一人,提剑在手,垂头丧气,易水寒心里一惊,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千杯不倒翁大声喝道:“一枫,哪里去?”许一枫一惊抬头,见了千杯不倒翁,忙整理表情,快步奔来,拜道:“三叔好。”又转身向易水寒拱手道:“大哥。” 易水寒想起在太湖帮一幕,万般滋味在心头,垂首回道:“一枫怎么来了这里?”许一枫面色尴尬,不说话。千杯不倒翁问道:“一枫,此来荆州,可有要事在身?”许一枫苦笑道:“无甚要事,一枫不过是爱到处走走,不想走到这里。”千杯不倒翁道:“如无要事,三叔可否借你些时日?”许一枫忙道:“三叔见外了,三叔有何教训,晚辈无不听从。”千杯不倒翁呵呵笑道:“我就是喜欢一枫,不瞒一枫,三叔身体欠适,一枫可否陪同三叔回相州一趟?” 二人听了俱惊,易水寒道:“三叔,为何不让侄儿陪同?”千杯不倒翁瞪眼道:“你在我眼前晃悠,没的招我老叫花烦人,还是一枫会体贴我,我便让一枫陪着,一路上,一枫准能烧只好山鸡解我馋。”许一枫躬身道:“能得三叔喜爱,是晚辈福气,晚辈定然好好侍候三叔。”千杯拉着许一枫的手,呵呵直笑,道:“还是这个侄儿体贴我啊。”转眼向易水寒骂道:“还呆在这里做甚?故意气我?”易水寒忙垂头后退,向许一枫道:“一枫,既然老人家喜欢,便拜托你了。”许一枫道:“大哥何来这话?三叔也是我的三叔,大哥放心,小弟定然侍候三叔周到。” 易水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向千杯不倒翁拜道:“三叔保重,侄儿尽快回相州陪您。”正要走,许一枫一把拉住,问:“三叔因何身体不适?可是有谁伤着三叔?”易水寒看了眼千杯不倒翁,叹口气,正要实说,千杯不倒翁笑道:“让你们笑话了,三叔我不过是一时贪杯喝多了,伤了内脏。”易水寒知道三叔故意不说是怕许一枫年轻气盛,轻举妄动,也默默不语,许一枫也听出这话并非实情,但是三叔不说必有不说之理,也不追问,道:“大哥放心便是,一路上我准照顾好三叔,劝三叔少喝点,养好身体。”易水寒点点头,转身离去。 易水寒辞去千杯不倒翁与许一枫,转身又来到刘继初府内,院内人来人往,正忙着收拾残局,易水寒也懒得看这些,一心想着如歌被关在哪里,东晃西闪到处寻找,总是未发现,心想,刘继初与三叔打斗半天,三叔虽然受伤,他也一定受伤,行动不便,不如找到他再做打算,故偏偏往那些装得华贵的房间探去,寻了一阵,发现一间房前站了数名黑衣人,小心守护着,心想刘继初定在这里,正要上前,走廊对面来了个丫环,端了些食物走到门前,也不说话,只将食物伸手推过,其中一个黑衣人双手接过,丫环转身离去,其余黑衣人将门打开,那黑衣人小心进门去,很快又空手出来了,复锁门站好。 易水寒心想:这屋里定是刘继初在养伤,故不使下人打搅,或许,如歌便是关在其中,怕她逃脱,故使这么多人防守,不管是谁,都合我意。只是我这么过去,少不得与人打起来,这里面武士甚多,他们若是使用车轮战,我只怕精疲力竭,救不出如歌了,心念一动,转身退出院外,摇身上了屋顶,直奔那房间而去,房间一面是楼道,黑衣人守备甚紧,另一面是直墙,窗户紧闭,易水寒冷笑一声,这岂能难得倒我?身子如一片秋叶,飘悠悠贴在墙上,小心拉窗,窗户好象被钉死,丝毫不动,易水寒想了想,以手指轻轻的叩窗,并吹出狂风之声,果然有人走近,小心推开窗,易水寒骤然出手,五指如电,一把扣住对方咽喉,那人哼也没哼一声,软了下去。 易水寒一看,不过是个小丫头,难怪这么不经掐。里面传来低低的喝问:“谁?”易水寒一听是个男音,心想,定是刘继初所在,关如歌的屋里怎会有男子,听声音中气不足,看来狗贼伤得不轻,如此正好,也不说话,迅速滑入屋内,无声无息往声音而去,拐过屏障,定睛一看,桌边只坐着一位少年,长眉凤目,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好人才,只是削瘦颓废些,见了易水寒,眼中闪过一道惊慌,身子却丝蚊不动,只道:“你是谁?” 易水寒已知他是被人制了穴道不能动弹,低眼看见地上放着食物,分明是刚刚送来的那些,奇道:“单是送来食物,人又不能动手,与不送何异?”少年道:“穴道一会可自动解开,你倒底是谁?”易水寒越发奇怪,这人分明是被人囚禁,既然穴道可以解开,为何不逃走,看他也是个习武之人,纵然从前门破门而出,也可开窗跳下,为何留在这里? 少年看出他的心思,苦笑道:“我现在功力全无,虽是可以开窗,但是跳下去必有响动,引起惊动。”易水寒恍然大悟,心想,这人必是刘继初的仇人,我不如将他救出?于是道:“在下易水寒,请问阁下是?”这人却是刘承恩,刘承恩被父亲锁在屋里,终日捧着楚玉的珠钗琢磨着如何逃走,好几次杀出门去,又被捉回,刘继初大怒,不惜将他打成重伤,天天送茶送饭,等候公主下嫁。 刘承恩听说眼前之人就是易水寒,早在追捕白如歌之时,已探得易水寒才貌双全,是个人物,楚姑娘仿佛也对他动心,自己若是得靠他逃走,不免矮他一头,楚姑娘面前抬不起头来,故摇头笑道:“原来是易公子,易公子好意,是想助我逃走,我却不接受。”易水寒奇问:“这是为何?”刘承恩笑道:“原因嘛,日后你自然知晓,现在却不多说。我也知你来意,你是来寻尊夫人的吧,听我一言,她已平安离去了。” 易水寒忙问:“你如何知道?”刘承恩心想:我若说出是我放的,未免显得我故意邀功,他日要是楚姑娘知道,更看不起我了,于是道:“你莫问这个,我说的句句是实,你若信我,快快离去,此地多留无益。”易水寒摇头道:“阁下连名字也不愿透露,叫我如何相信。”刘承恩垂头不语。 易水寒冷笑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多问,只是不将这院里翻过来寻遍,绝不相信,告辞。”刘承恩阻道:“慢,告诉你无妨,在下刘承恩,正是……”易水寒挥手止住,惊问:“既是父子,如何被囚?”刘承恩苦笑摇头,道:“我便知道,我说出来,你更不相信我了。”易水寒想了想,坚定道:“原不该信,偏偏我信你一次,你与刘继初既是父子,你们的家事我也不管。” 刘承恩淡淡一笑,道:“多谢信任,你去吧。”易水寒又问:“既然信你,不妨多问一句,你可知拙荆去了哪里?”刘承恩想到白如歌与楚玉一齐不见,音讯全无,叹道:“我也不知道,很是抱歉。”易水寒拱手道:“多谢告知,易某告辞。”转身已滑出窗外。刘承恩喃喃道:“若是得知楚姑娘下落,我也想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资水夜惊心动魄 白如歌与楚英二人横渡洞庭湖,南下已是资水源头,这一日,白如歌伫立江边,虽是隆冬季节,洞庭湖却不结冰,依旧碧波荡漾,资水由这里引出,远远的流向望不见的尽头,洞庭湖水柔柔起伏,资水温情相结,颇是动人,只是苇草枯败,岸边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杆,也不见个过往行人,显得十分冷清。 楚英取件外衣轻轻替她披上,笑道:“可又是为这湖水哀愁了?”白如歌转过身来,淡然笑道:“她们快乐得很,何必要我来哀愁?”楚英轻轻拥住她,温柔道:“不哀愁便好,这里风大,还是回船上吧。”白如歌缓缓推开,道:“往前走走便是集市,去转转吧。” 楚英看着她,叹口气,低低道:“你只道我不懂你,我怎么不懂你,你只说要赶着回白水镇,真要回了,心却怯了,这一路上,明明是两三日的路程,偏偏走了五六日,你总是说,再转转吧,可是天天转来转去,你也不见吃什么,看什么,你是个倔强的人,心里害怕却不说出来,可是你不说,我也知道。” 白如歌呆了一呆,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去。楚英跟上继续道:“你夜夜梦惊,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又极讲究,总不让我靠近你,我就算不近你,也能听到你辗转反侧的声音。”白如歌软声道:“你莫说了,不管我如何磨蹭,总是近在家门了,且让我静静心吧。”楚英听她言语中带有慌恐,忙住了嘴,陪她静走。 迎面走来一位女郎,但见这位女郎生得好生动人,鹅蛋脸盘上一双杏目流转,顾盼生辉,柳眉淡扫入鬓,白裳如雪,外披狐皮披风,手里拎一只小包袱,袅袅而来,白如歌在心里赞道:真个天仙似的人儿,忍不住多看两眼,那白衣女郎远远的看见白如歌与楚英,微微一惊,柳眉斜挑,很快舒展开来,向白如歌嫣然一笑,侧身去了。 白如歌回头看她走远,奇道:“仔细想来,这女子生得有些面熟。”楚英笑道:“这天底下的人可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与我还生得相似呢。”白如歌嗔他一眼,不再理他。 晚上回到船上,楚英道:“你也疲累一天了,晚上安稳的睡一觉,我去与船家说说,今晚便泊在岸边了。”白如歌笑道:“今晚如不行船,明天到时又该半夜了,不如今晚顺水而下,明日里靠岸也趁个天亮。且看船家的意思罢。”楚英见她露了笑脸,稍稍放下心来,少不得事事顺着她,又怕她寂寞,便寻些开心的事逗逗乐,刚说着,就听到船家在外面喊道:“客人可坐稳了。”楚英笑道:“这船家竟是知道你的心思呢。”白如歌知他是讨自己开心,微微一笑。 两人又说笑片刻,楚英见她面带倦色,知道她整日里愁苦慌恐,费尽心力,便扶她上chuang躺好,闭门离去。 半夜里,船至江心,船家便不再划桨,只任其漂流,招呼几个伙计,竟自睡去了。一道白影从船角转出,悄无声息的进了舱去,站在白如歌窗前诡秘一笑,取出一管香来,点拨了伸了进去,过得片刻,收回香,踮至门边,轻轻的推门,稍一用力,那门便吱呀响起来,隔壁传来警觉的声音:“如歌,可是睡不着了?”白影大吃一惊,忙缩回手,不敢再动,那声音又道:“如歌,你若是睡不着,我便陪你说说话儿。”说着竟听到有人下床的声音,白影此惊非同小可,忙压低声回道:“你睡吧,我不过小解一下,你莫偷看。”隔壁“哦”了一声,果然又回床上去了。 白影松了一口气,心里骂道:“小白脸竟这般上心,哼,明日里谁要喝了水才知道我的一番好心呢。”索性直接拉开门进了屋去,夜色中隐约见白如歌睡得甚香,恨道:“总是教你身败名裂,与他永无团聚之日。”伸手在她脸上捏一把,只觉得柔滑细腻无比,越发妒忌,见桌上放了茶壶,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什么粉末来,往壶里便洒,猛然间只觉得身后凉风飕飕,回头一看,屋里不知何时站了个道人,这道人冷笑道:“你一上船我便跟着,见你鬼模鬼样的便知要干坏事。” 白影一向自诩“貌若天仙”,这道人却形容自己“鬼模鬼样”,气道:“你这牛鼻子不在观里呆着,半夜里上人家的船也无好事。”想到事情已经败露,奔至窗前,一跃而出,道人喊声“休走”,也钻了出去,白影见四周江水茫茫,不见边际,知道除了这船再无立身之处,也不说话,陡然转身,一拳直奔道人面门,道人冷笑一声,也不躲闪,伸手便接,哪知竟小瞧了白影,拳掌相接之时,道人只觉得那拳头夹带凌厉之势,如尖刀一般直扎手心,道人一惊,运气一推,两人各退数步。 窗内楚英冷笑道:“两位打得好热闹。”白影惊慌的往里一瞧,楚英“咦”道:“原来是你。”白衣女郎哼道:“不错,可惜好事未成。”楚英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使这下三滥的手段,我却不容你。”白衣女郎哈哈笑道:“我既然来这,便不怕你,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欺侮我一个弱女子,说出去可不好听。”楚英转过头去向道人拱手道:“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修炼?如何称呼?”道人哧笑一声,却不回答。 楚英见他刚才与白衣女郎对打,心想总是护着如歌的,这才以礼相待,不料他却如此傲慢,想楚英也是富贵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似的长大,除了如歌不领他的情,谁敢这样对他,冷冷道:“在下与道长素不相识,在下之事,无须道长插手。”白衣女郎讥笑道:“牛鼻子,人家不领你的情呢,你还是跳江自尽算了。”道人却不怒,只是怪声道:“贫道我既是已经插手,便不想退出了。年轻人说话如此狂妄无礼,贫道我替你家长辈先教训教训你。”说着,一掌拍出,窗格尽破,屋里茶壶茶杯尽数摔碎。 楚英却不躲开,转身扑在白如歌身上,生怕白如歌被掌风所伤,白衣女子大笑道:“真是个有情人呢,牛鼻子眼红了,下这么重毒手?”楚英起身怒道:“臭道人,要不是我刚才看你阻止这恶女人使坏的份上,早对你不客气了。”说着,从地上拾起一片茶杯的破瓷片,扬手扔出,瓷片在空中碎成千万片,向道人呼啸而去,白衣女子大惊:“天女散花!”道人也吃了一惊,纵身跃起,停在舱沿,直到那千万片碎瓷如点点月光没入江中,这才落下身来。 道人道:“这不是天女散花,这是玉手度汉河。玉手度汉河从天女散花中悟出,却比天女散花更具威力。相州楚涟是你什么人?”楚英冷冷道:“家父名讳岂是你随便叫得!”道人点头道:“既是楚涟之子,贫道也不与你计较了,回去让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便是。”楚英气道:“笑话,你是什么人,我爹爹凭什么听你的?” 道人也不理他,只转向白衣女郎道:“贫道既然看见了,便要管到底。出手吧。”话未落音,身形骤长,扑向白衣女郎,白衣女郎咯咯一笑,身子一滑,转在墙角,只听见“轰“一声,有众人奔跑之声,船首钻出好几人来,缩在舱边,原来,三人在这打打闹闹,早把船家与众伙计惊醒,众人见三人打得厉害,吓得不敢出声,躲在墙角偷看,不想白衣女子突然过来,吓得连声尖叫,从船尾奔到船头来。 白衣女子笑道:“你们都醒了,甚好,快开船送我上岸。”众船夫哪敢不听,慌里慌张的划起桨来,道人哼道:“便是上了岸,你也逃不了。”说着两人又打得天翻地覆。 楚英早已找了茶水喂白如歌喝了,白如歌迷迷糊糊的呛了口水,清醒过来,要说那迷香,原也没这么好解,只是白衣女子小看了白如歌,以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熏太多了怕她受不住熏死了反而不好,再加上自己倒底是偷偷摸摸怕时间久了被人发觉,故只熏了一点便灭了。 楚英见她醒了,忙问:“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白如歌听到外面翻上腾下的有人打架,已知事情经过,微微一笑,道:“这可有趣了,本想好好睡一觉,偏偏有这许多表演。”楚英急道:“你莫管什么表演不表演了,只说自己哪里还有不舒服的?”白如歌道:“嗯,仿佛有些头晕,并无别的。”楚英放心道:“刚被熏了,自然头晕,若无胸口疼便好。莫理外面,你只当半夜起床喝口水,如今接着睡吧。”白如歌闭着眼睛,笑笑道:“你也睡去罢,只当有人唱曲催眠了,我正迷糊着呢。”楚英笑道:“你先睡吧,我看你睡了,自然去睡。”白如歌便不理他,果然睡了。 楚英往窗外看去,两人斗得正激烈,白衣女子渐渐不是道人的对方,但是她十分机灵,敌不过是便躲到船夫身后,道人怕伤着船夫,自然收手,船夫每见白衣女子靠近,便吓得不再划桨,白衣女子急着上岸,只得围着船跑,喊道:“快划,快划。”偏偏夜里水急起来,船夫们心里害怕,划得东歪西倒的,那船只是在江中打转,不见近岸半步,气得白衣女子直跳。 楚英护着白如歌,坐看两人相斗,总不离开半步,突然听到船夫喊道:“不好,船漏水了。”白衣女子吓得“哎哟,赶紧划呀”,一把揪住一个船夫往地下一摔,道人追来道:“漏水了也得打。”白衣女子气得将地上的船夫往道人身上扔,道人侧身躲过,那船夫便直直的摔进江里了。 道人这才急道:“不好,落水了。”白衣女子哼道:“你若是接住,他便不会掉水里了,他若死了,便是你害死的。”道人大怒,伸手向白衣女子抓去,两人又打成一团。其余的船夫见同伙掉进江里,哟喝一声,一个个都掉了桨,都跳进江了。白衣女子一脚将一支桨踢进水里,骂道:“都去死罢。”很快想到船夫都是习水性的,哪里这么容易便死了,他们这一走,船又漏水,更无生路了。 道人俯身掀起甲板,果然见船底正咕咕的进水,这才急了,忙向着水里喊道:“船家船家,快上来送贫道上岸。”一声水响,江面上冒出一只人头来,这人下了水也狠起来,哼道:“你们这些强人,偷偷摸摸跟上船,打架伤人,淹死了活该。我们不管。”道人气道:“你这船家毫无人性,怎么见死不救?”船夫回道:“刚才我落水时,你这道人怎么也见死不救?”道人哑然。 白衣女子跺脚道:“你们快上来,我这边有的是银子,送我到岸边,每人一百两。”那船夫听了心动起来,往水里喊道:“大伙觉得怎么样?”江里一连冒出好几个人头来,也有说要钱的,也有说不必理会的,七嘴八舌的争执起来,白衣女子急道:“二百两,快点上来。”那船夫听了喜问“可是当真?”,白衣女子道:“自然是真的。”那船夫果然一个鲤鱼打挺,跃上船来,却不去舱里清水,也不划桨,伸手向白衣女子道:“先把银子给我。” 白衣女子一愣,她哪里来的银子,刚才所言不过是情急之下随口说出,急道:“你送我到岸,我自然给你。”那船夫也不糊涂,道:“刚才你便差点致我死地,只怕上了岸,你便不给钱了。”道人听得着急,道:“哪里这么多废话,赶紧划船。”船夫一听这话,转身就走,江中同伙轰然起笑。 白衣女子哪里敢让他走,伸手往他背上一抓,不想心急下手太重,竟抠出血来,船夫这回却是糊涂了,骂道:“臭娘们,我偏不划船,活该你被淹死。”并抄起甲板来打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大怒,喝道:“找死”,一掌拍出,楚英原来一直立在窗边看热闹,因他自幼在相水边长大,熟识水性,船漏了也不着急,心想,只要船夫同意划船,便可平安靠岸,不想白衣女子动了杀心,忙喊道:“莫伤人。”那船夫已然狂叫一声,跌下水去。 早有同伙们哟喝着游去,扶住一看,已断了气,船夫们怒道:“伤我弟兄,今晚让你们都水葬资江。”丢了那尸体,纷纷钻进水里不见了,道人说声“不好”,俯身往底舱一看,水流得越发大了,更听到船底有叮当之声,很快,水冲如柱,再几声重响,船身震得厉害,似乎要裂开了。 白如歌虽是闭上眼睛,却未睡着,听到船夫惨叫,惊道:“不好,伤了人了。”楚英将她扶起道:“船漏水了,我们出去。”白如歌侧耳听道:“糟糕,只怕船要散了。”舱外也叮当响起来,并且剧烈的摇晃起来,两人被晃得踉跄难行,相扶着到甲板上一看,道人与白衣女子正在卸木板,楚英道:“你莫动,我也卸块木板来。”正要拆舱,只听一声巨响,船身猛的一抖动,碎成一片片,道人与白衣女子大叫一声,各抱了片木板跌到江中。 楚英刚要动手,听到声响,赶紧转身来拉白如歌,白如歌“哎呀“一声,也来扶他,不想船板竟从中断裂,分别将两人打入水中,江水冰冷刺骨,白如歌冻得几乎晕过去,张口想叫楚英,水涌过来,呛得没了声音,好容易伸手摸到一块木板,心里一喜,正在抓紧,一头浪头打来,木板又不知去哪里了,白如歌虽在资水边上长大,却生性怕水,在水里几个起伏,已呛了好几口水,眼睛也睁不开,只能双手乱挥,渐渐的没了力气,向下沉去。 楚英伸出手去却未抓住如歌,一颗心陡然收紧,嘶声呼喊“如歌,如歌”,只听见江水起伏之声,远远的还有道人与白衣女子吵闹的声音,楚英此刻已急得没了主意,一边大喊着一边到处游走,双手乱摸,黑黑的江面上泛着隐隐的寒光,楚英放眼望去,除了破碎的木板随浪飘远,已无别物,楚英眼泪夺眶而出,只恨自己为何要松开如歌的手,若是如歌死了,自己也不活了,突然,楚英看见江面上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又沉了下去,那只手上分明套了只镯子,楚英一紧,认出那只镯子是如歌的,大喊一声,拼命向着那只手游去,游到跟前,楚英却未摸到有人,楚英狂叫一声,一头扎进水里。 楚英已忘记刺骨凉的江水,疯了似的在江里乱喊乱摸,也许是白如歌命不该绝,一个浪头翻来,白如歌从江底又浮上来,楚英此刻已着魔,失了心智,到处游走,突然觉得左脚触到什么东西,伸手摸去,分明是一个人,楚英心里一跳,一把将那人拉出水面,夜色里,正是让自己急得死去活来的如歌。 楚英呆呆的看着双眼紧闭的如歌,哆嗦着将手放在如歌的鼻前,屏着呼吸试去,脸色由白转青,再涨成紫色,猛然将如歌搂在怀里,一阵狂吻,哭道:“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转身将如歌负在背上,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拼命的划水,嘴里喊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一定要坚持。” 夜色仍浓,刺骨的资水里奋着划动着一个身影,水声里隐隐夹着男人的哭声和喊声。 冬夜深沉,资水深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凤求凰冰心错许(上) 楚英的第一个知觉就是“如歌死了吗?”动了动手指,感觉如歌不在身边,心里顿慌,翻身要起身,只觉得全身沉重无比,莫说起身,便是眼睛也睁不开。楚英叹想,难道我这是到了鬼门关吗?侧耳一听,却有优美的琴声传来,流畅清悦如天籁之音,楚英咬了咬嘴唇,感觉疼痛,方知自己还活着,努力睁开眼睛,惊异想:我可是从鬼门关又到了天堂?转目四下打量,见珠帘如雨,纱曼如烟,素白的账外,隐约可见洁白一片,琴声袅然,不知从哪里传来。 楚英暗暗运气,感觉畅通无阻,稍稍放心,又活动活动脉络,轻轻下床来,突然床后转出两位彩衣丫鬟来,躬身道:“公子醒了,奴婢去唤小姐来。”不等楚英说话,摇曳而去。 楚英也不理会,到处寻找如歌,只是不见影子,心里着急,刚要掀帘而去,只见身后有个娇柔的声音道:“公子可好?”楚英回头一看,暗暗赞道:天底下竟有这等绝色女子。只见这女子爪子脸儿晶莹剔透,柳眉如远山带翠,凤目如碧水含情,云鬓高耸,凤钗斜插,珠翠乱颤,上穿缕金百蝶穿花短袄,下穿翡翠撒花镶边百褶裙,外披朱红金线牡丹披风,两旁站着刚才出去的两个女童,恍若天上仙子临凡。 楚英拱手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女子也呆呆的看着楚英,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容貌俊美,淡黄衫子,玉树临风,虽显面色憔悴,仍是掩不住一股英气逼人,芳心乱跳,嫣然一笑,轻启朱唇,道:“公子不必客气,公子身子尚未大愈,仍需好好休养。” 楚英急道:“多谢姑娘关心,请问还有一位姑娘,她现在何住?”女子神色似有黯然,转又笑道:“公子放心,你家夫人无性命之忧,正在休息。”夫人?楚英心里喜欢有人这样称呼如歌为自己的夫人,喜道:“她在哪里,我想现在就见她。”女子点点头:“公子请随我来。”转过身去,早有丫鬟侍在两旁卷起帘子,女子莲步缓行,楚英赶紧跟在后面,出了屋去。 天已下起雪来,屋外早已铺上厚厚的一层,将小园装扮得越发不似凡俗之地,亭台依依,树青草绿在白雪之下更显得颜色青翠,池中金鲤游弋穿梭。檐下又迎来两名丫鬟,躬身道:“小姐。”女子略一点头,其中一名上前为女了戴上一顶朱红颤花斗笠,一人扶了女子,往前走去,楚英心想,这么多规矩,累也不累?女子已回头道:“香儿,你去取顶斗笠来给公子戴上。”一个丫鬟应声要去,楚英忙阻道:“不必了,姑娘心意在下领了。”女子轻嗯一声,也不多说,径直往前走去。 转过凉亭,又见一楼,珠帘软纱,与刚才自已所在相差无几,女子回头笑道:“便在这里了。”楚英听了,也不道谢,大步奔了进去,居中一床,如歌果然安睡其中,楚英坐在床边,掀起被子一角,轻轻握住她的手,有温热之感由掌心传来,放下心来,复盖好被子,女子进来道:“公子可安心了?”楚英长躬到地,道:“多谢姑娘大恩。” 女子掩嘴笑道:“公子要如何谢我?”楚英一愣,道:“姑娘如有需要帮助之处,尽管开口,在下义不容辞。”女子笑道:“你连姓名也不告诉我,我如有困难,怎么找你去?”楚英赶紧道:“在下楚英,相州人氏。”女子飘然下拜道:“小女子冰儿,见过楚公子。”楚英忙还礼:“姑娘客气了。” 正说着,有个丫鬟进来道:“小姐,门外有人下帖子。”冰儿招手道:“我看看。”丫鬟将帖子送上前去,冰儿取过扫了一眼,伸手在如歌的额上试了试,微笑道:“你去罢,就说,明日此刻,冰儿在此等候。”丫鬟应声退去,冰儿道:“将这帖子还给他。”丫鬟又转身取了帖子离去。 楚英奇问:“姑娘是否有事需要在下相助?”冰儿淡淡一笑,向楚英鞠躬道:“非常抱歉,冰儿因另有要事,不能多留楚公子夫妇,请你们明日一早便离开此地。”楚英道:“在下欠姑娘一个恩情,如果姑娘有困难,在下愿意相助。”冰儿笑道:“无甚困难,你们离去便是。”楚英还要说话,冰儿摆手道:“楚公子莫要说了,这是冰儿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楚夫人今天晚上就可醒来。”说罢,扶了丫鬟转身去了。 楚英心想,既然主人已言明是家事不需外人插手,我便不管了,只希望如歌快快醒来,便离开此地。痴守在床边,眼也不眨的盯着如歌,生怕她什么时候睁开眼来,自己却不知道。时时有丫鬟送来点心,楚英一心在如歌身上,哪有食欲吃得下东西,每每挥手示意放在旁边,动也不动,眼见夜色降临,又有丫鬟来点上高烛,楚英淡淡谢过,丫鬟见点心一口未动,笑道:“公子真是痴人也,这些点心都是我家小姐亲手制做,你何不尝尝?”楚英方起身谢道:“请姐姐代致谢意,楚英心中焦急……”丫鬟抿嘴一笑,也不理他,转身离去。 又过片刻,白如歌缓缓醒来,楚英看见她的眼睛轻轻的动了动,俯身喜道:“如歌,你醒了么?”白如歌听到楚英的声音,也不睁眼,轻轻的移出手来,动了动手指,楚英一把握住,柔声道:“莫再着了凉,快快盖好了。”又掩住被中,白如歌咬了咬嘴唇,慢慢流下泪来,顺着鬓角滑落到耳际,楚英惊道:“你如何哭了?”慌忙去擦,白如歌轻轻捉住他的手,泣道:“晃然一梦,梦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将我从资江中救起,看到你紧张的哭,我,我不敢看你,我欠你太多。” 楚英痴痴的听着,觉得自己能听到这话,便是死了也是值的,热血涌上来,一把将如歌搂在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差点失去你,我想,你若是死了,我就进了地狱,永生不得翻身了。”白如歌默默不语。楚英轻轻松开来,看她,白如歌仍是不睁眼,楚英微笑道:“苍天既然让我们重生,便是怜惜我们。我们应该好好面对。”伸手轻轻抚mo她的脸庞。 白如歌动动嘴,不说话,也不睁眼,楚英呆呆的看着,缓缓凑上去,白如歌伸手拦住,低低道:“白如歌是有夫之妇,辜负了楚公子。”楚英道:“你明明喜欢我,却总是欺骗自己。”白如歌不理他,翻身又躺下,面朝里睡了。 楚英道:“我今生今世都守住你不放,不信你能骗自己一辈子。”白如歌转个身来,叹口气,睁开眼睛,却不看楚英,道:“白如歌罪孽深重,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楚英轻轻捋捋她额前的头发,心疼道:“莫想了莫想了,我愿意等下去,等到你心甘情愿不再迟疑。”白如歌还要说话,楚英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莫说了,仍象以前那样对我便好了。”白如歌心里愁肠百结,解也不解不开。 琴声传来,竟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手法娴熟,琴声绵绵,情丝悠远,白如歌始知自己不在梦中,环视四周,问道:“这是哪里?”楚英见她回话,高兴答道:“一位叫冰儿的姑娘救了我们,这是她的家里。”白如歌坐起身来,看见茶几上精致的点心,知道楚英一点未动,故意道:“好精致,好手艺,我瞧着就饿了。”楚英这才注意到这一碟碟的点心,颜色鲜艳欲滴,气味芬芳如兰,样式新颖别致,果然是好手艺,也觉得饿起来,笑嘻嘻的端了来,喂与如歌吃,如歌却笑道:“你先尝尝。”楚英一尝,唇齿生香,赞道:“确是好吃。”白如歌笑道:“若能每日品尝美味,聆听仙曲,神仙也不如啊。” 楚英笑道:“这一曲我也会,你若喜欢,我便天天弹给你听。”白如歌欲下床来,笑道:“你若要弹,先要向这位冰儿姑娘请教呢。”楚英扶了她下床,白如歌道:“我们悄悄的前去,莫打扰了冰儿姑娘,待她奏完,再上前谢她救命之恩。”楚英想起冰儿的明日之约,一一说与白如歌听,白如歌皱眉道:“我看此事不妙,我们不能就此离去,如果来的是恶人,冰儿姑娘敌不过,我们要出手救她。”楚英早已知道她武功不低,仍担心道:“你体内寒气未除,最好不要动手,我们不如假装依她,明日一早便离去,再悄悄返回,要是真要出手,你莫动,我出去便是了。”白如歌应了。 雪未停,纷纷扬扬的下着,两人出了楼,徇着琴音而去,只见沿路上假山突兀,池水环绕,白石台矶,曲桥画廊,白如歌赞道:“景致错落,疏密有距,真是个好地方。”假山后转出两名丫鬟来,道:“姑娘醒了,我们去告诉小姐去。”白如歌问道:“这琴声可是出声你家小姐之手?”丫鬟道:“正是,小姐酷爱弹琴。”如歌道:“莫惊忧了你家小姐,我们慢慢走去,你们自行忙去罢。”丫鬟应声走开了。 拐过一道翠嶂,一角小亭依山傍水,翼然于水上,亭中背坐一翠衣女子,素手拨转,正沉浸于琴音之中,琴声曼妙清雅,宛转幽然,雪飞如蝶,水静如镜,两人看得呆了。翠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正是冰儿,远远的向两人微微笑道:“让两位见笑了。”琴声袅袅不绝于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凤求凰冰心错许(下) 白如歌拜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冰儿嫣然一笑,莲足一点,踏水而来,翩然已至两人面前。白如歌抚掌道:“好身手。”冰儿笑道:“请问姐姐如何称呼?”白如歌道:“娘家姓白,闺字如歌。” 冰儿笑靥如花:“冰儿见过如歌姐姐。冰儿知道姐姐酉时必醒,已备好酒席,请姐姐与楚公子赏脸。”白如歌惭愧道:“尚未报答救命之恩,怎好再做叨唠。”冰儿热情道:“冰儿厚颜认了姐姐,姐姐莫不是嫌弃我这妹妹?”白如歌忙道:“白如歌能有福气认你这妹妹,真是三生之幸,怎敢嫌弃?” 冰儿飘然下拜,白如歌伸手扶住,冰儿看了眼楚英,对白如歌道:“姐姐与楚公子,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白如歌忙道:“冰儿误会了,我与楚公子并不是……”楚英接上话道:“只是尚未成婚而已。”白如歌还要说话,冰儿嫣然一笑,道:“姐姐想必饿了,妹妹备了粗茶淡饭,姐姐莫要嫌弃。”白如歌谢道:“冰儿真是太客气了。”冰儿笑着携了白如歌的手,往前走去,楚英默默的跟在后面。 饭厅更是装得富丽堂皇,宫灯高悬,墙角三尺高的珊瑚树鲜艳夺目,桌台之上,名瓷随意放置,居中一桌满满酒席,只怕是皇帝也难吃上的珍馐佳肴,丫鬟环立,见三人进来,忙侍候入座,白如歌与楚英看去,斟的酒也不知是什么琼浆玉液,颜色碧绿清透,芬芳四溢,冰儿闻了闻酒,笑道:“果然是好酒。”白如歌问:“冰儿以前也未尝过吗?”冰儿道:“刚刚得来,未曾尝过,今天与如歌姐姐、楚公子一起品尝。”说着,瞟一眼楚英,自顾自的一饮而尽,赞道:“冰儿尝尽人间美味,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酒。”丫鬟忙又斟满。 白如歌举起杯来,楚英在桌下轻轻动了动她的脚,低声道:“如歌,你身子弱,莫喝酒。”白如歌笑道:“冰儿一片心意,怎能不喝?”楚英还要说,白如歌摇头道:“莫要负了冰儿的好意。”楚英只得道:“那好,我先试试这酒温你再喝。”举杯欲饮,白如歌一把拦下,笑道:“冰儿妹妹这酒,我得先喝。”仰头而尽。 楚英知道她行事谨慎,怕酒中有毒,故抢在自己前面喝,阻止不及,她早已喝下,紧张不已,白如歌笑道:“当真是美味。”冰儿抿嘴笑道:“这是大理国向皇帝进贡的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用什么酿造,竟是这等甘醇。”楚英奇问:“大理国进贡的酒,姑娘怎么得到?”冰儿又饮尽一杯,笑道:“世间之物,只要冰儿想要,自然能得到,看这屋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楚英默默无闻不语。白如歌笑道:“你可糊涂了,世间至尊之物,若不配冰儿妹妹这等人才,其余蠢物,更不配享用了。” 冰儿亲手为白如歌斟上酒,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丫鬟们躬身退下,冰儿又拍拍手,门外响起环佩叮当之声,鱼串而入二十余名女子,一个个长裙曳地,纱衣翩翩,坠耳盼肩,美若天仙,冰儿笑道:“就排那新改的‘惊鸿舞’罢。”众女子分成两队,一队隐入屏后,击钟声声,另一队翩然起舞,婉如游龙,翩若鸿雁,姿态轻盈飘逸、柔美自如,白如歌只觉得眼前媚眼撩拨,红袖翻飞,冰儿笑问:“姐姐,楚公子,你们看我这个‘惊鸿舞’如何?”楚英淡然一笑,白如歌赞道:“想必当年梅妃也不过如此了。” 冰儿连连敬酒,白如歌也不推辞,楚英只好陪饮,杯来盏往,已是酒过三巡,楚英见如歌苍白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已微露醉意,拱手道:“多谢姑娘盛宴款待,我看如歌已不胜酒力,只好先行告辞了。”白如歌笑道:“美酒当前,怎好辞退?冰儿姑娘这酒,人间难得,楚公子,你再喝一杯。”冰儿也不说话,只俏生生的看着楚英,楚英怜道:“如歌,你身子不好,莫再喝了,我扶你休息去。” 白如歌点头道:“也好,美酒需品,似我这般狼饮,真是糟蹋了,也失了冰儿的美意。”冰儿挥退舞女,起身笑道:“有姐姐这句话,冰儿便知足了,酒算得了什么,姐姐身子要紧,我送姐姐回房去。”白如歌携了冰儿,也不理楚英,出门去了,楚英愣在留地,白如歌在屋外笑道:“楚公子,莫不是要独饮?”冰儿在门口凝目微笑,楚英忙奔出搀了如歌。 到楼前,冰儿笑道:“两位早些休息,冰儿不打扰了。”白如歌听这话面色一红,推了把楚英,示意他随冰儿一同离去,楚英却道:“姑娘请便。”冰儿面色黯然,强颜一笑,转身离去,白如歌呆呆的,楚英早扶了她回房,倒了杯放在她手里,责道:“明知身上有病,偏偏喝酒。”白如歌轻轻笑道:“只怪你不喝酒,我只好多喝了。”楚英道:“无可喜之事,我与两位女子喝什么酒?”白如歌拉了他到床边,示意他上chuang去,楚英一张俊面腾的红了,白如歌窘道:“你胡想些什么,不过是让你运运气。” 楚英尴尬笑笑,道:“好好的,运什么气?”白如歌道:“你试试便知。”楚英依言上chuang,徐徐运气,果然觉得丹田生出丝丝热气,凝成一股热流,贯于全身,渐渐身体被一股蒸气笼罩,感觉体内阴寒之气被这股气流逼得四处流窜,最后凝成一颗颗冷汗渗出体外。一柱香工夫过后,楚英觉得身体温暖爽快,经络畅通无阻,缓缓收元归一。 白如歌笑问:“感觉如何?”楚英跃下床来,喜道:“感觉体内寒气尽驱,如歌,莫不是这酒的功效?”白如歌欢喜道:“正是,你竟不知酒能驱寒么?这是大理进贡的酒,皇帝是真龙天子,刚罡之体,这贡酒自然有护阳守正驱阴的功效。我原也不知真假,抱着姑且试试的想法,想不到真是有用。”楚英笑道:“你果然聪明,早知如此,我便不阻拦你了,你快试试,将体内寒气驱走。”白如歌摇头道:“我体内寒气太重,急不得,若是强行外驱,只怕阴阳两股气流相撞,那时,我要控制不住了。” 楚英急道:“那如何是好?”白如歌笑道:“紧张什么,不过多些时日便好。我劝你多喝,你只是不喝,你若多喝些,不仅能驱寒,只怕更有妙用。”楚英道:“我宁愿自己病死,换得你平安无事。”白如歌背转身去,道:“你再说这话,我便不理你了。”楚英忙道:“这话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何必不理我呢。你要是不高兴,我便不说了,把这颗心敞开在这里,你看着就知道了。”白如歌不理他,楚英只得道:“好好,我不说了,你早些休息吧。” 白如歌这才转过身来,道:“你也去吧。”楚英道:“你身体不好,我守在这里,晚上你若是不舒服了,我也看得到。”白如歌道:“我好好的,不需要你看着,你一晚上在这里,冰儿看见了,更不好了。”楚英奇道:“这就奇了,我们在一起,与她何事?”白如歌气道:“你这呆子……”转念一想:我这样说出来,只怕他跑得更快,冰儿一个姑娘家,脸上也不好看,问道:“你觉得冰儿怎样?”楚英道:“冰儿姑娘救了你我,我自然感恩不尽。” 白如歌道:“我瞧冰儿是个好姑娘,才貌卓绝,温柔娴淑,端庄典雅,万里挑一……”楚英不待她说完,紧紧捉住她的手,急道:“我如今明白你的心思了,你是想把我推给别人。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明白我的心思?别人再好,也不是你,楚英心里只装着一个白如歌,哪里再容得下其他人?” 白如歌慌忙抽手,楚英捉得紧紧的,白如歌垂头道:“你这么糊涂,白如歌已是嫁了易水寒,不容更改,婚姻已定成局,你不过是徒劳无功,我们今生无缘,不可强求。”楚英却笑:“缘份是谁定的?是那老糊涂了的月下老吗?我偏不理他,上天既然让我遇见你,便是给了我们缘分,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将易水寒那端的红线取下来,攒在自己这手里。” 白如歌心中情丝纠结不清,易水寒,楚英,两张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烦燥不已,用力抽出手,道:“这都是白如歌的罪孽,我,我就是死了也难还这债。”楚英急红了脸,正要说话,白如歌挥手道:“我想一个人安静片刻,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要去辞别冰儿。”楚英不愿,刚说出“我……”白如歌摆摆手,将他往门外推去,楚英转身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你是喜欢我的,只是被婚姻礼俗禁锢,不敢面对我,只要你一句话,我赴汤蹈火,将他婚书废了,娶你回来。”白如歌猛的推开他,一掌拍出,楚英一愣,直直的站在她面前,眼也不眨,笑道:“你狠不下心。”白如歌果然收掌,楚英知她不忍伤害自己,心中欢喜,刚要前进一步,白如歌却突然又发一掌,轻轻击在楚英胸口,楚英只觉得一股绵绵气力徐徐推进,踉得后退几步,进了门外,白如歌转身将门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斗虚无双剑合一(上) 屋外雪飘不停,屋内人难安寝,白如歌想起夫君易水寒,心里惆怅,她对这个轮廓分明深邃难测的男人初生情意,又遭变故,心中又是怨恨,又是牵挂,胸口憋闷不平,似有疼痛之感,恍恍惚惚见外面大亮,赶忙起床,推窗一看,天色尚早,原来是白雪皑皑,映耀生辉,园中万物皆覆在白雪之下,好一个晶莹世界,白如歌赞叹不已,兴奋的奔到门边,轻轻的拉开,心顿时如被人狠狠撞击,疼痛不已,楚英伫立在门口,身上落满雪花,好象一个雪人,只有一双眼睛正傻傻的盯着门看,见白如歌出来,嘴角泛起一个微笑,白如歌抖了抖嘴唇,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步上前去,轻轻的为他拂去身上的雪,搀着他进屋来。 楚英轻轻道:“你不生气了?”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转身想温杯热水给他,却发现炉火已熄,只得道:“上chuang上暖会吧。”楚英只是看着她笑,白如歌不理他,扶他到床边,为他脱了靴,躺好,盖上被子,楚英又道:“你不生气了?”白如歌起身就走,楚英一把拉住,道:“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才会不拒绝我?”那手指冰凉,掌心仍旧温热,白如歌别过脸去,悄悄落下泪来,赶紧用手拭去。 冰儿悄然进屋,呆呆的看着两人在床边拉拉扯扯,美目黯然失色,转身退去,白如歌却看见了,喊道:“冰儿莫走。”楚英想起昨晚如歌要将自己推给冰儿的话,生怕她再当面说起,忙坐起身来,道:“姑娘来了,我与如歌正好准备去向姑娘拜别。”冰儿强颜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两位休息了。” 白如歌知道她误会自己与楚英昨夜同居一室,立时红了脸,忙着解释,楚英却笑道:“姑娘客气了,我们已起身了。”这话分明是说,两人确是同居一室,现在刚刚起床,白如歌狠狠瞪他一眼,摔开他的手,去拉冰儿,冰儿后退一步,脸色雪白,仍笑道:“姐姐早起啊。” 楚英下床,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如今天已大亮,正好赶路,就此告辞了。”白如歌见他急着要走,分明是在意自己撮合,有心躲避,冰儿笑道:“也好,冰儿也有要事在身,不做强留,日后有缘,自然再见。”白如歌昨日已听楚英说起冰儿今日有约,不知善恶,但冰儿不说,自己也当不知,拜道:“如歌他日定然再来谢冰儿的大恩。”冰儿淡淡扫过楚英,笑道:“什么恩不恩的,莫再提了,举手之劳,不足挂怀,相见是缘,珍惜便是。”白如歌将瞟一眼楚英,示意他好生回复这话,楚英却只是拱手道:“告辞”,拉了白如歌便走。 冰儿淡然一笑,送两人出门。转过墙角,见冰儿回去了,楚英气道:“你这人心太狠毒,明知我无意他人,偏偏将我推来推去,你那一举一动,无疑于往我心口扎刀子。”白如歌劝道:“冰儿是个……”楚英气道:“我知道,她是个才貌卓绝,温柔娴淑,端庄典雅,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天下的好男子也多不胜数,你为何偏偏拿我说笑?”白如歌从未见他如此大声说话,知道他是真动了怒,默不作声,楚英转又劝道:“我说话太重,你莫生气,我们离开这里,再不管她的事。”白如歌叹道:“你不依便不依吧,我总是为了你好。冰儿好歹救我们一命,这样离去,不仁不义。”楚英软声道:“你总是这样好心,便听你的,看她安然无恙再走。” 两人悄悄折回,跃过墙去,见丫鬟们在各处扫雪,往来穿梭,楚英拉了白如歌飞身上屋,白如歌道:“冰儿爱琴,我们不如去亭边。”两人在瓦上行走,如履平地,至一屋顶,闻下面有人说话,停步听去,只听冰儿正在吩咐丫鬟:“都安排妥当了?”丫鬟答:“小姐放心,已安排下去,肯定赶在他二人前到达。”冰儿道:“好,你去吧。”声音突然转为哀伤,道:“去将昨晚那半壶酒拿来。”丫鬟道:“小姐何苦为那木头人伤了自己身体?”冰儿怨道:“我宁愿他是木头人,偏偏他不是,你们看他对那白如歌,体贴温柔,无人能及。” 楚英深情的看一眼如歌,白如歌不理他,又听冰儿叹道:“冰儿自诩才貌无双,却无知心之人,又有何用?”丫鬟道:“昨日小姐奏《凤求凰》,情意明显,他却门也不出,分明是个不懂音律不懂感情之人,小姐记他作甚?”冰儿道:“他怎会不懂音律,明明是装做不知罢了。你快快取酒来。”丫鬟道:“天下男子谁见了小姐不是趋之若鹜,小姐却偏偏为这痴呆之人伤心,我不去取酒。”冰儿催她几次,丫鬟总是不去,冰儿叹道:“也罢,时辰将近,去取我剑来。”说着,出了屋来。 白如歌自责道:“也怪我糊涂,那时竟未看出冰儿对你的情义这么深,我早若知晓,当时定然推你过去了。”楚英气道:“你又胡说些什么?你推我去,我便去了?你总是这样子,心里真是一点都没有我?”白如歌默默不语,楚英看着她道:“你也不必这样欺骗自己,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白如歌不再理他。 两人缩身俯看,冰儿飘然往水亭而去,两人悄悄跟去,躲在假山之后,冰儿已落座琴前,兰花指落,琴韵似水,流畅入境,脚步声近,丫鬟捧了一柄精致的剑来,两人从假山洞中瞧去,剑柄镶金嵌玉,两道金黄穗儿迎风飘动,鞘身雕龙琢凤,心里都啧啧称道:这冰儿姑娘过的真是极品生活,吃穿住行都是人间极品,就是一柄剑也这么华贵堂皇,这诺大一个院子,就住着她一个人,领着一群丫鬟,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就听冰儿道:“香儿,你去看看,若是来了,便领他来此。”丫鬟应了一声,伸手平平一推,剑便离手而去,直直飞向冰儿,冰儿也不回身,反手一抄,将剑握在手里,淡淡看一眼,放在琴旁,丫鬟转身欲去,听远远的响起一个声音:“贫道来了。”丫鬟伸手拦住,冰儿挥手示意丫鬟让开,扬声道:“牛鼻子好没规矩,也不通报一声,就直接进来。” 两人藏身假山洞中,偷偷看去,只见一个青衣道人大步而来,正是在船上与一白衣女子打斗的道人,道人大笑道:“贫嘴来去自如,从不通报。”冰儿站起身来,将剑握住,哼道:“动手吧,赢了我,剑谱马上交你。”道人向四周扫视一眼,问:“你救起的两人走了?怎么不留下帮你?”冰儿冷笑道:“对付你这牛鼻子哪里需要找人帮忙?倒是你,孤身一人来,小心到时候连个送葬的也没有。” 道人沉脸道:“我也不与你啰嗦,你母亲当年偷了剑谱,我今天来取,你理当奉还。”冰儿笑道:“自古以来,宝贝都是有能者得之,剑谱是我母亲凭能力得到,你这牛鼻子用不着嫉妒。”道人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今日定要取回剑谱交还其主。”冰儿俏脸一冷,恨声道:“我今日也定取你性命,报我母亲十八年的仇恨。”道人招手道:“来来来,贼母生贼女,贫道今日便送你见你母亲去。” 不待话落音,冰儿已抽剑在手,踏水而来,但见寒光闪过,长剑直取道人咽喉,道人手无寸铁,也不着急,待剑至眼前,伸手去夹,劲道由剑尖传向指尖,冰儿玉腕一抖,挽出朵剑花来,上抬些许,刺向道人左眼,道人侧头躲过,伸手抓向冰儿手腕,冰儿低骂一声“去死吧”,一摔手,袖*出数道银芒,道人纵身跃起,银针尽数射入假山石上,冰儿哼一声,提剑上跃,道人五爪猛张,冰儿毫不惧怕,长剑划出半圈弧光,将道人笼罩于中。 两人翻腾纵跃,斗得甚紧,很快已是百来回合,却是不相上下,白如歌皱眉心忖:这冰儿的剑法怎么和我的如出一辙,十分相似?不知她与白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从未听爹爹提起过?又想,爹爹不过是个商人,并不知道剑谱的事,江湖纷纷,又说爹爹原是武林毒枭,杀人越货,做案不少,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家事纷扰!又听道人冷笑道:“小贼,竟然将剑谱的剑法学得大半,看来我今日不仅要取回剑谱,更要废你武功。”冰儿骂道:“等你有本事赢了我再说,只怕到时废的是你自己的武功。” 那丫鬟也好生厉害,见小姐始终赢不了道人,将手放进嘴里,做了个哨音,四面八方飘然而来十余名丫鬟,个个手中持剑,那丫鬟一招手,众丫鬟罗网似的扑向道人,冰儿抽身退后,看众丫鬟与道人打成一团,这些人虽然功夫不怎样,但是到底人多,将道人团团围住,窜上跳下,剑光如网,道人虽不落下锋,要想脱身,也不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斗虚无双剑合一(下) 冰儿恨声喊道:“虚无,你今天死定了。”道人怪叫道:“贫嘴今天可要大开杀戒了。”五指骤张,一把抓住一名丫鬟,往她背上轻轻一掌,那丫鬟尖叫一声,喷血扑地,道人将她手臂一扭,长剑脱手,道人伸手接住,横剑一划,血光四溅,冰儿见道人下手极狠,一剑便死伤好几个丫鬟,心痛的喊道:“你们都退下。”众丫鬟依言撤出,冰儿飞身上前,剑随手动,蜿若游龙,飘逸诡秘,又十分凌厉狠辣,道人见她拼命,也不敢大意,举剑相迎,两剑相撞,铮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身形飘忽,腾越不定,在假山乱石之间,池水半亭之上,拼得死去活来,众丫鬟看得心惊胆战,紧随两人奔走。 楚英见白如歌眉头紧锁,低声道:“莫着急,我看冰儿姑娘一时半会输不了。”白如歌低喃道:“也不知冰儿是什么人,学得这么高的剑法。”楚英笑道:“不管她是什么人,我看不及你呢。”白如歌摇摇头,似有所思,楚英道:“听二人对话,冰儿姑娘学的剑法,好象是她母亲偷来的,又是宿怨。”白如歌不语,楚英又道:“刚才听冰儿姑娘叫道人为‘虚无’,原来他是清虚观的虚无道长,我常听父亲说起这虚无道人,性情怪癖,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两人低声说话,冰儿与虚夫道人已斗得天昏地暗,树枝亭檐的积雪簌簌而落,两人翻来跃去,剑影如练,人影似魅,已打到楼台之处,两人悄悄跟去,只见冰儿已渐处下锋,却依然整站阵脚,身形剑招,丝毫不乱,亦攻亦守,门户严闭,下手仍是招招辛辣,不离虚无道人周身要害,一剑挑出,幻化出千万朵,朝虚无道人当头罩下,虚无道人后退一步,看准空门,一剑刺去,这空门却是冰儿故意卖的,长剑陡收,横起扫过身旁松枝,扬起千层雪花,冰儿将剑一抖,左手凝掌拍出,雪花随剑射出,道人只觉得迎面扑来千钧之力,弹身进了屋去,朵朵雪花打在墙上,竟传来丝丝回音,以雪花当做暗器打,当真少有,两人看得啧啧称赞。 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冰儿奔出屋来,踉跄退了两步,立稳脚步,虚无道人随后跳出,一剑刺出,冰儿一咬银牙,故伎重施,长剑斜斜划出,松枝乱颤,这回却不是雪花,松针半削断,如万道银针,呼啸射去,虚无道人闪身门后,将门一关,松针根根钉在门上,深入半寸,道人开门一看,心里也暗暗吃惊,若不是自己闭门快,只怕被射成了刺猬。 冰儿哼道:“虚无,你莫不是吓得不敢出来了?”虚无道人哼道:“我岂怕你乳毛小儿?”欺身而进,冰儿毫不后退,剑剑相击,两人又纠成一团,越斗越紧,越斗越快,两人平步而起,上了屋檐,在屋顶上打得瓦飞雪落,打了半晌,又双双跳下,翻上腾下,冰儿倒底年轻,渐渐的攻少守多,不断后退,时时被虚无道人的剑气所伤,,花容渐失。 白如歌轻轻道:“你莫动,我去助冰儿。”楚英道:“你身上寒气未尽,还是我去。”白如歌笑道:“我若不知冰儿使的这剑法,我也不去,你先看着,看我和冰儿双剑合一。”楚英奇道:“你与她素不相识,不懂剑理,如何双剑合一?”白如歌笑道:“你看着便知。”伸手拔出楚英腰上的流云剑,晃身落在冰儿在侧,流云剑斜斜一拨,挽出一道剑气,直指虚无道人的剑尖,两剑相对,双双退出两步,白如歌横剑在胸,笑道:“冰儿,我又回来了。” 冰儿半晌方道:“你这招是什么?”白如歌冲她一笑,虚无道人剑一指,喝问:“你是谁?”白如歌笑道:“你看我这招‘拨云见日’使得可好?”虚无道人圆眼一睁,问:“你的剑法从哪里学的?”白如歌道:“我不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便与我过几招。”虚无道人冷冷一笑,抬手便刺,白如歌也不含糊,剑身一提,将虚无道人的剑尖拨开,顺口说道:“斜风吹雨”,虚无道人又是一惊,挺剑而进,白如歌握剑迎去,两人打在一处。 只听如歌一边打一边喊道:“寒鹤度影”,“雨打梨花”,“新月如钩”,“晓陌飞霜”,飞身又回冰儿身边,笑道:“冰儿,我们一起对他。”冰儿呆呆的,摇头喃喃道:“下半部竟有这许多好东西?”白如歌一愣,虚无道人喝道:“你也有剑谱?快交出来!”白如歌原想与冰儿双剑合一,不料冰儿竟痴了,向虚无道人气道:“你是什么人,我有没有什么剑谱,凭什么给你?” 楚英一直紧张的盯着白如歌,生怕她敌不过道人受伤,不想她竟这么厉害,先是十分为她高兴,慢慢的心中有了疙瘩,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剑招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细细回想,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山东响马堂赵丽娘领了一帮人半夜到府上寻找欧阳展云,千杯不倒翁与自己势单力薄,久攻不退,渐处下锋之时,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解围,那蒙面人自称不善使刀,抢了自己的流云剑,唰唰几剑,剑光如魅,神出鬼没一般,当时自己便暗暗惊诧,不知这蒙面人是谁,今日见如歌动手,一招一势,与那晚一般无二,原来,那黑衣蒙面人就是白如歌,相水之上,我邀请千杯不倒翁,除了欧阳展云,只有如歌知道,欧阳展云身受重伤,在相州也无人可助,如歌是易水寒之妻,千杯不倒翁是易水寒的三叔,爹爹曾与我说过此事,我早该想到是她。 正思虑间,只听虚无道人喝问:“你认识白云?”定睛一看,见白如歌一呆,没有说话。楚英知道白如歌最不愿有人问她此事,记得在苏州时,因黑衣人说她爹爹就是白云,她竟象疯了一样,生怕她又恼怒,奔至她身边,冲虚无道人怒道:“不管是什么,都与你这老道没有关系。”虚无道人一见楚英,先是高兴道:“你没死,很好。”转又皱眉道:“原来是你们。你既是楚涟之子,我也不说你什么,你父亲一生仁厚,自然会教训你,你身边这女娃娃是谁?你可知道她的来路?”楚英道:“她的来路我自然知道,却不能告诉你。”轻轻拉着如歌,柔声道:“我们走。” 虚无道人横剑拦道:“不许走,说,你是谁!把剑谱交出来!”白如歌冷冷道:“笑话,我凭什么受你制约,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 突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一处石屏后传出,众人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笑盈盈的从屏后转出,却是在船上使药迷晕如歌之人,只见她两道目光灼灼射向白如歌,冷笑道:“牛鼻子,你不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易水寒的妻子,白云的女儿,白如歌。”楚英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猛的一抖,骤然变得冰凉,刚要小心劝慰,只见白如歌倏然转身,杏目如电盯着白衣女子,随手一扬,点点银芒破空而出,罩向白衣女子全身,白衣女子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哎呀”一声,已然肩头中了银针,靠在屏上。 白如歌冷笑一声,有金属落地之声,楚英心里一冷,转头去看,觉得手中一空,白如歌已不知去向。楚英急得喊一声“如歌”,往前追寻,虚无道人纵身拦住,问道:“她当真是易水寒的妻子,白云的女儿,叫白如歌?”楚英冷声道:“她是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让开。”虚无道人追问道:“你可知道她将剑谱放在哪里?”楚英不声不哼,回头拾起流云剑,举剑便刺,虚无道人气道:“楚涟怎么生的如此逆子?”并不还手,只是退开。 楚英也不理他,自顾自往前,突然又折回道:“你这妖女,若不是你,如歌怎么会伤心离去?我杀了你再去找如歌。”唰唰几剑,已近在白衣女子面门,白衣女子闪身躲在屏后,恨道:“不知好歹,她若是气极离开易水寒,你不是占了便宜。”楚英喝道:“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不许你这妖女伤害她。”长剑疾出,白衣女子骂道:“休要以为我怕你。”赤手迎上,两人战在一起。 白衣女子肩头有伤,又是赤手空拳,渐渐不是楚英对手,但是她一双肉掌好不厉害,五指如钩,伸缩难料,而且出手毒辣,五指过处,风声戾戾,楚英也不敢大意,斗得正紧,突听虚无道人喊了一声“往哪跑?”楚英偏头一看,冰儿飘然向墙外而去,虚无道人提了剑追了出去,却在这一愣神,白衣女了得了空隙,五指如电,抓向楚英肩胛,楚英大怒,剑尖一挑,往她肩膀削去,白衣女子见剑气大张,撤手欲退,楚英仗剑进步,白衣女子一咬牙,将后背包袱翻过来,摔向剑尖,楚英用剑一提,包袱落在地上,肩头一痛,提气后滑,回眼看时,衣衫竟被撕破,五道指痕鲜红夺目,心想幸亏躲得快,不然肉都没了。 白衣女子笑道:“我不想伤你,今日到此之止,还不快去追你心上人去。”纵身不见了,楚英追去,哪里还有人影,回身一看,白衣女子的包袱还在地上,抖开了一看,却是一身男子衣裳,不禁嗤之以鼻,随手丢开,去追白如歌,想起自己衣裳破烂,行走在外,太引人注目,回头拾起地上衣裳换上,直奔白水镇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闻噩耗白梅伤舞 冬夜肃穆深沉,白水镇如沉睡的老者,毫无生机。一道白影如风而至,在街道,墙头,檐角,屋顶飞奔穿梭,速度之快,令人惊叹,白影显然十分熟悉白水镇的地形,毫不迟疑,穿过错综的房舍,直奔西口的白府,象一只幽魂,无声无息的停留在后院的屋顶上。 白府一片黑暗,显然众人都已睡去,白影迟疑片刻,蜻蜓点水般飘向后院,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来,被隔开的小院里传出一阵阵低沉的鼾声,除了这鼾声,更无其它声音,白影想了想,飘悠悠进了去,透过破烂的窗纸,可以看见小屋里沉睡的人,还有靠墙放着一根幽黑的铁杖。白影屏息闭气,盯了那铁杖一阵,悄然离去。 白影似不心甘,袅然又飘落在一间房前,将头紧贴在窗下静听,死一般的夜,细蚊似的声音从房间里丝丝传出,白影如雷轰顶,呆立当场。 “白吃我这么多饭了,一点事也办不成。” “老爷当真是老了,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了,当年我就劝你,一定要斩草除根,如今可好?丫头大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也管不着了。” “不错,这步棋确是我失算了,十八年前,我就该了断这小畜生,唉,费尽心机将她嫁过去,原想用她来牵制那小子,却步步让人抢先,绿茵那死丫头,看来也无用处了。” “那贱人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我总是觉得不安,近日江湖上传言,那丫头会武功,邪门得很,她若是知道她的亲娘早被我们害死,只怕不敢罢休。” “传言不可尽信,也不能不信,她若真学得武功,只怕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当年的事了,一个小丫头竟然能瞒过你我十八年,做到不动声色,确实不可小觑。” “胭脂来信说,易水寒用白梅这个名字相试,果然有动静,只怕他已告诉那丫头十八年前的事了。” “她现在叫白如歌,白梅这个名字是那贱人取的,贱人死了十八年,白梅这个名字早已不存在了,易水寒纵然说出,也难以让她尽信,必定要回来问我们实情,左右这几天即到,张玉书从太湖帮回来,算计日子,也快到了。” “听胭脂说,易水寒沿路寻来,已到鄂州,定是直奔这里而来,我们不如将他一网打尽。” “易水寒虽然年轻,行事却极为慎重,他只身而来,相州定然已做好准备,他要是死在我这里,后患无穷,那庞大的家业,也要落空,嗯……此事慢慢再议,见机行事。” …… 白如歌泪水滚滚而下,只觉得天昏地转,心如刀绞,她靠在墙角,左右不辨,眼前金光一片,整个世界都在欺骗自己,都在利用自己,一股仇恨之火燃在胸口,缓缓提掌,谁害死了她的亲娘,她便要谁偿命,杀气陡重,眼见一掌即发,心又软下去,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我怎么下了手? 白如歌心痛不止,既然有恩难还,有仇难报,何必还留在这里?捂住心口,纵身飞出院外,踉跄奔出几步,恍惚中路两旁闪出几人拦路,更有一人骑在马上似乎在冷笑,白如歌觉得眼前模糊不清,耳边嗡嗡直响,杀声阵阵,血腥一片,一股怨气喷胸而出,冲上前去,双掌连推,煞气冲天,也不知拍翻几人,犹不解恨,夺了一柄剑来,直奔马上人而去,剑光柔如练,阴如魅,杀气层层,马上人被震惊得连连后退,白如歌凌空而起,破空一剑,势不可挡,马上人吓得“哎呀”一声,身子平起,退下马去,白如歌低鸣一声,反身将剑插地数寸,策马疾驰远去。 山在后退,水在后退,白如歌快马加鞭,泪如雨飞,不知东南西北,舍了命往前奔驰,阴郁的天空又飘起雪来,朵朵飞旋如将死之人,将亡之蝶,白衣白雪,穿林越岭,翻山涉水,在茫茫雪野,势如疾风,急如闪电,悲怆之情,切切难表。 整个山谷一片洁白,除了隐约可见的斑驳梅枝,不见丝毫杂色,成林的白梅朵朵怒放,欺雪傲然,馨香扑鼻,白雪白梅,浑然一体,只见晶莹灿然,恍若仙境,不似人间。 白如歌飞马至谷口,只觉得一直混沌不清的眼前突然一亮,不由得立马屏气,呆住不动,这般景色哪里是自己这种世俗之人有福能享的?又岂能被俗人俗气所破坏?于是呆坐在马上,痴痴的瞧着这一切,忘却了自我,忘却了不止的眼泪。白梅得了灵性似的,越发开得娇而不媚,娆而不妖,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如歌才被心口的伤痛拉回神来,叹想,自己尘俗缠身,怨怒满怀,若得一日,能摆脱这些俗事俗怨,必长守在此,终生不出人世。又叹,白如歌亦称白梅,母亲原是祈盼自己象这白梅一样高雅素洁,冷艳不俗,哪里知道自己竟缠身红尘,伤痕累累,怎好意思面对这真正的白梅?转念又一想,如此绝色,如无人性相和,终究失色,我白如歌虽是俗人,但今日能得此一见,也算是有缘之人,如不得片刻相融,也枉生了两只眼睛。 想到这里,身子飘然而起,离马腾空,衣袂随风起浪,袅袅立在梅林之间,可巧如歌也是一身雪白衣裳,通身上下无一装饰,这般往其中一站,竟似隐去一般,再找不着了。 如歌爱惜这完满无瑕的景致,运了踏雪无痕,生怕留下一点瑕疵,仰头是雕琢般的梅花,疏密有致,怡然超脱,如歌看得醉了,长袖抖出,身子翻腾飘悠,在梅雪之间翩然起舞,空中又下起雪来,一朵紧似一朵,和着如歌的舞蹈,停留在她的衣间,发间,如歌此时已为这一切迷醉,不知疼痛,不知身世,在这梅与雪的天地间舞得白雪飞扬,舞得白梅生辉,只见她长袖翻飞,衣裙翩翩,乌发散开,梅瓣与雪花朵朵点缀,哪里是人间女子,恍忽是天上仙娥,花间精灵。 也不知舞了多久,心口的疼痛愈发加重,如歌渐渐觉得身体变冷,手足发软,又忍不住想起尘俗之事尘俗之人来,许一枫,楚英,易水寒,绿茵,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晃过,让她不由得越发心疼起来,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她却在不断的伤害着每一个人,还有爹娘,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不知道分辩真假,也不想分辩,她只想逃开,却总是面对,她只想这样永远的舞下去,舞到生命衰竭。 泪水滚滚,随着她起伏翻仰的舞姿不知落在哪一处,心越来越疼,身休也越来越沉重,感觉举手投足都坠有千钧,意识也在模糊,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不为自己,只为自己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无辜的悲伤的人,哭得悲切,哭得撕声,感动深处,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喷出一鲜血来,仰天散开,落下一阵血雨,点点缀在梅芯与雪地,鲜艳夺目,惊心动魄,雪落得急促,却久久不能掩没这触目惊心的鲜红,却将它柔柔延伸开去。她跌落下来,从半空中软软的掉下来,滑过开得绚烂洁白的梅枝,抖起一片迷雾般的雪花,跌落在无瑕的雪地上,裙带随风轻轻的摇了摇,也软扑了不动。 一道白影呆呆的站在谷外看着,看着白如歌纵舞纵泪,纵情纵悲,看得心疼,看得流泪,直到她跌倒在地,昏迷过去,才惊醒过来,飞入当场,疾奔至白如歌身边,轻唤一声“如歌”,拭去她嘴角的血迹,轻轻将她抱起,拥在怀里,万分怜爱,柔声道:“我不容你受半点伤害。”抱着她上马而去。 楚英将白如歌抱着胸口,觉得她全身冰冷毫无温度,心疼不已,乱山丛中无人家,楚英着急万分,奔出不知多远,瞧见乱石之中露出一个洞口,欣喜若狂,跳下马来,大步过去,往里探望,洞还不小,中间散乱着一些灰烬,角落还放着一些农具,显然是附近农户狩猎砍柴用以避宿之用,如今天寒地冻,无人入山,正好占用,楚英脱了外衣铺在地上,小心的将白如歌放下,又在附近拾了些枯枝,燃起火来。 火光中的白如歌憔悴不堪,双唇苍白干裂,楚英心里一动,在角落寻了只破碗,用雪洗干净了,又盛了半碗雪进来,放在火边加热,很快雪便融化成水,楚英扶起白如歌,轻轻喂她几口,寒风从洞口卷进,白如歌在昏迷打了个颤,楚英忙将碗放在一边,出去砍了些叶大枝多的树来,挡在洞口,这才满意,回洞将半碗雪水一饮而尽,又运功片刻为白如歌驱散寒气,复拥入怀。 篝火越燃越旺,洞内寒气尽驱,楚英渐觉身体发热,白如歌的脸色也渐渐由白转红,粉嫩诱人,楚英忍不住轻啜一口,心想,我要是能与如歌相亲相爱,即使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白如歌,惹人怜爱,火光扑闪,楚英痴痴的瞧着她,眼光渐渐迷离起来,额前渗出汗珠,双手颤抖难以控制,心里怦怦直跳,哆嗦着俯下身去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中迷药如歌失贞 楚英从梦中醒来,垂头见自己一丝不挂将白如歌光洁如玉的侗身搂在胸前,头脑轰的炸开了,顿时手足冰凉、双眼发直,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如歌在自己心里天神一般不可亵du,自己却做这污秽之事,如歌只怕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今生的梦想生生被自己毁掉,今后该怎么面对如歌?楚英又愧又悔,呆呆看着白如歌,轻轻拉过衣裳颤抖着为她穿上,一不小心手上沾了鲜血,心猛的一跳,紧张的将视线移去,白衣上落英斑斑,楚英象是被人狠狠击了一锤,手停在空中久久不落,傻傻的盯着白如歌,眼中慢慢放出光来,呼吸也急促起来,俊面通红,他动动嘴唇,眼角流下泪来,狠狠将白如歌抱在怀里,兴奋的喊道:“你是我的,你完完整整是我的。” 楚英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兴奋得全身颤抖,小心的穿上衣服,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如歌看,疯子一样抖动着嘴唇,洞口的树摇动了一下,其中一枝往外倒下,楚英一惊,警觉的起身,悄悄靠在洞口,静听半晌,并无任何声音,楚英放下心来,出洞将树枝扶起,忽感身后似有动静,正在转身,对方竟以闪电之速迅速封了他穴位,楚英暗暗叫苦,有人在身后轻轻道:“楚公子,先委屈你一下,等我制住我那温柔又可怜的姐姐,马上就放了你。”声音中带有哭音,似乎刚刚哭过,又道:“我将你另寻个安全避风的地方,你休息片刻便好。”挟了他便走。 楚英听出是冰儿的声音,心里奇怪:她怎么来了这里?为什么害如歌?当初她救我们,如今又害,难道是故意的?又急:如歌独自一人在洞里昏迷不醒,十分危险,也不知她要将我带到哪里去,万不可离洞太远。冰儿果然将他放在地上,转身又奔回洞去。 白如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冰儿轻轻道:“得罪了,姐姐。”步入洞去抓白如歌,背后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冰儿姑娘想干什么?是心生嫉妒要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吗?”冰儿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那声音哧哧一笑,退到洞外,道:“冰儿姑娘,我刚才与你说话的时候,在这洞里放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药粉,好象闻了很不舒服,所我赶快退出洞,啧啧,真是不舒服,你闻到了吗?” 冰儿一惊,果然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心想,即使抓不住白如歌,只有楚英在手,不愁白如歌不来救他,忙屏息跃出洞来,摔手扔出一把雪,扬起一阵雪雾,发足奔向楚英,一把拉起他就走,这时又听那个声音笑道:“冰儿姑娘原来是来抢情郎了?”却是在冰儿家里说出如歌身份的白衣女子胭脂,楚英却不认识她,心想,这妖女好生可恶,为何紧紧追着如歌不放,如歌一人在洞里,她又在这附近出现,只伤要伤害如歌。 冰儿怒道:“我冰儿喜欢一个男子,却不稀罕用这种手段,不象胭脂姑娘,纵横青楼,专使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如非晚到一步,岂能容你水中下药。” 楚英一怔,原来是有人在水中下药,难怪我会失控,也不知这个胭脂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这么做? 胭脂奇道:“你怎么认识我?”冰儿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胭脂沉思片刻,道:“你家里装扮得富丽堂皇,奇珍异宝随地丢弃,能坐享天下宝贝的,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有位妙手神偷,其偷盗手段令人嗟叹,天下宝贝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你莫非是……”冰儿沉声道:“不错,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妙手神偷是我母亲,十八年前,我母亲被那虚无老道所伤,不治而亡,我无意于江湖,血手胭脂自然不知道。” 楚英暗暗吃惊:原来这位冰儿姑娘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妙手神偷的女儿,记得爹爹提起过这位妙手神偷,在皇宫内院出入自如,天底下只要有她喜欢的,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当时各地名捕撒下天罗地网,全国通缉,也奈她不得。难怪冰儿家里珠宝罗列,原来都是偷来的。 胭脂变脸道:“你知道的不少,不仅知道我纵横青楼,还知道血手胭脂这四个字。”冰儿笑道:“妙手神偷的女儿,想要什么宝贝得不到,只是不想要而已,要是想查某个人的底细,又有什么查不到的?”胭脂恨道:“我竟小看了你。”冰儿道:“不是你小看我,是你没工夫看,你藏在相州胭脂楼多年,不惜出卖色相,为的是监视相州富豪易水寒,我隐居资水,从不涉足江湖,你看我做甚。”胭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陡然拍出一掌,冰儿冷笑一声,虽挟楚英在手,身法毫不含糊,轻飘飘退在丈外,道:“怎么?想杀人灭口?你妖媚有余,功力不足,想杀我,可不容易。” 楚英惊讶:相州胭脂楼的胭脂原来是黑道上有名的血手胭脂,她监视易水寒有什么目的,难道也是为了白如歌?易水寒游戏商场,极是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胭脂的来路?他与胭脂是什么关系? 胭脂也知自己难已得手,收掌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查我?”冰儿道:“那天晚上,我救回楚公子,虚无道人一路追你,你骂虚无老道躲在清虚观十八年不敢下山,我便留意你了,我母亲十八年前被虚无害死,我当时年幼,除了知道虚无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多年隐居,只为练得一身本事,再明查暗访,为母报仇,凡是与十八年前的事有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胭脂恨道:“难怪那牛鼻子见到你便不追我,说你长得象一人,原来说的是象妙手神偷。”冰儿冷笑道:“不错,我从母亲临终前画的图象,一眼便看出他是虚无,他竟然来到资水,正好省得我去清虚观了找他,于是直接告诉他我就是妙手神偷的女儿,并约定三日后以武功定胜负,他若赢了我,我就将那半卷破书给他,哼,他果然来了,可是事出意外,白云的女儿出手了。”胭脂呆道:“这事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她竟然偷偷学了武功。”冰儿道:“我早就知道那下半卷在白云手里,因心忌白云的武功,一直不敢去偷,没想到她女儿竟然学得,真是天助我也。”转身就走。 胭脂喊道:“十八年前的事,日后再算,我知道你挟持那姓楚的,是为了逼白如歌给你下半卷,我不管什么剑谱,你快将他放下。”冰儿道:“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再说了,你不去纠缠易水寒,要楚公子何用?”胭脂哼道:“楚英与白如歌已成夫妻之实,你活活拆散他们,莫不是心存妒忌,要囚禁小情郎?”冰儿红脸啐道:“血手胭脂一心想把他们联成一对,只怕也是为了拆散另一对吧?”转身就走。 胭脂又羞又怒,飞身扑上,冰儿侧身躲过,道:“好,你既然要打,我便陪你一场。”将楚英放在地上,与胭脂打得难分难解。 楚英心中叹道:我只知道欢喜如歌离家出走,得以与我在一起,却不知因何离家,听他们对话,分明是易水寒玩弄感情,宠幸青楼妖女,如歌伤心离去,这妖女却另有算计,究竟算计什么,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半年来经历种种,稍有头绪,仿佛与十八年前的一件事情有关,如歌无辜被卷入其中,被众人当做棋子利用,只怕易水寒娶如歌,也是另有目的,冰儿姑娘救我一命,我敬她纯洁善良,如歌也夸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想不到也做出以我要挟如歌的事来。 楚英独立嗟叹,胭脂与冰儿已斗得娇喘嘘嘘,胭脂肩头有伤,但她狡猾灵活,手法刁钻狠毒,冰儿虽是占了上锋,也不敢大意,攻守有致,剑法密不透风,胭脂五指如勾,气势凌厉,一白一翠两个身影在雪地里翻上腾下,挑起阵阵雪雾,看样子,一时半会难分胜负。楚英心想:到时冰儿真的以我要挟如歌,如歌肯定不依,少不得又大打一场,且不说以后,如歌现在昏迷之中,火若灭了,洞里必然寒冷,若是坏人来袭,连反抗也不能了,我现在足不能行,口不能言,干是着急也不解用,不如闭门运气解开穴道,遂聚精会神,暗暗运气。 巧在冰儿心有怜爱之意,下手甚轻,一柱香工夫,楚英跃身而起,哼道:“两位慢慢打,楚英不陪了。”晃身奔山洞而去,冰儿见了,使个晃招,转身去追,胭脂喊道:“休走。”跟着追去。 楚英冲进洞里,柴已燃尽而灭,白如歌已不知去向,那铺在地上的衣裳依然散在地上,上面斑斑血迹,鲜艳夺目,楚英心中大慌,奔上前去,拾起衣裳,手指触及血迹,如抚mo如歌的身体,感慨万分,转念想到如歌不知去了哪里,泪水夺眶而出,抱着衣裳转身出洞去寻,胭脂与冰儿双双赶到,见他奔出,同时喊道:“你去哪里?”楚英骤然大怒,拔剑横扫,两人见他着了魔一样,不敢应招,连连后退,楚英狠狠道:“若是如歌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取你二人性命。”话未落声,身影已远去。 白如歌的灵魂渐渐从冰冷的地狱被拯救出来,慢慢远离了阴冷与怨恨,离阳光越来越近,全身温暖和煦,更温暖些,更温暖些,象是泡在温和的水中,水温柔又热烈,将自己包围起来,滋润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激动,她兴奋,她感动,整个身心都膨胀起来,恍然飞了起来,飞在云端,云彩洁白无暇,在她指间、腰际缠绕温存,她快乐的飞翔,在云端嬉戏翻滚,忍不住轻轻的轻呤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篝火正旺,洞内温暖如春,轻轻的挪动身子,只觉得全身酥软如水,伸手一摸,如被人当头一棒,几乎晕厥,泪水滚滚而下,心想,自己今日遭此大辱,有何面目见人?不如一死,起身来一头向墙上撞去,不料脚底被一物拌住,拾起一看,震惊得一跤跌坐在地,这分明是丈夫易水寒的衣服。丈夫将自己侮辱,又丢弃血衣,不顾自己死活,无情离去,不啻一柄尖刀扎在心口,撕心裂肺般疼痛,又想起爹爹无情狠毒,用女儿出嫁借杀他人,想起亲娘冤死十八年,尸骨无存,凶手就在身边,自己却认贼做母,怨恨,羞辱,痛苦,失望,自责,一齐涌在心口,难以自持,踉跄奔离此处,出了洞,外面是苍茫一片,白如歌眼前一片空白,往前奔去。 风紧,雪急。白如歌哭得眼睛已干,奔走得疲惫不堪,寻棵树蜷缩于下,昏昏然闭上双眼,止不住的心痛如绞。 远远的有马嘶人喊声传来,更兼阵阵怪笑,白如歌心乱如麻,一腔怨恨积在胸口,懒得管他事,软软的靠着树闭目不语,一行人马渐渐走行,却是青城八英,青城八英此时已是一身尘埃,灰头土面,马也只剩四匹了,除了易水寒夺走一匹,基余三匹只怕都被吃了。 孙彦安眼见,瞧见树下躺有一人,嚷道:“呔,你是什么人啊,快快告诉大爷,这是什么地方?”其余兄弟见了,也都纷纷上前喊道:“你这女子快带我们出去。”白如歌只是不理,许南喝道:“你这女子好没道理,我们兄弟叫你,你却眼也不抬,莫不是死了?”孙彦安道:“不错,我看是死了。”白如歌缓缓睁开眼睛,目无神色的看着他们,许南面色苍白又眼通红,邪恶如鬼,喝道:“诈死。快起来,带我们出去。” 白如歌淡淡道:“你们是什么人,说让我带,我就要带?”陆起雄上前一步,瞪眼道:“山里女子,这么大胆。瞧见我们兄弟的大刀没,再敢多话,要你小命。”白如歌淡然一笑,又闭上眼。陆起雄气道:“不识抬举的臭丫头,要不给点厉害,不知天高地厚。”说着便叉开手掌要来捆白如歌,常有玉阻道:“四师弟,倒底是个女子,莫动手,让她带路便是。”白如歌闭眼冷声道:“这话稍有人性,只是本姑娘现在累得慌,不想说话,你们走吧。”孙彦安怒道:“臭丫头,不知死活,看我一刀宰了她。”拔刀上前。 白如歌骤然睁眼,冷冷道:“你要是敢动我半根寒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孙彦安大怒:“敢威胁你爷爷,去死吧。”一刀砍下,白如歌飘然避过,也不知怎的,夺刀在手,一刀划过,孙彦安狂叫一声,血溅当场,扑倒在地。白如歌看也不看,玉手一摔,将刀插在尸体背上。 七人一见,大叫“四师哥”“四师弟”,个个红了眼,拔出大刀,将白如歌围在中间。常有玉恨道:“你这妖女心好毒,竟然杀了我四师弟。”白如歌淡淡一笑,道:“他动手在先,死有余辜。”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背上的刀插得有些斜,歪歪的仍在微微晃着,白如歌皱眉道:“唉,本姑娘不善使刀,让他死得难看了些。” 许南将刀指着白如歌,怒道:“死丫头,你得罪了青城八英,今天要死得难看。”话刚落音,只听脆生生一声响,许南的脸上已挨了火火辣一耳光,一张脸顿时肿得老高。白如歌冷声道:“给你点教训,再敢口出狂言,地上这尸体是你的榜样。” 许南年轻气傲,受这侮辱,哪里肯罢休,大叫一声“妖女,拿命来。”向白如歌砍去。常有玉倒底吃的饭多,见白如歌一招取孙彦安的命,可见武功向深莫测,轻举妄动只是找死,忙喊“六师弟,快退下。”许南怎么听得进,一刀挥进,只听他惨叫一声,有骨折的声音,又是一具尸体倒在地上,右臂已然折断。 死了两位兄弟,“青城六英”个个红了眼,喊着“妖女受死。”举刀并进,白如歌哈哈大笑,泪水迷眼,仿佛觉得四周全是憎恶的面孔,吃人的鬼怪,怒火喷出,刀随心动,翻飞如狂,六人感到阴气重重,当空笼罩,白如歌心魔释放,煞气大张,嗜鲜血如命,招招夺人性命,“青城六英”在山中被困多时,整日吃些马肉解饥,日夜打转,晕头转向,与半个野人差不多,疲倦不堪,更不是对手,不多时已伤了几人,常有玉心知再打下去,只是自己知亏的份,喊道:“兄弟,快撤。”白如歌笑道:“想跑,哼,往哪跑。”翻手之中,又是一人丧命。 剩下的五人心惊胆战,喊道:“你这妖女姓甚名谁,青城派绝不放过你。”白如歌冷笑道:“我叫白梅,青城派算什么东西,我想杀谁便杀谁,谁敢找上门来,同样叫他死。”五人道:“好,今日不与你斗,后会有期。”转身就跑。白如歌也不追,大笑长声,大刀脱手而去,五人听到风声,急忙躲闪,张起涛“哎哟”一声,背上鲜血直流,众兄弟扶了他狂奔而去。 白如歌仰天大笑,冷冷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不错,我就叫白梅,白如歌已经死了。”又流出泪来,咬了咬牙,踉跄行远。 雪地里闪闪晃眼,夜里也是莹白如昼,白梅漫无目的,茫然向前行走,也不知时辰,饿了渴了就抓把雪吃,困了累了就缩在某个角落闭目而睡,这天正在吃雪,迎面走来两人,女的朴素美丽,水旺旺的大眼睛扑闪动人,男的虽然也眉清目秀,可惜断了条腿,空荡荡的裤腿随风甩动,一手柱了只拐杖,一手扶着女子,正是钟无双与妻子梅子。 梅子见白梅坐在雪地上吃雪,“咦“了一声,丢开男子上前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山里?莫不是迷了路?”白梅呆呆的,恍若无闻。梅子柔声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白梅摇头道:“我没有家,我无家可归,我是孤魂野鬼。”梅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白梅梦呓似的看着她,喃喃念道:“白梅。”梅子伸手扶她,白梅轻轻道:“你们走吧,不要理我。”钟无双走来,问:“梅子,她怎么了?”梅子叹道:“真是可怜。” 白梅慢慢抬起头来扫了两人一眼,道:“我知道你们,我听有人讲起过,钟无双,梅子,感人肺腑的一对好姻缘。”不由得又想起楚英,呆呆的流下泪来。梅子奇道:“你竟然认识我们?”白梅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慢慢道:“是的,富贵也好,贫贱也好,健康也好,残疾也好,总是相依相偎,不离不弃。”当时,正是楚英给自己讲的这个美丽的故事,仿佛记得,他就是这样子一字一句深情的讲述的。 梅子与钟无双相视一眼,眼中温情脉脉。梅子仔细打量白梅,见她虽然面色憔悴,衣服脏乱,但是掩不住清秀美丽,拉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走吧,先离开这山里再说,你再呆在这里,只怕要冻死了。”钟无双也道:“不错,我们带你离开这里。”白梅淡淡笑道:“多谢两位。”转身已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遇旧人佛座无缘 白梅痴痴呆呆的信步而行,渐渐感到身子越来越倦,雪也吃不下去了,呕吐不止,流泪叹想:“看来,我真要死在这里了,也罢也罢,我这种贱命活着又有何用,不过是任人利用罢了。”索性雪也不吃了,直直往前行去,也不知走了多远,远远的看见一座破庙,这是多久之来见到的除了树与雪之外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当然,青城八英除外。白梅冷冷一笑,走到跟前,见庙宇破败,香火全无,当中供着一位菩萨,也不是什么菩萨,虽无供品,堂内却也十分干静,白迈腿欲进,转又叹想:“我一身罪孽,怒怨难平,又手染鲜血,怎么能进这圣洁之地?罢罢罢,还是走罢。 白梅哀怨的看了眼堂上的菩萨,转身走开,突然听到后院传来轻轻的吟诵之声:“……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盖士之孝也。《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白梅心中一动,悄悄走进去,见一间厢房里有人来回走动,窗纸破裂,白梅仔细一看,见一位书生摇头晃脑,捧书诵读,琅琅有韵,白梅觉得无趣,想道:“我原也只想平平淡淡过这一生,读书习字,尊长重道,相夫教子,不料上天戏我,到今天下场,总是命了。” 唏嗟又走,书生又念道:“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于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白梅听了,脚步立停,陡然生怒,大步走到门前,一脚踢开房门,大声道:“你这迂腐之人,什么祖宗阴德,什么骨肉情深,全都是笑话。” 书生家贫,欲上京赶考,身上缺少盘缠,故找了个破庙安身苦读,这里离集市甚远,难见人近,正好静心读书,突然一听巨响,门被踢开,只以为是夜叉鬼怪,吓得“啊呀”一声尖叫,到处找躲藏之地,白梅喊道:“我便是象你这样,才有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书生这才知道有个人,躲在桌下小心的抬头看去,只白梅虽然一张脸苍白如纸,扭曲变形,但是有泪水流下,还是个人样,壮起胆,起身道:“你这女子从哪里来?” 白梅怒道:“你莫管我从哪里来,我没有来处,也无归处,我只告诉你,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祖宗骨肉,不过是相互仇恨,相互欺骗利用罢了。”书生自小读圣明书,哪里听得了这混张话,气道:“山野女子,毫无家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 白梅大怒,走上前去,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顿时碎成一块块掉在地上,书生吓得又是一声“啊呀”,往角落爬去,白梅一把将他拎起,正要狠狠掼去,不知怎的又软下心来,轻轻往地上一扔,又觉得不解恨,转身奔到堂上,一掌将那菩萨拍得粉碎,书生听到声音,追出来一看,满地陶泥,大惊失色,扑通跪在地下,呯呯呯的磕头不止,口里念道:“菩萨有灵,莫要怪罪。大慈大悲,大慈大悲。”白梅冷笑道:“可笑,可笑,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呆子竟然向一堆泥土下跪磕头,可笑,可笑。” 书生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拍身上的土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手指向白梅,怒道:“你这女子,毫不知礼德训戒,口出狂妄之言,出手毁神灵之物,罪过罪过。”白梅凄然道:“礼德训戒?我苦学十八年,想当初也是个端庄贤德的大家闺秀,今天却沦落至此,你说,要那礼德训戒有何用?”书生引以之耻,推搡道:“你快出去,快出去,莫污了佛门净地。”白梅伧然大笑,甩袖拂开书生,掩面而去,书生鄙夷一眼,哐的一声关了门。 白梅在雪地里昏昏沉沉的行走,呕吐一阵又一阵,又忽冷忽热起来,渐渐觉得抬腿有千钧之重,眼前金光四射,长叹一声“我命休矣”,不醒人事。 白梅醒时觉得四肢软弱无力,胸口翻腾不已,缓缓睁开眼睛,见一缁衣人背向自己,正朝门外念经祷告,白梅轻轻道:“多谢师父救命之恩。”缁衣人转过身来,见她醒来,微微一笑,走近来,道:“阿弥陀佛,施主醒了。”白梅见她那微微一笑,十分面熟,细细一想,惊呼道:“嫣儿,是你吗?”嫣儿面色一黯,后退一步,躬身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清心,并不是什么嫣儿。” 白梅呆呆的一语不发,半晌方长叹一声,凄然笑道:“好个清心,也好也好,皈依佛门,远离尘世,清心师父好自在啊。”清心垂眼道:“施主重疾在身,不要激动,就在庵内好生休养。”白梅一把拉住,道:“清心师父,我这病是心病,病因红尘而起,若要治病,先要治心,请清心师父救我。”清心道:“施主请讲。”白梅起身下床,清心见她摇摇晃晃,慌忙按住,白梅跪俯床上,叩首道:“红尘纷扰,我已堪破,不愿再与世人世事动心,请清心师父渡我。” 清心扶起道:“施主尘缘未尽,不该受诫,请安心养病,早早归去。”白梅道:“清心师父,尘缘尽否,不过一念之间,我确已心灰意冷,请师父为我削发。”清心摇头道:“施主怀有身孕,不该斩断尘缘。”白梅一惊而起,呆呆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身孕?”清心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好生保重身子,莫轻待了腹中骨肉。”白梅闻言如五雷轰顶,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往后仰倒。 悠悠舒醒时,清心正搂着自己暗暗落泪,白梅轻唤“嫣儿”,清心叹口气,流下泪来,道:“不过一年时光,姐姐如何落到这般田地?”白梅凄然道:“当真是世事如梦啊,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和妹妹一起,也落个干净。”清心道:“象姐姐这等人物,也遭伤害,相比之下,清心该心满意足了。” 白梅见她称自己为“姐姐”,知她仍念尘世之情,又想起一年前的春guang无限,清心无欲好自在,也叹道:“可见人世间的事情,原是没个理由规矩的,后来之事,人是万万料想不到的,那时,我误入仙人谷,见着满山遍野的奇花异草,石岩流水,美不胜收,以为人间仙境,唉,我那时便该在谷里生活再不出来才好。” 嫣儿听她说起仙人谷美景,也不由得回忆起那片生育之地,她觉得美丽无比,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回忆,道:“是啊,一年前,我也一直认为,我这一辈子会永远生活在仙人谷,直到你们出现,那个晚上,我与绿茵姐姐同枕长谈,绿茵姐姐和我说了很多谷外之事,说街市的繁华,说江湖的奇妙,说北国积雪千里,江南温柔之乡,我才知道,原来仙人谷很小,我那时才想要去外面看看,如今,确是出来了,却,唉……” 白梅此时才知,为什么那天一早,嫣儿便缠着自己,要求带她出去玩,原来是绿茵向她描述了这么多事,绿茵自幼游艺江湖,走荡南北,见识比自己多多了,唉,只是如今看来,绿茵竟是不应该和嫣儿说这么多,唉。 嫣儿问道:“不知绿茵姐姐如今可好?”白梅想起那晚在窗外偷听父母对话,有加害绿茵的意思,一想到父母,那个晚上听到的撕痛心痱的对话又一一回响在耳边,胸口剧痛起来,怨恨涌上脑顶,几乎喷出,白梅咬咬牙,慢慢将仇恨压下,终究心中难过,正要说出,转又想到:嫣儿在此清修一年,遇上我,已是乱了清心,何必再说起绿茵使她担扰?再者,绿茵是因为我才会使父母怀恨,此事牵涉我的家事,终究不便多说,故笑道:“绿茵很好,多谢嫣儿挂念。” 嫣儿淡笑道:“许大哥可好?”白梅一怔,轻轻点点头,道:“好,都好。”嫣儿看着白梅,轻轻问:“可是许大哥伤害的姐姐?”白梅想起在仙人谷时,自己与许一枫是假扮情侣私奔的,难怪嫣儿认为自己是嫁给了许一枫,摇头道:“不,我与他只是路途中认识的朋友。” 嫣儿点点头,又道:“巧玉姐姐……”白梅脸色变了变,垂首低道:“嫣儿,那时,我骗了你们,我原不叫巧玉的。”嫣儿呆呆的看着她,慢慢的叹道:“姐姐,我知道,你原意也不是为了骗我。”白梅心中一惊:好聪明的嫣儿,叹道:“不错,我确实不是为了骗你,不过,总是骗了你,这次再见你,心里更更不安。” 嫣儿淡淡一笑,道:“姐姐勿需自责,人名不过是个代号,用哪个代号又有什么区别呢,人世间的事物瞬息万变,我是出家人,世事都能看淡,怎么会计较一个名字?姐姐毒未尽解,好好休息罢。” 白梅惊问:“毒?什么毒?”嫣儿道:“姐姐中了毒竟不知道么?”白梅摇摇头,道:“确是不知道,不知是什么毒?”嫣儿叹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姐姐脉象来看,此毒似乎毒性较缓,不然姐姐是不能熬到现在的。”白梅低“哦”一声,低头沉思不语,嫣儿怕她想不开,劝慰道:“姐姐莫担心,我一定想办法为姐姐解毒。” 白梅复抬头,微笑道:“妹妹放心,我心里有数了,此毒无性命之忧。”嫣儿奇问:“怎么?莫非姐姐已知道中的何毒?”白梅摇头道:“不知道,但是能确定下毒之人,此人心地不坏,与我也无甚深仇大恨,不会下巨毒害我,不过是一时心恼,这毒会自然消去的。”嫣儿暗暗称奇,白梅喃喃自语:“虽无深仇大恨,但我怎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总是因为有我,总是因为怪我……我如今这样,是更不能再见他了,也好,也好,我再也不见了,我谁也不见了。” 嫣儿见她目光呆痴,小心呼唤,白梅回过神来,轻轻道:“妹妹渡我罢,我已处可去了。”嫣儿叹气不语,白梅似乎想起什么,认真问道:“我当真有身孕吗?”嫣儿点头道:“我已为你把脉,确认无误。”白梅想起易水寒的无情,恨道:“我要他这骨血何用,他那样无情,我又何必留下?”泪流满面。 嫣儿好生劝解,白梅叹道:“妹妹不必劝我,我心实恨之。”嫣儿道:“胎儿无过,姐姐莫要杀生。”白梅流泪不止,嫣儿细心宽慰,白梅才又静下心来,恍忽睡下。 转眼过了几日,嫣儿尽心为她熬药服侍,白梅心中感激,每欲言谢,嫣儿阻道:“一年前,若不是姐姐,也没有嫣儿今日。一年了,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发生,难以抹去,如果不是佛祖指点,清心只怕也熬不下去。”白梅笑道:“妹妹也是尘缘未尽啊。”嫣儿道:“难尽啊难尽啊,只是我已无牵无挂,虽是放不下往事,却是一心向佛,终有一日,我会忘记一切的。”白梅心中叹想:“看来我真是尘缘未尽,我忘不了,忘不了,我心里深深烙上伤痛的疤痕,恩怨情仇,都刻骨铭心。” 又过了些日子,嫣儿每日里打坐诵经,做饭清扫,这庵甚小,只有清心一人,十分寂寞。白梅身子渐好,下床走动,时常呆呆的盯着某一处,目光闪烁,脸色忽红忽青,嫣儿看出她心里怨恨不熄,心魔蠢蠢欲动,便念经敲木鱼给她听,让她平静下来,又常常劝道:“姐姐身体为重,万勿因他人之恶伤了自身。”白梅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我会保重身子,并好好生下孩子,将他养大。”清心心下甚喜。 白梅注视着堂内的菩萨慈目善目,想起曾在一座寺庙推毁神像,心中惭愧不已,启步进厅,伏地三叩头方起,嫣儿见她诚心拜佛,心中也为她高兴,扶她园中漫步,行出不远,白梅突然又想起青城八英来,雪地里,自己下手狠辣,连杀三人,可谓欠下三笔血债三条人命,虽然早在仙人谷时就以银针杀过护法,但是那是为了救嫣儿,在邓州驿站也杀过黑衣人,那也是因为情形危机必须出手,可是这三人,他们虽然傲慢无礼,却实无罪过,不该丧命,想到这里,心中一悸,伸出双手来仔细打量,只觉得血腥仍在,脸色顿时变白,嫣儿看她不对劲,忙问:“姐姐在想什么?可是不舒服了?” 白梅慌张道:“我,我这双手,杀过人。”嫣儿一心向佛,听此一言,忙念一声“阿弥陀佛”,又见白梅脸色煞白,心生悔意,知道此时若是再责她罪过,怕她又要情绪激动,只是劝道:“姐姐莫要多想了,身体要紧,那些人必是作恶多端,姐姐才会忍不住出手。” 白梅拼命摇头,喊道:“不是,不是,是我下手太狠,我一身罪恶,怎能久居佛门?我,我有污佛门净地。”全身颤抖,猛然朝门外冲去。嫣儿“哎呀”一声纵身跃在白梅前面,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姐姐,你醒醒,佛祖不怪你,佛祖原谅你了。”白梅惊疑问道:“果真?”嫣儿见她双颊赤红,显然极为激动,小心翼翼的劝道:“是的,姐姐随我来。”扶着她缓缓走到堂前。 白梅立在堂前,死活不进门,两睛紧紧的盯着菩萨。嫣儿轻轻道:“佛祖说了,姐姐不管做什么,佛祖都不怪罪。”白梅呆呆的问:“为何不怪我?”嫣儿肯定的笑道:“佛祖说,姐姐是个善良慈悲之人……”白梅全身一抖,正要说话,嫣儿忙阻道:“姐姐莫说话,姐姐请跪在佛祖前,静听我为姐姐念一课,姐姐自然知晓佛祖之意。”再扶白梅进屋,白梅这次果然移步往前,跪倒在地,五体投地,万分虔诚。 嫣儿呆呆的看了跪在地上的白梅半晌,眼中泪光闪闪,倒底没有流下来,低叹一声,殿前打坐,一边敲击木鱼一边轻诵佛经。白梅始终匍匐在地,如石雕一般丝蚊不动,嫣儿诵完一课,起身上前,轻轻扶起白梅,白梅闭着眼睛,泪流满面,缓缓抱住嫣儿。 日子一长,白梅的腹部慢慢凸圆起来,白梅常常痴痴的抚mo着肚子,仿佛感受在孩子的心跳,低低的自言自语,又象在和孩子说话,说着说着,泪就下来了,目光突然变得赤红如火,突然又悲切不已,嫣儿暗暗叹气,也无计可施,只能念经更勤,劝解更多,白梅只是静听不语,盯着肚子发呆,清心也无可奈何。 突然一日,清心打坐完毕,进屋与白梅叙话,屋里空荡荡的无一人,桌上留有书信一封,启开一看,寥寥数语,表感激之言,又道俗事未了,已离去了。清心叹道:“各自有命,佛难强求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为红颜楚玉奔波 再说易水寒一路寻来,总是落后白如歌一步,每到一处,探得消息,白如歌都已离去,好生遗憾,偏偏天又下起雪来,鹅毛似的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两日,资水冻住,无法行船,易水寒只得改走陆路,路面雪厚数寸,马也行走缓慢,易水寒心中又急又愧,忍不住长吁短叹,慢慢的离白水镇近了,心中更升起一股仇恨之火来,这一时仇恨,一时愧疚,易水寒烦闷不已,端坐马上眉头紧锁。 路边闪过一人来,一把将马缰拉住,喊道:“小畜生,你去哪里?”易水寒一看来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口中称道:“五叔,您怎么下山了再不告知侄儿?”虚无道人哼道:“你也不在相州,我告诉谁去?”易水寒磕头道:“五叔,侄儿离开相州已有一段时日,因确实不知五叔要下山。不知五叔怎么来了这里?”虚无道人沉着脸道:“你莫管我因何下山,我只问你,你那新娶的媳妇呢?”易水寒心知五叔去过相州,十九与崔鹏已告知事情真相,垂首不语。 虚无道人骂道:“当初我就不许你娶她,她是仇人之女,又性情乖舛,薄命克夫之相,你偏不听,今日可好?”易水寒低声问道:“五叔可是见过她了?”虚无道人哼道:“不错,已然见过了。”易水寒眼前一亮,忙问:“可知如歌在哪里?”虚无道人瞪眼道:“你五叔难道是给你看人的?你的媳妇跑了,五叔要给你追回来吗?”易水寒恭敬道:“不敢。” 虚无道人问道:“你对你那媳妇知晓多少?”易水寒抬头看着五叔,神色复杂,并不说话,虚无道人气道:“你莫不是被她迷住了?她可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易水寒忍不住辩道:“五叔,如歌心地善良,与他父亲不一样。”虚无道人骂道:“你这畜生,莫不是见了女色便忘了父母之仇?”易水寒慌忙磕头,连称“不敢”。 易水寒想起胡仪惨死,不由得悲从心来,心知此事应该告知五叔知晓,但是这五叔性格怪癖,若是知道这事,不知又闹出什么来,小心翼翼的道:“五叔,胡……”虚无道人见他眼泪汪汪,以为是受了自己责备觉得委屈,要为白如歌说情,称自己“胡言乱语”,心中也生气了,一摆手,示意他赶快住嘴。 虚无道人说:“她身藏绝技,你可知道?”早在那次骑马之时,易水寒已知她并一般孱弱女子,但是他注意到白如歌行动柔缓,通身上下,并无凌厉之风,只当道不过是会些骑术罢了,后来,在太湖帮困在梅花阵,被一个蒙面女子救出,易水寒便疑心她会武功,但是始终不曾确信,现在听五叔说出,心下震惊,起身问:“五叔怎么知道?”虚无道人哼道:“白云恶贼手中的那半部剑谱,早已被她熟得,我还与她动过手,她将剑谱中的剑式使得炉火纯青,五叔我几乎不能抵挡。” 易水寒大惊失色,五叔的话不能不信,自已当初娶白如歌,是为了以她挟持其父,不想自己没用,竟对她一见钟情,不仅不能下手伤她,反而被受她所制,她能学得剑谱,她父亲白云岂能不知,白云痛快将女儿嫁给自己,原来也是利用她来套住自己,唉,还真是被套住了。 虚无道人骂道:“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也。”易水寒想起在石猴林初她那惊鸿一瞥,想起她马背上淡雅如兰,想起她深夜守候半羞半怒半含酸,想起她受了委屈,怨恨而去,今日要相信她助父为虐,又惊又痛,默默不语。 虚无道人道:“你这么不成材,怎么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白家与你仇深似海,你还在为了仇人的女儿丢魂失魄,你,你。”易水寒眼角湿润,泪光闪了闪,倒底忍住没落下来,叹道:“我总是下不了手伤她,冤有头,债有主,罪在其父,与她无干。” 虚无道人气得胡子直翘,指着他刚要开口,易水寒道:“五叔,待我去处理了我与她的这层关系,再回来向五叔赔罪,以后都听五叔的。”飞身上马,加鞭而去,虚无道人恨恨不已。 天空越发阴沉,易水寒催马似箭,白水镇近在眼前。易水寒勒马不前,心口疼痛难忍,爱上白如歌实在意料之外,爱上她之后,自己屡屡躲避,连房也不敢入,生怕自己易喜易怒,惊吓到她,夜夜买酒青楼,却从不恣意放纵,为她守身如玉,知她好诗文词赋,为她苦心钻研,怕她伤心难过,迟迟不提白云之事,她受了委屈离家出走,自己自责自愧,几乎崩溃,为她四下奔走,踏遍大江南北,却不知她到底是何居心? 我若心里对她念念不忘,总是难报大仇,罢罢罢,不如摔破鸾镜,恩断义绝。 先放下易水寒,再回过头来说楚玉,那日,楚玉离开哥哥楚英与白如歌,为了表妹南宫红颜去寻找许一枫,不想寻了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打听着,天寒地冻的,这一天到了一处城镇,觉是腹中饥饿,抬眼见路边有一个大饭庄,客来客往的,生意兴隆,大步走了进去,小二陪着笑迎上来,到厅堂四下看看,哪里有空座,掉头就走,这时听背后有人喊道:“楚姑娘。”回头一看,见一少年正在看自己招手,不是别人,正是许一枫,心中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步并做两步奔至许一枫面前,正要说话,见桌子对面坐着一位老者,又瘦又小,衣服补丁罗叠,长得很不起眼,正是千杯不倒翁,上次赵丽娘为寻欧阳展云大闹楚府,楚玉正好夜探易府,回到家时赵丽娘已离去,父亲为此生气,将她训斥,当时千杯不倒翁就在当场,所以楚玉也见过,虽然当时不知老者的来历,但是后来听父亲说起,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其实身怀绝技,游戏人间,心中很是敬佩,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当下拜道:“楚玉见过老前辈。” 千杯不倒翁乐呵呵的道:“楚家的娃娃很懂礼貌,好,好,坐下吃吧。”楚玉得了夸奖很高兴,想起卧床不起的红颜妹妹,恨不得立刻揪起许一枫就往苏州跑,但是碍于老前辈的面子,只好坐下来。知趣的小二早已送来碗筷,长辈在坐,事情再急,楚玉也不好意思催促,加上原本已是饥饿,就低头吃起来。 千杯不倒翁见她轻蹙眉头,已猜到她心中有事,问道:“女娃娃可是有心事?”楚玉点点头,正想说出来,忽然想到,年轻人之间的爱慕之事,怎么好在老人面前说出来?再说,若是让老前辈知道我那红颜妹妹因相思犯病,还不是惹来笑话?又摇摇头,看了眼许一枫,不说话了。 千杯不倒翁乐道:“怎么?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有事情不愿意告诉我老头子了?”楚玉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在南宫府中,南宫红颜将真情托出,楚玉也在场,这次见她,许一枫已知道她的意图,必然是为了南宫红颜,想到南宫红颜,不由得又想到南宫长青、想到白如歌,一时间悲从心来,故低头不语。 千杯不倒翁见二人不肯直说,也不深究,问楚玉:“女娃娃可是准备回相州去?”楚玉想了想,道:“此地离苏州不远,晚辈想先去苏州看望姑姑姑父,再回相州。”千杯不倒翁笑问:“令姑父可是南宫长青?”楚玉点头道:“正是。”千杯不倒翁点点头,没有说话,楚玉试探着问:“老前辈可是往相州去?”千杯不倒翁笑道:“老叫花子四处为家。” 楚玉鼓起勇气,向许一枫道:“许公子,自从上次在苏……”许一枫抢过话,阻道:“楚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在下有急事要赶回相州。”楚玉哪里知道许一枫与南宫长青的关系,只道他是不想见南宫红颜才急着拒绝,气道:“你怎能这么无情?好歹见一面。”想起千杯不倒翁在旁边看着,忙闭口不语。 许一枫被她抢白的俊面通红,悄悄抬眼看千杯不倒翁,不料老人竟如未听见一般,正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呢,喃喃回道:“楚姑娘,这事……这事……”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千杯不倒翁自言自语道:“哎哟,葫芦里没有了酒,偏偏这店里酒太难喝,还是去隔壁打点上好的酒来。”说着,不理两人,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 两人知道老人是故意避开,给他们说话的空间,更加不好意思。楚玉正色道:“许一枫,我妹妹红颜为了你,相思缠身,你竟然一点都不动心?”许一枫低头道:“南宫姑娘是个好姑娘,是许一枫没有这个福分。请你转告她,让她好好珍惜自己,莫为了我再折磨自己了。”楚玉呆呆的看着他,叹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让我妹妹这么神魂颠倒,她身子一向不太好,即使你不喜欢,便是去看看她,安慰她,让她高兴高兴也是好的。”许一枫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满脑子里都重现着那个清晨与南宫长青相见的场面,心中充满恨意,自己曾答应母亲,今生不踏进苏州半步,自己已经去过一次,惹来伤心,怎么可能再去第二次? 楚玉见他毫无反应,想到临走时,红颜憔悴的面容,哀怨的眼神,急道:“只怕妹妹熬不过多久了。”说着眼圈已红。许一枫惊问:“怎么回事?”楚玉气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许一枫顿时傻了,瞪大着眼不作声,楚玉气道:“许大公子心里可有一点点怜香惜玉?”许一枫垂下头,轻轻的点了点头,咬着牙道:“南宫姑娘是因我而病,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望她,一会我三叔回来,我就和三叔商量商量。”楚玉喜道:“很好。很好。” 许一枫又道:“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楚玉问是什么,许一枫道:“按说,看望是件光明正大之事,但是,除了南宫姑娘,我却不愿意见其他任何人。”楚玉以为他见了姑父母难为情,怕二老非让他娶了红颜妹妹,不见便不见,只要红颜妹妹见了他高兴便是,于是允道:“就依你。” 不多会,千杯不倒翁拎着个大葫芦乐呵呵的回来了,到桌前,抹了抹嘴,喳喳道:“真香真香。”楚玉笑道:“老前辈这么爱酒,可知苏州有不少好酒。”许一枫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不悦,楚玉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千杯不倒翁嘻嘻笑道:“不错,苏州美酒的确不错,不错!”楚玉趁机又道:“老前辈要是愿意,晚辈愿意陪着您尝尽苏州美酒。”千杯不倒翁乐道:“好好,好个贴心的女娃娃,几句话,勾出我的酒虫来,看来,要是不能尽快喝上这苏州美酒,老叫花就没法正常吃饭了。” 楚玉大喜道:“老前辈,不如我们即刻动身去苏州,晚辈陪您去喝酒啊。”许一枫疾声止道:“不可,万万不可。”楚玉气问:“为何不可?”许一枫恭恭敬敬对千杯不倒翁道:“三叔,您还是回相州吧。”千杯不倒翁摆摆手,道:“诶,一枫,先去苏州再去相州,也远不了多少路途,还能尝到上等美酒,何乐不为。”许一枫不再说话,千杯不倒则拉着他离座道:“走吧走吧,现在就走。”楚玉喜不自禁,朝许一枫挤眉弄眼。 这一路上,楚玉乖巧伶俐,时常把千杯不倒翁逗得哈哈大笑,千杯不倒翁道:“楚涟一生少笑,沉默寡言,却得个如此讨人喜爱的女儿,真真是他的造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痴情女相思成疾 两人走到南宫府前,许一枫停住脚步,楚玉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吧。”许一枫默默无语,楚玉以为他是不想见南宫红颜,生气道:“已然到了这里,你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存心让我那妹子死了不成?”许一枫盯着门楣上两个朱红大字“南宫”,在夜色中显得灰暗无神,摇头道:“你快去吧,我不是为了南宫姑娘犹豫。”楚玉瞪着他道:“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总是不能让我妹妹伤心。你好好的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告诉妹妹,她准高兴。”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不许走啊。”确认许一枫点了头,才跃身进了院子。 许一枫呆呆的,那日与南宫长青相见的情景又浮在眼前,心中悲恨交织,顺手一掌拍出,掌发至半,想起自己是为“妹妹”红颜而来,应该冷静,又收回力道,轻轻的落在旁边的石狮上,叹口气,仰头靠上。 再说楚玉进了院子,轻车熟路的几个弹身,就上了红颜小姐的绣楼,屋里有灯光,还有人低低的抽泣,分明不是红颜的声音,楚玉的心一紧,谁能在红颜的房中哭泣,定是姑姑无疑了,伸手就推门进去,手刚触及门,转念一想,我本是偷偷来的,若是让姑姑发现,必定追问,反而不好。于是贴着墙等起来。 不想,里面的人哭得无没完没了,楚玉等了许久,仍不见姑姑出来,心中很是着急,心想,不如进去,也瞧瞧倒底怎么样了,正想着,里面的人停止了哭泣,叹口气道:“苦命的女儿,何苦如此糟蹋自己,你若是不能好好活着,为娘也随你一起去了。”楚玉惊想:看来妹妹病得不行了,这可怎么办?灯光熄了,里面的人站起身来,慢慢的往门口走,楚玉赶紧转过墙角,果然是楚漪,抹着泪走了出来,一个小丫环扶在旁边,在门口又站了片刻,楚漪摆摆手,示意丫环回房照顾小姐,这才离去。 楚玉躲在暗处,眼见着姑姑走得远了,才蹑手蹑脚的到门口,轻轻推门进去,小丫环正俯在床前,楚玉伸指一点,小丫环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楚玉将她扶到桌前睡,借着窗外微弱的夜色,楚玉看见南宫红颜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容削弱得只剩下一层皮了。楚玉忍不住流下泪来,叹惜道:“妹妹啊妹妹,你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为了一个许一枫,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不由得恨起许一枫来,恨他不知好歹,象红颜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他竟全不动心,他是铁石心肠吗?突又想到白如歌,若不是她,许一枫怎么能不爱上红颜?若不是他,哥哥也不会有家不归?白如歌虽然好看,却也不比红颜好多少,为何她就那么命好,红颜却又这么命苦? 楚玉探了探红颜的鼻息,极为微弱,看来已是灯枯油尽,熬不过多久了,越发忍不住哭出声来,突然听到一个极轻微的声音道:“玉姐姐,是你吗?”楚玉心中狂喜,俯身看去,只见南宫红颜缓缓睁开眼睛,楚玉哭道:“妹妹,你怎么就这样了?姐姐说好会将他带来就一定会带来,你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南宫红颜深陷的眼角滑落泪水,道:“玉姐姐,妹妹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气喘吁吁,已说不上话来,楚玉忙轻轻抚mo,道:“你莫说了,也莫悲观,你想姐姐这次来,带来了谁?许一枫,他来看妹妹了。” 南宫红颜一听“许一枫”三字,原本黯然的目光突然亮起来,急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我又在梦中?”。楚玉见她这模样,伤心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南宫红颜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问:“他现在在哪里?”楚玉道:“他就在院外,等着妹妹你接见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南宫红颜点点头,楚玉帮她拭去泪痕,南宫红颜突然伸出手来抓住楚玉,道:“你先去看看我娘,别让我娘知道。不知为什么,我娘很不喜欢他,说不让我再见他一面,说宁愿我死,也不让他再见我。” 楚玉奇道:“怎么会这样,当初,姑姑可是非常喜欢他的。”南宫红颜摇摇头,垂泪不语,楚玉只好道:“我去将他叫来,保证不让姑姑知道。”南宫红颜松开手,痴痴的盯着门,楚玉鼻子一酸,转身出去。 见到许一枫时,楚玉再忍不住,俯在石狮上哭起来,许一枫见她痛哭,心中隐隐知道内情,呆呆问道:“可是南宫姑娘病情加重?”楚玉抬起头看着许一枫,恨道:“许一枫,要不是你薄情寡意,我妹妹怎么会这样?她如今命在旦夕,可仍是对你念念不忘。是你害了她。”许一枫如被人当头一棒,心中一阵疼痛,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白了脸,怔怔的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才好。 楚玉跺脚道:“呆子,还站着干吗?莫不是等着轿子来接你吗?快进去看看啊。”许一枫这才回个神来,看着楚玉,楚玉气道:“我妹妹怎么就看上了你?”一把拉过他,跳进院里,两人飞也似的闪身进了红颜的闺房。 许一枫第一眼看到的是,南宫红颜斜依在床上,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正吃力的伸出手去拢散乱的头发,看到许一枫,手便软在被面上,泪水夺眶而出,许一枫心乱如麻,楚玉在后面猛的一推,他便不由自主的来到床前,南宫红颜垂下头,低声道:“让许公子见笑了。”许一枫想起第一起在林中相见之时,南宫红颜是美貌如花,青春动人,如今却是瘦弱如斯,愧疚不已,两人都直直的看着双方,久久说不出话来,楚玉急道:“我的好妹妹,人已站在你的面前,你该宽宽心,好生养着了。”忙扶着她躺好。转头朝许一枫皱眉道:“你怎么就不会说句话呢?” 南宫红颜掩面而泣,道:“我,我今生是让你瞧不起了。”许一枫还不知说什么,楚玉气道:“许一枫,你是哑了还是傻了?我妹妹为你这样,你话也没一句?”许一枫半晌方流下泪来,轻轻道:“许一枫对不起姑娘。”南宫红颜烃轻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脸,躲在被里轻轻哭泣,楚玉慌忙拉开被子,道:“本来就喘不上气,偏偏还捂着,可不是糟蹋自己吗?”刚说着,南宫红颜就已经被捂得咳嗽起来,许一枫这回聪明起来,连忙俯下身去,轻轻的抚着被,南宫红颜呆呆的注视着他。 楚玉高兴的道:“许一枫,你好生陪着我妹妹,不许惹她生气。”许一枫点点头,小心的为南宫红颜掖好被角,道:“南宫姑娘,你安心休息吧,我就守在这里。”南宫红颜仿佛得了圣旨一般,嫣然一笑,恍惚睡去。许一枫目不转睛的看着南宫红颜,楚玉轻轻把他拉到房角,低声问:“你给我说明白,你刚才是不是把红颜当成我嫂子了?” 许一枫听到“嫂子”二字,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却摇头道:“不,我没有想其他任何人,只是觉得确实对不起南宫姑娘。”楚玉点点头,道:“那你想怎么样?”许一枫默不作声。两人同时转过眼去看床上的南宫红颜,心里都有数,她已病入膏肓,即使爱情来了,怕也不能让她起死回生了。 楚玉叹口气,哽咽道:“好好陪陪她吧。我想,她只要能见到你,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许一枫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楚玉看看窗外,道:“这事不要让我姑姑知道,天将亮时,我们离去。”许一枫心中一冷,心想,我还不想见到她们呢。楚玉又道:“我先走了,在后院的墙外等你。”转身出了门去,许一枫回到床前,南宫红颜正微张着眼在看他,许一枫微笑道:“可是我们说话吵着你了。”南宫红颜轻轻道:“许公子,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 许一枫劝道:“你莫胡说,我正为往日欠你太多而悔恨,怎么会为难?”南宫红颜低叹道:“你哄我也好,骗我也行,我都高兴,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何况你愿意这样哄我让我高兴。”许一枫站在床边不如何是好,南宫红颜道:“我这几天总是时醒时不醒的,你也不要总是站着,能陪我一会就够了。” 许一枫伤心道:“你莫说话了,话多费神,你好生睡你的,我一直守在床边。”南宫红颜道:“天要亮了,你一会就走吧。”许一枫应道:“我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来陪你,你好好养着,等身体好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去看日出。”南宫红颜微微笑道:“冬日阴沉,哪有日出?况且我这身子,怎么能出门?你又在哄我了。” 许一枫急道:“我绝非骗你,只要你稍好一些,我便陪你去看日出,苏州没有日出,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日出,我总能寻着一个地方,让你看见。”南宫红颜见他信誓旦旦,激动得心花怒放,精神也似乎好多了,喜道:“你若真肯陪我看日出,我便是死了也愿意。”说着又哭了出来,许一枫忙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不要总说丧气话。” 南宫红颜果然不再说话,痴痴的看一眼许一枫,安然睡去,许一枫坐在床边胡思乱想一通,理不出头绪来,眼见天色渐亮,床上的南宫红颜睡得正沉,悄悄的站起身来,推门离去。 南宫红颜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层生机。 院外的槐树下,千杯不倒翁与楚玉正在等许一枫,见他走来,楚玉忙迎上去问:“红颜可好?”许一枫黯然点头:“睡着了。”楚玉放下心来,许一枫看到千杯不倒翁,沉闷的走过去,叫一声“三叔”,没了声音。千杯不倒翁打开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慢慢的又拧上塞,这才“嗯”一声,严肃的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本是你们年轻娃娃的事,我这老头子也不想多管,但是人命关天,你要小心处置。”许一枫垂首道:“听三叔教导。” 千杯不倒翁笑道:“这男女之事,三叔给你出不了主意,你要自己处理好。”许一枫张张嘴,委屈得心痛,忍不住想说出南宫长青的那一段来,正好听到背后楚玉走来的声音,又生生咽了回去,声音已是哽咽,道:“三叔,侄儿不知如何是好了。”千杯不倒翁叹口气,轻轻的抚mo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路是你自己的,幸福也是你自己,但是又不是全是你的,万人铺好路,你才能走好,万人成全你,你才能幸福,三叔是盼着你幸福的,但是三叔也希望你能让更多人幸福。” 许一枫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到树下,伸开双臂抱住大槐树,将额头抵在树上,无声无息的落下泪来。 夜深人静时,许一枫又悄然进入南宫红颜的房间,一灯如豆,小丫环又靠在桌边睡得正香,显然已被楚玉做过手脚,南宫红颜靠在床上,深陷的双眼拼命的睁大着,紧紧的盯着门,显然,她是在等候许一枫的到来,看到他来,扔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许一枫见她这般痴心,心里乱成一团,突然想到,不管如何,她总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就当她亲妹子一样疼,让她高兴就是了。见她嘴角干裂,就倒了杯水,轻轻扶她坐起,小心的喂她,南宫红颜已虚弱得没了半点气力,歪歪的靠在床栏上,精神却是极好,努力的喝了几口。 许一枫正在说话,忽闻窗外微有动静,故作不知,先将红颜躺好,装做放回杯子慢慢走到窗边,冷不防猛的推开窗户,紧接着一掌拍出,一道黑影轻飘飘的从窗户上飞到丈外的树上,隐去了身影,许一枫也不敢大声说话,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只随手将杯子一扬,半杯喝剩的水似含有无限力道飞射而出,直扑树荫,那黑影果然藏身不住,又跃身而近,象壁虎一样贴地墙上,树叶被水滴震得落下一大片。 窗户顿开,一阵冷风灌入,南宫红颜禁不住咳嗽起来,掩着嘴问:“可是你要走了?”许一枫忙过来道:“没有,不过倒了杯水,让你着凉了。”窗外那黑影突然笑道:“娃娃学会撒谎了。”许一枫一愣,这声音甚是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南宫红颜惊道:“何人在外?”黑影一闪进了屋里,又往外招招手,倏的又进来一道身影,却是黑风双煞夫妇俩。 许一枫皱展眉道:“你二人怎么寻到这里了?”黑风双煞却不回他,柴夫人往床上看去,见床上躺着一个病蔫蔫的女子,这女子虽说病态颇重,仍能看出昔日如花似玉的模样来,皱眉问:“这可是南宫长青的女儿,怎么病成如此模样?”许一枫冷声道:“与你何干。”柴虎嘿嘿笑道:“莫不是说着你的痛处了?你这娃,是不是与白姑娘吵架了,又看上了南宫家的千金小姐?” 这话着实是说到了许一枫的痛处,当下双眼通红,正要大怒,突然见南宫红颜呆呆的看着他,目光中尽是失落,想起自己是夜入南宫小姐的闺房,还是不要惹事生非好,若是惊得人来,自己有口莫辩,南宫姑娘的清白也难洗清。 柴夫人见他不说话,点头道:“果然是与白姑娘吵嘴了,吵便吵罢,哪有小夫妻不斗嘴的,你这小子怎么就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相好起来了?”许一枫气得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二人休得血口喷人,我敬你二人年纪比我大,才多次相让,要是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三人一齐往床上看去,只见南宫红颜蜷在床上剧烈的咳嗽,嘴角鲜血道道,一张小脸比纸还白,气息一阵粗重一阵微弱,许一枫心口一紧,连忙轻抚被面,柴夫人也自知失言,忙倒了茶水送来,南宫红颜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显然病情加重,许一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柴夫人低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输送真气。”许一枫得了主意,正要扶她起身,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柴虎一愣,蹑手蹑脚的往门后走去,柴夫人也紧随其后,许一枫将心一横,心想不管来的是谁,先救人要紧。 南宫红颜却微微的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推开许一枫,喘气道:“你们快走,快走,莫人看见了。”许一枫道:“你别说话了,我不走。”南宫红颜急道:“快走快走,莫让我爹娘看见,快走。”许一枫还是不动,柴夫人也道:“走什么走,这么俊的后生送上门来,南宫长青还能往外推?” 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宫红颜咬牙道:“许公子,我求你了,你们快走,要不然,我,我便死给你看。”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许一枫吓得连忙将她按住,冲黑风双煞道:“走。”三条人影腾身出了窗外,还无声无息的将窗关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许佳人千里远行 夜沉如水。 许一枫端坐在床前,心头千般烦恼不能解脱,有人轻轻叩门,许一枫知道是楚玉,起身开门,黑暗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正是楚玉,楚玉直径走到桌前,擦亮油灯,又拨了拨灯芯,灯光腾的亮起来,楚玉这才在桌边坐下,指指对面,许一枫也默默坐下。 两人都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沉默片刻,楚玉沉不住气,问:“你有何打算?”许一枫半晌说了句:“我答应带她去看日出。”楚玉一愣,生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玩笑话。”许一枫摇头道:“这不是玩笑话,是真的。” 楚玉看他一脸的严肃,确实不是玩笑,惊道:“这江南之地,天寒地冻,雨水不断,哪有日出?”许一枫道:“那便带她去个有日出的地方。”楚玉只道他是糊涂了,道:“你若真是心疼她,也不必要这样讨她欢喜,她虽然病重,脑子却不糊涂,并不企盼你真给她做个太阳来,你不如想想别的方法,让她多留些时日。” 许一枫疑虑的看着楚玉,问:“什么方法?”楚玉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停了一会,倒底说道:“不如你去和我妹妹说,愿意娶她为妻,妹妹听了肯定高兴。”许一枫猛的站起身来,双目圆睁,正要怒言,楚玉气道:“你急什么?我那妹妹莫非这样配不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这薄情郎,我那妹妹怎么会病成这样?这几年里,不知多少媒婆登门求亲,苏州城里,有的是才貌双全的才子少年,哪里轮得到你?你这是拣了个天大的便宜,换了别人,早乐翻了天,那有你这样,不知好歹!” 许一枫张口欲言,楚玉摆摆手,又道:“再者说,也不是让你真娶,不过是演场戏哄我妹妹高兴高兴,兴许,她又活过来了,那时候,指不定嫁给谁呢,你想娶还娶不上呢。”许一枫抢不上话,急得真跳,楚玉转又叹道:“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希望也渺小了,即便不能康复,让她欢欢喜喜的走,也好啊。” 许一枫“这……这……”的说不出话来,楚玉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他的孽障,必定是我那妹妹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了。”许一枫原本心里乱成一团,被她一席话抢白,更加乱成麻了。 楚玉见他无一点主见,更生烦躁,气道:“你要张不开口,我去帮你说,我只求我妹妹高兴就好。”转身就走,许一枫连忙挡住,道:“万不可说。”楚玉冷冷的看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道:“我真为我那可怜的妹妹叫屈,这就是她用生命来爱的一个男人,你放心,你既然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生死有命,她这也是自做孽不可活。”推门离去。 楚玉的一番话象刀子一般扎在许一枫心里,她哪里知道自己与南宫家的恩怨,哪里知道那个为了自己相思成病的南宫姑娘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他顿了顿,追上去。 凄迷的夜色中,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声,许一枫一把拉住楚玉,低声道:“有人来,先躲一下。”楚玉是个聪明人,立刻放下怨气,随他藏身墙角,不一会,一匹马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紧接着,十数匹马紧随在后,穿过街道,消失在夜色中,许一枫皱了皱眉,道:“楚姑娘,你认识这些人吗?”楚玉摇摇头,许一枫道:“这是太湖帮的人。这么多人连夜赶路,必有大事发生。” 楚玉问:“你猜有什么大事?”许一枫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三叔一定知道,他老人家是无所不知。”楚玉稍有犹豫,略一沉思,道:“那你快去问,我现在去看妹妹,在那等你,再做决定。”许一枫一想只能如此,说:“你小心,我随后就去。”楚玉沉下脸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娶她,都先过去看看再说。”提一口气,融入夜色。 许一枫转身回店,来到千杯不倒翁房前,见房中隐隐有灯光,心想三叔定是也听到马蹄声了,抬手敲门,并无应声,暗叫不好,三叔莫不是出事了,一掌推开门,房中没有人,被褥整齐,不象出事迹象,那三叔去了哪里,为何不告诉自己呢,突然看见被褥之上放着一张信笺,取来就着灯光一看,只见上面数数几字,意思是,让自己好好处理南宫姑娘的事情,自己在此无益,先回相州了。 许一枫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闷闷的站了片刻,猛然想起答应楚玉去看南宫红颜,将信笺伸到灯前,一把火烧了,转身出了门。 那房中亮着微弱的灯光,许一枫怀着复杂的心情,推门进去,楚玉与黑风双煞都起身相迎,许一枫见黑风双煞也在,有些惊讶,柴夫人道:“楚姑娘都告诉我了……”楚玉摆摆手,道:“别说了,要惊醒我妹妹了。”柴夫人立刻闭口,许一枫无心顾及这些,径直来到床前,南宫红颜面色如雪,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楚玉低声道:“你该有个主意的,哪怕是施舍,我只要看她含笑离去就好。” 许一枫点点头,环视四下,没有发现往日的小丫环,问道:“怎么会无人照料?”楚玉道:“早在一个时辰前,大叔大婶就办妥了。”黑风双煞得意的笑笑,许一枫迟钝的问:“怎么办妥法?”楚玉气得直瞪眼,柴夫人道:“反正南宫那老两口现在正睡得美呢,估计明天申时可醒,其他小卒更不在话下。”许一枫奇道:“南宫府就这么没用吗?”楚玉道:“这事日后再慢慢告诉你。” 南宫红颜在昏迷中喃喃道:“若能与君同观日出,死亦无憾了。今生无缘,无缘罢。罢了罢了。”楚玉惊道:“你的一句话,她竟然刻骨铭记。”许一枫蹲下身,轻轻的为她梳理乱发,柔声道:“我这就陪你一起看日出去。”楚玉一把拉起他,道:“你疯了吗,苏州雨雪连绵已有月余,我们从荆州一路走来,竟是整个中原地区不见日光,你现在哄着她了,到时候你怎么给她做个太阳呢?” 许一枫不理她,回头对黑风双煞道:“你二人一路追我到此,我也早就知道原委,我今日有一事相求,你们若是应许,从今往后,许一枫愿意侍奉膝下,孝顺二老。”柴夫人嘻嘻笑道:“你说你说。”许一枫道:“三叔留了字条说是独自回相州,我总是放心不下,原想亲自追上,陪他老人家前往,但是南宫红颜的病情只怕容不得片刻耽误,我请你们立刻追去,照顾好三叔。” 黑风双煞点头道:“这事容易。有我二人守在老爷子身边,你就放心好了。只是老爷子是世外高人,谁敢动他半根寒毛,哪里用得着我们照顾,再者说,老爷子生性淡泊爱独来独往,还不一定乐意与我们一道呢。”当日在荆州城外,易水寒虽然没有告诉他三叔为何身体欠佳,但是一路来,许一枫也看得出来,三叔的内力确实大打折扣,他又突然离去,许一枫很不安心,道:“一般人,我三叔是不放在眼里,但是江湖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也多了去,若是有谁无端挑衅或是暗中使坏,你们总是要先打发了别让我三叔出手就是;我三叔要是乐意独行,你们只需尾随就行。”黑风双煞高高兴兴的答应,掩门而去。 楚玉问:“你究竟要带她去哪里?”许一枫道:“我小时候,在大理呆了很长时间,那里四季如春,阳光明媚。”楚玉道:“这么远?”许一枫问:“你可愿意同行?”楚玉道:“我当然要一起去。你这个薄情人,谁知道你要把我妹妹带去哪里。”许一枫不与多言,转身往门外走去。 楚玉问:“你要去哪里?”许一枫道:“难不成让我们步行去大理?总得雇辆马车吧。”刚出门,又折回来,楚玉正要相问,听到远远的有马车声,柴夫人进来道:“快走吧。马车准备好了。”楚玉喜道:“怎么这么般神速?”柴夫人道:“我也不知道,刚出府外,就见墙角停着一辆马车,我就拉了过来。以防有诈,当家人还在暗处盯着呢。” 许一枫道:“莫不是有人知道我们的想法?”楚玉面露喜色,道:“我知道是谁了,这人啊,是个大好人,我们快走。”许一枫仍在疑惑,楚玉道:“等一会上了车,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柴夫人道:“楚姑娘要说没有问题,我们就离去了。”楚玉点点头,道:“就此别过,二位到相州后,如无他事,可去大理找我们。”柴夫夫嘿嘿一笑,朝许一枫道:“莫忘了你刚才的话。”转身走了。 许一枫道:“总觉得今晚事事蹊跷。”楚玉道:“离开苏州后,我一一告诉你。”许一枫点点头,连被子裹住南宫红颜,悄声出了门,楚玉紧随在后,乌沉沉的夜里,一辆马车平稳的出了苏州城。 眼见快要出城了,楚玉嚷道:“不好,我们忘了一件事。”许一枫没有勒马,回头问:“什么事情?”楚玉道:“明天一早,我姑父母醒来,发现妹妹不见了,一定会满世界寻找。”许一枫看着南宫红颜苍白的脸,凄然道:“找就找吧。等他们找到,也许……”他没有往下说,但是楚玉听出话中意味,低头默然片刻,又道:“妹妹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远行,姑父母知道了,也定然不会阻挠,但是,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让他们担心总是不好。” 许一枫冷笑道:“你错了,要是他们知道我和南宫姑娘在一起,宁可让她死了也不会同意。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和我一起出来,你一定会把我留到天亮,先征得他们的同意再走。是不是。”楚玉没有说话,她很惊讶许一枫是如何看透她的心思的,更加惊讶他是如何知道姑父母一定会阻挠的,关于这一点,自己也仅仅是听妹妹说起,并不敢向姑父母求证的。 楚玉想了想,还是抬起头,道:“你们先走,我还是去留张字条为好。”许一枫皱着眉想一想,停下马,道:“你去吧,要尽快赶上来,我等你。”楚玉道:“此时四更才过,城门未开,你如何出去?”许一枫道:“区区城门怎能拦得住我。” 楚玉摇头道:“鲁莽行事有什么好,要是惊着妹妹,反为不妙。”许一枫点头道:“有道理,你有什么妙法?”楚玉道:“我如今脑子乱乱的,哪有什么妙法。我即刻赶去吧,片刻就回,你不如停下休息,妹妹受不得颠簸。”许一枫摆手道:“那你快去快回。” 楚玉跃下马车,疾步奔向南宫府,刚转过一条巷子,就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轻笑道:“还是女娃娃心细。”楚玉一听这声音就心花怒放,止步喊道:“老前辈在哪里?”夜色中走出千杯不倒翁,拎着个硕大的酒葫芦,摇晃着走近来,楚玉嘻嘻笑着迎上去,拉着千杯不倒翁的胳膊,笑道:“想不到老前辈还没离开。” 千杯不倒翁以手拭嘴,示意轻声,道:“女娃娃小声点,此地离一枫很近,莫让他听见了。”楚玉道:“听见何妨,一会我就去告诉他。”千杯不倒翁摆手道:“不可不可,等你们到了大理再说不迟,免得乱了他的心。”楚玉点头应许,又问:“老前辈莫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千杯不倒翁笑道:“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毛燥,你快回去,赶快出城去吧。你想的那字条啊,我早就安排好了。” 楚玉喜道:“多谢老前辈。老前辈保重。”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老前辈可愿与黑风双煞一道去相州?许公子虽然陪妹妹去大理,但是心里惦记老前辈,特意让黑风双煞一路相随,老前辈既然一直在我们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只是不知道老前辈心里愿意不愿意。” 千杯不倒翁笑道:“黑风双煞也是性子耿直之人,我怎会不愿意,你们只管好好照料自己,一路平安即可,不用担心我老叫花。”楚玉笑道:“如此,我们就放心了。晚辈告辞了。”千杯不倒翁挥挥酒葫芦,楚玉摇身而去。 许一枫见她回来这么快,奇问:“你可是真的去了南宫府?”楚玉道:“事情已妥置了,我们出城吧。”许一枫再问,楚玉不理他,只道:“到了大理自然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法子出城去。”许一枫道:“就说妹妹染疾在身,出城治病。”楚玉摇头道:“只听说有进城治病,哪听说出城治病的?”许一枫想不出别的法子,垂头不语。 楚玉想到几个月前哥哥带着嫂嫂半夜出相州的事,也不知哥哥当时是想的什么法子,真恨自己没有问问,丧气道:“先过去再说,我把他们一个个点了,免得他们闹起来。”许一枫点头道:“也只能这样子。”赶马走近城门,城门口静悄悄的,许一枫在五十步外停住,静听片刻,毫无声息,楚玉从车里探出身子,轻声道:“我去看看。”许一枫道:“你在这里陪着南宫姑娘,我去。”许一枫下车走向前去,很快又折回来,一脸惊讶的道:“城门口的几个守卫都睡得死沉,估计是被人下了药,城门虚掩,很是奇怪。” 楚玉想起刚才千杯不倒翁催她“赶快出城去”,一定是他早已打点好了,大声道:“上车吧,这是贵人在相助我们。”许一枫还要说话,楚玉喊道:“莫耽误时间了,到大理我就告诉你。”许一枫只得上车,一辆马车在浓浓夜色中出了苏州城,直奔大理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弄巧成拙险丧命(上) 南宫红颜倦倦的问道:“我们在哪里?”许一枫见她醒来,高兴的答道:“我们已经到大理了。”南宫红颜缓缓的睁开眼睛,车窗外很亮,映在粉红的帘子上,柔和清新,帘子上的花儿也仿佛活了起来,全然不象上次醒来时看到的阴沉,喜道:“莫不是阳光出来了?”许一枫道:“是的,这里阳光很好。每一天都温暖如春。” 南宫红颜兴奋的喘着气道:“我要看看阳光,看看阳光。”说着,吃力的伸出手来,想扶住哪里坐起来,许一许忙将她按住,道:‘虽有阳光,倒底是冬日,空气凉着哩。”南宫红颜求道:“只看一眼也好。在苏州时,我总认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阳光了。” 许一枫的心一软,允道:“那便看看,小心着凉。”说着,将帘子掀起一个角来,阳光带着青草的芬芳气味进了车内,南宫红颜恍若隔世,闭上眼,拼命的吸着气,无奈力不从心,很快呛得咳嗽,许一枫赶紧合上帘子,阳光收去,南宫红颜急道:“别,别。”许一枫只得又卷起一角来。 车夫停马,在帘外道:“客官,前面有人找您。”许一枫也不起帘,问:“什么人?”有人在帘外恭敬道:“请问,车里可是许公子和南宫姑娘?”许一枫回道:“正是。”那人道:“小可已备好上等客房,特来为许公子和南宫姑娘引路。”许一枫心想:楚玉办事挺利落的,喜道:“劳烦带路。”那人应个声,在前面引路而行,南宫红颜问:“可是玉姐姐找的客栈?”许一枫道:“正是她。”不多时,到一楼前停住,那人道:“到了,请许公子和南宫姑娘下马休息。” 许一枫伸手来抱南宫红颜,南宫红颜却推道:“旁边面前,就让我保持这一点点尊严吧,我能站起来。”许一枫看她只剩半口气,哪里能走路,院外有人喊道:“许一枫!”是楚玉!许一枫应个声道:“楚姑娘,快过来。”楚玉跑过来,一掀帘子,只见南宫红颜正费力的要起来,问是怎么回事,许一枫说了,楚玉低头想想,道:“妹妹是个要强的人,为了你早已是什么也不顾,这会了,你就依她一次吧。”许一枫张口要说话,楚玉道:“总是让她安心才是。我们扶着就行了。”南宫红颜轻声道:“玉姐姐知我心。”两人一左一右的将南宫红颜扶下车来。她是个随时能断了那半口气的人,哪里能走路,两人只能明里扶持,暗里运气,将她挟持而行。 店主见一个姑娘病成这样,迟疑片刻,还是领着进了房间,房间里布置得果然不错,被褥茶杯,全是新棉新做。 两人扶南宫红颜躺好,许一枫刚要说什么,店主见了向门外喊一声“快给贵客上酒菜。”很快有几个伙计送入菜饭来,两人一看全是美味珍馐,许一枫道:“出门在外,这么排场做甚?一顿饭,吃什么不是吃。”楚玉奇道:“这哪里是我要的,难道不是你要的吗?”两人相视一惊,喝问店主:“谁人要的菜饭?” 店主也慌了,道:“那人自称是公子的亲人。”“亲人?”许一枫一愣,问:“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店主见他腰间佩剑,心中害怕,摇头道:“是个男的,他是晚上来的,一直背对着小人,没看见脸,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许一枫还要再问,楚玉道:“别问了,他是个生意人,有人主动付钱,哪里有不愿意的?反正我们身上银两不多,能白吃白喝有什么不好?”店主忙道:“这位是楚姑娘吧?楚姑娘说得是!说得是!许公子的卧房在左隔壁,楚姑娘的卧房在右隔壁,小的不打搅了。”转身就走。 楚玉伸手拦住,铁下玉面,喝道:“掌柜的,谁付的钱,我们不知道,也不打听了,你只管好生上菜上饭招待好我们,我们也不挑三拣西,只是一条,你也看见了,我这妹妹身子弱,她的饮食必须单做细做,用的每一丝细料、每一滴水都得干干净净,做得新鲜润喉,温了及时送过来,但凡有一点点差错,仔细你的小命。” 那店主第一眼见着南宫红颜,就瞧出这姑娘活不过几日了,生意人都极讲究,生怕客人死在店里糟了晦气,再者江湖人成日里打打杀杀,万一招来仇恨更是不妙,便不想引进门,又思索着早已收了银子,不敢不从,只得不作声了,这会又听了这一顿吓唬,惊出一身的汗来,苦着脸求道:“小人胆子小,惊不得吓,求女侠留情,小人一定象供奉菩萨一样侍候好各位。”楚玉笑道:“只要把我这妹妹侍候好了,那便万事大吉,还不快去给菩萨打盘温水来,菩萨要洗脸了。”店主听了拔腿就跑。 不多一会,店主就带着三伙计端着三脸盘水进来了,楚玉和许一枫忍不住“卟哧”笑道:“行了,你们去吧。有事情会招呼你的。”店主这才点头哈腰,领着伙计们夺门而出。 许一枫再回头来看南宫红颜,她早已睡熟过去,也难为她这几日车马颠簸,好容易挨着床,立时晕睡过去。楚玉拧了拧毛巾,轻轻为妹妹拭擦面颊,见她面上无一丝血色,也无一点肉,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哽咽道:“我这妹妹实实是可怜,也实实可叹,自幼熟读诗书,知书达理,也不是个迂腐之人,偏偏这么想不开,生生将鲜活年华这样糟蹋。”许一枫听得心酸,立在旁边默默不语。 夜幕降临时,南宫红颜悠悠醒来,见窗外光线已暗,眼神即暗淡无光,楚玉道:“你但凡有一点点想开些,也不至于这么羸弱,太阳下山便下山呗,明天一早,它照样出来,有什么可难过的?”南宫红颜叹道:“姐姐的劝导我岂会不知,只是我现在这口气,不知道一时落下还能不能提上来,这双眼啊,也不知道今晚闭上,明日还能不能睁开来,怎能不伤怀。” 楚玉道:“你既然知道,又偏不保重自身,若是你身子好好儿的,哪里又用得着这么伤怀,想看日出还不容易,几十春秋由着你看个够。”南宫红颜又垂下眼皮。许一枫一直傻站在旁边,楚玉朝他呶个嘴,他也不知道是何意思,楚玉再呶个嘴,许一枫道:“楚姑娘,你陪着说说话,我去问掌柜的,送晚饭。”楚玉气道:“这一桌子的饭,中午一筷子都没动,还送什么?”许一枫愣道:“天寒地冻的,虽不新做,也回锅热热吧。”说着就往门外走。楚玉只得道:“也罢,也让掌柜的,给妹妹熬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许一枫应个声,出了门去,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是受不了屋子里那悲苦的情绪,也不忍见红颜那随时可能逝去的生命,只觉得自己象个残忍的郐子手,活生生的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将背靠在墙上,缓缓又坐在地上,木然的望着远处来回走动的伙计,有个眼尖的见他坐地,跑来想问他有何需要,他忙冲他挥手,示意不用打搅,那伙计只好纳闷的离去。 对面的窗台前站着一个人,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许一枫,象一尊石像,丝纹不动,许一枫只顾着自己的无奈与痛苦,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掌柜的走过来,毕恭毕敬的问:“许公子可是有甚么吩咐?”许一枫一指屋里,道:“掌柜的,将桌上的菜重新热一下吧,再者,给南宫姑娘做一碗银耳莲子羹,需得用文火慢熬……”不料掌柜的不待他说完,笑道:“许公子,这银耳莲子羹,我早已熬好,正是来问您,是否现在就端过来。” 许一枫奇问:“你怎知我们会要你熬?”掌柜的小心道:“许公子莫多心,是您那付账的亲人招呼小人做的,您只管放心,那原料都是您那亲人送来的,小人看过,都是极品,小人也不敢让下人经手,怕他们笨手笨脚不会干活,让南宫姑娘嫌弃,都是小人与拙荆亲自弄的。”许一枫摆摆手,道:“去吧,端上来吧。”掌柜的连忙去了。 许一枫站起身来,怕怕身上的灰尘,这才进屋,掌柜的已双手端了羹跟在后面,楚玉正要问话,许一枫道:“哦,早都做好了。”接过掌柜的手中的羹,掌柜的躬身退下。 楚玉使个眼色,道;“我也饿了,去招呼伙计快些温一温菜饭,你来喂妹妹。”许一枫低着头,“哦”了一声,从楚玉身边扶过南宫红颜,南宫红颜一语不发,半闭着眼偎在他怀里,楚玉轻轻出了门去。 许一枫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的搅着羹,小心的将汤匙送过她嘴边,南宫红颜略抬起眼,倦怠无力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温柔幸福的光彩,虽是实在吃不下东西,也硬撑着喝下几口,突然又觉得胸口憋闷得慌,加重了呼吸,微微摇了摇头,往向仰去,许一枫吓得一把将碗摔在桌子上,双手扶住她的后脑,问道:“如何?如何?” 楚玉一直就在门外,原是想给他二人一个空间,红颜也好向情郎说说心里话,听到里面有摔碗的声音,推门扑到床前,红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目紧闭,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来,楚玉喊道:“哎哟,莫不是羹里有毒?”大步到门一声哟喝:“掌柜的过来!”就见那掌柜的全身哆嗦的跑了过来,楚玉双目圆睁,一把扣住掌柜的衣领,喝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下毒害我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弄巧成拙险丧命(下) 掌柜的吓得抖如塞糠,立时软瘫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冤枉,冤枉,小的,小的,打死也不敢下毒啊,打死也不敢,不敢啊,饶命啊,饶命。”楚玉骂道:“你还敢不认?”提起脚就往掌柜的身上踢去,许一枫喊道:“楚姑娘,不要冲动。”楚玉生生收回脚,狠狠在地上一跺,柳眉挑得老高,气道:“妹妹都这样了,怎么能不冲动?你这无情无义的,现在还说这话?”许一枫收回搭在南宫红颜腕上的手,道:“我刚才探了探南宫姑娘的脉象,不象是中毒。” 楚玉立刻欢喜,迅速跑到床前,南宫红颜的脸通红通红的,她伸手一摸,甚是烫,急道:“这么烫,是怎么回事?妹妹身子太虚,哪里受得了这个?”许一枫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你可要老实交招,这银耳莲子羹是谁做的?”掌柜的“咚咚咚”的磕头,哭道:“小的不敢对大侠撒谎,句句真实,这银耳莲子羹是小的和我那婆娘一起做的,不敢有半点怠慢,求大侠明查啊。”楚玉问:“那银耳与莲子是哪里买的?”掌柜的道:“确是给各位付账的那人买了送来的,小的不敢昧着良心说话,开店多年,常给客人们做羹,也识些货,那银耳与莲子都是实实的极品,不象是有毒的。” 楚玉厉声道:“你要敢有一个字骗我,姑奶奶定要你死得很惨。”掌柜的俯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绝不敢,绝不敢。”许一枫又端过那碗羹,慢慢的用汤匙搅拌,再细细的闻,皱眉问:“这里面加了人参?”掌柜的抬起头,点点头,道:“是的,那人送的药材里就有人参,我不敢私自舍下,就一起熬了。”许一枫又问:“加了多少?”掌柜的回道:“两指粗的参,都熬了。”楚玉“哎哟”道:“妹妹这么虚弱,哪里经得起人参的炙烤,岂不要活活烧死了?”掌柜的道:“我怕南宫姑娘喝得炝了,将参全滤了,只将熬的汤裹在羹里。” 楚玉又上前一把扭住他衣领,喝道:“都是你害了我妹妹,你是不是存心的?她病成这样,便是汤也不能喝,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参?你倒底居心何在?”掌柜的已吓得麻木了,软软的由着楚玉拎起,哭道:“小的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加害南宫姑娘啊,实在是不懂药理,女侠饶命啊。” 许一枫劝道:“楚姑娘,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还是赶紧为南宫姑娘去火吧。”楚玉这才想起妹妹的性命才最是重要,将掌柜的一把掼在地上,喝一声“还不快快离去,我这妹妹但凡有一丝差错,少不得叫你全家老幼抵命。”掌柜的听了这句厉害话,吓得连哭带爬的出去了。 这边许一枫已将南宫红颜扶坐起来,一看褥垫,尽是湿透,楚玉过来相扶,南宫红颜早已昏厥过去,一把骨架软软的,楚玉也不禁摸着手颤。 便在这时,外面有人哟喝道:“哪里来的混人,竟敢在大理境内惹是生非?”楚玉抢出门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少年,生得面如粉敷,唇红齿白,甚是好看,眼神却是凌厉,大步流星的走向楚玉,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掌柜的。楚玉一步上前,问道:“你想干什么?”那少年将楚玉上下打量,哼道:“生得一副好模样,不料却是个河东狮,心狠手辣。” 楚玉一向自持聪明美貌,所行之处,路人无人侧目,不料这人却称自己为“河东狮”,立时气得两颊通红,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骂你姑奶奶,可是活得腻了?”少年哼道:“我是谁?用不着告诉你,一个野丫头,在我大理伤人,我就饶不得你。”说着,突然伸手,五指凌厉抓向楚玉的左肩,楚玉也不好惹的,一出门便已做好准备打架的,岂不防着他,见他一有动静,滑身退开半步,避开这一抓,玉手一翻,扣向少年的脉门,少年一招落空,也不生气,冷笑道:“果然是有些来头的,难怪敢欺侮我的百姓。”一边说着话,一边五指一扭,迎向楚玉。 楚玉见他不退反进,也知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大敢大意,嘴上却不饶人,骂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和姑奶奶过不去,今天,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哼,什么百姓?我可有欺侮他?他将我妹妹都快害死了,我没要他的小命已是大发慈悲了。”两人各不相让,一边骂一边打,从走廊上一直打到院子里,不分高下。 许一枫扶着南宫红颜,一时走不开,在屋里连呼几声“楚姑娘”,楚玉正斗得兴起,哪里听见,许一枫只得慢慢让南宫红颜放平了,收拾妥贴,出门一看,院子里两个人正斗得难分难舍,怕楚玉吃亏,看准个空隙,跳上去,一掌将两人隔开,楚玉不依,道:“你不陪着妹妹,出来做甚,就他这几手,我还怕他不成?” 那少年也毫不相让,回道:“不怕便接着打,何必找个帮手来?”楚玉听这一激,起身就进,许一枫一把拉住,不悦道:“楚姑娘,我们出来不是为打架的。”楚玉想起病危的妹妹,咬牙退后,许一枫回头对那少年揖道:“冒犯公子,多有得罪。”那少年见许一枫彬彬有礼,也不好怎的,礼节性的回揖,语气仍是不满,道:“我听两位的口音,应该是远道而来,大理是个礼仪之邦,两位既然来到大理,就该遵纪守法,不得欺侮大理百姓,蔑视大理法令。” 许一枫见少年语气冷硬,心里已是不快,回道:“我们初到宝地,不知习性,得罪了,但是阁下口中的欺侮百姓蔑视法令,不知从何而来?”那少年向后回喝道:“掌柜的,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掌柜的刚才见两人打得甚是吓人,早已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这会听少年叫他,也小心的探出个头来,半晌才道:“是那姑娘,那姑娘……”少年冲许一枫哼道:“如何?”楚玉道:“打他便又怎的?”少年正要怒起,许一枫道:“请息怒,此事一场误会。”便将银耳莲子羹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少年听了,回头将那掌柜的骂道:“活该被打,人命关天之事,岂由你随你随心所欲。”又向两人长揖道:“如此,是在下冒昧了。”楚玉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许一枫却回礼道:“不敢受此大礼。”少年道:“不如带我去见见那位病重的姑娘,说不准我能救她也不一定。”许一枫听了大喜,已然忘了红颜的病情实实是天命难违,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连连道谢,少年红了脸道:“不要谢,不要谢,还是先进去看看吧。”两人牵手进了屋。 楚玉正俯身为红颜试体温,也听见了少年愿意相救,虽然心里也不把握,能救总是好事,见两人进来,也默默的退在一边,少年大步走到床前,见红颜面色,已倒抽一口凉气,两人见他那神色,心里也是冷了半截,少年翻了翻红颜的眼皮,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对许一枫道:“确是病人身子太虚,人参用量过大,我这个药可解人参药力,你将它化在温水里,喂这姑娘服下便是。”楚玉听了这话,赶紧倒水,许一枫也是高兴,道了声谢,启开瓶嘴,就往掌心上倒药,少年阻道:“这药也是水,直接倒水里便是。”许一枫往鼻子处闻闻,一股浓浓的青草香味扑鼻而来,少年笑道:“可是好闻?”许一枫笑道:“确是香。”忙将药倒是水中,楚玉捧住了小心的摇匀,三人协力将红颜扶起,扶身子的扶身子,端药的端药,喂药的喂药,这才好不容易喂了些进去,不多一会,果然见红颜脸上的红晕慢慢的褪去,楚玉喜道:“确是灵药。” 许一枫谢道:“多谢赐药。”少年嘻嘻一笑,楚玉问:“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好药。”少年骄傲的道:“那有什么出奇,大理盛产药材,所谓一物降一物,自然也有化解之物。”许一枫问:“在下许一枫,这是楚玉楚姑娘,可否告知公子大名,以便相谢。”少年笑道:“谢就不必了,这事原是因我大理人而起,我施解药也是应该的,只要这姑娘无恙便是减轻我的罪过了。所谓不打不相识,姓名告诉你无妨,我姓段,单名云。” 许一枫拱手道:“原来是大理国的王子啊,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是……”段云笑道:“怎的这么客气,王子这个称谓是我爹传给我的,原与我本身不相干,何必拘泥于这些身份。”楚玉笑道:“原来是王子,怪不得好身手呢。”段云听出戏谑之意,装做不知,故意问:“楚姑娘可许配人家?”楚玉一愣,哪有这么直接的问姑娘家的婚事呢,差怒道:“未许配,又如何?”段云啧啧笑道:“原来未有婆家啊,怪不得这么伶牙俐齿。”许一枫也听出语意,两人相视而笑,楚玉气道:“小子轻薄,来来来,我与你一较高低。” 许一枫见她真是生气了,忙拉住劝和,楚玉待要不依,这时,却听南宫红颜轻轻的咳了一声,三人一齐儿回身奔至床前,见红颜轻轻的动了动头,缓缓的睁开眼睛,楚玉喜道:“妹妹醒了,可有觉着好些了。”红颜双目无神,惊异的打量段云,许一枫道:“刚才多亏了这位段公子,解了你的人参大补啊。”红颜微微喘气,似乎想道谢,却是没有力气说出话来,段云嘻嘻笑,正要说话,门外有人喊道:“王子!王子!” 段云头也不回,道:“你先回罢。”那人道:“天色已晚,请王子回宫。”许一枫见仆人已催,道:“今天得识王子,是我三生之幸,天色确是不早,请王子回宫罢。”段云想想,道:“也好,我先回了,明天让御医过来为姑娘诊治。”许一枫与楚玉心里甚是惊喜,忙谢道:“岂敢劳烦。”段云笑道:“相识是缘,不必客气。”朝南宫红颜笑笑,转身离去。 掌柜的见王子与这几位客人竟成了朋友,到了晚上,带着老婆一齐来领罪,两人得遇段云,心中高兴也不怪罪,见他手心皮破血流,楚玉才知是白日里用劲太大,确是伤人,也主动取了药膏给他,掌柜的一家磕头离去,越发的小心翼翼,侍候的周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肝肠断芳魂西去 次日一早,果然掌柜的领了一人进来,道:“这是宫里的杜御医。”这杜御医躬身道:“在下杜永,奉王子之命,特来为南宫姑娘诊脉。”许一枫连忙扶住,喜道:“有劳杜神医大驾。”楚玉也欢喜迎上,道:“如此,妹妹有救了。”杜御医道:“让杜某先看看南宫姑娘吧。”两人忙带至床前。 南宫红颜正在昏睡之中,杜御医小心的把脉,又翻了翻眼皮,压了压皮肉,一语不发,楚玉问:“杜神医,我妹妹如何?”杜御医将两人招至门外,叹道:“杜某只怕有负王子之托了,南宫姑娘病已及心,回天乏术啊。”许一枫自小流浪江湖,生生死死也见着不少,心里也清楚红颜这病情,只不过欺瞒自己不愿放弃罢了。听杜御医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呆呆的说不出一个字来,楚玉眼泪早已下来了,拉着杜御医的衣袖,泣道:“你便好歹试试吧,不到最后时候,总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咽气的,不管多贵的药材,多难采的药引,都不成问题。” 杜御医劝道:“楚姑娘,非是在下不尽心力,几位既然是王子的朋友,但凡有一丝希望,在下也将尽最大的努力,岂敢见死不救?南宫姑娘的病,已非药材能治,在下已听王子说起昨日之事,手指粗的人参都不能入胃了,岂敢再用药?若说我刚才为南宫姑娘看脉,脉象甚微,几乎不能触觉,身上皮肉也无生机,若按平常理论,早该……”杜御医摇摇头,两人不敢插嘴,也知杜御医话中意思,杜御医见二人不言语,叹口气,接着道:“南宫姑娘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两位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此言一出,无疑为南宫红颜做了最后的判决,楚玉心中一阵痛楚,仰靠在墙上,许一枫木然不知所措,杜御医见二人已失了方寸,从药箱里摸出一个葫芦来,道:“南宫姑娘留恋凡尘,必是有心事未了,此宫廷御药,做不得起死回生之用,但是能将鬼门关前的魂魄拉回半刻之久,有甚遗嘱,说得出来也就无憾了。”许一枫哆嗦着接了过来,也未道谢,杜御医躬身辞去。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将杜御医送走,这才将失神的二人扶回屋去,端茶倒水,侍候得醒了过来,这才喏喏离去。二人向床上望去,南宫红颜仍然沉睡不醒,不禁相视而泣。 中午时分,段云便来了,显然杜永回宫已告知了南宫红颜的病情,段云来了也不似昨日嬉笑,静静的陪坐在一旁,有侍卫模样的下人送了壶酒来,许一枫也不多话,与段云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将起来,楚玉心里本是恨着许一枫的,如花似玉的妹妹,若不是因为爱他,怎会落得这般下场,我这个妹妹美貌聪慧,温柔娴雅,哪有半点儿配不上他,偏偏他是毫不动心,活生生将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摧残,这全是他的罪过,可又见他这会儿痛苦的模样儿,不由的也心酸起来,老人们总说什么姻缘由天定,看来果真是不差的,月下老人未将两人牵到一住,任你相思再苦,倒底也不能在一起,这又怎能怨得了他?总是可怜我这妹妹命薄,错认了人罢。 如此,又过了两日,南宫红颜一直是紧闭双眼,两人几次以为没了呼吸,仔细探探,还是有气息的,段云每天都来陪坐半日,与许一枫杯来盏往的,两个男人很快成了知已,话也不多,借着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许一枫悲从心来,也不相瞒,将这一肚子的柔情与无奈零七八碎的诉与段云,段云也将许一枫视为兄长,说起自己的家事。 这段云正是大理国的王储,这大理国王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真是捧着掌心里长大的,是全大理国的骄子与未来,这段云倒也争气,长到十七八岁,生得个相貌俊雅,气质不凡,琴棋书画、刀枪武艺是样样出众,通天文地理、熟读文史,朝政上下,莫不称赞,大理国王早已向天下公布,段云即是大理国主的继承人,朝中百官也都庆幸社稷有福,偏生这么个处处超卓的储君有一怪脾气,不爱在宫里呆着,时常变着法儿出了宫来,在市井游玩,国王原是不依的,后来见他也不生事也不惹祸,也就由他去了。 段云道:“南宫姑娘必是舍不下许大哥,才撑着这口气,许大哥刚才说,南宫姑娘心念念的想看日出,这几日天气正好,不如就去罢,莫再拖延了。” 许一枫道:“我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如今这个模样,我是一动也不敢再动她,生怕哪里不小心,力道重了点,她这口气便再上不来了,那不是反倒要了她的命?再者,天气尚寒,在这屋里还暖和些,若是大清早的上了那山顶,不将她冻坏了?左思右想,故迟迟不能决断。” 楚玉想想,道:“莫再等了,妹妹怕也撑不了多久了,既是气数已尽,便让她好好的早点走吧,这般活着,也是个痛苦。”说着,泪又落下来。许一枫垂首沉默片刻,点点头。 段云道:“我原是不好说话的,见两位这般悲伤,也说几句宽慰话吧,南宫姑娘走到今日,虽是可怜可惜,但有许大哥陪着,也是满足的,我想南宫姑娘心里只怕也是这个意思。”楚玉道:“不错,妹妹心里想必是高兴的,明日日出,咱们就陪妹妹一起看吧。”段云道:“既然如此,我去准备,山上风大,要为南宫姑娘备好防寒之物。”说着便告辞离去。 傍晚时分,段云又来了,后面跟着十余人,各捧着衣物,两人一看,皆是宫廷贵重衣物,有银狐披风、羊绒靠背,还有厚厚的蚕丝被褥,许一枫惊道:“怎好麻烦?”段云笑道:“亏得许大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不知这些都不过是世俗之物,谈什么麻烦二字?店门口有马车候着,山路崎岖,还是早点出发吧。” 许一枫知段云也是性情中人,不再客气,三人一起将南宫红颜包裹得严严实实,抱了出门,因段云时常出宫,店里的客人们也有认得段云的,见王子在此出入,已是惊奇,又见他们抬出个不知死活的人来,更是惊异,直直的盯着他们上了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段云也跃上车,随从们紧跟在后,一行缓缓离去。 天是墨黑的,却依然能感觉到云在涌动,风很大,在山顶是听不到来声也听不到去声的,只有吹过耳边时能感受到呼啸,三人围着南宫红颜,六只眼睛紧紧着盯着她,仿佛眼前飘着一滴水一样的生命,一眨眼,它就要消失在风中了。可是,南宫红颜还是没有醒来。 楚玉低低的呼唤着,希望能用这种方法将妹妹不知神游何方的芳魂唤回来,段云看看四下,墨黑的天似乎淡了些,不再那么黑得无边了,仿佛变成了墨蓝色,渐渐的,隐隐可见边缘,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不小心露出道细缝来,可见幕布后的灯光,太阳,快要出来了。 南宫红颜的眼睛,还是紧闭的。 许一枫伸手从胸前摸出个葫芦来,楚玉道:“是了,这是杜御医给的。”段云道:“试试吧,杜御医的药一向挺灵的。”接过葫芦,启了封,小心的弄开南宫红颜的唇,将药渗了些进去,又将葫芦口凑在她的鼻子旁,小心的吹着气。 三人都紧张的盯着南宫红颜的脸,期待着她能动一下,时间似乎停止了,太阳,也似乎在等待着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尽量放慢脚步,可是,天色还是越来越亮了,墨蓝色已变成了深蓝色,东方的一角,越来越明亮,白云在天地间翻腾,南宫红颜还是没有醒。楚玉哭了,捂着脸低低的哭,她已经绝望了,她想,她的妹妹不会再醒来了。 南宫红颜悄悄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温柔的看着许一枫,许一枫心中一跳,泪水滚滚而下,楚玉从指缝间见妹妹眼睛睁开,喜得差点喊出声来,还是段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开。 南宫红颜似乎眼中只有许一枫,从睁开眼睛就一直盯着他,许一枫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她捧在怀里。南宫红颜突然动了动胳膊,竟从包裹着的蚕丝被里慢慢的伸出手来,颤抖着去摸许一枫的脸,许一枫一愣,赶紧将脸揍过去,握住那干瘦的小手贴在脸上,脸上有泪,南宫红颜哆嗦着一点一点的去擦那泪水,可是泪水越来越多。 南宫红颜突然说话了:“许公子,我好了,我刚才去了趟阴曹地府,阎王爷对我说,姑娘,你来做甚?你快回去罢,有人在等着你呢。我知道,一定是你。所以,我又回来了,我的病好了。” 许一枫越发泪流得凶了,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南宫红颜似乎果真病消了,精神越发好了,她接着说:“我知道,许公子为了我,受了苦受了累,是我不好,连累了公子,以后,我保证,我不再让你这么累了。”许一枫抱着她呜呜的哭,这个自幼飘零的男子,这是他第二次守着亲人离世了,他想起第一次,那是他才几岁,母亲便是象南宫红颜这样,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睁着眼久久不肯咽气,伸出手拉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喊着那个负心人的名字,慢慢的僵硬。这是第二次,这个女子为了自己相思至死,可是她是自己的妹妹,一个不爱也不能爱的妹妹,他抱着她,在这个异乡的黎明,听她做最后的表白,送她香魂西去。 “看,太阳出来了。我看到太阳了,许公子,你果然为了我,为了我,让我看到日出了。”南宫红颜喃喃的说着,看着东方一线鱼肚白,矗起一道细细的红线,红的透亮,红的耀眼,闪动着金光,投射在滚滚的云海上,折射出瑰丽的色彩,红线越来越粗了,也越来越长了,新一日的序幕徐徐的拉开了,一轮红日冉冉上升,被托起在云峰之上,红得妖娆夺目,金光灿烂,万里云海如锦缎般色彩缤纷。 南宫红颜被这奇异圣洁的景象惊呆了,她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奇光异彩,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彩,许一枫怔怔的看着她,他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神彩,心中柔肠百结。 南宫红颜收回眼,重又凝视着许一枫,柔柔的道:“有你在我身边,此生足矣,此生足矣。”许一枫呆呆的不知怎样回答,南宫红颜却道:“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吧,我好象好久好久没有说话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你能愿意听我说,我就很高兴。”许一枫点点头,静静的看着她。 段云和楚玉远远的站着,看着他们在玫瑰色的阳光中做最后的倾诉,都忍不住流泪不止。 “我自幼熟读女则,凡事内敛不敢有半点偏驰,却是偏偏遇上了你,我只可惜自己不是江湖儿女,不能快意恩仇,心里羡慕玉姐姐敢爱敢恨,也羡慕白姑娘……唉,我这些心思只能躲起来一个人想了,真苦啊,想着想着,心就疼了。”南宫红颜在回忆中流出泪来,那苍凉的泪停在她那深陷的眼窝里来回转着,蓄得满了才慢慢的顺着脸滑下去,渗在蚕丝被里了。 “爹爹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娘亲原来是喜欢你的,那天你走后,娘亲还和我设想了许多以后的事,说你真好,说要把我嫁给你,后来,后来也不愿意了,一天,就变了,或许,他们都是看我病得重,不愿连累你吧,其实,我心里也是不敢奢想,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象一匹马,自由的驰骋在草原上,我却象只金丝雀,只能在屋檐下守望,远远的看着你,看着你。”南宫红颜越说越激动,不知是情绪的原因,还是身体原因,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中的光彩似乎也在慢慢的黯淡下去,可是,她似乎没有感受到疲倦,不断的回忆着,诉说着。 许一枫抱着她颤抖着的身体,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冷,小心的将它放回被中,忍不住道:“先休息一会,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好吗?”南宫红颜痴痴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我不累,我想说,许公子,如果有来生,我还要遇上你,还要这样子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这样守望着你。”许一枫再也止不住悲伤,将头埋在南宫红颜的胸前,双肩抽动。 南宫红颜的声音弱了下去,呼吸也更加短促了,眼睛吃力的睁着,她坚持着,一字一字的说着:“我觉得很累啊,好象走了很远的路,困了,想睡觉了,可是,我不想睡,我想和你说话,我这一生,还从未如此诉说过自己的心思呢,我想告诉你,想告诉你,我虽然很困,可是,心里很欢喜呢。” 许一枫看着她艰难的说出这些,心知她快要撑不住了,很快就要灯枯油尽,离开这个人世了,心里象是有千万把尖刀在剜着,疼痛无比,恨不得代她去死,哭道:“你莫要说了,莫要说了,这一生一世,我都守着你,再也不离开你。” 南宫红颜笑了,象一朵久经干涸即将枯败的花朵突遇甘露一样生命猛的颤抖一下,甜甜的笑了。 气息越来越弱了,好几次眼睛要合上,可她又慢慢的睁开,她依然在说,可是明显没有了思绪,不再是回忆,只是断断续续的念叨着:“如果有来世,我还要遇上你,还要这样子喜欢你。我很欢喜,很知足,我能睡在你的怀里,此生足矣,足矣。”许一枫见她瞳仁尽散,心骤冰凉。 “能不能,亲我?我睡会,等我醒来,此生足矣,足矣。”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到了。 许一枫木然垂下头,在她额前深深印上一吻。久久一吻。 再看时,只见她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安详的睡去。 许一枫哆嗦着伸指一探,鼻息全无,顿时如坠入千年冰窖,跌坐在地,不能动弹。 段云与楚玉疾步走来,金色的阳光照映南宫红颜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张笑容生动而神采。 许一枫将红颜搂紧在胸前,一语不发,半晌,仰天长啸,悲喊一声:“红颜!妹妹!来生来世,我等你!”跪倒,久久不动。 天大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易水寒起誓表情 易水寒站在白府门口,冷冷的看着匾额,白云大笑着迎出来,大笑道:“贤婿怎么千里而来?刚才听家人传报,犹不敢信啊。”一把握住易水寒的手,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易水寒强定心神,将手迎出,立刻感到一股阴寒之气从手心缓缓传入,暗骂一声“老匹夫,想加害于我?”冷笑一声,道:“岳丈大人可好?”运力抵挡,一阴一阳两股力流在掌心相撞,时进时退,不相上下。 突闻一声笑道:“哟,贤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两人同时松手,易水寒几乎站立不稳,后退一步,压住一口真气,拱手道:“岳母大人好。”九尾银狐笑道:“你们翁婿二人可是一见如故,怎么在门口就亲热起来?快快进屋。”白云哈哈大笑,道:“贤婿乃少年英才,老夫当初没看走眼啊。”携了易水寒进屋,此番掌心温热平和,如平常老人之手,易水寒心里冷笑,仍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 厅内奢华之极,白云与九尾银狐分居上座,易水寒却不坐,愧道:“小婿前来,是为谢罪。”白云奇问:“贤婿何出此言啊?”易水寒道:“都怪我冲撞了如歌,使如歌受了委屈,离家出走,至今没有消息。”白云一愣,沉声道:“如歌在娘家时,是老夫掌心之宝,宠爱有加,你竟敢慢待于她?亏我器重于你,将宝贝女儿远嫁给你。” 九尾银狐“哎哟”道:“贤婿,你莫不是说的玩笑话?我那女儿千金之躯,哪里受得了委屈?外面人心不古,她如今踪迹全无,莫要出了意外?”易水寒道:“掘地三尺,我也要将如歌找到。” 白云沉吟道:“找到后你又有何打算?”易水寒道:“在下商人,原是高攀了大人,又让令千金受苦,罪该万死,待寻回如歌,当亲自送还,请大人另择东床。”九尾银狐怒道:“你想休了她?” 白云挥手止住,沉声道:“我白家的女儿,即使再婚,也不愁嫁不出去,只是可惜了你这段姻缘。若是如歌不怪你,你也执意休她吗?”易水寒道:“如歌在外飘流受苦,岂有不恨我之理,我自知惭愧,也不敢担当。”白云哈哈大笑,道:“如歌确实不怪你,不但是怪你,还一直在想你呢。” 易水寒明知此人的话不可相信,仍是心中一跳,问道:“此话何讲?”白云却不理他,回头喊道:“来人哪。”屏后转出两外丫头来,白云招手道:“送他去见小姐。”易水寒心中一震,难道如歌真的回来了?莫非是白云的计,将我带入圈套?哼,为了确实如歌是否真的在此,哪管什么圈套?大步随丫头转入后院。 西楼之上,坐有一人,身穿葱绿绣花衣裳,袅娜多姿,从后背看那发髻,正是如歌,易水寒心中狂跳,轻轻唤道:“如歌。”白如歌缓缓回头,见是易水寒,嫣然一笑,轻启朱唇,道:“爹爹说近日有贵客到来,原来是你。” 易水寒快步上前,将她细细打量,白如歌羞避开去,道:“丫环在此,莫叫人笑话。”易水寒痴痴道:“如歌,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么?”白如歌吃吃笑道:“你既然寻来这里,我怎么会恨你?” 易水寒看她仿佛削瘦,心疼的来拥,白如歌红脸道:“丫环就在身后。”易水寒哪管这许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喃道:“失去方知珍贵,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只怕要断肠而死。此时见到你我才知道今生要是离开你,便难活了。”白如歌在他怀中笑得妩媚,道:“如歌与你再不分离。” 易水寒见她娇俏可人,心旌摇曳,已将虚无道人与家仇抛在脑后,道:“方才,我还与你爹爹说,若是寻回你,便写封休书,送你回娘家,再许他人……”白如歌泪光闪闪,泣道:“夫君,你莫不是不要我了?”易水寒心疼道:“我那是糊涂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怕再伤害你……” 白如歌将头依在他胸口,柔声道:“夫妻情深,怎能说这薄情之话,如歌生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你莫休我。”易水寒哪里受得了她这般绵绵情话,只觉得全身都酥了。 白如歌轻轻将他推开,易水寒急问:“你怎么了?”白如歌卟哧一笑,挥手令丫环们退下,方仰头看他,一弘秋水汪汪,看得易水寒心如揣兔,白如歌伸手放在易水寒眼前,娇滴滴道:“我与你离开这么久,心里着实害怕,你一见我又说要休我,更加慌恐,只怕终生都难安呢。”垂下头去,娇羞万态,易水寒呆呆道:“你说要如何才会安心?我都依你便是。” 白如歌喜道:“你果然依我?我只要你给我保证,保证易水寒今生今世对白如歌不离不弃。”易水寒朗声笑道:“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我现在就保证,我保证……”白如歌伸手捂住他的嘴,笑道:“我不要你说,我要你写出来。”将易水寒拉入房中,铺绢沾墨,易水寒豪情万丈,提笔便写。 白如歌道:“我说什么,你便写什么,方如我的意。”易水寒点头依她,白如歌轻轻念道:“我易水寒,指天为誓,白如歌为我爱妻,我将终生珍爱,永不离弃,皇天后土,鉴我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渝。”易水寒一挥而就,白如歌嫣然一笑,取笔续道:“我白如歌,指天为誓,易水寒为我夫君,我将终生珍爱,永不离弃。皇天后土,鉴我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白如歌笑道:“如此,我便安心矣。”易水寒道:“我也很欢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白如歌朝他妩媚而笑,待墨迹风干,轻轻折了装入绣囊,收入胸前,笑道:“这可是我一生的宝贝,我定要贴身收藏好。”易水寒只是瞧着她痴痴的笑。 白如歌掩嘴笑道:“呆子,你只管笑什么?说了半日话,茶也未喝一口,我给你沏一杯。”易水寒捉住她的手,喃喃道:“你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叫我好一顿找,好生焦急?”白如歌黯然道:“我去了苏州,又到荆州,然后想念爹娘,便回了这里。”易水寒道:“你去了这么多地方,一点也不想念我么?不知道我在找你么?怎么连个信也没有?”白如歌道:“我也是一时想不开,若是给你信,又怕你取笑于我,我回到爹娘这里,也是猜你定然来这里找我,你果然来了。”易水寒道:“你走之后,我魂也没了,怎么能取笑你?你何时到的这里?” 白如歌沉脸道:“夫君莫不是生我气了?你我夫妻今日团聚,理应高高兴兴才是,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易水寒哄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今日见到了,便如得了宝贝一样。”白如歌微笑不语。易水寒温柔道:“如歌,我们回相州吧。”白如歌一愣,道:“我离开爹娘半年多了,才见上一面,怎么舍得离去,不如多住些日子?夫君可依我?”易水寒故意逗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有了夫君还是这般依赖爹娘,也不害臊。哈哈。”白如歌俏脸一红,转过身去不理他。易水寒从后面去搂她,白如歌走前一步躲开,头也不回,道:“你也累了,早也歇息,我去向爹娘请安去。”也不理易水寒,竟自出门去了。 易水寒默默不语,不多会,白如歌又回来,见易水寒仍是坐着不动,略带惊慌,堆上笑脸道:“夫君可见困得厉害,莫非坐着便磕睡了?”易水寒起身笑道:“见了你便不磕睡了,不过是见自己惹了你生气,正自责呢。”白如歌笑道:“我也是太想念爹娘,夫君莫见怪。”易水寒莞尔一笑,道:“我怎么会怪你?”白如歌道:“我刚才去见爹娘,向爹娘表示随夫君离去之意,爹娘也舍不得女儿,劝留女儿多留几日,不敢惹二老伤心,故来询问夫君的意思。”易水寒笑道:“既然如此,依你便是,多留几日吧。”白如歌大喜,飘然下拜,易水寒哈哈大笑,双手将她扶起。 到夜里,易水寒将白如歌扶上chuang去,轻轻搂住她,笑道:“请夫人宽衣。”白如歌脸色顿白,拒绝道:“夫君一路劳顿,还是早点歇息。”易水寒笑道:“你我夫妻几个月未见面,我十分想你,今日重聚,是大喜之日,因何拒绝?”白如歌颤声道:“来日方长,不在今夜。”易水寒看着她的背,冷冷一笑,温柔说道:“如歌说得对,你我夫妻要白头到老,不急在一时,夫人安歇吧。”白如歌低应一声,和衣躺下。 如此过了几日,白天两人说笑嬉闹,亲昵缠mian,到晚上白如歌便小心躲避,易水寒也勉强,只是温柔笑笑,倒也相安无事,这日,易水寒又道:“晃然已留多日,我们今日就起程回相州罢。”白如歌不悦道:“好不容易团聚几日,你总是催促。”易水寒笑道:“离家已久,心中挂念,不知店铺打理如何?”白如歌道:“我离家半年,爹娘心中也十分挂念,匆匆离去,是为不孝。”神色已是黯然伤感。 易水寒软下心来,道:“既然如此,便再留几日,只是整日呆着,无聊得很,不如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白如歌犹豫片刻,点头应许。 雪已停了,院里依旧雪白一片,绿叶从雪绒中冒出尖来,十分可爱。易水寒赞道:“江南冬景,确是非北方所比啊。”白如歌含笑不语。两人在花园里信步而行,易水寒每行一步,眼前景物尽收心底,行到一处松丛前,见其后露出半扇铁门来,铁锈斑驳,用一口拳大的铁锁锁住,易水寒探眼望去,里面十分简陋,不过几间茅屋,屋外散落着一些农具家用之物,易水寒笑问:“这里是什么去处?”白如歌也仔细打量一阵,道:“不过是个饲养家禽的小院罢了。”易水寒微微笑道:“我瞧着挺干净的,不如进去看看。”白如歌低头沉思。 屋里却突然出来一人,面容丑陋,长发披散,衣服粗劣,一脚落地,一脚变曲,扶了跟拐杖,那拐杖手腕粗细,一眼可看出是纯铜打造,落地有声,这丑人将眼斜着,淡淡扫过两人,一瘸一拐走近来,闷声闷气道:“小人见过小姐与姑爷。”白如歌一呆,支吾应了声“哦”,易水寒却笑道:“打搅了,我们随便走走,来到这里,你把门开了,我们进去看看。” 丑人摇头道:“这是下人住的地方,无甚好看,小姐姑爷请便。”易水寒微微一笑,转头看着白如歌,轻轻道:“你这做小姐的,难道也不想进去看看吗?”白如歌脸色忽青忽白,抬头对那丑人道:“我们偏想进去看看,你休要多言,快将门打开了。”丑人却不怕小姐,冷冷道:“老爷有令,任何人来也不许开门,除非老爷自己。”白如歌气道:“难道本小姐也不行吗?”丑人鞠躬道:“只好得罪小姐了。”说完,竟不看两人一眼,转身又一瘸一拐的走了。 白如歌喊道:“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易水寒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大笑一声,轻轻搂着白如歌,劝道:“何必生气,不看便不看罢,莫气伤了身子,我们走。”转身一看,白云远远的走来,易水寒轻轻道:“快莫生气了,你爹爹来了。”白如歌脸色骤变,忙换了笑容,回头飘然拜道:“爹爹来了。” 白云哈哈笑道:“为父听到这里有声音,便过来瞧瞧,是谁惹了我的乖女儿生气呢?”白如歌低头轻道:“哪有生气,可能是说话声音重了些,让爹爹笑话了。”白云伸头往里面瞧了瞧,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准是那疯子说话不知轻重,让女儿生气了。哈哈,你白叔的病近来越发重了,你何必计较?”白如歌脸色煞白,默不作声。易水寒也劝道:“正是,若与一个下人生气,反倒失了你小姐的身份了。”白云笑道:“还是贤婿说得好,你们小夫妻去别处转转罢。”呵呵笑着走了。 易水寒见她神色异常,鬓角渗出丝丝汗珠,劝道:“莫非气成这样?让人见着,可笑话了。”轻轻用袖为她拭去汗水,拉她往回走。白如歌一路上不言不语,易水寒只当她是孩子脾气,也不多说,只是自顾自的与她说些无聊逗趣的话。 到晚上时,白如歌躺在床上,双眼双合,听到易水寒的呼吸声均匀平稳,咬咬牙,悄悄下床,刚穿上鞋,便听易水寒笑道:“如歌,你可是仍未消气,要去揍那疯子?”白如歌吓得连连后退,靠在墙上,不敢说话。 易水寒起身笑道:“既然那疯子将我的爱妻气成这样,我这做丈夫的自然有责任为爱妻出这口气。”白如歌惊诧的看着他,试着问:“你想如何?”易水寒道:“我去揍他一顿,让你高兴高兴。”白如歌低头沉思,轻轻道:“还是算了,我哪里那么小气呢。”悄悄抬眼看易水寒的反应。 易水寒走近她,戏谑的问:“当真不这么小气了?”白如歌紧张回道:“不小气了。”易水寒仔细打量她半晌,笑道:“不行,我现在小气了,他惹了你生气,便是不将你丈夫放在眼里,我一定要去揍他。”白如歌不知他什么意思,瞪眼看着他。 易水寒拉着她出了门,虽是星月全无,但雪色晶莹,两人如在昼日,轻手轻脚又来到铁门来,屋里面鼾声阵阵,易水寒站在门前,微微笑着并无动作了,白如歌轻轻问:“可是想着什么主意了?”易水寒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若是此事让你爹娘知晓,必定取笑,那时,我们夫妻应该同心才是。”白如歌心里一震,轻轻点了点头。 易水寒拉着她平地而起,跃墙而过,轻轻落在小院内,两人蹑手蹑脚的到外翻看,什么可疑之物也没见着,便小心进了茅屋,除了些柴火,农具,也没什么,又转到隔壁屋,同样只有些零散之物,白如歌轻轻道:“无甚可看之物,我们还是离去。”易水寒点点头,退到屋外。 白如歌道:“走罢。”易水寒做了个禁音的动作,将她拉到墙角,白如歌刚要疑问,只听鼾声顿止,那丑人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出了屋,他那手中铁杖重逾百斤,却是落地无声,那丑人嘿嘿笑道:“小姐姑爷半夜来到下人住处,不知有何贵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0章:撕破脸翁婿初战 两人相视一眼,走出墙角,白如歌冷笑道:“你这疯子,白日竟敢顶撞本小姐,胆大包天,哼。”丑人不卑不亢,仍是嘿嘿冷笑:“小姐嫁了人,有了依靠,便看不上我这疯子了,想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叫我‘白叔’啊。”白如歌一愣,喝道:“我当初敬你年老无依,你却倚老卖老,本小姐想进院子看看,你却不将本小姐放在眼里,哼。”丑人怪声道:“这样对长辈说话,十分无礼,老奴我今夜就替老爷教训教训你。”说着,铁杖一顿,步上前来。 易水寒冷笑道:“岂有此理,你再老也是奴才,哪有奴才教训主子的道理?”丑人哼道:“姑爷,这是白家家事,你退后些。”易水寒笑道:“笑话,如歌是我夫人,你这奴才竟敢对她口出狂言,当真是反了。”丑人道:“我虽是奴才,却也是长辈,我想教训她便教训她,不用你多事。”说着铁杖一挥,劲风呼啸而来。 易水寒骂一声“狗奴才”,一把将白如歌护在身后,双掌推进,丑人虽是又老又丑,铁杖也沉重无比,身形却极为敏捷,见掌风劈来,提杖便撤,易水寒哼道:“看姑爷我今夜教训你。”从地上捡了枝枯枝,以枝为剑,如游龙蜿蜒,围绕丑人全身各大穴道,丑人见易水寒出手极狠,心知不是对手,边守边攻,已退至墙边。 白如歌冷冷道:“好,打他,替我出气,狗奴才。”易水寒虽是大占上锋,也不敢大意,丑人杖力浑重,身法灵活,虽是下锋,也不容易落败。 易水寒冷笑道:“老东西,守个院子练这么多武功何用?想骗我可不容易。”丑人也不说话,闷头闷脑的打。易水寒将他逼到墙角,却故意卖个关子,露个破绽,丑人果然得势便进,易水寒挥手便进,“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摔在丑人脸上,白如歌大喊道:“好,再打一耳光。”易水寒哼道:“这是替你家小姐教训你这没大没小的奴才。”丑人一把年纪受了耳光,顿时一呆,后退一步,只一瞬间又象是被激怒了,举杖击落,如泰山压顶,势沉千金。 易水寒哪里怕他,滑身躲开,哼道:“看我再打你耳光。”挥手就打,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掌风从脑后逼近,易水寒心头一凛,慌忙避开,笑道:“晚上不睡觉的人真不是少啊。”白如歌“啊呀”一声,喊道:“爹爹,你怎么来了?”跑到易水寒身后。 白云飘然落在院中,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好奇,劝也劝不住。”白如歌轻轻喊道:“爹爹。”易水寒则含笑不语。白云道:“女儿,你过来。”白如歌看了看易水寒,又看看父亲,挪了挪腿,不过去。 丑人上前鞠躬道:“老爷,奴才该死,打扰老爷休息了。”白云笑道:“白叔,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接着睡去。”丑人抬眼看了看白云,慢慢往屋里走。 易水寒微微一笑,淡淡看了眼身后的白如歌,白如歌突然大声道:“疯子,你站住。”白云不悦喝道:“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白如歌站在易水寒身后不动,口里却道:“哼,这疯子不知尊卑,敢动手打我,我自然要教训教训他。”丑人躬身道:“老爷。”白云挥手道:“你去吧。”丑人又往里走,白如歌喝道:“站住。”丑人却不理她,径直进屋去了。 白如歌气得恨恨的哼一声,向易水寒道:“你如何不助我?”易水寒笑道:“一个奴才,打了一记耳光也就是了,何必纠缠不清。”白云笑道:“不错,贤婿真是个识大体的人,奴才背后自有主人,有什么事与主人说便是,何必打奴才,没的脏了手,走走走,你们小夫妻既然睡不着,不如散散步。”伸手来拉易水寒。 易水寒哈哈大笑,大方将手伸出去,待白云手来,错掌扣住,白云微微一笑,道:“贤婿好功夫,老夫将女儿嫁给你,没看走眼。”抽手反扣,易水寒道:“过奖过奖。”两人虽身子未动,全身真气尽在手腕,进退拆解已几十招,白云倒底是老姜,内力充沛浑厚,易水寒暗暗吃惊:“这老东西越发厉害了,再拆下去,只怕真气耗尽,被他擒获。 白云哈哈笑道:“女儿啊,你们夫妻情深,还不扶你夫君一把?”这话分明是让她从身后挟持住易水寒,易水寒一愣,心想,这时候她若出手偷袭,我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白如歌轻声“哦”一句,移身挨近易水寒,白云哈哈大笑,易水寒定一定心神,淡然道:“如歌,莫不是忘了刚才的话了,我们夫妻应该同心才是。”白如歌听了,又缓缓退开去。 白云气道:“乖女儿啊,你莫不是忘了,你近日身子不好,你娘心疼你,每日都给你炖汤喝?”白如歌“哎呀”一声,欺身上前,要抓易水寒,易水寒笑道:“如歌,每晚临就寝之时,你为何……”白如歌一呆,心知自己的身份,易水寒早已知道,却未说破,又想,若是易水寒死了,自己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万万不可,故连连后退。 两人虽是你一句我一句,手掌却未停止,易水寒渐渐处于下风,但是他得千杯不倒翁,虚无道人,巫山老人等多位高人授业,不可小觑,虽处下风,但是掌力忽柔忽刚,采众派所长,变幻莫测,白云久闻易水寒行事沉稳灵活,也不敢冒然深入,故相执不下。 白云见女儿竟不听自己的命令,十分生气,喝道:“莫非你不想活命了?”白如歌一呆,白云接着补一句:“明天还想不想喝你娘为你炖的汤了?”白如歌果然害怕,应道:“是,爹爹。”扑上前来,一掌抵在易水寒肋上。易水寒刚要说话,只觉得腰间一冷,已知受人牵制,便在这一分神,白云劈掌而进,直逼易水寒胸口,易水寒无法动弹,暗暗叫苦,倒是白如歌见爹爹下杀手,心急之下,一掌从易水寒背后推出,白云手掌刚落易水寒胸口,便感动背后传来一股气流与之相抵,白如歌哪里是父亲白云的对手,两掌相对,白如歌连连后退,易水寒硬接一掌,闷哼一声,嘴角鲜血流出,直直往后仰去,白如歌“啊哟”一声,又赶紧上前扶住。 白云只道女儿已制住易水寒,一时大意,掌力不过五成功力,心想,便是五成,易水寒也定然毙命,没想到女儿竟背后相助,骂道:“小畜生。”伸手来抓白如歌。白如歌扶着易水寒便跑,却哪里跑得动,眼见五指逼近,易水寒忍住胸口剧痛,运气提掌,双掌齐推,白云没想到易水寒刚刚受了一掌,还能运气,但闻掌风呼呼,冷笑一声,改指为掌,双双迎上。 四掌相对,白云也后退一步,易水寒则连退数步,白如歌扶住他靠在墙上,白云哈哈笑道:“贤婿啊贤婿,你倒底不是我的对手啊。”易水寒抹去嘴角的鲜血,淡淡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到底老了。”白如歌小心求道:“爹爹,我看你们翁婿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您神勇盖世,他……哪是您的对手,我……我这就扶他回房休息,不扰搅爹爹休息了。”白云笑道:“还是女儿体贴啊,哈哈,贤婿,老夫扶你回去吧。”大手伸来,易水寒冷冷一笑,白如歌忙拖着易水寒后躲,道:“不敢有劳爹爹,女儿扶他便是。” 白云怜惜道:“女儿啊,你今晚没有好好休息,动了气,只怕身子有些虚弱,胸口也不太舒服了吧?不如现在就去你娘那里,炖汤喝去。”双眼慢慢扫过白如歌,白如歌全身一颤,缓缓运气,果然觉得胸口如坠有千斤重石,沉闷气短,吓得脸色苍白,双腿跪倒,磕头不止,喊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白云叹道:“可怜的女儿,快去你娘那里吧。”白如歌迟疑不决,转头看着易水寒,又向爹爹求道:“爹爹,您这女婿身子骨弱,为了如歌终生有个依靠,求您手下留情。”易水寒心中一震,他早已听出白如歌是受了其父威胁服了毒,每日只靠喝解药维持,但她竟敢欺骗自己,故装做不知,不料她竟为自己跪地求生,不禁又可怜又感谢起她来,他微笑着扶起她道:“如歌,你保重身体要紧,我自有分寸。”白云哈哈一笑,突然沉脸喝道:“还不快去,莫非不要命了吗?”白如歌咬咬牙,跃身离去。 易水寒哈哈大笑,白云阴森森道:“贤婿,为何发笑?”易水寒提口气,慢慢站直身子,冷笑道:“白云啊白云,你好象身子也有些不舒服吧。”白云见他对自己直呼名字,已知两人再无需猩猩做态了,十八年的仇恨赤裸裸摆在面前了。白云冷冷道:“老夫身体康健,岂听你小儿胡说。”易水寒强压心头怒头,平静道:“十八年了,我易家那本剑谱似乎并没有给你带来益处,好象还损肝伤心啊。” 白云老脸一红,哼了声,怪笑道:“有无益损,你不如试试。”右手徐徐抬起,风涨袖满,易水寒大笑道:“倒底不敢使剑法。”白云低喝一声,扑向易水寒,易水寒虽是受了伤,也不惧他,脚尖一翘,将地上的一段树枝握在手里,以枝为剑,与白云斗在一起。 白云低骂一声:“今夜便送你去见你父母。”下手极为毒辣阴狠,招招夺命。易水寒回道:“我今夜便为我爹娘报仇,取你头颅祭我爹娘。”全力以博。 两人如忽如大雕腾云驾雾,忽如蛟龙盘踞而游,掌风沉闷如雷,树枝飘逸如魅,屋顶,树杈,墙上,雪花簌簌而落,瓦飞墙倒,惊天动地。易水寒倒底年轻,又负了伤,渐渐身处险境,连连败退,白云哈哈笑道:“易水寒,汝黄毛小儿也敢与老夫作对,自取灭亡。”易水寒喝道:“老东西,你也猖狂不了太久了。”白云怒道:“哼,十八年前我就该斩草除根,没有追杀你,是老夫慈悲心肠,你却不思报恩。”易水寒想起先人,红了眼,恨恨道:“老东西,你当年杀我全家,血海深仇,永生不忘,我今生誓将你千刀万剐。”一股仇恨冲天,又生出无限力气来。 白云怪声大笑,身形变幻愈快,易水寒拼了口气,紧随而上,两人将整个后院打得破烂一片,如此又过了数十招,易水寒已挨了几掌,站立不稳,白云狂笑道:“今日圆我十八年的梦了,易江啊易江,我将你儿子送来了。”霹雳几掌,将易水寒逼靠在墙边,易水寒心知自己不是对手,死则死矣,转又想到:我大仇未报,反被仇人所杀,到了地下,也无面目见爹娘,十八年前,我已立誓,定了将这老贼千刀万剐,如今誓言未实现,绝不对轻言求死。思索之时,白云双掌又至,远在丈外,已觉得一股强流逼近,胸口疼痛不已,咽喉紧扼,难以呼吸,只得双腿一滑,顺势避开,一枝横扫,直削白云下盘。 白云哼道:“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一掌继发,一掌骤转为勾,提风而起。易水寒只觉得一阵旋风起,难进反退,身子竟直直冲着白云掌心而去,心想,老东西想制我于死地,我岂能如你所愿,收枝抬肘,横在胸前,只等掌心逼近,削他手指。白云看出他的意图,也想到:这小子果然厉害,伤到如今还能临危不惧,面对强敌仍冷静谨慎,不慌不乱,是我大敌,今晚若不除去,只怕后患无穷。 又斗了不知多少招,易水寒虽然强提真气,也难坚持了,几次险些被拍个正着,幸而躲闪得快,白云冷笑道:“我也没工夫与玩游戏了,贤婿,我们今生翁婿之情到此了结了。”易水寒靠在墙上,哼道:“你嫁女儿为了制我,我娶你女儿为了制你,只是仇恨,从无情份,你想杀我,太性急了。”白云森然一笑,五指直进。 “手下留情。”一道白影泄入当场,正是胭脂。 易水寒哼道:“胭脂姑娘刚从太湖帮过来的吧?”胭脂一愣,正猜测他是否又去过太湖帮,白云沉声道:“你怎么突然来了?”胭脂笑道:“姐夫,胭脂特来请姐夫手下留情。”白云哼道:“胭脂,你远道而来,去陪你姐姐吧,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胭脂道:“姐夫,这人杀不得。”白云问:“为何杀不得?”胭脂笑道:“我去过太湖帮,木帮主托我给姐夫带个口信,西进的人马,现在粮草不足,若从相州运去,不日可达军中。”白云哼道:“姓木的老东西不知量力,竟想分我一杯羹,哼,哼。”易水寒夜探太湖帮时已知他们想杀了自己谋财产,心想,这个胭脂倒是个直爽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意图来毫不含糊,冷笑道:“可笑可笑。” 胭脂喝道:“待死之人,说话何益?”转身白云道:“姐夫,杀他是一定的,现在双方有协约,杀了可惜。”白云将眼扫过胭脂与易水寒,淡淡道:“你倒底是女流之辈,心中所思怎么能瞒得过我?你在相州这么多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传来,我怎会不明白?” 胭脂沉脸道:“姐夫这话好没来由,胭脂为你和姐姐自毁清白之身,甘堕风尘,如今却听到这些话,哼。”易水寒何等聪明,他早已看出胭脂不是寻常风尘女子,故意常去相会,时常醉酒,却从不多言,留意她的意图,胭脂也好生狡猾,从不与易水寒谈及身世与来路,只在苏州城外,心知自己已恋上易水寒,半吐真言,易水寒欲擒故纵,却不理她。 白云哈哈笑道:“一家人何必生气,木帮主想要的粮草,老夫尚不放在眼里,全归他便是,我与他各得其利,他想必也十分乐意,这小子我却不能饶,这是老夫私事,与太湖帮无关。”易水寒冷冷发笑,趁他两舌战,暗暗调理真气。 胭脂俏脸一青,道:“姐夫,我以前为你们做了多少事,都一笔勾消,我要这个人,你放过他。”白云森然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这个人绝不能活。”胭脂冷声道:“你当真不答应?”白云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你才有今日,但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不能助我,反而与我做对,哼。”拂手不理。 胭脂冷笑道:“当年我曾救过姐姐一命,姐姐曾许我一件事,我不与你理论,只问姐姐可念这恩情。”白云哈哈大笑:“我瞧你是在青楼时间长了,忘了江湖本性了,当年你姐姐与你结为姐妹,也不过是见你从小便美貌聪明,有利用之处,你竟然以此要挟,何来姐妹之情?” 胭脂连道:“好好好。九尾银狐,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胭脂从此与你们无任何瓜葛。” 一阵冷笑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道:“血手胭脂迟钝了些,与幼时相比,不甚可爱了。”两个身影走近来,九尾银狐一摇一晃,左手紧扣着白如歌的手腕,易水寒听了“血手胭脂”四字,抬眼瞥了眼胭脂,微微皱了皱眉,胭脂一见白如歌,大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白云与九尾银狐哈哈大笑,易水寒淡淡笑问:“如歌,身体可好些了。”白如歌咬咬牙,不作声,九尾银狐哧哧笑道:“女儿在母亲身边,怎么会有事?我的乖女儿,你可是好好的啊?”易水寒心知这个白如歌对九尾银狐尚有利用之处,虽然受制,却安全得很,自己身受重伤,也不用分心来为她担忧,故微微一笑,不再理会。 胭脂心想,只要她离开易水寒,在哪里也与我无干,她被控制在此更好,我再去寻找楚英,叫他来救,那时又有好戏可看了,冷笑道:“终有一日,我血手胭脂会让你们知道,利用我的下场。”一把抓住易水寒纵身跃在墙头。易水寒心知他们起了内讧,白云想杀自己以除后患,胭脂想救自己也是另有目的,且由着他们斗去,自己乐得不管,正好恢复力气。 白云冷哼一声,大袖一挥,满袖生风,将两人卷下墙来,胭脂站立不稳,几乎跌倒,易水寒正运气护体,故不受颠簸,心想不管用意如何,今晚也算是出手救自己,忙伸手将她扶住。 胭脂向他微微一笑,转向白云道:“怎么,想连我一起杀了?”白云冷冷道:“不错,留你无益。”白如歌虽是身体被制,口却能言,心想,死一万个胭脂她也不在乎,但是易水寒死了,自己做这一切都白费了,惊得“哎呀”道:“我愿长留在这里听爹娘吩咐,只求放易水寒一命。”白云冷冷直笑,九尾银狐却道:“我今日不杀你们,去吧。” 易水寒微笑道:“倒底是夫人好心肠,哈哈。”还要说话,胭脂大笑道:“如此多谢姐姐恩德了。”拉着易水寒翻墙而去。 白云不悦道:“夫人这是放虎归山。”九尾银狐咯咯笑道:“狐狸喜欢活的,死了就没意思了,易水寒伤得甚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胭脂那贱人竟敢背叛我,我总要好好折磨她才罢休,还有这丫头,哼,他们自己的戏都看不过来了,我们不如先放放,哈哈。”冷冷瞥一眼白如歌,白如歌背心一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1章:胭脂大战张玉书 胭脂娇笑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你得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易水寒微微一笑,慢腾腾站起身来,道:“血手胭脂是在与在下做买卖吗?”胭脂收了笑容,严肃道:“易水寒,我没与你做什么买卖,只是,我为了你,与义姐反目为仇,你得有所表示吧。”易水寒点头道:“是啊,反目为仇我是亲眼见着了,可是,你好象是为了你自己吧?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出现得很是时候。” 胭脂“哼”一声,道:“毫无诚意。”易水寒看看天色,道:“我要走了,姑娘请便吧。”胭脂一听,急得跳到他面前,道:“你竟一点情意都没有吗?九尾银狐利用我,我迟早会与她翻脸,但是若不是因为你,不会这么早。你不领这个情也无所谓,只是白云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虽一直跟在你身边,却从来没有为他加害你,你还装不知道吗?” 易水寒笑道:“你终于亲口说出来了,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只是,还不觉得凭你能对我构成威胁,也懒得追查。”胭脂咬咬牙,道:“原来你竟是在耍我。”易水寒摇头道:“不,我没那兴趣耍着人玩,不过是在陪你做游戏罢了,唉,你到底太嫩,远不是你那姐姐的对手。”胭脂冷着脸不说话。 易水寒绕开她往前走去,胭脂在他身后问:“你去哪里?”易水寒头也不回,道:“自有去处,不劳姑娘挂心。”胭脂道:“你莫不是糊涂了?白云家在这边,你不去带回你的娘子了吗?”易水寒微笑道:“她在娘家住着很好,不着急带回去。” 胭脂大步追上,笑问:“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装不知道,你那漂亮的新娘子在娘家住得似乎并不太舒服,你们新婚燕尔便分离数月,难道一点不想念?”易水寒道:“真是难为姑娘操心了,这是我的家务事,我自有主意。”大步前走,胭脂狡诘一笑,安静的跟在后面。 易水寒也不理她,装做不知道自己走自己的,行出不远,只见远远的奔来一人,来人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太累,身形有些踉跄,易水寒站立道旁淡淡看着,胭脂一看,脸色略变,紧走几步站在易水寒身边,咯咯笑道:“张先生打哪里来啊。”来人一听这话,抬眼见易水寒与胭脂并肩站着,立时停住脚步,站立片刻才慢慢走近,微微笑道:“胭脂姑娘这是正准备去白水镇呢,还是已打白水镇出来了呢?” 胭脂将眼睛水汪汪的扫过他全身,笑盈盈道:“姐夫早知张先生近日可归,故让我在此等候。张先生辛苦了。”张玉书哈哈笑道:“那真是有劳姑娘了,请。”胭脂一愣,易水寒笑道:“既然已经将人迎来,还不一起回去?”张玉书道:“正是正是,姑爷到底是姑爷。”易水寒道:“不敢当。玉扇公子从不惜从昆仑派千里迢迢投奔至止,真是武林一件大事啊。”两人俱惊。 张玉书白了脸问:“你竟认得我?”易水寒笑道:“你既然认得我是姑爷,我又怎么会不认识你?再说,玉扇公子的美名传遍大江南北,何人不知?”张玉书冷冷一笑,道:“好,好,哼。” 胭脂紧紧挨着易水寒,问:“张先生一路风尘,想必大有收获吧?”张玉书慢慢将目光转过去,缓缓道:“不错,大有收获。”胭脂忙问:“何事?”张玉书冷笑道:“姑娘既然是白老爷派来接我的,又怎么不知道是何事?”胭脂语塞。 张玉书看她不语,也不多问,道:“两位想必是刚从白水镇出来,哼,不奉陪了。”转身就走。易水寒在身后冷冷道:“别急,玉扇公子在江湖是个人物,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幸会,要好好请教请教。”张玉书道:“客气了,本公子今天有事,改日再赐教吧。”易水寒道:“口气不小,你倒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张玉书转过身来,并不理易水寒,反对胭脂道:“在下刚从太湖帮回来。” 胭脂问:“太湖帮?你何时去的太湖帮?”张玉书笑道:“想必白老爷没有告诉你,在下奉白老爷之命,去太湖帮已有两月有余。”胭脂心里一阵发冷,脱口而出:“两个月?”张玉书道:“不错,据木帮主称,一个月前,也有位姑娘在太湖帮出现过,长得与胭脂姑娘你长得特别象,不知是谁。” 胭脂心里骂道:“木千友老匹夫,你竟然出卖我,骗我告诉你白云的宝藏的真相。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张玉书冷笑着看她,道:“当然了,不过是长得象而已,在下尚未想好,是否有必要告诉白老爷,不知胭脂姑娘有什么想法,认为在下要不要说出来。”胭脂转过脸去看易水寒,易水寒想了想,道:“张公子所说的那位姑娘在太湖帮的时候,正好在下也在太湖帮。”两人同时惊问:“当真?” 易水寒淡淡道:“木帮主肯定也告诉你了,他们在帮中的议事厅左偏厅大摆宴席宴请那位姑娘,并且说起了一笔宝藏。”胭脂脸色煞白,呆呆道:“你都知道了?”易水寒微笑不语。 胭脂咬牙道:“不错,一个月前出现在太湖帮的正是本姑娘,哼,本姑娘也是刚从白水镇出来的。”张玉书沉脸道:“如此,请便了。”拔腿便走。 胭脂心想,我已与白云、九尾银狐反目为敌,岂会在乎他回去说什么,只是他已知道我为了得到易水寒而与木千友交易让他护住白如歌一命,就怕他到时故意挑唆使坏,害死白如歌,那时易水寒再不能与我在一起了,他平时高傲至极,居身居白府之下却目中无人,依仗一身本事最爱出头寻事,今日一反常态急着要走,必是身受重伤,我今日若不趁机杀了他,他日必有后患,想到这里,喝道:“张玉书,站住。” 张玉书冷声问:“怎么?有事?”胭脂道:“不妨实话说了,本姑娘已经与白云那老狐狸反目为仇了,你既然是他的食客,自然就是本姑娘的敌人,怎么能让你这么走了?”张玉书转身盯着胭脂哈哈笑道:“我早已看出你不对劲,原来已经反了,也好,我便替白老爷收拾了你这叛徒。” 胭脂哼道:“好呀,我真想瞧瞧昆仑派有什么了不起。”转头向易水寒道:“如何?一起动手吧。”易水寒轻轻一笑,道:“有血手胭脂在,哪有我无名不卒出手的份。”胭脂原想与他联手杀了张玉书,没想到易水寒却不理她,气得咬牙道:“没有易水寒,我一样取他小命。”易水寒笑道:“很好,姑娘小心他的扇里乾坤便是了。” 胭脂心想,你既然不出手,我也不稀罕你在一旁指点,昆仑派的扇里乾坤天下人尽知,我岂会不知?哪里用你来啰嗦?骤然转身,劈手就是一掌罩向张玉书面门,张玉书一直在仔细的观察两人,自然不会让胭脂得逞,掌风刚起,他便躲闪一边,从身后抽出扇来,以扇为判笔,直点胭脂的玉枕穴,哪知胭脂也十分聪明,她那第一掌不过是声东击西,见张玉书取出扇来,故意装得来不及撤掌,全身重心往前扑倒,左手在腰下轻轻一抖,从掌心射出一道白线来,如蚕丝般晶莹鲜艳,且又势如疾风,转眼已缠住张玉书的扇骨。 张玉书一愣,用力一抖,却未抖落,胭脂大笑道:“你以前久居昆仑,不知道我也属正常,只是你已在白云身边这么久,他竟没告诉你,血手胭脂有一秘技叫做相思线吗?”张玉书道:“哼,雕虫小技。”胭脂道:“雕虫小技便雕虫小技罢,小女子也不计较这个,只是可惜你为某人卖命,人家似乎并不将你放在眼里。”张玉书冷笑道:“你这离间计不甚高明,不过只能哄哄小孩子的糖果罢了。” 胭脂吃吃笑道:“我也不准备收买你什么,用不着离间,不过是看着可笑而已。你也不必多说,有本事便解开我的相思线。”张玉书细细打量着缠在扇上的丝线,见它细若毛发,洁白鲜艳,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结实,胭脂笑道:“就凭你那见识,再看半天想半天也不知道,我便告诉你了罢,这是天山雪源的天蚕丝所制,柔软非常,不畏刀剑,一丝一缕便夺人命魂。” 张玉书嘿嘿一笑,道:“好东西,可惜缚不住我。”胭脂挑眉道:“真是狂妄。”张玉书道:“不信,你自己瞧瞧。”胭脂往扇上看去,只见扇骨与扇面之间不知生出些什么来,极为细小,仿佛有些毛茸茸的,同样一根根缠在相思线上,胭脂奇问:“这是什么?可不越发缠得紧了?”张玉书道:“我让它紧,它便紧,我让它松,它便松。” 胭脂抿嘴笑道:“好,那我便试试。”五指一收,相思线立刻紧崩起来,胭脂手掌一弯,小指轻轻在线上一弹,一道清脆的声音如琴音一般从胭脂小指处滚向扇骨,张玉书凝神运气,全身精气聚在指间,传到扇上,那些毛茸茸的细物突然脱离扇子,紧附在相思线上,相思线在张玉书的推力之下,如一条疾退的长蛇缩向胭脂掌心,胭脂一愣,他竟然能解开我的相思线?顺手摔出,相思线又如长蛇出洞扑向张玉书。 张玉书连退两步,抖手展扇,胭脂道:“莫不是要施你的那招扇里乾坤了?我正好见识一下。”张玉书道:“很好,那你就看好了。”易水寒见胭脂轻敌,在旁边提醒道:“姑娘还是小心为上罢。”胭脂气恼道:“我岂会怕他?难道我当真是看不出来,他已身受重伤?你只需好好看着,看我将他那乾坤缠出一个个大窟窿。”胭脂所猜不差,张玉书此时真是受伤不轻,并且后有追兵,他一见两人,心知不是对手,便失了往日傲气,只想尽快离开,不想却被胭脂缠上,原以为两人会联手,不想易水寒只是坐观其斗,也不知是何意思,不敢大意,一心想赶紧打败胭脂便跑。 胭脂见他不语,越发觉得他那什么扇里乾坤不过是骗人而已,无甚可怕,五指伸缩,相思线在空中游走,处处逼紧张玉书,张玉书手中的那柄扇也不是好惹的,或如剑或如笔,或攻或守,虽说他有伤在身,但是仍然进退不惧,两人不分高低,胭脂冷笑道:“如何不使出你的绝招扇里乾坤来?莫非真是怕我把你的扇里戳出十几个窟窿来?” 张玉书心知扇里乾坤若是使出来,虽是杀伤力极大,但是也需耗费大量精力,平时想用便用,今日受了内伤,使完这招,只怕真气不足,那时易水寒再动手,自己便抵挡不住了,故迟迟不用,又想,再周旋下去,那老儿赶到,他们又多了助手,我更难脱身了,不如拼了这一招,先杀了这娘们再说。想到这里,张玉书一扇横出,煞气大张,虽是青天白日,胭脂仿佛天色骤然暗下来,乌云满天,便是地上洁白的雪也换了晶莹之色,温柔之气,被张玉书裹在扇气之中变得乖张戾利,漫天飞舞,隐隐约约可见千柄扇影万个张玉书在眼前变幻,阴气森森,此时才知扇里乾坤果然厉害,心慌之下,将相思线游走得愈急愈狂,相思线与玉扇相击之时发出清脆幽远之声,却怎么也出不了重重扇影。 张玉书冷笑一声,姆指往下一按,胭脂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清香从四面八方的扇中飘出来,心知张玉书使了奸计,“哎哟”一声,左手狠狠一摔,相思线立时由柔软变得硬直,也不管眼前的张玉书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朝着其中一个脸摔过去,这分明是鱼死网破的打法,张玉书也不敢大意,心想血手胭脂这一线摔来,我扇影必破,岂能让她得逞,越发拼了命,万道杀气将胭脂困在其中,再一扇劈进,如狂风暴起,胭脂震得连连后退,却退不出扇气之围,忙五指收合,相思线如电撤回,收在掌中,胭脂突然尖叫一声,坐在地上,张玉书扑身而上。 正在这时,只见密密麻麻的银针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人影扇影立时散去,张玉书脸白如纸,玉扇落地,踉踉跄跄退出数步方站稳身形,易水寒拍拍手中的雪,笑道:“这叫‘含沙射影’,正好破你的扇里乾坤。” 胭脂见易水寒救了自己,欢喜的喊道:“你快杀了他,快杀了他。”易水寒淡淡看她一眼,却道:“我会杀的,但不是今天,你走吧。”胭脂气道:“不行,今天是个好机会,先杀了再说。”易水寒淡淡道:“你既然这么说,你便自己动手吧。”胭脂恨恨不语。 张玉书冷笑一声,不言不发,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2章:半调情宝藏为饵 胭脂讽刺道:“你可真是个君子。”易水寒道:“我只是不屑而为。坐在地上很舒服么,还是快起来止血吧。” 胭脂低头一看手心,只见白嫩嫩的一只手掌心被一排细如牛毛的的倒勾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这些倒勾一头深入肉中,另一端咬住相思线,顿时惊道:“哎呀,他那扇里藏着暗器,把我的手伤成这样。” 易水寒仔细看了看,道:“昆仑派竟使这么伎俩,好在无毒,快包扎吧。” 胭脂撒娇道:“哎哟,我都受伤这么重了,你扶我起来吧。” 易水寒笑道:“你若是在胭脂楼里说这句话,不知有多少人来抢着扶你,今天在我面前却不管用。” 胭脂眼波一转,妩媚一笑,道:“往日你去胭脂楼,与我喝酒划拳,分明也是个好色之徒,与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今天倒装起正经来。”易水寒道:“那时的胭脂在青楼里妩媚婉转,琴琪书画无不精通,我也乐得陪你玩游戏,今天嘛,你已不是往日的柔弱佳人,而是江湖上人人闻之变色的血手胭脂了,哪里再需要人怜惜?” 胭脂试探道:“什么叫人人闻之变色?我虽是名叫血手胭脂,可是身居青楼,从未涉足江湖。”易水寒正色道:“相州西郊隆德府的张员外,东郊大名府的赵庄主好端端的就死了,应该是你血手胭脂干的好事吧。”胭脂变脸怒道:“你有何证据?”易水寒道:“我不需要证据。” 胭脂哼了一声,还要抵赖,想了想,转做娇柔态,道:“不错,他二人确实是我杀的,我本无意杀人,怪只怪他二人好色变态,又识出我的身份,以此为要挟,为保清白之身,我只好杀人灭口。”易水寒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淡然道:“最毒不过妇人心。” 胭脂见他竟不心软,恨恨道:“好歹,我也救过你一次,你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易水寒点点头不说话。胭脂又道:“我也不指望你怎样舍身报答我了,不过是扶我起来而已,难道一点情意没有吗?”易水寒笑笑,伸手将她拉起来。胭脂咯咯一笑,伸出手去,道:“血流不止,我伤在手上,一只手敷药很不方便,你不如帮我敷了药。” 易水寒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低头为她解开倒勾,并一一取出,胭脂手指一动,将相思线收入怀中,又掏出药粉纱布来,易水寒一声不吭为她包扎,胭脂戏谑的看着,冷不妨背后传来一声重喝:“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一看,易水寒惊问:“五叔,你怎么来了?”胭脂也笑道:“牛鼻子,我们又见面了。”虚无道人并不理她,朝易水寒骂道:“小畜生,不许与这妖精在一起。”胭脂气得脸通红,哼道:“我们在一起,用不着你管,你这牛鼻子休在这里多管闲事。” 易水寒低喝道:“姑娘不得无礼。”虚无一把拉过易水寒,道:“你不是说去寻那姓白的丫头吗?寻着了没有?”易水寒轻轻摇摇头,胭脂接上话道:“寻是寻着了,只怕是无缘了,要不是我这妖精舍身相救,你这侄儿只怕命也没了。”虚无道人喝道:“胡说八道。”易水寒道:“五叔,侄儿昨夜已与白云较量一场,侄儿不是对手,确是这姑娘解了围。” 虚无道人哼一哼,又问:“对了,你们是否看见一人负伤逃跑?”胭脂明知他说的是张玉书,故意问:“可是手执一柄扇子?”虚无道人点头道:“正是,他是昆仑派的张……”胭脂道:“牛鼻子见多识广,我也不是识不得人,玉扇公子张玉书,谁不知道?” 易水寒道:“五叔,原来他是被您追赶,侄儿不知,刚让他离去。”虚无道人跺脚道:“哎呀,我是迟来一步啊,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张玉书现在投在白云手下,甘为奴役。”易水寒道:“侄儿知道,只是他已身受重伤,胜之不武,我若杀了他,反叫天下人笑话。” 虚无道人哼道:“谁敢笑话?”胭脂笑道:“如何?我早让你杀了他,你偏偏放走,这会反招没趣吧?”易水寒不理她,向五叔道:“五叔一路辛苦,还是寻个地方歇脚,温口酒吧。”虚无道人看看胭脂,把易水寒拉到一旁,严肃道:“你速回相州,不得耽误。” 易水寒惊问:“五叔,出了什么事?”虚无道人皱眉道:“我从张玉书嘴里得知,木千友那个老东西对你的那些药铺钱庄很感兴趣。”易水寒想起偷听胭脂与木千友对话,已知他们对自己的家产垂涎已久,仿佛除了己用还有别的用处,自己故做不知正是想慢慢观察其用意,既然他们现在有行动,自己正好看个清楚,于是应道:“好,侄儿马上回去,五叔要去哪里?不如与侄儿同往。” 虚无道人道:“我去找白云,多年不见,看这老东西变成什么样了。”易水寒想起那个假冒的白如歌,看她言行,似乎不是坏人,她留在白云身边必有用意,五叔若去,必然要见着她,五叔从未见过如歌,不知真假,说不定会坏了那姑娘的计划,再者,白云的武动计谋高深莫测,身边又有九尾银狐等多人相助,五叔绝不是对手,三叔已为我受伤,怎能再让五叔有半点差错?忙劝道:“五叔,去找白云不急,还是先回相州再说。三叔这会也到相州了,你们多年没见了,也该好好聚聚。” 哪知虚无道人沉脸不悦道:“那个老叫花,处处与我作对,我不见他。他既然在相州,我更加不去了。”易水寒道:“您们俩还是这个脾气,都这么大年纪了,仍然各不相让。”虚无道人气道:“还不是因为你这小畜生,哼,他处处与我唱反调,我说东,他偏往西,就拿你娶亲一事说,哼,哼。” 易水寒道:“侄儿知道您们都是为了我,好歹为了侄儿,莫再生气了。”虚无道人哼哼两声,道:“你也莫多说了,快快回去便是,我走了。”许语虽然仍是固执,语气已不如刚才坚硬了。易水寒忙拦道:“五叔,侄儿心中自有主意,您先莫去找白云了。”虚无瞪他一眼,想想道:“那好,我便不去了,我去太湖帮看看。” 易水寒知道这五叔甚要面子,既然说不回,定然不回,再要多劝他好是不可能了,又道:“若是无事,便回相州罢,侄儿只怕应付不来。”这招果然管用,虚无道人嘴上道:“有那老叫化在,有什么应付不来。”易水寒笑道:“侄儿这点本事都是五叔教的,有五叔在,才施展得开,侄儿中想让五叔看看侄儿这几年的进展。” 虚无道人怪声笑道:“嗯,既然如此,我尽快赶去便是了,省得那老叫花说我贪图自在,荒废你的功夫。”易水寒笑道:“侄儿在相州恭候五叔。”虚无嘿嘿一笑,转身就走,突然又转身问道:“那老叫花也是个没规没矩的人,从不愿落脚,他这次回相州做甚?” 易水寒心想,三叔与五叔虽然表面上互不相让,其实感情最深,我若是实话说出三叔是因为报胡老三之仇找刘继初算账,结果受了伤,让一枫陪着回相州了,五叔听了必然大怒要去杀了刘继初,刘继初与三叔拼比内力,也受伤不轻,五叔若去,刘继初不一定是对手,但是刘继初的计谋不在白云之下,手下党羽也不知多少,五叔是个莽撞倔强之人,不晓谋略,单人前去,只怕也难全身而退,还是不告知为好,故笑道:“三叔偶遇一枫,两人谈得甚投,一枫求三叔回相州住些日子,三叔一高兴便答应了。” 虚无道人气道:“一枫那孩子我也喜欢,偏偏又让老叫花抢先一步。”易水寒笑道:“都是侄子,这也用得着吃醋?五叔若是喜欢,也回相州,让一枫多陪陪您便是。”虚无道人这才摆手作罢,摇晃着走了。 胭脂这才嘻嘻上前,娇声道:“可算是走了。”易水寒冷眼看她,虚无道人忽又回来,瞪着胭脂道:“你这妖精,莫与我侄儿一处。”也不理易水寒,晃悠悠离去。 胭脂直看着他远去见不着影了,才气得变了脸道:“我如何便是妖精了?”易水寒正色道:“胭脂姑娘,你既然已脱离白云,往日之事一笔勾消,你我之间已无瓜葛,日后各走各路,望好自为之。”胭脂道:“我为你受伤,为你无栖息之地,为你身无分文,你竟然不管不问,一走了之。” 易水寒从身上掏出一包碎银抛给她,道:“这些银子足够你治伤,便是买个小院子安家也够了。”胭脂数着手里的碎银,笑道:“我不稀罕这几两银子,你这个人比银子值钱多了。”易水寒脸色略变,道:“本人不外送。”胭脂咯咯笑道:“你要是白送,我反倒不稀罕了,我不过是想守着你这个大宝贝,如何?”易水寒戏谑一笑,道:“那真是抱歉了,本人自有新娘子守着,不劳姑娘了。” 胭脂反笑道:“你那新娘子守不住你,也守不了你。”易水寒皱眉道:“够了。”转身就走。胭脂紧随在后,道:“我有个交易,你一定喜欢。”易水寒不理她,胭脂继续道:“近半年来,许多武林人士纷纷从各地赶往岳州,只因传闻岳州郊外群山之中,有一座大宝库。”易水寒心里一动,想起一枫也曾告诉自己岳州群山之中藏有宝贝,不久前自己误入山中也确是见到青城八英与扬州八怪在山中寻宝,一路上也见着行行色色的人奔岳州而去,看来真有来头,胭脂曾是白云身边的人,她可能真的知道内幕,不如听她细说,仍是装做不理睬。 胭脂也不在意,自言自语道:“这半年来,白云府前也经常有人来骚扰,原因是传闻那座大宝库里的宝贝藏的都是白云十八年来通过各种手段得到的珍宝古器,既然是白云所藏,白云自然知道宝贝在哪。”易水寒故意毫不在乎的哼一声,胭脂看他一眼,接着说道:“岳州城外山连山绕,层层叠叠,如迷宫一般,也不知多少人因为贪心进去后就再出不来,活活困死其中;也有多少人敢去找白云要地图钥匙,死得很惨;大半年过去了,江湖中仍没有传出有谁见到宝贝的消息,哼,有意思。” 易水寒突然想起在苏州城外见到太湖帮木千友带人追杀金轼,言语之中也是为了宝藏之事,好象是因为金轼手里有宝藏的钥匙,照胭脂的话说,宝藏是白云的,金轼与白云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宝藏的钥匙呢?对了,这么久了,不知金轼生死如何?既然没有传出有得到宝贝的消息,也就是说木千友并没有从金轼手中拿到钥匙,金轼本人也没有去取宝藏,情况究竟怎么了? 胭脂看着他笑道:“我便知道你在乎这件事的。你既然那天晚上在太湖帮听到了我和木千友的对话,就不可能不在意这些事情。”易水寒笑道:“我有的是钱,对宝藏没有兴趣。”胭脂摇头道:“不错,易水寒当然不会缺钱,也不会将什么宝藏放在眼里,但是,这宝藏是白云的,木千友同时对你的家当吞之为快,个中原因,才是你在乎的。” 易水寒点点头,承认道:“分析得有道理,看来,在相州监视我这么多年,对我相当了解。”胭脂略显尴尬,道:“你已说过,往日之事一笔勾消,怎么又提起?真相在我手里,你难道不想听了?”易水寒道:“好,你接着说。” 胭脂却黯然道:“白云是个极为小心又残忍的人,重要的事情从不外涉,我跟了他十余年,也只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我今天背叛了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因为宝藏一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一定会杀我灭口。”易水寒道:“依白云的性格,他恨不得昨天晚上就杀了你,但是他没有。”胭脂道:“他没有杀我是因为九尾银狐,狐狸是狡猾好玩的,她留下我只是为了看一场戏,因为她太了解我的心思。” 易水寒隐约感觉到胭脂口中的这场戏与如歌有关,胭脂看着他叹口气,道:“你若是让我跟着你去相州,我便告诉你宝藏的所有事情。”易水寒想了想,答允道:“好,我们同行,只是,你若在我面前玩花样,那时莫怪我出手狠。”胭脂笑道:“我这点小聪明,哪是你的对手,再说,若不在你身边,我迟早被白云杀死,我怎么会算计自己的庇护神?” 两人于是一路同行,胭脂时不时说一两句宝藏之事,说到点上又故意停住,有意让易水寒求她依她,易水寒知晓她的心思,也故意不理不睬,对宝藏之事如忘了一般,她说时也不插嘴,不说也不问起,胭脂恨得牙痒痒,倒底陪在心上人身边,一路上娇嗔妩媚,温柔体贴,使出百般手段来,易水寒看在眼里,见她虽然有些矫揉造作,但是心地不坏,也不再对她冷淡,两人时常也有说有笑的,一路来倒也和谐。 易水寒惦记五叔的话,心想三叔是个爱玩的人,虽然受伤,却不一定直奔相州休养,说不定仍在路途之中,相州只有十九与崔鹏二人,若是木千友带人抢在我前面,只怕沈崔抵挡不住,一路马不停蹄赶往相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3章:太湖帮围攻易府 千杯不倒翁抱着酒葫芦,摇摇晃晃的走在相州街头,此时积雪未融,行人尚少,道旁树枝上稀疏的垂着一条条的彩绸,兀自在寒风中颤抖,千杯不倒翁驻步看看那些彩绸,他认得那是几个月前侄子易水寒大婚时挂上去的,那时候整个相州都是张灯结彩、繁花似锦,短短几月,当时彩绸仍在,人却……,他摇摇头,叹口气,大口闷了口酒,继续走几步,突然顿了顿,吸了吸鼻子,面色一沉,足尖一弹,几个晃身,身影已进了易府院内。 远远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人,正是黑风双煞柴氏夫妇,他二人应了许一枫的许诺,暗地里护送千杯不倒翁回相州,经过这几天的跟踪,二人这才心服口服,这位老前辈哪里用得了别人的保护,莫说是压根没人肯动他半个指头,便是半道上有人故意挑衅自己夫妇,也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化解了,原来他早已知道二人跟在身后,故意不作声罢了,一路上,老人家也不寂寞,饿了就歇,困了就睡,自在得很,唯有一点,见着美酒便走不动道,此时才有用得着二人的地方,少不得偷偷摸到酒店后厨,软硬兼施的收服酒保,只说酒卖完了,每次只打个半斤八两便再也不给了,老人家也没办法,只得擒着半葫芦的酒上路,其实二人也是心知肚明的,老人家只怕也知道这是二人做的手脚,并不挑破而已。 这日终于进了相州城,二人也松下口气来,却见他一反常态,相视一顾,起身直追,进了院子才闻到一片肃杀之气,定睛一瞧,倒吸一口凉气,数十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地上已死有数人,园中花草一片狼藉,千杯不倒翁见二人进院,也不多话,招呼道:“二位长途奔波,先进屋稍歇片刻吧。”柴虎尚未接口,千杯不倒翁身后一位汉子上前见礼道:“请两位入厅歇息。” 柴虎嚷道:“不必了,我们夫妇俩要与老爷子并肩作战。”站在角落的一个蒙有灰巾的汉子冷哼道:“这么急着要死,兄弟们就成全你。”柴夫人指手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姑奶奶的裹腿巾,你也配用来蒙脸?”话未落音,已欺身上前,一把将他那面巾撕了下来,这还不算,甚至将他那坑坑洼洼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红的指印,柴夫人用两只手指拈着随手丢在地上,啧道:“臭死了,该掌嘴。”那人见她出手极快,受了辱,也不敢发作,又听说“掌嘴”二字,吓得忙捂了脸后退两步,不料柴夫人不过是吓他而已,冷笑两声,并不动弹。 柴虎哈哈笑道:“婆娘,不如把你的裹腿巾给他用用如何?”柴夫人哼道:“老娘的裹腿巾金贵着呢,舍不得给孙子。”接着,夫妇二人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脏话连篇的骂起来,千杯不倒翁是个世外高人,脏也罢,净也罢,都入不了他的耳,他身后那汉子皱了皱眉,但是老爷子带回来的朋友,自己哪敢有半点不恭?倒是那些贼子,见他二人这样目中无人,早已气歪了嘴,有心教训,又怕不是对手,只得眼巴巴的盯着当中一人。 那人却不动怒,冲千杯不倒翁拱手道:“这位一定是千杯不倒翁老前辈,在下……”千杯不倒翁摆摆手,接口道:“赵元德,你们太湖帮手执凶器伤我家人,意欲何为啊?”赵元德一怔,家人?道:“老前辈,不知您与易水寒是什么关系?”千杯不倒翁回道:“家人。”赵元德脸都白了,他赵元德也是江湖上混了多年的人,有点见识,知道千杯不倒翁是个不说慌的人,为何来之前大师哥并无提及此人,莫非大师哥也不知道这么个厉害角色竟是易府上的人,自己可不想与他动手,当时便默不作声。 千杯不倒翁冷声道:“太湖帮与相州千里之遥,从无往来,你们闯私宅行凶犯案,须得给我一个交待。”老爷子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字字重如千钧,听得赵元德直流冷汗。 赵元德心知有千杯不倒翁在场,今天是得不了好处了,不如想办法先撤,待大师哥赶来,再作商议,想思索着,他身后一人站出来,道:“二师哥,千杯不倒翁又怎么的?不过也是血肉之躯,也无三头六臂,岂是我太湖帮的对手,你怕他作甚?”赵元德见是四师弟张迁行嘲讽自己,正在生气,忽一转念,冷哼道:“四师弟当莫以为自己得了师父的宠爱,做了几日侍剑,便以为天下无高人了,这位老前辈,比咱师父还高出一大截呢。” 张迁行听得这话,果然不平,上前道:“较量较量,才知高低呢。来来来,我师哥怕你,我却不怕你。”拔刀便跳到千杯不倒翁面前。 柴虎上前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老爷子动手,爷爷我先陪你过几招。”张迁行道:“也好,刚才你们俩辱我弟兄,我正好为他们讨个说话。”说着就来抓柴开的衣襟,柴夫人伸手拂开,嘻嘻笑道:“那裹脚巾是你奶奶丢的,来来来,先到奶奶这里来玩玩。”也不拔刀,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 这张迁行到底不象手下的喽啰,是个有真功夫的,见掌风疾到,倏的往后退了两步,刀已握在手中,柴虎笑道:“婆娘,仔细这孙子厉害。”柴夫人骂道:“孙子再厉害,能厉害过他奶奶?”说着,两人已斗到了一处,张迁行一柄大刀砍得呼呼作响,柴夫人赤手空拳,虽打他不着,却也不落下锋。 千杯不倒翁瞧着他二人斗了几个回合,不分上下,阻道:“柴夫人,你远来是客,怎的打了头阵,先进屋喝杯茶,待老叫花与他们算算账。”柴夫人忙跳开,笑道:“是这道理。”千杯不倒翁也不理张迁行,看着赵元德,厉声道:“可是木千友与白云的计谋?” 赵元德心知他已知道,躲也躲不过去,只得道:“不错,老前辈既然已经知道,还请行个方便,太湖帮对易水寒没有伤害之心,不过是想给帮里的弟兄们讨点酒水钱,老前辈也是爱酒之人,想必不会不给太湖帮面子。” 千杯不倒翁冷笑道:“江南运河被你们操控多年,难道连酒水钱都没凑足?”赵元德脸色一阵红一阵绿,张迁行道:“弟兄们能吃能喝,易家生意越做越大,在太湖帮眼里是块肥肉。”千杯不倒翁慢慢点个头,“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群强盗,那老叫花也不用多费口舌了。”转身道:“崔鹏,带着几个受伤的家人先下去,为他们包扎,安顿好你再来。” 崔鹏应个声,带着受伤的家丁离去,柴虎不待他说话,嚷道:“老爷子,你也歇会,这些人,就交给我们夫妇了。”千杯不倒翁笑道:“光瞧着你们动手,我心里岂不痒痒,二位只要有兴趣,就陪着老叫花一起练练手吧,反正他们人也多。”柴虎喜道:“如此甚好。”柴夫人也乐道:“能与老爷子并肩作战,是我夫妇的荣幸。”赵元德见状,也不说话,突然滑至柴夫人身前,刀锋由左下至右上,直剌剌的划过。 柴夫人一愣,任她平时反应灵敏,也未躲得开这扑面而来的一刀,柴虎“哎哟”一声,双手如虎爪,扣向赵元德双肩,赵元德心知自己此时只有两条路,要么立时撤刀以避柴虎,但是先机已尽,要么豁出去杀了柴夫人,但是肩胛只是难保,正思索着,斜眼见柴虎的双爪已近,顾不得多想,先杀了这婆娘再说,越发的用了劲向上挑。 张迁远在赵元德身后站着,原是不想帮忙的,转念一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二师哥若是受伤,我也得不着好处,眼见柴虎就要伤到赵元德,也提刀上前,对柴虎的膀子劈了过去。太湖帮的众弟子见当家的两人都上了阵,也壮了胆,握着刀围了近来,易府的家丁见两边已交上手,也上前来助,千杯不倒翁皱个眉,道:“太湖帮,近些年,尽教养些露不了脸的角色了。”大葫芦一伸,打在赵元德的刀背上,老爷子在这酒葫芦上可是用了劲道的,赵元德哪里抵得住,立时觉得虎口发麻,拿刀不稳,掉在地上。赵元德虽没伤着媳妇,柴虎的双手已出势难收,扣在了赵元德的肩上,也就在双手刚刚落上的那时,张迁远的刀尖也挨着了柴虎的衣襟。 柴夫人惊呼一声“当家的”,抢了上去,千杯不倒翁不慌不忙,将葫芦横在赵元德的胸口,往后那么一颤,赵元德刚见识过这葫芦的厉害,自然不敢硬接,连退两步,正巧退在柴虎身上,顺势又躲过柴虎的双爪,柴夫人得了空隙,一把抓住丈夫的手,将他拖开,恰在此时,张迁远的刀却毫不留情的砍在了赵元德的肩上。只听得赵元德惨叫一声,肩头鲜血如柱,一条膀子已分开半截。 赵元德连忙抓住伤口,那血从指缝咕咕外冒,直疼得他直呲牙,大怒:“张迁行,你要谋杀我吗?还是想独吞易家的财产?”张迁远原本想帮二师哥一把,不料竟弄巧成拙,伤了二师哥,正不知所措,却听他说出“独吞财产”的话来,一股怒火涌起,骂道:“不错,我正是要杀了你。你每天只知在大师哥面前搬弄卖乖,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赵元德怒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是与金轼他们一伙的,一会大师哥来了,有你好看。” 张迁远骂道:“血都快没了,还想告我的状吗?”赵元德道:“好好好,你果然是急着要我死的,我道金轼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耐,能从大师哥手里逃脱,原来是你暗中助他。”向傻愣着的太湖帮弟子们喊:“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包扎。”有人赶紧上来,撕了自己的衣服,给赵元德包扎。张迁远脸都绿了,忙阻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与金轼毫无关系。”赵元德哪里听他的解释,冷笑一声,大喊道:“弟兄们都听到了,张迁远是太湖帮的叛徒,他勾结金轼偷走宝藏,罪无可赦,按帮规应千刀万剐,大家快把他围起来,杀了他。” 太湖帮的弟子们果然听了赵元德的话,将张迁远团团围在中央,张迁远骂道:“赵元德,你敢诬蔑我!我这就去找大师哥,将你往日的丑恶行为在帮里公之于众,哼。”转身就走。赵元德喝道:“别让他走,杀了他。”太湖帮的弟子们听了吩咐,又围紧了些,刀锋对准了他,张迁远也忙喝道:“你们放肆!我是四帮主,谁以下反上,我便教他死无葬身之地!”众人也不敢再动手,又慢慢的退后了些。 赵元德骂道:“混账东西,他是四帮主,我是二帮主!你们听谁的?”众人禁不住吓唬,又围了上来,张迁远心中也知赵元德在帮中的地位仅次于大师哥,有他在,这些人是绝不会听自己的,又悄悄看了眼千杯不倒翁等人,见他们都淡然旁边,并无插手的意思,赵元德如今肩上有伤,我若强行闯出倒也不难,只是闯出去也无处可去,赵元德这匹夫定然在大师哥面前说尽我的坏话,我也难回太湖帮了,说不定还得被他们四处追杀,不如趁他重伤在身,一举将他杀死,永绝后患,那时候,大师哥也奈何不得。想到这里,突然出刀,疾奔赵元德而来,薄薄的刀片在灰暗的天色中晃了个眼,沿着赵元德的面门削下。 赵元德正暗自为张迁远的背叛发笑,也为自己是二师兄的人而骄傲,未料想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致自己于死地,刀光扑面而来,用的竟是太湖帮中最为毒辣的一招“生剖刀”,惊得冷汗顿起,欲避开这夺命一刀已绝无可能,只能闭目等死,却耳边一声“咣当”声响,千杯不倒翁道:“不要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干这种自相残杀的龌龊事。” 张迁远原以前自己这一刀必然要了赵元德的狗命,却没想到一直漠然置之的千杯不倒翁竟会出手相救,惊道:“老东西,你老糊涂了吗?他是你的仇人!” 千杯不倒翁淡然道:“我杀他,杀你,那是理所当然,但我老叫花子平生,最厌恶最恨的就是同门相残。”说那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素来平和淡然的千杯不倒翁的眼中射出一股仇恨的光芒来,这光芒使在场每一个人都为之颤栗。 张迁远与赵远德相视一怔,这对刚才还相互攻击的师兄弟立刻在目光中统一了战线,同时拔身而起,也顾不得身后的太湖帮弟子们,倏的向围墙奔去。 千杯不倒翁说道:“想走,可不容易,易家的这几口人命,都得偿还了。”闪身已然在两人身后,伸手一抓,将张迁远扣在手心,那张迁远也是反应灵敏的,见五指之风已近在背心,再逃也是逃不出去,反倒转过身来,抬手就是一刀,剁千杯不倒翁的手臂,千杯不倒翁却轻轻一翻手腕,改抓为掌,将张迁远平平的准出,黑风双煞见了,喊道:“老爷子,莫放走了啊。”双双扑过来。 千杯不倒翁道:“命没留下,岂能让他走?”张迁远一听这话,心知千杯不倒翁今日是非杀了自己不可,这老头的功夫确是深不可测,他若动了杀念,自己今日是绝无活路,抬眼见赵元德已奔出几步外,头也不回,心气,我既要杀,你也活不了,舍了命扑上去,骂道:“休想一个人跑,生死一处罢。”赵元德也不理他,一个跃身上了墙,张迁远恨道:“你陪我死。”扬手飞刀,对准赵元德的后背掷了过去,“卟”的一声,刀没入背,赵元德惨叫一声,摔在墙外。 千杯不倒翁后退一步,默念一句“同门相残,天理不容”,张迁远回道:“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容不容的。”也跳上墙,千杯不倒翁看着他,呆了一呆,竟忘了出手。 黑风双煞见老爷子表情甚是奇怪,也不多话,双双奔过去,也跳上墙去杀张迁远,张迁远笑道:“老头肯放手,我还怕你们俩吗?”正要跃身而下,墙那边却突的又飞上来一人,骂道:“去死吧你!”寒风闪过,张迁远尚未看清来人面相,已命赴黄泉,那人将剑一抽,一脚将他踹下墙去。 太湖帮的弟子们见二帮主和四帮主都不管他们各自逃命最后丧命,早吓得四下奔走逃跑,易府的家丁们此刻正兴奋着,哪里容得他们跑,跳过来打成一团。黑风双煞怨道:“他二人怎么死得这么快?真是扫兴。”也顾不得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跳下墙,加入群战。 墙上那人见千杯不倒翁立在墙下黯然叹息,喊道:“三叔,您老回来了。”飞身来到千杯不倒翁面前,单膝跪拜:“十九见过三叔。”千杯不倒翁见是沈十九,含笑拉起,问道:“十九,可是刚从铺子里赶来?”沈十九道:“正是,十九今日去了城南药铺,听了上府里取东西的伙计说,府里进了贼,打了起来,这才赶了来,还是迟了,累及这么多人命。”俊面黯淡。 千杯不倒翁道:“十九,铺子里不能没有你,你快回去。”沈十九道:“三叔放心,新月还在呢。”看看老爷子,又道:“嫂嫂离家后,大哥将下人们都遣出去寻找嫂嫂了,大部分的铺子也关了,平时也就是城南的平安药铺和西头的两个钱庄开着,我和新月轮着照看。”千杯不倒翁叹口气,道:“关了也好,关了也好。你去罢,这家里如今是倚靠你料理了。” 沈十九看院中正打得激烈,道:“看我将这些小贼打发了。”千杯不倒翁道:“十九,不过几个喽啰而已,你去把西头的两个钱庄关了,让新月回来,她一个小丫头,不安全。”沈十九听了老爷子的话,恭恭敬敬的应个声,转身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4章:木千友趁危而袭 千杯不倒翁自嘲道:“看来我老叫花子,今天要以大欺小了。”踱步上前,崔鹏疾步上前道:“就剩这几个虾兵蟹将了,哪里还用得了老爷子出手。”黑风双煞也边打边说:“不错不错,老爷子坐下歇息好了。”话刚落音,夫妻二人各挑一命。 这十几个太湖帮的弟子们没了主心骨,原本就吓破了胆,哪里是越战越勇的易府家丁们的对手,不多时,已如萝卜一般,被削倒在地,还剩下几个,已知再打下去绝无活路,突然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头,哭着求饶,一个家丁骂道:“求饶也没用,你们这群强盗,死有余辜。”手起刀落,切一人头落地,另一家丁也道:“正是,我们的兄弟岂是白白送命的。”抬手又是一颗人头,吓得其他人更加又哭又叫。 千杯不倒翁叹道:“罢了,我看这些人也不过是受人之命,且饶了吧。”崔鹏不甘,又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轻轻的喊:“老爷子……”众家丁们也齐声道:“老爷子,不能留他们。”黑风双煞也道:“老爷子,对这些人不必留情。” 千杯不倒翁摇摇头,看看崔鹏,转向众家丁,问:“如果水寒让你们去杀人,你去吗?”崔鹏毫不犹豫的道:“去。”众家丁也大喊:“全听少爷吩咐。”千杯不倒翁没有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崔鹏立刻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对太湖帮的弟子道:“你们走吧,易家不希望再看到你们,也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这几人听了如获重生一般,大喊:“多谢老爷子不杀之恩”,抱头逃窜。 “站住!”门外传来一声厉喝,刚才还四散奔逃的太湖帮弟子如见阎罗,惊恐的又退了回来,垂手站在一边,喊道:“帮主。”一位休形单瘦,留一缕山羊胡须的灰衣老者,领着七八人慢慢的从门口走了过来。 那灰衣老者将眼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千杯不倒翁身上,他大笑着上前,拱手揖道:“久仰千杯不倒翁老前辈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幸之,幸之。” 千杯不倒翁淡然道:“木千友,你来得正好,你是太湖帮一帮之主,正好给老叫花一个交待。”木千友惭愧道:“罪过,罪过,木某并不知老前辈与这易水寒有何关系啊?”千杯不倒翁轻轻一笑,取下葫芦塞,仰头喝了口酒,道:“如此说来,是白云的不是了,这么重要的关系,他竟然没告诉你?” 木千友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可是十八年前退隐的白云?当年木某便与他少有往来,他退隐后更是不知所居,莫非他早知道老前辈与易水寒的这层关系。”木千友与千杯不倒翁其实年龄相当,他却一口一个老前辈,听起来十分有趣。 千杯不倒翁见他故意装糊涂,也不点破,慢慢道:“那当真是可惜的,易家这么大的家产,太湖帮倾帮之力夺下后,交换的代价是什么呢?”木千友心中一紧,问:“这话何意?”千杯不倒翁道:“木帮主,白云故意把易家的财宝留给你来夺,岂会不和你说清楚易府上有些什么事?你要是死了,太湖帮的宝藏就没了着落,白云怎会这么没有心思,舍得你死在这里?” 木千友脸色大变,道:“千杯不倒翁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千杯不倒翁道:“可是你却是个狠心角色,你让你的二师弟和四师弟来打先锋,却对他们隐瞒了所有重要事情,摆明了是故意让他送死。”众人此时才恍然,赵元德与张迁远竟似个傻瓜一般被大师哥利用至死。 木千友道:“我如告诉他们,千杯不倒翁是易水寒的三叔,很有可能就在这府里住着,他们又怎么会抢着做先锋?可见,让他们死的,不过是这院子里的银子罢了。” 崔鹏忍不住问:“你又如何知道老爷子在这里?白云既然能告诉你老爷子与少爷的关系,自然也告诉了你老爷子的性情。” 木千友哈哈笑道:“千杯不倒翁生情散漫,居无定所,江湖上人人皆知,不过,太湖帮能有今天,也绝非鲁莽行事得来。”千杯不倒翁颔首道:“老叫花知道了,是荆州刘继初告诉你的吧。”木千友狂笑道:“千杯不倒翁果然能掐会算,料事如神,你既然也知道是刘继初告诉我的,自然也应该明白,我掐着这个点赶来,也是明了你的内伤尚非恢复,今日之决,本帮主是胜算在握。” 崔鹏惊问:“老爷子,您受伤了?”柴虎嚷道:“原来你这老东西是知道老爷子有伤在身,才故意来的,真是小人。”柴夫人也恍然道:“怪道一路上时不时冒出些不着道的混蛋,原来是你这老东西派来跟踪老爷子,试探老爷子的伤势的。”不倒翁微笑着摆摆手,道:“老叫花早已从他们的招式路数看出是太湖帮的了,故此,我这葫芦里的酒还是干干净净的,可幸没沾上你的五回香呢。”黑风双煞这时才明了,难怪才老爷子一路上虽说爱酒如命,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酒肆,都去喝的,还以为是自己的夫妇的功劳呢,原来老爷子早已看出端倪,知道酒有问题,才故意不喝的,不禁惭然。 木千友笑道:“几个小喽啰岂逃得了不倒翁的法眼?”崔鹏气道:“想太湖帮立帮近百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帮派,不料却是尽做些下三滥的勾当。”千杯不倒翁摆手阻止,向木千友道:“白云与刘继初素来不和,木帮主怕是命不保矣。” 木千友冷哼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既在江湖,又哪有久居内庭?千杯不倒翁,你也不必说了,木某既然从太湖远道而来,又与白云、刘继初都有约定,自然是对易家势在必得。” 千杯不倒翁叹道:“木帮主,你自诩聪明无双,自认为深悟狡兔三窟的道理,将白云、刘继初都交好互约,却是轻视了他二人,太湖帮扬名江湖百余人,你虽说杀师夺位,手段狠毒,但是能坐上帮主之位,自然也是深有谋虑的,但是白、刘二人混际商场官场,内幕岂是你能看得透?太湖帮在他二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颗利用的小棋子而已。” 木千友怒道:“哼,想我木千友在那死人座前忍辱负重,今日终于扬眉吐气,重整帮务,难道还不如白、刘二人?白云十八年前便隐退江湖,纵有复出之意,无奈二十年风云变幻,江湖这中又岂有他一席之地?刘继初当年苦创排天门,半年即散,至今为绿林好汉嗤笑,他如今身任荆州知府,受朝庭束缚,官场纷纭已够他应付,江湖之乱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放眼天下武林,少林武当隐世不出、五岳剑派自从当年内战之后也是重创未息,昆仑遥在万里边塞,这中原也只有太湖帮能举帜一挥了。” 千杯不倒翁听他说话之时,目射红光,双手紧握,似乎这天下已是他馕中之物了,冷冷一笑,心念,小小太湖帮,竟做着如此春秋大梦,可笑乎,可悲乎。打断道:“罢了,今日你先且出了这易府之门,你便再做你的梦罢。” 木千友狂笑道:“正是这话,这院里,我独怕你,不过你重创在身,远不是我的对手,没有了你,这些后辈小生岂在我眼里。”千杯不倒翁摇摇头,心知此人已入心魔,不再与他理论,淡然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崔鹏一个箭步晃身挡在千杯不倒翁前面,道:“老爷子,岂能让您动手,属下先陪他过几招。”千杯不倒翁知他不是木千友对手,不愿他送死,抬袖一挥,崔鹏站立不稳,踉跄着退在一旁,木千友一愣,如此强劲的内力,哪象是受重伤的样子,难道刘继初故意骗我,以谋太湖帮?正想着,听得有人大喊一声“杀了你这不要脸的贼人。”两道身影飞扑而来,下逼面目,不待多想,紧退几步,这才定睛一看,是黑风双煞。 黑风双煞怪笑道:“就你这样的小人儿,也敢妄图称雄,当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随便从圈里牵出一头牲口来,也比你象模象样。”夫妻们说完相视呵呵怪笑。木千友自幼便以自己相貌为耻,当年与从师弟们一起习武相处,也常被耻笑,加上也不被师父宠爱,越发的痛恨自己的外貌,恨不得将天下美貌之人一一抓来杀尽方解怨,这才立了志必了杀了师父夺得帮主之位,让太湖帮所有人都低了头来拜见自己,终于熬到今日,昔日心愿达成,如今在太湖帮无人敢在自己面前大喘一声气儿,这才慢慢的忽略了“貌丑”,不想黑风双煞竟当着众人之面如此奚落自己,当下怒不可遏,端起双掌,蓄势而出。 黑风双煞武艺虽不高强,却是极聪明的人,见木千友那双掌聚满风雨,夹有雷霆之势,不敢应对,相顾一眼,分跃开去,木千友冷哼道:“逃得逃得了吗?”不也管柴夫人,只对准柴虎,又加了三分内力,如海啸般怒吼而进,未近柴虎之身,柴虎已被震得连晃而退,木千友冷笑道:“今日叫你死得难看,才知道什么叫貌丑!”,柴虎此时已知木千友的厉害,他能弑师杀戮,反上篡位,果然是不可小看的,左躲右避,无奈已被圈在掌风之中无法脱身,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回必死无疑了。 柴夫人跃开去,见木千友并不敌他,却是集中精力欲致丈夫于死地,不作多想,骂道:“木千友,你这个弑师篡位的败类。”反身扑上,要与木千友拼命,木千友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不理他,早有他带来的人跳出来迎上柴夫人,这人正是木千友的同门三师弟,叫唤曹咏,柴夫人意在救丈夫,哪里愿意理他,不料曹咏“缠人”功夫了得,左一招右一招,逼得柴夫人无法靠得木千友,柴夫人也急了,冲柴虎喊:“当家的,你打不过他,想法子跑。”横下心来,对着来挡的人一通乱打。 曹咏惊道:“这婆娘真是疯了,象疯狗一样的咬人呢。”柴夫人打归打,嘴却不闲着,骂道:“你他娘的才疯狗呢,生下你这小畜生来,败类。”曹咏大怒:“放狗屁,我剁了你这臭婆娘。”两人各使出杀手锏,打得昏天暗地。 这边柴虎已是冷汗淋漓,多处被掌风所伤,血丝从嘴角渗渗出,粘在乱七八糟的胡子上,十分狼狈。见婆娘又被困住,心智混乱,更是处处危机。 更有几个不怕死的,在木千友的暗示之下,围住千杯不倒翁舞弄起来,于是双方再度交锋,满场刀光剑影,人形翻飞。 木千友冷笑道:“老夫也不和你玩了,要杀人了。”话音刚落,已见黑风双煞吐出口血来,蹬蹬蹬连退几步,跌倒在地,木千友疾步上前,五指如利勾,一把扣住柴虎的前襟,忽变爪为掌,平推而出,千杯不倒翁心头一紧,一把抓起一个喽啰,抛向木千友,木千友志在夺柴虎一命,瞧也不瞧飞来何人,左手接住往空中一扔,砸向墙角,早有易府的家丁瞧见,跑上来当空一刀,将那人劈成两段。 千杯不倒翁趁机抢上,一把抓住柴虎的胳膊,将他带向自己身后,木千友哪里肯放,他心想,不管这老儿是否真的受伤,我都要试上一试,我既来到这里,必是要有收获回去的,他若受伤,势必接不住我全力一博,即使未受伤,为顾念柴虎,也不能让我怎样。想到此处,手腕一翻转向千杯不倒翁,平平往前一推,这一掌看似平海无波,实则积蓄了木千友的九成功力,势不可挡。 柴虎也瞧出木千友志在夺老爷子的命,急道:“老爷子快放开我。”千杯不倒翁哼道:“推山平海,老叫花正要瞧瞧这个厉害。”酒葫芦往腰上一别,不慌不忙,也是平平一推掌,迎了上去。柴夫人别过脸骂道:“死汉子,还不为老爷子挡住。”柴虎“哎”一句,侧在一旁往上冲,意欲挡在两人之间,不料双方掌力浑厚,竟生生的将他排斥在外,入不得圈来,如今柴虎也算是见了世面了,刚才被木千友掌风所罩出不得,如今又被掌风所隔入不得,恍然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正惊叹间,只听“砰”的一声响,千杯不倒翁与木千友已四掌相对,千杯不倒翁后退两步,平静收掌,木千友却蹭蹭蹭的连退数步,幸而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柳树,这才站稳脚跟,脸色已是苍白如纸,嘴角流下两道血迹来,他怔怔的盯着千杯不倒翁,面色痛苦。 正与柴夫人打斗的曹咏见木千友受伤,立即跳开,扶住木千友,心急的问:“大师哥,如何?”木千友失神的看着千杯不倒翁,半晌方道:“我确是自大了。”垂首不语。曹咏自小跟随大师哥长大,何时见过大师哥说过这话,也骇然看了看千杯不倒翁,一挥手,“护住帮主,快走。”率先扶着木千友往外跑,太湖帮的弟子们见帮主被人一招就打成重伤,早吓得六神无主,早急着夺门而逃,只盼着这一句话,立时掉转身,往门口跑,易府的家丁们自然不依,追上去又砍了两人。这会子谁也顾不上谁,逃命要紧。 却在这时,只见柴虎一把托住千杯不倒翁,低呼:“老爷子。”柴夫人与崔鹏闻得此声,疾奔过来,只见千杯不倒翁紧闭双眼,一语不发。家丁们见主心骨出事,也纷纷放弃追赶,围在千杯不倒翁身边。 木千友正要出门,听到后背有低呼声,回身笑道:“原来千杯不倒翁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真能接下我的推山平海却丝毫无损,哼哼,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怕已是心脉俱断,活不长久了。”在曹咏的搀扶下又缓缓回院。 千杯不倒翁仍是一动不动,柴虎轻轻搭脉一探,脸色大变,瞧了瞧婆娘与崔鹏,没有说话,两人只然也从他眼神里读出了结果,心里悲痛欲绝,因敌人在场,不敢过份悲伤,家丁们却已经愤然,呼啦跳起来将木千友团团围住,骂道:“你这匹夫,伤我们老爷子,也休想活着出这个门。” 木千友冷哼道:“教训你们岂用老夫出手。”那些太湖帮的弟子们见千杯不倒翁快死了,壮了壮胆,又跟在帮主的身后,家丁们大怒,冲上去就打,两边又打在一处,崔那人扶着木千友得意的看着,崔鹏与黑风双煞则护着千杯不倒翁,柴虎嚷道:“婆娘,我为老爷子助点气,你去把那群小嵬子都弄死,奶奶的。”柴夫人听了丈夫的话,一声不吭,从地上拣了把刀,杀向人群。 柴夫人的功夫是远不如千杯不倒翁的,但是太湖帮的人还是怕她,都识得这婆娘的厉害,生怕又被打了耳光,柴夫人此时早忘了刚才打耳光戏弄人的事,一心想着尽快将这些王八蛋杀了,好为老爷子疗伤,铁着脸在人群中将一柄刀舞得寒光连天,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多时,太湖帮的弟了们几无活口,不过易府这边也是伤亡惨重,崔鹏对柴虎道:“柴大哥,右厢第三间屋子是药房,烦请你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去上药休息。” 柴虎扭脸道:“我不去,你去吧,我要留在这里看着老爷子。”崔鹏一怔,向家丁们喊道:“你们自去药房取药歇息。”不料家丁们齐声道:“属下要与老爷子、崔总管同进退。”崔鹏心头一热,不再多言。 木千友哈哈大笑:“相州易府从此易主矣。”崔鹏闻言大怒:“你这强盗,伤也不轻,也敢夸此海口,先过了我的刀再说。”将眼看向柴虎,柴虎道:“去呗,我助老爷子一阵,再去帮你。”崔鹏点点头,提了刀奔木千友去。 木千友停了笑,冷冷的看着他,拭了拭嘴角的血迹,往后退一步,崔鹏也不说话,上前便是凌厉一刀,开山问路,曹咏将木千友护在身后,举刀对抗,刚过几招,门外响起脚步声,闪身又进来十余人,木千友看也不看,道:“去,把他们杀了。”十余人齐声道:“遵帮主命。”分成三拨,一拨迎向崔鹏,那人趁机退后,一拨直奔千杯不倒翁,柴夫人见了,岂容他们近身,早将他们截住,另有一拨饿狼似的扑向空丁们,家丁们打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但敌人来犯,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叮叮当当的又打将起来。 木千友大笑:“千杯不倒翁,你还没死么?”柴虎骂道:“等着看你死呢。”木千友哼道:“这么久没动静,只怕是早就死了吧。”柴虎正要大骂,千杯不倒翁却突的睁开眼睛,双目如炬,冷冷的盯着木千友,道:“死不了。”全场俱惊。 千杯不倒翁慢慢的站起来,稳步走向木千友,木千友惊骇的盯着他,连连后退,千杯不倒翁冷声道:“木千友,你今天必不能活着出这易府大门。”木千友脸如死灰,他知千杯不倒翁既出此言,必行其事,自己内息未定,看来难以逃脱。 院外有人长笑:“不错!木千友,你今日确实不能活着出这易府大门。”门外突突突的奔进来一群人,足二十之众,领头一人四十左右,五短身材,面目倒是白净,不过一双三角眼斜斜的挂着,显得几分奸恁之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5章:昆仑太湖两相残(上) 木千友将他上下打量,迟疑的问:“阁下是……” 那人冷笑道:“木帮主近年来一心打点帮内事务,竟连在下的身分也看不出来了吗?尔等小人,也敢口出狂言要称雄武林,哈哈,可笑至极。” 木千友大怒:“你算什么狗东西,也敢对我不恭?”刚说完,皱眉问:“昆仑派?” 那人哈哈大笑:“算你还识得。” 木千友冷冷的问:“昆仑派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笑着反问道:“张玉书,张师弟没有告诉你吗?” 木千友心里一沉,问:“告诉我什么?” 那人狂笑道:“哈哈,太湖帮完了,百年基业完了。” 木千友岂受得这侮辱,喝道:“闭嘴。我看是昆仑派完了。” 那人不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缘由,死也活该。” 木千友心中一痛,竟没有生气,一时呆住,慢慢的问:“张玉书如何?” 那人敛了笑容,冷气森森的道:“在下吴卓,乃张玉书师弟,今日来,是受师弟之托办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接管易家,这第二件嘛,就是取你性命。” 木千友此时如梦初醒,始知千杯不倒翁所言不假,自己确实不是白、刘二人的对手,一直以前被二人利用,至今莫说易家的财产,便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全,冷笑道:“可笑我聪明一世,最终被白云算计。”横眼一瞪吴卓,厉声道:“不过,想与我抢钱财,休想;想取我性命,更是狂妄。” 吴卓嘿嘿笑道:“想不想,狂不狂,你已没有权力回答,千杯不倒翁在此,他也饶不得你。” 千杯不倒翁淡淡道:“易家的一草一木,谁也带不走!今日伤我易家之人,谁也出不去。”话音虽轻,力道基足,直逼在场各人,木千友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吴卓只是看着他冷冷的笑,笑得阴险。 曹咏突然道:“吴卓,你有什么可笑的?别忘了,你要是敢动易家的一草一木,你今儿也是同样出不去这门。咱们同在一条船上,谁也不必幸灾乐祸。” 吴卓不屑道:“太湖帮已如丧家之犬,岂能与昆仑相比?” 曹咏哼道:“夜郎自大。” 吴卓笑道:“木千友自负至极,被白云骗得团团转仍不自知,命在旦夕还敢自夸,哼。实话说与你,你当白云真是稀罕你太湖帮的宝藏么?呵呵,白云有的是宝贝,岂会看上你那点东西?他不过是故意看你们两败俱伤而已。” 千杯不倒翁道:“行了,你们之间的恩怒,黄泉路上慢慢叙吧,老叫花多年不动杀念,今日要留几条人命了。”语气淡然,木千友听了却冷汗浃背,只刚才一掌,他便经脉俱乱,无法运气,此时若是千杯不倒翁动手,那是必死无疑,他向吴卓道:“白云与我如何,日后再究,你即是白云的人,自然也知道千杯不倒翁与白云的宿仇,你同样也逃不过与我相同的下场,不如今日不论过结,先杀了这老儿,我答应你,易家的所有财产皆归你所有。” 崔鹏见老爷要动手,低声劝阻,千杯不倒翁拍拍他的手,微微笑道:“不要急,不过是点一把火而已,你且看看。”原来老爷子心里有数的,果然,见吴卓鄙夷的看了木千友一眼,大笑道:“你如今只消有人轻轻一送,小命即断,凭什么与我谈条件?” 那人怒道:“你当我们太湖帮都是大白菜做的吗?” 吴卓毫不客气的回答:“正是如此。” 曹咏突然掉过头,沉声向木千友喝道:“把解药给我,我可护人平安离开。” 木千友咬牙道:“离开以后,我自然给你。” 曹咏坚决道:“不行,现在给我,要不然,你就会死在这里。” 木千友道:“我要是死了,你也要死。” 曹咏哼道:“那可未必。五回香的毒,我虽不可尽解,但是保命还是没问题,你却只有死路一条。”声调一转,恶狠狠的盯着木千友:“给还是不给?” 木千友骂道:“小兔嵬子,敢要胁我!”说了两句,语气就软了下来,怏怏道:“好,给你便给你,你必要护送我出去。”说着颤颤的从袖里抖出个小纸包来,曹咏双眼放光,激动的盯着那小纸包,问:“可是这个?”木千友点点头,尚未说话,曹咏一把夺过,便往嘴里塞,手近嘴唇,突又顿住,冷声问:“如何服法?”随即又补道:“休要骗我,如果我发现有任何不适,必然要你性命。” 木千友忍了忍气,道:“如今我指望你救我一命,又怎会害你?你如此口服便是。” 曹咏想了想,点头道:“我信你,我若死了,你也无甚好处。”说着,仰头将药吞下。 木千友问:“如何?我不曾骗你吧?” 那人点头道:“嗯,确实觉得精力大增。”正说着,吴卓欺身上前,长臂直伸,腕儿一抖,袖中闪出一柄短刀,划出一道白光,利落的指向曹咏的颈际。曹咏显然正沉浸于解毒的兴奋之中,未料到对手会突然出手,骇然,慌忙往后躲,吴卓哪会放过,紧紧逼进,那人无奈,闪躲不及,一把拖过木千友挡在身前,不料木千友反手扣住曹咏的脉门,一个拧身,将曹咏转至身前,刀光闪过,鲜血飞溅,一只头颅连血落地。 木千友放手一丢,无头尸体歪倒在地,木千友骂道:“叛徒,若不是老夫警惕性高,岂不命丧当场?”见他淡淡的说着话,却骤然出手,五指如风,直罩吴卓面目,吴卓早有杀他之心,见指到来,短刀扬起护在眼前,左手斜提,又一柄短刀出袖,双刀在手,在眼前布成一张刀光之网,木千友伤在内脏,力势不足,只得怏怏收手。 吴卓探得虚实,也不急着进攻,招手向身后道:“韩钢,你去,将这老东西干掉。” 那韩钢三十出头,又高又瘦,他向吴卓点点头,从背后抽出柄窄剑,大步上前,摆了个剑势,对准木千友平刺一剑。 木千友冷笑道:“我虽受伤,死却不容易,小小昆仑派的一个三流角色,便想要我的命吗?想我木千友英雄一世,岂是尔等能敌的?” 吴卓嘿嘿笑道:“英雄?那昆仑派便给你一个狗雄的死法。”扭头一挥手,大声道:“都上去,把这把老骨头给我拆了。”二十来人得了命令,拔出武器一涌而上,将木千友围在中间。 木千友被二十余人围攻,很快就无力反击,身上流血多处,此时也已然明白死期到矣,不得不丧了逐雄之心,仰天长叹,竟闭目受死,要说是无巧不成书,此时长廊上迎面走来一位山羊胡须的精瘦老者,远远的喊道:“千杯不倒翁,又见面了。”院中众人皆向他望去,木千友也陡然来了气力,掌风逼退几名昆仓派弟子,躲向树后,向那精瘦老者喊道:“无名老人,先救我则个。” 无名老人笑道:“木帮主,老夫今日来,正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 千杯不倒翁目光沉下去,又是一个劲敌!崔鹏与柴虎会意,立即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双掌轻抵在他背后,无名老人笑道:“千杯不倒翁,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刘大人可是想念你得紧。” 千杯不倒翁呵呵笑道:“是吗?改日老叫花必定再次登门造访,也瞧瞧州府大人贵体是否安康。”无名老人已走至场中,笑道:“甚好,甚好。” 吴卓惊疑的盯着他问:“无名老人?可是当年力创五岳的无名子?” 无名老人将他上下打量,道:“昆仓派的小辈倒是有点见识。” 吴卓见他承认,脸已灰白,喃喃的问:“老前辈今日来此做甚?” 无名老人道:“做甚?你们昆仓派不是受白云指使,清点易水寒的家产么?老夫也有点兴趣。” 吴卓道:“既然老前辈喜欢,晚辈就不用了。”往后一挥手,意欲逃走,无名老人倏的出手,一把扣住他的内关穴,道:“怎么要走么?这个空着手回去,如何向白云交待?” 吴卓忙问:“你想怎么样?” 无名老人道:“让你手上带点东西走嘛。” 吴卓以为是指财物,喜问:“给我什么?” 无名老人阴森森的笑道:“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捧着回去啊,要不然,怎么见白云?” 吴卓脸色大变,慌忙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张玉书派来的,也和白云没有任何关系。”木千友闻言变色道:“混账东西竟敢骗我!”吴卓是不怕木千友的,甚至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但是无名老人刚才明说来此相助于他,也不敢对他放肆。无名老人笑笑,看着吴卓对木千友道:“他骗你是有原因的,张玉书是昆仓派采云子指定的接班人,不过此人气量狭小,与同门不和,采云子死后,难掌大权,被迫下山,投奔白云为虎作伥,白云许他清理门户,稳坐昆仓,这位吴卓素有野心,有心取张玉书而代之,无奈掌门令在张玉书手中,张玉书一日不死,他就不能明正言顺的坐上宝座,这次假冒张玉书不是为了离间白云为他的信任。” 吴卓面如死灰,如见恶鬼一般连连摇头,道:“你全知道!你全知道!” 韩钢听了指着吴卓道:“原来你是觑视掌门宝座,难怪强行将兄弟们带下山,说是为了昆仓大计,看来你才是叛徒!”挥手道:“走,兄弟们回去。”竟领着众昆仓派弟子走了,崔鹏此时喝道:“站住!易府岂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们在相州自主经营,与你们昆仓派素无瓜葛,岂容得你们无端闹事?小小昆仓欺我无人么?” 柴虎低声制道:“今日之账,日后再算罢,老爷子身有不适。”崔鹏想起老爷子受伤之事,忍下气不再说话。 还是沉不下气!千杯不倒翁拍拍崔鹏的肩,摇摇头,果然木千友大声道:“不错,尔竟敢离间木某与白云的关系,木某今日也容不得你,非留下你狗命不可。” 吴卓嚷道:“木千友,我岂怕你,你身受重伤,只怕动不了手。”一言提醒了他,木千友想起无名老人是刘继初的人,自己刚才恼羞成怒失了控制,竟在他面前说出自己与白云的关系,当真是找死,也顿时蔫了,惊恐的看着无名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6章:昆仑太湖两相残(下) 无名老人却不以为然,冷声哼道:“白云虽然自己不能来相州,但相州眼线甚多,吴卓敢带着昆仓派这么多人直奔而来,白云岂能不知?木千友,谁利用谁,谁离间谁,此时大白啊。” 木千友此时彻底明白,自己只是白云的一颗攻打易水寒的棋子,吴卓正是他故意放进来的黄雀,如此推算来,太湖帮的营地此时只怕已被白云尽毁,而那被关在太湖水牢中的金轼突然被神秘救走,只怕也是白云安排的,想到此处,冷汗淋漓。 一语双关,吴卓此时也知自己被人利用,后悔莫及,唯有垂首不语绞尽脑汁以求生路,无名老人扫视他二人,目光最终落在木千友身上,道:“让你手下的人,去杀昆仓派。” 木千友一怔,放下狂妄与贪婪后,他也渐渐聪明起来,从无名老人短短的话中,他已听出了威胁:杀了昆仓派,向刘继初示好,今日我可助你。他点点头,如今重伤在身,如没有无名老人的帮助,今日是绝难活着出去,他挥挥手,示意太湖帮动手。 吴卓虽不知无名老人背后的刘大人是何来头,但也知道他与白云不一路,道:“木千友,你真是糊涂,白云收容叛徒张玉书,已与昆仓派结下梁子,你杀我,正是帮了白云,无名子又岂会容你,你的一石二鸟你还不知么?不如与我联手,一起杀了无名子。” 木千友心想,我岂能不知,我杀了你,张玉书心然跳出来要为昆仓派报仇,正好是给了白云一个杀我的理由,到那时候,刘继初也不一定会护住我,但是此时此刻,我必须要杀你向刘继初表明态度。他再次挥手,太湖帮听了帮主的吩咐,硬着头皮上来挑战。 吴卓忙后退,躲在韩钢的身后,韩钢虽不愿护他,但是对方既然已摆明了态度要置昆仓帮于死地,就必须迎战,也挥挥手,领着昆仓派上前迎敌。 太湖帮的人数远远少于昆仓派,加之已连战大半天,都已筋疲力尽,不过时已败下阵来,死伤一片,木千友心中焦急,自己若出手,必定难护心脉,如果无名老人反手出击,自己必死无疑,如果不出手,难显诚心,无名老人也不会放过自己,正犹豫不决,无名老人问:“木帮主,太湖帮只剩你一人,又当如何?”木千友一看,果然太湖帮的人都已尽亡,悲从心来,叹道:“木某亲取吴卓性命。” 吴卓不说话,韩钢倒是哼了一句:“重伤之人也敢取他人性命。”当前冲了上去,昆仓派的弟子们紧随其后,木千友悲叹一声,奋力迎战,心知自己气数已尽,难求生路,罢了,自己隐忍一生,总算死时乃太湖帮的帮主,有此身份亦可在地下傲视群雄。 无名老人却摇了摇身,站在了木千友的前面,拂袖挡了韩钢一刀,木千友喜呼:“无名老人……” 无名老人冷笑道:“你也莫谢我,你不是过被白云利用罢了,白云许半部剑谱,让你来铲除易家,所得之财宝,尽归太湖帮,你也不是个糊涂人,这大宋天下,有财之人多如牛毛,为何白云偏要取易家,你也是打探清楚才来的,消息的来源,只怕除了刘大人那里,还有其他的吧?” 木千友此时已不再做那个可笑的千秋梦了,见无名老人尽知自己的来历,死在眼前也不隐瞒,叹道:“无名老人的消息果是名不虚传的,白云对我的许诺除了半部剑谱,还有左将军之职,至于消息的来源,即是……”韩钢嘲道:“左将军是由圣上钦命的,岂是一个平民百姓可以封的?可笑!”木千友瞪道:“尔等远居深山,岂知中原之事。” 吴卓趁机道:“太湖帮百年基业尽毁,你有何脸面与我昆仑派相比,我昆仑派众弟子在此,岂能怕你。”他素知韩钢是条硬汉,自己的谋权之计被说破,他已对自己心有不满,若不以昆仑清誉挑拨他,只怕他不愿与木千友等他为敌。韩钢果然中计,指着木千友道:“只怕木帮主死后到了地下,也没脸见历代帮主。” 木千友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但知自己不是韩钢及众昆仑派的对手,忍下这口气,无名老人却道:“我帮你杀了他们,如何?”木千友道:“无名老人若能杀了他们以解我心头之恨,往后木某便惟命是从。” 无名老人嘿嘿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好,那我便取了这几条小命。”欺身上前,一掌拍在韩钢额前,可怜这韩钢被吴卓骗下山来,糊里糊涂的与人为敌,丧了小命。吴卓吓得双腿抖如筛糠,掉头就往后跑,无名老人也不追,一指他,道:“谁把他杀了,谁就不死。” 真真可笑的是,旁人谁也没动,倒是昆仑派的弟子们一拥而上,挥起大刀向吴卓砍去,吴卓一边抵抗一边喊道:“糊涂东西,我是你们大师兄,你们胆敢砍我?”其中一人道:“吴师兄,你便牺牲你一人,救我们大家罢。”还有人道:“不错,你设计与张师兄对抗,带我们下山来没捞着半点好处,你死后只怕也没脸见历代掌门了。” 吴卓骂道:“回到昆仑,我把你们都煮了。”有人道:“你今日就死,哪里还能回山煮我们?”又有人喊:“快杀快杀。”吴卓虽然武功高出众弟子很多,但是倒底经不起这般围攻,很快就伤痕累累,鲜血淋淋,向无名老人骂道:“老匹夫,好歹毒的招,让我们自相残杀。” 无名老人冷笑道:“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自相残杀吗?自食其果罢了。”幸灾乐祸看着吴卓一声声惨叫,终于被乱刀砍死。无名老人笑着问:“是谁砍死他的?”昆仑派众弟子齐声道:“是我!”无名老人哼道:“只有一个人。” 昆仑派弟子始知无名老人也同样不会放过他们,慢慢的往后退去,无名老人厉声道:“谁也走不了,只有一个人能活着,是谁!”昆仑派弟子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相顾一眼,疯了一样互打起来,出手极为狠毒,恨不得一招致人于死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死尸横地,场面不堪手目,最终,只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着,其余人都成了尸体。 无名老人眯着眼招手道:“过来,你是好样的。”那人满脸是血,巍颤颤的走过去,眼神中闪着骄傲,无名老人抚着他的肩,轻声道:“你可以做昆仑派的掌门了。”那人喜得一颤,便是那一颤,眼就直了,只见无名老人两指夹在他的颈间,一用力,那人喉间一响,嘴角流出血来,脖子一歪,两眼一翻,没有气息,无名老人慢慢的松开手指,尸体就倒在他的脚前。 近二十余昆仑派弟子在无名老人的几句教唆之下自相残杀,致至全军覆没,无一生存,不禁令在场之人心惊肉颤,毛骨悚然,莫说木千友已惊得冷汗直淌,便是看尽风云的千杯不倒翁也是连连摇头。 无名老人问千杯不倒翁:“为何不劝阻?”千杯不倒翁叹道:“我本来也是要对他们下手的,你既然为我除去,我为何要阻止?何况,自相残杀源于自心,正是他们心有杀念、贪念、欲念,你这一招才有效力。”无名老人长笑道:“不愧是江湖老前辈。” 木千友看着满目的尸体,听千杯不倒翁一番话,惨然道:“不错,杀戮是自生的罪孽,昆仑派自相残杀而亡,太湖帮同样也是因相残杀而亡,而我,是罪孽的源头。木千友无颜见太湖帮历代先人,要下十八层地狱了。”说罢,双掌合十,击向额头,顿时前额血流如注,无名老人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木千友咧着嘴哼道:“白云与我之间的协约,我要带到地下去了,不会告诉你了。”说完双目紧闭,无名老人一探鼻息,已然气绝,恨恨的一丢,木千友面目憎然的仆倒在地。 无名老人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千杯不倒翁。千杯不倒翁淡然的笑笑,吩咐崔鹏:“带大家把这些尸体都拖出去埋了。”崔鹏看了眼无名老人,不放心,低声道:“老爷子……”,千杯不倒翁笑道:“你们去便是了。”得老爷子的话不能不听,崔鹏只得领命,退后一步,对柴虎道:“烦请……”柴虎挥手嚷道:“老爷子既然吩咐,你便去罢,这里有我和婆娘呢。”崔鹏拱手相谢,指挥众家丁将横七竖八的尸体拖出去。 千杯不倒翁又转向黑风双煞道:“两位也请后院歇息吧。”柴虎道:“老爷子,我们决不离开您的。”千杯不倒翁笑道:“柴先生看不出来吗,刚才满院的人如今都成了尸体拖出去了,如今该我二人对决了。”无名老人哈哈笑道:“正是此意。”柴夫人骂道:“你这是趁人之危。”千杯不倒翁摆手道:“不要说了,一战定胜负是最干脆利落的事情。你夫妇二人退后吧。” 二人执意不走,千杯不倒翁只得道:“也罢,老叫花也知你们是受人之托,必须言而有信。”原来老爷子早已知道自己是受许一枫之托的,也不好意说什么,千杯不倒翁继续道:“你二人远不是他的对手,我与他交手之时,你们千万不要插手,以免受伤。”二人齐声道:“老爷子既然知道我们是受人之托,自己也知道我们已向他保证照顾好老爷子的,自然不能让老爷子有任何闪失。” 千杯不倒翁呵呵笑道:“你们放心便是。”柴虎低声道:“老爷子,你的伤……”千杯不倒翁摆摆手,道:“无妨,刚才已调息得差不多了。”二人虽不相信,但是也不好再多说,相顾一眼,缓缓退到走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7章:楚涟剑挑无名子 此时场内尸体已尽拖走,崔鹏也奔来,站在黑风双煞身边,紧张的盯着老爷子。 无名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等这一天,已多时矣。”千杯不倒翁笑道:“看来你自从扫平五岳后,跟随刘继初身边,未曾一展身手啊。”无名老人冷哼道:“没有什么可让老夫动手的,上次你去荆州,可惜的是我不在,要不然,也不至于千里而来,颇费一番周折。” 千杯不倒翁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去了岳州。”无名老人脸上讪讪不乐,哼道:“被你猜中也不稀奇。”千杯不倒翁淡然笑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无功而返,这倒奇了,无名子素以消息与算计为强,与刘继初两个都没算计过白云,倒被他算计了?”无名老人脸上明显不高兴了,闷声道:“无妨,这笔账迟早是要与他算的。” 千杯不倒翁漫不经心的拧开酒葫芦,津津有味的喝了口酒,还咂了咂嘴,道声“好酒好酒”,再将葫芦嘴凑到鼻前,仔细的嗅嗅,这才满意的拧紧了塞,系到腰后,摸摸嘴角,道:“天色不早,动手吧。” 无名老人立整面容,神态肃然,千杯不倒翁也是收起笑意,双目炯炯,果然是高手对决,丝毫不能大意,便是廊上观战的黑风双煞与崔鹏也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上场。 场中两人却只是久久对视,并不出手,空气却似已凝固,谁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干扰了老爷子,突然场内人影骤起,无名老人与千杯不倒翁同时跃起,迅如疾雷,飞身缠上,已绞在一起,但见掌风呼啸如怒涛翻江倒海,掌声如雷鸣电闪气势震耳欲聋,两道人影忽而腾空而起纠缠于半空,忽而落地翻越如猛虎出山,忽而盘柱翻栏两影随从,院中花草尽折,树木伤残,直可谓天地变色,草木惊容,旁观三人看着瞠目结舌,汗水直流。 如此不知斗了多少回合,天色暗下来,崔鹏招个手,低声吩咐家丁们将灯笼点起,立时整个易府灯火辉煌,更映得两条人影如鬼魅一般幽离无定。 沈十九奔至崔鹏,低声道:“其他人都死了么?”崔鹏点头道:“不错,只剩这无名老人了,老爷子不让我们插手,可着急呢。”沈十九也急道:“兄弟也听说过无名老人,是个极为心狠手辣的人,便是这人么,他是代替刘继初来的吧。” 崔鹏道:“不错,老爷子身有重伤……”沈十九皱眉道:“是了,大哥曾来信道,老爷子为胡三爷报仇去找刘继初,受了伤,没想到他竟派人追了来。” 崔鹏道:“老爷子不是让你回铺子里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沈十九道:“我确是回了铺子,又去看了新月和绿茵,心里惦记老爷子,又折回来瞧瞧。” 正说着,只听场中无名老人笑道:“千杯不倒翁,没想到你重伤在身,还能撑这么久?”众人忙看向老爷子,只见两人均已稳下架式,老爷子平掌抱胸,微微一笑,道:“你的功夫更胜当年。”四人齐声呼道:“老爷子。”奔过去扶在老爷子身边,但觉老爷子双手似冰,寒意彻骨,沈十九一搭脉,只觉老爷子气息不稳,体内气流穿涌,已知内创不轻,眼眶一热几乎落泪,低呼道:“老爷子,您歇着,等晚辈过上几招。”其余三人皆异口同声道:“让我来!” 无名老人冷哼道:“如何?老的输了少的上?”千杯不倒翁不以为怒,淡然道:“你们退下吧。”四人不依,坚持护在老爷子身旁,千杯不倒翁劝慰道:“老叫花这条命硬着哩,阎罗王也收不走,你们只管放宽心。”无名老人阴阳怪气的道:“正是,千杯不倒翁若是惜命,不妨先休息一会,老夫不介意陪他们几个玩玩。” 四人大怒,踏步上前,千杯不倒翁一把拉住,道:“无名子,你也毋需出这相激之言,老叫花若不想陪你打下去,此四位一齐对抗你,以你此时的状态,想轻松赢得,也不容易。”话说到此,无名老人脸上明显一僵,眼中闪出一线慌乱,千杯不倒翁瞟他一眼,继续道:“老叫花若是高兴陪你打下去,你这些话不是多余了吗?” 无名子发觉被千杯不倒翁戏了一通,老脸有些挂不住,哼道:“千杯不倒翁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自然不会使这车轮之战的下三滥的手段。” 千杯不倒翁笑道:“正是这话。”黑风双煞道:“老爷子,你怎糊涂了,对付这种败类,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一张贴子投到五岳,这老东西还不成了肉羹?”无名子大怒:“黑风双煞,老夫今日便将你二人做成肉羹。”黑风双煞巴不得激怒他,他只要身形一动,夫妇二人即刻扑上去,便可将老爷子替下阵来,毫不畏惧的挑衅道:“那便动手罢,让大家都瞧瞧罢,怎么,如今没了单挑五岳的气势了,还是这些年藏身狗窝吓破了胆。” 无名老人双眼立瞪,燃起熊熊怒火,精芒扫过二人,竟又慢慢平缓下去,倒底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冷冷道:“千杯不倒翁,总叫这么些人来费口舌之利,莫不是你是真的怕了我,还是怎的?”千杯不倒翁笑笑,伸手摸摸腰上的葫芦,忍了忍,道:“继续吧。”四人一齐拦住。 千杯不倒翁对沈十九道:“十九,回铺子去,将府里的人都带去铺子里。”沈十九道:“不去,十九要守着老爷子。”千杯不倒翁突然沉了脸,严肃道:‘十九,铺子里不能没人看着。” 崔鹏会意,拉过沈十九道:“你去吧,把人都带过去,老爷子必是预测到什么了。”沈十九恍然,犹豫片刻,道:“好,我这便过去。”转身走了。 千杯不倒翁慢慢向无名老人说道:“你可准备好了?”无名老人道:“当然。”千杯不倒翁突然一拂袖将三人掀在一边,纵身欺上,无名老人也快步上前,两人又四掌相对,手影翻转,衣襟带风,直看得三人眼花缭乱。 柴虎蹙着眉道:“婆娘,我瞧着老爷子精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怕是……”转身看见崔鹏眼角滚下泪来,蓦然住口,墙外有人接过话道:“只怕是凶多吉少。”三人是站在墙脚的,齐转头看,墙上掠过一片青影,闪电般直袭千杯不倒翁,三人大惊,骂道:“无耻之徒竟然偷袭!”齐声扑上,不料三人却没有青影的动作快,转眼已缠入无名老人与千杯不倒翁的掌影之中,手一抖,展开一柄扇来,那扇竟如刀锋一般凌厉,带着一萧杀阴森的戾气裹住千杯不倒翁,无名老人嘴角浮起一个阴霾的笑容,与青影联袂出击。 千杯不倒翁皱了皱眉,道:“张玉书这才叫黄雀在后!”被两人夹击,已感无力招架,胸内气血翻涌,反应迟钝起来,崔鹏与黑风双煞从背后来助,心知他们三人怎么是无名老人的对手,扬袖将他们阻在身后,便是得了这么个空,空门已教二人看破,无名老人冷喝一声,一掌疾进,不偏不倚拍在千杯不倒翁胸前,千杯不倒翁身子一颤,双足站立不稳,迅速向后滑去,黑风双煞双手接过,将老爷子扶住,那血已止不住从口中大口大口的吐出来。 张玉书见千杯不倒翁吐血,心中一喜,扇影戾气暴散,趁胜追击,直扑过来,崔鹏骂道:“畜生,我与你拼了。”纵身迎上,千杯不倒翁见状,猛的站直了身子,一把抓住崔鹏往身后一带,左掌直出,只听得一声丝暴玉裂之声,千杯不倒翁左手鲜血淋漓,张玉书脸色惨白,退下阵来,手中的扇子玉骨尽断、丝帛撕成破条,十分狼狈。 崔鹏脸已白了,一把握住老爷子的手,失声喊道:“老爷子,你为什么要这样?”黑风双煞瞪他道:“老爷子是不愿我们冒任何险。”迅速从兜里取出药粉,为老爷子敷好,千杯不倒翁微微露出个笑意,闭目休养,不料无名老人狂笑道:“好,很好,张玉书来的很是时候,我无名子今日杀了千杯不倒翁,实在是高兴!” 饶是崔鹏已为千杯不倒翁服了止血药,嘴角仍是不住的流出血来,老爷子的脸惨白得吓人,无名老人冷笑道:“千杯不倒翁,你的快活日子活过头了,我无名子今日便送你归西。”积聚双掌,一步步走近来,柴虎道:“婆娘,你扶好了老爷子,我来挡一阵。”柴夫人看看他,嚷道:“去吧,当家的。”千杯不倒翁一把扣住柴虎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动。 无名老人狂笑道:“死在临头,还想护住他们吗?受死吧。”说着,已扑上来,巧在此时,身后有人喝道:“无名子!看剑!”一道剑光直射而来,暴射出强劲炽烈的光华,气如长虹势不可挡,无名老人已觉出剑气森然刺骨,心中一冷,急忙撤掌回身,一指剑尖已破空而来,直指自己,无名老人忙斜滑以避,同时喝道:“张玉书,快出手。” 张玉书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剑尖已近在面前,无名老人无奈,两指收并击向剑身,剑身一晃,翻过指上,方向不移,仍是直奔无名老人面门,无名老人喝道:“张玉书,我若死了,第二个死的必然是你。”今日来此之人都是聪明人,张玉书能赶在数场撕杀之后,千杯不倒翁元神耗尽之时出现,也是算准了时间了,那么前面数十人之死自然也尽知晓。张玉书果然心动,弃了破扇,五指如勾,直罩使剑之人。 使剑之人冷哼一声,左手疾长,扣向张玉书的阳池穴,剑不偏移,已然抵往无名子的前胸,无名子大骇,直直的看着来人,千杯不倒翁也睁开眼睛,众人都看向这个突然出现、一招制住无名子的人,齐声道:“楚涟!” 楚涟微微向千杯不倒翁躬个身,转向无名子,冷声道:“无名子,当年你丧尽天良,在五岳剑派杀了多少生灵,造尽了孽,藏了十来年,又现身了?”无名子哼道:“技不如人就该受死,五岳剑派倚仗人多势众,在江湖上出尽风头,气焰不可一世,我无名子单枪匹马横扫他剑气堂,教黑白两道刮目相看,你看这十余年里,老夫不用再出面也教众人识得我无名子的威名。” 楚涟皱眉道:“生性杀戮,不可救也。既然你说技不如人就该受死,今日你当死我剑下。”无名子点头道:“不错,我千算万算,只没料到楚涟这么快又回到相州,楚大侠虽从不插手江湖恩怨,但是盛名远播,我无名子一生血债累累,从无畏生死,今日死在你楚涟大侠手上,倒是个不错的了结,我心服口服。”突然一手握住剑身,身子往前一挺,剑尖“卟哧”穿过前胸,无名子嘿嘿一笑,最后说道:“无名子,一生无憾。”双目一闭,自杀了。 楚涟一愣,也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的死了,叹道:“此人也是个好杀生、行事乖舛的煞星,没想到败于我剑下,也不多话竟自行了断。”张玉书脸已青,无名子一招败阵,自己岂有活路? 楚涟却不理他,收剑入鞘,迎向千杯不倒翁,道:“前辈受伤甚重,快回房躺好。”千杯不倒翁笑道:“今日多亏了楚老爷了。”楚涟心中惭愧,都是楚英惹的祸,带走易夫人,易水寒将满府家丁尽派出,自己也南下,不然府内空寂遭人袭击,他却不知道千杯不倒翁已与刘继初、木千友过了招才重伤不敌,一把握住千杯不倒翁的手,内力徐徐送入千杯不倒翁体内。 张玉书察颜观色,见众人的心思都在千杯不倒翁身上,得了空,悄悄的往门外移,柴夫人眼尖,一声喝道:“张玉书,你往哪里走?”起身追上去,张玉书心想,若是再不走,只怕也走不了,不理他越发往门外快跑,柴夫人赶上去就打,张玉书回手来挡,两人又打将起来,柴虎道:“婆娘,我来助你,非宰了这丫子。” 千杯不倒翁反劝道:“令夫妇还是莫打了,昆仑派今日在此受此大创,莫要赶尽杀绝。”柴虎怒道:“这等小人留他作甚,早杀了早干净。”千杯不倒翁默默不语,柴虎想了想,叫道:“婆娘,回来吧,老爷子心善,答应放他一条生路。”柴夫人嚷道:“放了他岂不可惜!罢了,老爷子说放便放。”扭身退后,张玉书得了隙,不语不发,垂首夺门而出。 门外响起一声娇叱:“张玉书!你来这里做什么?”黑风双煞连忙赶出去看,只见一男一女追着张玉书打,张玉书骂道:“吃里爬外的小东西,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黑风双煞喊道:“呔,让他走吧,老爷子留他狗命的。”那女的退后一步,扭头问:“此话当真?”也不待黑风双煞回答,一把拉下那男的,道:“柱子,算了。”张玉书恨恨的离去。 要说这一男一女正是绿茵与大柱,他们俩在新月与小赵子的撮合下终于走到一起,他二人也是胆大,竟敢当街与张玉书动手,这张玉书的武功不知高出他们二人多少倍,可幸的是此时的张玉书顾忌院中的楚涟,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并不敢再伤人命,否则不过几招,两条小命就没了。 绿茵拉着大柱也不多话,蹬蹬蹬的跑进院子,崔鹏正扶着老爷子走向内室,绿茵一把松开大柱,奔到老爷子身边,眼泪流下来,自责道:“绿茵该死!绿茵该死!”崔鹏目无表情的看她一眼,道:“绿茵姑娘先退开些。”扶了老爷子进房。楚涟紧随一旁,绿茵与大柱跟在后面,黑风双煞也双双进来。 千杯不倒翁双眼紧闭,面色如金,嘴里又涌出血来,楚涟眉头紧锁,拉过崔鹏道:“你快去我府上找楚康总管,我的内室有药,速速取来。”崔鹏忙问:“药名是甚?楚康总管怎么信我?” 楚涟将手中剑递在崔鹏手中,道:“将这剑给楚康看,他自然信你,内室朱红龛下有一暗屉,转龛上木鱼可开屉,内有一只檀木锦盒,速去取来便是。”崔鹏应个“好”,握剑在手,转瞬即逝。 楚涟又吩咐众人,也要有去取温水的,也有去准备热毛巾的,也有安排药浴的,楚涟这才在千杯不倒面前盘腿而踞,托起千杯不倒翁双掌,四掌相对,为他疗起伤来。 不多时,崔鹏便象一阵风一样回来了,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伸向楚涟,问:“楚前辈,可是此物?”楚涟接过道:“正是,你速去催催他们,备好温水和药浴。”崔鹏应声而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8章:叙恩怨三老唏嘘(上) 一道青影大步流星的窜进前院,口里嚷嚷着:“老叫花!老叫花!”崔鹏闻声顿喜,快步迎上去,躬身道:“五爷回来了。”来人正是虚无道人,虚无道人瞪着崔鹏问:“那老叫花怎么样?”崔鹏心知这五叔与三叔的性子截然不同,三叔温和平淡,五叔暴烈似火,一时不敢将老爷子的情况如实说出,虚无道人不耐道:“罢了,我自己找他吧,唠,这是张玉书的人头,你拿着玩吧。”甩手将一个包袱丢给崔鹏。 崔鹏一惊,伸手接过,问:“五爷刚才遇到张玉书了?”虚无道人道:“正是,我从太湖帮追到白水镇,原以为被他跑掉了,不料想这小子找死,竟跑来相州,可巧与我撞个正着,哼。”崔鹏打开包袱一看,确是张玉书,大喜道:“太好了,他正是该死。”想到千杯不倒翁,眼眶便红了,虚无道人问:“我瞧这院里血腥味极重,一团狼藉,是否太湖帮的人来闹事了?” 崔鹏点头道:“不敢瞒您,不至是太湖帮,昆仑派、刘继初、白云都派了人来,今儿从早到晚打了一整天,三爷他……老爷子受了重伤。”虚无道人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崔鹏的肩,瞪着一双圆眼问:“快说,我那三哥现在何处?”崔鹏道:“在东院内室,楚老爷正在为老爷子疗伤。” 虚无道人一语不发,疾步奔向东院内室,崔鹏怕他忍不住在吵大闹,紧步跟上,房门紧闭,虚无道人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崔鹏:“可是楚涟?”崔鹏点头道:“正是楚涟老爷。”虚无道人想想,道:“罢了,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门口守着罢。”说着眼圈红了。 崔鹏忍着泪道:“五爷不妨进去看看。”虚无摆摆手,叹道:“有楚涟在,我放心,我与老叫花拧了一辈子气,这紧要关头,我还是不去烦他好。”崔鹏也素知这三叔和五叔极少见面,偏偏每次见面总是吵架,可是吵归吵,任谁都看得出,二人感情极深,这回三爷伤重,五爷却不进去只是守在门口,非但不是不关怀,反而更是心重。 虚无道人摆手道:“你自去罢,我在这里坐会。”也不理崔鹏,径直坐在台阶上,崔鹏手里仍提着张玉书的人头,虚无道人见了怒火顿起,指着那血淋淋的包袱道:“去,将他剁了,丢到野地里喂狗。”崔鹏心里也恨着很,扭头就走,果然抬呼几个家丁,吩咐道,由着你们发泄吧,那些家丁为这一天打得个个受伤,还有不少死去的兄弟,早恨不得将这些劫财凶残的恶人锉骨扬灰,当即便一帮人拎了那人头奔野地里去了,只怕白天让他们清理的那满场尸体,也无全尸了。 虚无道人捧着头坐在地上,心里却是挂念着房里的三哥,烦躁不安,也不知等了多久,天已全黑,房内除了一阵阵的水声,并无别的动静,实在熬不住,起身去推门,门却开了,楚涟站在门口,向虚无道人拱手道:“道长久等了。” 虚无道人一把抓住楚涟的手:“楚大侠,我三哥怎么样了?”楚涟微笑着朝床上一呶嘴,虚无道人立刻奔过去,向床上探望,千杯不倒翁仍是紧闭双眼,但是面色稍缓,气息较均,虚无道人放下心来,向楚涟长躬至地,谢道:“多谢楚大侠救我三哥。”楚涟连忙扶起,口称“不敢受礼”,再看虚无道人,眼角已滚下泪来,忙背个身去,轻抬衣袖拭去。 崔鹏与黑风双煞赶来,见老爷子无恙,都喜极而泣,虚无道人撇嘴道:“哭啥?别吵着老叫花睡觉。”三人这才擦去泪,吩咐人来将房中浴桶抬走,黑风双煞过来见过虚无道人,虚无道人听说他们就是江湖上传言亦正亦邪的黑风双煞,竟是十分高兴,道:“贫道早已听说你们二位,性情与贫道很是相似,今日相见,妙哉妙哉。”众人这才发觉黑风双煞与虚无道人确实脾气相近,皆是不讲道理、独行其事却又重情重义的怪物。 正说着,绿茵进来,也不说话,垂了头径直来到千杯不倒翁床前,直直的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呜呜的哭出声来,口里道:“绿茵该死,绿茵该死!”虚无道人一见到她,双目暴戾,大手一抓,拎起绿茵往地上一掼,指着她喝道:“快说,白云那厮都叫你在此做甚么?”绿茵仆在地上只是哭,其他人皆不知其中原故,唯有崔鹏摇摇头,劝道:“五爷,您老消气,绿茵姑娘虽是白云身边的人,但在易府倒是规矩。” 众人听得她是白云身边的人,都不禁生出鄙夷之色,不过都是在易府做客,不便说话,虚无道人哼道:“白云身边还能有规矩的人?你莫被她可怜的样子骗了,你且说,今儿来了这么多人,是不是都是通的风报的信?”绿茵一边一哭一边摇头,只是不说话。 楚涟出来劝道:“道长,此事不妨慢慢了解,这女子这番自责不似作戏,不如先让她平静了再说。”虚无道人见是老叫花的救命恩人,忍下口气,道:“你快出去,不要在此影响了我三哥休息。”绿茵哭哭啼啼的不走,崔鹏道:“绿茵姑娘,还不快走。”绿茵这才哀哀离去。 虚无道人仍仍嘴里哼哼叽叽,满脸怒气,突然床上的千杯不倒翁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众人齐齐的围过来,只见千杯不倒翁慢慢的说出几个字:“可是……牛鼻子……在骂人?” 虚无道人见三哥能说话了,喜得不行,一把握住他的手,嘴里也不饶人:“你这老叫花一张嘴便是埋汰我。”千杯不倒翁牵牵嘴角,意思是在微笑,又道:“楚……”不待他说完,楚涟已应声道:“前辈,楚涟在此。” 虚无道人瞪眼道:“你叫他前辈做甚,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前辈后辈的?”楚涟笑笑不作声。千杯不倒翁喘口气,竟慢慢的睁开眼睛,也不理虚无道人,看着楚涟道:“正是这话,老叫花因自幼嗜酒如命,自封千杯不倒,如今上了年纪,道人朋友抬爱,叫我老叫花一声‘千杯不倒翁’,真实的名字已二十年不用,自己也差点忘了。” 虚无道人哼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忘了便忘了罢,我叫你老叫花便挺好,只是让楚涟一口一个前辈,你也不嫌臊得慌,我看瞧着你这一头白发上,叫你一声兄长,也了不得了。” 千杯不倒翁道:“惭愧了。”楚涟倒是喜出望外,当即躬道:“兄长。”千杯不倒翁摆手道:“承蒙相救,恩情难谢,怎好再担兄长一位,惭愧惭愧。”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如少年一般称兄道弟起来,崔鹏与黑风双煞在一旁看来好生羡慕,又见老爷子慢慢的说话也顺畅起来,精神也好多了,都欢喜得紧,崔鹏见大家都高兴,就说道:“五爷刚才来时正巧遇上张玉书,当时便取了他人头,属下已遵五爷吩咐,丢去野地了。” 千杯不倒翁淡然一笑,道:“命该于此,我本是瞧着昆仑派今日元气大伤,不忍赶尽杀绝,故意叫他离去,不料竟遇上牛鼻子。”说起张玉书,话题自然就转到今日大战之上,虚无道人最后一个到来,问:“到底情况如何?”因崔鹏从头至尾守在现场,便由他将事情始末叙述一遍,要说今日之事,崔鹏便附带的将近日太湖帮屡次派人来骚扰也一并说了。 千杯不倒翁道:“太湖帮骚扰,我在已然料到,从苏州到相州,这一路上尽是太湖帮的人,老夫一路上也没少与他们打交道,昆仑派却是可惜了,多少年安居天险,不问世事,一空老人当年极盛名,与少林武当的掌门齐称武林泰斗,采云子任掌门二十余载,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可惜死后竟出现分裂,所教弟子一心争权夺势毫无同门之谊,被无名子一句话挑拨,即当场撕杀,场面实在令人惊骇。” 虚无道人哼道:“欲念自生,生死有命,老叫花不是自诩淡泊无为不论他人么?这天底下哪个门派不是由创到灭,此乃天道,昆仑派死个人你叹什么气?” 千杯不倒翁蹙眉不语,虚无道人又问:“老叫花这几年十处喝酒,怎么突然回相州了?水寒说起时,我尚疑惑。”千杯不倒翁问:“你何时见的水寒?” 虚无道人想起易水寒怒气顿起,哼道:“那小畜生,哼,见了他两次,如今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一次在资水边,他竟象个痴心妄想一般全无神气,全是姓白的那妖女的祸害,再有一次便是在白水镇,他又与另一妖女在一起,我追张玉书眼见追到他,竟被他们放走了,哼,真真气煞我也。” 千杯不倒翁皱眉问:“另一妖女?可认识是谁?”虚无道人气道:“我怎知是谁,我在资水边也曾见过她一面,不是个好人。” 虚无道人仍不解气,对着千杯不倒翁嚷道:“还不都怨你,将这小子给惯坏了,娶得个什么媳妇,我当初坚持不同意,他还是不听我的,仇人之女,妖孽!祸根!”千杯不倒翁不悦道:“牛鼻子,她是孟小姐的骨肉,我见过那女娃娃,完全不似白云,活脱脱一个孟小姐,再说十八年前的指腹为婚,她既然活着,咱们又岂能背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9章:叙恩怨三老唏嘘(下) 虚无道人脱口道:“孟小姐已然被白云害死,纵使是她的骨肉,被白云那厮喂大的,岂有善心?”拂袖背对。 黑风双煞虽与白如歌打过交道,但是始终不知她是白云的女儿,此时隐隐可猜出丝缕,又瞧着两人似乎闹将起来,心想自己一个外人,还是避开为礼,便向众人打个招呼声称“老爷子既然无恙,便可放心离去”,众人哪里让他们走,千杯不倒翁感谢二人一路照应与今日鼎力相助,让崔鹏好生招待,安排寝食,二人却为无能为力让老爷子受伤满脸通红,拱手告退。 楚涟也要告辞,虚无道人却拉住道:“你莫走,我不与这老叫花单独相处,我若将他气出个好歹来,教人笑话我欺侮他行动不便。”楚涟笑笑,只能留下。 其余楚涟是心存愧疚,不敢多留,细细一想,活了一辈子光明磊落,到老来却为一双儿女担这罪孽,抬不起头来,越发愧对易家,正踌躇着要将实情满盘托出,千杯不倒翁坐起身来:“楚老弟,你与我用的什么灵丹妙药,我如今是觉得一团热气在体内蒸腾,四肢经脉俱已通畅,十分受用。我这伤势我心里清楚,眼见命也难保,怎么能恢复得这般神速?” 虚无道人一搭脉,“咦”道:“老叫花,你的真气流畅,气血通达,完全是不似垂命重伤的症状。”楚涟只得道:“实不相瞒,刚才给兄长服用的,乃是大还丹。” 千杯不倒翁与虚无道人齐声惊道:“少林四宝之一。” “正是。”楚涟道:“当年无名子横扫五岳之后,为了名震天下,便去了少林挑衅,当时楚涟应少林清一大师之约,正在寺内,便与清一大师同敌无名子,迫使无名子败走,清一大师为谢我出手,赠我一粒大还丹。” 千杯不倒翁道:“大还丹是武林奇宝,多少贪婪之人骚扰少林只为得一颗,不想楚老弟收藏这宝贝十余年,竟用在我这老叫花身上,这叫老叫花如何承谢?” 楚涟道:“兄弟此言差矣,自古宝物有德者居之,虽然楚涟承清一大师之情,得此宝贝,不敢乱用,今日用在兄长身上,正是物有所值。”虚无道人道:“你二人甚是罗嗦,宝贝吃便吃,救得你一命便好,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再还这情便是了。” 不料楚涟听了却长躬至,道:“还情便不用了,实不相瞒,楚涟对二位、对这易家也是有罪的。”两人惊问:“此话从何讲起?”楚涟长叹一声,将楚英藏易夫人于府内,被发觉后偷偷离家出走,至今音讯全无,楚涟满面差愧道:“今日也是楚涟寻找逆子不得怏怏而归,路过易府听得无名子狂笑之声才赶来的,楚涟如今老脸丢尽,实是无颜见二位与易贤侄了。”说着老泪纵横,跪在了床前,两人唬了一跳,赶紧扶起。 楚涟垂泪道:“都怪楚涟教子无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致使易家上下……”千杯不倒翁摆手道:“楚老弟莫说了,老叫花已然明白,少年情怀,这原也怨不得老弟你,都是命中注定。楚老弟的为人与家教,老叫花绝无疑意,事已至此,往日暂且放下,还是先将他们寻回再做打算。” 虚无道人闷闷道:“我早说过那是个妖女吧?红颜祸水。”楚涟越发差愧。千杯不倒翁声音硬起来:“五弟,你说的什么话!”虚无道人默默不语。 千杯不倒翁叹道:“后辈之事,我们老了,能不管便不管,只是水寒这门婚事,原是一些内因的,既然今日楚老弟也放下身段说出家门之事,老叫花不也妨说一段十八年前的旧事……” 楚涟听得心惊胆颤,道:“楚涟少在江湖走动,只知这白云和刘继初当年为人不善,常做些杀人掳财的勾当,后来突然间退出江湖不知去向,逐渐的也将此二人忘去,不料二人竟这般心狠手辣,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来,当真是天理不容,更没有想到两位与白云、刘继初、易江竟是同门,难怪两位今日来易府十分熟悉,崔总管也以‘老爷子’相称。” 千杯不倒翁悲叹道:“楚老弟是个远离是非不问世事的高人君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往事十八年矣,辰州早已物是人非,所有人都已将那场杀戮忘去,我和五弟受四弟之托,将水寒抚养成人,为了躲避追杀,来到易氏祖籍相州。” 楚涟奇问:“如何在相州便可躲避白、刘追杀,易贤侄在相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白、刘二人岂会不知?”千杯不倒翁道:“师父素恨在祖籍杀戮,师父常说,江湖恩怨江湖了结,若对方回归祖籍便不得穷追擅入,以告诫我们不得对敌人赶尽杀绝,并立了誓,不料此话竟应在同门,我与五弟带着水寒回到相州,白、刘二人虽然在相州也放有眼线、或时常派人来捣乱,却不敢亲自过来,我与五弟虽很少在相州城露面,却是时常来这府上,不过外人不知而已。” 楚涟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是楚涟怠慢了,同在相州十几载,却未识得真人。”千杯不倒翁连连摆手,道:“若非有债孽在身,我与五弟也是理应登门拜访楚老弟的,失礼之处,还望老弟莫怪才是。” 楚涟道:“怪道以易贤侄的豪放性情与生意往来,怎么竟与我十分淡泊,如此说来,也是两位早有吩咐吧。”虚无道人点头道:“白云那厮耳目众多,且好牵连无辜,只好失礼了。” 崔鹏送了点心茶水过来,见三人仍是长聊,只是轻轻的为千杯不倒翁盖好被子,又瞧了瞧脸色,喜道:“瞧老爷子的样子,竟是恢复许多。”千杯不倒翁笑道:“这都是楚前辈的恩情。”崔鹏忙谢恩,楚涟托起回礼,崔鹏这才离去。 虚无道人忽然想起一事,道:“老叫花,白云那女儿,你那好侄媳妇竟是身怀绝技,你可已知晓?”千杯不倒翁愣道:“不知,她怎么会武功?”虚无道人哼道:“你总是护着她,还说她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孟小姐,你可知她使的是什么武功?正是师父传给四哥的剑法。” 千杯不倒翁明显一惊:“剑谱上的招式?”虚无道人道:“正是,而且还练得出神入化,哦,我在资水边上还遇着一人,你猜是谁,便是妙手神偷的女儿,她手里也有半部剑谱,那两个死丫头竟然双剑合一对付我,哼哼。”言语之间,怒色又起,忽转头向楚涟道:“是了,令郎也在。” 楚涟一惊,原来已南下。千杯不倒翁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依白云的为人,定然不会让女儿学武,更加不会让她习这剑谱,这事必有内情。”虚无道人被他这么一说,隐隐约约也觉得有甚么不对,道:“有些道理,白云疑心太重,孟小姐的遗女他决不肯重用,何况还有九尾妖狐在。” 楚涟起身道:“不若楚涟南下打听。”千杯不倒翁阻道:“私人恩怨不劳楚老弟。”楚涟道:“楚涟此次南下,若能为两位打听些消息是好事,另外,楚涟还想将那逆子带回,如能护送易夫人回来,自然更好。” 虚无道人闻起站起,嚷道:“我与你同往。”楚涟道:“不必,道长需留下陪护兄长。”虚无道人不满,皱眉道:“我不陪他,他这脾气,还不将我烦死。” 千杯不倒翁也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要你陪,你留在这里也折磨我,楚第弟南下我不反对,孩子们的事总得有个处理,你也莫南下了,我回相州的路上,打听到不少消息,西部边境战乱已起,朝庭有意起兵,你不如西去看看。” 虚无道人点头道:“这主意好。”楚涟道:“这事我也有点消息,据说圣上已在朝堂征人选。” 虚无道人一愣:“什么人选?”楚涟道:“征西大将军啊,朝臣议论纷纷,也有主和的,也有主战的。”虚无道人一瞪眼:“哪个王八羔子主和?”楚涟摇头道:“不太清楚,好在圣上主战,无论如何,近日便有结论。”虚无道人哼道:“如无人应这大将军之职,我便去应了,带一万人马将那西夏小国踏平了。” 千杯不倒翁笑道:“如此甚好。” 不知不觉间天已渐亮,楚涟起身道:“兄长好生休养,楚涟这便南下,一有消息定然告诉兄长。”崔鹏进来道:“前辈要走么?”得知楚涟要南下,道:“既要南下,崔鹏这便为前辈准备行囊。”楚涟笑道:“不必了,有一剑即可。”携了床头长剑,向千杯不倒翁、虚无道人躬道:“两位多保重。” 崔鹏问:“前辈不回府看看再走么?”楚涟蹙眉道:“不用了,不将逆子擒回,怎好回去。”众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便多说,楚涟向众人抱个拳,竟自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0章:相州途中起风波 再说易水寒与胭脂这一日来到一处镇市,离郑州不过百十余里,眼见相州在望,胭脂嗔道:“一路疲惫不堪,不如歇息片刻。”易水寒心想,一路从资水至此,并无听到有太湖帮出动的消息,稍有安心,但是太湖帮行事诡密,不可大意,还是及早赶回为好,道:“到了相州,便可好生歇息,不急在这一时。” 胭脂见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气道:“若是停留片刻,容我歇息一阵,我立刻告诉你宝藏一事,不然,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易水寒皱眉道:“我最恨别人要挟我,你这一路来,唱了不少独角戏,我也懒得理会,你爱说便说,不说便不说,见了木千友,我自然知道。” 胭脂道:“你一向聪明,这时却糊涂起来,木千友与白云既盟誓约又各自利用,两人都是戏里藏戏的人,谁胜在最后尚未知晓,他就是有意告知你,也未必说得清楚,以你的本事,要从他嘴里得知,也不是不可能,只怕要大费周折,不值。”易水寒信服道:“你果然是个厉害人物。”胭脂叹道:“不错,我虽然武功不怎么了得,看人却是不差的,我有心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你,你却不领情。”想起木千友,心里恨得痒痒的,木千友骗她一次,她一定要利用易水寒除掉他,以消心中之恨。 易水寒笑道:“我有事在身,不便耽搁,你故意拖延,不过是矫情而已。”胭脂笑道:“不错,你若陪我稍坐一会,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对你而言更加重要的消息。”易水寒挑挑浓眉,笑道:“你知道的事情真是不少,不过,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也看看,是否值得我为此停留。” 胭脂微微一笑,道:“白如歌,她的事情,是否值得你停留啊?”易水寒心中一动,那晚在白府,胭脂也见到了那个白如歌,但是她似乎并未认出那是个假冒的,她想说的消息究竟是什么?胭脂见他神色,已知他同意了,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道:“也罢,不让你着急了,日近中午,去喝口酒解解渴吧。”易水寒笑道:“就依你。” 两人上了酒楼,寻了临窗的桌坐下,要了半斤酒几个菜,胭脂不慌不忙,自斟自饮起来,易水寒道:“如何,如了你的意,也该说出你的消息了吧。”胭脂眼角微斜,风情万种,笑问:“你想先听哪一个?”易水寒严肃道:“先告诉我如歌的事情。” 胭脂哼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先知道为好,免得浪费了这好酒好菜。”易水寒皱眉道:“你说便是。”胭脂收起笑容,认真道:“我保证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你也要保证,你听完之后,不得对我动怒。”易水寒心里泛起一丝凉意,问:“可是如歌已有不测?”胭脂摇摇头,易水寒放下心来,道:“既无不测,你说吧,我绝不动怒。” 后院传来唱小曲的声音,胭脂静听片刻,轻和道:“来时粉如,离时红褪,看尽春秋,何忍笑归去?”易水寒听出这是胭脂楼里风云一时的曲子,想不到如今市井街头都在唱,胭脂感叹道:“想当初,这首曲子,我苦练了千百遍,臊动大江南北。” 易水寒淡淡一笑,往日在胭脂楼里,不知见胭脂唱此曲唱了多少遍,现在想起,已记不得当时心情。 胭脂定定的看着他,轻轻说道:“你的新娘子白如歌,与楚涟之子楚英,相悦已久,已行夫妻之实。”易水寒脸色顿沉,拂袖道:“胭脂,这等荒谬之言,休得再提,免得我一气之下伤了你。”胭脂毫不惧怕,笑道:“你说过不对我动怒。”易水寒道:“我怎知你会说出这等不堪之词来?” 胭脂轻叹一声,道:“也罢,当我没说过。”易水寒拂袖不理。 胭脂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般小气?我若此时再说另一件事,你还不气死?”易水寒冷冷道:“宝藏之事从未在易水寒心上,不管真相如何,我也犯不着气死,你若是再说这些污秽言语,我也不稀罕听了,你也莫讲了。”起身就走。 胭脂喝道:“易水寒,我早就劝说过你,不能动怒,免得浪费了好酒好菜,哼,你果真是个呆头呆脑无谋略之人,这么几句话就将你气得六神无主,日后也勿出来行走江湖了。”易水寒一愣,冷笑道:“好一番激昂言词,想不到胭脂姑娘有这等气魄,易某真是小看你了。”胭脂道:“你信也不信,我只说一句话,宝藏一事不过是白云设的骗局。”也不理易水寒,连饮三杯。 易水寒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胭脂道:“你急着去哪里?”易水寒道:“你也歇够了,还是上路吧。”胭脂问:“我这话你信是不信?”易水寒反舌讥问:“你希望我信是不信?”胭脂抿嘴不语,紧随在后。 两人刚上马,有人突然从拐角处冲出来,一头撞向胭脂的马,胭脂喝骂一声“找死”,飞起一脚将那人摔在丈外。易水寒皱皱眉,正要说话,那摔倒在地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从身边掀起一个摊子,倒在两人马前,紧接着,旁边一个小店里嗖嗖嗖窜出十余大汉来,一个个手执大刀向两人扑来,易水寒身子一斜,歪在马腹,伸手从那烂摊子中抽出一根木杆来,顺手一杆挑起那烂摊子,摔在众人面前,街上的百姓见有人打架,吓得尖叫,到处逃散。 胭脂道:“是白云派来杀我的。”易水寒道:“这里百姓太多,我们先离开再走。”正说着,数柄大刀近在头顶,易水寒木杆一挥,连杆摔出,将他们击退,一脚踢在胭脂马腹上,两马嘶鸣着奔出街去。 这十余汉子相视一眼,紧紧追上,其中一人手扬刀飞,插在胭脂的马腚上,那马吃惊受痛,疯了一样暴跳不止,到处乱窜,胭脂大怒,骂道:“姑奶奶岂怕尔等。”易水寒一把抓住她按在自己马上,又拔出那马腚上的大刀,跳下马去,呼呼几刀,伤了两人,哼道:“再不退去,休怪我下手狠。” 胭脂也跳下马,道:“退与不退,都得死。”手一扬,相思线线闪电般射出,直扑其中一人,只听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白线从他脖子上如灵蛇般脱开,又收回胭脂手中。易水寒冷冷道:“白云这个老狐狸,从白水镇到此,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现在才来。”胭脂道:“哼,姑奶奶做梦都等着你们呢,现在出现,一样是死。”又一扬手,相思线又疾出夺命,其中一人一见白线朝自己而来,倒也灵活,敏捷的用刀一挡,胭脂冷哼一声,相思线缠上大刀,那人用力拽刀,不但未拽住,反而脱手而去,那刀在他眼前一晃,他就摸不着自个脑袋了。 一连死了两人,其余人相视点个头,一齐扑了上来,易水寒轻轻笑道:“也罢,送一程吧。”刀光闪过,鲜红一片,这些人都是白云手下的杀手,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易水寒想制他们于死地,也不是一招两招就成,又是一顿好打,眼见那十余人死得差不多了,易水寒道:“别因他们耽搁了时间,速战速决。”胭脂笑道:“你上马吧,这三个将死之人交给我好了。” 正说着,突突突不知从哪里又钻出十余人来,将两人围在中间,那剩余的三人喜道:“来得正好,莫让他们跑了。”易水寒笑道:“不将你们一个个全送上天,我怎么会走?”胭脂接上话道:“正是,你们一起来的,也一起走,黄泉路上还是同伴。哈哈。” 这些人也知两人厉害,一声不吭,闷头闷脑的打,易水寒见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不冒然硬接,只是以逸待劳,胭脂仗着相思线的灵活,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在人群中飘来晃去,相思线忽硬忽软,忽紧忽慢,时不时与刀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相思线柔韧非常,丝毫无损,刀口却卷了边,胭脂虽是占了利器的优势,却未得着太多便宜,对方毕竟人多,而且都是把脑袋挂腰上的打法,刀刀夺命,绕是胭脂灵活敏捷,在刀缝中穿梭,也少不得被刀锋所伤。 易水寒见她总是鲁莽,叹道:“你再逞强,迟早受栽。”胭脂气道:“明知我被他们缠住,你却仍是这么不紧不慢。”易水寒提醒道:“你光知道打,可有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胭脂道:“还用你说,他们都是白云派来的。”易水寒叹道:“你真是久不经江湖了,看他们的刀法,分明是昆仑派弟子。” 胭脂这才注意到,后来的十数人,刀法确实与先前十余人不一样,他们有自己固定的招式,确实与张玉书同出一辙,气道:“你们是张玉书派来的吗?”无人回话,易水寒道:“张玉书已甘居白云之下,他带来的这些人自然也受白云派遣。”胭脂道:“好,那日放走了张玉书,我至今心有不甘,你们都是昆仑派的,正好我杀了你们,也算是杀了半个张玉书。”那日,分明是她打不过张玉书,易水寒将他放走,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是她放走一样。 又斗半日,易水寒瞟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觉得恹倦,一刀挑飞一人,胭脂见他倦意,笑道:“莫不是累了?”易水寒点头道:“是觉得无聊。”两人对话间,远方又奔来十余人,也不说话,劈头盖脸就扑上来,易水寒皱皱眉:“这般打法,真是无趣。”胭脂却发起狠来,道:“看这样子,白云是定要制我们于死地了,管他有趣无趣,先将他们杀尽了再说。”相思线杀气陡重,挨着皮皮掉,挨着肉肉绽,无声无息之间,已将两人摔在地上。 易水寒看一眼胭脂,见她额前已渗出颗颗汗珠,心想,她一个女子,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凝聚精神,一刀斜斜划过,一人立成两半,胭脂道:“拨云见日?”易水寒奇问;“你怎么知道?”胭脂道:“我若是说出来,你只怕还是不信我,又要生气。”易水寒轻轻转出一刀,往上一提,又一人仆倒在地,胭脂又道:“新月如钩?”易水寒凛声问:“快说,你如何知道我家的剑法?” 胭脂道:“我见你的新娘子白如歌使过,不过她是使剑,你虽使刀,我看着却挺象。”易水寒不由得一呆,虽然早已听五叔说过,如歌早已练成剑法,自己总是心怀疑虑,胭脂虽不是同道中人,自己对她也心存芥蒂,但是她能说出剑招来,自己无法不信,如歌的影子在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只觉得心乱如麻,冷不防眼前刀光连晃,易水寒恨道:“总是白云的罪孽。”气不打一处来,将刀抖得惊心动魄,一口气要了数条命。 正在这时,只见远远又奔来一人,胭脂哼道:“又来个厉害角色,也罢,今天就拼了命。”易水寒转眼一看,奇道:“楚涟?”果然来人奔至眼前,一见易水寒,高声喊道:“原来是贤侄,我来助你。”纵身跃入圈内,双掌推出,这些人哪里受得起楚涟的双掌,惨叫声此起彼伏,易水寒边打边道:“想不到在此遇上楚大叔,多谢楚大叔相助。” 楚涟笑道:“莫要客气,这些人毕竟这么卑鄙,围攻贤侄,待我助你击退他们再叙。”易水寒朗声笑道:“好。就依楚大叔。”胭脂原以为是白云派来的高手,不想却是楚涟,立刻来了精神,喜道:“有楚大叔在,更好了。”楚涟是相州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胭脂在相州多年,对他是耳濡目染,听闻多了,楚涟为人正派,素喜清静,十年如一日,在家清心休养,对家人也要求严格,楚家上下,无人出入烟花之地,纵有听闻,也不敢在府内谈及,因此,楚涟对胭脂莫说面熟,便是听也从未听说过,见胭脂说话,奇问:“请问这位姑娘是?” 易水寒知道楚涟一向不喜风尘女子,若知道是胭脂出身,必然尴尬,正要隐瞒,胭脂却毫不避讳,咯咯笑道:“小女子原来是胭脂楼的胭脂。”楚涟“哦”一声,果然不悦,心想,贤侄啊贤侄,我素来敬重你是后辈中的佼佼人物,还曾有意将女儿许配于你,你虽拒亲,我是毫不记恨,只是你如何与这烟花女子混在一处,自甘堕落? 胭脂瞧一眼楚涟,笑道:“楚大叔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出身青楼?我现在已经洗尽铅华,与那胭脂楼没有关系了。”楚涟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不再多说。易水寒道:“楚大叔,个中原因一言难尽,日后,晚辈再慢慢向您细说。”楚涟释怀笑道:“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胭脂见楚涟看易水寒的眼神甚是关切体贴,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在相州时已知道楚涟要将女儿楚玉嫁给易水寒一事,只是被易水寒以与白如歌订亲为由拒绝了,若是易水寒与白如歌分离,楚涟少不得再次提出联姻,只怕易水寒难以拒绝,那时,不但自己的一番心血全白费,反倒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有楚涟助阵,十余贼人哪在话下,不多时就死伤一大片,活着的几人心知再拼也是死路一条,打个口哨,拔腿就逃,三人也不追赶,转眼间逃得一人不留,易水寒拜道:“多谢楚大叔。”楚涟扶起道:“莫要多礼,莫要多礼。”易水寒问道:“楚大叔一向好清静,这次是为了何事?”楚涟面色略显尴尬,叹道:“犬子年幼无知,离家多时不归,唉。”忽又转过话题,问道:“不知尊夫人,可有下落?” 易水寒也叹道:“多谢楚大叔挂念,正是寻找之中。”楚涟心中惭愧,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时糊涂,立时决断将易夫人送回,哪有后来之事?那逆子,也不知将易夫人藏在何处,真真将我这老脸丢尽。易水寒反劝道:“楚兄弟正当风华,游历中原,也是一件好事,再说以楚兄弟的才智,足以纵横江湖,楚大叔不用着急。”楚涟尴尬的笑笑。 胭脂心想,我若当着楚涟的面说出白如歌与楚英之事,楚涟只怕羞死在此,哼,他死活与我无关,只是易水寒原来就不信我的话,我要是当着楚涟的面再说出来,他定然怒不可遏,视我为仇,我又何必惹他生气?罢了。 易水寒又问:“楚大叔准备去哪里寻找?”楚涟道:“昨日在开封府遇上青城八英,据说在巴蜀一带见过小儿,我准备赶去看看。”眉头紧锁。易水寒劝解道:“楚大叔,您莫急,都说巴蜀风光如画,楚兄弟一定是慕名去欣赏冬景了。”楚涟谢道:“但愿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1章:情仇难解转道西 正说话间,远远的见羊肠小道上走来一行人马,似乎孱弱疲惫不堪,走得十分缓慢,又显得慌张惊惶,待走近了,三人一看,这一行人,男女老幼皆有,面黄肌瘦,穿着古怪,一看就不是中原百姓,有的推着板儿车,有的牵着瘦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快到三人面前时,当前领路两个年轻的男子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又仔细打量了三人,挥手停止前行,走到人群中,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了句什么,老者点点头,挥挥手,两个男子又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了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队伍里发出一阵低低的交头接耳声,然后掉转后往回走。 胭脂哼道:“难道我们是会吃人的?怎么掉头就跑?”大步追上去。易水寒一把拉住,不悦道:“看这里死尸满地,任谁都害怕,你又去吓着人家?”胭脂斜眼看着易水寒的手握着自己的胳膊,戏谑的轻笑,易水寒忙松开手,一言不发回到楚涟面前。 楚涟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皱眉道:“唉,世道不宁,百姓多灾啊。”易水寒道:“看来西部边境已经交上锋了。” 楚涟道:“正是,听范大人讲,圣上已钦定赵光宁将军,即日领兵西进,估计此时已出京都。”易水寒笑道:“如此,是百姓之福了。这个赵将军,我也听说过,是个善骑射有谋略的好将才。”突然想起胭脂曾对白云说起太湖帮的木千友有大匹人马西进,太湖帮往日虽然不行大善,但也不做大恶,如今太湖帮落在木千友手里,这木千友欺师灭祖、追杀同门,又与白云勾结,非善良之辈,他率那么多人西进,只怕不仅仅是我的家产,太湖居东海之便,内运外航均与勾结,不缺金银,怎会劫我家财?只怕是白云另有打算,我要赶紧去看个究竟,于是对楚涟拱手道:“楚大叔,晚辈有些事情急着回相州,就此别过了。” 楚涟拍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险点忘了告诉你,前些日子有人到府上闹事,千杯不倒翁受了伤。”易水寒脸色一变,动作好快!忙问:“三叔伤势如何?”楚涟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无恙矣,有虚无道长陪着,好好休养即可。”听了这话,知道五叔也已到家,易水寒放下心来,这才接着问:“楚大叔可知是何人来闹事?”楚涟道:“太湖帮、昆仑派,还有白云、刘继初派来的人。”易水寒听得白云、刘继初两个名字,已知两位叔父曾将一些往事告诉了楚涟,也不多问,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加快脚程回相州。” 楚涟问:“贤侄不找尊夫人了?”易水寒道:“自然要找,待回相州见过两位叔父后再找。”楚涟心中愧疚,也不多说,点点头,道:“好,如此就别过了。”说着竟一鞠至地,易水寒大惊失色,慌忙扶起,道:“楚大叔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折杀晚辈?”楚涟摆摆手,低叹一声“你莫多问,楚涟是无颜以答啊。你先去吧,日后,再说此事。”也不理易水寒,垂着头转身走了。 易水寒见他一摇一晃之间,身影已不见了,暗暗称奇,抬眼见胭脂正盯着自己冷笑,奇问:“你笑什么?”胭脂哼道:“我笑你白痴。”易水寒怒道:“姑娘,怎么出口骂人?”胭脂哼道:“忠言逆耳,我何苦惹你生气,只等你悔不当初的那一天吧。”易水寒见她神色严肃不象假装,问道:“姑娘有话不妨明说。” 胭脂却故意不理他,回头找马,哪知他们这一顿撕杀,马早已吓得跑了,易水寒见她不说话,心知她的脾性,最爱掉人胃口,若是坚持不理她,她便忍不住要说出来,偏不再问了,转身向集市走去。胭脂追上问道:“你又去哪里?”易水寒道:“你莫不是想步行回相州?”胭脂恍然,随他进了集市买马。 眼下已是傍晚时分,买卖商人都无心再交易,准备收拾回家,两人匆匆忙忙挑了马,卖马的年轻人见二人衣饰华丽是个有钱人家,故意抬高了价钱,胭脂因易水寒不理她,心中有气正愁无处发泄,顿时指着年轻人骂道:“小兔崽子,敢跟姑奶奶叫价?看我宰了你,一个铜板也不给。”年轻人却不怕她,大叫起来,易水寒知她故意刁难,但一心想着早早到达相州,懒得理她,随手丢给年轻人几两银子,上马就走,胭脂更加气得俏脸铁青,又无计可施,只好随后跟着。 易水寒踏进家门时,正听得五叔虚无道人在大声的嚷嚷:“那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真是急着贫道了。”崔鹏陪着道:“五爷别着急,少爷兴许在路上因事耽搁了,左右这几天就到了。”虚无道人哼哼道:“因事耽搁?我看是被妖女耽搁了吧,老叫花倒走得自由,留我一人在这里,憋闷死了。” 胭脂朝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问:“你可是被妖女耽搁了呢?”易水寒略显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大步奔着声音而去,崔鹏一张素日严肃的面孔正忍不住为虚无道人而偷偷发笑,见易水寒进来,喜道:“少爷回来了。” 易水寒笑道:“五叔,可是崔总管待慢了您?”虚无道人哼道:“你回来了?他倒是未待慢我,一日让我吃五顿饭,我如今是每天除了吃饭没别的事了。” 易水寒大声夸奖崔鹏道:“这是好事,崔总管待五叔您上心,瞧瞧五叔,发福不少。”虚无道瞪眼道:“休得拿你五叔打趣,你回来便好,我走了。” 易水寒问:“五叔这么急是要去哪里?”虚无道人道:“去找老叫花去,不能让他一个人潇洒。”易水寒忙问:“是了,三叔不在家里吗?又是去哪里了?”虚无道人哼道:“他一个老叫花能去甚么地方?哪里有热闹往哪凑呗,听说西部打起架了,去看热闹去了。” 易水寒惊道:“侄儿在路上遇上楚大叔,他说三叔又添新伤,身体不适,怎么不留下好生休养,反而离去?”虚无道人撇撇嘴,道:“他是个倔骨头,享不得福,每天五顿饭不爱吃,自己愿意出门要饭,由他去吧。”胭脂依在门口掩嘴轻笑,虚无道人一眼她,不悦道:“你来作甚?” 胭脂摇曳着步入屋来,娇声道:“牛鼻子,你不喜欢我,我偏在你眼前晃悠,气死你。”虚无道人气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妖女,不知人家已经娶亲了吗,还涎着脸纠缠?” 胭脂的脸色果然有些黯然,睫毛忽闪着垂下来,很快又扬起来,娇媚的笑道:“牛鼻子,你不用奚落我,易郎是娶亲了,可是象易郎这么个优秀男子,有个三妻四妾又何妨?再说了,他那妻子,娶与不娶有何区别?牛鼻子,你不是一向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住嘴!”易水寒蓦的转过身怒视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利芒,象刀刃一样冰冷锋利,还夹带着一丝恼火、厌烦,“胭脂姑娘,此地离你的胭脂楼不远了,请自便吧。” 胭脂顿如跌落冰窖,脸色惨白,她瞪着双眼直直的看着易水寒,一字一字的问:“你说什么?”易水寒冷冷的道:“胭脂姑娘请听好了,白如歌是易水寒的结发妻子。请回吧。” 胭脂怆然笑道:“易郎,我跟随你千里万里,只为等来你今天这句话么?”慢慢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嫣然一笑,道:“易郎,你又要惹怒牛鼻子了,你应该知道这个牛鼻子是最见不得你对白云的女儿好的。”轻笑一声飘然离去。 易水寒果然一震,默默不语。虚无道人沉着脸道:“你还真是个不长进的东西,真对姓白的那妖女动了心?”易水寒目光深沉不说话,虚无道人拂袖怒道:“在资水边,你说你去处理这段关系,原来竟是这样处理的,结发妻子?你的父亲、母亲都在黄泉之下看着你呢!”易水寒咬着牙仍是不语,虚无道人见他不回话越发生气,指着他半晌,最后说道:“我坚决不同意。” 易水寒慢慢的、却是坚定的回道:“她已经过门了,已然是我的妻子了。”虚无道人对他的态度暴跳如雷,吼道:“你这个孽畜!你!你!你的父母死不瞑目!”却再说不出话来,扭头走了。 易水寒顿然全身一震,双目失神,一步一步的走向一把椅子,身子有些踉跄,崔鹏赶紧去扶,易水寒摆摆手,无力的道:“你出去吧。”崔鹏心疼的看看他,不敢再说话,轻轻退下并把门带上。易水寒双手抓住椅沿,手背青筋暴起,慢慢的又松开,颓然坐下,怆然闭上眼睛,无力的后仰。 天黑天又亮。 绿茵在门外守了一夜,终于推开了门,刚跨进一步,便跪了下来,一语不发的看着椅子上僵硬的人。 易水寒轻轻道:“起来吧。”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绿茵道:“姑爷,绿茵求您一件事。”易水寒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嘴角一颤,浮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 绿茵也没有等他回答的间思,接着道:“绿茵是老爷派来监视姑爷和小姐的,但是绿茵没有将姑爷小姐以及这府里的任何消息泄露过去,少爷或许不相信,不要紧,绿茵也不强求姑爷相信,绿茵是个该死的人,但绿茵心疼小姐,舍不得死。”说到这里,绿茵已是泪流满面,但是她没有擦泪,甚至声音都没有改变,接着往下说,“姑爷不用欺骗自己,姑爷已经爱上小姐了,绿茵不知道易白两家有着怎么的仇恨,但是绿茵看得出来,这仇很深,姑爷爱小姐也爱得很深、爱得很痛苦。绿茵求姑爷,怨有头债有主,不管姑爷想怎么报仇,请不要再伤害小姐。” 易水寒没有说话,姿势都没有动,绿茵泪眼看他半晌,眼中的希望和乞求慢慢退去,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出去。 天黑天又亮。 易水寒平声道:“崔总管!”崔鹏立刻从门外转出来,敢情他一直守在门外。易水寒道:“你转告五叔,我西去转转。”崔鹏惊问:“少爷准备去哪里?”易水寒道:“锋烟已起,去看看罢。” 崔鹏道:“五爷原是也要去的,后来因等你回来留到现在,你不如与五爷一起去。”易水寒不说话,崔鹏已知自己说错话,只得补充道:“少爷刚回家,歇两日再走。” 易水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道:“若是三叔回来,告诉他我很好,三叔年纪大了,你劝着点,少喝点。”崔鹏惊问:“少爷,此话何意?” 易水寒摇头道:“烦得很,出去散散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出城门,身后马蹄声急,一匹高头大马前蹄立起,停在身边,马上人娇柔的笑道:“易郎,你去哪里?”易水寒淡然道:“胭脂姑娘,我准备往西去,行程不定,你就原话回禀白云吧。” 胭脂一怔,转而银铃般的笑起:“看来你这两天是迷糊了,竟忘了回相州一路上被追杀吗?我若和白云说你往西去,他一定按兵在东,这就是你的主意吗?” 易水寒恍然想起,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姑娘追上来做甚么?”胭脂收起妩媚的笑容,一张俏脸严肃的道:“我要跟着你。” 易水寒目无表情:“敢情姑娘这两天也迷糊了,忘了我那天让姑娘千万记住的话了。”胭脂如水的双眸中泛起一层柔柔的哀愁和悲伤,道:“那么伤人的话,我自然是记住了,不过今日我也有句话,你记住了,血手胭脂在胭脂楼数年来都在看你想你,虽说一开始是奉白云之命来监视你,到最后却是真的动了心,我如今为你背叛了白云,就是下定决定跟定了你。” 易水寒冷然笑道:“姑娘这算是从良了么?”胭脂一怔,紧抿着嘴,转而叹道:“你便刺激我罢,我是个青楼女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什么礼教于我不过笑料而已,我既然认定了你,便非要得到不可!” 易水寒这回没有说话,也没理她,掉头继续走自己的,胭脂也不再说,默默的催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易水寒目不斜视,胭脂笑道:“易府上良驹多的是,怎的步行出来了,我这枣红马可是千里名驹,上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2章:二英寻仇反丧命 易水寒径直前行,一直走到日薄西山,也不进食也不歇息,胭脂娇嗔道:“你这个狠心人,走了一天,也不累不饿么?”易水寒也不看她,蹦出四个字:“不累!不饿!”胭脂哼道:“你不累,我却累了,你不饿,我却饿了。”易水寒淡淡的道:“你高兴跟着我,与我何干?” 胭脂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前面不远有家小酒肆,不如过去歇过脚,心情好不好由不得你,保重身体你总能控制的,你是个生意人,怎么做这么个亏本买卖?”易水寒仍不理她,这时前面远远的来了两人骑着马,约在四旬开外,见到迎面而来的易水寒,面色一冷,快步上前,喝道:“易水寒!” 易水寒目无表情的问:“两位找我何事?”其中一人怒道:“易水寒,你不认得我们了,我们是青城八英!”易水寒淡淡的道:“哦,似乎只有两英吧。” 另一人喝道:“少啰嗦!纳命来!”红着眼就冲上来,旁边那人一把拉住道:“不可莽撞。”那人这才忍了气,原来二人正是青城八英中的老大常有玉和老二司马义。 常有玉倒底是大师哥,稳住气问:“阁下不愧是相州的大财主,贵人多忘事,竟忘了岳州山中的马肉了吗?”易水寒恍然一笑道:“想起来了,两位是要来找在下要还马的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们那马,我给遗落了,不如赔你们银子罢,两位开个价便是。” 常有玉沉了脸道:“青城派自然是爱银子的,却也不稀罕一匹老马能换来几个钱,这块帕子你可认识?”说着从袖中抖出一方丝帕来,易水寒奇异的接过,一看,脸色蓦的一变,喝问:“这帕子从何而来?” 司马义问:“我们从锦绣坊打听到这帕子是你去年在那里订做的,是也不是?”易水寒道:“正是,快说,哪里来的?这帕子的主人现在何处?”胭脂瞧他那脸色,已知帕子来处,默默下马。 司马义哼道:“她是你的妻子罢,不过可惜了,她已经死了。”易水寒闻言脚下踉跄几乎倒下,胭脂连忙扶住,易水寒摔开她,一把揪住司马义的衣领,喝问:“她是如何死的!是不是被你杀死的!快说!”说到最后声音音然变了,额前青筋暴起,双眼喷射出两道骇然的光,直吓得司马义背脊发凉,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常有玉怒道:“她是个魔女,嗜血如命,莫说青城八英没有能力杀死她,便是伤也伤不着她,反倒被她害死三位兄弟,这个仇我们便找你来报。” 易水寒一怔,恍然在梦中,喃喃问:“你说的什么?她没有死?没有伤?”司马义这才点点头。 易水寒慢慢的平静下来,松开了手,尤自自语:“她是个魔女?她嗜血如命?她能杀死你们三人?”看来五叔没有骗自己,就连胭脂说的也是实话,她确实是有武艺在身的,自己是太骄傲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还是因为爱上她而心迷意乱竟从不提防她?罢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 司马义趁机退后,常有玉道:“她欠下的血债由你来还,可是正道?”易水寒正色道:“当然!夫妻连体,她的事我都担着!就怕你们找我同样报不了仇。” 常有玉点头道:“不错,我们虽未正面交过手,心里却不敢小瞧你,不过这仇却是必须要报的。动手吧。”易水寒冷冷一笑,道:“好得很,你们不是还有三个没死吗?为何不一起来,黄泉路上多个伴。”司马听了大怒,身形顿起,已扑上近来,胭脂柳腰一摇,上前迎敌,不料易水寒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至身后,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顺势滑在一旁,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 常有玉怕师弟应付不来,拔刀赶上,道:“师弟莫怕,我来助你。”呼啸就是一刀,司马义道:“好,为师弟们报仇,不管什么打法。”与师兄二人双刀齐进,一左一右将易水寒围在中间。 胭脂吃了呛,哼道:“我好意帮你,你却不领情,这青城八英也不是吃素的主,你若是打不过,可别求我。”话虽如此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场中,生怕易水寒吃亏。易水寒也不理她,连避两刀,道:“在这相州地盘上,我已连让你们三招,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接下来可就不要怪易某人出手太狠了。”反手拔剑,剑气如虹,划出一道炫目的光彩。 常有玉与司马义因在白如歌手里吃过亏,也在岳州见识过易水寒的身手,丝毫不敢大意,双刀联袂,招招稳中求进,滴水不漏。易水寒以一对二,却是丝毫不露败相,一柄长剑裹在寒光之中,飘逸非凡,忽如游龙摇曳,柔韧无骨,又恍如闪电,凌厉不可抵挡,将两人戏弄得大汗淋漓,易水寒笑中带讥:“青城二英果然是有能耐,难怪能走出岳州群山,扬州八怪却是可惜了。” 常有玉惊讶道:“你不是偷了我们的马跑了吗?又怎么知道扬州八怪死了?”易水寒哼道:“知道便知道,怎么为什么。”常有玉不再问,低哦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无甚可说,扬州八怪虽是我们青城八英的敌人,不过因贪念太重,误入沼泽而没,到底是令人叹惜。” 易水寒道:“你且为你自己叹惜罢,你今日若非主动找上我,或许还可以再去岳州寻宝,没了那八个老怪物与你抢,岂不更好。”常有玉道:“那些宝贝我们也不想要了,找你报仇却是必定的,技不如人,死便死罢。”司马仪不悦道:“大师兄怎么尽说这些个丧气话,胜败未分,怎么就技不如人了。” 常有玉不说话,易水寒冷笑一声,长剑如灵蛇一般蜿蜒而行,在冷冷光芒中迅如闪电,直没司马仪前胸,司马仪但见眼前寒光一晃,来不及撤身,已被当胸穿过,脸色顿时煞白如纸,眼睁大如铜铃,惊恐万状的瞪着易水寒,易水寒目光如电,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将剑撤回,鲜血喷溅,司马仪直直的往后倒去,常有玉黑着脸一把接住。 易水寒道:“如今可承认你技不如人了?”司马仪一个字都未说,两眼一翻断了气,软瘫在常有玉身上,常有玉低悲一声“二师弟!”眼圈已通红。 易水寒漠视道:“易某急着赶路,还是早早了结了吧。”常有玉慢慢将司马仪放在地上,道:“易水寒,你确实是个厉害人,只怕青城八英联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后退。”易水寒道:“这是应该的,你是大师兄,若不会他们几个报仇,只怕活着也没意思,反正也是个死,何不死得慷慨些。” 常有玉惨然道:“正是这话,动手吧。”易水寒却道:“动手不着急,青城八英不是才死了四个吗?除了你,还有三人现在哪里,不如都叫过来,你们结伴上路罢。”常有玉白了脸,道:“你想要我们全死,却不可能,总得有人为我们报仇才是,动手罢。”话音未落,人也扑起,两人又交上手。 常有玉是横了心做殊死一博,下手倒也狠,易水寒不敢大意,剑意谨慎,狠、准、快,招招逼近常有玉的致命部位,不多时,常有玉已抵抗不住,只守不攻了。 易水寒又道:“我仍是想知道剩下的那三个人在哪里,我可不希望我家娘子再看到他们。”话刚说着,剑尖已挑破常有玉左臂衣裳,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常有玉不说话,易水寒冷声道:“我若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必那三人会来救你。”常有玉果然眼中闪出一丝恐惧,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恨恨的说了句:“休想。”突然撤刀反转,向脖子上一抹,自杀了。 易水寒一怔,看着他倒地死去,暗暗叹口气,没有作声。胭脂度了度他的心思,道:“这人倒也有些义气,不愧是做大师兄的。”易水寒眼神一暗,惭然道:“是我小瞧了他,不过没料到他竟自杀了。”不再说话,以剑为铲,就地挖了个坑,将常有玉埋了,却不管司马仪暴尸一旁。 他默默的站了一会,随手牵了匹马上马而去,胭脂问他去哪里,他也不理,胭脂无奈,只得上马跟在后面,天色渐渐暗起来,胭脂问他是否找个客栈休息一宿,易水寒策马前行,也无表情也不言语,胭脂丢不下他,咬着牙跟在他身后,平素水漾儿勾魂的眼儿如今也黯然失色,想自己在胭脂楼里回眸一笑,便可令震惊满座,引来众生痴迷,不料今日为了尾随一个男人,遭此冷漠,心中叹道,罢了,也是我胭脂的宿命,我既然认定了他,便是受尽千般委屈,也必要与他长相厮守。 易水寒则是一门心思想着白如歌,一面懊悔自己对她的粗暴与无情,一边咬牙切齿的恨着白氏一门,仇恨与情爱深深的折磨着他,令他烦燥不安,紧抿着嘴仿佛积蓄的岩浆即将爆发前的沉寂。 一拨一拨的流民从身旁经过,破烂的衣裳、疲惫的行动、拖儿带女,成的男子眉头紧锁,老人在低低的呻吟,孩子们在压抑的哭泣。易水寒瞧着心里发酸,将所带银两舍了个精光,索性将随身挂的一块玉摘下来送了人,并道:“将此玉送到相州通宝斋,换取一百两银子罢。”那些流民得了玉,感激得连连磕头,易水寒却早已离去。 胭脂忍不住道:“我瞧你那玉原不值一百两银子,但通宝斋是你家的,自然说多少都行,不过人心难测,他们若是使了坏心,去铺子里勒索,这是你随身之物,崔总管自然识得,怕你有事,也不敢不给吧。”易水寒淡淡的看她一眼,道:“易水寒的家当岂是他们能骗得去的?那玉在通宝斋只能兑换一百两,多要一个子儿也给不了。” 胭脂一怔,心知自已小看了他,当下不再作声,倒是易水寒被一茬倒是情绪好了些,不再对她不答不理,偶尔冒出一句“不如下马稍歇片刻”,或者“前面有家小茶楼,坐坐罢。”胭脂心喜万分,却不表露,倒底是烟花场中的巧手,知道易水寒这种男人不能太顺从,每每这次,总是做沉吟状,故意道:“嗯,也罢,歇会吧。”偷偷的斜他一眼,先下了马去歇息了。易水寒也看出她的小心思,不过是懒得说破,由她去罢了。 两人如此一路往西,也不知施舍了多少人,也抱打不平多少次,人迹也越来越荒凉,胭脂心中有些着急,一路寻来非但没见着白如歌的影子,便是打听了多少人,谁也没见过这么个女子。易水寒的脸色是越发阴沉了,也不再说“歇息”的话了,一天下来,也难得吭个声,有时胭脂实在饿得急了,娇声道:“骑了一天的马,饿也饿坏了,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罢。”易水寒也不理她,总是胭脂气得下马收了他的缰绳,易水寒才瞪她一眼,下马随她去吃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3章:得战况义士从军 这天,两人刚在一家小茶棚前停了脚,易水寒正在拴马,胭脂已进了棚,向那小二道:“渴死了,小二快上好茶。” 小二一瞧是个美貌女子,一边倒茶一边笑问:“女客官如此容貌,可是从中原而来啊。” 胭脂媚眼一挑,笑问:“你这小二,也会看人么?” 小二嘻嘻笑道:“我可不会看,不过是瞧着女客官长得好看,猜的。”一句话果然说得胭脂眉开眼笑,当即摸出一绽银子赏了他,小二看得眼睛发光,讨好道:“小的看女客官是个有品味的,小的这儿还有好酒,拿给您尝尝。“乐颠乐颠的为胭脂捧上了上酒。 胭脂也不客气,一边喝着一边向易水寒招手道:“易郎,你快些过来罢,这酒的味儿确是好。”转头向小二:“这酒是哪里来的,这般香气清雅?”小二道:“女客官果然是个识货的,这酒啊,可有来头哩,是征西大将军率大军路过此地,扎营一宿,小的送了茶水去问候,大将军夸小的侍候得好,赏的小的。” 易水寒一边进棚一边问:“征西大将军?他几时路过此地?”小二见易水寒长得俊雅清朗,又是与胭脂一起的,高兴的回答:“约摸半个月罢,足有十万大军呢,那个气势了不得呢。”易水寒剑眉一扬,看来朝庭是下了决心要打呢,忽又皱起眉来,问:“那征西大将军可是极爱喝酒?”奉旨西征,粮草运输已是不易,怎可随军带酒? 不料小二摇头道:“征西大将军是不喝酒的。”说着凑到两人身前,低声道:“据说与大将军随行的还有位老神仙,那老神仙爱喝酒,一日也离不了酒,所以大将军特意为他备了酒。小的悄悄告诉两位,这酒还是老神仙赏的呢。” 易水寒一愣,伸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面上露出喜色,拍拍小二的肩,问:“这么说,你是见着那老神仙了?那老神仙长得什么模样?”小二摆手道:“客官打趣小的了,小的哪有福气见到老神仙,这酒是大将军派了两个士兵大哥送来的,士兵大哥悄悄告诉小的的。” 易水寒笑了笑,多日紧皱的眉头松开许多,连饮几碗酒,也赏了小二一绽银子,笑着出棚上马,胭脂随后跟上,笑问:“何事这么高兴?”易水寒也不回她,只是笑着。 胭脂细细琢磨,恍然道:“是了,我知道原故了,这个老神仙必是千杯不倒翁吧。”易水寒笑笑默认,得知三叔在军中,自己便放了心了,加上征西大将军能为了三叔随军备酒,可知十分款待三叔。 胭脂看他高兴,也随着高兴起来,投其所好,时不时的聊起千杯不倒翁,易水寒果然不反对,偶尔也与她说几句话,胭脂便顺势与他聊话,易水寒却不再理她,胭脂但觉无趣,眼波儿转,唱将起来: “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到得如今,万般追悔。空只添憔悴。对好景良辰,皱着眉儿,成甚滋味。 红茵翠被。当时事、一一堪垂泪。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着日高犹睡。算得伊家,也应随分,烦恼心儿里。又争似从前,淡淡相看,免恁牵系。” 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娇柔妩媚,一边唱时,一边将她那水汪汪的眼儿瞟向易水寒,易水寒默默不语,这曲儿在胭脂楼也听她唱过,那种过客的心情已不复在,如今再听她唱起,只能教他越发的思念起白如歌来。 胭脂唱完,故意问:“易郎,我唱得可好。”易水寒轻轻一笑,道:“你不过是想我称赞你几句罢,我便如了你的意,谁人不知胭脂姑娘一曲值千金,又怎会不好?”胭脂沉下脸,眼角滑下两行泪,低叹道:“胭脂当时千金卖曲时是万万没有料到今日的,可见这世上,情确是害人的,我如今便深陷其中不得自拔,自讨苦吃罢了。”这胭脂倒底是胭脂楼里出来的红牌,一句话儿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揉进了哀怨和娇嗔,恰到好处的落在男人的心里。 易水寒瞧她一路上跟着自己也不容易,心也软了,笑道:“罢了,你也莫说这些话了,赶路要紧罢。”胭脂媚眼一斜,见好就收,作势拭去颊边泪痕,道:“总是你知道我一番心思就好。”又唱起来,这次却是一些轻快的曲调。 走过一路平坦路,前面就是一片诺大的林子植在起伏的山邱上,曲线柔和,易水寒勒马不前,眼睛盯着前方,果然不多时,马蹄声响起,竟如一阵滚雷般排山倒海而来,胭脂脸色略变,道:“来势凶猛,且不知善恶,不如先避在一边再说。”易水寒则淡然道:“此要远离京师,无皇无候,有甚可避?”胭脂陪在他身边,娇俏的笑笑。 山邱上慢慢浮现出一排人影,密密麻麻的足有千余人,有骑马者,亦有步行者,从服饰装束来看,竟是大宋正规军队兵马,易水寒嘴角浮出笑意,对面已有一将领冲在阵前,领着众士兵迎面而来,见有两人停马道中并无上让之意,长枪一扬,全军止步,那将领奔马来到两人前面,扬声道:“大宋军队路过,请两位让道则个。” 易水寒抱拳笑道:“请问,可是西征大将军的军队?”那将领略带惊异的打量易水寒,也拱手道:“赵将军已奉圣上之命西进,在下乃赵将军手下千户黄石铁,请问阁下是?” 易水寒道:“在下相州易水寒,有幸遇上黄大人,愿从军为大人效劳。”胭脂一惊,低声问:“易郎,你疯了么?”黄石铁吃了惊,再次将易水寒看了个遍,摇头道:“易公子莫不是开玩笑?”易水寒严肃道:“绝非玩笑。” 黄石铁道:“在下看易公子衣饰华丽,气宇轩昂,应该是个家景殷实的公子少爷,怎么会屈身军伍?”易水寒不悦道:“为国抗敌怎是屈身?”黄石铁面色一讪,道:“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刀枪不长眼,易公子恐怕……”胭脂闻言“卟哧”一笑,易水寒瞪他一眼,向黄石铁笑道:“黄大人既是千户,想必技有所长。” 黄石铁谦道:“不敢。”易水寒道:“在下不才,愿与黄大人过上几招,若是侥幸活命,便随军同行,如何?”黄石铁一愣,他队伍中跟上一人,道:“黄大人,你的枪法素来受将军赞赏,怕他做甚,且赢了他,也为将军增个光。”黄石铁听了高兴,点头道:“好,便试上几招,易公子若真是身学技击,愿意随军,也是国家之福。” 黄石铁说着将长枪横在胸前,易水寒冲他笑笑,慢慢的从背后取出剑来,说:“动手罢。”黄石铁摇头道:“你这剑太短,如此我就是欺你了。”易水寒心中钦佩他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摇头道:“黄大人尽管放心,在下自幼习剑,可短器长用。”黄石铁道:“那你可看好了。”说着举枪刺来,枪锋破风,甚有力道。 易水寒暗暗道个好,避芒侧身,提缰近前,剑身如游龙婉然,寒光中已逼近黄石铁虎口,黄石铁大吃一惊,忙收枪回扫,易水寒却朝他微微一笑,剑锋一转,沉肘回锋,斜眼见长枪扫来,将身子仰在马背,左手一扬,轻触枪身,却又迅速收手。 黄石铁已感受到他的指力从枪身回传,震麻虎口,心知他明明可以夺枪回击,自己绝难躲闪,他却收手,分明是有意相让,难怪乎都说高手出手,一招见真章,黄石铁也是个见分寸的人,忙收枪退马,拱手道:“是在下的不是,小瞧了易公子。” 易水寒也笑着回剑入鞘,回礼道:“黄大人客气了,在下真心从军,愿随大人西去杀敌,望大人收容。”黄石铁笑道:“易公子这样的好身手,愿与在下一道,自然是好事。”又看看胭脂,迟疑问:“这位姑娘是……”易水寒刚要回答,示意黄石铁不收女兵,胭脂却抢了先,笑道:“黄大人,小女子同易公子同道而来,自然是同随军中,黄大人要是心存疑惑同样可以与小女子一较高低啊。” 黄石铁连忙道:“不必了,在下看得出来,姑娘也是身怀绝技的,哪敢唐突。”胭脂咯咯直笑。黄石铁道:“既然如此,两位请。”易水寒点点头,掉转马头,与黄石铁并肩,问:“适才听黄大人说起赵将军已西进,为何黄大人不与赵将军一起?”黄石铁道:“不瞒易公子,在下原是与将军一路的,不料军行河中府附近,听百姓说有一股西夏贼军窜入,潜伏在东川一带,因此赵将军遣在下领一队人马南下,务必将那一股西夏贼军消灭。” 易水寒道:“原来如此,在下随黄大人一起去东川,待杀了那西夏贼军,再与赵将军会合。”黄石铁大喜,他与两人并肩前行,后面众兵士随行。 一路南下,也遇有不少流民,上前打听,都说有西夏贼军入侵,足有数百人众,不堪骚扰,快均州之时,又遇流民,问贼军在何处,流民们说前些日子便在此处,估计跑不了多远,黄石铁道:“易公子,不如你我分路包抄?”易水寒则道:“不可,初次交战,不知敌人实力,不可分散,应集中力量,全线追击。”黄石铁信服的称好。 果然很快探子回报,就在前面的村落前发现了西夏贼军的营地,他们正准备抢劫村民。易水寒沉声道:“黄大人,即刻出击吧。”黄石铁一扬长枪,喝道:“弟兄们,敌人在前,杀吧。”已一马冲去,易水寒赞赏一笑,也策马跟上,顿时作呕余人乌压压的往前奔去,掀起层层黄土。 追出几里地,果然远远的传来打闹哭喊之声,正是西夏贼军在村中抢夺食物、抓人充军,甚至有强抢民女,遇上反抗的百姓,便拔刀杀人。 黄石铁等带着一群人哟喝着冲过去,与西夏贼军打成一团,那西夏贼军正抢得兴奋,等黄石铁等近了身才反应过来,吓了慌了神,抢了食物也扔了食物,抓了人的忙丢开人,强暴民女也的顾不得廉耻,光着身子就跑,黄石铁带的士兵是出征以来第一次交战,十分精神,一个个生龙活虎般,不多时,已将这股西夏贼军杀得片甲不留。 存活的村民们见贼军尽死,这才战战兢兢的上前来向众人磕头道谢,易、黄二人一边抚民一边带着士兵为百姓收拾家园,易水寒问:“为何西夏贼军如此猖獗,当地官员却无半点动静?”村民们叹道:“这地贫瘠,官府在税收上捞不着好处,自然也不管我们的死活,再者,地处远荒,西夏贼军素来边抢边跑,就算官府出动人马,也解救不了。” 黄石铁叹口气,不作声,易水寒建议在附近留驻几日,查扫有无贼军余孽,黄石铁同意,问村民附近地理形势,村民告知,往北十余里远处有座林子,黄石铁很是高兴,当下请村民带路领了众士兵直奔林子。 村民知道他们是赵将军的部队,都纷纷要求从军,黄石铁不同意,一则他人与其名,如石如铁,没有赵将军的命令,不敢收编百姓,怕将军责罚他“抓壮丁”,二则军粮有限,供应几百士兵已是不够,流民不断,粮草短缺。 易水寒则鼓励他收容,他表示,这些百姓无处可去,若不收容,难免饿死,再者百姓抗敌意志可嘉,正可利用,扩大军队,至于粮草问题,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第一个最快捷的办法是以军队军需为名,重征当地贪官污吏之税,这个办法一出口即被黄石铁否决,黄石铁说:“将军授命在边陲,以保家卫国、抗敌进犯为任,军行所往,不能动用百姓一针一线,即使是贪官污吏,在军人的眼中,也同样是百姓,他们的贪污之罪,自有朝庭另作处置。” 易水寒亦敬亦叹,不再多说,只说出第二个方案,他问:“黄大人,军中何人可信?”黄石铁道:“副部王家琦随我多年,可信。”易水寒点头道:“请黄大人唤王副部前来。”黄石铁忙吩咐一个小喽啰去唤王家琦,不多时,王家琦过来,正是相遇那日鼓励黄石铁与易水寒过招的汉子。 王家琦见过两人,易水寒当即修书一封,递于王家琦,道:“麻烦王副将速去相州一趟,到城北易府找崔鹏总管,他自当奉上十万两纹银,并护送过来。”王家琦吓了一跳,不敢接信。 黄石铁也一惊离座,道:“易公子!十万两银子?岂敢领受。”易水寒淡然笑道:“十万两银子,千余人伍自然是用不了,不过分舍过后,可随军前往边境,大军久战,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黄石铁见他将巨额银子看得甚轻,不敢相信,连连摇头,易水寒道:“黄大人怎的这般婆婆妈妈,不过这些个银子罢了,若是西征受挫,又岂是这些银子能挽回的大事?” 黄石铁惭然道:“易公子真义士也。”王家琦这才接过书信,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黄石铁当即又指定十余人,陪同王家琦赶往相州。王家琦等人走后,黄石铁仍是赞扬易水寒,胭脂进来笑道:“可是易郎又舍了钱财?黄大人不必惊异,以易郎之才能,若要得取十万八千银两是易无反掌,不过易郎是不重这些黄白之物的。”黄石铁连声称是。易水寒笑笑,起身出账,道:“黄大人,这林子甚大,这几日可派些人四处查看有无可疑人物,或许会发现些踪迹。”也不理两人,上马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4章:伤心处酒后失德 林子很大,或粗或细的树木自然而成,起伏的山邱望不到边际,冬末雪未化,一团一团的白雪与半枯半青的野草低树连成一片,北风从远处遥遥传来一阵阵的涛声,易水寒信马而行,眼中慢慢起雾,仿佛回到半年前,大雨疾来的石猴林,一身盛装的白如歌如圣女降世,只那一回眸,便摄走自己的心魂。 浓雾中白如歌款款而来,向着自己温柔而笑,可是,为什么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他是谁?易水寒一惊,眼前一亮,浓雾散去,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空荡荡的甩着一条腿,却与那女子十指相交,正是梅子与钟无双,两人紧靠着一边缓步而行一边低喃细语,十分亲密恩爱,无视于易水寒的存在。 易水寒默默的将马拉到一边,生怕自己挡住了两人的路,惊动了两人的亲昵,两人还是抬起头来看他,朝他善意的一笑,神使鬼差的,易水寒问:“请问两位可有见到我的娘子?”两人显然愣住了,问:“你的娘子是谁?” 易水寒黯然道:“她姓白,叫……白梅。”两人闻言惊问:“你是白梅的丈夫?”易水寒喜问:“你们认得我娘子吗?她在哪里?”两人却不回答他,只是冷冷的打量着他华丽的衣裳,钟无双明显厌恶的朝他哼道:“我看阁下不是白梅的丈夫。”易水寒呆呆的问:“为何?” 钟无双冷声道:“哪有个做丈夫的穿着锦衣骑着大马,却将娘子弃在山林,无衣无食,以雪充饥。”易水寒眼前一黑,一句话未说竟跌下马来,滚落在地。两人见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忙上前扶,易水寒一把拉住钟无双,凄声问:“她在哪里?怎么受这种苦?你快告诉我。” 钟无双正要说话,旁边的梅子忙止住,道:“无双哥,我们走。”易水寒紧紧扣住钟无双的手腕,厉喝道:“不许走,快告诉我,她在哪里。”两人怒道:“你要做什么?”正说着,胭脂飞马而来,远远的喊道:“易郎。”跳下马快步来到易水寒身边,见易水寒坐在地上,惊问:“易郎,你如何了?”伸手去扶。 易水寒将她的手拂开,站起身来紧盯着钟无双,冷声道:“你快告诉我。”偏偏钟无双也是个倔强的人,见不得别人逼他,只是不说,梅子冷眼瞟了胭脂,沉下脸道:“我看你枉为江湖中人,无一点情义,也学那官吏土豪娶个三妻四妾,既然做了那陈世美,又何必猩猩作态,摆这个悔恨模样。” 胭脂挑了挑柳叶眉,故意妩媚的斜一眼梅子,再转眼含情脉脉的看着易水寒,也不出言反驳,易水寒怒道:“住口,我只问你白梅如何?现在何处?”胭脂站在易水寒身后,挑衅的看着梅子。 梅子道:“好,我便告诉你,一个多月前我在西川雪山中见到她,形容憔悴,再去找她时已不见人影,我们在西川寻了月余这才东返,至今未见。”易水寒心中一痛,怔怔的盯着梅子,当着两个陌生人竟滚滚落下泪来。 梅子冷冷的看着他,拉着钟无双转身就走,易水寒又问:“果真一个多月未见人影?”梅子想了想,叹道:“这位公子,你若不爱她,找到她也不如休了他,自然有人疼他,我们在西川时遇着一位公子,疯了一样呼喊着寻她,情之深意之切难以言表,万不是你锦袍玉带美人相伴可比的。” 易水寒顿如万箭穿心,僵立当场,钟无双挽着梅子,两人飘然而去。易水寒呆呆的望着两人越行越远,僵硬的转过头看着空洞的西方,胭脂冷笑道:“易郎是个痴情人,对仇人之女爱得铭心刻骨,刚才那两人说了,在西川曾见着你那娘子,你何不立刻赶去。” 易水寒猛然回头怒视她,那眸子里怒火熊熊,哀愁如涌,胭脂立刻住嘴,不敢再说,恰好远远的来了个小卒,喊道:“易公子,赵将军发来军函,黄大人请您回营。”易水寒悲叹一声,跨马回营,胭脂奇异的看着他,突然笑起来。 刚到营,黄石铁便迎了上来,喜道:“易公子,你回来了,太好了,赵将军刚才来了军函。”易水寒问:“哦,军函怎么说的?”黄石铁携了他的手进帐,从文案上拿起军函,道:“你看看,赵将军已到凤翔府了,大军驻在城外,指日即可破城。”易水寒看完军函,即摇头道:“不然,西夏东进第一站即集中兵力攻下凤翔府,可见这凤翔府是座军机要地,西夏军必然已布好部署,赵将军想一举拿下,只怕不易。” 黄石铁听易水寒这么一说,满脸的兴奋黯淡下来,皱眉道:“易公子分析得有道理,我们却又如何?”易水寒低叹道:“再观看两日,便拔旗去凤翔府罢,不必直接与赵将军相会,驻五十里外递军报,兴许赵将军另有安排。”黄石铁笑道:“易公子说自己是个商人,在下瞧着却象个将军。”易水寒苦笑,摆摆手,黯然出帐。 黄石铁一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招手唤来刚才去寻找易水寒的小卒,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小卒愣道,并未见发生何事。黄石铁踱步思量,胭脂笑吟吟的进帐道:“黄大人可是为了易郎而忧?”黄石铁展颜道:“正是,姑娘知道易公子为何反常?” 胭脂笑道:“他这事你也不必知道,只管送几坛好酒去他帐内便是,他这两日只怕是只认识酒不认识别人了。”黄石铁皱眉道:“易公子若是想喝酒,在下自然满足,他若就此一蹶不振,却怎么是好。”胭脂掩嘴笑道:“黄大人,这两日你莫去扰他,只需备足了好酒,我保证两日后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好助手。如何?”黄石铁大喜道:“好,在下这就安排人备酒去。” 正说着,就听到易水寒帐外的小喽啰跑来请示:“黄大人,易公子在帐内喝酒。”赵将军早有军纪,军营内不得饮酒。黄石铁大声道:“去准备好,让易公子喝个够。”小喽啰一愣,转身去了。 黄石铁向胭脂道:“姑娘真是易公子的知音呢。”胭脂哧哧发笑,风月场中的女子岂能不知男人的喜怒?胭脂笑道:“黄大人只管安排酒罢。”袅袅入帐,易水寒果然席地而饮,胭脂坐于一旁,也不说话,默默的为他倒酒。 易水寒看她一眼,举碗就喝,一碗接一碗,直喝到夜幕时分,酒坛里七零八落的歪着,胸前衣裳湿一大片,眼是赤红,胭脂叹道:“你心里难受不如说出来,何必喝酒伤了身体?”易水寒斜她一眼,往后一倒,睡起来,胭脂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还不是十成醉呢,解不了你心中的愁,必然还要接着喝。”轻手轻脚的起身,吩咐帐外小卒将满地空酒坛收拾大半,只留下一两个,又叫人送了好几坛备在帐外,安排妥当再回帐坐着等他。 这一等直等到天亮,易水寒这才醒来,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见胭脂坐在一旁,顿又想起梅子临去的话,呆呆的悲痛又生,胭脂冷笑道:“我胭脂认识易公子也有数年,今日才知易公子如此酒量,区区两坛酒不到,就醉得一个晚上,倒底是人醉呢,还是酒醉呢。” 说着,捧起一个大酒坛,自顾自的倒了一碗,仰头喝了下去,接着又倒第二碗,易水寒看着她,眼中愁意愈深,抢过碗来一饮而尽,胭脂朝他嫣然一笑,为他倒满,易水寒端碗要喝,胭脂阻道:“慢着,一个人喝多无趣,我陪你喝。”为自己倒上一碗,两人对盏而尽。 如此一来二去,又喝到了日上三杆,黄石铁悄悄的来到帐外,听到里面尽是杯盏之声,又惊又惑的离去。 胭脂笑道:“似你这般一个粗人,也无歌弦也无诗词,喝得多么无趣,不如,我唱个曲吧,也为你解解闷。”易水寒不理她,胭脂吃吃一笑,自已唱起来: “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到得如今,万般追悔。空只添憔悴。对好景良辰,皱着眉儿,成甚滋味。 红茵翠被。当时事、一一堪垂泪。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着日高犹睡。算得伊家,也应随分,烦恼心儿里。又争似从前,淡淡相看,免恁牵系。” 落音罢,胭脂叹道:“这柳耆卿的词真真是好,一字一字儿都落到奴家心坎里了。”端了碗以袖掩面抿了口酒,复又唱,易水寒已醉得七八分,道:“莫唱了,你唱得我心里乱。”说着就要歪倒。胭脂伸手将他抱住,娇滴滴的笑道:“易郎心乱为谁,美酒当前,娇娘在怀,如何不乱?” 易水寒头痛欲裂,以手支额,胭脂咯咯笑道:“易郎真是醉了,辜负了美酒娇娥,却不可惜?这般好时光,你却偏偏喝个苦酒,忘不得什么怨忘不得什么恨,却不知道‘美酒’二字美在何处?” 易水寒红着眼问:“你说美在何处?”胭脂将他贴在胸前,挑逗道:“易水寒枉称为风liu儿郎,难道没听过‘有花堪折折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么,此情此景,往事皆在身后,莫负少年情长时。”伸手将自己刚喝剩的半碗酒端来,道:“美人残酒,酒意愈浓。”易水寒叹道:“不错,酒前不提身后愁,莫负少年满怀春。”接过来喝干。 胭脂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声音转怨,道:“我苦守你数年,不过是对个酒,唱个曲,满怀春思诉不尽,想来想去,总是易郎无情。”易水寒头脑里象是一锅粥,他眼睛发胀,慢慢的睁不开,只得摸索着去找酒,胭脂吃吃的笑,一碗又一碗的送到他手上,直喝到再次失去知觉。 猛然睁眼,胭脂胴体在侧,不禁心如冰凉,暗暗低叹,不料胭脂竟转过脸,笑吟吟的看着他,见他呆样,故意沉下脸道:“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叹什么气?”易水寒以手捂面,疲惫的背过身,低低的道:“这回,你满意了?”胭脂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将那赤裸裸的肉体紧贴在易水寒的身上,娇声道:“此时此刻,你我肌肤相亲,从此以后,双宿双fei,我当然满意。” 易水寒心一颤,慢慢的将她推开,沉默不语。胭脂痴痴的看着他的背,故意道:“你如此醉生梦死,不理军事,可要惹得黄大人不高兴。”易水寒仍是不语,胭脂在他背上哈口气,挑逗道:“你若是亲我一亲,我便说与你今天军情。” 易水寒厌倦的皱皱眉,没有想听的兴趣,胭脂伸出手指,在他背上写“赵将军”三字,易水寒一怔,赵将军是与三叔在一起的,他低叹一声,扭过脸,在胭脂脸上轻轻一啄,胭脂一把抱紧他,娇笑道:“士兵们转了一天,也未发现什么可疑人,下午赵将军差人来过,那时你正迷醉不醒呢。” 怎么连发两封军报?易水寒问:“人在哪里?”胭脂回亲他一口,道:“走了。” 易水寒轻轻推她,不料胭脂抱得紧,未推开,只得揉揉头,问:“何时走的?”胭脂笑道:“送来一封军报,当时便走了,临走时,还夸赞你儿女情长呢。”易水寒不悦道:“胭脂,休得胡说,来了军报,为何早不告诉我?” 胭脂笑道:“你醉了一天,才醒将过来,我如何说与你?军报上说,赵将军已到了凤翔府,大战在即,咱们应尽快赶往凤翔府。”易水寒轻轻的“哦”了一句,心中却疑惑重重,胭脂见易水寒不理她,在他胸前拧了一把,酸溜溜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念着你那白家的新娘子吧?她若是还活着,此时也早在不西川了,别忘了,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苦苦寻她呢,你此时大可回想一下我曾与你说过什么。” 易水寒一把将她推开,低怒道:“胭脂,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评论她,她是我的妻子。”胭脂一怔,眼角流下泪,低泣道:“她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什么?我虽是个青楼女子,可也是个为你守身如玉的女子。”易水寒也怔住了,他知道做了件大错事,自己一向理智,从来饮喝不过量,今日却是……,他烦躁的坐起身穿衣,胭脂叹道:“算了,我们青楼女子以色侍人也不足为奇,易郎,十万军银送到,送我千银作为一夜良宵的报酬,我便立刻离去,如何?” 易水寒站立帐中,道:“你且睡吧,酒后失德,是我的错。”抬腿欲出帐,听到外面巡逻的脚步声,叹口气,又折回来,盘腿倚在案前闭目一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5章:水寒收编太湖帮 次日天刚放亮,易水寒便去找黄石铁,黄石铁见易水寒酒醒,笑道:“胭脂姑娘果然料事如神。”易水寒一惊,问:“黄大人何出此言?”黄石铁拉他对坐,为他彻一杯茶,笑道:“胭脂姑娘说易公子这两日只认酒不认人,两日后即精神如初,果然!果然!” 易水寒听到“只认酒不认人”大窘,同时心中一叹,自己倒底被她设计了,看来易水寒不过是个酒色之徒。黄石铁见他发呆,笑道:“易公子若是未休息好,不如再去睡一会。”易水寒脸一红,忙道:“不必了,昨天下午赵将军可是有军报来?”黄石铁奇道:“并无军报,易公子何出此言。” 易水寒已知胭脂故意取笑自己,虽然生气却不便在黄石铁面前表现,胭脂却笑眯眯的进来,道:“我若不说有军报,你岂会酒醒?”她这话说得十分到位,明里是提醒蝗水寒莫忘昨夜酒醉之事,侧面也向黄石铁夸赞易水寒是个能担起军中重任之人。 黄石铁果然大笑,命小卒送来点心食物,三人围桌而食。 刚吃完,即有探子回报:“五里外林子南面的河边,发现数十个形迹可疑的人物。”黄石铁道:“易公子,你且休息,不过数十人,在下带人去看看。”易水寒起身道:“在下随大人同往。”黄石铁点点头,两人出帐,点了两百人,直奔南边而去。 远远的果然见着林子南边有条河,弯弯曲曲的不来源头何在,流向何方,百十来人聚在河岸,数人一团围在一起低低窃语,亦有话不投机拔刀相向,其中有几人离众人稍远些,说话声音较大,引人注目。 易水寒勒马止步,仔细的打量着河岸众人,向黄石铁笑道:“黄大人,他们并非官兵,乃是江湖帮派。”黄石铁问:“易公子识得他们?”易水寒淡淡笑道:“识得。” 黄石铁又问:“这些人是善是恶?”易水寒道:“有善亦有恶。”说着,人群中那几个稍为显眼的人也发现了易水寒等人,停止了交谈,一齐向这边看出来,其他人惊觉不对,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发现了他们,眼神中浮出警惕之色。 黄石铁道:“我们上前,问问他们的来意。”易水寒拉住道:“不可,他们是江湖中人,便让在下前去,按江湖规矩拜访罢。”黄石铁很高兴,易水寒朝他笑笑,提缰上前。 那几人相视一眼,也迎面走来,其他人又开始低声谈论,易水寒笑道:“金先生,好久不见。”其中一个汉子也冷冷的看着易水寒,道:“想不到金某今日又见到易公子,真乃三生可幸。”看着远远的站着的士兵,面上的冷漠稍有缓和,问:“敢情易公子弃商从戎了?” 易水寒翻身下马,笑道:“不弃商,亦能从戎。”金轼一怔,旁边有个青年人已喊起来:“他就是相州易水寒。”他这一声喊,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有的贪婪,有的惊骇,有的兴奋,有的喜悦,易水寒淡淡一笑,道:“看来在下还是小有名气。” 刚才喊话的那青年人上前道:“何止有小名气,太湖帮谁有不知易水寒三个字,你来得正是好,兄弟们正要找你。”金轼斜了一眼那青年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没有说什么,另有一虬髯大汉嚷道:“郭良,你叫什么,莫非你有这本事?” 那名叫郭良的青年人哼了两声,道:“我一个人自然没有这本事,难不成我这百余弟兄们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易水寒吗?”那虬髯大汉怒道:“你真是财迷心窍了,休想我会帮你。”郭良不以为然道:“除了你,还有的是人,送到嘴边的肥肉,还叫我丢开不成?兄弟们说是不是!”他说得性起,一声吼,众人先是愣愣的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冷面含笑的易水寒,有的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有的则附和着哟喝起来。 易水寒冷冷的一笑,扫一眼众人,道:“看来各位是对在下的银子很感兴趣,很好,银子多了也无处花,不如就送给各位,如何?”此言一出,顿时乱成一锅粥,不少原来垂头不语的人也慢慢的抬起头,眼中闪出惊喜的光彩,金轼的脸越发难看,易水寒故意问:“金先生与在下是故交,又对在下有恩,你想要多少,说一个数字,只要在下拿得出,绝不少一个子,如何?”众人立刻紧盯着金轼,有几人悄悄的在他耳边献计。 金轼怒喝一声“闭嘴!”,全场俱静,太湖帮众人都惊异的盯着金轼,金轼向易水寒哼道:“易公子,当年举手之劳,以后就不必再提了,金某人也不稀罕以此为资贪你的金银,不过你今日实在是来得巧,实话不如告诉你,我们正在商讨北上相州取你家财之事。” 易水寒大笑道:“如此甚好!那么大家可是已经商讨妥当?”金轼面浮红潮,摇头道:“尚未达成一致,强抢明掳之财,不敢取得。”易水寒收了笑,正色道:“金先生是君子,只怕你身后这些人不这样想呢。”果然他话音刚落,那个被称为郭良的青年人大声道:“不错,我郭良就是想要!易水寒是江湖人,江湖财江湖得,谁有本事谁拿得。” 易水寒点头道:“说得有道理。不如我给大家支个招,从此地去往相州,路途甚远,易某既然人就在此,不如就地绑了,修一封信让易府带了地契房契帐本来换人,如何?”郭良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出这话来,莫不是认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太湖帮百余弟兄也奈何不得你。” 易水寒不屑的扫他一眼,道:“郭良,你胆子很大,不如往前走上两步试试。”郭良回头看看身边的人,不少人眼中都有与他同样炙热的光芒,他顿时激情澎湃,哼道:“上前两步又如何,你武功虽高,又岂能一招半式就伤得了我。”说着提脚踏出,往前一步,易水寒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郭良见易水寒没有出手,骄傲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再往前出步:“如何,不敢出手吗?”话未落音,脚夫未沾地,但见一道寒光惊眼,鲜血如线飞溅,金轼等几人扑上前去阻止,易水寒已冷冷的收剑入鞘,郭良脖子上鲜血涌出,他早已没了气息,扑倒在金轼怀中。 金轼惊望着易水寒,易水寒厉声喝道:“贪易某钱财者,如此下场!谁再来一试。”果然无人应声,众人慢慢的往后退去。易水寒冷笑道:“尔等平时在太湖一带鱼肉百姓也罢了,竟然敢欺到我易水寒的头上,未免太过份了,借金先生刚才一句话,我今天实在是来得巧,实话不如告诉你们,我已投身军伍,追随黄大人杀贼护国,你们若是仍有良知,就入伍随征,往日种种一笔勾消,若是还存贪念,就与那西夏贼子一样行径,易某做为大宋军人,只能将你们就地正法。” 众人都听得心惊肉跳,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一人嚷道:“说得有道理,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太湖帮近年所为实在有失英雄本色,如今边境战乱,好男儿学得武艺,怎能行这苟且之事,而于大义不顾!我何飞鸿愿随易公子左右。”易水寒大笑道:“好!” 金轼满脸通红,上前躬道:“易公子,太湖帮愿追随易公子,为国效力。”易水寒看着他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也不去扶,金轼有些尴尬,何飞鸿猛然回头,向着众人喝道:“尔等糊涂,青史留言在此一举,岂是金银可换?战场上杀敌立功,荣莫大焉,又岂是江湖草寇可比?”此言一出,众人惊悟,纷纷向易水寒跪倒,口称:“愿为易公子牵马提蹬,为国效力。” 易水寒这才满意的笑了,上前扶住金轼,道:“你们都是太湖帮的英雄,易某不敢让各位牵马提蹬,大家仍是独立的团体。”向金轼笑道:“有劳金先生主持大局。”金轼摇头道:“金某无才无谋,难当大任。” 易水寒道:“今日太湖帮众英雄都在,易某正好有一事相告。”金轼忙道:“请讲。”易水寒道:“贵帮帮主木千友现在何处,想必大家都知道。”金轼惭然道:“岂有不知之理,说起木千友,还是由在下说罢,木千友早已领着另一队兄弟们赶去相州了,只怕此时已……”他看了看易水寒,没有往下说。 易水寒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早已到相州了,也在易某家里打了一整天,结果你们只怕还不知道,现在易某告诉大家,太湖帮所去之人,无一生还。”金轼的脸变得苍白,他低下头沉默不语,所有太湖帮的人都跟着低头,他们以为都是易水寒杀的,不过由此他们也更加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象郭良一样贪婪和狂妄,要不然,在这个易水寒面前是绝无活路。 易水寒淡淡的看着众人,道:“木千友的下场我也实情相告了,帮派之仇也结下了,只怕此时大家心里复杂得很……”金轼叹口气,道:“易公子,你也不必再奚落我们了,木千友虽然作恶多端,可倒底是太湖帮的帮主,大家若是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不合情理,然他不顾江湖道义杀人掠财,也是罪有应得,太湖帮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就有抗敌开始吧。” 易水寒严肃的看着金轼,道:“抗敌队伍中不允许有人三心二意,若是今日口说入伍,却暗中生变,大家都有好身手,萧墙之乱是防不胜防的。”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流出冷汗来,太湖帮先是木千友弑师篡位,后又是各位师兄弟为争位相互排挤,甚至兵戎相见,为了钱财大举进兵相州,这些都是实事,金轼酱红着脸,咬牙看着易水寒,不作声,倒是何飞鸿大声道:“易公子所言甚是,我何飞鸿今日是服了易公子,愿立誓追随易公子,绝无二心……” 他还要接着往下发誓,易水寒阻道:“何兄弟,你也不用向我起誓,也不必追随我,只做你认为该做的事罢。”金轼惭道:“易公子莫要误会,我金轼是愿意服从易公子领导,怎么会有三心二意,木帮主虽死,但我也不是太湖帮的帮主,做不得大家的主,不敢起誓。” 易水寒笑笑,早有何飞鸿道:“既然木帮主已死,不如今日就当着易公子的面,推金五哥做帮主罢。”金轼忙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何飞鸿道:“有何不可,除了曹咏已背出太湖帮,这帮里就数你资历老了,你做帮主是天经地义的。”金轼摇头道:“六师弟,你岂不了解我,我这性子,怎么做得了帮主?”何飞鸿道:“这也由不得你,问问大家的意思。”扭头向大空嚷道:“你们可愿扶持我金五哥做帮主?”众人皆跪地拜道:“我们愿追随金帮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飞鸿笑问:“如何?五哥你怎能拂众兄弟心意?”金轼默然半晌,道:“好罢,金轼尽力。”抬头向易水寒道:“太湖帮任易公子差遣。” 易水寒握住两人的手,笑道:“不敢差遣,易某也在黄大人帐下,太湖帮的英雄好汉愿意为国效力,黄大人必然很是高兴,两位稍候,待易某请黄大人过来。”说着上马到黄石铁跟前,将太湖帮愿入军同往一事说了,黄石铁果然喜不自胜,一把拉住易水寒,赞道:“易公子,你真是了不起。”两人一起齐驾来到众人跟前,金轼与何飞鸿迎上来行礼,黄石铁忙扶住,道:“黄某能结识各位义士,实是万幸。”金轼忙道:“不敢当。”领着太湖帮众人跪拜:“太湖帮愿从军西征,保家护国,请黄大人允许。”黄石铁将他扶起,笑道:“黄某荣幸之至,大宋社稷之福。”众人又道:“愿听黄大人指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易水寒从旁笑道:“易某也要恭贺大人了。”黄石铁道:“易公子也要取笑黄某么?黄某哪有如此能耐位于众义士之上,应该是恭贺赵将军得良将也。”众人皆笑,一行人于是一边叙话一边回营。 胭脂笑道:“黄大人可是觅得良将了?”黄石铁道:“黄某岂敢居功,这都是易公子的功劳。”金轼看到胭脂,面上略略闪出不快,却没失礼,上前拱手道:“胭脂姑娘好。”胭脂笑道:“金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金轼苦笑一笑,没有说话。 黄石铁早已吩咐士卒准备酒肉,拉着众人入帐,道:“今日大喜,当不醉不散。”各自坐定后,士卒们陆续送上食物,黄石铁是个细心人,也吩咐下去,好好款待太湖帮随行的弟兄,金轼大为感激。 一席尽欢到深夜方散。 易水寒刚归帐,金轼便随后跟进,易水寒笑问:“金先生可是席上未尽兴,特来与在下续饮?”金轼摆手道:“我哪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心里有话,不说不畅。”易水寒笑笑,两人对坐,金轼这才长叹一声,道:“不瞒易公子,太湖帮近两年杀戮太重,孽债难偿,金轼早有隐退之意,不想遇上易公子,又入军伍。” 易水寒笑道:“上次在苏州城郊遇金先生,正是贵帮内乱之时,金先生受制于人,今日相见,毫发无损,可见帮中弟兄是倾向金先生的,如今又座帮主之位,金先生还是打消这隐退之心罢。”金轼道:“是的,当时我太湖帮阶下囚,不过没多久,木千友便带着二师哥、四师哥去了相州,六师弟便将我放了出来。” 易水寒也不插言,金轼接着说:“我有意隐退,一个人离开了太湖帮,不想六师弟带着弟兄们追了上来,我与六师弟合计着往西走走,一路上见着不少百姓流离,我与六师弟商议继续往西,看看战况,郭良却起了贪意,说推算时间木千友已夺得易公子的家财,不如直接北上去相州,于是大家思想有了分岐,且行且停,走到这里就不能前行了。” 易水寒笑起来,沏了两杯茶,递过一杯,金轼很客气的接过,易水寒笑问:“冒昧问一句,金先生随军西去,一时半会难返太湖,那宝藏是否已经安排妥善?”金轼道:“此事对易公子无须隐瞒,其实这宝藏连我也没见过,是真是假不敢断定,不过是师父传下来钥匙,说是帮中有宝藏。”易水寒笑道:“金先生真是难得,连宝藏也不动心。”金轼苦笑道:“我无争权之心,孑然一身,在太湖上生活,有鱼吃,有饭吃,就行了,要宝藏做什么。”易水寒心中一动,如此朴素的话语却道出了一个至真的道理,人生一世,无忧衣食便足矣,其余金银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金轼继续道:“如今太湖帮立志报国,西征在外,还谈什么宝藏,还是让它继续藏下去罢。”易水寒点点头,也不多问,金轼看看易水寒,欲言又止,易水寒笑道:“金先生想说什么只管说,不必犹豫。”金轼这才道:“那个胭脂,恕在下直言,其人不善。”易水寒笑问:“算上上次苏州郊外,金先生与她是第二次见面罢?”金轼摇摇头,道:“易公子是真的不知她的底细么?” 易水寒道:“胭脂是相州胭脂楼的姑娘,颇有些身手……”金轼直言道:“易公子,这个胭脂的背景远不是如此,她是白云的人,白云与木千友之间的信息基本上都她传送的。” 易水寒挑挑眉,道:“木千友想灭我易水寒不过是受白云之托,白云是十八年前隐退江湖的,由于个中原因要对付我不便亲自出面,木千友接下这桩活自然也是白云许了他好处的,不过木千友太骄傲了些,也太心急了些,自以为可以摆脱白云独吞了易家,最后自食其果。” 金轼惊道:“原来你都是知道的。”易水寒笑道:“只是我却不知道白云许了木千友什么好处,木千友刚夺得掌门之位,按理说正是大整内务之时,不该多结是非。”金轼道:“这事我知道,木千友是被白云利用了,白云许他一个朝庭职务与半部剑谱,让他来铲除易家,所得之财宝,木、白对分。” 易水寒心中明了,所谓的朝庭职务并不是大宋的职务,而是西夏的职务,而事实上,就算木千友真的如约杀我满门,白云也是绝对不会兑现的。金轼道:“木千友却不是个糊涂人,这大宋天下,有财之人多如牛毛,为何白云偏要取易家,他也是有打探清楚的,早在与白云击掌为约时,他就派人悄悄的前往相州,与青楼胭脂混得捻熟,并从胭脂口中得知了十八年前白云与易家的恩怨,木千友也打了算盘,他认为白云利用太湖帮的势力报仇,获利甚大,那个朝庭职务与半部剑谱却未必有着落,这才起意摆脱白云。” 易水寒笑问:“金先生做为阶下囚仍能知晓这么多事,看来木千友对你还是很器重。”金轼苦笑道:“不过是那宝藏的缘故,木千友许我,若我将宝藏给他,他就将白云许他的职务与剑谱给我,故而我才知道。”易水寒道:“谢金先生今夜之言,易水寒铭记于心。”金轼也是个明白人,知他说的意思,轻舒一口气,两人再叙了些闲话,眼见三更已过,金轼这才起身告辞。 次日清晨,黄石铁召来众人,合计道:“赵将军已兵临凤翔府下,我们在东川多日,四处打探不见再有西夏余党,不过即日拔营往凤翔府去。”众人皆言甚是,于是黄石铁一声令下,众兵卒拔营收帐,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往凤翔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6章:京兆府故人相逢(上) 行军两日,黄昏之时来到一处密林,探子飞马回报道:“出这密林,前面不过数十里就是京兆府。”黄石铁问易水寒:“易公子意下如何?”易公了沉思片刻道:“黄大人,军队入城,势必引起百姓恐慌,还是不进为好。”黄石铁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京兆府府尹为人温厚,赵将军素来称赞的,下官路过而不拜访,不是教赵将军面上无光?” 易水寒道:“不若军队驻于这林中,明日一早,黄大人投信问礼,再定如何?”黄石铁同意,当下吩咐士兵安寨扎营,生火起灶,席罢,易水寒独自骑了马在林间慢走慢巡,思绪万千,猛一抬头,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远远的见前面银光闪烁,定睛一看,却是一条小河,水流甚缓,在暗淡的夜色中印出暗银色的粼波,在这西部密林之夜,别显一番景致。 易水寒摸摸马头,跳下马牵着它走过去,风凉嗖嗖的从脖子后来吹来,和着瑟瑟的枝叶声,易水寒皱了皱眉,边走边道:“何人在暗处,不如出来一见。”并无应答之声,易水寒也不停步,仍是不紧不慢的走向小河,朦胧中细碎的黑影在颤抖,那是枝叶在随风而摇,易水寒不再问话,径直来到小河边,拍拍马腚,那马摇摇尾,饮起水来。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来到易水寒的身后,却在几米开外站住不动,易水寒也不回头,笑问:“阁下可是相中了我这马?”黑影没有出声,却又开始慢慢的靠近易水寒。 易水寒一边回头一边道:“你不使那绊马绳、飞镖暗器等小人伎俩,足见不是个恶人。”转身之际他已看见那黑影就在自己身后不过丈余,不是什么彪形大汉,还是一位长相奇陋的老妪,这老妪头发灰白,满脸皱褶,左脸上有一条极深极长的的伤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鬓发,右脸上虽然没有左脸那么骇然的伤痕,但是也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疤痕,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森然可怕。 易水寒在猛的看到这张脸时也吃了一惊,他尽量用淡然的口气问:“前辈是想要在下的马?”老妪则从他转身起就紧紧的盯着他,一双几乎隐藏在疤痕中的眼睛特别小而且奇怪,她没有回答易水寒的话,只是摇摇头,慢慢的从背后伸出一只如鬼爪般的手,缓缓的从胸口取出一样东西来,伸在空中展开,易水寒看清了,那是一块玉,虽在夜里,易水寒仍能从断定,那是块上好的玉佩,他不知道老妪的意图,只是平静的看着。 老妪并没有说话,却向易水寒招手,示意他走近来仔细看看,易水寒点点头,果真走近了去,不知道为什么,易水寒觉得这个老妪并不会伤害自己,他来到老妪面前,仔细的打量着那块玉佩。 老妪终于开口了,她问:“年轻人,你认识这块玉吗?”声音沙哑而低沉,易水寒微皱起眉,尚未说话,老妪又补了句:“哦,我是说,你有没有见过谁带过这个样式的玉?”易水寒心中一动,看着老妪的眼睛,这双小而奇怪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什么渴望,可是易水寒还是摇摇头,道:“抱歉,在下没有见过。” 老妪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她低下头象个委屈的孩子,又问:“年轻人娶妻了吗?”易水寒看着她微微一笑,据实回答:“已有家室。”老妪怅然若失的摇摇头,低低嘟啷道:“不是呢。”小心翼翼的将那玉收回怀里,慢慢的转身就走。 易水寒愣了愣,喊道:“前辈一个人要去哪里?”老妪象是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易水寒突然觉得心底泛起一阵酸楚,他冲动的大喊一声:“前辈,你去哪里?”这回老妪听到了,她停下脚步,看着易水寒,问:“你去过资水吗?”易水寒一怔,怎么能没去过!他目光一凛,看着老妪不说话,老妪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走了,身影渐渐消失在夜林中。 易水寒久久的盯着老妪离去的方向,心中涌上不安,无可排遣,他颓丧的坐在小河边,直到天亮才起身回营。 刚回营就听到黄石铁在找自己,易水寒跨入帐,黄石铁拉着他的手来到案前道:“易公子,这是我刚写的信,你看看可妥。”易水寒拿起案上墨迹未干的书信,信中言辞甚为客气恭敬,易水寒笑笑道:“黄大人礼周言谦。”黄大人听了高兴,召来一亲信,好生交待,即刻送往京兆府。 果然近晌午时,那亲信就带回了好消息,京兆府府尹王大人已备酒席以待黄石铁进城,黄石铁当然知道这都是赵将军的面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千户,又与王大人素不相交,哪有这么好待遇,虽是借着赵将军的名,还是很高兴,当即下令起营出发,近两个时辰已兵近京兆府城外。 早有小喽啰进城报信,等众人赶到城外时,已见城门大开,一员武将威风凛凛,跨马当前,身后是整齐的队伍,见黄石铁众人,策马近前,抱拳道:“黄大人,小人孟臻奉王大人之命特在此恭候多时。”黄石铁道:“有劳孟将军了。”孟臻道:“黄大人客气了。各位大人,请入城吧。”说着有礼貌的向黄石铁身旁的易水寒等众人拱个手,当看到胭脂时,稍有一惊,浓眉微微一皱,很快恢复正常,易水寒则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出声,微微垂睫,笑意渐浓。 孟臻将众人领至府院,早有一位微胖稀髯老者迎上来,笑道:“黄将军一路辛苦了。”黄石铁忙回礼:“末将黄石铁拜见王大人。”王大人扶起道:“老夫与赵将军是至交,黄将军是赵将军的爱将,那就是自已人了。”又问众人姓名,大家一一回禀,待易水寒报名时,孟臻眼中明显闪过一道亮光,易水寒朝他微微一笑,轻点个头,孟臻眉角含笑。 王大人道:“老夫已摆下薄席,请各位入席。”黄石铁道:“不敢劳烦大人。”王大人拍着他的肩笑道:“老夫知道赵将军的军规,你莫怕,赵将军若知道是老夫请你吃顿便饭,他也说你不得,赵将军奉旨平西,半个月前路过时,就说起你随后就到,你既然有军令在身,老夫自然不会延误你,饭后老夫派人随你们西去,抄近道赶赴凤翔府。” 黄石铁大喜,躬身谢过,于是众人入席,王大人知道众人军务在身,也不劝酒,不多时便席散,王大人果然守信,吩咐下人,从官仓中拨出粮食千石,白银千两,作为赞助,并派兵了数十人押解粮草随行,黄石铁不敢受,王大人笑道:“这必又是赵将军的军规吧,你只管收下便是,皇粮军用,天经地义,众将士守疆卫国,老夫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请旨抗敌,奉些粮食不过尽些心力而已。”黄石铁谢过,王大人又挑选随军之人,孟臻自荐道:“大人,卑职愿往。” 王大人许允:“甚好,你去,老夫放心,见到赵将军,一切听从赵将军指挥。”孟臻领命,众人拜辞,王大人亲自送出城外,孟臻向黄石铁道:“黄大人,若走官道,则是北上进咸阳,再西折,这样则慢了两日路途,在下知道一条小道,可避过咸阳,直进兴平,那时再走官道,穿武功、扶风,直达凤翔府就快多了。”黄石铁喜道:“请孟将军领路便是。”孟臻道:“不敢,黄大人请直呼在下姓名便是。”黄石铁道:“孟将军是王大人的爱将,黄某怎么敢轻视。”孟臻道:“在下不过是王大人鞍前小卒,当不起将军二字。”易水寒笑笑,正要说话,远远的来了一人一骑,如风而至,众人看去,却是王家琦。 王家琦飞身下马,拜道:“黄大人,易公子。”黄石铁下马扶道:“一路辛苦,可否顺利。”王家琦道:“请黄大人、易公子放心,一切顺利,属下先行一步赶来报信,崔大侠押银在后,距此大约百里。”黄石铁向易水寒笑道:“好极好极,易公子,你看如何安排?” 易水寒扭头问孟臻:“此时行军,晚上可宿于何处?”孟臻答道:“若快点,可渡沣水。”易水寒点头道:“黄大人,可派一支人马随王副将前去迎接崔鹏,其余人等加速西进,争取天黑之前渡沣水,如此,我们可在沣水西畔宿夜等候他们。”黄石铁笑道:“好主意。”当下派了百余人,由王家琦领着原路返回接崔鹏,大队人马在孟臻的指领下直奔沣水,果然在天黑之前渡了沣水,黄石铁很是高兴,一声令下,全军停止,在沣水旁生火做饭。 夜深时分,易水寒抱酒依树而坐,孟臻缓步近来,易水寒将酒丢在一旁站起身来,两人相视不语笑意渐浓,紧拥在一起,良久,对坐于树下。 易水寒问:“为何早不去找我?”孟臻抿了口酒,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远方,淡然道:“那时白云的人到处在追杀我,我也无意留世,醉了好些年,后来为了杀白云,在辰州做杀手,直到遇到如歌,我就离开了。”易水寒揉揉眉,不说话,孟臻问:“如歌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7章:京兆府故人相逢(下) 易水寒眼神黯下来,垂下眉睫,低叹道:“我负了她。”孟臻又问:“如歌生死?”易水寒猛的喝了一口酒,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活着的吧。”孟臻一把扣住他的手,声音中有着肃然:“尽量不要伤害她。”易水寒突然将酒泼在脸上,闷声道:“我放手。” 孟臻深深的盯着易水寒,半晌,长叹道:“你是爱她的吧?”易水寒没回答。孟臻松开他,慢慢的笑起来,道:“水寒,她是白云的女儿,流着白云的血,可是,她也是我姐姐的女儿,同样流着我姐姐的血……”易水寒抬起眼,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孟臻点头道:“我见过她,长得一如姐姐,她的命运已是注定,不嫁给你,是她的悲剧;嫁给你,是你们俩人的悲剧。”易水寒默默不语,孟臻端起酒,两人碰了一下,同饮而尽,易水寒道:“我派了人去辰州找你,你可有见着?”孟臻摇头道:“未见着,何时去的?”易水寒道:“去年秋后。”孟臻道:“送走如歌后,我当天就离开辰州北上了。” 易水寒点点头,突然想起昨夜林中偶遇的奇丑的老妪,问:“你在这多时了,可曾听说过一位长相奇丑的老妪?”孟臻摇头问:“什么老妪?”易水寒于是将昨夜遇老妪之事说了出来,孟臻的脸一阵发白,酒碗摔在地上,他痛苦的看着易水寒,颤声道:“水寒,你知道她是谁?” 易水寒心中一跳,声音也颤抖起来,问:“谁?”孟臻道:“她是我姐姐,是你的岳母孟歌。”易水寒身子一直,呆看着孟臻,又摇头道:“不,她不是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吗?被白云害死的。” 孟臻道:“你既然看到了她,她自然是没有死。”易水寒僵硬的问:“你怎么就能肯定?”孟臻道:“因为那块玉,十八年前,姐姐怀了如歌,有一次我去看姐姐,姐姐刚从你家回来,甚是高兴,说是与令堂盟了约,如是生了个女孩,就嫁与你为妻,结秦晋之好,如是生了个男孩,就拜你为兄,结手足之情,更是兴高采烈的请了雕玉师打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打算等孩子出生之日,分给你们二人,不料突生变故……” 易水寒恍如一盆透凉的水当头淋下,一时失了知觉,孟臻看他一眼,继续道:“姐姐既然执其中一块向你寻问另一块,必是另一块在如歌身上,你,没有看到吗?”易水寒思绪芜杂的回忆着,突然想起自己曾三次粗暴的欲征服如歌,她脖子上仿佛确是戴着什么东西,不过自己并未注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孟臻看他发呆,叹口气:“都是命罢。”易水寒慢慢的站起身要走,孟臻拉住问:“你去哪里?”易水寒道:“去那林子,或许她还在。”孟臻摇头道:“不用了,她应该已经走了,我在京兆府数月,方圆百里的一举一动都知道,却不知道姐姐,你自然也找不到她。” 易水寒想起如歌,自己也是找不到她,颓然坐下,问:“你,不去找她?”孟臻黯然道:“我与姐姐虽无骨血之亲,可是当年我的命是姐姐救的,姐姐被害后,我做梦都是为姐姐报仇,试了几次几乎丧命,只得隐身为杀手,日夜在痛苦中度过,知道姐姐死而复生,竟恍如隔世,如今是心满意足。” 易水寒道:“她会去找白云。”孟臻道:“是的,我知道,她既然出世,自然是放不下对如歌的爱,也放不下对白云的恨。在姐姐的心里,这些,都必须要有一个了结,我不会劝阻,只好不知道。” 易水寒定定的看着他,孟臻笑道:“你去吧。从军不过是你的借口,我知道。”易水寒皱了皱眉,道:“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孟臻不再多言,两人对坐一会,孟臻忍不住皱眉道:“水寒,有件事我是不得不说。”易水寒看着他,平静的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军中那女子?”孟臻点头道:“是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来路,及笄之年就以美貌与狠毒名动江南,人称血手胭脂,与九尾银狐甚熟,不过近些年销声匿迹,如此看来,她是白云插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 易水寒点头道:“不错,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不过这枚棋子是枚废棋,早就不在主人的掌控之中。”孟臻深看他一眼,叹道:“水寒,男女之事我是不多言的,我瞧她在你身边倒也老实,全不似当年江湖传闻模样,这倒罢了,若她对你不利,我会出手的。” 易水寒笑笑,拍拍他的肩,正想说话,突见远远的闪烁着火光,两人相视一眼,起身奔去,易水寒招来小喽啰,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喽啰转身去了,很快黄石铁带着士兵大步走来,大家立在岸边观望,火光越来越近,伴有马蹄声与车轮声,易水寒释然笑道:“黄大人,银子到了。” 黄石铁大喜,一振胳膊,带人迎了上去,喊道:“来人可是崔鹏崔大侠?”远远的有了回声:“在下正是崔鹏,阁下可是黄大人?”黄石铁尚未回话,早有王家琦喊道:“黄大人,末将与崔大侠归来。”人马涉水上岸,崔鹏向黄石铁行礼,黄石铁拉住道:“一路上辛苦崔大侠。”崔鹏口称“不敢”,见易水寒走来,忙上前拜道:“少爷。” 易水寒拍拍他的肩,笑道:“崔总管辛苦了。”崔鹏憨憨一笑,易水寒又问:“五叔可在家中?”崔鹏道:“是的,五爷虽然口中唠叨,却没离开。”易水寒笑道:“有五叔在便好。”说着又引荐孟臻,崔鹏得知他是少夫人的舅舅,忙俯身就拜,孟臻赶紧拉起,笑道:“我与水寒年纪相仿,素以手足以待,崔总管是水寒的左右手,对我也不必这么俗套。” 崔鹏道:“少爷,清秋那边?”易水寒点头道:“正是,这事你安排就好,大家远道辛劳,等攻克凤翔府,你派个人往辰州送信,让清秋回相州。”崔鹏领命。 随同崔鹏一起过来的有易府家丁十余人,一齐儿上前向易水寒请安,黄石铁过来笑道:“崔大侠想必劳累,士兵们已准备食物,不如先充饥。”崔鹏忙谢道:“黄大人莫再叫在下大侠了,愧煞。”黄石铁大笑,众人携手同吃,崔鹏与王家琦一边吃一边讲述路途中事,吃罢已是天色发明,黄石铁道:“两位连夜赶路,先歇息片刻。”崔鹏看看天色,道:“不敢称累,当与军同行。” 黄石铁很是高兴,转头看易水寒,易水寒笑着点头,黄石铁吩咐收灶上路,不过几日工夫,就来到凤翔府城外,黄石铁喜道:“不过数十里而已,今日即可与赵将军会师矣。”易水寒阻道:“黄大人,在下以为不可。”黄石铁奇问:“赵将军迟迟未攻下凤翔府,我们既已赶到,自然要尽快为赵将军解忧。” 易水寒笑道:“黄大人不如先扎营在此,修书一封,密密送于赵将军,听候赵将军的安排。”黄石铁如今是对易水寒言听计从,当下肯首道:“好,我便告知赵将军,我们已到达城外五十里地。”挥笔而就,易水寒看罢,笑道:“黄大人,信中可暗示赵将军最好今晚便攻城。” 黄石铁迟疑道:“我们刚到,尚未了解战情,两军亦未会合即出兵,未免过于仓促。”易水寒笑道:“正是如此才要出兵。”黄石铁道:“请易公子明示。”易水寒道:“黄大人有军来援,想必西夏人早已知晓,不过我们避开咸阳,又连夜赶路,比预期快了近三日,西夏人未必有此准备,不如我们就作为赵将军的一支伏兵,与赵将军分路出击同时攻城,攻其不备,必可破矣。”黄石铁拍腿道:“好一个攻其不备。”重新作信,易水寒道:“此去重大,不可托于士卒,还得麻烦王副将一趟。” 黄石铁连声称是,命王家琦换了装束悄悄送去,果然不多时,王家琦便兴冲冲的回来,并带回了赵将军的回信与地图,黄石铁一看喜上眉梢,拉了易水寒笑道:“易公子快瞧,赵将军已回信布置今晚攻城计划。”易水寒看罢信,道:“还是由王副将口述罢。” 王家琦便将赵将军的授意一一道明,黄石铁道:“且听易公子安排。”易水寒摆手道:“不敢,在下一介商贾,这领兵作战的大事,可不敢安排。”黄石铁再三劝说,易水寒只得应道:“大人既然如此信赖,在下姑且一试。”传令下去,立刻起灶,黄石铁奇道:“时候尚早,怎么就吃起饭来?”易水寒道:“正是就着日光霞辉,生火做饭,一则饱餐后可留有时间稍作整顿,二则天黑后再生火,容易引起注意。”黄石铁点头信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8章:分兵攻陷凤翔府 西北尚寒,刚入戌时天已尽黑,深重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的一队黑影直逼古老的凤翔府城下,却在城门外的草丛中停止,悄然隐去,恰在此时,东门传来一声炮响,一支红光冲入夜空,散落如雨,紧接着人声鼎沸,哟喝声、兵戎相交声,轰隆隆响成一片。 黑暗中一道黑影从东门隐退,无声无息的来到草丛,“少爷,我们是否低估了他们,赵将军已倾尽全力,可是仍未攻破东门。”易水寒低声笑道:“东门集中了城内的重兵,岂是说破就破?”崔鹏道:“属下是通知黄大人开始进攻?”易水寒摇头道:“不必,把他留在最后,你速去北门,通知金先生即刻燃炮进攻。”崔鹏应声而退。 东门火光冲天,杀声震耳,鼓角争鸣,易水寒微微笑着,解了水囊喝了口水,孟臻笑道:“此时方知剑技与兵法之别,即是剑客与将军之别。”易水寒笑笑,此时北门外一声尖哨,蓝色火箭直入长空,瞬间人影晃动,呼声连片,崔鹏折回,孟臻也解了水囊大喝一口,笑道:“该我们了。”易水寒道:“崔总管,你且去黄大人那里,见到绿光闪烁便攻入南门。”崔鹏转身离去。 易水寒向孟臻点点头,两道人影则直飞入内墙,在府院内阁中翻飞。 因城门战斗激烈,内院反而显得冷清,诺大的院子却无多少侍卫,多是些娇妾美婢,三五围坐于明处,有面带惊恐吓的,也有满不在乎的,两道黑影在廊角穿行,转角走来一个托盘侍女,一个黑影伸手将她擒住拉住暗处,低声喝道:“若敢出言,要你小命。”那侍女吓得软在地上。 孟臻一拉将她拎起,道:“带我去矍大宝的卧房。”那侍女不敢说话,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哆嗦着伸手指路,孟臻向易水寒笑笑,擒着她前行,因人人心念攻城之事,少了内院的防范,两人在那侍女的指点下很快来到矍大宝的卧房外,卧房内亮着灯,并有轻微的动静,易水寒贴门一听,皱起了眉。 孟臻低笑问:“如何?”易水寒不说话,蹑手蹑脚的轻轻将门开了道缝,屏口气徐徐呼出,桌上油灯一颤而灭,房内有女子低声惊呼:“哎呀,灯怎么灭了?”又听一男子笑道:“灭了更好,省得你害臊。”那女声似有惊怕,低声求道:“你还是先走罢,若是矍大宝回来撞上,我们就没了命了。”那男子却哼道:“美人只管放心,这次宋军是全军出动,矍大宝那老东西此刻正站在城墙上急得直跳脚呢,哪里会回来。” 原来是偷情!城门两军对战,刀侠如雨,这里却是奸夫淫妇,罗衫尽解,矍大宝这个凤翔府府尹不仅护城不利,举城而降成为西夏的俘虏,自己的妻妾也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孟臻斜眼看那侍婢,那侍婢原本被挟持已是吓得半死,这会又撞上夫人与人通奸,当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孟臻朝易水寒努努嘴,封了那侍婢几道大穴,提了她塞在花丛中,复又回来,屋里的一对狗男女已云雨翻覆,气喘嘘嘘,那女子一边呻吟一边低问:“若是被发现如何是好?”那男子笑道:“发现便发现,他是我的俘虏,就是当着他的面,他又奈我如何?”那女子竟笑起来。 易水寒蹙眉走到一边,孟臻朝他狎促的笑笑,闪身进了屋,紧接着那对男女便没有声音,易水寒一怔,这才进了屋,再次点了灯,孟臻已将床帐放下来,两人低语一句,在屋里到处寻将起来,不多时,孟臻捧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向易水寒眨眨眼,两人相顾一笑,晃身出了门。 易水寒笑问:“你怎么对这些竟很熟悉?”孟臻笑道:“我在辰州做了多年杀手,是辰州知县的贴身人,他的宝贝藏在哪里我是一清二楚,做官的人大抵都差不多。”两人会意一笑,易水寒突然折身往回走,孟臻拉住问:“去哪里?”易水寒沉声道:“杀了那对狗男女,一把火烧了那地方。”孟臻一怔,他不知道易水寒是突然想起胭脂说白如歌与楚英已有夫妻之实陡生嫉恨,转又想到自己与胭脂,呆在当场。 却不知从哪里突冒出个人来,冲易水寒低声厉喝:“还不快去!”两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失神实在可怕,人都走到跟前了竟未发觉,易水寒瞪目一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三叔千杯不倒翁。易水寒喜问:“三叔近来可好。”孟臻也是细细一看愣住了:“您是千杯……”千杯不倒翁看到孟臻也是眼中闪出一道亮光,呐道:“你是……孟小姐的兄弟。”孟臻抱拳道:“正是晚辈孟臻。”说着要磕头,千杯不倒翁一把托住,道:“好!好!时间紧迫,暂且不说往事,兵符即已取到,速去东门。” 易水寒心中一惊,自己的计划果然瞒不过三叔,正要说话,南方一道绿光破空,孟臻道:“南门开始进攻了。”孟水寒点点头,两人向千杯不倒翁点个头,飞奔东门。 赵将军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东门,但是凤翔府的军队基本上也是如此,因此双方久峙不相上下,易、孟二人赶到东门时,但见城楼之上矩火明晃、人影穿梭、箭飞如雨、惨呼连天。一员大将当中而立,两旁士兵以盾甲护卫,那大将喊道:“哎呀,快放箭,快放箭。” 易水寒低声骂道:“好个逆贼矍大宝,竟然为西夏人而抵抗宋军,当万死。”提气冲上去,孟臻紧随于后,刚登城楼,即有士兵发现了二人,见面孔陌生,喝问:“你二人是干什么的?”易水寒沉着脸不吭声,孟臻喝道:“杀敌的!”那些干兵愣了愣,有的机灵的见二人的身饰华贵,猜是大官,忙让开了路,还有糊涂的,追问:“象你二人面象生得很,莫不是奸细?”又在西夏士兵在旁喊道:“他们穿着宋人的衣服。”声音甚大,引得众人看过来。 易水寒亲眼看到宋人与西夏人一起攻打宋人,早已是又悲又恨,若非念在少生杀戮的份上,已大开杀戒,冷声喝道:“让开!”声音凌厉,有人惧怕退在一边,突有一人指着孟臻喊道:“哎呀,大家看他穿的衣服,他是京兆府的侍卫!”这一声立刻吸引了许多人围了过来,就是那员大将似乎也听到动静,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孟臻伸手入怀摸出兵符,喝道:“凤翔府兵符在此,快让开。”众人果然迅速退避,那员大将却正好看到二人,立喝道:“哪里来的奸细,盗我兵符,快抓住他们!”易水寒也骂道:“矍大宝,你这个献城投敌的逆贼!”抬手一挥,扇倒数人,跃上几阶台阶直奔矍大宝,矍大宝到底是边城老将,看出他不是普通官兵,而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剑客,忙伸手拉过两边的士兵挡在身前,喊道:“快!快!杀了他!” 易水寒冷哼一声,迎了上去,一群士兵护着矍大宝后退,又一群士兵向易水寒冲了过来,易水寒立掌一劈一拍之间,已追了上去,掌风过处,横扫一片,盾牌层层涌上,矍大宝快跑边喊:“弓箭手,换方位,射他!”一听此言,易水寒怒从心起,拣起一柄军刀呼啸而上,左掌右刀,很快又近到矍大宝身前。 孟臻被一群士兵围在后面,距易水寒已有数步之遥,眼见弓箭手从垛口转过身对准了易水寒,情急之下,大声喝道:“尔等都是大宋子民,父母先人都在故土天上看着,岂可叛国忤逆,做千古罪人!”矍大宝当初举白旗,开城门迎敌兵,不过是想着凤翔府离朝庭太远,恩泽难及,西夏日渐强大,近年来常边境,朝庭也无举动,估量是惧怕了西夏,思虑若是宋灭西夏,自己仍不过是一边关小吏,而西夏灭宋,自己则是国之重臣,权衡利弊,西夏兵临城下时便反了宋,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仍有不少士兵念及亲人故土,犹豫不决,这时被孟臻断声一喝,不少人放下了武器,垂首不语。 矍大宝气得大骂道:“混帐东西,敢胆背叛本府,杀无赦!”孟臻骂道:“老匹夫!你卖国求荣,当千刀万剐,大宋的士兵们,凤翔府兵符在此,军者听令,将矍大宝这叛拿下,朝庭重重有赏。”果然大部分士兵都掉头转而向矍大宝。 西夏人一看情势不对,忙喊道:“你们的这些宋人,挑拨离间,大家不要听他的,杀了他们……”话未落声,易水寒已一刀横过,人头纷纷而落,余下的怯了心气,不敢再喊,抱了兵器往城里逃。 矍大宝气得直跺脚,喊道:“放箭!放箭!”仍有弓箭手听命放箭,易水寒以刀击箭,此时已有云梯架上,陆续有赵将军的士兵登梯而上翻入城墙,两方短兵相接,正在此时,有信兵飞奔而来,向着矍大宝急呼道:“大人不好,南门攻陷。”矍大宝惊呼道:“岂有此理,赵荧的人马都在这里,南门是哪来的人。” 那士兵道:“也是宋兵。”矍大宝气道:“中了赵荧的埋伏了,李有福在哪里?”众人皆说不知,矍大宝骂道:“好个李有福,我为他守城,他却不见了人影。”却不知道那个西夏正将李有福此刻正抱着他的美妾在他的床上欢娱快活,矍大宝忽又喊道:“北门如何?”又有士兵赶来,喊道:“大人,北门攻城的宋兵突然不见了。”矍大宝连退两步,呼道:“大错矣。”连挥双手:“快,快护着本府逃。” 易水寒见他往后跑,腾空而起一个翻身挡住去路,长刀指向,喝道:“矍大宝,你这个叛国贼子,死期到矣。”矍大宝此时已心头大乱,一边口呼“大侠饶命”一边绕道而跑,他的亲卫士兵哆嗦着将他围住,易水寒冷冷一笑,长刀一抖,疾指矍大宝,忽转念,刀下留情,刀锋半入胸脯,矍大宝哀嚎一声,恰在此时在此时,城门口一声巨响,人们欢呼起来,城门外的宋兵从潮涌入,孟臻喜道:“攻陷了。”易水寒拔刀回望,远远的城内有灯火摇晃,往此而来,呼声振耳,笑道:“黄大人从南门而来。”说着,高呼道:“矍大宝已被擒住,尔等速速放下武器,可留生路。”于是刚才还在抵抗的凤翔府士兵与西夏兵纷纷弃械跪拜,矍大宝长哭道:“我是个罪人,悔之晚矣。” 易水寒也不理他,向孟臻道:“我们走。”提了矍大宝奔城内那簇灯火而去,黄石铁长枪横立,领兵直入,见易、孟二人,喜上前迎道:“易公子妙计,南门空虚,我等未损一兵一卒而入城。”胭脂策马其后,向着易水寒嫣我而笑,易水寒笑道:“黄大人,在下还有好礼相送。”说着将矍大宝掼于黄石铁马前,黄石铁一看矍大宝的甲盔已知他的身份,长枪一指咽喉,喝道:“矍大宝,你这狗贼!”矍大宝也是年过半百之人,坐享荣华数十年,坐震凤翔府如边城一霸,哪里料到如此下场,又差又愧,一把抓住黄石铁的枪就往胸前戳,图个以死了之,黄石铁却是上有防备,提枪滑出他的手心,哼道:“想要死也没这么容易,尔卖国求荣,当千刀万剐,以谢罪天下。”吩咐左右将他绑了,一行人奔东门迎接赵将军。 一路上遇有西夏兵逃窜,众人毫不留情,刀枪过处,鲜血遍洒,未近东门,已见着城门大开,城上城下火矩晃亮,兵卫整齐,赵荧当先一马,率军而入,四周跪有无数降兵,黄石铁激情一振,拍马上迎,众人忙跟上,到赵荧跟前,大家下马行礼,赵荧哈哈一笑,也跳下马,拍拍黄石铁的肩,赞道:“好!好!”又朗声问:“哪位是易水寒易大侠?” 易水寒上前抱拳道:“在下易水寒,见过赵将军。”赵荧军大笑,道:“军报禀易大侠是经商之人,今夜一战,足见韬略之才,赵某得见易大侠,幸得一军师矣。”众人皆笑。易水寒淡淡笑道:“蒙将军谬赞了。” 正说着,又有一群人马奔来,易水寒扭头一看,正是金轼带领的太湖帮,忙向赵将军介绍,赵荧大步迎去,金轼也是个眼尖之人,扬臂勒马,众人下马拜见赵将军,赵荧笑道:“诸位都是武林高人,不必拘这俗礼。”于是携了大家直入内院。 千杯不倒翁居正门而迎,身后并站着一对中年男女,赵荧看了千杯不倒翁加快了步伐,千杯不倒翁也乐呵呵的与赵荧握手而笑,众人又纷纷拜见这位武林老前辈,这才入了凤翔府的议事大厅。赵荧身为主帅当中而坐,众将左右而立,易水寒向孟臻使个眼色,两人悄然退出。 不料千杯不倒翁迎面走来,二人忙行礼,千杯不倒翁看看易水寒,转又看着孟臻半晌,叹道:“十八年未见了。”孟臻则淡然笑道:“想不到十八年后在下还能再见到老前辈。”千杯不倒翁看他一脸苍桑,不由得为他怜惜,饶是这位游戏风尘的老前辈能说会道,一时间往事历历在目,面对当年弱冠少年已变成鬓角微白的中年人,半晌无语,只是抱起他的大葫芦猛喝了几口闷酒。 易水寒讪笑问:“三叔刚才是去了哪里?”千杯不倒翁“哦”道:“去看了看城内百姓。”二人这才恍然,难怪城门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城内百姓却无多大骚乱。 正说着,刚才那对中年男女过来道:“老爷子,赵将军有请三位。”千杯不倒翁招手笑道:“两位来得正好,老叫花来给你们介绍介绍,水寒,孟公子,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黑风双侠夫妇……”易水寒正要拱手,黑风双煞已笑道:“敢情这位就是名闻天下的易公子,呵呵,幸会幸会,这位孟公子却是眼生。”孟臻淡然笑道:“在下孟臻。”既不多说,黑风双煞也不再问,连连拱手,三人忙随了黄石铁入厅,赵荧见了起身行礼,并命人为千杯不倒翁看座,这才大力夸赞众人,易水寒笑笑,心不在焉,待赵将军停完夸奖之词,又要奖赏,易水寒一力推却,将所受奖赏封在于黄石铁与金轼身上,少不了两人心中感激。 紧接着赵将军又紧锣密鼓的安排安抚百姓、守城慰军、斩杀矍大宝和李有福之事,散帐时已天色大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9章:救承恩楚玉命危(上) 天色沉重如铅,江水深灰无波。 楚玉独立舟头,江风带着冬的严峻,无怜爱之心,吹在脸庞上如一道道的刀伤又冷又痛,单薄的衣杉丝毫不能抵抗早春的寒意,指尖渐渐冰凉。 段云从船舱里探出半个头,轻蹙剑眉,道:“阿玉,你不冷么?进来暖和会。”楚玉回头瞪他一眼,没有说话。段云张张嘴,想回她来着,却正逮着她眼角的忧伤,知道她又为那一幕感怀,也不再作声,从舱里取出件披风,钻出来,轻轻为她披上,陪在她的身后,一起看着苍茫的江面。 楚玉叹口气,道:“我如今才明白,人的心思啊,象这天空,象这江河,深沉不可度量,可是,天是万古长存的,水是无尽无竭的,人却只有数十春秋,短暂?渺小?”段云目不转睛有看着她,赞道:“你竟能说出这种话来,象是饱经沧桑的渡经人。” 楚玉不说话,她的心是沉闷的,尽管她知道这个不谙世事的大理王子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但是凤凰山顶朝阳光辉中的那一幕象一个烙印刻在了她的心里,并刹那间布满了整个世界,她走了,他也走了,走的一个是生命,另一个是灵魂,可是走时那狂暴悲怆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她往昔单纯的生活理念,沉重得抬不起头来。 段云看着她,似乎在对她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段云生在深宫长在深宫,衣食奢华,风光无限,凡尘草民的血汗悲苦与一个王子是无缘的,可是,王子是有子民的,子民的生死挣扎,子民的喜怒哀乐都是王子的。”楚玉想回他一句“隔肤不知疼”,又没有说出来。 船夫在船尾扬声问:“客官,前方就是荆州了,是否靠岸停留?”段云不说话,询问楚玉的意思,楚玉想想,回道:“不停留了。”随机对段云道:“我知道你很想上岸去看看,我记得那日你与许公子谈起中原,言语中十分向往荆州……”段云打断道:“荆州居长江之险,为中原门户,历代兵家相争之地,云游之人哪有不向往的?此事以后再说,先去苏州要紧。”楚玉微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待了却妹妹的遗事后,我定然陪你好好玩遍荆州。” 船夫在船尾又喊道:“客官,岸岩上似乎躺了个人,是否……”两人一惊,闻言望去,果然在一块岩石上躺了个人,如此严寒之冬,江水拍岸,这般躺着,即便不伤不病,也难禁得住浸骨之寒啊,齐声道:“快,靠过去。”船夫应个声,将船慢慢移过去,不待船泊,两人纵身跃起,落在岩上,奔上前一看,那人俯在石上,衣裳湿尽,一动不动。段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惊道:“这么凉,只怕是已经死了。”楚玉道:“翻过来看看。”段云“嗯”了句,将那人翻了个身,这一翻不要紧,只听楚玉失声喊道:“刘承恩!” 段云惊问:“可是你的朋友?”楚玉顾不上回答,伸手探他的鼻息,气息全无,顿时心凉透底,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往他胸口一摸,手指似乎触到什么东西,一怔,突然想起那支珠钗,心里软软的,段云见她发呆,问:“阿玉,怎么样?”楚玉凝神再探,似乎仍存一丝暖气,喜道:“胸口仍暖,兴许可救。”段云见了,也不多说,将刘承恩往肩上一搭,背去船上。 楚玉将披风解下,裹在刘承恩身上,护住回船,且行了几步,不料远远的听得有人喊道:“站住!不许走!”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数十人提着刀奔了过来,段云道:“阿玉,赶紧上船。” 此时虽已立春,积雪已融江水,但岩角冰层仍未全化,若凭两人轻功,来往跳跃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背负昏迷之人,不敢颠簸,就走得慢了,不多时,已被追上,团团围住。 来人悉数黑衣劲装,薄刀在手,为首一人抱拳道:“两位,那昏迷之人,是我家主人要的人,请两位放下。”楚玉哼道:“你家主人要将他置于死地么?本姑娘告诉你,这个人,我救下了。”为首那人,道:“在下看姑娘也是在江湖上行走的,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各自扫尽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楚玉冷声道:“休要多言,有我在,这人你们带不走。”为首那人脸色已然不好看,其中一人催道:“大哥,何必多话,复命重要。”为首那人点头道:“不错,两位既然不听劝告,非要插手,只能兵器上见高低了。” “慢着。”段云阻道:“我也知道有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既然是受命而来,我也不会试图劝说,却要个理由,这人究竟所犯所事,你家主人非要制他于死地?” 为首那人摇头道:“主人的理由,岂是我等下人可以知道的,听命行事便是,死与不死,更不是我等知道的,主人并未说起非要他死。”楚玉怒道:“再不相救,必死无疑,有甚可说的?”其中一人道:“我家主人未叫他死,他便死……”为首那人扬手阻住他的话,喝道:“多嘴。”楚玉跳起来要骂,段云低声阻道:“阿玉,冷静点,他不会死的。” 楚玉哪里肯听,一把抓住刘承恩的手,只觉得那手冰凉无比,眼眶立时便热了,段云劝道:“相信我,他不会死的,我衣兜里有药,你取出先给他喂上一颗。”楚玉听了立刻伸手从他兜里摸出一个缎囊,倒出一颗药丸,伸到段云眼前,问:“可是这个?”段云点点头,尚未说话,楚玉已将药丸塞入刘承恩口中。 为首那人道:“在下急于回去复命,两位就不要再拖时间了。”段云对楚玉道:“你周旋一阵,我将他送回船上就来助你,咱们边打边撤。”楚玉道声“好”,扭头一看,哪里还有船的影子,原来那船夫见远远的来了一群扛着大刀的人,已知是江湖恩怨,早吓得划了船走了。为首那人大笑道:“那船夫倒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捡了一条命回去。” 楚玉气道:“岂有此理,等着他救命,却跑了。”段云劝道:“何必动怒,自保也无过错。”楚玉道:“也罢,船没了便不坐船,你背着他便是了。”一扭身扑向其中一黑衣人,伸臂一捞,夺得一柄刀来,玉腕一翻,将那尤是惊魂的黑衣人削倒在地。她这一扑一夺一翻一削是出其不意、一气呵成,一般的角色岂能躲得开?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如萝卜一般被切倒在地。 段云也未想到她竟出手这般迅速麻利,他出身高贵,哪里会这象打架,见楚玉冷不防的就出手杀人,惊得一呆,刚出口一声“哎呀”,楚玉已又弹了出去。 为首那人见楚玉不按江湖规矩即动手杀人,也不知是何方罗刹女,不怕大意,举刀迎了上去,楚玉却是故意逗着他耍,在他眼前那么晃上一晃,突的又转到他身后,身后那黑衣人忙横刀立身,哪有楚玉的手快,早已斜里挑刀,把那两膀子卸下,那黑衣人疼得惨叫一声跪在地上,为首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倏的转过身来,刀锋轻薄带着一道寒芒扫在楚玉腰间,段云背着刘承恩不能过去帮助,怕楚玉吃亏,喊道:“小心背后。”楚玉一跺脚,纤纤细腰一拧,转在了刀锋之外,将刀尖直插地面,往上一挑,竟将地上那一支断臂与刀一齐儿带起,飞向为首之人。 为首那人暗骂一声“该死”,只得撤刀,退出两步,楚玉还要追上,脑后感到嗖嗖凉风,心知有人偷袭,将刀在背后一转,“咣当”几声响,已兵刃相交,待要回头相骂,两侧又有人跳上来,看来是要围攻了,楚玉也顾不得想什么,抱着是来一人杀一人来两人杀一双的心思,将手中的一柄刀舞得是密不透风,锋芒毕透。 那边段云见船已远去,走水路已无希望,也放下刘承恩,与冲上来的黑衣人打成一团,却是步步不离刘承恩左右,十几回合下来,段云看出明堂,黑衣人似乎对刘承恩存有顾忌,几次斗到狠处,几乎伤到刘承恩,黑衣人却偏锋而过,段云心想,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对的,刘承恩的伤势不至于死,而他们的主子也并非是要置他于死地,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莫不是还有甚可利用之处? 只因段云始终在刘承恩周围,多次引诱也不离开,几人相斗也分不出个高下,楚玉的情景可就远不如他了,没有刘承恩的顾及,十余黑衣人将她紧紧围在中间,招招狠毒,毫不留情,相州楚家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楚玉聪明伶俐,将其父的本事也学了个六七成,虽说是应战经验不足,原也不将这些黑衣人放在眼里的,下手也是毫不客气,只是楚玉此时心乱如麻,又急又气又怒,竟是迷失了自我,渐渐的没有章法,要说这些个黑衣人来头也是不小,数十招下来,楚玉已明显招架不住了,由一开始的伶俐泼辣主动出招到如今是只守不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0章:救承恩楚玉命危(下) 段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一个翻身跳到她身边,又看了看地上的刘承恩,犹豫不决,冲楚玉喊道:“阿玉,往我这边来。”楚玉咬咬牙,眼前晃过那日刘承恩骑在马上,将她的钗握在手里,抿着嘴唇笑的样子,心中突的发酸,回道:“不用管我,护好了他便是。”不料却在这一分神,一个黑衣人得了空隙,对准她的后背猛的一刀扎了进去,楚玉身子倏的一抖,全身劲道骤失,哼都没哼一声,倒了下去,那黑衣人见楚玉已无反击之力,握住刀柄,再往前一送,眼见楚玉性命不保,段云撕心裂肺的一阵疼,他大喊一声“阿玉”,也顾不得什么刘承恩了,一刀劈出条血道,闪电般突破重围,刀光闪处,鲜血喷洒,那黑衣人生生成了两半,段云一把将楚玉搂在了怀里。 段云离开了刘承恩,如此好的机会岂容放过,黑衣人一层层团了上来,段云抱着楚玉跪在地上再难还手,只有坐以待毙了,段云低低的苦笑:“想不到我段云贵为王储,今日初离国土,即死在异乡无名小辈手上,罢了。”低头看着怀中奄奄一息一的楚玉,叹道:“竟与你相偎而死,也是缘份了。” 为首那人手一扬,道:“天色不早,速回才是,动手。”众黑衣人皆抢上来,眼睁睁一对金童玉女就要命丧黄泉,楚家娇女被害,楚涟岂能罢休,江湖定有一场腥风血雨,大理王储遇难,国民更生怨恨,两国势必刀兵相见,一场历史风云变幻即将涌来。 巧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众人耳边响起一句清冷脆生的声音:“住手!”声音不大,甚至娇娇滴滴,在阴沉苍茫的江岸听来,却是极具威慑力,那些涌上来的黑衣人闻声立停,乖乖的往后退开。段云仰起头顺声看去,只见远远的站着一群女子,皆翠绿衫子袅袅娜娜,簇拥着一位娇俏女子,头冠珠钗摇曳,衣饰金光夺目,迎风而立,宛若仙子临世,气势非凡。 那为首之人向女子遥遥揖手,大声回禀:“回主人话,此二人横路杀出,阻止属下行事,属下已将此二人擒住,请主人发落。” 那女子没有说话,轻提衣裙,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身后的婢女们要跟上来,却见她将那袖中玉手轻轻一摇示意后退,目光扫过段云,慢慢的落在楚玉脸上,楚玉已然失血过多错迷过去,段云将她搂在怀中,手握衣襟抵在她后背的伤口处,暗暗运气,减少流血量,他见那女子盯着楚玉看,生怕有甚毒害之意,冷声道:“看你生得美貌面容,却可惜有副蛇蝎心肠,真真个可怜。” 那女子转过眼,狠毒的盯着段云,半晌不说话,银牙咬得“咯咯”直响,过了一阵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目光柔和起来,慢慢的又转向楚玉,淡然问:“她叫什么名字?”段云不喜欢她的态度,回敬道:“她是谁为何要告诉你?”那女子哼道:“为何?因为我能决定她的生死!”段云大怒,正要喝咤,猛然想到目前的处境,这个神秘的女子确实是有这个本事决定她的生死,甚至是三人的生死,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道:“楚玉。” 那女子却似乎没有听见,专视的凝视着楚玉,又问:“你和她什么关系?”段云心中着实恼怒,这个莫明其妙的女子不知是什么角色,问这些莫明其妙的问题?忍了口气,答道:“朋友。”那女子仍无动静,落在楚玉身上的目光时而怨狠时而狠毒,看不出深浅,她忽而轻笑道:“楚玉?呵呵……”这才缓缓的收回目光,抬起手,向后招了招,远远站着的翠衫婢女们都走上来。 “紫菁玉露!”她伸出手,其中一名翠衫婢女便赶紧掏出一只质地上乘做工精致的玉瓶,小心的放在她手里,她目无表情的接过,在手里优美的把玩一圈,淡淡道:“外敷,可迅速止血,具有白骨生肌的神奇功效。” “雪莲心!”又一伸手,另一翠衫婢女递上玉瓶,“内服,气味清新醒脑,有凝神定气之特效。”“百参丸!守护丹田。”“九转活络丹!舒筋活血。” 段云没有说话,看着她一样一样的摆弄,心中很是不屑,这些确是珍奇宝药,却也算不上罕见之物,中原地大物博,炼些药物自然容易,但我大理惯生奇花异草,也有的是灵丹妙药,忽又叹想,大理便是漫山遍野的灵丹妙药待又如何?南宫姑娘仍是死了,阿玉也是奄奄一息,自己无力相救,只得又忍下气。 那女子将这些个药瓶伸到段云面前,冷冷道:“及早用药,她会活过来的。”段云咬咬牙,心想,此时还是保命要紧,阿玉流血太多,再不敷药恐怕迟了,一语不发,伸手接过药。 那女子戏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恨恨的盯了眼楚玉,转身就走。段云问:“留下姓名吧。”那女子没有理他,摇摇而行,段云又问:“他……”那女子边走边哼道:“他不需要。” 段云正疑,那些黑衣人见主人离去,也未指示,不知心思如何,便去抬刘承恩,意欲带走,段云大声道:“放下!”众黑衣人稍做迟疑,却未停手,那女子头也不回,厉声喝道:“放下!”众黑衣人闻声立停,弃下三人,紧随女子身后。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走远,段云看见远远的岸上,有顶装饰华贵的八人大轿静静的候着,那女子在众人簇拥之下上了轿,摇摇晃晃的不见了影。 段云恍如梦中,思索不出缘由,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救阿玉要紧,四下张望,江上无船,岸边无人,两个昏迷之人,要背着他们找个客栈只怕不易,阿玉的伤口也容不得折腾,须及时用药,只是这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我怎可为她脱衣解衫?罢了,性命攸关,讲这些俗套做甚,若是用药晚了,命也没了,留着个清白又有何用?想到此处,心中坦荡荡,轻轻的撕开楚玉一片衣裳,启开一只玉瓶,嗅了嗅,但觉瓶中清香四溢,段云生长在大理,自幼熟识药材,又随杜御医学习药理,闻出这香气纯正无邪,不是邪物,将那紫菁玉露小心翼翼的洒在伤口之处,要说这药果然是有异效,眼见着伤口两侧生起圈小沫来,血便慢慢的止住了,段云暗赞道:“果然妙药!”又酒上半瓶,这才小心的又为她裹上衣服。接着又喂她服下半颗百参丸,心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躺在不远处的刘承恩,那女子临走之时未留任何解药,无奈,只得自己想法相救。 可巧遥遥的又传来马蹄之声,段云侧耳一听,来者竟十余之众,心想,是友便罢,若是敌人,今日断无生路了。正想着,一阵旋风已在眼前,十余粗大汉子将马停在岸边,快步而来将段云围在中间。段云慢慢的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来人。 当先一名汉子,犀利的目光扫过段云,落在楚玉脸上,黝黑的脸庞上肌肉动了动,哼道:“楚玉,死了么?”段云气道:“你是阿玉的仇人吗?她是快要死了,你可如意了?”那汉子恨道:“楚涟的罪孽,哼。”冷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刘承恩,见他一动不动,衣服湿透,估计已死去,奇道:“他会死在这里?”也不多话,拉紧缰绳慢慢的掉转马头,就要离去,段云心想,只要不是来寻仇的就好,不料马队中上前一骑,是位红衣夺目的女子,这女子生得容光焕发,英姿飒爽,她冲那汉子道:“大哥,楚姑娘无罪,我瞧她面色如纸,衣裳尽红,定是失血过多,咱们救她一命。” 那汉子闷闷不乐,似是不忍反驳那女子的话,只是不作声,那女子柔声劝道:“大哥,怨有头,债有主,楚家欠你甚多,但是这丫头是无辜的,咱们响马堂不能做见死不救的事。”那汉子见她说得有理,点头道:“不错,幸得丽娘识大体,若因我一时意气,坏了响马堂的名声,岂不是有辱先辈了。”说罢,两人双双下马,冲段云抱拳道:“吾二人乃山东响马堂欧阳展云、赵丽娘。” 段云虽然长在大理深宫,但是也听闻山东响马堂的大名,又眼见了两人刚才的番对话,心中敬佩二人豪迈直爽,也回礼道:“原来是响马堂的好汉,在下段云,失礼了。” 欧阳展云道:“刚才言语多有冒犯,段公子请见谅。”赵丽娘道:“段公子,这位楚姑娘是我夫妇故交,若信得过我夫妇,请容我夫妇相助。”她这话却是话中有话,故意说与段云听的,怕的是段云仍介蒂欧阳展云的言语。 段云道:“早就听说响马堂的大当家赵堂主是个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果然名不虚传,有赵堂主一句话,在下没有不信的,阿玉被人砍伤,伤势甚重,请两位救阿玉一命,这位刘公子也是在下与阿玉的朋友,请两位相助。” 欧阳展云一招手,早有几个弟兄上前来,准备去抬人,赵丽娘是个细心的人,摆摆手,上前看了看刘承恩,抬手封了他几处大穴,护住心肺,这才招呼弟兄们抬上,自己亲自抱过楚玉,转身向身后一人吩咐道:“你带几个弟兄先进城,安排客栈,给三位朋友准备几身衣裳,让掌柜的,烧几锅热水,去吧。”那人应了个声,招个手,领着几人策马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1章:百年姻缘珠钗定 赵丽娘小心的为楚玉换上干净衣裳,敷了药,包扎好伤口,这才抱她上chuang,盖好被子,又招来伙计,在屋子里燃起炭火,很快屋子里暖融融的,赵丽娘这才招手让段云进来,问:“段公子,那刘承恩如今怎么样了?”段云见她性情爽朗,为人大气,又尽心尽力照顾阿玉,早已将她敬若天人,恭敬回道:“欧阳大哥已为刘公子疗伤,如今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即可苏醒。” 赵丽娘放下心道:“如此便好,我看那刘承恩身上并无重伤,亦未中毒,却是被人封了要穴不得运功行气罢了。”话锋一转,问:“段公子与那刘承恩相熟否?”段云回道:“实不相瞒,乃初次相见,然阿玉与他相熟,便同是在下的朋友了。”赵丽娘“哦”一声,将刘承恩的家世与荆州大战之事按下不说了。 倒是段云又问:“段云冒昧一问,方才在江边见欧阳大哥对阿玉甚是不满,不知中间有甚误会,阿玉是段云的的朋友,段云可否帮得上忙?”赵丽娘笑道:“段公子客气了,正如段公子所言,不过是场误会,等楚姑娘醒来,将事情一说便明白了。”正说着,欧阳展云在门口探头道:“丽娘,刘承恩的穴,我解不了。” 两人齐齐回头,赵丽娘皱眉道:“咦,竟有此事,我去看看。”说着已随欧阳展云出了门,段云看看床上的楚玉没有跟去,挑了挑炭,火越发旺起来,腾起一串细碎的炭灰,在轻薄的烟雾中慢慢散去,段云坐在床边,见楚玉的脸色开始红润,额角渗出点点汗珠,忙轻巧的拭去,陪坐在床沿打盹。 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喝道:“楚涟!你来做甚!”段云惊醒,回头看看楚玉,仍是未醒,不过瞧脸色已然无恙,门外有人哼道:“欧阳展云,真是巧了。”段云一听是欧阳展云与人起了冲突,忙出门去看,只见欧阳展云与一锦衣老者对峙而立,双方目光均是不善,段云问:“欧阳大哥,此人是谁?” 楚涟转过脸来看他,见段云生得玉树临风,面若桃花,心下已有几分喜欢,欧阳展云道:“段公子,你要问他是谁,可就巧了,他正是你那阿玉的爹爹楚涟。”段云一愣,怪不得与阿玉有几分相似。 楚涟惊异的将段云上下打量,问:“这位小兄弟,可是认得小女?”段云点点头,上前施礼:“晚辈段云,见过前辈。”楚涟扶住道:“客气了,小兄弟可知小女现在何处?”段云待要说话,欧阳展云道:“楚涟,你的宝贝女儿与玉玲珑,哪个更值钱?”楚涟一惊,面色已变,沉声问:“你将玉儿如何了?” 欧阳展云毫不示弱,同时回敬道:“你将玉玲珑放在哪里了?”楚涟大怒,往上踏一步,喝道:“欧阳展云,玉儿若是少一根头发,莫说玉玲珑,便是你的性命也难保。”此言声音甚是响亮,赵丽娘远远的奔来,喊道:“大哥,莫要冲动。”到跟前向楚涟拱手道:“楚前辈,又见面了。” 楚涟见赵丽娘端正有礼,也不便冲她发火,压住怒火道:“原来赵堂主也在,甚好,今日既然遇上,便将玉玲珑一事了结了,纠缠了这么久,也该了结了,只是我那玉儿,与此事无关,但凡她有半点差错,休怪楚涟倚大欺小。” 段云张口要解释,欧旭展云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哼道:“好得很,谁赢了,便取回自己的东西。”楚涟满面怒容,将手按在剑柄之上,欧旭展云也背手取刀,赵丽娘以为楚涟是认为自己伤了楚玉追赶而来,一把握住丈夫的手,向楚涟道:“前辈误会了,楚姑娘并不是我们所伤。” 楚涟一惊,忙问:“玉儿受伤了吗?现在哪里?”赵丽娘始知楚涟并不知楚玉之事,平声道:“前辈若能平息怒火,很快就可见到令千金。” 欧旭展云看了眼赵丽娘没有说话,楚涟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好,就依赵堂主。”赵丽娘温柔的看了眼丈夫,指了指屋内,向楚涟道:“令千金就在这屋里,请吧。”楚涟闻言大步迈进,推门即入,见女儿果然躺在床上,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女儿双目紧闭,面色粉红,以手拭额,并无异样,对随后进来的赵丽娘道:“赵堂主,请问小女所受何伤?”赵丽娘道:“背后一道刀伤甚深。” 楚涟眉头一紧,又问:“敢问赵堂主,可知是何人所伤?”赵丽娘冲段云一笑,道:“这就要问段公子了。” 段云忙将江边发生之事详细叙述一遍,又道:“因阿玉至今未醒,晚辈也不知那些人是何来路。”楚涟心中却已然明了,向赵丽娘和欧阳展云拱手谢道:“刚才楚涟误会了两位,言语多有冒犯,请两位见谅。”欧阳展云紧抿着嘴也不说话,赵丽娘拱手回谢道:“楚前辈客气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一场误会澄清便是了。”她这话明的指楚玉一事,实则指玉玲珑之怨,楚涟心知肚明,也不挑破,只道:“两位救小女之恩,楚涟已记在心里。”转言道:“赵堂主,请带老夫去看看那位刘承恩。” 赵丽娘道:“刘承恩被人封了穴,手法奇特,楚前辈正好看看,请”,领着楚涟去了,段云仍是没动,坐在床边守着楚玉,楚涟临出门时看了眼段云,眼睛微眯,露出赞许的神色,欧阳展云站在炭火旁默默不语,段云刚才一直旁听,也略知欧阳展云与楚涟之间似乎因为一个叫做“玉玲珑”的一个什么东西有纠葛,欧阳展云是犟脾气,明明救了阿玉也不说出,偏偏激怒楚涟,心里笑这个大汉倒是有趣得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呯的一声被推开了,刘承恩踉踉跄跄的扶着门进来,直扑到床前,楚涟面沉似水,双目含怒,背手跟在后面,赵丽娘则是一脸惊愕的站在门口。 刘承恩扑在床前,见楚玉睡得平稳,长长的吐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段云则忙钭他扶起,道:“刘公子体寒气虚,应好生休养。”刘承恩这才站起身来,将段云打量片刻,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转又向众人鞠躬道:“谢各位救命之恩。” 欧阳展云淡淡的嗯一声,赵丽娘在门口笑道:“你便谢楚前辈与段公子罢。”段云忙摆手道:“段云可不敢担,全是各位的功劳。”楚涟则问:“你与荆州刘继初是何关系?”刘承恩面色一黯,赵丽娘在楚涟身后低声道:“楚前辈,他是刘继初的公子,两个月前在荆州曾见过一次。” 楚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又浮起一线惊异,问:“既然是刘继初的儿子,又怎么会被三脉锁魂的手法封住穴?” 三脉锁魂?在场人都惊住了,这三脉锁魂是刘继初的看家本领,只是他又怎么用这么毒辣的手法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呢?刘承恩苦笑一声,道:“家事难以启齿。”众人默默无言,心里已然将他与刘继初区分开来,赵丽娘道:“刘公子,你体内寒气渗骨,不宜受凉,还是好好歇息罢。” 刘承恩回头看着沉瞅着上楚玉,眼中尽是怜爱,摇头道:“不了,楚姑娘因我受伤,我理应陪护在旁,决不离开。”楚涟心细如发,一眼看出他对玉儿有爱慕之意,不悦道:“你且去休养罢,有老夫与段公子陪着玉儿就行了。”众人也已然瞧出楚涟不喜刘承恩,不愿他与楚玉亲近,不好说什么,刘承恩虽然也黯然失色,仍在嘴角扯出个笑容,微笑的看着楚涟,慢慢走过去,竟双膝跪在楚涟面前,坚定的道:“楚前辈,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是我仍然恳求您,请您将女儿许配于我。”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段云腾的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又慢慢的坐了回去,楚涟连退三步,又气又怒,拂袖道:“胡言胡语!快起来!”刘承恩跪在地上,仰起头定定的看着楚涟,道:“晚辈向楚前辈保证,会一生一世疼爱楚姑娘。” 楚涟勃然大怒,喝道:“混账!莫说你是刘继初的儿子,就算你与他毫无关系,难道我会将我的宝贝女儿嫁于你做二室么?”众人这才想起,刘承恩是受当今圣上指婚娶了雪凌公主为妻的,相州楚府的身份虽说比不上皇家,但是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岂能将女儿嫁与他做妾?难怪楚涟恼怒,这分明是看轻了楚家的身份。 还是赵丽娘圆场道:“刘公子你先起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刘承恩却只是瞧着赵丽娘感激的笑了笑,仍是坚决的咬着牙向楚涟道:“身体受之父母,刘承恩不能在此向楚前辈申明与刘继初毫无关系,但是刚才楚前辈心里也清楚得很,我拼着三脉锁魂无解跳下长江,已然背离了家庭,雪凌公主是圣上赐与刘继初之子的,如今他已落江而亡,楚姑娘嫁我,怎会为妾?” 楚涟已然怒不可遏,喝道:“放肆!你快快离开此地,无论如何,楚涟绝不会将女儿嫁你!”甩袖而去。赵丽娘向欧阳展云斜眼一笑,欧阳展云会意,紧随楚涟而去。 赵丽娘上前扶刘承恩,道:“刘公子且起身罢。”刘承恩黯然垂目,坚持不起,赵丽娘无奈,看向段云,岂料段云竟如傻了一般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承恩失了神,罢了罢了,又是一段孽缘,赵丽娘叹口气转身离去,不料床上的楚玉已睁开眼睛,轻轻喊道:“刘承恩!” 刘承恩如听圣命,连忙扭过身来,楚玉张着眼睛,淡淡的看着他,刘承恩欣喜的挪到床边,只是不站起来,细长的凤眼痴迷的看着楚玉,欢喜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楚玉也不回他,一双眸子看不出喜怒哀乐,淡然问:“你刚才和爹爹说什么了?” 刘承恩脸一红,不知如何开口,楚玉道:“你再对我说一次。”刘承恩一怔,仿佛鼓足了勇气,坚定的看着楚玉,一字一句的道:“楚姑娘,你嫁给我吧,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生一世的疼爱你,我只有你一个妻子,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说完后,满怀期待的看着楚玉。 段云也转过身来看着她,楚玉却恍然不知,似乎只是听了与已无关的一段话,淡然道:“你去请我爹爹来,我有话要说。”刘承恩愣了愣,楚玉没有任何表态,就要见楚涟,只怕……刘承恩垂下眼,低低的应道:“好,只要你喜欢。”这才起身,段云将他一把拉到床边坐下,道:“我去请楚前辈吧。” 正说着,楚涟已然和赵丽娘、欧阳展云进来了,楚涟见女儿醒了,眉角展笑,上前道:“玉儿感觉可好些?”扫了眼坐在一旁的刘承恩,又沉下脸来。 楚玉看着父亲,话未说泪已先流,道:“是女儿让爹爹挂心了,女儿从小任性,爹爹却是宠爱女儿,如今女儿大了,有一件事要和爹爹说,请爹爹不要责罚女儿。”楚涟慈爱的为女儿擦去泪,道:“玉儿是爹爹的心头肉,有什么事只管说,爹爹怎么舍得责罚?” 楚玉看了眼床边低眉顺眼的刘承恩,道:“爹爹,女儿要嫁给刘承恩,请爹爹成全。”刘承恩一惊,猛的抬起头盯着楚玉,眼角喜得泪水流下来,楚涟则如雷轰顶,僵在当场,就是其余人也万万料不到楚玉会主动要求父亲成全,都直愣愣的看着刚刚苏醒的弱女子。 楚涟回过神来,怒道:“玉儿,你知道你都说的什么?”楚玉道:“爹爹不要急着生气,听女儿向爹爹讲一段故事。”伸出手将楚涟也拉以床边坐下,闭上眼,慢慢的回忆道:“红颜妹妹二八年华、才情双绝,偶然遇上一位少年便一见倾心,认定此生非他不嫁,可惜妹妹性怯,从不敢向那少年表露,生生的愁出一身病来,恹恹气虚,仍念念不忘少年,不知有何原故姑姑姑父坚决拒绝这门婚事,可怜妹妹相思病重,无力回天,竟死了,可幸的是妹妹死在了心上人的怀里,临去时幸福满怀,竟如去了天上做神仙那样高兴。” 楚涟心中一痛,问:“红颜死了?”楚玉向爹爹一笑,道:“是的,可是妹妹是笑着死的,她已不在乎此生与少年并肩携手,只要能与相爱的人走过一段路已是足够。”楚涟不语,楚玉道:“爹爹,相信玉儿的眼光,刘承恩不会亏待女儿的。” 楚涟捉住女儿的手,痛呼道:“玉儿……”楚玉莞尔笑道:“爹爹,红颜妹妹爱上一个人,至死都没有勇气为自己争取,刘承恩有这个勇气,他愿意为了我背弃他的家庭,愿意为了我背弃圣上赐婚,这样的人,我愿意跟着他。”刘承恩心中暖融融的,狭长的凤眼闪闪发亮。 楚涟道:“玉儿,你好糊涂!你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偏偏为他动心?你若与他一起,雪凌公主怎会干休,他是朝庭的附马,若是背弃雪凌公主,这一生都是逃犯!玉儿,爹爹不答应!” 楚玉坚定的道:“女儿心意已决,请爹爹成全!倘若一天被抓住,女儿便情愿与他死在一起。”楚涟起身背向,恨恨道:“我楚涟造的什么罪孽,怎么生出这样一双儿女!”说罢已是老泪纵横。 刘承恩也是个聪明人,连忙向楚涟跪下,道:“请前辈成全,刘承恩今日愿立重誓,如有……”“罢了!”楚涟止住道,“女大不中留,玉儿自己选的路,做父亲的也奈何不得。”楚玉喜道:“谢爹爹!”刘承恩也忙连磕三个响头,道:“谢岳父大人。”楚涟摆手道:“起来罢,随我回相州去。” 楚玉则道:“爹爹,女儿不愿连累爹娘,既然命运已定,那便远离尘埃罢。”楚涟一惊,问:“你们要去哪里?”楚玉道:“找一个连皇上也找不到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楚涟又皱起眉头,道:“玉儿怎么舍得远离爹娘?你们只管在相州住着,有什么事,爹爹一并担着。”刘承恩鞠躬道:“谢岳父大人好意,晚辈与玉儿想法一样,一则不愿连累岳父岳母,另外,也看淡了江湖恩怨,只想找个自在之所,男耕女织。” 楚涟仍是不愿,楚玉又道:“爹爹,哥哥……爹爹莫再生哥哥的气了,玉儿看哥哥此生也无法自拔了。”楚涟想起楚英,又生怒气,哼道:“你们兄妹两个,真真要气死爹爹。”摆手长叹道:“罢了!罢了!各自由命罢。”从腰上取出环珮,转脸向欧阳展云道:“如今我也看得透了,这世上之人生死富贵,世间之物,辗转不息,谁得谁失又如何?你将这珮拿去,交给总管楚康,就说是我的意思,将玉玲珑交你吧。” 欧阳展云点头道:“你果然言而有信,丽娘看人果是极准,楚姑娘确是性情中人。”伸手接过玉珮,收于怀中,楚玉才知道他们是打了个赌,若是自己愿意嫁给刘承恩,爹爹便输了,玉玲珑便归欧阳家所有,一时间不知所言,楚涟则淡然一笑,道:“也多亏了玉儿,爹爹才能看透这些身外之物,玉儿是女中豪杰,有胆有识,爹爹很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2章:红尘无念一炬烬 正说着,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众人正疑,响马堂的一个大汉叩门而入,向高赵丽娘道:“禀报堂主,外面出了大事。”赵丽娘抬抬眼,问:“什么大事?”那大汉道:“荆州府尹刘继初的府第起了大火。”众人皆惊而起,刘承恩张口欲语,看了眼楚玉和楚涟,最终没有说话,赵丽娘看了看楚玉,竟也不问话,楚玉问:“且请详细说来听听。” 那大汉道:“据打探的消息,当今圣上已查出刘继初勾结西夏与江湖草寇意欲谋反的证据,刘继初见东窗事发,一把火烧了住府。”楚涟问:“刘继初可是死了?”那大汉摇头道:“这个暂时不知道,朝庭的官兵将那刘府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是生是死,还不清楚。” 刘承恩缓缓坐下,面色苍白,赵丽娘奇道:“朝庭的眼线果然够长,动作也够快,从京都到荆州数百里之遥,朝庭的官司兵怎么过来的?”楚涟转头看着刘承恩,刘承恩惨笑一声,道:“是雪凌。” 楚涟默默,欧阳展云奇问:“她不是皇上赐婚的吗?”刘承恩冷笑道:“如今我也明白了,皇上赐婚,是因为他早已怀疑家父,不过是借赐婚之名,将眼线与军队直接打入荆州府内。”楚涟点头道:“看来确是如此,老夫也听说过,这雪凌公主原本是兵部尚书之女,自小受其父熏陶,在闺中时对朝政便小有见地,是个不俗的官家小姐。” 众人始知是朝庭早有安排,楚涟问刘承恩:“这雪凌公主究竟如何?”刘承恩叹道:“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机心的,父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未防备她。”众人心中都是对刘继初不满的,若非看着刘承恩对楚玉一腔爱恋,并已成为楚涟之婿,只怕早已大声喝彩起来,刘承恩也心知肚明,不再多话,父亲为人行事虽然狠毒不端,倒底骨肉相连,如今生死未晓,心中不免哀叹挂念。 楚玉看他神色,轻声道:“你可换了装出去看看。”刘承恩看一眼楚涟,楚涟叹道:“你出去只怕又叫雪凌看见,虽在江边放过你,若再见你,难免又生仇恨,你陪着玉儿,我去瞧瞧。”一直未说话的段云说道:“是的,在下瞧雪凌已知晓你心中有阿玉,她虽是奉命嫁你,你倒底是她附马,不容心生二意,江边虽放你生路,心中也是忿忿难平,若再碰面,怨气高涨,惹出是非。”众人都称是,楚涟点点头,出去打探消息。 华灯初上时分才回,众人都守在楚玉床边,楚玉已恢复不少,半倚在床头,见爹爹回来,忙问如何,楚涟知她不过是替刘承恩问,感叹女儿已嫁出,道:“火已熄灭,官兵进去搜查,并未发现刘继初的尸体。”楚玉温柔的看一眼刘承恩,刘承恩放下心来,面色渐渐平和,赵丽娘问:“如此,局势如何?”楚涟道:“皇上已下了旨,刘继初因叛国之罪已正法,因大火将家人尽焚,焦骨具在,不再诛连,所剩财物,尽归国库。” 赵丽娘道:“那,府尹……”楚涟道:“如今是雪凌公主做为钦差掌管荆州,皇上已新委任官员,即日可到荆州上任,街上黄榜满墙以抚民心。”赵丽娘叹道:“看来皇上真是早已准备妥当,这雪凌……”看一眼刘承恩,没有再说,众人却都明白,是赞这雪凌公主以女流之身,不惜以终身幸福为朝庭平乱正纲,且有能力担皇命坐执荆州,这份担当与才能愧煞七尺须眉,真真是个巾帼英雄。 如此过了几日,荆州城并无动乱,百姓安居,雪凌公主忙于政事也没有派人搜寻刘承恩,众人估摸她到底念及一日夫妻百日恩不作追究,也放下心来,楚玉伤势也大好,时可下床行走,欧阳展云与赵丽娘便将众人辞行,欧阳展云道:“玉玲珑放于欧阳家,楚家也放心。”楚涟道:“自然,老夫老矣,儿女各有所求,志不在此,你今拿去亦可告慰先人。” 欧阳展云与赵丽娘离去后,段云也提出辞行,他坐到楚玉床边,道:“阿玉,我祝福你与刘公子白头到老。”刘承恩感激的看看他,起身要离开,段云一把拉住,道:“刘公子不必避讳,我与阿玉朋友一般,一言一语皆可入君耳。” 刘承恩向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笑容,与他一起坐在床沿,段云说些祝福与离别的话语,楚玉眼中满是伤别的离愁,歉道:“段公子,我失约了,本来说好陪你游遍中原名山大川的,如今这情形,怕是不能了,我心里很是愧疚。”段云笑道:“阿玉,莫要这样说,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与刘公子恩爱快乐,便是最好了,荆州一行,虽不过数日,我却学了不少东西。” 段云接着道:“我是大理王储,虽然自小学文习剑,却少知朝堂暗流,刘公子,恕我直言,荆州府院的变故,使我顿知危机处处,更知治国之难。”刘承恩略一尴尬,很快淡然而笑,道:“刘承恩死而复生,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楚玉朝他莞尔一笑,向段云道:“你与我们终究不一样,平民百姓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避世隐居,你不可以,千万子民都仰头看着你,等着你施以仁怀政德,安邦富民。” 段云笑道:“阿玉,你说得对,我刚才听你说这话时想起我们初次相见在客栈,大打出手,那时的你与现在可全然两样。”楚玉羞涩笑道:“莫打趣我了。”段云转脸看着刘承恩道:“我并非打趣你,而是由衷的羡慕刘公子,是他让你从一个不知人事的丫头,变成一个温柔的小女人。” 刘承恩与楚玉同时红脸,段云笑笑,起身告辞,“段公子……”楚玉欲言又止。段云回头笑道:“阿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南宫姑娘的墓园会有侍卫常年守候打理,许大哥与南宫先生但有一日在大理境内,不管哪个角落,段云必暗中护卫周全。”楚玉松舒一口气,感激的看着他,段云朝他温暖的一笑,道:“阿玉,大宋若是呆不下去,随时可以去大理。” 楚玉朝他肯定的点点头,道:“好!”欲起身相送,段云笑着将她按住,向两个拱个手,大步出门。 楚涟在门口迎着他,见他出来,合上门,携了他的手,两人并肩出去。楚涟深深的看着段云,长叹一声:“儿女之情,我是一点也看不懂了。”段云知他心意,长躬道:“感前辈厚爱之情,但求阿玉幸福,段云亦幸福。”楚涟拉住他的手,叹口气不说话,段云笑道:“前辈,有句俗叫‘儿孙自有儿孙福’。”楚涟抚着他手,释然赞道:“大理有储君如此,百姓之福。”两人竟如莫逆之交,依依而别。 回屋时楚玉已起身,刘承恩在旁整理衣物,见楚涟回来,垂手候在一边,楚涟见他如此谨慎,叹道:“你既然已是我女婿,往事已揭,但求好生爱护玉儿便是。”刘承恩诺诺称是。楚涟摇摇头,问楚玉:“你们准备即刻走吗?”楚玉点头道:“不错,新任府尹快到了,雪凌新孀,皇上爱惜将接回京都,若有变故就在这两日,此地不可多留。” 楚涟叹道:“你都是知道的,爹爹怕你伤未痊愈不能奔波,罢了,路既已选择,走罢走罢。”楚玉流出泪来,扑在楚涟怀中道:“但有一日,女儿必然回去看望爹爹和娘亲。”楚涟慈爱的替她拭去,楚玉道:“有一件事,还请爹爹去趟姑姑家。”楚涟点点头:“我知道了。”楚玉从床头包袱中取出一柄短刀与一封信笺,道:“这是姑父给姑姑的。”楚涟接过,手抚短刀,道:“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岂知今日变故啊。”楚玉问:“爹爹识得这刀?”楚涟叹道:“识得,这是当年你姑父向你姑姑求婚时,你姑姑送他的定情信物。” 楚玉一呆,见爹爹眼中满是哀伤,试问:“爹爹可恨姑父?”楚涟道:“恨,如何不恨他?他负了你姑姑,负了楚家对他的大恩。”摆摆手,道:“罢了,恨与不恨,全在你姑姑。”又道:“你们俩走吧。” 楚玉与刘承恩过来,双双跪倒磕拜,楚涟扶起,道:“你夫妻二人,当相依相扶,恩爱白头。”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楚玉悲呼一声,又跪倒在地,楚涟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抚其背,道:“玉儿,好好的,有需要就回来找爹爹。”楚玉拭泪道:“如时过境迁,女儿当回家侍奉双亲。”刘承恩也道:“请岳父岳母放心,刘承恩誓护玉儿周全。”楚涟知她是决意不愿半点连累家里,长叹一声,将女儿女婿紧紧搂住,半晌推开,三人挥泪而别。 几日后,楚涟来到苏州南宫府,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妹妹,楚漪已面目削瘦,神色痴然,见哥哥到来,挤出个笑容道:“哥哥近来可好。”楚涟叹道:“一别多年,妹妹清减至此?”楚漪叹口气,朦胧的看着楚涟,幽幽问:“哥哥可还记得妹妹当年出嫁之时模样?”楚涟爱怜道:“在哥哥眼中,妹妹永是那豆蔻年华。” 楚漪冷笑道:“豆蔻年华?前尘之事罢了。”楚涟拉着她的手,道:“漪儿,随哥哥回相州罢,那里也是你的家。”话落声已哽咽,眼角渗出泪来。楚漪摇头道:“不,我不走,我是南宫家的人,我要等着他回来,我要问他为什么。”声音戚厉惨淡,言语间泪已滚落。 楚涟硬起心喝道:“你等他做甚!你随我回相州!”楚漪却笑道:“哥哥,这是你平生第一次对妹妹说重话,妹妹却知道,这是最心疼妹妹的一句话。”楚涟已忍不住落下泪,哭道:“漪儿,是哥哥不好,有负爹娘之托,没有照顾好你,你就随哥哥回相州,咱们兄妹为伴吧。” 楚漪摇头道:“妹妹决意等他回来,哦,还有红颜,红颜……”楚涟掩面而泣,楚漪却在他抬袖之际看见他别在腰后的短刀,目光一闪,伸手取了过来,惊道:“哥哥,长青呢?”楚涟尚未言语,楚漪又问:“哥哥可是见着长青了?可还见着红颜了?” 楚涟长叹一声,将红颜已死,南宫长青隐世的消息说出来,楚漪听了却极为安静,目光如水,垂首轻抚着短刀,淡然道:“红颜儿去的天上,不再苦了,在人间他们是成不了夫妻,或许天上可以,也好也好,把信也给我吧。”楚涟见她绝望之色,心知信中内容必是绝情之言,不敢给她,楚漪却突然笑起来,道:“罢了,不看我也知道内容。” 楚涟见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漠然不语,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发疯,劝道:“旧事随他忘去,保重身体要紧。”楚漪却看着他,叹道:“哥哥,妹妹有句话,望哥哥理解,儿女之事莫多忧愁,自苦一个情字悔煞多少人。”楚涟想起一双儿女,点点头,遂也醒悟妹妹是早就知道英儿与玉儿的事,垂首默默,却听耳边楚漪念道: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楚涟一怔,抬头见楚漪满目深情,念得戚然断肠,正要喟叹,突听楚漪喊一声“红颜!”楚涟忙转头去看,却在回首一瞬,背后一声刀落之声,楚涟心中一震,回身已见楚漪自刎倒地。 楚涟悲呼一声“漪儿!”把妹妹抱在怀里,那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满衣襟,楚涟用手捂住那伤口,伤心寸断,楚漪笑看楚涟,楚涟大哭:“漪儿,你不该如此。”楚漪笑道:“哥哥,我已看尽红尘,无所留恋,但有一事求哥哥。”楚涟哭道:“妹妹说,哥哥无不应许。” 楚漪道:“望哥哥在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干干净净。”楚涟待要不允,楚漪道:“命已如此,我楚漪嫁于南宫长青,当年誓愿,声声入耳,生死不改,只恨造化弄人,所托非人,误我一生。”说着,泪已流出,楚漪硬声道:“所托非人,误我一生。”含恨而逝。 楚涟跪于堂前,抱着妹妹的尸身嚎啕大哭,直待眼泪流尽,楚漪身体僵硬,楚涟坐在地上,哀哀不已,哆嗦着从怀里取出南宫长青的信,展开一看,狂笑起来,将那信掷于地,起身端起烛台,悲喊道:“妹妹,妹妹,红尘已尽,魂归太息吧。”掷烛燃火,顿时火势蔓延,楚涟掩面奔出,地上那信在火苗中一个旋身,即成灰烬,字字心酸,复不可见: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3章:多情总被无情伤 恍恍惚惚的,白如歌一抬头,瞧见眼前断垣残壁,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座破庙前,刚才还迷糊的意识突然间清醒起来,恍如这春guang大地一般,她轻轻的走到庙前,木门微掩,她伸出手推门,手指刚触及门环,冰冷的金属让她一颤,又缩回去,合掌垂目,口里低低的念叨着什么,片刻,才复睁眼,小心的推门,木门带着浑重的声音开向两边,殿堂内冷冷清清,没有菩萨没有香烟,当中的神座上用黄绸布裹着一堆什么东西,棱角突兀,白如歌知道那必是当初自己一掌推碎的菩萨,秀才又拾掇了残瓦碎片供奉起来。 白如歌跪在那黄包袱前,默默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又转过厢房,房门紧闭,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桌面一层薄薄的灰土显示已多日无人打扫,白如歌知道秀才走了,心底泛起淡淡的落寞,对着屋子发了阵呆,又折回殿堂,叹道:“秀才心中有国有家,故能充实快乐,白如歌哪里能比得了他?我果真是他口里说的‘毫不知礼德训戒,口出狂妄之言,出手毁神灵之物,罪过罪过’之山野女子了。” 退出殿堂,白如歌轻轻合上木门,刚走出两步,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急促,白如歌转身又进门殿堂,迅速关上门,靠在墙后,有人大步奔到门外,敲门喊道:“如歌,如歌,你在不在里面。”白如歌心里猛的一震,这是楚英的声音!这声音勾起了她的前尘往事,泪水夺眶而出,白如歌迟疑了片刻,疾步绕到神座壁后,楚英推门进来,殿内空空无人,楚英又连呼几声,仍是无人应答,怆然坐在地上,白如歌从砖缝中看过去,楚英的一身白衣又脏又破,头发凌乱,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已瘦得削尖,下巴上乱七八糟的长着胡须,已完全不是去年在相水边初见时那英姿焕发的少年了,不过是一个贫困潦倒的落泊汉子罢了。 白如歌自知罪孽深重,止不住的泪流,身子软靠在墙上颤抖不已,见楚英痛苦得双手捶头,再也忍不住往外走去,却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漂亮的白衣女子,正是冰儿,只听冰儿淡然道:“我早说了,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既然有意躲你,你又怎么会找得到她?”楚英不理她,冰儿又冷笑道:“你不如去向易水寒要人,只需将事情一说,他岂能不将人拱手交给你。” 楚英猛的站起来,怒视着冰儿,半晌,压住怒火,沉声道:“你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对女人不客气。”虽是无人在场,这话仍是将冰儿羞辱得无地自容,柳目圆瞪,道:“我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当初就不该从资水中把你救起,也省得如今受这般苦。”转身离去。 楚英冷眼瞧她离去,继续席地而坐,白如歌犹豫着又退回墙后,悄悄的看着他,不多时,只见冰儿身后跟着两个小丫环,三人快步走到楚英面前,冰儿道:“我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你要是不要知道?” 楚英漠然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冰儿道:“我知道你那心上人在哪里,这算不算好消息?”楚英眼睛一亮,弹身而起,问:“如歌在哪里?” 冰儿冷笑道:“你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惜人家流水无情。”楚英眼中神彩暗下来,又问:“倒底在哪里?”冰儿将脸一沉,道:“刚才是你让我立刻消失,全然不顾我的颜面,却没有料到这么快又落到我的手里,真是可笑。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却又不求我,我为何又告诉你?” 楚英眼一睁,问:“你的消息可确实?”冰儿道:“冰儿的消息从未有过不确实的。”楚英点点头,又问:“你要我如何求你?”冰儿低头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我一心追逐的,就是她手里的那半部剑谱,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你找到她后,想办法把她的剑谱给我。”楚英怒道:“岂有此理,剑谱是如歌的,我岂会从她手里拿东西给你,若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现在我就视你为敌。” 冰儿看他脸色大变,知道说不动心,只好妥协道:“真是难为你这一门心思念着她了,好在你还念着我的救命之恩,白如歌是你的心肝宝贝,她的东西你也是万万不愿动一丝一毫的,我也不勉强你;可是血手胭脂同样毁了我的一样心肝宝贝,我要你杀了她。”话说到此,冰儿已面带怨恨,戚然有泪光,楚英心中略有犹豫,如果不是血手胭脂暗中下药,自己岂能得到如歌的清白之身,然而,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如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回道:“好,只要我能见到如歌无恙,我一定把血手胭脂的人头提来见你。” 白如歌听得楚英要去杀人,很是不愿,思索如何阻止,冰儿喟然道:“你虽然愿意为我杀了那恶女人,可终究是为了她才这样的。但得一日,我能有……” 楚英等得焦急,问:“我已答应你的要求,现在,你还不快告诉我如歌在哪里。”冰儿恨道:“也罢,你快去吧,她就在她的娘家白水镇白府里。”楚英听了拔脚就跑,忽又转身,疑道:“你莫不是欺骗我?如歌是从那里哭着跑出来的,怎么会再回去?” 冰儿摇头道:“我也不知原因,但是消息绝对准确。”楚英站着不动,冰儿不悦道:“我手下这些人得来的消息绝无可疑,再者,你也许诺我杀人,我为何要欺骗你?你可以不信,但是你自行放弃,仍不能对我背约。” 楚英咬牙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掉头就走,就在这时,但见银光一闪,一件银晃晃的物什从殿堂内飞射而出,只奔楚英面门,楚英不闪不避,伸手一操,将那物什扣在掌中,伸掌一看,脸色顿变,“啊呀”一声,冲进殿内,象一只无头苍蝇,狂奔狂喊:“如歌!如歌!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何不愿意见我?如歌!如歌!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我知道你恨我,你就出来亲手杀了我吧。” 殿内沉寂得可怕,楚英来来回回的转,始终未见到白如歌,急得手舞足蹈,泪如雨下,突然走到那黄包袱前,打开见是一堆瓷土,也知道是菩萨的残骸,“卟嗵”跪下来,“咚咚咚”连连磕头,口中喊道:“菩萨菩萨,我求求你,让如歌出来见我吧,她要打要骂要杀,我都绝无怨言,只求见她一面,求菩萨大发慈悲,只要菩萨成全我心愿,我来日一定为您重塑金身,长年香火供奉,求求菩萨。” 冰儿呆呆的看着他发了狂似着磕嗑头,只怕他将头磕破了,上前道:“你莫不是疯了,这样磕头?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拜它做甚?”楚英回头冲她吼道:“滚!滚!如果不是你和血手胭脂干的好事,如歌怎会离我而去?滚!” 冰儿自小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且当着丫头们的面,当真是颜面尽失,顿时又羞又怒,伸手抓向楚英的左肩,楚英也是怒火攻心,认不得眼前是谁了,见手来抓,倐的侧过身,左手一抬,扣住那脉门,右手疾出一掌,力道奇大,冰儿哪里料到他会下此狠招,来不及躲闪,左肩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立时疼得“哎哟”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来,连退几步,靠在墙上,花容全失,门外的两个丫环见小姐被人欺侮,双双拔出剑来,跳在楚英左右,大喝一声,双剑齐下。 楚英一把操起地下蒲团,顺手扬出,那蒲团打着旋儿扫向两丫环,两丫环不敢相迎,连忙后退,等蒲团落地,这又冲上去,楚英也不理她们,接着俯身磕头,冰儿美目中落下泪来,阻道:“退下。”两丫环应声而退,冰儿痴痴的看着跪在地下不断磕头不断乞求的楚英,掩面摆摆手,领着两丫环悄然离去。 梁上落下几颗水珠,掉在地上,楚英没有发现,白如歌正坐在房梁上,泪流满面,俯在地上的楚英,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和乞求声,象刀子一般绞着她的心,让她疼痛得撕心裂肺不能喘息,她默默走到楚英身后,伸手封了他的穴道,蹲下身来,从后面轻轻扶起他的头,用衣袖为他拭去泪水和那磕出的血迹,那鲜红的湿痕和着泥土仿佛是自己的血肉,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温柔的搂住他,无声的抽泣,她再也忍不住为他感动,她知道,即使肚子里有了易水寒的骨肉,她也不能抑止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刻骨铭心,因为她实在欠在他太多太多,即使倾尽所有,也不能还清这笔情债。 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受了太多的苦,如果没有我,你怎会今天这般伤痛?楚家大少爷应该是前呼后拥、锦衣玉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白如歌低低的喊着,用力的搂紧他,仿佛母亲抚mo失散多年的爱子,她开始痛哭起来,哭得天地变色,草木黯然。 恨不得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没了,只愿这样子抱着他,长长久久的睡一觉,可是隐隐的一阵腹痛提醒了自己,肚子里是易水寒的孩子,于是什么都记起来了,睡不着了,欠楚英的情,是自己今生的罪孽,易水寒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再伤害他们?她轻轻道:“你回去吧,回到你从前去吧,我很好,很好。”缓缓松开手,夺门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4章:仇人相见相水畔 白如歌轻轻推开门,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绿茵闭目躺着,面容清瘦许多,床头放着一只碗,半碗汤,浓浓的药味,白如歌温柔的看着她,知她是为自己伤为自己病,心疼得紧,又有人进门,白如歌滑身至屏风后,新月捧着一盆洗脸水进来,到床边放下,轻轻唤道:“妹妹,妹妹。”绿茵摇头道:“姐姐,我不想喝药。”新月道:“唉,先洗把脸吧。”绿茵又摇头道:“姐姐,我刚才梦到小姐了,梦到小姐回来了,小姐站在我床前,看着我哭,我想劝想问,却说不出话来,姐姐就哭着走了。”新月拧了帕子,一边为她擦脸,一边叹道:“你这梦啊,都做了大半年了,自从少夫人失踪后,你天天都做这个梦,要是老天爷有灵,少夫人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新月宁愿少活十年、二十年。” 绿茵喃喃道:“会的,会的,很快就回来了。是我害了小姐,少活二十年的应该是我,只要小姐能平安回来,别说二十年,就是立刻以死谢罪也是应该。”新月劝道:“你又胡说了,你这病啊,都是心病,少夫人怎么能愿意你死,她若是看见你这样,不知道该多心疼。” 绿茵哭道:“姐姐,我是罪人,是我害了小姐。”说着激动得小脸通红,咳嗽起来,新月忙扶住她,连声劝慰,绿茵这才平静下来,晕晕沉沉的又睡过去。新月看着病榻上的妹妹,拨了拨灯芯,一语不发,默默的端了脸盆出门去。 白如歌转出屏风,轻轻拭去绿茵眼角的泪水,道:“我的好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有愧疚不要再有伤心,是我,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天下人,我才是罪人,我不配让你这么挂念。”退出两步,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姐!”绿茵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床边渐渐远去的背影,猛的坐起身,失声喊道:“小姐,是你!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白如歌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动。 绿茵跪在床上,道:“小姐,即使你带着面纱,即使你背对我,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转过身,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白如歌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动。 绿茵慢慢下床来,哭着道:“小姐,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很多我想也不能想的苦,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是你今天能回来,说明你心里是惦记我的,你回过身让我看一眼吧。”白如歌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慢慢的又向门口走去。 绿茵猛的扑上去,一把抱住白如歌,哭道:“小姐,你要是恨我,你就杀了我,绿茵罪有应得,是我害得你受苦了,只求你不要再走了,好好休养吧,你经不起外面的风雨的。” 白如歌摇头,低声道:“不,是我害了你,我没脸见你。”绿茵哭道:“不,小姐,我是老爷和夫人派来监视你和姑爷的,他们让我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们。”白如歌道:“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但是你什么也没说,你一直都是向着我的,你是我的好妹妹,是我一直委屈了你。” 白如歌道:“绿茵,我问你一件事,我新婚大礼当晚,发生了什么事?”绿茵怔了怔,道:“小姐,事到如今,绿茵也不瞒你,是老爷派了人,趁府上热闹之时防备松懈,想杀了姑爷,不料姑爷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来袭之人一个也没活着出去。” 白如歌心中一痛,爹爹,女儿大婚当日你便要杀我夫君,已然全不顾女儿的幸福,教我即为新妇便成寡妇,好狠毒的心肠,难怪他会如此恨我,恨白家。她又问:“是谁在酒里下的迷魂药?” 绿茵道:“小姐,是姑爷,姑爷早就看出我陪嫁是受了老爷的指使,也猜出老爷会派人来偷袭,怕我跟在你身边坏了事,花轿一进府就找个理由将我软禁在侧院,不知是对我仍有几份相信,还是故意松懈,我趁看守不注意,偷偷的去找你,正好看到姑爷在布置喜酒,我亲眼看着他将迷魂药洒进酒中。” 白如歌问:“你怎看得出来那就是迷魂药?”绿茵道:“我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正好沈公子来了,他与姑爷对话我才听到的。”白如歌没有追问他们说的什么,这些已没有意义,不过欣慰的是迷药是他放的。 绿茵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一并告诉小姐,咱们刚进相州落脚吉祥客栈的当晚,便有一个白衣蒙面人来找我,老爷曾告诉过我在相州是放有暗桩的,那白衣人是个女子,耳后有一米粒大小的肉瘤,她向我打听一路上的动静,不知为何只那一次,后来却再没出现过。” 白如歌已然知道绿茵口的那个白衣蒙面女子就是胭脂楼中的胭脂了,她奉了爹爹的命明为青楼女子,实则眼线,长年盯着易府上的一动一静,不过,这个眼线,似乎变了质了,她心中涩涩的。 绿茵求道:“小姐,掀起你的面纱,让我看看你。”白如歌摇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腹部,绿茵一哆嗦,仆跪在地上,惊问:“谁的孩子?”白如歌没有说话。 绿茵喊道:“小姐!”白如歌低声吐出三个字:“易水寒。” 绿茵久久没有出声,白如歌也不问,分开她的手,向外走去。绿茵喊道:“小姐,姑爷前不久回来过,可是他分明说,他一直没有找到你。”白如歌似乎没有听见,慢慢的往门外走去。 绿茵又道:“与姑爷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的,我知道,她叫胭脂。”白如歌伤寒的一笑,胭脂,如此,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胭脂不知小姐的表情,补充道:“绿茵得知,姑爷也不喜欢那胭脂,胭脂想跟着姑爷替代小姐,被姑爷当场叱走。” 白如歌还是没有说话,却突然就不见了。 绿茵大喊一声“小姐”,追出屋外,哪里还有小姐的影子。 白如歌再次坐在相水的小舟上,辞退了艄公,静静的看着缓缓流走的相水,相水依旧,清澈又深厚,银光般闪动的缎面上浮动着一幅璀璨的图画,那是胭脂楼,灯火辉煌,笑语远扬,往事于是在这千娇百媚的笑声里一幕幕呈现出眼前,上次来这里正值去年的初秋,那是第一次她近距离的看胭脂楼,虽然她早已从易水寒嘴里知道胭脂楼里面有个艳名动相州的胭脂,同样,也是那一次,她初识了楚英,那个英姿勃发、风liu俊逸的少年,再后来,自己喝醉了,是楚英救了自己,也软禁了自己,再后来,就是越来越深的伤怀。 再次来到这里,风景依旧,人已变故,胭脂楼里没有了胭脂,误入凡间的楚英正在不知何处为自己承受煎熬和痛苦,而那个受全相州百姓羡慕的易家少夫人已被世人遗弃,连肚子里的孩子一并被遗弃。 她没有流泪,她想,她便是流尽了泪,改变不了这纯静的相水,改变不了任何景象。 有人在喊:“小娘子,如何一个人独坐,多么无趣,不如让我们哥俩陪你赏景对酒。”白如歌扭头看去,岸上站着两人,夜色中看上去异常可憎,也不理会,自顾自垂头看水,那二人见了白如歌,突然惊叫道:“你就是雪地里害死我兄弟的魔女。” 白如歌恍然不觉,那二人又喝道:“不错,正是你这魔女,我青城八英与你不共戴天,今晚就杀了你祭我兄弟。”“好啊,好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你竟然又回到了相州,送上了门。” 白如歌听他二人说话,这才忆起自己在雪地里曾杀过青城八英的人,一时想起只惊得心跳,那时自己一股怨气无法克制,下手狠毒,致使三死一伤,确是双手沾染血腥,身后冤魂相随,今日就算被他们杀了也不冤枉,遂道:“是,就是我,你们既然又找到了我,我今日就为你们的兄弟偿命吧。” 霍青然仰天道:“好,好,取你的命是必然的,可是我恨的是,你一条命怎能抵我们五位兄弟的命?”吴统君道:“五哥,那我便让这魔女死五次,受尽折磨,以慰五位兄长在天之灵。”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扎绳索,一摔出去,十字钢叉深深勾住小舟尾沿,吴统君用力收绳,小舟便缓缓向岸靠近。 白如歌伸手抓住绳索,问道:“让我偿命,我认了,可是话要说明白了,我只杀三人,为何要冤枉我杀了五人?”吴统君怒道:“你这魔女,你当时虽然只害我三位兄长,可是另两位兄长也同样是因你而死?”白如歌奇道:“我从此与你们未再见面,怎么就因我而死。”吴统君冷哼一声,一运气,小舟又往岸边靠近了些,白如歌稳坐舟中,将手一紧,吴统君竟踉跄一步。 吴统君骂道:“我大师哥和二师哥是被你那狠毒的丈夫易水寒杀死的,难道不能算在你的账上?”白如歌凄然一笑,松开了手,点头道:“当然,这账我一并承受了。”夫妻一场,即使不能白头,总是百年的缘份,再说,虽然不知道他与父亲有什么仇恨,总是我父亲做事太绝,如果他不娶我,又是另一种结果了,我也不去管他们最后怎样,今晚我这样死去,也是可以瞑目了。 小舟激荡,吴统君见她松手,运气收绳,很快小舟靠向了岸,白如歌缓缓站起身来,淡淡一笑,闭上了眼,霍青然道:“你也莫怪我们两个男人欺侮你一个女子,实在是你血债累累,不杀你不能罢休。”白如歌笑道:“青城八英,你是不是叫霍青然?”霍青然道:“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白如歌道:“有人和我说起过你,说起你和……”莫不是自己为情纠葛不为痛,何必去揭别人的伤疤?白如歌转过话题,道:“也罢,我要是死在你手里,也无话可说。” 吴统君喝道:“魔女,莫不是以为我五师哥心软放了你?五师哥,莫听这女魔头说话了,看我收拾了她。”白如歌微睁眼,冷冷道:“如不是我甘愿受死,你以为就凭你,伤得了我吗?”吴统君被呛得无话可答,霍青然道:“七弟不要说话。”转向白如歌道:“白梅,青城八英在江湖上虽然排不上一二,但也小有名气,我们兄弟誓同生死,你既然和我是死仇,话也不用多说了。你也成全你,留你一个全尸。” 白如歌复又坐下,闭眼道:“多谢。”吴统君大叫一声“去死吧。”从袖中摸出把尖刀,摔手欲出,霍青然突然一把扣住吴统君的手腕,向白如歌道:“白梅,这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仿佛在梦里有人向我打听过。”白如歌没有作声,霍青然想了一会,道:“是了,好象是在鄂州时梦见的,但是是谁向我打听呢。” 白如歌猛的心跳起来,霍青然与梅子的事,正是楚英告诉自己的,那么,鄂州时,也必是楚英向他打听自己,可是,楚英又如何自己叫白梅?楚英!楚英!一想起这个人,白如歌的眼角模糊起来,视线中这个男人还在破庙里磕头企求,可是自己,自己虽然心疼,可是还是离开了,离开,是因为肚子里有了易水寒的孩子,因为自己是易水寒明媒正娶的新娘,因为肚子里是他们的骨肉,想到孩子,白如歌倏地睁开眼睛,是的,孩子是无辜的,自己怎么能这么狠心要了他的小生命,怎么忍心让他为自己的罪过偿命,冷汗流下来,却在这时,只听耳边凉风扫过,白如歌敏锐的偏过头去,吴统君已将尖刀脱手而出,明晃晃的刀尖直扑白如歌颈项,白如歌将身后仰,尖刀旋转着从头顶卷过,又回到吴统君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5章:一尸两命赴相水 吴统君骂道:“你不是说过甘心受死吗?怎么还躲?” 白如歌厉声回道:“就算想死,又岂能死在你的手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取我的命?现在,我又不想死了,活着多好,哼。”说着,一把抓住绳索,用力一扯,吴统君站立不稳,向前仆倒,霍青然眼疾手快,五指扣住他的后背,两人同踉半步,这才稳住。 白如歌慢腾腾的站起来,向霍青然笑道:“不好意思了,我现在不想死了,你们想杀我恐怕不可能了。” 霍青然沉下脸道:“那可由不得你了,我们寻了你几个月,既然见过,绝不能让你逃脱。”眼光扫过,落在她的腹部,那腹部已明显隆起,奇问:“你有孕在身?”白如歌来不及说话,吴统君大笑道:“太好了,今晚便叫你一尸两命。” 白如歌大怒:“好一个一尸两命。”话未落音,脚尖一提,将一片船板踢出,吴统君见她发怒,知道船板来势凶猛,连连退后,不料船板也不奔他性命,只是恰到好处的削在他的手上,随着他惨烈的尖叫,几截手指与船板一齐落在地上,绳索也随之脱手,霍青然喊一声“七弟小心“,跳上前来,一把抓住绳索,白如歌这次不再挣扎,顺着霍青然的用力,与船一起靠岸。 霍青然已拔剑在手,道:“旧仇未消又添新恨,虽说你有孕在身,但是我为了报弟兄们的大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母子二人一同上路,阴曹路上也有个照应。” 白如歌冷笑道:“你说得对,我欠你五条命,即使我与腹中的孩儿都死了,也只有两条命,可惜,我还是舍不得我这两条命,你二人倒不如一起上路,去阴曹地府里寻你们师哥师弟去,那时候,青城八英在阎王爷座前,说不准还能混个什么使者。” 吴统君大骂:“我今日若不杀了你,便不姓吴。”白如歌慢慢的下舟上岸,看也不看他,只道:“哦,青城八英,死了五个,应该还活着三个才对,怎么就只有你们俩,还有一个哪里去了?不如今晚凑齐了好上路。” 霍青然铁青着脸,道:“好狂的口气。”长剑一抖,罩向白如歌,白如歌手无寸铁,只是连连躲闪,吴统君不知死活,见白如歌双手捧腹,只退不进,必是因有身孕使功力大失、行动不便,遂忘了断指之痛,叫一声“五师哥,咱俩一起杀了她。”尖刀一晃,从左侧冲了上来。 白如歌仍是不断躲避,霍青然一言不发,招招逼进,吴统君则边打边嚷:“你莫不是被我们吓破了胆,连还手之手也没有了。”白如歌冷笑道:“我虽然不想死,但是也不想杀人,我不想孩子在我肚子里就闻到杀气。”吴统君大笑道:“少来装腔作势,杀气?若是命都没了,哪里还闻得到杀气。” 白如歌叹道:“霍先生,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沾染江湖杀气,你若信我,待我生下孩子,咱们再来了这笔账。”霍青然稍一迟疑,摇摇头,道:“杀人偿命,等不了这许多了。”吴统君喊道:“不错,这魔女是想逃跑。”白如歌又叹一口气,道:“若是非要我动手,少不得又出人命。” 只听吴统君突然喊道:“六师哥,六师哥,快来,魔女在此。”远处传来一声哟喝:“兄弟们,快上。”白如歌一扭头,见远远的奔来一群人,忽拉围了上来,扫眼看去,只有其中一人有些面熟,也许就是吴统君口中的“六师哥”,果然那人正是青城八英的老六张起涛。 张起涛一见白如歌便红了眼,喝道:“你这魔女,还我师哥们的命来。兄弟们,看仔细了,这魔女就是咱们青城派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家一拥而上,将她乱刀砍死。”青城派众弟子喊道:“好,为五位师哥报仇!杀了女魔头!” 白如歌对一语不发的霍青然道:“你可看仔细了,我原不想杀人的,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了。”说着,众人已从四面八方围攻了上来,霍青然刚想说话,张起涛喊道:“五师哥,我来助你,咱俩一起将这魔女剁了。”吴统君也喊道:“六师哥,这魔女刚才竟将我的手指削去,实实可恨,我要亲手将她开膛剖腹。” 白如歌一听此言,怒气冲天,恨恨的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吴统君骂道:“魔女,青城派已将你团团围住,你便是插翅也难飞了,还说什么心急火燎,只等着受死吧,哈哈。”话刚落音,只见白如歌忽然从众围中拔地而起,踏过众人肩膀,直奔吴统君,倏起一脚,扫在他下颌,霍青然眼见小师弟有难,紧随其后,长剑横削,只是已晚了一步,听得吴统君一声惨叫,仰面倒去,张起涛喝道:“魔女敢伤我师弟。”大手张开,要抓白如歌的脚,哪知白如歌脚腕一扭,灵巧的绕过他的手,突起一抖,往下一沉,压在他的虎口,张起涛只觉得虎口一震,整条胳膊都麻了,白如歌也不理他,紧跟着又是一脚向仰面躺在地上的吴统君踏去,霍青然见小师弟命在旦夕,疾出一剑,直指白如歌背心,白如歌听出背后风声,一把掐住张起涛的肩头,将他往前一送,正对准霍青然的剑尖,张起涛惊呼“五师哥,是我”,霍青然哎哟一声,急急撤剑,却不收回,只往左一斜,又刺向白如歌,白如歌冷冷一笑,稍一用力,将张起涛推向了霍青然,霍青然只得收剑接住师弟,此时,地上的吴统君见白如歌被两位师哥围攻,也抢上一手,虽不起身,也握了握手中尖刀,凌空劈出,白如歌本意就为杀他,自然都看在眼里,一个翻身躲过,从他头顶又出一脚,眼见天灵盖不保,霍青然情急之下,叫声“七师弟不好。”将长剑脱手而出,直插白如歌胸膛,剑来疾速,白如歌知他为救师弟用了十分的劲道,也不敢直接,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让开,脚尖一转,敲在吴统君的手腕上,吴统君有手腕受痛,顿时失了力气,尖刀往上摔出,正好与霍青然的长剑在空中相撞,只听得“咣当”一声,一刀一剑都插在他的胸口,吴统君狂嚎一声,眼珠一瞪,便死了。 白如歌皱眉道:“你死就死在出言不逊。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处处要我母子性命,就不能不死了。” 霍青然不想用自己的剑杀死了师弟,呆了一呆,凄喊道:“师哥害了你。”张起涛也喊道:“七师弟,我要为你报仇。”说着紧了紧大刀,扑向白如歌,霍青然手臂一举,向众弟子喝道:“大家都听好了,自从大师哥被害后,青城派群龙无首,今日,谁要是杀了这魔女,谁就是青城派的英雄,是青城派的大当家。”话音刚落,众人个个手舞大刀,争先恐后向白如歌涌进。 白如歌伸手拔出吴统君尸体上的长剑,冷冰冰的崩出一句话:“我要杀人了。”一手捧腹,一手执剑,在人群中忽闪忽现,剑光过处,血溅当场,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重夫”,“青城派的大当家”谁不想当,青城八英的大师哥常有玉死讯传到青城派后,已有多少人明争暗斗了,如今八英只剩下二英了,最大的霍青然的话就是圣旨,他既然已经发出话来,这些权属熏心的人立刻疯了一样,誓将白如歌剁成肉酱。 人一圈一圈的涌上,白如歌也杀红了眼,人群中有人喊道:“这魔头怀孕了,大家只需砍她的肚子就行了。”白如歌最是听不得这话,立时煞气大增,只将那人头看成了萝卜,一剑一个,咕噜咕噜的纷纷落地,渐渐的,剩下的人开始害怕了,做大当家固然是好,可是自己哪里是这魔女的对手,只怕大当家做不成,死鬼倒成了一个。更有人想,连青城派引以为豪的青城八英也不是她的对手,自己更是送死了,越发害怕了,人心惶恐,慢慢往后退开。 却不知白如歌自从怀孕至今,身心倍受煎熬,又连连奔波,本来就疲惫不堪,又加上撕杀这许久,也是筋疲力尽,不过是为了腹中孩儿,拼命也要活命,眼见这些乌合之众心生惧意往后退开,暗暗庆幸,一咬牙,又伤几人。 正在这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一老者声音道:“热闹!真真是热闹,老夫来迟了,错过了精彩。”声音虽是不大,却字字震得众人耳鸣,于是大家都跳开望去,白如歌心里一沉,也瞪眼看过去,只见数丈外走来一个胖胖的老者,八字胡须,头戴一顶怪模怪样的帽子,摇摇晃晃的,向着众人招手。 霍青然与张起涛相视一眼,双双上前,道:“请见前辈是……”胖胖老者嘿嘿笑道:“你们后生认不得我,我也懒得告诉你们。”霍青然与张起涛再一对视,道:“在下青城派霍青然,请问前辈到此有何贵干?”胖胖老者淡然“哦”了一声,反问:“你们在此何干啊?”霍青然道:“今晚青城派在此处理帮门仇恨。” 胖胖老者又是淡然“哦”一声,又问:“那可处理妥了?”张起涛正没得好气撒,嚷道:“妥与不妥,关你何事?这是我们青城派的家事,你走开便是。”胖胖老者看也不看他,只对霍青然道:“那人是谁,好没礼貌,只怕要死于非命啊。” 张起涛大怒:“哪里来的老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难道不知青城派的厉害吗?”胖胖老者冷笑两声,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了指满地的尸首,啧啧道:“青城派确是厉害,连死人都死得这么齐心合力。” 霍青然也没了耐性,没好气道:“青城派内部之事,不劳前辈多言,前辈请回避。”胖胖老者哼了两声,指着白如歌道:“不是我瞧不起你青城派,单凭你们这些人,想取这女娃的命,确实不容易。”张起涛喜形于色,问:“你莫不是要帮我们?” 胖胖老者仍不理他,只问霍青然:“如何?”霍青然未说话,张起涛抢言道:“甚好,你帮我们杀了这魔女。”胖胖老者抬眼瞥了瞥他,问:“我要杀她,容易,只是,杀了她,你们待我如何?”张起涛道:“你若能为我们杀了她,便是青城派的大恩人,日后若有需要之处,自然是在所不辞的。” 胖胖老者哼道:“你的话不算数。”说着,双眼紧紧盯着霍青然。霍青然道:“多谢前辈好意,青城派的事,青城派自己能处理。”张起涛见五师哥拒绝,好生气道:“五师哥,你疯了吗?不管如何,先杀了这魔女再说,你莫不是不想报众位师哥的大仇了?”霍青然不语。 胖胖老者哈哈大笑,缓步走向白如歌,冷冷的道:“我也懒得管你们青城派的闲事,也不稀罕你们的破好处,今晚我来,为的就是取这女娃的命,你们愿意不愿意,这事,都在我身上了。” 白如歌此时已累得大汗淋淋,见这老者为取自己性命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这老者,身形庞大行动却不迟钝,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神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自己虽然多年来背着家人习武,不过都是自练自演,少有作战经验,每次打斗,都是凭着出手敏捷,速战速决,刚才打了半夜,已是发挥极限,哪里再有力气抵抗,唯死而已,只是心疼腹中孩儿,白白冤死。 白如歌咬牙问:“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取我性命?”胖胖老者眯眼笑道:“因为你是白云的女儿,却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你就得死。”白如歌呆呆的没有作声,霍青然问:“她是白云的女儿?” 胖胖老者回个头去眯着眼看着他笑,霍青然向他拱个手道:“白云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他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好人,再加上青城派的血海深仇,更容不得她活在这世上,今晚,青城派已打了头阵,下面,前辈请便吧。”胖胖老者哈哈大笑:“青城派都是识时务者。”。 白如歌已知自己难无活路,凉了个通透,罢,罢,罢,死就死罢,突然腹中一阵剧痛,心知是刚才打斗动了胎气,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向后退去,张起涛挥个手,青城派的人立刻从后面围上,白如歌心中长叹“我命休矣,我儿命休矣。”闭目待死,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白如歌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想道,即使是死,也不能这样由他们宰割,若不再杀他几人,委屈我儿了。”使劲握住手中长剑,左手抚住腹部,忍住那疼痛,定定的看着胖胖老者。 胖胖老者微笑着越走越近,那双掌缓缓端起,在夜色中呈墨绿之色,泛出阴森光芒,白如歌在心中喊一句“拼了”,突然腾空而起,向外奔去,胖胖老者哪能让她逃走,身形疾晃,已挡在白如歌前面,双掌平推而出,白如歌不敢迎接,掉头就走,张起涛喝一声:“想走?”手起刀劈,白如歌骂道:“找死。”抬腿踢在他的肋间,张起涛“哎哟”一声,退回霍青然身边。 白如歌紧紧跟上,长剑一挑,挽出朵朵剑花,逼向张起涛,霍青然迎面而上,五指大张,去抓白如歌,白如歌沉肘回剑,来削霍青然,张起涛突然从身后跃出,大刀横劈过来,白如歌此时想的已不再是伤人,只想赶紧脱身,见两人并肩而上,立刻扭身就走,却忘了胖胖老者就在身后,刚一转身,正碰上胖胖老者双掌推过,躲避不及,肩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立时感觉气血倒涌,胸口翻腾,站立不稳,连退数步。 三人亦步紧上,将白如歌围在中间,白如歌冷冷笑道:“看来我今晚是必死无疑了。”张起涛叫道:“不错,必死无疑了,你还是自行了断了吧,免得死得太难看。” 白如歌在心里道:“纵然是死,也要拼最后一口气。”喘了口气,觉得嘴角有液体流出,用手一擦,是血,又觉得鼻子里也有液体流出,再一擦,也是血,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拼命的将真气压在腹中,护住孩子,心念一句“可怜的孩子,是娘连累了你。”长剑斜划而出,直指张起涛,胖胖老者哈哈一笑“强弩之末了”,伸手来夺剑,白如歌却忽又收剑上提,胖胖老者一时大意抓了个空,白如歌却趁着这空档,从他与张起涛之间滑身而出,出了三人之围,胖胖老者冷声道:“死期已到。”鬼蜮般转身来,一把扣住白如歌的肩衫,瞬间松指为掌,忽起一掌,白如歌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外飞去,白如歌悲喊道:“我儿如何?”撑起意识,强运一口气,顺着这一掌的劲道,将自己摔在小舟上。 张起涛追上道:“魔女这次定是死了。”白如歌仰面躺在小舟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心知快要死去,迷糊中张起涛又奔上前来,浑身却是痛得不能动掸,这时又听得胖胖老者喊道:“不可冒进。”胖胖老者一步上前,夺过张起涛手中大刀,向小舟抛去,眼见那刀直直的向着那腹部插去,白如歌不知哪里来的一口气,翻身滚入相水,却在入水的那一刹那,将长剑拼了命向胖胖老者摔出去,胖胖老者是何等厉害人物,侧身一闪,躲在张起涛的背后,那剑便对着张起涛的胳膊扎入,只听得张起涛一声鬼哭狼嚎,那半个膀子被穿了个透。 同时,相水里一阵水花,白如歌便没入其中,霍青然一把扶住张起涛,眼却往水里探寻,胖胖老者哈哈笑道:“不用寻了,她不会游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6章:薄情厚意两重天 白如歌从剧痛中逐渐清醒过来,疲惫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班驳的石墙,一道道光线从石缝里射进来,白如歌心想,莫非我还活在人间?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肚子,小腹微颤,孩儿应是无恙,白如歌又悲又喜,忍不住流下泪来,忽又想,是何人将我救起,必要谢他再生之恩。缓缓扭过头去寻找,石洞里光线太暗,白如歌又重伤在身,恍惚中并未看见有人,只得又闭上眼睛养了会神,这才撑着身子坐将起来,手顺着一抓,却有一片布,寻摸着仔细一看,却是一件衣裳垫在身下,心中一惊,睁大眼睛仔细寻找,这是个不过丈余的石洞,洞口很小,有树枝挡住,极为隐蔽,自己正睡在一堆柴草之上,除了杂草,别无他物。 白如歌小心的移至床边,准备下床,突然骇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床前地上躺了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是死了。白如歌定下神来,伏下身去将他上下打量,当目光扫过他的脸时,就再也移不开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扑的落下来,那是楚英的脸。 他死了吗?楚英死了吗?白如歌心如刀绞,他如是死了,必是为了自己而死。她恍然下床,软身跪倒在楚英身前,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感谢苍天没有将他带走! 白如歌这才放下心来打量他,他已憔悴得不成人样,须发凌乱,衣裳又脏又破,再看刚睡过那草床上的衣裳,那是他的中衣,顿时明白,他是怕外衣太脏熏了自己,故脱了中衣做床垫。他是一直守候着自己,太累太困以至于睡去。 楚英睡得甚熟,哪里想到他心爱的女子正深情怜惜的注视着自己,为自己流泪为自己心疼。白如歌想,刚才自己见他躺在地上,心痛得快要停止呼吸,如果他要真是死了,自己也绝不恋生。自己此生罪孽深重,对楚公子欠下的债已无法偿还,他如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有颜面苟且偷安?如果自己在出嫁之前遇上他,定然毫不犹豫的跟随他,哪知姻缘是由不得自己的,可见造化弄人,想起半年来的种种遭遇,恨不得此刻只伏在他的怀里好好的痛哭一场,再不问娘家夫家的种种仇恨了。 偏在此时,腹中胎儿隐隐在动,白如歌不得不又面对现实,自己始终是易水寒的妻子,如今又怀有他的孩子,看来这是天意,我做不到,带着易水寒的孩子却又对另一个男人动心,可他对我情深意重,为我付出一切,我如今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可饶恕的罪。 白如歌泪水涟涟,撑着身站起来,将衣裳盖在他身上,喃喃道:“我是不祥之人,给你带来了苦难,来生做牛做马,我再还你的情;今生我只能负你,因为,我已为人妇,必须恪守妇道,为易家传宗接代,尽忠尽孝。”说毕,转过身去。 她停了停,寻了根枝条,在地上写道:“不要寻我,好好生活。”小心的挪开树枝,出了洞去。 白如歌心中搅动着千般情万般怨,一齐儿端在胸口,悲苦难忍,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这是在何处,只是在树林中踟躇而行,行了大半晌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又渴又饿,寻个树下坐下歇息,刚坐下不久,忽闻林中有动静,寻声望去,只见七八个小喽啰依队而行,没有看到自己,远远的走了。 白如歌也不知这些喽啰是什么人,也懒得管这些,见他们走远了,起身来又走一阵,远远的又传来走动之声,忙躲在树后看去,又是几个喽啰,慢慢的走远了。白如歌也不想惹事,只是小心的避开他们,行了一阵又一阵,接二连三的发现好几批喽啰在这片大林子里巡视,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是好是坏,白如歌开始不安,楚英睡得很沉,又疲倦不堪,如果这些喽啰是坏人,一旦发现,难保楚英能突围,想到这里,急急忙忙的往回跑,但是树林甚大,天又阴霾,白如歌也不辨方位,记不得来时路了,一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错路,努力回忆,总算在夜幕降临之时又找到了石洞,可是洞里一片凌乱,杂草扔得满洞都是,已没有人了,楚英不知去往何方。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白如歌感觉血在瞬间凝固,天旋地转的不知方位,胸口的悲怆与悔恨搅得翻江倒海,一口气涌在嗓子眼,她张嘴悲鸣“一枫”,不料那气血在喉咙处嘎然而止,那声音也不过象是一口气吹散在空气里,什么也没有了。她僵硬的站在洞口,眼泪慢慢的滑下来,她知道,她失声了。 她开始疯狂的树林中狂奔,到处寻找那些喽啰,可是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象空气一样消失了,眼见天越来越黑,她绝望的俯在地上,双手抠着泥土,自己是个罪人。 有走路的声音。白如歌心中一震,屏息静听,果然是几个喽啰走过,其中一人道:“天色已晚,兄弟们巡了一整天,还是回营复命吧。”另一人答道:“不错,该回营吃点东西了。”几人向前走去。 白如歌悄悄的跟在后面,天越发黑了,白如歌身负重伤,又有身孕,比不得往日绝世轻功,不敢大意,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火光通明,人影晃动,那几个喽啰紧走几步,奔向火把去了,白如歌小心的跟上去,就着火光发现前面是一个临时围的一个寨子,一个个大棚扎在地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和刀剑的喽啰,好不骇人。白如歌没见过这个场面,但是在娘家时听说书的讲起过,这应该是打仗的军营。突然想起曾听易水寒说起西夏贼子在边境侵我族人,莫非这些人是西夏人?如果真是这样,我今晚非得将他们连锅端了不可。只是先得救出楚英才是,现在他们正精神抖擞,我不是对手,不如养足精神,等他们入睡。 如此想着,就地盘坐,吐纳调息,不知不觉已是夜深,白如歌站起身来,见军营里的火光明显暗下去,只是每个帐蓬前亮一盏灯,一队持刀喽啰围着各帐蓬来回巡逻。夜很静,只有风吹林声,和低低的鼾声。 白如歌悄悄靠近军营,正巧放哨的喽啰绕到帐后,她正要进寨门,不料又一队喽啰从围栅旁边走过来,白如歌赶紧靠在一棵大树后,也是夜色太沉,喽啰们没有发现异常,径直走过去了,白如歌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寨子,东晃西晃的躲着哨兵,一连到几个帐外,都只听到沉睡的鼾声,白如歌非常失望,这军营中不过是临时搭建在树林中,连个牢房也没有,也许楚英不在这里?或许被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我还没有找到?不如擒个喽啰来问问。 白如歌慢慢的隐向暗处,等候喽啰走近,不料那些喽啰竟不过来,白如歌等不及,决定引他们过来,巧在这时,账中人翻了个身,轻轻的叹了口气,白如歌一惊,慌忙摒声静听,果然过了一会,另有声音低声道:“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叹什么气?”这是个女人,声音虽低,却听起来很不舒服。有个男的,低低的道:“这回,你满意了?”白如歌怔了怔,这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仔细听,那女人道:“此时此刻,你我肌肤相亲,从此以后,双宿双fei,我当然满意。”男人沉默不语,女人又道:“你如此醉生梦死,不理军事,可要惹得黄大人不高兴。”男人仍是不语,女人接着挑逗:“你若是亲我一亲,我便说与你今天情况。”过了一会,敢情是男人听话的亲了女人,女人娇笑道:“士兵们转了一天,也未发现什么可疑人,下午赵将军差人来过,那时你正迷醉不醒呢。” 白如歌听了这话,已知楚英不在这里,稍稍放下心来,听帐中二人谈话甚是无趣,正在起身离去,帐中那男人又问:“人在哪里?”女人回道:“走了。”“何时走的?”女人笑道:“送来一封军报,当时便走了,临走时,还夸赞你儿女情长呢。”白如歌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却听男人不悦道:“胭脂,休得胡说,来了军报,为何早不告诉我?” 胭脂?白如歌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又继续听下去,只听胭脂道:“你醉了一天,才醒将过来,我如何说与你?军报上说,赵将军已到了凤翔府,大战在即,咱们应尽快赶往凤翔府。”男人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句,并不下文,女人等了一阵也不见男人说话,酸溜溜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念着你那白家的新娘子吧?她若是还活着,此时也早在不西川了,别忘了,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苦苦寻她呢,你此时大可想一下我曾与你说过什么。” 白如歌苦苦思索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人声音甚熟,一人名字甚熟?这时,正听那胭脂柔声道:“易郎,良宵苦短,莫为他人烦恼。”易水寒!原来是他,难怪声音很熟,是了,是了,我早就知道他与相州胭脂楼的胭脂关系不同寻常,绿茵也说过,他与一个叫胭脂的女人在一起,我怎么没想起来?白如歌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跌倒在地,正好一队喽啰走过来,白如歌强行压住心中的悲痛,靠在树后,喽啰过去后,忙捂住心口奔出军营。 也是天公作美,竟未被发觉,白如歌停下来,一摸脸上,全是泪水,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站不起来,说不出话,哭不出来,也恨不起来了。也许是这半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打击,甚至死里逃生,伤痕累累已然麻木,她仰面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天,可是天漆黑如墨,几点细碎的星星散落着,如一只只幽蓝的眼睛无情的注视着人间,世界很冷,很静,只有风,穿过空洞的树林,发出呼呼的声音,凄怆哀怨,如泣如诉,渐渐的,木然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7章:东川陌岭有追兵 白如歌迷迷糊糊的往南走,逢山翻山,遇水涉水,初春草色新,鲜日暖还寒,白如歌垂着头赶路,这一日也不知走到哪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而近,隐隐夹杂着婴孩的哭声,白如歌心头一震,谁的孩子哭了?回头一看,一个蓝衣少妇背着孩子疾奔而来,白如歌一愣,已知后面有人追赶,张口相问却无声音,心下黯然,伸手往旁边灌木丛中一指,蓝衣少妇会意,向她感激的一笑,两人目光相接,各自怔了怔,妇人很快背手向后,护住婴孩的头,灵巧的闪入树丛中,隐去了身影,便是刚才低低的婴孩哭声也止住了。 紧接着,一队人操着家伙跑了过来,看装扮好象是兵营里的士兵,见白如歌呆呆的站在路边看他们,其中一人问:“你这疯女子,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妇人背着孩子走过?” 白如歌目光痴呆,慢慢的摇摇头,又有人道:“我看她是个哑巴吧,话也不会说,咱们别理会她了,还是再追过去看看。”另一人嘻笑道:“又疯又哑的呢,不过,我瞧这模样还挺俊的,可惜是个大肚子,不然捉回去睡觉倒是不错。”其他人哈哈大笑,白如歌眼中射出两道毒辣的光芒很快又隐去,低着头不说话,慢慢的又退后些,让他们过去。 不料其中一人却上前一步,伸出手往白如歌肚子上去摸,口吐秽言:“孩子嘛,拿掉就行了,就不照样睡吗?你们瞧好了,看我将这肚子弄扁了,哈哈。”眼见手几近衣,白如歌低垂的眼突然猛的一瞪,闪出两道骇人的光芒,五指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象杀猪一样嚎叫起来,瘫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其他人吓了跳,围上去将他架起来一看,那只手已齐腕而断,垂着直晃,折断之处迅速肿起来,如刚出锅的粗面馒头,众人见了鬼一样惊骇的盯着白如歌,白如歌的目头已然再次垂下去,恢复了失神的状态。 有人骂道:“这疯婆娘太狠了,大伙上去将她剁了。”众人已纷纷拔出长刀来,士兵都是随身带着刀的,白如歌左手轻轻的抚mo着腹部,突然身子一晃,已抢过一刀在手,手腕一翻,刀锋划出一道银色的光环,挑起一串鲜红的血,有人咕噜一声,栽在地上,正是刚才说要将白如歌剁了之人。 白如歌冷眼扫视一遍,慢慢的上前一步,其他人见这女鬼杀人不眨眼,已然害怕,慢慢的往后退去,白如歌再踏出一步,士兵们再连退两步,白如歌抿了抿嘴角,刀锋一扬,红光晃眼,又是一人仆倒在地,这时,有人尖声大叫:“鬼啊……”一群人轰的跑了。 白如歌冷冷的看着那群背影消失,这才丢掉刀,轻轻的拍拍手,仿佛刀柄上有什么脏东西弄脏了手,这才温柔的抱着肚子。 蓝衣少妇从树丛中走出来,也不忙着道谢,看着白如歌的脸,又惊又喜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喊道:“巧玉,我是彩儿。”白如歌早已看出她就是彩儿,只是不能说话,她微微的笑,目光从彩儿的脸上慢慢转向她背后的孩子,彩儿道:“巧玉,这就是我和强子的孩子,快满周岁了。” 白如歌眼中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彩儿连声追问:“巧玉,你会武功么?你怀孕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走在这荒山野岭,一年不见,你憔悴多了,许公子去了哪里?”白如歌心中一痛,一年的时间,足已改变一切。 彩儿见白如歌一直不说话,呐道:“莫不是,你真的不能说话了?”白如歌垂首不语,彩儿道:“先不说这些,那些强盗定会再回来,咱们要赶紧躲起来,走,我们往山里走。”拉着白如歌就往山里去。 果然没多久,刚才逃窜的士兵就带着一大群人回来了,领头的一个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瞪着眼问:“不是说在此吗?人在哪里?”有人道:“李都头,刚才确是在此,估计是已经逃了。” 那被称为李都头的少年哼道:“逃也逃不远,四下搜捕,一有消息,立刻发弹通知。”话音刚落,士兵们纷纷散开,在山林间搜找,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李都头,你看!”一个士兵指着一个方向,众人都看出去,李都头也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远远的山坡上有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在晃动,其中一人道:“不错,就是那两人,那个穿蓝衣服的娘们还背着个孩子,穿白衣服的是个孕妇。” 那李都头转手给了他一巴掌:“不长进的东西,一个背着孩子,一个挺着肚子,你们都拿不住!”那人挨了打,仍委屈道:“李都头不知,那白衣服的是个女鬼啊。”李都头“呸”了一口冷笑道:“追上去,是人是鬼都要给我拿住了。”一挥手,四下里的士兵都奔着那个方向追去。 彩儿见追兵越来越近,道:“巧玉,他们追了上来,足有百十来人,逃是逃不了了,你快走吧。”白如歌皱了皱眉,不巧肚子竟在这时疼痛起来,她伸手托住腹部,一把拉住彩儿的手,让彩儿与她一起快跑,彩儿摇摇头,从背上取下已睡熟的孩子,戚然道:“巧玉,今日能在这里遇上你,是这孩子的命好,彩儿求你抱着他走吧。” 白如歌摇头不接孩子,只是拉着彩儿跑,彩儿一把拽住白如歌到土屏后,流泪道:“巧玉,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留在强子身边,生生死死都不走。”白如歌呆呆的看着她,正要接过孩子,突然林中闪出一人,一把抢过孩子,两人立惊回头,这人不是别人,却是嫣儿。 白如歌已是再次见到嫣儿,也不惊奇,彩儿看见嫣儿缁衣青帽,一脸惊愕,转又叹道:“嫣儿,你……果然出家了。”嫣儿微微笑道:“彩儿姐姐,巧玉姐姐,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来。”明明已告诉嫣儿自己并不叫巧玉,那不过是个欺骗,可嫣儿仍然坚持叫“巧玉姐姐”,白如歌麻木的心一颤,升起一丝暖意,嫣儿已招手引了两人往前,转过一个低坡,来到一排小茅草院前,白如歌一怔,这是嫣儿修行的庵院,彩儿瞧这院子极为简破,伤心道:“嫣儿,这一年里,你就在这里生活吗?” 嫣儿淡然一笑,推开木门,引着两人来到一间屋里,将孩子又放回彩儿手里,搬开墙角的桌子,地上铺木板,嫣儿迅速移开木板,一个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嫣儿道:“你们俩快下去,洞里有食物有水,也有光,切记,我不叫你们出来,万万不要出来。” 白如歌看着嫣儿说不出话,彩儿道:“嫣儿,为何不随我们一起下去?”嫣儿道:“我是个出家人,他们奈何我不得,但是如果我也突然消失,他们一定会烧了这个庵。”彩儿坚决道:“不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怎么能留你在这里冒险?”嫣儿道:“彩儿姐姐,一年前你和强子哥哥好不容易逃离仙人谷,现在又有了自己的骨肉,你应该处处以这孩子为重,我既然遇上你,必不能让这孩子有什么差错,若不然,如何向强子哥哥交待?” 彩儿突然将头埋在孩子怀里哭起来,道:“强子已经死了,强子为了抵抗这些强盗,被他们杀了,我就是为了给他报仇才被追杀的。”这个消息将白如歌和嫣儿都听震了,嫣儿惨声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好好带大这个孩子,他是强子哥哥的血脉。” 彩儿抬起头道:“不错,嫣儿妹妹说得对,可是妹妹怎么办?妹妹留在这里有危险,你和巧玉带着孩子先下去,我不怕,我就算死了,也是去找强子了。”白如歌一把抓住她的手,摇摇头,把她的手放在嫣儿手中,自己往外走,刚走两步,腹中传来一阵剧痛,白如歌忙用手按住,仍是往外走,嫣儿阻住道:“巧玉姐姐,你别忘了你这孩子是我帮你诊出来的,你要听我的。”向两人道:“两位姐姐放心,嫣儿在此住了一年,熟悉此地环境,保证无恙,一个时辰内必定来叫两位姐出来。” 彩儿还要说话,白如歌额前已渗出汗来,嫣儿把脉道:“唉呀,惊了胎了。”忙将白如歌扶进洞去,白如歌拉住嫣儿的手不放,嫣儿道:“姐姐,你要小心保胎,还有,我看出你不能出声,不是中毒之象,不过是郁气结心,宽了心自然就好了。” 正说着,外面追兵声音已近,嫣儿一惊,将白如歌放倒在地上,一把将彩儿推入洞内,道:“两位姐姐,切记不要出来。”一把摔开白如歌的手,又将洞口盖上木板,搬了桌子到原位,收拾停当,拍拍手,声音已然到了院外。 嫣儿晃身闪到正堂,盘坐于蒲团,闭目吟诵起经文来,一群士兵已冲进院子,见一个尼姑在念经,将她团团围住,问:“你这尼姑,将刚才那两个人藏到哪里去了。” 嫣儿恍若无人,神定气若的念自己的经,又进来一群士兵,显然已将庵内搜了个遍未见人影,进来嚷道:“你这恶尼,快快招来,不然我就送你去见佛祖。”说话间已将大堂翻了个遍,嫣儿眼也未抬,淡淡回道:“你们这些人擅闯佛门净地,罪过罪过。”一人骂道:“什么狗屁净地,不过就是几间茅屋,你再交出人来,我一把火把它烧了。” 嫣儿道:“你们想找什么人,贫尼从未见过,也未藏过,你们走吧,不要冲撞了菩萨。”有几人大步上来,喝骂道:“不知好歹,看爷爷一刀把你捅了,再烧了这个破地方。”嫣儿喝道:“你们敢在这撒野!” 那些人哼道:“让你瞧瞧厉害。”说着已抽出刀来,这时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那李都头,李都头喝道:“把刀放下,不要吓着小尼姑,只要她将那两人交出来,且留她性命。” 嫣儿听这李都头说话声音,心中一震,慢慢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看这李都头,恰好李都头也朝她看来,四目相接,两人怔在当场。 李都头眼眶红起来,他挥挥手,将手下人全部哄出去,呆呆的看着嫣儿道:“嫣儿……我一直在找你。”嫣儿淡淡的看着他,心中已是千转百回,道:“小福子,你如今做了官了,学会烧杀抢掠了。” 小福子低下头,道:“嫣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仙人谷没有了,大家都回不到那个平静的世界中去了。”嫣儿冷笑道:“平静?哪里都没有平静。”她愤然指着大堂上的佛像,道:“佛就在这里,可是这里平静吗?杀戮一直都在,因为人心不静!” 小福子无言以驳,道:“嫣儿,跟我走吧。”嫣儿反问:“跟你去哪里?跟你去杀人吗?”小福子一怔,道:“不,不杀人,我们去西夏。” 嫣儿双眼一瞪,问:“去西夏做什么?”小福子的脸上恢复些神彩,道:“嫣儿你不知道,我找你的途中,遇上一人,他就是西夏人,这些士兵都是他给我的,他说要带我去西夏做大官,我如今也不叫小福子了,我叫李夏荫。”李夏荫?嫣儿眼中渐渐浮上厌恶之色,但小福子没有发觉,继续说道:“嫣儿,你与我一道去西夏吧,我们能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 嫣儿喝道:“闭嘴!小福子,你忘了你是宋人!你竟然叛国投敌,认贼作父,你……”小福子惊讶的看着嫣儿,不悦道:“嫣儿,我是宋人,那又如何,宋朝给了我什么,我不是西夏人,西夏又给了我什么?外面那些人,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随便使唤,这都是西夏给我的。” 嫣儿面色铁青,小福子气也上来,道:“嫣儿,我不会说大道理,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西边打起仗来了,谁胜谁负都不知道,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这天下是谁做皇帝,百姓都一样过日子,我是个穷苦百姓,谁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跟着谁,这有什么错?” 嫣儿的面上泛起一层悲凉,道:“小福子,你走你的路吧。”小福子道:“嫣儿,你在我心里就象个女英雄一样,那天,你奋不顾身的救下彩儿和强子,维护巧玉姐姐和许大哥,还和那么多蒙面人打架,你很有本事的,我远不如你,是个胆小鬼,害怕刀光剑影,那天你们一打架,我就吓得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可是仙人谷被一把火烧了,我咬着牙逃了出来,我要活着,要找到我心中的嫣儿,嫣儿,如果你愿意和我去西夏,说不定可以做个女将军呢。”嫣儿大怒:“不要再说了,彩儿?强子?巧玉?你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小福子一愣,嫣儿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装得象,强子被你杀死了,他就是抵抗你们这些强盗被你杀死了;彩儿,巧玉,哼,你现在正搜捕的两个人就是彩儿和巧玉,我已然把她们放走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有本事。” 小福子脸色一白,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听她们说有个女人劫营,还有个女的半路劫道,并不知道是彩儿姐姐和巧玉姐姐,强子,他真是被我杀的吗?”嫣儿哼道:“不见尸体不罢休吗?”小福子摇摇头。 有个士兵在门外喊道:“李都头,事情办完了没?”其他人偷偷的笑起来,小福子脸一沉,转身打开门,指着一人,冷声道:“把他砍了。”其他人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没等那人跪下求饶,已被人砍得面目全非。小福子冷冷的扫一眼其他人,哼道:“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他就是榜样!”转身关门回来。 嫣儿微皱眉头,小福子道:“嫣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嫣儿看着窗外层层的人影,足有百余人之众,问:“能不能放了彩儿和巧玉。”小福子甚至没问另一人是谁,立刻回答:“嫣儿,你答应跟我走,我保证不再追杀。”嫣儿看着他,没有出声。 小福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嫣儿戚然一笑:“好,我跟你走。”小福子开心的笑起来,一把推开门,大声道:“回营!”拉住嫣儿的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出门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8章:少林托孤遇故人(上) 白如歌在洞中冷汗淋漓,腹中传来阵阵疼痛更是使她心惊胆战,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千万要好好的活着。彩儿将婴孩放在地上,轻轻的为她推拿,急得也是满头大汗,洞内光线甚弱,两人也不敢出声,幸好婴孩睡熟不曾哭闹,要不然非将人引来不可,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慢慢消失,白如歌虚弱的抓住彩儿的手以示道谢,彩儿道:“谢我做甚,一年前我的命还是你救的。” 白如歌苦笑,彩儿道:“你且好好睡一会,嫣儿说了,你的失声不过是郁气结心,宽了心就自然恢复了,我出去看看情况。”白如歌怕她出事,连连摇头,彩儿却朝她灿然一笑,道:“你放心罢,我会小心行事,你帮我照看一下念儿。”轻轻的推开木板,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无甚动静,这才弓身出去,白如歌担忧的看着她,无奈说不出话,彩儿回身朝洞里看了一眼,向白如歌和孩子温柔一笑,轻轻的合上木板,脚步声慢慢远去。 白如歌软软的躺在地上,慢慢积攒力气,一阵虚汗过后,缓缓恢复过来,嫣儿和彩儿却都没回来,白如歌的心收紧了,她们出了什么事,如果发生撕杀,这洞里不可能听不到,但是外面寂然无声,她突然想起彩儿临走时那回眸一笑,那么灿然,可是又那么决然,她是在说明什么?她猛的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木板,抱起婴孩出了洞。 天已渐暗,灰黄的茅草屋和尚无新叶的秃树残叶显得格外的凄凉,白如歌心中一沉,反复穿梭各个屋子,没有一个人,大堂门外有一瘫血迹,不过从血迹旁边的军刀来看,死的是个士兵,并不是嫣儿或者彩儿,嫣儿说过,她熟悉这里的环境,说不定还有别的机关或出路,可是,为什么天都黑了还不回来,她们俩去哪里了?白如歌心底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心慌和恐惧。 突然,白如歌发现桌子一角洒落的檀香灰上似乎有字,凑近去一看,果然有字:请原谅彩儿不辞而别,此生必为强子报仇,念儿托付妹妹照料,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恩。心顿时一痛,跌落到谷底,忍不住“唉呀”一声,彩儿一心为强子报仇,孩子也不要了,托付于我,可是我如今是自身难保,如何能担此大任?偏在此时,婴孩似有感应一般突从梦中惊醒,大哭起来,声音回响在院内,回响在山林,格外的凄清哀伤,这孩子,他也知道他的父亲已死,母亲为了报仇弃他而去了吗? 白如歌想起腹中之子,慈爱之心油然而生,这个柔弱、无邪的小生命象是一道灵符竟慢慢的拂去了心头的伤痛,一切痛苦都在远去,只有这张纯真的面孔在眼前,心中漾起一层温柔的漪涟,她轻轻的拍着婴孩,低呼道:“念儿,念儿,乖念儿,你爹爹与娘亲生死不离,夫妻情深,你不要生他们的气,你要好好的等你的娘亲回来。”念儿竟如听懂了她的话,慢慢的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如歌。 白如歌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激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圈,她轻轻的吻念儿的额,念儿看着她竟笑起来。 天越发黑了,白如歌意识到今晚必将在此度过,燃起案上烛,再次仔细的搜寻,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是缘分,白如歌突然发现门页之下有一串佛珠,拾起来反复打量,可惜也未看出这串佛珠有何不同之处,倒是念儿伸出小手来抓佛珠,十分喜爱的样子,白如歌心中一动,看来此子与佛门有缘,何不将他送到少林,由少林高僧扶养,总比跟着自己漂泊无依、后事未卜要强得多,于是小心的将佛珠放在念儿的胸前。 想到此处,心也稳了下来,可怜念儿半天未吃东西,饿得又哭起来,好在嫣儿有余下的粗粮与野茶,白如歌便和着煮了一锅,一口一口将念儿喂饱,便不哭了,与白如歌很是亲热,搂着她的脖子玩耍了好一阵,才睡过去。 白如歌抱着他躺在床上,这是当时嫣儿救起自己时睡过的床,就在这张床上,知道腹中的生命,如今他越来越大了,虽然受了不少苦,在雪地里的饥饿,北风中的寒冷,激烈打斗的动荡,相水中的沉溺,可是这个小生命似乎十分的顽强,他依然活着,这让白如歌觉得骄傲,同时也觉得自己愧对于尚未出生的孩儿。 如此思虑,左一阵右一阵,睡一阵醒一阵的天已大亮,念儿早已醒来,也不哭闹,睁着大眼看白如歌,白如歌心中一阵欣喜,将昨晚剩下的野菜汤又加了火热了热,先是喂饱念儿,再自己吃了点,又到大堂转了一圈,确认无甚线索,叹口气,抹平了檀香灰,写道:妹妹保重,巧玉在……“本想写”巧玉在相州等候妹妹”,心中一叹,相州,那还是自己的家吗?如今自己地家可归,却叫妹妹去哪里找我?罢了,我如能活着,再来找你吧,遂将后面三字抹去,只留下“妹妹保重”四字,抱紧念儿出了院门,又回头看一眼,泪流满面,道一声“妹妹,你千万要活着,方叫姐姐少一分罪孽。”掩面下山。 又是无数个日升日落,白如歌抱着念儿爬山涉水,一路上风餐露宿,总算来到了少林。白如歌的肚子也越发大了,圆圆的象个球,行动非常不便,她将念儿负在背上,摇摇晃晃的进了寺。 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见了,放下扫帚跑过来,双掌合十,恭敬的问:“女施主,可是来进香?”白如歌回礼道:“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就说小女子有要事求见……”白如歌突然想起嫣儿的父亲在临死时说起少林的清一大师,于是道:“求见贵寺清一大师。” 小沙弥奇怪的看了眼白如歌,道:“女施主有所不知,师祖已闭关谢客十年,只怕不能见女施主。”白如歌一怔,十年未见客,如此说来嫣儿也并没有来少林交还佛珠,难不成就是这串佛珠?不如试探一下,从念儿胸前取出佛珠,问小沙弥:“小师父能否看出这串佛珠是否贵寺之物?” 小沙弥接过一看,点头道:“不错,确是本寺之物。”白如歌顺话下问:“莫非各寺的佛珠在形状上也有区别?”小沙弥道:“不错,确有区别,不过不易看出而已。”如此白如歌便确认这串佛珠就是嫣儿父亲的那串了,那么嫣儿到底愿不愿意将佛珠归还少林呢,自己只怕不便冒然做主,突然想起当日嫣儿小心的接过父亲的佛珠,便妥藏于胸前,可见十分珍视,这次离去却不随身携带反而弃在寺内,只怕是心知自己凶多吉少,故意将佛珠留下,请自己代办了这事。 心里有了主意,向小沙弥道:“小师父只管将这串佛珠带去给清一大师,就说故人求见,清一大师自然见我。”小沙弥似乎不相信,犹豫道:“既然如此,小僧先去通报,女施请在茶室少待片刻。”说罢,将白如歌领到偏厅茶室,恭恭敬敬奉上茶,这才去通报。 白如歌将念儿从背上取下抱在怀里,念儿仍是熟睡,不多时,小沙弥进来道:“女施主,师祖有请。”白如歌大喜,忙站起来随小沙弥来到禅房,小沙弥躬身退下,白如歌还礼送出,方见蒲团之上坐着一位须发如银的老禅师,老禅师袈裟披身,脸上红润,白眉垂肩,双目合闭,神态安祥,仙气护体,白如歌一看之下但觉自己罪孽深重,俗务纷扰,立刻自卑起来,只恐自己沾染鲜血的身子莫弄脏了这一方净土,不由得垂了头往后退去。 清一禅师启目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女施主虽愁云满面,孽债缠身,不过气息清朗,慧心通灵,无须心怯后退。”果然是得道高僧,不用眼看就能读出我心中所虑,双膝跪下,道:“小女子斗胆冒充老禅师故友,实为有一事相求,万望老禅师许可。” 清一禅师微笑道:“女施主差矣,女施主并未冒名,此佛珠即是故友。”白如歌一怔,清一禅师道:“光阴冉冉,十六载矣。女施主请坐,待贫僧与你讲个故事。”白如歌谢过,也找了个蒲团坐下,清一祥师娓娓道来:“二十年前,老衲四方云游,偶遇一位少年,讲经解惑,颇具慧根,老衲很是喜欢,将他带回少林,为他剃度受戒,法名智能,有意相传衣钵,不料四年后的一天,一位女施主进寺还香,两人竟破戒生情,智能不顾寺门清规与那女施主家里的阻挠,竟私自下山与那女施主私奔了,一晃十六年矣。” 白如歌也已然明白清一禅师故事中的智能就是嫣儿的父亲,原来大叔是少林弟子,他在清一禅师眼中是位极具慧根的可授之子,却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弃道重步红尘,可见他爱嫣儿母亲至深,回想起两人不经意相顾的眼神,爱意在一点一滴间感染,在自己这个俗人看来,大叔走的路是对的,潜心向佛或者可以修成半仙,可是与心爱之人相守相依却是无可替代的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9章:少林托孤遇故人(下) 可是即使离开了少林,还是将佛珠随身携带,临死之时又嘱托女儿务必送还,可见大叔心中始终有佛,并且是一直挂念少林挂念清一大师、甚至是对这位传道授业恩师心怀愧疚的。 白如歌看着清一禅师默默不语,面对这样一个高人,自己不需要说任何话,他就可能看透一切。清一禅师果然微笑道:“女施主认为智能与相爱之人厮守亦为幸福,无可厚非。佛度有缘人,路在脚下直,老衲很高兴智能选择自己的路,不过为佛门可惜了一位智者。” 白如歌道:“老禅师不必可惜,智者可寻,难得悟者,在老禅师眼里,智能大师有智未悟,是惜才,可是对智能大师来说,悟红尘之道,未必不是悟。” 清一禅师笑看着她,颌首道:“女施主亦是玲珑剔透,可惜红尘难出,孽债难了,入不得佛门。”白如歌苦想起当初自己是苦苦求嫣儿为自己剃度出家,没想到竟有了孩子,这个无辜的孩子,自己怎么忍心不要他,苦笑道:“老禅师都看出来了,小女子手染血污,不怕轻漫了佛祖,有心出世,无奈执念太深,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自己,一是代人将这佛珠交还老禅师,二是求老禅师收留这个孩子。” 清一禅师闭上双目,握着手中的佛珠,单手合十,默念道:“尘归尘,土归土,故人西去,信物奉还。”白如歌一听即知清一大师已知道智能大师已经死了。 清一禅师复启目,问:“这孩子是何来历。”白如歌道:“孩子的爹爹抗击强盗丧生,他娘为了替他爹爹报仇,将这孩子托付于小女子,小女子自忖无力抚养,留在身边必误其前程,故请老禅师收养并教导。”说着双手将孩子托起。 亦是冥冥之中万事皆有定数,便在清一禅师看向念儿之时,沉睡中的念儿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睁着一双双大又亮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老禅师,嘴角露出欢喜的笑容,亦是这一眼,清一禅师也笑起来,道:“好,此子亦有佛缘,老衲将他收在寺内,传经授艺。” 白如歌大喜,将念儿举着递过去,清一禅师伸手来接,襁褓中的念儿竟伸出小手来抓老禅师的手,老禅师慈悲之心大涨,接过念儿搂在怀中。 白如歌也放下一桩心事,躬身道:“谢老禅师大恩,念儿得老禅师教诲,亦是他此生的造化。”清一禅师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探手入襁褓中,竟摸出一块布条来,抖开一看,上面写着念儿的生辰八字,白如歌虽未见字,也中也已明白,彩儿是早已准备将念儿托付出去,不过巧遇自己而已。 白如歌起身告辞,清一禅师合十道:“恕老衲直言,女施主胎位不稳、忧心太重,于胎儿不利,还需小心调养、宽心则是。”白如歌也朝老禅师合十致谢:“小女子谨记老禅师教导。”再次深深的看了眼清一禅师怀中的念儿,退向门口。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嘈杂声,有人奔走,有人低语,清一禅师不紧不慢的问:“因何喧哗?”一个小沙弥进来道:“回师祖,有位施主在寺门晕倒,弟子们正扶送入厢房。”清一禅师点头赞许道:“此善举也,去罢。”正说着,有几个小沙弥抬了一人从门口走过,白如歌探颈一看,心口一痛,腿就软了,差点栽倒,连忙倚在门上,脸已煞白无色,双目怔怔的盯着一行人走远,这才流下泪来。 清一大师低念了句:“阿弥陀佛。”白如歌象是被人摘去了心肝一样,疼痛不能自已,跪倒在地,低泣道:“请老禅师救他。”清一大师垂目道:“女施主请起,随老衲去看看吧。” 白如歌摇摇头,情绪有些激动,道:“不,我不见他,我欠他的,还不起,还是不见他为好。”清一禅师缓缓站起身,步下蒲团,道:“也罢,女施主既然不愿,就在此等候片刻吧。”说着随那小沙弥出禅房而去。 白如歌双手捂脸,隐隐的哭泣,楚英,是我害了你,我罪孽深重毁了你,求求你回头吧,你想要的白如歌给不了你。她软在门角,头晕沉沉的,哆嗦着慢慢爬起来,向着刚才人影消失的方向久久凝视。 清一禅师飘然而来,怀里没有念儿,估计已安排人照料了,白如歌此时的心都在楚英的安危上,哪里顾不上问念儿,她紧紧的盯着清一大师,清一禅师道:“女施主请宽心,那位施主不过是过于疲乏,体力不支而昏迷,并无生命危险。”白如歌听了这才将一颗悬挂的心放下,谢道:“多谢老禅师。” 清一禅师也不多话,默默的看着她,白如歌垂着头慢慢的往外走,刚迈出门槛又回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乞烦老禅师不要告诉他我曾来过,并劝导他早日回家罢。” 清一禅师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又劝道:“女施主气血两虚,精神疲惫,不宜再长途奔波,”白如歌苦笑道:“小女子有尘孽在前,不能停步。”白如歌朝清一禅师深鞠一躬,慢慢出了山门,再回头看,感慨良多,佛度有缘人,路在脚下直,可是自己脚下的路,弯曲坎坷,苍茫望不见尽头。她幽叹一声,默默的垂下头,一步步下山。 有人从身边走过,目光却久久的落在自己身上,白如歌恍然不知,不紧不慢的走自己的路,那人却停下脚步,向她喊道:“白梅?”白如歌心中一跳,猛然回头,身后站着个身材颀长的青衫中年人,那中年人定定的盯着她,目光中满含怒火,白如歌一愣,转而冷笑起来,一双原来黯淡无神的眸子射出嘲弄、仇恨的亮光,象刀锋一样划在中年人的脸上,她沉声道:“霍青然!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还活着!” 霍青然没有说话,白如歌已经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尖利:“哈哈,青城派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吴统君也死了,还是你是自认为有本事一个人杀我一尸两命,还是来送死的?”霍青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张清瘦的脸扭曲起来,他咬咬牙,似乎在强压住心头的仇恨,终于怒火平息下去,目光也随之黯下来,他平声道:“八师弟右臂伤残,愤恨自尽,如今青城八英已归黄土,今日相遇实属偶然,往日是非恩怨皆如过眼云烟。” 白如歌想起相水上的生死相博,想起青城派的疯狂围攻,想起母子二人险些丧命,恨道:“过眼云烟?笑话!霍青然你忘了你的师兄师弟们是怎么死的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在相州你们是怎么围杀我的!要杀了我这魔女?要将我开膛剖肚?这是你青城派的话!过眼云烟?只有死,才是过眼云烟!”双眼圆睁,两道噬人的毒光令霍青然心底发冷。 霍青然闭上眼,下唇被牙齿咬得渗出细密的鲜血来,额角青筋鼓起,半晌道:“霍青然今日上少林,是要请高人指点迷津,潜心向佛,忘记前尘恩怨。”白如歌冷笑道:“血染于手,血污于心,佛也渡不得你。你我今日遇上,必要见过死活。” 霍青然低叹道:“你腹中之子……”白如歌冷然截道:“住口!当日相水围杀我,我同样有孕在身,你可有怜我腹中之子?可怜我的孩儿尚未出世,已受尽磨难,险些命绝腹内,我自然要为我孩儿出了这口气,何况,我自认为今日杀得了你!”满目杀气。 白如歌左手托腹,一步步走向霍青然,霍青然摸了摸背上的长剑,有些犹豫不决,没有立即解下,只是按在剑柄上来回磨挲,白如歌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柄剑,夺剑,是第一招,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夺下那柄剑,才是胜券在握。 霍青然的手紧了紧,剑半出鞘,白如歌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嘴角挂着冷笑,心激动处膨胀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杀人,她突然想起那个“青梅竹马”的故事,想起梅子,雪地里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于是,自然而然的又想起讲这个故事的楚英,他此刻还有这个寺院里昏迷着呢,她的心有些柔软,稍稍停住脚步,霍青然的剑慢慢的又退回去半寸,双方各有所思的对视着。 “阿弥陀佛。”一声清朗的佛音似乎从天而降,两人心中同时一震,同时徇声望去,清一大师站在山门,闭目合十,喃喃而语,山风吹动他的袈裟,微微鼓起来,西边寺角的夕阳淡淡的笼照着他全身,如一尊佛威严天生,慈悲在怀。 清一大师道:“该去的去,该来的来,放下执念,自在去来。”霍青然闻言取下背上的剑丢弃在地,向清一大师跪拜:“请老禅师渡我。”清一禅师看着他,微笑道:“施主何需老衲渡?佛在施主心中,施主自己渡自己罢。”霍青然一愣,慢慢思索起来。 白如歌黯然道:“不错,佛在心中,可是,魔也在心中呢,他们要打起来了,老禅师,谁渡谁呢?”她眼中流出一抹悲哀,她也不待清一大师回答,朝他再深鞠一躬,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冰儿动情难取舍 再表相州易府,崔鹏收到黄石铁的副将王家琦带来的书信,确认是少爷的亲笔,默思片刻,做不得主张,去询问三爷虚无道人的意思,虚无道人则回他道:“这易府里的事,水寒在时,则由水寒为主,水寒不在,你这总管一力承办便是。”崔鹏有了主意,他一向以少爷的话为命令,既然少爷有亲笔书信来,便张罗银两的事,易家虽然富有,却也不是在府里就放有白花花的银两堆着,崔鹏关了两家铺子,兑换成官银,选了十余精壮汉子随行,这才又来请示五爷,因他要亲自送银西去,这府里无人坐守,还要五爷留下来,虚无道人经不住崔鹏的磨蹭,无奈只得应允,崔鹏这才与王家琦押银上路。 崔鹏刚走,虚无道人就嚷嚷起来,这易府虽大,却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呆坐半日,与新月打个招呼要出门,新月笑道:“老爷子可不能走远了,这一大家子还需要您主持事务呢。” 虚无道:“我一修道之人,哪会管家?但凡有事,十九即可处理。”新月道:“老爷子可是应允了崔总管的。”虚无瞪眼道:“我是怕他去向水寒告状,不应允他,他必又向水寒说我长短了。” 新月笑起来:“崔总管不过是怕侍候您不周,少爷怪罪。”虚无摆摆手,道:“快莫说了,一天五顿饭,这便是侍候,他还是快快离开我为好。”挥挥手,也不让并新月多说,只嘱咐道:“我不过是气不过老叫花,他去了这么久,逍遥自在,却将我困在这里,我也出去玩耍玩耍,几日即回。”一颠一颠的出了门去了。 新月无奈,只得作罢,刚送走虚无道人,门口一阵风似的进来一人,这人边走边呼喝道:“虚无!你给我滚出来。”新月听得心惊胆战,忙跑过去一看,却是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白衣女子,该女子手持长剑,柳眉倒立,一脸寒冰之色,见新月过来,指剑喝问:“虚无在哪里!快叫他出来!” 新月惊问:“姑娘找老爷子何事?”白衣女子冷声道:“取他性命耳。”新月大惊失色,道:“姑娘是何人?”白衣女子哼道:“你一个婢女,问这个做甚!只管叫他出来,本姑娘与他决一死战便是。”新月慢慢静下神来,回道:“老爷子不在家,姑娘可报上名来,待老爷子回来,婢子只会禀报老爷子。” 白衣女子美目凌厉的看着新月,厉声问:“不在家?还是血债太重不敢出面?”新月一震,气也来了,大声道:“老爷子确实不在家,若是在家,又岂会怕你一个小女子。”白衣女子大怒:“放肆!一个婢女也敢出言不逊!”绿茵在屋里听得白衣女子的呼喝,忙让大柱扶了出来,问:“姐姐,谁在闹事。” 新月道:“妹妹快回屋,这里风大。”白衣女子冷眼看绿茵,突然哼道:“你是白如歌带过来的丫环吧,易水寒竟然留你在人世。”绿茵脸色一白,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大柱连忙扶紧,新月也伸手荡开眼前长剑,飞奔向绿茵拉住她的手,向大柱道:“大柱哥,快扶妹妹回屋去,仔细着了凉。”绿茵则又惊又忧的盯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站在院中,也不追究新月打她的剑,哼道:“你倒是有情义的,我便信了你的话,虚无去了哪里?何时回来?”新月心想此时府里家丁稀少,除了自己,无人可动刀枪,咬牙道:“老爷子行事,岂是我这婢女可知的。”白衣女子被她呛言,倒不生气,冷冷道:“这府里总得有人看管,想那老秃驴走不了多远,左右就在附近,本姑娘就不信抓不着他。”收剑入鞘,向新月道:“你且告诉虚无,本姑娘叫冰儿,立誓取他性命。”扭头而去。 新月怔了怔,与大柱将面色苍白的绿茵扶进屋,再说冰儿离开易府后,在相州穿肆走巷,未见着虚无道人的影子,怏怏然觉得腹中饥饿,到一酒楼喝酒,不料店小二走路太快,脚下生滑,竟将一壶酒尽洒在冰儿身上,若说以冰儿的身手不至于躲不开,却因正在盛怒与悲痛之中,坐在桌旁正生闷气,忘了躲闪,惊觉胸前一凉,酒味熏鼻,不由得拍桌而起,按剑在手,店小二见那明晃晃的宝剑,吓得仆倒在地,一连声的“女侠饶命”,连店主都过来作辑,愿意赔衣裳请罪,在座的其他客人见店里出了事,都吓得噤若寒蝉。 巧在旁边一位俊秀少年走来,向那店主与小二笑道:“这位姑娘的衣裳极其名贵,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赔的。”店主与小二见冰儿的衣裳确实面料不凡,便是领袖处的刺绣都做工精细、金丝缕缕,不敢作声,冰儿没好气的看了眼俊秀少年,没有作声。俊秀少年道:“姑娘,小二是无心之过,请姑娘放他则个,在下愿替他赔偿姑娘的衣裳。” 冰儿看着他,眼中怒火慢慢熄弱,俊秀少年始终美目含笑,冰儿只得卖个人情,挥手叫店主与小二退去,两人一连磕了十余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后,俊秀少年抱拳道:“在下沈十九,隔壁有家布庄,请姑娘移驾,可任由挑选布料或衣裳。” 沈十九?冰儿心里轻轻一笑,易水寒的兄弟,冰儿我早知有你,你却不知我冰儿,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拾剑而出,沈十九随在一旁,领至布庄,小赵见沈十九吃个饭的工夫便领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冲他咧嘴一乐,迎上来道:“哟,来了客人了,姑娘随便挑随便选。” 冰儿淡淡的看他一眼,也不理他,果然正真在布卷前挑选起来,指着一款白底淡黄提花的罗纱道:“就要这一款,两个时辰可能成衣?”小赵吓了一跳,沈十九上前看了看,认真的道:“若只要成衣则不难,只是要绣上姑娘衣服上的这个刺绣只怕不能。”冰儿哼道:“你倒实在,罢了,你看着做就是。” 沈十九朝她笑笑,吩咐小赵量布,并好生招待,自己抱着布转身出了门,冰儿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默默不语,果然两个时辰后,沈十九抱着衣裳回来,向冰儿笑道:“姑娘可去里间试穿。”冰儿一愣,接过衣裳掀帘进屋,不多时换了衣裳出来,大小极为合身,沈十九微微笑着,小赵则瞪大了眼。 冰儿冷声问:“你做的?”沈十九摇头道:“在下是卖布的,不会做衣裳,这是在下请了相州锦绣坊赶出来的,姑娘可满意?”冰儿不作声,低头发现袖口与裙摆处有粉色绣花,惊问:“现绣的吗?这么快?”沈十九笑道:“也没有织女下凡,哪有这么快的绣工?这是现成的,我选了几个花样贴上去,不知姑娘是否中意?”冰儿默默半晌,方道:“我叫冰儿。” 沈十九俊面微红,抱拳道:“有幸得见。”小赵是鬼精灵,得了空便溜出门去,沈十九也未拦他,默站一会,为冰儿斟了茶,两人聊起话来,冰儿原本满腔仇恨与悲痛,受不住沈十九温言笑容,慢慢的平稳些,眼见天色渐晚,沈十九问:“在下瞧姑娘不是本地人,此来相州是寻亲或是访友?”冰儿淡然道:“既非寻亲亦非访友,不过另有私事。”沈十九不便再问,冰儿起身告辞,沈十九忍不住又问:“姑娘可有落脚之处?”冰儿点头回了个字:“有”,转身即走了。 沈十九一呆,复坐下,心中怅然若失,闷闷的喝了会酒,复睡去,冰儿则在三更之夜探了回易府,却见府上十分平静,寻了大半夜,也非找到虚无,此时心里真真的信了新月的话,才离去。 再说沈十九辗转反侧一宿,到五更时分才迷糊睡去,一觉醒来,已日上三杆,小赵在外间嘻嘻笑道:“沈少爷,您一向睡得浅,起得早,今儿怎么才起?”沈十九敲着他脑袋,道:“多事,罚你今天好好看着铺子,哪也不许去。”慢慢的出了门,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来到相水。 突闻身后有人喊他名字,回头一看,喜上眉梢,原来正是冰儿,忙迎过去,冰儿朝他行礼,两人并肩而行,聊得渐渐熟起来,沈十九这才试问她的身份,冰儿淡淡的看着他,微微笑道:“自小生长在洞庭湖畔,因家中突生变故,全家上下被人所杀,所以到处寻找仇人。”沈十九一怔,想不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背负着血海深仇,心一转念,此女非同凡响,叙述家门血案竟能做到如此淡然。 冰儿在心中冷冷的打量他,故意叹道:“不能与公子多聊了,相州甚大,冰儿誓将它翻过来寻个遍。”沈十九不知为何竟生了怜惜之意,询问那仇人生得什么模样,表示愿意相助,冰儿在心中微微一笑,摇头道:“家门深仇,当由冰儿一力承担,不敢劳动沈公子。”转身离去,留下沈十九在背后看她因哭泣而隐隐耸动的肩。 如此过了两日,沈十九每日与冰儿见面,有时沈十九来相水,总能见到依岸而坐的冰儿,有时冰儿去布庄,也不买布,两人只是坐坐,这个少年情窦初开,每每相见之时俊面泛潮,眉角含情,冰儿趁机向他打听易府的情况,不料沈十九却是个有原则的人,绝口不提易府的事情,冰儿无奈,每欲生气,沈十九却总是极其温柔,冰儿瞧着恨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叹口气作罢。 一晃又是数日,虚无道人始终未回,冰儿先是焦急,后来慢慢的竟是忘了此事,每日由沈十九陪着吃尽相州美食,游遍亭台楼阁,偶尔沈十九有事不能相陪,冰儿竟觉得分外寂寞,独自闷闷无趣,牵肠挂肚,这才惊叹,几日相处,自己竟离不开沈十九了,不禁又烦燥起来,沈十九时有问起她仇人的事,冰儿支吾而过,总不实情相告,再后来竟有些害怕虚无回来。 这日冰儿又去布庄找沈十九,尚未进门,已听得屋内有人问:“十九,近日可见一白衣女子来找我?”沈十九笑道:“穿白衣的女子倒是多了,却没有来找五爷的,五爷这几日去哪个好地方了?”虚无道:“也罢,是新月未告诉你罢,约摸这几日再没去府上扰乱,是走了罢,罢了,既然如此便无事了。” 冰儿心头一震,虚无回来了,多日来心头渐渐平复的仇恨一齐儿涌上来,她握了握手头的剑,刚要提步进去,又听沈十九向虚无道:“五爷今日无事,就在布庄坐坐罢,十九向五爷告个假。”冰儿心头柔情一荡,顿下身来,虚无笑道:“罢了,你去罢。”沈十九嘻嘻一笑,跳出门来,冰儿闪身躲在墙角,待沈十九走远,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仇恨陡涨,大步迈进布庄。 虚无道人见是冰儿,冷哼道:“你来做甚?”冰儿厉声道:“杀你。”虚无道人冷笑道:“这倒是笑话,贫道还未想杀你,你倒是送上门来,哦,新月说的白衣女子就是你吧。”冰儿慢慢的拔出剑来,道:“我且问你,你将那剑谱藏在哪里,先告诉了我,免得我一时失手将你杀死,却仍然找不到剑谱。” 一个女子来买布,乍见长剑出鞘,吓得掉头就走,虚无道人皱眉道:“一个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上次你们两个小妖女也未斗得过贫道,今日一个人就敢上门挑战,莫不是三个月不见,你已练就什么魔法不成?”冰儿则已忍不住,大喝道:“虚无,你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你把剑谱藏哪里了。” 虚无道人也怒道:“胡说八道,贫道哪里来的剑谱!”冰儿眼中尽是仇怨,以剑指向,银牙紧咬道:“你一个出家人,不在道观修行,却在世上行凶杀人,犯下累累血债,还要矢口否认,冰儿我今天定要杀了你。”虚无大怒道:“口出狂言,也休怪贫道下手不留情。” 冰儿长剑一斜,台上一匹布缎抖散开来,她一双美目射出狠毒的光芒,大笑道:“虚无,今日我要为我娘报仇了,也为那十余条无辜的生命报仇。”虚无道人拂袖怒道:“果然是有贼母必有贼女,妙手神偷偷我师门剑谱,今天她女儿却又来索要剑谱,偏又扯上人命,贫道莫不是怕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来来,你既是找死,也怨不得贫道了。” 话说着,冰儿已挺剑而上,直逼虚无道人的咽喉,三个月前在洞庭湖畔虚无已见识到冰儿的厉害,这丫头较之其母,功夫更上一层楼,尤其是这剑法使得飘逸如仙、迷离似魑,不可小觑,因手无寸铁,见剑锋逼近,伸手从布台上抓过量尺,灌以真气,以尺代剑,与冰儿交上了手。 小赵正悠然自得的从门外进来,见屋里传来打斗的声音,紧走几步,探头看去,见着五爷与近日常来的女子打得正紧,不敢进去,掉头就往府里跑,虚无道人眼尖,喝道:“小赵,你去哪里?”小赵回道:“五爷,小的去找沈少爷回来帮您。”虚无道人骂道:“小兔崽子,贫道我还用他帮忙吗?”正说着,冰儿冷笑一声,左手一抓,将一匹上好的绸缎带起,罩向虚无道人,小赵瞧了,心疼得“哎哟”一声,那可是上等的苏缎呢。 虚无道人将量尺左右挥动,虽是摆拖了绸缎的缠绕,可是一匹绸缎也颓然落地,弄得脏了,虚无道人“嗯”道:“出去打,莫将布匹糟蹋了。”冰儿冷哼道:“你一个出家人,也在乎这些银两吗?易水寒有的是钱,一匹布还不在他眼里,你若命都没了,不知要费易水寒多少白绫呢。” 虚无气得骂道:“你这丫头不但心狠手辣,嘴也毒,妙手神偷生的女儿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冰儿道:“牛鼻子,你骂我母亲,今日定要你死得难看。”说着,将剑舞得更紧更急,因这店铺狭小,又是柜台桌椅,又是满地的布匹,冰儿生得娇小玲珑,飞来跃去占了优势,虚无身高体壮,身材臃肿,虽然功夫是高出冰儿不少,但是占不了便宜。 如此一来二去,这店铺里已是乱得一团糟,小赵得了空早就跑了,却说他费了半天跑到府上却没见着沈十九,新月问他出了何事,小赵知道新月也是个有功夫的,拉了她就跑,到店铺时又是另一番景象,这是后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鸳鸯同归释恩仇(上) 两人打了正热闹,沈十九奔了过来,他在相水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冰儿,郁郁回行,有人拉住他喊道:“沈公子还不回去,你的铺子里有人打架呢。”沈十九一惊,这才跑了回来,却见是五爷与冰儿姑娘,一招一式都是夺命,忙呼道:“快住手。” 虚无见他回来,喊道:“十九,你收拾收拾,我们出去打。”冰儿却朝他道:“十九,你不要过来。”虚无一瞪眼,问:“你们认识?”沈十九一步跨进来,拔剑架住二人,惊问:“你们为何打架?” 虚无道人嚷道:“十九,你与这妖女是如何认识的?你不知道她是妙手神偷的女儿吗?”沈十九一怔,妙手神偷他是知道的,却不知眼前这个女子是她的女儿,他一呆,向冰儿喊道:“冰儿,你……”冰儿冷笑道:“十九,我早就知道,我若是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也许在第一次见面便你死我活了。” 沈十九怔怔的看着她,她身上穿的是自己当日赶制的衣裳,那袖口、那衣襟上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刺绣,他的心慢慢的往下沉,缓缓问:“你是故意瞒着我的?”冰儿点头道:“不错,我不想告诉你。”她盯着他,眼中满是高傲与冷漠,却在移开的一刹那,流露出温柔与伤感。 沈十九问:“你的仇人……是五爷?”冰儿没有再看他,而是狠狠的瞪着虚无道人,道:“不错,就是他,十八年前他杀我的母亲,十八年后,他又将我府中的婢女全部杀死,夺走我的剑谱,此仇此恨,冰儿不能不报!”虚无道人一愣,骂道:“胡说八道,贫道何时杀死你全部婢女,要说你母亲妙手神偷,她偷我师门剑谱,死有余辜!” 冰儿指剑而怒:“虚无!你这心狠手辣的恶道人!手染鲜血还不承认么?你快将剑谱还我!”虚无道人哼道:“剑谱原本就不是你的,贫道就算得到也不会给你,你这贼女,今日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贫道也不叫虚无。”冰儿手腕一抖:“牛鼻子去死吧。”仗剑扑去。 沈十九扬剑挡开,急道:“冰儿,你听我说。”冰儿冷声道:“你想说什么?”沈十九道:“十八年前的事已然过去,五爷不会去杀光你的婢女,这其中只怕有误会。”冰儿冷笑道:“没有误会。”说着又要动手,沈十九一把拉住,道:“冰儿,你没有亲眼看见,为何一口咬定就是五爷所为?”冰儿一字一顿道:“洞庭湖湖畔的居民都看到了,这般身材这般容貌的道人,冰儿此生只识得虚无一人,他又与我母女有旧恨在先,不是他又是谁?” 沈十九与虚无都愣在当场,这话句句在理,人证既然是普通居民,也绝对可信,虚无道人冷笑道:“甚好,贫道找不出可驳的理由,便担了这事。”冰儿大笑道:“担与不担都是你了,今日便新仇旧恨一块了结。”两人一剑一尺就纠缠到了一处。 沈十九指剑直入,再度将二人拨开,看着冰儿,柔声道:“冰儿,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冰儿心中一震,不由得柔肠百结,忽又冷笑道:“十九,你我缘份已尽,我与虚无,必须死一个。”五指扣剑。 沈十九黯然道:“冰儿,他是我五叔,你既然早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更加知道,有我在,决不容许有人伤害五爷。”冰儿哈哈大笑:“沈十九,我些日子我避而不言身份,就是顾念你的这番话,罢了,你今天既然说出来,往日情份两断,你若互不相帮,冰儿会记你一份恩情,你若挡在虚无前面,那就是我的仇人。”说着,泪水已悄然而落。 虚无道人沉声道:“十九,你走开,对付她一个小丫头,贫道还不在眼里。”沈十九苦笑,道:“五爷,有十九在,决不用五爷动手。”冰儿冷笑道:“很好,很好,沈十九,你我都用剑,也无人说我欺侮牛鼻子没有兵器了。” 沈十九点头道:“随我来铺后空地。”当先而去,冰儿与虚无道人随后跟上,店铺后果然有一方数丈空地,沈十九痴痴的看着冰儿,叹道:“想不到不过数日,你我竟兵刃相见。”冰儿铁青了脸道:“沈十九,这就是命,我一开始便知道这一切。”沈十九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认识我。”冰儿一边流泪一边笑道:“十九,动手吧,也许我们俩动手比我和牛鼻子动手更好,不管谁死在谁手上都无怨无悔。” 虚无道人心头亦有些黯然,一把拉过沈十九,道:“十九,这事你莫管。”沈十九却笑道:“五爷,十九的功夫远不如您,若是十九与冰儿不曾相识,你们速战速决,十九可以不帮,因为十九知道,冰儿伤不了您,但是今天,还是由十九与冰儿来做了结吧。” 虚无道人是个粗人,从不涉儿女之情,怔了怔,无话可说,冰儿已笑道:“十九,你我数日相处,也曾谈论功夫,今日正好较量,动手吧。”说着,一剑疾进,沈十九横剑在胸,阔步向前,两剑相触,铮铮有声,瞬间已往来十数招,一白一蓝两个人影皆是轻盈飘逸,若蛟龙出海,彩云渡梢,两道剑光如寒玉飞泻,宛转幽悠,在空中翻上腾下,难分胜负。 直打了数百招,虚无道人轻轻叹口气,沈十九剑招虽劲,却是有相让之意,可冰儿出手极狠,剑锋总在致命处流转,冰儿叹道:“你不必让我,须知今日你们总有一人要死。”沈十九问:“若是我死,是否仇恨尽消?”冰儿声音又狠起来:“不,除非我死,不然虚无一定要死。”沈十九默默不语。 两人一边打一边对话,沈十九悲声道:“冰儿,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也决不允许你伤害五爷。”冰儿突然柔柔的问道:“十九,若是我死了,你会亲手把我埋了吗?”沈十九一愣,答道:“是,我会亲手埋了你。” 冰儿笑了笑,又问:“立碑么?”沈十九问:“你想写什么?”冰儿看他一眼,没有作声,突然使个幌子,收剑折身,沈十九一怔,长剑直入,冰儿朝他嫣然一笑,沈十九手一软,剑身一沉,撤回半截,冰儿诡谲一笑,忽的斜出一剑直刺沈十九左肋,沈十九心头一凛,下意识的长剑一挑,拨开冰儿的剑,不料冰儿回剑一带,将他的剑带至身前,身子往前一扑,只听得“卟哧”一声,剑已穿胸而过。 沈十九陡然定住,悲呼一声“冰儿”,撒剑一把抱住她,冰儿向他笑道:“十九,仇恨已消。”沈十九恍然大悟,原来冰儿是故意死在自己剑下,泣问:“你也可以杀了我。”冰儿笑道:“不,只有我死,仇恨方能消,十九,现在回想,我应该早就想到,决定认识你,就是决定今日之死。”沈十九将她抱在怀中低低哭泣。 虚无道人走过来,脸色很难看,冰儿看着他,冷笑道:“我打不过你,也打不过十九,这个仇我也不报了,能死在十九怀里,这一生也算是个很好的结束。”虚无道人的脸越发阴郁,冰儿看着沈十九,伸手抚mo他的脸,轻轻笑道:“我很高兴,死在你怀里,你给我立碑么?碑上写什么?”眼前晃过数日前初见十九的样子,他微微的笑着,转又变成楚英的模样,玉树临风却神情冷漠。 沈十九轻轻拔出长剑,将冰儿拥在怀中,然后向虚无道人笑道:“五爷,十九拜托您一件事,在立碑的时候,就写冰儿是十九的妻子,她自幼无依无靠,死了也该有个归宿。”虚无道人木然点点头,尚未说话,沈十九手腕一翻,已然自刎。 虚无道人疾扑上前,却是晚了一步,沈十九弃剑闭目,与冰儿相偎死去。虚无道人颓然跌坐在地,半晌不得出声,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新月与小赵急闯而入,乍见这一幕,惊得连退几步,定了定神这才缓步上前,虚无道人沉声道:“新月,就地立坟。” 沈十九与冰儿合葬一墓,立碑“沈十九冰儿夫妇之墓”,虚无道人坐于坟前默默不语,新月与小赵从未见五爷如此沉默过,都惊得不敢作声。 天空陡然阴郁,乌云低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慢慢的飘下雨丝来,和着早春的凉意,灰色的雨雾笼罩整个相州,虚无道人抬起头,仰面望天,那细细的雨竟突然变得粗了、密了,转眼间变成一场暴雨,哗哗的浇灌倾落,电闪雷鸣,瞬间天地尽湿,相州地处中原,历年雨水不丰,尤其在这冬尾春尖之时,春雨贵如油。 新月的脸都白了,她看着空地上这座象是突然冒出的新坟和雨水中隐约流淌的血迹,一阵恐惧涌在心口,虚无道人还坐在雨中,被淋得通透,她也不敢出言,陪在一旁,倒是小赵是机灵人,拔腿进了铺子,取出一把油纸伞,撑开了跑过去为虚无道人挡雨。 虚无道人看看他,摆摆手,把小赵推开,道:“进屋罢,淋什么雨呢。”声音竟是出奇的柔软和温和,新月一愣,这个老爷子一向大嗓门,性情也急暴,何曾有过这种态度,不敢动,虚无道人摔摔手站起来,也不出声大步穿过铺子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鸳鸯同归释恩仇(下) 新月忙跟去,急喊道:“五爷,您去哪里?”虚无道人头也不回,道:“去哪里不是去?”新月一听这话着了急,又不敢多说,正不知如何是好,雨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密雨中一个身高体胖的灰衣和尚迎面走来,奇怪的是这和尚竟穿着道人衣服,顶着大光头,十分怪异,指着虚无道人大笑道:“虚无老道,你的道行全废了。”虚无道人止步打量着胖和尚,惊道:“智行和尚,你还没死?” 智行和尚笑道:“智行有慧根,死不了,你这牛鼻子连杀两人,道行全废,只怕是生不如死了。”虚无道人垂头不语,突然抬头直视智行和尚,惊道:“是你!”智行和尚笑道:“不错,就是我,你瞧,我是穿上你的道士服,和你竟有五分相似呢。”虚无道人冷声一笑,道:“道不行,转入世,贫道不妨再杀一人。” 智行和尚撇嘴笑道:“虚无,不是和尚小瞧你,你不是和尚的对手。”虚无道人点头道:“这是实话,虽然胜负难料,仍必一试,不过动手之前,贫道得问明白了,你躲了十年,如今突然冒出来就假我身份杀人夺物,总有个原由。”智行和尚冷冷笑道:“当年和尚被清一逐出少林,一身重伤无处可去,几乎命丧少室山下,多亏了你的大师兄救我一命,若非有他,和尚我早就见佛祖了。” “大师兄?”虚无道人目光陡然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一旁的新月低声骂道:“佛祖?只怕是下地狱呢。”智行和尚斜眼看向新月,眼中浮出杀气,虚无道人扬袖将新月护在身后,道:“你去看看铺子,让小赵关了门,都回府上罢。”新月应个声,却不走,虚无道人怒瞪她一眼,低叱:“莫不是敢不听贫道的话了?”新月犹豫片刻,慢慢走开。 智行和尚冷笑道:“做了道士果然就能忘了十余年的朝夕相伴之情呢,可怜白老弟还对你一直念念不忘。”虚无道人沉着脸哼道:“如此贫道明白了,你是成了白云的一条狗。”智行和尚哈哈大笑:“狗?何为狗?虚无,你不是狗吗?你也是易江的狗,你是易江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他都死了十八年了,他却为他带大了幼崽,忠心侍候幼主,并辅佐他报仇。你与我有何不同?”虚无道人大怒:“闭嘴!” 智行和尚鄙夷的笑道:“你我同是修炼之人,道也罢,佛也罢,讲究的都是静心,你这么大脾气,只注定无缘见太上老君了。”一阵狂笑不止。虚无道人则突然收了怒气,面无表情,缓缓道:“你既然是白云的同党,话也不必多说了,动手罢。”智行和尚冷哼道:“你既然急着去死,和尚便送你一程。” 两道人影同时拔身而起,在暴雨中象两头灰色的猛虎,激烈的撞向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夹带千钧之势,在风雨中有如雷霆轰隆,新月和小赵站在铺子门口,看得是心惊胆战,便是路上的行人也远远的看到声音,人也没瞧仔细,便吓得绕道而行了。 两人皆是方外之人,一僧一道真力比拼令整个相州动容,如此斗了不知几千招,却是胜负不分,雨势渐小,远处一阵奔马之声,很快可见数十人骑直奔两人,当先两人为一男一女,那女子眼尖,将虚无道人打量上下,喊道:“可是虚无道长?”虚无道人也斗得吃力,不敢分心,也没看来者何人,闷声答道:“是贫道。” 那女子扬声道:“小女子响马堂赵丽娘,这位是外子欧阳展云,来相助道长。”智行和尚脸色一变,虚无道人却不高兴了,道:“贫道谢过赵堂主,帮拳就不必了。”赵丽娘和欧阳展云动作却是极快,刚刚说话之时已从骑上跃起,双双扑向智行和尚,一刀一马鞭,颇具气势,随行的响马堂汉子见堂主已出手,纷纷散开,将他们围在中间,拔刀以待。 智行和尚见这阵势暗叫不妙,嘲弄道:“虚无,怪道你今天这么大胆,原来是叫来这么多帮手,和尚我今天就是死了,也是被虚无和响马堂围攻而死。”虚无听得这话果然受用,冷哼道:“用不得你这秃驴来奚落,贫道一人足够对付你。”智行和尚大笑道:“大话既然说出口,何必还让这么多人来指手划脚?” 刚说着,赵丽娘喝叱道:“虚无道长的敌人即是我等敌人,响马堂兄弟从来是同进共退,说着话已是一马鞭甩过,她这马鞭好生厉害,智行和尚早已听说过去年底在荆州大战时的情景,识得这女子虽然年轻,但是一身功夫胜过寻常男子,也不敢大意,忙闭了嘴专心应战,马鞭带着明晃晃的钢勾从智行和尚的胸前寸许划过,虽未伤着他,但是摔出的雨水、风声也够他骇了一大跳。 虚无道人拂袖将赵丽娘拦在身后,不悦道:“两位请退,贫道之事不劳相助。”欧阳展云也低也了脸,道:“若非见你是白姑娘的长辈,我们何必出手?”欧旭展云一向看易水寒不顺眼,又因感念楚英兄妹之情,心里暗暗希望白如歌与楚英在一起,故也换了称呼,也不叫“易夫人”,直接叫“白姑娘”了,虚无道人听出这话中的感情取向,自己一直厌恶白如歌,虽因沈十九与冰儿之死,情绪起伏,略有反思,倒底受不得一个后辈小子在这指责,当下怒道:“贫道与那什么姓白的毫无关系,你们快走。” 欧阳展云哼道:“传闻虚无道人性情怪异、脾气暴戾,果然不假,哼。”牵马就走,赵丽娘喊道:“何必这么大气,但瞧白姑娘的面子。”欧阳展云也不回头,喝令响马堂的汉子随他一起走,不料那些人却是犹豫着看赵丽娘,并不听欧阳展云的命令,欧阳展云大怒:“好,好,你们是响马堂的,只有我欧阳展云是个外人,我自然没有权力命令你们。”一夹马腹便消失在雨中。 赵丽娘连呼三声,不见回音,面色黯然,勒转马去追,智行和尚瞧着乐道:“阿弥陀佛,这是报应。”赵丽娘蓦然回首,玉臂一扬,马鞭呼啸而出,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纵是智行和尚,也未躲避开,但听得“啪”一声响,智行和尚大声惨叫,马鞭已收回赵丽娘手中,智行和尚胸前血肉模糊,鞭痕斜斜的直甩在他的右脸上,除了胸前,那右脸上也流淌着血,赵丽娘骂道:“和尚,这才是报应。”说毕,策马离去,她身后的响马堂汉子随后跟去。 智行和尚十年不出江湖,虽知响马堂老堂主过世,其女骁勇不亚其父,倒底觉得一介女流能有多大本身,又亲见其夫妻反目,故不曾介备,哪料到这女子十分之狠,此一鞭竟是用了全力,顿时痛得哀哀直叫,一手捂脸一手捂胸,虚无道人冷声骂道:“秃驴,这报应可好受?” 智行和尚回道:“若非大意,和尚岂会一鞭之辱?改天和尚必去济南府,捅了她的响马堂。”虚无道人哼道:“和尚,你没这个机会了。”智行和尚道:“就算受了这一鞭,虚无你想杀我,也不容易。”不料这个海口夸得太大,不多时,已被虚无道人打得无反手之力,要说这智行和尚也不是受不是一鞭,实在是赵丽娘那一鞭太狠,丈夫当场弃之而去,这个委屈无处可泄,正巧智行和尚撞了上来,于是一口怒气上来,将鞭中暗器一尽放出,这些暗器也不过是些特制的银针倒勾,但是这些银针倒勾入了皮肤,若再运功,则针入血管,顺血而行,智行和尚打了一阵,越来越觉着经脉刺痛,血涌气冲,暗道不好,逃不过抗不住,慢慢的萎靡下去,被虚无道人一掌拍在后背,踉踉跄跄的吐出几口血,就栽在地上不动了。 虚无道人看着地上的智行和尚发了阵呆,他心中清楚,实际上是赵丽娘那一鞭杀死智行和尚的,自己实在没有本事,新月和小赵上前来为他撑伞,虚无道人道:“新月,去准备灵柩和丧车。” 新月奇问:“五爷,这种人,您莫不是还要为他行葬礼?”虚无道人摇头道:“他虽背弃师门,倒底是少林弟子,贫道今日越俎代庖,当然要将他遗体送回少林。” 新月听出个门道来,想了想,道:“五爷是讲江湖道义的,奴婢不懂这些的,但是沈公子刚走,如今府里只有五爷能主持大局了,但若五爷离去,再有坏人来,可如何是好。” 虚无道人想想有道理,沉吟道:“你将铺子都关了,只在府里一日三餐即是,贫道是必去少林的,不过却不张扬了,你悄悄的去备个车便是。”新月没有办法,只好赶紧离去。 虚无道人伸手在智行和尚的腰间一摸,取出一个物件来,用油布包着,虚无道人叹口气,放入自己怀里。 一辆马车,在相州的磅礴大雨中,一阵烟似的驶向少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失魂人遇失魂人 星移斗转,白如歌象是一个失了魂魄的幽灵,目光专注的望着南方,痴痴呆呆的往前走,逢山越岭时,有樵农劳作,向她侧目猜测,穿街走巷时,有官商娼妇朝她指点嘲讽,她目不斜视,无日无夜的走,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仿佛就在此刻重现,又仿佛很远很远了。 对面的山头来了个人,远远的就可以看出穷困潦倒、衣襟烂缕,慢慢的走近了更是可见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似乎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看到迎面而来的白如歌,象是见了鬼一样定定的站住了,眼睛睁得圆,乱蓬蓬的胡须下,嘴角抽动,白如歌没有看他,路边的乞丐见得多了,惊异的目光也太多了,她没有魂魄,自然不在乎周围的一世,这乞丐却站在了白如歌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很响,直透云霄。 白如歌没有停住脚步,只是淡漠的看了眼他,并没有被这突然的笑声而震住,绕过他继续走路,这乞丐依然在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手舞足蹈,然后慢慢的,笑声变了,似乎带着一缕悲凄,声音渐渐低下来,他慢慢低下头,又脏又老的脸上挂满了泪,纠结成乱麻的胡须一下一下的颤动。 白如歌已经走远,他却突然又追上去,喊道:“白姑娘!”白如歌的心一抽,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一年前自己已然知道,有很多人认识自己,可是自己却不认识他们,他们说,因为“白云”,可这两个字象一把刀,只要想起或者被提起,就在象被割一样,会很痛。 老乞丐又喊道:“易夫人!”白如歌心中猛的一疼,几乎要软在地上,这个称呼让她想起那张面孔,新婚之夜敦厚的一吻,花园里的粗暴,马背上温柔的拥抱,还有那无情的一耳光,她忍不住抬手去摸脸,肿已消去,可是那脸上似乎仍然很痛,手指刚一触及,便哆嗦着赶紧收回。 老乞丐道:“易夫人,世事如梦,一年前的你我,皆料想不及有今日。”白如歌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老乞丐,那只头颅花老得无可辨认,灰白的头发和胡须乱成一团,象鸟窝一样缠在头上,脸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皱褶,横的竖的布满了整张脸,一张眼睛浑浊深陷,白如歌突然也笑起来,笑得很冷:“刘继初,你也有今日!” 刘继初见白如歌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竟别过脸去,自嘲道:“不错,我刘继初也有今日,这便是报应。”白如歌颤声冷笑:“报应!我白如歌深闺十八年,听父母之命远嫁,自幼熟读《女诫》,一心相夫教子,凭什么给我这样的下场?” 刘继初看着她,双目空洞,唉声道:“如今我也不抓你了,人这一生,富贵在天,功名与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天下无敌更是一场年少轻狂的梦,我游戏官场,混迹黑白两道,聚敛财宝无数,到最后,不过是一颗被朝庭摆布的棋子,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白如歌悲声道:“我才是颗无知的棋子,从头到尾都在被利用。”她突然想到爹爹,心中陡然跌落深渊,只怕,爹爹将所有媒婆推却门外,唯独对易水寒的提亲十分满意当即取婚,只怕也是早有准备的。 刘继初也不理她说些什么,自顾自道:“当日你父白云说我‘原是个聪明人,解散排天门却是糊涂之举’,我只道他指的是,不该在他隐退之时同时解散,教三师弟、五师弟识出破绽,如今我才明白,他这话,是指朝庭啊,俗话说,狡兔三窟,我却弃散我多年聚集的手下,解散排天门,自以为入了朝庭之门,便可……唉,棋子,谁是谁的棋子!” 刘继初怆然一笑,一边说一边走:“你母亲是我逼死的,如果不是我一路追击,她可能不会死,孟小姐是无辜的,易江一家的惨剧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罪孽,都是因为我的贪念,几十条人命啊,一夜之间……我今日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白如歌一把拉住他,问:“孟小姐,我的生身母亲么?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刘继初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大笑道:“怎么死的?是被我逼死的!是被你的好爹爹亲手杀死的!是因为生你而死的!你在一个血淋淋的家庭里长大,十八年来你都没有闻到血腥味吗?” 白如歌象是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捅在心窝上,然后慢慢的转动,痛得不能呼吸,她朋膝一软,坐在地上,鬓角滑下一串汗珠,刘继初眼中的怜悯越发浓得化不开,他摇着头,冷笑道:“白云的死期也到了,他的双手沾死鲜血,那些冤魂是不会放过他的,用不着我再横插一手,他的下场也一定比我更惨,他这个十八年前的始作俑者,十八年后也会有报应!” 他狂笑起来,笑得森然阴寒,原本明朗的天空立刻阴霾低沉,凉风嗖嗖。白如歌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看着刘继初踉踉跄跄的走远,她慢慢的爬起来,突然发了疯一样,向远方奔去。 有人在背后喊道:“少夫人!”马蹄声哒哒传来,一个家丁跳下马站在白如歌面前,见她面容憔悴、衣裳脏乱、双目失神、腰腹圆突,吃惊道:“少夫人,奴才终于找到您了,请您回府吧,大家都在找您。”少夫人落下泪来,咬着牙道:“把马给我。”家丁一愣,不知她要做什么,白如歌已一把夺过马,飞身跳上,扬鞭驰去。 再一次来到辰州乱葬岗,这里依然是一片凄惨,白骨森然,白如歌下马步入,尚未走到那坟前,就见有人远远的迎了上来,见了她,立时呆住不动,半晌喜得脸上开出一朵花来,疾奔过来,卟嗵跪在白如歌面前,道:“少夫人,属下才清秋见过少夫人。” 白如歌没有说话,清秋,似乎地哪里听说过,哦,想起来了,易水寒派他来此守候易先生的,他怎么还在这里?是一直没有等到孟先生,还是孟先生已遭不测?她的心一紧,直愣愣的盯着清秋,清秋道:“属下听到府里送来的消息,说少夫人离开相州,下落不明,没料到在这里见到少夫人,请允许属下护送少夫人回府。” 白如歌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将他扶起来,问:“易先生呢?你见到他了吗?”清秋一愣,很快回禀道:“回少夫人的话,属下奉少爷之命一直守候在此,但是至今未见孟先生。”白如歌心中一凉,或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个杀手,可是不顾主人的命令放走自己,或许早在那时已然死了。她慢慢的扫向那座坟,很干净,无一丝杂草,看来清秋是日日在此清理。 白如歌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座坟,泪珠儿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她慢慢的跪下来,朝着坟磕下头,清秋从来不知道少爷让他来等候的孟先生是谁,也从来不知道这坟里埋的是什么人物,更不知道这人与少爷少夫人是何关系,见少夫人下跪磕头,也毫不犹豫的跪在后面,跟着磕头。 白如歌将头垂在黄土上,她也不知道孟先生是谁,也不知道这坟里埋的是谁,但是她知道,孟先生和这坟里的人一定是她的亲人,就凭刘继初那一句“孟小姐”。泪眼中,恍惚又见孟先生,他在耳边温厚而又严肃的说道:“你听好了,易水寒是个不错的男人,不管他为何娶你,也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要好好待他。”白如歌在心里哭道:“我还是不知道当年是怎样的罪孽,可是从来不恨他,虽然我不能接受他杀了姑姑一家,可是我不恨他,不管他为什么娶我,不管他如何待我,我都不恨他,或许,真的是白家欠他太多。” 清秋久久的跪着,不敢站起,也不敢劝止,见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几乎贴地,他是个不经人事的男子,实在忍不住,小心劝道:“请少夫人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爱惜身体。” 白如歌这才想起孩子蜷在腹中,慢悠悠回过神,站起身,幽幽道:“清秋,你若见着孟先生,代我转告他,好生保重。”清秋道:“少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原话转告。”白如歌又道:“还有一句话,请你转告你家少爷,就说,白如歌已知道,白家欠他太多,请他好好照顾身体。”清秋一愣,他当然听得这话中的意味,心中慌了,问:“少夫人要去哪里?属下护送您。” 白如歌摇摇头,道:“我从何处来,再回何处去,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清秋白了脸跟在后面,白如歌突然厉声喝道:“清秋,做你的事,不要跟着我。”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清秋唬得一跳,不敢再跟上,看着她消失在视眼中,这才敢吹声响哨,召来一个家丁,道:“快传我口信,说少夫人骑马往南而去。”那家丁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应个声,撒腿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归来听那昔日恨 白如歌仰头凝眸望着门楣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白府”,空洞的眼中晃过一线光芒,很快又消失了。两旁的石墩发出冷清的光泽,仿佛在嘲讽她的归来。半年前,自已从这里离去,那时的自己盛妆华冠,喜袍下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与万人嘱目中,出阁北嫁。那一时的气势,应是白水镇从未有过的荣耀,不过半年多而已,恍如隔世…… 她抬腿上了石阶,一阶一阶,走到漆红门来,朱红如血的门,在早春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茫,那如血的色泽如深海的巨涛涌动着自己死寂的心潮,就是这扇门哪,关闭着一个世界啊。十八岁的女子,走出这扇门时,已是迈入一片杀戮,她颤抖着抬手,缓缓的去触摸那扇门,却在指尖就要触及那鲜艳的红色时,仿佛被灼伤似的又缩了回来,门外是血雨腥风,门里呢?那个黑夜的偷听,也已然让她明白,那关闭着也同样是一个污秽的空间,也许是庆幸那夜的黑暗未让她被任何色彩中伤,今天她才敢又一次来到这里。 门,开了。 有个男子,微笑着看着她,说道:“白小姐回来了?”她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想知道,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木然走了进去。 一切如旧,亭台楼阁,红花绿草,男人在身后好象说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听见,直直的走向正厅。一锦衣老者,双手后背,立在门口,笑意深深的迎着她。 他看着她,轻轻的说:“女儿,你回家了。” 声音温柔慈祥,甚至怆桑在耳,白如歌的心猛的抽痛一下,抬眼看他,这一张脸,刻在心里活在心里的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委屈,就在那双目对视的一刹那如火山喷薄而出,将她燃烧,血液在胸膛翻腾,冲破喉咙,她直臂一指,对准了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瘦如薄纸的身子,飘然向后倒去。 她是被说话的声音唤醒的。 白云坐在床边,自言自语的讲着一个故事,一个十八年前的老故事: 师父无名无姓,隐居深山,膝下五徒,个个秉性聪慧,刻苦勤奋,长至青年,皆有所成,某日,师父将五徒唤于座前,令归尘世,各营生路,众徒尊师命,离深山,相互挥泪而别,各自游历江湖,娶妻生子,一晃数年,师父又召回众徒,问历练如何,也有官场平稳,也有飘逸无根,也有丹火相伴,也有从商经营,师父微笑不评对错,只道:“生有涯,功过自有人评,雄枭也罢,布衣也罢,不过数十载肉身,尔等好自为之。”又道:“从来为师只教尔掌法内功,未教剑法,只因为师与仙逝好友有盟誓,同创剑法,同传一人。好友已逝,为师遵誓,只传一人。如今为师知气数已尽,故将尔等唤来,一为见最后一面,二为将剑谱传于其中一人。”五徒皆知师父善使一手好剑法,却不相授,原来如此,个个心里乞盼师父将剑谱传于自己。师父把众徒打量片刻,目光落于一人,叹道:“江儿,你过来。”其中一人面相清秀憨厚,垂首上来,师父道:“云儿为人专断,侍骄而傲;初儿志在朝中,与剑道无缘;楼儿性情淡泊,不问世事;柏儿脾气古怪,急燥难安;唯有江儿温柔敦厚,虽无远谋却易知足,可传剑道于后人。我今日将剑谱交于江儿,尔等不得心存嫉恨,同门十余年,当亲如手足,日后如有手足相残……”众徒齐跪拜道:“如有手足相残,当死无葬身之地。”师父摇头,道:“尔等如我子,怎忍死无葬身之处?只是教我泉下有知,不得瞑目而已。”说着,从袖中取出剑谱交于易江之手,长笑而逝。 白如歌明白了,不用听后面的故事,她就明白了,这些恩怨,都是真的。她不想看他,将被子拉起盖住了流泪的脸。 白云道:“我就是师父口中的‘云儿’,也就是你已然知道的‘白云’。我是师父的大弟子,论才智、论武功、论刻苦,四个师弟都不如我,可是师父最爱的不是我,他竟然将剑谱传给了二师弟易江,他就是你那好夫婿的父亲。他胸无大志,性情软弱,怎么能得到师父的器重?我又岂能罢休?”白云话语很轻,但每一个字有千钧之恨。 “四师弟也是不服师父遗命的,我曾亲见他与二师弟争吵,要求平分剑谱,二师弟当然不同意,四师弟要决战,胜者得剑谱,若不是三师弟和五师弟拦着,也许,剑谱当时就平分了,哪有后来的争夺呢,师父聪明一世,临死了却犯个糊涂,将宝贝交给一无力承担之人,可笑。” “易江和那老叫花、牛鼻子,自小便交好,哼,他们三人携了剑谱便远远的走了。四师弟也是个性急人,问我要不要紧追而上,这样好的机遇我岂能放弃?四师弟白混了多年的官场,阴险有余,稳定不足,几次与他们正面交手,都吃败而回,寻求我这大师哥的帮助。”说到这里,白云的眼中恨意陡增。 “要不是半路上杀出个妙手神偷,我何至于落个半本?可恨他,刘继初,不去追那小偷,却和牛鼻子来追我,好糊涂……这恨,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也不会死。”白云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愧疚,他顿了顿,没有接着往下说。 白如歌咬着牙,慢慢的拉开被子,露出半张脸,深陷的眼睛恨恨的盯着他,那恨,似乎要将他吞噬。 白云将她这眼神盯得突然暴怒,猛的站起身来,甩袖哼道:“那个贱人,她死有余辜,她竟然让我交出那半本剑谱,我若不是看在夫妻情分上,岂能在逃命途中仍带着她?她却不知为我分忧,哼。” 白如歌听得他这样辱骂自己的母亲,两眼一瞪,硬硬的坐起身来,想一把抓过他,但是伸手如绵,也不知是连连奔波疲乏还是伤势太重,心下黯然,默默靠在床上。 白云淡淡的看着她无力挣扎,似在取笑,冷哼一声,自顾自道:“易江死了,他以为得了师父恩宠便可凌驾我们之上,不过白白欢喜一场,一招半式都没来得及学,就一命呜呼了,可惜斩草未除根,那孽障竟然公然上门提亲,毛羽未丰就敢猖狂,可见是牛鼻子教训出的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送死而已。” “只是一事老夫至今不明白,他是如何学得剑法的?当年剑谱一分为二,易江未得只字,确实可疑。哼,可疑之处多矣,想你一个黄毛丫头,天天在我手掌心里,没想到也竟然偷了我的剑谱,练了一身本事。” 白云说着,眼中射出两道狠毒的光芒,一把掐住白如歌的喉咙,喝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我的眼皮子低下偷武功,我要让你死得和那贱人一样惨。”忽又一顿,松开手指,抚mo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慈祥,语气平稳道:“孩子,爹爹心疼你,不想让你学什么武功,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你却误会了爹爹的一番好意,爹爹也从不愿意和世人争抢什么,只要能与家人相守,平淡的过完这一世便知足了,可是江湖人不放过我,乖女儿,你不要怪爹爹,若不能学到剑法,爹爹如何保护你的周全?”说着,声音中竟隐隐透出悲哀来。 白如歌目光痴呆的看着他,慢慢将十几年的往事回忆起来。 白云突然哭道:“爹爹养你十八年,你竟一点恩情也不知报么?你的生身母亲,因生你时难产,后有追兵,为了保护你,自舍性命,爹爹我为了让你平平静静的长大,隐名埋姓,你偷学武功之事,爹爹也不追究了,只要你现在回到家里,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好,你要知道,爹爹是最疼女儿的,以前,爹爹也听见镇上乡亲们把你夸赞成盖世女侠,爹爹也没疑心你。” 白如歌心如寒冰,这话若在半年前说出,自己将深信不疑感激不尽,今日听来却是可笑,细细回想往事点滴,他哪里是没有疑心,分明是没有抓住把柄而已,把绿茵放在身边就是最大的暗哨,还是街坊中不明死去的百姓,不少是因为背后议论自己所致,故而冷眼相对,全不为动。 白云见她眼中寒冰,叹道:“你因心结太重,脉息俱乱,先好好休息,爹爹去厨房看药煎了没有。”轻轻的扶她躺下,关门离去。 一名男子立在檐下,见白云出来,疾步上前,凑在耳边低低说了句话,白云点头道:“好,老夫这就过去。”踱步向上,男子又追上,白云回头道:“你去西厢,把那丫头收拾了,留着也无甚用处。”男人闻声,转身奔西厢而去。 一名娇俏少女垂首坐在床前,见有人进来,喝道:“出去。”男子呵呵一笑,不退反进。少女站起来,冷声道:“曹咏,你这个狗奴才,又来替主子传什么话吗?”曹咏淡淡看着她,也不生气,突然道:“其实你这样的打扮,比假扮别人更美貌。”少女一窘,道:“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要杀就杀,何必多话。”曹咏沉下脸,严峻道:“不错,今天,我正是来杀你的。” 少女反而笑起来,问:“留我无益了?不需要再挟持某人了吗?”曹咏将指竖在嘴前,嘘道:“你倒底还纯着呢,竟不知道这两日的动静,如今正主子回来了,还留个冒牌货做什么?你要知道,替身的下场,永远都只有一个字:死。”少女呆立当场,半日方喃喃道:“如歌姐姐,回来了,那,那……。”面色一黯,泪水盈盈在目。 曹咏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倒了杯水,从怀里摸出一纸包来,打开来将药粉弹出少许在水里,轻轻的摇了摇水杯,道:“喝了它吧。”少女看着杯中淡绿色的水,道:“果然是真要我死呢,今儿药都换了。”曹咏露出个阴险的笑容来,道:“你还不笨,喝了它,很快你就会睡得很香。” 少女往后小心的退了一步,意识到死亡确实离自己很近了,眼中慢慢的浮上恐惧,道:“可是,我现在又不想死了。”曹咏呵呵笑,端起杯子,欣赏的瞧着少女紧张的样子,缓缓走近,温柔的道:“喝吧,你自己也是明白的,你对白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少女咬咬牙,颤抖着伸出手来接杯子,曹咏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话音未落,少女的五指已直指他的咽喉,曹咏笑容顿往,一把扣住少女的手腕,不屑道:“还是不聪明,怎么能对我动手呢?” 少女哼道:“死前一博,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另一只手突然扬起,朝曹咏脸上掀去,张玉书轻轻一笑,头往后一仰即躲过,笑道:“看来不用我喂药了,只要今天不给你解药,你也只能等死,哈哈,丫头,我天天提醒你,不要动气不要动手,你为何不听呢。” 少女颓然垂下手,不错,自己身中剧毒,功力尽失,早已是人俎板上的鱼肉,无反抗之力了。死便死矣,是可惜自己中原一行,有负娘亲所托没有找到姐姐,唯丧命耳。 曹咏叹道:“好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眼睁睁的这样死去,确是可惜,如不是白云非要你死,我只怕还舍不得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李中尚智救百灵 白云与李中尚上席对坐。 白云笑道:“好消息,果然是好消息!李大人此次来,为草民带来了大好消息啊。”李中尚笑道:“除了这个好消息,晚辈这里还有一件东西。”白云问:“是何东西?”李中尚笑吟吟的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官符来,递到白云手中,笑道:“这可是好东西?” 白云将符捧在手中,喜道:“可是贵国天子所赐?”李中尚点头道:“正是,有了这只符,前辈就是我西夏朝臣了,待我主大军挥进,前辈内应,共成千秋大事。”白云捋须笑道:“妙极!妙极!贵国天子既然如此看重草民,草民自当全力相助,辅佐以成大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中尚笑道:“前辈何需客气,若非前辈及时奉上的十万两白银,我军岂能如此神速筹集军晌,疾速南下。”白云客气道:“哪里哪里,此乃份内之事。”李中尚道:“你我如今同为西夏天子麾下,怎可自称草民呢?晚辈年轻,斗胆叫前辈一声伯父吧。”白云大乐,谦道:“这是老夫的福气了,修来李大人这样的好侄子。日后,还得仰仗李大人在大王面前多多美言啊。” 九尾银狐从屏后袅袅转出来,娇声道:“老爷,李大人已经说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如今,我们只需一条心,互助互通,共求富贵荣华便是了。”白云大笑道:“夫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你快吩咐下去,老夫今日要与贤侄一醉方休。”九尾银狐笑道:“此等小事,何用老爷操心,妾早已安排了。”说着,取过丫环手中的茶壶,亲自为李中尚续上。 李中尚推道:“伯父不必多礼,晚辈这次来,只为告知此事,另有要事,不多停留了。”九尾银狐笑道:“说笑了,岂有说走便走的道理?李大人莫不是取笑我们不懂待客之道了。”白云堆笑道:“不错,贤侄不必推了,军情虽急,岂又急在这一时半刻?来来来,随我后园瞧瞧,早春花未开,无甚雅趣,几条细竹,三五金鲤,倒也入得了眼。”李中尚也不再推,笑道:“既然如此,只好叨扰了。”两人携手转入屏后。 白府的园子虽无巧夺天工之奇,却也是回廊穿巷,亭阁别致,假山傍池水,修竹隐白檐,梨花已谢,桃花正艳,草色带翠,金鲤畅游。李中尚赞道:“伯父这园子果真是别致精巧。”白云笑道:“贤侄若是喜欢,这“白府”二字,即刻可改成“李府”如何?”李中尚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 白云哈哈一笑,喊道:“来呀。”也不知从哪里串出七八个模样儿俊俏的小丫头,一齐儿跪在两人面前,白云道:“酒席在备,你们几个先小唱一段,给李大人解个闷。”小丫头们立刻站好姿势,莺莺呀呀的唱将起来,这江南的曲调与塞外相比,是别有一番情致,李中尚果然喜欢,连连称赞:“唱得好,这江南果然是天上之人间啊,有朝一日,天下归大王囊中,我即长住江南,享乐一生啊。” 白云拍着他的肩,笑道:“贤侄年轻,江南的好处何止几个丫头唱个曲啊?你且留上几日,管教你享尽人生之福啊。”九尾银狐摇晃晃的走来,吃吃笑道:“管教你知晓‘美人如画’的含义。”李中尚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什么,低低的吟了声“美人?”九尾银狐笑道:“倒底是年轻才俊哩,哪个舍得下美人。” 白云正要说什么,突然一条人影踉跄着跑来,后面一人追上,一把抓住,那人奋力反抗,无奈口不能言,眼见被人抓回去,受辱而死,不如死在当地,猛的向前扑倒,不料又被拉住,可巧脚下踩着一块小石子,顺势一踢,小石子落入池中,“咕东”一声响,三人都看了过来。 白云大怒,恨曹咏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绿了脸,骂道:“不懂规矩!还不下去。”曹咏扣住少女的脉门,低声回道:“是,老爷。”转身往回走。 “慢着。”呆呆看着两人离去的李中尚突然喊了一声,白云脸色大变,李中尚直奔两人,曹咏是个聪明人,虽不认识李中尚,但见白云尚敬惧此人三分,亦知来头不小,若说是凭着自己的身份太湖帮的第三把交椅,也不怕他,只是现在居人檐下,垂首躬身道:“这丫头好吃懒做,小人管教不当,打扰了老爷及贵客,该死。”白云道:“还不快走,莫扫了兴。”曹咏抓住少女低头就走,李中尚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少女的后肩,道:“我瞧瞧这女子。”曹咏一愣,仍是紧扣着不回头,白云骂道:“怎么?没听到李大人的话吗?” 曹咏只得抓着少女慢慢回过身,少女的嘴里塞着布,难怪一直不出声,她见着李中尚,也不知是善是恶,心想,不管如何,先过了这一关再做打算,死劲的盯着他,希望他能救自己。白玉低喝道:“怎么又布塞住她的嘴?”张玉书回道:“禀报老爷,这个丫头,象是得了失心疯,整日里胡言乱语。” 李中尚则在少女回头之时便呆呆的盯着她,将她上下打量,眼中发出惊异的光芒,白云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见李中尚看少女的眼神,已知他少年qing动,有心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少女送与他,又担心留下后患,琢磨一会,笑道:“贤侄莫是觉得这丫头有几分姿色?哈哈,少年多情啊,哈哈,”李中尚接过他的话,笑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伯父答许。” 少女听李中尚称白云为“伯父”,顿时心凉透顶,看来,落在谁手里,都是难逃一死。白云已知李中尚接下来就是让他把少女给他了,淡淡的看了眼少女,见她眼中的求救与惊喜的神色荡然无存,反倒放下心来,故意笑道:“贤侄定是看中了她吧?哈哈,贤侄啊贤侄,江南美女如云,怎么这么急?她不过是个丫头,比她强上百倍的女子,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李中尚摇头道:“多谢伯父好意,晚辈看这女子就很好,愿意为她赎身,还望伯父能割爱。价钱,不在多少。”白云大笑:“一个丫头,岂可谈论价格,贤侄要是喜欢,她就归你了。”说着,取走少女嘴里的布,亲切的道:“你要好好服侍大人,不可有半点差错。”少女一语不发,冷冷的看着李中尚。 李中尚伸手将少女拉到自己身边,九尾银狐在廊上笑道:“李大人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酒席已备好,老爷,请李大人入席吧。”白云笑道:“不错,不错,有佳人在旁,贤侄今日不醉不罢休。”李中尚微微笑,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轻哼一声,并不理他。 曹咏退到白云身后,低低的说句话,白云摆摆手,示意他退后,曹咏怏怏而去。 白云笑道:“贤侄,我们入席吧。”李中尚点头微笑,携少女前往,忽闻外面有鸟扑翅之声,李中尚略一蹙眉,将姆指食指含在嘴里,一缕清细的啸音传入半空,白云与九尾银狐相视一惊,只听得扑棱棱从院外飞进来一只鸟儿,也不知是什么鸟,落在李中尚的肩上,李中尚微笑着拍拍它的羽毛,从他翅下取出一片小纸条来,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已是变了,又放回那翅里,复拍拍它,那鸟儿又飞走了。 白云赞道:“贤侄这鸟儿可了不得,竟这么灵通人性?”李中尚笑道:“多年饲养而已。伯父,晚辈有点急事,需即刻赶路,有负伯父的好意了。”白云锁眉不语。 九尾银狐急道:“可是大王请李大人回去?” 白云立时心如银镜,道:“如是大王有用得着之处,尽管说话。”李中尚道:“多谢了,晚辈就此告辞,改日再叙。”白云不再留客,道:“既是机密之事,老夫也不再多问,如需援手,通个消息便是,可需我派几个人随行?”李中尚谢道:“不劳烦了。”拉着少女径直走出大门,似又想起一事,折回道:“不瞒伯父,我军刚破凤翔府,出城遇宋援军,城池又失,军报说宋军新来一名少将,甚是骁勇,伯父可知是谁?” 白云一怔,李中尚道:“无妨,我去看看便知,伯父请回,静候晚辈佳音罢。”携了少女出了府,府外候有两人,牵一匹雄壮高马正翘首相望,见李中尚出来,喜形于色,忙上前躬身道:“大人,请速速上马。”李中尚点点头,也不多话,飞身上马,一把拉住少女放在身前。 少女突然开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李中尚笑道:“自然是送你回国。”少女一惊,扭动起来,道:“不,你是谁!”欲挣开李中尚,李中尚厉声道:“你若不想死,就老实点,先逃离此地再说。”少女果然安静下来,李中尚满意的看她一眼,一夹马腹,飞驰而去。 就在两人一马刚刚奔出数十丈,白云与九尾银狐从府内奔出,随手扬起,一片银芒骤从袖出,直追马上人,李中尚面色一凝,从腰间取剑回击,铮铮之声不绝,将几道银芒扫落,一把抱住少女,低俯在马背上,银芒闪闪从头顶越过,带起历历破风之响。 白云见银芒未伤到两人,拂袖而怒,那两随从见机要逃,白云长袖一顿,也未见什么暗器,那两人痛嚎一声,仆倒而亡。九尾银狐闷闷不语,白云则哼道:“一时大意,竟放虎归山。” 九尾银狐笑道:“老爷何必生这么大气,量他们两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白云沉着脸进了院门,喝道:“曹咏!”曹咏应声而到,白云道:“你速带人前往东川阻劫。”曹咏一愣,低声道:“他未必就去东川,何不直去凤翔府。”白云哼道:“你若想去送死,老夫也不拦你。” 曹咏立刻明白凤翔府不是白云的地盘,垂首退出,九尾银狐挑眉道:“老爷,你忽略了一点,以那丫头的性子,她定去相州无疑。”白云略一沉思,摇头道:“不然,纵使她身份悬疑,令李中尚惊慌失措,棋盘皆乱,却并未由她性子。” 九尾银狐妩媚的一笑,道:“老爷,你莫不是忘了,相州城郊有个莲儿姑娘。”白云淡然的瞧她一眼,不以为然:“这个李中尚不是个沉溺声色之人,军情在急当不会再顾念儿女私情。” 九尾银狐哧哧笑道:“错了,凤翔府一战,西夏战败,李中尚只怕难逃活命,若是西夏战胜,大军必随后长驱直下,流兵四窜,生灵涂炭,莲儿姑娘也难保全,所以这一次北上,他一定会去,或探望或强抢,都必有一个结果。” 白云舒眉道:“不错,还是夫人分析得有理。”九尾银狐又问:“那你打算使何人前往?”白云意味深长的望着她,问:“以夫人之见,该使何人为好?”九尾银狐笑道:“老爷竟忘了一个重要人物了?” 白云问:“是谁?”九尾银狐掩嘴笑道:“你忘了是谁把后院那丫头的死讯带回来的?”白云沉下脸,不悦道:“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死讯?死讯变成了个大活人。” 九尾银狐则摇头道:“老爷又糊涂了,莫非到如今,你还希望那丫头死了?”白云哼道:“她既然怀了姓易的孽种,自然是大筹码。”突然怒起来:“混账东西,他竟瞧不出那丫头是否有孕,却不事先禀报于我,即下杀手,其心有异!” 九尾银狐笑道:“正是这意思,老爷却不必说,只教那和尚知道那丫头还活着就行了。”白云喜道:“不错。”转又看着九尾银狐,道:“正是此事还需一人从旁协助。”九尾银狐抿嘴笑道:“这话却不用老爷说,少不得妾身跑这一趟。” 白云笑吟吟的扶了九尾银狐的腰肢,道:“你真是只狐狸。” 果然不出九尾银狐所料,李中尚将少女搂在怀里,屏了气策马如飞,耳边风声呼啸,不如奔了多久,李中尚觉得安全了,开始放慢马速,瞧瞧怀中的女子,发觉他脸都白了,笑道:“你怕死么?”少女平稳了气息,厌恶的斜他一眼,道:“落在你手里,同样是死,怕不怕又有什么?” 李中尚严肃起来,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哼道:“这便可笑了,你从白云手里把我抢来,却不知道我叫什么吗?”李中尚道:“我这么问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别忘了,我刚才说要带你回国的,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告诉我,我可以保你安全。” 少女这次没有急于回答,她扭过身来打量李中尚,深陷的眼窝、分明的轮廓、带着异彩的瞳孔,她心中一惊,慌忙问:“你知道我什么?”李中尚正色道:“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很重要,决定你的生死。”少女看他眼神凌厉,面孔紧绷,慢慢的冷静下来,道:“我叫百灵。” 李中尚又问:“家住何处?”百灵想了想,道:“山林之中。”李中尚眼波微微一动,接着问:“家中都有何人?”百灵微皱眉头,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不作声,李中尚见她不愿回答,也不追问,换了个问题:“你脖子上的赤色印是怎么来的?”百灵一怔,忙用手捂住那印,警惕道:“出生时便有了,如何?” 李中尚笑起来,笑得极为开怀,他不再说什么,拍拍马,继续前行。 百灵一把拉住缰绳,问:“你带我去哪里?”李中尚笑道:“你这么健忘么,刚说的,带你回国。”百灵心中一紧,大声道:“胡说!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带我去哪个国家。” 李中尚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你偏与我打哑谜,我也不说了,你从哪里来,我自然是送你回去那里。”百灵惊问:“唉呀,你是谁?你认识我娘吗?”李中尚大笑:“认识?何止是认识?我就是她的臣子他的奴隶。” 百灵大叫道:“你认错人了!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哪来的什么臣子奴隶,又不是什么皇帝,胡说八道呢。”说着就猛的支推李中尚,李中尚却有准备,手膊一紧将她钳住,一抖缰绳,马又快跑起来。 李中尚笑道:“路途坚险,你不懂更好。”百灵眼波一转,说:“你带我去相州,我有一件宝贝放在那里。”李中尚果然犹豫:“什么宝贝?”百灵故意警惕的看着他,道:“我不能告诉你,我打不过你,若是你起了贪念,必然抢走。” 李中尚看着她,嘲笑道:“你也莫想什么法子逃走了,什么宝贝,不过是你的借口,想必相州有你熟悉之人,我却不上你的当。”百灵还要辩解,李中尚突然面色凝了凝,道:“罢了,我便陪你去。” 且行一段,远远的奔来一人,见了李中尚连滚带爬的过来,仆倒在地,喊道:“请大人速回国,留守东川的队伍全被宋人杀了。”李中尚大惊,喝问:“怎么回事?”那人道:“小的们听大人的安排,藏在东川深山,不料宋军突然杀到,大家没做防备,全部……” 李中尚大怒:“混蛋!李夏荫呢?也死了吗?”那人回答:“李都头因当时不在场,逃过一劫。”李中尚喝问:“我封他做都头,他不在军中,去了哪里?”那人略做犹豫,颤声答道:“李都头带回一个尼姑,便与那尼姑……”李中尚摔手骂道:“混帐!他现在在哪里?”那人回道:“李都头带着那尼姑北上了。” 李中尚沉下脸突然问他:“你怎么还活着?”那人低声道:“小的装死,待宋军离开后去找的李都头,李都头命小的来寻大人,李都头说,他一边北上一边等候大人您。” 李中尚目含杀气,冷哼一声摔出一柄飞刀,直没那人额头,那人哼也没哼一声,仆地而亡,百灵吓得一跳,从马上立起身来,李中尚一把捉住她,哼道:“军中岂能留装死之人,死有余辜。”掉转马头,飞奔起来,百灵惊问:“不去相州了吗?”李中尚沉声道:“待中军南下,再去相州不迟。”百灵心沉谷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殊途怨偶生死界 嫣儿劝道:“现在回头,尚不为晚。”小福子恨恨道:“你不要再说话,不过两日就能到西夏境内。”嫣儿道:“前面就是凤翔府,你敢进城?”小福子怏怏道:“为何要进城送死?绕城而过亦可北上。”嫣儿叹道:“小福子,你心意已决吗?要知道叛国之死罪……” 小福子打断道:“我已然叛了大宋,已然是死罪了,如何不离开这个地方,我才真是死路一条,只要进了西夏,有李大人的保护,便可享尽荣华。”嫣儿冷声笑道:“你可知道身为军人,临战弃军已犯军法大律,李中尚只怕不但不保护,反将你军法处置。” 小福子眼中闪过一线慌恐,话却不服:“宋军突然袭击,来势汹汹,无法抵挡,再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逃走也是为了将宋军的线索告诉他,这有何错?”嫣儿叹道:“小福子,你一错再错,为自己切断了所有退路,可谓死到临头了。”小福子大怒道:“嫣儿,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你一直看我不上眼,不过你我已成夫妻之实,这一路上我也待你不薄,不过事到如今,你不为我谋划出路,反咒我死?” 嫣儿悲哀的看着他,一时间千种情愫涌在心口,爱怜、怨恨、遗憾、愤慨、无奈……她扭过头,垂首不语,小福子心也软了,叹口气,反劝道:“我知道我没用,配不上你,可是以后会好起来的,我已着人去给李大人送信了,他此时定我也往北上了,我们去**会合,我若是在西夏做了官,你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嫣儿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不去西夏。” 小福子颓然问:“你怎么如此死心眼?天下之大,处处为家,哪里舒服便去哪里,大宋要砍我的脑袋,为什么不走?”嫣儿垂目道:“生为大宋人,死亦大宋鬼。” 小福子拂袖怒道:“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了。”嫣儿扭头就走,小福子一把拉住,喊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要回那破庙里做尼姑吗?” 嫣儿心中一震,竟说不出话来,青了脸偷偷垂泪,小福子叹口气,拉了她上路,嫣儿却憋着劲不愿移动,正磨蹭着,远远的马蹄声急、人影绰约,小福子一惊,忙拖了嫣儿就往旁边的土坡后躲,很快百余骑人马奔过来,一个土坡焉能掩蔽住两人,领头一人一声哟喝:“坯后二人,快出来。” 小福子将嫣儿搂在怀里,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的汗流了下来,嫣儿看他一眼,心中顿时也凉个透顶,两人都糊涂,一路上竟然忘了换衣服,嫣儿虽然仍着缁衣,但是小福子身上的衣服明显带着西夏的风格。 嫣儿看他一眼,低声道:“你先别出去。”突然挣开他,走了出去,那领头人见她一身缁衣,愣了愣,道:“还有一人,快出来。”嫣儿跪下道:“大人,他怕大人误会,不敢出来。”那领头人奇问:“误会?怎么讲?”嫣儿咬咬牙,垂头道:“我们两人一路上遇上西夏人,交手时将那西夏人杀死,因身上衣裳太脏,只好换上那西夏人的衣裳,这会遇上大人,怕大人责备,不敢出来。” 那领头人果然信了,指着那土坯道:“你且出来,莫怕。”嫣儿招手道:“出来吧,这位官爷是好人,不会冤枉你的。”小福子低头慢吞吞的走过来,跪在嫣儿身边,嫣儿推推他,瞪他一眼,小福子便照着嫣儿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那领头人点头道:“既然是大宋子民,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两人磕个头,匆匆忙忙的就走,突然有人喊了句:“他是西夏贼人!”于是所有人都朝他们围了过来,那领头人喝道:“你二人站住了。”小福子迅速的扫了一眼众人,一把牵了嫣儿的手,拔腿便跑,领头人大喝道:“贼子,胆敢逃走!大家快截住。”于是众人驾马涌上,又层层将两人围在中间,嫣儿低声道:“你快走,我拖住他们。”小福子摇头道:“我怎能弃你逃命?” 那领头人已上前大怒道:“好个西夏小贼,今日是你死期。”嫣儿大声问:“我们是大宋百姓,你们凭什么诬陷我们。”刚才认出他们的一个汉子指着小福子喊道:“我认得他,他是西夏贼子的一个小头目,当时在东川一带带头数百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小福子低头不语,他也猜出这人定然是东川人,那次宋兵突袭成功后,不少东川人都从了军,跟着一个叫黄石铁的人北上与赵荧会合了。 那领头人点头道:“原来还是个小头目,手上沾着大宋百姓的鲜血,更不能让你活着,大家上去,杀了他们。”嫣儿忙将小福子护在身后,求道:“他是宋人,我们都是宋人,请官爷饶了我们。”那领头人冷哼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好人!一个尼姑和一个西夏贼勾搭一起,哼!”嫣儿一怔,没有作声,小福子却怒道:“不许胡说八道。” 那领头人喝道:“大胆,还敢顶嘴,杀了他们!”于是数柄大刀扑上,小福子咒骂了一句,也拔出刀来,一边抵抗一边拉着嫣儿跑,嫣儿道:“小福子,你走。”小福子道:“我们一起逃。”嫣儿跺脚道:“我没有血债在身,他们不会为难我,也打不过,你快走,快走。”小福子还是不走,嫣儿哭道:“我求你,你走吧,好好活着。”一掌拍开一人,把小福子猛的推了一把。 小福子看着她,突然哭了出声,转身跑了,领头人喝道:“快,上去拦住他,不能放他跑了。”一声呼喝之声,人马蜂拥着追向小福子,嫣儿跃身而起,抓住其中一人,伸手夺出他手中军刀,一脚将他踢下马,自己策了马杀入重围。 嫣儿的功夫一向是不弱的,却不善骑马,不过凭一身灵巧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使得众人难尽小福子,一时半会倒也未见落败,那领头人喝道:“果然来路有问题,大家对待西夏狗贼不能心软!”紧了紧缰绳直奔嫣儿而来,一柄长刀抡过,横腰削去,嫣儿刀短,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嫣儿兵器势弱,又初次骑马,不敢迎接,翻身栽下了马,有人大笑道:“尼姑落了马了,快砍。”刹时间多少马蹄奔近,刀锋密集,当头而下,嫣儿叹想:罢了,死便死矣。忽听小福惨叫声,心中一痛,猛的一刀顶起,驳回众人,弹身又上马,勒缰奔小福子。 一骑如飞而来,马上人正执弓搭箭,正对准了小福子,嫣儿丝毫未见,小福子当胸中箭,倒在地上,嫣儿悲呼一声,小福子喊道:“嫣儿,别过来。”嫣儿大哭起来,飞身扑在小福子面前,将他抱住,小福子已然奄奄一息。 马上人一愣,竟收了弓箭,这领头人带着众人一声哟喝将两人围住,刀尖皆指,见了这马上人,都下马拜道:“见过易公子。”易水寒摆摆手,看着嫣儿,问:“你叫嫣儿?”嫣儿将头埋在小福子肩头,手指压住他胸前的箭,鲜血将整只手都染尽。 那领头人见嫣儿不说话,长刀一指,喝道:“呔,你这尼姑,为何不回话?”嫣儿慢慢的抬头看着易水寒,道:“我是叫嫣儿,求你放过他,我们都是宋人。”易水寒还没说话,人群中认出小福子的汉子怒道:“易公了,不能放过他们,上次在东川,您与黄大人带兵来救我们村时,就是他带的西夏兵,他是西夏人,他杀了很多百姓,他死有余辜。” 易水寒问:“这是真的?上次被逃了?”嫣儿道:“那次他并没有参与,他不在。”易水寒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起了一层怒色,哼道:“不管他是宋人还是西夏人,带着西夏兵杀害大宋百姓,他就是死罪。”嫣儿大哭。 小福子闭目叹道:“我真是要死了,嫣儿,我对不起你。”嫣儿哭道:“你别说话,你不会死。”小福子握住她的手,又睁开眼看着易水寒,道:“我杀了很多人,我是死有余辜,但请你们放过她,她是个尼姑,是被我强抢过来的,她没有罪。” 不少人道:“她武功那么高,怎么是被你强抢的,分明是风月尼姑。”其余人跟着起哄,易水寒淡淡的扫视一眼,众人立刻闭嘴,易水寒看着她,问:“你知道仙人谷吗?”嫣儿一震,仙人谷,那已是前尘往事矣,她边哭边点头。 易水寒眼中掠过一线喜色,紧问:“你就是仙人谷的那个嫣儿吧?”小福子突然道:“是的,仙人谷与世无争,嫣儿善良单纯,她是无罪的,你放过她吧。”说着呛起来,血急涌而出,小福子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慢慢的气息微弱。 嫣儿哭喊道:“小福子,你坚持着,不要死。”朝易水寒又哭又喊:“求求你,救救他吧,嫣儿给你做牛做马以报大恩。”易水寒淡淡的摇头道:“他是死罪,救不了。”嫣儿又道:“那就杀了我吧,我愿用自己的命换取他的命。”易水寒看着她,叹道:“罪是不能替换的,命也不能,何况,他已然救不活了。”正说着,嫣儿感觉怀中的小福子一阵抽搐,低头看去,小福子头一歪,闭了双眼。 嫣儿大喊一声,跪倒在地,易水寒冷声道:“罪孽是必须偿还的,你是出家人,怎会不知生命无有高低贵贱,他血债累累,必须一死。”嫣儿闻声抬起头来,叹道:“你说得有道理,杀人偿命,他若不死,天理难容,他既已死,万恶俱消,请容我将他葬了。”易水寒点头道:“好。”吩咐众人一起挖坑掩埋,嫣儿原想拒绝,转又叹道:“你是宋人,虽生前杀人,死后还是由宋人埋你,你若有知,地下亦当悔过。” 嫣儿在坟前拜了三拜,又向易水寒拜了拜,忽然捡起地上的刀向颈间横去,易水寒浓眉一拧,来不及从马上跳下,飞起一脚将刀踢落。嫣儿叹道:“他虽杀人作恶,对我却是情深意重,他既已去,我自当追随他于地下。”易水寒道:“我瞧你虽然出家,心中却不清静,既知大义晓明理,又怎么会这么小气,只想着一死了之。” 嫣儿默默不语,易水寒道:“你是个有功夫的,又有思想,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宋人,何不进凤翔府,战前显露呢。”嫣儿仍不言语,易水寒看她一眼,丢下一句话“给她留一匹马”,掉转马头就走,众人都紧随在后,嫣儿突然跳上马追上去,易水寒冲她笑笑,嫣儿问:“请问易公子是如何认得我的?” 易水寒眼神黯下来,低叹一声,道:“是听人说起的,她一直在回忆那个美丽的地方。”心中又补了一句“可是她从未在我面前说起,如非严厉逼问绿茵,自己也许永远不知道”,嫣儿怔了怔,眼中闪过白如歌的面孔,她低喃一声“巧玉姐姐”,易水寒淡然看她一眼,问:“巧玉是何人?”嫣儿抬眼看他,慢慢的摇摇头,易水寒也不再问。 孟臻迎上来,喊道:“水寒,赵将军请你过去。”易水寒回头向众士兵道:“好生招待她。”跳下马与孟臻飞步奔去,赵将军招手笑道:“易公子来得好,我等正在商议北上之事。”易水寒见黄石铁、金轼等人都在,向各位见过,坐于下侧,笑道:“赵将军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自从攻入凤翔府,赵将军对易水寒十分赞赏,凡事必与易水寒商议,易水寒则有意无意的推拖,并大力推荐金轼,赵将军虽是官军,但也略知江湖,素有耳闻太湖帮,再加上早已听黄石铁说起金轼是易水寒路途收降的,对金轼之为人也颇认同,故也时常召见金轼随帐商听。 一旁的黄石铁凑过来,道:“刚才赵将军接到消息,西夏有位公主十余年前流落民间,如今西夏王正在暗中寻访。”易水寒问:“寻访情况如何?”黄石铁道:“西夏王派出一名正将密入宋境,一为刺探军情,煸动内变,二则寻访公主,赵将军的消息从资水附近得来,有人在资水附近见过有西夏人出现,并且他们似乎在等候身份更高的人。” 易水寒问:“赵将军是想从旁寻访?”赵将军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易水寒笑道:“西夏王立在寻访真公主,对赵将军来说,真的假的都是公主。” 赵将军闻声而起,惊道:“易公子知道本帅意欲何为?”易水寒笑道:“赵将军想必已相中了人选。”赵将军正要说话,易水寒道:“赵将军不妨去问问李有福,他打仗不行,有些信息还是应该知道。” 黄石铁摇头道:“这种事情,他应该不知道,西夏王怎么会将这个事告诉一个酒馕饭袋?”易水寒却笑道:“未必,这个李有福毫无将帅之才,西夏王却派了他这么大一个官和这么多的军队,想必是内廷有关系且善打听,既然如此,是很有可能知道的。” 赵将军点头道:“易公子果然心思缜密,本帅也打听过这个李有福的来路,确是因裙带关系才获得这个帅位。”众人皆对易水寒投来钦佩的目光,赵将军即吩咐黄石铁去地牢问李有福,黄石铁领命道:“属下明白,既是探问,先软后硬便是。”易水寒摇头道:“不然,既然他是圆滑之人,只怕以礼相待问不出什么,不如先硬后软。” 黄石铁道:“只怕他抗不住自杀了。”易水寒笑道:“一个圆滑之人,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否则早在破城之日就自杀了。”黄石铁面露喜色,大步去了,不多时兴冲冲的回来,道:“果然招了。”赵将军喜道:“快讲。” 黄石铁道:“李有福说,因公主出生不多久,西夏王的嫔妃们争风吃醋,公主的母亲斗不过便自溢而死,公主便一个好心的侍婢偷偷带出宫,这事因过了十多年,西夏王因突然怀念公主的母亲温柔娴静,暗中追查当年之事,才发现公主并非当时上奏的‘急病夭折’,于是派了人四处寻访公主下落。” 易水寒道:“那位公主长得有何特征?”黄石铁道:“据李有福招来,西夏王记得公主脖子上有个赤色印,此为胎中所带胎记。”易水寒笑了笑,赵将军看了看易水寒,沉吟半刻,开口道:“易公子,本帅意欲请胭脂姑娘冒险一次,未知易公子意下如何?” 易水寒笑道:“胭脂聪慧过人,且功夫足以自保,只是这事得问过她本人才好。”赵将军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点头道:“这是自然,易公子没有意见就好。”易水寒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话,自己与胭脂的关系全军皆是默认的,不过从未有人如此正面的在自己面前提及,他斜扫了众人一圈,似乎每个人都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突觉心中乱成一团,寻了个理由走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遇水寒百灵获救 易水寒出了城信马而行,胭脂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并不象以前亦步亦趋的缠着自己,性格也似乎不如往日明媚,不知为何竟怜悯起她来,这个可怜的女子,自幼漂伶江湖,认了个姐姐却被利用,过着青楼卖笑的生活,一不小心又爱错男人,误了终身。 她又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如果不是因为白云,自己会交她这样的一个朋友,或者说红颜知已,然而如今,她只是一颗棋子,被下棋双方都遗弃的棋子…… 城郊的几户农家已炊烟飘起,天色渐渐暗下去,易水寒立马靠树,望着远远的城墙,硝烟未尽,百姓们不知是已疲惫近年的不宁,还是真是西北水土养成的儿女生性无忧,他们没有惶惶戚戚,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应该说,这里还有三叔千杯不倒翁的功劳,他从不在军中呆着,每日里走家串巷,如今这凤翔府里没有人不认识“酒葫芦爷爷”的,百姓们常说,有“酒葫芦爷爷在,凤翔府就平安。” 马蹄声声,易水寒徇声望去,远远可见一男一女共骑一马在山坡那边奔驰,易水寒突然想起白如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己也曾这样将她搂在胸前,策马而行,而如今,自己远走西北,她,生死未未卜,不由自主的,竟驱着马慢慢的跟着两人去。 那女子似乎正在生气,又吵又闹的,那男子温柔的劝说着,语气严厉中不乏讨好,易水寒痴痴的看着前面的两人,他们离得越来越远,马也跑得很快,突然那女子扭过头,一眼便看见易水寒,一怔,大声喊道:“易水寒——救我——”那男子一惊,忙捂住那女子的嘴,越发加快了速度。 易水寒也听到声音,不过仍恍在梦中,没有在意,那女子急了,张口咬那男子的手,那男子吃痛,低呼一声松开,那女子忙又喊:“易水寒——救命啊——救命啊——” 这回易水寒听得真切了,他心神一凝,喝道:“呔,前面的人,快停马!”说着已一夹马腹,箭一般的窜了过去,那男子回头一看,眼中闪过一道惊讶,也催着马使命跑起来。 易水寒的马是匹好马,攻破凤翔府时,在马厩里发现了这匹马,找来俘虏问话,才知道是西夏王赐给李有福的战马,赵将军原本也喜欢,但是黄石铁提出将此马送给易水寒,赵将军正为奖赏易水寒发愁,心想他既然是相州巨贾,又主动捐赠十万两白银做军晌,自然也不稀罕黄金白银,又是江湖豪杰,也不贪官,黄石铁一说,当下便同意了,易水寒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偶尔牵出去溜溜,平时谁爱骑谁骑。 这时易水寒却凭着这宝马,离二人越来越近,那男子有些着急,甩手射出几枚袖箭,易水寒冷哼一声,偏头躲过,那女子大喊道:“易公子,快救我,我是被他掳来的。” 说实话易水寒并没认出这女子是谁,远远的看不清面貌,声音也不熟悉,但是对方既然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姓名,想必是曾经打个照面的,他回道:“你莫慌,我必然将你救出来。” 那男子已没有工夫去捂她的嘴,但仍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我是在救你,你若被这个宋人抓住,他们会杀了你。”那女子哼道:“我就是宋人,你休得骗我,我被你抓住才会死呢。”那男子怒道:“真是不知好歹,这一路上我可有半点亏待你,回国后你自然知道我的大恩。”那女子“呸”了一声,仍是大喊着向易水寒呼救。 也不知跑了多远,易水寒慢慢的追上了二人,那男子冷不防提袖后甩,又是几道冷箭朝易水寒扑面而来,易水寒忙仆在马背上,道:“你这人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掳这女子?”那男子一边策马一边哼道:“你莫管这事。” 易水寒紧跟在后面,道:“笑话,眼见着强抢民女,易某坐视不理么?”那男子不再说话,一手将女子紧攒在胸前,一边提缰没命的往前跑,无奈他的马连跑数日早已疲倦,任他再催也跑不快,易水寒喝道:“你若再不停马,就莫怪我出手了。”那男子还是不说话也不停马,那女子突然喊道:“易公子,他是西夏人。” 易水寒一怔,才知为何这男子始终不与自己对面,立机喝道:“西夏贼子,你再不停马,我就杀了你。”那男子突然回过头,向易水寒笑道:“易公子,久违了。” 易水寒一怔,这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男子瞬间出手,蓦的从背后拔出剑,对准易水寒疾刺过去,那女子惊呼一声,扑过去抢剑,被男子用力钳住,剑锋逼在眼前,寒气森然,易水寒抽了口凉气,来不及抽剑相迎,忙屏息离马,飘然落地,反手拔剑,双足一点地再又弹起,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沉脸道:“易公子好身手。”易水寒冷笑道:“李中尚,你这是因为雨莲姑娘嫁人了,就气急败坏强抢民女吗?”李中尚气道:“两国交战时期,还说什么雨莲。”易水寒心中一震,这人倒是不俗! 百灵急道:“易公子,我被他困了好几天,你快救我。”易水寒点头道:“李中尚,既然现在不论男女之情,你抢这姑娘做什么,放了她。”李中尚笑道:“这女子,我抢定了,原由却不能告诉你。”易水寒道:“我不需要原由,只要让你知道,今日你绝对带不走她。” 李中尚道:“早在相州之时我已听说易公子不仅家藏万贯,武艺也好生了得,看来我所得消息不假,宋军中来了位能人,一举破凤翔府,此人就是易公子罢。”易水寒摇头道:“易某没有这个本事,江湖人讲究短兵相接,不擅长兵法谋略,不过你是西夏我是宋,今日相见,必要刀剑刃血,天色已晚,下马吧。” 李中尚面有难色,犹豫不决,易水寒眉头一皱,突然一剑刺入马腹,那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凭空跃起,百灵吓得尖叫,李中尚脸色一变,将她挟在腰上一跃落下。 易水寒冷着脸道:“动手吧。”李中尚点点头,看了眼百灵,慢慢的松开她,百灵得了解放,跌跌撞撞的跑向易水寒,站在他身后,易水寒朝她笑笑,百灵也感激的向他眨眨眼,易水寒觉得这眼神有些面熟,道:“你且往后些坐着休息。”说着将剑平在胸前。 李中尚默默的看着他提剑的姿势,突然叹道:“易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易水寒颇感意外,问:“何事?”李中尚黯然道:“我若死了,代我去看看雨莲,并嘱咐她一定要幸福。”易水寒如触了电,心底里一阵震荡,他垂下剑,道:“你放过这姑娘,走吧。” 李中尚惊诧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叹道:“你是个西夏人,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我都不想和你动手。”李中尚眼中闪闪发亮,百灵“哎呀”道:“易公子,他是个坏人,他在西夏是个大官。”李中尚转头看向百灵,目光有些哀愁,易水寒摆手道:“我说了放你就不反悔,你走吧,西夏与宋的战争一定会打下去,但是最好别让我们再见到。”李中尚深深的凝视易水寒半晌,将剑收回,然后严肃的道:“请好好照料这女子。”又一抱拳,跃上马离去,那马刚才受了剑,走不快,李中尚也不催,竟如悠然的牧童,慢慢的消失在暮色中。 易水寒看着一脸不悦的百灵,笑问:“请问姑娘芳名。”百灵戏道:“白如歌啊。”易水寒面一沉,道:“不得胡说。”百灵见他生气,正色道:“易公子,我如今换了模样,你真认不出我了,还记得这个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片绢帛,展开了朗声念道:“我易水寒,指天为誓,白如歌为我爱妻,我将终生珍爱,永不离弃,皇天后土,鉴我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易水寒脸色大变,一把扣住百灵的肩,道:“是你!”百灵挣脱道:“我是自讨苦吃,扮成她的模样,受尽了折磨。”易水寒这才想起当日她为救自己被白云要胁,问道:“你的毒是否解了?”百灵点头道:“幸亏这个李中尚有解药,要不然我哪能活到今天。” 易水寒还要问,百灵叹道:“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他为了早点到西夏,这几天都没歇过……”易水寒惭然笑道:“那就随我进城吧。”跃身上马,再拉她上来,百灵真是饿急了,竟自顾自的拍拍马头,喝道:“快跑”,那马果然快跑进来,易水寒大笑,再询问百灵,百灵除了告知自己的名字就不再说了,再后来竟靠在易水寒臂弯里睡着了,肚子还不断的响着,看来确实又饿又累。 进城后易水寒将她拍醒,领着她进大府院,吩咐下人拿吃的来,百灵也不客气,直吃到连打了几个嗝才罢手,看是吃得爽快了,有了精神,百灵这才颦着眉道:“现在问吧。”易水寒失笑道:“看你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欠你当日装如歌装得多辛苦了。”百灵白他一眼,叹道:“你长得模样儿倒是与如歌姐姐挺般配的,不过,不如英哥哥对如歌姐姐好……”说着,神色暗下来,易水寒心中一动,问:“英哥哥是谁?”百灵黯然道:“楚英,他的心里只有如歌姐姐。” 易水寒差点坐在地上,胭脂不止一次说起如歌与楚英,东川山林中偶遇的梅子夫妇也说自己配不上如歌,另一个少年为了如歌痴狂,如今再次听百灵说起,这份震惊实难承受,他呆呆的看着百灵,百灵则象个受伤的孩子,垂着脸继续道:“那天在荆州,有人抓了如歌姐姐,英哥哥都快疯了,从我认识英哥哥以来,他一直都在发了疯一样寻找如歌姐姐,我实在忍不住伤心。” 易水寒木然问:“伤心做什么?”百灵道:“我知道你是如歌姐姐的丈夫,只要你和如歌姐姐和和美美,英哥哥迟早会忘了如歌姐姐,所以我就偷偷的躲在一边,看到如歌姐姐的模样后就化了妆去她家,我原来是想让白云发帖子告诉你来接我,没想到你真来了。” 易水寒问:“你是怎么找到如歌家的?楚英告诉你的吗?”百灵摇头道:“英哥哥也不知道,是我问到的,如歌姐姐家很大,在那个地方很有名。”易水寒又问:“你找我去做什么?你没有发觉我当时就认出你是假的?”百灵道:“你是后来认出我的吧,不然为什么还要起誓呢?” 易水寒语塞,其实那时他只要稍有疑心,但是真的没有肯定就是假的,百灵道:“我想让你带我走,可是又不敢走,因为他们给我下了毒,没有解药我就会死,我又不能让你去要,怕你拆穿我的身份,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我是假的吧?”易水寒点点头。 百灵叹道:“看来只有我自己笨了,我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又怕英哥哥不要我,就和你写下誓言,我想有一天离开那个地方就去找英哥哥,告诉他,你和如歌姐姐是不会分开的,只是没想到我又被掳到这里来了。” 易水寒咬牙无语,百灵从怀里掏出一片绢帛递给他,道:“这是当时我假冒如歌姐姐写的那一份,看来是用不上了,你也拿走吧。”易水寒将绢帛握在手中,恍如真的握着如歌的誓言,一时间梦里云里。 百灵见他神色痴呆,叹道:“你是如歌姐姐的丈夫,你为何不关心如歌姐姐,是不是真的准备不要她了?她现在……”易水寒心中发痛,刚要说话,门“怦”的被推开了,嫣儿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将手中的绢帛收在怀中,静了静神态,问:“嫣儿,有什么事吗?” 嫣儿颤声问:“你是如歌姐姐的丈夫?”易水寒点点头,尴尬与惭愧令他垂下头,嫣儿转向百灵道:“这位姑娘,请你回避一下,我与易公子说句话。”百灵见这里突然个尼姑也很是惊讶,她点个头,看看易水寒,欲言又止,起身出了屋,易水寒以手支头,愕然看着嫣儿,嫣儿问:“你心里惦记如歌姐姐吗?你心疼她吗?” 易水寒心乱如麻,百灵刚才的一番话已让他头痛,他叹道:“惦记,心疼,却又如何?我知道如歌曾经在仙子谷得嫣儿一家照料,你们虽相处数日,情份不浅……”嫣儿打断他的话,语气很是不善:“你若是惦记她心疼她,就该去找她,她怀有身孕,却漂伶无依,身心俱伤,苦不堪言,你这个做丈夫的是否都知道?” 易水寒猛的站起来,盯着嫣儿,厉声喝问:“你说的什么?她有身孕?”嫣儿鄙视的看着他:“敢情你这个做丈夫的还不知道?”易水寒突然摔袖大笑:“好,好,有身孕好啊。” 嫣儿怒道:“你还不去找她吗?我离开东川时,她还在山上。”易水寒猛的将桌子掀起,吼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我已将她休了!”嫣儿吃惊的看着他,易水寒大笑不已,嫣儿转身出门,正碰上胭脂迎面进来,嫣儿恍然,冷声道:“原来新妇在怀,看来是我冒犯了。”拂袖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赤色印公主认亲 易水寒冷笑道:“新妇,不错,就是新妇。”胭脂一愣,易水寒斜眼哼道:“胭脂,去准备做新妇。” 胭脂惊问:“水寒,你说的什么?”易水寒道:“胭脂,不记名份,做我妾室,不是你的愿望吗?去告诉赵将军,请他代为操劳,胭脂,易水寒今日即娶你过门。” 胭脂一怔,问:“你喝酒了?”易水寒哼道:“这句话为什么一定要喝了酒才能对你讲?”他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胭脂搂在怀中,道:“今日我才明白,缘就是缘,孽就是孽,她是天上的云,高不可及,我是心有恨手染血的俗人,并且与她有着世仇,一个女人让我痛苦,我又何必念念不忘?” 胭脂从他话中听出伤痛,慢慢的挣开他,问:“娶我,用来忘记她?还是用来报复她?”易水寒看着她冷笑道:“都有,你愿意吗?”胭脂点头道:“好,我愿意。” 孟臻跑进来,气急败坏的问:“水寒,嫣儿姑娘怎么了?”易水寒冷笑道:“她能如何?是不是离开凤翔府走了?”孟臻道:“是的,你原来都知道?是不是你惹着她了?”又看了看被掀翻的桌子,屋子里乱成一团,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易水寒冷声道:“我惹她做什么?她自有她的来处,自有她的去处,她愿走便走,只是太小心眼了,连喜酒也不喝一杯。”孟臻奇问:“喜酒?什么喜酒?”易水寒伸手将胭脂揽在身边,笑道:“你来得正好,快去帮我准备准备,易水寒今日纳妾,你要做个证婚人。” 孟臻面色一沉,正声问:“水寒,你再说一遍?”易水寒冷笑道:“孟臻,易水寒今日要娶胭脂过门!”孟臻问:“如歌呢?她怎么办?”易水寒冷笑道:“一个男人何妨三妻四妾?再说她是她,我是我,以后再不相干,过了今日,明天我就写休书……”话未落音,孟臻突然一拳挥过来,易水寒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砸在胸口,忍不住连退几步,歪靠在墙上,嘴角渗出鲜血来,胭脂惊呼一声,挡在前面,易水寒伸手将她拉开,道:“胭脂,你去准备你的。”朝她瞪个眼,胭脂默默的退出去。 易水寒这才向孟臻笑道:“打得好,你是她舅舅,我在休她之前另娶他人,挨你一拳也算不枉。”孟臻走过去又是一拳,喝道:“易水寒,你说得不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白家欠你易家的血债,她命苦姓白,受你背弃也认了,但是你不该在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纳妾!” 易水寒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抓住孟臻的前襟,双眼血红,几乎喷出火来,他厉声喝道:“生死未卜?孟臻,你听好了,你的外甥女白如歌已怀有别人的孩子!她还是我的妻子吗?”孟臻如受当头一棒呆立当场,他知道易水寒不说假话,也知道这话一定是嫣儿告诉他的,而嫣儿也不是假话的人。 易水寒低声道:“是我不好,给不了她幸福,我不怪她,但是我心里痛!明天,我把休书给你,你是她娘家人。”孟臻僵硬的站着说不出话来,易水寒淡然看他一眼,慢慢的往外走,孟臻问:“你去哪里?”易水寒道:“出去吹吹风,一会还要回来拜堂呢。” 孟臻哑口无言,想起在辰州乱葬岗曾对如歌说过:“不管他为何娶你,也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要好好待他。”心中酸楚,扭头去找千杯不倒翁,却见着府里已张罗起来,挑起了红灯笼,赵将军喜气洋洋的走来贺喜,孟臻苦涩的闲聊几句,问千杯不倒翁在哪里,赵将军笑道:“老爷子不爱在这府里住着,这会子不知道在哪一家百姓家喝酒呢,我也打发人去寻了,易公子大喜,老爷子该坐主席的。” 孟臻笑笑不语,黄石英石铁赶来,埋怨道:“易公子真是个奇人,白天赵将军提了句他与胭脂姑娘的事,他竟脸红的离开,才到天黑,就急着要娶亲,恁是心急,哈哈。”孟臻一腔愁绪发作不得,只得拱拱手,寻个借口匆匆离开去找千杯不倒翁,且行到街口,就见着千杯不倒翁迎面疾步奔来。 孟臻还未说话,老爷子已招手道:“你莫说了,我都听说了,我去找找他。”孟臻道:“老爷子,水寒没有做错,是白家负了他,是白如歌负了他。”老爷子摆手叹道:“不管真相是什么,总要见到那女娃娃的面再定。”也不与孟臻多说,跨上士兵的马,便直奔出城了。 孟臻直愣愣的看着老爷子远去,叹口气颓然坐在地上,却见一个女子跑来,一边跑一边四面张望着,见着孟臻,上前问道:“请问,你见着易公子了吗?”孟臻看看她,问:“你就是水寒下午刚救回的百灵姑娘吧?”百灵笑道:“是的,你见着易公子了吗?我有急事要找他?” 孟臻奇问:“你找他什么事?”百灵急道:“哎呀,我开始正与易公子在说如歌姐姐的事,突然来了个嫣儿姑娘,她让我回避一下,等我四处逛了逛再去找易公子就不见了人,我这会子正四处找他呢,刚才又听说他一会就要娶亲,他不是已经娶了如歌姐姐吗?怎么又娶亲了?”孟臻张口结舌,这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 百灵见他不说话,怒道:“你要是知道就快告诉我,我还有话要和他说,很重要的事没说完呢,得尽快告诉他。”孟臻摇摇头,叹道:“一会,到成亲的时候,他就会回来,百灵姑娘可以去大厅等着。”百灵跺脚道:“哎呀,成了亲就来不及了。” 几个士兵说笑着提着大红灯笼走来,向了孟臻,上前行礼道:“孟公子好,今晚易公子大喜,小的们奉赵将军命要将这条街上都挂上红灯笼。”孟臻挤出个笑容,道:“辛苦各位了。”士兵们挑高了灯笼向孟臻说几句客气话,才走开,却在灯笼移开的一瞬,孟臻突然看见百灵的脖子上一道赤色印,他不动声色的问:“百灵姑娘,是哪里人氏?你脖子上的赤色印是怎么来的?” 百灵正急着找易水寒,哪里愿意和他聊这些,不耐烦的回道:“怎么你也问我这个?我被那个西夏人抓,他也这样问。”孟臻突然笑了笑,道:“走,回大厅去,等水寒回来。”百灵摇头道:“我要在他成亲前找到他。”孟臻想想,道:“也好,你不如去他寝室,他拜堂前定要回去整理衣冠。”百灵果然相信,扭头就跑了。 孟臻快步回府去赵将军,赵将军笑问:“什么事这么急?”孟臻张口欲言又突然顿住,笑道:“属下是想问问赵将军,酒宴是否已备好?”赵将军大笑道:“此事由金先生与太湖帮的朋友们在打理,只管放心。”孟臻笑着退出,崔鹏一把将他拉住,急声问:“请问孟公子,我家少爷去哪里了?” 孟臻道:“老爷子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回,崔鹏有急事吗?”崔鹏问:“孟公子,少爷可是当了真要娶那胭脂?”孟臻道:“你瞧瞧这大红的灯笼和新帖的对联,这还能假吗?” 崔鹏闷着声道:“那,少夫人怎么办?”孟臻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拍拍崔鹏的肩,道:“以后莫再说这话,水寒做事自有道理。”崔鹏答应,却仍是闷闷不乐,孟臻看着来往穿梭的下人们正欢天喜地的张罗,默默不语,忽闻崔鹏喜呼:“三爷,您回来了。”转身看去,千杯不倒翁正沉着脸走过来。 孟臻忙迎上去问:“水寒回来了么?”千杯不倒翁怒道:“莫问那小畜生!”孟臻惊问:“他怎么了?”千杯不倒翁哼道:“这个小畜生,竟犟得象头牛,老叫花也劝不动,老叫花不再管他了,走了走了。”孟臻与崔鹏同声急问:“老爷子去哪里?”千杯不倒翁翘着胡子道:“他非得成亲,老叫花是绝不喝这酒的。” 孟臻追上去,低声道:“老爷子慢走,晚辈这里有件事要与老爷子商议。”千杯不倒翁见他面色凝重,两人边行边说,孟臻道:“白天赵将军得到消息,西夏王正在寻找十几年前被人带出宫的小公主,正巧今天下午水寒救回一个女子,从形态特征上推断,该女子正是西夏的公主。” 千杯不到翁问:“赵将军意欲以此为胁?”孟臻沉思道:“这个却不知道,赵将军没有明示。”千杯不倒翁道:“那女子现在何处?”孟臻道:“应该在水寒的寝室等水寒。”千杯不倒翁道:“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易水寒的寝室,百灵正在屋里急着团团转,见了孟臻,道:“哎呀,易公子还是没有回来。”孟臻劝道:“百灵姑娘别着急,这位是千杯不倒翁老前辈……”不料百灵听到这个名字,笑道:“我听我娘常提及您。” 两人皆是一愣,千杯不倒翁笑呵呵的问:“哦,你娘也认识老叫花吗?”百灵道:“我娘说,千杯不倒翁是个好人,侠义心肠。”千杯不倒翁笑道:“听姑娘的口音,是荆楚人吧?老叫花可很少去那里啊。”百灵摇头笑道:“您猜错了,我可是第一次到中原呢。” 千杯不倒翁笑道:“姑娘年纪轻轻,手无缚鸡之力,想不到竟有这个勇气,一个人到中原玩?”百灵叹道:“我其实跟我娘学过武功,不过是前不久被人下毒,才解毒不久,运功即乏。”千杯不倒翁道:“老叫花给你把个脉。”搭脉一诊,眉头紧锁,问:“姑娘是不是去资水了?” 百灵笑道:“老前辈是个神仙么?我就是去的资水,被白云下的毒。”孟臻一惊,千杯不倒翁笑道:“也是白云给你解的毒吗?”百灵哼道:“他要杀我,又怎么会给我解毒,是一个西夏人给我解的,不过他又掳我到这里,幸亏易公子救的我。” 千杯不倒翁紧问:“那西夏人会有解药?”百灵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与白云十分要好,还以伯侄相称,想必是白云给他的解药,哼,易公子把他放跑了,不然可以问问他。”千杯不倒翁与孟臻对视一眼,孟臻笑道:“百灵姑娘第一次来中原,怎么学得这么好的中原话呢?” 百灵道:“我娘是资水人。”孟臻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娘从资水嫁到西北的。”百灵摇摇头,不说话,孟臻问她怎么了,百灵看着千杯不倒翁说:“老前辈,我娘说您是好人,您能帮我个忙吗?”千杯不倒翁笑呵呵的点头,百灵笑道:“我娘让我来中原找姐姐,可是我不但没有找到,反而身陷囫囵,老前辈见识广,能帮我打听吗?” 千杯不倒翁笑道:“自然可以,你姐姐叫什么?”百灵道:“我娘说,我姐姐叫白梅,家应该在资水附近。”两人脸色大变,百灵则叹道:“我倒是去了资水,也遇上姓白的了,不过也真是倒霉,碰上的是白云。”孟臻激动的一把拉住百灵,百灵摔手怒道:“你做什么?”千杯不倒翁朝他使个眼色,孟臻忙松开手,千杯不倒翁奇问:“姑娘,你说的很是奇怪,你姐姐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吗?还是被你娘送回了娘家?” 百灵没好气的瞪了孟臻一眼,向千杯不倒翁道:“我娘信得过您,告诉您自然无妨,我是我娘捡的,我姐姐是我娘以前生的女儿。”孟臻早已知道姐姐尚在人间,倒不为怪,千杯不倒翁却惊得胡子直抖,他颤声问:“你娘,还活着吗?她,长得什么模样?” 百灵道:“我娘被人害得脸上全是伤痕,不过她老人家身体还好。”两人听得这话皆默默不语,却都泪流满面,孟臻再次证实易水寒在京兆府外遇到的老妪就是姐姐,千杯不倒翁却是第一次得知孟小姐尚在人间的消息,并为她的遭遇又悲又惭。 百灵怔怔的看着两人,喃喃道:“我知道了,老前辈是认识我娘的,倒怪我娘会一直念唠着老前辈,那么,老前辈也认识我姐姐吗?” 千杯不倒翁没有回答,他在知道百灵是孟小姐的养女的同时,也确认了百灵是西夏的公主,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她现在是所有人的朋友,但是有一天,当她回到西夏,她就是所有宋人的敌人。 千杯不倒翁道:“是的,我认识你娘,也认识你姐姐,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见你娘,也与你娘说说你姐姐的事。”百灵喜道:“这样更好,不然我娘要责怪我出门一趟毫无收获。”孟臻则拉过千杯不倒翁,低叹道:“老爷子,有件事忘了告诉您,水寒曾见过我姐姐,她已经南下了。” 千杯不倒翁惊道:“竟有这事?”孟臻将易水寒所遇之事简述一遍,千杯不倒翁默然片刻道:“是的,她既然活着,也迟早要了结的。”百灵听了恍然道:“你们……你们……” 孟臻叹道:“这不相瞒,你娘是我姐姐。”百灵喃道;“舅舅?”孟臻点头道:“是的。”百灵立刻跪拜道:“百灵见过舅舅。”孟臻笑着搀起,百灵忽又笑道:“这么年轻的舅舅?”孟臻苦笑,却不能说,他这个舅舅也是沾上的,自己亦是被姐姐收养的,如今又多出个外甥女来。 百灵道:“舅舅,你刚才说,我娘南下了?”孟臻一怔,回道:“或许是见你久不回去,来找你了。”百灵又问:“那舅舅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孟臻摇摇头,门外响起鞭炮和锣鼓声,看来喜宴准备得差不多了,百灵想起易水寒,颦眉道:“哎呀,说着话竟忘了,这么晚了,易公子还没回来吗?” 千杯不倒翁也想起这桩事,气就上来,道:“我去给你找姐姐去。”扭头就走,孟臻拉住,道:“老爷子,您真要走吗?”千杯不倒翁气道:“自然是真的,他如今大了,翅膀也硬了,老叫花管不了就不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良辰吉时鸳负鸯 突然听到门外人声沸扬,有人高声喊道:“新郎倌回来了!”千杯不倒翁冷哼一声就走了,有人在门外喊道:“请老爷子、请孟公子去大厅观礼。”孟臻应个声,百灵喜不自禁,往外奔去,孟臻拦住,道:“不许出去。”百灵急道:“舅舅,我有急事要和易公子说。” 孟臻沉声道:“百灵,今晚人多眼杂,你别去太亮的地方,以后记得梳妆的时候,用头发把这个赤色印遮住。” 百灵一怔,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那个西夏人也为了这个抓我。”孟臻一时无法解释,也不愿告诉她这个东西就能说明她是西夏公主,是宋人的敌人,如果被人发现,要么处死,要么被加以利用,只得道:“你只要知道,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它,我们与你就会变成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百灵惊慌的看着孟臻,突然从头上取下金钗,对着那赤色印狠狠划过,孟臻惊呼一声,那血已顺着她的颈项流淌下来,百灵笑道:“若是疤痕掩住了赤色印,我们就不是敌人了。”孟臻心疼的抱住百灵,轻呼道:“傻孩子。”扯了衣袖扎住她的伤口,又以五指梳过她肩后的头发搭在胸前。 百灵笑问:“如此可以出去了?”孟臻点点头,牵着她出去,正听得礼乐响起,崔鹏跑来道:“孟公子,快要行礼了,你也去吧。”孟臻问:“怎未见水寒回屋换礼袍?”崔鹏道:“这么急的事,也没来得及定做,倒是城里的绣庄送来现成的,少爷也没细看,半道上穿上就直接进大厅了。”孟臻惊问:“排场都准备好了?”崔鹏道:“人多嘛,赵将军发个话,百姓都出动了。”孟臻默默不语,崔鹏突然鞠躬道:“事已至此,崔鹏请孟公子原谅我家少爷,待夫人回来,再细做打算。”孟臻忙扶住崔鹏,叹道:“崔总管,你太客气了,水寒行事,我素来都只有支持的。”崔鹏叹道:“三爷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会就找不着了,少爷却说不必找了,由赵将军主礼便是,这……” 百灵道:“要拜堂了吗?快走,我有急事要和他说。”崔鹏听了忙道:“姑娘请往这边走。”百灵挣开孟臻的手,跟在崔鹏后面就往大厅跑,大厅内张灯结彩,红烛明明,一对新人正立于正中,赵将军坐在侧位,笑道:“本帅征战无数,却是第一次做这司仪。”众人皆笑道:“赵将军快开始吧。” 崔鹏奔过去,门口上来两个侍卫,拦住道:“请放慢脚步,新人正在行礼。”百灵跑上来,一把推开侍卫,喊道:“让开,什么放慢脚步,我有急事要和易公子说。”赵将军正在喊礼,听得喧哗,抬眼问:“何人不懂规矩?”孟臻奔上前,将百灵藏在身后,易水寒冷眼看过,道:“崔鹏,带百灵姑娘下去休息。” 崔鹏不敢出声,孟臻道:“我带她下去。”百灵突然挣开孟臻,向易水寒喊道:“易水寒,你的妻子白如歌快要死了,你还在这里娶妾吗?”易水寒厉声喝问:“你说什么?”百灵跳上前,指着他喊道:“易水寒,你的妻子白如歌被白云抓住,你要是再不去救她,她就要死了。” 恍如一个霹雳当空砸下,易水寒一个踉跄,丢开手中的红缎,一个箭步冲出了大厅,十指紧扣住百灵,嘶声问:“你再说一遍!”百灵道:“如歌姐姐正在白云手里,她受伤很重,你再不去,她就要死了,白云就是因为抓住了如歌姐姐,我没有了利用价值,才要杀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你还不信吗?” 易水寒脸色顿时惨白,他蹬蹬蹬就往外跑,孟臻一把拉住,问:“你做什么去?”易水寒道:“孟臻,我要去救她。”孟臻流着泪道:“你有这份心,就算如歌没有白爱你,你没有负她,但是事到如今,你也不能负了胭脂,不然,她一个姑娘家,被你甩在这里,以后怎么做人?” 易水寒一怔,孟臻低声道:“此事重大,赵将军亦位坐正席,不可轻率,你先去行礼,我来安排。”易水寒始知孟臻有理,自己若不在乎赵将军,但是随自己而来的人足有百十来人,不能因自己一时之急而给大家带来后患,点点头,一语不发,又回大厅,赵将军似有不悦,肃然默坐,其余人等皆不敢出声。 突然胭脂掀起盖头,目光淡定的看着易水寒,道:“你走吧,我不让你为难。”易水寒拾起地上的红缎,摇头道:“易水寒已然负了她,怎么能再负你?”胭脂苦笑道:“你没有负我,你能给我今晚这样一个场面,胭脂已经很知足。”易水寒替她盖上盖头,道:“东川之时,我已……”胭脂复又掀起盖头,幽声道:“水寒,是我骗你的,你我之间清清白白。”说着捋起衣袖,灯火通煌中可见雪也似的手臂上一点腥红,世人皆是,这是证明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易水寒怔在当地,胭脂戚然笑道:“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聪明,你的心终究会属于我,如今我明白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永远也不是我的。” 易水寒呆呆的看着她,这个一直争取的女子突然放弃,是始料不及的,胭脂不再看他,却向赵将军盈盈拜道:“请赵将军息怒,胭脂改变主意不愿嫁给易水寒,累赵将军及各位将士辛劳,胭脂愿意向赵将军赔罪。” 赵将军忙扶住,面色渐缓,道:“既是胭脂姑娘说话,本帅无话可说,胭脂姑娘女中豪杰、性情佳人,令人敬佩。”易水寒亦过来赔礼,赵将军叹道:“原本一对郎才女貌,罢了,罢了。”挥挥手,迈步出厅,众人皆默默,悄然退席,金轼迟疑片刻,也走了,易水寒向胭脂道:“姑娘大义,易水寒感念在怀。”胭脂微笑着慢慢摘下礼冠,道:“感念在怀,胭脂若早知这四个字,就好了。” 百灵在门外喊道:“易水寒,你还不走吗?”孟臻一把将她拉走,低声道:“别喊,此时不便走。”百灵问为什么,孟臻问她:“你想见你姐姐吗?”百灵奇问:“刚才问你,你不是说不知道吗?现在知道了?”孟臻点头道:“是你告诉我的。”百灵失声喊道:“如歌姐姐。” 孟臻点头道:“是的,她本名白梅。”百灵惊问:“那,她和白云是什么关系?真的是父女吗?为什么白云要害姐姐?”孟臻笑笑:“以后,你会知道的。”百灵突然扭头就走,孟臻问:“你跑哪里去?”百灵说:“我要去救姐姐。”孟臻拦住道:“不用你急,水寒会去救的。” 百灵哼道:“他又娶了新娘子,就不把姐姐放在心上了,我听说姐姐伤得很重,吐了很多血,话都说不出来,从这凤翔府到资水要好多天呢。”孟臻心如刀绞,道:“我们都知道了,你别冲动,水寒自有主意。” 易水寒道:“胭脂,我送你回屋。”胭脂笑道:“天色已晚,行事正值当时,你们都来送我回屋吧。”众人一怔,立刻明白,拥蔟着胭脂回到临时布置的新房,胭脂看着门口斗大“喜”字,稍作迟疑,大步迈了进去,易水寒却是愧疚满怀,百灵在后面将他一把推了进去,孟臻与崔鹏紧随进入。 胭脂径直来到梳装桌前,打开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瓶,递给易水寒,道:“这是少林之物,你尽快给她服用,可治内伤。”易水寒没有接,胭脂笑道:“十年前少林内乱,智行和尚被斥出山门,他就是凭借这个东西让白云藏了他十年,而我胭脂,也是用自己的青楼生涯换得了它。” 易水寒道:“你留着,或许有用。”胭脂笑道:“当时,白云许我千金我也没要,只说要它,因为我早有准备哪一天与他翻脸,能救我一命,如今我已决定在这西北之地过完我的下半辈子,我知道,我用不上它了。” 易水寒道:“胭脂,易水寒对不起你。”胭脂知得极为妩媚,将药塞在他手里,道:“你快走吧,等着救人呢。”易水寒点点头,问孟臻:“你有何打算?”孟臻看一眼百灵,道:“水寒,我要保护她的安全。”易水寒一愣,吃惊的看着孟臻,孟臻将百灵搭在胸前的长发拢了拢,露出了脖子上的白布和渗出的血迹,易水寒惊道:“她是西夏……”孟臻制止道:“是的,但是,她也是姐姐的义女。” 易水寒吃惊的看着百灵,百灵很不高兴的对他喊了句:“姐夫——”易水寒讪讪的点点头,孟臻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带她走。”易水寒看着她脖子的白布与血迹,问:“她,以后就是宋人。”孟臻道:“是的,没有那个印迹,她就是宋人!”易水寒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 转又向崔鹏道:“你即刻回相州。”崔鹏道:“少爷,我随你去资水。”易水寒道:“不了,若不回去个人,五叔只怕要跳起来了。”崔鹏只得遵命。 易水寒向孟臻道:“三叔,已经离开了,是吗?”孟臻道:“以老爷子的性子,应该是离开了,他走之前曾说过要去找如歌,应该已经南下了。”易水寒又问黑风双煞去了哪里,孟臻摇摇头,崔鹏道:“大礼前我曾见过,后来老爷子走了他们也不见了,他们夫妇是老爷子的影子,但凡老爷子走到哪里都会跟着,估计是跟随老爷子离去了。”易水寒早已听黑风双煞说起原由,是受了许一枫之托来照顾三叔的,放下心来,又想起当日在荆州城外见到许一枫的情景,心中涩涩的不是滋味。 易水寒又向胭脂道:“你与崔总管一起回相州吧。西北太苦,不适合你。”胭脂笑道:“这里很好,水寒,其实我就是西北人,当年爹娘去世后,我一个人为求生路才向中原去,在路上遇上的白云和九尾银狐,这里是我的家乡。”易水寒恍然大悟,难怪胭脂到凤翔府后,一改往日性情,原来是回到故土,思绪万千,胭脂又道:“有胭脂在,凤翔府就一定在大宋境内。” 众人俱是惊赞,不再多劝,易水寒看她半晌,深鞠道:“胭脂姑娘,请保重了。”胭脂朝他嫣然一笑,突然跪倒在地,易水寒惊问:“原是我负的你,你能不怨我,我已是感激,这又是为何?”胭脂垂首道:“胭脂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过我思虑很久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告诉你,这一跪只是表示我的欠疚,他日你若知道了内情,就明白是当得胭脂这一跪的。” 易水寒心中隐隐不安,他扶起胭脂,道:“你说得这么郑重,我不能不信,具体事情你不说我也不问,日后我如果知道了,能原谅你则原谅你,如不能原谅,权且与我的欠疚相抵消吧。” 胭脂默默不语,易水寒领着众人出来,听得远远的脚步声整齐,远远的可见东门灯光闪闪,孟臻惊道:“赵将军不放我们走。” 易水寒也怔了怔,想了想,道:“去西门。”率先奔西而去,好在众人都是有功夫的人,唯有百灵,毒性刚解,不能运功,有孟臻牵着她倒也无妨,街上一队队的士兵在巡逻,易水寒领着众人飞檐走壁,直奔西门,果然见金轼带着太湖帮众人等在城门,见众人来到,迎上来道:“马都准备好了,快走吧。” 易水寒一看,果然旁边暗处拴着几匹马,道:“金先生,你们还留在这里吗?”金轼道:“太湖帮的兄弟当日起誓听易公子差遣,自然不能背义,全听易公子安排。”易水寒笑道:“太湖帮的兄弟都是英雄,易某是个俗人,心中只有儿女私情,愧不敢差遣。” 金轼道:“边境战乱,我们学艺在身,理应为国效劳,只是赵将军因个人喜怒而……”易水寒摆手道:“金先生,打仗平乱需要的是善战能兵的将军,他只要能守住这一方疆土,就是功劳。”金轼信服,道:“易公子的话令在下感慨,金轼不能随易公子同行了。” 易水寒拍拍他的肩,道:“胭脂姑娘也留下了,你们可相互照应。”金轼点头称诺,易水寒道一声“保重”,向城门走去,太湖帮的汉子们忙牵了马过来,又有人打开了城门,众人跃上马,向金轼拱手作别,四人飞也似的加鞭而去。 金轼遥遥挥手,城门慢慢关闭。 不知是哪家的屋檐上,站着一人,红火的衣裳在夜色中浓烈如血、翩飞如蝶,她静静的看着远方,苍茫的夜色中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象是相水上的轻汶,悠悠散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九尾银狐夹尾逃 新月点燃檀香,恭恭敬敬的摆放在香炉上,退后两步,与绿茵、大柱并列跪下,三人响当当的磕了几个头,檀香袅袅烟起,后面并放着两个神位。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三人同时回头,绿茵“哎呀”尖叫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指着来人,喊道:“夫……”新月惊看她一眼,绿茵闭了嘴,惊恐的问:“你来做你什么?” 九尾银狐笑吟吟的站在门口,道:“绿茵,还不过来迎接夫人。”绿茵爬起来,犹豫着走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战栗的看着。新月起身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进内院?”九尾银狐挑眉道:“丫头,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家少爷的岳母大人。” 新月原来是并不知晓内情的,后来白如歌离家出走,易水寒也随之出寻,绿茵日日愧疚以泪洗脸,新月温言相劝,绿茵将她视为亲姐妹,将所知道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与了新月,新月这才知晓原来少爷与少夫人两家之间还有着这样的恩怨,当然也从绿茵口里知道这个“少爷的岳母大人”是个险恶的坏人,当然,绿茵知道的也不过是白云与九尾银狐如何逼她监视白如歌、陪嫁到相州做眼线、趁机杀害易水寒之类,至于个中原因一无所知。 她毫不客气的道:“我不认得你,我家少爷也没提起过有你这样的岳母,请出去。”九尾银狐一愣,哈哈大笑道:“易水寒的丫头挺了不起的啊,敢这样和姑奶奶讲话。”新月仍是毫不畏缩:“一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象个老妖精,易府不欢迎你这种人,快出去!”说着又上前去推。 绿茵吓得连忙拉住她:“姐姐,她武功厉害得很。”新月问:“有多厉害?能和少爷比吗?”绿茵道:“绿茵没见过少爷的武功,不知道。”新月哼道:“那又如何,妹妹莫怕,这是易府,不是白水镇。”说着,转过屏后提了把剑出来,大柱见了,也去取剑,想必是没有了,空着手转出来,握住绿茵的手。 九尾银狐冷笑道:“一个小丫头,也敢和姑奶奶动手吗?”新月“当”的拔出剑,喝道:“你要是敢欺侮绿茵妹妹,我就杀了你。”绿茵连忙抱住新月,把她往后拖,九尾银狐见了冷笑声:“倒底是这丫头从白府里出来的,知道厉害。” 绿茵道:“夫人来这里做甚么?”九尾银狐哼道:“绿茵,夫人问你,那两个老东西去哪里了?”绿茵知道她说的是三爷和五爷,想了想,道:“早上的时候,说是出去转转,估摸是去喝酒了。” 九尾银狐哈哈笑道:“有趣,一个叫花子和一个臭道士,结伴去喝酒。”转又脸色一沉,喝道:“绿茵,在本夫人面前,你要是敢胆敢有半句假话,本夫人叫你好看。”绿茵忙回道:“绝不敢骗夫人。”九尾银狐哼道:“易水寒这么大的家当,喝个酒还用得着跑出去吗?”绿茵惊出汗来,道:“老爷子自在惯了,愿意出去转转。” 这话绿茵说得牵强,九尾银狐却相信,千杯不倒翁和虚无道人的性情,她是比绿茵了解得多,于是点头道:“罢了,绿茵,本夫人再问你,最近,可有人来过这里?”绿茵慌问:“不知夫人指的是什么人?”九尾银狐道:“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绿茵摇头道:“没见来过。” 九尾银狐半信半疑,抬眼看了看案上的两个牌位,哼问:“他们俩是怎么死的?沈十九妻冰儿?哼,竟然成了亲?我怎么不知道?”绿茵不说话,九尾银狐喝道:“绿茵,他们是不是被一个和尚杀的?”绿茵颤抖回道:“不知道。” 九尾银狐喝道:“不知道?绿茵,本夫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说实话。”新月道:“你要做什么?绿茵妹妹就是不知道。沈公子是我易家的人,他怎么死的,转不着你来管。”绿茵踉跄着后退一步,颤声道:“确实不知道。”大柱连忙扶住,壮着胆道:“绿茵说的都是实话。” 九尾银狐斜眼看着他,突然笑道:“绿茵,你这丫头,原来有了意中人,那好,你要是听话,本夫人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风风光光的嫁给他。”绿茵红着脸道:“谢夫人了,绿茵不敢当。”新月道:“绿茵是随少夫人到易家的,是易家的人了,她的婚事自然有少爷和少夫人做主,用不着你来费心。” 九尾银狐怒道:“你这个丫头,活得实在是不耐烦,姑奶奶我今天原本不想要你这种小命,现在看来非得把你的嘴巴封上。”说着慢慢的走过来。 新月心中也是害怕,但仍然指着剑道:“老妖精,你再走一步,我就动手了。”绿茵摔开大柱挡在新月前面,求道:“请夫人饶了新月姐姐吧。”新月知道绿茵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而且自小随父亲流浪江湖是个见过世面的,却这样恐惧这个老妖精,看来这个老妖精确实深不可测,捏了捏手心,也抱住绿茵,不作声。 大柱手无寸铁,也无缚鸡之力,急得直跳,突然抱起个长凳冲到两个女子的前面,喊道:“你别伤害她们。”九尾银狐冷笑道:“几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姑奶奶我今日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说着轻轻的抬起手。 门外传来一声断喝:“九尾银狐!你给我滚出来!”四人俱惊,一齐向院子里看去,虚无道人大步而来,边走边喝道:“有本事与贫道好好斗一场,别动几个孩子。”新月、绿茵与大柱同声喜喊:“五爷!”九尾银狐则变了变脸,笑道:“牛鼻子,你来得正好。” 虚无道人指着九尾银狐骂道:“你也来得正好,省得贫道我跑去白水镇了。”九尾银狐道:“叫花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虚无道人哼道:“看来白云的路也走到尽头了,消息越来越不灵通了。”九尾银狐一怔,虚无道人道:“对付你这只老狐狸,贫道一人足矣,三哥在外面喝酒呢。” 九尾银狐指着沈十九和冰儿的牌位问:“牛鼻子,他们俩是怎么死的?”虚无道人沉声道:“想知道吗?去黄泉路上问问智行和尚。”九尾银狐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智行和尚死了?” 虚无道人道:“狐狸老了,嗅觉太迟钝了,难道和尚没有托梦给你汇报这里的动向吗?”九尾银狐问:“那,剑谱……”虚无道人哼道:“看来这和尚实在不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死了归死了,也不告诉主子一声,那贫道不妨代他告诉你,人都死了,自然剑谱也归不着他,狐狸得不着,白云也得不着。” 九尾银狐恨恨道:“好,我明白了,智行这秃驴,这点事都办不好,死了也活该,看来剑谱在你这牛鼻子身上,那我今日就没有白来。”虚无道人道:“千里迢迢的来送死,自然不白来。” 九尾银狐大笑道:“口气倒是狂得很,老娘今天让你知道狐狸的厉害。”说着一扭腰跃在院子里,随身形成动的还有几束银色的光练,妖魅一样扑向虚无道人,虚无道人冷哼道:“贫道今天就收了你这只老狐狸。”一抖拂尘,向光练缠去,九尾银狐见虚无道人不退反进,心里已发虚,翻腕收练,虚无道人却紧随而进,指尘丝丝如得灵性,逸然舒展,缠向九尾银狐的手腕。 九尾银狐大怒,骂道:“你这牛鼻子,想挑断我的手筋吗?”弹指射出几点银光,扑闪着迎向虚无道人的面目,虚无道人果然收了拂尘往上一抖,利落的洒开,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亦将那几点暗器扑落,九尾银狐趁着这工夫,已“咯咯”一笑,从腰后拔出一柄窄不过两寸、长约半米、薄如蝉翼的弯刀,通体银亮、流光溢彩,只见她手腕一拨,弯刀化刚为柔,对准拂尘削去。 虚无道人也是个识货的,一看那光泽就知道是柄削金如泥的宝刀,不敢硬碰,忙沉肘退步,弯刀已指至眼前,虚无道人侧脸偏让,反持拂尘,以柄击刀身,只听得清脆悦耳的一声交鸣,两人各退一步。 九尾银狐看了眼弯刀,笑道:“牛鼻子,你可是怕了我的宝刀?”虚无道人嘲道:“狐狸也就只有靠着这把刀保命了。”九尾银狐的脸果然难看,沉声道:“自古武器如手足,你要是有本事,又在乎区区一把小刀?” 虚无道人冷笑道:“你说对了,莫说一柄短刀,你今天就算扛着关圣人的大刀,贫道也一样收了你这只狐狸。”九尾银狐不怒反笑,一边说着“不如试试”,一边已扬着刀弓身滑进,刀光过处,如闪电凌厉。 虚无道人也不再多话,手中拂尘或扫、或缠、或绞、或劈,雪白麻丝与银白弯刀骤变骤幻,直看得新月、绿茵与大柱瞠目结舌、眼花缭乱。 新月捏了捏手中的剑,低声道:“大柱,绿茵妹妹大病未愈、身体虚弱,你扶着进去歇息,我去帮五爷。”绿茵一把拉住她,道:“姐姐,你别心急,五爷不会输的。” 新月看了看场中翻飞的两条身影,看不出输赢,愁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个老妖精有什么死穴吗?”绿茵道:“姐姐也知道,她是个狐狸,狡猾得紧,我一个丫头,又怎么知道?”新月只得默默无语。 转眼虚无道人与九尾银狐已互折百几来招不分上下,九尾银狐瞧瞧天色,心中已有些焦急,狐狸一向谨慎不恋战,今日被牛鼻子缠住不能脱身,好不气恼,见绿茵与新月在低声说什么,仿佛听到“死穴”二字,大怒,骂了句“不知死活的丫头”,摔手射出一把暗器,新月眼尖,尖叫道:“狐狸放暗器”,扑在绿茵身上。 虚无道人也瞧得仔细,哪里容得她伤人,拂尘抖起,麻丝舒展,笼回暗器,借力打力,又摔向九尾银狐,九尾银狐恨恨的哼口气,弯刀扫过,暗器尽数落地。 九尾银狐骂道:“绿茵,你敢吃里扒外!”绿茵抱住新月,迎上旧主人愤怒而狠毒的目光,道:“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奴婢不愿伤害小姐和姑爷。”九尾银狐嘿嘿冷笑,蓦然身形一晃已至绿茵面前,五指尖利如刀锋,抓向绿茵的脖子,新月“哎呀”一声,举剑便刺,虚无道人已赶到,喝道:“狐狸,你敢伤她!”雪白的拂尘当空罩下。 九尾银狐感知头顶压下的气流,慌忙侧身,风声疾至、拂尘已从肩旁落下,虚无道人怒骂道:“老狐狸,你要伤害一个手无寸儿的小丫头吗?”九尾银狐恨恨道:“哼,她敢背叛我,我自然要杀了她。” 虚无道人冷笑道:“绿茵已是易家的人了,你伤不了她一根头发。”话刚落音,九尾银狐的弯刀已晃至眼前,两人很快又斗到一起。 天色渐晚,树影恍惚,虚无道人与九尾银狐各有所伤,却总是难分胜负,九尾银狐每欲施计逃跑,都被虚无道人的拂尘卷回,暗暗焦急,智行和尚已死,胭脂已叛,自己在相州可谓孤立无援,若是那老叫花再回来,以二对一,自己岂不是性命难保? 正想着,突然听到绿茵惊恐万分的指着自己身后,颤声喊道:“你身后站的是谁?”九尾银狐脸色骤然变绿,是谁?她猛然回头,除了树影憧憧,并没有人,但是晚风中的树一摇,灰色的影子也飘飘悠悠,亦真亦幻,她厉声喝问:“绿茵,你看到什么?” 绿茵眼光一闪,喊道:“一个女人,站在你背后,长得象小姐。”九尾银狐先是一怔,然后脸“唰”的白了,惊惶失措的四下张望,虚无道人的拂尘如一张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九尾银狐被惊吓得失了魂,连连后退,冷不防麻丝拂过肩头,酥痛传来,偏头看去,衣裳破裂处,肩头皮开肉绽。 九尾银狐捂着肩喝问绿茵:“那个女人在哪里?”绿茵亦惊奇的看着她,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奴婢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在你身后,不过是吓唬你。”九尾银狐怒不可遏,厉声道:“死丫头,你敢骗我!”绿茵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奴婢一直疑惑,你为什么要害小姐,莫非小姐非你亲生?如果这样,小姐的亲生母亲一定不会放过你。” 九尾银狐一时被怔住,虚无道人也吃惊的看着绿茵,绿茵悲愤的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虐待小姐,自然害怕小姐的母亲来报复你,故而心虚。”真相被绿茵猜了一半,其实九尾银狐并不怕因“虐待小姐”而遭报复,而是怕十八年前的阴魂不散,她喘着气,眼中杀气涌现,虚无道人看出她必杀绿茵之心,晃身站在她面前。 九尾银狐冷静下来,心知此时为逃离最重要,眼珠一转,突然弯刀扬起,扑向虚无道人,脚下却一滑,已跃在丈外,虚无道人哼道:“休想逃走”,纵身追去,九尾银狐扬袖摔出一把暗器,虚无道人怕绿茵等受伤,只得折回扫落暗器,再回头,哪里还有狐狸的影子。 虚无道人看着绿茵沉面不语,绿茵垂头跪下,道:“五爷,绿茵生死都是小姐的人。”虚无道人叹口气,拉她起来,看她半晌,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绿茵手里,道:“等水寒回来,交给水寒。”绿茵接过一看,却是半部剑谱,慌忙又跪下,道:“绿茵不敢担当,请五爷亲自交给姑爷吧。” 虚无道人沉声道:“你是易家的人,信得过。”绿茵不敢作声,虚无道人不再理她,一向往屋里走,一边问:“这些日子,有什么消息没?一个个的都往外跑,连个信也不给吗?”众人赶紧跟着在后面。 新月忙道:“五爷,前几天,清秋派人送来急信,说少夫人南下了。”虚无道人惊问:“这是哪天的事了?具体情况怎么样?”新月道:“已有七八天了,来人说,少夫人突然去辰州乱葬岗,很快就走了,还说少夫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很不好。”虚无道人急问:“可有派人报信给水寒?” 新月道:“当时就修了信让人去追崔总管了,约摸这两日就到了。”虚无道人点头道:“很好,你再写封信催水寒快些,我这便南下。”绿茵突然跪下,哭道:“五爷,我家小姐实在可怜,请您不要再排斥她了,务必把小姐带回来。” 虚无道人叹口气,道:“绿茵起来吧。”再想说些什么,摆摆手,走了,新月扶起道:“妹妹,你放心便是,五爷定会把少夫人平安接回的。”绿茵抹着泪道:“姐姐,我也知道五爷是个好人,他心里并不恨小姐,只是,只是迁怒而已,可是小姐这次定是回白水镇了,到时候,他们要是打起来,小姐在中间两头为难,五爷再一生气,可怎么是好?” 虚无道人并没有立即南下,而是先去了趟布庄,早在他送智行和尚的尸体去少林时,已吩咐新月将布庄停业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紧闭着的门,跃身翻墙进了后院,来到坟前,坟仍是新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长出草来,光秃秃的立在院子中间,虚无道人伸手抚mo石碑半晌,叹道:“虚无修道几十年,既不占卜也不问卦,凡事随性而行,善恶分明,今日却犹豫了,临行前来问问你们俩,白家女子骨子里流的,是姓白的血多,还是姓孟的血多?” 自然是没人回答,外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后院却很清静,没有风,连树叶婆娑的声音都没有,虚无道人似乎仍在等着坟中人给他答复,突然一对鸟儿嘻戏着从院外飞进来,欢快的叫着围着虚无道人绕了一圈,然后在树枝间来回的跳跃,叽叽喳喳的唱着闹着。 虚无道人的目光紧随着两只小鸟,恍然大悟,伸手扯下道冠,弃之一边,长叹道:“道即红尘,红尘亦道,虚无虚无,你不在红尘,如何入道?”跃身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诉衷情楚英受制 又到姹紫嫣红的时节,园子里柳枝渐密,嫩蕾吐蕊,草长花娇,水清风软,一派清香迷眼的景象,白如歌斜依在床头,长发散乱,目光痴呆无神,一个小丫头手捧一药热腾腾的汤药立在床前,一边流泪一边低声恳求道:“小姐,你快喝了吧,你要是不喝,老爷会打死奴婢的。”白如歌摇头不语,小丫头吓得哭出声来,跪在地上将药碗举在头顶哭道:“小姐可怜可怜奴婢喝了这药吧。” 白云推门而入,小丫头脸色顿白,将哭声咽在嗓子眼,缩在床角,低声叫了声“老爷。”白云怒问:“小姐还是不肯喝吗?”小丫头颤抖的点头,白云看了眼床上漠然无神的女儿,横眼向小丫头厉喝:“没用的东西,出去。”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将汤药放在床头,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白云走过去,端起碗,递到白如歌嘴前,冷声道:“喝了它。”白如歌慢慢的转过眼扫了他了眼,没有反应,白云突然笑道:“你是怕这是堕胎药吗?”大笑着坐到床沿上道:“乖女儿,你真是误会爹爹了,你看看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想象得到孩子应得长得差不多了,这可是我白云的孙子,也是易水寒的儿子啊,为父怎么舍得弄死他?哈哈。” 白如歌身子一颤,突然伸手一推,白云不曾防备,连碗带药摔在身上,一身深翡锦缎立刻污渍漫浸,不成模样,碗在袍上转个圈儿也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白如歌狠狠的盯着他,眼中尽是仇恨,白云脸色大变,腾的站起身,一手扣住白如歌的前襟将她拎起,阴森森的喝道:“不知好歹的小贱人,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有那姓易的种,岂能留你小命到现在?”白如歌垂下眼睫,咬紧牙关,白云将她丢在床上,冷笑道:“我瞧你还是好生养着为好,易水寒左右也就这两天就到了,他的儿子在你肚子里,我就不信他不过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曹咏一阵风似的站在门口,见白云正在盛怒之中,垂手而立,恭敬道:“大人,相州有书信来。”白云点头道:“拿来吧。”曹咏这才进了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白云,白云略看一遍,眉头紧皱,低声咒骂了句什么,朝白如歌冷笑道:“牛鼻子越发长本事了。”白如歌不知信中内容,也冷冷的回盯着他。 曹咏问:“大人,信中都说的什么?”白云略显犹豫,把信递给他,曹咏仔细的看了两遍,这才道:“这个和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夫人也说过这和尚不靠,这回不是正好么,省了咱们动手,少林寺的人自然恨上虚无道人了。” 白云却没有接这话,只是淡淡的问:“夫人怎么和你说的?”曹咏陪笑道:“夫人曾说,这和尚是个养不熟的,少林养了他几十年,说反就反。”白云冷哼道:“那你又如何?太湖不是同样养了你二十多年吗?”曹咏此时方明白白云话中之话,慌忙道:“这不一样,少林是武林至尊,和尚们吃斋念佛能有多大的恩怨,太湖帮的事,大人也是瞧见的,实在无容我之地……”白云冷冷的摆手道:“好了,良禽择木而栖,太湖帮是从里往外烂的,无甚可惦念之处,你只需明白你如今的处境便是了。”曹咏诺诺称是。 白云道:“你带些人去相州,助夫人一臂之力。”曹咏点头称是,白云又道:“这可是你立功的大好时机。”曹咏大喜道:“谢大人栽培。”白云嘿嘿一笑,挥手示意他退下,曹咏识趣,忙退出门,园子里跑来一个丫环,曹咏招来问话,丫环低声说了句什么,曹咏转又回来,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白云看了眼白如歌,不动声色的问:“易水寒你是见过的,你去看看。”曹咏应声而去,白云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白如歌,冷笑道:“你夫君来接你回去了,一家人团聚,怎么不高兴呢?”白如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白云皱眉道:“你这失声症,倒是件好事,能隐下不少好事,不过也真是可惜,不能说出很多有趣的事儿,一会易水寒来了,你们夫妻相会,连个话也没有,岂不是大煞风景?”白如歌的脸越发白了,牙齿紧咬下唇,狠得渗出血迹来。 不多时曹咏折了回来,道:“大人,来人并非易水寒,自称楚英。”白如歌一怔,白云笑道:“好就听说我的女儿好本事,嫁到相州不出一月,就将楚涟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荆州当街一战在江湖上也是广为流传,好得很,好得很,痴情男子竟登堂寻你。”对曹咏道:“去直接将楚公子领到这里来吧。” 白云复坐在床边,紧盯着白如歌,轻轻的为她盖好被子,道:“我若将你退婚再许楚英,你可高兴?”白如歌猛的抬头,怒目而视,白云奇道:“我虽没亲眼见过楚英,但听传闻,想必也是差不了,既然又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不比跟着易水寒好呢?你也知道我把你嫁给易水寒就是为了杀他,他死了你就是寡妇了,还不如跟着楚英,他父亲楚涟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白如歌撑起身子,突然伸手去推白云,白云一把扣住手腕,冷笑道:“你如今与一个五岁幼儿差不多力气,又何必这么生气,自寻烦恼?你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易水寒的孽种,楚英是否嫌弃你还能难说,你倒摆起了谱。”白如歌流下泪来。 正说着,曹咏已领着楚英进来,楚英是步伐是急促的,白云轻轻的将白如歌的手放进被子里,微笑着看着楚英,楚英恭敬的行礼道:“白前辈,晚辈楚英,冒昧求见。”白云侧过身子,将白如歌正好挡在身后,笑道:“楚公子只怕不是来见老夫的吧?”楚英俊面一红,略伸脖子去看如歌,没有瞧着正脸,只有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手指纤细苍白,正是这双手,那天在破庙里,从背后伸过,围在自己胸前,楚英的眼中有光彩在闪动,他强按住心中的激动与伤悲,白云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楚公子是来见小女的吧?” 楚英不曾料到白云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白云朝曹咏道:“你先去。”曹咏应声出门,白云哈哈大笑:“年轻人怎么这般拘泥?楚公子为了小女劳累奔波,多次救小女性命,老夫正要答谢。”楚英连说不敢,白云挪了挪身子,微微笑道:“楚公子一腔情意老夫尽知,天下人也尽知,只是小女已婚配易家,这也是人人皆知的实情,这叫老夫如何是好?” 楚英胀红着脸,道:“晚辈也知如歌已嫁,只是……”白云大笑道:“楚家世代侠士,江湖人人称道,你父亲楚涟是个谦谦君子,断不能容你娶个再婚女子,再者,易家上下又岂能放手?只怕楚公了一番情义要付东流了。” 楚公子心下着急,正在说话,见白如歌紧紧的盯着自己,一张脸苍白如纸,知道她不愿嫁给自己,一时又不敢多话,白云自然也瞧得清楚,冷笑道:“老夫只这一个宝贝女儿,岂能受人欺侮?你父亲定然阻止这门亲事,到时候,岂不是我的女儿受苦?易水寒又活得好好的,他不休妻,如歌怎么能再嫁?你若是真心喜欢如歌,不如……” 白如歌突然喊道:“住口!”两人皆惊。楚英愧疚的看着她,低声轻呼:“如歌。”白如歌狠狠的看了眼白云,转向楚英道:“你快走,快离开这里。”楚英摇头道:“我怎么能自己走,我终于找到你,再也不会离开。”白云笑道:“女儿,楚公子远来是客,你不挽留还要往外推吗?” 白如歌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家事,咬咬牙不答理,只是催楚英快走,楚英却是坚定的守在床边,只是道:“如歌,你莫赶我,赶也赶不走我,除非,你与我一起走。”白如歌心中一动,反倒冷静下来,白云则笑道:“楚公子,如歌身体不适,应卧床疗养,不宜车马劳顿,不如委屈楚公子盘桓数日,待如歌好些了,再麻烦楚公子陪着如歌出去散散心罢。” 楚英大喜,白如歌则冷声道:“不必了,楚英,你我缘份已尽,各有天命,你走吧。”楚英还在犹豫,白如歌怒道:“你我非亲非故,你守在我嫁家做什么?让我不得做人么?你若不走,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楚英惊慌的看着她,哀声道:“你不要生气,你要不愿见我,我便远远的看着你罢,我现在就走开,现在就走,你别生气。”说着,慢慢的退出去。 白云慢声道:“楚公子,左右这几日,易水寒就要来了,你们与小女之间的恩怨情义还是在这理清了吧。”楚英停住脚步,略想片刻,回头道:“前辈说得对,我总是要和易大哥正面说清楚的。”白云点头道:“正是,老夫也不愿你们三人如此牵扯太久,一个姑娘家经不得流言蜚语,想必楚公子也舍不得如歌天一以泪洗面,自己却不能劝慰。” 这话直说到楚英的心坎里,楚英此时已在心里下定主意,定要见到易水寒,将这个问题摆出来交涉了,白如歌却冷冷的道:“楚英,你死了心罢。”楚英大恸,折回床前,道:“如歌,你总是在说这话,可曾见我退却过,易大哥来了正好,楚英无才,却定要与他决个胜负。”白如歌心中涌上千般情绪,一时间堵在心口,咳嗽不止,苍白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楚英慌了手脚,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扶住她的肩头,白如歌一把摔开,白云笑道:“小女病中烦闷,楚公子便在此陪着说说话吧。”说着竟步出并带上门。 楚英见着脚步声远了,轻声道:“如歌,你可知我找你得好苦。”白如歌慢慢的平息下来,叹道:“楚公子,你实在不该如此,我早已说过,此生无缘,又何必耿耿于怀。”楚英将她的手握在自己胸口,道:“我怎么不知道让你接受我有多难,可我就是放不下,这颗心已经认定了你,你摸摸,这心里装得全是你。” 白如歌的手有些颤抖,使劲蜷成拳头往外抽,无奈楚英用着力,哪里抽得出来,一着急,哭出声来,这一哭就慌了楚英,他赶忙松了手,俯过身去搂住她,白如歌哭着推开,抓住楚英的胳膊,道:“楚英,白如歌求你了,你快走吧,快走吧。”楚英愣问:“如歌,为何这么狠心非要我走?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放开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不会死。”白如歌哭道:“这些话先不说,你快走吧,这个地方不要久留,你快走吧。” 楚英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坐在床头,目光坚定如铁,道:“我明白了,如歌,楚英以前是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不过这半年来和你在一起,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我寻来这里,就是和你在一起,你想想,我们从相州到苏州再到荆州,这一路上多少是非,我怎么不知道这白府不同寻常,不过我既然来了,是留是走都必和你在一起的。” 白如歌哭道:“是我连累了你,往日种种总是我的错,你先离开这里再说。”楚英急道:“你是不是怕我与易水寒见面?这是迟早的事,不管你最后选择谁,我都不会罢手,他要来更好,我就铁了心在这里等他。” 白如歌也急了:“在哪里见面都不能在这里,这事以后再说,快走快走。”楚英突然笑起来:“如歌,你怕我死了,是不是?”白如歌一怔,叹道:“我已经害你不浅,总不能叫你丧命。”楚英神色凝重起来,轻轻为她拭去泪水,道:“如歌,你一向淡无颜色,我虽然略知易白两家恩怨,倒底肤浅,你这么急着让我走,我听你的,但是我已经走不了了。” 白如歌恍然失措,半晌道:“是我执意让你走,他到底没有理由强留。”楚英摇头道:“我要和你一起走,你说会不会强留。”白如歌气道:“你走你的。”楚英温情脉脉的看着她,道:“如歌,是我不好,我把你带出来却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这么憔悴。”目光下移,最后定定的落在凸起的被子上,眼中慢慢的浮上雾气,这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化为泪珠滚落。 白如歌以手抚被,淡淡的道:“楚公子,我有孩子了,你现在该明白,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楚英一惊抬起头,急道:“如歌,这孩子是……”白如歌面色一凝,打断他的话:“楚公子,你不用再说了。”院子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楚英还要说话,白如歌以目制止,静听片刻,知道那是爹爹派人守在楼前,低声道:“楚公子,扶我起来。” 楚英忙半扶半抱的搀着她下床,白如歌道:“楚公子,你去把门拴好。”楚英应个声,轻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园子里有数人在来来往往的走,顿时明白,拴了门,回头见白如歌蹲在床脚边摆弄什么,过去一看,白如歌伸手到床下,好奇的问:“如歌,你这是做什么?” 白如歌道:“你别出声便是。”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手脚,只听到轻轻的一声响,白如歌慢慢的站起来,道:“我们走。”楚英奇问:“去哪里?”白如歌指着床上:“快上去。”楚英愣在当场,白如歌知他误会,也不理他,套着鞋自己小心的爬上去,楚英这才觉得这床似乎与刚才有些不同,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见白如歌在里沿翻动床幔,拉起掖在床垫下的边缘,那床后竟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来。 楚英大吃一惊,白如歌招手道:“还不快点。”楚英惊异的看着白如歌侧身跳下了洞,那洞里极黑,若非屋里光亮,几乎就找不到白如歌了,楚英怕又丢了她,忙一步上chuang也钻了洞,白如歌在洞口等着他,然后又细致的将床幔平整的掖起床垫,收拾妥贴了,这才伸手又摸了摸墙,洞口无声无息的合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父女反目恩义绝 洞内立时一片漆黑,楚英生怕一晃眼又把白如歌丢失,忙死死的拉住她的手,白如歌低声道:“你跟紧了我,小心的,一步步的走。”楚英低声问:“如歌,你的闺房怎么会有这么个地道?”白如歌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意外发现这个地方,不想今日派上用场。” 楚英不再多问,白如歌显然十分熟悉这个地道,纵是伸手不见五指,也能走得平稳,先是下了台阶,接着走了一段平路,白如歌脚住,挣开手,双手往墙上摸,两声磨擦声响,白如歌已点起了蜡,洞里慢慢的有了亮光,楚英四下打量,这地道宽不过两米,弯弯曲曲的望不到尽头,墙面光滑无奇。 楚英摸了摸墙,道:“这地道估计有些年头了,莫不是你爹爹挖的?”白如歌摇头道:“不会是他,他应该也不知道有这个地道,听爹爹说这个园子是原来住的是户商人,因闹瘟疫死了几人,余下的便携家带口往外地经营去了,爹爹就将这里买了下来。” 楚英笑道:“说不准这是商人的藏宝库呢。”白如歌不以为然:“白水镇是个小地方,这里的商人能有多少积蓄,需要挖这么大个洞来藏?”楚英想想道:“或许并不是什么商人吧,抑或许是传下来的,不知道年代了。”白如歌点头道:“只怕是这样。”想是爹爹,从前自己只认为是个小商人,不问世事不求名利,如今才明白,这“商人”也不过是个借口,这借口的背后竟然有着可怕的仇恨、残杀、肮脏,不由得闷叹一声,楚英知她心思,笑道:“说不准,我们能在这地道里发现宝藏呢。” 白如歌默默不语,楚英道:“前不久,江湖上传言你爹爹在岳州有个大宝藏,引得不少贪财人争涌而去,到最后并没有听说谁找到了宝藏,反倒都送了命。”白如歌皱眉道:“可是为了争夺宝藏而相互撕杀?”楚英点头道:“正是。”白如歌不说话,心里既痛恨爹爹引出这么多人命,又鄙视这些贪财之人死得不值。 楚英亦怕惹她难受,不敢再说,倒是白如歌走了几步,道:“这里有个出口,外面是爹爹的书房,不过我今日不冒这个险,虽说他平日不怎么去书房,我们还是绕着出院子吧。”楚英柔声道:“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很好。”又拉住她的手,白如歌心里默叹一声也不再挣,两人轻手轻脚的向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白如歌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屏了气息俯耳侧听,良久未见任何声响,这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墙,摸了一阵,脸色大变,楚英见了,上来轻问:“如何?”白如歌颤声道:“他知道了。”楚英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手指冰凉,忙哈气取暖,宽慰道:“你别急,怎么回事?”白如歌道:“这个洞口直通往镇郊林子,他定是知道了,将洞口封了实墙,出不去了。” 楚英见她脸色煞白,柔声劝道:“不如我们去书房吧,你不是说你爹爹不常去那里,好歹试试。”白如歌只能点头,两人于是又往回折,可巧蜡用快完了,白如歌只好丢在地上,两人快走几步,蜡光闪了闪熄灭了,地道里又是一片漆黑,楚英紧拉住白如歌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 白如歌一怔,心底升起一股温暖,也不说话,两人摸索着扶着墙往前走,突然楚英似乎碰到什么,轻“咦”一声,光滑的墙慢慢往两旁移动,现出一个大洞来,两人一眼看去,当时抽了口气愣在了当场,足有一间屋子大的洞,堆满了金银珠宝,珊瑚奇珍,没有灯火却珠光耀眼。 白如歌低喃道:“还真的有宝藏啊。”楚英道:“原来岳州的宝藏是假的,这里才是真的。”白如歌没有反驳,因为自己从心底里也认定这是爹爹放在这里的,因为他能堵上洞口,说明他知道这个地道,如果不是那被堵上的洞口,自己或许不如做如此想。 白如歌慢慢的转过头去看楚英,正好楚英也看过来,两人惊异的对视一眼,白如歌喃喃道:“这是爹爹的宝藏。”楚英看她眼中堆起越来越浓的悲哀,不由的劝道:“还未确认呢。你不是说这个园子也是买下别人的吗?” 白如歌摇头道:“你不知道,我是早该相信的,往事一幕幕忆起,为什么这镇里这么多人都对爹爹又恨又怕,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莫名的死去,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说他是……” 突然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冷笑:“都说我是什么?武林败类吗?”两人惊骇回头,白云负手立在丈外之地,神色冷凛的盯着两人,楚英一步跨在白如歌前面,白如歌则侧身前行,与他并行,忧愤的问:“果真是你的,是吗?” 白云眯着眼反问:“乖女儿,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又何必再问?”白如歌突然激动起来,厉声喊道:“我就是要你当面确认!”白云微微一怔,不怒反笑:“小女儿之态!不错,这是为父一生的积蓄。” 白如歌更加激怒,脸涨得通红,大声问:“积蓄?是罪孽吧?这些都是不义之财!你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么多钱财?”白云也怒了,沉声哼道:“混帐!你是怎么和你爹爹说话的?爹爹做什么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白如歌突然冷静下来,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与苍白,她淡淡的注视着白云,道:“在你的心里,我根本不是女儿,只是你利用的工具。”白云明显有些吃惊,白如歌接着道:“你利用了我的一生,可是,我不明白,你究竟得到了什么?” 白云冷厉的喝道:“闭嘴!”楚英怕他突然出手伤害白如歌,迅速握住她的手,严阵以待,白云扫了眼他,除了隐约的嘲弄与悲哀,并没有其他动作,顿了顿,道:“我得到了什么,你怎么能明白?当年我又失去了什么,你更加不明白!你说得对,你就是我的工具,是我报复的工具,十八年前,那个贱人生下了你,不就是给我留下的报复的种子吗。” 白如歌木然点点头,看一眼堆成小山似的珠宝,皱眉低喃“都是血污”,拉着楚英就往外走,白云闪身挡住去路,道:“出口已然堵住,你还不知道吗?”白如歌猛然想起刚才去看过通往后山林的出口,确实被封死,他这话,不知道说的是哪个出口?当下站住不动,白云冷声命令:“去书房!” 白如歌心中吃惊,却装得不动声色,快速的看他一眼,没作声,白云冷笑道:“少给我装糊涂,你要不是知道这个地道能直通书房,怎么学得这身功夫?除了那本剑谱上的剑法,老夫的梅花阵、飞雪连天,你也熟得很啊。”白如歌一怔,正要悟出他与玉扇公子、太湖帮的关系,就听白云厉喝道:“快带我去。” 楚英正要说话,白如歌漫不经心的瞧他一眼,然后冷笑道:“看来你是想让我带路。”白云恨声道:“不错,若非我绐终没有找到通往书房的机关,又怎么会容你到现在?”白如歌反问:“那又是谁,在我面前流着泪说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这话看来,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白云大怒:“不愧是那贱人的种,十八年的恩情也养不熟!你带是不带?”白如歌的心已痛得麻木,只是厉声道:“不许再骂我母亲!”白云怒道:“哼,骂她又如何?她就是养不熟的贱人,当年我待她百般宠爱,她却对易江神魂颠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易江已娶妻生子,夫妻恩爱连纳妾都不愿意,哪有容她之地?” 白如歌冷声道:“你配不上我母亲!”白云冷笑道:“是,我是配不上她,那又如何?最后她还是无可奈何嫁给了我,可恨她刚刚怀上你,就跑去易家,将你指给了易江那孽种,哈哈,真是做孽啊。”白如歌亦冷声道:“是啊,真是做孽啊。”这话听在白云耳中却是刺耳,他喝道:“废话少说,快去书房。” 白如歌冷笑道:“想去书房,那就跟来吧。”话未落音,突然摔开楚英闪身奔向洞中,白云低骂一句“贱人”追上去,楚英大惊,疾呼一声“如歌小心”,也扑上去,白如歌头也不回,伸手在墙上摸一把,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堵墙,将楚英隔了开,楚英心头大骇,担心白云伤害如歌,手慌脚忙的到处找机关,无奈将四周墙摸了个遍,也不见动静,楚英心中大痛,越发担忧如歌,回头看看洞里璀灿的珠宝,益发恼恨,盯了片刻无可奈何,颓然叹口气。 突然想起白如歌在来路上曾指着一个地方说过“这里有个出口,外面是爹爹的书房”,如歌刚才不让自己说话,又故意突然往书房相反的方向跑,分明是为了引开白云,让自己离开这里,不由得既温暖又悲伤,理了理思绪,慢慢回想来时的路,只是洞中一片漆黑,楚英只得凭借记忆摸着墙一步一步往回走。 可幸洞中没有暗器绊索,亦无白云安排的盯哨,看来白云并不想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再知道这个地道,楚英心中稍稍宽松,度量着差不多到了去书房的出口了,开始上下乱摸,也不知摸到了哪里,一声闷响,滑开了一道墙,仍是漆黑一片不见一指,楚英不由得生疑,前面就是书房么?为何这么黑暗? 楚英摸索着走进去,越走越深,楚英的心一点一点的凉,看来自己是走错了,并没有到达书房,正焦急着,前面又是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死胡同了!楚英此时已渐燥乱,如歌在白云手中,生死难料,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若非自己无能,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苦,苍天若能有眼,保估如歌母子平安。 楚英怅然一叹,一拳擂在墙上,果然花天有眼,墙先是颤了颤,然后裂成两半,缓缓的向两边移动,有光!楚英心中一阵激动,紧盯着另一个洞内,是烛光,微弱的烛光,照出洞中有简单的床铺,桌椅,更有一件半旧的衣裳随意的丢在床上,看来有人住在这里,楚英慢慢的走过去,右手握紧了剑柄,却发现洞中并没有人,抽剑挑起那件衣裳,抖开一看,却是一件僧衣,不由得怔住了。 忽又听到一阵闷响,一人带风而来,楚英大惊,持剑观望,明明一堵墙的地方又变成了洞口,一个相貌奇丑之人披头散发的堵在洞口,肩头扛着要手腕粗细的铜棒,双目如炬,逼视楚英,冷声道:“你是来送死的吧?” 楚英捏了捏手中的流云剑,亦挑眉道:“不妨过来试试。”丑人嘴一咧,竟咧到了耳后,目光森然可怕,他五指伸展,拧了拧肩头的铜棒,往上踏出了一步,楚英这才看清这丑人是个跛脚,刚才因铜棒一端抵在墙上,现在进入洞中,身子便歪在一边,楚英扬眉道:“你这个棍子用来拄杖倒是合适。” 丑人低喝一声“受死吧。”风声陡起,铜棒夹带一阵呼啦之声抡过,楚英拔剑在手,却不硬敌,一个腾挪滑在一旁,紧接着铜棒急随而来,楚英心中挂念如歌,不愿因打斗浪费时间,只想着将他引到洞中,自己便可趁机出洞,不料这个丑人前进后退左移右挪总在洞口附近,并不受楚英的诱惑,一根铜棒却是舞得虎虎生威,楚英身形灵巧,弹跃轻盈,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过了十余招也占不了便宜,不免心中焦急,引剑疾入,变守为攻,人如灵猿、剑如银练,相州楚家的威名亦不是虚得,楚氏剑法名动江湖上百年,虽说楚英不得尽学,然全力以施,亦不可小觑,丑人很快就感觉到楚英剑气之狠、妙,锐气大减,原本丑陋的面容越发狰狞,楚英为了尽快出去,下手之狠一招胜于一招,丑人大骇,哪里是楚英的对手,不多时已被逼得无招架之力,楚英刷刷几剑便使丑人鲜血涌流,铜棒落地,楚英意在如歌,一剑将丑人逼到墙角,也不杀他,一个晃身,收剑奔出。 楚英仰头一看,亮光就在眼前,心中一喜,这是地道的出口,蹬蹬蹬跑上台阶,正待松口气,背后风声紧至,不必回头便知丑人追来,楚英无心恋战,吸一口气,将身跃出地道,已落入一间破败的小屋,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地方,丑人已紧随出洞,在背偷袭,楚英喝道:“我找如歌,不想杀你。” 丑人则一边进攻一边用极为沙哑的声音道:“我只听老爷的吩咐,外人擅入,恪杀勿论。”楚英气道:“罢,看来你真是找死。”两人很快又扭到一起,楚英此时已起杀心,他深知若不杀了丑人,是难以脱身,故而招招夺人性命,丑人远不是对手,但因是拼命相抵,楚英也不能一招半式就致于死地,直斗得破屋里物什乱飞,楚英故意卖了个空门,引丑人扑身而进,飞剑直入,将丑人穿了个通透,鲜血飞溅,喷了楚英一身,楚英眉头皱起,心知如歌不爱杀戮,必不喜自己一身血渍,恼怒的抽剑弃尸,奔离破屋,却是个小院,铁门厚重,锈迹斑斑,楚英一看铁门上锁,也懒得去动手,径直提气跃过,奔出花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得真相如歌小产 白府甚大,曲廊回巷,低檐红墙,楚英一连推了十余间房门仍是找不到如歌,莫说如歌,偌大一个院子连个人也没有,楚英心急如焚,在园子里跌跌撞撞的一边呼唤一边寻找,突然听到白云大笑道:“楚英,你在找我的宝贝女儿吗?” 楚英心中一阵激动,顾不得喊话,直奔声音而去,穿庭跃房,奔入一个小园,石径小道上放着一把太师椅,白如歌歪坐其中,头偏在一侧,闭目无觉,白云立在一旁,紧扣着白如歌一支手,仰天大笑,对面站着虚无道人,楚英多时不见虚无道人,仿佛觉得他有些奇怪,细瞧一眼,才发现是他的牛鼻子抓髻不见了,灰白的头发与寻常老人一样缠着,不免吃惊,这个牛鼻子老道性情怪异,偏激傲视,怎么,不做道士了么? 楚英来不及想来多,匆匆的奔向白如歌,白云低喝道:“贤侄,你莫过来,要不然她就要没命了。”楚英硬生生停下脚步,骂道:“白云,她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如此狠毒?”白云冷笑道:“我的女儿?哈哈,不对,她是易水寒的妻子,是易家的人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瞟着楚英。 楚英哑口无言,白云再一次提醒了自己,如歌是易水寒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自己,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局外人,白云见他面色难看,大笑:“贤侄,你把这牛鼻子杀了,我立刻将如歌许配于你。”楚英冷笑道:“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白云道:“一点也不,你能这么快就杀了卢达,这本事可不小。” 楚英奇问:“你是说那跛脚丑人叫卢达?”白云点点头,一直未出声的虚无道人突然惊问:“妙手神偷的丈夫卢达?”白云大笑:“这天下还第二个这么有名的卢达吗?”虚无道人奇问:“传言卢达十八年前就死了,没想到却成了你的爪牙。”白云不以为然,冷笑道:“当年卢达与我偶生碰撞,被我削去左脚骨,没想到从此竟对我死心踏地,并背弃妙手神偷与幼女,妙手神偷自然不肯摆休,奈我不得便毁其容貌绝言而去,四处扬言卢达急疾而死,哈哈哈哈。” 虚无道人冷声道:“那么,十八年前的那一个晚上,妙手神偷突然出现,并夺走半部剑谱,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了。”白云冷哼道:“不错,如非因为关注卢达,妙手神偷的消息固然广,又怎么会打听到这么重要的行动?其实她当时赶去并非意在剑谱,而是要趁乱杀卢达,却没想到卢达没有跟去,反教自己丧了命。” 虚无道人点头道:“然不愧是妙手神偷,得了剑谱又卖了关子,临死之前亦为幼女做好安排。”白云沉脸恨道:“不错,这一点上,我们都中了她的道,明明见她携了女儿北上,没想到竟是个幌子,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个女孩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哼,奇耻大辱!” 虚无道人哼道:“你是忙于杀人越货、卖国求荣、躲避仇杀没有顾上吧。”白云冷笑着扬起五指,道:“不错,你也是个明白人,这些年死在这手上的人,已数不胜数,那又如何?十八年来,你们上门挑战也不是三次五次,可哪一次打了胜仗杀了我?我虽然隐居这山野小镇,可是照样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你忘了,我是大师兄,师父在时,我的武艺与机智就是最好的,当年是,现在亦是!” 虚无道人无语,白云此言虽说极度无耻,却是实话,他叹道:“你说得不错,我与老叫花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又如何,这笔血债是必要偿还的。”转又向楚英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快离开。”楚英一直呆呆的看着晕迷的白如歌,并没有听到虚无道人说话,直到虚无道人再说一次,他才恍然道:“我不走,我要守着如歌。” 虚无道人老脸一沉,道:“你是楚涟的儿子,老夫才这样客气的和你讲话,如歌是易水寒的妻子,今生今世都是易家的人。”楚英颇为尴尬,垂首道:“楚英明白,但是楚英今生今世同样不会放手。”虚无道人大怒,待要骂言,晕迷的白如歌突然醒了过来,软绵绵的道:“楚公子,你的恩情白如歌铭记于心,你走吧,白如歌生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 楚英乍见白如歌醒来,刚要惊喜,又听她说出这番话,十分伤怀,好在自从两人相识之初,白如歌就一直在拒绝自己,话伤多了,也习惯了,他悲伤的道:“如歌,你从来没有接受过我,这一句话又怎么能让我放手?我已坚持走到今天,身后还有回头路么?” 白云哈哈大笑:“我这个宝贝女儿确实有本事,让楚涟楚大侠的公子如此痴迷,贤侄,老夫与令尊素无瓜葛,不想因此结怨,你还是走吧。”楚英冷声道:“我要带如歌一起走。” 虚无道人气得差点破口大骂,转念一想,道:“你且站在一旁,不许插手,好生看着如歌便是。”白云哼道:“五师弟,你要和我决一死战吗?打了这么多年,我都懒得动手了,一年前是谁坚决不赞成这门婚事?现在竟也说起白如歌生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的话来,我看你是老了,修炼也不成了,入世入魔了,好得很,你瞧仔细了,白如歌现在就在我手中,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尽,我便将她放了,第二,我将她杀了,再与你决战,如何?” 白如歌恨恨的抬眼看着白云,虚弱的道:“想让我死,容易得很,把我当成人质,只怕是你失策了。”白云冷笑道:“你错了,眼前的这个虚无道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怪物了,他现在入世了,知人事了,易水寒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而你,是易水寒的宝贝,你说,这个人质好是不好?” 白如歌冷笑道:“宝贝?可笑!”虚无道人道:“虎毒不食子,白云,你禽兽不如!”白云狂笑不已:“哈哈,我禽兽不如?你们呢?我把她嫁过去就是为了牵制易水寒,易水寒娶她,不也是为了牵制我吗?你反对是因为你怕易水寒被美色所迷惑,对于她这颗棋子的安置,又何曾心怀怜悯?” 棋子的无辜,虚无承认从未想过,并且一直对白如歌心怀成见,白如歌哀声道:“易水寒从未被我所迷,在他的眼中我同样是颗棋子,你又失策了。” 门外有人答道:“你不是棋子!”一道人影闪身而至当场,易水寒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万般心酸的看了眼颓然歪倒在椅子上的白如歌,好久好久没见她了,石猴岭风雨中大红盛装的她高贵如圣女,洞房夜盖头下的她娇柔婉转,后花园翩翩起舞的她风姿醉人,马背上巧笑倩兮的她柔情绰态,然而此刻的她骨瘦如柴、憔悴苍白,目光哀伤绝然,高高隆起的腹部象一张嘲笑的脸紧紧盯着他,易水寒心口涌上千万滋味,挤在嗓子眼,他迅速扭过头,向着虚无道人道:“五叔,您来了。”泪水在眼角无声的滑下,他知道,这泪是为她,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落。 虚无道人拍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楚英站在他身后,没有看到落下的泪,但是,他感觉到了,白如歌也感觉到了,她闭上眼装做不知道,恍如隔世嗬恍如隔世,分别的这小半年,泪已流尽,心已起茧,恨啊,怨啊,怜啊,痛啊,他仍是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白云大笑道:“来得好,来得是时候,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尽,我便将她放了,要么,我就除掉她肚子里的种。”说着摸出一颗药丸放在白如歌的嘴边。 楚英脱口道:“不可。”易水寒转过脸看楚英,楚英突感心虚垂下头,易水寒沉声道:“我不想死,她们母子我也都要!”白云冷笑一声,伸手掐住白如歌的下巴,威胁道:“易水寒,你听好了,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动手,我这药丸下肚,孩子就没有了。” 易水寒面沉如水,不语不发,额角青筋突现,他紧盯着白如歌,紧盯着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白云开始数一,白如歌突然睁开眼睛,道:“易水寒,对不起,我留不住这个孩子了。” 易水寒看着她,目光中似有千万道思丝在纠缠,他缓缓道:“你和孩子我都要。”白云大笑道:“你觉得你的动作比我快吗?必须死一个。你,或者孩子。”白如歌滑下两行清泪,道:“那就孩子,白家欠你太多,你的命胜过一切。”一旁的楚英突然道:“孩子是我的。” 易水寒看也未看他,嘴角浮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是他的,确实是他的。白云与虚无道人惊诧的打量着楚英,白如歌则紧蹙双眉,深为不悦道:“楚公子,你虽系好意,却不该说这么唐突的话。” 楚英的话没有让易水寒眨一下眼睛,但是白如歌的话却让他心潮起伏,刚才那句“对不起”自己就该相信,她的心里只有自己,他的眼突然又湿了,心在疼痛,真想说:“孩子就是我的。”但是楚英已经在说:“如歌,孩子就是我的。” 白如歌脸色煞白,她费力的想抬起手指着楚英,但是软软只是动了动手指,声音已抬了上来,斥道:“楚英,我一向敬重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苍白的脸被气得通红,灰暗而布满血丝的眼中尽是愤怒,楚英被她斥责得无地自容:“是!楚英是个禽兽,禽兽不如,可是我不能骗你,这孩子确实是我的。” 白如歌的眼中喷出怒火,她厉声喝道:“楚英!你羞辱我!你滚!”楚英虽然一直等着这一天,亦被她的狂怒惊住,却并没有吓倒反而上前一步跪下来,垂首道:“如歌,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一定要说,那天我看见你伤心欲绝的在梅林里跳舞,力气不支而晕倒,就把你带到一个山洞,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克制不住……” 白如歌突然挣开白云,猛的坐起来,双目骇然的瞪着楚英,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然后两眼一翻,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洒开象花瓣一样染晕了衣裳,身子直直的后仰,跌倒在椅子上,顺着椅子往下滑,裙子里流下血来,易水寒痛呼一声“如歌”,扑上去,楚英也吓得抬起头,抢上去一把将她托住,同时,易水寒也晃身上前双手来接,指尖在触及她裙带的一瞬间,突然象是被蛰了一样,哆嗦了一下,僵在半空,楚英看了他一眼,见他幽黑的眼眸中尽是痛苦,不由的生出愧疚,他惭然的看看他,是自己的疯狂追求,以至于他们夫妻到今天这个地步。 虚无道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楚英又看看易水寒,易水寒僵立当场,心如刀绞却挪不动半步,直愣愣的看着楚英一把抱住白如歌失了魂一样的呼喊、痛哭,可是白如歌是自己的妻子,明媒正娶,全相州的人都可以做证,现在,她的人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也是那个男人的,然而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可以为了她这样的痛,怎么逃避都没有用。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楚英惊惶失措的哭喊,突然,白云手腕一翻,五指厉如金钩,带风来袭,已近在易水寒的胸前,易水寒的心显然仍然悬在晕迷的白如歌身上,对白云的突袭反应有些迟钝,待到戾气伤身才惊醒过来,抬臂扬起一股气流,脚跟一滑,退后两步,在此同时,虚无道人骂一句“无耻小人”也上来相助,纵然如此,易水寒胸前衣裳已被指风所破。 易水寒突然扭头对楚英道:“快带她离开这里。”声音沙哑而低沉,说完就卷入虚无道人与白云的对战中,楚英先是一怔,迅速抱起白如歌夺门而去,身后是一串淌下的血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千杯不倒翁归西 易水寒斜瞟了眼一直延伸到门外的血迹,凝了凝神,道:“五叔,你先歇着。”虚无道人道:“这里有我,你去找剑谱。”易水寒这才想起还有剑谱一事,摇头道:“五叔,剑谱的事再说,白云狡猾,侄儿担心你一人不是他的对手。” 虚无道人瞪眼道:“胡说,剑谱是大事,你师祖当年将剑谱传给你爹,又被这老贼劫去,此恨已忍十八年,今日务必取回,快去!”易水寒坚持道:“五叔,先报了这血海深仇,侄儿再与你一起找也不迟。”虚无道人大骂道:“如今敢不听五叔的话了?让你去就去!” 白云冷笑道:“血海深仇?老夫还有个血海深仇正好找你们报了,吾妹白珺一门之惨死,只用你们两人抵命,也太便宜了。”易水寒恨道:“白珺死有余辜,她当年因几句口角杀我三哥胡仪一家,我代三哥杀她一家,也是她罪有应得。”白云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罪有应得,白珺自小骄纵,她有本事杀人就杀人,没本事被人杀也无话可说,这天下本也没什么应得不应得,谁有本事谁做主宰。 虚无道人瞪他道:“还不快去?”易水寒仍是不动,白云冷笑道:“赶紧去罢,早点过来给你五师叔收尸。”易水寒大怒,蓦然抽剑疾指,寒风凛然,剑锋破空而去,势无可挡,白云亦是吓了一大跳,未料到他这一剑竟有如此功力,躲避不及,抬袖掩护胸前,气在掌心,袍袖带风,易水寒冷笑一声,三尺青锋不偏不倚,“哧”的一声穿破他的衣袖,白云脸色大变,慌忙滑后几步,左手弹指,气流击向剑身,剑锋微斜,白云趁机摔袖跃开,饶是如此,衣袖从肘部一直划破至袖口。 虚无道人喜道:“水寒,你的剑法大为精进。”易水寒微笑道:“都是五叔教得。”白云哼道:“看来是老夫小瞧了你。”易水寒冷哼一声,白云沉声问:“有一件事老夫一直疑惑,那本剑谱早已一分为二,你们又是怎么学得?” 虚无道人目光一敛,悲声道:“白云,你一生好杀逞强,谋财害命,做尽伤天害理之人,却娶了孟小姐这样的好夫人。”白云脸色骤变,问:“孟歌?那贱人怎么了?”虚无道人极厌恶的看了眼他,道:“孟小姐早就猜到你一定会不甘师命来抢剑谱,告诉二师嫂早作准备,二师嫂知道后将剑谱抄了一份副本,一直放在水寒的贴身小袄内。” 白云一张老脸变得惨白,他眼中凶光毕现,眉锋倒立,高喝一声“贱人!误我好事!”一掌拍在身旁的椅子上,那红木太师椅立刻如一堆朽木散落在地,仍不解恨,端袖起风,风如龙卷,附近的一棵数年大树一声巨响断成两折,连枝带叶仆在花丛中,顿时花园中绿惨红乱。 白云猛然盯着虚无道人,喝道:“五师弟,抛开剑谱恩怨,你说句公道话,我白云待孟歌如何?”语气竟一无煞气,反而悲怆戚楚,虚无一怔,白云适才凶残的目光荡然不在,皱纹层层的眼角通红,他默叹道:“男女情爱,外人如何道得?” 白云显然不满虚无道人的答复,愤然道:“白云自问待她不薄,为求她展颜一笑,白云费尽心机、低三下四,可是她却如此待我?她虽嫁与我,却从未对我笑过,女儿尚未出生就急着指腹为婚,没想到,连剑谱之事,她都……”白云越说越恨,看着冷眼旁观的易水寒,越发觉得他就是十八年前的易江,愤恨涌在心口,往前踏出一步。 易水寒冷笑不动,剑身平在胸前,虚无道人则紧步立于易水寒身旁,怒目而视,白云静看易水寒片刻,敛了敛情绪,沉声道:“这些恩恩怨怨是时候了结了,五师弟,你们同出师门,师父在世之时总说,你我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今日最后再过一次招吧。” 易水寒道:“五叔,您先歇息,侄儿先上。”虚无道人面上异常平静,一改往常的怪戾与愤世,摇头道:“水寒,这是我们上一辈的事,你只能看着不许动手。” 易水寒道:“不,五叔,这个仇,我也有份。”虚无道人慈爱的笑道:“我如不在世,这个仇自然是你来报,我既然在世,二师哥的仇,我来报。”易水寒心中大恸,还要说话,虚无道人拍拍他的肩,五叔的异常使易水寒如哽在咽。 白云冷冷一笑,蓦然发掌,身形亦如鬼魅般欺上,虚无道人整整衣冠,掠身迎上,两道人影迅速纠缠在一起,忽腾在半空,忽贴地而旋,忽穿花踏草,忽绕廊走巷,忽飞檐走壁,忽出厅入户,风声戾戾,气势磅礴,易水寒紧随在后,长剑紧握,双目随动,屏声敛气,静观其变。 白云明显在气势与凌厉上胜于虚无道人,虚无道人虽说功力不及,倒底是修道之人,处下锋而不乱,守防得妥,也不致于落败。 两人都是拼了全力,一掌一指之间,力蓄无穷,所到之处,花凋草败,瓦飞砾走,直斗得白府里翻天覆地,乱成一团,眼见着日坠西山,暮色低沉,两人仍是难解难分,易水寒亦看得大汗淋漓,丝毫不敢松懈。 白云突然一边打一边叹道:“五师弟,你已尽得剑谱精髓,虽不用剑,剑意却尽在掌心十指。”虚无道人亦道:“你也有半部剑谱,怎么没看出剑气?”白云恼恨道:“我也不瞒你,我这是下半部,重剑式轻心法,不过皮毛。” 虚无道人冷笑道:“你不是遣智行和尚去偷上半部了吗?”白云略一怔,冷笑道:“看来你都知道了,不过那丫头可是只知道是个道士去杀人放火偷剑谱的。” 虚无道人恨道:“大师兄,你一向自恃聪明,善使人,却不知无善心不足以使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智行和尚确实冒我之名去行凶作恶,不过,那本剑谱却在哪里?”白云大笑道:“你也来教训我?智行和尚在我手下十年,他的斤两我岂不知?他敢背叛我还没这个胆量,上半部剑谱亦是我馕中之物。” 虚无道人也忍不住大笑道:“可想见见智行和尚?”白云一怔,虚无道人道:“兴许已过奈何桥,兴许还在鬼门关等你向你汇报。”白云大惊:“是你,还是老三杀的他?”虚无道人摇头道:“胭脂背叛了你,等于你在相州的眼线都断了,三哥早就离开相州了,你还在做梦呢。” 虚无道人见他脸色难看,又道:“你自诩聪明,左右勾结,骗得太湖帮为你围攻易府,又鼓动昆仑派黄雀在后,然后坐山观虎斗,笑看两败俱伤。”白云冷笑道:“五师弟的道是白修炼了,非但没出世,反而入世了,看得好生透彻,这着棋是刘继初逼我的,若非无名子出手,我也不想让他们都死,毕竟,不管是太湖帮还是昆仑派,谁活着,都会感念我的大恩大德。” 忽又大笑道:“邀我同抢剑谱却一无所得,为此刘继初恨我恨了十八年,处处与我做对,可惜总是输给我,他是朝庭命官,我是山野草民,他在明我在暗,他只能输。”虚无道人想起路途中得到的刘继初的消息,感慨良多,忽问:“刘继初虽然为亚江湖,但是为官尚好,朝庭突然铲他,只怕也是你的动作吧。” 白云大笑道:“看来五师弟真的是不打算修道了,世事通透啊,凡我想做的事,刘继初必要横插一刀,若非他刘继初向太湖帮说事,木千友那老东西现在还喜滋滋的为我赴汤滔火,他忘了他是朝庭的人,朝*坐着的是个仁和见不得血的主,最容不得在江湖上滚打身负血债的人朝袍官冕,不要以为排天门在江湖上消失了就在人心中消失了,更何况,荆州府中疑似结党聚众、敛财藏兵,哈哈哈哈。” 虚无道人大惊,继而叹道:“用这种叛国反上的罪名引起皇上的注意,实在是狠毒。”白云冷哼道:“我不想杀他,我若是想杀他,怎么容得他稳坐荆州府这么多年?有他在,我们四个是势均力敌,他死了,我以一对二,哼。” 虚无默默无语,两人不再对话,凝神相斗,往事一一明了,无牵无挂,越发抱了一战决生死之心,虚无道人瞟了眼一旁侍机的易水寒,深知高手对决,旁人冒进不但帮不上忙反有性命危险,易水寒是个稳重人,却难免冲动。 白云将隐晦之事坦言相告,亦是决定今日非要制虚无于死地,身形翻飞,两个誓死之高手的决战是可怕的,飞沙走石,树折墙断,易水寒不敢轻举妄动,虽见五叔守多攻少,心中暗暗拿捏,若是自己冒然挺入,只怕救不了五叔,反而伤了五叔。 眼见白云卖了个关子,故意放出空门,虚无却看出白云的心机,故装做不知,单掌劈入,白云刚变身形,以掌翻腕,沉肘疾回,并不上他的当,白云眉头紧锁,见天色渐晚,抖袖翻出一物藏于手心,扬手摔出,几道寒风直扑虚无道人,虚无道人扬袖接住,却是几枚银针,哼道:“飞雪连天,师父这一招我虽没学,却也识得,小小的银针奈我不得。” 白云冷冷发笑,虚无道人低头一看,袖上扎着的银针刚才还银光闪闪,不过瞬时已变乌黑,才知有毒,脸色一变,以指为刀,削落半截衣袖,幸亏此时是早春,衣裳穿得厚,银针并伤皮肉,易水寒瞧得真切,大怒:“白云,无耻之极,毒针伤我五叔。”举步上前。 虚无道人摆手喝止:“别过来,看着我们见输赢。”易水寒心知五叔不是白云的对手,又不敢拂逆,又退后两步,白云冷笑道:“生即赢,死即输,刀剑是功夫,拳脚是功夫,毒亦是功夫。”说话间两人又缠到一起。 有了毒针的先例,虚无道人越发小心防备,白云心中暗笑,偏偏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令虚无道人防不胜防,更是落了下锋,被白云步步逼进,险象环生,易水寒紧了紧手中的剑,只待一个时机便格入其中,突见白云幌了个虚招,诱虚无道人深入,虚无道人小心谨慎以防为攻,并不中计,白云却趁机又撒出一把银针,铺天盖地的朝虚无道人扑来,虚无道人再扬袖去挡,易水寒怕五叔中毒,引剑飞上,舞出一面剑光,滴水不漏,银针纷纷落地。 白云哈哈大笑,晃身已向虚无道人推出双掌,易水寒斜剑去刺,掌风如潮滚滚而至,虚无道人低喝道:“水寒让开。”一手将他拨开,白云已欺至身前,避退不及,只得迎上。 易水寒被五叔推在一边,扭头见五叔迎上去,急呼“五叔小心”,白云见计已成,使出夺命双掌,运全身功力,聚至掌心,易水寒猛的扑上去,忽见一道人影疾如闪电扑了过来,挡在白云与虚无道人的中间,为虚无道人迎上了白云的双掌,只听得一个巨响,白云连退两步,靠在一棵合抱粗的树上,那树枝晃了晃才稳往身形,忽来之人则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跌去,虚无道人大惊,一把将来人托住,大喊道:“三哥!”。 易水寒的心迅速沉下去,也一把将千杯不倒翁抱住,门外又晃进两道人影,却是黑风双煞夫妇,两人一边喊道“老爷子”奔过来,见千杯不倒翁受伤,惊呼道“老爷子,您且歇息,我们替您动手。”说着扭身去杀白云,千杯不倒翁沉声道:“两位好意心领,此乃积怨旧恨,不劳两位动手。”拍拍易水寒的肩,笑了笑,突又弹身而起,扑向惊魂未定的白云,虚无道人跺脚道:“三哥,由我来罢。”一把推开易水寒紧随千杯不倒翁之后,易水寒哪里愿意看着两位叔叔去拼杀,也提了剑奔上。 千杯不倒翁已扑至白云身边,白云也着实吃了一惊,木千友和无名子联手都没有杀了这老叫花,非但不见他伤势沉重,反而精神大增,人至眼前,不得不敌,两人龙卷风一样裹在了一起,人影难辨,又听到一声轰响,两道人影迅速分开,白云抱着大树连吐出两口血,软在地上,虚无道人和易水寒双双伸手接住千杯不倒翁,他已双目紧闭,脸色如纸,嘴角紧闭。 易水寒心中大疼,低呼:“三叔,你莫吓侄儿。”虚无道人心疼的责道:“你何苦为我挡着。”千杯不倒翁慢慢的睁开眼,嘴角渗出紫黑色的血来,两人惊得肝胆俱裂,齐呼:“你中毒了。”易水寒的眼中陡然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暴涨的杀气笼罩全身,他铁青着脸,抓住剑慢慢起身,千杯不倒翁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腕,颤声吐出一句话:“前仇若了,善待如歌。”易水寒一怔,如歌?千杯不倒翁双目一合,撒手人寰。 虚无道人顿时跌坐在地,失了神的看着千杯不倒翁,易水寒恍如世界骤然坍塌,茫然看看手腕,千杯不倒翁尤自紧握着腕上,指尖冰凉,陡然撕心裂肺的疼起来。 黑风双煞双双拔刀喝道:“无耻鼠辈,暗害老爷子,我将他碎尸万段。”易水寒沉声道:“不劳二位动手,此乃易某家仇。”黑风双煞想起老爷子刚才亦说起,愤愤然垂首一侧,默然落泪,这位惊震武林二十余年的老前辈,就这样颌然长逝。 虚无道人惨然道:“三哥代我死了!也好也好!三哥心里苦了十八年了,他一直为四哥全家遇害时他不在身边而耿耿于怀,三哥当时应巫山老人之约去巫山下棋,听闻讯息日夜兼程赶回来,四哥临去时遗言将剑谱传他,他也坚决不要,连看都不看一眼,绝然给了我,你道三哥为何不愿与你同住在相州过那舒服日子,却宁愿过那乞丐的生活,因为他每次面对你就会想起你的父母心里更加伤怀更加愧疚,这些年为了这事,我与他没少吵架,他只是听不进去。” 虚无道人抱着千杯不倒翁的尸体,轻轻的他耳边呼唤“三哥!三哥!”声音怆然而轻柔,易水寒直直的看着两位长辈,直直的跪了下来,仰天长呼“三叔——”泪如雨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雪凌举兵困白府 不知何时,有人轻轻的站在一旁,幽声低叹道:“是三弟走了吗?”易水寒抬头却是一惊,面前站着的正是京兆府外遇到的奇丑老妪,也就是孟臻说的姐姐、白云的原配、如歌的生母、自己的岳母孟歌孟小姐。 孟歌也认出了易水寒,惊奇的道:“是你!”易水寒从喉间生涩的滚出两个字“岳母”,虚无道人正惊诧眼前突然的丑妇不知是敌是友,易水寒的一声“岳母”,令他目瞪口呆,孟歌那张奇丑的面孔轻轻的抽搐,她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着易水寒,颤声问:“你是水寒?” 易水寒僵硬的点点头,孟歌的脸越发抽搐的厉害,甚至全身都是颤动,她痴痴的看着易水寒的脸,隐约从这张脸上找到当年的易江,泫然泪下,然而很快她就沉下了脸,厉声喝道:“我的梅儿呢?你有没有娶梅儿?你为什么不知道她的玉珮?”易水寒垂下头,愧不可言。 虚无道人尤自惊讶,轻声试问:“孟小姐?你还活着?”孟歌转过脸看着虚无道人,怆然道:“孟小姐?孟小姐在十八年前就死了,五弟一向安好?”虚无道人默默的点点头,好是不好,如何回答。 孟歌突然扭过身看着树下的白云,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怪异而恐怖,笑得全身颤粟泪如泉涌,笑毕,断喝道:“白云,你还记得我吗?”白云早已被她的出现惊骇得魂魄出窍,那张恐怖的面孔无疑是阎王的令牌,宣示着自己的死期,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一时失了神,恍若回到当年,那么温婉娴雅的孟家小姐向自己姗姗而来,为博美人一笑,自己绞尽脑汁,为得美人倾心,自己费尽心机。 白云恍然间温柔的喊道:“孟小姐!”温情满怀,突见易水寒站起身来,猛又想起易江,恼怒、嫉妒迅速占领上锋,狂笑道:“贱人,你竟然还没死?”孟歌戚厉的道:“死?我不会死,我的仇还没报,怎么舍得死?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趁我刚生下梅儿,就把我推下山崖,心肠狠毒至极。” 白云亦恨声道:“贱人,你还有脸说我,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心里却念念不忘别的男人,处处维护他,孩子还没出生就急着指婚给易家,如此忘恩负义,不知好歹,死有余辜。”慢慢的伸手在脸上一拉,撕下一张面具,这才是白云的真面目。 孟歌冷冷的看着他,一张脸扭曲得变形,异常可怕,指着他喝骂:“你这个恶魔,一心要霸占着别人的剑谱,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杀人敛财,无恶不作,上天留我活着,就是要我来杀了你。” 白云冷哼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十八年来学了什么本事也敢说杀我?”孟歌一声狂笑,不理他,扭头问易水寒:“梅儿呢?”白云哈哈大笑:“你的梅儿早已被他折磨至死。”孟歌猛的盯着他问:“你说的什么?”白云指着地上一串血迹,那是白如歌的血,道:“看见了没,那就是你的梅儿的血。” 孟歌脸色大变,嘶声问:“是谁伤了梅儿?梅儿现在在哪里?”虚无道人突然说道:“你看血从哪里开始,看见那把粉碎的椅子了?问问白云是谁下的毒手?”孟歌深陷的眼中盛中凶狠和怨恨,她怪叫道:“白云,你罪恶滔天,禽兽不如,我杀了你。”尖叫着扑向白云。 白云身受重伤,移动不便,心里也不认为一个深闺小姐坠落山崖,虽偶幸不死,又能学得什么本事?故而也不以为然,见她扑来,翻掌推出,易水寒突然喊道:“小心有毒。”孟歌冷冷发笑,十指如钩,尖利森然,待到白云面前,袖中忽又摔出什么东西,黑呼呼一片直奔白云,白云也看出孟歌不再是当年的弱质女流,掌心已加重了力道,不料易水寒一声喝破,孟歌并不近前,而是摔出什么东西,只得抬袖掩面,几道黑点夹势而来,白云亦怕孟歌下毒,一边掩面一边翻身躲避,那几道黑物卟卟的钉在袖上,饶是白云运气抵挡,亦觉得手腕疼痛得发麻,滚到一边捋袖一看,手臂上几道紫青伤痕,鲜血渗出,好不疼痛,再看地上,那几道黑点不过几块黑泥土,如今已散了一地。 白云大怒:“贱人,想不到你也学了功夫?”孟歌厉笑道:“你道我这副模样,为何还要活到今天?一是挂念梅儿,然后就是杀你。”白云冷笑哧道:“纵然你苦学苦练,一个妇道人家半路出家,有什么了不得,也敢杀我?你也不看看那个老叫花是怎么死的?” 易水寒指剑喝道:“白云,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我新仇旧恨一并与你算了。”孟歌冷哼一声,扭头道:“不用你动手,我要亲手杀了他。”易水寒一怔,虚无道人伸手拉住他,沉声道:“水寒,你过来,听孟小姐的话。”易水寒恍然明白孟歌心中的恨,深深的看她一眼,慢慢的退开。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紧接着数十人涌了进来,当先一人却是个女子,生的是花容月貌、风华绝代,穿的是绫罗绸缎、镶金嵌玉,身后护着一行人,个个身着朝庭命服,威风凛凛、挎刀提剑,其中一人拎着个包袱,那女子冷眼看着场中众人,玉手轻扬,身后一人向院外喝道:“围起来。”很快又呼啦冲进来一堆人,将易、白等人都围在中间。 白云见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那女子不屑的轻哼道:“你是白云?”白云慢慢的站起来,沉声道:“老夫白清水。”那女子冷笑道:“本公主早已知道,白清水就是白云,你还要装吗?” 众人俱惊,白云亦脸色大变,惊道:“你是雪凌公主?”雪凌公主冷声道:“不错,白云,你可认罪?”白云惊慌的后退一步,冷笑道:“老夫一介草民,遵纪奉法,何罪之有?” “遵纪奉法?”雪凌公主冷哧,微一挥手,身后那人将包袱往地上一掼,顿时散开,包袱中滚出一物,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他人不认得是谁的,白云一看,老脸就青了,这正是曹咏的人头,雪凌公主冷声道:“你不会不认得这颗头颅吧?” 白云沉声道:“不认识,请问公主,这颗头颅与老夫有何关系。”雪凌公主冷笑道:“你果真不认识,那本公主就找个人来帮你回忆回忆。”往后厉声道:“带进来。” 白云紧盯着门外,三五官兵绑了一人进来,白云顿时面如死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尾银狐,虚无道人亦是一惊,上次在相州被她逃走,想不到竟落在雪凌公主的手上,此时的狐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与妖媚,如霜打的茄子蔫垂着头,雪凌公主凌厉的盯着白云,道:“这个人,你总认识吧?”白云暗暗的伸指运气,道:“有劳公主送还内子。” 雪凌公主俏脸沉道:“白云杀人敛财、敌通外国,其罪当诛,本公主奉朝庭命,将你就地正法。”一挥手,百十来人围了过来,白云突然一阵狂笑,喝道:“九尾银狐,你是死是活。”九尾银狐慢慢的抬起头,叹道:“曹咏招供在先,狐狸也着了道了。” 白云气得胡须直抖,指着九尾银狐骂道:“贱人,你敢出卖老夫!”九尾银狐哼道:“你血债累累,亦死有余辜,遭遇天谴,怎奈得我?” 白云大怒,摔手射出一把银针直扑九尾银狐,孟歌双目一凝,亦摔出一把黑泥,将银针半空击落,白云见状,怒道:“贱人,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就是她挑唆我将你推下山崖。”孟歌冷笑道:“我自然记得,你想杀我,又何必别人挑唆?十八年前你负情于我,将我推落山崖,十八年后,你又要负情于她,杀人灭口?” 九尾银狐骇人的盯着孟歌,从两人的对话中也知道眼前的丑妪正是十八年前自己与白云一起推下山崖的女子,她是白云的原配夫人,突然眼角滚下泪水,叹道:“想我九尾银狐也是作恶多端,临死之时竟然是你为我说话。”孟歌冷眼看她,道:“你别误会,当年之仇我刻骨铭心,绝不会对你有半点怜悯。”九尾银狐点头道:“我自然明白,你能活着,很好,我死也安心了。”转眼对雪凌公主道:“公主,九尾银狐再次认罪,我与白云夫妻十八年,所述白云罪状亦句句是真,请公主代表朝庭,为民除害。” 白云暴怒而起,纵身扑向九尾银狐,众人不曾料到九尾银狐竟然公然反了白云,一时之间都怔住了,见白云跃起要对她下杀手,都纷纷上前相护,孟歌冲在最前面,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刀,银光闪闪的送出去,白云低骂一声“贱人”,五指展开,伸手来抢刀,孟歌毫不含糊,翻手刀没,转腕错位,再一弹指,短刀骤现,孟歌眼中凝出两道凶狠的光,她怪叫一声,短刀削腕而过,白云重伤在身,躲避不及,手腕上陡然传来钻心的疼痛,血溅一身,低头一看,赫然是筋断骨折,顿时惨叫一声,踉踉跄跄的退开。 白云暴叫道:“好歹毒的贱人,竟然挑断我的手筋。”孟歌冷声道:“歹毒?何及你的万分之一!当年你为了夺取剑谱,杀了易江全家,血流成河,可谓歹毒!”白云恨道:“贱人,你一心想着他,心里从来没有我,妄我待你厚意。”孟歌喝道:“休要提你的厚意,如此杀人魔头,怎有情意?” 突听九尾银狐凄厉的笑起来,孟歌怒问:“你笑什么?”九尾银狐道:“你知道你的梅儿现在叫什么名字吗?她叫如歌。”孟歌一怔,如歌,她呆呆的念了两遍,亦狂笑起来,九尾银狐悲哀的看她一眼,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血,咬舌自尽了。 孟歌看她良久,点头道:“死了好,死了好,你不欠我的了。”正悲伤,忽闻背后疾风扑来,回头一看,白云已近至面前,冷冷一笑,毫不犹豫的迎上去,两人绞在一起。 孟歌深居山谷十八年,凭着一股仇恨和牵挂回忆当年与易江夫人一起抄写剑谱的内容,在与野兽的博斗中练成一身功艺,但是到底没有与人过招,远远不是白云的对手,好在千杯不倒翁已拼尽全力一招伤及白云内脏,加上刚才又被挑断左手手筋,在内力与灵活上大打折扣,两人倒也能打个平手。 易水寒见虚无道人关注着打斗,退后到千杯不倒翁身边,黑风双煞正默默的守在旁边,柴虎铁骨铮铮的汉子脸上挂着泪水,柴夫人更是泪流满脸,两人当初受许一枫之托暗中保护老爷子回相州,又跟随老爷子从军西征,破凤翔府,一路上被老爷子的侠义心肠、游戏江湖的豪爽性情深为打动,曾下定决定守在老爷子身边,不想老爷子为救虚无道人突然被害,忍不住悲痛伤感。 易水寒轻轻拭去三叔嘴角的血迹,想起往事一幕幕,三叔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三叔跪在爹娘坟前默默不语,三叔喝醉酒抱着自己反复的说“我对不起二哥”,三叔决然离去不顾自己与五叔苦苦挽留……回头看了眼场中白云与孟歌的打斗,有孟歌在,自己不能动手,倘若三叔在,也不会让自己动手。 雪凌公主冷眼旁观,招手唤来一名侍卫:“带人下去搜,掘地三尺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都不能放过。”侍卫应个声,挥手领着一队人冲去后院。 白云大喝道:“站住,朝庭搜人也要有个理由。”雪凌公主冷笑道:“本公主怀疑你,他们俩也已招供画押你的罪行,还需要什么理由,掘地三尺,搜!”玉臂一挥,一队人要直奔后院,白云嘿嘿冷笑,扬手撒出一把银针,哀嚎之声不绝,官兵们应声趴下好几个。 雪凌公主大怒:“大胆刁民白云,竟然敢杀朝庭侍卫,大家围上去,将这逆贼就地正法了。”身后又涌上一群人奔向白云,白云振臂狂笑:“雪凌,你一个乳毛未脱的小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猖妄,老夫不过是看在朝庭的份上不与你一般计较,你却口口声声用朝庭来压老夫,哼,不错,老夫确实通敌卖国,那又如何?朝庭软弱才使得外境不宁、外敌来侵。” 雪凌公主俏脸变色,厉声喝道:“杀了他。”一群人已闻声扑了上去,孟歌沉脸道:“不劳公主下令,老妇一人足矣。”雪凌公主冷声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仇,本公主管不着,白云是朝庭的犯人,自有朝庭杀他。”说着官兵们已动起手来,白云虽然厉害,但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也是无法施展,落不了败下得不了便宜,重创几人后,官兵们亦意识到这个江湖恶魔比往常的强盗土匪可怕得多。 天色暗沉,官兵们已举起火把,明晃晃的列了一圈,雪凌公主明显不耐,冷笑着大声道:“谁杀了他,本公主重重有赏!” 公主的话就似圣旨,此言一出,官兵们开始不顾性命的往上冲,白云冷声道:“乌合之众,不过来送死而已。”下手极是残忍,掌力触处,非死即重伤,不多时已倒下大片,但是白云也被断刀砍了数处,衣裳破烂、血迹斑斑。 孟歌沉着丑脸,挥手洒出一把黑泥,震退一批官兵,跳上前道:“你们都走开,我亲手杀了他。”公主有旨意先,官兵们自然不理她,继续围攻白云,白云冷笑道:“你们只管都上,老夫不过是多送几条小命。”说着长啸一声,后院闻声奔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各手持刀剑,分明是白府里的丫环与护院,却一个个黑衣紧身。 白云下令道:“把他们杀了,老夫有赏。”丫环与护院们听命应声,直奔官兵,两群人叮叮当当的打在一起,双方死者无数。雪凌公主冷笑道:“果然图谋不轨,连丫环都能拿刀杀人。”转头命令一列侍卫立刻去搜查罪证。 白云此刻被围得紧,心中挂念地道,鬓旁隐现汗珠,雪凌公主凛然抬手,淡声道:“弓箭手准备。”话音刚落,身后一名侍卫扬声喊道:“公主有令,弓箭手准备。”院外蹬蹬蹬又跑进来数十人,易水寒冷眼旁观,看来门外还有不少人在待命,雪凌公主这次调动这么多官兵前来,想来是对白云的往日作为与把柄了如知掌。 弓箭手迅速将白云围在中间,雪凌公主道:“其他人退下,弓箭手准备射击。”白云眼中射出毒辣的厉光,伸手抓住一人,往那脖子上一拧,那人呼也没呼一声,白眼一翻,脑袋一歪,脖子竟生生被拧断,白云将他摔手丢在地上,冷冷一笑,突然纵身跃起,欲飞檐逃离。 孟歌怪笑道:“你想逃么?”起身跟上,两个一同跃在屋檐上,白云怒骂道:“贱人,一日夫妻百日恩,非要制老夫于死地么?”说话间,箭已如雨飞来,白云拂袖击落几支,扭头就跑,孟歌翻身拦住,又摔出一把黑泥,道:“白云,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今天你必须死。” 白云既要应付飞箭又要应付孟歌,虽在檐上也跑不开,气急败坏,大骂道:“好,好,好,你要我死,我就先让你死,看今天这个情景,你要是不死,我也走不了。”两人就在屋檐上打得惊天动地,琉璃瓦满天乱飞,孟歌因身上穿的是野兽的皮毛,经长年风吹日晒油浸,一般刀箭难已穿透,这便占了优势,腾出空隙来,也不知从腰上摸了个什么,竟将白云拌住,两人一齐滚下屋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仇了恨了尘缘了 白云亦知今日是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振奋起精神来,对孟歌痛下杀手,虽说是身负重伤,但拼起命来,孟歌仍是难以抵挡,渐渐的退了好几步,好在白云还在防着雪凌公主的人,这层层叠叠的涌过来,再看虚无道人、易水寒与黑风双煞都静观一旁,随时可发起进攻,不免心中凉意阵阵。 弓箭手在放箭时怕误伤孟歌,难免投鼠忌器,雪凌公主咬牙道:“宁可错杀,不能放生。”得此命令,弓箭手肆无忌惮,立时箭声嗖嗖,白云虽挥袖如帐,挡落不少,倒底也中了几只,孟歌在深山学得如野兽般逃避的本事,但也不能尽躲,肩头中了两箭,虚无道人和易水寒见状,双双腾身扑上,分站孟歌左右,为她击落来箭。 孟歌看也不看,伸手拔出肩头两箭,顺手便扔在地上,仍与白云拼来死去活来,若说孟歌杀了白云,倒是为朝庭省了事,但是雪凌公主心高气傲,又刚被刘承恩所弃,对“夫妻”情份尤其恼怒,见孟歌非要亲手杀白云,也来了气,江湖乱党,不如共诛,正要大声下令“往死里射击”,易水寒指剑跃来,朝她喝道:“雪凌公主!你杀白云,悉听尊便,若是再伤我岳母,必与你追究!” 雪凌公主哪里听得一介草民这样对她喝斥,秀目圆睁向易水寒看过来,正对上易水寒寒冷如冰的目光,一股凛然之气下逼心底,当时就痴了,须臾,回过神来,黯然敛睫,摆手道:“弓箭手住手。”易水寒朝她淡扫一眼,漠然回身,跃至孟歌身旁。 白云趁机松口气,以手抚伤,指尖鲜血如柱涌出,忍痛折去箭,大笑道:“混战之机,雪凌亦奈我何?” 雪凌公主脸色一变,道:“圣上仁泽,本公主亦不能伤及无辜,白云,虽不用弓箭手,你也一样要死。”弓箭手退后,持械官兵又围上来。 孟歌冷冷的看她一眼,毫不领情,仍是硬生生的吐出一句话:“我要亲手杀了他。”雪凌公主大怒,这个丑妪如此不知好歹!孟歌又冷眼看着易水寒道:“你向我发誓,给梅儿幸福。”易水寒一怔,心突的疼起来,没有说话,虚无道人接言道:“孟小姐,无需发誓,水寒亦能做到。” 孟歌摇摇头,肩头的伤口往向淌出血来,孟歌随手摸了摸,摸了一手血,虚无道人道:“孟小姐,你先包扎一下伤口。”孟歌道:“不必包,在血流尽之前杀了他就行了。”虚无道人还要说话,孟歌冷冷的摆摆手,道:“五弟,梅儿流了好多血啊。” 虚无道人瞟了眼地上的暗红的血迹,叹口气道:“孟小姐放心,水寒当保护梅儿周全。”孟歌蓦然目光尖利起来,象两柄利剑指着易水寒,厉声喝道:“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易水寒抬眼直视孟歌,肃然道:“易水寒向您发誓,让梅儿幸福。”话刚落音,孟歌狂笑不止,良久,从胸口摸出一块玉珮,放在易水寒手里,柔声道:“十八年前,它就是你的。”易水寒的心象是被一把匕首慢慢的割着,疼痛不已,他认出这是在京兆府外的树林中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问他认不认识的那个玉珮,如果当时自己认出来…… 易水寒握着玉珮,眼睛微润,虚无道人叹道:“孟小姐,你这是何苦。”孟歌悲声道:“五弟,你是得道之人,你说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孟歌这十八年里日夜念着两件事,杀了白云,看看梅儿,得水寒重誓,梅儿这事已了,若再杀了白云,此生亦无欢无惧。”似又想起一事,叹口气,没有说出来。 易水寒道:“百灵平安,与孟臻一起,岳母可放心。”孟歌眼睛一亮,喜道:“臻弟?好极。臻弟可好?”易水寒点头道:“很好。”孟歌目光柔和,绵声叹口气,目光悠长,不再问话。 孟歌转过头看向白云,慢慢的向他走去,易水寒拦住道:“岳母,水寒代您一战。”孟歌看着他,突然温柔的笑起来,伸手抚mo他的头发,温言道:“你只要记得你刚才的誓言就行了,为了梅儿,你不必动手。”说着从他身边走过。 易水寒忽如窒息,她是要让十八年前的血债从她这里划上结局,白云毕竟是如歌的父亲,如果自己的手上沾有她父亲的血,她的心会永远留下一道疤,他突然明白,为何孟歌非要亲手杀了他,为何三叔、五叔都会抢在自己前面,因为他都想让这仇恨结束在上一辈。 血从孟歌的肩头流下,渗透了她背上的衣裳,单薄的背透着一股凛冽的冷意,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易水寒扭头看虚无道人,虚无道人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易水寒潸然道:“五叔,您都理解她的心思是吗?水寒不忍心……”虚无道人意味深长的道:“这是她为自己选好的归宿。” 易水寒默默不语,虚无道人看出他的心思,道:“她若不敌,自有五叔。”低头看着已死去的千杯不倒翁,道,“去陪着你三叔。”易水寒点点头,回到千杯不倒翁身边,手却暗暗的扣紧了剑柄,眼角紧盯着孟歌一步步走向白云。 雪凌公主呆呆的看着他们对话,她是个官家小姐,养在深闺,所知不过是女诫与为国忠诚,哪里接触过江湖上的杀戮与恩怨,亦意识到自己不该强行介入到一桩血海深仇中,抬手示意官兵们退下,腾出一片空地来让这对怨偶做最后的决战。 孟歌从脚尖弹起脚边官兵弃下的官刀,握在手中,站在白云面前,一语不发的盯着他,十八年了,就为这一刻!白云亦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近,两人目光相接,往事历历在目。 良久,白云的目光软下来,轻声问:“你在恨我的时候,可有想起我当年对你的好、对你的痴?”声音苍老痛苦,孟歌目光一滞,垂睫一怔,复抬头硬声道:“只有恨。” 白云的眼中怨恨上涨,颤抖中带着愤怒:“你恨我只怕不是因为我把你推下山崖,而是因为我杀了易江吧,可是我在被牛鼻子他们追杀时仍然想着带你一起逃跑,当年你苦守易江近十年,我亦等你十年,其中痴情,你都忘了?” 孟歌干涸的眼中流下泪来,哽声道:“忘了又怎样?不忘又怎样?十八年的恨足以忘记所有的好。”白云嘿嘿笑起来:“你哭了,这就够了。你想杀我,我却偏不如你的意。” 孟歌倏的刀尖指向,冷声道:“是么?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白云最终死在孟歌的手里。”白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手抚mo肩膀上深插的半截箭,猛的拔了出来,血红的箭头握在手中,抬头痴痴的看着孟歌,突然反手插入胸口,孟歌大惊,低呼一声“休想”,长刀直直的往前一送,紧贴着箭尖“卟”的一声没入,直透后背。 白云吃惊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慢慢合上眼睛,孟歌僵硬的端着刀,直到白云歪倒在地,这才抽出,平静无波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幽幽的转过身,向虚无道人和易水寒道:“他死了。” 易水寒大步走过来,孟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走近,又向虚无道人道:“五弟,刘继初呢?”虚无道人一怔,久未发话的雪凌公主突然接言道:“畏罪自杀,死了。” 孟歌淡淡的点点头,道:“五弟,我尘事尽了。”易水寒听得心揪,潸然道:“岳母,请随我回相州吧。”孟歌摇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久久的、久久的看着他,突然反手至颈,血溅一道线,易水寒与虚无道人同时上前扶住,孟歌丢开刀,展颜一笑,闭目而逝。 易水寒跪在地上,托着孟歌,岳母为大家彻底清理了这段血债,也为自己找了归宿,在所有人都震惊白云与孟歌的自杀时,有两个人肃穆的从大门走进,穿过人群,来到孟歌身边,缓缓的跪下。 易水寒抬眼一看,却是孟臻和百灵,孟臻面色沉黯,百灵已是泪流满面,隐忍而泣,她抓住孟歌血淋淋的手,放在胸前,任泪珠一颗颗滴落在上面,她轻声道:“娘,女儿来送您。”易水寒知道,一定是孟臻嘱咐过,才使得这个平素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哭得这么隐忍,孟臻肯定说,姐姐的命是自己早就想好了,不要为她悲伤,平平静静的来送她,看她最后一面。 孟臻从易水寒手接过孟歌,抱在怀里,柔声道:“姐姐,十八年前,我就在家乡辰州为你立了衣冠冢,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易水寒和虚无道人都没有说话,由弟弟孟臻和义女百灵扶柩回乡,是最合适的安排,孟臻向虚无道人鞠躬,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五爷”,虚无道人低叹一声,双手将孟臻扶起,孟臻面色的肌肉因痛苦而抽搐,他低下头,抱着孟歌往外走,突然看到雪凌后面黑风双煞守护着的千杯不倒翁,如当头一棒,脸色煞白,怀中孟歌几乎掉下,艰难的走过去,双膝跪倒,泪水流下,泣道:“老爷子,您,您就这么走了?” 百灵紧抓着母亲的手,见舅舅跪下,也赶紧跪了磕头,易水寒做为千杯不倒翁的侄子,上前将两人扶起,孟臻悲痛的看着易水寒问:“老爷子的死是否……”泪光中跳动疑惑和愤怒,易水寒蹙眉摇头道:“三叔走得很安祥。” 孟臻这才淡去怒火,问:“老爷子将安息何处?”易水寒侧脸看虚无道人,虚无道人嘶声道:“三哥是世外之人,我带他走,葬于师父墓旁。”既是如此,孟臻不便再问,看着怀中的孟歌,道:“水寒,姐姐可有遗言?” 易水寒黯然,片刻道:“岳母说,让你和百灵,好好的,活着。”孟臻瞟了眼身边一直低声哭泣不止的百灵,心底浮起温柔,点点头,又问:“如歌……”易水寒垂睫道:“我在岳母面前起了誓,让她幸福。” 孟臻目光坚定的看他一眼,又扫了眼满院的官兵,问:“他们想做什么?”易水寒漠然道:“来收拾这个院子。”孟臻不再说话,转身走了,百灵紧跟一旁,悲悲戚戚的哭着,消失在门外。 后院跑来一个官兵,向雪凌公主奏道:“回禀公主,在后院发现一个地道,深不可测,请公主指示。”雪凌公主偷偷看易水寒,易水寒眼皮动了动,没有反应,雪凌公主道:“带人进去,仔细检查。” 易水寒看着千杯不倒翁,哀声道:“五叔,水寒不敢拂逆您的意思,可是水寒想三叔陪在身边。”虚无道人似在犹豫,默默不语,易水寒悲痛的哭道:“罢了,水寒也知道三叔在世的时候心里太苦太累,今后便让他清静清静罢。” 虚无道人突然问雪凌公主:“白云已死,敢问公主对这尸体做何处理?”雪凌公主想了想,道:“人既已死,本公主拿着尸体也没用处,但凭处理。”虚无道人不作声,来到白云面前,长叹道:“大师兄,师父临走时曾说‘生有涯,功过自有人评,雄枭也罢,布衣也罢,不过数十载肉身’,我等五人都跪地起誓‘如有手足相残,当死无葬身之地’,可你不念同门情义,不顾师父遗言,杀尽二哥一家,人神共愤,你今日死是罪有应得,罢了,人死仇恨了,我也不忍叫你抛尸露野,还葬你于院内吧。” 被官兵们解械押在一边的丫环护院们突然跪地哭道:“就让我等做这下葬之事吧。”虚无道人奇问原由,众家奴哭道:“白云在世时曾说,若有朝一日死无葬身之地,必成厉鬼,杀尽背弃之人,我等身为奴仆,若不葬他,日后怕受鬼魂之扰。” 虚无道人一怔,怒道:“岂有此理,在世为害,死后亦要为害么?”众家奴哭泣,虚无道人只得摆手同意,因白云犯有谋财害命、通敌叛国之罪,其家奴也不能脱罪,现由官兵押解,故询问雪凌公主的意思,雪凌公主道:“就由他们现场埋葬罢,本公主随后再一一审讯。”官兵们得令放开众家奴,众家奴惶恐的上前收尸挖坑。 虚无道人突然想起一事,推开众家奴一把拉开白云衣裳,果然从胸前掏出一本册子来,这册页发黄,纸张残破,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在中间更有一个破洞,分明是刚才打斗时被箭射穿,虚无道人顾不得一股血腥之味扑鼻,将册子翻到后面,一看,这只是半本,强抢强撕的痕迹十分明显,再细细的翻了几页,眉头紧锁。 易水寒远远的问:“五叔,可是剑谱?”虚无道人应道:“正是白云得的下半部,可是被血浸透,又被箭穿破,字图难辨。”说着将剑谱递过去,易水寒接过看了看,道:“五叔,您处理便是。” 虚无道人摇头道:“这是师父传给二哥的,二哥不在,就是你的。”易水寒道:“不,五叔,水寒的东西都是您和三叔的。”虚无道人默视片刻,叹道:“罢了,留着也没用,就地毁了罢。”易水寒点点头,虚无道人毫不犹豫的将册子撕成两半。 一名侍卫低声向雪凌公主道:“公主,这册子是从白云身上搜出,又是剑谱,可算脏物,应归朝庭所有,岂容他们毁了?”雪凌公主冷声道:“江湖事,江湖解决,这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愿毁就毁,再说,朝庭要的是兵法将才,要剑谱何用?”侍卫自知失言,默默退后。 虚无道人已将剑谱撕得粉碎,暗红色的碎纸片象一只只诡异的幽灵在夜空中忽起忽落,天已尽黑,但火把环立将院子映如白昼,一地散落的兵械与血迹在凋花落叶中显得阴森恐怖。 易水寒看了眼忙乱的众家奴,问雪凌公主:“敢问公主,是否亦要审讯我等?”雪凌公主看着他,易水寒的目光冰冷透骨,她叹口气,道:“素来朝庭与江湖互不干涉,你们走罢。”易水寒道:“谢公主。”向黑风双煞鞠躬示谢,抱起千杯不倒翁,虚无道人伸手接过,道:“水寒,我带三哥走。” 易水寒黯然道:“五叔,便容我跟去。”虚无道人道:“水寒,你该去找梅儿了,她如今生死未卜,你别忘了孟小姐最后的嘱托。”易水寒仍紧抱着千杯不倒翁,低泣不语,虚无道人道:“三哥最后一句说的什么?”易水寒一怔,“前仇若了,善待如歌”八个字犹在耳边,不由得大哭起来,卟嗵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虚无道人悲呼一声“三哥,仇了了,恨了了,尘缘了了,我们走罢。”抱着千杯不倒飘然离去,易水寒心中一颤,追上去,哭喊:“五叔,您也不要水寒了么?”夜色中传来虚无道人悲怆空洞的声音:“水寒,水寒,好自为之。”易水寒心如刀绞,忍不住扶住门槛,泪水滚滚而落。 随后跟上的黑风双煞亦是悲哭不已,向着虚无道人离去的方向遥遥三拜,易水寒忍悲行礼道:“两位前辈一向照料三叔之恩德,无以为报,若不嫌弃,请随晚辈回相州,晚辈当如亲人一般侍奉。” 黑风双煞哭道:“易公子不必多礼,我夫妻二人亦是感动老爷子的心胸无双,甘愿追随左右,只恨老爷子早有嘱咐,此乃宿恨家仇,我二人不得插手,否则又怎么忍心眼睁睁见老爷子离去,如此老爷子魂归天庭,我二人也该走了。” 易水寒问:“两位要去哪里?”黑风双煞道:“当初我夫妻是受一枫之托陪同老爷子回相州,如今,我们还去找一枫。”早在凤翔府时,易水寒就听他们说起欲认许一枫为义子和许一枫与南宫红颜之事,也曾唏嘘不已,一晃数月,不知一枫可好? 提到许一枫,黑风双煞叹道:“我们在心里早已将他视为亲生之子,他虽然一直拒绝我们,可是我们知道,他并不排斥我们,他是个傻孩子,延袭了母亲的怨恨和自卑。”易水寒一震,一枫的身世,除了三叔和自己,一向外人不知,他们怎么知道? 黑风双煞看出他的疑惑,道:“那天凌晨,他带南宫姑娘去大理,是我们趁夜去迷倒南宫长青夫妇的,故而在窗外听到了这件十八年前的故事。”易水寒陷入沉默,都是为上一辈的仇恨而活,可自己与一枫毕竟不同,男女情爱怎么能与数十条人命相提并论。 黑风双煞辞行,易水寒概然道:“待两位见到一枫,还请代晚辈问好,就说,大哥想他了。”黑风双煞看出他眼中的痛苦,点头道:“一定带到。”双双拱手而别,易水寒看着黑夜中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突然想起白如歌,亦快步北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今生孽缘今生了 易水寒与楚英对席而坐,两人各自喝着酒一语不发,忧伤而又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这种气息来自两个男人,他们对同一个女人深沉执着的爱与锥心的愧疚与疼痛。不能否认,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可同时,又伤她至深。 那个女子此刻正躺在床上,那是她花嫁的婚床,全部装饰一如她嫁入时的模样,金碧辉煌、华贵雍容,然而物是人非,床上的女子已不复当初的如花娇容与纯静情怀,憔悴削瘦的脸庞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深陷的双眼紧闭,发青的眼眶已流尽泪水,也流尽今生的神采飞扬,细眉微蹙,锁有无尽的哀愁与悲伤。 床前守着新月与绿茵,绿茵一直长跪匍匐,哭泣不止,在她的心里,小姐的遭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把老爷夫人的计划告诉小姐与姑爷,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那个一开始在哪里?这个忠心的奴婢,她并不知道白如歌的命运根本不会因她而改变。 新月低声劝解,但绿茵的心结仍然无法解开,反而越发深重,握住新月的手,道:“姐姐,我若是不在了,你代我好好的照顾小姐,绿茵无颜再面对小姐,只能仰仗姐姐了。”新月惊问:“妹妹莫不是要做傻事么?少夫人心慈仁厚,待妹妹亦如亲妹子,妹妹心里要是愧疚,往后再贴心些也就是了。” 绿茵强颜笑道:“姐姐多心了,绿茵不过是一时悲伤不忍心见到小姐,这一段时间想一个人静静。”新月展颜笑道:“如此也好,自从少夫人失踪后,你整日的以泪洗脸、长吁短叹,把身子也愁坏了,如今少夫人回府了,你只管安心休息。” 绿茵把头埋在新月的肩头,低声道:“大柱我也不想见,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如我一般待他。”新月抱住她,哧的低笑道:“回头少夫人醒来,我就向少夫人说去,将你许配给大柱。”绿茵低声问:“姐姐觉着大柱可好?”新月点头道:“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憨厚诚实,值得托付。”绿茵微微笑道:“有姐姐这话,绿茵就放心了。” 新月心中隐隐觉得不祥,拉开绿茵,问:“妹妹,我知道你为少夫人心疼,不如让大柱陪你走走。”绿茵道:“姐姐只管在这里陪着小姐,我自己去叫他。”新月放下心,点头道:“也好,只要少夫人醒来,便是乌云散尽。” 绿茵站起身,温柔的拂开新月额前的乱发,道:“姐姐,大柱爱穿宽大些的衣裳,你若是给他做衣裳,量裁时阔寸许。”新月怔道:“我这几日并不做衣裳啊?”绿茵笑道:“那就以后吧。”转身走了。 渐渐的杯来盏往,只是无语,男人之间的千言万语都在酒中,喝到夜色沉沉时,楚英哭了,他紧垂着头,将脸埋在杯中,低低的、压抑的哭了,泪水在烛光的投影下清凉无比。 绿茵捧着一本册子幽然走来,跪在易水寒面前,易水寒一怔,伸手去扶,绿茵却闪身躲过,易水寒奇问:“绿茵,起来说话。”绿茵仆倒在地,高举册子,道:“姑爷,这是五爷南下前托奴婢交给姑爷的。” 易水寒拿过一看,却是剑谱的上半部,与白云身上搜出的下半部正好凑成完整一册,易水寒感慨万千的抚mo着,这就是上一辈为争得死去活来的东西,叹道:“你把它烧在五叔的灵前罢。”绿茵磕头接过,又道:“姑爷,奴婢斗胆问一句,姑爷心中的仇恨是否已了?” 易水寒一怔,这个丫头怎么……,点头道:“不错,仇恨已了。”绿茵道:“小姐原是不相干之人,却无端卷入,身心受创,姑爷仁义,还请不要再为难小姐了。” 易水寒惊得几乎站起来,哽声道:“你退下罢,我自有主意。”绿茵不声不吭,慢慢的退出去。易水寒看她恭敬的举着剑谱倒退而出,突然想到,五叔为何要绿茵把剑谱交给自己?绿茵是她的陪嫁丫头,五叔一向痛恨她,认定她是白云的爪牙,极力反对这门婚事,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并给她的丫头?忽又回想起,五叔的牛鼻子抓髻不见了,性情似乎也变了很多,甚至眼神中流露出对如歌的关心,是三叔临终前的嘱托?还是岳母的举动? 易水寒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楚英,楚英亦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易水寒沉声道:“你能给她什么样的幸福?”楚英一愣,惊诧的盯着易水寒,那双眸子很深,深不可测,幽幽的看不到情绪的涌动,他低声道:“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想要的!”易水寒点点头,猛的别过脸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夹着新月的呼喊“少爷!少爷!”两人同时站起身向门口冲过去,新月扑进来,易水寒一把抓住她,喝问:“快说怎么了?”新月眼中闪动着惊喜的神彩,结结巴巴的道:“少夫人醒了,醒了。”!%^* 易水寒松开新月,风一样象卧房奔去,楚英先是一怔,瞬即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新月眼角一润,提着裙子跟上去,走到门口,易水寒猛然停住,黯然不前,楚英心中一窒,低声道:“我,我不进去了,你进去吧。” 易水寒扭头看他,楚英眉眼尽是伤楚,摇摇头,退开,新月从后面赶上,伸臂拦住,沉着小脸道:“少爷,少夫人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易府的少夫人!您应该进去。”新月的话说得很重,并且有着强烈的不满,易水寒抿了抿嘴角,拍拍楚英的肩,低声道:“你进去。”转身走了。 楚英看着他扭身离去的背影,尽显沧桑与孤寂,新月不悦的瞟他一眼,轻轻推门而入,楚英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迈进去。 白如歌躺在床上,长发散乱,容颜槁枯,双目微闭,苍白的嘴唇在微弱的颤抖,新月跪在床前,以手抚被,垂头不语,楚英恐慌的站在屋子中央,远远的看着,这是她的婚房,这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家,在这里,她是易夫人,他不敢走近,他恐惧,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充满了整个身体,这使他颤栗、自卑、愧疚。 白如歌缓缓睁开眼睛,温和的看着守在床边的新月,新月扭头看了眼拘束不安的楚英,强忍住厌恶,白如歌轻声道:“辛苦新月了。”新月流泪道:“奴婢受不起这话,只要少夫人无恙,就是天大的好事。”白如歌无力的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又问:“绿茵可好?”新月道:“绿茵妹妹一直守在这里,刚才离开,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绿茵妹妹。”(!&^ 白如歌目光柔和,微微一笑,道:“新月,你先出去,我有话和楚公子说。”新月虽然心中不愿,但是少夫人的话不能违背,低低的应个声,退了出去。 大柱慌慌张张的跑来,问:“新月姐姐,可见着绿茵?”新月奇道:“没有去找你么?”大柱急道:“没有,听崔总管说,刚才在角廊见着她,失神落魄的,问话也不理,我追出来找,却不见人影。” 新月心中一沉,心知不妙,撒脚就去找易水寒,崔鹏过来,惊问:“新月,听说少夫人醒了,你不陪在少夫人身边,这是跑去哪里?”新月想起楚英,脸就沉了下来,也不答他,问:“崔总管可见着绿茵妹妹往哪里去了?”崔鹏道:“先前瞧着在后院角廊,闷闷的,想必是为少夫人的病情焦虑。” 新月回想起绿茵失神的模样与悲切的嘱托,跺脚道:“崔总管快随我们去寻,绿茵妹妹怕是想不开了。”大柱慌了神,大喊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新月也不理他,直奔后院,崔鹏也变了脸,与大柱一起跟上去,三人一路招呼家丁丫环们帮着寻找,挨着屋子的进出,只是不见绿茵。 大柱忍不住哭出声来,新月也流下泪,却低声叱道:“哭什么,尚未找着,兴许妹妹去哪里散步去了。”大柱止了哭声,忽然道:“散步?新月常说后林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新月喜道:“正是,我怎么就忘了,妹妹常与我去林子里散步的。”三人疾步出了后门,跑进林子。 跑出几步,三人就猛的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心顿时跌到了冰窟,只见远远的树杈上,一丈白绫垂下,悬着一人,看衣裳,分明就是绿茵,新月颤颤的向前走一步,就软在地上,大柱则哇的哭着,疯了一下跑过去,抱住绿茵哭天抢地。 崔鹏紧步上前,拔刀削断白绫,接住绿茵,大柱一把抢在怀里,又哭又喊,崔鹏探了探鼻息,颓然叹息,新月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拉住绿茵尤温的手哀哀不已:“傻妹妹,少夫人已经醒了,你让我怎么向少夫人交代?” 后院的家丁丫环们闻声赶来,见绿茵自尽,都止不住悲伤哭泣,易水寒亦大步跑来,见此情景,脸色极为难看,出神的看着绿茵,沉声道:“傻丫头,少夫人白疼你了。”抱起绿茵往回走,吩咐道:“绿茵与少夫人实为主仆、实如姐妹,我现在认她做妹妹,崔总管安排下去,隆重的为绿茵小姐超度安葬。” 崔鹏肃然领命,又问:“少夫人那边……”易水寒略显停顿,道:“少夫人刚醒,身体虚弱,暂且不要告诉她。”大柱追在后面,手里紧攒着一物,新月眼尖,定睛一看,却是少夫人送给绿茵的坠子,自己也戴着一个,两人都知道少夫人是希望绿茵与自己亲如姐妹,依绿茵对少夫人的感情,纵死也不会取下,怎么会送给大柱?拉过大柱,低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大柱哭道:“这是绿茵今天早上给我的,说是让我好好的戴着。”新月皱眉问:“怎么说的?”大柱道:“说的什么,坠子原是一对,姐妹也好,夫妻也好,在一起就是缘,把坠子送给我,把缘份也送给我,我听得好生糊涂,看来她是早想好这一步,贴身之物也留给我做念想了。” 新月只觉得头脑嗡的就乱了,你个傻小子,这哪里是留给你做念想的,绿茵是把你我拴到了一起,绿茵妹妹啊,枉你这个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不明白,这红线需月下老人牵才能修成正果?新月几次张嘴倒底没有说话,看着大柱走开,悄悄的解下脖子上的坠子,心里念道:“妹妹莫怪姐姐,姐姐代你照顾好大柱兄弟,但是这坠子之缘却随你而逝了。” 楚英慢慢的移步上前,泪水汹涌,悲泣道:“如歌,是我害了你,楚英有罪。”白如歌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如褪潮的江面,清澈无波,倦声道:“前尘若梦,梦岂有罪?楚公子,白如歌今生欠你的恩情,还不起了。” 楚英扑到床边,哭道:“如歌,你恨我?”白如歌感慨道:“我怎会恨你?我恨我自己。”楚英怆然道:“若非我的执意,你不会这样。”白如歌低叹道:“楚公子,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的命,十八年前就注定了,与你无关。” 楚英想起那裙下的血,那死于腹中的胎儿,不敢提这事,是恐惧也好,愧欠也好,总是自己的罪孽,也是如歌永远的恶梦,白如歌淡声道:“楚公子,你走吧。”楚英一怔,很快明白,煞白着脸颤声道:“如歌,不要赶我走,让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将头埋在被子上,隐隐的哭泣。 白如歌软软的抬起手,想去抚mo他的头发,抬至半空,又缓缓放下去,痛苦的闭上眼,道:“你走吧,走吧,把我忘了,把一切都忘了。”楚英仰起头看她,悲伤道:“如歌,楚英一向在你面前多么自信,纵然你屡屡拒绝,却从不放弃,坚持要把这条路走下去,我已经愧对你,更不可能走开,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给你幸福。” 白如歌摇头叹道:“你给不了我幸福,因为我已经没有容纳幸福的心了,把我忘了,去找自己的幸福。”楚英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手指纤而冰凉,他把手贴在脸上,柔声道:“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我的幸福在你这里,我要是把你忘了,还有什么幸福?” 白如歌抚着他的脸,突然失声哭道:“楚公子,我求你,你把我忘了吧,白如歌不值得你这样,不要再误了自己,你走吧。”楚英被她哭得惊慌失措,喃喃道:“我不走,我不走。”白如歌慢慢平静下来,止住哭泣,抽回手,楚英紧握着,又怕弄痛了她,只得松开,白如歌别过脸,淡声道:“我累了,楚公子请回。” 楚英凝视着她,道:“如歌,我对你用情之深,你这么个通透的人儿,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可你总是视而不见,这其中有你的善良,你不愿伤害我也不愿伤害易大哥,只怕更多的是你从一而终的人生态度罢。易大哥是个好人,他温柔体贴、相貌俊雅、文武双全,确实是个挑着灯笼也难找的佳婿,世间女子谁不为他倾倒?然而,今个儿你也不用欺骗自己,你嫁给他你幸福吗?” 白如歌怔怔的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悠远,仿佛穿越千山万水,飘荡在尘世之外,易水寒一步一步的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沉甸甸的,眼神满满的溢出所有的情感,温柔、爱恋、痛苦、愧疚、悲哀,甚至绝望……楚英尴尬的站起身,两人对峙。 易水寒来到床前,静静的看她半晌,忆起红盖头下那个娇羞的新娘子,心阵阵的抽痛,低声道:“如歌,一纸休书,你自由了,我是个不懂得感情的人,明知那血债与你无关,却做不到平静无波的面对你,这个婚姻原本就是我一手策划的,利用你、羞辱你、折磨你,始料不及的是,在石猴岭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楚兄弟说得对,你不幸福,除了伤害,我没有带给你一天的幸福,可是在维持这段婚姻的同时,在伤害你的同时,我的心也饱受挣扎的痛苦,这个计划我真是彻底的失败!今天当着楚兄弟的面,我把自由还给你,只为你往后安心、幸福。” 易水寒从胸口掏出一张纸,那纸皱皱巴巴的,分明是放了好久,他轻轻的展开来,温柔的将它抚平,小心的拉起白如歌的手,把纸放在她手里,鼻子一酸,赶紧转过身。 白如歌嘴角微微一颤,紧紧抓住那张休书,呵,一张婚书,我就成了易水寒的妻子,一张休书,我就与他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仿佛在某一个晚上,自己也曾一次次以他的口气写休书,又一次次的丢弃,还哭着对他说“你休了我吧”,可是他那么坚定的回答“我也永远不会”,多么遥远的回忆,为什么自己会记得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为什么在这几乎窒息的仇恨与痛苦中仍然想着他、念着他、无法恨他?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白如歌看了眼手中紧攒的休书,熟悉的字迹,这是那天晚上自己写完丢弃又被他拾起的休书。 白如歌闭上眼,不让两人看到她眼中的绝望,楚英屏声静气的盯着她,如歌,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让我来抹去往日的种种伤痛,但是白如歌始终没有睁眼,仿佛已然睡去,空气中的绝望越来越深,三个人的绝望。 楚英退了出去,眼中期盼的光彩象死亡一样黯淡、消散,他悄然离去,眼前仿佛是那夜的相水,一圈一圈温柔荡漾开的漪涟中,婉约如水的女子立在船头,淡淡的、淡淡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牵动了自己一生的情缘,如歌,我的幸福在你这里,我要是把你忘了,还有什么幸福? 白如歌眼角流下泪水,楚英,我的心都碎了,用什么来承载你给的幸福?来生,让我还你。 易水寒跪在床前,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这次,他是真的看见她的颈上挂着一块玉珮,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为什么当初没有看见?可是,就算当初看见了,自己会象今天这样心疼她吗?易水寒一直活在仇恨中,非要伤她至深、非要沧海桑田才回头看她的伤痛。 “水寒,我一直就想这么叫你,想你这么握着我的手,想好好的做你的妻子,想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可是上天作弄我们,不管是我欠你还是你欠我,不管十八年前的恩怨如何,今天看来都不重要了,我们都在这场仇恨中疲倦受伤,一年前的凤冠霞帔真是好看啊,我多想再回到那时,好好的嫁你一次,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沧海桑田,一切都回不去了。” 白如歌的声音象梦一样虚幻,可易水寒听着却如刑令一样,疼痛着不能呼吸,他去抓那休书,他怎么会这么傻,会主动给她休书?他怎么到今天才知道,她爱他入骨? 他把休书撕得粉碎,抱住她沉沉的哭,如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白如歌亦伸出双臂环住他,他的心跳就在耳边,他的呼吸就在脸上,他的气息将她笼罩,如果是一年前,多好啊!白如歌幽幽道:“水寒,为我梳妆,好么?” 易水寒从沉痛中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神幽深不见底,可是溢出了柔情,易水寒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小心翼翼的抱她到妆台,梳理那乌黑的长发,三千情丝如瀑泄下,丝丝如扣牵得他心疼魂颤,挽起高鬓如云,插上钗簪珠光闪耀、步摇流光溢彩,描得峨眉如远山、点亮清眸如秋水,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披上红嫁衣,束凤冠霞帔。 镜前的女子恍若回到洞房花烛之夜,盛装中的绝代风华,揉痛他的心,还是这样的美,令他魂牵梦绕,白如歌梦一样的看着他,娇红的胭胭掩不住眉角的伤眼底的愁,易水寒轻颤着拥住她,流泪道:“再嫁我一次,重新开始,好么?” 白如歌安祥的闭上眼,轻轻的依他怀里,双手抚着他的脸庞,脉脉温情的回答:“好,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天。”易水寒心中的温柔、欣喜、幸福如潮水一样漫长,两人相拥在洞房,仿佛时间真的回到了一年前,他挑开红盖头,凝视着烛光下的她,温情似水。 手软软的滑了下去,易水寒一把握住贴在胸前,疼痛排山倒海的淹没了他,也淹没了整个世界。 怀中的白如歌嘴角含笑,气息渐无。 ——大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