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佳人》 正文 第1章 朝代背景 由于我设定故事在架空的历史出现,所以故事的朝代背景即为,陶器时代,宣朝。 1 具体时间为,宣朝一百二十八年,世界分为南国,昆山僚氏部落(简称为僚国),北夏国等三个大国。 南国位于大地中部和南部,都城“京池”在现今开封位置,君王容襄,太子容成,丞相羲和,将军程枫。 僚国位于大地深入东部地区,都城“蒙”在现今西宁西边,君王达古剌,具体人员暂时不提。 北夏国位于大地北部,都城“雪辰”在现今呼和浩特位置,君王尤司,具体人员暂时不提。 2 故事主要发生在南国京池。南国经济发达,物资丰富,技艺先进,有识之士多聚在此地,文化程度较高。但是,南国君主容襄为人残暴,社会阶级鲜明,人民受高压政策压制。 3接下来交代陶器时代,“陶人”。南国陶器技艺最先进,制陶高人万月死后留下许多突破性的书籍,以及万千制陶弟子,于是出现了“陶人”。 陶人身体主要由陶土制成,再辅以一些凝合材料c除味药材等。不同质量的陶土可捏制不同质量的陶人,不同的辅助材料直接关乎陶人的寿命。陶人生命最多不超过三十年,外表的岁数叠加三十年左右就是他死亡的年龄。 陶人的头部用瓷做成,制作的工序相当复杂,约有130多道,根据制陶人不同的技艺捏造的人的外表不同,有些皮肤粗糙,五官不正,甚至四肢不全,有些精致非常,肤如凝脂,完美无缺。 陶人制成后,要融入一些血与精气,使其有温度有情绪有感觉;要放入蛊虫,使其知答辩,有学识,晓人情;还要涂上一层特制的软蜡,使皮肤有弹性有张弛伸缩的能力。 陶人与人类一样可以成长,吃喝与人一样,也可以不吃不喝。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使用土壤,泉水来补给身体。于是就出现了陶医。 但是陶人的社会地位极低,被制作出来后便进行买卖,如果主人死去,官府就会随意将无主的陶人进行分家,以此增收人口税。 也有些陶人是订做而成,根据常人的需要来制作。这一买卖不需要朝廷批准,只要交极少的税再到官府报一个户口就可以了。 陶人死亡不称为“死亡”,称为“卒”或者“破土”,取自“破碎”一词。 4书中一些中医药和技艺——虽然作者是参照《本草纲目》来写的,但是大多都加入了自己创作的元素,各位亲们千万不要当真,切勿尝试! 5文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大家熟悉的门派名c地点名c物件的名称等,这是由于作者很懒,这些名字实在伤脑筋,而且编新的出来很抽象,于是就借鉴已有的啦。亲们要原谅啊 6温龄绝对不是圣母玛丽苏,也不是万能女主,大家不要有错误印象~按照温龄的写作习惯,我们的男主出场会有点晚,希望大家多多见谅。 7文中如有摘取其他“典故”作为历史来源,如:仙剑一中的“信铃”等,请大家要尽量原谅作者偶尔的狗血思维~~~ 一k,可能这些设定有些是不合理以及不够具体的,作者只求能够让大家看懂文中某些对话就行,随着故事发展,作者会根据情节和大家的反应及时修改c增加这里的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佳人杨颜 松山深处,自有人家,缕缕生烟,鸟兽同栖。 “温龄拜别爹娘与列宗。”水蓝长裙的小姑娘跪下身去,双手叠合伏地。 “来怡,爹娘一生作孽已深,已经不能行医于江湖,济予万民。现今十五年了,也要告别松山,另觅居处。你莫要辜负了一身医术,时机到来时,爹娘再传信与你。” “来怡知道。”小姑娘勾起温暖的微笑,“爹娘不必牵挂,温龄一定谨慎度日,铭记祖德。” 江边似有隐约的乐曲声,温龄意识清醒,缓缓睁开眼。望着素白的帐子,她笑,又是这场梦 起身给自己倒了茶水,推开窗。原是江上有乐坊船只经过,一时间两岸沸腾。江南的暮春湿润,风吹来半冷半温,月如钩挂在天上。 她去了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的美景,但南国的江南却是最惬意的。这几年的南国更加富饶了温龄心里叹了口气,可这富饶不知是多少陶人的尸体堆砌出来的。 南国的制陶业极高,离世的高人万月留下了《陶经》一系列的文书,使得制陶业进了一大步,且她的弟子极多,各立流派传播制陶工艺。只不过十几年,国中三成人口都已是陶人了。 不过万月怎能知道,她留下的这些文化精华却带来了沉重的灾难。统治者残暴,内政不谐,且战乱频繁,源源不断的陶人上战场,做奴隶,如同禽兽一样任人宰杀。 江南远离都城京池,战争的影响极小,皇权的威慑也弱,且物产富饶,房舍精致,文化风情都是独具特色各有千秋,风气开放,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也不知道这样安逸的现状能维持多久。温龄摇摇头,望向江上驶过的花船。 该回京池去了再拖下去只怕要坏了大事。温龄关上窗,点亮灯盏,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 翌日醒来,遣了小二送信,自己拿了包袱上马离开。 赶了一个时辰,路边有个茶棚,温龄栓了马,过去要碗茶喝。那铺子是两位老夫妇所开,见她姑娘家一个人,于是问道:“姑娘唉是要往哪里去?” 温龄笑,“我赶往京池,今夜住在巴城。” “哎哟可不能往前去了,那山头有恶人啊,姑娘你一个人,不若往官路去,这样妥当唉。”那老妇人又给她倒了杯茶。 “我急着赶路,官路太远只怕入夜也到不了巴城。婆婆不必担心,我有数的。”温龄微笑,不会有人拦她去路的。 于是一路平安,黄昏时顺风顺水就到了巴城。 再赶了数十天路,刚进京池,她已觉得筋疲力尽,于是租了辆马车赶到了京池招牌教坊:琼楼。绕道后院,打开石墙上的密道,进了一所别院推门上床睡去。 翌日再醒,刚刚坐起身,就见房里坐着一个绝色女子,肤如白瓷凝脂,双颊微红泛着健康光泽,眉飞入鬓,眼如碧湖,鬓边细小的流苏齐齐摆动,如同雨帘丝垂。 那女子没有上妆,明亮的双眼半眯起看着温龄。见她醒来,她就快步走过去, “来怡,我可有半年不见你了,你说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啧啧啧,看这小脸瘦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好像被虐待了好几年似的,看来需要本小姐的非常食谱了”边说还边掐了掐她的脸。 温龄一听‘非常食谱’四个字,毛骨一耸,“杨颜小姐,我必须要重复一遍。暴饮暴食c鲍鱼参翅对我的身体是没有什么帮助的。”说罢下床朝桌边走去。 杨颜正要回她,却见她一直望着窗外。往窗外一看,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今日下雨了,山路不好走,你刚刚回来,在我这休息一日,明早我给你备了马车再走不迟。”杨颜给她披了一件外衣,“我这里出了一些事情要与你说。” 温龄眉头一皱,回过身看了一眼杨颜,“出了什么事情?”杨颜此人,小事是不会开口的。 “本来觉得是小事,但是”杨颜边说边卷起袖子,她的手臂上都缠着纱布,温龄伸手帮她解开来。 温龄眉头慢慢紧锁,双手轻轻托起杨颜的手仔细端看。杨颜手腕处有一个珍珠大小的洞,洞周的肌肤都泛起黑气,延伸到手肘处。 手腕上那块黑色的肌肤泛出血红的颜色,并且出现了好几条有扩大可能的裂口。温龄当即沉默了,也不敢用手去碰,只觉得那皮肉一碰就要干裂碎去。 这毒竟使得杨颜全身的皮肤与骨骼分外的脆弱,致使触碰到略微硬而尖锐的物体,她薄薄的皮肉便会轻易的被擦去,露出里面的泥土来,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的简单。 “有多久了?”温龄拿出药箱,拿出一个极小的镊子,片刻后,温龄用夹子往那黑色的洞口里夹了一些颗粒出来,放在干净的纱布上。 “一个多月。”杨颜说道。 “起初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怎么会这么严重?”温龄心疼的责备她。 杨颜是陶人,由国中制陶高人万月寻来千山中精华之陶土亲手捏制而成,全身而下无一处瑕疵,且身体抵抗力也是一等的,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也难怪温龄责备。 “它起初不过珍珠大小,疼痛也小,我也请了许多位夫来过了,原以为不是大事,怎么知道它一个月就已如此严重,如今我茶壶都拿不起来了。我这么可怜,你都不心疼我”杨颜说着话,好似伤心的哭起来。 “心疼心疼!疼死你好了。你早些告知我,我便提早些回来就好了嘛。”温龄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倒是觉得亲切。不过说是这样说,陶人的疼痛感是常人的几倍,再小的疼痛也是极其难耐。 温龄扶着杨颜躺在美人榻上,轻声对她说:“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便会没事了” 杨颜看着温龄浅笑的脸,嘴角微微上翘轻轻闭上了双眼。 温龄便用十指轻重得宜的按着杨颜头部的穴位,取出一个密封盒子中的一排银针。她两手下针,动作快速且准确,只片刻便将三十几只银针插入杨颜的四肢,头部与心脉大穴。 不一会儿,原本轻闭着眼的杨颜已然全无意识,无声无息的躺在美人榻上。 温龄再伸出两指为杨颜切脉,感受每一股气流的流动方向与强弱,她指尖蹦出三股浑厚而绵长的力量,自上由下的引导杨颜的每一处流动着土壤的筋脉。那力量十分绵长柔韧,与温龄的人相似。 她本不想使用自己的内力。奈何这毒是一种尚未可知的谜团,她等得及去解开,杨颜却不行。 依照这毒的发展,不出七天,杨颜这只手就废了。况且,杨颜的身体每况愈下,实在不可以再将病拖延下去。 就在此时,温龄忽然感觉到杨颜的脉出现了变化,虽然这种变化极弱,但是这样如同滑珠的脉搏温龄愣住了片刻,再仔细去号脉,杨颜的脉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轻轻摇头笑了笑,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在江南时,给崆峒派的夫人号喜脉次数太多了,现在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她宁愿相信男人会怀孕,也不会相信杨颜这样一个陶人会怀孕。 过不了一会儿,杨颜手上那片泛着血红的肌肤开始滴出黑色的液体来,那几条裂口也徒然变宽,不断地渗出黑色的粘状物来。 这种毒竟然能够将陶土之身变为这般块状的事物!真是狠毒得骇人。见此,温龄眉头轻蹙起来。 约一刻时间,温龄收了手。她看了看杨颜的手臂,那团黑色事物已经转为深绿色,肌肤上的裂口也收上了几分。 温龄松了一口气,心里自有计较。这毒恐怕并没有根除,只是暂时压制住,如果不找到根源,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医治。 再从药箱里取出一些干净的土,融入南山寺老树凌晨时分的雪水,一点点填满杨颜的伤口。 这些做完之后温龄才彻底松了口气,把杨颜身上的针都取下来。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杨颜便悠悠转醒过来。 温龄说道,“我明日上南山寺去,一寸交代了事情我便会回来,也正好在那仔细瞧瞧这些是什么东西,才能彻底根除。” 杨颜点点头,手臂上传来温润的暖意,心里安定了许多。 又谈了一些风土人情和离别后各自的琐事,一个下午也就打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弦者知音 入夜,杨颜需到前厅接客,乐坊里丝竹之声嘤嘤软语不绝于耳。温龄一整天没有出门感觉气闷,于是披一件袍子往院子里去。 走来走去又觉无趣,于是想到半年前杨颜移栽的桃花,按照京池的气候,此时应当开的正好。 思及此,她脚步不自觉轻快,内心有几分期待。 走了不久,才发觉一路上的景物都已经变化,想必是杨颜这个喜新厌旧的又换了一遭。穿过几座环形石门,又绕过一座大的假山,她终于看到了昔日的花林。 不过,此时却已不是桃花,而且梨花。 那样的洁白秀雅,在红灯笼的照应下仍然保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闺秀之美。一簇簇热闹而又不紧不慢的挨在一起,不显得拥挤也不觉稀疏。 虽然不是记忆中娇美的桃花,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甚至还生出几分惊喜来。 月下的梨花白得泛银,静静在枝头端立,那样的端庄,似乎是已经知道她要来,默然的等待迎接。 她呆了一会。直到隐约听见有乐曲声,那曲子再熟悉不过,她才转移目光探望左右。 温龄绕过一条小路,远远看见那边的房子有明亮的烛光。那所房子是杨颜用来招待入幕之宾的,并不常有人。她本不想走近,却鬼使神差的挪步过去。 白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是泥土与梨花的味道,温龄的家教极好,走路时姿态雅致,步履轻盈,不曾发出什么声响。 她不想叨扰他人,便在距屋子三十余步的一株梨花旁远远观望。 那屋子窗户开着,温龄望见几个女子在奏曲,赏曲的是一位月牙白衣裳的公子,他坐在矮桌前,与人对饮。 温龄只能看见他的侧面,且那人披着长发,并无冠与簪,黑发如瀑挡着侧脸,她无从考量此人面貌,只觉得他容止雅致,一举一动皆不俗。杨颜的入幕之宾从来能有几个,俗人怎能涉足? 温龄隐约看到坐在他对面与他对饮的人,那人手上缠着纱布,正是杨颜。 转移目光,温龄看向那几个女子,为首的女子穿堇色纱衣,打扮得精致漂亮,手下娴熟的在抚琴。 此人温龄也相识,是杨颜的小师妹清宁。其余几个被屋子挡住,只能看到衣角袖摆。窗毕竟是窗,温龄眼只能及此而已。 耳中传来熟悉的曲调,温龄仔细聆听了片刻后,心中震惊了片刻。此曲已沉寂五年了,若不是杨颜教授,清宁怎么会演奏? 此曲名为《雪尽生花》,由杨颜所作,当年红极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于一月后被朝廷下旨除名,载入禁曲之史。 这曲子本有词,填词者是乐坊间才富五车的景庄公子,正因那词,这首曲才成禁曲。然而杨颜却说,景庄之词诉我之曲,他人再比不上。 那一夜过后,景庄公子人间蒸发,杨颜入狱。这首《雪尽生花》也再无人演奏,无人提起。至于景庄公子身在何方,是否安好,已经无从知晓。纵然是杨颜,也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朝廷的动作一向干净利落,无声无息,景庄的一切已成迷。 温龄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回想起三年前下山时的所见所闻,她不自觉握紧拳头,平时的从容沉静在此时不复存在。 《雪尽生花》为陶人所作,咏叹陶人酸楚悲惨的一生,其曲幽怨,伤绝人心,其词悲戚,字字泣血,所奏者莫不落泪,所闻者莫不伤怀。 温龄眼里泛着水光,望向杨颜。她命人奏此曲,却已经不唱词,这其中的悲痛心酸实难言说。或许是以此无词曲纪念已去的故人景庄,或许是以无言诉说一生的凄楚,如同锋利的刀剑直指统治者的咽喉。 “庄者,以颜为知音,何惧身亡。”这是景庄留给杨颜的最后一句话。 温龄吸一口气回过神,惊见那白衣公子已转过头望向她,已不知望了她多久。温龄也不回避,静静凝望他,奈何烛光在他的背后太过亮,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片刻后,他缓缓回过头去,动作那样的自然,似乎他没有看到她,只是无意望向窗外美丽的梨花。 此时,曲已经停止。夜里有几分凉,温龄拢了垅外袍,不再留恋良辰美景,双手环抱着双臂按原路返回。 梨花屋里,白衣公子笑容温和:“方才你的友人来过。” 杨颜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他说的“友人”是谁,于是道:“她或可助公子一臂之力,成其大业,但杨颜有一个请求,一定要说与公子听。” 杨颜手轻轻抚摸琴弦,顿了顿:“温龄是杨颜第二位知音,只求公子成就大业后莫要为难她。” 其中“为难”二字意含深刻,现且不提。 那位白衣公子笑容温和,复转过头看窗外。仿佛又看见那抹沉静内敛的清丽身影,笼罩在巨大的悲戚中,却又充满韧性的偎在梨树旁,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和神情,却感受到她的力量。 “我答应你。”他回过头凝眸看着杨颜,又端起茶杯,“你与景庄果真是知音,你不问他,他也没向我问你。” 杨颜低垂着眸说:“我已经知道他如今平安,由你照看着也不会大碍,这就足够了。我不问他在何处,是在保护他,他不问我的近况,是在成全我。” 若要相离,便不要有任何关联,若有一丝消息,便会放不下。 “你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她也没有办法吗?”白衣公子问。 “公子,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帮助你多久”杨颜看着他,“杨颜十余年来蒙公子庇佑,在琼楼有一席之地,逃过朝廷的追杀令,存于江湖而不受小人危害。杨颜无以为报,只能将温龄举荐于你,希望有朝一日还我们青天。” 白衣公子笑:“杨颜,你之于我不只是一个心腹谋士而已。我生为这社稷而来,这是我一生的使命,并不曾想过有人可以陪伴左右,同甘共苦。” 话说到这里,他凝望着她,道:“与子同袍,共甲兵兮。”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温龄的心 次日,温龄起的很早,杨颜已经为她准备妥当。天上没有下雨,地上却还湿,温龄几次嘱咐她注意防潮,才转身上了马车。 刚刚上了车,温龄就听见有人远远的喊:“温姐姐,温姐姐唉” 温龄撩开帘子探出头来,看见不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于是赶忙下了车。 “江涛,出了什么事?”温龄见他气喘吁吁,于是拿过自己的水袋递给他。 那人也不婆妈,灌了两口擦了擦嘴,便对温龄说道:“姐姐脚步真是快,前头在巴城小卓子他们就想联系你了,怎知你赶路跟风似的”说着把温龄拉到一边去,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姐姐可小心看信,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温龄点点头,将信放入袖中,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半年不见你都认不出来了,个头长得真是够快明天我就会回去,你与他们知会一声。” 江涛“嘿嘿”笑着摸着后脑勺,黝黑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跟温龄道别后猫着腰溜入巷子中走了。 温龄回过头对杨颜笑笑,杨颜走近她几步,玉一般的手给她理了理脖领:“来怡,最近的动向是好的,你要好好照顾好身子,要是和尚不待见你你就来找我,我肯定把你供在大堂上天天伺候” 温龄轻笑一声:“姐姐,你大堂上的贡品都长绿毛了,求求你别迫害我这良家女子了。”说着又上了车,“我最多去三天,你好生养着等我回来。” 马车渐渐看不见了,街道上还留着车轮的印迹。 杨颜目送温龄走,手上的痛感再次袭来,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定,立在原地望着温龄离开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抚慰。 “姐姐还是进屋吧,外头湿气实在重”一旁的婢女扶着发呆的她进了屋。 空气中很重的水汽与泥土的味道,温龄坐在车中打开信,眼中阴郁,眉头渐渐紧皱。 这时,马车似乎因为前方有阻碍物慢了下来,车窗外传来杂乱的哭泣和叫喊声,温龄撩起窗帘。 她怎么忘记了,每三年繁花盛开c生机盎然的春天,是陶人的噩梦。因为此时,朝廷在征兵。 “大人呐我家粗人今年已经活了二十八年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破土去了,求求大人唉,留他在故土,莫要抓了他去做兵啊,大漠那么大,老婆子找不到他回来的,您发发慈悲吧,求求您了” “是啊是啊,大人呐,大人呐我的儿子主人造来就少一只手,求大人莫要折煞我孩儿啊老妇人活了四十几年,这十多年都是这个陶土儿子陪着,只求你别别抓了他去啊” 那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痛哭着用一只手拉扯官差的衣裳,既不敢太用力也不愿意放开,另一只手颤巍巍的伸了几钱银子要给他,那模样直叫人心酸落泪。 看这些人的穿着,他们应该都是从京池周边的乡村抓来的,一长串队伍里,亲人比抓去做兵的人还要多。从村子到这里少则也要十里路左右,这些老弱妇孺就这样求着哭着跟来了 人的心要多么狠,才能视若无睹啊温龄眼眶一红。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那官差似乎是遭受太多这样的事,不厌其烦的推开她的手。 那老妇人脚步不稳便要一头栽倒在地,温龄心头一惊,几乎要喊叫出声。却见身旁队伍里窜出一个被绑了一只手的年轻人,飞速倾过身体接住了老妇人的身躯,只一瞬间,“咔——”一声,他的脑袋上掉下一块瓷来。 “停车,停车”温龄急忙喊道,于是操起药箱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三步作两步跑了过去。那妇人似乎还有些懵,摔得不轻。温龄赶紧给她把脉,确定她没事又转头去看她的儿子。 一旁的官兵似乎要来赶她,嫌她挡住了路。温龄目光严厉,脊梁挺直,呵斥道:“畜生!” 几个官兵见此抿抿嘴,不敢讨她的麻烦绕开走了。 温龄心里气极,思绪却十分清明,给那陶人把了把脉,再用手轻轻按压他的头部几个穴位,打开药箱正要拿出一瓶新制的良药,却听见“嚓——”的一声,她一回头,就见那陶人四肢已经碎裂开,头部有土洒出来。 那妇人终是回过神来,见到儿子就这样碎在面前,她双手不敢去碰,转过身摇着温龄的身体大喊:“求求你救救我儿啊!救救我儿那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宝贝儿”温龄似乎未闻其声,只随她摇着。 一个医者,同样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当全世界都向你喊,怎么办,救救我,求求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无力感,所有的反应都是多余的。 这些陶人,都是选用最差的陶土捏成,所用的辅助材料也是劣等,且分量不足。其制作手法粗暴,以至于烧制的陶人常常缺足断手,有些甚至没有下蛊,连人情世故都不知晓,寿命最多不过十五年,若遇上虫灾天灾,最多活不过十年。 她纵使妙手回春,却无法逆天,没有本事使人死而复生。 后来,温龄看见整条街都浸在无助的哭喊声里,有人晕厥,有人碎裂。那老妇人黑白的发丝杂乱在空中,双手沾满了她孩子的泥土,就像一手的鲜血。她的双眼那样绝望,她终于明白,谁也无法救她,救她的儿子。 温龄闭上双眼,忍不住的流泪。这一切跟从前她与祖母下山行医是所见极其相似,这一切都使她越来越分明的明白,她不能只救一个人,她若要救,就要救一个时代。 于是,她的双眼盯着南山寺的方向,心中坚韧而冷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南山之约 车一路驶至城外南山寺的岔口,温龄的人还是沉浸在哀痛中,她深知这样是不行的。行医者切莫厌世与偏执,切莫被情绪操控失去冷静。 于是她撩起车帘望向窗外。 这时窗外的花香瞬间扑鼻而来,她微微一惊。今年南山寺似乎更有生机,一丛丛的花草长满了道路两旁,树枝青绿的枝桠有一些已经显得成熟,一棵树绿色的层次十分多,和谐的交杂在一起。 这是多么让人安慰的画面啊“雪尽生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温龄深吸一口气,心里渐渐安定。 每一次上南山寺,路上的风景都是一种安慰。 这里没有泥土的味道,不会时时刻刻提醒陶人自己是异类。自然是他们的起源,南山寺的美景就像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怀抱,不带任何偏见的眼光容纳着他们,这是一种无言的莫大的安慰。 难怪那么多的陶人会按时上山进香啊温龄不自觉勾起嘴角。 马车只能到达半山腰,到半山腰时,温龄下车。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车夫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以后莫要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 马车夫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征兵,又何必往那条道去与人群纠缠,耽误行程。他是故意的。而温龄也没有恐吓他,她对人的面貌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无论期间相隔多久,她的记忆都不会出错。 那人似乎愣了愣,压低了帽檐赶着车下山去了。 温龄直至未时(13点)才到达山顶,山顶有一颗不知年岁的老树,参天生长枝桠。南山寺一半在这树荫下,一半在阳光下,大小房屋显得错落有致,橘红有些褪色的砖墙显得格外的温厚。这山也不算很高,到了这个季节大部分的雪已经融化,后山的作物也开始生长了。 她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院。 刚一进门就瞧见一寸和尚躺在一张贵妃榻上,旁边放了一张矮桌,桌上摆了茶,糕点,一碟花生和一盘水果。 他似乎在哼着小曲,十分沉浸的在扶手上敲打节奏。温龄好笑的摇头。这和尚消息灵通得很,早在这等着她了。 他身旁还站着正在打瞌睡钓鱼的慧质小和尚。 温龄走近了几步,并没有出声。和尚鼻子很灵,温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药香味,他立刻睁开眼,快速直起身盘坐在榻上,正想出声,却打了一个饱嗝。 一旁的慧质听到这声饱嗝也钓醒了,一看是温龄便欢天喜地起来:“温姑娘好久不见啊温姑娘别来无恙啊” “呵呵呵,慧质更机敏了”温龄看着他反射着日光发亮的脑袋,禁不住笑出声。 一寸似乎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站起身来敲了慧质一脑袋,“多话厮!” 慧质“唉哟”几声不敢多话,只是偷偷对温龄吐了吐舌头。 “来怡,这次我急着让你上山,一来是因为朝廷的变故,二是要你在此等一个人。” 一寸严肃着脸,头一回没有跟她打哈哈,“了源大师下午申时(15点)会上山来会见你。” “了源大师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也不过几日就要圆寂了”一寸说话间有些停顿,似乎很悲伤,“不过,他会带一个人来见你。来怡这人贵不可言。” 温龄微微一愣,似乎是明白过来,于是向后退了两步,朝着一寸深深鞠下一躬:“温龄谢过一寸主持的引荐之恩。” “来怡这一次,一寸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但是你若不一搏,事情便不会有转机,和尚与全寺弟子都会为你尽心打点。”一寸双手合十,抬头看了看天。慧质低下头心里默默祈祷,温姑娘平安,则南山寺平安,则满城陶人平安。 温龄回到自己的厢房,躺在榻上约一刻钟,冷静的整理思绪。一刻钟后,她沐浴更衣,穿了一身温润白衣立于寺庙外的老树旁,抬头,望见树在风中缓缓摇动。 “沙沙,沙沙——”声音是那么动听。 “温龄究竟是何人?半月有余,我手下线人竟所知甚少。”太子府中一处别院里,身着华丽紫衣的男子轻轻旋着玉扳指。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得道高人,泛黄的麻布袈裟披在身上,却丝毫掩不去佛家不染尘埃的气质,他说:“殿下,此人乃大势关键,乃国之灵魂。殿下之所以一无所获,皆因为他们都在保护她。” 温龄恩泽江湖与百姓,得到武林与市井的认可,为众人保护。所以,无论从任何渠道,容成都是只能得知她的一二消息。 太子容成目光闪烁着,心中大动。这社稷日渐松动,江山在他暴虐的父王容襄手中已经支离破碎。每每他微服出门,所见的莫不是恸哭与哀嚎。加之父子之间积怨多年,他的心中渐渐衍生出一股不明的阴郁与怨恨。 “老衲知晓她有意要与我或者说有意与殿下结识,却不曾回应。只因殿下位于高位,时机未到,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那僧人忽而抬起头来看向他,充满智慧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带着无限的希望,“老衲不久便要别于人世,也不论天机是否泄露了容成啊,她就是你的利器。” “羲和知道吗?”容成忽而有点走神。他知道羲和是向着自己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芥蒂,具体是什么又抓不住。 “左相大人消息灵通,想必已经知道了。”了源躬身说道。 “如此,你便应了她,我就去见她一回。”容成回过头看着僧人,“了源大师,你可有所求?容成蒙大师教导,才得治世真理,不受蛮恶蒙蔽双眼。大师若有所求,容成在所不辞。” 了源双手合十,道:“了源有一故人,如若太子日后与之不和,太子便放他入山,让他归去吧。” 我佛慈悲,了源一生止于此,愿生者有望,死者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太子容成 申时,温龄与一寸并肩站在老树下等待。 不一会儿,只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右边的人搀扶着左边的人,左边一人泛黄的袈裟十分具有辨识度,正是了源大师。右边一人戴着蓑帽披着斗篷,虽然正弯腰扶着旁边的人,步履却十分稳健。温龄一眼便觉得,这人骨气极硬。 由于春天的南山湿气很重,来上香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位僧人相互佛拜后,温龄深深作了一揖,以表尊敬和欢迎。 四人进了寺中,两位来客似乎微怔了怔。眼前的僧人一些不足十岁,一些已有五十多,一些残缺身躯,一些动作僵硬c神情呆滞。 南山寺三年来收留孤苦无依的陶人,头一次上山的人看见了当然会感到吃惊,常常上山的香客们已不以为意见怪不怪了。 一寸将会面安排在东厢房中,任何人不得打扰。慧质放下手中的茶点就低着头离开了。 那人终于把蓑帽取下,回过头一直看着温龄,那目光让人有几分怕,但温龄并不避忌,浅笑着迎上去。 看着眼前的男子,温龄神情似乎有一瞬征住。他相貌俊朗,穿着紫色的衣袍,衣领袖摆处有金丝绣上的云龙纹,全身上下透着不可描绘的贵气与强势。尤其那双眼睛最为夺目,如同皓月当空,含着逼人的威严。 此人便是太子容成。 温龄注意到,容成的目光中有几分威慑力,却也含着探究的趣味。这也不奇怪,两人对对方都是耳闻千日却第一次得见,不仅觉得好奇,更觉得奇妙。 不过一会,四人围坐在矮桌旁,温龄也自然的坐下,目光依旧坦然。她的人坦坦荡荡,心中澄澈明亮,并不畏惧什么探究。 “温施主,老衲也不做弯子,且直话直说了。”了源的眼睛深邃明亮,看着温龄的时候很和蔼,“温施主的作为,老衲也耳闻了许多,心中也钦佩你的仁德。只是,施主你可料想过,弑君谋反的牺牲是莫大的。” 温龄听言瞥了容成一眼,只见他神色虽微动,却还是稳如泰山一般的端坐着,于是心下计较略微思考,说:“了源大师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了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于是据实道:“了源卧榻已久,不知道施主说的日子。” 温龄正要说话,容成却开了口:“今日,朝廷征兵。” “我看见了”他继续说,“不仅看到了那些人,也看到了你。”当时他坐在高高的酒楼上,不仅看见了征兵的队伍,听见了那恸人的哭喊声,也看见了一辆马车上冲下来的白衣人。 原来是你。容成肃穆的威严微微柔和,当时他心中钦佩的那人,没想到现在就坐在他面前。他几乎一眼就认出她来,她挺直脊梁的傲骨,锋利如刀的语气,冷静默然的气质,让人记忆颇深。 温龄深深的看着他,目光中有些哀意。她上山后几次想将所见所闻说给一寸听,那场景她记得清晰,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目光中似乎有一种得意忘言的默契。 “我行医各地,几乎日日不能好眠,夜里都能听到人们嘶喊和哭泣声。大师,你说的没错,这是莫大的牺牲。但是对于甘愿牺牲的人来说,这也是莫大的光荣。”温龄看向房门,虽然房门紧闭着,还是隐约看见寺中的僧人们都守卫在侧,他们纹丝不动的站立着,就像佛堂里的罗汉。 “‘双亲不离子女,有情人成眷属,晨起去时家依旧安然,黄昏归时乡邻无人恸哭’曾经有陶人对我说,这是他们一生都在祈盼的日子。”温龄声音十分温柔动听,似乎在回忆极其美好的事物。 门外似乎有人在轻轻啜泣,温龄收住了声音。 “日照京池兮,欲归去兮;归去无家兮,卧居荒野;荒野虫兽兮,食我儿女;心念郎君兮,大漠已荒;踽行南山兮,有凤来怡”寺中似乎有香客在咏唱南山寺的曲《归去》,琵琶声凝绝喑哑,声声似泣血。 一时间,南山寺里尽是低低的哭泣声。他们知道寺中有贵客,并不敢放声大哭,只是相互依偎默默的落泪。 温龄别开眼去看窗外绿树,并不想让人看见她在此落泪,其余三人眼眶也已经红了。 东厢房里一片寂静,四人都没有说话。 曲终,温龄站起身来,撩起衣衫,双手叠合,朝着容成深深一拜,道:“公子心地仁善,知晓事理,温龄恳请公子为陶人,为江山社稷着想,成天下大仁。” 容成抿着唇,站起身来扶温龄起身,语气带着与稳重,道:“容成义不容辞!” 温龄与容成对视片刻,两人眼中的意欲不谋而合,于是相视而笑。 了源也随着容成站起身,忽觉自己气血都从高处往下坠落,上身有被抽空的脱力感,于是急忙站起身双手合十对容成鞠了一躬,说:“公子,了源的使命已完成,现向您辞行。” 容成心中知晓他还要去见一位故人,于是点点头。了源对众人作揖,退出门去。 温龄神色紧张说道:“公子,容温龄多嘴问一句。大师的面色看来十分不好,我见他走路时蹒跚,双目已经暗淡,莫非” 容成闭上眼,默然片刻后说:“他今日就会圆寂。” 了源大师本来可以多活几天,却因为耗了心血帮他算了一卦,又泄露了天机,所以提早的结束了他的生命。 半个时辰后,容成的手下来报,说了源大师已经圆寂,尸体在半山腰的马车上。 他终是没有见到那位故友 容成拿着茶杯的手顿时僵硬,他的眼眶红透了却没有落泪。 了源自从容成十岁母亲被赐死后,就陪伴左右,对他谆谆教诲。那时,即便他已是太子,宫人们还是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其他的皇子甚至恶言以对。都是了源大师在一旁开导他,如同父亲一样的保护他。 然而他的身份担着重任,哪怕全世界都在哭泣,他也要坚强的站立。因为他是未来的君主,是人们的希望与砥柱。 了源由僧人扶着走到半山腰上了马车,他招呼了车夫赶快离开,可那车夫却充耳不闻。 他正要挣扎起身,那车夫却已经钻进马车来,摘去帽子对他说:“是我。” 了源双眼看物体已经模糊不清,却能清楚分辨这人的声音。他的手颤抖的伸向那人,轻声喊道:“羲和” 那名叫羲和的男子微笑着,由了源摸着他的脸,随即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爹,爹” 了源似乎很高兴,咧开嘴笑:“将来啊,会有” 羲和附过耳朵去听,了源却已不再说了。感觉肩膀上的拍打渐渐停止,原来他已经去了。 将来啊,会有一个人来陪着你,免你孤独,温暖余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温龄收徒 太阳落山前,容成离开了南山寺。 一寸看着温龄手上的玉佩,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咱们南山寺跟皇家攀上关系了” 温龄挑挑眉,顺手把玉佩揣进怀里。容成把这玉佩给她时思想单纯,只为了她方便出入太子府。她的脑袋转的飞快,马上想到了其他用途。一寸更是长了七巧玲珑心,肯定又想到了什么揩油水的缺德招。 “慧质”温龄喊了一声,小和尚立马捧了账本站到她的跟前,速度如同鼠窜一般。 “主持半年来共喝了八坛又四两桃花酿,十斤河州三馅糕,九斤四两渝州红枣酥,四串巴城白玉佛珠”小和尚在一寸的高压射线下大声朗读账本上的文字,末了还悄悄附在温龄耳边,“还有四只烧鸡” 温龄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寸:“和尚,你都过着什么日子?姑娘我风餐露宿节衣缩食的讨生活,你就这么报答我呀?” 一寸似乎很尴尬,于是操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小和尚屁股上打过去,“早前怎么跟你说的?!不是叫你改改账簿嘛,臭小子!” 慧质“嗷嗷嗷”一边躲一边喊叫着,“哎哟我的大罗祖宗,我真诚的跟菩萨告白,这账簿我已经改过了!” 这臭小子真是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一寸听了眼睛一瞪:“我看你还说!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这坏小子!”说着,手上扫帚又朝他挥去。 饭后,温龄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一寸说道:“之前我画在图纸上的器皿现在应该已经完工了吧?” 一寸一拍脑袋,笑道:“和尚就说有什么事情忘了嘛,原来是这个你要的那一堆罐子已经放到你的厢房里了。” 温龄点点头便回厢房去。 进了门就看到一口箱子放在桌上,箱子里是一个个不同大小上窄下宽的罐子(现代化学中的锥形瓶形状),温龄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着。 她父亲在医术的造诣上有极高的天赋,也不知去哪里学来这一套理论,从小就灌输温龄一些另类的“化学知识”,以此巩固她的医理思维和医学知识。虽然时常说些胡话,但是父亲还是很可爱的温龄看着瓶子笑了笑。 随后,她点燃一旁用来温茶壶的小火炉,拿出一个方形的铁罐放上去,把在杨颜手臂上得来的黑色颗粒放进去一颗。又拿出一排银针进行精细的分析。一旁的纸笔摆放着,方便她做记录。 来来往往,她忙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有僧人来敲门她才缓缓醒来。 “温姑娘,客厅里有两位十二三岁的施主来找你,说是走了几次鬼门关才寻到这里来的,一定要见你一面” 来找她?俩?十二三岁?温龄梳着妆,嘴角一弯道:“我马上就过去。” 一向好奇心不强的她顿时来了兴致。 客厅里一寸用手摸了摸孩子圆乎乎的脑袋,一脸慈爱。大口大口啃着糕点的小娃娃抬随即头朝一寸天真一笑,笑容如蜜一般直甜到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站在小娃娃身后的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黑着一张脸,别着手臂盯着一寸,就像一尊黑面神杵在那,全身散发出不爽的气息。 才九岁呀谁家这么狠心,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扔到南山寺?他跟温龄是啥关系?一寸心里浮想联翩,略兴奋的脸上“嘿嘿”一笑。 他这一笑,摸着奶娃娃脑袋的手立马被不明物体击中,疼得甩手哇哇叫唤。于是愤恨的回头瞪了一眼后面的那张臭脸。 “别碰阿信!”黑面神一脸的厌恶,十分嫌弃似的看着一寸。 小娃娃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狡黠。傻x和尚 慧质咽了一口唾沫,默默悲痛了一下。师父你这是活该,面对这么纯洁无邪的娃娃你那猥琐的笑声是怎么回事,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太可怕了,我要不要还俗 此时,温龄其实已经在门口了。一走过来,她就看见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娃娃抬头朝着一寸笑的天真无邪,再走近些就看见那九岁的孩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大娃娃,鄙夷的看着一寸,剑鞘还在手上。 见这搞笑的气氛,于是把着手臂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所以她把小娃娃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和大娃娃用剑鞘的动作尽收眼底。 温龄扬起笑脸,看来她惹上了两个混世魔王。一个精灵古怪,一个武功绝佳。 “来,让我瞧瞧哪里来的这么玲珑秀气的小公子”温龄笑着说道,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两个孩子一齐抬头看过去,似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温龄生的眉目清秀,双眼澄澈明亮,与生俱来的含着一种似乎能看穿人心思的目光。她也喜欢一些脂粉颜色,所以颊上微饰粉泽,唇上轻染朱红。她走路时步态轻盈身姿优雅,由于常年与草药为伴,身上总是有一股浓淡相宜的药香味。 那九岁的小娃娃立刻反应过来,打量了一番觉得甚为满意,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奶声奶气的抱住温龄的腰:“师父好!” 那黑着脸的大娃娃面色好看了一些,也走到温龄跟前叫了一声“师父好”。 温龄忽然觉得头有点痛。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要拜师的了,甚至闹的要死要活的也是有的。 小娃娃滴溜溜的眼睛迅速收回目光,虚假的小小抽泣一声,露出无奈的神情:“我叫苏东信,这是我发小程耀风。我们的师父出去云游了,留了信让我们来找你。” “云游?”温龄坐在他的身边。 “呜呜呜,是啊,温师公跟师父喝了一夜酒,然后师父第二天就卷着铺盖走了,只留下这封信。”苏东信蹭了蹭温龄的手臂,鼻腔里都是她身上的药香味。 温龄咬牙闭眼,她要收回觉得父亲可爱这句话!“温师公”说的其实是她父亲。她老爹除了有时候行为有点古怪,言辞有点无序,还有个癖好,就是喜欢喝酒。喝醉了就胡言乱语,人家让他干嘛就干嘛。就为了这个,娘亲不知道鞭抽了多少次了。 打开信一看:“来怡吾儿” 看完信之后,温龄真想丢到地上踩两脚。大概内容就是她爹在与xxx师父(名字不重要)结交(喝酒)的过程中,发现了那位师父有两个极具天赋的天才弟子,但是可惜他喜好闲云野鹤,云游四海,不能收徒。所以推荐给她。 信的结尾:望批准! 温澜 1014年9月13日 看到这个,温龄郁郁的沉默了一下。他们不是另觅居处去了吗,这是觅到哪里去了 “师父,我们本来三个月就可以到京池的,但是因为路上遇到抢匪绑架小偷,所以耽误了五个月才找到师父”苏东信泪眼汪汪。 “阿信,不是你要主持正义灭了他们才被”程耀风有点木讷的开口。 “哪有,明明是他们绑架我,抢劫我!”苏东信嘟着嘴。 “”程耀风什么也不说了。东信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温龄低头看着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子人小鬼大看来是想赖上她了!如果这臭小子成了她的徒弟,这南山寺不被拆掉才怪于是转过头看看一寸。一寸坐在一旁并不说话。这件事牵扯太多,必须由温龄来决断。 不一会儿,温龄心里有了思量:“你做我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某人的小脑袋立刻仰起来,晶亮的大眼眨巴眨巴看着温龄。 温龄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不过我要考考你,看看你是否能做我的徒弟。” 苏东信愣了愣,又很快的扬起笑脸。要考他?没问题! 温龄让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自己也端坐着,思索了片刻问到:“《本草集》你可背过?” 苏东信也学她端正的坐着,回答到:“倒背如流。” 温龄满意的点点头,再问:“如若病人患伤寒热病,你可知用药为何?如若你必须用上大戟(药名),你又该如何配药?” 苏东信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本草集》中写伤寒热病时说,攻里用大黄c大戟c千里及c甘遂等,和解时用柴胡c半夏c芍药c贝母c甘草都可以,温经有人参c草头乌c干姜c附子大戟怎么配药呢?其实大戟是不需要配药的。大戟性寒味苦,且有小毒,如果要用药,只能制成药丸,每一次服用两三粒就行了。” 温龄笑着看着他,并不说话。 东信继续说:“但是东信觉得最好不要用大戟,大戟虽然见效快,却有堕胎孕的功效,如果用不好很容易出现意外。” 这一次温龄满意的点头了。 她爹曾告诉她,平常的小病最能考验一位医者。许多人钻研疑难杂症,却常常在百姓常患病上粗心大意,而这些寻常的小病又十分普遍。一时不慎,便很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温龄的徒弟了。”温龄表情非常庄重严肃,又转过头,“耀风,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你举荐,你就先跟着阿信吧。” 程耀风显然也很满意这个结果,难得的扯了一个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玉楼之毒 一寸面上微有讶异的神色,却只是一瞬便又隐去。 “是!苏东信拜见师父。”小正太跳下椅子,双手相叠伏下身去。 温龄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说道:“你们俩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随我下山去。” “啊~~恩好啊”苏东信可爱的打了一个哈欠,程耀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跟着慧质往厢房的方向去了。 慧质和苏东信刚刚走,一寸便急着问她:“你怎么能答应他?我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身难保的,说不定哪天朝廷就会杀上山来” 这和尚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温龄没好气的用力掐了掐他的脸说:“和尚,别整天说这么晦气的话。” 一寸“呀呀”喊疼,温龄放开了手又继续说:“这孩子天资聪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和尚还不知道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吗,何必说这些没用的”一寸打断了温龄的话,“唉,你要收便收了,反正你的决定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的嘛,你总有自己的道理,心里有数就行了。” 自十五岁以来,温龄下山将近七年年了,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虽然她也尽心教授他们一些药理,却始终没有收过一个徒弟。因为她知道,作为她的徒弟,其责任是莫大的,其危险也是莫大的。 而在世为人,是没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毫无顾虑的——双亲归隐,既无兄弟姐妹,也无邻里乡亲。 她所有的朋友都是战友,就如南山寺的所有人,就如杨颜。他们与她结交,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都随时准备着为义牺牲。 说起来,她真是有些悲哀,不能广结良友,与人太过亲密。只因她不愿意被敌人抓住把柄,也不愿意拖别人下水。 若真正喜爱,就要远离。这是她早已明白的道理。 “一寸,今年恐怕不能给你酿酒了。”温龄说道,“温龄今日下山,不知哪日才能再回来” 一寸正想损她两句,一转头就看见她放在桌上的茶叶。 他显然愣住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笑容满面的温龄,他木然说了一句:“谢谢。” 那茶叶名叫玉楼清,产自已经亡故的玉楼古镇,是一寸的家乡。 玉楼古镇位于长江上游巴蜀地区(今重庆以西一带),以产骨玉与茶叶出名,两者皆是进贡皇家的上等佳品。 此地位于西南边防,是进入江南重要的关隘。十五年前南国羽翼未丰,西南边防尚有缺口,僚国乘机南下,潜伏在玉楼以西的山坳里,企图以玉楼为突破口巧取江南一带。 玉楼民兵奋力抵抗,依据有利地形,死守关口。双方对峙了一个多月,南国援兵赶到,僚国计谋最终失败。 相传当时的僚国军师是位用毒高手,僚国人生性残暴,怎么甘心受此奇辱,于是取僚国剧毒埋于玉楼的田地,溶于玉楼的水源。 传闻中那毒阴毒无比,两天之内,田中作物化作烂泥,老牛下地骨肉皆溶,水中生物几乎死绝,整条河流都充满血水和深绿色的毒液。到了第三天,整个玉楼已成死城,就连空气中都含着剧毒,方圆百里不得靠近。 十多年过去,无数的高人去往玉楼,用尽各种手段缩小玉楼的毒罩,最后在共同的努力下将方圆百里的土地净化,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开辟出了玉楼古镇外两里的丘陵。玉楼古镇的后人们为了纪念故乡,就在这仅有的两里丘陵种上了一品茶叶——玉楼清。 但是,由于土地长年遭到毒气侵蚀非常贫瘠,所以玉楼每年所产茶叶不过千斤,其中精品也不过半数。江南富可敌国的商贾无数,然而玉楼清黄金都换不来,是有价无市的珍品。纵然京池龙盘虎踞,却也难以尝到一二。 温龄带回来的这一盒,是四两精品。难怪最为挑剔的一寸都木讷起来,笨嘴笨舌只能说出一句“谢谢”。 “不能给你酿酒,那便给你送盒茶叶,用小火加以深冬时节梅上的雪水慢煲片刻即可。”温龄微笑的看着他。 一寸默默点头,手里不停的抚摸着那盒茶叶。 半个时辰后,温龄带着苏东信和程耀风走出了南山寺。已经是暮春,半山腰却还是有一片梅花开着。苏东信上山时并未注意,现在看来便觉奇怪,于是“咦?”了一声。 温龄望着一片的梅花,笑着说:“一寸是个细致入微的人,他希望每个上山来的人在冷冽的冬春时节都能看到坚韧的梅花。所以他所种植的梅花,既有寒冬里凌寒独放的腊梅,也有早春时娇若桃花的春梅。” 程耀风似乎很不屑,哼了一声。温龄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上了马车后,温龄拿过一旁的袍子盖在苏东信身上:“这儿的山路还算平坦,你若还是累便再睡一会。”程耀风闭着眼似乎在休息,温龄见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苏东信看了她一眼,甜甜一笑:“嗯!”于是头一歪,往程耀风肩膀上靠过去了。 这动作似乎再平常不过,程耀风一点反应也没有,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温龄挑挑眉。 马车驶至城东门,并没有继续向城中走,而是走了最近的小道往北门而去。因为处于王宫的背向,北门一带居住的人较少,去往北门的路也空旷,所以马车行进速度很快。 不久之后,车缓缓停下,温龄刚刚撩起帷幔,便有婢女来扶着下了车 。 苏东信和程耀风下车之后,抬眼一看,是一座古朴精致的宅院,他们所到的是宅院的后门。此时他们已经下了车,跟在温龄身后,温龄一改之前温婉动人的笑容,此时表情严肃认真,一旁的婢仆也都沉默地跟在身侧。 这气氛沉重,两人也不敢露出疲怠闲散的样子,紧跟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苏东信c程耀风便被穿蕊黄色衣衫的两个婢女领开了,温龄也只交代了一两句,便加紧脚步去了。 刚穿过走廊,便看到有人在园子里温酒。早春时节天气沁人,这人披着件貂裘大衣,跪坐在垫子上。知道温龄来眼皮也不抬一下,提起壶来倒上两杯,推了一杯到她面前。 温龄也不客气,理了理裙摆,坐到了那人对面。手端过来那杯酒,轻尝了一口。那人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最近局势有了变化。” “容襄抓住了我们的线。”温龄眉头一皱,“只是牵起了头,不过办事也要小心了。” “不止这些。”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他们似乎多了一只眼睛,不,应该说多了一只手,在幕后。” “是谁?”温龄垂着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不知道。”人眼中一片冷漠,似乎很讨厌这个词。“宫里在查。” “最近多关注太子一些,早期还是要小心。”温龄起身,对着对面的人做了一揖,“劳亦阙费心。” “志之所向,无须客套。”王亦阙跪坐着回了一揖,说罢,招呼两旁的仆人将自己扶坐在木制的轮椅上。 温龄离开园子后,带着苏东信程耀风一起去了琼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六尺空巷 天色有些沉郁,温龄带着两人刚刚从密道出来,就见杨颜的小丫头绿缭在道口等候,也不知等了多久,一见她出来就奔过来。 “温姐姐,快去看看我们主子吧,大事不好了!”绿缭性子急,此时眼中都焦急的要哭了。 看着琼楼阴森森的气氛,温龄带着苏东信和程耀风忙不迭的跟着绿缭去往杨颜的房里。未进入房中,绿缭拦下了苏东信和程耀风,道:“女子闺房你们男人岂能随意进出,我家主子多有不便,你们便在此候着就是。” 温龄见苏东信一脸懵懂,程耀风脸都黑了,于是急忙圆场:“绿缭,带他们到偏厅休息吧。” 温龄冲两人点点头,两个人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绿缭去了。 进到房里,温龄一眼就看见杨颜正跌倒在地,她的右腿正压着左腿,双手还保持着抓握东西的姿势,仔细一看,她的腿上与手上都漏出红色的土来。温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冲上前去扶她。 杨颜一直侧着头不肯看温龄,她的黑发如瀑落到地上,那模样看了让人觉得有些诡异,温龄觉得有些奇怪,杨颜从来不会如此不修饰自己,皱眉问道:“怎么不看我,这是怎么了” 杨颜似乎抖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缓缓转过脸,道:“我没事,就是脸上不小心蹭掉了一块皮。” 温龄捧着她的脸一看,心里便是大惊。杨颜的脸上脱落了好几块白皙的骨瓷,里边的红泥森森的漏出来,还隐约渗着血液。乍的一看煞是吓人,杨颜昔日绝色美貌此刻已面目全非。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温龄语气焦急,心里揪心的疼。 陶人的头部由瓷做成,清透轻盈的骨瓷是上等佳品,一般不会轻易脱落。而且瓷体脱落比陶体脱落的疼痛要重的多,火辣辣的暴露在空气中,就好像时刻被刀割一样。 “昨夜我从抚月塔回来之后,与以往一般的沐浴更衣之后就睡了,醒来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大约是睡的不安分,不小心蹭掉了。”杨颜说着话,嘴边的伤口又裂开两分,她用手轻轻抚了抚嘴角的伤口。 “蹭掉?!你当是胭脂水粉呢?真是生气!”温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角,见她疼的眉头都皱起,拉起她的一只手,给她把脉。 温龄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得难以言表的复杂。 喜脉。她这次清晰的感觉到了。 “怎么了?难道我怀孕了吗?哈哈哈。”杨颜见温龄表情复杂,打趣道。 温龄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杨颜一眼,勉强一笑,“没事,我有办法。” 这时天上下起了小雨,温龄站在琼楼门口对绿缭说道:“我马上要去见一位故人,才有法子医治你主子。路并不远,我且走过去便可。” 绿缭点点头道:“姐姐去吧,我会好生照看楼主的。” 温龄撑着伞朝外走去,左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杨颜接二连三的遭到祸害,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发难,这到底不是最叫人担忧的,最要紧的还是这人所下的毒。 莫不是自己的医术愈来愈差了?温龄有些挫败,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完成大事之后,回到深山里闭关恶补药理知识,又发觉山里的书她已经看的滚瓜烂熟,一时脑袋有些放空。 她心情沉重复杂,但是脚下并不慢。走了不久便拐进一个偏僻狭窄的巷子,那巷子阴暗潮湿,却有人居住。 一路走过去都能闻到霉味和枯枝腐叶的腥酸味。两边的房子有一些都已破败,今日只有几家是半掩半开着在等待顾客。 这是一处秘密的交易场所,凡是能留在这巷子里的人,都有着通天的本领。商政对它十分的依赖,所以这条窄巷子得以生存下来。成为京池最繁华之地,虽破败却奢华的存在。 温龄左拐右拐,穿过一堵破裂的红泥墙,便看见了那熟悉的冒着烟的破旧瓦房。 刚刚要走过去,却看见一人正从房子里出来,那人戴着蓑帽披着斗篷低着头快速的朝另一个方向走了。纵使匆匆几眼,但是她却马上认出那人来——竟是太子容成。 温龄心下大惊,提了脚步就往屋子里去。还没进去,便看见屋子里乌烟瘴气的。跨进门槛,就听到屋子里有人在卖力的鼓风,不知是在烧制什么。 温龄呛得咳嗽几声,开口道:“赖老,您这是在烧什么” 屋子里的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于是便停下来。那人驼着背弯着腰缓缓走向温龄,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麻布衣裳,双手双脚都把袖管挽起,露出瘦弱的四肢。 那位叫“赖老”的老人轻声“哼”了一声,隔着烟雾道:“小姑娘没心没肺还回来干什么!” 温龄立马扬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块蝶状的蓝田美玉递到他跟前,道:“来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没心没肺呢?你女儿的遗物已经找到了。” 赖老迅速拿走她手上的玉,仔细看了看,又忿忿的问:“说吧,这次来找我帮什么忙?” 温龄就着一个破烂的椅子坐下,并没有半点嫌弃。她眉头紧锁,脸色微沉着说:“一问一求。” 赖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沉默着等她继续说。 “你这里还有没有骨瓷?要上乘的蝶骨。”温龄看着赖老深陷的眼。 赖老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才抬头道:“有,但是不多。” 蝶骨瓷是很稀有的。挖掘者须得万般小心,加工者更是要经三十余道的粹取与炼化才能拿到真正的原料,之后还要看各家制陶人的本事,能把蝶骨瓷磨合切割到轻薄可透月光,便属上乘。 赖老在角落的烂木柜子里取出一个篮子,仔细的挑了一挑,又翻来覆去的用干枯的手扒了几下,最后拿出四块宛如蝶翼的瓷来,他看着温龄说到:“你若早来片刻,还是够的或者可再等几天,下一批骨瓷到了你再来。” 温龄听了前半句,心中一转便知晓容成来此处的目的了。可他好好的大活人,要骨瓷来做什么? 乱想了片刻,温龄无力的摇摇头,喃喃道:“阿颜的身体已非常不好,若不在今天把瓷融进去,恐怕明天就是要治,肌理也已经干化了” 温龄坐在老旧的椅子上,阴暗的日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丝丝缕缕落在她的身上,光洁的额上笼上一层迷蒙的暗色,双眼都敛在黑暗里。此刻的温龄,泄露出阴埋已久的情绪。 “赖老,我此次来找你,还有一问”过了许久,温龄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瓷瓶,“你且看看这是什么,我虽能用内力逼退它,却始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毒物。” 赖老打开瓷瓶,倒出几颗细小的黑色颗粒来,这正是昔日杨颜臂上的黑色毒物。他仔细的闻了闻,放入杯中化进水里,指甲挑起一些来,面上忽然显出厉色:“来怡此毒你是在哪里得来?” 温龄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脸色都变得十分沉重与阴暗:“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本是一种毒液,你拿来的已经发作毒性,化成了颗粒。” 赖老的脸色十分严肃,嘴角抿出一条硬直的线来,“我曾在我的师父那里见到过来怡,我的师父是万月的首席弟子。也就是说,这毒物是出自我师祖爷万月之手” 温龄听言心里大惊,竟是万月! “此毒无色无味,但是毒性猛烈,专门用于毒杀陶人。当年来购买此毒的人不计其数,一直供不应求。不过,此番你拿来的这味毒,已经非常的浅。也许他们也只是在尝试制此毒,正要找人试毒罢了。”赖老的声音低哑。 谁人研制如此剧毒,竟如此残忍!温龄想了想:“万月是制陶的好手,却不擅长制毒,此毒恐怕不是万月所作,不知是何人有此能耐?再说,如今又有谁还能制成这上古之毒,加害于人?” 赖老沉吟一声道:“万月师祖身边能人异士成群,当年万宗之中也不乏大成者,能作此毒也不奇怪。” 万宗温龄心中一凛。 “此毒可会消耗陶人的精血?”温龄心里十分疑惑,若要陶人头上的瓷脱落,除非消耗了大量的精血,杨颜就是这样的情况。但是温龄不确定,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毒还是因为杨颜肚子里的 “此毒的目的在于快速毒杀陶人,通常都是进入精血,随着精血移动,最后毙命,何须等到陶人精血耗尽。” 赖老见事情说完,背着手又回到了风炉。这种有事说事尚可,没话找话不必的行事风格,温龄已经习惯了。于是起身无声的作了一揖,拿上伞退出门去。 一路上,温龄心里乱无头绪,她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陶人能怀孕,这怀的是什么温龄也不敢下定论,要先回去问过杨颜。 按照原路返回琼楼,刚进后门就听到了前院一阵吵闹的声音,正要走过去,一斜眼就瞧见后院的侧间停放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风格,上刻凤舞繁花,紫棠色的顶盖显得贵气逼人,浅粉的帷子绣着明黄的云纹,四角缀着绯红的穗子,看上去非常的精致。 也许是因为雨渐渐下得大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赶紧抬了轿子到带着雨檐的小房里去。 温龄感觉那轿子十分眼熟,眉头深深皱起。不知是谁人在这大雨天上门拜访,又正巧赶上杨颜的脸上受伤?转而又想,杨颜此时的情况,不管是谁来,都是十分不利的。 温龄提了脚步就往杨颜的屋子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与不安。到了杨颜房门口,她忽然想起那轿子的主人了——陆湘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人皮作戏 京池第二招牌湘云阁的阁主陆湘云。 拜她所赐,杨颜早时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起初是每年的五音礼会必要与杨颜争个高低,后来杨颜掌管琼楼之后,就变着法的来打压,净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今日她这么巧撞在此时来,一定是收到了消息赶来坏事,看来琼楼出了jian细。温龄自有一番计较,现下先去找杨颜商议。 推了门进去,就见两个人在争执些什么。 “主子你不能去啊,你的脸等温姐姐回来再商量吧。”杨颜和绿缭正在抢一件衣服。 “我岂会怕她,对付陆湘云,我都不需要露面。”一想到陆湘云,杨颜就一副鄙夷的目光,“说起来,我与陆阁主也有些时日没见了,看来她心又痒了,我去给她挠上一挠。” “杨大楼主今儿这么好心,是要给谁挠痒痒啊?”温龄打趣她道。杨颜此时见温龄进来,也不再争了,撇撇嘴坐在桌边,小心的喝了一口茶。 绿缭见温龄回来了,愤愤道:“今儿下午不知怎么,陆湘云找上门来,召集了琼楼的众姐妹,说主子容颜尽毁,已无资格做楼主,要主子给她和众姐妹们一个交代。温姐姐回来时应当听到了吧,前厅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看来琼楼肯定是出了内奸,否则陆湘云怎能来的这么巧知道杨颜中毒这件事情的人本就不多,知晓她如今情况的更少,这人一定是杨颜身边之人。 “可知现在如何?”温龄问道。 “说是给杨姐姐一刻时的时间,若主子不出去相见,他们就自己过来请见。”绿缭说这话时小心翼翼。 温龄听此心中有了几分凉意,杨颜平日里待众人皆是不薄的,如今她们竟听信外人嚼舌根来质疑她,就不知杨颜此时心中如何的悲凉。 “要见便见,我容貌尽毁又如何,琼楼如果只靠我这张脸吃饭,也就成不了京池的招牌了,就算今日琼楼要换主人,那也轮不到她陆湘云。”杨颜好似并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绿缭。 温龄极喜欢杨颜现在这骄傲的模样,思忖了片刻之后道:“不如我去好了。” 杨颜挑了挑眉,看着温龄好笑的说道:“难不成你在脸上写上‘杨颜’两个大字,人家就认不出你是温龄了?” 温龄轻声笑道:“这样去当然不行要去,也是要画一张人皮再去。” 一人坐在屏风后,温龄从药箱底部拿出一块人皮纸,取出一小瓶红色的花露汁,均匀的倒了上去。 她手里握着极尖细的紫金兔豪笔,娴熟细致的描摹杨颜的容颜。她的目光集中于手下的每一笔,其余便都是黑暗。由于神志过于紧绷,她的额上浸出一层汗水,有一些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速度很快,一看手下已经差不多,立马从丹田发出一阵内力,手里迸发出温热的气流。转眼间,便见手上的人皮面具将毫笔僵硬的线条与边角自然的羽化到了纸腹里。 微微笑了笑,温龄将脸上的汗水细细擦干,右手将面具贴在了脸上,左手夹着四支银针从后脑根根插入穴位中。这样等待了片刻,那人皮面具已天成的与自己的脸贴合。 她站起身来,打开一旁杨颜的衣柜,随手挑了一件绣半边金芍药的浅紫色抹胸纱裙,长及曳地,外穿浅粉丝绢所制的蝉衣,深紫色轻盈的披帛挽在两手坠于腰间。随手轻甩了甩袖子,理顺了身下的纱衣,走出屏风去。 两人视线都整齐的望着屏风。却见温龄脚步先行迈出,紫色的纱衣漏出来些许边角,一看便要人挪不开眼去。接着,温龄便走了出来。 杨颜目瞪口呆的看着温龄,简直如同照镜子,又直觉不是照镜子。纵使温龄的体态与面颊与杨颜一模一样,她身上却带着医家超脱淡然的气质。 “实在太好看了真是像极了”绿缭围着温龄转了一圈,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杨颜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温龄,扬起了笑脸,道:“来怡,我们为你上妆梳发吧。” 温龄点点头,坐于铜镜前,目光含着柔波看着眼前的自己。这是杨颜啊,她最好的阿颜。杨颜拿了一双紫玉花蝶梳出来。那梳极好看,紫玉袖珍小蝶伏在粉玉逼真芍药上,通体晶莹剔透,近看远看都精致非常。那芍药花下又垂着三串白玉珠子,长短几乎垂到脖间。 这是她得琼楼楼主之时,景庄送给她的礼物。 梳妆完毕之后,温龄手抚了抚眉眼,略微沉默,思索了一会,她拿起了胭脂,轻捻起略粗的毫笔,在眼角与眼皮上轻轻扫了扫,她用度极好,脂粉均匀的染上了眼角眉梢。 片刻再抬起头来,双眼里闪着杨颜双眸才拥有的锐利和精明。眼角的几扫脂粉点睛一般的将她的眼角处拉上几分,平添了微妙不可侵犯的盛气。 杨颜笑着轻捧起她的脸,道:“你真是个活宝贝啊!” 温龄端着身体,下颚微微抬起,唇角微勾道:“当然。” 绿缭手上递给温龄一个面纱,温龄见了笑开来,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走近了前厅,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说什么的都有。这次好了,各人嘴脸且看清楚了。你不仁,我便不义,不如新账旧账一起算一算,倒腾倒腾一下琼楼这一摊浑水烂泥,看是否能揪出几只黑泥鳅来 “一刻时已过,怎么不见杨颜出来?!不出来,便去‘请’她出来,要去的与我一块走!”说话的是柳襄铃,平时见到杨颜都是毕恭毕敬,看似是个小家碧玉。现在竟直呼杨颜姓名,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襄铃一个。温龄一步一步走近,心里越发的平静。 “对,她不敢来见我们,我们便去见她。切不可让一个容颜尽毁的丑八怪再在这里当家作主。”穿着蕊黄色纱衣的女子说道。 温龄笑意盈盈的跨进前厅去,音色已经变为杨颜的。她笑着对那抹蕊黄的身影说道:“吴婵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听了倒叫人害怕。” 那位名叫吴婵的女子听到这饱含笑意的声音,全身微微一震,立刻闭上嘴低下头去。 温龄见此,面纱下的脸挂着冷漠的笑。身后的绿缭抿着嘴角,脸上隐忍着怒火。 屋子里坐着站着约莫二三十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些丫头。她们听到了温龄的声音便纷纷看了过来,大约有一半人站起身在原地尊敬的称了一声“楼主”。 温龄见此嘴角才扬起笑容,一眼扫过去,她们其中的一人目光如水,眼波清澈,从容淡定,那是杨颜的小师妹清宁。 看到了清宁的坦然,温龄与清宁相视一笑。清宁心里想的是杨颜的身体,却对目前的事情全无担忧,她与杨颜脾气秉性相似,知道就算此刻杨颜真的毁容了也不会让她们欺负了分毫。 温龄敛了敛笑,示意她们坐下来。又扫了一眼去,却见芸香站在陆湘云身后,面上也是无波无痕,好似站在自家主子身后一样。 温龄坐在主位上,这才移过视线,似乎才想起来座下还有一位阁主,冷眼看着坐在右手边清宁位置上的陆湘云。 “湘云阁主,别来无恙既然你事情做得这么绝,要将杨颜的面子尽踏于履下,那么杨颜也不与你做弯子。说吧,你要如何?”温龄一手撑着微微抬起的下巴,双眼含着蔑视的目光。 “前几天就听闻杨楼主身体抱恙,如今又听说楼主容貌尽毁,大家也是担心你,想要看看你而已。”看着陆湘云假惺惺的样子,温龄很反感,“见你如今的模样,大家也就放心了。不过,既然你身体无恙,为何要蒙着面纱?” 温龄笑着道:“湘云阁主排了这样一出大戏,杨颜也甚是喜欢,不稍作打点怎么敢上场呢。” “芸香。”陆湘云朝身后喊了一声。 芸香立刻碎布上前,道:“昨日杨楼主自抚月塔回来之后就身体不佳,今天早晨醒来时,脸上的瓷掉了几块。” 绿缭见芸香竟然出来证实,心中真是翻江倒海。气得眼都红了,难怪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原来是去请陆湘云了! “大家都知道,芸香是杨颜的贴身丫头,她说的话我不得不信啊。”陆湘云朝芸香笑了笑,“我不担心你,大家也会担心你。” 温龄目光沉沉的看着芸香,道:“我的丫头?如果是我的丫头,她禀告的应当是清宁,什么时候由你来做主!” 陆湘云笑着站起身:“楼主有所不知,芸香是我的妹妹,我让她服侍在你身边,也是关照你。” “杨楼主这样岔开话题难道说”陆湘云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掀开了温龄脸上的面纱。 下一秒,就见陆湘云脸色一下就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腹中胎儿 “怎么样,湘云阁主可还满意杨颜的脸,够肤白貌美吗?”温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眼中带着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心穿透。 “芸香,芸香怎么”陆湘云指着杨颜的脸,手指都在颤抖。 芸香似乎也有些震惊,但随之又明白过来,嘴边带着浅浅的笑。这样也好,杨颜技高一筹,她也好放心了。 “既然杨楼主身体无恙,何苦戴个面纱欺骗众姐妹!”陆湘云显然有些气绝,这是扳倒杨颜最好的时机,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把芸香都拉出来了,没想到 “不是湘云阁主排的戏吗,杨颜很无辜啊”温龄一副无辜模样,转头声音清亮的道,“湘云阁主这回放心了?不如请回吧,我楼中尚有琐事要打理,绿缭,送客!” 绿缭忙不迭的将心有不甘,火冒三丈的陆湘云请出了琼楼。 “大家没事也回吧,我有话要问芸香。”众人大惊失色,听到这句话如得特赦,行了礼就赶紧退出厅去。 清宁站起来走到温龄身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温姐姐好手法,若不是姐姐身上药草的味道,清宁也要认不出来了。” 温龄摸摸鼻子朝她笑了笑,下回要注意身上的味道了。 带着芸香回到杨颜的房里,杨颜冷着眼问道:“芸香,你是陆湘云的妹妹?” 芸香点头,跪在地上抬起头,眼睛中带着晶亮的光点道:“我受楼主恩惠已久,楼主待芸香之好,芸香全不会忘记,只是陆湘云是我姐姐,我没有办法否认。不管楼主是否相信,今日之事,不是芸香泄露出去的。” 温龄心中有些震动,不是芸香?那会是谁?好像最近有太多的事情理不顺,一直被别人牵着走,受他人摆布。 “罢了,你领些银子去另谋生路吧。”杨颜道,“今日之事之后,陆湘云想必也不会真心待你了,湘云阁也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 “谢楼主。”说罢就退出门去。绿缭见此也跟着出去了,她与芸香伺候杨颜五六年了,到这一步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阿颜,你对今天的事怎么看?”温龄回到屏风后,开始卸下装束。 此时的杨颜却在想另一个问题。她琼楼每个人什么来路,什么性子,她都非常清楚,自己人和普通人她也分的很清楚,究竟是谁有这么通天的本事,钻了空子在琼楼中做jian细,就在羲和的眼皮子底下。 温龄换回到原来的模样,见杨颜没理自己,不满的用手绕过她的头,在她眼前晃了晃:“杨大小姐在想什么,连我说话都没听见?” “我在想啊”杨颜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发,忽然皱起眉头,她的头一阵一阵的痛,就好像被人用刀刮过一样。痛得厉害了,手连桌子都撑不住,就要倒下去。 温龄赶紧扶住她,拿了手上的骨瓷去填她脸上的伤痕,可惜始终还是不够,杨颜额角还有一块地方没有办法填补,只能用土先填上,再饰以白浆水,让伤口不那么明显。 温龄抚着杨颜的额角,目光又移到了杨颜的肚子上。用手小心翼翼的覆在上面,温龄却感觉不到一点胎动。再用内力一过,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抵制她。 第一次温龄用内力给杨颜治病的时候,它还没有长大,所以选择了躲藏。如今似乎已经长大了,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了。 可是温龄的内功并不差,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将她的内力抵制,始终挡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杨颜转醒。见温龄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不,准确的是看着自己的肚子。 “哎哟这是怎么了,谁得罪我们温大小姐了吗?脸阴成这样,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杨颜托着腮一脸讨好的看着温龄。 “阿颜你,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个东西?”温龄直勾勾的看着杨颜的肚子。 杨颜听罢笑了起来,“知道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随即又咕哝道:“没想到绿缭那丫头话这么快,我今早刚吃了一只鱼哎呀我知道啦,这玩意对我的身体没有帮助,但是” “我说的是孩子。”温龄揉着眉心。 “孩子,什么孩子?”杨颜奇怪的抬头,忽而又明白了温龄的意思,指着自己的肚子,“你是说,我,肚子里,有个孩子?” 温龄直勾勾的看着她,两个人的气氛有些诡异。 “这孩子怎么来的?” “你是个大夫,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搞笑吗,我能怀孕的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温龄严肃的表情杨颜就失笑,“你说我肚子里有个孩子,这孩子约摸多大了?” “能准确号到脉,应该有四五个月了。” “哇塞收一收你那种怀疑的眼神好不好,我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这孩子怎么来的我怎么知道。”杨颜假装心痛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孩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温龄皱起好看的眉。 “啊?”杨颜不知道温龄的考虑。 “阿颜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我可能要开刀把它取出来。”相较于人来说,陶人的手术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操作起来难度还是不小,温龄并不奢望于杨颜十月怀胎把它生下来。 以它目前的生长速度,最多也不过半个月就会发育成熟,至于发育成熟之后如何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绿缭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后面还跟着苏东信和程耀风。 “徒儿见师父许久不找我们,就过来看看,师父看起来有些累,是发生了什么吗?”苏东信乖巧的站在床边,抓住温龄的手臂。 程耀风意外的没有脸黑吃醋 温龄也握住苏东信的手,朝着杨颜问道:“顺便问一句,你这毒去哪惹来的?” “哎哟哟,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这样机灵可爱,来,姐姐看看。”杨颜看见了苏东信,眼睛放着光。 苏东信一见杨颜如此就赶紧跑到程耀风身后,程耀风抱着剑看着杨颜鼻子里直哼哼。 温龄斜睨了杨颜一眼,一见温龄这眼神,杨颜就明白话题要跑偏了,于是赶紧说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个月前正是年关时候,前前后后忙了两三个月,参加的宴会都数不清楚了,更不要说出了多少次门了。” 温龄垂下眼,视线停在杨颜手臂上,又问:“那今年的宴会与往年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去过宫里?” “哎哟你还别说宫里,我还真想起一件小事。”说到这里,杨颜顿了顿。 温龄没接话,让她继续回忆。 “好像是过年前几天,宫里忽然来人说跳舞的伶人因事故人手不够,想要向我琼楼借几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与宫里的伶官是有些私交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我就挑了几个人送进宫了。” “你亲自去的?”温龄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都是自家姐妹,这一送去就是回不来了的,当然要我亲自送去。”杨颜说的理直气壮。 温龄知道杨颜在宫里还是有一定根基的,若不是她志不在此,她随时都可以在宫里谋个一官半职。不过这不是她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我就去了那一次。那天进宫的事其实也不记得多少了,不过就跟往时一样。我已经十分小心,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没碰,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杨颜说着话,一脸茫然。 温龄撇撇嘴,人家要给你下毒有一千种办法,何须要让你触碰到实物。 “人家要下毒何须你碰到。”苏东信瘪着嘴嘀嘀咕咕。 温龄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顺着话“就是,阿信顶聪明的,比她聪明多了。” 杨颜没好气的正要反驳,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杨主子,左相大人羲和身体抱恙,特地派人来向温姑娘求诊。” 杨颜托着下巴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是来了。 温龄皱着眉。左相羲和?她不记得自己有私交过这个人物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行踪一向都是隐秘的,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去向,算算时间,她出门至多不过半个时辰时间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羲和与太子朝堂上政见不合是天下皆知的,一言不合就互相揭短针锋相对。不过朝廷的水太深,根据线报和一些推测,温龄并不是很相信羲和与太子是死对头。 温龄这里心思九曲十八弯,门外人却是等不得,杨颜偷偷瞥了温龄两眼,于是扬起声音答道:“知道了,让他们稍等片刻。” 思忖片刻,温龄站起身拍拍衣裳,整理了药箱,对一旁的苏东信说道:“在这帮师父看着杨颜大姐姐,师父晚些就回来。” “姐姐就姐姐,还什么大姐姐”杨颜嘟囔着,转过头看着不情不愿的苏东信,两眼放光,“小可爱,跟着杨姐姐,晚上有好东西看喔!” “什么好东西?”苏东信一只小手指戳在脸上思考。 温龄刚刚打开门,程耀风飞速冲进屋子里,伸开双臂挡在苏东信身前作护雏样。“阿信别信她,她是个坏女人!” 听罢这话,温龄放心的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温龄底细 京池左相府。 “你确定她认不出我了?”穿着浅蓝色翻月牙白花纹的人对着镜子做着各种表情。 坐在书桌前墨色衣裳的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嘴角噙笑,轻轻又翻了一页手上的书。 “你倒是说句话嘛”蓝衣人埋怨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顾三,这会儿我就算不看你的脸也知道你是谁了。”门外传来如玉扣杯的女声,一人一袭曳地长裙缓缓走进来,双眸笑如弯月,手上端着两杯茶。 “爷,喝茶。”她端下一杯,放在墨衣人桌上。 “噫我干嘛这么紧张,你们两个私底下都帮了她六年了,都不见你们有一点不自然。”顾三挺直了背。 “我们跟你可不一样”穿长裙的女子笑得不怀好意,“我们只瞒了她一个人,你瞒的是两个。” “你”顾三气得夺过她手上的茶,闷闷喝了一口,转头对墨衣人说,“羲和,我能不能不见她。” “好了,别闹了。”羲和直接忽视掉顾三的反抗,伸出手对着那女子说:“潋故,来。” 潋故眉目含情,向前走几步,握住羲和的手,在他旁边坐下。 “啊呜!我真是要吐了,何必当着我这个知情人的面”顾三捂着嘴作呕吐状。 “爷,温姑娘到了。”还好此时门外的声音拯救了他。 “走吧。”羲和拉着潋故的手出了门去,顾三紧随其后。 温龄走进左相府大门,就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这里的婢仆都在偷看她,并且小声的捂着嘴交谈。但是,让她不解的却是,这些婢仆脸上始终挂着欢喜的表情。 虽然觉得奇怪,温龄还是跟着引路人一路来到大厅。刚刚坐下不久,她便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于是她放下茶杯,站起身等着对方。 先是一抹柔和的泼墨白衣,说是白衣其实也不是,那是一种透着柔光的白色,连来人的轮廓都显得温和。 接着是那张脸,那人长得极温雅,气质从容淡然,眼神高雅温润,他并不是温龄见过最为惊艳的人,但从他出现在温龄的视线中,温龄就觉得他格外的引人注目,至少让她挪不开眼。 直到他身后穿着紫纱长裙的女子出现,温龄才收回视线,那女子才是极美,不仅生得美,还透着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美丽,气质沉稳,眉目疏朗。她不同于温龄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 这么一看,这两人真的是极其般配。 所以刚才我是被美色所诱?温龄暗自清理了思绪,从容的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大大方方的行礼:“见过左相大人。” 羲和点头:“麻烦温姑娘跑这一趟了。” 温龄拿出药箱,准备开始给他把脉。但羲和只是站在原地,嘴角含笑。 温龄正欲开口询问之时,却见他身旁的女子走上前来,款款坐下,开口道:“劳烦温姑娘了,其实身体欠佳的是我,不是我家大人。” “夫人不必客气,大人偏爱夫人,也是人之常情。”她的声音极动听,温龄不禁笑起来,“夫人哪里不舒服?” “我也说不清楚,这几日觉得胸闷c乏力,早晨醒来时头疼的厉害,一到了下午就昏昏欲睡,御医来看了也说不清楚。”潋故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 温龄点头,给她把脉。手刚刚搭在脉上,温龄眉头就深深皱起,脸上也是露出疑惑的神情。 片刻后,温龄收手抬眼直直看着眼前这位夫人。她的脉很奇怪,说是人的脉,虽然绵绵不断却非常虚弱,说是陶人的脉,却又不尽然,感觉时有时无。两者相互交替,相生相克。 “温姑娘”潋故见温龄一直盯着自己只好开口打断,“我这是犯的什么毛病?” 温龄回过神,说道:“我有些问题要私下问夫人。”话是对潋故说的,但是温龄却是望向羲和。 羲和点点头,挥挥手,一旁的丫头仆人都出去了,只留了羲和,顾三两人。 “温姑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万三不是外人。”羲和说着话挪步到潋故身后,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 温龄略微思考了片刻,问道:“夫人是哪里人氏?父母是否安在?” 潋故面露难色,似乎有些为难。羲和回答道:“潋故是京池人,父母已逝世了。” “那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症状?” “今年年初。” 温龄听到这里,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我要看看夫人的血液。” 潋故似乎很不愿意,但是肩上似乎一紧,心里哟喝的吃痛了一下,把手伸出去了。 温龄针扎下去,看见血珠从她指尖冒出来,心里似乎松了口气,道:“夫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种病症我从未见过,还需要仔细观察研究。”说着就收拾东西,面上带着疑惑。 “温姑娘且慢,我们家大人有话要与你说。”一直没说话的万三开口了。 温龄回头看向羲和,发觉羲和眼里都带着笑,但是却不是刚刚的温雅气质了,这笑容不知怎的,让温龄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温龄随着羲和进入书房。 半个时辰后,她从房里出来,脸上已不见了往日温柔恬淡的笑容,而是满脸的严肃,眼中一片复杂。 接着,温家京池城中的眼线被重新洗牌,温龄的物件也在一个时辰内送到左相府,温龄以为左相夫人治病为由,正式在羲和府上住了下来。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温家在京池的格局居然翻了一翻。”潋故托着腮,问的对象是羲和,但是话却是对着万三说的。明显不奢望羲和会解释什么。 万三撇撇嘴耸了耸肩,表示完全不知情。 “行行行,我不问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身上这病也就是能蒙的了一时。”潋故皱起好看的眉,不耐烦的说道。 “足够了。”羲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万三,万三暗暗点了点头。 入夜,温龄坐在桌案前仔细琢磨白天羲和说的每句话,觉得有些心惊。没想到万宗的人居然插手政局中了,难怪最近总觉得整个局势有些模糊,沉甸甸的老是让人弄不清楚方向。 万宗,就是万月早年培养的顶尖制陶高手组成的一个组织,他们本来只致力于进一步研究制陶,组织非常神秘,看似松散,其实联系非常紧密。温龄对他们的了解也不深,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耗时耗力。 更没想到的是,羲和似乎很了解万宗的组织,他们的行事作风,大致动态。可不可以这么想,羲和的情报网撒的更大更深入各个界域。这么一想,温龄觉得更不可思议,他一个左相,而且看起来十分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可能一手打造如今的局面? 越想越疑惑,温龄托着腮似乎有了点困意。 忽地,温龄睁开眼,视线向上一扫。 只见烛光一晃,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有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出去抓人了。 这边说到万三刚刚上了温龄的房顶,一动不动的趴在顶上,瞧见底下没什么动静,正准备换个姿势躺一会,没想到抬眼就见一个黑影疾速向自己奔来。 刚刚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划过,于是赶紧翻个跟头,屁股都没来得及拍赶忙就跑。饶是他速度再快,后面的剑光简直快的不可思议,虽然他用巧劲躲了几招,但是还是感觉到全身多处被划伤了。 万三心里一阵咒骂,利用府中的有利地形迅速进了一处秘道。才进秘道就发觉里头有灯光,再往里走一些就看见羲和一派悠闲的坐在那看书。 九田阴森森的看了一眼秘道,利索的收剑走人。 回到温龄处时,温龄手上正在摸索那块容成给的玉佩。 “抱歉,小姐,我没追上。”九田隐在暗处对温龄说道。 “没事,不是敌人。”温龄将玉佩收起,“陆湘云查的怎么样?” “她也不知是何人将消息透漏给她的,只说是前天夜里桌案上忽然多了一张纸条,她看完就烧了。”九田答道,“我看她说的不是假话,陆湘云的头脑,想必也不会有人与她合作共谋。” 温龄笑了笑,九田说的极是。 另一头,万三翻身进了暗道之后,就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走进去之后,羲和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你休息几日吧。” 万三尚不明白,待低头一看,心里大骂一声。卧槽!神马情况?!黑色的夜行衣一路淌着血,身上许多处都伤到了要害,只要用力再深一点自己恐怕就魂归西天了。 “都是你!为什么让我去?潋故那个家伙不是更好吗?”万三顺手拿了把剪刀,三两下剪掉了上衣,露出狰狞的伤口。 “我不能受伤,我明天还要登场。”一面墙上忽然传来声音,潋故从墙上走出来的,语气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还好没有伤到脸,否则”万三对着他们俩比了个拳头。 “看清楚了吗?”羲和眼都没抬一下。 “恩。”潋故难得的沉默了一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温龄双耳听力绝佳,加上身上有母亲传的轻功,根本没人近得了身。加上那个不知名字的家伙,无声无息的就出现了,温龄话都没说一句,只见烛光一晃,他就已经上了房顶。” 顺带还咕哝了一句:“真是不可思议。” “这也叫看清楚了?”羲和眼风扫过去,上着药的万三赶紧低下头,潋故也闭上了嘴。 “论江湖势力我们还是不如温龄,她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什么样的都有。”半晌,潋故暗叹了一声。 “这样才好。”羲和眯起眼,似乎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杨颜之毒 第二日清晨,羲和便得到消息,温家在京池所有固定的联络点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并且做得干干净净,根本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查询去向。 “温家也是让人佩服,我们的人去查探了一下,一夜之间,他们所有的物品都消失无踪,联络点也都已经换了人居住,附近居民也都声称没见过温家的人,说房主在这里居住了数十年从来没有换过人,还都说的头头是道。”潋故倚在门边对羲和说道。 羲和扬起嘴角笑了笑,有一丝自豪的意味。 潋故真觉得自己大白天撞鬼了,为什么她会觉得羲和的笑里带着一丝自豪?加上温龄昨晚上给她起了一层阴影,她瞬间觉得这两人都是人中极品,同样让人自叹不如,又同样的让人匪夷所思。 还没回魂的潋故走在路上,便遇到了两个面生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十五六岁,笑如银铃的谈笑风生朝她走来,于是立刻来了精神,但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披着的这层左相夫人的皮,心里没来由就泄了气。 “夫人好。”两个小姑娘见潋故的穿着和仪态就知道她就是左相府的夫人,这气质确实当之无愧。 潋故弯着眉眼问道:“你们是谁呀?” 小姑娘见夫人这么和善于是乖巧的回答道:“我叫良辰,她叫美景,是温姑娘的小丫头。” “喔~”潋故回答的意有所指。又看了看这两人的模样,还真是十分相像,想来应该是双胞生的姐妹。一时间有些迷糊了,思绪有些飘远了,于是点点头就兀自走开了。 良辰美景撅着嘴跟着管家继续往前走。 见到温龄之后,良辰第一个扑上去,大喊了一声:“小姐呀!我的小姐!”温龄赶紧把她的人从身上拽下来,叫进屋子里,对她俩一阵的嘱咐。 这边羲和下朝以后刚刚回来,看着管家道:“她只要那两个婢女和几间屋子?” 管家补充道:“温姑娘还说了,她对大人有三个要求。原话是,第一,不管与温龄来往者是何许人,左相大人皆不可过问插手。第二,我要的屋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入内。第三,凡我所需的物品药材,大人都需一手包办。” 见羲和有些犹豫,管家正要发表自己的想法,但是羲和打断了他:“随她去吧。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吩咐的事也尽可能的去办。” “是。”管家有些吃惊。大人对夫人都没这么纵容,这个温姑娘看来要好生伺候了。 “两个婢女能做什么?”万三躺在里屋养伤,闷闷的说了一句。 “不要小看她身边的人。”羲和回了一句之后,坐在了桌案前。 “对于温龄,太子怎么说的?”万三问道。 “我先带着,摸清底细再说。” “哇塞羲和,你这双面间谍做得够好的啊。”万三似乎动了哪里,疼得嘶嘶叫。 “养好你的伤,别到时候还要温龄来给你治病。杨颜的事我不会忘的。”羲和随手拿了一本书。 “我又没跟你提她。”万三咕哝道。 羲和不理会他,万三这个人会这么听话,都是因为事关杨颜的伤,平时这人闲云野鹤惯了,什么事都捡简单的做,会为了什么事受伤才是奇了怪了。 “月牙什么时候回来,你的病恐怕差不多又要犯了。”万三沉声说道。 “两天之后。”羲和的目光沉了下来,他这病不能让温龄知道。 正说着话,有下人来敲门了。 “大人,温姑娘前来拜见。” “让她进来。”羲和朝吆喝着喊痛的万三扫了一眼,万三立刻闭了嘴谨慎的盯着门外。 温龄刚刚踏入羲和的书房,就知道万三在里屋躺着了。不是因为声音,而是气味,那是药的味道。她虽然身上没有什么武功,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她的五感极其灵敏。 她昨晚就已经猜出楼顶上的是羲和的人了,左相府岂是他人随随便便想进就进的。九田的功夫温龄是知道的,想必现在那人定是受了伤,此刻闻见羲和房里的味道,也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她不动声色的进了屋子。说道:“想必大人已经知道我与琼楼的杨楼主交情甚好,她近来身体欠佳,原因尚且不明,还请大人相助。” 原因不明?羲和暗自思忖了一会。杨颜是情报交换中心的枢纽,怎么可能不清楚。她不说,一来是想保护温龄,二来是想他来操控局面。 羲和脑中思绪转得飞快,面上却并无变化,道:“哪条线?”温龄所求的事已算得上是十万火急的事了。 “万宗。”温龄知道羲和手下情报网错综复杂,又补了一句,“王宫。” 羲和目光中几不可见的闪现点点光芒,视线锁住温龄。 温龄站在窗的逆光处,光线沿着她的轮廓勾出一条柔和的弧度,看着有些不真实,她人穿着水绿色的衣裙,披风在光的映射下流出斑斑水纹,头上的步摇随着微风摆动。 羲和笑着说:“你为什么会怀疑到宫里去?” 温龄蹙起好看的眉:“大人应该知道最近杨楼主生病了,终日闭门不出。其实,杨颜的病其实是一种毒,那种毒应当是上古毒方中的一种,而上古毒方相传落入了万宗之手。我怀疑,他们在研制这种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用杨颜来试药。” 更重要的是,她非常怀疑杨颜肚子里的东西与万宗有关,所以她必须去找线索。 “而万宗的势力范围是从宫里扩散的,所以你认为那个毒方在宫里?”羲和说道,“或者说,你认为万宗的人在宫中研制这种毒药?” “是。”温龄肯定的说道。 “温姑娘,如果是要找这个毒方,我没有办法帮你。”羲和站起身来,“万宗对宫中势力的渗透不仅深入细致,他们的宗楼更是没有办法靠近一步。我纵然本事再大,也只能为你提供信息,无法插手帮助你。” “宗楼?就是万宗研制毒药安置毒方的地方?有何困难,大人且说说看。”温龄说道。 羲和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书架的第一层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了一份信函之类的东西,羲和将信摊开来与温龄一起看。 “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楼中塔,通体由巨石打造,无门无窗,塔中空气都含有剧毒,人体触碰或者吸入都会化为腐水。那塔从第三层开始到顶层是中空的,整座塔只有顶层一个出入口,有机关控制,需要塔中人配合才能打开。塔的塔壁过于光滑,且坚硬无比,进塔之后你要想办法找个立足点,否则会从高空直接跌落,塔中第五层布满了看不见的细丝,这种丝极细极韧,不仅吹毛立断且淬了毒,一旦跌落不堪设想。夜里塔中不会有人,但仍不可点灯或发出大的声响,至于原由我也不清楚。塔的最底层才存放药典毒方,下面三层的详细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了。” 看罢之后,羲和盯着温龄的眼,等她的反应。 温龄心中有些疑惑这塔的构造有些奇怪,如果这般,万宗的人岂不是人人都要从塔顶进入。于是她问道:“这塔设计的如此奇怪,难道还有其他入口吗?” “有,但那入口存在与不存在都没有区别。”羲和皱着眉道,“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温龄心知羲和说的是另一个入口是万险无生还可能的意思,于是也不纠缠这个问题:“是,我必定是要去的。” 羲和叹了一口气:“万事小心。” 他早料到她是一定会走到这一步,也早知道她一定会去。但是,即使那个地方再怎么危险万分,他也一定会保她平安。 “我听闻大人府上的书楼藏书万卷,我门下有一小徒,资质尚可,只是基本功尚不扎实,不知可否借大人书楼一用,让他长点见识。”温龄对羲和说着话,眼神却流连在里屋的屏风处。 “当然可以。”羲和轻声笑了笑,“温姑娘这是怀疑我金屋藏娇吗,瞧得这么仔细。” 温龄收回目光,朝羲和笑了笑;“那就多谢大人了。” 温龄走后,万三从床上跳起来,对羲和道:“阿颜的毒真的是万宗下的?” 羲和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但是肯定于你我无益。” “你就这么放心让她去?”万三隔着屏风对羲和说道。 “她躲不开要与他们交手,让她提前有个底也是好的。只不过”羲和皱起眉。只不过,那塔中有他的过往,就怕她知道了要刨根问底。 万三也不问了,他是知道羲和的,如果他想让温龄避开万宗这条线也不是不可以,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思量。不过可以肯定,温龄要去赴险,羲和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回屋之后,温龄略微思量了一会,便对九田说了宗楼的事。 “小姐有几分把握?”九田抱着剑站在温龄身后。 “等会你去杨颜那里,把阿信和耀风接过来。”温龄没有回应九田的话,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事情,“你让良辰进来,我有话要交代她。” 九田应了退出门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初探宗楼(上) 第二日夜里,正是夜色迷茫之际,云层遮住了月光,万物镀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毛边。宫中迎来了三个新客。 “应当是这里了。”温龄低声说道。 “这里实在诡异的紧,一路过来都没见半个人影。怎么说这也是皇家重地,又是万宗的窝点,不可能如此搁置着无半个人看守。”月夜下,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子也低声回应着。 窝点?温龄暗自好笑。 “先不管那么多。”温龄手指向外一抛,手中两只鸟已飞出,只见她口中不断发出鸟的叫声,那是传说中的御鸟术。 远处两只鸟停在塔顶处,围着塔身绕了两圈,又飞回温龄手上。 “月泽,我们走吧。”温龄低声道,“九田,你在这里我们好有个照应。” 隐在黑暗中的九田点了点头,眼神朝身后不远处的林中瞟了一眼。 林中的潋故翘着嘴角,温龄真是会用人,渡手掏天段月泽都请的来,今天可大开眼界了。宽大的袖摆随风一飘,身形一隐,人便随着他们来到了塔上。 两人脚步轻快,疾速向前,脚尖轻点那塔的翘脚借力向上。不一会的功夫就到达塔顶。塔外一个机关倏然打开,温龄暗自惊诧,羲和的眼线果真是密布,怎么会料到他们恰好此时来到这里。 一进入塔中,塔顶的门便关上了,整座塔陷入了黑暗中,温龄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被关在一个铁做的箍桶中,有一种压抑不止的情绪涌上心头。 两人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毒密罩,口中还含了一粒解毒的丹药。其实温龄实在不必如此,她从小在万毒池中泡澡长大,喝过百年毒蛇的血,在重重毒瘴中生活过数月,对世上大多数的毒都已免疫。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万宗,他们掌握着她不知道的毒方,为了避免意外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最保险的措施。 此刻段月泽已先一步进入塔中,从塔顶直坠而下,一双手先身体一步接触到了楼下的丝线,这丝线布成了渔网状,密密麻麻的横在塔中,如果人从高空坠落,恐怕会被切割成一块块豆腐状。这种丝叫做兰瑜丝,也叫万刃之网,是陵蝶蝶翼的丝和珞瑜蚕的蚕丝经几十道工艺制成,本以为世上已经失传的手艺,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看见了。 段月泽双指夹住其中一根,朝左边一发力,整条丝线顺着这力道被拉弯。他手指上的手套与丝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即便他已将丝线拉弯,但手套的承受力有限,且这声响造成的动静也实在称不上小,加上这里是铁做成的密闭空间,回声在塔中回荡了两三个回合,这才消失。 温龄听声音心下有了计较,段月泽的手套只怕无法支持太久,因而他拉弯兰瑜丝的弧度也有限,那么她能容身而下的空洞也非常小。如果下落时的俯冲加速太快,很可能无法改变方位,直接坠落到兰瑜丝上。 她耳力绝佳,听声音判断应当在左手边,于是当下也不耽搁,从塔顶使轻功下落,温龄的轻功随了她娘亲赤云娘子玉红绡,动作轻盈带着可控的缓冲力,恰好一只脚落在段月泽伸出接她的手上,顺着他的手一送,她转换了一个方向,穿过空洞沿着塔壁继续下落,直到摸到栏杆一类的东西才算略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段月泽也落地,换了一副手套,两人的手相互握住交换了几个手势,确认了下一步的计划,温龄先一步穿过石梯来到第三层,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 什么都没有。 于是再向下。还未到达第二层,温龄及时拦住了要往前的段月泽,握住他的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再下一层应该就是制毒的地方了,空气中弥漫着不同的气息,都是温龄陌生的。她自己不要紧,但是段月泽可能会吃不消。 于是段月泽停在了二楼的石梯处,温龄一个人朝下走去。眼前的场面让温龄感到吃惊,无数的丹炉,透明的试管和瓶瓶罐罐有序的摆放着,哪怕没有一个人,整个系统也在有序进行,制作成的药物会随着通道送往另一个未知的地点。这不就是他爹曾经跟她描述过的化学实验室吗? 他们做事十分谨慎,这里看不到一份药材,空气中的气息也没有一种是她所熟知的,这让她有些不安。这些东西是什么?都拿来做什么的?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温龄压制住心里的好奇,告诉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继续朝下一层走去。到达最底层的时候,温龄还在担心,如果等会黑灯瞎火自己怎么找毒方,没想到来到最底层时,竟然发现灯火通明,纤毫毕现。 温龄赶紧退回石梯转角处的阴影里,她所处的角度很不好,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只好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样过了不多时,她伸头出去看了看,发现这里果然是存放药典和毒方的地方,一厢一厢的书籍卷轴甚至还有竹简,分成小小一格,堆放的满满当当相当整齐。只是这数量之多,只怕自己找到第二天早上也找不到要找的那一本。 地上形成了一个静止的水面,那些存放书籍的石头厢柜上下都直接连着楼顶和地板,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可以立足的地点。这些水一碰恐怕也是骨肉消融,白天时应当是褪回去的,到了晚上为了保护书籍才形成这样。 温龄正要行动,忽听得一人叹息了一声。于是又赶紧钻回原地。 “松山温澜之女温龄,字来怡。师从祖母悬壶仙子温颐,得其精髓,精益求精。从小跟随祖母前往各地济世行善,后祖母在救治陶人时竭力而亡,温龄继承其业,经数年经营,终将温家在各地尚未成型的势力连成一片。”那声音苍老但浑厚,“我说的对不对?温姑娘。” 温龄见行踪已被发现,于是也不避讳:“你是谁?” “我是谁?我自是等你之人。能来到这里的,只有温姑娘一个人了。”那人似乎按下了一个机关,地上的水逐渐褪去,“你为了杨楼主前来寻上古毒方,是羲和授意的吧。” 羲和?这人称她与杨颜都不直呼其名,可见他与羲和关系不一般。 “你是什么意思?”温龄慢慢走近,手中握着一把毒。 “那本毒方不在这塔中,他让你来此探上一探,看来,他始终忘不了当年与万宗的仇恨,终于要开始计划了。”那人似乎很惋惜。 不在这里,那会在哪?温龄心下疑惑。 眼前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样,那人一头白发,苍老的坐在一个桌子后。温龄觉得奇怪,为什么视线会被遮挡。于是伸手朝前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块冰凉凉的玉一样的事物。 这是这是玻璃!他爹曾经跟她描述过“玻璃”这个玩意,说它将近透明,能透过看到对面的事物,但是也能起到遮挡的效果。她只当是他是开玩笑,没想到却是真的。仔细想来,之前在二楼看到的那些试管瓶罐也都是玻璃做成的。 “温姑娘,恕我直言,羲和让你来此找这本毒方,是因为他身上也有不可回天之症,不过,你与他目标一致,也没有所谓的利用之说。只不过,羲和这个人,我劝姑娘一句,小心为上。”那人继续说着,“一旦你与他所求不一,他的作为也许就不像如今这样了。” “且先不论羲和的为人,就凭你们制出那样狠辣的毒药,还用杨颜试药,所作所为这么卑鄙恶劣,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你说是吧。”温龄心里转了几个弯,“万月培养弟子创立万宗,目的是进一步研究制陶,造福陶人与百姓,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违背师德,做出这种制毒害人的行当来。” “你懂什么!我们是为了师父,师父必然是长命百岁,永垂不朽的!”那人似乎被激怒了,愤怒甩袖,按下了某个机关。 温龄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冲上三楼,看到段月泽才松了一口气。 “快走!”温龄低声道。 段月泽听完话正准备一跃而起抓住上方的兰瑜丝,忽然被温龄抓住了手臂。上方传来了一根根兰瑜丝摩擦的声音。 温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初探宗楼(下) “上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这样摸瞎的上去非常冒险。”温龄急忙制止段月泽。 “不是说不能大声说话吗?”段月泽回道。 “那兰瑜丝都磨出这么大声响了,还在乎你我这点声音吗?”说着话,温龄手中拿出一根信号弹,拔掉引线朝外一扔,整个塔都被照亮了。 整座塔布满了兰瑜丝,机械无序的运作着,温龄拿出手套,递给段月泽一颗夜明珠,说道:“事到如今只能一根一根爬上去了。我们速度要快,也不知道这声响和灯光会引来什么东西。” 段月泽愣住了,这么大颗的夜明珠温龄见他愣在那里,说道:“出去记得还给我,很贵的。” 段月泽好笑的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把夜明珠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温龄笑着说:“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耳力这么好,你别忘了,当初是怎么输给我的。” 段月泽撇撇嘴,学了两句她说这话的样子,没成想,温龄已经脚在栏杆上一点,借力已经攀上了第一根兰瑜丝。段月泽拿了温龄给他的一块手帕,将珠子包好,叼在嘴上,也跟着飞身上去了。 温龄动作灵敏轻巧,凭借手上借力翻身爬上了好几根丝,虽说这丝锋利,但是双脚还是可以虚搭在上面,只要不使身体对兰瑜丝造成任何的压力,就不会割伤自己。只是双手的用力要巧妙,不然手套还是会磨破。 “先别动!”正想着,温龄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几丝细微的声音。 这声音是温龄仔细静下来听,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蛇的声音,而且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有蛇,它们会顺着丝爬过来,快往上走。”温龄朝下方的段月泽喊道。 段月泽嘴上叼着夜明珠,不能发出声音,只是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温龄估算了一下,他们现下估计已经爬到七楼了,再向上两层就可以出去了,但是周围蛇的声音已经环绕在整个塔中,这数量之多,恐怕不是能估算的。于是,温龄赶紧又打开一个信号弹。 “唰——”一声,整个塔又亮了。温龄趁机看了一眼四周,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那些极细极小的黑蛇,顺着兰瑜丝已经爬上来了,整个塔壁上都是这样的黑蛇,他们在无光无声的黑夜环境下会硬化自己沉睡在塔壁上,难怪她摸塔壁会这样滑,那是蛇的鳞片! 段月泽似乎惊讶得想说什么,温龄赶紧厉声道:“叼紧了!夜明珠掉了你就真的玩完了!”正说着,耳边划过一根兰瑜丝,割去了她几根头发。 望着顶层,温龄此刻担心的是羲和的眼线是否可以及时将出口打开,如若稍有差池,他们就可能死在这里了。 两人此时已爬到第八层,温龄已没有信号弹了,她又担心段月泽,于是向下走了两三根,才发现段月泽叼着夜明珠趴在兰瑜丝上,没有动静了。 “月泽!你还活着吗?”温龄一只手扯过他嘴里的夜明珠揣到自己怀里。 “唔来怡,有蛇咬我,爬进我身体里了。”段月泽一手捂着大腿一手抓着兰瑜丝。 “你别怕,它爬进去你一时半会不会死的,就像被箭扎了一个窟窿,快上去,上去就能出去了。”危急时刻,温龄只好这样安慰他,使他振奋。她拉了他一把,见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蛇,只好将随身的匕首拿出来,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淋到他身上,那些蛇才避开一些。 但是此法也只能管得了一时,等到鲜血风干就失去作用了。温龄拉着段月泽来到第八层,段月泽全身都湿透了。 此刻温龄附在段月泽身上,两个人相叠的厚度还需要时不时避开运作的兰瑜丝,但是没有办法,那些蛇前仆后继,看他们就好像看端上桌的烤猪一样。 呸!谁是猪。 温龄担心段月泽晕过去了,于是回手给了他两巴掌。 “哎哟,你打我干嘛!”段月泽咕哝道,“我渡手掏天段月泽还没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出去你要补偿我。” “行行行,祖宗还有心思报名号,快点爬上去吧,你只要不跟我分开,那些蛇奈何你不得。”温龄没好气的用手削了他脑袋一下。 两人又往上爬了几根,此时顶楼的出口突然打开了,听到声音温龄仰头一望,好像看到什么人从那里出去了。但是一瞬即逝,心想着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顶楼的出口打开了,等会我先把你抛上去,你叼着我的夜明珠避过几根丝就能出去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夜明珠送到他嘴边。 “我恐怕没有力气翻身出去了,你先出去,才好拉我上去。”温龄见他快坚持不住了,这才把夜明珠塞到他怀里,翻身朝上出去。刚到门口,一根兰瑜丝便从中间晃过来,温龄这一顿,眼看着身形就要坠落下去,此刻却忽然从顶楼门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上来。 温龄只当是九田,一出去就道:“九田,快拉月泽上来,他受了伤还在下面。”说完去没有人回应便回头去看,哪还有半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温龄翻身出来到此刻回过头拉段月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段月泽已用尽全身力气来到出口边上,握住了温龄的手就痛晕过去了。 这边说到九田一直在离塔不远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些担心,于是在塔边徘徊,见温龄出来才使轻功到达顶楼,此时温龄正伸出手拉住了段月泽,眼看着段月泽就要被拉上来了,奈何此时他已痛晕过去了,嘴里叼着的夜明珠也随之掉落。 温龄倒是没在意夜明珠,她拉住段月泽,本来段月泽再使点力就能出来了,但是他这一晕厥,整个力都在温龄手上。温龄不查,一时竟然没办法拉他上来,本来可以避开的哪根兰瑜丝又过来了,但是温龄又断不可放开段月泽,一旦放开他就摔下去了。 那丝已经扫过来,刚好扫到温龄的手臂,这一割简直是痛到了温龄心里,温龄本想换只手,等那丝过去再换回来,但是那丝碰上血之后就很难再抽出来。 眼看着血珠顺着温龄的手臂咕噜咕噜的往下流,九田想伸手拉住段月泽,这样温龄就能把手拿出来了,但是温龄摇摇头,示意她往旁边看。九田一看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蛇,它们只是不碰温龄的血,如果九田此刻伸手下去拉住段月泽,那么那蛇肯定就会爬到九田的身体里了。 那丝已切到温龄的骨头,温龄闭上眼,看来这手是废了。但是即使是一只手,还是比不得一条命,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放弃一条生命,而且这还是与她共赴险境生死与共的朋友。 痛的受不了了,温龄紧咬的牙根已经开始松了,整条手臂全是血,身上的血也在流出去,温龄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正要脱力放手之际,那兰瑜丝竟然自己退回去了,这一退就带走了温龄的大块皮肉。 “快,拉他上来。”温龄的话与九田拉人的动作几乎一致,段月泽也就是在一瞬间被拉了上来。温龄嘴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眼前一片模糊晕了过去。 九田拖着两人回到府里,叫了良辰美景去喊苏东信,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温龄的伤口,可是那伤口白骨都看得见了,甚至骨头都已经被割开了。段月泽的手臂都被温龄的鲜血染红了,结成一块的贴在手臂上。 苏东信一进屋就看见自己师父的手几乎废了,还在不停的淌血,咬着唇,拿出剪刀将伤口部分的衣裳全数剪掉,再用一旁准备好的盐水先将伤口冲洗干净,接着拿银针和桑皮线一点点将伤口缝合,最后再用盐水冲洗一遍伤口,涂上止血的药膏,用白色纱布包好。 这一系列步骤做下来,对于一个才刚刚舞勺之年的少年来说还是有些困难,苏东信满头大汗的完成之后,看着另一间房里的段月泽,发现他中了毒,这毒性猛烈,他一时也无措起来,唤来良辰,让他去找羲和。 “左相大人不在府里,不知去了哪里。”良辰都急哭了。 九田此时奔出门去:“我去找杜医生,他应该在医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不知君心 此时正说到羲和。 自温龄她们出去之后,羲和坐在桌前等着潋故回来给他报告消息。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万三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一个多时辰也就算了,还一个姿势都没换,太奇怪了。于是走近了一看,羲和撑着一只手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样。 万三只当他是睡着了,可是门外的婢女来询问是否需要梳洗歇息了,羲和还是没有反应。这下万三就急了。 他伸手探到羲和鼻下,颤了颤,没气息了。哎哟我去,又是这样!万三赶紧唤来影卫,一个让他们通知潋故羲和病又发了,一个让他们去通知月牙,内容一样。 与羲和上马车的时候,万三的手一直没敢离开羲和的脉,就怕跳着跳着忽然就没了。 直到到了临郊的别苑,万三才松了一口气,出了一身的汗。月牙给羲和切脉,拧着万三的耳朵从里边出来:“说,为什么这么迟才发现,潋故去哪了。” 万三哎哟哟的喊痛,道:“羲和说他的病明日才会发作,叫我们都不要太着急,刚好今晚温龄不是去宗楼了吗,他放心不下,就叫潋故跟着去了。” “温龄与他见面了”月牙若有所思,“不对啊!那丫头跑到宗楼干什么,那地方是随随便便能去的吗!”· “姐,这手能给松一松吗?”万三看着她一身火红的衣裳气的火红的脸,小心翼翼的说,“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我也老着急了” “哎哟哟,你小子长进了,还有理了是不是,照羲和这个情况,起码已经一个时辰了。你说说你!”月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松开手就进屋给羲和看病去了。 羲和这病,每月发作一次,本来只会昏睡几个时辰,但是这几十年过去了,再好的身体也会越熬越差。现在竟然连鼻息都没了,只能探到微弱的脉搏。 月牙拿出针扎了一下羲和的手指,那手指已不再渗出血珠,只是一点点血丝了。“唉”她叹了口气。 “怎么样了?”万三担忧问道。 “都让他不要太操劳,这下好了吧,眼下这病我都快压不住了。”月牙满面愁容,“你先出去,你不出去我会分心。” 万三翻了个白眼,大夫治病都是这样,好像怕别人学一手去似的。 “羲和啊羲和,你说说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病人,你这半人半陶的构造,要不是小时候坚持练武,强身健体了好多年,现在早就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了。看着你一天天的从人变成陶,越来越虚弱,我实在也是不忍心。”月牙一边打开药箱取出针,一边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弄的半死不活还不算,还要拿来做实验,痛不欲生了五六年,虽然人还活着吧,但是一天天的数着日子活命,唉” 潋故到的时候也是行色匆匆,似乎晚上的事情进行的不顺利。 “情况不太好,你们派人来叫我我就急匆匆赶来了,也没太注意她那边,只是叫人把机关偷偷停了,温龄她好像受伤了。”潋故来到门前就知道万三又被赶出来了,“羲和怎么样了?” 万三嘟囔道:“本来病了一个就够惨的了,现在还伤了一个,要是这个病着的知道那个伤着了,我看啊,还要再病一回。” “什么这个那个的,问你话呢!”潋故见他这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怎么样?你去问问月娘(月牙)咯,话没说两句就又把我撵出来了。”万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此时的羲和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他身上的力量全数被吸走,思维都是软弱的。 “羲和,娘对不起你他们那对父子,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羲和梦中一直出现母亲抱着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娘我们走吧,去,去找阿爹。”小小的羲和轻轻拂去娘亲脸上的泪水。 场景瞬间变化,来到了他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个午后。 他娘亲嘴里不住的吐着鲜血,瘫坐在地上,将他护在身后,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嘶喊道:“你要杀我便杀啊!何苦折磨我的孩子!” “他是你儿子阿成就不是你儿子吗?!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娘!”那人的手握成拳头,“我待你不好吗,啊?!我待你不如他好吗?!你的心我怎么捂都捂不热,捧在心头,要什么就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娘亲仰着头,嘴里说着什么,忽而喷出一口血,双手抓住那人手中的剑刺向自己。那一瞬间,“嘣”一声,羲和好像听到什么东西从脑中断掉了。 那人被喷的一身的血红,握住剑的手在颤抖,俯下身来把住她的肩:“到头来,你还是要死在我手上,这样也好,起码,也算有点牵扯,哪怕是唔” 那人捂住嘴痛哭起来。 接着,是他被带到宗楼之后。 “师父阿和好痛苦,阿和真的好痛苦。”羲和每日被喂药,被丢到万宗实验所需的虫池中浸泡。 “阿和你别怕,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人伴你左右,永远不会舍弃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后来,天机子菩宿给他算过一卦。 “想必大人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只是,大人对此女的执念切不可太深,若是执念太深就会伤及彼此,最后两败俱伤。” 那个在山野毒瘴间顽强生活了数月的小姑娘,他一直陪着她度过了那段时光,与她一同仰望毒瘴中迷茫的星空,陪着她在荒林遍野上寻找食物。见过她崩溃痛哭的模样,也见过她专注认真的模样。记忆最深刻,是她从丛林中出去的时候,那个凌乱却美得不可方物的样子。 温龄,温龄来,到我这儿来。我要将你藏于金屋,为你拂尘,点你醒世。 温龄受了伤躺在床上,手臂上像火滚着一样的痛,一直睡不安稳。杜仲来看了一会嘱托了一些话就去了隔间。 九田从屋外回来,进了屋就愤愤道:“偌大一个丞相府,丞相不见了也没人知道,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良辰给她递了一杯茶,九田随手一口喝了,又说道:“小姐就是听了他的话才去了那座阴森森的楼,谁知其中发生如此多变故,还说左相大人眼线密布,这么大的变故和漏洞都不察杜大夫来过了吗?” “来过了,小姐无大碍,但是段公子的毒性猛烈,三天之后若是小姐还醒不过来,杜大夫也无能为力了。”良辰说罢,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温龄。 而后的两天,温龄在梦中总是梦见自己没有拉住段月泽,他从塔顶摔了下去,每每如此,她都会在梦中不停的呼喊,随之瞪起眼,坐起身,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又瘫倒躺会床上去。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温龄终于悠悠醒来,瞥了一眼一旁床边的良辰,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良辰的头,哑着声音道:“良辰,月泽在哪里?” 良辰抬起迷蒙的眼的时候,见自家小姐醒了,马上扑倒在温龄身上,大声哭道:“小姐你可醒了,吓死良辰了” “你先别哭,告诉我月泽在哪里,他情况怎么样。”温龄单手把住良辰的肩膀,急忙问道。 良辰把之前杜仲的话转告了温龄,温龄当即下床到隔壁屋,看段月泽躺在床上,查看了他的伤势后,先施了针,再找来笔墨,交代良辰写下了治疗的方法和药方,正要回屋休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左相大人和夫人在府里吗?” 良辰摇摇头:“不在,九田姐姐一直在找他们,都三天了,完全不见踪影。” 三天?这倒是有些新奇,九田极少如此执着于一件事,肯定是有什么她非要知道不可的事情。不过,那个羲和确实很奇怪,之前就听塔里的那个白发老头说过,羲和身上有不可回天的病症,现在想来,也许确有其事。细细想来,羲和夫人身上的病也很蹊跷,看来这两人都不简单。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两人一同受伤,一同入梦。君不知我心,我也不可将相思诉,与君同行不同心。如此的来往,只会让人心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琼楼大火 这一觉温龄睡的实在不踏实,似乎隐约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天才将亮,温龄就起身,刚刚穿好衣服,美景就冲进屋里,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小姐,大事不好了,琼楼琼楼着火了。” 温龄一听着火二字,马上想到是万宗动手了,跑到门口仰头而望,一看半边天都红了,于是也顾不得气血亏虚立马要冲出去,还没跑出两步就全身瘫软在地上。 此时良辰正从门外跑进来,看到温龄瘫坐在地上,将她扶起来,急忙道:“知道小姐心急如焚,就让美景来通知小姐,我已将马车备好” 上了马车后,温龄仔细询问了情况。 “天还未亮时,我与美景隐约觉得天色不太对,就出门看看情况,恰好遇到江涛命人传口信来说,琼楼着火了。”良辰撩开帘子看了看窗外。 “九田姐姐和咱们的人正在帮忙。小姐不必惊慌,杨颜小姐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了,咱们的人做事你一向是清楚的。”美景安慰道。 温龄心中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万宗的人做事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真的是他们下的手,那杨颜就危险了。 尚且还有几条街才到琼楼,但是空气中传来的浓烟滚滚的味道已经呛鼻,温龄心道不好,看来火势并没有得到缓解。 马车停在了街口,因琼楼着火,所以方圆一里的居民百姓都被撤离了。琼楼有一座抚月塔,塔高九层,高度可与宗楼的那座相媲美,如果真的烧起来,那就是殃民之灾。 温龄几人用手帕蒙住口鼻下了马车,一抬头就见琼楼火光冲天滚滚浓烟把天光都遮去了一半,火苗窜上了天,已经爬到了抚月塔的第三层。于是脚下生风,快步走到琼楼最近的入口。 “九田!”温龄看到了在指挥送水灭火的九田,“有没有看见杨颜?” 九田粗布蒙面,目光凝重的看着温龄,摇了摇头。 温龄心知大事不好了,杨颜定是在这座塔上。 这时杨颜的婢女绿缭从火中冲出来,满脸尘灰,呛了几口气,一见到温龄就跪下去,拽着温龄的衣角。满脸泪痕道:“温姑娘,快救救我家主子吧!主子从昨晚就一直在塔上没有下来过,也不让人跟着。我今早本想着去寻她,却不料自己的屋子就着火了” 温龄听到这里就三步做两步,走到了九田面前:“上面什么情况?” 九田拧着眉道:“我们来的时候这火还没有烧到抚月塔,于是留下了一批人守着塔,其余人去救其他地方的火,等到我们把人都救出来之后,这边就着火了,我们那批人也都不见了。这火烧的实在是奇怪,怎么灭也没有用。于是我们派了人上塔救人,谁知那塔每层的通道门都被锁死了,怎么打都打不开,只好砸门而入。” 温龄听言眼一酸,此刻抚月塔外部都被火苗包围,根本无法使轻功上去救人。那抚月塔的门和锁是景庄设计,杨颜选的材料,当时只是玩笑说,如果两人有一个不忠,便把对方锁在塔中,不给吃不给喝,非逼得认错不可。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些门从未锁过,也鲜少有人知道如何上锁。现下他们肯定打不开这些门,可是,景庄你在哪呢? 眼看着那大火已经烧到第四层,温龄盯着那塔,心中百转千回的想办法,她的泪眼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也不知是火光的倒映还是心中的气血涌上来。 “阿颜!”忽而,一道清亮的声音穿过塔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传来。温龄一回头,就看见顾景庄和另一个身形鬼魅的男子一同而来。 温龄见他已经飞身进入塔中,自己正要跟着进去,九田将她拦住,道:“小姐如今有伤在身,现在上去恐怕会给两位公子造成负担,如果小姐信得过九田,九田愿意代替小姐去。” 温龄被她拦住,脑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直了身体,朝九田点点头。 九田便飞身钻进火中。 等到景庄打开门锁来到第六层,那火苗好像有生命力一样也一同窜了上去,温龄让一旁的人带自己上了一棵大树树顶,观望那方的情况,忽觉不对。 第六层明显与楼下的情况不同,这层楼的火仿佛发了狂一样的焚烧,而且温龄还发现,这层楼的梁柱经过焚烧,有两根竟然已经折断,摇摇欲坠的挂在六层的边上。 温龄赶紧吩咐了一批人去往柱子折断的方向等候,若此楼折断落下去,那真是死伤无数了,只好吩咐他们看见成块的大件物体掉落,一定要想办法击碎成小块。另外,吩咐了几个人上去告诉景庄他们这塔可能会折断。 话分两边,景庄他们一路往上,已来到顶层,就见杨颜被锁在楼柱上,靠着楼柱坐着。 “阿颜!”景庄大喊一声。 见杨颜没有反应,景庄有些着急,飞奔过去,抱住杨颜:“阿颜” 杨颜已十分虚弱,艰难的睁开眼看着景庄。时隔五年,这声呼唤仿佛穿过遥遥的时空而来,从初见到此刻,你我之心,从没有变过。 “景庄”杨颜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喊出声时也只是嘴嗫嚅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我们这就回去。”景庄拔剑用尽全力往杨颜手上的锁链劈了几下,那锁链却毫无反应。 “这锁链打不开,不如我们把柱子劈断。”九田冷静朝下看了看,“这塔不时就会从第六层断落下去,方才我们到第六层的时候,边上有两根柱子已经被打断了,勉强虚撑在那里。” 正说着话,脚下传来晃动的感觉。 “快!”九田顾不上许多,一剑将柱子下方劈断。一旁的潋故看着她,忽然想起那晚,温龄他们入塔,他跟着进去,从林中穿梭路过九田身边时,九田低声说了一句:“保护好他们。” 也不知她这话是她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说的,当然也是不敢问的。 话说此时,这根柱子一断,整座塔开始陷入不可逆转的倾塌。景庄赶紧将杨颜的锁链从柱子中取出,双臂一抱就感觉不太对劲。 太轻了,这不是杨颜的体重。低下头看了怀中人一眼,依旧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神情,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几个人受重力影响,开始站立不稳,幸而几人武功都不差,潋故的轻功更是上乘。 几人一脚腾空,下方沙石瓦砾伴着抚月塔的华丽和琼楼的历史都落了下去,一瞬间,建筑倒塌的声音轰鸣于耳间。 地上等着塔倾塌的一群人都仰头看着高处落下的梁柱方木还有大小物件,最要命的是那些还带着火星的瓦砾碎屑,轰然而下。 而温龄的眼始终看着的是顶楼的几个人,她仰着头弯起嘴角,一旁树上的良辰见此手中几枚暗器飞出去,景庄脚下就力轻轻一踩,形成了缓冲,身体轻轻旋转了一圈,继续下落。 塔下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浓烟已被风吹往相反的方向。杨颜在景庄怀中,轻轻搂着景庄的脖子,她身穿着紫色的裙衫,此时逆着风飞舞在空中,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在火中翩然起舞的紫翼蝶。 “看见来怡了吗,她在塔下等着你。”景庄在杨颜耳畔轻声说道。 “看见了真好啊。”这是重逢,她等待了许久的重逢啊 此刻太阳正升起,天边一道金灿灿的光打在杨颜身上,她的脸逆着光,景庄似乎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脸,只能看见光浮在她脸上,他皱起眉头,低下头想跟她说些什么。忽然,他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杨颜的身体正在随风飘散,化成粉末,那些随风而去的点点紫色,在阳光下反射着闪闪动人的光泽,然而,景庄的心仿佛正在被凿穿。 纷飞间,杨颜依旧笑靥如花,伏在他耳畔道:“庄公子之词诉杨颜之曲,他人,再比不上。” 景庄的手在抖,手指在不住的抓怀里的人,却都是扑空。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他的眼眶迎着风,痛的几乎睁不开。 阿颜阿颜 ——“杨姑娘非池中之物,不出三年必得此琼楼抚月塔,景庄奉劝各位一句,好自为之。” “庄公子真是高看杨颜了不过杨颜十分欢喜,日后,必不会善待各位。” ——“景庄听闻杨姑娘八面玲珑,通晓人情世故,为何对景庄冷眼相对另眼看待。” “庄公子不如扪心自问,你与杨颜相交,究竟存着几分真心几分实意呢?”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景庄眼泪一滴滴落在双手上,一口血堵在心头,喷涌而出。 “顾三!”潋故离他最近,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缓缓下落。 温龄看见杨颜渐渐消失,不知发生了什么,脚向前一步之后又顿住,眼睛一眨,两行清泪就滴落下去。 这是怎么了呢?他们几人落地后,温龄上前去,一把抓住景庄的手:“我刚刚明明看见她在你手上,她还侧头对着我笑她人呢?” 景庄单手捂住心脏,不住的绞痛起来。片刻后,他甩开温龄的手,分开人群自顾自的走了。 就在景庄甩开温龄的一刹那,温龄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随后是一片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逝者如斯 那是一个白雪纷飞的早晨,城门外两人握着手从马车中出来。有一素手给她理了理披风,轻轻拂去她额上的雪花,柔声道:“来怡,你此去江南,早去早回,京池的事你不必记挂,我会替你打点好。” 她要走了,那双手还是舍不得放开,说话的人含着哽咽:“来怡,我舍不得你说着好笑,没你在我身边总觉着少了点什么似的。” 有人轻轻拥住了她。她想要看清楚是谁拥住了她,但是始终只能停在那双手上。 她与这个人,像是亲人日日相伴又像情人依依不舍。她在转过身的片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却始终不敢去擦。因为害怕这一刻离别的思绪决堤。 她刚回琼楼,睡醒的第二日,房中坐着一绝色女子,鬓边的细小的流苏“嗒嗒嗒”轻轻的来回摆动,扣得清脆悦耳。 那女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她醒来就快步走过来,而是端起茶杯,热茶在杯口荡来荡去,腾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她的唇边似乎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说道:“来怡,我可有半年没见你了,你说你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啧啧啧” “阿颜”温龄在梦中泪水从眼中涌出不断滴落在被褥上,“阿颜,我好想你。” “看这小脸瘦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好像被虐待了好几年似的,看来需要本小姐的非常食谱了”那人似乎没有听到温龄说话,自顾自的说着话。 “阿颜!”温龄从床上快速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可是视线一晃,面前哪还有半个人。 温龄此刻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眼角不断的滑出泪来,嘴边喃喃不停的叫着杨颜的名字,倚在她床边的九田红着眼眶,时不时的抹着眼角。 “大人回来了吗?”听到外面有动静,九田问道。 “回来了。”潋故回答了她的问题。 九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她找了好几天的羲和,身后跟着男儿样的潋故。羲和似乎消瘦了不少,眼中全是血丝,此刻眼中也是红着眼,深深的凝视床上的温龄。 见他如此,指责的话九田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看着温龄。 良辰美景从外回来,见到他们倒是在门口说起来了:“我家小姐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杨颜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从头到尾都没见人家露面,啧啧啧” 潋故听罢在一旁提醒羲和道:“大人,应该带夫人牌位回无修阁安放了。” 羲和拢了拢怀里的牌位,手颤抖的抚了抚。 良辰美景立刻住了口。左相夫人死了?这是怎么发生的事?先是一惊,后心中又不禁悲从中来,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两个人红着眼眶站在门外,低着头掉眼泪。 九田也是一惊,夫人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想到羲和和夫人恩爱登对的模样,九田就有些惋惜。但是毕竟无亲无故,也就是伤感了片刻,就把心思又放回温龄身上。 到了无修阁门前,潋故在门口恭敬的站立,羲和拿着牌位进去了,向上方两个牌位拜了拜,将手上潋故的牌位换了一个面,手轻轻拂去灰尘,摆在下方一排。 上书:“先姊万羲颜之灵位” 放好之后又上了香,跪在软垫上,红着眼道:“没想到现在才能相认,阿颜姐姐。” “你出生之后待我之好,我全不会忘。我自记事起,便蒙你照看,免于许多灾祸。娘亲当初将你捏出来时,便对我说,这是一位性子极好才艺超群的姐姐,来日你长大了,定要好生照看虽然自娘亲逝世后,你忘记了许多。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们家的仇恨我也一定会相报。”羲和说罢,又敬了一礼,退出门去。 一出门就见潋故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便问道:“顾三如何了?” “不就还是那个样子,不是借酒浇愁就是成日的昏睡。”潋故闷闷的答道。 “我们进宫吧。”羲和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还有我需要去见的人。” 潋故点头,出去吩咐下人备马车。 羲和整理了仪容,一进宫就绕道去了秋仪苑。秋仪苑是后宫嫔妃面见亲人的地方,容襄虽然生性残暴,但是对自己的后宫妃子很宽厚,想到这里,羲和就不禁嘲笑似的翘起嘴角。或许是因为他娘亲的死,才会让容襄有所了悟。 才进了秋仪苑,羲和就挥退了监司,那监司是羲和的人,此刻也知道规矩,就规规矩矩的退出去,守在外苑。 “你来了。”一女子站在窗口看着院外的风景,见羲和进来了,就回过头看着他。 眼前的女子名唤孟年凊,是羲和世上仅存的亲人。 “阿和,我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但是,我知道,杨姐姐的身体应当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不说而已。活了四十多年,她自己忘记罢了。”看着羲和脸色有些苍白,孟年凊走到羲和身边,抚了抚羲和的发,“她作为你情报线中重要的枢纽,自己身亡却不牵扯你分毫,一定是做了一些准备的,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只是万宗的人,确实是难以应付。而当时,你与温龄都无可奈何。” 孟年凊说着话,两只手又收回,交握在腹前,目光流转看着羲和:“日后会更凶险,阿和,你要好生照看自己,我身在深宫,帮不得你什么杨姐姐如今不在了,温龄估计会与你生出嫌隙。你要小心。” 羲和看着孟年凊,孟年凊与他娘亲样貌有三分像,声音与他娘亲的完全一样。她说话时,情真意切,语调婉转柔美。羲和扬起嘴角,带着柔和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羲和与孟年凊道别,退出门去。 “大人,皇上有请。”羲和正往太子宫中去,路上遇到了容襄派来相请的人。 羲和遂转道去了皇上的明德殿。 容襄端坐在上方皇座,看着底下行罢礼略微低着头等待御命的羲和。 “昨日琼楼抚月塔大火你可知道?”容襄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臣知道。”羲和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当时臣与夫人在临郊别苑遇袭,臣受伤昏迷,夫人重伤身亡。” 容襄对此好像并不感兴趣:“哦?昨日温家当家人温龄也去了,你可知情?” “臣不知。”羲和从容答道。 “羲和,你不要以为这几年我对你纵容你就能无法无天了,你与温家逆贼相交,便以为我不知道吗?!”容襄显得非常愤怒。 羲和终是抬头与容襄对视:“臣身染疾病,皇上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温家善医术,臣与温龄相交也是应当。” 羲和的“疾病”都是由皇帝亲手促成,他怎会不知,于是两相有些尴尬,容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听及此,容襄似乎息了一些怒火,道:“也罢了。琼楼抚月塔是先帝亲自提点命人设计建造,也算是皇家之物,如今火中折毁,朕也实在不忍,你交代下去,好生抚恤伤者和死者家属。你多留心温家的动向,有什么事及时与太子商议。” 抚恤?琼楼失火数个时辰,巡城营兵才到此查看,这不是皇帝下的命令,怎么会视而不见。 “臣听闻太子殿下对琼楼青睐有加,昨日琼楼大火损失惨重,就不知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心情与臣商议逆贼之事了。”羲和低眉敛目,不等容襄发火,又道,“陛下吩咐的抚恤之事,臣即刻去办。” 说罢,退出了殿中。 太子容成在容襄眼中就是个无治国之才,整日只知风月,游荡于各大花楼艺伎伶苑的“储君”。容襄恨铁不成钢,并不知晓容成已生出异变之心。 然而,羲和与容成不和,这在容襄眼里倒是应当的。羲和的为人与仇恨他很清楚,所以,他也不会让羲和活太久,从羲和登上相位,容襄就没有一刻不想除掉他。 这一切,羲和都知晓。 “九田姐姐,方才有人送来书信一封,说是故人所遗,务必请送到小姐手中。”美景递给九田一封信。 九田接过一看,便放在了温龄床头。看这笔迹,这应该是杨颜的遗书c 此时已过午后,温龄已昏睡了大约四个时辰。九田给她喂药,她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小姐!”九田赶紧将碗放下。 温龄就好像知道杨颜定还会有所交待一样,一醒来就将床头的信拿起拆开来,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向后一瘫,手中的信压在指间,就此摊开。 来怡,与你相识,是杨颜之幸。从前有人告诉我,我记事以前应当已活了十多年,但是我全然不记得了。与你相识之前的日子,我似乎活的混混沌沌,如今我竟然想不起来那些过往了。如今,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就怕有一日突然要走了,有些话来不及说。 来怡,你应当比我更懂得,聚散有时,缘分终有尽,人这一生终会归于无。你不要因我心伤,不要将我的死揣在心里不放,不要忘记你所谋之事。杨颜今日纵使身殒神灭,但是所求必然也不会动摇,永远与你同在。 至于景庄,请你帮我好生宽慰他。他一生所执着的事算不上多,也并无他求。但是我是知道他的,如果我走了,他会就此消沉,又会变回当初的纨绔公子。来怡,你要让他知道我们如今担负着什么样的担子,让他好好辅佐左相大人,完成我们的心愿。 来怡,杨颜还是最舍不得你,你年少时吃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与你一同长大,一同经历。但杨颜不惧怕任何灾险,哪怕是死亡。 杨颜绝笔 此刻,温龄才确定,杨颜真的不在了。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到门外,门外的仆人听了个个不敢靠近,默默的在门口流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巧遇故人 当日夜里,温龄由良辰扶着来见羲和。彼时羲和坐在书桌后看书,见到温龄来了把手中的书放下,缓步上前去扶她。 良辰见此也就低着头退出去。 温龄一张脸还是苍白的,眼有些肿。但是她眼中一片清明,带着与往日无异的柔韧和沉静。羲和打量她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你的手好些了没?” “阿信紧急处理的好,我自己后来又打开仔细接了一下,现在好多了。”温龄看着羲和憔悴的脸,勉强一笑:“夫人刚刚去世,大人也请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 潋故虽然不是羲和的正妻,但是这府中也就她一个女子,羲和待她之不同,可见一斑。 而此时的温龄,并不知道她口中的“夫人”是个男子化成,此刻正贴在墙上听两人的对话。 羲和垂着眼也不驳她的话,嘴边低声道:“我有些话一直没告诉她,没想到变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温龄抬眼望着羲和,却看不到他的神情,屋里的烛光并不是很明亮,他的脸隐在暗处,似乎在暗自隐忍着什么。 “罢了。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宗楼的事。”片刻后,羲和走到温龄身边,坐了下来。 温龄左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神色一动,不答反问,“你不是应该知道了吗?我还正想让大人给我引荐当日的手下呢,行踪隐匿,连我都不察他何时跟上来的。” 羲和挑挑眉,看来潋故行踪暴露了,那么以后也就不好再隐瞒了,于是道,"他叫潋顾,是潋故的弟弟。" 温龄见他这反应,有点好笑,还真的正儿八经的介绍了,看来九田说的都是真的。 一旁附在墙上的潋故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震惊,他被发现了?他眉头深深皱起,一个闪身已经出到门外,去找那个发现他的人了。 “如今你与我目标一致,是利益合作也好,是志之所向也罢,只要能成天下大仁,温龄是全不在乎的。”温龄将茶端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当然,温龄也希望左相大人与我是志同道合,并非另有所图。”随后她深深的看着羲和,把另一杯推到他手边,“待到他日功成身退,还能像如今这样坐在一起,同饮一壶茶。” 羲和看着她,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日,你在宗楼里见到了什么人,他又跟你说了什么。”羲和问道。 “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温龄站起身,似乎在思考什么,“说起那个白头发老头当时我故意拿话激他,目的也是想让他说出制毒的目的。但回来之后我怎么也想不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这只是他的气话罢了。” 听到温龄说“白发老头”,羲和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可不老,至少年龄不算老。 “我听说杨颜当日是随风被吹散的,对这样的形式你有什么看法?”羲和问。 “若要陶人随风吹散成粉,那必然是内里的泥和精血都被抽光才会如此。”温龄继续说,“但是他们要这泥,还是” “还是什么?”羲和抬头看着温龄。 “阿颜肚子里怀着个东西”温龄有些自责,如果当初她先将这个东西开刀取出来。或许阿颜就不会 “这个东西应该不是胎儿,吸食杨颜的精血,抵制我的内力,最重要的是”温龄与羲和对视,“它会思考,是有智商的。” “这个东西应该是别人养在杨颜身体里,等到时机到了再取出来。”羲和站起身,两三步走到窗前。 “是,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很可能是万宗的人。”温龄走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将这东西养在杨颜身体里。” “杨颜身体里是什么泥,你知道吗?”羲和忽然回过头看着温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温龄左手轻轻的摩挲着,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玉棺泥。” 玉棺泥呈砖红色,温泽湿润,能吞吐气息,防虫防腐,且颗粒极小黏性极大,质地轻盈坚韧。须得在千丈深山中千年老树根下三尺之处,施以内力催发,软其沙土,将根须连泥带回,用以冬日雪峰顶上雪水浸泡数月才可得一二。 “就算是玉棺泥,那作用也是使人死而复生,或者再续病体。”温龄低着头,仔细回想,“与阿颜身体里养的东西有何相关。” 羲和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啊,再续病体他此刻不就是这样吗,身体里的玉棺泥越来越多,只怕有一日撑不住就去了。 “我给你把把脉。”温龄不再执着于没有头绪的事情,此刻安静下来忽然想起了之前想要求证的事。 羲和回过神来,也由着她拉过自己的手腕。他明白温龄是想知道他是否有“不可回天”的病症,也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知晓。 片刻后,温龄松开了手。羲和的脉象虽然虚涩,但也只是气弱血虚之症,并不是什么危险的病症。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松了口气。 羲和大大方方的样子,见温龄神色不变,于是说,“他们要取走杨颜身体里的东西,何须这么费心思,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是啊,如果只是要取这个东西,没有必要把她所在塔上,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温龄也一同望着天上的圆月,房间里有些沉默。 忽地,温龄对羲和道:“门外有人。” 羲和打开了门,看见月牙端着一盅汤站在门外,见他开门,笑眯眯的绕过他就进去了。 “月娘”羲和看见那盅汤有些头痛,但还是注意改了口,毕竟在常人眼中,月牙是个三十好几的妇人,而他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几的年轻人,再直呼名讳就有些不妥。 “羲和,喝汤。”月娘汤往桌上一放,就立马调头去看温龄,“这个就是来怡吧我一回来就听大家都在说你。来来来我看看。” 温龄有些茫然,但是并不讨厌她突如其来的热络,也就笑着两步走过去。这妇人生的非常和蔼可亲,一笑起来眼睛就跟弯弯的月亮一样,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 月牙拉着她左看右看,眼中闪着泪光。“你祖母可有提起过有个师妹叫月牙?” 温龄听她这么说,有几分震惊:“你是月师父?” 月牙听言,低头笑了笑:“是啊,我与万月还有你祖母是师姐妹,我最小。后来万师姐因为沉迷于制作陶人,与皇家合作,被师父逐出师门了。” 温龄心中这才了然,难怪她爹告诉过她,她祖母与万月曾是挚友,可自从温龄出生开始,温龄就没听祖母提起过万月。那这么说,她也算是万月的弟子,学的东西与万月是一门的? “也是托了羲和的福,这么多年了我才能躲过万宗的追捕,在这左相府中安身。”月牙说着,感慨良多,“万宗这些年造的孽啊当年师姐的德行全被他们败光了!” “我听说你们在找万师姐的一本毒方?其实吧,那本书名叫《千机籍》,是我师父生前所教的一些基本药理,通过万师姐和温师姐数年的揣摩实验作成,而后又经过几年的改编和补漏,最终形成。那书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制毒,下册是解毒。现在上册在万宗手中,但是下册的去向就不得而知了。” “这书中的毒方是针对陶人的吗,我祖母并不赞成制作陶人,怎么会跟着万月一起研究对付陶人的毒?”温龄觉得奇怪。 “你说的没错,这本书本来就是针对人制作的毒,是现在万宗出于某种目的,要将它用在陶人身上,你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抓了多少陶人去做实验,我跟羲和可是清楚得很。”月牙看向羲和,羲和刚刚拿起勺子准备喝汤。 温龄马上想到了另一层,“万宗抓了那么多人去做实验,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和万宗联手了?” “不,其实是万宗在利用皇上,而皇上也处于某种目的,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羲和纠正了温龄。 至于心甘情愿的原因羲和眉心微微蹙起。 “眼下还不知道万宗在密谋什么,所制之毒也无解。你们有没有去找过那本册子?”温龄看向羲和。 “其实,下册的部分应该在温师姐手上。”月牙回答了她,“只是不知怎么的找不见了,羲和找了许多年也毫无音讯,来怡,你仔细想想,也许你会有些线索。” 温龄陷入了沉思,她有个别人不知道的优点。 过目不忘。任何书典,只要她看过一遍就一定能记住,倒背如流。此时她翻来覆去的回忆,也没有任何头绪。 也许别人不知道她这个优点,但是羲和是知道的,这件事说起来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先且不提。所以当温龄摇头的时候,羲和又接着喝汤了。 “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去解了,准确的说。”月牙顿住片刻,“是靠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九田潋故 这边说到九田,她此时正在浴桶里洗澡,这几天累的都没怎么合眼,于是趴在桶边闭着眼休息一会。 热水的蒸汽在上方一晃,九田手中一把水飞出去,立刻睁开眼。潋故就覆在前方柱子上,他没有想到九田的反应如此快,见水珠带着内力破空而来,立刻闪身一躲。 再回过眼,九田已经穿好了亵衣,长发直直披在身后,一把剑指着他的方向,目光中带着锐利的杀气。 潋故随即恢复真身状态,嘴角带着笑朝她走了两步,他剑眉朗目,虽然没有羲和的温文尔雅,却带着一身的爽朗气息,在这略微阴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九田的目光坚定,并不因为这种异样的感觉有任何动摇,“登徒子!你命休矣!”说着剑气就升腾而起。 潋故见她要使剑刺向自己,于是身体一隐,消失在屋子里。九田却像看得见一样,随手扯下外衣往身上一套就翻身出窗,脚尖一点上了屋顶,在空中划出几道剑光之后,又落在地上不断的挥舞着剑招。 程耀风和苏东信听见了声音也一同跑出来。 “九田姐姐你这是干嘛呢,这么杀气腾腾的谁惹着你了啊”苏东信手上还拿着书,程耀风在一旁沉默的研究着九田的剑招。 九田每一道剑招的方向都不一样,长发在空中甩动,最后停在空地上,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恼羞成怒。 程耀风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怎么多了一个人? 潋故双指夹住九田的剑,顺着剑身滑到了九田的身边,另一只手拉住了九田的衣带,“你衣带没系好。”他在她耳边耳语道。 九田剑一偏,划伤了潋故的手指,顺手系好了腰带。潋故退开两步,看她虽然目光依然带着杀气,但是脸上却是一片红,于是哈哈一笑。 随即问道:“你看的见我?” 九田收剑不理会他,回头朝屋子走去。那人也不着急,身体一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当天夜里,温龄回到房中,倒是也没有看出九田的异样,早几天太过疲累就睡下了。倒是九田一直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 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此时还是有些羞恼,毕竟当时在洗澡,自己虽然发现的早,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看到了自己多少。 再来就是她为什么始终能看得见他,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在她眼中,他隐身之后就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气团,虽然看不见,但是感受得到,而且他是静止的,会阻断空气,要真说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感觉。 想着想着就有了些困意,翻身准备换个姿势,忽然觉得面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于是赶紧睁开眼。 潋故此时漂浮在空中,近距离观察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几乎与她脸贴着脸,没想到她忽然睁开眼,自己也是一阵惊吓。 九田这下倒是冷静了。“这位公子,请问你到底要怎么样?”说着就要起身。 为了避免更多触碰,潋故只好也跟着起身,示意她跟着他出去外面再说。 “在下今日冒昧了,没有想到姑娘正在”潋故摸摸鼻子,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能看得到我。” 你这形象还有什么好挽回的九田好笑的拢了拢衣裳,“难不成你是鬼吗,我当然看得见。”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潋故忽然认真的看着她,“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九田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是,准确来说,我不是看得见你,而是感觉得到。” 潋故听言眼前一黯,手上聚起透明的气团,准备取她性命。 他师父说过,他们这一门,每个人在进此门之前,都受血光洗礼过,是披着活体的皮修行的。这些活人的直系后裔中,有一个可以看破他们的隐身术,如果遇到这个人,要么不要有交集,要么就立即除掉。 门中大部分人所用之皮,都是动物或者将死之人的皮,因为他们师门戒律中有一条,凡我所用之皮,必然正义所得。如果是强行杀了人将皮剥下,那么将来修行时就会内脏溃烂而死。 当然,潋故是不同的。这不同,容日后再说。 九田看着潋故的眼睛一黯,垂下眼就瞥见他手中一股气团正在聚集,心里一番计较,朝着他身后无意一瞥,好奇的道:“良辰,这么晚了你出来干嘛?” 潋故听她这么说眼神望后一瞥,身后风吹大树,哪有什么人,再回过头,九田已经翻窗进屋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茫然,刚刚那一刹那,他分明可以一招毙命,他出手的速度还没有人能逃得过,究竟是为什么自己要收手放过她? 只是他想不到,这成了他唯一一次杀她的机会。 九田回到屋子里,呼吸有些不稳,心跳久久不能平息,双手都有些发抖。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怕死得不明不白,他手下的那股隐藏的深厚内力,那种压迫感,她以后都不想再次经历。以后见着这个男人,就当看不见吧。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温龄起的比较晚,刚刚用过早饭,羲和早朝回来就拉着她去了书房。温龄看着羲和平静中的阴暗,也不发一语,跟着他进了书房。 羲和进书房之后,也不知碰了哪里的几个机关,屋子下的地板忽然打开,显露出有阶梯的暗道来。 “来,跟我去见一个人。”羲和朝温龄伸出手,温龄心里一沉,看来是出事了。 两人在暗道里走了一会,暗道里虽然有烛光却还是阴暗,继续往前走,前方有一个暗室,进去之后,温龄看到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古董字画,也没有停留太久,因为羲和已经打开了另一扇门,进入了另一间暗室。 容成坐在桌前喝着茶,一旁垂首站着一个小孩子。 羲和和温龄走进去之后,他立马又退后几步,背对着他们站立着。 “你别奇怪,这孩子是聋哑人,为了防止我们谈话的内容泄露,他这样比较好。”容成解释了一下。 温龄和羲和落座之后,羲和开口道:“皇上今天早上下了旨意,三个月之后攻打僚国。” 温龄一惊,立即抬头看着他们两个。 僚国?这几年,南国一直在没落,逐渐被掏空,随着陶人地位的日益低落,民怨积蓄已久,皇上早年时尚且励精图治,如今已经日渐被安逸蒙蔽了双眼。僚国的实力并不弱,只是西北是荒芜大漠,西南是崇山峻岭,资源和兵源都有限,一直在休养生息。虽说这几年两国大体上是相安无事,但是南国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能再征兵打仗了。 “皇上还说了,此次派兵,四成陶人六成平民。”容成学着羲和的口吻,语气里有些好笑的意味。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温龄皱起眉头,“先不说早前的雪灾,北部民不聊生,现在还没缓和过来,又要派兵出征。南国与僚国历来的战争都是势均力敌,两败俱伤。如今竟然选在这个关口又要打仗。” 羲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早上皇上说到打仗的时候,眼中都闪着光,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更奇怪的是,大臣们竟然赞成多过反对。” 容成又道:“往年打仗都是六成陶人,四成平民,现在倒换过来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深思啊,真是佩服万宗的手段。” 温龄听罢也陷入了沉思,道:“难道是万宗的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推动了这件事,使得皇上有了必胜的把握。”说完,转头看着羲和。 很明显,温龄说的这个话题指向了万宗最近的动作,杨颜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羲和看着容成,眸中星星点点倒映着对面的烛光,“看来,要去探一探万宗的老底了。” 容成颔首表示同意。 三人起身,温龄和羲和对着容成行礼,容成从暗道离开了。两人又默契的坐下来,羲和知道温龄有话要说。 “你和太子有什么打算。”温龄问。 “要改变皇上的做法是不可能的,陶人要翻身,必然要让容成坐上皇位。不会太久了”羲和道。 “不会太久,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温龄睁大眼,跟着羲和走出暗室。 等回到书房之后,温龄也回过味来了,容帝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单一个万宗就难以应付了,加上容帝的爪牙那也是不容小觑的。此时,温龄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于是问:“三公子景庄如今在哪里?” 羲和似乎料到她会问,笑着道:“他在酒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