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漫僵山》 序章 这是一个乱世,群雄争霸,龙蛇起陆,刀光剑影,烽火连绵... 这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时代,僵尸、恶鬼、妖邪纷纷出世,祸乱人间,生灵涂炭... 这是一个灾祸横行的时代,天灾、邪道、匪寇、官~府,纷纷亮出爪牙,残害、愚弄百姓,民不聊生... 这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为伸张正义,为替天行道,为造福苍生,为结束战乱,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虽死无悔... 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一段令闻着悲伤落泪而又热血沸腾的精彩故事,便从这里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 全歼 漆黑的天幕笼罩下来,整片天地都陷入了沉沉的死寂,萧瑟的秋风带着湿闷的空气,吹动山间莽莽林海沙沙作响。 南方的天气要来的温热湿润,比起飞雪飘落的遥远北地,就连呼啸的风声,也少了深秋的寂寥和狂放。仰头望去,遥远的天空像是一个密封的蒸笼,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湿黏的汗液,更像是散发着腥燥与闷热的鲜血,裹在身上异常难受,却又有一种急待发泄的躁动时刻酝酿着,一旦爆发便无可抵挡。 嗜血与杀意,在黑暗的夜空下显得突兀而又隐蔽,如同一头披上了温柔羊皮的恶狼,随时准备张开尖锐的利爪和森寒的獠牙,刺入敌人的咽喉和心脏,剥开敌人的胸膛。 定远军元帅陈文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透着寒气的定远枪。仔细看去,森白的枪芒边缘居然透着一种暗红的色泽,那是沾染了太多鲜血的缘故吧。此刻的陈文礼,眼中时时透着嗜血与豪壮的光芒,像是盯上了一匹肥羊的饿虎。 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元帅,数十年冲锋陷阵,少有败绩,斩杀敌军无数,号称郑国三大王牌军队的“定远军”,正是陈文礼随国主杨坚大败陈、魏、韩、谷等国,用赫赫战功奠定的无可磨灭的荣耀。 如此良帅,什么艰难的大仗没有经历过?即便是在生死拼杀的两军阵前,也自能镇定如水,波澜不惊。 然而今天,陈文礼久以无法燃烧的热血终于再次沸腾了起来,那种青春喋血、澎湃激昂的岁月仿佛又重新从消失的过往中再次复燃!而带给陈文礼如此大改变的,就是眼前这位年纪尚青不过二十多岁的祁王千岁,郑国皇帝杨坚的长子,杨允! “祁王殿下,此次我定远军与嘉国天水军一战,战况必然十分惨烈,您贵为千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还请您移步南兴关元帅府,不要轻易涉险,静候我等战胜的佳音...” 陈文礼再次劝说,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依旧尽着一位臣子的责任。这不只是简单的君臣礼节,更是对这位忧国爱民的贤王的敬仰与尊重。在陈文礼这位大元帅心目中,祁王,也唯有祁王,才是接任郑国神器的不二人选。 事实上,不只是陈文礼,只要是对郑国有着理想和寄盼的文武百官,乃至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哪一个对这位号称贤王的祁王不是恭敬有加,赞誉尤胜? 只要祁王即位,绝对是一代明君! 不仅是郑国内部,就连与郑国接壤且在军事上敌对的嘉国、楚国、赵国和燕国,对于祁王的评价也是相当之高。 陈文礼始终想不明白,这样一位睿智、坚韧且身兼大任的皇子,国主怎么忍心将之放到南兴关这一百战之地?就算郑国以武立国,历任接任大统的皇子无不有显世军功,但如此险地,依旧不是一般皇子愿意前来的。 虽说南兴关据险而建,又有定远军主力和陈文礼这位大帅镇守,可以说得上是万无一失。可战争是血腥残酷的,哪有什么必胜之说?个人的生死,更加是无法预测,即便是刻意保护,有哪里能够保护得了?战局瞬息万变,即便是皇子,也只有一条命,未必就会比普通士兵活得更长。 陈文礼话未说完,便被祁王打断:“陈元帅,嘉国军队据此还有多远?” 陈文礼一愣,马上回答道:“不足十里。” “援军消息如何?”祁王又问道。 “援军...至今未有任何消息,就连发出去的求援信,也没有丝毫回应。” 陈文礼回答的内容让人心寒,但语气并无半点波动,反而流露出一腔豪迈。别说是处于劣势,就算是身陷绝境,这位身经百战的元帅也不会表露出半分的悲观情绪。 “看来指不上援军了,这一仗,只能我们自己打了!” “那作战目标是不是要改一改...” 祁王大手一挥,坚定地说道:“不用,这一战,我们就是要将嘉国彻底打怕、打残、打痛,即便是援军不能抵达,我们的目标依旧不会变,我要...全歼敌军!” 看着祁王削瘦坚毅的脸庞,陈文礼一腔热血彻底沸腾了,哪怕敌方是被誉为嘉国战力最强大的天水军,哪怕敌方军队人数足足有十万精锐之师,哪怕敌方将领也是沙场宿将、被誉为嘉国不败元帅的李兴邦,哪怕是己方只有区区三万兵马、朝廷许诺的八万援军迟迟未到! 但,那又如何,我要的不只是一场胜仗,而是,全歼敌军! 祁王这样大胆的想法,别说是普通将领,就是陈文礼也闻之一惊。三万人马全歼十万敌军,这样疯狂的想法,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战争一旦开始,我怕无法保护您的安全...” “不用顾及我的安全,陈元帅,你要记住,在战场上,只有多杀敌人,才是对我最好的回报!”祁王斩钉截铁地说道,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样的气概,才是将帅应有的气概! 战场向来是血腥和惨烈的,只有不怕死的勇士,才有可能活到最后,看到胜利的曙光! 陈文礼不禁想到,如今的祁王千岁,和十几年前的皇帝杨坚比起来,何其相像!只是如今,国主杨坚的谋略和胆气,实在是让人忧心啊。 难道时间带走的不只是增长的年龄和强健的身体,也有无畏的勇气和睿智的谋略吗? 不然,早已报往国都的用兵方略,为何迟迟不见批复,国主曾许诺的八万援军,又为何迟迟不见踪迹? 陈文礼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悸动,那种感觉如同陷入群狼环伺的险恶境地之中,让人生出无力的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这位定远军的元帅很是不安。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要放任精力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对付嘉国的十万精兵,才是头等大事。 只要拔掉李兴邦和天水军这颗楔在南兴关外的钉子,要不了多久,嘉国也一定会纳入我大郑国的版图! 陈文礼狠狠地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 旱尸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紫薇道派的少年道士玄真身着青色道服,头梳牛角髻,斜背长剑,高举忽明忽暗的火把,仔细地辨别了方向,然后大步朝一处十分破败的院落走去。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义庄,就连刷着黑漆的义庄大门都散了架子,斜斜地靠在旁边低矮的土墙上。 玄真站在义庄门口,深深吸了一下鼻子,一股腐朽发霉的气味冲入鼻息,同时还有一丝极重的尸气,虽然微弱,却如何逃得过玄真的感知? 息辨之法,乃是紫薇道派独有的法门,以气息感知鬼魅尸怪,准确度丝毫不亚于精密的罗盘,而操作的方便迅捷,尤有胜之。 尸气腥骚、燥热、腐败,明显是有些年头的女尸,而且,是一具旱尸! 但愿是这头旱尸吧!玄真心中期盼道。 义庄院内杂草遍布,甚或淹没了低矮的土墙,那间原本住着看守义庄护工的破败房屋,坍塌了数片瓦砾的屋法,便来源于此。(只是后人以圆形、方形来表述古人眼中的天地形状,实在是令人惋惜。) 鸡血檀香安神泄尸气,天罡北斗铜钱阵镇尸祛煞,这是岳室山白桦岭紫薇洞道派一脉特有的镇尸手法,用以开棺前镇压墓***发生尸变的尸身。得此二法,除非是特别厉害古怪的尸变,否则绝难逃束手就缚的命运。 一番准备之后,玄真将歪斜的墓碑拨倒,用铁锹快速挖掘棺木。不多时,一副已经腐朽蛀虫的棺木便出现在玄真眼前。 一阵阵浓郁的腐臭霉变气味从棺木上飘出,让人五内翻腾,而玄真却感到心中一阵小小的兴奋,那股腐败、腥臊、燥热的尸气越来越浓烈了! 瞥了一眼插在地上的三炷鸡血檀香,不知何时三股香的烟气居然变成了通红的颜色。玄真看到这样诡异的现象,非但不惊,嘴角反而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 尸变粗分之下,有十八种,分为僵尸、荫尸、皮尸、毛尸、血尸、肉尸、醒尸、菜尸、绵尸、斗尸、甲尸、诈尸、玉尸、走尸、行尸、汗尸、石尸和木尸。若细分之,则有八十四种之多。 旱尸在十八种尸变中并未单列,若勉强分之,则归属于僵尸的一类,可吸收日月精华不断壮大,在机缘巧合之下,甚至能够进化成为僵尸之中的王者,旱魃! 旱尸藏匿之处,终年干旱,不见落雨,故称为旱尸。 但凡尸变,皆为阴邪之属,僵尸更是至阴至邪。不过,道家以五行释天地,天下万物,皆在五行之内,种种尸变亦然。 旱尸,在五行中则属火。 鸡血檀香有泄尸气的作用,旱尸的尸气经由鸡血檀香泄去,混于冉冉升腾的香烟之内,故而呈现通红似火的颜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 墨斗定棺 玄真从背囊中取出一个赤红色的小巧墨斗,此墨斗体积只有木匠所使用普通墨斗的三分之一大小。 墨斗相传为工匠祖师鲁班所创,量天地之正气,绝无偏差,乃是天下阴邪之物的克星。 “吾有两间房,一间赁与转轮王,有时拉出一条线,天下邪魔不敢当。”墨斗祛邪驱魔之说,古已有之,用来定棺镇尸,同样是道士手中不可多得的利器。 所不同的是,为增加墨斗定棺的效果,玄真赤红墨斗的墨仓上面专门刻印了道门的八卦阵法,墨汁中也掺入了朱砂、鸡血和焚烧后留下的糯米灰。这三样都是阳气极盛之物,对付尸变之尸有着不小的好处。 拉出墨线,在棺材上弹下一道道墨色印记,随着玄真娴熟的弹线手法,平直交错的墨线印记渐渐在棺材的四面绘成一张大网,将腐朽磨损的棺材牢牢紧缚。 “嗷呜...” 一声类似于狼嚎,却比狼嚎更让人心寒胆战的吼叫突然从棺材中响起,震得棺木周围黏着的泥土和本已腐朽的木片簌簌掉落,令人牙酸的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连绵不断地从棺木中传出。 棺盖在棺内一阵阵强大的力量下反复,虽说不上削铁如泥吹毛断刃,但比起一般的刀剑来,还是要锋锐许多的。最让玄真满意的是,长虹剑对付起尸怪鬼邪来,比起桃木剑的威力也要胜出不少。 玄真自幼由师傅带上山门习武修道,剑术上的造诣比起除尸灭僵的道术也不遑多让。 只见玄真对着飞扑而来的鬣狗刷刷挥出两剑,青莹莹的剑光当空闪过,就见两股鲜血接连狂飙而出,紧跟着就听到鬣狗一声声瘆人的惨号。 玄真看似轻盈的两剑,竟斩断了尚腾空飞扑中的鬣狗的两条粗壮前腿! 玄真见鬣狗仓皇落地,紧走两步跟了过去,对准鬣狗的脑袋再次刺出一剑。又一团鲜血溅洒,鬣狗的脑袋上多了一个贯穿窟窿,鲜血、脑浆不要钱似的狂涌而出。 顾不得擦拭剑身上流淌的血迹,急忙拽出墨线弹向如筛糠般震颤的棺木槐头,却不想从茂密的草丛中又窜出了五条高大凶狠的鬣狗,狂吠着从四面八方包抄向玄真。 更让玄真心惊的是,棺材上还没有来得及弹上墨线的槐头突然被撞的粉碎。 旱尸到底还是撞破了棺木,冲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 夜战 天水军元帅李兴邦端坐马上,沉定的目光遥望着黑夜中南兴关的方向,久久凝视。 在这位精神矍铄面留白须的削瘦老者心中,那是一块永久的伤疤,一段刻骨的痛。 每次听到“不败元帅”这个象征着无上荣耀与骄傲的称号,李兴邦就感到有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口,那种疼痛、苦闷和煎熬唯有自己才能体会。 定远军,陈文礼,这两个名字是李兴邦永远的梦魇。 因为在五年前,李兴邦的天水军遭受了一场令人齿冷背寒的惨败,那一场至今回想起来尤令人胆寒的战斗,不仅葬送了五万多将士的生命,还丢掉了嘉国抵御北面郑国的一道天险,南兴关! 三十多年的领兵生涯,亲历沙场一百六十余阵,李兴邦和天水军并非没有败绩,甚至比南兴关与郑国定远军之战更惨烈的战争就有过两次。但是,那些曾经和李兴邦疆场争锋的将帅,如今无一不被黄沙掩埋于地下。而亲手结束他们显赫军旅生涯的,正是这位不败元帅李兴邦。 五年来,天水军不断厉兵秣马,忍受着魔鬼般的操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击溃陈文礼和定远军,夺回原属于嘉国的南兴关。 李兴邦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 五年来,两军在南兴关外交战不断,对于对方的将领性格、用兵方法、作战实力等都已经十分熟悉。陈文礼不愧为一代名帅,整整五年将南兴关防的滴水不漏,不论李兴邦如何攻打,依旧未建寸功。但这位陈文礼元帅用兵过于谨慎,很少行险招奇兵,也许这点,就是李兴邦的机会吧。 随着这些年的不断侦查,经验无比丰富的李兴邦从各种细节判断出,崇尚武力的郑国国主杨坚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对于陈文礼的器重也大不如前。 这也难怪,毕竟郑国多年穷兵黩武,虽然连灭四国,一统中原,打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阔疆域,但连年的征战,财政入不敷出,兵丁死伤无数,同时也导致国内局势动荡不安。原本陈、魏、韩、谷等被灭诸国的反抗情绪尤为高涨,即便是在铁腕的高压政策下,反叛军队依旧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从未间断。 听说现如今的郑国陈州,原本的陈国,更是遭遇数十年不遇的大旱,田地颗粒无收,数百万饥民挣扎在生死边缘。为了活命,老实巴交的农民也纷纷揭竿而起,土匪、叛军多如飞蝗。 这也是李兴邦此次大举兴兵的原因,郑国目前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兵力增援南兴关?如此天赐良机,身为大帅的李兴邦岂会错过? 对于对手,李兴邦是从来不会低估的,特别是曾经战胜过自己的对手。 十万大军攻打三万敌兵,只从数字上也能感受到泰山压卵的无匹气势,更何况还是夤夜突袭,以虞待不虞,攻敌不备? 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讲,天水军都是稳赢的局势! 大兴奇兵,拿下南兴关,然后挥师北上,夺下谷州(原本的谷国),才是李兴邦此举的真正意图。 此战不但要一雪前耻,更要乘机吞并谷州,为嘉国扩展疆土。然后以谷州作为跳板,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目光扫过一队队口含枚、马束口裹蹄的兵士和战马,那盔甲锃明瓦亮、刀剑出鞘紧握在手的一道道犹如钢铁洪流的将士们,快速、整齐而安静地穿梭在林海草丛间,李兴邦古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再向前挺近五里,就是南兴关了! 今夜注定要经历血与火的洗礼,在这种以生命作为赌注的洗礼中,这些将士们会成长为更加优秀的战士!当然,也可能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沙场上,从来都只有生与死,胜与败! 那些文人墨客口中的浪漫情怀和华美壮观如史诗的战争画卷,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四处横飞的残肢、碎肉、白骨和鲜血。屠杀,只有屠杀更多的敌人,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陈文礼,你欠我的,我终究要亲手夺回来! 李兴邦一想到能够作为对手的将领又一个要被自己亲手葬送掉,在兴奋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哀愁。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高出不胜寒的空寂寥落,有又几人能够体会得到呢? “杀,杀杀杀!” 整齐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般振聋发聩,李兴邦猛然抬头观看,但漆黑的夜色下,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显得那样微弱,如何能够照亮足够远的前方?但凭着过人的耳力和长期带兵作战的经验,李兴邦不用想也知道,大军遇袭了! 漫如星雨的流矢从天而降,“咻、咻”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冥音,快速地收割着天水军先锋部队的将士性命。每一轮箭雨,都会穿透近千名战士的身体,甚至是咽喉、胸膛、面门、小腹,收割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惨叫声、哀嚎声、呻、吟声、哭泣声、叫骂声交叠响起,再加上战马受惊的嘶叫声,一时间乱成一团。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将士们一阵慌乱,但天水军不愧为嘉国战斗力最强大的军队之一,李兴邦更是指挥军队的能手,十万人马很快就稳定下来,恢复了秩序。 不过,敌人明显不会给他们修整的机会。 数百只冒着火苗的火箭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如同张开羽翅的火鸟,准确地落入了天水军的左、右翼军的位置。冲天的火苗忽然拔地而起,如同一头头张开巨口的怪兽,迅速吞没了周围的林木草植,并以惊人的速度漫山遍野席卷而来。 定远军显然早有准备,火箭的落点早已布下了大量易燃的硫磺、桐油、木炭和干草,星火迅速形成燎原之势,浓密的林木瞬间变成推波助澜的燃料,刹那间火海滔天,浓烟翻滚。 左、右翼军同时被绵延的大火包围,数千将士还来不及挣扎奔逃,就被翻卷的火苗吞噬,顷刻变成了一具具焦炭般的尸体。 但,这只是开始,熊熊的火焰继续蔓延,更多的天水军将士被大火包围、烧灼,藏身于火海之中。 水火无情,纵使天水军军纪严整,将士们又如何抵挡得了死亡的恐惧?天水军好容易恢复的秩序再次被打破,特别是左翼和右翼的三万大军,彻底陷入滔滔火海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 箭 火势燎原,热浪滔天,浓烟滚滚。 茂密繁稠的树木草植,眨眼间便成为吞噬人生命的汹涌烈火,浩浩荡荡的十万天水军钢铁洪流,在突然降临的大火中惨叫连连,哭嚎震天,咒骂不绝。 李兴邦看着熊熊燃烧的漫天大火,心中说不出的苦涩。那个印象里从来不会行险招奇兵的定远军元帅,居然放弃坚守的天险城池,深入五里外丛林中设伏,摆下火攻大阵等着天水军往里跳。 可悲的是,自己居然对此毫无所觉,上一刻还洋洋得意于夜袭南兴关、夺取谷州的奇兵之计,却不料在敌人眼里,那不过是一个蹩脚的笑料而已。 李兴邦想不明白自己这位宿敌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战斗风格,而且还改变得如此彻底,如此成功? 这确实是一个必定要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黑夜,不巧的是,突袭与被袭的身份被巧妙翻转,自己却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李兴邦听着将士们凄切悲苦的呻吟,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不过,作为一军之主,他很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挥剑砍翻了几个被瞬间的恐惧折磨得近乎癫狂的兵丁,李兴邦目光如同漆黑夜空中划过的闪电,所有被凝视的将士忽然感到心中得到莫大的安定。这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战阵冲杀中磨砺出来的威严,即便是最黑暗的夜色,也无法将其掩盖。 “所有将士,听我号令,向前方突围,弓箭手掩护,冲啊!” 李兴邦长剑一挥,策马当先,向左前方冲刺而去,所有将士在各级将领的快速而整齐的命令中,向着元帅指定的方向,发起猛烈的突围。 混乱的场面得到遏制,生死一线间,每人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迎着灼烈的火焰飞和蝗般的流矢,急速向前冲刺。 超乎寻常的战场触觉和无比丰富的作战经验,即使在没有任何咨询可以参考的险恶环境下,李兴邦依然准确地判断出敌军的指挥中枢所在。 集中所有力量,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也许还能赢得一线生机,否则,等待自己的结局必然是全军覆没!这是多次历经恶战而得出的宝贵经验,李兴邦深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背火一战,为了生存,远比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而战更能激发人的斗志。 虽然短短时间内葬身火海箭雨的将士不下三万之众,但人数远胜敌军的天水军,依旧有着翻盘的机会。 可是,将方圆数里彻底化为滔天火海的定远军,哪里会放任他们的敌人轻易攻到面前? 冲出火海的天水军战士等来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敌军阵列,战争的残酷和无情让他们再一次深深体会,因为在火海的尽头,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陷阱。 弩箭、毒烟、绊马索、沸油、滚石、檑木、插满如枪矛锋利尖木的深坑等等利用夜色和地形布下的种种巧妙而歹毒的机关陷阱,随时随地都在收割着鲜活的生命,整个林海间恍然演变成了一场场修罗地狱般惨烈可怖的战争场景。 堆尸如山,血流成渠,残肢乱飞,人头四溅,脏器横陈... 陈文礼看着远处烈烈火光,听着传入耳边绵绵不绝的喊杀声、流失破空声、人仰马翻声、兵器撞击声、刀枪穿体声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杂乱声音,握着定远枪的手上青筋时隐时现,看向一身戎装的祁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而坚定。 如果以自己擅长的战术指挥这一场战斗,只怕绝不会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面对夤夜奔袭的十万敌军,也不会应对得如此从容。 祁王,也唯有祁王,那样天马行空的用兵方略,才能达到如此辉煌的战绩! 忽然,一阵急促的破空声打乱了陈文礼的思绪,谁能想到,李兴邦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敌将的藏身之所,甚至还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如此一来,很多已经布下的陷阱机关就失去了效用。 “快撤,保护祁王殿下!” 陈文礼高喝一声,身如电转,挥舞着亮银色的定远枪,将破空射来的几支流矢击落在地。 “无妨,天水军元帅李兴邦,果然不凡,居然这么快就判定了我们的方位,接下来怕是要猛烈进攻了。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会甘心?传令下去,全军交替撤退,将备下的陷阱全都发动,送李兴邦一份大礼!”祁王的目光看着天水军的方向,仿佛已经穿透漆黑的夜色,注视着李兴邦和天水军的一举一动。 “属下无能,让殿下受惊了。”陈文礼躬身谢罪。 “陈元帅奋勇杀敌,何罪之有?就算他知道了我们的所在,也不过是多费些事情罢了。此战,我们必胜!”祁王朗目如星,镇定自若,竟似丝毫不把十万天水军放在眼里。 胸有沟壑万丈,甲兵百万,谈笑间杀敌破虏,这是何等的豪迈! 但陈文礼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刻,胜负实难预料。祁王心中所承载的压力,如山如岳。 然而,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就算在久经沙场的老将身上,也罕见这种过人的素质,没想到这位祁王殿下居然有着如此的涵养、定力和气魄,实在是令人钦佩莫名。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豪气,陈文礼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是他最为敬重的将帅,被誉为郑国军神的兵马大元帅,也是郑国最精锐的三大王牌军之一镇国军元帅,杨凌! 我大郑,后继有人了! 陈文礼难掩心中的激动,稍一分神,却又见十数支流矢带着尖啸之音破空疾射而来,急忙挥动定远枪,抖出一团团亮银色的枪影,十数支流矢如同被无形的墙壁阻隔,像雪花纷落。 与此同时,一声异常强劲的破空之音如电袭来,直奔祁王而去。陈文礼大惊,无奈枪势已经用老,无法回转。情急之下,陈文礼飞身一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祁王跟前。 祁王绝不容有失,这是陈文礼心中唯一的信念! 冰凉的箭尖穿透重甲,深深刺入陈文礼的后背,箭尾兀自轻轻震颤,发出阵阵清鸣。 祁王目光落在箭身上雕刻的朱红色“李”字上,面色深沉如水,身边所有将士都感到一股无形的杀气从祁王身上蔓延开来,在这股杀气笼罩下,每人感到一种窒息的错觉。 远处,骑在战马上的李兴邦还保持着挽弓射箭的姿势,朱红色宝雕弓的弓弦还在不住地抖动,发着“嗡嗡嗡”的轻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 斗旱尸 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的五条凶猛鬣狗彻底打乱了玄清的步调,天罡北斗铜钱阵中对应着文曲、禄存和右弼三星的三枚铜钱也被其中一条鬣狗踩偏了方位。 天罡北斗铜钱阵一朝错乱,再也无法镇压棺木中的旱尸,棺木的槐头还未被掺有鸡血、朱砂和糯米灰的墨线封镇,如何阻挡得了狂暴中力量突然猛增的旱尸?头顶的槐头当下被撞得粉碎,旱尸破棺而出。 旱尸浑身僵直地冲出棺木,以极其僵硬且不可思议得似乎超脱重力束缚的姿态在空中夸张地翻转了一下身体,然后重重地踏在地上,张开已变得有些黑灰的腐烂大嘴发出一声骇人听闻的巨吼,声音如同咆哮的野兽,听来却更加阴森。丝毫没有在意它这一吼之下,原本腐烂的嘴唇应声开裂,直裂到脸颊,使得原本就不小的嘴巴又变得硕大了几分,脸上的一些腐肉都被震得瑟瑟掉落在地,如被狂风吹落的枯叶。 呛人的腐臭味和尸气肆无忌惮地从旱尸身上四处蔓延,早已腐朽的衣物蛛网般条条挂在身上,轻轻一动便如灰土剥落,一身细密的白色绒毛遍布周身,迎风便长,眨眼间已经从不足半寸长到一尺多长,十指端血红坚硬的指甲足有三寸,在火把幽暗的光芒下泛着诡异的红晕。 被腐尸气味吸引而来的鬣狗们忽然惊恐地刹住脚步,恐惧地瞪着棺木中的“食物”,扑通一下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如遇天敌,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出来。它们怎么也不可能想明白,赖以果腹的美食,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恐怖?特别是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声,竟当场将两条食人的凶悍鬣狗吓晕了过去,其余的鬣狗将头埋得更低,出气都变得战战兢兢。 旱尸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胆小如鼠”的鬣狗们,双腿僵直地一蹬地(别问我双腿僵直怎么还能蹬地,这tm太浪费脑细胞了,我是穷地方的小农民,营养根本供不上如此高难度下脑细胞的死亡数字。),一跃足有丈许,恶狠狠地高高跳起,扑向玄真。 面对狰狞可怖的旱尸,玄真倒显得经验十足,长虹剑猛然一抖,朵朵青色的剑花绽放出犀利的杀意,身体如离弦之箭,“噌”得直奔旱尸而去,展臂一剑刺向旱尸的胸口。 巨大的反震力道从剑柄传来,玄真心中着实一惊,没想到这具旱尸身体如此坚硬,如铁石一般,就连师父赐下的镇邪利器也不能洞穿,不过刺入寸许便再无法深入。 旱尸显然更加恼怒,伸长的利甲非但没有插进道士的脖子,甚至连道士衣角都没有擦到,反被对方长剑刺入胸膛。 那柄青莹莹的长剑一看就不是凡物,旱尸被刺破的伤口居然发出刺耳的“滋滋”响声,冒起丝丝缕缕的灰白色烟气,就连尸气也开始从伤口加速散逸。 旱尸怒吼连连,泄愤似得朝剑身抓取,但碰到剑身的刹那,又是一阵“滋滋”的声音响起,连带着丝丝缕缕的灰白烟气,满是白毛的手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身体也连带着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玄真心中冷哼一声,居然敢抢师门重物,简直不知死活。 仗着长虹剑在手,又有如飞镖暗器不时弹出的墨线,旱尸实难占到便宜。不过这具旱尸倒也聪明,吃过几次亏之后居然学乖了许多,懂得躲闪迂回,不再和长剑墨线硬拼,虽然动作依旧僵硬,争斗处于下风,但想要斩杀力大无穷弹跳力惊人的旱尸,也需要费些时间。 玄真剑招凌冽身法轻盈,很快便寻到一个破绽,猛然挺剑刺向旱尸的咽喉。旱尸早杀红了眼,似乎知道躲不开这一剑,索性双手伸着三寸长的血红利甲,抓向玄真的胸膛,那姿势简直要将玄真剥膛取腑。 破绽袒露的旱尸面对手握镇邪利器长虹剑的玄真全力一刺,结果自当不言而喻。 然而,正在此刻,玄真忽然感到没来由地心头一震,一种无端的酸楚疼痛的感觉迅速弥漫心头,慌乱之下,大脑也出现瞬间的空白,右手一抖,刺出的长虹剑竟偏了准头,险些脱手而出。 这种极端模糊而又无比真实的感觉充斥心间,令玄真感到心痛与惊悸。 奇怪,自己怎么突然会又出现这样的感觉呢? 玄真想不明白缘由,却隐约感觉这种状况,像极了师父曾经描述过的至亲血脉之间超乎常理的微妙感知,特别是其中一方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境况时。 亲人,多么陌生而遥远的字眼啊。 对于从小跟随师父在岳室山中长大,十七年来从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玄真来说,“亲人”这两个字,是多么令人揪心和痛苦的词汇。 但那种感觉又宛如真实,不,一定是真实,确确实实存在的,不然,如何会使得玄真顿时方寸大乱? 可那遥远的亲人,又在哪里呢?究竟遇到怎样的境况,才会令他生出如此真切的感应? 可是,这真的是血浓于水的神秘感应吗? 不论如何,作为孤儿的玄真对此是相信的,哪怕是强迫自己去相信,以此来证明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着血亲,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所以,对于这种令人糟心的感觉,玄真却有着别样的情怀,甚至希望这种感觉能够在身上多停留更长时间,用来慰藉孤独的心。 但只要这样一想,又免不了替想象中那位虚无缥缈的亲人担忧牵挂,希望别是真的遇到无法面对的危机才好。 如此矛盾而纠结的情绪,在这十几年内已经出现了不下三次,没想到这次居然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玄真稍一分神,便被旱尸逮到机会,眼见旱尸的利甲就要刺入胸膛,玄真这才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米粒般细密的冷汗。 手腕一翻,拿长虹剑架住旱尸的双臂,“滋滋”的响声和灰白的烟气再次冒出。同时左手屈指弹出墨线,正中旱尸胸腹,同样冒气一丝烟气,旱尸身体被墨线打得明显一震。 然而,愤怒中的旱尸对胳膊和胸腹的重创根本无视,反而将双臂向内交叉,紧紧夹住玄真的身体,同时大嘴猛然张开,锐利的獠牙如同铁钩,低声咆哮着,喷着令人作呕的尸气与腐臭,对准玄真的脖颈狠狠咬去。 “不好!” 玄真在心里惊叫一声,看着快速逼近的灰黑色丑陋大嘴和尖利獠牙,脊背上嗖嗖冷风直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 黄金钱 令人欲呕的强烈腐烂气味和浓郁的尸气窜入鼻息,泛着点点寒芒的尖锐獠牙如剑如钩,眼看就要贴上玄真的脖子。 强忍着将人冲得趔趄的难闻气味和濒临死亡的危险,玄真如遭蛇咬般将墨斗抛开,手指疾如风,探入怀中捏出一枚金黄色的钱币,屈指一弹,钱币“嗖”一声射入旱尸张开的大嘴之中。 一声凄厉惨绝的哀嚎听得人汗毛倒竖,冷汗淋漓,旱尸突然甩开即将到口的玄真,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上蹿下跳,满地打滚。 旱尸的弹跳力确实惊人,离地一丈高的树枝在它坚硬的身体碰撞下“咔嚓嚓”接连断裂,地上繁茂的野草也被糟蹋的惨不忍睹,那三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鬣狗登时低声哀嚎一声,随着另两只鬣狗的步伐晕死过去。 灰白色的尸气如同连绵的烟雾从旱尸嘴里冒出,险些扯到耳朵下的灰黑大嘴刹那间变成炊烟袅袅的烟囱,脸上的腐肉如秋后的黄叶簌簌掉落,若不是僵硬的手臂无法弯曲,尖利的指甲恨不得刺进自己的咽喉,将钱币抠出来,哪怕扣断喉管也在所不惜。 一尺长的白毛随着旱尸满地打滚而上下翻腾,恍如古代名马中的“翻羽”纵情驰骋,单就画面来看,别有一番风姿。 玄真警惕且冷静地躲避着状如癫狂的攻击,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惨叫连连苦不欲生的旱尸,手握着长虹和不时如长蛇吐信的墨线,同样让旱尸吃尽苦头。 不过盏茶时间,随着尸气的快速流失,旱尸周身的白毛迅速枯黄如败草,坚硬的皮肤渐渐干瘪,就连吼叫也失去了力气,声音被迫压低不少。虽然依旧让人不忍耳闻,却已是强弩之末。 长虹剑出如龙,剑身整个没入旱尸胸口,剑尖透体而出。除了如击败革的一声响声,半分鲜血也没有滴下。旱尸本就没有鲜血。 旱尸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双手如电般抓向玄真的咽喉,血红利甲带着死亡的威胁,誓要把前方可恶的道士撕成粉末。 但还是慢了一步。玄真似乎提前料到旱尸的动作,脚尖蹬地,拔出长虹剑的同时身体向后一翻,凌空又是一剑劈出,旱尸硕大的头颅离身飞起,撞在面前的柏树树干上,然后骨碌碌滚到草丛。 无头的旱尸艰难地向前迈出两步后,这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激起一片烟尘。 玄真长剑一挑,将掉落在地上黄金色的钱币挑起,伸手接在手中。正是先前弹入旱尸口中的那枚钱币。 该钱币与平时所见外圆内方的钱币不同,就连中间的小孔都是圆形。钱币反面代表火、日的“离卦”用粗重的线条雕刻其上,中间的圆孔刚好处于离卦当中阴爻的断点,道道较为细小的流畅线条环绕在离卦周围,状若浮云,构成一个复杂的道门符咒。正面则较为简洁,和普通的铜钱阳文雕刻“某某”通宝的字样一般,依序雕刻着“日、月、天、火”四个阴文篆字。 黄金钱,岳室山白桦岭紫薇洞道派一脉的独门法器,用青铜铸就,外镀一层黄金,连续九年置于白桦岭之巅吸收日月精华,以独门符咒封印一丝太阳天火之力于其中,是驱邪除魔的绝佳利器。 玄真身上的三枚黄金钱,乃是师父亲手铸造、炼制,赠予玄真傍身的绝佳驱邪法器。 道门广瀚,能够运用天地间三种至阳至刚力量中“灼日”之力的,却是少之又少,除了紫薇洞道派一脉之外,只有被称为天下三大道门之一方仙道的“曜日符”才能做到。 不过曜日符与黄金钱不同,只能使用一次,并不能连续使用,但胜在制作方便快捷,以笔画符即可,不用九年吸收日月精华那般耗时,两者各有妙用。 方才旱尸险些咬断玄真的脖子,多亏关键时刻玄真将黄金钱弹入旱尸口中,才反败为胜。 黄金钱中虽然只封存有一丝丝的灼日力量,对于旱尸来说,却是异常致命的。若不是黄金钱快速泄掉了旱尸的尸气,玄真要对付暴起的旱尸,还要颇费些时间。 除掉旱尸之后,玄真索性将晕死过去的五条鬣狗全部枭首,剪除干净。等看清其中一条鬣狗嘴里,居然还嚼着最先被玄真杀死的那条鬣狗的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一种令人恶心却心悸的感觉止不住冒了出来。 同类相食,最令人恐惧与不忍。 鬣狗食鬣狗,与人吃人又有什么不同? 玄真强忍着反胃的冲动,找来不少树枝干草,将旱尸和鬣狗放于其上,火把过处,燃起一片通红火光。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玄真对火盘坐捏诀,诵完往生咒,看着尸首燃为灰烬。 旱尸虽已算得上陈年老尸,可惜经历尸变,三魂之一的命魂“幽精”未必就已转生。那几条鬣狗虽然凶残,毕竟也是数条生命,不能放任不管。 生时必当除恶务尽,死后却要给予安息。逝者不息,则生者不宁。这是玄真行道的准则。 处理完灰烬中的遗骸,玄真举头望向漆黑无边的天际,微弱的风拂过略显青涩的脸颊,吹动树叶和压迫草丛的悉索声起伏不定,沙沙作响,可期盼中的雨点却是一滴也没有落下。 重重叹息一声,玄真脸上不仅没有除掉旱尸的欣喜,反而显得非常失落。 不是这具旱尸! 在掘出旱尸棺木的时候,玄真心中就有了这样的预感,把陈州祸害得大旱数月的旱尸,岂会如此弱小?但当结局真的来临,心中的落寞和遗憾依旧无可避免。 第三头旱尸了。 从岳室山一路走来,玄真已消灭了三头旱尸,可惜,依旧没有出现半滴雨水降落。 将火把握在手中,在漆黑夜色下这点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火光中,玄真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陈州灾情最重的地方走去。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下山前师父的话:天下将有大尸出现,战乱俞加频繁,百姓再无宁日。 难道还有比导致一州之地大旱数月危害更大的“大尸”吗? 我定将此等“大尸”剪除,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这是为道者的责任。玄真心中默念道。 忽然想到刚才勇斗旱尸时那一种莫名的酸涩、疼痛和落寞的感觉,难道真的是骨肉血亲遇到极度危险的微妙感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 淑贵妃 郑国都城郑屹,皇宫中,延禧殿。 螓首微仰,秋泓般清澈诱人的丹凤美目中,透出深邃沉静的神色,透过流畅柔美线条雕刻着盛夏层叠绽放荷花图案的朱红色窗台,投向漆黑深沉的夜空。 葱段般白皙纤美的玉指,一下下轻敲窗台,发出一连串极有韵律的轻响,更衬托出深夜的静幽。美人临窗静思,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人遐想无限。 “时间差不多了,欣娘,都准备好了吧。” 朱唇轻启,吐气如兰,清丽中透着妩媚的绝美容颜,令整个房间都熠熠生辉起来,嘴角挂着的招牌式浅笑,更给人一种翩然若仙的出尘之感。 眼波流转,见年逾半百但身体健朗的欣娘微微点头,如烟黛眉不经意间向上轻挑了一下,欣娘办事,从来都是让她很放心的。 鲜红华美的锦衣上,用金线绣着优雅而高贵的彩凤,传神得像是活物,貌若随时都能够展翅飞走,一眼便知是出自非常高明的绣娘之手。特别是引颈高歌的凤首,睛明喙巧,注视之下,好像真的能听到悠扬美妙的凤鸣。 锦衣上缀满宝石珠玉,灯火映照下宝光闪闪,随着高贵而优美的步伐微微摇摆,不时轻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呤。 美人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典雅、高贵、端庄,还有威仪。欣娘微躬着身子,恭敬地搀扶着美人的左臂,亦步亦趋,慢慢跨出门槛,走向浓浓的夜色。 低矮沉重的密室石门缓缓开启,闭目盘坐在蒲团上的枯槁老妇微微睁开眼睛,却并不起身,对着莲步款款浅笑盈盈的美人微微颔首,开口说道:“贵妃娘娘,老婆子有礼了。”声如磨牙,语调阴森,听来令人生厌生畏。 密室狭小,灯火如豆,陈腐的气味经久不散,就连欣娘也忍不住眉头直皱,恨不得掩住鼻息。淑贵妃娘娘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 “九婆婆不必多礼,时辰已到,他的命该收了,还请九婆婆施法。” 声音温婉,吐字清越,笑容满面,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就连夺人生死,也说得如此轻松惬意,如同闲话家常。 “娘娘此番出手,老婆子料定他绝无生还可能,何苦再行此手段,多此一举呢?”九婆婆慢吞吞说道。 “有备无患,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本宫也不想冒险。他不死,本宫心不宁。” “明白了,老婆子当为贵妃娘娘尽心竭力。” 橘皮般褶皱的干枯手指伸向身后,从蒲团下面慢腾腾摸出一个漆黑的匣子,九婆婆凝视片刻,然后缓缓抽掉盖子,露出一个草扎的小人。 草人三寸三分长,口鼻眼耳手脚惟妙惟肖,身材比例与真人无异,编扎的精巧鲜活。草人胸前,粘的白纸上用朱笔写着生辰八字。 巫蛊之术,伤人于无形,防不胜防,历来为宫廷、朝廷所忌讳,明令禁止,一旦发现巫蛊伤人,违者必处以极刑,甚至株连亲族。谁能想到,处于深宫内院的淑贵妃娘娘,居然会让九婆婆以此邪术杀人?如若事发,就算是皇帝隆宠如渊,也未必能够幸免于刑法。不过看淑贵妃的神态,似乎并不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 九婆婆微闭双目,手捏一个奇怪的印诀,对着草人低声念诵一篇颇为赘长的咒语,复又睁开眼睛,双目炯炯,精神勃发,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右手捻一根细若毫发的银针,慢慢刺向草人的胸膛。 针尖刚一接触草人的身体,异象顿生,从草人的胸口突然窜出一片紫色的光芒,紫光形成一条比草人还要长的蟒蛇,蟒蛇头上生出两只小小的尖角,身上两条细弱的爪子不断挥舞,身子扭曲蠕动,相貌狰狞,张牙舞爪地扑向银针,无声的咆哮震人心魄。 九婆婆猝不及防,持针的手被巨大的力量反震开来,喉间闷哼一声,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枯槁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 “九婆婆,怎么回事...” 淑贵妃不是修道之人,显然看不到草人身上射出的紫色光芒,但九婆婆的狼狈却看在眼里,眼中闪出少许诧异的神色。这种情况,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 “不妨事,没想到他居然身负国运,开始化龙。不过初露头角,还未成形,这种程度,还难不到老婆子,如果再给他时间任其发展下去,怕是要难以对付了。” 九婆婆刺耳的声音在淑贵妃耳中却犹如,心中更是庆幸这次战斗抢占了先机,不然的话,今后的郑国哪里还有自己和萧儿的立锥之地? 身负国运,元神化龙代表着什么,淑妃可是太清楚不过了。当今皇帝杨坚便是此等人物,有着国运龙气护体,再高深的道法巫蛊也难以伤其分毫。没想到,他居然早早走出了这一步,不过,那又如何?有九婆婆在,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九婆婆的巫蛊之术何等出神入化,淑贵妃是深有体会的。 九婆婆微微颤抖的手指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巾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瓶,将层层包裹的方巾打开,里面居然只是几根剪断的头发,而打开的玉瓶中,却飘出血腥的味道。 九婆婆伸剑指夹住头发,轻轻一抖,头发便燃起火苗。九婆婆的手指被火苗包裹,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看不出半点灼痛和不适。 头发燃尽化灰,尽数落入玉瓶,九婆婆捏起方才的银针在混有发灰和血液的玉瓶中蘸了两下,这才拾起掉落在地的草人。 这一次,银针对准的是草人的眉心。 银针毫无阻隔地刺穿草人的脑袋,草人的脑袋上居然奇迹般地滴下一滴殷红的鲜血! 九婆婆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精神极度萎靡,喘息粗重,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滴悄悄滚落。 “幸不辱命。”九婆婆边擦汗边说道。 头发和鲜血都是自他身上取下,银针沾染了他的气息,九婆婆自然有办法瞒过他身上还未成形的护体龙气,便是在千里之外,也难逃巫蛊之术无形而神秘的杀招。 这场谋杀,显然是早有准备,中者必死无疑。不过,作为施术者的九婆婆付出的代价,却也不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 九黎婆婆 “谢九婆婆成全。”淑贵妃对着九婆婆行了一礼,脸上笑容不改,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她脸上的笑容和举止的高贵。 “贵妃娘娘客气了,老婆子的命都是娘娘给的,为娘娘分忧排难,本就义不容辞。” “那老东西的身体还很硬朗,不知道九婆婆有什么办法能够加快我们的计划?” “这...陛下虽已年过半百,但护体龙气颇胜,寻常巫蛊之术实难奏效。况且天下三大道门之一的归一道长老云尘子经常出入宫廷伴其左右,我们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眼下只能以药石渐渐消耗他的体质,老婆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淑贵妃不免微微叹息,九婆婆所说的都是实情,单单杨坚身上的护体龙气就难以对付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道法通玄的云尘子保驾护航,更是棘手。这些事情只能暗中操纵,根本见不得光,不然就算杨坚御驾归西,江山也不可能落到自己儿子的头上。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 淑贵妃娘娘走后,密室的石门再次封闭。九婆婆忽然身体一震,股股鲜血夺口而出,身体如一堆烂泥,瘫在地上,脸色变成死灰,虚弱的仿佛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随时都可能断气。 九婆婆的伤势,果然比刚才看起来更加严重百倍! 走出密室的淑妃娘娘忽然脸色一变,捧胸弯腰狂呕不止,密室中混合了血腥和腐朽的气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位娇滴滴的贵妃居然忍了这么久。 “那瘸腿老婆子实在是过分,居然让尊贵的娘娘在那等恶心的地方呆了那么长时间,她还真以为这里是九藜族的小小部落不成?总有一天,要让那死老婆子受点苦头。”轻拍淑妃后辈的欣娘愤愤然说道。 “无妨,她现在对本宫还有用处,顺着她点而又能如何?以后很多事情,还要指望她呢,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淑妃说道。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只是见不得娘娘吃这种苦头,心中不快罢了。” “为了达到目的,吃点苦头算得了什么?但给你苦头吃的人一定要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还有,九婆婆就是九黎婆婆这件事,以后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否则本宫也保不了你的小命,听到没有?” 欣娘急忙点头称是,淑贵妃的这种口气,在欣娘眼里可是十分恐怖的,若非淑贵妃自小由欣娘带大,换做其他人,淑妃这种口气一出,不过一时三刻,就会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哼,老婆子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但她的身份,本宫早在三年前捡她回来的时候就调查清楚了。这次本宫看她遭受的反噬不轻,你下去准备些疗伤固本的药材,记住,不能让她好的太快了。其中的分寸,你掌握好。” “请娘娘放心,女婢知道该怎么做。” 淑贵妃微微点头,目光却不经意间看向遥远的南方。宫中的这一仗已经结束,剩下的战场上,就不再是女人能够掌控的了。不过,对于这一战的结局,淑贵妃还是信心满满的。即便是在深沉的黑夜,心中也燃着希望的光芒。 除掉义庄的旱尸,玄真心中没有少许放松,反而如同箍着一个紧箍咒,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甚至越箍越紧。 师父曾言的那具大尸,如同一根哽在喉间的尖骨,那莫名的酸楚疼痛,同样让这位年轻的道士心神惶惶,如芒在背,却又不得其所,无能为力。 经过一天的赶路搜寻,并没有发现另外的旱尸,但沿路入目的惨状,却让玄真心惊不已。 道路两旁,寸草不存,树皮尽数被剥光,稍微细小的树枝也被砍下果腹,所有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吃食早被吃干吃净,入腹充饥。乡野灾民凡能够走得动路的,都争相迁走,寻找活路,留下来的多半是些老弱妇孺,个个气息奄奄,目光呆滞,行将就木,只能忍着鼓响的肚皮垂死挣扎,或者静静等死。 放眼望去,田舍村落透着破败和寥落,人口十不存一。光秃秃的土地龟裂出指头粗细的裂缝,如同破败的蜘蛛网,一脚踏上,硬的硌脚,甚或溅起薄薄一片滚烫的白色细尘。 举目荒凉,四野寂寥,烈日高悬,大地龟裂,毫无半点生气可言。 看来陈州的灾情,比师父说的还要严重得多啊!若非亲眼所见,玄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场旱灾,带给民众的,居然是如此惨重的灾难。 玄真感到身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剿灭旱尸的目标更加坚定明确。 如果说现在的景象给玄真的是惊诧的话,未来几天之后,玄真感到的就不只是惊诧了,而是震惊,还有恐惧,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当然,这些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玄真从背囊中拽出一块大饼胡乱啃了几口,又解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两小口清水润润嗓子,继续向着前方赶路。 干旱的气候,就连吸到鼻子里的空气都显得热燥,清水变得尤为珍贵,玄真不得不忍着喉间的干渴将水节省下来。前进的步伐,也在玄真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沉重。 天边日脚缓缓西垂,逐渐隐入黑绸般的夜色之后,世界再次陷入浓浓的夜色当中,就连微弱的星光也不见一丝。 玄真举着随手制作的简易火把继续前行,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寻找旱尸的宏图伟业当中,直到一股浓重的鬼气飘入鼻息。 玄真以息辨之法闻之,鬼气腥臭、阴冷、陈腐中略带辛甜,想必是新死不久的老年男鬼。 无论鬼气尸气,皆是男人腥臭,女人腥骚。若细究之,鬼气更偏阴冷,其余则视各种条件不同而定,比如死去时间长短、死者年龄长幼、腐朽程度、掩埋条件等等。 细辨之下,鬼气的来源正是前方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正待玄真抬步靠近,忽闻一阵喧闹,十几个衣衫不整、手持菜刀、铁叉、木棍的青年从低矮的土坡俯冲而至,将玄真包围在其中。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得四周一片惨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 饿鬼 “臭道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叫你生不如死。”二十七、八岁的王胡一脸痞子相,看着玄真背上的宝剑眼光都打不过弯来,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匕首,满是缺口,锈迹斑斑,形同废铁。 强盗头子的装备都如此不堪,其他人可想而知,不是拿着自家厨房砍瓜切菜的铁刀,就是干农活用的叉子、铁锹,有的甚至举着一柄扫帚、木棍,哪里有半点当强盗的威猛模样?穿戴衣衫更是破旧,显然是附近生活不下去的流氓地痞,自发聚集起来,靠欺辱弱小,抢夺财物,顺便讨些口粮。 玄真看着呼呼啦啦冲过来的强盗一阵无语,若在平时,玄真一人干翻这里的所有“暴民”也不是件难事,单看武器的话,没人怀疑是玄真正在抢劫这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 “这混小子,不是吓傻了吧,连话都不敢说,真是废物。我们老大要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难道你小子聋了?” 膀大腰圆、古铜皮肤的牛览呵呵笑着,越众而出,抬脚揣向玄真的小腹。 众人没有注意到,一股阴风,倏忽而至,直没入牛览的身体。 玄真忽然惊觉,大喝一声:“小心有鬼!” “嗤,这疯道士,果然是个不经吓的,在老子面前来这么一出,今天别说有鬼,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小的们,动手,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都给我扒下来。记住,下手准点儿,可别把这身道袍给撕破了。还有他背上的长剑,一看就是把好东西。” 王胡嘿嘿笑着,眼中尽是戏谑,如同看穿了对面小道士的坑人把戏。但是,当眼角的余光望见牛览脸上阴森惨淡、苍老愁苦的笑容,心下不禁一颤,这笑容,怎地如此瘆人,却又有几分熟悉? 曾经的一幕,如闪雷般出现在王胡的脑海,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想起那一声声哀嚎般的诅咒,王胡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手指颤巍巍指向牛览,一股股冰寒的气流透背而出,脊背上冷汗直冒。难道,是他回来索命? 牛览踢向玄真的一脚忽然定在空中,如同被人点了穴道,脸上显出极度诡异而莫名的笑容,每一个人看到这种笑容,都感到一种苍老和无助,就连玄真也有一种错觉,这样的笑容,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脸上。 “嘿嘿,嘿嘿,我好饿啊!” 牛览忽然转身,张开双臂扑向为首的王胡,王胡眼明手快,完全不顾老大的威仪,一招滚地龙躲了过去。但他旁边的两个青年却没有那般好运,被牛览死死抓在手上。 “好饿,真的好饿啊!” 牛览大嘴一张,一口咬掉一人的耳朵和另一个人的脸颊,嘶溜一声连着飚射而出的鲜血同时吸进嘴里,然后满意地咀嚼起来。 被抓住的两人趁着牛览品尝“美食”的间隙躲了出来,一个丢了左耳,一个右脸几乎整个儿被扯掉,用手紧紧捂着奔流的热血,疼得满地打滚。其他人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不由自主地躲开了疯狂的牛览,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眨眼间吞掉了到嘴的鲜肉,牛览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眼光逐个扫过众人,在一片站立不安的惊惧目光中,无比臭屁地嘿嘿尖笑几声,然后挥起手中的菜刀,狠狠砍在自己的大腿上。 “好饿啊!” 牛览坐在地上,将黑色的粗布长裤撕烂,顺着菜刀的深痕抓住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扯,长满浓密腿毛的肥肉被扯下来一大块。牛览似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嘿嘿笑着弯腰将肥肉叼在嘴里,和着喷溅到脸上的鲜血,啧啧地吞食起自己的血肉,最后还不忘在森白的腿骨上重重地嘬上一口,将最后一滴热血吸入腹中。 很快将一条大腿吃的只剩骨架,牛览如法炮制,又拿菜刀砍向另一条大腿,三下五除二将大腿上的血肉剥食干净,尽数塞进沾满鲜血的大嘴。 “饿鬼尔敢!” 在周围一片难掩的惧怕和呕吐声中,玄真仗剑而出,手中黄金钱正要出手,却不防王胡突然从后面抱住玄真的双臂,将之摔倒在地。 “恶道害我兄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众贼闻言,方知一切都是玄真做鬼,个个气的咬牙切齿,挥着手中的兵器对玄真大打出手,扬言要铲除妖道。 如此一耽误,牛览的另一条大腿也被吃干抹净,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牛览嘿嘿一笑,脑袋一偏,咬向自己的左臂。 “大家快放开我,这是饿鬼附体,如果不趁早治住,势必会祸及旁人,到时候悔之晚矣。” 在玄真的大叫中,不少人停下了攻击,看着将左臂吃的只剩骨架、正在一口口吐着节节指骨的牛览,众贼只感到头皮发麻,喉咙发痒,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呕声不断,怀疑的目光左顾右盼,不知道该相信谁。 玄真好容易挣脱众人,脚下一蹬,身体纵跃而起,长虹剑青芒闪动,直取牛览的咽喉。 事已至此,牛览已经无法救活,只要不让饿鬼再伤及旁人,已经算是功德一件。所以玄真此次并未留手,就连准备好的黄金钱都没有动用。 牛览忽然抬头,嘴里吐出一节带着指甲的血淋淋手指,脸上露出苍老而憨直的笑容,眼看着长虹剑穿透咽喉,脸上不见痛苦,竟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难道是错觉吗? 玄真眼下一阵恍惚,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觉,再仔细看去,哪里还有饿鬼的踪迹? 长虹剑下,一缕阴风飘散,饿鬼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之间。 忽然,一种发自心扉的沉重失落和痛楚袭遍全身,难以抑制的苦楚之下,仿佛有一件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东西,永远的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玄真眼中涌出。 这种痛楚和失落,比起上次斗旱尸时的感觉不知道强过多少倍。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竟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玄真的心头! “无耻妖道,害我兄弟性命,还不给我纳命来!” 王胡手握匕首,从背后扑向玄真,本以为要经过一番搏斗才能将对手拿下,没想到玄真居然着魔似的动也不动,任匕首的寒芒渐渐逼近玄真的脖子,王胡顿时喜出望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一 英魂 南兴关外,依山林地势,一夜酣战,纵使定远军遍布机关陷阱,步步为营,诱敌深入,迎头痛击,但面对数倍于己舍命冲锋的天水军,依旧无法全身而退。 激斗至拂晓,双方俱是疲累无比,苦不堪言。山野密林之中,每一寸土地上都堆满了双方将士的残肢断臂、血肉白骨。血流漂橹,陈尸如山的惨状,令人望之心惊。 没有了如墨夜色的遮掩,李兴邦信心为之一振,虽然前方仍免不了对方的陷阱机关、流矢毒烟、火攻劲弩,但起码在郎朗日光下,不会再像瞎子般被动挨打,处处受制。 在主帅激昂的斗志下,疲累伤残的天水军依旧气势如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死死咬住定远军的尾巴穷追猛打,利用兵力的优势,意图在局部战争取得歼灭性胜利。 伤其十指不若断其一指,战场上真正激发斗志的方法,只有敌方的生命和鲜血!李兴邦身为沙场宿将,自然深谙其道。 陈文礼一眼看破敌方诡计,大喝一声排众而出,纵马压阵,亲身临敌,一杆亮银色的定远枪神出鬼没,如出水蛟龙,倒卷江河,直杀得天水军人仰马翻,哀声不断,溃不成军。 “万胜,万胜!” 定远军军势瞬间被能征善战英勇无比的元帅提升到极点,个个悍不畏死,奋勇杀敌。天水军则遭遇迎头痛击,叫苦连连,节节后退。 两军对阵不同于打架斗殴,无形的士气一旦高涨爆棚,处于下风的一方几乎被压着打,难以招架。 眼前短暂的胜利并没有让陈文礼冲昏头脑,击退敌军一波儿进攻之后,陈文礼收枪勒马,带领殿后的定远军急速撤退,跟上前军。 背后箭伤迸裂,鲜血崩流,陈文礼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强忍着疼痛,依旧指挥若定,冲杀彪悍。每每想起祁王亲手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悲愤眼神,陈文礼胸中便涌出一股暖流,融尽天下冰雪寒霜。 这种悲愤眼神,所流露的不只是对部将的关爱守护,更是对敌人的冰冷杀意。 然而这一切,普通士兵们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元帅英武非凡,一人一枪一马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其锋芒,斩杀敌将如砍瓜切菜,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这,便足够了。 兵士们心中的元帅和天子眼中的元帅有着云泥之辨,天子眼中的元帅,要的是镇守一方,令敌军不敢范以秋毫;攻城略地,令敌军闻风丧胆,望之即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和胆识。但兵士们心中,只要有过人的武功和军阵前一往无前的勇气,身先士卒斩杀敌军,便足以令其精神振奋,热血沸腾,悍不畏死。 从被动挨打到发起反攻,天水军不愧是嘉国的王牌军团,即便是用身体和生命去填平漫山遍野的陷阱机关,也未尝有人后退半步。眼下形势渐好,军士们更像是看到了羊群的饿狼,在李兴邦元帅的指挥下,发起猛烈的进攻,人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嗜血和仇视光芒,比初升的太阳更加刺眼。 在两军战局的胶着下,最后的五里路显得异常难走,每一步都浸透了热血和头颅,就连脚下的黄土都变成了暗红的颜色,透着浓浓的血腥气味,闻之令人作呕。 南兴关外,完全变成了修罗惨狱,战场如同收割生命的绞肉机,数万军士疲累而麻木地收割着敌方的生命。鲜血,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也染红了天边滚过的落日和云团。 一夜厮杀,一日酣战,天水军终于在李兴邦的带领下冲到了南兴关的城头前。可惜的是,原定的偷袭却变成了遇伏,想要吃下南兴关,再挥师北上,扬鞭谷州的愿望,也在血肉溅洒中变成了泡影。 十万精兵强将,在对方火攻、流矢、陷阱下丧失大半,眼下还能够继续战斗的,不足四万! 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南兴关! 李兴邦望着飘扬着定远军鲜红大旗的关口,狠狠啐了一口血痰,面目十分狰狞。 十万大军兴起,如果连南兴关都夺不下,自己还有何面目再面对嘉国乡亲父老,天子众臣? 对面,祁王杨允,目光阴沉,杀意盎然,冷冷扫视对面的天水军,面色坚定而决绝。 相比之下,占尽地利的定远军比起天水军要好上太多,除了白天互为攻守之时有将士重伤送命,夜间的战争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可即便是如此,人数的差距依然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纵然定远军手段尽出,占尽先机,步步为营,依然无法避免近万将士鲜血抛洒战场,身躯斩为残碎,英灵归于死寂。 班师躲入南兴关避战不出,蒙起头来做缩头乌龟,或许可以仰仗南兴关天险逼得天水军自动撤军。但是,祁王不能确定,自己的两万军队能否在粮草殆尽外无援兵的境况下坚持得比对方时间更长,或许如此一来,最先溃退的反而是定远军。到时候,拼尽全力争取来的一点点优势也会消失殆尽,更无来日可言。 况且,天水军此番伤亡惨重,李兴邦岂会善罢甘休?看他一脸虎视眈眈,就知道此战对于这位名将来说,是何等的屈辱。这种屈辱,只能用敌军的生命来平息。 既然无可退避,那便只有一战! 陈文礼将祁王的神情尽收眼底,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南兴关,眼光却好像透过这座关口,投向更遥远的地方......京城郑屹。 无奈一叹,道尽世道苍凉。 身为武将,陈文礼同样深谙政道官场,如此贤王,竟为江山所累,不由得令人悲从心起。而手下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更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压在陈文礼心头。 看着祁王脸色逐渐坚定,陈文礼脸上忽然泛起笑意。不管江山,不理王权,不论朝政,单就战场杀敌,能与这样一位睿智、果敢、大胆、坚毅的贤王并肩作战,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纵使血洒疆场,纵使马革裹尸,有何憾哉! 大丈夫做事,上无愧于苍天,中无愧于君民,下无愧于良心,一生无悔亦无怨。 唯一有愧,却是这些跟着自己征战多年的老部下了吧?但,这一战,却势在必行。热血,不灭! 帝王心术,政道斗争,贤愚不肖,自有后人评判,理他作甚! 若幸得生还,再与祁王战场互望,举杯畅饮,岂不快哉。 祁王忽然大声喝道:“众将士,可还记得我们此战的目标?” “全歼,全歼天水军!” “全歼!全歼!全歼!全歼!” 陈文礼振臂高呼,全军将士热血沸腾,声浪滚滚,排山倒海,直冲霄汉。 两万将士,瞬间化为洪水猛兽,杀气仿佛凝为实体,逐渐向前方扩散。仿佛视对面两倍于己的天水军如无物。 一声排山倒海的喊杀声,震的脚下大地轰鸣擂动,定远军汇成的钢铁洪流,铁塔般撞向对面的天水军。 直到这一刻,李兴邦还在震惊于祁王杨允的野心,定远军制定的战术,居然是为了全歼天水军! 以三万兵力全歼十万精兵,如果在此之前,李兴邦定然要嘲笑祁王初生牛犊,敢与猛虎争斗。而现在,李兴邦却有一种错觉,觉得杨允说得也许还真能办到。 急忙收摄心神,临敌之时心神不定,是为将大忌。 李兴邦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文礼一反常态,用兵险招迭出,令人防不胜防。原来,这一战真正的主帅,居然是这位年纪尚轻的祁王千岁! 一直以为不过是投对了胎混了个好出身的祁王杨允,居然是如此厉害的对手。 李兴邦满满的信心忽然开始衰减,打了这么久,连对方主帅是谁都没有摸清的低级错误,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看来,真的是老了。 双方都只有前进的理由,那就用对方的血,来铺平坎坷的道路吧! 南兴关,最后的决战,终于爆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二 决战 残阳如血,晚霞如愁,秋风如泣。 经历一日一夜的苦战,定远军和天水军这两支几乎代表着郑国和嘉国最强战力的王牌军队终于走向了生死决战! 对于没有亲身参加过战场征杀的诗人来说,战争是浪漫的英雄主义的华美篇章,是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实现人生梦想的伟大舞台。但对于真正亲临一线百劫余生的战士来说,战场是极度残酷血腥的,在嗜血的杀戮下,只有生死伤残,和无尽的哀嚎、惨痛。荣誉,希望,那都是说给后来者听的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人嚣、马嘶、枪林、箭雨、刀光、剑影,还有随处溅洒仿佛雨点般稠密的鲜血、断肢、脏器、肉沫、甲叶,迅速将南兴关外的护城河填满,沙场上,更像是铺了厚厚一层殷红的地毯。 那是用将士们的身体和鲜血铠甲铺就的厚厚血毯、肉毯。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活着;也只有活着,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陈文礼纵马挥枪,层层枪影如倒卷天河、银色光幕,杀得天水军人仰马翻。祁王杨允同样重盔贯甲,与陈文礼遥遥呼应,双股剑上下翻飞,轻盈飘逸间却又透着凝重的杀伐气息,剑剑不离对方咽喉、腋下、大腿等这些铠甲保护相对薄弱的部位。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祁王千岁,居然在武功方面也有着傲人之处。 紧随陈文礼和杨允的重甲骑兵,在这两位主帅的带领下,如同两把尖刀,狠狠刺入天水军的腹地。 凿穿,这种古老却又百战百灵的战术,顿时让天水军阵脚大乱。如此凿穿过去,势必将天水军分割成三股,首尾不得相连,最终被各个击破。 李兴邦一挥手中粗重的钢鞭,派遣手下猛将精兵前去拦截祁王,自己则亲自迎战宿敌陈文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两股尖端力量阻拦下来。到时候再利用兵力优势,将之包围,那么,就算杨允、陈文礼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李兴邦一勒马缰,雄健的黑色战马立刻人立而起,唏律律打了一串响鼻,箭一般飞奔而去,迎向陈文礼。 生死拼杀,没有多余废话,钢鞭长枪,俱不留情,欲杀敌而后快。鞭来枪挡,枪去鞭迎,除了武器碰撞四下喷溅的火星,就是周遭被波及如风筝般打飞的士兵,和两位老帅沉重的喘息与闷哼。 陈文礼有伤在背,不愿恋战,招招都是拼命三郎的打法,拼得挨上钢鞭,也要一枪将对方戳个窟窿,丝毫不顾自己死活。 李兴邦哪里料到陈文礼居然如此极端?自己兵力占据优势,怎会舍得把命拼掉?直叹陈文礼匹夫行径,跟了个行险用狠的祁王,居然连自己都变得形如莽夫不思后果,只晓得野蛮对拼了。对于这种行为,李兴邦嗤之以鼻,却也深深忌惮。 若是普通战将也就罢了,将帅,特别是领军元帅,哪能如此轻率? 狭路相逢,最忌心中生怯,李兴邦稍一退让,便被陈文礼抓住机会,一枪点在李兴邦大腿。 略占上风的陈文礼并不停留,而是旋风也似的继续猛杀猛打,陈文礼的目的并不在于能否杀掉李兴邦,而是凿穿天水军! 巧合的是,祁王杨允几乎同时剑扫敌将,斩下一颗大好头颅。摆脱了阻挠前进的敌将,两人再度发挥强大的战斗优势,携带身后的重装骑兵,狠狠地将天水军穿了个透心凉,硬生生将天水军布好的军阵切成了三块。 如果从高空俯瞰,会发现两道钢铁洪流,宛如两把剔骨尖刀,将好似肥肉一块的天水军斩成三截,而后跟随尖刀之后的步兵,呈锥形,紧跟着战力超强的骑兵,轻松收拾掉挡在面前的敌军。 凿穿的优势便在于此,只要负责凿穿的巅峰战力一直前进,后面的部队面临的压力会递减,跟在后面吃肉喝汤就是了。而被凿穿一方,却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这种代价不只是在阵形、伤亡人数、心里压力等方面,而往往是全方位的被压制。 陈文礼和杨允凿穿天水军之后,调转枪头继续凿穿,直打得天水军溃不成军。 然而,李兴邦却不会任由陈文礼和杨允继续,任何优势,第一次用出时可能所向披靡,可一旦再用,便会失去以往的优势。原因无他,敌人也在不断的进步,不断的变化。 天水军弓箭营箭矢如蝗,箭落如雨,不仅将陈文礼和杨允两人率领的尖头部队包裹在内,同样也将周围的天水军将士囊括其中。 战争,要的只有最终的胜利,只要取得胜利,任何伤亡都是值得的。李兴邦从来都是铁血将领,在杀人如麻的战将眼里,人命本如草芥,至少,在李兴邦眼中从来都是如此。 慈不掌兵,义不经商,千古至理。 古语有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换言之,宁舍三军,不舍一将! 战场之上,不怕千军万马,就怕寸铁。这寸铁,说的便是飞箭。 没有了凿穿优势,两军阵形俱是大乱,数万人彻底陷入混战,敌我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阵法、战术、陷阱等全都派不上用场,一时间马踏人踩,枪来剑往,流矢乱飞,伤亡无算,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受到凿穿战术的影响,定远军的士气一涨再涨,再加上天水军伤亡惨重,人数的优势彻底被抹杀。特别是落日西下,南兴关再次陷入浓重的黑夜,天水军本能地陷入恐惧当中。 没有丝毫美感的野蛮杀戮此起彼伏,轮番上演,流血声如同溪流潺潺,从未间断。令李兴邦遗憾的是,近四万将士,居然被对方两万两千人马打得丢盔弃甲,屠戮殆尽。 苍茫的夜色,李兴邦感到的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心痛。 十万对三万,完败。 这样的结果,让这位宿将无地自容,更无脸面转战回国,面对君主。 而且,大腿受伤,战马被杀,疲惫不堪的李兴邦,如何能够逃离南兴关? 陈文礼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李兴邦,整个天水军,令这位定远军元帅忌惮的,唯有此人而已。此时,天水军败局已定,岂容此人溜走? 李兴邦望着纵马而来浑身是血的陈文礼,喟然长叹,忽然扬起手中沉重的钢鞭,重重砸在自己的头上。 砰然一声,脑浆迸裂。 陈文礼分明看到,李兴邦最后那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的居然不是仇恨,而是带着一丝笑意和钦佩。而那一眼也不是投向自己,而是远处的祁王殿下。 人生得遇此等对手,夫复何求?纵然落败,纵然身死,又有何憾?身为将帅,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葬礼。 陈文礼跃下马来,向着李兴邦的尸体郑重鞠了一躬,并收起他的钢鞭,擦拭干净。 各为其主,征杀不会半点手软,但相互间又何尝没有过敬意? 对手与朋友一样,世间难求。 陈文礼扫视战场,看着逐渐失去抵抗能力的天水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但谁又能够想到,拼死将来犯之敌斩杀殆尽的定远军将士,郑国的英雄,所迎来的,并不是荣誉和尊严,而是覆亡和践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三 殇 失去主帅的天水军士气更是跌入谷底,战力疯狂下滑,不过两刻钟时间,便被定远军屠戮一空。 经历一昼夜的鏖战,定远军幸存的将士同样疲累不堪,连手中满是缺口卷刃的钢刀也变得重逾千钧,提之不起。众人身上伤痕遍布,沾满鲜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黏重的铠甲如同山峦压在身上,喘息都十分困难。 三万定远军战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千四百七十六人,其中八百余人伤势惨重,卧地不起!而天水军,包括元帅李兴邦在内,十万大军尽数被诛!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和护城河里的河水,乃至沙场上狼藉一片的绿草、树叶和各色的野花。尸骨残肢,更是塞流充栋,堆积如山。 同样疲累过度伤势不轻的祁王和元帅斜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看着对方脸上滑下的血水,会心一笑。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生死友谊,本就不需要过多言语的修饰。而且,这两人现在要努力保存体力,说话都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宁谧的夜风吹拂,沙沙的风声此刻显得无比甜美悦耳,能够时刻感受到夜的宁静,倾听到风的沉吟,也是一种美好而奢侈的享受呢。 忽然,南兴关门大开,一队队高举松脂火把、盔明甲亮、腰挂长剑、背背长枪的重甲骑兵纵马而出。战马统一束口裹蹄,来去无声,军队纪律严整,进退有序,人数足有数千。以陈文礼的目光看来,这些骑兵个个身手矫健,骑术精湛,堪比百战之士。 为首一将,骑着黄骠马,人高马大,猿臂蜂腰,面容俊朗,如刀削斧劈,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依旧神采飞扬。身上铠甲锃亮鲜明,手中一柄凤翅镏金镋映着火把闪闪发亮,全身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祁王殿下何在?末将宇文霸奉皇命千里驰援南兴关,特来面见殿下,谨请殿下调遣。”宇文霸声音厚重,声传数里。 原来是援军到了,众人勉强提起的精神再次为之一松。陈文礼手扶定远枪缓缓站起身来,摇摇喊道:“多谢宇文小将军驰援,定远军已将十万嘉国来犯之军连同敌帅李兴邦尽数歼灭,若将军早来一步,或许还可看上一场好戏,真是可惜了。” 宇文霸乃是当朝宰相宇文牧的大公子,而宇文牧素来弄权,又深得陛下杨坚的宠信,与诸位边关将士不甚和睦,陈文礼比起宇文霸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都高出许多,言语上也未有顾忌,丝毫没给宇文霸情面。 宇文霸脸上一僵,露出惊诧之色,心中却很是欣喜,暗自庆幸父亲的安排,若依着自己性子着急赶路,恐怕正巧遭遇两军会战,说不得会吃上大亏。能够吃下十万天水军和沙场宿将李兴邦的,岂是易于之辈?不过,宇文霸可不止是来争军功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定远军果然是大郑国王牌军队,陈元帅此番更是劳苦功高,以三万将士全歼天水军十万大军,宇文霸钦佩之至。大郑国有陈元帅,实乃大郑之幸。宇文霸救援来迟,还请陈元帅责罚。”宇文霸遥遥拱手,言语恳切。 这番话听得陈文礼心气稍平,对方言语谦恭,自己身为长辈,自然不好咄咄逼人。况且对方率兵驰援,虽奉王命,也是一番好意,就算来晚一步,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误了时辰,自己岂可再意气用事?况且与自己政见不合的是丞相宇文牧,何故迁怒于小辈身上? “宇文将军,既然是千里驰援,为何只带了数千兵马?”陈文礼问出心中疑虑。 “本次皇上钦点援军八万,末将心系边关,救援心切,带着五千骑兵抢先一步赶来,大队人马两天后便可到达。” 慕容霸按照父亲交代好的说辞,从容应对,心中却对此十分不齿。依照自己的性子,哪怕对上敌人,也该是功夫上见长短,手底下见真章,这等耍心机玩手段的事情,实在不符合宇文霸的性情。不过父亲临行前反复叮嘱,此事兹事体大,事关江山社稷,切不可出现半点马虎,慕容霸素来孝顺,深知利害,只能收起自己的性子,依着父亲的安排行事。 陈文礼轻轻点头:“宇文将军不必多礼,祁王殿下在此,还不速来拜见。” 陈文礼虽是元帅,但目前南兴关可是祁王坐镇,因此凡事还需要祁王殿下的首肯。援军将领拜见,也自然是先拜见祁王殿下。 宇文霸目光聚成一线,在微弱的火把下终于看清了远处祁王的面孔,脸上忽然闪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众将听令,祁王伙同定远军违反皇命,密谋造反,人人得而诛之。若有人胆敢抗命劝阻,一律,杀,无,赦!” 宇文霸大手一挥,五千骑兵如狂风扫落叶,根本问都不问,见人就杀。而宇文霸本人更是手提凤翅镏金镋,拨马直奔祁王而去。 “保护祁王!” 陈文礼一惊,不顾身体疲累重伤,急忙提枪上马,拦截宇文霸,同时命令近处数十名亲信骑上快马,紧急护送祁王避险。 可怜两千余幸存将士,哪里还有余力提刀杀敌?只道是援军到来,不料等到的却是勾魂阎罗。 伤残疲累倒地乏力的定远军兵士,此刻连逃跑的力气都耗尽了,更遑论举刀反抗?在气势汹汹凶神恶煞般的重装骑兵枪矛之下,留尽了最后的鲜血,丢掉了宝贵的生命。 他们致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同胞的武器,会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他们可是用生命和鲜血歼灭了来犯敌军的英雄啊! 可是,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葬身友军的手中。命运,何其不公? 一双双满是惊诧、震怒、责问、疑惑、不甘的眼睛,淌着腥咸苦涩的血泪,圆圆瞪起,至死未能瞑目。 陈文礼怒容满面,睚眦欲裂,手上青筋暴起,如同条条青色的蚯蚓虬结,亮银色的定远枪横在胸前,拦住宇文霸的去路。 “为什么?” 满腔翻腾的怒火只化为声嘶力竭的三个字,声浪如波涛滚滚奔流。 “皇命难违!” 宇文霸神力惊人,凤翅镏金镋在空中划出一道夺命的弧线,空气中仿佛随之响起一连串细微的爆鸣,正锋旁形状酷似凤翅、锋锐无匹的外展携劲风抢向陈文礼沾满血迹的胸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四 逝 陈文礼双目怒火熊熊,猛然一勒坐下战马,只见战马人立而起,仰天长嘶一声,后蹄弹地而起,疾风般冲向宇文霸。 定远枪枪出如风,与凤翅镏金镋狠狠撞在当空,刹那间火星飞溅,金铁交鸣之音撕耳欲裂。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将定远枪震得阵阵颤抖,嗡鸣不止。陈文礼虎口疼痛麻木,好歹没有开裂,急急握紧枪杆,险些脱手飞出。宇文霸的力量居然恐怖如斯,只一合,就让陈文礼吃了不小的暗亏。 陈文礼艰难地举枪再战,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抖,但很快镇定下来,握枪的手苍白而稳健。身上数十处大小伤口全部发作,疼痛难当,特别是后背为李兴邦宝雕强弓留下的入骨箭伤,再次撕裂开来,鲜血迸流如泉涌,瞬间湿透重衣,染红重甲。 战马再次交错,凤翅镏金镋正锋疾如毒蛇吐信,猛刺陈文礼面门。陈文礼用尽全力,挺枪再挡,却听得“铛”一声响,定远枪脱手而飞,贯穿一丈外人腰粗的树干,透出半个枪身梗在树上,震得树叶簌簌急落。 磕飞定远枪,宇文霸再次挥镗,扫向陈文礼大腿。陈文礼慌忙抬腿躲过,凤翅镏金镋尺余长的正锋齐根没入陈文礼坐下马腹,形如凤翅的两道锋利外展更是在战马身上留下一道阔长的伤口。 宇文霸紧跟着一声暴喝,双手猛然一挑,陈文礼连人带马被挑飞一丈有余,重重砸在地上。 战马腹部,可怖的伤口触目心惊,肠子、脏腑从伤口流出,和着鲜血摊了一地。马首落地时更是碰到一块坚硬石头,脑袋崩裂,脑浆横流。 死亡来得太快,战马竟不及发出一声悲鸣。 染血的手轻轻抚上心爱战马睁着的双眼,陈文礼挣扎着站起身来,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慢慢解下腰间的钢鞭,那是李兴邦所用的兵器,被陈文礼收起还没来得及收藏起来,没想到眼下派上了用场。 宇文霸看也不看浴血的陈文礼一眼,一夹马腹,箭也似的追赶祁王而去。祁王,才是宇文霸的目标。 十余骑重甲骑兵将浑身是血的陈文礼团团围住,长枪从四面八方疾刺而来。陈文礼浑然不惧,长啸一声,丈余长的钢鞭被其舞得呼呼声风,如同一条出水蛟龙,竟比在李兴邦手上还要威猛刚强。十余骑重甲骑兵长枪尽数被钢鞭扫得脱手而去,脑袋被砸成烂泥。 才眨眼功夫,围杀陈文礼的骑兵便全部坠马倒地。 即便是英雄末路,依然豪气干云,杀气直冲牛斗。 但,骑兵实在是太多了,前仆后继,如同大海浪潮,杀完一波,又有新的一波悍不畏死地冲上来,杀之不尽。 祁王被数十人架到马上飞奔,奈何人疲马乏,还没有跑出多远,便被宇文霸快马追到。虽然熟悉地形,和宇文霸兜了几个圈子,最终却还是难逃围追堵截的命运。 宇文霸果然神勇,才几个回合,便将保护祁王的数十人斩于马下,与祁王马上面对面对峙。 祁王抬头看看黑洞般的深邃夜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宇文将军当真是奉皇命而来,还是其他人的密令?” “皇上亲口谕令,带祁王人头回京。”宇文霸冷冷说道。 “父皇…为何这般猜忌与我!”祁王唇舌干涸,声音嘶哑。 “皇上春秋鼎盛,江山岂容他人染指?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祁王微怔:“我何时意图染指江山了?” 然而,这样的问题,注定无人回答,也永远不会有答案。 一声长叹,祁王端坐马上,将头盔扶正,铠甲穿戴整齐,然后对着宇文霸深深一揖:“请将军看在定远军奋勇杀敌的份儿上,厚待将士们遗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见宇文霸轻轻点头,祁王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略微显得轻松了些。伸手缓缓拔出腰间双股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啊”一声痛苦惨叫,祁王忽然紧抱脑袋,应声跌落马下,双股剑也脱手掉落。 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由眉心直穿头颅,仿佛一把无形的钢锥刺穿了脑袋,祁王登时堕马毙命。 宇文霸急忙翻身下马,亲自查看祁王的身体,除了发现祁王眉心处一点针尖大小的红印外,没有任何其它发现。但祁王却是真的死了。 宇文霸解下头盔,对着祁王肃穆地鞠了一躬:“为大郑百姓,末将敬你,但皇命在身,不得不为,多有得罪了。” 凤翅镏金镋划过祁王的脖颈,双手珍而重之地将这位贤王的头颅安放在马背上的黑色木盒之中。 皇命所系,不容有失。 “皇帝不仁,贤王蒙冤,霸...心中自有计较。”对着木盒中祁王的头颅,宇文霸轻声说道。特别是祁王这种离奇的死法,让这位惯见生死的将军也感到胆寒。 如此防不胜防的杀人手段,难道也是皇帝陛下安排的手段?这一刻,宇文霸心中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面容愈发坚毅。 返回南兴关,看到战场上的一幕,宇文霸不由得瞳孔一缩。 数十具被砸烂脑袋的重甲骑兵尸体小山一样堆积在一起,尸山前,被数十杆长枪插成刺猬的陈文礼手提钢鞭,怒目圆睁,面目狰狞扭曲,即便早已断了气息,依然僵立不倒。 陈文礼此前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陪伴自己的,居然是宿敌李兴邦的武器。 伸手止住几名匆匆跑来面带怒容的将领,从他们的神色中,宇文霸自然明白他们所为何事。陈文礼一人鞭杀如此多的将士,就算死了,也要鞭挞枪挑斧剁,甚至以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法侮辱尸体,为己方死去的将士们报仇。因为陈文礼乃是定远军元帅,非寻常将领可比,所以鞭尸泄愤这种事必须要得到最高将领的认可。 “将陈文礼将军厚葬,将定远军全体将士尸体择地掩埋,将李兴邦的首级取来,回京城领功,天水军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吧。” “战死的骑兵们,尸体运回家乡,重金抚恤家属。快去办吧。” 宇文霸的命令一出,所有将士只得遵从,就连先前准备泄愤鞭尸的将领也没有任何异议。 十数万尸体的清理可不是一件小事,好在定远军都是叛军,不用逐一核对身份,集中起来埋掉即可。对于天水军,就更不用客气了。 有军服在身,分辨开两军倒也容易,对于那些只剩下残肢肉块无法分别的碎尸,一律投入火焰当中,烧了个干净。 谁也没有发现,在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全身裹在黑袍中间,瘦如竹竿,面色蜡黄,眼小如豆,细鼻尖嘴,身体透出浓重尸煞之气的老者正蜷缩其间,伸出鸡爪般的手指,从背后的黑色背袋中摸出一条肉香馥郁冒着油花的焦黄舌头狠狠咬下一块,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这些舌头,都是从昨夜被火烧死的天水军将士嘴里剜出来的,整整装了一大袋子。 吸溜一下将手中仅剩一小半的舌苔全部吞下,再砸吧几下嘴回味一下美好的余味,这才悄悄起身,摸到刚刚掩埋陈文礼尸体的地方挖掘起来。 “这么好的材料,不炼成尸煞实在是暴殄天物。天下间,只怕唯有老夫出手才能炼成最高阶的尸煞了吧,跟在老夫身边,也不算埋没你定远军元帅的英明了,嘿嘿。” 老者被斗篷遮盖的脸上露出诡异而神秘的笑容,将陈文礼的尸体用一块黑布包裹好,扛在身上,飞快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五 吕雯 衣衫破旧头发蓬乱灰尘铺面的年轻强盗王二牛,看着牛览变脸似得露出饱经沧桑的苍老笑容,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妈呀”一声尖叫,跌坐在地瑟瑟发抖,手中被当做武器的长柄扫帚早脱手掉落,摔在地上。 “是…老张头回来了,天哪,老张头的鬼魂回来…索命啦!” 失心疯也似的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喋喋不休,不停重复着“老张头鬼魂回来索命”的痴话,奇怪的是,凡听到此话的人都是两股战战,面目张皇。 王胡眼看此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轻轻颤抖,目光闪烁不定。正思忖如何应对,忽见小道士挣脱众人,一剑斩下四肢仅剩骨架的牛览人头,心中顿生一计。 狠狠一脚将哭笑不止的王二牛踹得满地翻滚,仿佛出了口胸中恶气,然后扑将上去,反握匕首戳向小道士的脖颈。 什么饿鬼不饿鬼都是人吓人的玩意儿,只要杀了小道士,认定一切都是小道士施的妖术,迷惑众人,自然能将人心重新收拢。 本以为小道士掌间长剑如泓,出手凌厉,看起来应有几分本事,这才趁着小道士剑斩牛览的间隙刻不容发扑将上去,否则即便是再有贼心,也不敢冒险,那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勾当。 谁知小道士竟似突然魔怔一般,身体一动不动不说,双眼还淌下泪来,显然全无防备之意,更让王胡平添了几分信心,暗道天助我也。临死前为自己流泪哭诉衷肠,仿佛不是斩妖除魔的道士应有的情怀。不过这些,王胡才不会去考虑。 前一刻还在为自己超常发挥的急智而沾沾自喜的王胡,下一刻,忽觉脖子一凉,眼光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脊背和脚跟,心下没来由地一阵错愕。 人怎么能够看到自己的脊背和脚跟呢? 直到眼见一具十分熟悉的无头尸体跌在地上,王胡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脑袋竟然已经搬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意识完全消散,王胡出奇地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看到鲜血喷溅的场面。 据说,当刀快到一定程度时,被杀之人在濒临死亡的刹那是感觉不到疼痛的,鲜血也来不及流淌。而且被快刀切开的伤口,光滑如镜。 不过,切开的尸体怎么会不流血呢?片刻之后,王胡的无头尸身和脑袋下才开始飘红一片。而此刻,另外十几个强盗同伙全都身首异处,除了刚才被惊吓过度险些得了失心疯的王二牛。 不知何时,眼前多处一人一马。白色的骏马踏步如飞,宛如游龙。马背上,少年白衣胜雪,气质出尘,面容极是俊雅,眉目传神,英气勃发,手中方天画戟恣意挥洒,潇洒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遍地残尸鲜血,一人一马独立其间,宛如一朵绝世白莲傲然绽放,说不出的惊艳与唯美,居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戮和…凶残。这样的画面,实在是让人惊心与诡异。 怅然若失心如刀绞般疼痛的玄真定格般站在原地,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丝毫瞒不过他的耳目。迅速平复内心莫名的悸动,拱手对救下自己性命的恩人施礼:“贫道玄真,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若非恩人出手相救,刚才瞬间的失神,简直要了人命。心中虽对过分的杀戮十分排斥,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重逾泰山。 一片红霞悄然爬上少年粉白的脸颊,慌乱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束,一身雪白男装虽衬托出自身潇洒倜傥,丰神俊逸,任凭怎么看都难以发现真身,实在不知道这口称玄真道长的少年是如何一语道破天机的,难不成真是慧眼如炬? 少年…女伸手扶额,难得地有些失落地叹息道:“你…能看出来我是女人?” “看不出来。”玄真认真地说道。 “那你还称人家姑娘,莫非信口雌黄?原来出家人也不老实。”少女微微嗔怒。 “贫道是闻出来的,姑娘虽然男士装扮,武功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但身上的香气却是遮不住的。” “哼,好灵的狗鼻子。” 说罢噗嗤一笑,男装女态,百媚横生,却又透着一股男子亦少有的英气,让人心神飘摇。 少女也仔细看了两眼眉清目秀年纪轻轻却口口声声自称贫道的少年,觉得十分有趣,轻声笑道:“我叫吕雯。”既然道破了女儿身,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假名倒也不必再用了。 “吕雯姑娘救命之恩,贫道没齿不忘。” “行了行了,别再张口闭口谢什么恩了,听着让人心烦。路见不平而已,举手之劳。”吕雯摆手道。 “只是吕雯姑娘出手有些重了,这些强盗,说到底不过是为生活所迫的流民,何必赶尽杀绝?”见吕雯脸色渐变,玄真只好闭口,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到肚子里。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道士,简直胡言乱语,若不是本姑娘碰巧赶到救你一命,你恐怕早被这群为生活所迫的流民割了脑袋了吧?你倒好,反过来教训起本姑娘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强盗就是强盗,哪有什么被迫不被迫的?难道只许他们烧杀抢掠,不许我们惩恶锄奸?我说你这小道士脑袋了都装了些什么陈腐的东西,真是搞不懂。我告诉你,做强盗的,就没有什么好人…” 表情激动的吕雯指手画脚地誓要对面前这个有些呆呆的小道士好好讲讲道理,摆正人生观念,摈弃糟粕思想的瞬间,忽然记起每次师父教育自己的时候都是这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口气,听起来就感到头晕脑胀昏昏欲睡的教条,说起来居然如此顺溜,不由得在心里感激了一下终日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师父,若非日日提点,自己哪能说得如此流利?眼下更是精神振奋,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禁脸颊热辣,心虚地闭上了嘴。不过在心里,对玄真却多了一丝的亲近。 好在玄真被吕雯的话说得头脑发晕,暗叹自己命苦,好容易没了师父在耳边絮叨,如今居然又多出一个爱唠叨的救命恩人,实在是让人无奈之极,心里正巴不得吕雯闭嘴呢。对于恩人脸上的细微表情,自然观察不到。 “还有,本姑娘怎么赶尽杀绝了,这不是还有一个活的吗?”说着扬起手中方天画戟,指了指除他们之外的唯一活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六 往事如血 王二牛本就胆小,先前被牛览诡异的笑容和令人恶寒的动作吓得险些失心疯,又遭强盗头子王胡一脚猛踢,沙包样连滚带爬踹出老远。疼痛的感觉好容易让他回过神来,可还没等头脑完全清醒,就见一众同伙全都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心脏更是如鼓擂动,身如烂泥瘫倒,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本想赖在地上装鸵鸟蒙混过关,谁知马背上那位杀神压根儿没有忘记他的存在,方天画戟扑棱棱刺到面前,王二牛吓得屎尿俱下,浑身筛糠般乱擞。刚想倒头装死,就听得一声叱怒,更是吓得亡魂皆冒,心胆俱裂。 “还不快爬起来,小心姑奶奶的方天画戟可不长眼!” 方天画戟在王二牛脸上滑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王二牛慌忙爬起,他可是见识过这位杀神的手段,地上余温尚存的尸首就是先例,稍有不慎,地上说不准就会多出一具无头尸骨。不,不是说不准,是铁定。 “姑…姑奶奶,小的王二牛,听…凭姑奶奶吩咐,只求姑奶奶…留下小的一条…小命。”王二牛磕头如捣蒜,整个脸都碰到地上,不消一会儿便满面灰土,鼻孔淌出乌红的血滴。 吕雯皱眉掩鼻,依旧挡不住一股骚臭味道漫漫飘入鼻息,无奈在马背上狠狠一跺马镫,嫌弃地瞥了一眼不住告饶的王二牛,暗骂一句胆小鬼,就这胆量还学人做强盗?真是给强盗界丢脸抹黑。 “你起来吧,我们不杀你。”玄真于心不忍,出言劝道,却发现王二牛仿若未闻,眼角余光只盯着马上的吕雯。 吕雯面有得色,清咳一声:“王二牛是吧?还不快爬起来给姑奶奶带路,姑奶奶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强盗毛贼,老巢是个什么样子。” 王二牛身体忽然一颤,似有所虑,但头脑中很快被巨大的恐惧所占据,捡起地上一根还未熄灭的火把,辨别方向后,连滚带爬带路前行。 “慢着!” 玄真对面带疑色的吕雯说道:“此地不洁,阴气颇重,为防尸变,还是先把这些强盗的尸首妥善掩埋,使其入土为安的好。” 吕雯见玄真说得严重,倒也没有拒绝,伸手一指王二牛:“你,快去弄些干柴来,一把火把这些尸体烧了干净,防止发生尸变。入土为安,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王二牛看看地上的尸体,暗自一叹,迅速找干柴去了。对于熟悉地形的王二牛来说,这件事倒是不太费劲。 玄真瞥了一眼吕雯,早知道她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不过对于这些强盗,玄真也没有太多好感,烧了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一火烧尽三世业,希望他们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没过多久,王二牛找来大堆干柴,含着眼泪将一具具尸体放在干柴上排好,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将火把投入干柴堆。 火光燃起,熊熊翻卷,炙热的气浪逼得王二牛接连退后,跌坐在地不住抹着滚滚而落的泪水,低声呜咽。 玄真庄严盘坐,手捏印决,口诵往生咒,超度亡灵。 吕雯依旧坐于马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玄真,感觉这小道士挺有意思,对加害自己的强盗哪来的那么多慈悲心肠? 火焰燃尽,骨灰随风飞扬,王二牛刚要前去收拢,就听见吕雯喝道:“还不快带路,小心姑奶奶砍断你的狗腿。” 王二牛惊吓得身体剧震,只得依着吩咐行事。不过这回,玄真没有再多说什么。亡灵超度,尸骨化灰,已算仁至义尽。 三人行不过七八里路,便见一处林木相对茂密的土岗上,十几间简陋的茅屋胡乱竖着,没有丝毫次序,更无半点美感。有两间茅屋中还有光亮透出,多半是留守看家的毛贼。 吕雯对这样杂乱的大本营简直嗤之以鼻,不过也是,就这十几个强充强盗的流民,能有什么像样点的巢穴,那才真是出了鬼了。 三人一马刚接近茅屋范围,就见呼啦一声从中窜出四五个同样衣衫破旧的流民强盗,个个手持木棍,拦住去路。 王二牛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稍不留神惹到吕雯这个杀神,急忙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他们:“兄弟们都把武器放下,千万别误会,这两位可是我们的贵客。” 众人听了王二牛的话,警惕性稍减,举起的木棍也顺手拖在地上。其中一人见出去的十几名同伙只有王二牛一人回来,不由问道:“王胡大哥和诸位兄弟怎么没有回来?” 王二牛心道不好,还未等出口遮掩,就听吕雯冷冷说道:“他们回不来了。” 玄真感到吕雯身上忽然杀气外溢,就知道要出事,还不及阻拦,就见吕雯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冲向前去。手起戟落,拦路的毛贼还没等反应过来,脑袋便齐齐掉落。 “吕雯,为何还要杀人?就算他们是强盗,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在你眼里,难道他们的命就如此不值一文吗?”玄真见吕雯再次无故杀人,心中怒气再也抑制不住。 “他们,该死!” 吕雯翻身下马,冲入其中一件尚有亮光的茅屋。玄真一愣,也跟着冲了进去,才进得门口,却突然惊叫一声,面红耳赤,急忙掩面退出门外。 茅屋内,依稀可见一名少女,全身不着片缕,被麻绳紧勒手腕脚腕,呈“大”字绑在床上,乌黑长发半遮颜面,浑身鞭痕刀伤青肿遍布,没有一寸完好皮肤。 吕雯看着惊慌失措的玄真感到十分好玩,伸手指探了探少女鼻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昏厥过去,看来还有得救。只是少女浑身的伤势沉重,要恢复也需要些时日。 这群畜生,杀了简直是便宜他们,早知如此,就该让他们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此情此景,不经意间又触动了吕雯脑海中那久已尘封的记忆,不堪回首的血腥往事。 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年纪才不过八岁的吕雯,亲眼目睹郑国军队攻陷王城,被称为谷国第一武将的父亲吕布被乱箭穿心,谷国都城,一夜间沦为阿鼻地狱。 郑军进入都城后,见男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连老人婴儿也不放过。女人更惨,当街被众多士兵轮番凌辱,最后仍免不了被乱刀砍剁。 那一夜,王城鲜血染红了街面,碎尸到处堆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残肢头颅内脏肉块在郑军兵士的脚下踢来踩去。 那一夜,母亲上吊自缢,家中女性尽皆受辱至死,男人尽数分尸,鸡犬不留。 那一夜,惨绝人寰的哀嚎、哭泣、呼喊如仍在耳边,血淋淋的杀戮犹在眼前。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仍不免惊得冷汗淋漓,吓得噩梦惊醒。 若非师父“红袖寒刀”梅琼香舍命将年幼的吕雯救出炼狱,吕雯恐怕也在那场毫无人性的杀戮中身首异处。之后的很长时间,吕雯目之所视,无论何种景物,都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色。 鲜血漫天的红,血流如海的红,无边杀戮的红,碎尸遍地的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七 道与侠 挥手间挣断少女手脚上的麻绳,吕雯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上好金疮药,轻轻地擦拭少女身上每一寸伤口和疤痕。 少女身上遍体鳞伤,更有多处都呈现出肥大的手掌状青乌色肿块和牙齿嘶咬后留下的血痕,玉峰、脖颈和脸颊上更是指印交叠牙痕罗列,血迹斑斑、青乌一片。不用想,也知道少女在这座强盗窟中遭受了何等地狱般的蹂躏与折磨。 吕雯昂首深吸一口气,忍下满目的仇恨与怨毒。仔细想想,自己与眼前少女的命运是何等相似,虽然她不曾看到铁血凶残的杀戮和家破人亡的惨痛,但这种在禽兽不如的强盗间受尽凌辱的非人折磨和无边煎熬,亦是超乎正常人忍受的极限。 一种母性特有的慈悲充斥胸间,吕雯对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女莫名地感到亲近,想将之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再收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在她的身上,吕雯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玄真踉跄退出茅屋,眼光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如同刀锋,狠狠刺在王二牛的脸上,吓得王二牛连连倒退,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伸手一把抓住王二牛的衣领,将他提在半空,另一只手指着茅屋,狠狠地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牛感到脸上如遭刀削,火辣辣地疼痛,没想到慈悲为怀的玄真一旦动起怒来,比哪位白衣杀神更加让人胆寒,毫无血色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张兰,是老…张头的…女儿,那天,王胡大哥,不不,不是大哥,是…王胡强盗,看上了她的美色,咳咳,要劫她…回来,张兰宁…宁死也是不从的,王胡就打…打晕了她,强抢回来,连老张头…也让王胡杀…死了。后来,张兰贱人…不,不是,是张兰太不识抬举…不,也不是,是张兰为保贞洁,死命抵抗,挣扎中咬…破了王胡的耳朵,还说…要为死去的爹爹报仇,王胡一怒之下,就把她扒光了绑在床上,给…给办了,然后让…大家都上来,把她…把她…” 不用王二牛再说下去,玄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张头是谁,在牛览被饿鬼上身时玄真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其间还有如此多的隐情。 本以为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走上了不归途,几次还抱怨吕雯出手太重,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实在是让人感到心痛。 同为灾民,同样都是背井离乡,为什么就不能怀一颗同情和慈悲之心呢? 玄真感到心中绞痛,胸口像赌着一座火山,目光冷冷地看向王二牛:“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二牛一惊,本能地说道:“都是王胡…逼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玄真冷笑一声,一脚将王二牛踢飞,然后长虹剑寒芒一闪,刺穿了王二牛的胸膛。 张兰悠悠醒转,忽然发现眼前有人,以为又是无耻的强盗们来羞辱自己,吓得满床翻滚,惊叫声声,脚踢手挠。 “姑娘,你不用怕,我是来救你的,那些强盗已经被我杀了,现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吕雯出言劝解,却没有丝毫用处,张兰就像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挣扎吼叫,一味躲闪,状若见鬼。 吕雯连番解释,都没有任何效果,气急之下忽然抓住张兰的双手。张兰手不能动,就用脚踢,吕雯腿上稍一用力,将张兰钉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些侮辱你的强盗已经被我杀了,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你快醒醒吧。” 狮吼般的喝声入耳,终于让沉迷的张兰清醒了一些,浑浊的目光缓缓看向吕雯,看样子似乎听明白了吕雯的话。 吕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如同大梦未醒的张兰,谁知张兰又是一声尖叫,嘶哑的声音如同扯破一条烂布,伸开双手猛然推向吕雯。 手掌贴到吕雯胸前的一瞬,张兰终于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吕雯。 吕雯面若红霞,既羞又怒,却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扯过张兰的耳朵耳语一番。张兰低头看看身上不知何时穿好的衣裳,这才放松了警惕,恐惧也驱走了大半。 玄真翻遍山岗,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把仅有的一只下蛋母鸡给炖了焖在锅里,听到张兰的情绪趋于稳定,这才将盛好的鸡汤端了进去。 二人忙活了一个晚上,早已腹中空空,张兰喝了鸡汤,神色也好了很多,不过依旧是痴痴的样子,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悲愤交集的晕倒。吕雯知道,要张兰彻底恢复过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这种事情,搁在任何人头上,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释怀的。或许,因此而形成的仇恨,会跟随她一辈子,虽然她的仇人已经死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吕雯对玄真还是挺有好感的,特别是对其一怒之下剑斩王二牛的侠义风范,深表认同。 “去渠营府,找出旱尸,除魔卫道。”玄真一如既往的坚定。 陈州下辖三十六府,渠营府正是陈州旱情最严重的地方。 吕雯眉毛一挑:“渠营府,最近可不太平啊。不过,你真的以为除掉区区一头旱尸就能够还天下太平吗?” “不然呢?师父说天下有大尸将现世,给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作为修道之士,自然要挺身而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哼,连年烽火,战乱不休,苛捐杂税如大山押肩,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生死难料,岂是灭掉几头僵尸就能够办到的?若说大尸,依我看,天底下最该除去的大尸,不是死尸,而是活人。” “活人,活人怎么会是大尸呢?” “活人远比死尸更可怕,破坏力比死尸更大更强,特别是身居高位的不仁之人。”吕雯眼光忽然变得尖锐起来,让人不敢直视:“难道你灭僵尸,想救的,就是王二牛之流的百姓吗?” 玄真不由哑然,若在以前,他当然毫不犹豫地说出心中答案,但今天,经历了许多事情,玄真心中也开始迷茫,为何人心会变得如此丑陋不堪?而自己,也第一次不是因为除邪祟而杀人。 杀牛览,是为了除饿鬼,道之所在,义不容辞。但杀王二牛,却只是为了除却胸中恶气,与道义何干? 江湖侠义,惩恶扬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自有一番豪情壮怀。 可是,自己不是侠士,而是道士,尊的不是侠义,而是道义。 除鬼灭僵,乃修道之责,可杀人,怎么说都是不对。但令人纠结的却是,玄真到现在依然不觉得自己做错。 玄真甩甩被自己搅晕的脑袋,索性不再去深究其中的对与错。 “修道之人,职责所在,其余事情,自有他人操劳,何必自寻烦恼。我只是一名道士,只为除旱尸。” 吕雯则满脸恨铁不成钢,想要拉玄真进自己阵营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却依然心有不甘地问道:“你师父是哪一位?”心里却是紧跟着暗骂一句,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呆瓜? “岳室山白桦岭紫薇洞怀南道人。”不知为何,对吕雯有一种更天然的信任,所以也没有丝毫隐瞒师门。 “怀南道人!”吕雯心里一惊。 父亲吕布在世之时,极少佩服旁人,但对于南怀道人,却独独是个例外,每每提及均赞不绝口。不过令吕雯奇怪的是,这个南怀道人在江湖上极少露面,行踪十分隐秘,吕雯几次寻之不得。没想到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居然能够结识怀南道人的弟子,实在是不虚此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八 妖 黎明后的一场大火,将王胡等一众强盗的老巢烧了个干干净净,那几具被斩杀的尸体,也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张兰依旧时醒时迷,情绪反复,独对吕雯信赖有加,几乎寸步不离,牢牢拽住吕雯的衣角紧紧跟随。吕雯对张兰也同情得近乎宠溺,将之揽在怀里,两人共乘一骑。当然,赶路的速度自然慢下来不少。 玄真与之分别后,依旧沿途向渠营府走去,脑海中却不时显出道义与侠义的冲突碰撞,令得玄真不堪其扰。第一次,玄真感到了无限的迷茫和一丝落寞。 高悬的太阳已不像炎夏时节火毒,但依旧让人感到深入灵魂的炙热,吸入鼻息的空气干燥温热,仿佛砂砾划过鼻膜,感到火辣辣的疼。 举目望去,四野大地龟裂如蛛网,野草几乎全部被连根刨起,树皮被扒得精光,绿叶嫩枝半点不剩。目之所及,但凡能够裹腹充饥之物,皆早早拔除,被吞入腹中,作为灾民的口粮。灾民们或成群结队,或单独前行,个个饿得东倒西歪,衣衫残破,步履轻浮,目光涣散,状若地府游魂。 茫茫前路,饿死渴死的灾民数不胜数,有的被家人或同伴浅埋,有的干脆裸露于荒野,任日蚀风打。逃荒途中,不知有多少灾民命丧半途;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有多少失去父母的儿女惨然啼哭,生死堪忧;有多少失去子女的老人伤心欲绝,血泪满面... 体格健硕的野狗使劲抽动着鼻子在地上狂嗅,两条粗壮的前腿不时在地上扒拉,像极了正在寻宝的探险者。野狗忽然含混地吼叫一声,终于找到了中意的目标,前腿快速扒开浮土,未及盈尺的坑洞中,露出破烂的衣衫和枯瘦的胸腹。 野狗双目戾气大盛,激动得不住低吼,利爪三下五除二扯下包裹在死者身上的衣衫,大嘴一张,锐利的尖牙刺破死者身体。野狗呼哧呼哧地吞咽着到口的食物,声音像是吞食美味的饿汉忍不住吧唧嘴吧。 不像玄真在义庄碰到的鬣狗,这些野狗头上并没有顶尸瘤,因为太多死于荒野、路途的灾民并没有余力为家人或朋友置办棺木。为了保存体力,就连掩埋也只是在死者身上盖上薄薄的土层,然后在旁边做上标记,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带回遗骸归乡,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只是又有谁能想到,如此一来,却便宜了凶残的野狗?对于那些不曾掩埋直接暴尸荒野的死者,更是省了野狗的刻意找寻,嚼吃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或许是因为野狗吞吃过死尸的缘故,即便是再饥渴难忍,也绝少有灾民去打这些野狗的主意。当然,少气无力的灾民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恐怕也很难实施,因为不论怎么看,这些野狗都要比气息奄奄的灾民更凶狠,更暴虐,更富有攻击性。 玄真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脸色阴沉地盯着正在嚼吃尸体的野狗。一连十几天赶路,旱尸没有碰到一个,眼前这样的场景却看到数起。见此情形,即便经常和尸、鬼打交道的玄真,也不禁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一座火山似乎在胸口爆发,玄真阴沉着脸,一脚狠狠踹在野狗的肚子上。 野狗嗷呜一声惨叫,扭曲的身体飞出老远才摔落在地。玄真紧跟着一个箭步跟上,同时右手一扬,长虹剑锵然出鞘,青莹莹的剑芒划过野狗的脖子。 鲜血从狗头淌下,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的碎肉喷在地上,和着鲜血混在一起。 食物和生命,同时远离野狗的身体。 玄真缓缓将擦拭干净的长虹剑入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俯下身子,把不知名的死者尸体重新掩埋,然后将野狗的尸体也埋入地下,入土为安。 “呜!” 饱含愤怒与残忍的低吼在玄真身后响起,同时还有狂猛的劲风和浓重的尸气与…妖气。不错,正是妖气! 玄真心下一惊,心神被方才令人胆寒心惊的场景影响,居然没有留意到身边还有妖物潜伏。 情急之下,玄真脚尖猛一蹬地,身体向前蹿出一人多远,同时在半空凌空一翻,避开背后的偷袭。待落在地上,长虹剑不知何时已提在手中。 身高及胸的黑毛野狗双目闪着嗜血的红色光芒,扭曲狰狞的狗脸显得丑陋而凶狠,粗如木桩的四条腿微微弯曲,再次向玄真咬牙切齿地扑了过去。 “臭道士,竟敢杀我儿孙,还不快偿命来!” 狗吐人言,已然成妖。 那股浓重的尸气与妖气,果然是从这条野狗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者不该再称其为野狗,而该称为…狗妖! 狗妖定然嚼吃过大量死尸,致使身上尸气浓重。只是,若要化妖,还需要十分特殊的机缘,并非多吃死尸人肉就能办到。好在此狗妖才刚刚成妖,远未化成人形,妖气外溢而非内敛,尚且容易对付。 面对再次扑来为儿孙报仇的暴戾狗妖,玄真挥剑相迎的同时,左手急速从怀里抓出一道黄符,挥手打向狗妖的脑袋。 镇妖符,震慑妖物,诸邪辟易。 镇妖符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狗妖的脑门儿。狗妖本能地将头一偏,镇妖符打在狗妖的肩头。狗妖身体剧烈一震,如遭重击,痛的“汪汪”怪叫。 长虹剑青芒闪闪,绞成一道剑网,截向狗妖。猛扑而来的狗妖凌空被镇妖符击中,坠落地上,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更引发了内心的凶兴,又一次探出利爪扑向玄真,血盆大口紧随其后,对准了玄真的脖子。 玄真连削带打,长虹剑一记横扫,削断了狗妖的一条前腿。狗妖骤然失去平衡,滚落在地。吃痛的狗妖伸舌头不断舔舐鲜血喷溅的断腿,投向玄真的眼神无比怨毒。 “臭道士,你等着,本妖早晚要扒了你的皮。” 留下一句狠话,狗妖猛然转身,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跑去。 玄真明显一愣,没想到这条狗妖表情如此拟人,连甩狠话这招都学了去。但既然撞到自己手上,哪能让它在逃走继续害人? (并无违规内容啊,怎么就屏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九 洪荒门 玄真提剑追赶,狗妖骤失一条前腿,剧痛难耐,身体不稳,纵使速度全开也跑不甚快,况且断腿处鲜血流淌不止,绝难长久支持。没过多久,玄真便堵住了狗妖的道路。 又是一道镇妖符抛出,狗妖汪汪叫着躲闪开来,张开嘴不住咒骂。玄真充耳不闻,长虹剑卷起道道青色光影,罩向狗妖。 狗妖忽然嘿笑一声,急速调头,速度骤然增加,挟裹着破风之声,撞向玄真。 这一招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实在是用得巧妙。任凭是谁,猝不及防下,也要吃个大亏。要知道化妖之物,定然有些非比寻常之处,狗妖虽然化妖时日尚浅,但速度和力量相比普通野狗,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先前狗妖从背后偷袭玄真,本以为占尽先机,谁想到玄真反应竟这般敏捷,不仅安然避过偷袭,且以镇妖符击中狗妖,打乱了狗妖的攻势,之后更是以长虹剑一剑斩断狗妖前腿。 狗妖连番吃亏,自知难以敌得过玄真,急忙佯装逃走,实则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一妖一人,一逃一追,玄真本以为狗妖已经是强弩之末,谁料此獠如此奸猾,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这要是让狗妖撞在身上,玄真虽自信能够同时在狗妖身上留下一记重创,但狗妖的脑袋也势必撞断玄真几根肋骨。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样的打法,实在是让人头痛,然而却又不得不招架,否则吃亏更大。 怪只怪狗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玄真左手捏着的一张镇妖符。 眼看狗妖一头撞来,玄真急忙将左手一挥,轻飘飘的镇妖符在狗妖眼里却重逾一座山峰。黄符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狗妖感到无可反抗的强大。想要闪身避开,怎奈何距离实在太近,玄真拿捏的力道和时间又恰到好处,狗妖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镇妖符贴在自己的脑门儿,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镇妖符一挨到狗妖的脑门儿,便同生了根似得长在上面。狗妖感到如同被一座山峰压在身上,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 玄真见镇妖符已将狗妖镇住,也不废话,挥起长虹剑对准狗妖的脑袋便砍。 “饶命,道长饶命啊,我是妖将强良手下的小妖,还请道长看在洪荒门的面子上,饶了小妖这一次,小妖来日定当重谢…” 妖将强良? 长虹剑锋利的剑刃削断了一撮儿狗妖脖子上黑色的长毛,紧挨着狗妖的皮肤停了下来。狗妖感到脖子上寒芒如冰,浸透肌肤,吓得险些晕死过去。好半天才确认了自己还没有死,却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一味地告饶,因为玄真并没有收回架在狗妖脖子上的长虹剑。 “妖将强良,和妖将帝江有什么关系,洪荒门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师父怀南道人近几个月来一直在调查一名自称帝江的妖将,此妖为非作歹,为祸一方,害人无算,但行踪神出鬼没,一直没有确切查到此妖的下落。两个月前,怀南道人好容易找到了帝江的落脚点,将之除去,谁料才过几天,其它地方又传出帝江害人为祸的消息,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难以捉摸。若不然,怀南道人也不会抛却玄真继续留在韩州调查帝江的下落,让玄真一人前往陈州除旱尸了。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帝江,乃是远古时期的十二魔神之一,与妖怪就算有联系,也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哪里有什么妖怪会冒充帝江之名?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些诡异,今天碰巧遇到这条狗妖,又牵出以十二魔神之一的强良为名的妖将,玄真本能地认为,这两者之间会有某种联系也说不定。洪荒门,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更是闻所未闻。 “妖将帝江?没听说过,可能和妖将强良一样,也是一头很厉害的妖吧。我只听说洪荒门中有好几头厉害的妖将,没错,帝江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再问洪荒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当家的是何方神圣,狗妖除了知道洪荒门中都是妖之外,其他的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想来狗妖知道的也极其有限,在洪荒门中,狗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玄真没有再犹豫,一剑斩下了硕大的狗头。 强良、帝江之间是否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洪荒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玄真依旧一头雾水。 帝江一直在韩州一带活动,而强良却在陈州,只是不晓得强良一直在陈州境内,还是刚来陈州。如果是刚来的,说不得两者还真有某些联系。但狗妖知道的实在有限,说的话又都是推测臆断,做不得数,实难知晓真相。 郑国帝都,郑屹城,今番又恢复了繁华热闹的景象。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酒肆、茶楼、饭馆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连前些天被鲜血浸染的街道、府邸,也早被打扫干净,看不出丝毫萧杀的气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只是多出了几间荒废的宅子。 风声已过,但有几个词,却依旧让人闻风丧胆,心惊胆寒,不敢置喙,那便是前些天惹得皇帝杨坚龙颜震怒,一怒之下做出几乎屠杀半数朝廷官员、血洗官场、屠戮名士的惊天举动,而此举的起因,就是“祁王杨允”和“定远军”元帅“陈文礼”“忤逆”“谋反”。 帝宫,乾元殿。 杨坚身着龙袍微闭双目斜靠在龙椅上,粗重的双眉微锁,若冠玉的脸上显得深沉而威严,即便是闭目小憩,身上那股堂皇浩瀚的威严气息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陛下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切莫因为黄御史的谏言动了怒气。” 状若老朽的大内总管太监张天河躬身递过一盏参茶,轻声劝慰。 “黄文炳老匹夫向来口直心快,口不择言,当面顶撞朕也不在少数,朕才懒得和他计较。朕是在想,这次对允儿,是否太过了” 想起前几日宇文霸奏章传达京师,上书祁王杨允与定远军元帅陈文礼图谋造反,染指江山社稷,被宇文霸率兵平定叛乱。杨允和陈文礼宁死不降,战死于乱军之中。嘉国天水军更是趁此机会强攻南兴关,多亏宇文霸神勇无敌,十万军中斩元帅李兴邦首级,天水军大败而归。祁王杨允与天水军元帅李兴邦的人头不日便会由宇文霸亲自护送入京。 此奏章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官员无不瞠目结舌,难以置信深受爱戴的祁王会谋反,定远军元帅陈文礼也是大郑国肱骨之臣,何来反叛的理由?于是乎竟然有半数朝臣用项上人头担保祁王的清白,更有人剑指宇文霸,称其所奏不尽不实,难以服众。 数百朝臣不眠不休跪于朝堂请求彻查祁王谋逆一案,郑屹城内不少名士、商贾、百姓也纷纷为心目中的贤王请缨,事态如大海波涛,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震惊于祁王的威慑力和号召力,杨坚终于显露出了当年一统陈卫韩谷的铁血手腕,暗中受命御林军与城防军,将所有参与祁王之事的大小官员、名士、商贾、百姓等统统抓捕入狱,不加审问,择日斩首示众,以稳固江山社稷。 短短数日,数千人死于非命,鲜血如潮水般涌出菜市口,就连斩头的刽子手都累得手臂痛麻,鬼头刀都因为杀人太多而卷刃,不再锋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 水月庵 也许是杀的太多太快,一旦静下心来,连杨坚也会偶尔觉得心颤。不过,征战沙场时更血腥残暴的场面也不是没有见过,杀些与自己貌合神离的臣工、名士、商贾、平民,也不过为这位铁血帝王,在闲暇的时间多谢感叹罢了。 “老奴只知一心侍奉皇上,至于江山社稷,自有陛下做主,陛下此问,老奴惶恐。”张天河颤巍巍答道。 杨坚却似未闻,低声呢喃:“允儿才学过人,聪颖正直,但锋芒过露,不屑权谋,为将则可,若为社稷,难当大任。若换做朕年轻时有此号召力,必然要奋起一搏,勇夺帝位,方不辜负男儿志向。贤王,哼,哪有享誉国内外的真正贤者?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炮制阴谋的手法罢了。贤王之名,实乃杀身之刃。此刃不杀人,便伤己。可惜允儿致死也未曾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登基称帝,便万事由不得心,一切为江山大统。儿女情长,亲情友谊,全都是捆缚帝心的枷锁,誓要全部抛开,否则必为其所累。况且,允儿终究是师家之后,国器岂能交于异人之手。”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杨坚若自言自语的低喃,虽然嘴上说得狠辣,但心中何尝没有一点作为父亲的感情?不然的话,又哪里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张天河小心而有节奏地拍打杨坚宽阔的脊背,缓缓压制住想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粗重咳嗽声,将一碗汤药喂杨坚喝下,杨坚脸上如血的潮红才慢慢消散,气息也恢复了平和。 外人不知道的是,杨坚自从当年攻下谷国,战功和声望达到极点的同时,身上因连年征战而留下来的数十处明伤暗伤也深深植根,除之不去。杨坚暗中遍寻名医灵药,依然不见效果,多亏归一道长老云尘子的独门配方,才能够勉强遏制住伤痛的蔓延,但要根除,却是无望。 这件事情,杨坚隐瞒的极是严密,除了太监总管张天河和云尘子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就连曾经入宫为陛下诊治过身体的数十位名医,也早已撒手尘寰,不可能会吐出只言片语了。 “陛下切莫思虑过度,引发旧疾啊。”张天河语气中有些急切。 “无妨,这些朝政琐事,还乱不了朕的心。云尘子那边可有消息了?”杨坚语气平静,却含有一种执掌天下的霸气。 “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云尘子长老除魔卫道,嫉恶如仇,道术通玄,洪荒门的事由他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除了洪荒门,陈州和各地反王的事,也不容小觑啊。” “那些个贼寇,不过暗夜蚊蝇,秋后蚂蚱,没几天好蹦跶的,正好留给臣子们去练练手,顺便赚些军功回来。许多年头没有用兵了,可不能让他们手中的钢刀生了锈,没了锐气。” “陛下明察秋毫,天下自然稳若磐石。说道历练,四皇子在陈州平叛赈灾,立功不小啊。” “拓儿…,哎,希望他不要走错了路啊。朕答应过他的母亲,要保他一生平安荣华…” 说道此处,杨坚眼神猛然一阵恍惚,仿佛又看见貌若仙子温婉浅笑的怡妃缓缓向自己走来,杨坚威严的脸庞忽然现出痴痴的模样,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怡妃…” 张天河轻叹一声,慢慢退出殿门,将久已等在宫外等待传召的淑贵妃劝回,命小太监传旨宁嫔,恭候圣驾。 淑贵妃笑魇如花的俏脸慢慢阴沉下来,长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拳头紧捏得连指骨间都泛起了白色。 “娘娘休要动怒,何苦为了宁嫔那贱蹄子动气?瞅个机会,老奴定要狠狠教训教训那贱蹄子,莫要以为一身狐臊味就能勾引得了皇上的心,皇上心里,还是想着娘娘您的。”欣娘察言观色,劝着淑贵妃。 “宁嫔?哼,不过是个影子罢了,还入不得本宫的法眼。本宫只是心痛,原以为怡妃那贱人走了,皇上就会专宠本宫一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皇上心里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实在是可恼!” 淑贵妃语气间充满幽怨,心中恨毒了某一个人,掐着掌心的指甲上开始渗出淡淡的血迹。忽然,淑贵妃黛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个诡异而残忍的弧度:“没想到本宫竟会输给一个死人,不过,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一个人,比本宫更命苦吧。本宫倒要看看,她现在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本宫面前。” 仿若弱柳扶风,脚步却是不慢,淑贵妃由欣娘搀着,饶过几座富丽堂皇的院子,来到一处清幽之所。 此处庭院模样按道观模样建成,古朴庄严而又清净别致,透着一种令人心安神怡的气息。院门之上,“水月庵”三个古朴厚重的篆字苍劲而飘逸。 淑贵妃止住门人行礼通报的脚步,径直朝水月庵深处的殿门走去。 三清殿内,神威肃穆的三清神像对面,身着灰色道袍手托拂尘盘坐于蒲团之上的窈窕背影显得如此安静而平和,与淑贵妃先前设想的完全不同,更加勾起了淑贵妃心中的无明业火。 “皇后娘娘,本宫来看你了。”没有半点尊重谦卑的表情,眼角尽是戏谑和嘲弄。 皇后师君荷动也不动,更未回头,双眸微闭,樱唇轻启,吐气幽香:“施主找错人了,此处只有莲月师太,并无皇后娘娘。” 淑贵妃依旧笑盈盈地咯咯说道:“哎呦,看本宫这记性,一个久不受宠的贱妾罢了,空有皇后之名又有何益?皇后,不过是皇上弃如敝履的棋子而已。皇后娘娘,不,应该叫莲月师太才对,您说对吧?” 见对方低眉顺目没有丝毫恼意,淑贵妃气的咬牙切齿:“莲月师太,就算你忘了你的身份,总不会忘了你的骨肉吧?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你的宝贝儿子杨允意图谋反,已经被陛下下旨斩首了,尸首就在来京的路上,不日即到。师太年幼丧父,如今又临丧子之痛,实在是让人...喜不自胜啊,咯咯咯咯咯。还请师太节哀顺变,不要气坏了身子。不过,就算是留着你的身子也是无用,难道以师太之能,还想着为儿子报仇不成?还是师太自以为还有机会能够和皇上再续前缘,重育子嗣啊?呵呵,本宫听到这等消息,实在是欢喜得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一 万圣道 三清殿深处,仿佛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拔剑之音,一股难以捉摸的萧杀之气逐渐在殿内蔓延。 莲月师太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淑贵妃想来又是受了宁嫔的闲气了吧,须知心底无私,天地自宽。” “宁嫔那贱蹄子怎会给本宫气受,凭她也配?”淑贵妃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连浑身毛发都不由得乍了起来。 “她不配,可有人配。配与不配,说到底无非是心底的分别心而已,何苦痴迷?” “你说本宫痴迷?依本宫看,你才是无情无义,不通情理,连亲生骨肉遭难都不会悲痛,你还算是人吗?想当初郑屹师家势力何等庞大,就连皇上也要依仗师家的势力才能内平民怨,外扫诸国,登基称帝都要求师家援助。可是现在呢?皇上江山坐稳,师家人却在征战中尽数殉国,留守京师的全都莫名死亡,连你这与皇上举案齐眉的皇后都遭到幽禁,难道你到现在还觉得,师家的结局就没有内幕,还是觉得皇上真的曾倾心爱慕于你?可笑啊,你以为一味闭门修道就能够躲过灾祸吗?皇上早晚必容不得你。师君荷,就算你曾为皇后,但你如今有那点比得上本宫?”淑贵妃突然被莲月师太的平静和语言气的火冒三丈,怒气冲冲。 “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贫尼还不知道吗?在他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哪里还能装得下其他?我劝妹妹也好自为之,不要再深陷囹圄,悔之晚矣。” “本宫身陷囹圄?哈哈,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乃是尊贵的淑贵妃,堂堂卫国公主,身负灭家亡国之恨,怎会作茧自缚?是啊,我父母兄弟尽是死于杨坚之手,此仇此恨不消,有何脸面见我明家列祖列宗...” “啪!” 一巴掌打得淑贵妃脸颊肿起老高,嘴角淌出丝丝鲜血,通红的五指印热辣辣地贴在脸颊,眼前不由得泛起一汪水雾。 “水月庵乃是贫尼清修之地,岂容你在此放肆?还不给我滚出去!” 莲月师太不知何时已来到淑贵妃面前,一声叱喝,惊得淑贵妃浑身一颤。 就连淑贵妃也不知为何,今日情绪怎会如此失控。如今想来,怡妃虽然曾得到皇上专宠,但其人早已香消玉殒,何苦和死人置气?皇后娘娘面对挑衅依旧平静如水的神态固然可憎可恨,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该让自己失去理智,胡言乱语,险些招来无边祸患。难道真的如皇后所说,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那个灭掉自己母国卫国、杀害父兄及明氏一门并将自己抢掠入宫,充当战利品填充后宫的杨坚? 不,这绝不可能,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呢? 淑贵妃使劲揉着昏沉的脑袋,就连自己也想不通在皇后面前为何会如此失态。 可是,若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慕,哪里会为了获得恩宠而与怡妃明争暗斗,哪里会为了尽妃子的责任而处心积虑,哪里会为了杨坚的拒绝而肝肠寸断,方寸大乱?十数年来,哪里真的会没有一次机会杀掉凶手,为家人复仇雪恨? 而这些,淑贵妃此前从来不曾想过,现在想来,才明白自己为何屡屡在报仇机会到来时犹疑不决,白白错过。原来,自己从来不曾也不敢正视的内心中,居然早就刻下了他的影子,就算是时间的砂砾,也摩之不去。 不,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一个灭绝人性的杀父仇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让我的儿子得到江山神器,荣登大宝! 我是不会爱上他的... 内心中无声的呐喊震颤着淑贵妃的娇弱身躯,就连欣娘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淑贵妃如此不顾仪态,难免手足无措。 脑海中一番苦痛挣扎后,淑贵妃疲累地坐在床边,手扶着床头发愣。忽然一点灵光闪过脑际,淑贵妃牟然惊觉,皇后刚才为何突然阻断我的话,是有所图谋,还是真的是为了我?可是,皇后怎么可能为我着想呢? “淑贵妃自寻死路,皇后娘娘为何要救她?” 缥缈而清朗的话,从三清殿内徐徐传来。令人诡异的是,在这间三清殿中,除了莲月师太,再无一人。 仿佛听到极轻微的利剑入鞘声,莲月师太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被爱恨左右的可怜人罢了。” 一声叹息,轻若蚊讷,从殿内幽幽传来。不知是在为莲月师太而叹,还是为淑贵妃,亦或是为了叹息者本人。 淑贵妃也许能够猜到,如果莲月师太不及时阻止她的疯话,一旦传到皇上的耳朵,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给全族带来灾难和杀戮。但她猜不到的是,她的话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完,因为在三清殿内,一直隐藏着一把剑,一把冷酷的杀人利剑。哪怕是皇亲贵胄,甚至杨坚本人,只要行为逾距,利剑也回毫不犹豫地将其枭首。 陈州,渠营府地界,少人踪迹的岗坡下疏林中,四个身着道袍的青年道士隐于其中。其中一人正架着一口大锅烧水,另外三人则懒洋洋地靠树斜躺,眼光不时瞥向一边捆在树上哭成泪人的五六岁女童。 “嘿嘿,好久没有开洋荤了,这次若不是洪涛师兄机灵,我们恐怕还捞不到机会溜出来解馋呢。”一个道士搓着手道。 “就是就是,我们万圣道本就不是名门正道,没事跑到陈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放什么粮,赈什么灾啊,真是无聊得很,害的我好久都没有炼尸煞了,这手都生了。”另一个道士抱怨道。 洪涛笑道:“兄弟们眼光应该放长远些,眼下陈州灾荒严重,正是我们万圣道广纳教徒壮大道派的好时机,难不成等到风调雨顺再来收纳教徒不成?嘿嘿,只要有了教徒,接下来难道还少得了你炼尸煞的材料?” 另两个道人一听,马上嘿嘿笑了起来:“那倒是,眼下饿殍遍地,但对我们来说那可全都是宝啊,果然还是洪大哥目光如炬,思虑周祥。只是眼下教规森严,上头不让动那些尸首,成天除了施粥就是给灾民治病,烦都烦死了。” 洪涛会心一笑,知道兄弟们本就不是做这些善事的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为了以后能够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还需要加把劲儿啊。听说教内三大护法之一的煞护法不日便会到达,督促陈州事宜,如果能够获得煞护法垂青,收为亲传弟子,那可就真的一飞冲天了。 洪涛想着,眼光无意间瞥向正在烧火的吴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二 洪涛 “洪涛师兄在众兄弟们当中入门最早,道行最高深,也最受莫执事倚重,不如趁此机会向兄弟们多传授传授经验,也好让我们三人瞻仰一下师兄的风采,不知洪师兄意下如何?” 埋头烧火的吴昊憨笑着对洪涛恭维道,其他两人也不失时机地催促喝彩,让洪涛颇有些得意洋洋,但嘴上却说道:“师弟们抬爱了,我们都不过是万圣宗最底层的道人,莫执事偶尔心情好时,才舍得传授些粗浅的道法傍身,难以窥见高明道术,何来道行高深之说?不过,对于些许末流之术,为兄倒还有些许经验和诸位师弟分享,不足之处,还请师弟们指正。” “洪师兄尽管说来,我等就是要听这些末流之术哇。”听得一人如此喊道,其他人皆是会心一笑。 洪涛假意摇头笑骂道:“一群不知上进的东西,怎的专喜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啊。”众人听了倒是不以为意,嘿嘿地笑了起来,等着洪涛继续。 洪涛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等万圣道弟子,修习功法与别门各派大有不同。其它道门各有打坐静修功法、各种桩功,甚或兼习武术及诸多旁门,但多以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为主,或者别开丹道,服食丹药,驱邪多以符咒、法器、各色阳气颇盛的物件,方法步骤极其繁琐,此等修行之法远不及万圣道修炼之法简要。驱邪嘛,我派秉承以暴制暴,以恶制恶,炼制尸煞傍身,何愁不能对付人间为祸的魍魉鬼魅?” “其它道门多以无为为宗旨,禁忌颇多,我派却并无甚禁忌,提倡修炼在平时,更在一日三餐。三餐只用,旨在稳固身体,固本培元,不重丹药,却也颇有讲究。世人都道灵药、异草、佳馐、奇珍固本培元,养真健体,初闻似有三分道理,实则大谬。依愚兄之见,这世间最为大补之物,不在山巅深谷人迹罕至的奇险之地,而在这茫茫世间,随处可见。天生万物以为我食,我若却之,辜负天地之道。天地之精华汇聚之处,并非灵芝野参,乃是各种活物,牛马猪羊虎豹蛇蝎猴鹿兔雀比比皆是,人皆食指却不知其精华,独我万圣道懂得生食其脑,以滋补身体,强壮魄力,增益修为。然则其中最为有益于道术修炼的,则是万物之灵长!” “若要尽知其味,其中讲究颇多,首选食料,次觅天时,三究心境,三者相合方才最佳,否则无异于乌龟啃大麦,白白浪费了天赐佳肴。” 一道人奇道:“洪涛师兄所言三者中之首选,小弟有些不明白,难道入口食料还有讲究不成?再说这天时心境之说,更是闻所未闻,还请洪师兄不吝赐教。” 洪涛笑道:“赐教谈不上,不过若说这三者其中差异,却是十分巨大的。先说第一点选食料,对于我等万圣道人来说,可谓是人人喂我,看似并无差别,实则差之千里。各类活物都有老幼之分,滋味自然有所不同。幼时奶香四溢,略带清甜,入口柔滑细腻,鲜嫩多汁,是为上上品。少时清甜中略有香气,入口爽滑,也属于上品之列。壮年香甜味渐消,腥臊之味渐浓,嚼之虽说也算利口,不过滋味欠缺,食之大补却无有鲜美之味,只能算作中品,形同鸡肋。若年老命枯,便转硬如柴梗,苦涩沾口,虽还有些许营养,味道却难以下咽,食之无味,形同嚼蜡,只能算作下品之属。除了年岁长幼,诸如心性情绪不同,滋味也受到不同影响。愚兄的经验是,悲痛使之变苦,惊恐使之变涩,愤怒使之变酸,喜悦使之变甜,忧思使之变淡,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其中变化,也要细细品嚼。” “再说觅天时,一日中有十二时辰,因时辰不同味道皆有不同之处。细辨之下,唯未末申初时味道最佳。如若此时天降微雨,阴云散漫,更是难得。若要啖食,还需将心情调至喜悦平和,身体微懒,心情愉悦闲适,三者都达上佳,才是上上之选。” 见洪涛微微闭目,脸色陶醉,一副沉浸在微妙的喜悦之中的表情,吴昊嘻嘻笑道:“洪师兄果然品味独特,我等万万不及。不知洪师兄行道年长日久,最得意满足的是何事?” 洪涛嘿嘿一笑:“若非师弟提起,愚兄险些忘了这些尘缘俗事。细想起来,数年前愚兄游历他方,偶然救下一被诈尸吓得晕死过去的妙龄少女。谁曾想阴差阳错间,那少女居然对愚兄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我观少女面若桃花,娇艳可人,自然不忍拒绝。几番共度巫山之后,趁她欢后慵懒淫靡,毫无防备之时,用利刃削开其头上顶骨,取勺食其精华。她恍若未知,双目微闭,面带红霞,忍痛和我畅谈人生与未来,最终死在愚兄怀里。愚兄哪会浪费这等好口粮?最终成全了她要照顾我一生的誓言,自此与我融为一体,血肉相连,再不分离。此事,便是愚兄最为欣喜满足的事了。其中滋味,回味无穷啊。” 吴昊呵呵笑道:“洪师兄果然不同常人,实在是我辈楷模,兄弟佩服之至,五内拜服啊。” 洪涛笑道:“师弟说哪里话,师兄痴事愚行,让师弟们见笑了。” 此时一道人提醒道:“吴昊师兄,锅中水已鼎沸,是时候下锅了吧,师弟我的肠胃早就饿的打鼓了。” 洪涛笑骂道:“真是没有见识,白跟了师兄这许多时日。此处无调料器皿,难以精细腌制,实在可惜。但就算是生吞活剥,也没有师弟那样粗制滥造的啊。要知道食不厌精,算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洪涛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把四指长的锋利小刀。 一道人见此情形,不由得讪讪笑道:“洪师兄提醒得是,我等受益匪浅啊。师弟曾听闻巫神道有独门炼体道术,能够将吞入腹内的尸肉中蕴含的精华尽数吸纳,转嫁到自己身体之中,最终达到能够和僵尸一样,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境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洪涛叹口气道:“巫神道传承同样源自上古,多有匪夷所思之处,别的且不说,就单是将人炼成肉尸的手法,便是精妙绝伦,匪夷所思。道术一途,更是独辟蹊径,在锻炼肉身方面,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众道之首,手段出神入化,变幻莫测。师弟所说的道术,确实是巫神道独有的法门,外人难窥其境。” “那岂不是说,巫神道道术通玄,远超我等万圣道?”另一道人脱口说道。 “也不尽然,传言万圣道道术练到极处,煞气护体,万邪不侵,鬼妖莫近,寻常兵刃更是难以伤害分毫,丝毫不比巫神道道术差半分。我等虚心向道,愚兄相信,总有一天会接触到无上道法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三 手段 洪涛一面出言勉励众师弟,手下却是不停,已将女童身上绳子解开。想了想终究没有直接在她头上动刀,而是打算先劝慰一番,就算不能让女童心怀喜悦,至少不要悲切苦痛,否则岂不白白可惜了变苦变涩的naoren了。在吃食的讲究上,洪涛还是十分细心周到的。 “洪师兄说这许多,我等听来受益匪浅,但眼下饥肠辘辘,还请师兄莫要再说道下去,不如速速将这小妮子丢进热锅,止住腹中饥饿才是正理。”一道人说道。 “师弟言之有理,我们还是先解决口腹之欲,饱餐之后,再请洪师兄畅谈教义不迟。” 洪涛面带微笑,正在抚慰着悲恸的女童,互听身后一声暴喝。 “大胆邪道,荼毒生灵,烹食孩童,锻炼邪法,天理难容,还不给我纳命来!” 玄真提剑在手,目光如同利刃扫过四个万圣道弟子,目之所至,让人有一种疼痛的错觉。玄真睚眦欲裂,双目微红,怒容满面,再也顾不得什么“道”义,只想仗剑行侠,快意恩仇。 路不平自有人铲,作恶多端的万圣道众,也合该恶贯满盈。 玄真一路探寻旱尸踪迹,却了无所得,毫无线索。这日正路过附近,听到女孩悲悯伤痛的哭声,便动了恻隐之心,循着哭声一路找来,正好听到洪涛等人大谈“教义”,竟是如此丧心病狂,心中无名火难以遏制地腾腾升起。又见洪涛等人明目张胆地要食女孩的naojiang和血肉,再也按耐不住胸中怒火。这等邪道妖人,残害无辜荼毒生灵,简直死有余辜。 一道人大惊,作势欲逃,却瞥见玄真只有一人,又收回脚步,语带嘲讽:“小杂种活得不耐烦了,敢管你道爷我的闲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道爷我正愁着血祭脑小肉少,恐怕填不饱我等的肚皮,你倒是会赶时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送死。也好,道爷我的餐桌上正缺你这一道下酒菜,正好一起蒸了为道爷打牙祭。” 另一道人也嘿嘿笑道:“小崽子,够有种的啊,一个人也敢冒出来充英雄,真是不知死活。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道爷们有几个人?一个人一口吐沫,也得把你给淹死...” 道人话未说完,忽然感到胸口一凉,惊诧之下,低头看去,就见玄真青莹莹的长虹剑已经没入胸膛,只余握在玄真手中的剑柄停在眼前。 “你...”道人张口,淌出一溜儿血沫,脑袋一歪,软绵绵向后倒去。 玄真转身拔出长剑,带出一道飚飞的血线,剑尖没有一刻停顿,径直奔另一道人的咽喉刺去。 “贼子尔敢!” 道人见玄真眨眼间除掉一人,心中勃然大怒,同样抽出腰间长剑,去截玄真手中的长虹剑。谁料双剑交击,道人手中的长剑居然被磕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但下一刻,道人就感到手掌如遭锤击,就连长剑也被玄真挑飞。 “师兄救我!”话没说完,玄真长剑已刺入道人小腹,从背后透体而出。 一柄长剑,狡诈如蛇,趁着玄真除去道人石火电光之际,突然从背后刺穿道人身体,剑尖从道人胸前透出。可怜的道人,被两剑夹击,死得不能再死。 长剑刺穿道人身体后,余势不减,巨大的力道推动着道人的身体一起冲向玄真。这一剑,真正的目标竟然是玄真的胸膛! 对方出剑又快又恨,时机、角度都拿捏的极其精准,几乎是和玄真的长虹同时刺入道人的身体。这一招又实在是出其不意,歹毒狠辣。而且长剑刺出的同时,一把蓝色的粉末也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撒向玄真。 玄真长剑不及抽回,形势险之又险。好在玄真习剑多年,功力深厚反应迅捷,急忙抬起一脚,点向道人腹部,然后用力一蹬,身体借力向后疾退,避开来势汹汹的利剑和飘飞而来的蓝色粉末,长虹剑也顺势拔了出来。 外表看似憨厚的吴昊两招皆失利,不再逼近玄真,反而一脚将道人尸体踹飞,直冲玄真而去,自己则提着长剑,转身夺路奔逃。 自打看到那股透着寒气的青莹莹剑身,吴昊一眼便认出了长虹剑的来历,也知道自己这种身份地位在万圣道排在末位的道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和紫薇道派独苗真传弟子相提并论。论及剑术,以吴昊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玄真手上的功夫,自己与之相差天渊,于是便琢磨出了这一毒计,拼着牺牲掉师兄弟的生命,也要阴到玄真,否则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谁想毒计再阴险凶狠,终究马失前蹄,棋差一招。一击失手,吴昊不再停留,拔腿就跑。此处多留无疑,能逃过此劫保住性命再说。 如若尸煞在侧,倒还能和玄真一拼,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可是这四人都是偷偷溜出来的,哪里会想到打个牙祭也能碰到如此凶险,实在是始料未及。其它的道门手段,在玄真面前,也没有什么用处,就连障眼法的功效都办不到。 玄真身体轻灵,见道人尸身撞了过来,急忙一个闪身避过,然后挥剑朝吴昊追去。不料此时,一个小巧的身影风也似的朝玄真扑来,正好挡住挥出的剑势。待看清楚来人模样,玄真惊得一头冷汗,急忙硬生生收住剑招,另一只手将这个身影牢牢抱住。 一直未出手的洪涛,居然趁着玄真追赶吴昊的时候,将那名五六岁的女童丢了过来。 “朋友,先救好你手上的女童再来找道爷吧,道爷我不奉陪了。”洪涛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了数丈开外,速度实在是令人咋舌。 玄真仔细检查了一遍女童身体,发现女童只是被洪涛打晕,身上并没有留下其它伤口,也就放心了。想来当时时间紧迫,洪涛也顾不得在女童身上做小动作。不过被这么一耽误,再想追到吴昊和洪涛,已经不可能了。 洪涛一口气跑出老远,知道玄真没有追来,这才停下脚步,对吴昊喊道:“吴师弟不必跑了,那小崽子没有追过来。”心里却想着,只要玄真敢追,便有无数的办法让玄真投鼠忌器。要知道,那个被打晕的女童就是玄真的软肋,对付不了玄真,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个晕倒的女童吗?有了这个累赘,玄真再厉害又能有什么作为? 吴昊喘着粗气,笑着说道:“多谢洪师兄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吴昊的笑容依旧是透着憨厚的味道,任谁也无法将他和刚才那歹毒阴狠的手段联系在一起。 “师弟过谦了,就算没有愚兄,难道师弟就真的跑不掉吗?”洪涛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四 朱门酒肉臭 “师兄有话还请明说,小弟实在是听不明白。”吴昊皱着眉头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吴师弟,我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难道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就算你我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吴昊似乎心有余悸,方才虽然交手时间短暂,但对于玄真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就算是有尸煞在侧,怕也讨不到任何好处。难道紫薇道派就没有对付尸煞的办法吗?可怜的两个师兄弟,到死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实在是糊涂透了人家叫丫头了,还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嘻嘻。”丫头恢复了力气,立刻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哦,小丫头,那爸爸妈妈呢?” 听到玄真问爸爸妈妈,丫头又沉默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说:“是啊,我爸爸妈妈呢?他们说要去渠营府找活路,可是半路上遇到了那几个坏人,把我爸爸妈妈的东西全抢去了,还把我抓到这里来了,说要吃我,丫头吓坏了。大哥哥,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吗?丫头求求大哥哥了。” 丫头抱着玄真的腿边摇晃边哀求,两只小眼睛里又涌出亮晶晶的泪花。玄真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赶快答应了丫头:“好好,丫头不哭,大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真的啊,那太好了,大哥哥,找到爸爸妈妈后,你会给他们面饼吃吗?他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都饿坏了。大哥哥真是个好人,对丫头真好...” 丫头不住地碎碎念,让玄真凭空多了些烟火气息,嘴角也挂上了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懂得关心父母,真是难得啊。 想到人伦之乐,玄真不可遏制地又想起了那种刀绞般疼痛和莫名地酸楚的感觉,就好像很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在生命之中,难掩的痛和落寞,却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是来自血亲的感应吗?这一点,玄真是相信的,却又不敢去多想,只有在心里祈祷,但愿父母尚在人世,平安健康,一切都好。 郑屹城,巍峨堂皇富丽奢华的宫殿中,锦衣玉袍的二皇子裕王杨萧面色微红,气息渐重,酒气熏熏,和左右两个衣衫半露趁着添酒加菜的空档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丽少女耳鬓厮磨间,止不住一双大手摩挲游走,在凝脂温玉般的肌肤上把玩揉捏,惹得二女子不住扭动身子,咯咯嬉笑,恍若无意,身体却是越挨越紧。 “难得本王今日高兴,大家吃好喝好,莫要扫了兴致。各位佳丽可要卖力侍奉好了本王的贵客,本王定然重重有赏。” 杨萧酒过半酣,对着下首的诸位宾客和作陪的年轻美貌的少女吩咐道,俨然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和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 压在头顶上的那座大山,祁王,终于轰然倾倒,不复存在,使得杨萧欣喜过望,得意忘形。顾不得母亲的劝诫,连忙寻了个日子,邀请站在自己一边的臣子和门客,大肆庆祝。 席间,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年轻美丽打扮妖艳的传菜女子如穿梭在花丛中的翩翩蝴蝶,看得在场诸人心神摇曳,急不可耐。不少大臣门客难以把持,趁着酒劲儿,一把拽住中意的女子,揽入怀里,肆意蹂躏。 诺大的宴会,开得**奢靡,宾主竞相寻欢,简直形同无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五 裕王杨萧 “裕王殿下天纵之才,自然得众臣庇佑,万民敬仰,他日荣登大宝,必然大展宏图,成就千古一帝。贫道今日趁此同乐,恭祝裕王殿下百尺竿头...” 长生道人身着紫色道袍,手托拂尘,身材白胖,眉毛微霜,面色却红润光泽,宛如婴儿,拥着怀中美人儿依旧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仿若醉酒胡言,又似玩笑之语,笑嘻嘻还要继续作长篇大论,却被一声绵长的冷哼惊觉,认得是裕王杨萧的声音,顿时惊得浑身一颤,冷汗淋漓,脸色都变得灰白发绿。 “贫道酒后失言,胡言乱语,还望裕王殿下勿要怪罪,勿要怪罪,贫道这厢给裕王殿下请罪了。” 长生道人说罢起身给杨萧规规矩矩打了个稽首,身体却忍不住摇晃,若不是身旁美人及时出手搀扶,只怕要跌倒在地上了。那模样动作,恐怕只有醉汉才能做得出来。 “父皇雄韬伟略,气吞九州,眼下正值春秋鼎盛,寿延绵长,道长莫要信口雌黄,让天下人会错了意。这次念在道长年事已高不胜酒力,权且作罢,如有下次,定斩不饶。” 杨萧目光阴鸷,扫过大殿上每一位宾客:“本王今日设宴,只谈风月,不谈朝政。如有人再敢违反,必要严惩不贷。” 众宾客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回肚子,继续饮酒作乐,但被长生道人的话打搅,气氛却有些无形的变化。 “二哥不必介怀,想来长生道长也是有口无心,出家人嘛,哪里会想那许多,二哥多虑了。来,三弟再敬二哥一杯,祝二哥身体强健,御女无疲,勇冠天下。” 三皇子,明王杨志解嘲道,将猥亵的话讲到热血沸腾,也算是一大奇才了。众人都知其意,不用细表,就有人开始起哄,宴会又变得热闹非常。 “我的好三弟啊,你可真是二哥肚子里的蛔虫啊,凭这一句话,也当浮一大漂。大家共同举杯,我们同饮。” 杨萧又回复了笑容醉态,但眼中却似乎多了些精锐的光芒。适才长生道长一番试探,众人反应百态,不一而足。杨萧将所有人的眼神、反应尽收眼底,对于手下这些整日笑脸相迎的臣下门客,又多了一层认识。 尽管杨萧不甘平庸,私底下也收拢了不少门客朝臣,但碍于杨坚与杨允两座大山压迫,实际上手握重权的臣子并没有几个愿意归附的。好在杨允已被铲除,支持杨允的官员大多被连根拔起,少数人也变成了哑巴聋子,或者另觅贤主,再难成气候了。此消彼长之下,依附于杨萧手下的臣子也有不少得到晋升的机会,填补空缺。但总体说来,依旧是太过弱小,要成就一番作为,相差太远。而手下的臣子门客们,如果自己揭竿而起,又有几人能够誓死相随呢? 宰相宇文牧,如果能够将他也拉拢过来,那么,天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吧。只是,这宇文牧态度暧昧,奸猾似鬼,怕是不好收拢。 杨萧暗自盘算着如意算盘,不经意间,一个小太监急匆匆闯入宴会,在杨萧旁边一阵耳语,杨萧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抬手打翻了面前的几案,酒肉碗碟洒了一地。 “本王...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先回房歇息,大家不用管我,尽兴畅饮,不醉不归。” 杨萧说着酒话,被侍女搀扶进内室,长生道人和杨志随后也悄悄跟了进去。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震怒?需要三弟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三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志焦急地问道。 “这件事三弟帮不上忙,是皇后,居然欺负到母后头上来了,实在可恶。”杨萧一拳砸在柱子上,狠狠说道。 “皇后,哼,她以为她还是这后宫之主吗?现如今除了“皇后”这个空头衔,她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要知道在这后宫中真正掌权的,可是咱们淑贵妃娘娘。娘娘就是心底太仁慈了,才会受了皇后那个贱女人的气。”长生道人义愤填膺,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不错,眼下其子杨允已死,相必她心里也不好受吧。杨允在的时候我不敢动她,现在,她还以为她能够继续骑在我们母子头上不成?新仇旧恨,我倒是要和他好好算算。” 杨萧眯起眼睛,透出一股阴狠的味道。继而将眼光一转,对长生道人说道:“道长行动也要快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长生道牢牢抓在手里,渗透朝中大员的计划,也要加快实施了。这些天我总有预感,我那四弟,是不会这么轻易让我如愿的。” “裕王殿下交代的事,贫道定然会全力去办的。只是眼下长生道分崩离析,圣女柳烟荷在教众中的威信同样不小,拉拢了半数的教众与我对着干,对于长生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长生道人叹息道。 “柳烟荷一介女流罢了,翻不出什么浪花,长生道,唯有掌教长生道人,才是唯一的首领。这一点,我心中有数。” 长生道人受宠若惊,急忙下拜谢恩。要知道,如今归一道能够凌驾太清道、方仙道之上,完全是皇帝杨坚倚重的结果。如果长生道人能够一统四分五裂的长生道,除去圣女柳烟荷,再得到裕王的鼎力支持,等到杨坚百年之后,长生道难保不会一跃而起,取代归一道的位置。 虽然说长生道曾经被正道人士称为三大邪道之一,但现如今的长生道,已经摈弃了诸多邪术,逐渐向正统靠拢,距离彻底漂白,就差一个机会了,而这个机会,只有天下权力最大的人,才能够赋予。 杨坚这一番话,不仅肯定了长生道人的地位,等于也变相肯定了长生道,怎能不让长生道人欣喜若狂? “二哥的话倒提醒了我,杨拓入陈州平乱,却让名不见传的红菱叛军逐渐做大,难道这是杨拓的袖里乾坤不成?”杨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无忧虑地说道。 “这件事我早就注意到了,不然也不会求父皇派王莺带军前往陈州,这个四弟啊,真不让我省心呢。”杨萧若有所思地道。 “话说回来,若裕王殿下要对付皇后,也要小心应对。且不说皇上的态度,就是长眉道人,也不能等闲视之啊。” 作为长生道的掌教,长生道人对于太清道掌教长眉道人,心里却是深深忌惮。诸多道门之中,数百年来,也唯有长眉道人一人学究天人,勘破生死,参悟造化,窥得天道之妙。天下修道之人,能够一睹长眉道人尊荣,都当做是天大的造化福分,而师君荷却幸得长眉道人点化,这是何等的慧根宿业,简直羡煞天下修道之人。 “皇后...不过是偶然与长眉道人邂逅畅谈过一次,谈不上什么情谊,更无师徒情分。再说长眉道人清心寡欲,不理世事,怎会在意一个后宫女子?此事,我自有计较。”杨萧嘴角露出一道邪邪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六 快剑萧晨 玄真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丫头的父亲丁强。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衫,古铜色的脸庞,才二十多岁,额头上已爬上两道浅细的皱纹。高颧骨,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一眼看去,不难猜出这是一个受尽苦难被生活蹂躏得充满苦涩的底层男人。 丫头的母亲同样一脸苦涩,瘦得皮包骨头,眼光无神,瞳孔涣散。小丫头没命地哭喊着钻进父母的怀里,两人却只是吃力地咧了咧因为干渴结着血痂的嘴唇,无力地将丫头搂住,眼角滴下两道浑浊的泪水。 那应该就是喜极而涕吧。 骨肉分离,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更何况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 玄真将丫头送到父母跟前,便悄然离去了。等丫头回过神来再找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大哥哥,却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父女相见,真的就能够乐享天伦之乐吗?玄真自以为读懂了丫头父母二人滚落的泪珠,但等到令他震怒到癫狂的结果揭晓后,玄真觉得心中的痛,简直无以复加。 杨萧借着酒劲,怒气冲冲闯入水月庵,守门侍卫见是裕王殿下亲到,哪里还敢阻拦,唯有放其进入。杨萧喝退侍卫随从,径直奔三清殿走去。时已入夜,每当这个时辰,都是皇后在三清殿做晚课的时间。 杨萧赶到三清殿门口,正碰上皇后做完晚课起身返回,两人忽然目光相遇,皇后显然没有料到裕王会入夜登门造访,但看其来势汹汹,多半是不怀好意,难道是为淑贵妃出气来的?看来这一对母子,还真是不知好歹啊。 虽然颇感意外,皇后微微一怔之后,很快恢复平日从容神态,出言呵斥道:“裕王殿下,造访水月庵所为何事?难道皇宫内的规矩,裕王也不顾了吗?” 皇后双目带煞,面有怒容,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和举止威仪。但看在杨萧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后身穿粗布灰色道袍,手托浮尘,如此简陋装扮,依旧遮掩不住傲人的身姿,反而凭添了一股出尘独立的味道。头上梳一个简易的发髻,用一根青木簪子固定前面束拢的青丝,乌黑油亮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直达腰际,更有两缕秀发从耳后飘到胸前,随清风微微荡漾,看得杨萧心神也随之荡漾开来,莫著边际。 皇后虽是皇长子杨允之母,论年龄依然四十开外,但只看其容貌身姿,依旧是风华绝代,娉婷婀娜。粉面若水滑嫩,白皙透红的长颈也丝毫不染岁月痕迹,平滑纤美。一眼望去,宛若豆蔻少女,且又有一种诱人的成熟风韵。如此清丽绝伦,远赛天仙落凡,难怪就连遍尝天下美人的杨坚,也对其恩宠不绝,施雨撒露。若非因为师家势力牵累,怕是这后宫中,再难有其她妃嫔的出头之日。 杨萧本就是色中饿鬼,今日又喝了这许多酒,更加难以自持,盯着皇后愤怒的绝美容颜,更感到一种别样的新鲜刺激。须知美人含煞,更添无数风情,杨萧恰似百爪挠心,急不可耐,邪笑道:“规矩?皇后是想让本王日日请安聆听教诲,还是提醒本王不该擅自入皇后内宫啊?哼,普天下只怕也只有你一人还记得自己是皇后之尊吧?在本王眼力,你也不过是一个被父皇嫌弃不得恩宠的弃子罢了,少在本王的面前摆什么皇后的臭架子,本王不吃这一套。今日本王前来,就是要为母妃讨回公道。” “公道?若世间真有公道,天下又何尝会遭此大劫,百姓又如何会深陷苦海?公道二字,似乎不该出自裕王之口吧。” “说得好,天下浩劫,百姓遭难,管我杨萧何事?但你欺负母妃,本王却万万不能袖手旁观。以前有杨允在,本王不敢动你,今日,本王看还有谁来救你!” 杨萧目中邪光隐现,看得皇后一阵心悸:“杨萧,这里可是水月庵,贫尼奉劝你不要乱来,否则必然让你悔不当初。” “我杨萧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嘿嘿,父皇总也不来,久不临幸,想必皇后也早就急不可耐了吧?就让本王做做好事,以了皇后深夜寂寞孤寂吧。本王就是不信,修道还真能让人绝欲成圣不成?” 杨萧淫笑着,向着皇后扑了过去,皇后连忙躲避,却哪里躲避得了?对付淑贵妃的那些粗浅功夫,如何对付得了杨萧?眼见杨萧一把将皇后搂在怀里,伸手便去扯裹在皇后身上那件碍眼妨事的粗布道袍。 突然,杨萧心中没来由地警兆大作,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杨萧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心惊之下,杨萧仿佛看到一条匹练般的光影从眼前掠过,紧跟着脖子一凉,好像有种湿漉漉的感觉。用手一摸,居然是温热的血。 杨萧堕落的心立刻清醒了起来,惊恐地环视除了皇后和自己外就再没旁人的三清殿,心中不住发问,哪人是如何出手,又以如何快到不可思议的方式离开的?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如果此人意图不轨,那么自己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无数次了。想到此处,细密的冷汗从杨萧额头上冒出,后背如同阴风吹过,瑟瑟发冷。 与此同时,一个老迈无力的声音从三清殿门口传来:“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裕王殿下。没想到裕王殿下也在,真是出乎老奴意料啊。裕王还真是有孝心,这么晚了还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杨萧冷冷地看着躬身低头站于门口的太监总管张天河,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别看张天河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好像风中残烛,一个不小心就会吸不上气撒手人寰的老朽状。但杨萧明白,张天河可是深藏不露的绝代高手,此人切不可小觑。也许刚才快如鬼魅的那一剑,是张天河出手警告自己的也说不定。不然,他缘何会这么巧来到水月庵? 不过,张天河终究只是个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自己过不去。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就是父皇借张天河的手,给自己一个警告,凡事不可做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七 冥龟葬尸 杨萧想通其中关节,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手不经意间捂着脖子上的伤口,面带尴尬的笑容,退后两步,向皇后施了一礼,表面看去,态度极是谦恭:“儿臣请安已毕,就不再打扰娘娘清修了,儿臣这就告辞。” 裕王虽非皇后亲生,但按照规制辈分,依然要自称儿臣,恪守孝道。 “你去吧,好自为之。”皇后淡淡说道。 杨萧匆匆离去,张天河这才对着皇后一揖到地:“老奴侍奉不周,险些让娘娘身处险境,老奴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长叹一声,将浮尘轻甩,背过身去,语气清幽:“张总管不必多礼,这水月庵内,只有莲月师太,哪里还有什么皇后?莲月反倒是应该感谢张总管不辞辛劳搭救之恩,才免落入虎口之危。” “老奴惶恐之至,当初若非师天行大将军相救,老奴早已命丧疆场,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只可惜这许多年看着娘娘受苦,老奴却无能为力,老奴...愧对师将军的恩义啊。”张天河声转呜咽,昏花的老眼中噙着浑浊的泪花。 “张总管何苦介怀?贫尼倒觉得这些年远离纷争,不再理会勾心斗角,生活得清闲自在,自得其乐。夜已深了,张总管也请回吧。” “老奴...告退,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张天河枯槁的身体缓缓退出,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了一下三清殿内,旋即收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浑身黑衣劲装的中年男子身影缓缓出现在三清殿内,就像是从黑夜中剥离出来一样。无论从哪个方位去看,这道身影都好像从未动过,却又好像以极快的速度从远方掠来。只是,没有带动一丝风声。 “好一个张天河,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我定斩下杨萧贼子的狗头。” 萧晨怀抱宝剑,剑鞘和剑柄都是漆黑的颜色,但一种锐利阴森的杀意却透出剑鞘,让人感到莫名的惊心。 “难得他还记得父亲的好,这天下间,还有此心的人,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吧。”皇后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忧伤,似是在缅怀着什么。 “师家乐善好施,受过师家恩惠的人如过江之鲤,但如今还肯记挂恩情以图后报的,万中无一。世间多是此等势利小人,墙头败草,娘娘提他们作甚。若要我萧晨见到,必然一剑一个,除之而后快。” 萧晨本就是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好汉,当年为仇家所害走投无路,幸得师君荷的父亲师天行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之后萧晨更加刻苦练剑,对于刺杀一道更加擅长,终于大仇得报。为报答师家恩情,萧晨彻底隐于黑暗之中,做起了皇后娘娘的隐身护卫。 能够让天下第一流的剑客做隐身护卫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皇后娘娘了。 “不过,刚才张天河好像发现我了。”萧晨面带忧虑地说道。 “张天河本是沙场宿将,善于冲锋陷阵,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只因那一仗伤了命根子,觉得无颜再抛头露面,竟辞掉了将军之职,入宫中做了太监。这些年,传闻他的武功更得进益。他能够发现你,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话虽说得婉转,萧晨听来却十分不是滋味。对于一个曾经闻名天下的剑客,特别是擅长刺杀之道的剑客来说,隐匿藏形的功夫更是精妙绝伦。若说张天河功夫进益非凡,萧晨这些年来又何曾放下过手中长剑?功夫进境同样不俗,隐匿皇后身边多年为被人发现行踪。 刚才张天河的那一眼,简直有种把人看穿的感觉,实在是叫人郁闷窝火。 “要不我现在就追出去把他杀了,否则让皇上知道我的存在,对娘娘极是不利。”萧晨首先想到的竟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皇后的处境。 “不必。张天河虽然对皇...他的主子忠心耿耿,但还不至于泄露你的行踪。贫尼想,张天河刚才故意将发现你行踪的消息透露给你,目的是在警告,让你不要过火,更不可逾越雷池,危及他的主子。毕竟,这里是皇宫。” 萧晨点头道:“如此最好,但张天河也不要以为就凭这点便可吃定我。娘娘请早些歇息吧,萧晨告退。” 萧晨说完,不见如何动作,身影却消失在眼前,就好像融化进黑夜一般。这一手隐匿藏形的功夫,确实让人叹服。 夜,终于有了些许微光,疏星萤火,给人一种高远难及的感觉。远处近处,昏昏暗暗,一片模糊,只见阴影朦胧,状若恶鬼巡游,高低大小,变化无端。 玄真一路寻找旱尸,终于又找到一处藏阴聚煞的绝地。 在玄真面前,是一处洼地,深约接近两丈,方圆延绵数里。在以往,这里应该是一汪天然的水塘,一眼望去,碧波粼粼,潜鱼吸水,荷叶田田。而今经历大旱,水塘也变得枯竭干裂,不复往日光景了。 只是,若非大旱,也很难发现这一处水塘的隐秘。 星光之下,水塘的轮廓如同一只巨大的乌龟,仰面朝天,龟壳朝下,头朝西,尾朝东,周围四条明显被踩出来的道路,刚好处于乌龟四条腿的位置,极其神似。 乌龟有灵,灵龟更传说是远古神兽,所以很多时候都认为是祥瑞的象征。包括有些占卜之术,也要用到龟壳,才能有奇效。 但是,人们却忽略了,事有两面,阴阳互体的道理。此处形同乌龟背地朝天,伸展四爪向西而行。这在风水之中有个名堂,称为“冥龟葬尸”。 以五行论方位,东方属木,主生机勃发;西方属金,主萧杀收藏。 如果单纯的只是形状相似,不过是时常淹死几个人,多几个水鬼罢了。但此地明显被人改过风水,***”应西方亡星,龟尾微斜,遥指北斗。在诸天星斗中,亦有“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之说。龟四肢浮游虚空,脊背朝阴,形成了这样一个死局绝地,聚集阴煞之气。 此地,绝不能用来埋尸,否则必然发生尸变。而且,多半是十分凶厉的尸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八 敬王杨拓 中军大帐内,杨拓身穿青色锁子甲,腰挂宝剑,头未著盔,端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上,浓眉紧锁,硬朗英俊的脸上阴沉如天空密布低垂的铅云。掌间用力一握,手中玉质茶杯砰然碎裂,尖锐的碎片刺入手指,殷红鲜血滴滴流淌却似一无所觉。 “祁王兄刚正无私,一心为公,胸怀社稷江山,心忧天下苍生,如此贤王良臣,怎会落得这样凄惨悲凉的下场?那些个乱臣贼子,怎么下得去手?难道在他们眼中,这大郑的江山,就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不成?如此任意胡为,损坏国本,他们心中,究竟置朝纲威严于何地,置黎民百姓于何地?佞臣误国,佞臣误国啊!”杨拓眼眶中怒火欲喷,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祁王就是太过耿直中正,不懂得收敛锋芒,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朝堂之上,多是玩弄心术揣测上位之徒,那些真正想为国家为百姓做实事的人,如同龟毛兔角,觅之不得,而寒门中有才华却无出身门第,又不甘随波逐流阿谀溜须之辈,怕是更难有出头之日了。如此境况,实在令人堪忧啊。敬王,你也要早做打算哪。” 祁王身侧,白羽昶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腰间别着一根翠绿色的笛子,虽年过四旬有余,两鬓偶有霜痕,样貌却是英俊得颠倒众生,让无数男人自惭形秽,让众多女性痴迷癫狂。特别是那一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更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令人一眼望去便如勾了魂儿似得,不忍自拔。 “早做打算,舅父此言何意?”杨拓诧异问道。 “敬王难道真的以为,除掉祁王殿下,只是裕王、萧贵妃和丞相等人的奸计吗?若没有那一位首肯,谁又真的有胆量去动身份尊贵的祁王?社稷神器,有德而无力者,岂能染指?在江山面前,父子兄弟,血肉亲情,也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罢了。祁王先例就在眼前,敬王难道还不自省吗?”白羽昶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诱惑人心直入灵魂的味道。 “舅父的意思是...” “敬王殿下领兵平叛,众贼寇望风披靡,一路上平定多路叛军,功绩卓著。不过,唯有一路红菱军,起初并不惹眼,谁料越打人数越多,战斗力也十分强悍,我们多次出兵围剿,均是无功而返,难道敬王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红菱用兵如神,往往未卜先知,每每先我们一步,就连我们精心设下的陷阱,也都安然避开。我也怀疑有细作混入我军,但探访多时,却一无所获,实在是让人费解。” “一路叛军而已,哪里有能力在敬王身边安排细作?我这几日反复思量,觉得很大的可能,是上面有人扶持红菱军。不然,依照他们原有的势力,不可能发展这么快,更不可能对我们的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都把握得如此精准。”白羽昶冷笑着说道。 “舅父指的是...裕王?这怎么可能?若要让父皇知道,那还得了,恐怕连王位都难保了吧?勾结叛军,那可是重罪啊。” “说他勾结叛军,那也要证据啊,况且能将红菱军的声势造的这么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官匪官匪,说不好听一点,自古官就是天下最大的匪。裕王笼络大臣,需要多么庞大的财力支持,这些钱从哪里来?如果真的严查下去,怕是会查得如同蜂窝蛛网,漏洞百出。红菱军一路抢掠所得财宝无数,岂不是刚好弥补了裕王的空缺?这一招简直神不知鬼不觉。依我看,红菱军极有可能就是裕王故布疑阵,如此一来,不止两厢勾结得利甚多,也巧妙地打压了殿下。因为红菱军可是在殿下手中越剿越壮大的,就算是捅到陛下面前,殿下也吃着亏呢。前几日王莺带兵前来,名义上是支援殿下剿匪平叛,实则是分了殿下的权力,这点难道不是裕王的手段吗?如今裕王如日中天,要在殿下身边安排几个细作或者收买几个兵将,还不是小菜一碟?退一步讲,就算真有东窗事发的一日,裕王难道就不会提前安排红菱军缴械投降?这样一来,裕王头上又是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 杨拓听白羽昶分析得丝丝入理,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怀疑他并非没有想到过,只是从来没有想得如此细致。 “舅父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我们没有掌握证据之前,切不可妄加猜忌,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另外,明日收服赵府辰之战,舅父可是成竹在胸?” “放心,赵府辰虽然是难得的将才,可毕竟练兵时间太短,手下又是各地纠合一起的乌合之众,战斗力又能够高到哪里去?上一仗火烧赵营,若不是殿下爱才心切,为了劝降赵府辰,他那里还有活路?明日,不论是斗兵,斗将,斗阵,斗智,赵府辰都难以胜出。此人一言九鼎,兵败归降之约,断不会有所差池。等过了明日,收复了赵府辰,我便亲自去缭云山,请曾经的陈国将军英汇出山,共助殿下。” 白羽昶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腰间的翠笛,杨拓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白羽昶的手段,杨拓是十分信服的。 “英汇,可是那位原陈国有名的将军?据说当年父皇攻陷陈国之后,英汇便失去了音讯,难道舅父知道此人的行踪?只是,舅父对说服此人有几成把握?” 当年陈国为杨坚所灭,诸多将士战死沙场,但也有一部分人侥幸活了下来。有的为了光复故国,秘密联络各方豪士举事,也有一部分人则失去了消息,不知所踪。英汇便是后面一种。 白羽昶自信地笑笑:“把握自然很大,殿下既然来到了陈州,便如龙入海,虎归山,不建立一番功业,如何对得起这天赐良机?天予不授,可是要遭天谴的。” “如此,便仰仗舅父了。” 白羽昶出了大账,直接走入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对着面前肃立的四个顶盔贯甲的青年将军一番嘱托。 “白佑善谋,白枯勇武,你二人从今日起要一步不离地追随敬王殿下,确保殿下的安全。白岩忠厚懂礼,明日收复赵府辰后,你随我一起去缭云山走一趟,一会儿便去准备吧。记住,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均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马虎,否则悔之晚矣。” “谨遵师命。”三人领命走出营帐。 白羽昶站起身来,眼睛盯着白楠:“楠儿,为师有一项十分危险的事情要你去办,你可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九 布局 白楠闻声双膝下跪:“白楠但凭师父差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白羽昶搀起白楠,抚着他的手说:“你们师兄弟四个当中,唯有你机变无双,坚韧刚毅,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去做,为师才能放心。” 白楠激动得泪花隐现,颤着声音说道:“师父此言,白楠担当不起啊。想当年我们师兄弟四人流落街头,若非师父收留我等,恐怕白楠早就病死饿死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救我性命,并传授道法武功,才有白楠如今的出头之日。此恩此情,白楠没齿不忘。师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白楠性命在此,随时听任师父调遣,请师父示下,弟子该如何去做?” 白羽昶微微点头,含笑说道:“楠儿何必如此,为师交代的事情虽然危险,但未必就是死路,且其中亦有许多机会。若依为师计划进行,非但楠儿能够建立不世功勋,名垂后世,今后敬王殿下角逐天下,楠儿也是一位不可或缺的将帅,甚至让天下为之震惊。” 白羽昶不顾白楠惊诧的眼神,从怀中逃出一个香囊,递到白楠面前:“楠儿,你可知这是何物?” 白楠拿着香囊左看右看,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也难怪,白楠本就不是名门之后,对此类物事又缺乏了解,自幼随着白羽昶舞刀弄枪练习武艺道术,哪里认得女孩香闺之物? “楠儿,你看着香囊上绣的花纹可有什么特别之处?”白羽昶提醒道。 “此花纹...状若奇草,且绝非中原地带的物种,且绣的如此繁复,花纹奇怪,手法也很怪异,倒像是出自异族绣娘之手。” 白楠看了半天,勉强说出自己的看法。说实在的,让一个打仗的将军辨别香囊这种奇葩事,确实是难为白楠了。 白羽昶点点头道:“此香囊乃是前任九黎族最高领袖九黎婆婆的贴身之物,在前陈国宴上赠予公主白秋水的。” 白楠心中一颤,“九黎族”三个字,实在是让人遐想连篇。 九黎族人擅长巫蛊之术,能伤人性命于千里之外,为天下人忌惮。虽然九黎族人千百年来栖息在梦泽山脉很少外出,但其巫蛊之术却是所有人的噩梦,闻之令人色变。 梦泽山脉原本隶属于陈国,其位置在陈国和南面的楚国之间,山脉中沼泽遍布,野兽横行,自古少有外人进入九黎族内部,九黎族人也因此乐得逍遥自在。 但后来陈国被郑国所灭改为陈州,陈国王室白家也因此断了根基,原本甘心为陈国管辖的九黎族却毅然宣布不归属郑国,独立于世。这件事让杨坚十分恼怒,多次纠结兵力前去镇压,企图用武力压迫九黎族,却每次都被梦泽山脉中的虎狼豹群、沼泽、疟疾、蛇虫、巫蛊等搞得伤亡惨重。最后实在难以为继,杨坚也不得不默认了九黎族的独立地位。好在九黎族一直龟缩于梦泽山脉,并不出世,这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之中。 能够让连续以武力攻破陈、魏、韩、谷四国的皇帝心生忌惮而又无能为力,可见九黎族强悍到何等程度。 杨坚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陈国未亡之时,九黎族人为什么甘心俯首称臣,效忠陈国皇权? 陈国的亡国公主白秋水,据说人长得花容月貌,超凡脱俗,心思更是百转千回,九窍玲珑。九黎婆婆一见倾心,想要收为弟子,传承衣钵,却不料白秋水自幼身染怪疾,非但不能修道,且身体奇差,异常柔弱,命带早夭之相。 九黎婆婆无限惋惜,但心中对于这位公主更加倍爱护,于是将贴身的香囊和一块护身玉环赠予白秋水。据说香囊具有奇异的香气,能够隔绝任何巫蛊之术的伤害,而护身玉环更加神奇,能够替人挡掉无妄之灾,哪怕是有性命之忧的劫数。此两种,都是九黎婆婆极其心爱之物,特别是护身玉环,有了它,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九黎婆婆将此二物赠予白秋水,由此可见九黎婆婆对于白秋水的爱溺达到何等程度。 白羽昶将香囊送到白楠手中,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交给白楠:“此玉佩乃是音律宗掌门信物,你一起带给如今的九黎婆婆,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九黎婆婆已经失踪三年,杳无音信,按照九黎族规制,三年一过,便会由新的九黎婆婆重新接任。据说如今的九黎婆婆名叫瓦尔苏,是上任九黎婆婆的弟子。而白羽昶还知道,瓦尔苏的父亲瓦剌赤,就是陈国未亡时掌管梦泽山脉九藜一族的知府,本身也是九藜族人。 “明日我们与赵府辰一战,你的名字会出现在阵亡将士一列,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你便是一个死人,不仅不再担任军中任何职务,就连白佑等人也不能透露你诈死的消息。我可以设法让你带走你最精锐的八百精兵,你们改头换面,进入梦泽山脉,取得九黎婆婆和九黎族的信任,在九黎族扎下根基。” “以后,殿下会定时资助你,你要招募更多的精兵强将,壮大实力。在殿下重新起用你之前,你的任务就是多招人,厉兵秣马,训练兵士。但,一旦殿下召唤,你一定要展现出最强大的人马和战斗力,让天下人瞠目。楠儿,这个任务,你可敢接?” 白楠激动得双肩颤抖,师父说得虽然不多,但白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如山的重担和巨大的使命,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想清楚其中的厉害,但有一点白楠是知道的。那就是说,一旦自己接下这个任务,就真正成为了敬王殿下手中一张隐藏的王牌,将来哪怕是逐鹿天下,敬王也有了一定的底气。而对于自己,明日一到,便会成为一个死士,如果半途失败,死了也就死了,连敬王和师父都不会承认他的身份,更别提其它的了。 可是,好男儿,不正是要有魄力和担当吗?何况自己本来就是流浪的孤儿,若非师父收留,怕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样的机会送到面前,不去把握,简直对不起自己的生命。 虽千万人,吾往矣! 白楠几乎想都不想,重重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的皮都磕破了,青肿一块,血丝淋漓。 “承蒙师父和殿下看得起白楠,哪怕粉身碎骨,白楠定然全力以赴!”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活着,隐忍而坚强地活着!你答应为师,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也只能活下去!因为,我和敬王殿下,在前路等着你!” “是,师父,白楠一定活下去,绝不辜负殿下和师父的嘱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 尸煞 围棋有“金角银边草包肚”的说法,这点对于冥龟葬尸地穴来说也有通用之处,不过要更加复杂一些。 冥龟葬尸首忌头尾,其中更以咽喉部位阴煞之气最戾,称为“凶眼”。所有阴地、绝地、煞地等忌讳下葬的地穴中,最凶戾的位置都被称之为凶眼,与风水上寻龙点睛中的“点睛”之处异曲同工。 其次是四肢的位置,不过四肢部位阴气也有轻重之别,以阴阕、阴窍、尸门、尸阂之名分别。两条前肢以“尸”命名,两条后肢以“阴”命名,足见前肢比起后肢的位置更加不宜充当墓穴。 腹部则无特别名称,相对的,阴煞之气也要少得多。不过,这只是两相比较而言。事实上,整个冥龟葬尸的地穴阴气比起一般的墓穴,浓厚得简直难以想象。 玄真观地查形,配合息辨之法,终于摸清了那股微弱的尸气来源。不出所料,葬尸之地果然是在冥龟的咽喉部位,也就是整个地穴中阴气最盛的位置,凶眼。 尸气腥骚、阴沉、潮湿,同时还有种浓重的煞气,是一具女尸无疑,且属于十八种尸变中较为凶厉的荫尸。这点对于玄真来说还不算难以接受,毕竟是绝地葬尸,尸变是迟早的事。但那股煞气,却让玄真心中忐忑莫名。 冥龟葬尸的整个地形约有数里方圆,单就咽喉部位也是一片不小的区域,玄真在这片区域来回踱步,仔细辨别,终于大概弄清楚了藏尸处的情况。玄真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看来,情形要比之前推敲的还要复杂。 从葬尸的地形推敲,首先可以确认,这块地穴确实是被人改动过,而且还改动不止一次。 第一次改动的时间,应该稍微远些,估计是在大旱之前,有人发现了葬于此绝地的尸首,当时尸体应该已经发生了尸变。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并未将荫尸铲除,而是使用封镇之法,将荫尸封于此地,并使用特殊的手法隔绝了此地的阴气。换句话说,等于是破了冥龟葬尸的格局,将地穴中阴气降至最低。想来此人也不想荫尸出来伤人,所以才会出手封镇。只是,明明有能力彻底除去荫尸,一劳永逸,反而采用了更为复杂且无法铲草除根的封镇之法,实在令人费解。 第二次改动简直要命,从现场的痕迹来推断,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改动。冥***”朝亡星,尾指北斗,四肢位置分别活葬四个成年男子,利用四人临死前产生的强大怨念,彻底将冥龟葬尸穴的聚集阴煞之气功能激发到极点。 所谓活葬,就是将活人直接下葬,是邪道中人聚集怨念煞气最残忍也最有效的方法。因为有效,所以也禁之不止。不过此法极伤阴德,为正道所不齿,世俗所不容。 凶眼处的封镇更是被破的乱七八糟,重新成了聚阴藏煞的中心,使埋在凶眼中的女尸得到急速的成长壮大。 所谓荫尸,是十八种尸变中较为凶厉恐怖的一种。下葬后,死者毛发、指甲、牙齿会继续生长,一旦破棺重出,便会害人。特别是张着大口的荫尸,出棺就要吃人,甚至有的荫尸是先吃家里亲人。 荫尸的指甲和头发在泥土中长得越长,出来后力量越大,而且荫尸大多数懂得吸收月亮精华来壮大自己。不过荫尸终究是没有三魂,只能够依照本能做事,智力十分低下。 从冥龟首尾的改动和四肢活葬的手法来看,其人的目的多半是准备将这具荫尸做成尸煞,收归己用。 尸煞不同于尸变,多数道派也都有用符咒、药水将死尸做成尸煞的手法,不过多是用于墓主守护自己陵墓中的陪葬品。一般的符咒或药水的效用只能发挥一次,也就是说,尸体只有一次变成尸煞的机会。 尸煞没有意识,也没有本能,只能够按照将之变成尸煞的人的意志做事,完全是一个提线木偶。不过,尸煞是绝对衷心的,而且攻击力也十分强悍,不用吃饭睡觉,又没有疲倦和痛感,充当守墓者或保镖一类的角色简直就是上上之选,为其量身定做。 天下间,只有一个道派,做成的尸煞不仅能够像有些尸变(如荫尸)一样靠外力提升自身的实力,甚至还可以一直处于尸煞的状态,除了行动稍显僵硬外,从外表看,与常人并无二致。但尸煞是不能够吸收日月精华的,他们吸收的外力,需要从其它死尸身上获取,具体的方法,却是万圣道的不传之秘。 是万圣道的人要将荫尸做成尸煞,从这种残忍而高明的手段来看,此人在万圣道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否则不可能懂得这样复杂高明的炼制尸煞的方法。 万圣道是道门中三大邪道之一,行事诡秘狠辣,不计后果,先前遇到的大谈吃人脑经验的道人洪涛,就是万圣道的子弟。 如此丧心病狂的炼尸,就算下面葬的不是荫尸,玄真也无法容忍。 玄真从背囊中取出混有鸡血朱砂的鸡血檀香,插在冥龟四肢的煞位点燃,冉冉升起的香烟迅速变成了淡淡的黑色,触之有丝丝凉意。 升腾的黑色烟气,就是地穴中泄出的煞气。 众所周知,黑狗血专门克制僵尸,但大家或许不知道的是,白毛母鸡血专门除煞。如果有现成的白毛母鸡血,只需一小碗泼在活葬的位置,煞气便会立刻消散。 不过如今荒灾遍地,如果有白毛母鸡也恐怕早就下腹充饥了。幸好玄真随身带着鸡血香,虽然泄煞气的效果赶不上新鲜的鸡血,但也是十分效验的。 等四处活葬眼煞气泄得差不多了,玄真这才重新回到凶眼,再次取出三炷鸡血檀香,插在冥龟咽喉与身体连接之处,又取出九枚铜钱,手捏印决,脚踏罡步,按照北斗九星的方位,将手中铜钱定在冥龟的头顶位置。 鸡血檀香安神泄尸气,天罡北斗铜钱阵镇尸祛煞,并非固定于葬尸的南北方位,而是根据各个墓穴的地势有所变化。特别是冥龟葬尸之类的绝地,更要找准位置才能出手,否则非但不能镇尸,甚至适得其反,后果不堪设想。 鸡血檀香燃烧的烟气渐渐变化成淡青色,细看之下,似乎青烟中似乎掺杂着丝丝水汽和煞气。 荫尸,五行中属木,尸气淡青,水汽则是荫尸尸气与煞气相融合产生的一种变异形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一 荫尸苏醒 玄真挖开凶眼,果然见一具女性尸体,浑身皮肤完好,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嘴巴大开,尖牙硕长,双目圆瞪,脖间一道恐怖的刀痕,几乎削断了整条脖颈,看得人脊背发凉。 荫尸浓密乌黑的头发已经长到腿弯,十指指甲足有半尺,虽被天罡北斗铜钱阵镇住,依旧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那脖间的刀口,在依稀的星光下,竟然渐渐愈合。由此看来,普通的刀剑,恐怕很难再伤及荫尸的身体。 此荫尸的凶戾,实在是罕见得很。如果让她冲出去,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杀孽,祸害多少无辜。 此尸,留之不得! 玄真手握长虹剑,青莹莹的剑身在星光下透着冰寒的光芒。荫尸似乎知道长虹剑的厉害,显得惊慌无比,喉间竟然发出轻微的呜呜声。细听之下,好像是泣诉一般,嘴巴张合间,吐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极了母亲的呼唤:“孩...子,我...的孩...子!” 玄真对准荫尸的咽喉一剑斩去,剑锋眼看就要将荫尸断为两截,玄真忽然一个纵跃空翻,剑芒顺势偏向身后挑去,却听得“锵”一声金属交鸣之音,一柄短小的飞刀被长虹剑磕飞出去,没入旁边的泥土里,只余一个细小的幽深黑洞。 “哪里来的小畜生,敢动道爷的尸煞!” 莫誉怒气冲冲,肥胖如肉山的身体颤巍巍奔来,黄色道服下肉波涌动,分外壮观。肥腻腻的脸上青筋高挑,满面通红,说起话来都有着肥油迸流的味道。 这具荫尸,可是莫誉心头的宝贝疙瘩。自从一个多月前发现了被封镇的荫尸,莫誉欣喜若狂,之后的时间里更是全副身心都用到了荫尸的身上。因此不惜耗费精力心血破除封镇,改动地形,更是秘密活葬了四个新入道派的教众增加冥龟葬尸的煞气,为的可都是这具百年难遇的荫尸啊。 再过五天,七七四十九天的锻炼就可以圆满结束了,荫尸就会变为尸煞,成为最忠实的奴仆。谁成想在这最后关头,居然被一个小道士撞破。莫誉胸中那股怒气,咬牙切齿已不足以形容。 莫誉处心积虑的一掷飞刀被玄真躲过,心中更是气急,一抬手,一把蓝色的粉末漫天撒来。 玄真身体还在半空,情知这僵尸粉碰不得,否则身体僵硬如铁石,必然难逃莫誉的魔掌。情势十分危急,心思却是空明剔透。玄真半空中身体一弓,将背上背囊抓在手里一阵挥舞,隔绝了僵尸粉沾染身体,险险避过一劫。 “好一个万圣道的孽畜,荫尸炼煞,草菅人命,不得好死!”玄真双脚刚一着地,又重新抓起长虹剑,向莫誉刺了过来。 莫誉身体肥胖,身手却十分利索,又是一大片僵尸粉对着玄真撒出,然后手上掐诀,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挡在玄真前面。 两条人影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看不清楚面容,但从身上浓重的尸气可以判断,这二人都不是活人。 “尸煞!” 玄真登时明白,这也是两具尸煞。 既然不是活人,玄真更不会顾忌,灵巧地避开僵尸粉,伸手就抛出两道镇尸符,朝两具尸煞面门射去。 尸煞的本质也是尸,虽然和普通的尸变不太相同,但依旧敌不过专门镇尸的符箓。但是,关键时刻,却被莫誉阻挠,两道镇尸符都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两具尸煞力大无穷,又不知疼痛,手中长刀舞得呼呼生风,招招夺命。玄真长虹剑虽然是驱邪利器,但也被尸煞不要命的打法搞得有些狼狈。 一定要快点结束僵持,否则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 玄真一咬牙,伸手摸出一枚黄金钱,手捏一个奇怪的印决,正面阴刻“日、月、天、火”的一面向内,背面阴文篆刻云状符箓与离卦的一面对准其中一具尸煞,嘴中默念道:“紫薇真言,道法微玄,日月天火,诛邪伏魔,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毕,就见一道金黄色光芒自黄金钱背面离卦中间阴爻断裂处圆孔中射出,直入尸煞眉心。那具尸煞上一刻还挥着长刀气势如虹,下一刻便扑通一声,仰头倒地。 黄金钱吸收日月精华九年方成,其中自然蕴含有一丝“灼日”的威能,对付尸煞,简直就是烈火烹露,春阳化雪。 普通尸煞,只能炼制一次,一旦被破掉便成为一具普通的尸体,再难重新炼制。 莫誉看着倒地的尸煞心痛不已,眼角的凶光更盛,见玄真用黄金钱又对向另一具尸煞,急忙又是一飞刀射出,同时撒出一篷僵尸***得玄真手忙脚乱。 莫誉见到黄金钱的一刻,情知难以抵挡得住玄真,就连引以为傲的尸煞也碰到克星,再耽误下去,怕是荫尸铁定被毁。哪怕莫誉精于炼制药粉,也抵不住没命地抛洒僵尸粉。而且,一旦僵尸粉用完,自己又拿什么去抵挡玄真? 心中电转,忽然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虽然还有五天才能将荫尸炼成,但好在已经炼了大半,眼下也只能一拼了。虽然十分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莫誉残忍地一咬牙,指挥着尸煞缠住玄真的同时,自己却迅速窜到荫尸身旁。手掐印诀,嘴中念念有词。忽然一张口,莫誉将右手食指指尖咬破,殷红的鲜血从滚圆的手指尖慢慢流出。 莫誉手掌一翻,右手食指点向荫尸眉心。荫尸如遭电击,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更是变得靛青。莫誉瞬间大汗淋漓,好像使尽了浑身解数,眼神却愈加坚定。 “不要,这可恶的恶道,居然要强行炼制荫尸!” 用本命精血炼制尸体,是万圣道独有的秘法。不过,玄真也清楚,这样的方法,对于自身也有着不小的伤害,不到关键时刻,是绝不可能有人用这样的方法炼制尸煞的。由此看来,这具荫尸在莫誉眼中的地位何等重要,为了将尸煞炼成,居然不惜自身受创。 一定要阻止他! 玄真一剑格开尸煞,同时甩出赤红墨斗的墨线,缠向荫尸,同时手中黄金钱转换方位,对准了荫尸的胸口。 “贼子尔敢!” 莫誉哪里看不出玄真的想法,气的肝肠寸断,但手下却不能停下,只有瞪着通红的大眼怒视玄真。 而此时,那具尸煞无巧不巧地踏在天罡北斗铜钱阵的一枚铜钱上,将铜钱踩得偏离了方位。天罡北斗铜钱阵只有封镇作用,并没有诛邪效果,那尸煞反而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天罡北斗铜钱阵破去的刹那,荫尸身体“腾”地站了起来,虽然墨线打到了荫尸的腿上,但黄金钱射出的那道光束,却是落了空。 荫尸腿上冒气一阵青烟,抬头怒吼了一声,吼声如同野兽。突然一张大嘴,咬向莫誉点在眉心的手指,将莫誉的食指连带中指齐齐咬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后,荫尸显得十分兴奋,拽住莫誉的肩膀,张口便咬向莫誉白嫩油腻的粗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二 灭人伦 莫誉在万圣道也算是一个另类,道法并不如何,却十分热衷于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事。像僵尸粉的研制就是例子,不然单凭一个执事身份,也不可能分到那么多的药粉。 对于荫尸炼煞,说实话,莫誉更关心的是荫尸的研究而非用处。这样的想法,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完全不可理喻,但对莫誉这种“技术型”的道士却是看得比生命都重要。 这样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怕死,越聪明就越怕死。莫誉深知自己的斤两,为了安全起见,自然在身上做足了功夫。别看他身上那件黄色道袍看起来普通平常,但其中隐藏的多处驱邪之物,是外人很难发现得了的。 荫尸,不,此时的荫尸,已经是半尸半煞了。令莫誉痛心疾首的是,荫尸的炼制非但并不成功,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失败。 荫尸的大嘴咬到莫誉脖子的刹那,忽见莫誉道袍领口处闪出一道白光,紧跟着,荫尸突然被一股大力弹开。 荫尸没有防备,向后弹起老远才跌到地上。不过,这股力道并不致命,荫尸在倒地的瞬间,双手一拍地面,身体又直立起来。 荫尸警惕地看看玄真,再看看莫誉,好像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都不好惹,竟然扭头向后面跑去,一步踏出就是近丈远,嘴里含糊地低声叫着:“我的...孩子,还...我孩...子。”声音如泣如诉。 将视线拉远,会发现荫尸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僵硬,但荫尸的弹跳能力太强,每一步都跨出丈许,所以显得荫尸的速度远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再加上荫尸体态玲珑,长发飞舞,星夜远观竟有着说不出的美感,比起玄真在义庄除掉那具寒酸丑陋的旱尸,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然,这也是星光微弱,不足以看清楚荫尸半尺长的指甲、满嘴的尖牙、泥污腐烂的衣衫和脏乱腥臭的长发的缘故。 玄真见荫尸要逃,急忙撇开尸煞的纠缠,撒腿追了过去。莫誉强忍着断指的疼痛,油光满面的脸上也显得十分扭曲狰狞,指挥尸煞也追了过去,同时身体爆发出极度不符合他滚圆肉球般身体的速度,一身肥肉乱晃,波澜壮阔地赶在后面。 荫尸一味奔逃,尸煞和莫誉则是一边拦截玄真,一边追着荫尸,这样一个奇怪的队伍也不知跑出了多远。 玄真实在是被尸煞纠缠得恼火,盛怒之下,一剑将尸煞拦腰斩为两截,四下望去,哪里还有荫尸和莫誉的影子? “可恶!”玄真狠狠跺了跺脚,放出了这具荫尸,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害。 正不知该向何处追去,玄真眼光竟无意间看到一个熟人,丁强,那个老实巴交面色古铜满脸苦难痕迹的农夫。 原来这里聚集了好几个人,都是逃难的百姓,因为适才见到有人打斗,全都蜷缩在暗处躲了起来,直到现在才有几个胆子大一点儿的敢探出头来观望一番。 “是丁大哥啊,几日不见,丁大哥气色似乎好了一些啊。” 玄真向丁强打着招呼,快步走了过去。说实在的,丁丫头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玄真倒真有些想念那个成日碎碎念围在身边打转的小女孩了。 丁强见玄真朝自己走来,脸色变了几变,眼睛痴痴地盯着玄真手中的长剑,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 玄真不禁莞尔,将长剑入鞘,依旧斜背在背后。刚才他们看到玄真剑斩尸煞,估计都吓坏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可分辨不出尸煞和活人。 “丁大哥不必害怕,刚才那个是尸煞,不是活人。我们修道之士,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听到了这句话,丁强的脸上才恢复了些平静,但玄真的下一句话,却惊得丁强一阵哆嗦。 “丁大哥,小丫头呢?几天不见,我还挺想她呢。” 丁强的奇怪举动看在玄真眼里十分费解,丫头母亲却突然从丁强身后冲了出来,哭丧着一把推向玄真。 “丫头是我们的女儿,关你什么事?你走吧,我们全家都不想见你。”说着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丁强走上前去,默默将妻子搂在怀里,眼泪顺着细纹密布的脸颊蜿蜒流下。 “这...丁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丫头怎么了?”玄真不由得急切起来,难道是丫头又被万圣道的人给掳走了? “丫头...不在了,我的女儿,不在了...” 丁强见妻子痛苦不止,说不得话,强忍着泪水,咬着牙齿硬挤出几个字。 玄真闻此噩耗,顿觉脑海一片空白,满腔愤怒如火山爆发,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万圣道这帮畜生...” “不是,不管别人的事。”丁强艰难地说道。 玄真闻言愣住了,疑惑地问:“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然而话一出口,玄真便如五雷轰顶,全身僵直,浑身颤抖。 这是熟肉的味道,难道丫头被她的亲生父母给煮熟吃了? 玄真看着丁强手中的断臂,心中怒火中烧,愤怒、惊惧、绝望、无奈、压抑,而又无处发泄。 丁强好像知道玄真的想法,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不是丫头,是...”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浩儿啊,父亲对不起你啊...” 另一个与丁强年纪相仿同样满脸愁苦的男子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来,双拳不停地垂着前胸,眼泪和鼻涕拉得老长。 易子而食! 曾经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四个字,如今看在眼里,居然如此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玄真忍不住倒退两步,面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对父母,胸口像是堵了一座大山,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浑身蔓延。 可怜的丫头,终究没有躲过被抛下热锅的命运! 玄真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了握长虹的剑柄,但终究没有拔出来。 难道,真的去埋怨、仇恨这两对伤心欲绝的父母吗?父母们难道就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好好地生活下去,迎接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吗?玄真尚且如此伤痛,那为了活下去而吃下用自己儿女生命换来的食物的父母,心中又该如何?何况,他们吃的也是别人家的心肝宝贝! 玄真无助地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夜空,感到心中的理想如同头顶上萤火般的星光一样渺茫而遥不可及。 难道,除掉旱尸后,天下就真的能够太平了吗? “连年烽火,战乱不休,苛捐杂税如大山押肩,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生死难料,岂是灭掉几头僵尸就能够办到的?若说大尸,依我看,天底下最该除去的大尸,不是死尸,而是活人。” “活人远比死尸更可怕,破坏力比死尸更大更强,特别是身居高位的不仁之人。” 不知怎地,玄真忽然想起那个身着雪白男装纵马挥戟的女子,和她说的那一句句振聋发聩如同黑夜启明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三 芙蓉帐暖 郑屹城,皇宫内,长春殿。 长生道圣女柳烟荷一身富贵的宫装打扮,面容清丽绝伦,举止婀娜端庄,说不出的美丽、圣洁、素雅。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起来即高贵大方,又温文尔雅。 莲步轻移,摇柳生姿,径直走向长春殿内阁。守门的宫女见是柳烟荷,知道是公主贵客,纷纷屈膝行礼,任由其向内阁走去。 内阁,是公主杨娆的闺房。 柳烟荷行至闺房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黛眉微蹙,进退不得。一阵阵**喘息之声,从闺房传出。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衣脸色白净但举止轻浮的公子哥从闺房走出,杨娆一身慵懒,满脸娇媚,眉梢眼角风韵犹存地靠着公子哥的肩膀,低声说笑着,送公子哥出门。 薛勇满脸甜蜜地和杨娆公主打情骂俏,忽然瞧见柳烟荷,眼光愣愣的发直,竟不自觉伸手去捏那张美艳如花的面庞:“这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清雅脱俗,真是难...得啊!” 杨娆一把揽过薛勇的手臂:“薛公子,难道得了奴家的身子,还嫌不满足吗?竟然当着奴家的面沾花惹草,就不怕伤了奴家心吗?” 薛勇夸张地捧着杨娆的玉手:“公主哪里话?此生能得公主垂青,是薛勇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有所她求?只恨不能和公主朝夕相伴,夜夜尽欢,薛勇心中悲苦啊。”眼角却不时瞥向柳烟荷,嘴角淫笑不断。 杨娆装作不知,一点薛勇的脑门儿:“油嘴滑舌,快去吧,记得我嘱咐你的话。” “放心吧,就是忘了我姓什么,也忘不了公主的嘱托,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薛勇说着,又和杨娆一番拉扯,这才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薛勇行为无状,言语轻浮,公主怎能对他倾心?”柳烟荷柔声说道,眉间露着不屑。 杨娆哈哈一笑,将柳烟荷揽在怀里,竟然在她樱唇上轻轻一啄:“谁让他有个好父亲,礼部尚书薛子仪啊,我们要尽量争取过来。” 杨娆心中却想着,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像唐朝武则天一样君临天下,牺牲下色相皮囊又有什么打紧?要是让柳烟荷知道我杨娆连御史台的那个酸腐老头子米宿江都收入帐下,不知道她又该是何种表情。 一把将柳烟荷拉到床帐,急不可耐地宽解衣袋:“薛勇那无能的混蛋,将本公主的性子撩起来,自己却早早投降,实在是难以尽兴,惹得本公主浑身酥痒。” 柳烟荷看了看床上有些凌乱的被褥,刚才薛勇和杨娆就是在这张床上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一些斑斑点点的痕迹依旧停留在身下,不由得有些嫌弃地说:“公主,难道我们也在这里尽兴吗?” 杨娆哪里不明白柳烟荷的意思,心中却无端升起一丝恶趣味,将柳烟荷身体压下,骄横而刁蛮地说:“就在这里,本公主喜欢。” “好吧。” 柳烟荷顺从地将衣衫剥净,和杨娆扭作一团,脸上那一点嫌弃马上消失不见,只余一脸的红霞漫布,迷韵诱人。 杨娆心中得到莫名的满足,柳烟荷温顺听话,深得其心。 “小荷,长生道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即便是在寻欢深处,杨娆依旧时刻转动着权欲的脑筋。 “长生道人...依旧很受不少教众...拥护,毕竟...他是掌教,但...我会努力的,朝堂上...我也会...尽力。” 柳烟荷飘飘欲仙,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但她的意思,杨娆是知道的。 “好了,本公主知道小荷已经尽力了,既然长生老道投靠了二哥,还是不要明面上起冲突的好。至于朝堂上的百官,我看我们还是缓缓,以图后进。没了大哥,二哥也没人可以掣肘,对我们可不是好事。我们还是凡事隐在人后才更安全。小荷,你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三样东西是什么吗?” 柳烟荷呜呜咽咽,口不能言,竟似完全处于云端。杨娆得意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世上最厉害的三样东西,无非是美女、金钱、刀。公主美貌无双,生财有道,刀也日渐纯熟,相信公主霸业指日可待了。” 美貌、风韵、妩媚化为一身的宫化雨悄悄走进了杨娆的闺房,接口说道。 杨娆眼睛忽然睁开,嘴角带笑:“谈何容易啊,化雨,朝廷又有什么新的动向了吗?” “宇文霸将军携叛贼杨允和嘉国天水军元帅李兴邦的人头归来,龙颜大悦,已经传旨封宇文霸为忠勇无敌大将军,入驻武侯府,负责京师安全,统辖京城府兵了。” 杨娆一愣,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抚慰柳烟荷的手上又凭添了三分力道,惹得柳烟荷惊叫连连:“这件事有些棘手,宇文霸啊。” 杨娆早就想将宇文霸收归帐下,可惜那宇文霸绝非薛勇之辈,要得到他,实在是不容易得很。此事,要从长计议。 宫化雨妩媚一笑:“方才下朝,奴家打探到,杨萧向宇文霸主动示好,宇文霸虽然没有当即表示,但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抗拒了。如果他二人联手,对我们十分不利。” 杨娆丢下有些昏迷的柳烟荷,又伸手向宫化雨的衣内摸去。宫化雨温婉一笑,媚态十足,竟自己将衣服褪下,雪白酮体紧紧贴向杨娆。 “化雨姐姐,公主太厉害了,小荷先歇歇了,太累了。”柳烟荷说完竟自闭目小憩。 杨娆却还在想着宇文霸的事:“宇文牧是头老狐狸,现在朝廷内二哥如日中天,他自然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宇文霸此次大胜归来,举国同庆,二哥此时招揽,也算是恰逢其会,宇文霸自然不好拒绝。但要想得到宇文家的心,二哥恐怕还不够。” “杨志胸无大志,杨拓力量弱小,确实难以和杨萧抗衡一二。” 宫化雨说完,便不再说话。从微微颤抖的身体来看,已然进入了佳境。 杨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忽地走下床去:“是时候去觐见父王了,杨萧母子也真能惹事,冲撞皇后在先,后又明目张胆地拉拢朝中重臣,真当父皇是瞎子聋子吗?前有杨允的例子,杨萧啊杨萧,还真是不知好歹啊。不过,这样的无脑行为,本公主十分喜欢。” 宫化雨忽然从云端坠地,但知道杨娆有要事去做,十分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说:“公主说的是,只是奴家身如火烧,该如何是好啊。” “哪儿不还有一个等待承露恩泽的吗,怎么能放过呢?”杨娆嬉笑着说道。 柳烟荷稍稍休息了过来,娇笑道:“公主好坏,化雨姐姐身体好烫,哦...” 话未说完,就被宫化雨媚笑着贴了过去,娇笑化为呢喃。 杨娆看在眼里,嘴角轻扬。 柳烟荷清丽绝伦,温顺听话,宫化雨妩媚多姿,衷心不二,得此二人,实在是畅快人心的事。 梳妆过后,杨娆身着华贵锦服,那种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富贵、高冷中带着些任性娇蛮的气质。对着床帐上翻云覆雨的绝世美人一笑,转身走出长春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四 命如草芥 陈州,渠营府。 护城河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墙上兵士林立,个个不定连小命儿都要搭进去。 众人再看向笑容盈面的莫誉时,都感到高深莫测起来,简直要敬为神明了。心中非但没有害怕,居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反而没有人去关注那几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青年。 灾荒,战乱,饥饿的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玄真远远看着笑容可亲的莫誉,缓缓地拔出了背上的长虹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五 蛊惑 “道友何须动怒,如果现在你冲过去杀了他,所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万圣道的怒火了,还有这许多灾民的愤怒,难道道友真的不顾后果?” 正在为一个受伤的灾民包扎伤口的苗元麟轻声在玄真耳边提醒了一句,然后又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 那些灾民身上的伤口,过半都是因为先前冲到城门前撞击城门,被城墙上的兵士用箭射伤的,还有不少的灾民是在逃荒途中受到的各种损伤和病痛。苗元麟不嫌脏累,一个个用心检查,然后小心施医用药。一个腿上得了恶疮的老汉被治愈后,激动得热泪盈眶,连番道谢,最后竟自发地帮助苗元麟救助其他患者。 “那是你没有见到他草菅人命,杀害无辜的残忍手段,如今竟道貌岸然地做起好人来了,衣冠禽兽,我早晚手刃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慢慢松开了剑柄。是啊,如今在这些灾民眼中,莫誉无疑比庙堂里救苦救难的泥塑活菩萨还要更加慈悲,更加亲切。 远处,莫誉似乎看到了玄真的动作,眼光一闪又望到了别处。 玄真见苗元麟身着青色道袍,阔口方鼻,眉浓目亮,长髯垂胸,满面风霜依旧遮不住一身豪气,知道非是常人,抱拳称谢道:“紫薇道派玄真多谢道兄指点,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太清道苗元麟。”苗元麟头也不回,继续为灾民处理着伤口和病痛。 玄真心下了然,除了太清道的门人,谁会这样用心为灾民诊病治伤? 天下道门,师父怀南道人唯独对于太清道掌教长眉道人推崇备至,称其了因果,参造化,脱生死,证得无上大道,是数百年难得一出的奇人。虽久不出世,但天下事莫能障其目。 太清道亦是传承古风,治教严谨,弟子门人虽然不多,但个个品行高洁,医道同修。太清道不像归一道,相交于重臣权贵。太清道讲究苦修,不结交权贵,却时时不忘帮扶下层民众,施医赠药,捉鬼驱邪,深得平民百姓的爱戴和尊敬。 近些年来归一道得到皇帝杨坚的支持和众多朝臣、权贵的追捧,声名直上,隐隐有压过太清道的势头。但在基层民众的心目中,太清道才是济世救人的道术正宗。当然,因为有着长眉道人这位天才奇人,各大道派依旧尊太清道为三大道门之首,就连归一道掌教云岚道人,面对长眉道人,也只有心悦诚服的份儿。 远处,莫誉正在唾沫横飞,对着成群结队的灾民大肆宣扬万圣道的教义:“各位兄弟姐妹,万圣道,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面,无论贫穷富贵,身份一律平等,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凡加入万圣道的兄弟姐妹,贫道可以向大家保证,必然居有定所,不必再过着奔波劳碌,颠沛流离的生活;衣则同穿,不会在畏惧严寒酷暑,不愁衣不遮体;饭则同食,让大家都能够吃得饱肚子,不会饿死街头;道法同修,人人都有机会修习无上道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兄弟姐妹们,眼下战乱频繁,烽烟四起,盗匪横行,灾祸不断,民不聊生,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未知的事。生逢乱世,活着是何等艰难。但大家不用怕,万圣道,是我们可以安心避祸的温暖港湾。眼下万圣道正在收纳教众,只要大家爱心不泯,诚心向善,我们都十分欢迎大家的加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不过,万圣道能力毕竟有限,眼下只能吸收年龄幼小的孩童和有一定手艺的匠人率先入教。当然,如果谁觉得自身体质强健,也可以前来自荐,我们会认真筛查,尽量救助更多的人免于饥饿病苦。” 一番巧舌如簧的诱骗,听得灾民们心花怒放,眼放亮光,暂且不说别的,只那一句“让大家都能够吃得饱肚子,不会饿死街头”,就让无数人向往期盼。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顾不得去粥蓬领粥,就叫嚷着要加入万圣道。只是,有了先前的经验,要求入教的人数虽多,场面虽然嘈杂,但并不十分慌乱。可见,莫誉那一招杀鸡儆猴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 数十个道人将前来报名的人流分散,挑选牲口一样地挑选着眼前的灾民。那些有幸得到认可的人免不了欢呼雀跃。而那些不够条件的,再不济也能得到一碗稀粥下肚,并不算一无所获。落选的灾民们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那些通过筛查幸运儿,感到自己好生凄凉,明天的口粮,还没有着落呢。 莫誉看着蜂拥而至的新一轮教众,得意地咧了咧肥厚的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一罐罐新鲜的脑浆、一块块香味四溢的血肉和一具具炼制成功的尸煞。 孩童的脑浆才是最鲜嫩可口的,难道还要那些形容枯槁的老人硬如柴梗难以下咽的脑浆吗?那简直是对莫誉和万圣道饮食品味的极大侮辱。那些会些手艺的匠人,也是万圣道发展所不可或缺的奴隶。至于身体强健的,有些资质的壮年收入教内,做些粗活儿杂活儿累活儿也是好的;对于没有资质的,干脆做成尸煞就好了。 活人炼制尸煞对于材料的选择也是很苛刻的,过程也十分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得了的。不过,灾民数量何其多哉,根本不用发愁尸煞制作的材料问题。况且,他们都是自愿为万圣道献身的,因为莫誉宣扬的美丽童话,实在是太诱人了,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灾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当然,万圣道也是很注重培养下一代的,多选择孩童也有择优培养的意思,并不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都说灾年乱世,是邪道恶人活动猖獗的时代,看来果然如此。区区一顿稀粥,便收拢了数千人的身心,这样的买卖,简直是赚到家了。在往常的年份,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所以,就算看到几个巫神道的道人趁乱拐走了百数灾民,莫誉也无动于衷。毕竟人太多了,犯不着为了这点人和巫神道起冲突。 不过,令莫誉奇怪的是,这么多场“善事”做下来,为什么没有看到冥鬼道的人出现过?早听闻冥鬼道现任掌教黄瀚大肆删改道术教义,洗心革面要融入正派之流,不惜将冥鬼道更名换姓,改为御灵道。难道传承千年之久的冥鬼道真的转了性子不成,要做个谦谦君子的正义道派?如果那样的话,三大xie道之名岂不是减掉一个了? 这样滑稽的想法引得莫誉心中一阵暗笑,但这种事情都不是他该考虑的,眼下大量吸收教众才是最重要的事。位高权重的煞护法不日便要抵达陈州,一定要做出点成绩让他看看,保不齐煞护法一高兴,将自己提成长老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中盘算着,眼角却瞥向了远处的玄真,莫誉脸上显出一抹阴沉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六 斗尸 杜迁年过三旬,相貌平常,身着灰色道袍,和五六师弟带着百余年轻力壮的灾民离开了城门外,一路向南行去。 巫神道据说传承自上古时期,与其它道派精研道术道法所不同的是,巫神道除了道法的修炼之外,对于身体的修炼更加看中,甚至远超对于道术道法的依赖。 相传巫神道身体锻炼到极处,可以达到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百毒不惧的地步,而且力大无穷,寿命绵延,世间刀兵更是难以伤其分毫。当然,也许在上古时期,确实有人达到过这样的境界,但如今,却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对于巫神道内部的人来说,那也只不过是缥缈的传说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锻炼肉身方面,巫神道确实有其独特的优势。 巫神道不像万圣道,用大量的灾民锻炼尸煞,更不会只图口腹之欲而将人吞脑食髓。在巫神道眼里,那些都是涂灰外道,不是修道正途。 巫神道眼中的修道正途,便是修炼肉身。当然,在肉身修炼还未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才会配合道术保全其身。而修炼肉身的方法,同样需要借用人身血食。 巫神道对万圣道直接用“菜人”二字笼统地称呼入口血食的叫法很不以为然,觉得实在粗鄙得很。相反,巫神道的确做得更加精细,将身体各部位分为三类,以三餐名命,分别是精华餐、有余餐和鸡肋餐。 所谓精华餐,指的是体内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胃、大小肠等一切内脏器官。巫神道认为,内脏器官才是人身收摄精华的场所,所以最为看重。 其次是四肢躯干等,其中也蕴含了些许精华,虽然不浓郁,但也有着滋补功效,称为有余餐。 鸡肋餐,则指的是头部,不是万不得已,这些部件都是被抛弃的对向。因为巫神道认为,鸡肋餐对于肉身修炼的帮助实在微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巫神道选择下口的血食同样首重活的,其次才是尸体,不过所需的只有身体强健的壮年,且贵精而不贵多。也许正因为如此,巫神道和万圣道虽然多次同时诱拐灾民,却并未引起过多大的冲突,反而两厢配合的貌似还不错。 杜迁看着身后百十个还勉强算是健壮灾民,心中也不由生出许多感慨,若非是灾荒战乱,巫神道的处境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想想前些年只能够在夜里偷偷刨几个坟头挖几具尸体出来解馋的日子,那可真不是人过的。现在倒好,随便几句话就能骗来这么多人,虽然是削瘦了些,可比起以前,那简直是天上地下。要是世道一直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杜迁想着,忍不住乐出声来,却忽然看见一个人影闪到眼前,不由得吃了一惊,一把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什么人敢挡本大爷的道儿?” 玄真刚才一直关注着莫誉的一举一动,情知灾民的心都已经被其收买,难以作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闻道一股淡淡的尸气。见是巫神道的人骗走百十灾民,便尾随着跟了上来。玄真一直跟在杜迁等人身后走出老远,已经望不到城门口成群结队的灾民了,这才现出身来,拦住杜迁的去路。 “光天化日之下,诱拐灾民,简直禽兽不如。贫道今天既然碰上,就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纳命来吧!” 不知为何,玄真的性情也开始变得有些冲动起来,请知不是什么好事,但心中竟有些许兴奋。惩奸除恶,与驱鬼驱邪一样,都让玄真隐隐感到由衷的快意。 不是因为手刃恶贼邪道,而是因为能够救下诸多无辜黎民。 也许,侠义与道义一样,都有着让人无限向往的魅力吧。 “敢管本大爷的闲事,简直是活腻了!” 杜迁一使眼色,其余五六个人立刻会意,全都手捏印决,脚下连踩,嘴里念念有词。原本分别站在他们身后被黑巾照着脑袋的几个大汉忽然发出一声怪啸,哗啦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整齐划一地向玄真刺去。 斗尸! 巫神道的斗尸与万圣道的尸煞有些相似,都是尸体炼制,且不惧阳光。若遮住头面,动作看上去与活人无疑。一样的不知疼痛,力大无穷。不过,斗尸是不会吸收任何力量再次变强的。 其实,各大门派曾经都有着控制斗尸的手法,但多以符咒配合,且只是简单地控制一会儿。大部分时机,是同门之间相互切磋技艺,为了避免失手伤人,才会用斗尸当做替代品,切磋的双方则隐于斗尸之后,用道术控制斗尸打斗即可。 这样的行为虽然避免了一些伤害,但对于死者来说,却是极大的侮辱和挑衅。不能入土为安,反成他人手中工具,怎么说都有些邪门歪道的意思。 所以后来利用斗尸斗法的事情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太清道首创用纸人代替斗尸进行比斗后,其他道门很快跟进,用纸人、竹人、草人、木人等等不同的形式,即能够保证斗法公平,同时也能够不伤害尸体。 现如今,斗尸已经被多数道派所摈弃。目前唯一还保留着这一习惯的,便是巫神道了。而且,巫神道的斗尸也不是为了同门切磋,而是当做一种护身手段,和帮助自己杀戮无辜的工具。 六具斗尸被六个道人控制着,成半包围状态一步步靠近玄真。那些灾民中也不是没有明眼人,认出斗尸后,便知道自己上了大当,但想要转身逃走,也十分困难。因为还有一个斗尸,被另一个肥头大耳道人控制着,悄悄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是要用我们的身体充当血食,大家别上当了,快跑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少人当即醒悟,拔腿就跑。 肥头大耳的道人冷哼一声,控制着斗尸挥剑斩向那些正欲四散奔逃的灾民。 既然来了,哪能让他们再逃回去?对于巫神道的人来说,活人和死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是贡献内脏和躯体的血食罢了。再说,新死的尸体,和活人就更没有分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七 黄雀难当 玄真右手持剑,左手将一把镇尸符抓在手中,身形轻灵飘逸,剑出如龙,六具斗尸竟然压制不住。 与此同时,四散逃窜的灾民也受到一具斗尸的攻击,只见斗尸手臂挥动,狠辣地斩向一个灾民的脖子。就算是杀人,斗尸也时刻顾忌着巫神道的口味,只是斩下三餐中最令人无视的“鸡肋餐”。 剑光闪动,惊恐的灾民疑惑地睁开眼睛,用手慢慢摸向脖子,并没有发现半点血迹。回头一看,却见斗尸已经失去了头颅,直挺挺倒在地上。 一个阔口方鼻、长髯飘飞、器宇轩昂的道人手持长剑,背背药匣,目光冷冷地怒视着控制斗尸的肥头大耳道人。 苗元麟手中长剑显然不是凡物,剑身隐现的暗纹,必然是加持了太上道术的驱邪符咒。寻常刀剑削下斗尸首级自然不可能灭掉斗尸,但苗元麟的长剑却可以做到。 肥头大耳的道人一见斗尸被除,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同样拔出腰间长剑攻向苗元麟。不过,他哪里是苗元麟的对手?才两个回合,便被苗元麟一剑贯胸。 太清道讲究医道同修,扶危济困,同样讲究除鬼驱魔,屠戮妖邪。像巫神道如此行径,自然在屠戮之列。 玄真眼角余光看向苗元麟,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虽然方才苗元麟一心救助病患,好像并未发现巫神道的踪迹,但玄真却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因为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是隐藏不了的。 肥头大耳道人被苗元麟除去后,灾民们很快便逃得不剩一人。杜迁等人气的口歪眼斜,却只能看在眼里,不能有丝毫动作,因为他们还要全力以赴对付玄真。 “道兄,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看着不来帮忙?” 玄真同时对付六具斗尸,虽然占据上风,却一时半刻也难分胜负。控制斗尸的六个道人也都是精通道术的,又善于合击,这令玄真很多手段都施展不出。 “怎么可能,这些邪门外道,是一定要除掉的,不然如何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苗元麟这才踏着步子手提长剑慢慢走向六个正在作法的巫神道道人。这六个人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汗流浃背,心脏狂跳。大凡作法时,最怕分心他顾,苗元麟舍弃斗尸直取六个道人,正好打在他们的七寸。 一个玄真就让他们手忙脚乱了,更何况又增加了一个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的苗元麟? 两个道人来不及撤法便被苗元麟长剑枭首,另外四人慌忙舍弃斗尸,去攻苗元麟。斗尸一旦无人控制,全都直挺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玄真大喝一声,腾身而起,长剑飘忽,又一个道人丧身剑下。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道人也被苗元麟割开了咽喉。 “道友饶命,饶命,我也是被逼才加入巫神道的,请道友看在我上有老母需要照顾,下有婴孩嗷嗷待哺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不等杜迁说完,苗元麟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小腹。 “如果告饶就能宽恕罪业,好人岂不尽被欺凌?所做过的恶,都是要遭受报应的。”苗元麟拔出长剑,取出一块白布擦干剑身上的血迹,缓缓将长剑送入鞘内。 “道友果然是性情中人,玄真佩服。”玄真抱拳道。 “道友严重了,除危扶困,本是我辈应尽的职责...小心!” 肖元麟脸色骤变,一把推开玄真,同时抬手打出一道镇尸符。 一柄锋利的长刀划过,不过只是割开了玄真胸前的道袍,并未伤及身体。而那道镇尸符,不偏不倚,正好贴在出刀者的脑门,只见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长刀也脱手掉落。 “尸煞!” 玄真拔剑在手,冷冷地看着地上被黑巾遮住头脸的尸体。 “玄真,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害道爷失去一根手指,这个仇,今天我一定要报!” 身后,莫誉冷笑着恶狠狠地说道。刚才莫誉施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玄真,不过那时有要事要做,顾不得报仇,无法出手。但玄真的一举一动,他都时刻关注着。 莫誉看着苗元麟说道:“苗道友,这是贫道和玄真两人之间的恩怨,还请道友不要插手的好。” 苗元麟嘿嘿笑道:“你们两个人的事?呵呵,我听着怎么这么讽刺呢?莫执事,难不成你身后那十几个道人只是摆设不成?” 玄真却不看旁人,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莫誉:“那具荫尸呢?” 不提荫尸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字,莫誉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搐,脸上难掩悲苦之色:“若不是你,荫尸怎么会逃掉?这笔账,我会和你一起清算的!” “荫尸如果害人,我也会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 玄真知道荫尸不在莫誉身边,心里轻松一些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沉重。那具荫尸,出棺后八成是要祸害无辜的,希望不要有太多人因此而受害。 苗元麟眉毛一挑,看了看两人,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小子,废话少说,你杀了吴昊等几位师弟,今天我就拿你的命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兄弟们,上啊,杀了玄真!” 洪涛愤怒地喊道,第一个冲向玄真,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向莫誉。莫执事啊莫执事,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吴昊居然是你安排在师兄弟之间的眼线,你可真有一手啊。不知道我们身边,还有几双眼睛是你特意安排的呢。 有了洪涛打头阵,其余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冲砍过来。莫誉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洪涛,此子倒是有些胆识啊。 十数个道人一拥而上,挥刀乱砍,玄真顿时左支右拙,难以招架。况且还有抽冷子撒出来的僵尸粉,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苗元麟动了,手上长剑挥洒,直取莫誉。 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莫誉,其他人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围攻。 方才苗元麟仔细观察了莫誉的一举一动,对他的实力和手段有了相当的判断,出手便是风驰电掣。莫誉虽然也一直防着苗元麟,但苗元麟一刹那展现出来的惊人速度和剑术,令莫誉也大吃一惊。扬手撒出一篷僵尸粉,急忙闪身避开,却终究晚了一步,被苗元麟的剑斩下一只手来。 洪涛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战斗,心念一动,急忙抓起身边的一个同门道士丢了过去,苗元麟随后的一剑,正好将丢过来的道士腰斩两截,才使得莫誉保全了一命。但哪位道士,却是成了一具鲜血喷涌如同泉水泄流的尸体。莫誉这才发现,原来一向只知道施医送药的苗元麟,居然深藏不露,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苗元麟哪里会放过莫誉,紧跟着又是一剑刺出,莫誉心中一惊,看着匹练般的长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看惯了死尸,本以为不会再眷恋生死,直到此时,莫誉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依旧如此贪生怕死。 漠视别人的生死,和漠视自己的生死,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令莫誉惊心的死亡终究没有来临,只听得耳边“锵”一声响,苗元麟的长剑被突如其来的钢鞭磕飞,一个身材魁梧头戴黑巾的大汉挡在了莫誉的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八 煞护法 “万圣道莫誉和诸位教众恭迎煞护法!” 莫誉和洪涛等一众万圣道众对着飘然而来的煞护法双膝跪倒,额头触地,战战兢兢。 煞护法巫海泉身披黑色斗篷,看也不看莫誉等人一眼,一双小如黄豆的眼睛直直地盯在苗元麟身上,闪出仇恨的光芒。 “嘿嘿嘿,苗长老别来无恙啊。”煞护法声音沙哑低沉,令人听得耳膜生疼。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惊得莫誉等人脊背发凉,暗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拦截太清道的长老,可不是嫌命长了吗?就连玄真也没有想到,这位自称苗元麟的道友,居然身居长老高位。要知道太清道的长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上的。 “哼,看来今天是无法替天行道了。巫海泉,我劝你还是好好管束管束手下的走狗,别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苗元麟嫉恶如仇,却也深知煞护法的厉害,说话却毫不避讳。眼光扫过手持钢鞭的魁梧尸煞,脸上显出一丝阴云。以苗元麟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该尸煞恐怕已经达到可以媲美甲尸的地步了。 所谓甲尸,生前多半是较为厉害的武将,死后尸变成为一种力大无穷、武功高强、刀枪不入的凶厉尸种。 不过,普通的刀剑虽然很难伤到眼前的尸煞,但苗元麟很想试试,自己手中的这把法剑,能不能将这具尸煞斩杀。 与苗元麟不同的是,玄真看到这具尸煞,却无端地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仿佛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亲人一般。虽然玄真从来没有见过亲人,也不知道面对亲人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玄真猛地甩了一下头,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明明是一具尸煞而已,怎么会凭空生出这样的情绪?也许尸煞生前,与自己见过也说不定。但玄真搜遍脑海中所有记忆,始终找不出与尸煞相仿的印迹。 巫海泉眼中杀机显现,暗中指挥着尸煞取苗元麟的性命。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巫海泉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个苗元麟,别看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但对于外道邪道,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不论是万圣道、巫神道还是冥鬼道,哦,现在应该称为御灵道,都有不少道人丧身在他的剑下。巫海泉唯一的弟子,就是被苗元麟诛杀的。此仇,巫海泉时时都铭记在心。 出人意料地,尸煞突然浑身颤抖,如同轻微的抽搐一般,像是对巫海泉的命令十分抗拒。好在尸煞整个身体都藏在黑巾之下,这种轻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 巫海泉心中大恼,这具尸煞厉害程度实在是令人惊叹,但炼制过程也令巫海泉费劲了心力。时至今日,还会偶尔出现不听命令的情况,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关键时刻,这种情况又出现了。 玄真却莫名地感受到尸煞身上流露出来的一丝痛苦和关怀,是的,这种情绪确实是关怀无疑。虽然很难理解尸煞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感情,但玄真却真的感受到了,实在是令人诡异的很。 “想杀我,恐怕凭你还不够吧。” 巫海泉的杀机自然瞒不过苗元麟的耳目。尸煞方才的细微动作全都被苗元麟收入眼底,但在苗元麟看来,这些都是巫海泉准备控制尸煞出手的征兆而已。要说尸煞会有情绪流露,苗元麟打死也不会相信。因为尸煞,其本质不过是一具被人控制的冷冰冰的死尸而已,怎么会有感情这种耐人寻味的东西? 在任何人看来,眼前的形势都有些剑拔弩张,但巫海泉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为了尽早赶到陈州主持大局,炼制尸煞时出现的一些问题令自身也有些受损,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今尸煞又有些不听指挥了,这可如何是好? 巫海泉一狠心,咬破中指,隐蔽地将一滴血弹向尸煞脖子,全意控制尸煞,尸煞这才安定了下来,重新回到巫海泉的控制之中。巫海泉微微冷笑,有了手中这一王牌,对付苗元麟应该不难。 忽然,一声极其嘹亮的尖锐响声让大家心中一震,巫海泉身后另外几具尸煞险些被破去道术,恢复一具死尸的本来面目。 身着雪白衣袍手持翠绿玉笛,英俊得简直令苍天日月都感到嫉恨的中年男子潇洒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迷惑众生的笑容。 “苗长老,许久不见,如今风采更胜往昔啊。”白羽昶和苗元麟打过招呼后,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玄真,最后将目光定在玄真手中的长虹剑上:“原来是紫薇道派的少掌门,白某失敬了。” 紫薇道派与其它道派不同,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因此称玄真为少掌门也不为过。 “音律宗主客气了。”玄真打了个道家揖手还礼。 怀南道人对于天下道门的情形,详细而系统地向玄真介绍过,其中就提到过音律宗。 音律宗擅长使用乐器,利用不同的声音达到驱鬼驱邪的效果。可以说,乐器之于音律宗,就相当于符咒、桃木剑之于其它道门。 白羽昶目光一扫巫海泉:“煞护法,今日看在白某的薄面上,还请收回尸煞,莫要再造杀孽了。” 煞护法虽然报仇心切,却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如果贸然出手,万圣道其他人恐怕都要遭受连累。虽然煞护法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耽误了教主交代的大事,煞护法也免不了受到责罚。退一步讲,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斗起来,莫誉等人可帮不上什么大忙,自己真的能斗得过白羽昶和苗元麟等人的联手吗?权衡再三,煞护法只得收回尸煞,带着莫誉等人转身离开了。 煞护法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洪涛,此子实在是太像那死去的倒霉徒弟了,刚才他的表现,也算得上有勇有谋心狠手辣,看来也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啊。 白羽昶看着尸煞的身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已然逝去的故人。那身影,实在是太过相像,如果手中拿的是定远枪而非钢鞭,白羽昶几乎认定了尸煞就是那位故人无疑了。 一上战场,生死难测,谁想昔日把酒言欢的故交好友,如今却已经阴阳相隔。 白羽昶习惯性地将挂在腰间食指长短拇指粗细的白玉瓶握在手心轻柔地摩挲着,似是回想起了久远而美好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九 方文浩 漠漠原野,数以千计的灾民像羊群般被赶来赶去,数百盔歪甲斜、手持刀剑枪矛的匪寇粗着嗓门吆喝着,驱赶着,行为十分野蛮。经过一番混乱,终于将灾民按照性别年龄分成几拨站定。面对这些手持兵刃满面凶狠的匪寇,灾民们自然敢怒不敢言。 鲜衣怒马、神态张扬、俊朗的脸上略带阴鸷之色的年轻将领方文浩,手持一把金背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众灾民面前。 “各位乡亲父老,吾乃大将方文浩,是特意来解救你们脱离苦海,免于灾荒的。当前朝廷无道,天子不仁,不顾百姓死活,横征暴敛,贪官污吏横行,战火不断,灾荒遍地,民不聊生。为了生存,各地豪杰并举,有识之士纷纷揭竿而起,反对暴政,手刃贪官。方某同样不忍看到乡亲们为谋生计,背井离乡,受尽欺凌痛苦,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眼看着乡亲们处身水深火热之中,方某实在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们当中不知有多少人的亲朋好友,病死饿死在半途,连口入殓的棺材都无法提供,更别说落叶归根了;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饥饿多天,身体虚弱已极,能不能撑到明天,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能保证;我还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就算是逃荒到外地,也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投奔,只能风餐露宿,忍饥挨饿,沿街乞讨;我更知道,如今流寇横行,恶人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够保证不被盗匪杀戮,邪道烹食?” “今天,你们既然遇到了我方文浩,我也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保证,只要跟着我走,就能够保证大家顿顿吃饱饭,不再过那种流离失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只要你们有勇气,我方文浩就有决心带领大家诛杀贪官污吏,甚至推翻大郑朝的暴政,让和你们一样的贫苦百姓,人人有衣穿,个个有房住,顿顿有饭吃。甚至光宗耀祖,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乡亲们,有谁愿意跟我走的,都自动出列,自然有人带你们去领衣服穿,领粮食吃。如果实在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也没有关系,等我们安排好其他人后,会按照人头,每人发放两个馒头,让大家也能饱餐一顿。” 方文浩热情激昂而又入情入理的讲说很快吸引了一大批灾民,虽然说加入土匪是一件脸上无光甚至让祖宗蒙羞的事,但在饿死和加入土匪两个对比如此明显的选择面前,大多数人扛不住道德底线的约束,纷纷为了肚皮为了生存,投入到这件危险的行业中去。 至少,还能够吃到一顿饱饭。就算是九泉之下做鬼,也好过做饿死鬼。 一饭之恩,在很多人眼里,也许只不过是几口粮食那么简单,但有些时候,却是一条命那般沉重。 又有谁能够断定,加入土匪就立刻会被杀死?和灾民们目前颠沛流离的生活比较,那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天堂! 于是,很多人为了继续生存下去,纷纷走出队伍,要求加入到队伍中去。当然,方文浩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收留的,造反又不是避难,哪里会理会那些连兵器都拿不动的老弱妇孺?自然是挑选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其余的,都被筛选出来,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着施舍的馒头。 方文浩满意地看着挑选出来的近五百名男子在部下的注视中被带走,直到那些人已经走远,方文浩阴鸷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对着手下使了一个冷酷的眼色。谢征等人立刻会意,哈哈笑着喊道:“兄弟们,发馒头喽!” 灾民们一听发馒头,全都打起了精神,等待着施舍的饱餐。可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雪白的馒头,而是四处飞溅的鲜红血液和头颅残肢。 “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一个老人眼中含着泪水,声嘶力竭的问道。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狂风般呼啸而来的钢刀。 “住手,为什么滥杀无辜?” 吕雯一身锃亮的女式铠甲,手持方天画戟,胯下黑色骏马排众而出,柳眉倒竖,面目含煞,冲着方文浩质问。一身戎装的吕雯更加英气逼人,须眉亦有所不及。 “无辜?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一旦有人向官府举报,我们要面临的就是官兵铁骑。到了那时,你还会觉得他们无辜吗?一群灾民而已,就算是我不杀他们,你以为他们还能撑几天?我也是不想让他们再受痛苦,提前超度罢了。师妹,你可不能妇人之仁,误了我们的大事。”方文浩不以为然地说道,手下却并不停手,一连又斩下几个灾民的头颅。 “杀害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也是你口中所说的大事?他们虽是灾民不假,但你又有什么权利结束他们的生命,审判他们的生死?他们和你我一样,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类,不是被任意屠杀的猪狗!大家都住手,不要再杀害无辜的百姓了,我们要对抗的是无情无道的官府,而不是同样被逼迫的黎民!” 吕雯挥起方天画戟,架住方文浩的金背大刀,高声阻止大家停手。可是,吕雯悲哀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话,更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屠刀。 “师妹,别再感情用事了,师父派你来是帮助我的,不是派你来捣乱的。如果你实在看不惯,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但请记住,不要妨碍我做正事!你记住,天下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杀人和被杀的人。哪个成大事的人物,脚下不是踩着成千上万的头颅走上去的?乱世之中,只能用手中钢刀杀出一条血路,否则等待我们的,就只能是被杀,被他人踩在脚下!” 方文浩说完,不再理会愤怒中的吕雯,双腿一夹马腹,冲向了别处。 吕雯呆呆地看着师兄方文浩,觉得此人是如此的冷漠冷酷,如此的陌生。 变了,一切都变了,还是自己变了?变得不再认识这个世界,不再认识自己? 惩奸除恶,吕雯不会丝毫手软,但面对这些无辜灾民抬起手中的屠刀,吕雯真的做不到。 看着一具具倒在血泊中遍尝人间悲苦的灾民尸体,也许,这样的结局,也不算太坏吧。过早结束苦难的人生,兴许也不算是太残忍的事。 吕雯这样想着,心中却升起悲凉无助之感,眼前渐渐漾起层层水雾,恍惚间将整个世界都囊括在这层水雾之中。 张兰看着吕雯眼角滑落的泪花,心中一震恍惚。原来,这个坚强如铁的奇女子,也有着如此软弱的一面啊。心中一叹,逐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张兰被吕雯救下之后,得到很好的救治,身体也很快恢复了过来。只是,从小柔弱的张兰,不知为何竟然喜欢上了这柄冷森森的长剑,成日没命地刺、挑、劈、砍,那刻苦的劲头看得吕雯都感到心中一阵阵抽痛,自然对她也更加关怀爱护,宛若护犊之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 寻龙点睛 郑屹城,皇宫,延禧殿。 年逾花甲的魏舆体态微胖,风尘仆仆,形色略显匆忙,精神却十分振奋,眉宇间泛着喜色,小心地跟在欣娘后面,步入宫殿深处。 淑贵妃身着淡雅的米黄色长裙,随意的妆容透着一股子慵懒和闲淡的味道,安静地泡上一壶上好的养生茶,细细品味。眼光时不时瞥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重要客人。 “魏舆参见淑贵妃娘娘。” 魏舆走入内室,双膝拜倒,淑贵妃急忙上前搀住正要行大礼的魏舆,关切地说道:“舅父大人不必拘礼,都是一家人,要行礼也是我给舅父您老人家行礼才是啊。” 魏舆神色不变,低声说道:“虽是一家人,但礼不可废,如今站在魏舆面前的,是尊贵的淑贵妃娘娘,老夫一介平民,焉有不行礼的道理?” 后宫之中的嫔妃,但凡有称号的,地位都十分尊崇,说不得什么时候皇帝一高兴,就会青云直上。就连前朝百官都瞪大了眼睛,时刻关注着后宫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惹不起的主儿,随便一阵枕头风吹过,就是事关前程性命的大事,哪里容得了半点马虎? 这位淑贵妃在后宫叱咤风云,统领六宫,与历代皇后相比,也不过只差了一个称号而已。如此人物,自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地位何其尊崇?一介平民的魏舆,见面自然要行大礼,否则便是不敬皇权,后果是多么严重可想而知。 哪怕是父女,也要先论尊卑,后谈亲情,更何况是舅父。 淑贵妃美目微转,立刻意会,待舅父行完礼后,这才热情地搀起魏舆落座,同时示意太监宫女全部退下。 欣娘将淑贵妃和魏舆面前的玉茶盏斟上养生茶,这才告退,轻轻走出内殿,掩上门窗,站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舅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淑贵妃身体前倾,有些急切地味道。 魏舆悠然地品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淑贞哪,您现在位居贵妃高位,更有统摄六宫之权,怎么性子还是这般急躁啊?这样可不好。” 淑贵妃急道:“舅舅,您就别再卖关子了,事情究竟办得如何了?” 房间内虽然只有淑贵妃和魏舆二人,但魏舆依旧压低了嗓子,用只有淑贵妃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此次陈州大旱,曲江水已然枯竭断流,这‘五龙捧圣’的帝王墓穴断了一龙,地气骤丧,再加上我们之前的多番布置,嘿嘿,大郑的这条风水龙脉,恐怕要不了多久,便彻底沦为泡影了。天降旱灾,这是天要亡郑,要为我大卫遗民报仇雪恨!” 魏舆原是卫国地玄宗宗主之后,当年地玄宗势力十分庞大,与卫国皇室关系也非常亲密,双方为了延续这种紧密的关系,很自然地都想到了最常见而有效的手段,联姻。淑贵妃的母亲,当年就是魏家联姻地玄宗的对象。后来杨坚灭亡卫国,改卫国为卫州,纳入大郑国版图之内,卫国皇室覆亡,地玄宗上任宗主也战死。 魏舆临危受命,接任父亲地玄宗宗主之位,立刻改弦更张,遣散地玄宗所有弟子,并率领一家老小向杨坚投诚,捐出宗派多年积累的所有财物,并为大郑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便利和手中消息,这才使得地玄宗得以延续下来。 以往威名赫赫的宗门,经过此番浩劫,最终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已。时至今日,依旧有人将大卫亡国的罪名归结到地玄宗的背叛上,使其一直背负着叛徒和卖国贼的骂名,导致地玄宗依旧凋零,人丁稀少的可怜。 其实,若论当初两国国力,卫国灭亡是迟早的事,哪怕没有地玄宗的临阵倒戈也是如此。魏舆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保全一家人的生命而已。但在魏舆心目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卫国复仇。 地玄宗隶属道门的一支,精研地理堪舆之术,寻龙点睛,分砂定穴,无人能出其右。因此,魏舆的复仇,自然会从堪舆方面下手。 大郑国杨家的陵寝之畔,曲江、涡澄江、涴溪、凌菊河、樊河五条河流蜿蜒而过,如同五条蜿蜒盘旋的巨龙飞游。此穴在堪舆之中有个名号,称为“五龙捧圣”,是典型的帝王之穴。杨坚能够横扫四国,打下如此广阔的疆域,五龙捧圣这一帝王陵穴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至少,在魏舆看来,五龙捧圣的作用,功不可没。 五龙之一的曲江,发源于紧邻大郑国西南方向的陈州境内。眼下陈州的这一场大旱,使得曲江江水干涸,自然不可能再蜿蜒而下,流到杨家陵墓。 五龙缺少一龙,便不再是五龙捧圣,再加上魏舆多年来在五龙捧圣周围的布置,运用堪舆手法,破坏风水格局,同时引入凶煞之气,目的自然是让这座墓穴泄尽地气,并且影响杨坚的身体状况,令其身体不佳,寿命有损。虽然杨坚在寖陵周围把持重兵,但身为堪舆宗师的魏舆,自然有办法瞒人耳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如果不是这次的曲江断流,魏舆的那些手段,怕是要大打折扣。由此可见,沧海桑田的自然变化,比起人力作用,实在是强大得令人感到卑微。 “以舅舅的推断,五龙捧圣地脉地气完全消失,还需要多久?”淑贵妃问道。 “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才半年啊,时间是太紧张了些。舅舅,你曾说天下有一极品帝王龙脉,究竟是什么穴?” “嫦娥奔月。”魏舆笑着说道。 淑贵妃听到这四个字,不由一愣,自小对于堪舆之术耳闻目染的她,自然知道嫦娥奔月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比数百年前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传奇墓穴太极晕更为神奇难得的帝王墓穴! “在什么地方?”淑贵妃很是焦急地问道。 “陈州!不过具体的穴眼还没有确定,你表哥坤行正在勘查,相信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眉目了。” 淑贵妃紧捏茶盏的手因为紧张而开始颤抖:“舅舅,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萧儿登基大统,这样,才能够恢复地玄宗的威名。” “可是,就算是找到嫦娥奔月穴眼,怕也没有那么快就能发挥其效果吧?萧儿的父亲可是杨坚...” 下面的话就算是魏舆没有说明,萧贵妃也能够猜到,如果让杨家先祖的骨殖迁陵,实在是难上加难,首先杨坚就未必会同意。哪怕杨坚最终同意,那收益的,还是整个杨家,这份鸿运未必就会落在杨萧头上。而且骨殖难以速发,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才能够发挥出嫦娥奔月墓穴的作用来。 淑贵妃微微一笑:“舅舅,难道你忘了当年朱元璋的母亲吗?” 听到这句话,魏舆忽然感到心中一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朱元璋的母亲为朱元璋能够打败陈友谅,竟将自己活葬入太极晕墓穴,以求速发。果然,太极晕压过同是出帝王墓穴的双凤朝阳,朱元璋也在不久后的鄱阳湖之战大败陈友谅,终于登基称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一 涟漪 皇宫,乾元殿。 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轻快地走到大总管张天河跟前耳语了几句,张天河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嘱咐了些什么,小太监恭敬地听着,频频点头,然后又迅速走出了乾元殿。 张天河手一扬,所有正在服侍的太监宫女全都悄悄退了下去。张天河将一块檀香投入香炉,又在杨坚面前的茶杯中填满茶水,这才轻声说道:“不出皇上所料,魏舆那只老狐狸果然入宫了。皇上,魏舆是地玄宗的宗主,堪舆之术精深莫测,此次入宫,很可能与皇陵有关,此人奸猾似鬼,狡诈如狐,放任下去恐要生乱,以老奴看,是不是...,以防后患。”张天河手掌做了一个落刀的姿势。 正在批阅奏章的杨坚微微抬头,笑着说道:“一只胆小如鼠的狐狸而已,自以为得了堪舆的些许门道,居然又跑出来搅风搅雨。无妨,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天河啊,我看你担任大总管后,实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些。想当初,我们攻城略地,疆场杀敌,大郑国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一刀一枪夺回来的,哪一场胜利不是凭的手中的钢刀和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若单凭一个埋骨之地便能称王称霸,那我们多年的努力和将士的牺牲,又算什么?” “当初魏舆匹夫的老子不是也为卫王挑选了一处上好的陵寝吗,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打天下也好,守天下也罢,都必须手中钢刀锋锐。堪舆,不过是蝇营狗苟的手段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他们既然要成就萧儿,那就由着他们,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朕这几个儿子啊,也该让他们好好历练历练了。皇位,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伤人伤己啊。” “老奴明白了,只是二皇子身边人才济济,其他皇子就是想竞争,怕也难哪。”张天河轻声说道。 “无论是什么力量,只要能够为己所用,便是自己的。眼下萧儿身边确实有几个人才,不过志儿难道会真的甘心屈居人之下?还有拓儿,怕也不会轻易放手江山吧。这张龙椅,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坐上。” “淑贵妃为了儿子,将魏舆和九黎婆婆绑在身边,倒也算是有些手段。只要魏舆不拿着地玄宗的招牌蛊惑人心,行聚众谋逆之事,便随他吧。他以为找到一块破地便能够更改江山,简直是痴心妄想。如此痴人说梦之事,理他作甚。”杨坚将狼毫笔蘸满墨汁,又低下头在奏折上批阅起来。 “皇上也不可不防,传闻数百年前的朱元璋之所以能够称帝,便是其母活葬,引得极品帝王穴太极晕速发,压过陈友谅祖上的帝王穴双凤朝阳所致。堪舆之术,传承久远,其间未必就没有些许门道。”张天河提醒道。 “这种事不过坊间传闻野史杜撰,如何做的真?若堪舆之术果然灵验,那地玄宗为何不将自己家的祖坟安置到所谓的帝王穴,自己当皇帝岂不是更加痛快,何苦还要仰人鼻息?”杨坚不以为然地说道。 “皇上圣明。淑贵妃自以为得了九黎婆婆和魏舆帮助,便可无忧,岂知一切都尽在皇上掌握之中。只是,四皇子母亲临终前反复嘱咐陛下,只让四皇子做个富贵王爷,乐享一生荣华。”张天河道。 杨坚轻叹一声:“拓儿的路,还要看他自己如何去走,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如果他一心只求平安富贵,朕自然设法满足,但如果他有其他心思,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朕虽答应过怡妃,但在朕心目中,还是想让他有所建树,那样才不枉为朕的儿子。” 宁嫔温婉大方,笑盈盈走进殿内,在杨坚跟前行了一礼:“陛下处理朝政辛苦,慧儿特意为陛下做了一碗清补凉乳鸽汤,为陛下解乏。”宁嫔说着,将汤碗放到杨坚面前。 张天河向宁嫔行过礼后,笑着说道:“宁嫔娘娘真是贴心呢,这清补凉乳鸽汤性味平和,滋补清润,最是适合陛下口味。娘娘手艺又是出了名的好,老奴离得这么远,都能够闻到香味呢。” “大总管过誉了,妾身别无所长,不能为陛下分忧排难,也只能做些点心汤水而已,只要陛下不嫌弃嫔妾做的不好,嫔妾便知足了。”宁嫔柔美的声音说道。 杨坚用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味美爽口一如往常。杨坚看着文慧儿美丽的大眼睛,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情愫,完全不似平日里威严霸气的形象,反倒是有些像怀春少年,望着仰慕已久的女子。 文慧儿含羞一笑:“陛下,快喝汤吧,别凉了。” 杨坚闻言,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宁嫔的眼睛。 曾经,就是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美丽大眼睛,让杨坚如痴如醉。然而如今,美人香逝玉消,只能睹物思人,上天却将长有一双一模一样美丽眼睛的文慧儿送到自己身边,这究竟是上天的怜悯补偿,还是无情的戏弄呢? 就算是身为帝王,依旧无法挽留心爱之人的生命。 永乐坊,郑屹城最大的销金窝,集餐饮、客栈、娱乐于一体,规模宏大,装潢华美。特别是永乐坊中的歌姬舞女,更是个儿顶个儿的漂亮,论身段长相,简直无可挑剔,歌舞技艺同样令人拍案叫绝。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无数商贾权贵流连忘返,乐在其中。当然,这里的消费也是十分昂贵,普通民众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但即便如此,永乐坊的生意火爆程度,简直令人咋舌感叹。 永乐坊的歌舞姬嘴上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暗地里,只要拼命使银子,这些话也只能是明面儿上骗鬼罢了。即便是挥洒千金度春宵,却也让不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甚至对于有些头牌,还要排队预约。听闻曾有人为了一亲心仪歌女芳泽,居然足足等了半个多月时间,有此可想而知永乐坊的生意有多么火爆。 永乐坊三层的一间房子,里面的布置极尽豪华奢靡,与下面人声鼎沸的场面不同,这间房子里,显得十分安静。 宫化雨云鬓高挽,身着华美锦服,闭着眼舒服地躺在金丝楠木躺椅上,葱葱玉指间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魏舆入延禧殿,淑贵妃支开所有人与之密谈一个时辰之久。 许久之后,宫化雨蓦然睁开双眼:“陈州大旱,曲江断流,五龙捧圣格局有损,看来魏舆这只老狐狸,要趁机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他为杨萧选的又是何等格局的龙脉。不过,只要看紧了魏舆和淑贵妃,自然不难找到。看来,我又要进宫一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二 落险 杨拓眼下正是春风得意,那一日与叛军赵府辰一战,二人均是怜悯苍生体恤将士之辈,不免惺惺相惜。为减少将士伤亡,特定下斗将、斗阵、斗兵三局,若杨拓获胜,赵府辰情愿归降;若赵府辰获胜,则杨拓引军南下,不再过问赵府辰叛军一事。 斗将,白枯百步穿杨,一杆娃娃槊使得虎虎声风,令人眼花缭乱。赵府辰亲自上阵,摆开一双铁戟,与之酣战百余回合。然而,双马交错之际,赵府辰被白枯一箭射中盔缨,败下阵去。 斗阵,双方各出兵两千布阵,赵府辰毕竟练兵时日不多,手下又多是乌合之众,抢劫打杀虽然在行,步调虽然勉强统一,阵法变换却难免疏漏。白楠用兵,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阵法娴熟,运用莫测,久战之师自然远胜绿林草寇,很快便打乱了赵府辰的阵脚,击得溃不成军。 赵府辰果然是重信然诺之人,两阵已败,第三局无论输赢都已经难以改变结局,便主动脱下铠甲,赤裸肩膀,对着杨拓跪拜在地。杨拓急忙跳下马来,双手扶起赵府辰,看着这位颇有大将之风的叛军将领弃暗投明归于麾下,杨拓自然喜不自胜。 赵府辰诚心归降,在杨拓的首肯下,主动遣散三千部下,可惜这三千余人个个跪在地上祈求继续追随左右。赵府辰无奈,只得请示杨拓。杨拓不但没有疑色,反而闻言大喜,当即封赵府辰为骠骑将军,原属部下三千余人继续归入赵府辰麾下效力。赵府辰感激涕零,更加对杨拓死心塌地。从叛军土匪一跃而成为朝廷正规将军,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呢,三千余部下也是欢呼雀跃。 当晚庆功宴上,白佑笑着向赵府辰请罪,搞得赵府辰云深雾罩,不知所由。白佑笑着亮出手中一管白色玉笛,赵府辰若有所悟,这才想到和白枯交战之时,自己正值占领上风,忽然闻得一声嘹亮笛音响起,令得赵府辰瞬间头晕脑胀,险些将双手中铁戟掉落。原本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问题竟出在白佑手中的玉笛上。 赵府辰哈哈一笑,端起两满碗白酒与白佑分享,两人均一饮而尽。战场之上,原就没有太多规则,兵不厌诈,奇正相佐;成王败寇,自古定理。白佑坦诚相见,可见其心坦荡,赵府辰为人豪爽,哪里会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如果对方存心想要赵府辰性命,只哪一阵莫名其妙的笛声,就足以让赵府辰死上十次了。这等鬼斧神工的手段,防不胜防的招数,赵府辰心中只有钦佩之意,并无愤慨之嫌,心中更加感慨杨拓身边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赵府辰一番寻找,居然不见与自己斗阵的年轻将军白楠的踪影,问及其他人,都是不知,心中十分奇怪。只有坐于杨拓身边的白羽昶笑而不答,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让赵府辰感到不明所以。但军人,天生就不是好奇心掌控下的物种,不该问的不问,这是最起码的操守。所以后来即便白楠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也没有人再多说什么。谁也没有料到,再次见到白楠,居然带来了令人震撼的惊喜。 收复赵府辰后,白羽昶便向杨拓请辞去了缭云山。杨拓同样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留下一干将士不停操练,自己则带着白佑、白枯等几名心腹,暗中打探另一支叛军的情况。 目前陈州境内,最大的两支叛军就是红菱军和方文浩率领的叛军,两路叛军发展的都十分迅速,逐渐成了杨拓平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杨拓此次的目标,便是距离渠营府不远的方文浩部。 刺探军情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不该由杨拓这位军中统帅亲自出马,但杨拓用兵,最重敌情。而这次把目标定到方文浩身上,同样存了与王莺一较高下的心思。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自从几次与红菱军交锋,却吃了几次空城计,这件事立刻让杨萧拿来大做文章,公然谴责杨拓无能,并上书皇上,请求派出王莺代替杨拓到陈州平叛。杨坚虽未曾谴责杨拓失职,更未将杨拓召回京师,却也派了王莺带兵前来陈州剿灭红菱军,这让杨拓感到十分不爽。 一连几天打探,杨拓逐渐摸清了方文浩叛军的部分情况,心中也思索了几条破敌计策。方文浩趁着灾荒大肆扩兵,导致叛军数量与日俱增,几乎达到了令人惊心的程度。但在杨拓看来,那些叛军战斗力比起赵府辰手下的兵将还不如。很多新加入的叛军更是面有菜色,刀剑都拿不好,更别提上阵打仗了。这样的兵丁,非长时间的锻炼不可,而杨拓和方文浩争的,正是时间。 返回营地的路上,杨拓坐在马上反复思量着如何将方文浩这股叛军一口吃下,心中推敲着种种可能。这种时候,杨拓便十分想念白羽昶了。有白羽昶在身边出谋划策的日子,杨拓总是感到心中十分安稳。白羽昶去了缭云山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英汇老将军出山。 忽然,一声狼嚎传出,杨拓等人驾驭的战马险些齐齐受惊。众人一番手忙脚乱,好容易将战马的情绪安抚下来,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知从何处蹿出恶狼、野狗、凶狐等野畜,足足有数十条,个个目露凶光,将杨拓等人围在中央,好像有组织的兵丁一般。 一条体型十分硕大的黄色长毛狼,如同军中将帅般踱着步子慢慢走近众人,威风凛凛地瞪着杨拓,忽然一呲大嘴,发出一声低沉却震得心脏通通直跳的嚎叫。那些好容易安分下来的战马如同遇到天敌一般,浑身颤抖,乱踢乱跳乱咬,杨拓等人饶是骑术精湛,也被一个个撅下马背,摔倒在地。 战马状若癫狂地四散冲去,围在周围的野狗、恶狼等纷纷跳起,张开大口咬定战马的咽喉、脊背、肚子、大腿,将战马拖到地上。战马疯狂挣扎反抗,四蹄乱蹬,却架不住敌众我寡,不一会儿便被狗、狼等分食而尽,只留下一地白骨。 狗、狼、狐等野畜吃完战马,仿佛意犹未尽,血红的长舌头舔舐着嘴角的血液,贪婪地看着杨拓等人,好像饿极了的乞丐盯着一桌丰盛的饭菜。 “洪荒门!” 杨拓和白佑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神秘组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三 遭遇 两军对垒,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杨拓都没有感到如此棘手过。可对面的这数十条狼妖、狗妖、狐妖,着实让杨拓感到无从下手,这仗可怎么打? 群狼、狗很快分食完几匹战马,迅速将目光集中到杨拓等人身上,一条条吞吐着长舌头舔舐着嘴角的鲜血。如大将坐镇般威风凛凛的黄毛狼妖傲慢地抬起脑袋,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看黄毛狼妖的架势,杨拓哪里还不明白,四周这一条条凶光毕露的狼妖暂时还没有发动进攻,完全是因为为首的黄毛狼妖还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看透这一点,杨拓更感到脊背发寒,没想到这一条条野畜,居然还有如此严整的纪律。 有过领兵经验的将领都明白,军纪严整步调统一的军队比起乱哄哄一拥而上的队伍,战斗力何止提升一倍?就算是人数相当,个人战斗力不分彼此,军队也可以很快形成碾压的局势。原因无他,上下同欲使然。 洪荒门,果然有些门道。 抢在黄毛狼妖的吼叫之前,一阵铿锵的笛声入耳,如同万军奋起,剑影刀光,杀意盎然,就连那头为首的狼妖也感到头晕目眩,脑仁儿生疼。不过,很快,黄毛狼妖便摆脱了摄魂的笛音,扬首发出一声愤怒而狂暴的吼叫。 狼群暴动,张牙舞爪,发起围攻。 杨拓等人立刻陷入被动,群狼妖、狗妖等虽都是堪堪成精,远未化形,若单独相斗,不说白佑白枯,就是杨拓也未尝会落败。可偏偏,数量的优势让杨拓等人苦不堪言。虎逢群狼,同样要避其锋芒。 杨拓等人腹背受敌,身上很快被鲜血染红。在白佑笛声下吃了暗亏的黄毛狼妖怒吼一声,嘴角轻轻抽动,前腿微曲,作势欲扑。 忽然,一阵更加深沉呜咽的笛音传来,如泣如诉,却直入脑际,令黄毛狼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狼妖回首,却见身后数匹战马狂奔而至,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在翻腾奔跃的马背上潇洒从容,翠绿的玉笛横吹,若天上仙人翩翩临尘,给人一种望之弥高的感觉。 白衣人身后,六骑紧随,其中两道四俗,个个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这些人正是前往缭云山请英汇老将军的白羽昶等人,玄真和苗元麟也跟着赶了过来。 前番白羽昶等人之所以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放走万圣道煞护法巫海泉,并非是怕了他手上的尸煞,而是白羽昶和苗元麟等都隐约察觉到一股非尸非煞非妖非人的古怪气息隐藏在附近,那可是万圣道三大护法中最为神秘强大的怪护法独有的气息。若真动起手来,即便是白羽昶的等人手刃邪教教众,也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更重要是白羽昶接到白佑笛音示警,情知杨拓等人遇险,这才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在白羽昶心目中,杨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好在白羽昶等人一路奔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白羽昶事先备有多余马匹,玄真和苗元麟也一同骑乘,同时赶来。这样两个好帮手,白羽昶才不会放着不用。 对于玄真和苗元麟来说,除妖卫道,本就是修道之人的职责,自然也不会推辞。 “我们认栽了。” 黄毛狼妖看着突然降临的这几个人,心中警兆连连。妖物对于危险有着十分敏锐的感应,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竟口吐人言,欲带领一众野畜撤走。 “混账东西,敢在爷爷面前逞凶,真是不知好歹。爷爷杀过官,杀过贼,还没有杀过妖呢,今天且看爷爷如何手刃妖物,喝妖血吃妖肉!想走,哪那么容易!” 脸似黑炭,钢髯根根如针,豹眼圆睁的冯昌桂一掷手中大斧,正中一头狼妖脖颈,好歹没将狼妖的脑袋削断,鲜血洒了一地。就算是成妖的野畜,在这样严重的伤势下也难逃一死。 玄真和苗元麟纵跃下马,提剑持符,加入战圈,英汇、白岩、徐万龙等人摆开兵刃,直杀得狼妖狗妖惨叫连连。 被白羽昶的笛声压制,妖物实力大减,杨拓等人却是战意高昂,杀得兴起。妖物毕竟是野畜,灵智不高,很快被杀得阵脚大乱,纷纷溃逃,就连黄毛狼妖的吼叫也控制不了。 黄毛狼妖双目因愤怒变成赤红颜色,跃地而起扑向白羽昶。在他眼中,骑在马上衣衫飘飘的白羽昶无疑是众人之首。 白羽昶看着黄毛狼妖,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笛音忽然变得尖锐,音调极高,如同利刃直刺入黄毛狼妖的脑海。黄毛狼妖哀嚎一声,从半空摔到地上,七窍流出丝丝血迹。 道术虽不如兵法适合群战,但白羽昶方才以一己之力震慑群妖,换来苗元麟等人一面倒的屠杀局面。如今以一对一,对付黄毛狼妖,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一突变,也使得众妖压力减轻。一条狐妖眼看众妖被屠戮殆尽,不由得悲鸣一声,一双仿佛带有魔力的梦幻般的狐眼,盯着手使两柄大板斧杀得最起劲的冯昌桂的瞳孔。冯昌桂感到脑袋瞬间一空,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下来,面目呆滞,嘴角挂涎。一条狗妖,趁机跃起,张开利齿遍布的大嘴,咬向冯昌桂。 魅惑,狐妖最擅长的妖术之一,虽然狐妖成妖时日尚浅,但对付冯昌桂这种对道术一窍不通的人,依旧有着难以抵抗的力量。 但是,狐妖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实现,一张镇妖符不失时机地飞射而来,正中狐妖额头,如磁石吸铁般紧紧吸附其上。狐妖顿时感到如同一股大力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喘息困难。 那条跳起逞凶的狗妖,也被一柄青莹莹的长剑一剑斩断咽喉,呜咽一声断了气息。 正是苗元麟和玄真同时出手,一符一剑,救下了冯昌桂。 “你们不得好死,强良妖将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黄毛狼妖眼睁睁看着数十部下尽数被杀,狠狠地说道,嘴角泛着血沫,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白羽昶手下,岂容一个小小妖物逞凶? “多谢两位高人救了俺的性命!” 冯昌桂板斧一收,对着苗元麟和玄真就要下拜。两人赶紧上前搀起鲁莽憨直的冯昌桂。 “斩妖除魔,本是我辈职责,好汉何必行此大礼。” 白羽昶与苗元麟玄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疑虑。这几十条妖物虽然除尽,可他们心中却难以安心。不只是因为狼妖最后的那番恐吓,而是这些刚刚成妖的狼、狗等,明显是被某种未知力量强行提升化妖的。而且,这些刚刚化妖的妖物,竟比起一般刚化妖的妖物实力强上许多。 换句话说,就是说洪荒门掌握了一种可以将普通动物化妖的能力,且一旦化妖,就比自然化妖的妖物实力更强。 换句话说,洪荒门拥有着分分钟组建一个妖怪军团的实力! 这一推测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连白羽昶也不由得倒吸冷气。 “咻咻咻!” 妖物方一屠尽,大家的心还未完全放宽,一股流矢忽然从天而降,密如雨点。 “有埋伏,快躲开!” 箭矢可是比妖物更加防不胜防的东西,哪怕是道术通玄武功盖世,面对流矢同样无计可施,只有逃遁躲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四 班底 箭如飞蝗,疾似流星,从天而降。众人措手不及,慌忙挥舞兵器抵挡,同时迅速寻找掩体躲避。 “保护敬王殿下!” 白佑挥舞玉笛拨开箭矢,同时向敬王杨拓靠拢,企图用身体护住敬王。白枯更是将娃娃槊舞得密不透风,将敬王护在身后。 “快撤,不要恋战!” 敬王手臂被狼妖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淋,草草撕烂衣衫包扎之后,顾不得伤口,挥枪挑飞疾射而来的流矢,大声命令道。众人连忙分散奔逃,在流矢的激、射下,越分散逃生的几率就越大,集中起来目标太大,简直就是活靶子。 白羽昶的笛音突然高亢振奋,如同刺刀入耳,不远处树上十数个黑衣人影猝不及防,跌落下来。土岗后、沟壑间也相继传来数十声闷哼,显然是被白羽昶笛音所伤。 音律宗的各种乐器音阶和其它道派的符箓法器相同,主要是为了对付鬼怪尸变,对付活人自然要大打扣折。这些黑衣人被笛音扰得短暂失神之后,很快又清醒了过来,纷纷拔出后背长刀,快速杀了过来。 “大家塞上耳朵,快点动手!”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叫嚣一声,率先向敬王杨拓冲了过去。黑衣人有百数十个,全都不约而同地冲向敬王。 白羽昶笛音对掩住耳朵的黑衣人起不了作用,只见他身体凌空飞起,右手一挥,居然从长笛中拔出一柄细剑,拦住为首的黑衣人。 玄真、苗元麟、英汇等人也发现黑衣人的目标正是敬王,先后返回敬王附近,围成一个大圈,避免腹背受敌,共抗外敌。但黑衣人的刀法十分凛冽,全都不顾性命地冲杀,招法蛮横,人数又多,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形势十分严峻。 “敬王殿下不必惊慌,赵府辰率军来援!” 赵府辰本在营地练兵,见杨拓迟迟未归,心中便十分忧虑,唯恐杨拓遭遇不测,于是紧急挑选八百精兵,快马加鞭前去接应,正赶上黑衣人围攻杨拓,急忙拍马来援。 黑衣人首领见对方援军已到,知道大势已去,慌忙用手势止住攻势,命令众黑衣人快速撤退。 “打不过就逃?真他奶奶的阴险,爷爷手中的板斧可还没答应呢!”冯昌桂黑脸一横,甩开膀子追了过去,同时又掷出一板斧,正中一个黑衣人的后心。黑衣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别让他们逃了,赵府辰,快追,尽量抓活的!”杨拓顾不得身上伤势,握紧手中亮银枪也寻了匹快马翻身而上,作势欲追。 “些许小毛贼而已,何须殿下亲自动手?有赵府辰将军前往,足以将这些毛贼一网打尽了。殿下何不稍歇,微臣为殿下引荐几位英雄。”白羽昶拦住杨拓。 “舅父此言有理。”杨拓复又翻身下马,虽然身上铠甲稍显凌乱,鲜血沾染,但浑身依旧透着一股堂皇之气,目光更是明亮犀利。 “这位便是我常为殿下提到的原陈国大将英汇英老英雄。” “英老英雄威名远播,义薄云天,在下杨拓有礼了。”杨拓丝毫没有矜傲之色,向英汇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山野村夫而已,怎担得敬王殿下如此礼遇?” 英汇身材略显削瘦,白须约有三寸,年逾半百却精神矍铄,手持一口卷云大刀,英武异常。见杨拓如此礼贤下士,英汇惊喜交加,同时感到老怀快慰。 英汇此人,在陈国未亡时便名声显赫,战功彪炳。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英汇实则是音律宗暗中培养的死士,只服从音律宗宗主的安排,就连陈国王室也无法让其真正臣服。当初陈国灭亡已经是大势所趋,音律宗为留下一丝火种,便令英汇归隐,暗中招揽能人异士,以图后进。 白羽昶乃是音律宗本届掌门人,当英汇见到白羽昶手中的掌门信物清韵笛,不必多说,便匆匆收拾行囊,追随白羽昶下了缭云山。不过这些内情,杨拓是不知道的。 当初音律宗布下的暗子也有不少,世事变迁,如今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实在少之又少。这也难怪,就连陈国都灭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位少年英雄是英老将军的得意弟子,名唤徐万龙。” 徐万龙整一整沾满鲜血的衣衫,也不掩饰胸前那一道长长的刀痕,双手捧定卷云大刀,弯腰行礼,面带微笑说道:“徐万龙见过敬王殿下。”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杨拓也大不了徐万龙几岁,但对他的气度十分佩服。 正说话间,冯昌桂手持着两柄染得鲜红,不时滴血的板斧快步走来,粗着嗓子喝道:“真他娘的嘴硬,老子敲碎了他两条腿,他居然吭都不吭一声,就这么咬碎齿间毒药死了,屁都没问出来。”冯昌桂骂的,自然就是那些黑衣人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硬气。 白羽昶笑道:“此人是英老将军的忘年交,名字叫做冯昌桂,英勇无比,是一条难得的好汉。” 杨拓早就关注到此人,实在是一员难得的悍将,方才两支利剑扎射到胸前,冯昌桂顺手便拔掉扔了,好像赶走两只蚊子般轻松。 “冯英雄英勇盖世,今番得见,实在是幸事啊...” 杨拓话未说完,便被冯昌桂抢白了一道:“酸绉绉的听着就让俺难受,俺且问你,你就是英哥哥说得那个什么敬王殿下吗?” 杨拓呵呵一笑,不以为忤,反而喜欢冯昌桂身上那一股草莽赤诚:“冯英雄说的不错,在下便是杨拓。” 冯昌桂点点头:“嗯,在上在下的俺不懂,不过,英老哥哥果然说的不错,你可比俺们家乡那些个土财主脾气好多了。那些个东西,俺开口不叫声老爷,就敢给爷爷下绊子。哼,他们也不想想,就他们那点出息,也配让俺叫‘老爷’,真他奶奶的。俺一时气不过,一板斧就把那混账财主的脑袋给搬了家,之后便留不得了,只好搬到山里和英老哥哥住去了。你人不错,俺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可要酒肉管饱啊。” “桂子,别没大没小的,还不快跪下叫敬王殿下!”英汇听得冯昌桂如此没有规矩,脸上也挂不住了,瞪了他一眼,狠狠说道。 杨拓看着冯昌桂一脸懵逼的样子十分有趣,打趣道:“没什么,冯英雄不拘小节,这才是大英雄气概。等回到营地,我定然要敬冯英雄几碗好酒...” “有好酒?那还等什么啊,走啊!”冯昌桂一听好酒,顿时来了兴致,显得十分激动。 “看你这一身的伤,回去先包扎下伤口,酒嘛,也不可多喝。”白羽昶笑骂道,令人意外的是冯昌桂听了白羽昶的话,居然没有反驳。要知道冯昌桂就是个二杆子,什么话可是都敢说的。 其实冯昌桂心里也纳闷儿的很,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白羽昶就觉得有些怵得慌,说不出什么原因。但这不是害怕,而是无缘无故的就愿意听白羽昶的安排。 “这位是三大道门之首太清道的长老,苗元麟道长。”白羽昶继续介绍道。 “苗长老,久仰久仰。” 苗元麟打了个稽首,算是见礼。 “这位是紫薇道派的少掌门,玄真道长。” 紫薇道派代代单传,所以称呼玄真少掌门也并无不可,玄真同样依照道家的礼节,向敬王杨拓打了个稽首。 “玄真道长年纪轻轻便道法通玄,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哪。” 杨拓眼光在玄真左肩上忽然停下,看着被长刀划开的道袍后,暗褐色的胎记如同一朵盛开的梅花。 左肩之上,梅花胎记!难道... 杨拓目光一凝,然后看向白羽昶,发现白羽昶也正投来疑问和惊讶的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五 畅饮 赵府辰率领八百精兵归来,百十黑衣人自然尽数被灭。遗憾的是,这些黑衣人个个悍不畏死,不是战至最后一刻被杀,就是眼看无法逃脱而选择自裁,就算被俘也咬碎齿间毒药赴死,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 这些黑衣人的兵刃完全一致,人手一弓五箭和一柄长刀,身上不带任何能够泄露身份的东西,想要追查这些人的身份,根本就毫无线索。这样的觉悟,显然不是普通的匪寇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结果,杨拓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胆敢行刺敬王殿下,不用想也知道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干得出来的。 虽然经历血战,险象环生,杨拓手臂上还挂着伤口,但这一仗打得实在畅快,能够将英汇等人收归麾下,这些代价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且,因为这一次并肩作战,无疑将彼此之间的感情拉近无数倍,杨拓简直求之不得。 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了。对于军旅生涯的将士来说,最深厚的袍泽之情,恐怕莫过于此了。 回到军营后,杨拓急令军医为众人处理伤口,并安排最好的营帐让众英雄养伤。但冯昌桂是一个有酒就不要命的人,早就惦记着杨拓的好酒了,吵闹着非要找杨拓讨酒吃不可,丝毫不顾及身上鲜血淋淋的伤痕。 白羽昶见此,只好建议杨拓将原本计划推迟几日,等待大家伤好之后再召开的庆功加欢迎宴如期进行。杨拓心情正好,也没有推辞。 白日英雄喋血,夜间烈酒入喉,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酒入口竟如烈火灼烧,沿着肠胃一路火辣,够劲,够烈,果然是难得的好酒啊。俺老冯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如此好酒呢,喝了这碗酒,才知道酒中自有英雄豪情啊,俺都忍不住要冲阵杀敌了。” 冯昌桂果然嗜酒如命,菜还没有端上,就已经连饮三碗烈酒,喝的额头微微冒汗,索性宽了衣裳,袒露出雄壮如铁塔的胸肌,和浓密黝黑的胸毛。 军营之中,最喜真性情的英雄,冯昌桂这样的举动非但没有人嘲笑,反倒赢得连连喝彩,就连白枯和徐万龙都连连叫好,英汇只得一个劲儿地摇头浅笑。 白羽昶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微笑说道:“冯将军果然是酒中豪客,一番话说出了这烈酒的精髓。正如冯将军所说,此酒性极烈,入口辛辣似火,喝入腹中炽烈异常,如同灼浪奔流,五脏六腑如遭火烧,却又透着一股雄壮豪爽,非英雄不能驾驭酒性。就是我,也不敢如同冯将军般豪饮。” 冯昌桂听得白羽昶夸奖,更加忘乎所以,又喝下满满一碗,伸手抓一把刚上桌的酱牛肉塞进嘴里,不住地傻乐:“不敢当不敢当,白宗主抬太举俺了,嘿嘿。” 英汇饮下一口,也觉得此酒烈性极大,但喝下肚后,偏偏却又有一种荡气回肠豪气丛生的感觉,不由闭上眼睛细细体悟一番,这才笑着点头道:“当真是好酒,不知道此酒可有名目?” 同是饮酒,冯昌桂牛饮虎吞,酣畅淋漓,英汇则细细品味,反复咀嚼个中滋味。 白羽昶笑道:“英老将军问得好,此酒名为英雄血,正是我辈沙场男儿割敌人头颅为餐的绝世佳酿。” “英雄血,好名字,俺老冯喜欢。”冯昌桂不用劝酒,自己先喝了个头重脚轻。 “冯叔,您慢点儿喝,有没人和你抢。”徐万龙劝道。 冯昌桂一瞪豹眼:“你个小娃娃懂什么?好酒自然要快喝,难道要俺老冯眼睁睁干看着不成?连白宗主都说俺是酒中豪客,豪客你懂不懂?” 徐万龙自然拿这个冯叔没有办法,一旦酒劲儿上来,谁又能劝得住呢? 杨拓哈哈笑着举杯:“好一个酒中豪客,为此一句,当浮一大漂。今天酒尽兴,不醉不归。” 赵府辰笑道:“今天赵某可是借了诸位的光了,不然还未必能够喝得上如此好酒呢。我听闻敬王殿下窖藏了三种绝世佳酿,这英雄血便是其一。就是不知其它两种佳酿是否也有幸能够品尝一二?说实话,老赵我也有些等不及啦。” 白羽昶笑容不变,但眼神中分明多了一丝难掩的苦涩。 白佑接过话茬,呵呵一笑:“赵将军好生健忘啊,当日为你接风洗尘,敬王不也拿出了珍藏佳酿‘状元魁’吗?若不是赵将军不胜酒力,那日便饱尝这三种佳酿滋味了。” 赵府辰脸色一红:“好你个白佑,专来揭哥哥的短,那日我连番征战实在疲累,哪里是酒力不济?来来来,我与你痛饮三碗,看看谁先撑不下去!” 军中斗酒,与比武一样令人热血高涨,激情澎湃。白佑还没有应承下来,冯昌桂、徐万龙、白枯等人就迫不及待地高声诸位,就连敬王都点头叫好。玄真和苗元麟两位方外之人也不能免俗,热情也被点燃,不过相对要矜持得多。 “喝就喝,难道本将军还怕你不成!”白佑端起一碗酒,与赵府辰的酒碗碰到一起。 “干!” 两人一扬脖,烈酒顺着喉咙直入肺腑,滴酒未撒。 一连干了三碗,白佑脸色微红,赵府辰却眼前金星乱冒,舌头有些大了。这倒不是说赵府辰酒量不行,事实上,若在平时,赵府辰就算是连干个七八碗也不在话下,但这英雄血实在太烈,赵府辰也有些降伏不住了。 “哈哈,赵将军,再干啊,可别认怂了。”冯昌桂显得最闹腾,扯着嗓子起哄,脸庞也不知是因为喊声太大还是喝酒太多,变得通红。 “本将军可不上你的当,老子还等着品尝敬王的第三种佳酿呢!”赵府辰也不看白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敬王。 白佑微微一笑,并不做计较。按理说,斗酒输了,可是要出彩头的,就算是不出彩头,也不会这么平静地就饶过了。 “状元魁赵将军前些天已经品尝过了,把那第三种酒‘情人泪’搬出几坛来,给诸位英雄满上。”杨拓说过酒要尽兴,自然不会拂了赵府辰的面子。 “情人泪入口绵柔,初尝时甘甜中微酸,后味却是苦涩,入腹后千回百转,滋味悠长,如同相互思慕的情人,将满怀相思都藏在心里,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俱全,而又透着一股青涩。情人之泪,饮来惆怅中带着甘甜,甜蜜中透着青涩的酸楚,滋味无穷啊。”白羽昶也满饮一杯,评说道。 “不错,此酒滋味,确实让人百般回味...”英汇接口道。 “只是这酒味太淡,喝着不痛快,远不如英雄血的浓烈凛冽,不好,不好。”冯昌桂插话道,将情人泪一饮而尽,然后又换回了英雄血。 冯昌桂这种喝法,看得赵府辰两眼发直,这夯货,喝的是酒吗,怎么跟喝凉水似得? 英汇摇摇头道:“也对,这英雄血着实配你。”众人大笑。 “英雄血和情人泪各有千秋,俱是世间难得一遇的佳酿,不知道状元魁又是何种滋味呢?” 苗元麟虽是道士,也是爱酒之人,品尝了英雄血和情人泪后,忍不住要尝尝状元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六 由来 那一年,陈国皇宫碧桃园,只那远远惊鸿一瞥,绝世聘婷纤美婀娜的身姿便深深刻在如玉少年的心间。那一袭红裙,惊世容颜,一颦一笑,竟如魔法般,镌刻在少年的脑海。少年望影成痴,连日发呆,好似那一道绝美画面,俏丽身影,时刻映在眼前,从未隐去。 少年还曾幻想着,那出尘绝艳的身影,也许同样会想起碧桃园中那个一身白衣、潇洒倜傥的俊朗少年吧,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少年道术天赋绝佳,是音律宗年轻一辈毫无争议的翘楚。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少年对于琼酿之法,更是出类拔萃。 情至深处,少年寄情于酒,却又嫌杯中之物滋味太苍白,难以比拟心情,更难以配得上心中那绝美的身姿。于是,少年穷其心力,专心酿酒,历时数月不眠不休,终于酿制出了一款让自己满意的美酒佳酿。 佳酿开封,香气四溢,少年却因为守在窖前不眠不休数日,已经衣衫破烂满脸泥污形同乞丐。 此酒甘甜微酸,入口绵柔,令人回味无穷,喝入腹中千转百折,令人迷醉。品酒思人,独得妙趣。少年将自创的这一佳酿,唤作“长相思。” 少年的别样情怀,自然没有逃脱父亲,也就是当时音律宗宗主的眼睛。音律宗与陈国皇室关系甚笃,双方通婚也是常有之事,因此音律宗中嫡传子弟与皇室中年轻一代也十分相熟。唯有秋水公主,幼年便体弱多病,时常抱恙,又深受父皇母后爱戴,关怀备至,常年隐于深闺,故而很少见人。甚至民间,很多人都不知道皇室中还有这样一位公主存在。 老宗主也没有想到,皇宫中一次偶然邂逅,居然勾走了少年的心。多番劝慰,见少年心智坚定,就没有再说什么。谁都是从哪个年龄走过来的,就算是身有沉疴,又哪里能够阻挡得了相爱的心?何况秋水公主的身体虽然柔弱多病,但毕竟身在皇家,珍贵药物从来不缺,将来多注意些就好了,又非重病症患。 那一天,少年匆匆忙跑到少女面前,形如莽撞的毛头小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雍容自信的神态?少年拉着少女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红着脸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水...妹妹,白伯伯...答应了,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少女满面红霞,就连白皙欣长的脖子都挂了红晕,含羞带怯,低着头柔声答道:“啊...好啊。” 又看到少年衣袖被树枝刮破,少女葱段般白嫩的纤手轻轻扯过少年的衣袖,假意嗔怒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小心,怎么把衣袖都刮破了?” 少女说着朝少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取出针线当场把少年扯破的衣袖缝好,针脚细密平整,竟丝毫看不出有扯破的痕迹。 “水妹妹,你真好。”少年痴傻得有些令人担忧,眼睛直直地看着少女俏丽白皙的脸庞,一个劲儿地傻笑。 少女推了少年一把:“好好跟着老宗主学道术吧,父皇说等你通过宗主考核,成为下一任宗主候选,婚约才算数呢...” 仿佛说漏了嘴,少女赶紧住口,咬着上唇偷偷看向少年英俊的脸,像是要从那张脸上读懂什么似的。 少年一怔:“原来水妹妹都知道了,放心吧,宗主考核吗,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你就等着做我的媳妇儿吧。” 少年说完哈哈大笑,确实,对于少年的天赋和努力来说,通过宗主的考核,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时间会有些长而已。 少女啐了一口:“谁是你媳妇儿,昶哥哥就知道欺负人,人家不理你了。” 少女假意生气,扭过身去就要离开,少年猛然上前,将少女搂在怀里:“水妹妹,我今生非你不娶。” 一对如玉璧人,在绚烂的万花丛间,相拥而立,俨然一副引人入胜的绝美画卷。 少年修道之余,常常想起曾贴在怀里好似柔弱无骨的水妹妹,那令人牵挂的眼神,淡淡的体香,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出现,不知道多少次产生幻觉,好像从未离开身边。甜美而又痴傻的笑,使得不少人都以为少年得了魔怔,少年却一如既往,乐而未觉。 一定要为婚礼酿出一款百年难觅的好酒,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少年心中的爱意,绝古烁今! 又不知过去多少个月,少年浑身脏兮兮的,眼神布满血丝,双手颤巍巍地捧着一坛佳酿,激动地浑身发抖。 向天歌,就是这坛酒的名字。 此酒闻之弥香,入口清冽爽滑,唇齿留香,喝入腹中,酒劲十足。甘而烈,从肚腹直充头颅,平中藏劲,酒劲一波波散开,令人身体暖洋、慵懒,然而却好像又有一股豪气从胸中升腾而出,直达颅顶,恰似身登绝峰,扶摇直上,俯瞰天下。 酒中,既有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的惬意;也有身登宗主大位,冲天破云的豪气;更有少年意气,挥斥天下,指点河山。 然而,璧人天妒,有情有意却未必有缘。 少年道术精进,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宗主乃至全宗上下所有人的肯定,但接下来,少年却不是急着筹办婚礼,而是投入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 郑、陈两国大战,皇子杨坚亲征,擎王杨凌、王飞翔、陈文礼、师天行、张天河等大将相随,可谓猛将如云,兵士如林。在郑国铁骑排山倒海的进攻下,陈国接连败退,损兵折将。 音律宗与皇室亲密无间,自然也少不得登临战场。少年随着父亲上阵杀敌,虽然短时间抵抗住了郑军的攻势,但终归被郑军破城,父亲战死,少年也身负重伤,晕死过去。所幸的是,少年后来被人救起,虽然接连昏迷的两个多月,终归是从险象环生的绝境中抢回了一条命。 但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就在这两个月中,陈国彻底沦陷,皇室中人男人尽数被杀,女人或被杀,或被辱,或被当做战利品抢夺。或被贩卖如青楼为妓。 陈国灭亡,沦为郑国的一个州,陈州。 少年一心系挂的水妹妹,同样没有逃脱魔爪,被杨坚看中,掠回郑国都城,为婢为妾。 少年得知此事,数度昏厥,险些枉送了性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长途跋涉,只身一人,跌跌撞撞地向着郑屹城的方向艰难挪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七 招揽 兵荒马乱,路途遥远,少年道术武功俱佳,奈何身上重伤未曾痊愈,一路行来,实在艰险。 终于挨到郑屹城,时,皇子杨坚在众皇子中炙手可热,声望如日中天,少年一介白衣,又如何能够接近皇子府邸,更何况是其内院妃妾? 少年在城中盘桓数月,终于打通关节,得见少女。两人泪眼婆娑,多少个日夜萦绕牵挂,梦中犹见,谁料对面却相顾无言,唯有泪滴如断线珠子,默默从脸颊接连滑落,濡湿前胸衣衫。 “你还活着,真好。”少女说。 当初以为少年已经命丧疆场,少女万念俱灰,城破后举族被灭,原想着追随父皇母后的脚步踏入黄泉,谁料想死的人却奇迹般活了下来。后来少女又被杨坚所掳,数次寻死未成,杨坚见少女如谪仙临尘,惊为天人,对少女呵护有加,关怀备至,昼夜遣人精心照料。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却有了一丝的信赖。 “你...都有孩子了。” 少年哽咽,恨自己无能,居然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配当什么男人?在少女最需要少年的时候,只有战死沙场的噩耗和少女相伴,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思及此处,少年心如刀绞,痛的无以复加。 少女回首看着床榻上熟睡的男孩,面色瞬间苍白,咬着红唇,声如细蚊:“昶哥哥,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孩子,很好。” 少年满面惊诧,颤抖着抱起脸上挂着甜甜微笑的熟睡男孩,脑海中却如巨雷轰鸣,久久不能平复。 难道,难道,这个孩子竟然... 少年眨眼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年,两鬓乌黑的发丝也变得有些霜雪般白。心如死灰的少年,意冷心灰,只得寄情于酒,终日烂醉如泥。但凡酒乏味,如何能够寄托少年的心意? 沉迷许久后,少年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抱着酒坛日日思索,乃至有朝一日忽然福灵心至,将几味最辛辣甘烈的原料混入酒中,创出了一款难得的烈酒。 此酒入口甚烈,如同火烧,灼烈的感觉从口腔一路烧到肠胃,如烈火在胸中点燃。辛辣,酷烈,迅猛。 此酒,少年名为“断肠”。 少年将酒送给少女,少女只嗅了一口,竟默默留下泪珠。 少女取出两坛酒,慢慢倒入玉盏请少年品尝。少年端起酒杯,自己酿制的佳酿独特味道冲入鼻息,但细嗅之下,居然多了些沧桑和苦涩的味道。 第一盏是长相思,但其中分明多了些苦、涩的味道,酸味也加重不少,喝起来令人徒感伤怀,又感到其中杂糅了青涩的少男少女情怀。 “请饮一杯情人泪。” 少女微微凝噎,这其中的苦涩味道,自然是少女故意为之。 情人泪,情人难相守,夜夜泣入梦。其中苦涩有谁知? 少年哽咽着满饮此杯,接着又端起了另一杯酒。 向天歌,此酒豪情高涨中居然多了无边的惆怅和彷徨,先苦后甘,甘而又苦,如同世间万事,皆是渺不可测。 “此杯状元魁,先苦后甜,甜而又苦,人生百态,莫过如是,岂能尽如人意?”少女说道。 “水儿说得哪里话,有为夫在你身旁,天下事自然事事让你如意顺心。” 两人只顾着思怀品鉴,居然连皇子杨坚到来也没有察觉。少女愕然惊诧,少年则汗如雨下,惊得魂飞天外。 “这是我的堂兄白羽昶,出身音律宗。”少女介绍道。 “哦,居然是音律宗的高足,失敬了。”杨坚目光如鹰,将少年上下看了个遍。 如果是陈国皇室余孽,杨坚自然不会手软,定要斩草除根。但音律宗,虽然与皇室关系密切,却已经被铲除殆尽,余下的也不过苟延残喘,难成大器。既然少女喜欢,索性就留下少年一命,这反倒成全了少女思乡思亲的心愿。 杨坚端起少年新酿的烈酒喝了一口,眼光顿时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爱妾,莫非这也是你新酿的美酒?” 少女强颜笑道:“这是堂兄所酿,说起来,妾身这点微末技艺,还是跟堂兄学的呢。” “哦,兄长大才,此等酒闻所未闻,不知是何酒?”杨坚问少年道。 “英雄血。” 纵是英雄,亦要喋血。 “好,好一个英雄血,好酒!” 杨坚大赞,并着意少年时常入宫,陪伴远在他乡的少女。少女的愁肠隐在心里,但杨坚又怎会觉察不到? 虽然杨坚也看出两人似有情愫,但少女心性纯良,断不可能做出伤风败德之事,而少年一身侠骨,也绝不是狂悖奸险之徒。跟何况,杨坚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认定只要自己俯下身来,世间哪里会有一个女子再中意别的男人,哪怕半分? 长相思变为情人泪,向天歌变为状元魁,断肠酒变为英雄血,少年心中犹如血滴刀剜。 少年名为白羽昶,少女名为白秋水。 虽都姓白,却意义不同。少女“白”姓为陈国皇族姓氏,少年“白”姓则是因其祖上居功至伟,荣赐国姓为白。 “这碗状元魁滋味如何?这三种佳酿,可是母亲手把手传下来的,每一种都味道独特,世间绝无仅有啊。”杨拓喝下一杯状元魁,颇有感叹地说道。 “那我等可是沾了大光了,来,再满上。”英汇哈哈笑道。 “劳什子,这状元魁也是女人酒,味道太柔,不如英雄血喝着舒心痛快。”冯昌桂认准了英雄血,好像其它酒都喝之无味。对于冯昌桂的话,众人都只是呵呵一笑,没有人放在心上。 白羽昶轻咳一声,对苗元麟道:“眼下邪道猖獗,害民无算,又有洪荒门妖物横行,尸鬼为祸。太清道为天下道门正宗首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深受同道和民众爱戴。如果我们联手,再集合天下道门的力量,剿灭邪教、妖氛、尸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岂不是美事一桩?不知苗长老以为如何?” 苗元麟抚着长髯笑道:“苗某一介游方道士,何德何能为天下讨还公道?只求以自己这一点绵薄之力,治病救患足以,其他的不敢多想。至于剿灭邪道,贫道自当尽力而为。” “苗长老高义,白某佩服。但还请苗长老对在下的建议多考虑考虑,利国利民之法,还请长老三思。” 白羽昶又看向玄真:“不知玄真少掌门对于白某的建议意下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八 再遇荫尸 皎月当空,秋风萧瑟。 倾泻如水的银色月光下,女子身姿婀娜,步态轻盈,一步丈余,长发在身后丝带般飘舞,快速而曼妙地跑向一棵参天大树。 女子脚一蹬地,身体足足向上蹿出两人多高,紧接着脚蹬树枝,借力而上,又是蹿出老高。如此双脚交错蹬高,女子喘息间便跳到大树最高的树枝上,稳稳地站立。扬起头来对着月亮,张开大口贪婪地吞吸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浅淡月光渐渐流入女子口中。 翻卷飞舞的长发若垂下来,足能垂到女子脚踝,身上残如蛛网的根根布条,哪里还看得出衣衫的形状?再配合上女子矫健的身手和反常的举动,处处透着神秘的美感和诡异的恐怖,令人心向往之的同时又感到不寒而栗。 “紫薇真言,道法微玄,日月天火,诛邪伏魔,急急如律令!” 不知何时,树下突然闯出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道士,面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脚踏罡步,一手捏道诀,一手持一枚金黄色铜钱。 此少年道士正是玄真。 数日前,玄真以需要禀明师父怀南道人,不能私自做主为由婉拒了白羽昶的邀请,白羽昶倒不以为意,反而连番挽留玄真,并指派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军医时刻照顾玄真伤势,让玄真很是感动。 肩头的伤势好转,玄真便迫不及待地告辞而去。一心记挂着旱尸和荫尸,特别是那具从冥龟藏尸穴中跑出来的荫尸,更是让玄真担忧不已。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荫尸会不会祸害无辜的百姓。若有人因此遭逢劫难,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每念及次节,玄真就心急如焚,是以伤势还未痊愈,玄真便不顾敬王杨拓和白羽昶等人的劝阻,起身前去探查荫尸的下落。令玄真也没有想到的是,就连敬王杨拓居然也十分看重玄真,多次明里暗里追问刺探玄真的身世和十几年来的境遇,想要对玄真多一些了解。 玄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对这位求贤若渴的敬王多了许多尊敬和好感,能够自降身份到这种程度,对于头顶皇子光环的敬王来说,实在是难得之至。 若非玄真心愿未了,又有师父管束,否则说不真感动之下就真的投身敬王麾下了。能够为这样忧国忧民重视人才的皇子分忧,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经过多日探寻,玄真终于发现了荫尸的一些踪迹,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要除掉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荫尸天性凶厉,喝血吃人,危害不会比旱尸小多少。 没想到才十几日不见,荫尸居然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不仅动作流畅毫无僵硬之感,就连容貌也变得俏丽许多,宛若活人,不仔细辨认的话,还真分不出是活人还是荫尸。更出乎意料的是,荫尸的矫健身手,顷刻间攀上树顶,这点连玄真也很难做到。 希望布下的地罗阳符阵能够对付得了这具荫尸吧!玄真心中默念道。 随着玄真的咒语印诀,黄金钱中间陡然爆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荫尸正全神贯注吞吸月亮精华,毫无防备之下,被檀香粗细的金黄色光芒正照在额头。 尸变进化得强大,大多要靠吸食月亮精华,荫尸更是如此。今夜月华旺盛,荫尸正吞得起劲,却被黄金钱中蕴含的灼日阳气伤到额头。荫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如同虎啸,紧接着身体一晃,从树顶上摔落下来。 黄金钱在白桦岭上经九年日月洗礼,其中蕴含的灼日阳气虽然不多,但对于尸、鬼等阴物来说,伤害却是致命的。更何况灼日为世间三大至阳至刚之物,简直就是荫尸的克星。 大树参天,摔到地上,就算是荫尸也经受不住,脑袋不摔碎就是万幸了。 荫尸似乎也知道利害,张开嘴大吼着,声音十分瘆人,震得耳膜嗡嗡直响,一双手臂上下挥舞,抓断了四五根粗壮的树枝,终于稳住了下落的势头,十根长长的鲜红指甲钢铁般深深刺入树干。 玄真不敢怠慢,再次用黄金钱对准荫尸,这次灼日阳气伤到的是荫尸的后背。荫尸后背阴气如烟溢出,惨叫一声,用脚猛一蹬树,身体斜斜飞出老远,躲开玄真的黄金钱,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 玄真手捏剑指,口中爆喝一声,飞奔的荫尸像撞到一堵透明的墙壁,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六道阳符分别列在荫尸四面八方,明明只是黄纸朱砂符纸,错落地摆在地上,秋风吹拂过去,却连一丝边角都没有吹动。这十六道阳符,如同磐石般,牢牢钯在地上纹丝不动。 荫尸如遭锤击,却立刻从地上又弹起身来,十指张开,五寸多长的鲜红指甲四处乱抓。明明荫尸的旁边空无一物,却分明听到一声声金铁交鸣的萧杀之音。 不好,荫尸太过霸道,地罗阳符阵竟然困不住她,更别提镇压或伤害! 阳符在荫尸的连番攻击下,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十六道阳符也如同被硬物撞击,出现裂痕,并向四周震开。 若阳符脱离阵脚,地罗阳符阵必然失去效用,威力将大大减弱。 “地罗阳符阵,聚!” 玄真手印一变,十六道阳符突然拔地而起,在荫尸头顶凝聚在一起。强烈的阳气凝聚在一起,因为太过旺盛而向四周散逸,在空中形成涟漪般的波动,就连荫尸看着也心中发怵,不由地举起手臂护住眼睛。 “阳符祛邪!” 玄真伸手一直,十六道凝聚一处的阳符顺着玄真的手势,重重打在荫尸的肩头。 荫尸怒吼一声,身体被撞出老远。若不是危急时刻荫尸避开头颅,十六道阳符打的就不是荫尸的肩头,而是荫尸的脑袋! 阳符虽然阳气炽盛,却与黄金钱中蕴含的灼日阳气不同,威力要差上许多。普天之下,能够将灼日阳气引入符咒中的,只有三大道门之一方仙道的曜日符,其他人只能望洋兴叹,难窥其径。 玄真一手持黄金钱,一手握长虹剑,飞奔向荫尸,定要趁此机会一举将荫尸剪除。 然而还未等玄真冲到荫尸跟前,突然一阵腥风,带着浓重的尸气撞向玄真,玄真大惊之下,急忙闪身避开。定睛一看,撞向自己的居然是一匹身体硕大的狼妖,看得玄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狼妖倒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匹狼妖玄真十分眼熟,特别是狼妖脖子直到腹部那一道深深的伤痕,分明就是玄真前些日子与白羽昶等人救援杨拓时,亲手杀死的那匹狼妖。 而现在,那匹狼妖的尸体居然主动攻击起玄真来。 尸妖! 玄真紧握着长虹剑,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甚至有些狰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九 尸妖 硕长的伤口从尸妖脖间一直延伸到腹部,血液已经凝固,切开的肚腹也被缝合,但看上去依旧十分可怖。 尸妖一双空洞的眼睛缓缓看着玄真,突然低吼一声,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再次向玄真冲过去。虽然尸妖动作僵硬,但每一步仿佛都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利爪踏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玄真手中黄金钱方向一变,檀香粗细的金黄色光芒直射向尸妖的脑袋,尸妖忽然身体一僵,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股浓郁的尸气从尸妖身上散逸出来。 “小道士,快放了道爷的尸妖,否则要你好看!” 身灰色道袍的庆年气急败坏地奔跑过来,见尸妖被玄真控制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脸上星罗棋布的麻子都泛出绯红的血色,不由分说拔出腰间长剑,向玄真后背砍去。 玄真看也不看庆年,脚下陡然加速,对准颤抖不已的尸妖就是一脚,尸妖被踢的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若不是尸妖没有痛觉,怕是早就呲牙咧嘴地嘶吼开了。 玄真才不会给尸妖反攻的机会,趁着尸妖还未落地,手上长虹剑向前一扫,尸妖的头颅和身体便分为两段。 尸妖力气奇大,但动作僵硬迟缓,简直被玄真压着打,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能够炼制出这等尸妖,相信炼制尸妖的人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尸妖本就是妖物的尸体炼制而成,自然不会有鲜血流出,身首异处之后,尸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麻脸的庆年更加恼羞成怒,紧跟上一步,长剑顺着玄真的肩头砍了下来:“混账东西,道爷辛辛苦苦十几天,浪费了那么多妖怪的尸体,才炼制出这么一个宝贝,现在倒好,居然被你小子给杀了,真是气煞我也!” 庆年也确实倒霉了些,好容易炼制成功一具尸妖,本以为终于可以凭借尸妖在师兄弟面前扬眉吐气一会了,岂料荫尸那一声厉吼,惊得尸妖无比暴躁,双目泛红,庆年拼了老命也没能将尸妖控制住。 尸妖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向着吼叫的方向飞奔而去,像受到某种莫名的牵引一样,一头撞向玄真。 尸妖被炼制以后,不可能存留生前的记忆,报仇这种复杂的情绪,尸妖是绝对不会有的,虽然面对的确是生死仇敌。 一般来说,尸妖是被人为炼制成的,不可能像僵尸一样,遇到更凶猛的僵尸会自动臣服叩拜,听从吩咐。但荫尸却能够控制尸妖攻击玄真,尸妖为此甚至连庆年这个炼制者的命令也敢抗拒,这一点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但这一点,不仅玄真没有想到,就连庆年也没有想通,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尸妖的行动究竟是源自何种缘由。 玄真对于庆年的长剑避也不避,见长剑即将削到跟前,这才从容挥出长虹剑。只听“锵”一声响,庆年感到持剑的手臂酸痛发麻,不由后退两步,险些脱手的长剑上,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显得十分刺眼。 “你是万圣道的人?”玄真冷冷问道,眼中射出杀人的光芒。 因为尸妖的阻拦,荫尸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多好的铲除荫尸的机会,居然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是...是的,贫道是万圣道妖护法座下的道人...” 庆年知道碰到了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如此,真该藏起来当缩头乌龟,也好过面对这个杀气腾腾的少年道士。那种犹如利刃般的眼神下,庆年双腿瑟瑟,差点当场吓尿,哪里还敢说半点不实之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的,庆年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计较。 “这具尸妖是你炼制的?”玄真目光更冷了。 “是...,不不不...” 庆年吓得语无伦次,刚才怒气冲冲要杀玄真的胆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是的,是贫...我炼制的,我只炼制了这么一具尸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求道长放过我吧,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庆年普通跪倒在地,脑袋频频磕在地上向玄真求饶。 “晚了!若不是你,荫尸也不会逃,若不是你,尸妖也不会有。亵渎尸体,助尸为祸,还谎称自己没有作过恶,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玄真长剑一挑,庆年的脑袋便滚了下来,鲜血淌得满地都是。 尸妖虽然是狼妖的尸体炼制,甚至这头狼妖生前还攻击过玄真。不过在玄真看来,就算是狼妖的尸体,同样也和人的尸体一样,需要去尊重,而不是去亵渎,更别提炼制成尸妖了。 玄真长长吁了口气,心里也暗暗告诫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杀人越来越多了,杀得也越来越顺手了。虽然他们都有该杀的理由,但自己身为道士,除鬼灭妖是天职,杀人实在是情非所愿。 以后一定要收敛一些了,玄真可不想做一个嗜杀成性的道士,但对于荼毒生灵的邪道和恶人,玄真也不想继续让其为祸,因为那样一来,遭殃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究竟何去何从,玄真觉得这种选择实在为难。 既然能够找到荫尸一次,便能够找到荫尸第二次,况且上次玄真虽然没有将其杀死,但黄金钱还是伤到了荫尸。 时隔三天,玄真再次发现了荫尸的踪迹。上次地罗阳符阵没有困得住荫尸,这次一定要用更厉害的阵法才行,不能让荫尸在跑出去害人了。回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两具被荫尸咬破脖颈大动脉吸光鲜血的尸体,玄真觉得喉间发苦。 天罡北斗铜钱阵倒是能够镇住荫尸,但那必须顺从特定的方位,这一招对付埋在地下的尸变还行,荫尸才不会傻傻地站着等玄真将天罡北斗铜钱阵布好来镇压于她。 荫尸这次并没有吞吸月华,反倒是不停地向着渠营府的方向跑去,一边跑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什么,听声音好像是“孩子...我的孩子...” 玄真紧紧跟着,却见荫尸一纵便越过渠营府的城墙,玄真来不及思索,也跟着跃了过去,连城墙上守夜的士兵都没有发觉。这一尸一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渠营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 执念 玄真紧追荫尸,翻身跳入一座奢华堂皇的大宅院。 荫尸越入宅院之后,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如同在搜寻什么东西一样,弯着腰左看右看,仔细感应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辨别了方位,向着后院飞驰而去。 “什么人?” 十五六岁长相白静的小丫鬟端着放有两坛美酒的红色木质托盘正从荫尸对面走来,见到荫尸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得厉声喝道。 灾荒之年,偷盗时有发生,入室行窃的梁上客数不胜数。不过府院周围暗藏有不少护卫,一般的小毛贼根本不可能闯入府内,也不知眼前那个鬼祟的家伙是怎么溜进来的。 小丫鬟还没来得及大声喊人,就见一道身影风一样飘到眼前。小丫鬟见到一个标志的女子居然穿着如此暴露,竟羞得脸颊通红,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荫尸的身上,从上到下只不过挂着腐烂不堪的衣衫布条,依照正常人的眼光,这种穿着确实是暴露得很,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耸如高峰的**和腰间私密之所,竟也没有多少遮掩。 小丫鬟刚低下头,就被荫尸一把扭过脖子,然后张开大嘴朝小丫鬟脖间的动脉咬去。可怜的小丫鬟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荫尸吸干了鲜血,身体快速干瘪了下去。 酒坛从小丫鬟手中脱落摔碎,声音惊动了两名附近巡逻的护卫。这两名护卫显然训练有素,快速拔出腰间长刀,将荫尸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荫尸低声嘶吼一声,飞步向前,张开如同利刃的鲜红指甲,快速地插进前面的护卫脑袋里。荫尸手掌一翻,护卫的脑壳被掀飞,脑浆鲜血四溅,护卫震惊的眼睛还未闭上,就直直向后跌倒。 按理说,护卫的身手也不该这么差,但荫尸从外表看来,就是一个弱弱的女子,因此护卫心中自然有几分松懈。再加上荫尸容貌可人,身材婀娜,身上妙处隐现,就算有小丫鬟的尸体倒在地上以示警告,护卫也并没有将之当做危险的敌人防备,这才给了荫尸可乘之机。要知道,荫尸的动作可是十分迅速的,等到护卫反应过来,什么都晚了。 另一名护卫虽然手上也沾过血腥,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怖诡异的杀法,仅凭着指甲就扣掉了人的脑壳,这还算是人吗?再加上荫尸身上残破的布条,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护卫握着长刀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荫尸好像不知道身后还有人一样,快速地向着后院奔去。护卫这才回过神来,手臂哆嗦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忽然感到肩头被抓了一下,吓得险些瘫软在地,惊恐地向身后望去。 好在身后不是刚才那个诡异的女子,而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 “荫尸呢,往哪里去了?”道士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变得冰冷异常,脸上显出怒容。 护卫伸手指了指荫尸离开的方向,道士丝毫不停留,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护卫这才想到,道士好像并不是府里的人,这件事,还是要快些禀明老爷知道。一下子就是两条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真要追查下来,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荫尸飞奔到后院的一个角落,又开始了一番探查,之后蹲下身子,用尖锐的指甲快速刨起地来,不一会儿就在脚下刨出一个大坑。 “孩子...我的孩子,琦儿,孩子...” 荫尸状若癫狂,双手越刨越快。荫尸的指甲如铁似钢,手臂力大无穷,挖起土来自然不会如何费力。 玄真追到荫尸,对于荫尸的举动也十分诧异。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首要目的先除掉这具荫尸再说。 短短时间,荫尸已经害了两条人命,若再放任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遭殃。 玄真取出黄金钱和长虹剑正要趁荫尸癫狂之时除害,却不想手臂忽然被一直强有力的手掌钳住。玄真不及回头,长剑一翻,身形交错,运剑削向身侧之人。 目之所视,见来人同样身穿道袍,面容俊朗,长髯垂兄,急忙收住剑势,生怕误伤来人。 “苗长老,怎么是你?多亏我收剑及时,否则伤到你可怎么办。”玄真说道。 苗元麟松开抓住玄真的手腕,也不答话,只是点头示意让玄真看向荫尸脚下刨出的土坑。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玄真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荫尸才刨了两尺多深,就发现不少已经碎裂的人骨露出土层,从这些骨头推断,这里埋的都是幼儿的骨头。更让玄真心寒的是,从骨头的伤痕判断,这些人竟然是被... 玄真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看着越来越多的幼儿碎骨被荫尸挖出来,玄真双眼几欲喷火,喘息也粗重如牛。 是可忍,孰不可忍?! 荫尸越刨越激动,出手也越来越快。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碎骨被荫尸刨出。玄真粗粗看去,这些碎骨若拼凑起来,怕是要有数百具完整的尸骨。 荫尸终于停下了动作,双手捧着一个灰白色的头骨,流露出怔忡之色。 玄真望着荫尸,居然从荫尸脸上看到了无尽的哀伤,这点连玄真自己都吓了一跳。荫尸难道会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和表情吗? “琦儿...我的孩子...回家了,跟妈妈回家...” 荫尸似乎没有发现玄真的苗元麟一样,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掌中的头骨之上。 这样的举动如果是表现在一个正常人身上,似乎不算什么。可是别忘了,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活人,虽然相貌上看起来和人相差无多。 那可是一具荫尸啊,荫尸也会像人一样有着丰富的感情吗?至少玄真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是怎么回事?”玄真十分不解地问道。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她今生留在世上唯一的执念。”苗元麟叹道,眼神中竟充满了同情和惋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一 长生宴 渠营府城内,康府宅院。 奢华而隐蔽的餐厅内,知府康灿友端坐在主位,举起满满一杯美酒,笑眯眯地看过宴席上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神情紧张、手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中年身上。 “赵珲兄弟不要拘束,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千万不必拘礼,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今天这里没有知府,没有将军,只有同生共死共享荣华的弟兄。来,为了赵珲兄弟加入我们,为兄提议,大家共同满饮此杯!” 康灿友声音极富磁性,平静的语调听入耳中,却能让人感到莫大的感动和信任。 “康兄说得好,从今以后,赵珲就是我们的兄弟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杯中酒,共同干了!”渠营府军统领展寻将军接着说道。 赵珲激动得站起身来,杯中酒都因为手臂的轻颤而颠出杯外:“末将何德何能,幸得康大人和展将军青睐提拔,末将感激涕零,今后大人若有任何差遣,末将必当粉身碎骨为报...” 康灿友眉头微皱,佯怒道:“在这里的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大人、将军?赵老弟怎么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是啊,看来赵老弟不胜酒力啊。”一人说笑道。 赵珲一愣,脸色涨红,急忙改口道:“康兄,展兄,各位兄长,小弟言语冒失,先干一杯谢罪。” 赵珲身为渠营府军偏将军,第一次有幸参加康灿友的私密聚会,自然紧张无比。因为赵珲知道,只有有资格参加这种私密宴会的人,才预示着真正走进以康灿友为首的渠营府权力中心。康灿友挑选参加私密聚会之人的标准,不单单只看身份、财富,更看重忠诚度,否则,即便再手眼通天,也难入康灿友的法眼。 而这个权力中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因为直到今天为止,有资格参加这种私密宴会的人最多只有七个,而这七个人,却掌控着渠营府绝大多数财富、人脉,甚至是官员的升迁任命。而康灿友的背后,据说还站着一个令人难以仰望的神秘人物。而且,知道这个私密宴会的人,在整个渠营府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自家兄弟,何罪之有?来,大家共同举杯,干。”展寻一碰赵珲酒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干!”康灿友等人一扬脖,将酒饮尽。 赵珲怀着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酒过三巡,不少人都有了微醺的醉意,赵珲更是脸色陀红,眼神朦胧。 “康兄,这‘长生宴’的主菜,也该出炉了吧?说实话,自从得知世上还有如此美味的佳肴珍馐,老弟我几乎天天盼着康兄的宴会啊,你看我嘴里的馋虫都溜出嘴角来了。”一个体态微胖的富商模样中年人催促道。 “你那是馋虫?呸,明明是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我说刘老兄,你腰缠万贯,手段通天,难道还缺这道菜肴不成?”一个瘦瘦的高个子青年说道。 “不是缺这道菜啊,你是不知道,我换了不知道多少厨子,嘛的,竟没有一个人能做出如此美妙的味道,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康兄啊,抽个时间,让你府上做长生宴的大厨也去我府上住上几天,好好调教调教我手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厨子,不然我非要馋出病来不可啊。”富商继续抱怨道。 “这话倒是不假,不瞒诸位兄弟,我也秘密让手下的人做过几次长生宴,虽然味道尚佳,但和康兄府上的味道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不过今天来了,定要尽兴,否则又要等到下次康兄邀请才能一品佳肴了。”展寻附和道。 “我知道大家都馋了,不过,我也警告诸位兄弟,长生宴可以吃,但一定要慎之又慎,若让不相干的人撞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康灿友笑眯眯地,走到赵珲身后,双手扶住赵珲的双肩继续说道:“赵珲兄弟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聚会,待会儿可不要太过惊讶啊。想想刘老弟第一次见到长生宴的时候,吓得都差点尿裤子了。” “康兄就爱拿我的糗事作践人,再说,我哪有那么不堪?”富商不甘示弱地反击。 “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康兄说得可是一点也没有错,不,连添油加醋都没有。赵珲啊,你是没见到他那双腿哆嗦的,筛糠一样。”展寻笑着补充道。 富商脸色依旧笑盈盈的,似乎说得不是自己一般。看来对于这件事糗事,富商几乎已经免疫了。 听到几人的议论,赵珲心里越来越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长生宴,居然能引起众人的如此兴趣? 康灿友手掌一挥,一个胖胖的厨子端过来一个大大的铜制蒸锅,白气顺着锅盖缝隙袅袅升腾。 “来,长生宴要蘸着秘制的酱料才会更加美味,大家可不要拘束,尽情品尝。” 康灿友亲自为每一个人舀了一勺鲜红的酱料,这才掀开了蒸锅的锅盖。而在锅盖掀开的瞬间,赵珲脸色煞白,呼吸停滞,骤然起身向后倒退数步,将身后的座椅也带翻在地。 “这,这长生宴竟是...” 赵珲双目圆瞪,手指颤抖地指着铜锅,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铜锅内哪里是什么长生宴,明明是一个五六月大的nanhai! 他仰面朝上平躺在铜锅内的篦子上,一丝不挂,身体白静,双目紧闭,面色安详,如同睡熟了一般。 但赵珲知道,那不是睡熟了,而是蒸熟了! 长生宴,原来如此! 康灿友对赵珲的举动丝毫不觉得惊讶,从容地在餐桌上拿起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弯刀,轻轻剥下一块鲜肉,放入一个小碟子里。 “赵珲兄弟,你是第一次参加长生宴,这长生宴的第一刀,乃至最珍贵的灵台肉,就是你的了。不要推辞,今天的长生宴就是特意为你的加入而举办的,每个第一次加入我们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待遇,赵珲兄弟习惯就好了。”康灿友笑眯眯地将灵台肉轻轻蘸了蘸鲜红色的酱料,送到赵珲面前。 其余人的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特别是展寻,眼中竟凝结着淡淡的杀气。 赵珲知道,面前的这块肉就是一个巨大考验,如果自己不肯吃下所谓的“灵台肉”,下一刻,自己只怕也性命难保,被无情地杀掉。如此机密的事,只能掌握在绝对安全的人手里,不为心腹,便为仇寇。要想彻底融入康灿友的核心,这一步必须跨出去。 赵珲皱了皱眉头,接过灵台肉,吞入口中。 赵珲是上过战场见过杀戮的,条件艰苦的时候,蛇虫鼠蚁蟑螂跳蚤都吃过,怎么会惧怕眼前的肉块?可是,片刻之后,赵珲也忍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不错不错,第一次吃长生宴都会有些不适应,赵珲兄弟算是好的了。我们就让赵珲兄弟先休息一下,来,我们继续。”康灿友招呼道。 “哈哈,可馋死我了,我就不客气了。”刘姓富商用特制的筷子用力一扯,便将整个手臂都扯了下来,蘸着酱料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其余人也不客气,各自瞅准了大腿、耳朵、鼻子、眼睛、胸脯等部位,夹起来填进嘴里,美美地吃了起来。 “康...康大人,不好了,有人闯进府邸来了...” 一个年轻的护卫匆匆跑来,顾不得敲门,就推开了餐厅的门闯了进来。 猛然看到眼前的一幕,护卫显得更加惊慌,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难以置信地看着素有清廉爱民之称的康知府,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二 大闹康府 康灿友将夹到嘴边的一只香嫩脆爽的耳朵慢慢嚼烂咽下,其余人也陆续吞下嘴边的肉,缓缓放下碗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突然闯入的侍卫身上,如同一群饿狼,盯着一只肥壮的绵羊。 侍卫呼吸急促,冷汗刷刷从脸颊流淌下来,双腿剧烈地打着哆嗦,心中比刚才见到荫尸杀人那种诡异的场面还要恐惧万分,目光愣愣地看着桌上被四分五裂的尸体,喉间嗬嗬作响,五脏六腑如同飓风吹过,翻腾如海啸。 康灿友慢慢走到侍卫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头,目光无比慈祥,轻声说道:“不用惊慌,慢慢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惊慌的闯进来?” 侍卫使劲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舌头仍不免有些不听使唤:“康...大人,有人闯进了...府邸,杀了一个丫鬟和几名护卫...” 康灿友眉头微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很厉害的女人,只一招就掀开了侍卫的头盖骨,太...恐怖了。”侍卫心有余悸,眼光闪烁。 “那你是怎么逃掉的,难道说来人故意放走的你,还是你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杀而自己逃跑?”康灿友笑容不变,但眼神中分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 “这...卑职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杀了人之后,就去了后院,并未理会卑职等人...” “知道了,你禀报的很及时。”康灿友笑着点头。 “谢康大人,卑职禀报完毕,就此告退。” 侍卫暗暗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却感到后背上一阵剧痛,接着就不省人事。 康灿友拔出插在侍卫后心的匕首,若无其事地在侍卫腰带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不知死活,在府上当差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有些地方是你有命闯没命出的吗?” 展寻眼睛一眯,抱拳道:“康大哥,小弟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坏了大哥的兴致?” “我也很想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府上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居然还是个女人,有趣,实在有趣。”康灿友说着,转身走出门外,展寻等人紧随其后。 “紫薇真言,道法微玄,日月天火,诛邪伏魔,急急如律令!” 玄真念动咒语,手中黄金钱中间的圆孔中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照在荫尸的后背。荫尸惨叫一声,转过头来怨毒地看了一眼玄真,将手中的头盖骨牢牢地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开鲜红的利甲,竟迎着灼日阳气,向玄真抓去。 玄真冷哼一声,同样迎了上去,挥出长虹剑斩向荫尸的手臂。一道黄符,如疾风一般,抢先击中荫尸的胸口,荫尸如遭重击,身体闷哼一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快走!”苗元麟打出一道符咒之后,急忙对玄真喊道。 “荫尸未除,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等厉害的荫尸,一旦放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遭殃。苗长老,你我联手,除掉荫尸才是正理。”玄真仗剑冲向荫尸斩去,苗元麟再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什么人敢擅闯康府,简直不知死活!兄弟们,将这三人拿下,生死勿论!” 荫尸的吼叫引来了十数名护卫,其中一名护卫头领高喊一声,众人齐齐拔出长刀,向玄真等人杀了过来。听脚步声,周围还有不少人正朝着这里跑过来。 “大家推后,不要过来,她不是人...” 玄真急忙阻拦,唯恐这些护卫不知内情,反被荫尸误伤。但护卫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康府规矩森严,一旦让康知府知道有人闯入府邸,还不拿护卫们是问?康府军法治家,可是相当严厉的。因此,一众侍卫们就更不敢怠慢了。 玄真见两三名护卫不分青红皂白挥刀砍向自己,急忙用长虹剑抵挡,一面劝说侍卫住手,一面分心注意荫尸的动向,一时间手忙脚乱,就连黄金钱也没有机会使用了。但这些侍卫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玄真的话一样,一个劲儿地猛攻。 反观苗元麟,面对三四名护卫的围攻,依旧从容淡定,游刃有余,不过眼角也不时瞟向荫尸,关注着荫尸的动向。 荫尸先在玄真和苗元麟手下吃了大亏,正值气恼,忽然又见几名侍卫围着自己砍杀,顿时激起了凶兴。荫尸仰天一声野兽般的长吼,半尺长的利爪如钢钉一样,刹那间钉穿了一名护卫的脑袋,鲜血和脑浆如涌泉般冒了出来。荫尸一击得手,狂性大发,接着又向其他护卫脑袋抓去。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洞穿了五六个护卫的头颅。 护卫们就算是再不济,眼力总还是有的,都发现了荫尸的异常,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比较起来,力大无穷速度惊人的荫尸收割护卫的生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算是玄真,也只能依靠道术克制荫尸,真的一对一打起来,玄真也占不了任何便宜。 “苗长老,不知深夜来我康府所为何事?” 恰在此时,康灿友、展寻等人匆匆赶来,看到地上头颅破碎而惨死的侍卫,康灿友脸色十分阴沉。 “康大人,事情好像有些不对,那个女人...” “康大人不必多疑,贫道今夜只为那具荫尸而来,并无他意。”苗元麟淡笑着说道,不知为何,这种笑容里面竟然藏着丝丝凉意。 “不错,这具荫尸十分厉害,康大人,快命令护卫们退下,将荫尸交给我们对付,避免伤害无辜。”玄真急切说道。 “哼,苗元麟,分明是你居心叵测,居然搬出荫尸的说辞来,你以为本知府会信吗?” 康灿友冷笑着,眼光无意间瞥见荫尸,笑容瞬间疆到脸上,双目瞪得大大的,露出惊恐的表情,声音颤抖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你吗,梦云...” “大言不惭,苗元麟,既然你说那女子是荫尸,那本将军就捉来那女子验明正身,若是你敢撒谎,本将军绝不放过你!” 展寻冷哼一声,挥动手中长刀,流星赶月般劈向荫尸。荫尸伸出大手抓向砍来的长刀,长刀碰到荫尸鲜红的指甲,居然没有砍断,竟发出类似于金铁敲击的声响,长刀被荫尸牢牢抓在手中。 展寻行伍出身,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急忙将刀就势一扭,又把长刀抽出,反手间对准荫尸的脖子砍去。 近身交战,如此近的距离,先前没有过多关注荫尸样貌的展寻,这下次终于看清了荫尸的样子,居然惊得一阵失神。荫尸才不会傻到等展寻回过神来,飞起一脚,把展寻踢飞老远,然后哀嚎一声,飞身扑向康灿友。 一众侍卫见势不好,急忙挡在康灿友前面,抽刀拦向荫尸。才眨眼功夫,地上又多了两具侍卫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三 手下留情 玄真见荫尸面带怒容,挥手间又在几名侍卫的头颅上插出五个深邃的血洞,甚至将一个侍卫的半个脑壳都扣下来捏碎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玄真不可思议的不是荫尸的残忍杀人方法,而是她脸上那明显的愤怒。荫尸不过是一具没有智慧的尸变产物,只依照本能行事,怎么可能对康灿友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呢,难道是短短时间,荫尸已经进化得可以分得出谁是核心的领袖,懂得擒贼先擒王这种机智谋略了,还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额,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荫尸扑向康灿友,多半也是因为巧合吧。 诧异归诧异,对于一心除尸卫道的玄真来说,见到这么多人丧生在荫尸的利甲之下,心中也升腾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无明业火。再次拿出黄金钱,念动咒语,对准荫尸射出一道金黄色的灼日阳气。 不过,比玄真更快的,是一道的黄符,只听得苗元麟大喝一声“疾”,黄符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打在荫尸的后背。荫尸再次被黄符打得退出老远,不过这一下,也使玄真的那道灼日阳气落了空。 荫尸不知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便揣着那块头骨向着没人的地方飞奔而去,只一闪就跳出了将近两人来高的围墙之外。 “快追,不能让荫尸跑了!” 玄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苗元麟眼神无比复杂地看了一眼被众侍卫护在中央的康灿友,冷哼一声,也撒腿追了出去。 一众侍卫见荫尸离去,依旧面色惨白两股战战。荫尸的力量和速度实在是太强悍了,杀人的残忍和血腥也让人心生惧疑。但最让侍卫们无奈的是,那些刀剑砍在荫尸身上,根本就毫无反应,甚至一刀将荫尸穿胸的哥们儿自以为攻击得手,还未等精神稍一松懈,下一刻就被荫尸洞穿了脑袋。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让这些侍卫们怎么打?这种打法,简直就是作弊嘛,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得亏荫尸被两个道士给打跑了,不然留在康府中的护卫,完全被荫尸祸祸完也不是没有可能。 “刺客已经走了,大家返回自己的岗位警戒巡逻吧。今天晚上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风声传出去,否则你们知道后果。”康灿友冷冷地说道。 “卑职明白。”侍卫们躬身回答道。 “今晚大家护院有功,每人银十两。所有战死的勇士,厚葬,赏金二十两,本府会派人挨个送到他们家中的亲人手里。” “多谢康大人!” 十两白银啊,这可比很多家庭一年的收入还要高啊。侍卫们辛苦一年也赚不到多少纹银,康灿友这一招恩威并施,立刻就将众人的心彻底拉了回来,之前那一股颓废恐惧的情绪瞬间蒸发一空,全都变得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 至于战死,那就更不能怪谁了。护卫也是一个高危的行业,没事的时候自然可以闲聊打屁喝酒遛狗,但危险来临,就体现出了护卫的重要了。必要的时候,护卫还要用身体当肉盾,哪怕牺牲也要护住主家的安全。既然挡了护卫,就应该有随时赴险的觉悟。况且康知府给的抚恤金,也实在是不低了。 康灿友走到从地上站起身来的展寻面前,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低语一番便走开了,展寻轻轻点头后,也快速地出了康府。 玄真一直追出城外,这才赶上了荫尸。也是荫尸三番两次被玄真的黄金钱和长虹剑伤到,方才又挨了苗元麟的几道符咒,速度和力量都下降了不少。还有一点令玄真十分疑惑的是,荫尸的一只手一直抓着那块头骨不放,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好容易用地罗阳符阵困住了荫尸,玄真撒手抛出墨线缠在荫尸身上,荫尸痛苦地吼叫着,肌肤接触到墨线的地方嗤嗤作响,冒出一股股淡淡的灰色烟气,那时尸气流失的征兆。 玄真一面指挥着地罗阳符阵,一面拿出黄金钱照向荫尸,同时长虹剑也对准了荫尸的咽喉。这一次,一定要除掉荫尸,决不能再让她跑掉继续害人了。 “玄真道友请手下留情!” 苗元麟挥剑挡住了玄真的长虹剑,玄真始料未及,急忙收回剑势:“苗长老这是何意,难道要救荫尸不成?荫尸的凶戾,苗长老可是清楚的很,一旦让荫尸抓到机会逃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苗长老还请让开,我先除掉这具荫尸再说。” 苗元麟从怀里掏出一张镇尸符,手指一抖,念一声“疾”,镇尸符精准无误地贴在荫尸的额头,挣扎吼叫的荫尸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墨线在荫尸身上发出的“嗤嗤”声却是经久不息。 “玄真道友的心情贫道理解,不过还请道友成全贫道,让贫道将荫尸带走吧。你放心,我会将荫尸封印起来,绝不会再让她跑出来害人。”苗元麟语气恳切。 玄真也被搞糊涂了,对于苗元麟,玄真自以为还是很了解的,在除魔卫道的责任,苗元麟绝不比玄真弱半分,甚至更强。可苗元麟为何对于这具旱尸情有独钟呢? “除去岂不更省事些,何必费功夫封印起来?更何况,日久天长之后,万一封印被解封,荫尸岂不是又要危害人间?”玄真问道。 “道友放心,贫道方才几道九霄雷符,已经将荫尸的尸气消除了不少,再加上这镇尸符,荫尸断然不会翻腾出什么浪花来的。还请道友收了符阵和墨线吧。” 原来苗元麟用的是太清道独有的九霄雷符,据说这种符箓内中暗藏天雷之气,一经使出便能引动雷霆之威,简直就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能够与九霄雷符相比的,普天之下就只有归一道的天罡雷符了,不过天罡雷符的威力始终要弱上一筹,这也是归一道难以真正胜过太清道而荣登天下第一道门的一个原因所在。 既然连九霄雷符都用出来了,却只是掀翻了荫尸几个跟头,连半点雷霆之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很明显是苗元麟手下留情了。既然能登上太清道长老之位,玄真才不会怀疑苗元麟发挥不出九霄雷符雷霆的威力。恰恰相反,能够将雷符用的如此举重若轻随心所欲,道术上绝对是达到了一个十分高明的程度。至少比起玄真,要高明许多。 “还请道友给我个解释。”玄真极不情愿地收回地罗阳符阵墨线,追问道。 苗元麟讪然一笑:“贫道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听完之后还要执意除掉荫尸,贫道也不再阻拦。” “好,贫道也想听听苗长老会讲出什么样故事。”玄真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四 沈梦云 沈梦云是个苦命的女人,自幼与疾病缠身的母亲相依为命,家徒四壁已不足以形容她艰苦得令人心疼的家境。然而,那瘦弱的肩膀,坚强地支撑起了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在这所透风漏雨的房子里面,沈梦云竭尽所能辛苦劳作,只为赚取一点微薄得近乎可怜的报酬。而这些所得,全都用来给母亲治病,也难以维系母亲被病魔逐渐吞噬的身体。 沈梦云自己终年只能穿着破旧磨损带着层层补丁的衣服,吃的就更加简单了,野草糟糠也很难有填饱肚子的时候。若不是好心的街坊邻居们时不时帮衬着送些旧衣和吃食,恐怕这个家早就泯灭在尘风之中了。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沈梦云还依稀记得,母亲是一个开朗爱笑的女人。那时,家境虽然贫寒却要比现在强得太多了。直到哪一天,父亲外出遭遇山洪爆发,尸首被发现于相隔数里之外的浅滩,跟随父亲一起出去的弟弟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谁都清楚,那样的情况下,逃生的几率实在是低得可怜。 家庭遭此突变,母亲深受打击,以至于病倒床榻,精神恍惚,沈梦云一个小小的女孩,毅然决然地担起了家庭的重担。那时候,沈梦云最大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母亲能够重新恢复健康,弟弟能够活着回来,虽然这样的希望像伸手触摸天边的云霞一样遥不可及。 待到年及豆蔻,沈梦云虽衣着艰苦,但出落得十分水灵,在偏僻的山村,也算得上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秀丽女子。如果单论相貌,必然会招来数不尽的姑嫂婶子媒人婆子踏破门槛前来提亲。可惜贫寒的家境和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却让很多人心生敬畏,望而却步。 后来终于在一位媒人的撮合下,沈梦云和当地的一个书生喜结连理。不过,书生的家境虽然要比沈梦云家好上不少,终归也是穷苦人家。 结婚之后,沈梦云一面照料病重的母亲,一面操持着家务。可惜,时间不长,沈梦云的母亲便病势加重撒手人寰。为此,沈梦云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 没了亲生母亲,沈梦云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新的家庭,照顾书生的父母尽心尽力,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用心,如此贤惠孝顺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 等到沈梦云和书生的儿子出世,贫困的家庭增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书生的父母更是视小孙子如同掌上明珠。这样一家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乐享天伦。如果照着这样的轨迹发展,日子虽然依旧困苦,却也十分温馨和睦。 奈何老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过上几年舒心生活的沈梦云怎么也没有料到,命运,竟然如此不得眷顾,令人闻之侧目心伤。 后来书生进京赶考,数月未归,沈梦云夜夜思念,日日挂怀,险些下又添下一块心病来。 那天沈梦云入山采野菜,傍晚方归,回来后却见村子遭遇劫匪流寇为祸。那些劫匪心狠手辣,不仅将村子里稍微像点样的东西尽数劫掠一空,就连村子里的人也杀害过半。不分男女老幼,对劫匪稍有不满,迎来的就是锋锐的钢刀和坚韧的皮鞭。而这些人中,赫然有书生的父母和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 据幸存的村民说,书生的父亲见劫匪的行径太过恶劣残忍,难耐激愤起身怒斥劫匪,被一名持刀劫匪大骂,并一刀削断臂膀。书生的母亲为了维护丈夫,疯狂地冲向那名劫匪,用指甲和嘴巴在劫匪脸上、手上、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印和牙痕,劫匪恼羞成怒,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书生的父亲见妻子被杀,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用仅有的一条手臂抄起锄头向劫匪砸了过去。结果可想而知,最终惨死的,必然是读过几本书有些认死理的书生的父亲。 残忍的劫匪将老人的身体狠狠剁了好几刀泄愤,最后竟然将凶兴又发泄到啼哭不止的孩子身上。一脚踩下,孩子胸腔塌陷,七窍流血,再也没有了啼哭声。 乡亲们说,多亏沈梦云当时不在家里,否则指不定怎么被劫匪祸害呢。 沈梦云艰难地抱起儿子幼小的尸体,伤心地数度昏厥,哭的声音嘶哑,血泪盈面。 最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草草办理了二老和孩子的后事,沈梦云怀着悲恸,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孤身一人前往京城寻夫去了。 兵荒马乱,流寇横行,沈梦云一个柔弱女子,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辛,终于找到了京城郑屹。经过多方探寻终于见到书生,此时的书生已经高中举人,只因朝中无人,又没有家世背景,只落得一个候补的闲职,郁郁不得志。 两人相聚,自是少不得一番唏嘘。书生得知家中惨祸,心中无比悲恸,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书生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穷困潦倒的生活,书生过够了,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延续这样的日子。为此,书生终日奔走,希望在绝境中找出一条寒门子弟上升的通道。然而,两年的时间里,除了因为操劳而生出的两鬓华发,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得到。 付出比其他人多几倍的努力,换来的却是别人轻易便能得到甚至看不上眼的回报,书生几欲绝望。 接连碰壁之后,书生终于在绝境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朝中一个大人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肯帮助书生一把,将书生调到渠营府衙供职。虽然也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却让书生如获至宝。 书生仿佛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为职位殚精竭虑,这样的忘我付出,终于得到了当时知府闻广华的肯定,职位一升再升,最后闻广华调任,书生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知府的位子。 书生上任知府当天晚上,居然见到了当初京城中帮助其出任渠营府供职的哪位大人物。而且,那位大人物,即便是身为知府的书生,也只有垫足仰望的份儿。 那位大人物貌似不经心的几句话,康灿友听得冷汗直冒。原来自己这两年屡屡提升,居然都是那位大人物有意安排,用那位大人物的说法,他希望培养有野心的下属为其办事,因为只有野心,才能让人变得不择手段。 换句话说,如果康灿友不能满足那位大人物的要求,所得到的这一切,顷刻间便成为泡影,甚至更有性命之虞。 区区知府,在那位大人物眼中,不过是蚂蚁一样的存在。生死,全在别人鼓掌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五 造化弄人 书生怀着无比悲恸、无奈的心情,战战兢兢地亲手端上那位大人物钦点的长生宴。从厨房到餐桌短短的距离,书生汗透重衣两股战战,强压着心中的苦楚,但那双瞄向锦绣未来的双眸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的熠熠星光。 也是在那个时候,“长生道”这三个似乎很遥远的字眼就彻彻底底地烙在了书生的心头,谁又能想象得到,哪位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居然会和长生道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书生明白,在大人物提出共享长生宴的时候,一柄利剑便时刻悬于头顶,而剑柄,却是握在别人手里。 长生宴,不仅仅是一个加入长生道的仪式,也是那位大人物搜罗势力考验下属的手段,更是书生投诚表忠的考验。如果通不过这场考验,努力得来的一切将顷刻间化为乌有,就连性命也将无法保全。因为哪位大人物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的只能够让自己人和死人才有资格知晓。 书生的表现得到了大人物的认可,大人物亲手剜下长生宴的灵台肉送到书生嘴边,书生自然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沈梦云为寻找突然间不知所踪的孩子,焦急之下误闯而入,当看到自己的孩子静静地躺在笼屉之中,被肢解得只剩下一堆白骨,唯有熟悉的半只脸庞和被夹走一筷子的下巴能证明身份,全身血肉几乎都被人当场嚼吃的时候,沈梦云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哑吼叫,状若癫狂,发了疯似的抓起桌子上的匕首刺向正在细细咀嚼儿子血肉的大人物身上。 其中一个嚼吃儿子血肉的人,居然是儿子的亲生父亲,沈梦云朝夕相对的丈夫,这样的场面,让这个已经在劫匪手下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柔弱母亲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大人物勃然大怒,书生惊愕片刻突然奋而起身,一脚将沈梦云踹倒在地。在相知相守的妻子和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面前,书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爱子丧生和丈夫背叛的双重打击,让为人妻母的沈梦云彻底陷入了癫狂,嘶哑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颤抖的手握着匕首毫无章法地乱抓乱捅,面目狰狞扭曲,双目鲜红,疯疯癫癫地再次向大人物扑了过去。然而迎向她的,却是一柄森寒的长刀,沈梦云胸前顿时多出了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沾满了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沈梦云慌乱中跑出了府邸,府中其余人自然不敢过于阻拦,面面相觑地看着平日里贤惠持家的女主人居然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不由得都惊呆了。就连书生也怔忡许久才清醒过来,立刻下令派遣侍卫前去追赶,而那位大人物因为沈梦云的出现扰了雅兴,更是下达了必杀的命令。书生为了前程,再次咬牙妥协。 侍卫平日里没少受到沈梦云的照顾,俱不忍下杀手,却又碍于命令不得不为,几次三番犹豫不决,只得跟在沈梦云身后任其又哭又笑地发狂奔走,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终于行至一处水潭边,沈梦云胸前伤势过重失血太多,再也跑不动路,扑通一声跌入水潭。 这个受了一辈子苦的女人,终于结束了自己短暂而苦难的生命。 玄真听到这里也唏嘘不已:“道友说得那个书生,就是现任渠营府知府康灿友吧?” 苗元麟微微点头,然后怅然说道:“后来我在冥龟藏尸穴超度水鬼,本想着将水鬼超度完之后,便更改冥龟藏尸的风水,消除地穴的凶戾阴气,却不想阴差阳错间,沈梦云的尸身刚巧落于冥龟藏尸穴的凶眼,已经养成荫尸。” “沈梦云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梦云和康灿友的爱情故事曾一度是渠营府百姓热议和追捧的典范,甚至衍生出各种版本加以美化,因此想知道他们的事情实在不难。后来长生道开始猖獗起来,凶残血腥,专门烹食不满周岁的婴儿,又利用职权之便,蛊惑人心残害百姓。贫道数次撞破长生道的邪法,之后顺藤摸瓜,终于牵出了康灿友、展寻这两个最大的害人头目。那之后的事情,就是调查长生道的时候得到的一些线索串联之后得出的结果。” “对于如此经历的女人,贫道实在下不去手除掉,于是利用堪舆之术,改冥龟藏尸穴为镇尸门,将荫尸封镇其中。原以为这样就能够万无一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牵连出如此重的杀孽,实在是罪过啊。”苗元麟长叹道。 “那位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康知府杀子烹食以表忠心?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邪恶人物,实在是令人胆寒。”玄真问道。 苗元麟摇摇头:“那位大人物的身份我也不甚清楚,想来除了康灿友和展寻,其他人很难接触到那个层面的人物。不过,联想到前些天敬王遇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来,但目前来说还不敢肯定。”苗元麟答道。 玄真一惊:“道友的意思是,那天刺杀敬王的杀手也是长生道的人?” 那天敬王等人灭掉洪荒门的群妖之后,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刺杀,玄真还因此受伤,在敬王的军帐中调养过几日。 “贫道和长生道打过多次交道,他们的身手和行事风格,贫道熟悉得很。尽管当时他们有意遮掩身份,但还是露出了不少蛛丝马迹的。”苗元麟笃定地说道。 “如此说来,此时牵涉实在太广了,非我辈能够插得上手。道友,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贫道理解道友的初衷,却无法认同道友的行为。沈梦云身世让人嗟叹,可一旦身死尸变,便是祸端,与其它尸变无异。就算是沈梦云自己,怕是也不想以这样的形式留在世间吧。苗长老宅心仁厚,宁愿花费大力气更改冥龟藏尸穴为镇尸门,也不愿除掉荫尸,其情可嘉,其行为却不可取。不论如何,荫尸决不能留在世间继续为祸。”玄真坚定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也许你是对的,当初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决绝,就不会生出后来那么多事了。”苗元麟道。 玄真内心其实也挺为难的,苗元麟所作所为并不能算作是错,若不是陈州大旱,水潭干涸,以莫誉的道行,还未必真就能够看得出封镇门的关窍,就算换作玄真自己,也未必能够发现。奈何造化弄人,莫誉先一步用活葬手法重新变封镇门为凶煞之地,更是异想天开,欲养荫尸为尸煞收归己用,若不是玄真撞破,恐怕莫誉的打算已经成功了。 可见天意造化,何其玄妙,非人力所能揣度。 “道友,贫道有一事相商。”苗元麟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六 百道盟 “若道友不是劝我放过荫尸,其它的事都好商量。”玄真坚定地说道。 苗元麟微微摇头,目光炯炯,盯着玄真说道。“眼前的局势道友也看到了,战祸四起,邪道横行,更有甚者甚至勾结官府沆瀣一气,鱼肉百姓,此为我道门之耻啊!贫道有心联合天下正道,结成同盟,共讨外道,诛灭邪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玄真道友正气斐然嫉恶如仇,正是我辈正道楷模,贫道恳请道友携手共进,一同将这件事情做成,也了却贫道多年的夙愿,不知道玄真道友是否也有此意?” 玄真奇道:“既然苗长老有这样的打算,那为何在军营中又拒绝了音律宗主白羽昶的提议呢?当初白宗主不也主张联合天下百家道门,共讨无道吗?” “道友涉世尚浅,不了解其中利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白宗主虽然也有此一议,多半却是为了结合百家道门的力量收为己用,成为辅助敬王的手段而已。贫道观敬王杨拓其人,胸有沟壑,意在天下,必不甘久居于人下,到时百家道门只怕会成为敬王逐鹿天下的一颗棋子,怎么可能真的替百姓谋福?况且自古正道修行,或清修自然或历事煅心,不一而足,但有一道雷池不可逾越,那便是绝不能与官府勾结,否则久经浸染,又有几人能够在深不见底的宦海中守得住心中那一点清灵?” “道门之事,只可由道门之人解决,何苦假手于人,岂非徒惹是非?”苗元麟傲然道。 玄真此前还真没有好好想过其中的诸多牵扯,经苗元麟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在理。不过玄真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要禀明师父再做决定。 “百家道门结盟,未必就没有人去想过,之所以还没有人去做,恐怕也是因为无法请得动德高望重的泰斗耆老为首。如此道门盛事,若只有些小门小派参加,必然沦为笑话,这恐怕也是白羽昶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而眼下,能够有此威望的,非三大道派掌教莫属。苗长老乃是太清道的长老,请得掌教长眉道长出面应该不难吧?若长眉道长出面,百道同盟其事何愁不成?玄真不过无名小辈,人微言轻,哪里能够担得起这样大的责任?”玄真说道。 “道友有所不知,贫道又何尝不想请师父长眉真人出山主持大局?可师父他老人家参悟造化,超脱生死,云游四海,行踪缥缈,怎么可能为这等俗事出山?太清道一向不理世事,只重修行,这件事情,师父他老人家,怕是不会插手的。归一道依附朝廷逐渐势大,但世间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归一道归附的乃是当今圣上,这种为民请命的事,怕是皇上也未必乐于见到。至于方仙道,说白了乃是慕家一家之道门,只着眼于家族小利,而不顾天下大义,想要说动慕掌教出手,怕是同样困难。扶危济困,解民于倒悬,哪有什么利益可图?就算慕掌教愿意去做,只怕也力不从心哪,到时候如果归一道为朝廷所迫前往阻挠,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到时候成不成功只能听天由命。别的道派,有心却无力行此大事啊。”苗元麟摇头道。 “说来说去,不成了一个死结了吗?如果不能请动长眉道长或云岚道长,这件事难道就不办了吗?苗长老,其实贫道觉得这件事倒也不难,最不济先联合几个道派打出旗号,贫道就不信那些正义之士都是瞎子聋子,分不出对错好坏来。只要有人竖起大旗,何愁没有正道之人争相往之。” 玄真被苗元麟绕得有些头晕,虽然苗元麟说得都是事实,可既然想去做一件事,总是能找到突破口的,也不是什么事都要从最权威最尊崇的耆老大德开始,很多时候,自下而上的步骤也许更加适合要走的路。 苗元麟眉毛轻颤:“这...这样真的行吗?” 也不怪苗元麟有些想不透,身为太清道长老,自小又是长眉道人亲自传授,眼光心气自然高得飘在云霞之上。这几十年来,一直是头着,朝玄真打了个稽首,居然行的是道门拜师之礼。 玄真急忙上前搀扶苗元麟:“道友这是何意,使不得使不得...小心!” 玄真突然一把将苗元麟推开,一支冷箭,流星般蹭着苗元麟的鼻尖飞过,发着尖锐的“咻”声。 “太清道长老苗元麟养尸为祸,意图刺杀知府,荼毒百姓,罪不可赦!大家听我号令,继续放箭,凡杀死苗元麟及其党羽者,赏金百两!” 展寻一声令下,三十多名护卫急忙搭弓射箭,瞄向苗元麟、玄真和脑门儿上顶着镇尸符的荫尸,一时间箭如雨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七 斗尸 “展将军快请住手,这里面有误会,我们今天来就是对付这具荫尸的...”玄真急忙跳到一棵大树后面,放声喊道。 “苗元麟身为太清道长老,居然修炼邪法,刺杀知府大人,致使多名侍卫丧命,手段残忍,罪大恶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侍卫们,全体听令,格杀勿论,不准放走一个人!”不等玄真说完,展寻阴狠地喝断。 “道友,不要再争辩了,徒劳无益,他们是不会听的。康灿友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连累道友与我一同赴难,心中实在不忍。”苗元麟道。 “堂堂知府,不思造福于民,反而勾结邪道,鱼肉乡里,实在可恨!若贫道逃得此劫,定取其项上人头,告慰众多被残害的乡亲!”玄真恨得咬牙切齿。 “道友,此时不是抱怨的时候,等一下我想办法拖住这些侍卫,道友赶快逃离此地。此祸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道友以身范险。”苗元麟说道。 “使不得,对方箭发如雨,一旦出去哪里还有活路?道友可千万不要做傻事。”玄真声音十分焦急。 “来不及了。”苗元麟说道。 确实来不及了,在展寻的带领下,一众侍卫呈扇形向前推进,同时箭矢不断,玄真二人别说逃走,就是从树后露出半个脑袋,都要防备着呼啸而过的利箭,形势异常凶险。再延迟一时半刻,等到侍卫们接近玄真二人,那可什么都晚了。任你再好的功夫,哪里敌得过万箭齐发? “嗷呜...” 一声极其凄厉尖锐的叫声响起,震得侍卫们紧握弓箭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先前被镇尸符镇压无法动弹的荫尸,突然飞身而起,朝侍卫们扑了过去,双手如爪,长甲如刀,顷刻间在两名侍卫的头顶留下五个深邃的血洞。 此时的荫尸,身上插着数十支箭,形如刺猬,额头的镇尸符也被利箭划成两截,只剩下半截符纸仍贴在额头,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侍卫们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阵仗?换做旁人被射成这幅德行,早就把命交代了。可荫尸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来去如风,凶戾异常,如同冲入羊群的雄狮,刹那间结束了五六名侍卫的性命,侍卫的阵形顿时被打乱。 荫尸凶兴大发,一把扯断一名侍卫的脖子,张开大嘴咬破动脉,咕咕地大口大口吸起血来。那种鲜血横流的恐怖场面,看得众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侍卫们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咽着口水。 “孽畜,纳命来!” 展寻手握长刀,突然腾身而起,对准荫尸的脖子砍了下来。荫尸头也不抬,只探出一直手抓向砍来的长刀。 荫尸的长甲锐利坚固,堪比刀枪,谁知却在展寻的刀下被轻易斩断。刀势威猛,余力不减,削断荫尸的利甲后,继续向荫尸的脑袋砍去。 荫尸下意识将头一偏,长刀划过荫尸的脖子,半截脖子被利刀划开,只留下一半筋肉相连,脑袋耷拉在胸前,样子十分恐怖。不过,并没有半滴鲜血流出。 原来展寻手中的长刀居然也是对付邪秽的利器,长生道果然有几分门道。 荫尸被砍成这副惨样,依然展现着强悍的生命力,居然没有倒下。荫尸似乎也知道抵不过眼前的凶人,拔腿转身便跑,脑袋如同挂在胸前的肉球,砰砰地碰撞着荫尸的胸口,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展寻见荫尸似乎有退却之意,哪里会放虎归山?扑将上去,又是一刀,彻底削断了荫尸的脖子,然后手起刀落,悉数将荫尸双臂、双腿全部砍断。就算是荫尸那变态的生命力,变成一堆碎肉后,也再不能动弹分毫。 “苗元麟受死!” 展寻结果了荫尸之后,挥刀便冲向苗元麟藏身之处。 “起!” 苗元麟手捏法诀,大喝一声,就见先前被荫尸杀死的十余名侍卫忽然坚硬挺直地跃起身来,挥着长刀,砍向剩余的侍卫。 “斗尸!”玄真脱口而出。 斗尸也是十八种尸变的一种,最早起源于道门之间相互比斗的双方,为了避免伤亡,于是利用符咒控制尸体,代替本人比斗。 斗尸在刚出现时也曾风靡一时,不过后来陆续被纸人、傀儡等替代,现在正道人士已经很少用到了。毕竟就算是尸体,也应该受到尊重,而不是像对待工具一样对待他们。控制斗尸的手法,很多正统道派都已摒弃不用,若非特殊时刻,苗元麟也不愿行此下策。 展寻与荫尸拼杀的短短时间,苗元麟居然撒出符咒,同时控制住了十几具斗尸,手段也颇不寻常。要知道,控制一具斗尸和控制十具斗尸,可不只是数量的增加,困难程度简直超越百倍! 展寻灭掉荫尸后,侍卫们士气大增,刚要一鼓作气斩杀苗元麟二人,谁料突生意外,被十几具斗尸拦住了去路。 这些斗尸,生前可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现在竟然要同室操戈,任谁心里也难以接受。而且斗尸和荫尸一样,不知道疼痛,砍伤几刀就和挠痒痒差不多。但挨上一刀,那可就要了老命啦。 那些侍卫心中也暗暗叫苦,先是对付残忍的荫尸,现在是对付斗尸,这种诡异的事情居然一股脑儿全给碰上了,真是让人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堂堂太清道长老,居然如此亵渎尸体,真是不要脸!”展寻喝骂道。 “那也比你们残害百姓烹食婴儿的败类好上千倍万倍!” 玄真骂了一声,挥起长虹剑加入战圈。展寻虽然武功高强,刀法犀利,面对两位剑术高手同样不能占据上风。 展寻不愿久战,抽身跳出圈外,大刀一挥:“众侍卫,搭弓射箭,射死这两个邪道!” 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收回长刀,挽弓射箭。 “疾!” 苗元麟右手一扬,一道黄符飞射而至,落在一具斗尸之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那具斗尸被炸成一堆碎肉,扑棱棱下起一阵血雨。 这才是九霄雷符的真正威力,见到这一幕,玄真才明白先前对付荫尸的时候,苗元麟是多么手下留情。 “快走!” 苗元麟抛出一道九霄雷符的同时,便率先逃遁而去,玄真眼疾手快,紧随其后。 侍卫们被强光晃得眼晕,再加上从天而降的血雨,不由得愣住了。好在那些都是没有了苗元麟的指挥,再次倒在地上,恢复了一具尸体的本来面目,不然的话,侍卫们可真就遭殃了。 “想逃,没那么容易!” 展寻邪邪一笑,将宝雕弓拉成满月,对准苗元麟逃走的方向射出一箭。 箭,如风疾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八 论道 太清山巅,白雪皑皑,寒风呼呼,吹得沙石乱走,林木弯腰。与山下绿意盎然林莽如海溪流潺潺的秋景相比,仿佛眨眼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山巅之上,枯树下,磐石上,一僧一道,蔚然盘坐,中间石桌上,残棋已半,檀香袅袅。 远处的烈风寒气,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竟丝毫也吹不到两人近身之处。两人都只穿一件单衣,却不见半点寒意。若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冻得浑身抽搐遍体僵硬了。 道人身材削瘦,穿一件素净的浅色道袍,手托一柄拂尘,须发皆白,长眉及肩,脸上方显细密的皱纹,面色红润,双目深邃如海。纤长的手指轻捻一颗白色棋子落入棋盘,轻声道:“时局如棋,步步常新;时局如彀,因果缠身。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老僧体态憨胖,状如弥勒,长得白白嫩嫩,红光满面,肌肤如同婴儿,脸上挂着经年不退的笑容,一身单薄的僧衣裹身。若不是一双白眉十分醒目,绝难猜出老僧已经是一个耋耄老者。 此二人,名声之显赫,如惊雷灌耳,皓日当空,思之心生仰慕,闻之令人膜拜。 那道人,便是郑国大名鼎鼎的三大道派之首,太清道的掌教,誉为道法天下第一人的长眉道长。 那僧人,乃是北方与郑国毗邻的燕国佛教净土宗大德法师,弘宣大士。 燕国地处苦寒北地,道门不兴,佛教却极其鼎盛,上至皇室权贵下至黎民百姓,几乎家家拜观音,户户参弥陀,净土宗更是燕国最鼎盛的宗门。 在燕国,弘宣大士的法号,丝毫不弱于郑国的长眉道人。据传,弘宣大师早已大彻大悟,圆融无碍,登步妙觉。 弘宣大士每次登台宣讲佛法,听众动辄数万,从者如云。弘宣大士在宫廷中为皇室众显贵宣讲佛法,燕国皇帝甚至亲自为大师俯身于地,甘当登台人梯。弘宣大士在佛门中受敬仰的程度,有此可见一斑。 简而言之,这一僧一道,都是了悟造化通达生死的绝世高人。 “道友所言甚是,然大道三千,各有玄妙。我佛慈悲,宣说精妙佛法,普度世人。净土一门,大开方便,不论富贵贫贱,男女老幼,只要诚心向善,都得解脱。贫僧虽不才,愿为世人消劫。”弘宣大士道。 弘宣大士虽未说出此次前来太清山的因由,但长眉道长心中早已知晓。今逢乱世,之后数年更是战乱连绵,民不聊生,血流成河。 道法自然,讲求顺势而为,量力而行,避世出世因时因势而异,时机未到,长眉道人自然不会贸然出手。佛门多为趋吉避凶之小乘居多,但也不乏高僧不避险恶积极入世。净土宗讲求普度众生,宏宣大师为法献身,明知入世要亲历杀劫,依然不为所动,坚定不移。弘宣大师此次前来,便是来和长眉道人道别的。 长眉道人心知宏宣大士入世后难免遭遇烹杀,自然要劝上一劝,以慰道友之情。眼下虽然遭遇因果尚早,但在这二人眼中,无来无去,无法无为,无有过去未来,早晚倒也没有太大分别。 方才长眉道人的话,以眼前棋局喻天下大势,后又说为学和为道的区别。若入红尘只为修道历世煅心,自然是步步常新。若一味普度,则如同陷入彀中,跌入陷阱泥潭,必为世俗所累因果缠身,难以自拔。所以,为道者怎能徒惹红尘因果呢? 长眉道人的话中,劝宏宣大士不要轻易以身范险的意思不言而喻。而宏宣大士则以净土宗经义为由,表明入世的决心。净土宗宗旨便是为世人大开方便之门,广纳有缘之人,身为净土宗亲传弟子,哪里有因为遇到困难就中途放弃信仰的道理呢? “大道不因其美而喜,也不因其丑而厌;不因其争而伤,也不因其让而损。” 长眉道长名为谈道,实为论世。无论盛世乱世,都是众生因缘际会,都于道无损,于道无补,劝弘宣大士又何必执着于入世呢。 “世间百态,为众生同业所感,理当同救,岂可独善其身?” 弘宣大师一句话,道尽慈悲。佛言:若有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既非菩萨。 古有僧人饲虎喂鹰,弘宣大士信念坚定,又何惧杀劫临身? “汝教有云:心存人我,便有分别;有分别,便有众生;有众生,便有寿者,便有善恶美丑,世间百态,因果缠身。修道,顺则凡,逆则仙;返还天真,复归婴儿;大道至璞,万法归一,何必执着?不顺天道,恐历杀劫。”长眉道人继续劝道。 弘宣大士默然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卷古朴的经文,乃是弘宣大士开启智慧了悟佛法的经文《金刚波若波罗蜜经》,放在弘宣大士平日里打坐参悟的土黄色功德蒲团之上,然后将这两件物品轻轻推到长眉道人跟前。 “生死流长,涅槃般若,同是大道,并无差别,到时还请道友法架降临,于红尘烈焰中度我解脱。” 弘宣大士虽为净土宗大德,但开悟却是因为那卷充满智慧的《金刚波若波罗蜜经》,而非净土六经。 行于般若,功在弥陀,便是弘宣大士的修行践言。 将《金刚经》和功德蒲团赠予长眉道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安排后事。弘宣大士因经书开悟,用蒲团行功,这两样东西交出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请长眉道人届时再次度化于弘宣大士历劫后的转世之身。 佛家讲六道轮回,若弘宣大士不慎再入轮回,也只有长眉道人最为有资格前去度化了。 “汝教有云,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长眉道人再劝道,然后端起面前一碗清水,一饮而尽。 此举再明显不过,你弘宣大士舍己救人,但被你救下的那些人每日单单饮水吃饭所造的杀业都数不胜数,饮一碗水便屠尽八万四千生灵,更何况其它因果业障?杀人是业,救人又何尝不是业?法无善恶,一体两面而已。 如同饲虎喂鹰之举,僧人的慈悲换回了虎、鹰的生命,但虎、鹰为了生存,不知又要捕食多少兔子、鹿、燕雀之类的动物,而这些杀业,又该算到谁的头上呢?僧人是救了一条命,却换来更多的动物为此丧生,那僧人此举究竟是救命还是害命呢? 弘宣大士低眉不语。 长眉道人也知道劝不了宏宣大士,便不再劝,目光依旧深邃如海,无悲无喜。 得证大道,本无喜悲,无善恶,无美丑,无轻重,无始终,一切皆无。离大恐怖,颠倒梦想,得大自在,大天真,大喜乐,大解脱。 弘宣大士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嘴角依旧挂着笑容:“有一有缘人,贫僧当前往度之。”只是弘宣大士的这一笑,真的是因为喜悦吗? 师尊释迦摩尼佛宝相庄严,自然无悲无喜。然而未来佛弥勒憨态可掬笑口常开,就一定是喜悦、高兴、圆满、幸福吗?须知佛菩萨本无人、我、众生、寿者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九 身殒 “苗道友,你一定要坚持住,贫道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性命的...” 甩开展寻的魔爪之后,玄真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支箭矢,深深地扎在苗元麟的后心,鲜血随着二人逃亡的步伐,流了一路。 苗元麟抓住玄真的手,苍白如纸的脸上惨然一笑:“没用的,别再为贫道浪费时间了。出家人超然物外,了无牵挂,本应该看透生死,生亦无喜,死亦无忧,道友又何必悲伤执着?” “世间事如过往烟云,无需介怀。不过,贫道心中终究有一事无法放下,联合百家道门,共同对抗邪教妖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贫道的这一愿望,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到时候世间再无邪祟作乱,战争消弭,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那样的天下,想想就觉得令人向往。玄真道友,这样的担子,以后怕是要寄托在你身上了...” 苗元麟艰难地说到这里,突然一串剧烈的咳嗽,一大口鲜血猛然喷出,脸色更加煞白,气息若有若无,虚弱得令人担忧。 “这个担子实在是太重了,还是苗道友自己去完成吧,不,道友一定会亲自完成的。苗道友千万要挺住...”玄真无比焦虑地说道。 “没用的,贫道身上的伤有多重,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贫道这次真的是不行了。师父他老人家曾劝我不要来渠营府,否则终有一劫,看来这是天意啊。只是我这一走,再也无法服侍师父左右,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了。玄真道友,我死后,请将我就地火化,然后将骨灰撒在这渠营府的土地上,贫道生不能为此地除恶,死了也要留在这里,看到有朝一日这里变成和平安乐的一天。贫道身上还有几道九霄雷符,就赠予道友了,至于这把玉清剑,乃是恩师长眉道人所赐,今日一并转交给道友,望道友替贫道还于师傅。” “道友扶我一把,修道之人就算是坐化,也不能如此狼狈,否则岂不是坏了师父的教诲。” 苗元麟在玄真的搀扶下,慢慢将两腿双盘,上身如标枪挺直,双手交叠如意握,放于小腹前,颔颈抬头,双眼微闭,瞪目鼻准。神态庄严,表情肃穆,自有一番仙家气韵。 须臾,苗元麟脑袋一歪,气息断绝,身体却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态。 “苗道友...,啊!” 一声凄厉哀伤的长啸透出丛林,直冲牛斗。 玄真血红的双眼充满着失落、愤怒、伤恸、绝望、无奈和不甘,挥舞长虹剑猛烈而毫无章法地乱劈乱砍,发泄着胸中的愤懑哀痛。玄真觉得,胸中好像被无比压抑的情绪充斥,若再不发泄出去,胸腔都要被撑爆了。 枯枝树干在青莹莹的剑光挥洒下,暴雨般簌簌掉落,如同森林落泪,老树长哭。冷风吹过,呜呜咽咽的声音,似是在泣诉着世间的不平。然而,悲凉落寞,始终笼罩着这片大地,随地播撒着哀伤苦愁的种子。这些哀伤苦愁的种子,随时准备着发芽破土,在悲凉落寞的笼罩下茁壮成长。 玄真汗透重衣,浑身虚脱,俯下身子以剑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自残似的发泄完后,玄真木然地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枯枝断木,厚厚地堆在苗元麟的身边。 “嗤”一声响起,火石间细碎鲜艳的火星喷溅,迅速引燃堆放的枝条,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响作一团。火舌如蟒蛇肆舞,透出柴堆,舔舐吞嚼着依旧挺拔的身体。 端坐火焰当中的苗元麟,身形慢慢消散,彻底消失在吞吐的炙热火苗当中。 玄真注视着野兽般的火焰,眼前雾气升腾,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未觉。 以消除旱尸为己任的玄真,曾天真的以为只要旱情得到缓解,就能够让百姓安居,保一方安稳。为这一执拗而天真的想法,玄真不辞辛劳,不畏艰险,不遗余力地努力着。可是,这些天来的经历,使玄真坚定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就算除掉旱尸,百姓真的可以有太平日子过吗? 流民落草,匪寇猖獗,抢夺财物残害性命的事哪天不在上演?成千上万逃难的灾民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亲友饿死也只能匆匆掩埋,别说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有多少早已成了鬣狗野犬的腹中之物?为保性命,灾民易子相食,更有甚者,如长生道众,以不满周岁的孩童为食,美其名曰长生宴,实在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更有野心贼子,竟烹杀亲生孩子博取前程,官僚无道,不思治理一方,反而残害百姓,荼毒生灵,实在令人齿寒!还有各路叛军,趁机劫持灾民,杀害无辜。如此世道,就算尽诛旱尸,百姓难道还有太平可享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子治下,竟至如斯! 玄真头脑一片混乱,今后道路该何去何从,修道之路该如何修持,玄真感到一片茫茫,阵阵悲凉。 为世人生于斯世而悲,为天下沦为此景而哀,亦为自己该如何自处而伤。 世间皆苦! 但有一点,玄真心中却渐渐明晰,那就是复仇。为了融于火光中那具伟岸端庄的道友复仇,若有机会,必手刃康灿友,诛杀展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彻耳际,如同一汪清泉流过心间,玄真竟似有饮甘露入口的错觉,感到混乱的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哀伤悲苦的情绪同样驱散不少,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通透起来。 玄真大惊,急忙回身望去,见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僧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挂着亘古不变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玄真。 一身简简单单的僧衣,一个平平淡淡的老者,玄真却有种错觉,明明老僧就站在眼前,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十万八千里,如隔重山。 这种真实而缥缈的感觉,亦真亦幻,令玄真心中更加震惊。 “老衲弘宣,惊扰小友了。”弘宣大师笑呵呵说道。 玄真身躯一震,双目圆睁,如惊雷过耳,不由得脱口而出:“弘宣大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 点化 弘宣大士乃是佛门大德法师,功参造化,如此振聋发聩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玄真实在震惊得很。 “阿弥陀佛,苗道友一心求道,又兼心怀天下普济众生,实在是令人钦佩之极。苗道友福泽深厚,道心通彻,随业轮回,来生不可限量。”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彻,忽地生出一阵疾风,席卷灰烬中化为粉尘的骨灰,铺天盖地而去,瞬间遍洒渠营府地。 “多谢宏宣大士了却苗长老临行遗愿。”玄真深深一揖,行的却是道门中的师礼。 达者为师,虽非同门,心同此心,情同此理。 “此乃小事,不足为虑。苗道友另一遗愿,为天下正道计,为黎民百姓计,为家国社稷计,却非老衲所能了却得了。” “联合百家正道,扫清宇内邪秽,此愿着实宏伟。不过弘宣大士佛法精深,威名更是如日中天,若大士能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诸邪退避。还请大士以天下苍生为念,震纲常,扶正道,解百姓倒悬之苦,救天下将倾之危。”玄真拜倒于地,诚心祈求。 弘宣大士搀起玄真,仔细看着玄真的眼睛,笑着说道:“小道友心性纯良,信念坚定,更兼有侠者之风,着实难能可贵,前途不可限量。苗道友临终嘱托,却是要应在小道友身上了。” “大士切莫要取笑小道了,小道人微言轻,如今自身都深堕迷雾之中,茫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更别提如此艰巨宏伟的重任了。若有人揭竿而起,小道必当效犬马之劳,竭力相助。但小道自身,实在是有心无力,难以担当重责。”玄真叹道。 “小友何必疑虑,若要问路,只在脚下,若要问时,必起于当下。可叹世人不知,偏偏终日碌碌,千方奔走,向外求索,以此为迷,却不肯须臾驻足,向问己心。小友,老衲且问你,你因何而迷?”弘宣大士说到最后,声音越发洪亮,听来如同雷吼,又如迎头一棒砸下。 “因为...” 玄真下意识说出这两个字来,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前番苦闷烦恼,尽皆来源于外,旱尸作祟也好,劫匪为祸也罢,易子相食,邪道猖獗,百姓困苦难捱,时刻面临或饿死或被害的绝望境地,这些天所经历种种,走马灯般一一在玄真脑海中浮现。 可是,自己所应该坚持的道路呢? 一味陷于外在苦闷不能自拔,又有何益处呢? 玄真忽然想到那次与吕雯相逢的时候,吕雯曾问自己除旱尸难道是为了解救那些像王二牛之类的百姓的时候,玄真当时的话是:修道之人,职责所在,其余事情,自有他人操劳,何必自寻烦恼。我只是一名道士,只为除旱尸。 如今,此言依旧在耳,而此心,却已经非是那时初心了。 那时的执拗、坚定、执着,却换成了现在的迷茫、仇恨和彷徨。 活人远比旱尸更可怕,破坏力更强,特别是身居上位的不仁之人。吕雯的话又响亮的在脑海中浮现,而现在的玄真,已经深切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感同身受。 但是,环境再艰难,我心应坚定,不负当初。玄真暗暗想道。 “悟道虽在自身,修道却在天下;欲了俗缘,先入红尘。”弘宣大士提点道。 闻此一言,玄真豁然开朗,心中一切繁复杂念顿时抛却,就连那股仇恨也逐渐放下,心灵清明,神清气爽。 放下并非忘却,邪道所为,康灿友之流鱼肉百姓祸害生灵的败类,玄真必诛之而后快。但,此乃是道之所向义之所存,非是仇恨蒙蔽视听而草率所为。 放下私念,公道自然长存于心。求道路途艰险,时常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忘却了本来面目。或者为私欲所累,或者为眼界所阻,或者为境遇所困,凡此种种,导致违背本心而不自觉,迷失本性而不自知。唯有放下执念,放下一切仇恨、牵挂、爱慕、喜好、厌恶、恐惧、恼怒、苦闷等等情绪,归于和平、淡然,方能返璞归真,明心见性,不然纤尘。 红尘中历事煅心,说来仿佛轻巧,但若不诚心入世,未免过于轻率,难有所悟,亦难有所觉。然心入红尘之中,又难免沾染杂念,为尘世熔炉所困,深陷泥潭,难以自拔。非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能看破自悟,放下牵绊。 我,是一名道士,就要用一个道士应有的手段去行事,去改变面前的状况,哪怕前路千难万险,我亦往之! 随着心中心念稳固,玄真脸上浮现出坚韧的表情,目光更加清澈坚定。 弘宣大士微微颔首,合掌念到:“阿弥陀佛,小道友闻言即悟,及时破除迷障,收归本心,幸甚幸甚!老衲索性就再送小道友一段因缘,助小道友日后破魔诛邪。” 弘宣大士抓过玄真的左手,并指如剑,飞快地在玄真手掌上画下一道极为复杂的佛咒。弘宣大士手指过处,隐隐有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倏忽没入玄真的手掌之中。 画完符咒,弘宣大士额头微汗,脸色稍白:“此去西南方向百里外,当有所获,速去,速去。” “多谢大师指点!” 玄真躬身拜谢之后,再抬起头来,面前哪里还有弘宣大士的影子?慌忙转身寻去,目之所及,唯有林木萧萧,秋风瑟瑟。 这一切,宛如一场梦境。 玄真伸出左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那没入肌肤的淡淡金光依旧历历在目。 西南方百里之外,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弘宣大士如此叮嘱呢?可惜大士语焉不详,欲说还隐,玄真听得如同云遮雾障,不明所以。 不过,那定然是极其重要非同凡响的,否则弘宣大士也不会叮嘱速去,不论那里究竟有什么,玄真片刻也不敢耽误,急匆匆向西南方向奔去。 玄真快速疾行,方走出六七十里之外,正要继续前进,忽然听到喊杀声、叱咤声、马嘶声不绝于耳,料想必然有人在此交战。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本想绕道而行的玄真,却忽然瞥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亮银色铠甲无比醒目,一杆方天画戟挥舞如飞,重围之下,白马如龙,魅影如风,往来穿梭,势不可挡。 可是,战争并非打闹玩耍,面对数倍于己的甲兵层层围堵,吕雯好容易杀透重围,不料坐下忽然白马中箭栽倒,吕雯急忙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却迅速被甲兵围困,如潮水般冲杀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一 中伏 却说吕雯自来到渠营府,满眼见到的都是残忍的杀戮、残酷的训练和血腥的现实。更令吕雯震惊的,是师兄方文浩那一双完全不把难民当人看的冷漠眼神,那种漠视生命漠视生死的冷漠,令吕雯十分厌恶反感。 这还是那个心目中满怀正义壮志凌云,誓要光复谷国为民请命的师兄吗?这还是那个在师父面前乖巧温顺、举止进退有据性格温文尔雅的那个师兄吗?难道,现实真的可以把人变成魔鬼? 每日看着师兄抢掠和屠杀灾民,吕雯感到阵阵心悸。原本的复国大业,原本的为父报仇,难道只能通过这种让人恶心的手段去实现吗?如果那样的话,就算是报了家仇国恨,自己心中会快乐吗? 三番两次的出言阻止,使得方文浩勃然大怒,最后干脆将吕雯支出了队伍。吕雯刚好眼不见心不烦,既不愿再看到师兄的屠刀卷起灾民的鲜血,也不愿再看到营寨中令人压抑愤懑的残酷训练,把掠来的灾民进行残忍而超越人体负荷的严酷训练当中,死亡比吃饭喝水还要司空见惯。 吕雯带着二十多人的小队,肩负起了并不重要的巡逻任务,一旦发现附近有官兵的动向或其他突发情况,立刻飞马传信,让部队随时有所准备。当然,这种巡逻小组数量并不少,吕雯只是他们当中并不醒目的一支而已,而且这种例行巡逻,很少会碰到什么意外情况的。 吕雯骑在马上,心里却像堵了块大石头,显得很是压抑烦躁,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出了既定的巡逻路线老远,对于身后战友们的提醒,吕雯置若罔闻。 忽然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战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吕雯身后的战友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依旧紧跟着吕雯扬鞭策马狂奔了起来。 在纵意的驰骋中,吕雯终于舒了口气,任冰凉的风吹拂脸颊,这样感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也不知跑出多远,吕雯忽然勒马停了下来,一股森森的杀意被吕雯灵敏地捕捉到了。 “小心!” 喊声刚一落地,就听到前方“咻咻咻”的破空之声,那是箭矢脱弦疾射的鸣音! 吕雯急忙挥舞起方天画戟拨开迎面射来的飞箭,勒马回转,但她身后的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才眨眼功夫,就有五六人已经中箭落马。 看这阵仗,吕雯心中就知道,这次碰上的绝对不是什么流寇路匪,而是朝廷的正规军队。 若是别的叛军或匪寇,或许还有谈判的希望,但遇到朝廷的军队,谈判的事,想都不用想了。 军队与叛军之间,唯战而已。 “快退回去,我们中埋伏了!” 吕雯知道此刻不能逞匹夫之勇,能逃出去自然是最好的,否则很可能被敌人团灭。于是大叫一声,拨马便走,身后骑兵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挥起兵刃抵挡箭矢,急急掉头飞奔。 才没跑出几步,就见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马匹被绊马索绊倒在地,人也摔出去老远。紧随其后的,就是如电如风的流矢,准确地插到了倒在地上骑兵的身上。 还未见到敌人的影子,就已经伤亡近半! 吕雯长啸一声,似是要将胸中无穷愤懑全都吐出来,然后抖开方天画戟,拍马冲着箭矢迎了上去! 实在是大意了,居然不小心撞进了敌人的陷阱。眼见身后退路也布上了机关,可见退路并不安全。 既然无处可退,那便拼死一战! 若所料不错,敌人的将领,一定就在前方! 避无可避,只有一往无前,若能斩杀对方将领,更是大功一件。 即便是突然遇险,吕雯的战斗直觉依然十分敏锐,通过对地形和敌人进攻方式的观察,吕雯瞬间推断出敌人的布局和将领的位置。 “杀!” 一声大喝,长戟如龙,白马如风,杀入敌阵。 飞马掠过,那些埋伏在草丛、树后、陷坑等掩体后的弓箭手,被吕雯瞬间斩杀数人。 而此刻,飞箭已然不能奏效,因为敌我纠缠,陷入近身战斗,箭矢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放。 剩下的十来名骑兵,也跟着吕雯一起,冲进了敌阵,大杀起来。 临阵冲杀,吕雯强悍的战斗力立刻展露无遗,即便敌人早有防备,依然被吕雯杀得落花流水。那些专门对付骑兵的绳索、长枪、据木等在吕雯面前竟然如同无物,全都被巧妙地躲避开来。 可是敌人数量实在太多,杀掉一批就又冲上去一批,杀之不尽。吕雯抬头看了看前方数百米外的高坡,牙关紧要,抓起一杆夺来的长枪掷了过去。 高坡之上,必然是敌军将领所在的位置,可惜,在重围之下,吕雯也没有把握能够冲上去手刃贼首。只得长叹一声,夺路冲杀。 相比之下,吕雯身后的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是马匹被刺伤或被绳索绊倒,就是被蜂拥而至的长枪刺穿身体,人数在急剧减少。 吕雯回望一眼,心中大急,驱马挺戟又杀了回去。 “紧跟在我后面,我带你们杀出去!” 吕雯接应上众人,再次驱马折返,面对敌人层层围堵,依旧杀透重围,冲了出去。可惜的是,吕雯身后的骑兵,一个也没有跟上她的步伐,全都倒在了敌人的利刃之下。 “不愧是红袖寒刀梅琼香的弟子,如此身手了得,投身叛军实在是可惜了。” 高坡之上,栗色的战马上,端坐一员女将,身穿紫色轻甲,眉目如画,绝美的脸庞上透着一股坚毅的气质,肤色呈现健康的棕榈色,那是长期随军征战风吹日晒在皮肤上所留下的痕迹。 王莺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长枪,赫然是方才吕雯尽力投来的那杆。 王莺见吕雯居然杀透重围冲了出去,也不气恼,反而轻笑一声,将长枪抛在地上,抬手拿起弓箭,瞄也不瞄,弓拉满月,仿佛十分随意地射了一箭。 吕雯刚冲出重围,不料马匹惨叫一声突然栽倒,将吕雯甩出老远。吕雯空中一个翻身,长戟向地面一挑,控制住重心,稳稳落在地上。 马背上,一支飞箭,没入数寸,鲜血迸流! 就在这个档口,敌人蜂拥而至,再次将吕雯围在中间。吕雯且战且退,手刃数十人,却难以再次破开重围。 “吕雯,坚持住,我来救你!” 正在此时,突然冲出来一名青衣道士,手持双剑,胯下骏马,冲官兵掩杀过来。 吕雯被官兵困在中央,身上多处十数道伤痕,鲜血浸透衣甲,情知必死,心下不由黯然。却不想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有人不顾性命仗剑相救,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待到看清楚来人面孔,吕雯惊喜的同时,又有些虚幻的不真实感,仿佛做梦一般。 其实就算是做梦,吕雯也不会想到,在这危机关头挺身而出舍命相救的人,竟然会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二 陈旭 来人正是玄真! 玄真远远见到吕雯陷入重围,心急如焚,于是悄悄绕了过去,准备寻找机会,出手相救。 当初若不是吕雯突然赶到,玄真说不定早就丧生在流寇头子王胡的匕首之下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即便是与官军为敌,玄真也在所不惜。 先前跟随吕雯的战友,虽然全都被官军杀光,但最先被射杀的战友坐下的几匹战马却趁乱跑了出来,被玄真抢到一匹。见吕雯的形势越来越危险,玄真再也按耐不住,翻身上马,拔出长虹剑和太清剑便冲杀过来。 官军正在全力截杀吕雯,对突然闯入战场的玄真疏于防范,一时间竟让玄真抽到空子。 “上马!” 玄真拍马冲到吕雯身边,吕雯全力挥出一戟,震退身边的几名官军,跃上马背。玄真双腿一夹马肚,战马猛然加速,眼看就要冲出重围。 “哼,区区一个道士也敢前来搅局,真当军中无人吗?” 王莺身后,副将贝青曼冷哼一声,举起宝雕弓拉成满月,对准远处的玄真。还未等她长箭离弦,就见那名女将军手握三尖两刃刀策马绝尘而去,方向正是朝着玄真二人。 贝青曼深知王莺将军的秉性,定然是见猎心喜,吕雯武功如此了得,于官军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怕是一心向武的王莺早就按耐不住想要切磋一番了吧。贝青曼轻摇下头,不得已放下宝弓,策马紧随其后。 王莺喝退一众官兵,只身匹马拦在玄真前面,三尖两刃刀寒芒吞吐,裹向吕雯。吕雯挥开方天画戟,见招拆招,虽然身上负伤多处,征战许久,依然不落下风。 双马交错,两人已斗上十数回合,吕雯渐渐体力不支,又见官军将退路把死,更有数名副将奔马前来支援女将,吕雯异常着急。同乘一马的玄真同样焦急万分,额头的汗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被这名女将缠斗,实在没有机会逃脱,再耽误一时三刻,恐怕真的要葬身在这群官军手里了。 双马再次交蹬,吕雯心神慌乱,招式也开始跟着凌乱起来。王莺瞅准机会,抖开三尖两刃刀在吕雯后背又划下一道血口。王莺心中大喜,再斗上几个回合,定然能将吕雯擒下马来。 王莺正要挥刀再战,忽然一声刺耳的笛音响起,笛音仿佛能够直插入脑海,震人心魄。王莺心神动摇,急忙收回三尖两刃刀。 众人心中俱是一震,抬眼看去,见数十骑兵飞奔而至,为首的中年面带淡淡的笑容,手握翠绿的横笛,相貌英俊得令众生嫉妒。 “白宗主...” 玄真听到笛音,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必是白羽昶无疑,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前来是否是件好事,要知道白羽昶可是敬王杨拓所倚重的人物,同样隶属官军序列。 “白将军,为何阻拦本将军平叛,莫非白将军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这两名叛军?”王莺警惕地看着白羽昶,不得不说,白羽昶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贤侄女刀法日趋成熟,实有乃父之风啊。” 白羽昶骑马走到王莺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贤侄女,实不相瞒,白某人前来确实是为了这名道友,看在白某的薄面上,还请贤侄女手下留情,放他们离开。” 王莺柳眉一挑,断然拒绝道:“白将军此言何意?放了叛军将领,亏你说得出口!王莺身系皇命,陈州平叛,这件事请恕不能答应。” “贤侄女不必急着下结论,这位道友实非叛军,且与你渊源匪浅,若不是天意弄人,你二人怕是早已喜结连理双宿双飞了。贤侄女不要急着反驳,玄真道友的身世,容我慢慢讲与你听。”白羽昶笑容不改,驱马向前走去。 “休要口出狂言,区区叛军,和本将军能有什么渊源,还说出这种话来羞辱我?白羽昶,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本将军连你也一起斩杀于此,方解我心头之恨。” 王莺气的脸色通红,本来嘛,就算王莺生性如男儿豪迈,但毕竟是女孩子家,脸皮要薄些,白羽昶口无遮拦,说什么双宿双飞喜结连理的浑话,着实气煞了王莺。虽然知道白羽昶并非轻薄之人,但这番孟浪之言,让王莺实在难以接受,只见他紧握三尖两刃刀的手一抖,险些控制不住要刺向白羽昶,亏得她终于想起对方身份,强自忍下,这才催马跟上白羽昶。 白羽昶不动声色地给玄真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鲁莽行事,白岩则笑着看向玄真,却并未讲话。这种时候,说任何话似乎都不大合适,况且白岩本就话不多,就更没话可讲了。 王莺走后,官军立刻进入警戒状态,长枪斜指,虎视眈眈地看着玄真与吕雯。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帮你?我看这女将军不会轻易放了我们,趁现在杀出去或许还能活命。”吕雯有些好奇地看着玄真说道,双手却紧紧握着方天画戟。 “先不要乱动,不能陷白宗主于不义。而且看这阵势,我们也未必能杀得出去,先等等再说。”玄真忙按住吕雯的长戟,生怕她趁机乱来。 吕雯下意识地看了看玄真俊朗的侧脸,忽然感到脸颊微辣,十分听话地收起了方天画戟,心中却似小鹿乱撞,蹦跳的厉害。 白羽昶将王莺引到一旁无人之处,这才笑着说道:“贤侄女,你可还记得定远军大将陈文礼的儿子,陈旭?” 王莺本来满面怒容,但听到“陈旭”这两个字,忽然双目微微失神:“陈旭?白将军说的莫非就是十七年前,郑国攻陷韩国时,陈文礼...将军失踪于乱军之中的婴儿?” 陈文礼被皇帝定罪为叛国,众人虽然多有怀疑,但此事天子亲判,讳莫如深,陈文礼的名字多成禁忌,无人敢提。就算提到这个名字,也被冠以罪臣、叛徒之名,王莺能叫上一声“将军”,足以见其对陈文礼的敬重仰慕。 白羽昶重重点头:“不错,当初郑、韩一战,陈文礼与你父亲王飞翔联手诱杀了韩国大将朱承武,之后长驱直入,攻陷韩国,使偌大韩国成为大郑一州之地,功劳何其显赫。可是,也是那一战,陈文礼夫人姜涵瑶身亡,刚出生的儿子陈旭也失踪不见。” “陈文礼派兵重重搜索军营与战场,始终没能找到陈旭的下落,在那兵荒马乱的战场,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失踪,基本上已经宣告了死亡。唯独陈文礼坚信自己的孩子依旧还活着,之后多年时间,陈文礼几乎将韩州翻了个底朝天,陈旭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也不了了之。” 王莺微微点头:“这件事我经常听父亲提起,父亲与陈将军情同手足,每一说起陈将军那个遗失的孩子,父亲也是十分伤心。” 说道这里,吕雯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听说,陈文礼和你父亲交情十分深厚,两位夫人也几乎同时怀孕,于是两人在你和陈旭还未出生之前便有约定,等到孩子出生后,若都是男孩或都是女孩,就让你们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婚约,双方结为亲家。由此说来,贤侄女和陈旭还有着婚约在身啊。”白羽昶笑道,只是这笑容里面似乎多了许多玩味的神情。 “白将军无故提起这件旧事作甚?莫非你的意思是...,和叛将吕雯在一起的那名道士,就是陈文礼将军十七年前遗失的孩子,陈旭?!”王莺惊叫道。 白羽昶点头道:“不错,他就是陈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三 身世之谜 十七年前,郑、韩战事焦灼,两军对垒,战场如同绞肉机,不停粉碎着两国将士的生命。郑国女将姜涵瑶正值孕期,依然随着丈夫陈文礼奔赴沙场,临阵杀敌。眼看临盆将近,陈文礼强行将夫人安置于军营之中,嘱咐心腹之人好生照料,自己则每日披挂冲锋。 残酷的战争令两国军队心生疲惫,经历数场大的战役,双方均是伤亡惨重,不得已只好休兵罢战。不过,双方将领都清楚,所谓的罢战,也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而已。战争,如同黑夜,终归要到来。 正于此时,忽然传来韩国大将朱承武与公主金铭姗订婚的消息。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之后,忽然迎来的喜事令整个韩国民众都兴奋起来,觉得这件喜事会是预示来年和平的一个好兆头,韩国都城中更是处处张灯结彩,竞相庆贺。越是战乱的年代,喜庆的事情越觉得弥足珍贵。 可是,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眼看大婚将近,作为新娘子的金铭姗却忽然失踪,逃婚而去。这件事自然引得韩国皇室震怒,大举发动人员四处探查公主下落,几乎动用了一国的力量,却哪里能找得到? 金铭姗仓皇逃出楚国都城,行踪却无巧不巧地落入了郑国派遣入韩国的细作眼中,陈文礼与王飞翔以为时机难得,立刻派遣得力干将乔装改扮混入韩国,将金铭姗公主拘到军营。之后更是利用金铭姗设下陷阱,诱杀了韩国大将朱承武。 也是朱承武对金铭姗情深似海,闻听金铭姗落入郑军手中,顿时方寸大乱,这才不慎落入陈、王的陷阱之中。 大将朱承武战死,同时也奠定了韩国灭亡的基础。随后郑军长驱直入,攻陷韩国,韩国自此灭亡。郑国统一韩国后,将韩国版图纳入郑国,原本韩国土地则重新命名为韩州。 陈文礼功勋卓著,正准备大举庆功之时,却传来妻子暴毙、幼儿遗失的噩耗。陈文礼急急驱马返回,才得知在郑军大举用兵攻陷韩国国都之时,妻子姜涵瑶在亲卫层层守护下,却依然遭遇毒手,被人潜入袭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陈旭也消失不见,生死不知。更令陈文礼恼怒的是,杀害妻子的元凶,居然全身而退,连一丁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陈文礼心中大恸,抱着姜涵瑶的尸体数度哭到昏厥。对于失踪的儿子,陈文礼却始终不相信那个左肩上生有梅花印记的婴儿也离自己远去。失去爱妻,唯一的儿子失踪,这样的打击,任谁都难以接受。 陈文礼下令全军严密搜查,却没有任何关于婴儿的消息。包括王飞翔在内的众多将领都劝陈文礼节哀,但对于儿子还活在世上这件事,陈文礼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因此也从未放弃过找寻。 陈文礼派兵严密搜查战场和韩州的每一处角落,希望将这个遗失的婴儿寻觅回来,可惜,整整十几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音讯。甚至于,直到陈文礼生命终结,也再没有见到过儿子陈旭一眼。 “你,下马走过来!”王莺回到军中,对着玄真喝道。 玄真眼光扫过白羽昶,见他神色如常,嘴角依旧挂着浅笑,略一寻思,便跳下马来向王莺走去。 “玄真,不要过去,谁知道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大不了我们再拼一次,本姑娘偏不信这群酒囊饭袋能挡得住我的方天画戟!” 吕雯紧张地抓住玄真的胳膊,生怕他被敌人设计。玄真反而轻轻拍了拍吕雯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若事情不对,你不要管我,自己骑马杀出去,一定要活下来。”玄真说完,挣开吕雯的手,大步走向王莺。 “贫道见过王将军、白宗主。” 玄真走到王莺马前站定,打了个稽首。忽见眼前刀光一闪,三尖两刃刀划过左肩,衣服被齐齐割开,不过丝毫没有伤到玄真的身体。 左肩之上,暗褐色的胎记异常醒目,形状如同盛开的梅花! 吕雯见王莺三尖两刃刀刺向玄真,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就要驱马挺戟杀向王莺,直到看见玄真只是衣服被割破,人并无大碍,这才忐忑地收回画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莺。 王莺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见到那朵梅花胎记时,依然不免心头一震,就连三尖两刃刀脱手掉落也不顾,急急翻身下马,走到玄真跟前,两只手死死地拉着划开的衣服瞪大眼睛观看,似乎要将这朵梅花胎记印到脑子里去,看得玄真莫名其妙,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听到白羽昶轻咳一声,王莺这才回过神来,登时羞得脸颊微红。要知道,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哪怕王莺一向不拘小节,也觉得实在太唐突了些。 一个女孩忽然扯破男孩的衣服,还透过衣服看得那么入迷,任谁说起来都多少有些尴尬吧?哪怕是事出有因,传出去的话,让外人怎么看? 果然是陈将军的骨血啊,老天终于开眼了!王莺心中喊道。 “你就是岳室山白桦岭紫薇洞紫薇道派的玄真?”王莺厉声问道。 “正是贫道。” “身为道士,为何投身叛军?” “王将军误会了,贫道一心向道,只求剪除旱尸,并非什么叛军。” “还在狡辩,若不是叛军,怎么会和叛将吕雯同流合污?”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吕施主对贫道有救命之恩,贫道自然不能眼看着吕施主身陷险境。” “如此说来,你倒是有情有义啦?既然如此,本将军看在白将军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 “玄真多谢王将军,多谢白宗主...” “你可以走,但吕雯乃是叛军将领,绝不能姑息。”王莺说道。 玄真一愣:“这...,既然王将军心意已决,玄真不再多言,愿与吕施主同生死,共进退。” 吕雯闻言大急:“傻玄真,臭玄真,谁稀罕和你同生死啊?王将军一言九鼎,说了要放过你就绝对不会食言,你还不赶快走,不然咱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眼前的局势再明显不过,玄真如果坚持和吕雯在一起的话,只能是死路一条。吕雯武功再高,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况且吕雯还身中那么多伤,别说杀出重围,只怕连王莺一人也未必能够战胜。玄真的剑术也算精湛,但他不善马上作战,更难以抵挡众多官军。 “若非吕施主,贫道早已命归黄泉了,哪里还能多活这许多日子?知恩不报,枉为人,吕施主不用再劝了。” 玄真说完,又对白羽昶谢道:“多谢白宗主相救之恩,若有来世,必当厚报。玄真死不足惜,但有一件事,请白宗主帮忙。这把玉清剑,乃是苗长老的遗物,若有机会,请白宗主务必交还给太清道手中,玄真在此多谢了。” “玄真,臭道士,你以为你是谁啊,本姑娘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谁稀罕你陪我赴死?玄真,明明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这么不开眼哪,你怎么这么傻啊...” 吕雯说着竟然凝噎,眼前也泛起阵阵涟漪,心中却在想着,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恩吗? “我奉劝你再考虑以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王莺说道。 “有恩不报,贫道会后悔、内疚一辈子。多谢王将军适才留情,但冲杀起来,刀剑无眼,还望将军海涵,玄真现行赔罪了。” 玄真手提长剑,头也不回地走到吕雯跟前,翻身上马。 王莺怔怔地看着玄真,没想到他真的会如此选择,如果,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身陷绝境,哪个人...也许会和玄真一样,宁愿赴死,也要陪在自己身边吧。 白羽昶同样有些出神,玄真的身影,仿佛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无畏生死的大将军! 果不愧是陈文礼将军之后啊,白羽昶心中念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四 后会有期 王莺骑上战马飞驰而去,官军们受命紧随其后迅速撤离,直到官军已经走远,玄真和吕雯还保持着警戒姿态,丝毫不敢放松。特别是玄真,初次经历战场,紧张得握着剑柄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这次死里逃生,两人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 上一刻王莺还坚决要杀掉二人,谁想到下一刻居然下令全军撤退,别说是玄真和吕雯,就是官军们都被王莺搞蒙了。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他们心中再不理解王莺的举动,也只能乖乖地跟着离开。 “多谢白宗主救命之恩!” 玄真长呼一口气,跳下马来,对着白羽昶一揖到地。若不是白羽昶关键时刻赶到,此刻自己和吕雯绝对是凶多吉少。不过在玄真心里,也一直在问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哪里值得白羽昶如此大费周章?如果说私交的话,恐怕两人还远没有到这种地步。 吕雯也跳下马来,向白羽昶抱拳道:“多谢白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不忘。” 白羽昶冲吕雯点了点头:“你好自为之吧,下次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白岩牵过一匹战马给吕雯,之前吕雯两人骑的那匹,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吕雯知道白羽昶一定有话要和玄真商谈,而且这些话必然不便自己听见,只好对着众人再次抱拳道谢,飞身跳上马背。 “玄真,救命之恩,永刻于心,来日必当厚报。”吕雯看着玄真,竟似有着诸多依恋,然而不得不匆匆分别,让她感到有些失魂落魄。 “何必如此见外呢,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这次就当是报答你好了。以后要多保重,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玄真欲言又止,奔向劝她悬崖勒马,不要在叛军之路上越行越远,但终于没有明说。玄真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仇恨,他也明白,有些事,是劝不了的。 人的路,终归不同,为官为匪,为道为俗,很多时候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你也...多保重,后会有期。” 吕雯说完,策马扬鞭,向远处奔去。只是没有人看见,吕雯双眼中水雾弥漫,泪珠悄然从脸颊滑落。 “难道只是为了报答那次的救命之恩吗?” 吕雯喃喃自语,心中仿佛失落了什么,而又有些别样的甜蜜。脑海中则不停闪现着玄真手持双剑,驱马杀入重围的画面;和共乘一骑时那贴在身前,虽然有些削瘦却异常让人感到安心的背膀。仿佛这些场景,要彻底融入到吕雯的生命之中。 “你一定在疑惑,为什么我要救你,王莺又为何会答应放过你们吧?” 还没等玄真发问,白羽昶先将玄真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然后手一挥,白岩立刻会意,带领其余将士退到一旁守候。方才的战场上,只剩下了白羽昶与玄真两个人。 “白宗主救命之恩,玄真必当厚报...” 白羽昶打断玄真的话,淡淡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王莺这次身负皇命剿除叛党,本来就与敬王有些冲突,怎么可能为了我的面子而违逆上意呢?她能够放过吕雯,完全是因为你的坚持,而她放过你的原因,和我救你的原因一样,都是为了保全陈将军的骨血。” 玄真心头一震,忽然想起王莺离开前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身上,果然还保留着他的影子,很好,我很开心。” 起初玄真对这句话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而现在,却像是突然抓住了一些头绪,而这些头绪,让玄真感到心中五味杂陈,有狂喜,有震惊,也有着无尽的担忧。因为白羽昶的话,怎么听都不像什么好话。 “保全陈将军的骨血?你口中的陈将军莫非是我的父亲,否则哪里有保全骨血一说?你说的究竟是哪位陈将军,你为何判定我一定是他的儿子?还有,我父亲究竟怎么样了?” 一股脑的问题被玄真连珠箭一样问出,那种急切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担忧,就连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白羽昶的衣领使劲摇晃都没有丝毫察觉。 在剪除旱尸和面对王胡等流寇的时候,玄真就有着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十分强烈,还因此险些丧命。这些天来,这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始终困惑着玄真,但却苦于无法解答,只能强行将之压在心底。 而现在,突然从白羽昶的嘴里说出有关父亲的消息,怎能让玄真不激动莫名?十七年来,这个被遗失的孩子终于探听到有关父亲的消息了,那种震颤、激动,是常人远远无法理解的。 “玄...陈旭,你先不要激动,你父亲的事,我会一字不漏告诉你的。你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玄真一愣:“陈旭,那是我的名字吗?” “不错,这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曾经时常听你父亲唠叨,你母亲为你取这个‘旭’字,是希望当日出晨曦,太阳下面再没有战争和杀戮,百姓都能够平安和睦。” “其实上次遭遇妖群攻击时,我和敬王就猜到了你的身世,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只能将它隐瞒下来。这次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将你的身世说出来。”白羽昶轻叹道。 “你说的陈将军究竟是谁,你们怎么认定我就一定是他的儿子?”玄真焦急地问道。 白羽昶长出口气:“还记得在敬王军营中,我曾详细地问过你的过去和生辰八字,你今年十七岁,自小跟随怀南道人上韩州岳室山学艺,从未见过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而陈将军的爱子,也是十七年前于战乱中遗失,昔日的战场同样在韩州,和岳室山相距咫尺。” “而且,更令我坚信你身份的是,你的生辰八字和左肩上的梅花胎记!世间就算有无数巧合,也无法令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和身上胎记形状与位置都一模一样吧!” “你问的那位陈将军,就是定远军大将军,陈文礼!你的母亲,生前也是威名赫赫的女将军,姜涵瑶。只是可惜,在十七年前郑国攻陷韩国后,居然被人潜入军营暗杀。”白羽昶说到此处,不胜唏嘘。 “大将军,陈文礼,我父亲!” 玄真紧捏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咯咯作响,指甲陷入手掌,嫣红的鲜血顺着手心滴滴落下。 祁王殿下与定远军叛国被诛,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就算是陈旭并不怎么关心时局,也不免耳朵听出了茧子。只是,玄真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叛军的大将军,居然会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细想之下,定远军全军被诛,和玄真遭遇那种难以言喻的只存在于至亲之间的特殊感知与悲恸,至少在时间上是那么的吻合。在这一刻,玄真再无怀疑。 “父亲!” 玄真大喊一声,心中悲伤欲绝,双目垂泪,跪倒在地。 在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时候,玄真是一个孤儿,不知父母身在何处;如今,已经知道了父母的身份,玄真却依旧是一个孤儿,双亲都已不在人世! 父母还未谋面,就已天人永隔。 不论忠臣也好,叛将也罢,在此刻玄真眼里,陈文礼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父亲! “你父亲绝不是叛将,定远军也绝不是叛军,祁王殿下更不可能篡权夺位。这件事,总有一日,会昭雪天下!”白羽昶满目萧然,眼光似乎投到了十分遥远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五 恨不可用之名姓 玄真默默拜倒在地,搓土燃香,遥遥拜祭心中的父母。 父亲身负叛将罪名,想要立碑建衣冠冢都是违制的,母亲更是在十七年前玄真刚出生时便已然去世,这让玄真压抑在心底的那股寻找双亲尽孝的念想彻底破灭,化归虚无。 父亲的相貌、性情,玄真只能从白羽昶嘴里有所了解,但母亲的模样,就连白羽昶都没有见过,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了。 不知道父母是谁的时候,玄真满心期盼着寻找到失散的父母双亲,共享天伦之乐。如今知道了父母的身份,才牟然发现,家庭、亲情,已经彻底碎裂成为齑粉,无法弥补。 玄真心痛如绞,两颊垂泪,伏在地上痛苦难当。 “玄真,你心里的痛苦我能理解,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我想,若陈将军在天有灵,也定然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白羽昶轻声劝道。 “陈旭,这是母亲给我的名字,从今天起,我就叫陈旭!” 母亲,那个温暖的字眼,在玄真心里却没有半点印象。因此,陈旭这个名字,在玄真眼里,就是母亲的留给他的全部。但这句话一说出后,差点吓出白羽昶一身冷汗。 许久之后,玄真才慢慢站起身来,对着白羽昶扑通一声下跪:“多谢白宗主告知陈旭的身份,免除陈旭今后如无根之萍般随世飘零,不识自家宗祖。” 白羽昶叹息道:“若不是事态紧急,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好。陈旭,我认识的陈将军光明磊落,豪气干云,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叛国之将。但是,此间事情错综复杂,凶险重重,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暴露你是陈将军后人的事情,更不要企图为陈将军翻案,否则祸患无穷,甚至会连累你身边的人。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玄真苦笑:“无论真相如何,至少现在我父亲还背着叛将的罪名,其中轻重缓急我自然分得清楚。白宗主请放心,我绝不会在旁人跟前提及一个字的。我不过是紫薇道派一名小道士,仅此而已。” “所以,你现在还是玄真,而不是陈旭。不过,我相信,你母亲为你起的名字,总有一天你能够如惊雷般喊出来的。但是那绝不是今天。” 玄真再度苦笑:“是我孟浪了。今后,我还叫玄真。”连自己名字都不能叫出来,玄真心中的苦水,如海如潮,难以言表。不过玄真脑子十分清楚,白羽昶也是为了自己好。 “还有,这柄玉清剑,还是你亲手送给太清道吧。” 方才战场之上,玄真以为自己必死,所以把苗元麟的遗物玉清剑交给白羽昶代为转交,如今危险解除,白羽昶自然要将玉清剑交还给玄真。 玄真握着玉清剑,沉沉说道:“苗长老...死的冤啊!” 白羽昶双眉一挑:“我听说苗长老与康知府素有过节,苗长老因此大闹康府,并带着荫尸杀害康府诸多侍卫,险些连康灿友也横遭毒手,最终为闻讯赶来的城防军将军展寻带领军士乱箭射走。此事在渠营府传的沸沸扬扬,康知府也已经下了通缉令,对苗长老缉图拿凶。不过,白某素知苗长老为人,自然不会相信苗长老会做出这种事情,因此觉得十分蹊跷,正派人调查这件事情,没想到苗长老竟已登仙而去...” “苗长老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好一个康灿友,惯会血口喷人污人清白,其心当诛!” 玄真义愤填膺,睚眦欲裂,强忍着滔天怒火,将自己如何发现从冥龟葬尸地穴中跑出的女荫尸、如何进入康府遇到苗元麟、如何遭到康府侍卫追杀、苗元麟如何身死,以及康灿友等人加入长生道、抓幼童烹饪长生宴,还有荫尸的身份等等一切,全都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简直岂有此理,身为朝中官员,不思报效皇恩,恩泽百姓,居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长生道,又是长生道,这颗毒瘤,白某早晚要将它拔除干净!” “苗长老绝不会白白牺牲,我这就返回军营,将你的话告知敬王,若证据确凿,绝不会放过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白羽昶罕见地大动肝火,说话的语气让玄真听了都感到杀意凛然。 “玄真,跟我回军营吧,眼下时局混乱,流匪横行,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跟我回去,我与敬王必然会保证你的安全。” 面对白羽昶的再三挽留,玄真只能婉拒:“多谢白宗主好意,但玄真不过是一介道士,军营的生活并不适合我。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就不再麻烦白宗主和敬王了。” “既然你执意不肯,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白羽昶丢下一匹战马后,带着白岩和数十将士匆匆返回军营。 自始至终,白羽昶都没有提起半点玄真与王莺自小订婚的消息。如今两人的命运轨迹已经偏离得如此遥远,怕是再也没有喜结连理的可能了吧。况且,王莺心目中已经有了那个深深爱慕的身影,这件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好了。 玄真目送白羽昶一行离开后,纵身跳上马背,依旧向着西南方向走去,那是弘宣大士指引的方向。 王莺返回军营,心中也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 谁能想到,带着亲随巡查地形,居然巧遇叛将吕雯,更是因此牵出了陈文礼的后人,玄真! 陈文礼费尽心机找寻了十七年都没有半点消息,居然在他死后冒了出来。天人永隔,只是未曾谋面,还真是天意弄人啊。 战场中的一次试探,也证明玄真确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知恩图报的好汉,如此心性,遁入道门实在可惜了。 不过谁知道呢,如果玄真不曾遗失,一直跟随在陈文礼身边,那么这次皇上对于定远军的大清洗,玄真也逃不掉吧。 如果,如果依照两家父辈的意思,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说不得已经拜堂结婚了吧,那么这样一来,怕是王家也逃不掉被牵连的命运吧。唉,我这是想什么呢? 王莺揉揉太阳穴,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过,当时玄真毅然决然陪伴吕雯赴死的神情,却总是在眼前闪现。说起来,王莺竟有些小小的嫉妒吕雯呢。 如果我也遇到那种情况,杨萧哥哥也一定会拼命保护我的吧!哎呀,呸呸呸,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遇到那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拖累杨萧哥哥呢? “将军,你怎么能放了那两名叛将呢?你也看到了,单一个吕雯,就杀了我们几十名亲卫,那可是将军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精锐啊!” 敢这么和王莺说话的,整个军营里面也只有贝青曼一个人而已。见贝青曼气鼓鼓的样子,王莺居然呵呵笑了起来。营帐中没有外人,两人倒也免了许多礼节。 “吕雯的武功的确高强,但任凭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而我要的,是整个叛军。青儿,凡事不可过急,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为了保全陈将军的后人,放走区区一个吕雯,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在放走吕雯的同时,王莺也备下了手段。 贝青曼微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等她说出口,王莺接着说:“你难道忘了,亲卫中可是有两名非常擅长追踪的高手呢,你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们了吗?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 “禀报将军...”正在这时,两名亲卫账外禀报,王莺立刻命他们进来回话。 贝青曼抬看去,这二人正是王莺说的那两名擅长追踪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六 獐子 吕雯只身匹马返回军营,身上的斑斑血迹道道伤痕,早吸引了不少士卒的目光,多人慌忙前来搀扶,都被吕雯拒绝了。士卒们不敢怠慢,急忙小跑着前去禀报方文浩,还有一些人快步去唤医生前来救治。 吕雯头脑有些昏沉,浑身乏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还是之前战场上冲杀时太过疲惫。当吕雯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正看见一名青年男子从营帐中走出来,看到青年脸上得意的淫笑,吕雯顿时气血翻腾,怒火冲宵。 “谢征,你个混账东西,来我的营帐作甚?难道你是觉得我的方天画戟不够锋锐吗?”吕雯手一抖,方天画戟闪电般刺向谢征,在谢征的脖子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谢征面色大变,双目惊恐,险些当场跪倒在地:“手下留情,吕将军千万别冲动,别冲动。小将是受方将军之命前来询问吕将军是否归营,方将军别看表面上对吕将军十分严厉,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十分关心吕姑娘的呢。” “真的只是这样吗?”吕雯厉声问道。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啊,小将也是刚刚到达吕将军的营帐,只匆匆问了一声而已,其它的可什么也没干啊!就算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干什么事儿啊,不信的话,你问问张兰就知道了。”谢征有些气虚地说完,目光瞥向营帐中的张兰,眼神中乞求与惧怕的神色表露无遗。 “吕姐姐就放过他吧,有你在,他哪有那个胆子?放心吧,我好得很呢。” 张兰笑着走出营帐,待看到吕雯身上的伤痕血迹,惊叫道:“吕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样严重?我搀着吕姐姐进来吧,姐姐慢点走,小心脚下。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军医啊!” 吕雯见张兰都说没事,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画戟,任由张兰搀着进了营帐。只是,吕雯并没有过多在意,张兰脸颊直到脖颈上的绯红,和隐藏在衣衫之下肩膀乃至胸前的咬痕。 也难怪吕雯对谢征如此厌恶仇视,那谢征是出了名的好色大胆,不仅多次在劫掠难民的时候寻找机会奸杀有些姿色的女子,还数次将主意打到张兰的身上,若不是害怕吕雯,谢征险些得手。 “是是是,我这就去传军医。”谢征如蒙大赦,跑得竟比兔子还快,只是在他眼中,多了一些狡猾和阴狠。 张兰果然是个不经吓的,随便威胁几句就乖乖听话任由摆布了,只是可恶了吕雯,早晚找个机会,要你知道本将军的厉害。谢征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张兰恰似无意地向后瞥了一眼谢征,那种眼神,冰冷残忍,如同看向一个死人。 辱我者,我必亲手杀之,杀到你们心胆俱裂! 谢征还没跑出多远,迎面见方文浩正匆匆赶来,急忙迎了上去。 方文浩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征说道:“看你这样子,必然有好消息啊。” 谢征讪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多谢方将军神机妙算,成全小将,小将定然以将军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方文浩也小声笑道:“吕雯心气太高,又缺少历练,再由着她任性下去,怕是要坏大事。我本来只想着压她一压,谁知竟这么巧碰上官军,拼的一身伤痕,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这样一来,正好让她收敛收敛。倒是你小子,平白得了便宜。” “方将军心里向着小将,小将心里明白。不过话说回来,吕雯的武功高强,又有二十多骑兵追随,按理说只是例行巡逻的话,不该有这么大的伤亡才对啊。这次不仅吕雯身上多处受伤,那二十多名骑兵更是一人未归,想来此战凶险不小啊。”谢征虽然好色无度,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对于方文浩是忠心耿耿。 “嗯,我也很想知道师妹这次究竟碰到的是哪路人马,顺便看看她的伤势。你就别去了,免得发生什么误会。”方文浩道。 “谢方将军关心,小将先告退。”谢征求之不得,拜别方文浩一人走了。谢征实在有些拿不准张兰会不会反悔,若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危险了,随时都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驭人的智慧,不就是要掌握其弱点而加以掌控吗?方文浩暗暗想到,谢征身上的那些缺点,在方文浩眼里,不过是小毛病而已,根本无伤大雅。 玄真骑马前行,见天色已晚,正寻思找个地方歇脚休息,忽然看到远处从路边窜出一道影子,飞也似的奔向前方。与此同时,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传了过来。 玄真急忙策马追去,一只手默默地伸入怀里,掏出一道镇妖符!就在发现那道影子的时候,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充入鼻息,虽然距离很远,不过玄真的息辨之法却是瞒不过的。 远处,一头体型庞大的獐子突然从路边草丛中窜出,蹦起一人多高向前扑去,张开大嘴,獠牙刹那间从身后刺入一个行人的脖子。獐子力大无穷,行人又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等到行人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自己的脖子被咬断的声响。 獐子迅速爬起,张开满是獠牙利齿的大嘴贪婪地咀嚼着行人的血肉。等到玄真赶到,行人早就咽气多时,背膀都被吞食掉大半,鲜血浸红了土地。 玄真心中大怒,人还在马上飞奔,镇尸符却像利箭一样射向獐子的脑门儿。獐子正在尽情嚼吃血肉,居然没有发现疾驰而来的玄真。不过,凭着动物特有的直觉,强烈的危机感令獐子身体向后一跃,避开了镇尸符的轨迹。 “紫薇真言,道法微玄,日月天火,诛邪伏魔,急急如律令!” 玄真手持黄金钱,念动真言,一道手臂粗的金黄色光芒爆射而出。与此同时,玄真飞身跃下奔马,一手握着长虹剑,如同天神降临,落在獐子的面前。 自从受到弘宣大士点化,深刻领会了“内修己身,外养天道”的精义,玄真豁然开朗,心中的迷雾也烟消云散。就连玄真也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心境的成熟,自身道术居然也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提升。就拿黄金钱为例,之前只能够射出细小的光线,如今已经变得如同手臂粗细了,威力更是得到成倍的增加! 修道先修心,大约便是此意吧。 獐子被黄金钱的光芒照在头顶,如遭火烤,灼痛难当,同时又如同顶着一块大石,四肢颤抖不停,别说逃跑,连站都站不稳。 玄真目光扫过地上散碎的血肉,怒气在胸中翻腾,举起长虹剑斩向獐子的脑袋。 “求道长别杀我,手下留情...”獐子四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居然发出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七 祭品 又是一只妖物! “你也是妖将强良的手下?”玄真冷声喝问,之前遇到的那只狗妖,知道自己必死的时候,就是抬出妖将强良的名号乞求逃过一劫,如今又遇到这头獐子,玄真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里。 “不,不是,小妖是妖将后土座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道长,小妖给道长赔罪了。只求道长能够放过小妖一命,今后做牛做马,任凭道长差遣。”獐子妖似乎很聪明,审时度势,打不过又逃不了,只好跪地求饶,希望玄真大发慈悲。 “放过你?哼,方才你偷袭行人的时候,是否想过要放过他?”玄真长虹剑划过,一剑斩掉獐妖的头颅。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跑出来那么多妖物,更是听闻了三个妖将的名号,难道妖物妖将都已经像大白菜了吗,那么常见? 妖物成精,口吐人言,需要得天独厚的机遇和条件,寻常百年难见,谁料这数十天时间,居然见了如此多的妖物,还经历了一场与妖群的大战,难道妖物已经可以量产了不成? 玄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到目前为止毫无头绪,玄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放弃追究了。 埋葬过遭难的行人尸首后,玄真寻到一间破败的小庙,啃了几口干粮,喂了战马之后,便和衣睡了起来。 第二日,玄真早早醒来,继续前行。不过数个时辰,就跑到了一座山前。此山正是陈州最大的山脉之一缭云山。缭云山连绵数百里,山势陡峭奇绝。玄真拍马前行十余里,遇到山势陡峭狭窄的小道,马不能前,玄真只好将战马安置在山下,只身攀爬入山。 行不过数里,玄真又遇到四五只狼、獐、狗等妖物,不过这些妖物哪里会是玄真的对手?在黄金钱和长虹剑下,全都变成了无头尸骨。 越往前走,妖物越多,玄真虽然有息辨之法可以提前分辨妖物,但也丝毫不敢大意。须知动物的感觉本来就十分敏锐,成了妖的动物更是如此。 此地突然聚集这么多的妖物,这让玄真很是意外,除开上次妖群攻击敬王那次外,玄真还真没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妖物,难道和那次一样,这些妖物也是被谁故意召集而来的吗? 玄真暗自寻思间,忽听到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难道是又有人吃了妖物的亏?玄真不敢耽搁,急忙冲着声音的源头奔去。 远方山石林木之间,四名身穿灰色道袍满脸横肉的年轻道士个个手持皮鞭,赶羊一样赶着被两条长绳串糖葫芦一样绑在一起的三十多个灾民,每个灾民的双臂都被紧紧绑缚在身上,行走在山间小路十分艰难,跌撞不停,有不少的灾民额头被石头磕破,衣服也被刮破。灾民们怒气冲冲,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道士驱赶着向前走去。 之前的那一声惨叫,正是因为一名灾民伺机用尖利的石块划断绳子逃跑,不想却被道士们察觉,一名道士怒气汹汹,一剑将那名灾民砍成两截。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给道爷听好了,如果还有人敢伺机逃跑,道爷手中长剑可就不只杀掉逃跑的人了,连同前后两个人也一并杀了,让你们不给道爷通报!想要死的,道爷成全他!如果不想死,就好好给道爷赶路,谁敢耽误了时辰,道爷要他的命!” 青年道士将沾满鲜血的长剑在死者身上干净点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还剑入鞘,兀自还嫌不解气,又提起皮鞭对着前面几名灾民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师兄何必为这些个祭品动怒呢?等会儿到了地方,将他们交给莫执事,可有的罪让他们受了。”另一名道士说道。 “师弟说的不错,不过师兄我还就喜欢松快松快筋骨,看着别人疼痛难忍的表情,你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赏心悦目、让人兴奋的事吗?”青年道士说着,又加重了力道,将皮鞭甩的啪啪直响,在灾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好恶毒的泼道,居然如此奴役鞭挞灾民,真是岂有此理!” 玄真看着这四个道士,心中无名火熊熊燃起,飞身冲到手持皮鞭正在抽打灾民的道士跟前,长虹剑带着淡淡的青芒划过,高高挥起的皮鞭顿时被削成两截。 “好小子,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管万圣道的事,真是不知死活!” 道士皮鞭被削断,气的哇哇怪叫,拔出长剑向着玄真的胸膛刺去。玄真冷哼一声,长虹剑就势一挑,挑断了道士的手臂。道士握着长剑的手和长剑一起飘飞出去。 “你们三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啊,杀了这个臭道士!”道士痛的满地翻滚,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余三名道士见师兄吃了大亏,同时拔出长剑刺向玄真。不过他们剑法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欺负欺负体弱多病的灾民也就罢了,遇到像玄真这种自幼练剑十余年的高手,三下五除二就被砍倒在地。 玄真手一抖,长虹剑抵在断臂的道士脖子上,吓得道士嘴巴大张,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说,你们绑这些灾民进山做什么?” 面对玄真冰冷的问话,道士忍着疼痛结结巴巴说道:“道爷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莫执事让我们这么干的,只要我们把灾民送进前面的山洞就算完事了。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莫执事?就是那个莫誉吧,他抓这么多灾民做什么?” “这...” 见道士面露迟疑,玄真冷哼一声,手轻轻一抖,长虹剑尖在道士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道爷饶命,别杀我,我说,我只知道莫执事抓灾民是为了血祭,至于更多的,我是真得不知道了啊!”道士几乎哀求着说道。 玄真也不理他们,继续问道:“莫誉派了多少人去抓灾民?” “这个,我们也不知,只知道应该不少,最起码要十几二十个人吧,都是三、四个人一组。” “真是这样吗?”玄真冷冷地扫过其余三人。 “是,是的,我们身份卑微,只知道这么多了。我们知道的都说了,希望道爷开恩饶了我们的小命吧。”几名道士磕头求饶,将额头都磕破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上路吧!若留下你们这几个祸害,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遭殃。” 玄真手起剑落,收走了四个道人的生命。 除掉四名恶道,玄真又放走了被抓来的灾民,灾民们少不了千恩万谢一番,不少灾民都跪在地上给玄真磕起了响头。 送走灾民之后,玄真按照先前那道士的描述,慢慢向莫誉所在的山洞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八 血符人 夜空深邃,星光微弱,无月。 山洞中灯火明亮,莫誉肥腻红润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低头哈腰地对裹着宽大的黑袍盘坐在石凳上瘦如麻杆脸色蜡黄的巫海泉说道:“回煞护法法旨,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些祭品都在洞外绑着,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煞护法一动未动,就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声音嘶哑如同粗砂磨耳:“一共抓到多少祭品?” “回煞护法,一共抓来一百一十六人,比您交代下来的九九八十一个祭品和五个血符人还多了不少。”莫誉小心回应着。 “嗯,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先去洞口守着吧,牢牢看住这些祭品,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明白。”巫海泉淡淡地说道。 莫誉吓得缩了缩脖子,感到后背冷风嗖嗖:“请煞护法放心,莫誉拼着性命不要,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出现半点闪失。” 万圣道中,除了掌教之外,最为位高权重的就属三大护法。怪护法最为神秘,就连莫誉也只是听说,但从来没有见过。剩余的两大护法煞护法和妖护法的手段,莫誉倒是知道一点,特别是煞护法,对于敌人和违背其法旨的教众,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莫誉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办不好煞护法交代下来的差事,绝对会被活活炼成尸煞。而且煞护法有的是办法,让其在炼制尸煞的七天时间里面,受尽世间最痛苦最煎熬最残忍的折磨。有些折磨,莫誉想想都觉得心惊胆寒。而且,煞护法会在炼制尸煞的这七天里,让被炼制的人仍然能保持头脑清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悲惨的下场。这样的非人折磨,就连一刹那也不是正常人能够受得了的,可偏偏还要清醒地忍受七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莫誉坚信,死亡在这种折磨面前,简直如同天堂。 莫誉躬身后退,眼角余光扫过煞护法身后侍立的洪涛时,忍不住露出嫉妒和狂热的神色。想不到,才短短时间,从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打转的小道士洪涛,居然走了这么大的狗屎运,得到煞护法悉心栽培,在教中的地位一飞冲天,到达就连莫誉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另一个挺立在巫海泉身后的身影,健壮挺拔,头戴斗篷,身披黑袍,就算站着纹丝不动,也给莫誉一种如山岳般的威压,走过他的身边,莫誉感到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好恐怖的尸煞! 莫誉心中感叹,若不是那个叫做玄真的小道士搅局,自己恐怕已经将荫尸炼成尸煞,那样的话,说不定实力也不会比煞护法的这具尸煞差多少吧。 每当想到此事,特别是看到被尸煞咬掉两根手指的右手,莫誉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玄真生吞活剥。 一个月前,这里还只是缭云山一处十分狭窄荒芜的小山洞,任谁从洞口走过,也不会多看上两眼。可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山洞里,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莫誉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但能够惊动煞护法亲身前来,只这一项就表明,这个秘密绝对不一般。 莫誉走出山洞,再一次仔细地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和捆绑在一起的灾民,确信没有什么疏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有一队派出抢掠灾民的道士没有回来,这件事也让莫誉担心不已。接连派出两队道士沿着未归人员的路线前去接应,找了两次也没有碰到半个人影。幸好煞护法需要的祭品人数已经完成,不然还真要出大乱子了。 那几个倒霉的道士,碰上乱匪官兵被斩杀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透露出这里的的事情来,否则事情可真就无法收场了。莫誉现在根本不担心那几名道士的死活,只担心着不要在血祭的关键时刻被人横插一脚就好。那样的话,煞护法发起怒来,莫誉的下场可是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啊。 山洞中,洪涛躬身对巫海泉说道:“师父,时辰差不多了,该让血符人进洞来了。” 巫海泉依旧没有睁眼,嘶哑的声音说道:“事情该怎么办为师已经教给你了,去吧。” “尊师父法旨!” 洪涛走到山洞入口处一方石槽边站定,石槽宽二尺五寸,长六尺七寸,高三尺二寸。 洪涛击掌三声,莫誉知道时辰已到,赶忙将挑选出来的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灾民押入山洞。 “洪...大人,这五个就是从百余名祭品中挑选出来的血符人了,请洪大人查验。” 莫誉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洪涛了,虽然洪涛被煞护法收为亲传弟子,却暂时还没有担任教中任何像样的职务,习惯性的直呼其名自然已经不能再叫。脑筋急转间,只得叫出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莫执事不必客气,洪涛从前多亏莫执事关照,否则哪里会有今天?莫执事若看得起在下,还和以前一样直接叫我洪涛就好了。说什么查验就太客气啦,莫执事做事认真谨慎,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非常放心的。”洪涛笑着对莫誉说道。 “不敢不敢,洪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能为煞护法做事,小道感到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只要煞护法和洪大人满意,小道就算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莫誉说起大话来脸不红气不喘,声音听起来慷慨激昂,联动着全身如山峦般的肥肉跌宕起伏,景象蔚为壮观。 洪涛也不再多说,狠狠一脚将其中一个灾民踹倒在石槽上,那名灾民只来得及喊叫一声,就见洪涛紧接着拔出腰间长剑,挥手间砍掉了灾民的脑袋。 鲜血从断头出喷涌而出,尽数流进石槽之内。 洪涛如法炮制,接连将剩余四人全都斩首放血,然后又将放完血的尸首丢到一旁。 所谓的血符,是邪道一种极其残忍的画符手段,简单说来就是用刚刚被杀死的人的鲜血替代朱砂画符,据说对某些特殊符箓会起到很大的增强作用。 当然,用鲜血画符绝不是唯一选择,正道人士绝不可能采用这种方法增加符箓效果,但对于一些邪魔外道,才不会考虑那么多,只要能够让符箓效果增强,杀人放血也不过是平常稀松的事。 所谓的血符人,就是被杀死取鲜血用来画符的人。传闻在绘制血符的过程中,不只是血符人的鲜血,甚至连同魂魄、怨念等一起被引入血符之中。血符人越年轻健壮求生欲强,魂魄也就越强,同样,所产生的怨念也就越强烈,而这种血符人,对于血符效果的增强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九 血祭 石槽中血波微荡,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如此嫣红、艳丽、妖异。 “恭请师父施法行符!” “恭请煞护法施法行符!” 洪涛和莫誉双双拜倒,额头触地,神态极其恭敬。 巫海泉轻“嗯”了一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盛满鲜血的石槽边。不知何时,巫海泉手中多了一杆赤红色的特大号符笔,笔杆长三尺六寸,直径一寸七分。 “徒儿起来吧,看仔细为师的动作。”巫海泉吩咐道。 洪涛心中大喜,这是师父在言传身教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洪涛聚集精神,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巫海泉的一举一动,像是要将巫海泉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烙进脑海之中。 莫誉没有巫海泉的吩咐自然不敢起身,只能趴在地上侧过眼睛偷偷观看,心中庆幸有机会目睹煞护法施法运符的同时,也叫苦不已,看向洪涛的眼神充满艳羡之色。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莫誉来说,也受益匪浅。 巫海泉将大号符笔放入石槽沾满鲜血,缓步走到石洞中央一块两丈方圆的椭圆形石块上。巫海泉走得极慢,但在洪涛的眼睛里,巫海泉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脚掌与地面连接一体,就算抬脚离地,脚掌与地面之间也似乎有一种藕断丝连的牵扯,人和脚下大地宛如一体。细细琢磨,妙不可言。 画符,不只是依照符箓图形描绘那么简单,其中讲究极多,诸如身法、笔法、心态、时辰等等方方面面的因素都会影响到画符的成败和功效的大小。巫海泉的步法,就是画符身法的一个很高的境界。 石洞中央两丈方圆的椭圆石块看起来与普通的石块没什么不同,而且大部分都隐藏在地下,凸出地面的部分高不过数寸,看起来并不起眼。石块上雕刻着几十道拇指粗细曲折交织的刻痕,蜿蜒如蛇,却透着一种异样的美感。这些刻痕清晰鲜明,明显是刚刚才雕凿上去的。 巫海泉走到石块中央站定,向东、南、西、北各鞠一躬,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符笔,双腿下蹲如马步,然后大喝一声,从石块北面开始落笔行符。 符笔上殷红的鲜血落在石块上面,居然泛起肉眼难见的细微烟雾。石块好像能够吸血一样,符笔划下的鲜血迅速干涸,变成暗红色的痕迹,看得洪涛和莫誉啧啧称奇。 巫海泉表情肃穆,黑袍无风鼓荡,却没有半点声音。符文晦涩繁复,十分消耗精神和体力,巫海泉蜡黄的脸上很快出现细密的汗珠,却也顾不得擦拭,仍旧一丝不苟地在石块上书写着繁琐的符文。 石块北面被密密麻麻的符文写满后,巫海泉脚踏罡步,又依次在石块西、东、南三面继续书写。等到整个石块上都写满暗红色的血符,石槽中鲜血已经用去大半。 巫海泉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气喘吁吁,身形佝偻,步伐虚浮,这才丢下符笔,理一理早已被汗水湿透的黑袍,慢慢走向石凳。 洪涛快步上前搀扶住巫海泉:“师父小心,看到师父如此受累,弟子实在惶恐。” “无妨,这解封血符乃是万圣道最古老的符咒之一,流传至今已经残缺不全,幸好为师浸淫此道数十年,倾尽所学这才补全血符。其中的繁杂不用多说,且凶险异常,一个不慎,不但行符失败,就连为师也会遭到反噬,生不如死。” “解封血符虽然繁复庞杂,好在有惊无险,接下来,该进行血祭了。没想到我巫海泉有生之年,竟然能碰到上古封印,虽然不知道其中封印的究竟是什么,但封印石中妖煞气息冲天,想来也绝非寻常之物。上古时期,各大道派道术高绝,极凶之物同样数不胜数。杀而不死只能封印的凶物,无一不是穷凶极恶实力超绝,若能存活到现在,必然能称霸一方。就算凶物已死,尸骨总不会泯灭,待为师解开封印将其制成尸煞,必定威力滔天。上古凶物啊,为师很是期待啊。”巫海泉嘿嘿笑道,难掩脸上的喜色。 “徒儿预祝师父得偿所愿,炼成上古尸煞,威震天下道门。”洪涛忙不迭恭维道。 “威震天下道门吗,呵呵,嘿嘿。”巫海泉不再说话,慢慢坐会石凳之上,又闭上了眼睛。 洪涛对着莫誉轻轻点头,莫誉即刻起身,将九九八十一人押入洞内。这些人看到地上被斩首的五人,尽皆失魂落魄,哀嚎不绝。 洪涛仗剑而出,将八十一人依次推上画满血符的石块,然后挥剑斩成两截。须臾光景,八十一人尽皆被害,鲜血涌流如泉。 那块石头却是十分奇妙,八十一人的鲜血尽数洒在石头上,殷红的血液沿着之前凿刻的印痕流淌,却未有一滴血流出石块。这块石头仿佛变成一个吸血恶魔,将注满刻痕的鲜血尽数吸收。同时,石头在吸收鲜血的同时,居然缓缓升出地面。 两刻钟后,这块大石升出地面足足将近两丈,而且在逐渐升高的过程中,石块的颜色也开始发生变化。从一开始与普通石块毫无差别的颜色,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居然变成晶莹剔透的模样。 在石块的中间,一只长约一丈有余,体态狰狞,背有血红双翅,透体黑色透亮,头上长有双角的巨大蜈蚣蜷缩在石块中央,如同沉睡一般。 洪涛眉头微蹙,没想到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原以为会得到多么了不起的上古凶物,却不过只是一直蜈蚣而已,不免有些失望。但巫海泉看到巨大蜈蚣的时候,却是相当震惊,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一般,嘴里喃喃念到:“飞天...蜈蚣,没想到世上真的有飞天蜈蚣的存在!” 在洪涛斩杀灾民进行血祭的同时,相隔数十里外,敬王杨拓也在白羽昶的建议下,谋划着一场鸿门宴。 白羽昶自然不可能听信玄真一面之词就断定康灿友等人的罪行,不过,长生道数次挑衅也让白羽昶忍无可忍,这不但关系到敬王的安危,同时也关系着今后敬王在朝廷中的地位。于是,在白羽昶的提意下,敬王决定敲山震虎。 当接到敬王宴请的时候,康灿友稍作犹豫便吩咐轿夫备轿前往赴宴。毕竟是皇子邀请,康灿友就算天大的胆子,又哪敢违抗?只是他不知道,同时接到宴请的,还有城防军将领展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 沈梦冰 “下官渠营府知府康灿友,参见敬王殿下。” 康灿友由白佑陪着进入军营大帐,见敬王正端坐在虎皮大椅上读着兵书,气态举止温和含蓄,但康灿友分明感觉到这温和含蓄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霸道的内心。敬王明明坐着不动,在康灿友眼里,却如同一座山、一头虎,给人一种极度的威慑和压迫,好像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压垮吞噬一般。 “康知府不必多礼,此次本王奉皇命前来陈州清扫叛军,还要仰仗康知府的帮忙啊,本来早就有心请康知府前来一叙,只是公务缠身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次贸然相邀,康知府不嫌唐突就好。”杨拓放下兵书,看着康灿友笑道。 “下官惶恐,下官也多次想前来拜会殿下,只怕耽误殿下公务不敢打扰,今日承蒙殿下相邀,下官受宠若惊。”康灿友面带喜色。 杨拓自来陈州之后,确实没有听说过亲自宴请哪个地方官员,时常事项自然有下面的人前往接洽,哪里劳烦得了堂堂敬王?倒是有不少地方官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攀上敬王这棵高枝,但敬王对此却熟视无睹,让那些削尖脑袋想要平步青云的地方官员一筹莫展。 敬王这一举动,却是得到了各方的高度评价,治军严谨,平乱有功,又不会插手地方政务,能够做到这几点,已经难能可贵了。不像有些皇亲国戚,一到地方便颐指气使想要独揽大权培养亲信,那样的蠢材只会搞得天怒人怨,大多没有太好的下场。 “当初京城中你我也有数面之缘,再次相见,已经时隔已久,这一晃就过去好几年了,康知府如今越发显得精明强干了。康知府的政绩,可是连皇上都亲口赞誉过的。”白羽昶呵呵笑道。 “皇上错爱,康某荣幸之至。不过话说回来,康某再怎么精明强干,也比不了白将军那羡煞天下儿郎的英俊洒脱啊。” 说话间,白楠和展寻一起进入大帐,康灿友和展寻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怔,显然二人并不知道同在邀请行列的还有对方。 展寻行礼过后,一番寒暄,杨拓便吩咐摆宴。众人分宾主落座,白岩、英汇、冯昌桂等人也先后入席,白羽昶一一介绍,气氛显得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情绪渐渐热烈,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陈州剿匪的形势上,白羽昶问展寻道:“陈州匪患猖獗,大小匪寇甚多,加上灾情肆虐,难民生计无依,也多有加入流寇匪患的趋势。展将军久居渠营,总管军务,熟知地利民风,对此有何见教?” 展寻哈哈大笑:“白将军这是在考验小将啊,小将不过领渠营府军,兵微将寡,毫无战力,又久居渠营,如井底之蛙,怎么可能知道陈州大势?白将军此言,羞煞小将啊。” 冯昌桂忽然将酒碗摔在桌上,冷哼一声说道:“白将军向你请教,那是看得起你,但俺老冯可不是白将军,没那么多道理可讲,你小子如果能胜得过俺手中的两柄板斧,俺老冯就听听你的说法,不然,老冯就用这两把板斧给你个说法试试!” 冯昌桂拽出腰间两把板斧,气冲冲的就要找展寻晦气,展寻面色一变,急忙将眼光看向白羽昶。在敬王面前,给展寻两个胆子也不敢拔刀啊,心里也不住骂冯昌桂不是东西。康灿友也看出冯昌桂是个夯货,也不住替展寻讲情。 白羽昶急忙劝阻道:“冯将军且不可鲁莽,展将军乃是敬王殿下请来的贵客,如何这般无理?还不快给展将军赔罪!” 冯昌桂虽敬佩敬王杨拓为人,但更敬佩白羽昶,甚至有些惧怕,只好不情愿地收起板斧,闷头喝起酒来。 “呵呵,冯将军就是这个直爽脾气,心里藏不住话,并非针对将军,展将军不要多心。白某代冯将军向你赔罪,先干为敬。”白佑端起酒碗敬展寻,一饮而尽。 展寻只好将酒喝干,这才说道:“白将军客气了,冯将军快人快语,令人敬佩。既然白将军屈尊下问,展某不才,只好献丑了,还请敬王殿下和诸位将军不要嗤笑。” “陈州乱象,看似因旱灾而起,实则不然。郑国虽灭陈、韩、卫、谷四国,但各国遗民反抗之声从来不绝,叛军此起彼伏。与此同时,郑国北接燕、赵,南临楚、嘉二国,边疆战事屡起,并不安宁。为稳定边疆,增加兵力,免不得对内地增加赋税扩充兵源,长期以往,税赋加重,人丁稀少,民心也开始动摇。可以说,郑国如今,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 “圣上纵横宇内,武功无匹,治国有方,因此四邻畏服,有又军神杨凌千岁和平蕃军大将王飞翔镇守北疆,使得燕、赵多年兴兵无功,楚、嘉也惧怕定远军大将陈...咳咳,如此一来,郑国边疆无忧。各国遗民作乱,不过鳞介之廯,不足为患。” “然陈州旱情,数十年未得一遇,各复国遗民乘机而起,这才成了各方匪寇并起的混乱局面。但是,灾民只在意一口热饭,一件暖衣,如果衣食有着,谁会将脑袋别在裤带上跟着匪寇为伍?因此展某认为,陈州乱象,当属小疾,不足为虑。只有红菱、方文浩二人顺势做大,只要设法拔出这二路叛军,其余叛军自然不堪一击。”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异军突起的洪荒门日渐猖獗,这些突然冒出的妖物,始终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理应尽早除之。” 白羽昶微微点头,展寻所说确是实情,只是陈文礼被陛下定位叛军,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却便宜了嘉国和楚国这两个邻国。而其余的见解,特别是对于洪荒门的判断,和白羽昶所料没有丝毫差错。白羽昶心中也是一叹,展寻此人也算是有些见识,可惜始终是走错了路。 “展将军所言甚是,英汇敬展将军一杯。”英汇和展寻对饮一杯。 “康知府意下如何?”白羽昶问道。 “呵呵,毕竟是军门之事,下官实在不懂,只是觉得展将军所言实在有理。”康灿友推脱道。 此时,赵府辰和徐万龙来到,在敬王耳边低语一番,杨拓大怒,将酒碗掷于地上:“将这两个禽兽不如的混账给我拿下!” 冯昌桂应声而起,一脚将展寻踹倒,反手将板斧砸在展寻后脑,砸得展寻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险些昏厥。白楠更是直接,冲过去一拳打在康灿友胸前,康灿友一口鲜血喷出,向后倒飞出去。白楠两步赶上,如同提小鸡一样将康灿友提在手中,摁倒在地。 “敬王殿下这是为何?”康灿友大叫。 “哼,长生道余孽,祸害乡里,荼毒子民,烹食孩童,今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白羽昶喝到。 原来在白佑、白楠请康灿友和展寻赴宴的同时,赵府辰和徐万龙带领亲兵查抄了康府,以赵府辰做劫匪的经验,找到康府的密室并不困难,而且还在密室的暗格中发现了一封密信,这封密信上的内容和署名实在令人心惊。 康灿友见到敬王手上那封密信的一刻,面色苍白,脑中嗡嗡作响,险些晕倒在地。 “康灿友,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康灿友挑起头来,却看到一脸怒容的赵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赵珲,吃里扒外的东西...” 啪! 赵珲一脚踩在康灿友脸上:“康灿友,你给我听清楚,我是赵珲不错,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沈梦冰!” “什么,你...你是沈梦云的弟弟?”康灿友目瞪口呆。 “没想到吧?若不是苗元麟道长,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姐姐死的竟然那么惨!康灿友,你坏事做绝,死有余辜!” 赵珲,或者说沈梦冰锵然拔出腰间长刀,斩向康灿友的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一 后土 巫海泉在洪涛的搀扶下慢慢走向一丈多高、表面变得莹润如琥珀的椭圆形石块,豆大的双眼盯着被封印在石块中的飞天蜈蚣,眼神十分狂热:“这就是传说中的飞天蜈蚣吗?先贤果不欺我!若将这蜈蚣炼成尸煞,天下间还有谁能够挡得了我万圣道!哈哈哈哈。” 随着巫海泉嘶哑放肆的笑声,石块上端凿刻的印痕中满溢的鲜血,顺着石块边缘向四周下淌。血迹弯弯曲曲,却遍布石块周围,如同一张血网,渐渐将石块裹在其中。仔细看去,那石块似乎还在缓慢地吸收着周围鲜血,嫣红的血液很快变成暗红色的印记。 “解封血咒,不愧是万圣道最古老繁奥的符咒之一,果然威力无穷,居然连上古封印都能够解开,实在让人佩服。”婉转美妙的女音飘入众人耳朵,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身穿雪白长裙,脚踏雪白皮靴,身披雪白色披风的年轻女子款款走向石块,美艳、出尘而带着些妩媚的面容,婀娜玲珑的身姿,足以勾起世间任何男人的幻想。若不是因为出现的地方不对,这道身影绝对会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人看到女子是何时走进山洞的,她的身影仿佛凭空从空气中凝聚出来一样,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丝毫突兀,反倒觉得是那么自然而然。就连莫誉和洪涛,在女子出现的那一刻,眼光就被死死的勾了过去。 “大胆妖物,竟敢在本道爷面前作祟,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巫海泉一声厉喝,震醒被迷惑的洪涛和巫海泉,紧跟着一道黄符打出,射向女子面门。 “咯咯咯,区区镇妖符,破你又有何难?” 女子媚笑一声,险些又将人的魂儿勾走。只见镇妖符在女子面前三指距离突然停下,“嗤”一声竟燃烧起来,晃悠悠飘到地上,化为灰尘。 “煞护法能看出小女子是妖物化形,可见眼力不凡。只是煞护法也应该知道,封印中的飞天蜈蚣乃是我妖族远古时期的皇者,就算已经陨落,它的身躯,也不可能让区区人类得到,更不可能让你炼成尸煞,亵渎妖尸。念在煞护法辛辛苦苦解开封印的份上,我后土也不为难你们,只要煞护法放弃飞天蜈蚣,今后小女子自然会念着煞护法的好处,予以厚报。”后土谈笑自若,如同面对的不是万圣道三大护法之一,而是交往已久的朋友。 “嘿嘿,原来是洪荒门十二妖将之一的后土,果然有些本事。不过,就凭你这点魅惑之术,想要得到飞天蜈蚣,恐怕还差得远吧。我巫海泉既然能将封印解除,就能够护得住封印中的宝物。识相的速速离开,否则别怪道爷不客气,收了你这只骚狐狸!”巫海泉多方试探,已经确定了所谓的后土,其实就是一直化形了的狐妖。 标枪般笔直站立在巫海泉身后,头戴黑色斗笠,身裹黑袍的尸煞忽然向后土跃去,腰间钢鞭同时甩出,扫向后土的脑袋。钢鞭力道巨大,带着尖啸的气劲,足可断金碎石。 后土依旧面带微笑,仰起头来一声尖啸,从洞外忽然窜进来一条十丈长、水缸粗的青色大蟒蛇。蟒蛇嘶叫一声,头部高高扬起,飞窜着撞向半空中的尸煞,将尸煞狠狠撞开。 不过蟒蛇也不好受,头部被巨大的撞击力掀起,向后翻转了一圈这才稳下来,将水缸样大的头颅伸到后土身边,亲昵地蹭着,模样像是乖巧的孩子。 尸煞身体撞到石洞墙壁,又飞快地调转过来,冲向后土。蟒蛇再次挡在前面,这次却是用尾巴甩向尸煞。尸煞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蟒蛇力气更大,不过招数实在单一,只有撞击、缠绕、咬、吸等几招,尸煞凭着舞得呼呼作响的钢鞭和灵活的身法和青蟒缠斗,一时间竟不分胜负。 莫誉慌乱中摸出飞刀,扬手一连串打向后土,后土玉指轻飘飘抬起,稳稳接住十几把射来的飞刀:“这些雕虫小技就不要再上演了吧,煞护法,飞天蜈蚣我今天是要定了。” 又是一声尖啸,洞外闯入十几头狼妖,后面还跟着不少狐妖、虎妖、狈妖等。莫誉脸色发紫,看来外面的人已经被后土解决掉了。 莫誉对冲过来的妖物不停地撒下僵尸粉,僵尸粉是万圣道独有的毒药,那些妖物只要沾染在身上,就立刻肌肉僵直,身体难以动弹。可是妖物实在太多,就算莫誉能够亲手炼制僵尸粉,也不可能带太多在身上,很快就囊中告磬了。 莫誉的三头尸煞和洪涛新炼制的一头尸煞,在众妖的尖爪利齿下,也很快就被分成一块块碎肉。 “后土,你不要欺人太甚!” 巫海泉大怒,身上黑袍无风鼓动,手中捏着一叠黄符,洒在众妖身上,立刻泛起黑色煞气,十几头妖物顿时倒下不动,已经气绝。 “巫海泉,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若在平时我也许难以轻松取胜,但如今解封血符消耗掉你多半精力,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后土接过一张巫海泉丢来的黄符撕碎,身后露出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冷笑着走向巫海泉。 “师父小心!” 洪涛大喝一声,冲向后土,脚下却是一绊一挑,将身边的莫誉给拽了过来,然后用力一推,莫誉猝不及防,被洪涛推向后土。 “洪涛,你混蛋...” 莫誉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被后土的长尾扫中,身体分成几截。 巫海泉伸手抓住洪涛后背拉到自己身边,这才救回洪涛一命,免得被后土长尾扫中。只是巫海泉没有看到洪涛坑害莫誉的那一幕。 “怪护法,还不快现身杀了后土,否则失了飞天蜈蚣,你我都难向掌教交代。”巫海泉大喝道。 “桀桀桀桀,乱我万圣道大事,杀无赦!” 一股惊人的煞气澎湃激荡,那些争先恐后冲过来的妖物忽然被这股煞气震慑住,纷纷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巫海泉身后那道突然冒出来的身影。 怪护法全身都裹在紫色长袍之中,看不清楚面容,但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难言的威压,充满着邪煞之气。 后土眼中也闪现凝重之色:“怪护法,万圣道三大护法居然来了两位,果然是好算计!” “无耻妖道,洪荒门妖物,残害生灵,实在罪不容恕!” 玄真闪进洞内,抬手打出两道黄符,一道奔怪护法而去,另一道则是对准后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二 飞天蜈蚣 玄真沿着山道寻找莫誉的藏身之处,不想竟碰上了十二妖将之一的强良,一头即将化形的虎妖。玄真当然不会放过洪荒门中的妖物作祟人间,立刻取出黄金钱、镇妖符、长虹剑等武器,除妖卫道。 不得不说,名为强良的妖将还是十分厉害的,实力远胜一般的妖物,多亏关键时刻太清道长老郞钰出手,用九霄雷符轰杀了强良,否则玄真还真的难有胜算,更不可能只受了些轻伤。 令玄真十分吃惊的是,本以为自己在弘宣大士的点化下道术大进,不想强良居然如此凶悍,大大出乎玄真的预料。若无郞钰长老,玄真恐怕凶多吉少。 同样令玄真吃惊的是郞钰使用九霄雷符的威力,堂堂妖将竟难以招架得了,这才知道苗元麟当初用九霄雷符对付荫尸的时候,是多么手下留情。 玄真将玉清剑交由郞钰,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了苗元麟一桩遗愿。郞钰看着玉清剑也不胜唏嘘,久久无言。 玄真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如实告知郞钰长老,这才知道郞钰长老也是受太清道掌教长眉道人法旨前来阻止万圣道和洪荒门的图谋。玄真听后大喜,与郞钰长老并肩前行,郞钰对于玄真也十分热情,知无不言,最后居然将九霄雷符的行符手法及激发方法逐一相告,并仔细叮嘱一些关键细节。 九霄雷符乃是太清道的不传之秘,就算是太清道门人,未达到长老层次也难窥究竟,只能习练一种简易的雷符,和九霄雷符的威力可就天差地远了。 “郞长老如此相待,玄真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玄真受宠若惊。 “此番下山之前,掌教真人曾颁下法旨,若遇到归还本教信物的有缘之人,可将九霄雷符回赠。今玄真道友归还我教玉清剑,自然便是掌教真人所说的有缘之人了。郞钰不过奉法旨而行,道友无需介怀,更不用再提报恩一说了。” 郞钰虽如此说,玄真却不能草率,急忙遥向太清山方向跪拜,叩谢长眉道人教导之恩。郞钰轻捋额下白须,含笑点头。 九霄雷符行符虽然复杂,但有了郞钰的悉心教授,以玄真的道术造诣,领悟却也不难。只是玄真心中蹊跷得紧,即便是归还玉清剑给郞钰算作一功,也断然无法和获得九霄雷符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二者之间差距如同天渊,这让玄真百思不得其解。 弘宣大士的点化,郞钰长老的教授,似乎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令玄真惊喜的同时,也十分困惑。可不管怎么看,这怎么看都像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情,玄真也就没有再过多的考虑。 走到山洞口,玄真就见到一地的灾民尸体,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身穿道袍的道人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这些人的伤口,明显是被野兽嘶咬留下的。 玄真和郞钰在洞外窥视多时,对洞内的情形也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本想着趁双方两败俱伤然后出手诛杀邪道和妖物,坐收渔人之利,但在怪护法出现的瞬间,玄真竟感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知道难逃煞护法或后土的感知,于是决定率先出手,先解决最有战斗力的两人。 这两道九霄雷符,玄真发挥出十成的威力。后土和煞护法都认得九霄雷符,两人都是面色大变。后土尾巴缠住身后的三头狼妖一起抛向九霄雷符,九霄雷符激发,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耀,同时爆出一声震耳雷鸣,三头狼妖被炸成碎末。 怪护法则同时抛出几道血符,迎向九霄雷符,血符和雷符相撞后,并没有光芒和雷鸣,反而如同几张普通的纸片相撞一样,慢慢飘落在地上。 此时,封印飞天蜈蚣的石块周围血痕多如蛛网,相互交错。沿着血痕和解封血符的痕迹,琥珀般的石块开始逐渐碎裂,很多细小的石块渐渐掉落在地上。 “封印就要解开了!” 话音未落,石块砰然碎裂。与此同时,郞钰飞身而入,一抬手就向飞天蜈蚣打出三道九霄雷符。后土、怪护法等人都在全神贯注留意着飞天蜈蚣,并时刻提防对方出手偷袭,居然都没有想到除了玄真以外,还有第二个人隐藏在附近。怪护法发现得了玄真,却没有发现郞钰。 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三道九霄雷符威力比玄真打出的那两道威力更大,竟将飞天蜈蚣一丈长的身体轰成齑粉。 那可是远古妖族的皇者啊,就算被封印多年,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吧? “不,啊!我的飞天蜈蚣啊!” 煞护法巫海泉伤心欲绝,沙哑的声音尖叫着冲向同样被九霄雷符轰成碎块的石块。费了这么多心血,到头来如竹篮打水,巫海泉不甘心啊! “冷静,不要过去!” 怪护法一把拉住巫海泉,快速向后边掠去。 只见从那堆碎石肉粉中,三寸多长的血红色小蜈蚣飞快地奔向挡在前面的妖物,眨眼间,一头狈妖便倒地不起。在狈妖的脑袋上,留下一道小指粗细的血洞。 紧跟着十数息之间,有又十来头妖物倒地死亡,死状全都一模一样,都是脑袋上留有一道小小血洞。 “这就是...飞天蜈蚣?远古传说,飞天蜈蚣身如金刚,刀剑难伤,专食脑浆为生。身长盈尺便会背生双翅,身长三尺,可飞上天际,捕食天龙,就连专食天龙的鲲鹏也望风逃匿,惧怕被飞天蜈蚣吸食脑浆而亡。” “贫道原以为传说过于荒诞,并不可信,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被封印这般长年月的飞天蜈蚣,居然能够在三道九霄雷符的轰击下保住小蜈蚣不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郞钰喃喃说道,同时又取出一道九霄雷符,瞄向那条小蜈蚣。 与尸煞缠斗的青蟒忽然急速后退,好像惧怕着什么一样。尸煞则挥开钢鞭,正巧扫中了飞射而来的小蜈蚣。 “来的好!” 郞钰见小蜈蚣被钢鞭扫开,刚巧向自己射来,急忙收回九霄雷符,仗剑朝小蜈蚣挑去。 因为小蜈蚣的出现,毕竟是凶名赫赫的远古妖物,三方各怀心思,却不敢贸然出手,都在寻找机会充当黄雀。所以郞钰剑挑小蜈蚣,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不过,郞钰这一剑却是没有将小蜈蚣挑断,反而感到如同刺在金石之上。 玄真飞身上前再补一剑,依旧没有斩断小蜈蚣。而此时,小蜈蚣突然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改变了方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向玄真的脑袋。 “小心!”郞钰惊叫道,却也不敢将九霄雷符打出。况且依照小蜈蚣的速度,就算打出符箓,怕也远远追不上。 玄真同样心中一凛,急忙用守护住脑袋。忽觉掌心一痛,如同被叮咬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三 佛咒 敬王杨拓夜审渠营府一众长生道头目,除了康灿友牙关紧咬不置一词,展寻拔刀刺杀杨拓,被冯昌桂板斧砍断臂膀后自刎当场外,其余人等尽皆慑于敬王威严、畏惧酷刑折磨,纷纷认罪伏法,甚至还牵出很多旧案冤狱。 为获得权势,康灿友可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为聚敛财富,康灿友更是手段百出,巧取豪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康灿友闭口不言拒不认罪,也难逃死罪。 长生道多年来在渠营府的苦心经营被敬王一夕拔除。原以为铁板一块的渠营府,如今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康灿友咬碎钢牙,睚眦欲裂,怪叫一声昏厥在地,鲜血慢慢从嘴角溢出。 杨拓未免渠营府内还有长生道漏网之鱼节外生枝,忙派遣白佑入主渠营,暂代知府,老将军英汇入主军营,统领渠营城防军。康灿友为首的长生道头目连夜押入囚车,押送往京城,等候最终判决。 杨拓虽贵为皇子,却只有剿匪之责,并无节制、审查地方案件之权,这等大案,需由刑部乃至三司会审最终判决,甚至因为那一封密信的缘故,惊动圣驾也在情理之中。 冯昌桂没能亲手处决这些贪官污吏,气的牙痒痒,非要亲自押解康灿友等人往京城受审,被白羽昶严厉喝止。最后赏赐了几坛英雄血,冯昌桂这才不再叫嚣,连喝十几大碗烈酒后便醉倒了,熟睡中还说梦话要砍了康灿友。白羽昶派人守住冯昌桂,唯恐他闹出事端,更不准走出军营一步,防止偷偷跟上押解队伍。 “舅父何不索性随了冯将军的意思,有冯将军亲自押解,途中也少了不少变数。那几名押解重犯的小校,万一遇到匪寇截囚可如何是好?”杨拓后来问白羽昶。 “敬王真的以为康灿友等人能够活着进入京城?”白羽昶反问道。 “舅父这是何意?”杨拓惊问。 “康灿友刚来渠营府时不过一阶幕僚,无兵无权,却能在短短时间内荣升知府,并将渠营府经营的稳如磐石,难道殿下就没有看出点什么?长生道啊,又是哪位手下的棋子?” “舅父的意思是,哪位会阻止康灿友入京,甚至半途痛下杀手,来个死无对证?” “不错,所以我已经命人将案宗抄录了一份,连同那封密信,一起让白枯连夜送往圣前。至于皇上的心思,我也能大概猜出几分,此事对敬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白羽昶轻叹一声,在心里却默默念到:敬王啊,今后若要大富大贵,必须经历些磨难哪! “舅父何不派人多加保护康灿友等重犯?若他们被害,案件就变得复杂了。” “就是要哪位出手才好,哪位不出手,如何揪得住他的尾巴?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白羽昶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下一步,自然会有人为我们做好。殿下请想,哪位在地方只手遮天,最愤怒的应该是谁?” “舅父是说...父皇?”杨拓点头会意,转言道:“这次摧毁长生道,赵珲立功不小,应当给予嘉奖,我想将他收归门下,编入军中,不知舅父意下如何?” “赵珲此人,品行不错,又能忍辱负重,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在给白枯的案宗中备细其功劳,相信皇上必然会重用。但殿下应放眼天下,不可只看到一隅,至少目前为止,殿下不必培植亲信,至少不要那么明显,否则朝堂上难免会有非议。赵珲还是留在城防军吧,让英汇抽时间多提点些,等渠营府这件事情一过,相信他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前程。”白羽昶说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缭云山无名山洞中封印石里面的飞天蜈蚣,远古被封印时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能将飞天蜈蚣重伤成这样,对方显然也不会好过。担心飞天蜈蚣临死反戈一击,只好将之封印。 封印中的飞天蜈蚣费尽最后一口气,用身体护住腹下幼子。经年累月,飞天蜈蚣终于熬不下去魂归阴曹,幼子却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当解开封印时,郞钰的三道九霄雷符也不可能轰杀得了巨大的飞天蜈蚣。不过,也多亏飞天蜈蚣用身躯抵消了九霄雷符的威力,才使得小蜈蚣免过一劫。 小蜈蚣一口咬在玄真的左手,郞钰大惊,就连玄真也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想一道金黄的光芒从玄真手心射出,然后绘成一道繁奥的佛门咒法,大如面盆,将小蜈蚣罩在其中。 见到这道佛咒,后土迅速后退,眼中充满惊惧之色,其余的妖物同样快速避让,就连怪护法和煞护法都不由得向后退去。 小蜈蚣扭动身躯挣扎,却始终脱不了佛咒的束缚。慢慢地,小蜈蚣挣扎得越来越慢,最后居然静静地躺在玄真的手掌上不再动弹,如同睡熟了一般。 小蜈蚣身上的妖邪戾气也消失殆尽,佛咒随之消失。 玄真这才有机会细细端详手掌上的小蜈蚣,长三寸有余,浑身血红,头上两点肉芽一样的凸起,背上却并没有飞翅。 而且,玄真感到,小蜈蚣和自己居然有种血脉相来的感觉,玄真起初以为只是错觉,等他抖动手指让小蜈蚣抬起头来的时候,小蜈蚣真的听话地将小脑袋抬了起来,似乎还得意地扭了扭,像是在讨好玄真。 难道是因为佛咒的缘故,还是因为小蜈蚣吸食了自己的鲜血?玄真惊喜之余,也在心中思索着缘由。 “把飞天蜈蚣还给我!” 后土一声娇叱,一头狐妖接到命令似得冲向玄真抢夺小蜈蚣,还不等玄真有所反应,手上的小蜈蚣一下弹起,在狐妖脑袋上留下一个血洞,然后又回到玄真手上,轻轻蹭着玄真手掌,像是在炫耀一样。 “你...居然能降服飞天蜈蚣?”郞钰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弘宣大士留在我手上的佛咒吧。”玄真越发相信这个推论,否则小蜈蚣怎么可能被自己收服? “难怪了,佛门咒法虽不重杀伐,却能直入人心,教化生灵,净化妖氛,可谓另辟蹊径。你能有幸得佛门大德弘宣大士开解,功德无量啊。”郞钰点头道。 后土和怪护法等人却是面面相觑,特别是煞护法更是面如死灰,忙活了半天,却为他人做嫁衣,实在是心有不甘。但现在飞天蜈蚣尸体化为肉粉,小蜈蚣也被玄真收服,留在这里也无利可图。 难道硬抢吗?别的不说,玄真手上那道佛咒刚好克制怪护法和后土,对方又有飞天蜈蚣和太清道长老郞钰坐镇,就是有心要抢,只怕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小道士,你给道爷记好了,总有一天,道爷让你生不如死!”留下一句狠话,怪护法带着煞护法、洪涛等逃遁而去。 “有点意思,今后若有机会,小女子定然再拜会道长,讨还公道,后会有期。”后土跳上青蟒的脑袋,快速离去。 郞钰心中思忖许久,终于没有追出洞口,不论是煞护法还是后土,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对方又数量众多,动起手来未必能占到便宜。玄真虽有飞天蜈蚣,天知道那蜈蚣会不会一直乖巧听话,一个不留神遭到反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贫道也告辞了,回到太清山,会将苗长老的遗言如实带给掌教真人,只是掌教真人看淡世俗,会不会同意成立百道盟,就不是贫道能左右得了了。”郞钰向玄真辞别道。 “如此多谢郞长老,玄真深表感激。”玄真行了个道门师礼,郑重拜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四 寒冬 寒风呼啸,大雪如席,铺天盖地。举目望去,天地间一片茫茫漠漠。积雪深沉,绵绵不断,树木压得低垂、倒折,就连房屋也在厚重的积雪重压下成片坍塌,砸死砸伤居民无算。 郑屹城中,府兵、衙役个个形色匆忙,不停挖掘压在断壁塌檐下的百姓,大夫们背着药箱紧急救治伤病,还有数不清的人在搭建帐篷、埋锅熬粥、搬抬伤员安置灾民。本就繁华的街道上,显得更加喧闹嘈杂。 皇宫,朝堂上,皇帝杨坚面色铁青,愤怒地将一页页案宗扔到地上,吓得官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区区一个渠营府的知府,才短短几年时间,竟经营出这么大一个关系网,甚至将手都伸到军队里去了,着实可恶,可恨!渠营城防军,那是谁的军队?是大郑国的军队,是朕的军队!” “你们都看看,敬王的奏折上写着什么,长生道!可笑啊,一个小小道派,居然将手都伸到朝廷中来了。知道敬王在奏折上怎么说吗?敬王说,康灿友将渠营府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这几年里,杀害政见不合的官员三十多人,烹食孩童数百,大量制造冤狱,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排除异己,简直无法无天!” “如此丧心病狂的朝廷蛀虫、官场败类,你们一个个居然毫不知情,任其胡作非为,你们说说,我养你们百官何用?若不是敬王察觉,雷霆般捉拿凶手,查明真相,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更可恨的是,首犯康灿友等人,居然在押解来京途中被匪寇截杀,简直荒唐透越细,身上冷汗直冒,脸上更是汗滴如雨。 “包藏祸心,好一个包藏祸心,只怕包藏祸心的不只是康灿友这个奴才吧!长生道,又是谁在暗中培植?难道裕王就不想想,囚车被劫,案宗失窃,朕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吗?还有这封信,你给朕好好看看吧!”杨坚愤让将手上一封信件丢给杨萧。 杨萧看到信件,如同五雷轰完,杨坚便觉得头大如斗。这个黄文炳,实在是令人头疼。 “不可,此事罪责不在丞相与大理寺,怎能牵连无辜?”御史米宿江出言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五 宇文牧 “请陛下治微臣不察之罪!” 退朝后,养心殿中,宇文牧跪倒地上,向杨坚谢罪。 “黄文炳说的没错,你确实有罪,而且罪责不轻!身为丞相,任人不明,一个康灿友就把渠营府弄成人间冤狱,你竟没有半点察觉,实在是令朕忧心!渠营府如此,谁又知道其它地方,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康灿友呢?督查百官,绝不能姑息!” 杨坚扫了一眼下跪的宇文牧:“你起来吧,朕知道这件事也不全怪你,否则在朝堂上就该依了黄文炳的奏请,严惩不贷。” “谢皇上恩典。”宇文牧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皇上唤微臣来,是为了敬王殿下的事?” “敬王这次做的不错,朕很欣慰。他的事没什么可说的,朕唤你前来,是为了洪荒门的事。”杨坚说着,端起茶慢慢品了一口。 “洪荒门众妖物确实太猖獗了,如今各州各府都在递请奏折,申诉妖物吃人之事,甚至有妖物成群结队,围攻集市、行人、县、府,令各地百姓惶惶不安。这些妖物数量之多,实在罕见。臣曾听闻野畜化妖,十分艰难,却不想这些妖物居然如同雨后春笋,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乃千百年来仅见。”宇文牧道。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洪荒门为祸不小,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回皇上,微臣觉得,妖物数多量广,为祸甚大,需尽快绞杀,否则必将酿出大祸。臣恳请陛下动用可调集的所有军队,全力围剿,尽快将妖物清除,还天下一个太平。”宇文牧答道。 杨坚递过一本奏折:“宇文爱卿所言不错,这是擎王杨凌请命剿除洪荒门的奏折,你过过目,谈谈你的看法。” “是。” 宇文牧恭敬接过奏折,很快将奏折看完,然后又细看了一遍,这才说道:“果不愧为我郑国兵马大元帅,此计一石三鸟,实在妙极。” “哦,这么说,宇文爱卿觉得擎王的计策可行?”杨坚又问道。 “恕臣直言,此计非但可行,且能一举平定洪荒门、各路叛军乃至万圣巫神等邪教,谋略之高,微臣叹服。”宇文牧叹道。 “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就放心了。你与擎王一文一武,如同朕的左膀右臂,朕同样倚重。不过你二人屡屡政见向左,也确实让朕很是为难。洪荒门的事朕也思忖多时,觉得擎王此计实在高明。但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可传入六耳。擎王此计,还要爱卿多多配合,切勿推诿。”杨坚慢慢说道。 “微臣惶恐,臣与擎王虽偶有政见不同,但都是出自公心,绝非因为私利。陛下所虑,实在是让臣汗颜,臣罪该万死。”宇文牧急忙下拜。 “爱卿何须多礼,此计等几天擎王入京便可实施,你下去先行准备吧。”杨坚说道。 “微臣告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任是计策再高明,也要首先解决粮草问题。这些事,自然要落到丞相宇文牧头上。 宇文牧退出养心殿,心里却乐开了花。杨凌啊杨凌,好端端的献上这等计策,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火坑啊,既然你自己找死,老夫就送你一程! “皇上为国操劳,也要小心龙体啊。这碗参汤是淑贵妃亲手熬制的,补气回神效果是最好的了,皇上请用。” 张天河将参汤放在杨坚面前,杨坚舀了一勺放入嘴里,微微点头道:“朕禁足裕王,淑贵妃没有说什么吧。” “皇上赏罚分明,淑贵妃颇识大体,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刚才淑贵妃送参汤过来,满口都是惦记着皇上的身体呢。”张天河道。 “你呀,就这点好处,知道朕想听什么。淑贵妃的性子朕还不了解吗?若是她没有怨言,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是你将淑贵妃劝回去的吧。”杨坚问道。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敬王这次立功甚大不假,但皇上下谕敬王为剿除匪患可调动陈州境内一切府兵、城防军,是不是给的权利有些过大了?”张天河小心说道。 “人的欲望,会随着权利的增大而膨胀。而欲望一旦膨胀,就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朕就是想趁机看看敬王的心思,究竟是不是真的无心朕的位子。”杨坚说道。 “人的欲望,在很多时候可经不起考验啊。再说这天下至尊之位,身为皇子,哪里能真的抛却得了?皇上这考验,实在是有些太难了。”张天河说道。 “身在皇家,看似身前显贵,可背后要承担的责任和危险,却不足为外人道,否则,如何能够担当得起天下大任。”杨坚喝着参汤说道。 “那如此一来,老奴是担心皇上对怡妃...” “朕是答应过已故的怡妃,让拓儿一生富贵,不要陷入权利的争斗,朕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可人的命运,终归都是要由自己去选择去面对的。若拓儿真的一心只想安稳荣华,朕自然会成全,但若拓儿有争胜之心,就算我想尽办法为他掩盖,最终还是会暴露的。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他自己早早去走他该走的路,哪怕是错,至少不会遗憾。” 杨拓如是说道,心中却在念到,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就不能为儿女情长所羁绊,父子仇杀骨肉相残的事情,在帝王家出现的还少吗?目前裕王实在太强势,若没有人制衡,怕是会成为下一个祁王。所以拓儿,父皇也只能推出你来制衡了,希望你不会让父皇失望。 帝王心术,制衡之道,只有江山,哪顾亲情?祁王的前车之鉴,怎么可能再上演? “陛下,这是云尘道人送来的药,快服下去吧。”张天河拿出几颗药丸递给杨坚。 “云尘子调查洪荒门的事,确实做得不错,中州嵩阳山,距帝京郑屹城不过三百里的山峰上,竟然会是洪荒门的大本营所在。”杨坚冷哼一声。 中州,便是在灭掉韩、卫、陈、谷四国之前的郑国版图,但如今中州西侧的嵩阳山,却聚集了不少妖物,说起来确实让杨坚很是郁闷。 “云尘道人办事是让人放心的,这次去归一道请掌教云岚道人出山对付洪荒门,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有了云岚道人、擎王、宇文丞相,区区洪荒门和几路叛军,自然手到擒来。”张天河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