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1.第 1 章 “啪”的一声，大宋景和三年的初夏，位于京城南端的定国侯府内室传出清脆的掴脸声，站在门口廊下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听而不闻。 跪在地上的是定国侯陈汉良次女，定国侯夫人嫡出的二小姐，闺名陈寻阳。她穿着条薄纱碧荷色长裙，裙子下摆有大块污渍，像是被人从泥地拖过，脸上一排掌印，不用说就是陈汉良刚才那巴掌的痕迹。 “不知羞耻的货，竟做出这等下流事来，枉负了你母亲平日的教诲，现下还有什么要说？” 陈寻阳脸色苍白，只神情十分淡漠，笔直跪着，一声不吭。陈汉良见她这样倔强，更加怒火冲天，一伸手又要打，定国侯夫人段氏哭着拦住他，道：“老爷今日便是打死她，也不过给别人留下话头，倒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陈汉良转头看向老妻，冷冷道：“你平日管教几个妾室头头是道，她们动辄得咎，现下竟然纵容的女儿做出这等丑事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 那段氏出身名门大户，又长的花容月貌，自十六岁嫁进定国侯府，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陈老夫人也对她礼让三分，不曾想二十几年夫妻，丈夫竟然说出这么重的话，隐隐责备她善妒，没有善待妾侍。她这几日因为女儿的事已经心力交悴，这下气急攻心，眼一黑，直直倒下去。陈寻阳大惊，慌忙去扶她，她跪的久了，双腿麻痹已是不灵活，段氏中年发福分量不轻，那重量压的她扑倒在地上。门外守着的几个婆子虽然听到里面喧哗，可是没有吩咐谁也不敢闯进来，这些人在贵族家当差久了，都是人精，都知道凡事不靠前是明哲保身之道，若看到不该看的，丢了饭碗还是小事，丢了性命可怪不了别人。 定国侯府这些天风声鹤唳，明里谁也不敢讨论，暗里个个都明白事情出在二小姐身上，一夜间陈寻阳二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她的奶娘凌嫲嫲全部不知所踪，只留下三，四个平日进不了屋的。 说到侯府的这个二小姐，倒是个得人缘的，从来不摆主子的谱，也不爱和京城贵女交往，平日里竟爱缠着护院练刀练剑。 陈汉良责怪妻子纵容女儿，倒真的错怪她了。 段氏育有二女一子，长女陈初阳因是府里第一个孩子，生的珠圆玉润，粉团一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段氏第二次怀孕时自然热切盼望是男孩，寻阳一落地，接生婆唱诺：“千金，得了个千金。”陈老夫人脸色阴沉，看也不看就走了。嘴里说要段氏好好调养身体，一边往儿子房里塞人。段氏一心想着如何拴住丈夫的裤腰带，哪里有心思看顾女儿？虽说大户人家都有奶娘，日常起居自有丫头仆妇照顾，亲生母亲还是时时问询着下人才不敢疏忽。可是段氏对寻阳基本就是不闻不问。她很快又怀上，第三胎终于生了儿子，此时大姨娘也头胎得子，段氏全部身心扑在儿子身上，生怕庶子抢了嫡子的风光。当她和丈夫的几房妾侍斗的不可开交之际，寻阳和奶娘的儿子舞刀弄枪玩的不亦乐乎。寻阳的这个奶娘在定国侯府是个异数，她是儿子满月来陈家应聘奶娘的，一直不肯卖身，还附带条件每周许她回去看儿子一天，她家就在陈府后街，寻阳大些便吵闹着跟她出府。她夫家原来是开武馆的，不知出了什么事男人都押在牢里，只剩下婆婆帮她看儿子。她儿子大名凌灏，从小习武，生的十分英伟，言行举止也很得体，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显眼。两个人年龄相当，成了童年玩伴，寻阳每天都盼望着奶娘带她出府这天。渐渐懂事后，看那些王公贵侯家子弟皆不如凌灏，恨不得日日和他一起，她不是不知道恒在两个人之间的那座山，然而少女情怀终究战胜了畏惧羞涩。 段氏发现女儿不见时，陈寻阳和凌灏已经在出京的大路上急驰。陈汉良动用私人关系在离京城三百多里的一个小村庄找到这对小情侣，一番恶斗后才押回女儿，对外只说二女儿代母亲去家庙住了几天，一边打发掉陈寻阳房里的人，唯恐消息外露。可是纸包不住火，陈府二小姐和奶娘儿子私奔的消息还是有隐隐私语了。 陈汉良打了女儿又骂了妻子后，冷静下来知道当务之急是为她找个婆家。陈汉良的侯位是降等袭爵，他父亲虽然是纨绔子弟，但是祖宗留下的大把银子还够他一生风流，轮到他时，不过空有一个正三品的职，靠着朝廷分的祭田度日。他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吃喝用度全靠地里生产，即使是好年月也不过勉强撑过。清贵清贵，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垫底，清是够清，如何贵的起来？京城有实权的谁会娶个侯爵的二女儿，那些暴发户倒不介意定国侯已然没落，但是陈汉良私心希望寻阳纵然不能找到她姐姐夫家那样显赫的门户，但是也不能太差。 陈初阳三年前完亲，嫁给京城响当当的一门三相的祖家。夫婿祖元亮是家中次子，不但长的风流倜傥，读书还十分上进，去年秋围中了进士，殿试时皇上特别询问了他对朝廷政事的看法，而祖元亮的表现可圈可点，宋仁宗赞他有“令祖之范”，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祖家富贵盖天，城里多少高门大户争崩头要把女儿嫁进去。而陈初阳肚皮也争气，自从生了长子后，比长媳林氏更得宠爱，上次回来便提到婆婆要她帮忙管家。 这个女儿是陈汉良的骄傲。但是，对于他的母亲，老定国侯夫人，她更加疼爱二孙女，虽然寻阳刚出生时她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是之后，陈汉良连得三子，嫡子载川，大姨娘生的慕川，还有三姨娘生的历川，寻阳在她眼里便成了带福气的人。加上她一向和慈姑庵住持静因师太来往密切，那静因师太在城里贵妇人圈颇有声誉，看八字面相很有一套。一次她就对陈老夫人说：“此女将来富贵远超其姐。”陈汉良当时半信半疑，现在他是完全不置信，静因师太若是靠此为生，他非砸了她招牌不可——在礼教森严的大宋朝，一个女子没了名节，就是没了立身之本，哪还有富贵可言？ 陈汉良当然不可能在母亲面前口出怨言，相反，他极力轻描淡写，含糊其辞，把事情交代一遍，重点是希望母亲出头帮孙女找个合适人家。陈老夫人娘家是江南望族，帮孙女在远离京城的江南找个名门望族，绝对可解燃眉之急。 陈汉良还有一桩心事：八王爷独女晚晴郡主年届十五，皇恩司方丈合了她的八字说一定要找同年龄的方保夫妻和睦，多子多孙，一世安康。王妃开春借赏花之名，遍请城中少年郎，陈家收到两张帖子，分别是给载川，慕川的。嫡庶有别，身为郡主绝不可能尚庶子，陈汉良寄望八王妃看中载川。此时若传出丑闻，后果可想而知。 陈老太自丈夫过世后就深居简出，不闻世事。早几年府里的事段氏还会征求她意见，渐渐就不说了。她年轻时就精明过人，经过不少事后，现在不过揣着明镜装糊涂。寻阳几日没来请安，她已经察觉不对劲，听了儿子的叙述，轻叹口气，道：“这孩子在哪？” 陈汉良以为母亲询问寻阳下落，便答：“带回来了，儿子训了她一顿。” 陈老太摇摇头，陈汉良一愣，陈老太说：“那奶娘呢？奶娘的儿子呢？”陈汉良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那奶娘离了家不知逃去哪？她儿子被张护院踢下崖，估计活不了，便是能活，也要送官治办，非治他死罪不可。” 陈老太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送官？你倒想的出？怕外面不知道你女儿的丑事。” 陈汉良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嘴里一迭声的答：“是是是，是儿子糊涂了。” 陈老太目光投向前院，她住的春晖堂是全府最大最光亮的院子，前院载满万寿菊，正值花季，金黄色的花朵映着阳光，美不胜收。 “派些人去找找，若死了就好好葬了他，若活着也不要为难他，只要他断了和寻阳的念头。” 陈汉良恭恭敬敬答“是”，知道母亲答应插手寻阳的亲事了。 正当陈汉良为女儿的亲事而找上母亲时，段氏想到了大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段氏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接大女儿回娘家商量对策。她吩咐几个婆子送寻阳回她自己的院子，锁好门看着，叫管事嬷嬷送信去祖府。下了几个决定才记起丈夫，问房里一个小丫头：“老爷呢？” “老爷去老夫人院子了。”那丫头答。 段氏听闻丈夫并不是去妾室处，心里顺畅些，又想着出了这么大事情自己居然还没有禀明婆婆似乎有点不妥。她心里烦躁，刚受了丈夫的气，这时候更不愿意看婆婆脸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去春晖堂。 陈初阳第二日过了早食抵达，段氏在大门口迎接，见大女儿身着一条八成新水蓝色滚雪细纱半衣，头上插着海棠滴翠碧玉簪，面若桃花，体态如燕，真是说不出的天然风韵。段氏看得出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十分舒泰，她先有了几分喜悦，待见到女婿亲自送女儿回来心里更加欢喜，近段时间来第一次笑出声。 祖元亮并不进屋，他在翰林院供职，翰林院在定国侯府相反方向，他向丈母娘请安后匆匆策马离去。 段氏挽着女儿向里走，丫鬟婆子环侍在侧，她只能问些家常琐事，还有外甥的起居饮食。初阳笑着说：“哪里轮到我操心，他祖父祖母一日不问次倒成了稀罕事，奶娘丫头没有敢怠慢的。” 祖元亮兄长祖元德娶的是御史中丞林承贤长女。林氏性情婉约，为人宽和，尽得祖家上下之心，只是连生两胎都是女孩，她房里没有通房，祖元德不肯纳妾，长房只有嫡出两个女儿，初阳所生是祖家第一个男孙。 段氏听到“奶娘”两个字，神情一黯，全然没了兴致。二人走上后院游廊正准备去春晖堂，一头忽然冲出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叫着：“夫人，二小姐不行了。” “不要胡说。” 段氏呵斥。 “妹妹怎么了？” 初阳疑惑不解问。自然没有人回答，她也不再追问，仍是笑意盈盈道：“先去看看再给祖母请安。” 段氏也急着要和女儿商量对策，便点头称好。 寻阳住的度帆楼大门虚掩，一个年过六旬满脸油腻的婆子坐在台阶上等待她们，看见段氏吁了口气说：“夫人总算来了。”一边起身拍着手：“可吓坏我们了。”初阳没有看见熟悉的几个大丫鬟，心里更加疑惑，有些明白母亲把自己叫回娘家是与妹妹有关，她生性稳重，面上不动声色。 寻阳仰躺着，牙关紧闭，脸若白纸，如果不是胸脯起伏不定，哪里看得出是活人？ “妹妹怎么忽然成这样了？”初阳惊问。城里虽然有风言风语，但祖家家规极严，深宅大院此类消息严禁议论，因此初阳确实不知道妹妹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什么时候的事？”段氏顾不得答大女儿，问一旁的婆子。那婆子答：“小姐昨晚没有吃饭就歇下了，人看起来没有两样，今早叫她时，才，才” “你们出去吧。”段氏说。 “那，要不要请大夫？”婆子犹犹豫豫地问。 “好好的请什么大夫！”段氏低声斥问。 那婆子唯唯诺诺的退出房。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不，加上寻阳是三人。段氏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抹着眼泪道：“你妹妹便是活过来也没意思，哪里有好人家要她？死了倒干净，可怜我生她养她一场。” 初阳跌足不已，“妹妹怎生如此糊涂？” 二人自叹自说，却怎么也想不到躺在床上的寻阳已经是“旧瓶换新酒”，同样的躯体装着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那个徒手攀岩坠亡的博士陈寻阳。 寻阳完整不落的把两母女的对话听进耳里，她震惊的几乎再次死去。她出生在基督教会家庭，但是接受现代高等教育，从来不相信天堂地狱轮回转世重生之说，坚信人死如灯灭。一个人从三百多米高处坠落，即使是金庸笔下的世外高人也活不了。 换句话说她死了，她已经死了。谁能解释她现在的状态？ 没有人。 寻阳百感交集，她的思想一片混乱，仿佛塞满了棉花，根本看不清想不通自己是死是活？是梦还是现实？ 她一直在床上躺着，以无限消极的态度面对周遭。此时度帆楼可谓物是人非，原来伺候侯府二千金的丫鬟全部被打发出去。段氏派了一老一小两个下人照顾寻阳，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收尸罢了。 那两人老的姓蒋，原是在庄子里烧柴做饭的，人称蒋婆子。小的没有名字，原是打扫园子的小丫头，长了一副好嗓子，暗里就叫歌儿。度帆楼或者二小姐现在在定国侯府比瘟疫还可怕，有点门路的都不愿意沾边，对于此二人倒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事，钱多活少还没人管。 二人也不偷懒，衣不解带，睡湿眠干的看护着寻阳，求观音求菩萨的巴望寻阳活下去。 寻阳终于想通了，无论是奇迹还是谜云，她放弃追究。她确实活着，以另一个身份活在另一个世界。 想通以后，寻阳求生意志越来越强烈。尤其知道这个原主和自己同名同姓，亲切感油然而生，她努力进入新角色新环境，思考着如何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活下去。 夏天还没过去，寻阳开始下床活动，她恢复过来了。 对于陈家几个主人，伴随着寻阳死而复活而来的是更大的烦恼，她的婚嫁之事不得不重新提上议程。 陈老夫人亲自写信给娘家兄弟，只说孙女已届婚嫁之龄，请他们帮忙留意合适人家，信尾说过了盛夏，秋高气爽之时便送孙女去江南。 信送出不久，初阳回来了。 她这次回娘家带来两个消息：祖家大小姐祖元真要为夫婿纳妾了，林氏怀了第三胎。 段氏看不出这两件事和陈府现在的燃眉之急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心情和女儿议论八卦。心里暗想林氏怀孕有什么稀奇？人家夫妻恩爱，身体正常，不怀孕才奇怪呢。祖家大小姐嫁的是大宋朝唯一异性王田大寿独子，当今皇贵妃的弟弟，年轻将军田猎风。二人婚事曾经是京城最风光无限的新闻，让人茶余饭后挂在嘴边津津乐道了三个月。六年后还有人说起田祖两家联姻，言语间不由自主带了些幸灾乐祸，原因无他，祖元真进门六年不曾生育。田家富贵逼人，但人丁单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类情况便是平常人家也会纳妾。但是祖元真异常强势，坚持说田家求婚时答应不纳妾，她也尽到正室责任，房里有四个通房，没有子嗣不能怪她。 “几个大夫都说林氏这胎肯定是男孩。”初阳幽幽道。 “你有小哥儿在先怕什么？再说你这么年轻。”段氏安慰女儿。 “婆婆本来说好让我帮忙管家，林氏一怀了她就不提了。” “林氏现下大着肚子难道你婆婆还让她管家？” “那倒没有，现下里里外外都是婆婆管事，我想帮忙她没答应，不是怕我累着，是担心林氏多心，她想多了坏了身体。怎么就不担心我想多了？”初阳悻悻然。 段氏想到自己，她和陈老夫人虽然不和，但婆婆很早放权。 “林氏表面老老实实的，暗里不知捞了多少油水，公公婆婆的小库房都是她管着，也没个帐目，多了少了谁知道？你女婿就吃亏在老实，那么点俸银还要交公，我做件新衣裙还得自己私房钱里出，说是人人如此，不能坏了规矩。” 段氏见女儿气呼呼的，不敢附和火上加油，只说：“你反正不缺吃穿那点钱。” 初阳叹气：“母亲明白女儿不是为自己吃穿斗气，只心里不服，都是做媳妇的，我哪点比不上林氏，偏每个人都向着她，我现下只希望元亮能离了京城，到地方做几任官，我好歹也有做主的一天。” 段氏不以为然，她一辈子没离开京城，不能想象京城之外的生活。 “元亮在翰林院做个小小的编修，不知几时晋升，他这人又死脑筋不会笼络上司，公公又不愿意为他疏通疏通。” 段氏这时倒理解女儿，可更不好附和评论亲家和女婿，便岔开话题问：“祖家大小姐怎么同意纳妾了？” 初阳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母亲，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 段氏楞了楞，有点不习惯，初阳接下来的话让她完全楞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初阳拖着母亲在坑上坐下，让身边丫鬟退到屏风后，手指指上面轻声道：“母亲真以为大姑奶奶心甘情愿为夫婿纳妾啊？前几日进了趟宫，听说被说了一顿，回头就到娘家求助，我婆婆这几日到处询问身家清白性情温顺的，最好屋里人拿捏的住的。” 田府长女十六岁进宫，生下大皇子后封为贵妃，在后宫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端木氏只育有一公主，宋仁宗虽然未立太子，但是朝中大臣心知肚明大皇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另一位皇子乃张贵人所出，张贵人原是端木氏身边的侍女，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又没有娘家扶持，不知是否有人指点还是她心机重，儿子一生下来就抱去凤阳宫，养在皇后名下。宋仁宗年岁渐长，不可能再添育新皇子，东宫之位必在两位皇子中产生。朝臣明里暗里开始选边站，文官以祖家为首，祖家立场举足轻重，祖元真如此强势不只是性格原因。 和端木氏相比，田贵妃极为低调，不但不涉朝政，娘家的家务事也不多问，此时亲自召见祖元真，可见田家对子嗣的渴求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段氏叹息：“这样富贵人家没有一儿半女的能成吗？怎么不在府里找个女孩生下来养在膝下？去母留子极方便的。” “怎么没有？通房一个又一个，可邪了，居然没个怀上的，请了皇恩寺住持开光，说一定要外头找。” “那皇恩寺住持也只有田家才请的动，” 段氏掩不住的嫉妒，暗暗嘀咕若是命里没有怕天老爷也没办法，但这样的话决计不能说出口，“这外头找可真要小心了，生下孩子母凭子贵，贱妾成了贵妾，性情厉害点嫡母怕拿捏不住。” “所以大姑奶奶要娘家帮忙找知根知底的。” 初阳停住不语，微笑着看着段氏。段氏蓦然领悟过来，惊道：“你的意思是？” 初阳点点头，握住母亲的手，诚恳的说：“妹妹出了这么大丑，京城早传开了，怕京城外也有所闻，母亲若甘心她嫁给贩夫走卒倒容易，稍有点体面的都不要肖想。我思前想后，虽是做妾，可那是什么人家？便是二三等丫头也比普通官家小姐气派，何况大姑奶奶看在我份上也不能亏待妹妹。” 段氏听她话意竟是答应了祖家，不由迟疑道：“你祖母父亲不会同意的。” “娘，祖母早不管事了，婚嫁之事父亲还不是听你的，你点个头事情就定下来了。” 段氏想着田家逼人的富贵，而自家挂个侯爵名，内里空空徒有个费钱的花架子，难为她这个主妇。 “这事还得和你父亲商量。”最后她说。 祖元亮过了饭点来接妻子，段氏看着女儿上了马车，马车出了巷看不见了，她还杵在原地出神，心里一忽儿高兴一忽儿忐忑。 晚上陈汉良回到内室，段氏告诉他大女儿的主意，果然陈汉良不悦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怎么做妾？” “她若是好好的，我会愿意吗？自做孽啊！”段氏抹泪捶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京城谁家不知道？若没有大丫头保媒，田王爷这样的人家会要她？你想想，真生下哥儿姐儿，那富贵可不是一点点。” “现在风头火势，过段时日，平静下来自然有好人家，便是官阶低点也好过做妾。”陈汉良说。 “这种事内院官眷最爱讨论，怕过十年八载还有人说，再说事情拖久了影响载川可怎么好？” 陈汉良心中厌烦，可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对，女子的名誉会影响家族和兄弟，想到儿子，他沉默了。 “娘那边还没回音，和娘怎么说？” “她还能找到比田将军更好的人选？”段氏撇撇嘴。 话虽然这样说，二人到底还要和陈老夫人商量。 “大丫头越发能干了，懂的把妹妹送给人家做妾讨婆家欢心。”陈老夫人端坐在坑上，右手摸着佛珠手串，一字一顿的说，音调平淡没有起伏。段氏赔笑：“她是为妹妹好。” 陈老夫人瞟了儿子一眼，见他低头不哼气，明白夫妻已经商量好了，心头有股火腾的冒出来，声音高起来：“二丫头那性情做人家的妾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来，你们是要整个京城看笑话吗？即使不顾她，后面还有三个弟弟。” “母亲说的是。” 陈汉良接道：“儿子就是想到这层才同意的。” 陈老夫人冷笑：“你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把二丫头送出门就没你们的事了？她好坏生死与你们没干系了？我告诉你们吧，她真进了田家门做了田家妾，好的与你们无关，生了孩子也是祖家的，别人只说你们送嫡女做妾，哼，这样的父母哪家好女孩敢嫁进门？” 陈汉良双手颤抖：“母亲言重了，儿子岂是卖女儿求富贵的人？” “就怕你卖了女儿也无富贵，那祖家大小姐什么人？京城谁不知道？你们能从她嘴里抢食？” 夫妻都不敢再吱声，屋里一片寂静。 良久，陈老夫人缓过来说：“送她去慈姑庵让静因师太看一段时间，对外就说为她祖父吃斋念佛。” 陈汉良连连点头，递了个眼色给段氏，段氏慌忙说：“听娘吩咐。” 陈老夫人转向媳妇，见她团髻白发丛生，眼底浮肿，叹气道：“你也不用太忧愁，她自有她的福气。” 段氏苦笑着听婆婆继续说：“她出生的时候连下了半个月雨，名字也是由此而来，静因师太说贵人招风雨。” 段氏没有这段记忆，她只记得接生婆报得一千金时自己的那种失望和痛苦，之后婆婆一个接一个往她房里塞人，她至今想起来还不由自主咬紧牙。 段氏出了春晖堂往度帆楼走去，打定主意先劝服女儿，女儿答应后她就和祖元真谈条件，婆婆有点说的对，女儿将来有好处也轮不到她这个亲生母亲，自己含辛茹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没理由白送给人家，好歹也拿个铺子庄子什么的做底。 寻阳一听“妾”这个字，第一反应就是礼记书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她这个原身私奔成功了决计不是做妾，没成功倒落下做妾的命。她一死了之，自己承担她造成的后果，这后果可不是一般严重。 寻阳对妾的认识停留在红楼梦里赵姨娘这个人物上，曹公对笔下每个人物都有批判有同情，只有对赵姨娘毫不客气，以致这女人可谓整本红楼梦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但是寻阳每每读到赵姨娘在贾政王夫人面前小心翼翼地伺候的句子，想象那个画面，就不能不同情理解她。她生的探春尚且坐着，她只有站的份，贾宝玉进屋，她为他打帘子；被王熙凤训斥，大气不敢哼；唱戏的小丫头敢骂她书中没有提及，不过寻阳私心认为这女人年轻时未尝不可爱，就像贾宝玉描述的如水般清澈。她美丽过可爱过，否则贾政怎么喜欢她和她生了两个孩子？是什么使她如此扭曲变态惹人厌？是生活吧，为妾的不公平待遇令她不甘心，她的一生都献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一切尊荣却与她无关；她生的孩子不是她的，她没有养育权，没有教育权。她的付出得不到家族承认，她多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社会地位，她不能反抗，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她只能以恶报恶。迎春的母亲也是一个妾，书中从头至尾没有说明她怎么生了孩子怎么死的，寻阳总疑心她死的不明不白，以迎春性格来看，她生母不至于多强硬，顺从的时候居多吧。 可见，做妾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反抗也好，顺从也罢，都离不开任人宰割的下场。 “母亲要我死可以，让我做妾不行。”寻阳斩钉截铁地说。 段氏说：“你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寻阳差点顶嘴：“我不嫁就一个人过日子挺好。” 她的话及时吞回去，这个社会的女人不结婚犯法，除非出家做尼姑，这是蒋婆子无意带给她的信息。离了陈家，如果没有接收人，她靠什么吃饭？她不会种田，不会刺绣，不会做饭，她在现代社会接受的一切教育全派不上用场。她也不可能出家，像她这样六根不净的哪处寺庙会要她？ “没有好人家，坏人家也行，不会比做妾更坏吧？” 段氏铁青着脸：“你以为做妾是最坏的？你等着吧。” 寻阳想：我就是等着。 静因师太第五日拜访定国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春晖堂的大丫鬟阿秀走进度帆楼时，寻阳正躺在廊下看蒋婆子和歌儿合力抬水洗衣，侯府有专门洗衣妇，原二小姐出事后，度帆楼门前冷落车马稀，连脏衣服也无人来收。当差的捧高踩低，蒋婆子和歌儿早习惯了被欺压，抱怨的话都省略了免的自讨无趣。夏日太阳刚出来就有热度，二人把寻阳的薄纱罗衣晾在背阳处，怕太阳晒褪了色。 “歌儿，你来这里多久了？”寻阳无聊，随便找个话题。 “八岁上下吧。”歌儿心不在焉的答。 “一般官家买丫头就要这岁数。” 蒋婆子说：“不过歌儿你好些年了怎的还是扫园林？” “好差事就那么几个，要么伺候爷们，要么伺候小姐，哪轮得到我？” 二人忽然想起什么，一起看向寻阳，见后者并不在意才放心。寻阳心想伺候爷们小姐就是好差事吗？度帆楼原来那些大小丫头不知身在何处，段氏亲生女儿都能卖做妾，对丫头会手下留情吗？ “你家乡在哪？”寻阳顺着话题问。 “哪里记得名字，便是记得也得忘记，是个小乡村，年年旱灾，家家卖女。”歌儿笑嘻嘻的说，绝无悲伤之色：“ 便是卖女儿也要看运气，好些人这人要砸在牙婆手里，那就坏了。” 言下之意，她是运气好的了，寻阳反倒说不下去了，然后她看见大门口站着个陌生女孩。 寻阳少女时不喜欢言情小说，是不折不扣的金庸迷，金庸笔下的人物造型过于生动，反而不容易跳出框架。只要是师太，寻阳就联想到灭绝，方正严厉冷血。 静因师太在陈府是熟面孔，可是寻阳身边的两个人对她一无所知，寻阳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对出家人莫名的恐惧，电视里那些捉妖降魔师可都是方外人。得知静因师太要见她，寻阳大吃一惊。她来不及找借口推辞，阿秀连声催她快点走，一副押犯人的口吻。 寻阳第一次走出度帆楼大门，东西南北分不清楚，好在她出了这么大变故，旁人眼里失常是正常的。 定国侯府几代下来，庭园景致优美，颇有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的意境。那阿秀日夜所见皆是如此，加之天气炎热，她恨不得走的快些好回房避暑。寻阳紧随其后，顾着走路也没心情欣赏花草。 一跨进门，里面正在说话的几个人都停下来望着她，被特别关注寻阳浑身上下都别扭。她一眼就知道坐在正上首的是陈老夫人，陈老夫人穿着暗青万福字褙子，镶玉抹额，宽额圆脸，看着亲切。寻阳学着古装剧里那些不知对还是错依次给陈老夫人，段氏，两位身着缁衣的中年女子行礼，那两个尼姑面容清秀，笑容和煦，猜不出哪位是静因师太。 “二小姐清减了不少。” 其中一位说。 寻阳低头，这种时候不说话最安全。 “你坐下吧。”陈老夫人说。 有人搬了张绣墩，寻阳挨着坐下，依旧不说话。春晖堂很敞大，疏疏落落坐着几个人，本来就显冷清，再没声音更是气氛沉闷。 “你抬起头，让静因师太瞧瞧。” 段氏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尖，仿佛急于要求证什么，寻阳吓了一跳。 “夫人不要着急。” 坐在寻阳正对面的那位徐徐宽慰。 寻阳猜她便是静因，她忍不住好奇心，抬眼看她，正好静因也望着她，二人眼光对上，相视一笑。静因四十上下，皮肤白皙，长眉入鬓，若是换身衣裳活脱脱就是一贵妇人，不比段氏差。她的声音温和悦耳犹如山间泉水，让人情绪瞬间平静下来。 段氏自觉失态，脸有羞色。 陈老夫人端起茶杯又放下，站在她身边的一个丫鬟笑问：“厨房准备好了酸梅汤要不要端上来？” “拿上来吧，放点冰。” 静因忽然起身走到寻阳面前握住她的手，寻阳被迫仰起头，那种心慌的感觉再次袭中她。 “既来之则安之，二小姐要忘了前世今生才好。” 寻阳差点晕过去，这话怎么听怎么话中有话。 “二小姐今日所求未必是来日所需，放下一切贪噌痴念与佛结缘才是正途。” 我可不想和佛结缘，寻阳心道，表面上不敢反对。 “静因师太同意她上山了？” 陈老夫人问。 “二小姐心绪烦乱，到山上静静也好，老夫人安排妥当再接她不迟。” “老身也是这样想，如此多谢静因师太了。” “太麻烦两位师太了。” 段氏明显是敷衍。 陈老夫人看着寻阳，寻阳连忙欠身道谢：“ 请多指教。” 有点不伦不类，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们还有一点事，二小姐也要收拾，明天一早出发吧。” 静因带着师妹静慧离去，陈老夫人送出大门，回头对段氏说：“二人一起下山，必是安家有事。” “安御史家？” “可不是？安御史长女几年前就住在慈姑庵，这几年没回来过，安夫人说起这个女儿就哭。”陈老夫人叹。段氏心有戚戚，狠狠的瞪了寻阳一眼。 寻阳腹诽：你生的你养的女儿，你瞪我干什么？我比你还倒霉呢。又不由掂量着那个尼姑是否看出什么。 回到度帆楼，她一径出神，蒋婆子歌儿已经得了消息要随主子去慈姑庵修心养性，二人正在收拾打包，贵重的首饰，华丽的衣裙都不能带，段氏派了个丫头来点数。 “山上冷，带几件厚的。” 蒋婆子说，回头见寻阳在发呆，便说：“二小姐不用忧虑，老夫人会帮你安排好的。” 那丫鬟竖眉怒斥：“ 做你的活，主子的事不要多嘴。” 蒋婆子扔下手中的襦裙，叉腰反问：“ 姑娘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主子哪件事了？我不好自有二小姐管着，姑娘莫以为你可以越过二小姐发号司令了。” 那丫鬟被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寻阳没有阻止蒋婆子，知道主仆三人一条阵线，自己讨不了好，当下讪讪的。 她一走，蒋婆子恨声骂：“讨厌，以为踩着二小姐就能攀高枝。” 寻阳被逗笑了。蒋婆子乜了她一眼，“二小姐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二日，静因静慧果然来接寻阳。大门口停着两部马车，寻阳辞了陈老夫人和陈汉良夫妇，便登上前面一辆马车，后面跟着进来的是静因静慧，寻阳头皮发麻，她对原陈二小姐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完全不知，稍稍一问就露馅了。不，不用问，光盯着她几分钟她就原形毕露了。 寻阳极想看看古代京城风貌，无奈两个尼姑在旁虎视眈眈，她干脆闭眼装睡。耳边只听着车轮碾轧青石板声，吆喝叫卖声，居然还有两个师太念佛声。 这情景不真实极了，寻阳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她无法不想，思想是活着一个标志，至于思想带来的烦恼大概也是活着的标志。 “二小姐眼睛是闭着，心是开的，何必自欺欺人？不如睁开眼。” “师太真是英明。” 寻阳颇尴尬。 马车猛的停下，寻阳扶着侧杆稳住身子。 “怎么回事？” 静慧问车夫。 “安公子要和你说话。” “安公子？” 静因掀开帷布，一个年轻的清俊公子正下马，捧着一封信送到静因面前：“请师太务必转交予家姐。” “她若不看，我亦无法。” 静因不接。 “静因师太不是一直说做自己该做的不问因果吗？” “安公子是有慧根的人，为什么要勉强令姐呢？” 那安公子微笑：“ 静因师太世外之人为何勉强世俗如我之流呢？” “安公子好口才。”静因师太赞道，接过信。 那安公子一笑，上马之际瞥见车厢内少女目光炯炯望着他，忍不住问：“ 这位是定国侯府二小姐吗？” “是，我是。” 寻阳答，静慧扯扯她衣袖，阻止她说更多的话。 “安公子走好。” 静因放下车帘。 “陈小姐，慈姑庵可治不了你情伤。” 安公子朗声大笑离去。 “心中无伤，何需医治。” 静因淡淡道。 寻阳悚然一惊，这静因莫非真知道她底细？还是瞎人摸象，乱蒙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马车在一座山脚下停住，车夫把行李包裹全卸下来，明显马车不进山。此时已过了晌午，寻阳又饿又累，早起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古代的马车坐着很不舒服，不能躺也算了，夹在两个尼姑中间，她不得不保持坐姿“ 优雅”，闷在狭小的车厢里大半天，一听说走路，她简直想欢呼了。 “先吃点东西吧。” 几个人在树下坐下，拿出干粮，静因说：“ 你们虽不是出家人一一” “你们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 寻阳打断她，顾不得优雅，伸长了腿满足的吐口气。天真蓝，云真白，花真香，草真绿，空气真清新，可惜人不对。静因取出一双布鞋要寻阳换上，“小姐，你也要走路吗？” 歌儿问。 “要不你背我？” 寻阳逗她。 歌儿努力摇头：“ 我背不动。” 不但背不动，还拿不动，寻阳很快就发现自己高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能力。歌儿没走多远就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蒋婆子背着两个大包裹已经自顾不暇了，静因静慧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寻阳接过歌儿的布包，捡了根树枝给她充当拐杖，嘱咐她： “你慢慢走不要停，一停就更累了。” 静因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寻阳掩饰的笑笑。 山路越走越陡，树木越来越茂盛，温度骤降，天色渐渐暗了，视线开始模糊，静因走在最前面，依然气态悠闲。也许是害怕被拉下，歌儿居然跟上她们，空气中弥漫着她粗重的喘息声。 “到了。” 静因忽然说，跟在她后面埋头苦走的蒋婆子差点撞上她的背。 此时月上树梢，月色明亮照着对面山坡错落有致好些建筑，那些房屋依山势而建，若非有光亮透出，兼之如此美好的月光，寻阳实想不到慈姑庵这么隐蔽。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两座山崖之间有任何通道。 静因从怀里掏出一根短笛，嘬嘴送出三长两短的哨声，对面灯火大亮，有人影幢幢，不一会儿，寻阳听到“軋軋” 声，一座吊桥缓缓下垂，横陈在悬崖上。 “小姐，我怕。” 歌儿抓住寻阳，颤声道。 “很稳的，不要怕。” 静慧安慰，率先走过去。蒋婆子是第二个，静因看着她们，示意她自己垫后，“我们一起走。” 歌儿说，寻阳摇摇头，她看出来了，这吊桥平衡度差，好比一支小船漂浮在海面，稍有不慎就会倾斜，一个人反容易控制。 “我先过去吧。” 寻阳说。 走在桥上，她才发现风大，风鼓起衣袖，似乎要把她拖入不知名的另一个空间，她忽然有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前世。那时候她酷爱登山，常常一个人背着包进入深山野岭，她并非莽撞行事，事前会做周全规划，包括检查天气状况。出事的那天天气晴朗，有风，风速属于可控制范围，她和同伴已经徒手攀岩成功登顶，下山的时候同伴建议利用登山绳索辅助，是她坚持徒手，不要任何设备。下山比上山更危险，她想挑战自己。 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寻阳思绪万千，这世她要好好活着。 死了真是什么都没了。 蒋婆子在另一边等她，轻轻地说：“ 小姐，这比天牢还险啊。” 歌儿四肢着地膝行过来，那模样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寻阳扶起她，发觉她全身颤抖。 “小姐，我们回去也要这样走吗？”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回去？寻阳明白如果没有“好人家” 求娶她，这慈姑庵就是她的终老之处。 “刚来说什么回去。”蒋婆子拉拉歌儿。一个年轻女尼提着油灯，带她们往深处走去，见歌儿满脸满身灰土，理解道：“ 这慈姑庵是前朝一个公主修道之所，先帝时还用来关押犯事的宫妃，曾师祖出家前就是在宫里服侍过太子。” “难怪，原来开头就是狱所。” “那你的曾师祖也犯事了？” 歌儿问。 “她是自愿出家的。” 女尼纠正她。 “这里不适合做尼姑庵，倒适合做山寨沟。” 寻阳说。 女尼扫了一眼说：“ 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山寨？” “是是。” 寻阳说。 说话间，那女尼带她们到一处小院落前，门是虚掩的，她侧身让主仆三人进去。 “房间打扫干净了，今晚先歇息吧，需要什么明天再说。” “有热水吗？” 寻阳问，她新汗叠旧汗浑身黏糊糊的，不洗澡睡不了。 “你让她们跟着我去。” “我去。” 蒋婆子自告奋勇，歌儿确实也靠不住，她站都站不稳了。 院子很小，上了几层台阶就是并排三间房，寻阳卧室在中间，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蒋婆子很快回来，还带回几块馒头，悄悄地说：“ 刚才那尼姑是清字辈的，叫清依，厨房归她管，她说这里规定卯时起床，诵经半小时后开饭，我们和她们吃的一样，过了时候就要饿肚子，一天两顿饭，想吃点心要等有人下山采购，她说静慧师太比静因师太严格，我们要小心不要冒犯了她。” 寻阳还在想卯时是什么时候，歌儿已经叫起来：“ 这么早？我们又不是尼姑，干嘛要那么早起床念经？” “可以不念经，就差半个时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饿肚子就睡懒觉。” “其他寺庙都送饭的。” 歌儿不满的嘀咕。 “她们送小姐的饭菜，还能送你的？” 蒋婆子啐道：“ 你手脚勤快点，不然有你受的。” 不比不知道一比立高下，蒋婆子年过半百，大半辈子都是做粗活受人白眼，早学会了圆滑通融，有求与人时她不惜低姿态，这种生存方式放之四海皆准。 歌儿去另一个房间睡觉，蒋婆子坚持要伺候寻阳洗漱。 “小姐，我们要在这里很久的。” 寻阳想不到这个大字不识的女人看事情这么通透，她点点头：“ 我知道。” “依我看，夫人是不管你了，除非一一” 除非她同意做妾，寻阳心头警钟大响，这老女人不会是段氏的说客吧。 “除非老夫人帮你拿主意，小姐，你要每天写信让人送下山，不然时间长了老夫人就不那么上心了。” 寻阳吁了一口气，还好蒋婆子没有劝她做什么田府妾，身边的人和自己不同心可真烦。 “你说的对，我明天开始写信。” “我打听了，慈姑庵每周都有人下山。” 蒋婆子说，等了一会，见寻阳没有反应，她提示：“ 小姐，你带了多少银两上山？” 寻阳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时代银子长什么样子还没见过，她傻傻地看着蒋婆子，蒋婆子以为她还没理解，凑近解释：“ 叫人做事总要给人一点好处。” “可是，东西都是你们收拾的，我哪有什么银子。” “那个浪蹄子在旁边看着的时候我就猜着了，” 蒋婆子愤愤然：“ 夫人太狠了，把你扔在这么个鸟不生蛋 狗不拉屎的地方，是想你死啊，小姐不用发愁，这事慢慢再想办法。” 寻阳真没往心里去，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头挨着枕头，一觉睡到天亮。 蒋婆子提了食盒，果然只有一个人份量。 “你们呢？” “我们在食堂先吃了，你和安小姐的饭菜精细些，是特别准备的。” 蒋婆子很高兴，寻阳有点感动，其实她对吃不太在意，住在慈姑庵也并不反感，这里山青水秀，奇山怪石，比定国侯府自由自在多了。 “我和清依师太说好了，你身边有歌儿陪着，我就去厨房帮忙，不要工钱，就是将来有事求人方便些。” 蒋婆子喜滋滋的，寻阳看到她真心实意为自己谋划，心里一片温暖。 “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歌儿冲进来囔囔。 “你起床了？” 寻阳取笑她。 “ 我遇到安家人，不是那个小姐，是伺候她的，她们在这住了四年了，我的妈呀，怎么住的下？” 蒋婆子和寻阳一起看着她，她两手一摊：“ 难道不是吗？在这住四年，我不行。” “她们住哪呢？” 蒋婆子问。 “我没问啊，不知道。” 蒋婆子挖了她一眼走了，歌儿不满的叫：“ 我又不想串门，干嘛问她住哪？” “我想去山里走走，你去吗？” 寻阳问。 “别，小姐，你不累啊？” “不累。” 寻阳吃了点稀粥，把馒头揣在怀里，出了门往后山走去，歌儿咕哝着还是跟上来。 拐个弯，二人碰见静因，她从一间屋子走出来，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态。 “你们这是去哪？” 歌儿看着寻阳不吭声，寻阳笑道：“ 也没个一定去处，随便看看。” “别走远了，林子里什么都有。” 歌儿一把扯住寻阳：“ 小姐，我们就呆在房里吧。” 静因指指来处说：“ 安小姐住这，你们多亲近亲近。” 寻阳想起那个清俊公子，不知道他的姐姐是什么样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安氏的住屋外墙爬满长春藤，墙角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开的异常灿烂，骤眼看去想不到里面住着个妙龄女子。 寻阳正式拜访安家小姐是蒋婆子促成的。 蒋婆子在厨房帮忙一周，慈姑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摸透了，不但摸透了还混熟了。想象一群女人一边热火朝天的擀面做菜，一边热火朝天的八卦，还有什么秘密？何况安小姐的底细也不是秘密，她闺名单字然，安然，几年前嫁与安国公幼子，夫妻情投意合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不料夫君随国丈爷田大寿征讨边境叛乱，出师未捷身先死。恶耗传回京城安氏当场晕过去，当时她怀有七个月身孕，受了刺激早产，男婴落地哭了几声就夭折了。安氏几次自杀被救，安家不放心，接回女儿看着严严的，想时日久了她慢慢平静下来，不料她执意出家。静因师太说她尘缘未了，不让她剪发，闹腾了一阵子想了个折中方法就在慈姑庵住着，这一住就是四年，无论哪家来接，她都不愿意回去。 我才不会为哪个男人出家做尼姑呢，寻阳想。 “这里人人都很尊敬她，说她没有架子，小姐你应该亲近她。” 寻阳反正无聊，这天吃了早食，带着歌儿敲开安氏的门。 安氏两个丫鬟坐在靠窗的桌边绣手帕，一见寻阳主仆，连忙起身打招呼，端茶倒水十分热情。 安然靠着床架在看书，她穿着漩涡纹纱绣裙，白色小衣，黑发挽成一个圆髻，插根骨梳，显然访客不是期待之中，她迟疑片刻才起身，语气很客气疏离：“陈小姐，坐。” 知道她姓陈，其他的事一定也听说了，本来嘛，女人是最好的小道消息传播者一一有头发没头发的都一样。寻阳满不在乎的坐下，她没有期待盛大的欢迎仪式，根本不介意安氏的态度冷淡。 “打扰你看书了。” 她的开场白毫不真诚。 “佛经。” 安然认真的纠正，大概久不见天日，她很白，脸上一片白茫茫，使人很容易忽略了五官。 “你和你弟弟一点都不像。” 寻阳脱口而出。 “你认识家弟？” 安然脸部终于有表情了。 “来的路上安公子拦下马车，要静因师太送封信，是给你的吧。” “哦。” 安然扫了一眼梳妆台，那信就躺在上面，静因说的对，她果然不看。 “你喜欢这里吗？” 安然问的很勉强，她心里认定私奔未遂的定国侯二小姐被强制囚禁在此，家族为了名誉，极可能让她死在这里。 “喜欢，很喜欢。” 寻阳哈哈大笑，她笑的那么开心，丝毫没有令人怀疑的余地。房里几个人全看着她，表情各异。 “喜欢才怪呢。” 歌儿含糊不清的反驳。 安然抿嘴一乐：“ 陈小姐真好玩。” “ 那你平日做什么？” 寻阳总不能说她偷偷溜出去爬树登山在草地上奔跑，“ 也没做什么，想学女红，比如纳鞋底什么的。” 这是实情，她需要一双足够结实的鞋。 “ 你有空到我这来，我教你。” 寻阳点点头，她和这个大家闺秀算建立联系了。 安氏的两个丫鬟小六小七和歌儿十分投机，安氏性格冷淡，喜静不喜闹，两个小女孩正是爱闹腾的年龄，以前没法子，总不能找小尼姑玩吧，忽然来了个年龄差不多的，主子又是大大咧咧的，她们恨不得白天黑夜都窝在寻阳处。歌儿有了玩伴，再不理会寻阳大半日不见踪影去了哪里，只要蒋婆子不知道就没人责备她。 寻阳看中了一处悬崖绝壁，那是绝佳的徒手攀岩地方。 慈姑庵的尼姑每日都要进山砍柴，寻阳就是沿着她们踩出来的小径一直走，只是那些尼姑走不远，山林茂盛，她们很容易收集到足够的柴火。寻阳却是走到尽头，尽头是一汪清泉，水自高处流下，寻阳当然明白这道理。她沿着溪水继续前行，大约半个时辰，悬崖就挂在她面前。 第一天寻阳只是仰望着它，想象自己站在崖顶，众山尽在眼底，如痴如醉。 攀岩之前，她要做各种准备。她不能为了这个爱好再丢了性命。 第二次，她爬到三分之一就放弃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运动，也许只是天气太热了。今天她想试试攀一半高度。 她来的早，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寻阳俯身掬水洗脸，一边观察着，那断崖凹凸不平，有许多着力点，攀登难度不大，只是她没有紧身防水运动衣，没有登山鞋，没有防滑手套，她得加倍谨慎。 空山寂寂，只有风吹树叶和流水潺潺的声音。寻阳脱下裙子，里面是纱裤，纱裤极薄，十分透气，是寻阳能想到的最好战斗装备了。 “你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寻阳如遭雷击，转头看着声音来源，一个男人立在树林口，皱着眉头看着她。 寻阳迅速抓住裙子挡在前面，这动作徒劳无用，她的大腿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还有那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中。 “你是谁？” 寻阳悻悻然，她心慌手乱怎么也系不好裙子。 “你是谁？” 对方反问她，口气极不友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寻阳觉的他一直在研究那断崖。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转向崖顶，又回到她脸上：“你在这干什么？” 寻阳恼羞成怒，这个自大无理的男人，看到人家脱裤子，不，脱裙子不但不回避，还咄咄逼人，好像她闯进他的地盘。 她终于系好裙带，大腿春光终于安全了，寻阳底气足点，她不客气的回击：“我是谁与你无关，我干什么也与你无关。” 她越过他准备离开，那男人跟在她后面，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赖嘴脸：“ 你住在慈姑庵？” 这不难推断，不住慈姑庵就是住山洞了。寻阳懒的理睬他，大踏步前行。 “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干什么？” 他追问。 寻阳再忍不住怒火，她停住瞪视他，树林里光线很暗，阳光被挡在千年古树外，那男人皮肤黝黑，和这环境倒是统一的很。 “怎么？你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男人讥笑，逼近她，寻阳这才意识到危险，他身材高大，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我做什么了？你看到我做什么犯法的事了？” “ 可是一个女人在这里总是很奇怪的。” “男人可以在这里，女人就不行？这是哪条王法？你是皇帝老爷不成？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那我确实冒犯你的领土了。” “我不是皇帝老爷，我是田猎风。” “田猎风是什么鬼？关我什么事？” 寻阳愤然踢出一块石头，“呲”的一声，一条黑影向她直飞过来，蛇，寻阳吓的瘫软在地，她最怕这种滑不溜秋的生物，宁可让老虎狮子吃了。那男人低低地咒骂，一把推开寻阳，一手抽出剑，寻阳眼前一花，那蛇断成两截掉在草丛里。 “谢谢。” 寻阳喃喃道，挣扎的站起来。 “原来你不会武功。” 田猎风释然。 寻阳白了他一下，想到人家对自己起码有救命之恩，态度缓和许多。 “我只是无聊，随便逛逛。” 那男人相信了，他叮嘱道：“以后不要走这么远，不安全。” “知道了，再见。” 田猎风微笑着问：“ 可以告知尊府贵号吗？” 寻阳摆摆手：“ 没什么尊不尊贵不贵的，我是定国侯府的。” “定国侯府的？” 田猎风的声音很怪异，他似乎想笑，又忍着。 寻阳顿觉背脊凉嗖嗖，她直觉自报家门是错误的决定，有送羊入虎口的危险。 “我姓田。” 田猎风慢悠悠的说。 “你姓什么关我一一” 寻阳蓦然住口，她知道他是谁了。 “你，你就是那个想纳妾的田将军。” 她捂住嘴巴，震惊不已。 “是，怎么做田府妾委屈你了？” 他话里话外透出的鄙视深深刺伤了寻阳，急切间，她只想狠狠打击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 “我不委屈，我替你内院女人委屈。” 田猎风戒备的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难道不孕不育是传染病吗？只有你的女人被传染了？一个不行，两个不行，你就不想想原因，凭什么没有子孙就是女人问题？男人一一” “你住口。” 田猎风低吼。他额头青筋暴跳，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孔大张，大口喘气。 寻阳后悔了，后悔自己口不择言，男人不育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奇耻大辱，何况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对不起，我，我。” 她扭头就跑，跑的比鬼还快。 田猎风在后面说了句什么话，她没有听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盛夏已过，定国侯府依然笼罩在沉闷的热带风暴中，春晖堂的陈老夫人闭门不出，除了念经诵佛就是阴着脸听段氏抱怨。江南陈氏族长先是介绍另一望族于家子弟，对方要了时辰八字后没了下文，之后陈老保媒江南知府长子，虽然是地方官，陈汉良也十分满意，定了日子相看，对方却一再拖延，最后官媒回复男方身体不适近期不适合谈婚论嫁。事情发展到这程度，几个人心里明白女儿在婚恋市场没有挑选空间了。 陈汉良不敢责怪母亲，段氏与他不同，言语间都是批评婆婆多事错过了田府这么好的人家。宫里传出消息太后要为八王爷独生爱女晚晴郡主择婿，定于八月十五赐婚。钦天府派人来要了载川与慕川的出生名帖，前日召见兄弟二人，问了好些话还留吃饭，至晚方归。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定国侯府要与八王爷结亲家了。因为二女儿的事，陈汉良心里没谱，听说昨日太后和八王妃又召见城中另外两家世家公子，他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 段氏一早出门去皇恩寺求签，陈汉良在书房听庄主报告今年秋收情况，今年风调雨顺，总算有个丰收年，只是几处庄子需要修补，“来个大风大雨的就塌了。” 庄主说。 “你拟个预算给我。” 陈汉良说。 庄主刚离开，管家徐大春就跑进来，“ 田将军求见，人在客厅了，这是名帖。” “田将军？” 陈汉良惊讶：“ 我与他素无来往，他上门所为何事？” 田猎风衣着深紫色交领长袍，束着黑色皮革，腰挂金色鱼袋，在客厅踱着方步。陈汉良连奔带跑，快到客厅才放缓步子，整整衣衫走进去。 两人寒喧几句，分主客坐下，田猎风开门见山道：“ 侯爷近日喜事连连啊。” “喜从何来？” 陈汉良苦笑。 “据说太后相中了侯爷大公子，只是” “只是什么？” 陈汉良身体前倾，急切问。 “也没什么，八王妃不知哪听来的，说侯府二千金行为不检，尊夫人教女无方一一” 陈汉良大半辈子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外间传的再难听，人家也不敢当面说，田猎风摆明了“ 我说的是实情，你奈我何？” “儿女婚嫁全靠缘分，王爷看不上犬子亦不必听信一帮小人污蔑之语。” 陈汉良脸色发青，语气生硬，如果不是田猎风位高权重，他早端茶送客了。 田猎风神情自若，拍拍大腿，轻巧十分的说：“ 侯爷说的是，我来侯府之前就和八王爷表明了令千金早是田家人，我田家信得过小姐人品。” “此事，此事，家母，家母，” 陈汉良惊起。 “陈老夫人的顾虑我听说了，” 田猎风从容道：“ 为妾不名誉，不过王爷侧妃就不会辱没令千金了吧？” “老王爷请旨了？” 田猎风点点头，“ 贵妃娘娘的旨意，圣旨不日下来。” 田大寿在这样敏感时候请旨传位儿子，背后还有贵妃的支持，陈汉良立即联想到太子之争。端木家镇守西南，家族人才济济，大皇子便是坐上皇位，没有军方支持，皇帝的宝座也坐不稳。田猎风虽然战功赫赫，但独木难支，此时不谋划，一但东宫之位旁落他人，一山不容二虎，端木家决计不会放过田家。 陈汉良冷汗涔涔，他本意是靠边站两不相帮，选对队伍定国侯府固然可以枯木逢春声名再起，但是选错了呢？历代皇室斗争成王败寇不成功便成仁，祖宗留给他的这份尊荣还有阖府性命全在一念之间。 “ 侯爷大公子乃人中龙凤，皇子身边正缺个伴读，我向贵妃娘娘举荐了贵公子，至于二公子，殿前侍卫如何？” 陈汉良慌忙行礼：“ 将军厚爱，万死不辞。” 田猎风淡淡一笑：“ 天气冷了，该把二小姐接回家准备准备，月底有个好日子宜嫁娶，侯爷就等着太后懿旨吧。” “是，将军说的是。” 田猎风顿顿，又道：“ 下次小将当行翁婿之礼。” 陈汉良胸腔一热，似是看到定国侯府烈油喷火的繁华景象，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段氏回来，下人便交代她去春晖堂，陈老夫人和儿子正在谈论各地收成，陈汉良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段氏不明就里，拿出签文道：“ 上上签。” “当然是上上签。” 陈汉良笑道。 段氏嗔道：“ 还没看签文，怎就断定是上签？” 她把竹签递给婆婆，陈老夫人让大丫鬟阿云念出声：“ 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夺亲姻日暂忙，到头必竟成鹿箭，贵人指引贵人乡。” “ 可不是要贵人指引吗！” 陈汉良说。 “鹿箭。” 陈老夫人重复着。 “解签师父说是上签。” 段氏强调。 “ 田将军，不，田王爷就是贵人，这签太准了，夫人，你赶快派人去接寻阳。” 陈老夫人沉思片刻，道：“ 田将军亲自登门求亲，势在必得，这大概是她的命。” 陈家仆人第四次送米面上山时，歌儿哭了，她意识到近期回不去了，更使她害怕的是主子的态度，小姐居然很喜欢山中生活。 “我写信让祖母母亲接你下山？” 寻阳真心问，天气冷了，雨水充沛，她出去活动没有夏日方便，整日呆在屋里确实无聊的很。 歌儿泪痕斑斑摇着头，“ 小姐在这，我也在这。” “那你哭什么？” 蒋婆子恶狠狠地骂。 “老夫人是不是忘记小姐了？” “忘记就忘记呗，在这挺好的。” 寻阳说。 “你可不能学安小姐。” 歌儿又哭了。 寻阳找不到安慰的话，“ 我去找安小姐。” 一出门她就往小路走下去。 前晚下雨了，地面湿漉漉的，头顶树叶不时滴落雨水，溪水暴涨，大老远就听到流水声。根本不适合爬树登山或者任何一项户外活动，不过寻阳就是想呼吸新鲜空气，腐叶混合着水腥味，远比脂粉香吸引她。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兴之所至，抓住一根树枝猴子一样荡起，换到另一棵树，一棵树换到另一棵树，玩的不亦乐乎。 “ 树上有蛇。” 一棵树旁靠着个男人，静静的说。 寻阳双手一松摔下来，屁股先着地，疼的她直咧嘴。 “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太讨厌了。” 田猎风挨了骂仍是笑嘻嘻地，伸手要拉寻阳起来，寻阳避开，自己撑着地站起来：“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对不起。” 田猎风轻笑。 寻阳满手满身是泥，在树上蹭着，越蹭越脏。田猎风看不下去了，脱下长斗篷披在寻阳身上。寻阳丝毫不领情，她一手甩开：“ 让人看见了我怎么解释？” “ 整个京城都知道定国侯府二小姐是我的人，你解释什么？” 寻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定国侯府二小姐，她下巴一仰，不屑道：“ 我早就表明立场了，我绝不做妾，管你是谁。” “此一时彼一时，小姐还是不要把话说满了。”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改变。” “ 你还是披上斗篷吧，当心着凉。” 寻阳应景的打喷哧，田猎风不由分说把她裹住：“ 快点回去。” “ 你别跟着我。” 寻阳警告他。 她一路小跑着回去，平时觉的很短的路程今日老走不到头。歌儿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欢天喜地的叫：“ 小姐，你回来了。” 寻阳抓着门框，想说什么，腿一软，眼一黑，晕过去。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奔跑着，奔去声音的方向，“妈妈。” 她像婴儿一样无助的哭泣，渴望母亲温暖的怀抱。可是母亲在哪里？她看不到摸不着，她一直跑，跑不出无边的黑暗，眼前浓雾弥漫，她失去了方向，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四周，可是她的眼睛不听使唤，她身体所有部位都不受控制，她不属于她自己。 “你醒醒，醒了就好。” 有人在她耳边说，一遍又一遍的。 “我知道，可是我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她哭诉。 “ 你咬自己舌头。” 这是谁，我怎么能咬自己舌头呢？寻阳想。可是她想试试，她害怕留在迷雾中。 她真的咬住舌头，一痛就激灵醒了。 昏暗的油灯照着田猎风身影模糊而不真实，他对着她笑，寻阳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还在做梦吧，你怎么在这？” “小姐，你醒了，你吓死我们了。” “看来你没事了。”田猎风取笑。 “小姐你都昏迷两天了。”歌儿说，她满眼红丝。田猎风也是一脸倦容，难道姓田的两天都在尼姑庵？田猎风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自然的摸摸她额头，“ 不要想了，你父亲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 寻阳打掉他手掌，忿然道：“ 不要趁我生病占我便宜，做人要厚道。” “天地良心，就是因为你生病我才没有占你便宜。” 寻阳哑然，田猎风得意的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烟从青铜錾刻的仙鹤状博山炉气孔徐徐升起，经过一夜焙燃，香气很淡了，一名身段苗条，鹅蛋脸大眼睛少女正拿着香铲往炉里添香球。孙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压低嗓音问：“明月姑娘，少夫人下床了？” 明月盖好炉盖，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在闹心呢。” “ 大爷昨晚上？” 明月手指放在唇中央“ 嘘” 了一声，示意孙嬷嬷不要提大爷。后者会意，叹口气点点头。 “是嬷嬷吗？进来吧。” 绣着仙姑拜寿图的屏风后隐约可见少妇的身影，孙嬷嬷应声进了里间。祖元真穿着金丝织锦襦裙，头上插着盘花金簪，手支着下巴倚在缎被上，面前小桌摆满碗碟，她拨拉着粥，意兴阑珊。 “可打听到什么了？” “长兴说大爷这次出门没有带他们，带着是王爷身边的继康。” “怎么就认识那浪货呢？” “长兴也说不清楚。” 祖元真放下筷子，对身边一个英气勃勃的丫鬟说：“ 都是一帮死人啦。” “少夫人之前就属意她，有小少奶奶关系，到底比别人好些。”孙嬷嬷宽慰。 “今时不同往日，当时她不过就是一个坏了名声的贱妾，悄悄从侧门抬进来就是，现下大爷袭位，她是侧妃，位份摆在那，何况还是大爷亲自定的人，吹吹打打的抬进来，再生下一儿半女，还有我说话的地方吗？” “ 少夫人进府这几年，管理内务，伺候公婆，面面俱到，一个新人何至于让少夫人这样灰心？” 明月走进来帮忙开解，一边吩咐：“ 明玉，看看大爷起身没？” 明玉答：“ 明秀过来回了，大爷一早上朝去了。” “你懂什么？大爷虽看重我，到底抵不过子嗣重要。” “少夫人还年轻，调养好身体，怕什么没孩子？” 祖元真面有忧色：“ 药没少吃，够拉一马车的，就没见怀上，怕是白费劲。” 明月冲其他人努努嘴，孙嬷嬷问明玉：“谁伺候大爷早食？” “没有，长兴带了在轿里吃，大爷今天坐轿。” “下雨吗？” 祖元真问。 “是。” “把我那件缂丝衫拿出来。” “少夫人要出去？” 明月小心翼翼地问。 “ 让管家送名帖去定国侯府，我随后到。” 明月明玉目目相觑，不敢劝止，只得开了箱笼却是拿了软毛斗篷出来：“ 这天气最容易感染风寒，少夫人还是穿这好。” “让厨房准备四色点心。” 祖元真吩咐。 孙嬷嬷说：“ 我去吧，我正要找大安家的。” 大安家的是厨房管事，祖元真奶娘的大媳妇，非常得祖元真信任。 寻阳回来两天就开始思念慈姑庵，那座山那条溪那高树那断崖，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吃了几个月的素，没有口腹之福，精神却满足的很。回来后度帆楼是另一番景象，又恢复了热闹，寻阳身边添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嬷嬷，睁眼闭眼房里都是人。人来人往也算了，寻阳拿本书遮脸，眼不见为净，不过这些人时时提醒她，她是主子，她是拿主意的人。 “二小姐，看看这布料颜色” “二小姐，这步摇新焠火的” “二小姐，这裙子可要收收腰” 寻阳一律点头赞好，时间紧，全府上下忙着备嫁妆，段氏最是要面子，这次又攒了一口气，发誓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嫁进王府，好堵住一帮京城贵妇的嘴。她急的火烧火燎的，偏寻阳没事般，给老王爷老王妃主母还有田猎风的见面礼按例要新人亲手做鞋，寻阳连装装样子也不愿意，直接扔给蒋婆子，在慈姑庵她就发现蒋婆子做事麻溜，做人通透，打定主意要把她带在身边。 “ 我说小姐，你绣个荷包也是好的。” 在那个混蛋脸上扎几针是最好的，寻阳心道。 田猎风那种无赖的表情，她一想起就咬牙切齿，“你当然可以不同意，我会派人日夜保护你，或者你住在定国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到有人愿意娶你。” 表面是两个选择，事实是没选择。寻阳是现实主义者，她思前想后，在这个社会作为寄生虫总要付出代价的，除非她不是寄生虫，她能自食其力。她开头还期望陈老夫人，看到段氏派人来接她的架势就知道期望落空，胳膊拧不过大腿，非嫁不可了。 寻阳原也没想过嫁给爱情，前世活到二十九岁，谈过几次恋爱，分手的原因五花八门，也没有特别难过，那些失恋就大哭大闹喝酒自杀什么的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一攀岩就把一切抛诸脑后。 万一田猎风真不能生育呢？不是万一，这个可能性太大了，种马不发力，生产工具只有闲置，她要怎么办？ 寻阳正想的头晕脑胀，阿秀进来说：“ 二小姐快准备一下，田王妃在花厅呢。” “谁？” 蒋婆子碰碰她，迅速找出一条云霞裙，又抓了条披肩，逼寻阳换上，一边说：“ 是田将军夫人，现下是王妃了，是小姐主母。” “她来干什么？” 古人真麻烦，弯弯绕绕的事真多。 “按理她是在家等着你敬茶。” 人家找上门了，有的事情总要弄清楚，寻阳深深吸了口气，问：“ 我要怎么称呼她？” “叫姐姐是亲热的，叫王妃错不了。” 两女共伺一夫姐妹相称？寻阳一阵恶寒。 侯府的游廊弯弯曲曲，一排杨柳随风拂面，寻阳抓住一根枝条用力一扯，阿秀在她后面，枝条弹起就打在她脸上，女孩皮嫰，马上现出红痕，蒋婆子笑起来，阿秀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你回房抹药吧，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寻阳说，阿秀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姐应该教训教训她。” 蒋婆子说，寻阳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转念一想解释了蒋婆子未必相信，反显的她奇怪，她不同之处已经够多了。 祖元真坐上首，段氏还有初阳在下首陪着。初阳不知是临时被段氏拉来陪客，还是正好回娘家遇上了，这段时间她经常过来，躲在房里和段氏唧唧喳喳的说上老半天。自从她主张送妹妹做妾后寻阳很不待见她，现下看到她献媚讨好的表情，心里更不舒服，恨不能抹去她的脸。 她忍着恶心见了礼，在段氏身边坐下。 “我平日里只说小少奶奶是花做的，想不到妹妹仙女下凡，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难怪王爷催我早日接妹妹过府，半天也不能等了。” 祖元真端详片刻，笑吟吟的说。 寻阳以为会看到一个王熙凤似的人物，高颧骨，丹凤眼，想不到真人娇滴滴的，未语先笑，温柔可亲。 她暗暗戒备，祖氏若是易相与的，田猎风已经妻妾成群了。她和和气气的自己可要小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蜜里藏剑的人最难对付，寻阳可不相信祖氏来访就是单纯表示友好。 “田王爷不过为子嗣着想，放着王妃如此人才，他哪里看的上我这种庸脂俗粉？” 寻阳毫不客气的点破，祖氏可不就是这么想吗？都别装了，谁比谁傻啊？ 祖元真后面的话生生被堵在喉咙口，出不来，下不去。 初阳打圆场：“ 我这妹妹心直口快，说的倒是实情，她哪敢和王妃比？” 段氏笑的僵硬，心里大骂女儿粗鄙，生孩子这种话女孩家怎么能随便议论？ “妹妹怕我吃醋使绊子，那可是误会我了。我见王爷这么喜欢妹妹，急得来看看，这一看我是比王爷还喜欢。” “王爷喜欢我？不见的吧。” 寻阳冷哼。 “ 外头的风言风语妹妹不要放心里。” 祖元真丝毫不在意寻阳的无礼，按着自己的思路说。 “ 外头什么风言风语？” 寻阳反问。 祖元真噎住了，端起茶杯假意喝茶。 “ 你回房去吧，这几日太累了。” 段氏说。 “ 我不累，没一一” 寻阳斗志高昂。 “王妃到花园里散散歩吧。” 初阳说：“ 这雨停的及时。” 祖元真笑着站起来，“ 府里事多，我就不叨扰了。” “ 王妃慢走。” 寻阳钉了一句。 段氏和初阳的脸黑了。 “你发疯了？” 段氏送走祖元真，回头大骂女儿，初阳扶额叹气。 “她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我遂了她心愿，她没白来一趟。” “ 还没进门，茶还没喝就让她恨上了。” 寻阳慢吞吞地问段氏：“ 你真心认为她会喜欢我？” 段氏张口结舌，自己何曾喜欢过丈夫的妾室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段氏明显感觉到女儿的变化，衣着饮食谈吐甚至走路方式都和以前不同，唯一不变的她依然亲善下人。要说是同一个人嘛，这么多异样怎么解释？若说换了个人，段氏第一个不相信，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绝无一模一样的。段氏甚至找机会查看她胎记，那胎记长在右乳侧靠近背部十分隐密的地方，恐怕本人也不知道。 胎记在，在原来部位。 段氏只有怀疑女儿故意表现粗野以示对婚事不满。 “ 祖家大小姐是什么人，寻阳那性子迟早要吃亏的，只希望王爷宠爱，能够护她周全。” 毕竟是亲生女儿，段氏忧心重重。 “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殚精竭虑为她筹备，她要自毁就让她去吧，慕川不日就要去报到，行头可备齐了？” 段氏不情不愿地：“ 我交代管家了。” 陈汉良想想她这段时间事多，不能苛求太过，放缓口气说：“ 殿前侍卫不是想做就做的，还要在军中训练半年通过考试才行，你要敦促慕川不可懈怠。” 两个庶子，段氏更不喜欢和儿子同岁的慕川，慕川生母原是陈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长相清秀，沉默寡言，从来不搬弄是非争风吃醋，陈汉良很喜欢她，生产不久她受了风寒，病了两个月就走了。爱乌及屋，陈汉良特别心疼她留下的稚儿。生怕妻子亏待庶子，明里暗里说的很明白，衣食住行必须和嫡子一样。段氏好不容易得了男孩，生的比女孩还漂亮，婆婆和丈夫的注意力居然集中在庶子那，她一边替自己不平，一边为儿子抱屈。好在载川从小就开朗大方，丝毫不在意祖母和父亲疼爱弟弟多些，而慕川恭谨有礼，兄弟二人感情甚笃。 “ 载川的事怎么说？怎么宫里没消息了？” 段氏提醒丈夫嫡子的事。 “ 要等八月十五，八王妃选日子的。” “也是。” “ 田王爷说的事没有十成十，八成总有的。” 陈汉良安慰妻子，段氏情绪好多了。儿子婚事定下来后，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 寻阳这么毛毛躁躁不懂事，陪嫁丫头得挑个稳重的。” “府里丫头的性情你最熟悉了，你挑的准没错。” 段氏听丈夫表扬，心情顺畅，扳着手指头说：“ 蒋婆子我看挺好。” 陈汉良点点头，忽然道：“ 母亲身边的阿香是识大体的。” “ 阿香十六岁了，过两年就要说人家，心思不定。” 陈汉良“ 嗯” 了一声，“ 你决定吧。” “ 我找二丫头商量，她的人还得她中意。” 寻阳认真考虑过人选，蒋婆子她一定要的，歌儿却拿棋不定。歌儿贪玩爱享受，不是能共患难的人。可是有了之前的经历，不要她寻阳又觉的不厚道。 歌儿丝毫没有被抛下的危险意识，整日跳进跳出的指挥老中青，众人背后叫她“ 副小姐”。 蒋婆子悄悄地对寻阳说：“ 缺爹养缺娘教，迟早给小姐惹祸。” 寻阳深以为然，可是她开不了口，蒋婆子知她心软，便说：“ 那个祖氏出了名厉害，六年无出还不让纳妾，小姐将来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少不了给你使绊子，身边没有个周全的人，等于大门没有人守望，这如何安心？” “ 依嬷嬷谁合适？” 蒋婆子胸有成竹道：“ 我观察一段时日了，那个阿宁就很可靠，她哥哥在二少爷院里当差，老娘是老夫人陪房林嬷嬷的侄媳妇。她还有一个表哥在府里管马车一一” 寻阳呵呵笑起来，蒋婆子也笑了。 傍晚时段氏过来询问她意见，寻阳问：“ 娘中意哪个？” “阿梅怎么样？” “谁是阿梅？” 寻阳睁着大眼睛问。 “ 她老娘帮人梳头的，一个爹是酒鬼，奇了，两个木头疙瘩生个女儿水灵灵的。” 寻阳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阿梅是谁。 段氏拉着女儿在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劝：“ 房里丫头选个上等姿色的是帮你拢住王爷，男人爱新鲜，你为他着想，他的宠爱才长久。” 合格的生产工具还要懂的适时适度隐藏，一切以种马为重。 “ 阿梅愿意吗？” 寻阳无奈地问。 段氏像听到天外飞仙惊奇不已：“ 她求之不得。” “ 哦。” 寻阳长长的感叹，问：“ 除了阿梅，那还有什么人呢？” “阿宁，这个你知道吗？” 寻阳点点头，阿宁定下来了，想到阿梅的作用，她还是不自在。 “ 歌儿怎么样？” 寻阳试探的问。 段氏不假思索摇头，“ 我知道她照顾过你，我可以安排她轻松的差事，不过不能带去王府。” 她生怕寻阳反对，话说的很坚决。 “ 二丫头，还有件事，” 段氏吞吞吐吐的，一个丫鬟端茶进来，她转换话题：“ 阿梅，过来见见小姐。” 阿梅果然长的“ 水灵灵” 的，一双眼睛妩媚动人，寻阳直视她，问：“ 你真心愿意做陪嫁丫鬟？” “ 她老娘还托人过来说呢，怎么会不愿意？” 段氏笑。 阿梅羞答答的低头。 她退出后，寻阳心里有了计较，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人各有志，她想做备胎的备胎，让她去吧，自己何必阻人富贵。段氏选她，除了相貌，一方面吃定她不敢害女儿，她家人还在侯府呢。 “ 娘刚才想问什么事？” 寻阳问。 “那事，那种事，” 段氏难得有难为情的时候：“ 你那几天可失了身？” 寻阳错愕，她还真不知道。 段氏把她的沉默理解为默认，流下泪：“ 你怎么这么糊涂？但愿王爷不嫌弃。” 他嫌弃我？我还嫌弃他呢！最好休了我，只要给我一笔钱。寻阳腹诽。 段氏一走，蒋婆子就溜进来，听说阿梅是陪嫁丫鬟之一，她的表情颇为奇怪，寻阳问：“ 嬷嬷，有什么不妥吗？” 蒋婆子支支吾吾的，寻阳耐心等待，蒋婆子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才说：“ 阿梅是老爷的人。” 寻阳再不通事物也明白过来，天雷滚滚啊，这三观碎了一地。 “你确定？” 蒋婆子用力点头：“ 千真万确，老爷怕夫人遣走阿梅，挑阿香做陪嫁丫鬟。” “ 真复杂。” 寻阳说，“ 除了阿梅，还有谁？” “ 有两个人，” 蒋婆子说：“ 一个是绣坊罗嫂的女儿，小名画眉，和她娘一样手巧；一个是管花园的，和歌儿同时进府，叫虹儿，虽是管花园，粗活细活都干的好，稍后□□□□必是中用的。” “明天把几个都叫来我看看。” 寻阳说。 第二日一早，寻阳还在睡觉，歌儿冲进来，房里几个丫鬟拦也拦不住。 “小姐，小姐，歌儿一辈子跟着你，你不能不要我啊。” 她扑在棉被上，又哭又说，泪水鼻涕湿了一块。 寻阳最怕女生哭，有点手足无措。 “ 你等小姐起床了再说吧。” 有个丫鬟拉着歌儿立在一边去，歌儿自觉孟浪，垂头低泣不语。蒋婆子进来，瞪了她一眼，对那丫鬟说：“ 阿宁，你去端水给小姐洗漱。” 阿宁眉目端正，不漂亮看着却很舒服，神情不卑不亢，伺候寻阳净脸净手后问：“ 小姐是马上用早食还是等等呢？” “我饿了。” 寻阳决定晾晾歌儿，任何时代都一样，做老板的没有威信，下面迟早爬上头，世人皆尊敬强者。 早食很简单，一碗粳米粥，一叠葱油饼，一盘咸菜，两个切开的水煮蛋。寻阳食量很大，虽然蒋婆子提醒她多次，盘盘扫光不符合她身份，寻阳照吃照喝不误，管她的淑女形象，饿肚子才对不起自己。 一杯暖暖的茶下肚，寻阳满足的伸伸懒腰，蒋婆子不满的说：“ 小姐这样吃，很快会胖的。” “ 嬷嬷，你这样天天说，我会消化不良。” “ 画眉和虹儿在外头等着。” 阿宁说。 “ 让她们等等吧。” 蒋婆子说，回头神色肃穆的对着歌儿说：“ 伺候好主子是本分，你倒成功臣了？小姐要谁不要谁有她的道理，你一早吵吵囔囔成何体统，越这么着越不能要，人人对着主子哭一哭闹一闹就成了？那不乱套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院里院外都听的清清楚楚。 歌儿咬着唇，不敢说话。 “ 夫人安排你去春晖堂，总算优待你了。” 蒋婆子说：“ 你再这么闹，不等主子开口自有收拾你的人。” 歌儿见寻阳低头看书，知道大势已去，后悔莫及又无可奈何。 画眉和虹儿战战兢兢地立在屋中间，二人在外头听的一清二楚，她们原来听说二小姐是最和气的，出了那档丑事，小猫小狗都敢在她头顶拉屎，想不到关键事上还是有主意的。 “你几岁进府的？” 寻阳问。 “ 九岁。” 虹儿答。 “还记得老家吗？” 虹儿痴了几秒，不语。蒋婆子催她：“ 小姐问你呢。” “ 记得，我记得。” 虹儿抬头慢慢说，说完低头。 “ 你娘亲舍得你？” 寻阳问另一个女孩。 “舍得。” 画眉巧笑如花，“ 二小姐最好了，跟着二小姐我娘亲说前途好。” 寻阳笑着，让蒋婆子抓了一把糖送她们出去。 “小姐中意哪个？” “虹儿吧。” “ 她就是惦记着老家，怕不能一心一意待小姐。” “谁又能守着谁一辈子呢？起码不是忘本的人。” “是，小姐说的是。” 蒋婆子恭恭敬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雨下的很大，寻阳半夜惊醒，耳畔全是风声雨声。她披袄下床，脚一着地，睡在小床上的阿宁也醒了，轻声问：“ 小姐可是要什么？” “你躺着，我就是看看外面。” 寻阳说。 阿宁哪肯躺着？披衣点了烛。二人一开门，风夹雨扑面而来，烛火立即灭了，阿宁要去提灯，寻阳拦住她：“ 我就是看看外面，不用灯火。” 阿宁不解，外头黑魅魅的有什么可看？一道闪电劈开黑暗，阿宁看见寻阳脸上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滚落下来，不由大惊失色：“ 小姐，你怎么了？” “ 没事，我一一” 寻阳及时停住，她总不能说梦见母亲想起前世吧。 “ 小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田王爷做侧妃？” 阿宁大着胆子问，寻阳顺水推舟点点头。阿宁同情的扶着她回到床上，柔声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姐看开了，往好的想事情就变好，往坏处想就越糟糕。” 寻阳想不到一个不识字丫鬟说的出这番大道理，对她刮目相看。 重新躺下，寻阳翻来覆去睡不着，阿宁又劝慰几句，实在抵不过困倦先睡着了。 寻阳觉的刚合眼就被吵醒，勉力睁开眼睛，好几张脸对着她，她一吓，完全醒了，“ 怎么了？” “ 哎哟哟，二小姐你可真心大，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梳妆，迎亲的队伍在半路上了。” 一个喜娘粗嗓高音。 一夜风雨过后阳光明媚，寻阳对着窗棂白花花一片感觉极度不真实，昨夜更像一场梦。 段氏带着初阳匆匆进来，“ 快，快帮小姐梳妆。” 寻阳被一堆人围着，穿衣的穿衣，梳头的梳头，化妆的化妆，喜娘把她推到铜镜前，半真半讨好的唱：“ 新娘真好看啊新郎半夜爬墙头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镜子里的人面如桃花眼眉带春，年轻健康确实诱人，寻阳自己看着也觉得心神俱醉，遑论男人。她对这个肉身自嘲笑笑，绝对合格的生产工具，工具优良，使用寿命会长点，祈祷长到她足够自立更生。 阿宁端碗粥进来，踌躇的不敢走近，这大日子该吃什么她心里没谱，不吃主子又饿坏了。寻阳坦白问：“ 有馒头吗？” 蒋婆子不加掩饰的阻止：“ 不能吃粥，尿上来了不方便。” 寻阳差点晕了，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阿宁真拿了两块馒头，又偷偷地说：“ 我藏了一些点心。” 两个人心照不宣眨眨眼。 屋里一堆人高声说低声笑，寻阳牵线木偶一样的随人摆布，时刻陪着笑。吉时到了，先辞别父母再上轿，喜娘一边一个搀扶着她走去前厅。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坑坑洼洼全是积水。侯府办喜事，下人全去前院厨房帮忙，后花园残荷败叶没人收拾，看着一片狼籍。 “来了，来了。” 前厅人声喧哗，恭贺声道喜声此起彼伏，外间是男客由陈汉良父子作陪。里间是女客，陈老夫人坐正中太师椅上眉开眼笑，一众贵妇人围着她有说有笑。段氏拉着女儿的手一一介绍，寻阳不断颔首致意。 “凤褂不是大红色啊。” 有人说。立即有人打圆场，“ 王爷亲自来接亲，天大的面子呵。” “ 怎么说不是正室，不能戴凤冠穿大红。” 这世界最不缺憎人富贵厌人贫的小人，非得让人不舒服了她才有存在感。 寻阳瞥见段氏脸涨的通红，强装镇定的微笑，拉着她的手抖个不停，在那一瞬间她同情甚至理解她。 “ 母亲不要伤感，女儿帮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她说。 段氏破涕为笑，女儿离诰命夫人只差一步了。 田猎风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广袍大袖圆领常服，头发攒至头顶箍着真红长带，胸前大红花特别不协调，寻阳觉的滑稽，众目睽睽之下不敢笑。载川驮着她进轿，巷口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一个男人踉踉跄跄的冲过来，嘴里叫着：“ 阳阳，你不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 寻阳抬头正要看来者何人，载川遮住她，慕川和几个家丁迎上去，连拖带拽的把人带走了，喜娘忙不迭叫“起轿”。 帷布一放，寻阳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估摸这人就是原主情人，看来人没死心也没死。要是知道轿子里的新娘不是他真正的爱人，他是否容易接受？死亡和背叛哪个更伤心？ 轿子很窄，不透气不透风的，寻阳穿的严实，一会儿就汗流夹背，擦不得脱不了真是活受罪。 “ 你安静一点，轿子翻了可不好看。” 田猎风凑近窗说。 “ 我怎么不安静了？闷死了这里面。” “ 出嫁日子死啊死的挂嘴边，侯府千金这家教也是京城一绝啊。” 田猎风嘲弄道。 “ 我家教不好，没有赖着你。” 寻阳愤怒的说。 “ 那你想赖谁呢？” 田猎风问。 寻阳闭嘴，她现在生活在男权社会，这男人即将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世界，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他。 “ 你在担心他吗？” 田猎风问，寻阳看不到他的脸，听声音判断不出情绪，她沉默。 “ 要我放过他很容易。” 寻阳继续沉默。 “ 你不说话，他活不过今晚。” “ 大喜日子杀人多不吉利。” 寻阳说。 田猎风“ 哧哧” 笑。 “ 你乖乖的，我保证他长命百岁的活着。” 寻阳说：“ 你又不是阎罗王掌管他人寿命，真是自大狂妄。” “管不了普天苍生，几个人还是管的了的。” 寻阳脱下绣花鞋当扇子，越扇越热，“ 以武力压人算什么英雄？” “你说什么？” 寻阳闷闷不乐，“ 我什么也没说，快到了吗？” “你这么急的进田府？” 田猎风取笑。寻阳忍不住爆粗口：“ 急个屁，我热晕了。” 田猎风递进一样东西，是包了冰块的丝袋，寻阳如获珍宝按在后脖颈，前额，顿时舒服多了。 “忍一忍。” 田猎风难得好声好气。 “谢谢。” 寻阳知好就收。 阿宁，虹儿跟在轿子后面，见王爷一直在轿旁陪自家小姐，相视而笑，哪里知道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丝布袋里的冰融化成一滩水了，轿子终于停下来。寻阳等了一会儿，有人掀开帷布，笑着说：“ 可来了，王妃等着呢。” 寻阳下轿立在一处高高的围墙边，从开着的侧门可看见里面宽敞舒阔的院落，田猎风不见踪影，寻阳忽然想念他可恶的表情，比面前满脸堆笑的管家媳妇自然真实多了。 寻阳从侧门进去，那媳妇领着她直往后院走，一大群人屏息凝神，竟然没有一点声响，寻阳眼角注意到虹儿和阿宁局促不安的模样，两个女孩毕竟没见过世面。 祖氏穿着大红刺绣对襟无扣长衣，梳着大方额，两手交握放在膝上。 “妹妹来了。” 她拖长了音，余音袅袅，提醒寻阳她为妾的生活开始了。 寻阳“ 嗯” 了一声。 一个媳妇拿了绿蒲团让她跪下，明月沏了壶茶放在托盘里送到寻阳面前，活了两辈子，寻阳还是第一次下跪，跪着真是矮人一截，屈辱感如针刺虫咬直击寻阳心脏，她僵硬的把茶递过去，祖元真接了并不喝，拿在手里把玩着，她不喝，寻阳不得不干跪着。 “ 大爷呢？” “ 去前厅招呼客人。” 有人答。 “等大爷吧。” 祖元真放下茶杯。 蒋婆子和喜娘不知所措，扶小姐起来呢还是继续跪着？房里的人个个都不傻，看得出祖氏在下马威。谁也不敢吱声，谁也想不到寻阳自动自发的起身，她揉揉膝盖说：“ 王妃不喝我敬的茶想是不满意我，我回去便是。” 她说着拔腿往外走。几个媳妇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她，也不敢劝什么，只是拉着。祖元真气的脸色发白，新人一落轿就自求回去，传出去她“妒妇”的帽子戴定了。 “妹妹脾气可真大，我不过是等大爷到一起喝你敬的茶。” 祖氏一字一顿的说。 “我不知道规矩，原来敬茶要二人同时在场。” 寻阳一副受教了模样。 祖氏一时无言，回头厉声问：“ 还不快点去请大爷，新人等急了。” 寻阳表情漠然立在一旁，心里油滚过似的在煎熬。狠毒专横如王熙凤待尤二姐还不敢明目张胆，人前还装装样子，表面客客气气的，这祖氏第一天就难堪自己，将来日子可想而知。 一定要离开田府，越快越好，在生孩子之前离开，寻阳模模糊糊的想，不用担心生育问题，田猎风八九不离十不能生育，什么子嗣从外而来，胡说八道，那些和尚敢说堂堂将军不能生育？反正外面女人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生不出来就是没找对人，终归他和尚有借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寻阳很久后回忆出嫁那天发生的一切，出现了好几个版本。阿宁说王爷来到熙照院之前祖元真摔烂了茶杯，虹儿和蒋婆子坚持茶杯是寻阳不小心掉的，当然还有其它细节，无庸置疑的是寻阳没有敬茶成功，祖元真忽然心绞痛，一众丫头媳妇七手八脚地搀扶她上床休息，明月请示田猎风后送寻阳主仆回房。 她住在别院，和祖元真住的熙照院一个东一个西，要穿过整个后花园，一路经过老王爷两个侧妃住的星跃楼，芍药阁，王府庶出的女儿田瑶珺住的引蝶院，田猎风的书房，老王爷的兵器库。寻阳只想快点换掉溽湿的褂裙，洗个热水澡，喝完冰水直接倒床睡觉。明月有心说话化开尴尬气氛，“ 王妃这几日精神气不好。” “ 忙的。” 蒋婆子赶紧附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新人进门，正妻的精神气能好吗？寻阳不是不同情她，作为现代人，她绝不接受三妻四妾，可是，跪着敬茶的是她，被羞辱的也是她，她还是先同情自己吧。 别院处于田府最偏僻的角落，旁边是一大片竹林，“ 过去是老王爷住的铁马院，侧妃娘娘千万不要靠近，扰了老王爷那是死罪。” 明月朝竹林那头看了看，很快收回眼光，仿佛多看一眼就是犯错。 别院里早有两个丫鬟迎上来，殷勤的携手进屋。 “明月姐姐，你上次答应我的荷包呢？” 其中一个笑问。明月拧拧她脸颊，笑骂：“ 小蹄子，也不看看时候讨东西。” 那丫鬟嘻嘻笑着。 “这是彩云，那一个彩霞，二人以后是别院的人。” 明月介绍。二人要跪下行礼，寻阳摆摆手，她累的虚脱了，懒得说话。 别院很小，台阶上去是正厅，摆了张深色圆桌，几张配套椅子，角落对称放着两张高凳，两盆草绿油油的倒也别致。 寻阳卧室在右侧，一张大床占了一半空间，窗户开着正对小院子，院子光秃秃的还算干净，搭个瓜棚，弄个大缸养几条鱼，寻阳盘算着。 彩霞绞了毛巾让她洗脸洗手，天色还早，她只好歪着不敢躺下休息。 彩云挑了几样点心，寻阳不喜甜，实在饿急了吃了几块桂花糖蒸粟粉糕，又喝了一碗酸梅汤，五脏庙安定些。 侯府陪嫁品一抬抬陆续挑进来，阿宁赏了些碎银子，又帮着安置箱笼。几个女孩年龄相当，一边做事一边聊天，回头看主子歪头睡着了。 “ 闹出事了？”彩云问。 “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传开了？” 蒋婆子惊讶。 “ 嬷嬷吃惊的事情多着呢，你很快就明白这里多少双眼睛，根本藏不住事。” 彩霞说。 “ 小姐毛毛躁躁的没心眼，两位姑娘还要多指点指点。” “嬷嬷说哪儿话，娘娘是我们的主子，奴婢能不望她好？” 寻阳并没有睡死，全身上下首饰硌的慌，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的动静不大，她还是捕捉到声音，就是饧的睁不开眼。 “叫醒娘娘吧，天黑了，王爷要过来了。” 彩霞说。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 除掉头饰，换上家常罗衫，一碗面汤入肚，寻阳顿觉活过来了。 “你们都歇了吧。” 寻阳说。 守夜丫鬟睡在左侧房间，其余的睡在后排两间平房里。寻阳坚持不要她们值夜，除了蒋婆子，几个还是未成年少女，该有所保留还是要保留，她可不管王府规矩。 别院偏安一隅，入夜后星沉灯黯，两支大红烛烧的“劈劈啪啪”响，光亮投在墙上明明灭灭摇摇晃晃，照的床上的人晃晃悠悠仿似在梦里飘，田猎风就立在床头看着他的女人，这女人费了不少功夫，他还破了当初的誓言，求娶祖元真时，他曾答应祖家不纳妾。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外人以为他受迫于无子嗣之窘，只有他自己明了真实原因。婚后不久，祖氏于他就是那幅高挂在墙上的观音图，她需要旁人艳羡膜拜，她的意志是神的意志，不容丝毫质疑反抗，即使对丈夫，即使在床上，她的姿态也是端的高高的，夫妻之事一是为繁衍后代，二是拴住丈夫的手段。祖元真和他说起娘家弟媳妇的妹妹时，她打的什么算盘他最清楚不过了。一个没了名节的大家闺秀，一个心有所属的贵妾，就像她塞给他的那些通房，拿什么与美貌和智慧兼备的宰相府千金小姐抗衡？既然贵妃娘娘发话，她总是要抬一个人进来，侯府这二小姐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祖元真想不到，田猎风也想不到陈二小姐拒绝了。 这事本来不了了之，直到他无意撞见了陈寻阳。 他并不清楚她身份，一个少女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他不得不提高警惕，之后几日他跟踪她，看到她爬上爬下挥洒自如，看到她不顾仪表挥汗如雨，她呈现出来的天真自然，桀傲不羁深深吸引了他。 他要她，不惜请父亲退位，他尽可能让她体面的进府。 祖元真大怒，夫妻爆发激烈争吵。 “ 你是要一个女人生孩子还是要她？” “我要她为我生孩子。” “ 一定是她？一定要侧妃的位份？” “是。” 田猎风声音不大，结婚多年，他极少用这样语气和她说话，还是为了其他女人，祖元真瞬间感觉胸腔被抽空了空落落的无法形容的难受，还有那种一脚踩下去以为踩到坚实大地不料却一脚踏空的恐惧，她不理解丈夫的行为，定国侯谁不知道已然没落，没有职权靠祖宗一亩三分地撑着，平日婚宴聚会段氏换来换去就那几套首饰，春夏秋冬四季衣衫总跟不上时兴的，也对，八王妃独女晚晴郡主春天赏菊会上穿了条孔雀氅，据说整套由孔雀初生细毛捻入天蚕冰丝织就，间又杂以极细赤金丝，材料难得，最难得的是会此针绣的全国不过十人，需十人绣三年才得一匹，可谓一寸一金，京城有此财力的屈指可数，段氏如何比肩？幸亏两个女儿如花似玉，又是嫡出，若非出了这等丑事，还是有几家可挑的。她最初想法，悄悄的抬进来，生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有她一口饭吃简直就是祖宗积德，丈夫却这样抬举一个坏了名节的女人，非要整个京城知道，她如何容忍？ 可是不容忍又能如何？照样吹吹打打的抬进来，她心口痛，丈夫照样撇下她。 田猎风不相信祖氏身体欠安，明月报告说王妃心口痛的厉害，他淡淡的说：“ 吩咐厨房熬平肝茶。” 明月哪里敢把这话传给祖氏，她唯唯诺诺的应着，到厨房要了现成的冰糖燕窝汤，哄祖氏是大爷交代厨房预备的。 寻阳似有感应睁开眼，田猎风背对着光，他身材高大显的空间更为逼仄，黑乎乎的一团塞的房间满满的。睡梦中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寻阳居然不害怕，莞尔一笑，这一笑真如三月春风拂面，五月芍药映日，田猎风心醉神迷，俯身在芙蓉脸上亲了亲，这一亲寻阳完全醒了，她坐起来，虎着脸问：“ 你干什么？” “行周公之礼。” 田猎风调侃，一边宽衣解带，这样时刻女人正常表现是害羞的埋头躲进被窝，寻阳直勾勾的看着，田猎风反而不自在了。 “ 你能不能淑女点？” “ 你身材不错！” 寻阳态度大方承认，长腿宽肩窄腰，寻阳想象这男人走上t台，一群花痴绝对尖叫连连。 田猎风立觉被调戏了，这女人太大胆，得教训教训她。他挤进被窝，下一秒把女人压在身底下。寻阳想抗议，田猎风堵住她的嘴，吃的一干二净。 前世寻阳的第一次在十七岁夏天，男孩性格腼腆，那也是他的第一次，紧张加上兴奋，一进入就泄了，然后失望羞愧的哭了。寻阳顾不得下身不适，极力安慰他并保证不会告诉如何人。 第一次的经验糟烂了，那男孩之后避而不见，二人再无交集。 田猎风不同，他经验老到又精力旺盛，犹如久经沙场的战马驰骋在美丽的草场上，昂首挺胸征服肥沃的土地。 这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土地。 寻阳感觉到疼痛，她大吃一惊。 田猎风看到被单上的点点红色困惑不已，“ 你，你没有一一” 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凌公子亲身示范。 “我没有什么？” 寻阳竖眉诘问，她决心为今日在巷口绝望呼喊的男人出口气。 “你私奔总是事实吧。” 田猎风以手为枕，心情大好，语气很温和。 “我不过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有什么私奔！” 寻阳胡诌。定国侯二小姐还是处女，寻阳真替她难受，白死了。 “ 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田猎风挑眉，他当然不相信。 “爱信不信，总之你们冤枉人。” 田猎风猛盯着寻阳，盯的她再说不下去。 “我想洗洗，哪里有热水？” 寻阳问，这时代洗澡真不方便。 “我叫丫鬟来伺候你。” “别，她们累了一天。” 田猎风皱皱眉头，这女人未免过度体贴下人了。 “明早再说。” 寻阳陪笑。 田猎风拉过她，坏笑着：“ 明早还有明早的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田大寿是铁帽子王，王位世袭，田猎风是长子独子嫡子，袭位顺理成章铁板钉钉无可非议。京城议论纷纷的却是新任王爷与定国侯府的亲事，这侯府二小姐刚闹了一出，已被京城高门列为拒绝往来户，没有预警的成了大宋朝最炙手可热的田府侧妃，田猎风亲自安排小舅子加入殿前侍卫军。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太后赐婚把晚晴郡主许配给定国侯嫡子陈载川，那八王爷什么人啊？宋仁宗唯一同母弟弟，太后亲生儿子，他跺跺脚，一半京城要抖一抖。定国侯府搭上这两门亲家，看门的家丁都抖起来了。 寻阳听不到外人的品头论足，她也抖不起来，祖氏请了韩嬷嬷教她礼仪，因为“ 侧妃言行粗鄙，贻笑大方，有失王爷府风范” 韩嬷嬷四十出头，是宫中放出来的教习嬷嬷，据说教过几位公主，行情看俏，光是银子还请不动她。 寻阳被叫去熙照院听了一通训斥，莫名其妙的，然后一见来人梳的纹丝不乱的发髻，手里长长的戒尺，心惊肉跳，立马警钟大响。蒋婆子耳提面命要她对嫡母恭顺，“ 这后院说到底是王妃的天下，主母管教妾室天经地义，王爷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她还是妾。 寻阳并非好斗之人，什么宫斗宅斗统统没兴趣，为一个男人值得吗？她便有那手段也不屑做那些勾当。 晨昏定省，端茶送水，她不是做了吗？祖氏还不放过她？寻阳暗里翻着白眼，那韩嬷嬷后面仿佛长了眼睛，蓦地转身给她一鞭子，正打在手臂上，寻阳痛的呲牙咧嘴。 “你干什么？” 她气的跳起来去抓鞭子。 “看到了吗？” 祖氏立即握有把柄，“ 没半分人相。” 她穿着真红盘花缠枝褙子，额头贴着花钿，支颐斜坐。 韩嬷嬷疑惑不解：“ 段夫人大家闺秀，嫡女何以如此粗鲁？” 寻阳心头一震，自己可是冒牌货，这般任性下去迟早穿帮。 她泄了气。 田猎风大表支持，“ 王妃确实抓住你的痛脚，不过我保证她出银子时心痛，那个韩嬷嬷出名的严厉，你小心点。” 他刻意忽视她眼底眉间的不情不愿，不去看雪白肌肤上一道鞭痕。抹了药后怕沾到衣袖，寻阳光着膀子。 “ 规矩真多。” 她发牢骚，“ 你赶快去熙照院睡觉，免的王妃火气大拿我撒气。” 她说的顺口，田猎风脸一沉，摔帘子出去。寻阳不察任何异样，自顾自对着厅喊：“ 虹儿，快找厚的夹衫，我要被老巫婆打死了。” 别院客厅本来就小，韩嬷嬷又坐在中央，寻阳不得不围着她绕圈子一一她在学走路。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笑不露齿” 寻阳背熟了“ 守则” ，手背也布满了尺痕。她是韩嬷嬷口中最顽固最愚笨的学生，阿宁为她洗澡，热水碰着新旧伤疤，寻阳呼呼叫痛，阿宁心疼的直掉泪。 “王爷也不帮你说说情。” 阿宁不满。 寻阳这才记起田猎风许久没有进别院了，难怪祖氏不检查她学习程度。 “ 他还是不要说情的好，帮倒忙，火上浇油。” 阿宁不似虹儿天真烂漫，妻妾间的微妙心理她十分了解，轻轻地劝：“ 娘娘心里明白就好。” 涂了药膏，伤口依然热辣辣的痛，寻阳换了几个姿势还是不能睡。前身经常户外活动，受伤乃等常之事，她不是一般女孩划破手指头就呼妈喊爹，无奈这具身体不是她久经锻炼的本尊，韩嬷嬷的鞭子专抽肉多的部位，痛的她大骂祖氏。 她伏睡，头向里，听见有人进来在她旁边坐下，“ 阿宁，你歇去吧。” 她的亵衣被掀起，寻阳诧异的拧头，田猎风正打量她后背，不知为什么万般委屈涌上来，泪水一下子打湿了枕头。 田猎风抱起她，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粗声问：“ 她打你，你不会躲？” “ 躲打的还狠，再说躲哪？屁大点地方。” 田猎风似笑非笑，寻阳意识到自己说粗口了，赧颜。 “ 看来没效果，韩嬷嬷名不符实。” “她动不动就打人，哪有大家闺秀风范？” 寻阳嘟着嘴。 “ 那辞了吧。” 田猎风轻轻巧巧的说。 “可以吗？你说的，你答应的，明天就辞了？” 寻阳顾不得疼痛，一把搂住田猎风脖颈，央求。 “你不喜欢就辞了。” 田猎风点点她额头：“ 银子白花了。” 是她白挨打了，寻阳想说，那韩嬷嬷一定受了祖氏贿赂，以教习为名，行教训之实。 田猎风躺下，寻阳窝在他怀里，男人粗蛎的手指在她敏感部位磨挲，寻阳先还忍着，渐渐放开，主动亲吻他，二人四肢缠绕翻云覆雨，到动情处田猎风忽热问：“ 还要我去熙照院吗？” 口气似傲娇熊孩子，寻阳轻咬他肩头作答，惹得田猎风驱马长入，提刀直杀中心。 寻阳软若一滩水，任凭田猎风擦身子，田猎风为她重新涂上药膏，说：“ 我知你对祖氏不满，她究竟是你主母，你还是要尊她顺她，不可过分了。” “ 我哪有不尊她顺她？” “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小野马。” 这男人生在深宅大院，从小见惯了妻妾间勾心斗角，他嫡出，对正室天然维护，祖氏一言一行他洞若烛明，可是不是太过分他不会参与，妻妾成群后院安宁是每个男人的理想。 韩嬷嬷第二日离开田府，寻阳装病在床上没有去送别。祖元真殷殷挽留，人工之外又送了一匹布，一盒香料。 田府规矩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是定好的。寻阳卯时一刻到熙照院请安，寅时需起床，丫鬟起的更早，备好漱盐洗脸水，温了杯羊乳，厨房常备几样糕点，寻阳只要桃酥饼，吃了就赶去熙照院，虹儿提灯在前，冬天这时间又冷又黑，寻阳披着翠纹织锦羽缎连帽斗篷，耳朵依然冷浸浸的。走到半途，前面几盏灯晃悠悠地，虹儿认的其中一个，轻声说：“ 是简侧妃。” 寻阳进府后还未与这个老王爷的侧妃见过面，敬茶时星跃楼丫鬟说她在密室诵经，老王妃立即说不要去打扰她了。寻阳后来陆陆续续听说这简侧妃的光荣事迹，据说她育有一子，田大寿疼爱有加，不料六岁时染上瘟疫，老王妃担心传染，把他搬去临水阁，没多久小男孩死了，简王妃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田大寿那时出征在外，老王妃怕她寻死，派了几个人日夜看着，好说歹说，简侧妃肯吃饭了，只是人变了个样，痴痴呆呆的，有时又咒天骂地，全府上下视她为刺头，能躲则躲，不能躲就想办法逃，星跃楼丫鬟换了一扎又一扎，没几个做长久的。寻阳既遇上了，少不得行礼请安。 “ 起来吧，我没带见面礼，下次吧。” 简侧妃冷冷道。她穿着暗色锻织掐花对襟衣裳，戴着碧玉镶嵌包金玲珑簪，灯光倒映在黑沉沉的大眼睛里好像一簇火在跳动，寻阳笑着：“ 见面礼不用了，能多见几次就是我的福气。” “ 这话对你主母说。” 简侧妃根本不领情。寻阳也不在意，呵呵笑着目送她往东大院老王妃院子走去。 祖元真正在梳妆，擦了粉的脸更显的眉目如画，梳着飞天髻，插戴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穿条湖蓝色团蝶百花凤尾裙，明玉提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鼠皮大衣，通房明珠捧着小托盘，托盘里是一碟如意糕，小半碗红豆粥，白的白，红的红，绿的绿，看着就有口欲。 看这架势是要出门，寻阳行礼后立在一旁，祖元真拿眼角盱她道：“ 今儿什么日子不知道吗？” “什么日子？” “ 初一十五给老王爷请安。” “ 哦。” “ 哦？” 祖元真挑眉。 “我不知道。” 寻阳老老实实的说。 确实没有人告诉她，每个月初一十五要给老王爷问安。 “走吧，跟着我。” 祖元真命令。 寻阳回头见明珠怨恨的眼神，意识到通房没有资格参与，她是不得不去，又跪又拜的有什么好？ 祖元真带着寻阳走进东大院时老王爷另一个侧妃赵侧妃也到了，寻阳第一次没有看清楚，此时碰个正着，一打照面才发现赵侧妃不过三十出头，小圆脸，大眼睛，长相十分甜美，她对寻阳友好一笑，寻阳不由感慨，现代社会多的是三十岁没结婚的，这女人已经守了不知道多久活寡了。 如果她没有生育，如果她不能离开田府，这就是她未来的生活。寻阳打了个寒颤，祖元真一捅她，狠狠说：“ 王妃叫你两遍了，还不跪下磕头请安？” 寻阳回过神，连忙跪下。 老王妃微微一笑，很和蔼：“ 老王爷想见你。” “啊？” 寻阳呆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一行人逶迤走去铁马院，老王妃在最前面，祖元真随侍在侧，简侧妃和赵侧妃跟在三，四步之遥，寻阳和田府庶女落在后面。 田家人丁单薄，即使庶出的小姐也十分矜贵。田瑶珺生母早逝，自小养在老王妃名下，王妃待她不逊于亲生的一对子女，连婚姻大事也惯着她，田瑶珺性格颇古怪，除了陪嫡母外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画画。她师拜赵士雷，擅长仕女画。赵士雷乃赵宋宗室，以丹青驰誉一时，所画山水人物清雅可观，若非田贵妃他是绝不收女弟子的。田瑶珺每星期去赵士雷府里一趟，让老师指点她的画，近十年风雨无阻，她的画在京城小有名气，不少高门世家弟子慕名求婚都被拒之门外，年过17，亲事还没着落，王妃十分苦恼，经常催祖元真上心帮忙。祖元真哪里愿意理睬小姑子的亲事？一个不好落个埋怨，吃力不讨好。 田瑶珺默默走着，似是心事重重。她很瘦，穿着件藕青色镶毛长袍一点也不臃肿，脖子细细长长的一折就断的感觉，寻阳担心风大点她就吹不见了。 “ 你怎么敢私奔？” 她忽然问她。 寻阳吃了一惊，还没人敢当面讨论这事，这田府二千金是何居心？ “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 寻阳用论语驳斥。 田瑶珺似乎也不需要证实，抬头看看前面，又低头走路。 几年前田大寿带领儿子将士迎战辽金，战况惨烈，他身受重伤，是田猎风和贴身侍卫从层层死尸中把他扒出来，千山万水护送到家。但是他从此健康不再，身体和精神都受到极大伤害，一听见吵杂声就喊打喊杀，拿剑刺任何接近他的人，王妃没奈何就在远离大院的树林边建了个大院子作为他静养之所，几名贴身侍卫轮流守护。初一十五王妃率侧室媳妇过来请安，没有他点头通常见不到人。 院子取名铁马院来自诗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真讽刺。 寻阳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这疯疯癫癫的老王爷为什么要见自己？祖氏事先不通知是让她措手不及出洋相？ 过了别院，过了围墙，有道石路直通铁马院，寻阳惊奇的“咦”了一声，她看到一个大湖泊，此时太阳出来了，朝霞映在湖面，波光潋滟。 她不知道别院旁边有树有水有人家，能够跳进去畅游多好，寻阳不自觉叹了口气，这恐怕只能在梦里了。 “你不喜欢湖？” “喜欢，我不知道树林后面还有湖。” 田瑶珺解释：“ 这里原来不是我们家的，几年前买下来后围墙一直没拆，建了铁马院女眷轻易不能来。”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寻阳明白。 铁马院掩映在绿树中，院子疏朗，几个男人环立在旁，看见王妃齐声问安。 “王爷起身了吗？” “ 昨晚歇的迟，还没醒呢。” 一个男人答。 “ 那—” 王妃犹豫着，“ 我们等等吧。” 男人恭恭敬敬的说 “ 王爷交代了，除了陈侧妃娘娘，其他人等就不必留下了。” 几个女人注视寻阳，她反应过来“ 陈侧妃娘娘” 就是自己。 “ 那好，你们小心照顾老王爷，陈侧妃，你小心伺候老王爷，不要惹老王爷生气。” “ 是。” 祖元真幸灾乐祸的笑，田瑶珺捏捏寻阳手掌，安慰道：“ 不要害怕，父亲神志清醒的时候很安静。” 她努力说的很确定。 不知者无畏，寻阳还真不怕。 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气氛有点怪，几个大男人背对着她，面对着门，屏息凝神直到室内传来一声咳嗽，立即两个人飞奔进去，过了半柱香时辰，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老人摇摇摆摆出来，他穿着深紫色长袍，须发皆白，一双眼睛虎虎的盯着寻阳。 寻阳思索片刻没有跪下磕头，能不跪就不跪，这老人看起来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 这是你做的？” 田大寿从袖里掏出一把方形厚纸片。 扑克牌？她闲着无聊凭记忆制作一副，和几个丫鬟斗地主打发时间。再想不到这玩意儿如何从别院到了铁马院。 否认无用，寻阳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 怎么玩？” 田大寿两眼发光，急速问。 “ 这一一” 寻阳为难的，规则很简单，可是教一个半疯的老头？这老头还是古人！ “ 你不愿意？” 田大寿暴躁起来，一脚踢飞旁边一把椅子，寻阳唬住了，这要发作了怎么办？ “ 继康，叫田猎风，他媳妇儿不听话，休了，休了。” “ 好。” 继康见怪不怪，真往外走。 “ 不是，不是，我愿意教。” 寻阳拦住他，“ 我保证把你教成一流高手。” 田大寿像个孩童得了糖，十分得意的笑。 田猎风来到铁马院时，父亲和自己的侧妃，一群侍卫团团围着，玩的不亦乐乎，比赌场还热闹，田大寿大呼小叫，“ 你怎么知道我的牌？” “ 这还不简单？你打出了什么，我打出了什么，剩下的不在我手里就是在你手上。” 寻阳很冷静的分析。 “ 我没有记住打出了什么牌。” 田大寿十分懊恼。 “ 没关系，” 寻阳一本正经的，“ 功多艺熟。” 田猎风有点懵，最让他郁闷的是女人看到他眼角动也不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局结束，田猎风陪着笑说：“ 爹，歇歇吧。” “ 歇什么？不累，再来。” “ 我有事和你商量。” “你能有什么事？不听。” 田大寿白眼一翻，赶儿子走。 “ 你让王爷说吧，我洗牌。” 寻阳说。 田大寿不耐烦的挥挥手，紧盯着寻阳的手，“ 你不许耍花样，我都知道的。” 寻阳 “ 哼哼” 着，“ 赢你还不如意，我犯的着耍花样？” “爹，贵妇娘娘的意思” 田大寿停住，神情严肃的，“ 和你姐姐说，不要找狄语勤，人家躲起来了。” “ 狄语勤是谁？” 寻阳随口问。 田猎风听而不闻，田大寿很认真的回答：“ 一个卖嘴皮子的，还是有点本事，偏要学什么诸葛亮等着有人三顾茅庐。” 寻阳听他说的有趣，忍俊不禁。 “ 读书人有点酸气，不过他若能出来认大皇子师傅，朝中大臣必然一一 ” “ 他躲在深山野岭，鬼找的到。” 田大寿不以为然。 继康接道：“ 要不我带几个弟兄一起去找。” “ 不用，我有可靠的线索一一” 寻阳放下牌说：“ 我饿了，先回别院吃点东西再来陪老王爷。” 田猎风投去赞赏的眼光，不料田大寿一票否决权：“ 我这里没吃的吗？继贵，怎么还不吃饭？” 继贵连忙摆桌，摇铃，后面走出一个仆妇打扮的女人，骨骼粗大犹如男子，端着巨大的托盘，轻松自如，悄无声息。 “摇铃迟了大半个时辰。” 她不满的。 “是，沈娘。” 继贵低声下气的。 吃食很丰富，量大品种多，灌汤包，水煮蛋，羊羹，八宝饭，豆面饽饽，居然还有大盘炒面条。寻阳下定决心要把扑克的十八般武艺全部传授于老王爷，然后名正言顺在铁马院骗吃骗喝。 在一群大男人面前，她还是保持吃相优雅，尤其田猎风在场。 “ 你把事情说了吧，别耽搁我们玩牌。” “是，爹，我找到了狄语勤藏身地，是否派人？或者我亲自去？” “ 端木家也在找吧？” 老王爷没发疯的时候思维还是很清晰的，寻阳想，这不是废话吗？明摆的事情难道对手不懂？ “谁是端木家的说客儿子没查出来？” “不用查，让端木家折腾去，狄语勤名声在外胸有成算，对朝局对两个皇子必有判断，绝不可能因为你们邀请而改变选择，我们急慌慌的找他反显的没底气，依我看，让大皇子安之若素以静制动才是重点。” 寻阳发挥写博士论文的文才，侃侃而谈。 田大寿吃了一半，张大口听的入神，寻阳惊觉失言，亡羊补牢，“我胡诌的。” “胡诌的太有道理了。” 田大寿一拍桌子说：“ 我叫儿子不用找，可是就说不出道道，你说的对，我就这意思，猎风，你听到了吧，你媳妇儿陪我玩牌悟出了大道理。” “ 你倒真是出人意料啊。”田猎风对着寻阳说，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是表扬还是警告分不清。 “我乱说的。” 寻阳嗫嚅，人人都怕老王爷，唯有她怕新王爷，怕他发现自己是冒牌货，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她也不相信，视之为妖。以后她要管住自己的嘴，可是，这扑克怎么离开别院的？蒋婆子不会，她没有玩过，只能是四个丫鬟里找，会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彩云提着食盒往别院走去，风大她走的急，冷不防假山跳出一个人，笑容满面打招呼，“ 彩云妹妹，就你一个人拿饭啊？” 彩云吓了一跳，摸摸胸口，见是老王妃身边的彩蝉，心里不痛快，继续猛走。彩蝉拦住她，“ 妹妹怎么不理人呢？” “ 你还好意思问，扑克牌是你拿给王妃的吧。” “ 是啊。” 彩蝉大大方方承认。 彩云顿顿脚，气恼不已：“ 你害惨我了，侧妃正追究呢！” 彩蝉撇撇嘴，“ 她讨好了老王爷，成了铁马院的座上宾，不感谢你好意思责怪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擅自一一” “你就是老实头，这么真的食盒让你一个人来。” 彩蝉岔开话。彩云换了只手提着，说：“ 虹儿要来的，蒋嬷嬷临是要她送个物件去引蝶楼。” “ 是不是？是不是？我们那小姐眼睛里有过谁了？居然和你的侧妃这样亲密，是不是你的功劳？” 彩云不语，彩蝉见她有所动，咬着耳朵说：“ 王妃房里的明玉要嫁人了。” “谁？明玉那性子不软和，可有人受的。” 彩云嘻嘻笑着。 “ 王妃奶娘的小儿子。” “ 安二啊。” 彩云拖长了音。 “ 大安媳妇管着厨房，明玉过门就管着王妃陪嫁的铺子。” “那多好，确定一下了姐妹几个商量着送她什么吧。” “那是肯定的，现在有腿有脚的都往熙照院凑，你道什么缘故？” 彩蝉故意停下来，不料彩云没有接下去，她只得自问自答：“ 熙照院大丫头的位置空出来了。” “王妃那么有主意的人，我看这些人白忙活了。” “可不是这理，王妃早有人选，她看上你了。” “我？” 彩云摇摇头，“别开玩笑。” “ 怎么你不愿意？” 彩蝉急了，“ 你个老实头，有这么好机会，你还往外推？” “ 什么好机会呢？” 彩云说：“ 真是好的也轮不到我。” 她说着走的更快，彩蝉去扯她，力度太大，彩云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食盒晃动汤汤水水溅出来，彩云愣住，随即惊呼：“ 这可怎么办啊？侧妃还没吃晚食。” 花园里有人看过来，彩蝉硬着头皮，假笑：“ 回厨房换过吧。” “ 你陪我去，你惹的祸要我收拾。” “ 我要回去值班，好妹妹你自己去吧。” 彩蝉说着要走，彩云又气又怕，拦着不放。二人胶着，不防彩霞过来寻彩云，“你们这是怎么了？” 彩云与彩霞一向亲厚，见了她，嘴一歪要哭。 “ 彩云倒了饭菜，怕你们侧妃责骂，非赖上我。” 彩蝉气哄哄的。 “多大的事呢！” 彩霞娇笑如花，“ 我陪你去厨房，怎么不让换？就是做下人的不小心难道让主子饿肚子？犯的着为一餐饭赖人啦？这花园人多着呢个个眼睛盯着，没做过的事咱不怕，走。” 彩蝉勉强笑道：“ 彩霞姐姐何苦较真呢？” 彩霞沉下脸：“ 彩蝉姐姐真好笑，难道说彩云为了赖你故意打翻食盒？冤有头债有主不能白当了罪名。” “ 是我的错，彩霞姐姐就饶了我，大家都是当差的，将来不见的你就没有求饶的时候。” 彩霞冷笑：“ 我做事但凭忠心和良心，断不会为自己好处红口白牙说瞎话。” 说完拉了彩云就走，走到无人处，彩云叹：“ 可让娘娘猜中了。” “可不是，我们避着，人家打上门。” “ 几个月了娘娘肚子也没动静，早点生下哥儿姐儿就好了。” “就你急。” 彩霞打趣。 彩云不服气：“ 你不急？娘娘在府里的地位全看肚子了。” 彩霞去摸她肚子，彩云笑着躲开，两人打闹着回到别院。蒋婆子笑问：“ 饭菜呢？” 寻阳也笑，“ 全部饿肚子去。” “ 可让娘娘猜中了，是王妃，小王妃。” 彩云抢着说。 “ 可不能白挨饿。” 蒋婆子说。 寻阳朝彩霞点点头，后者会意，静悄悄走去铁马院。 沈娘大老远看见彩霞站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地，走近问：“ 彩霞姑娘是找你家娘娘吗？” 扑克外交让别院和铁马院建立了长期稳定的良好关系。寻阳不拘小节和沈娘很投缘，沈娘是田大寿侍卫的遗孀，在铁马院虽然只是厨娘，众人视她如兄弟，老王妃看到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 不是，” 彩霞欲言又止，“ 沈娘，是这样的，” “ 这样是哪样？” 沈娘问。 “ 彩云摔了食盒，她胆小让我来问问沈娘厨房有没有剩下的菜，够娘娘吃就行。” “ 怎么不去内厨房？” 彩霞咬咬下嘴唇不说话，沈娘指指熙照院方向，“ 你们怕她？” “ 娘娘让我们别去，宁可不吃也不想惹事。” “你们娘娘饭量大，饿一顿就受不了，说来是体恤你们，主子斗来斗去的吃苦受气还是下面的人。” 沈娘装了大盘烙饼，把锅里的鱼汤全端上，嘱咐彩霞：“ 小心了，再摔就没得吃。” 彩霞抱在胸前说：“ 哪里会不小心，是东大院的彩蝉搞幺蛾子，她伺候老王妃的，又是小王妃的人，内厨房管事是小王妃的陪房，我们娘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为一餐饭扯七扯八？” “ 我听糊涂了。” 彩霞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最后说：“ 那扑克花花绿绿的不过为着好看，她偏说画着鬼符咒人，亏的老王爷见识广。” “ 圣上还是太子时，宫里来了个凹眼睛高鼻子的西人，他随身带了许多希奇古怪的玩意儿，老王爷当时陪同在侧还记得有这扑克牌，就是不知道怎么玩，想不到侧妃娘娘懂的。” “ 我们娘娘懂的可多了，她教我们写字，用鹅毛管做笔。” 彩霞想起什么说：“ 娘娘饿着肚子呢，我先走了。” 沈娘好奇地问：“ 新来的侧妃娘娘哪里学的这些？” 彩霞装着听不到，匆匆忙忙走了。 别院一群人围着吃饼和鱼汤时，祖元真对着彩蝉怒气冲天，“ 蠢货，送上门让人家打脸，她既然在查，可见还不知道是谁，你这么一闹，好了，真相大白。” 彩蝉分辩：“ 我说是我觉的蹊跷交给王妃你的。” “ 你是东大院的人，却跑来找我，人人和你一样没脑子不会想吗？” 彩蝉噤声。 “ 她没证没据的敢来找娘娘晦气？王妃娘娘还怕她？” 祖元真奶娘安嬷嬷在旁边说。 “ 你们懂什么？” 祖元真愠怒。 明月端碗燕窝汤进来说：“ 刚吃了饭，动气容易积食，何苦呢，晚上又闹疼。” 又对彩蝉说：“ 快回去吧，出来久了担心找你。” “ 你刚从厨房回来，可有什么动静？”祖元真问。 明月摇摇头，“ 依我看就是丫鬟之间打闹撒了食盒，侧妃娘娘能怎么说？” “是啊，那什么牌本来就是她画的，她丫头拿出来的，难道还想怪王妃娘娘？”安嬷嬷说。 明月哭笑不得，“ 嬷嬷是嫌别院没闹吗？人家还没说什么，你都替她说了。” 安嬷嬷讪讪地，祖元真半眯着眼说：“ 明玉死活不愿意嫁给小安，这事缓一缓吧。” “ 王妃娘娘点头了还由的小丫头做主？小安过年二十五了不能再拖了。” “ 过年二十五了。” 祖元真无意识重复。 “是啊，是啊，娘娘记起来了？老奴就是生了小安去祖家奶小姐的。” “ 出去吧，娘娘要困一会。” 明月板着脸。 安嬷嬷不死心：“ 娘娘，小安的亲事全在你一句话。” “ 安嬷嬷，明玉不同意娘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 明月姑娘说的话我不爱听，她明玉是谁？卖身契在祖家呢，敢不听娘娘的？再说我家小安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她凭什么不同意？” 明月不想和她纠缠，端着盘子出去。 “嬷嬷可好，把我房里丫头全得罪了。” “ 老奴不会说话，可是话糙理不糙。” “你出去吧，这事过了年再说。” 安嬷嬷到底怕祖氏发火，乖乖的出去，明月进来伺候祖元真睡中觉，揉肩捶背。 “明玉呢？” 祖元真不起劲的问。 明月答：“ 昨半夜吐了，怕是受风着凉了，今儿歇着。” “ 她怎么就不同意小安呢？小安不似他娘，挺机灵的一个人，那长相也配得上明玉。” 明月摇摇头：“ 冲着那样的婆婆，我也不愿意。” 祖元真“ 噗次” 笑了，“ 你们还怕安嬷嬷？” “ 没事还惹出事，真做了一家人，日子长着呢，怕。” 祖元真沉思着：“ 她怎么不闹呢？” “ 不愿意嫁就说不愿意，有什么可闹的？” 祖元真白了丫鬟一眼，“ 我指别院那个。” “ 她不闹大家省心，真闹起来不好看，彩蝉是话塞她嘴里还不会吞下去的傻女，老王妃王爷面前说不清楚的。” “ 我不怕她闹，怕她不闹。” 明月想到大爷近月未宿在熙照院，主子心里那个不自在，恐怕神仙也劝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寻阳来到大宋朝后少有不饿的日子，她有时候希望自己是牛一次性可以吞下大量的食物然后慢慢反刍，其实她的食量已经惹人诟病，蒋婆子绝望的说：“ 娘娘，淑女不会吃两碗饭。” 寻阳支持她的说法，可是淑女不消化能量，淑女走路还要搀扶。她是谁？她是不运动就全身不舒服的陈寻阳，每天躲在房里练瑜伽做仰卧起坐俯卧撑，天气回暖她还预备在小树林找几棵大树小试身手爬一爬，她能不饿吗？而该死的大宋朝经济这么发达居然一天两餐制，厨房点心没有不甜的，京城食肆酒馆林立，她的四个丫鬟很有共识：进出一次不容易，怎么就为了买吃的呢？为了吃的特意出府？娘娘，你没发烧吧？ 所以这个晚上寻阳肚子“咕咕” 叫绝不单因为晚餐吃的少，烙饼固然不合口味，鱼汤固然比水好不了多少，但是，定国侯府二千金的这个胃绝非几块烙饼和一碗鱼汤可以骗过的。 “ 你饿？晚上没吃点心？” 田猎风坐床上看书，彩云正帮寻阳洗脚，阿宁帮寻阳摘了首饰，回道：“ 岂只没吃点心，晚食也没吃上。” “怎么回事？” 田猎风挑眉问。 “ 饭菜不合口味。” 寻阳解释，两个丫鬟低头不语，田猎风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问：“ 怎么不吩咐厨房做道菜你中意的？” “ 等着被说轻狂？哎哟哟，哥儿姐儿还没影，就当自己是主子了？” 后面那句话是学大安家媳妇的腔调，她学的惟妙惟肖，彩云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打翻洗脚盆。田猎风蓦然沉脸，“ 没生哥儿姐儿的侧妃就不是主子？哪个下人妄言？” 寻阳见此情景，赶紧握住田猎风，温言软语道：“ 我闹着玩的，王爷不要在意。” “下人说了不该说的，你只狠狠的打，你倒当个笑话来讲？你自己没主子的威严，哪个敬你怕你？”田猎风不假辞色教训。寻阳本意想表示她不在意，现代人没有阶级观念，但她忘记了田猎风不是现代人，尊卑有序的思想深入骨髓，自然她的言行格格不入。 “ 我一一” 寻阳放不下脸认错。 “ 我回书房歇息。” 田猎风要下床，他腿长，一下子着地。 寻阳大概明白自己要求他留下，可是挽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两个丫头见势头不对早溜走了，田猎风看着她，示意她服侍。 “你，你不要走，好吗？” 寻阳吭吭哧哧的开口。 “ 说什么听不清楚。” 寻阳心一横，下巴一翘，道：“ 你不要走，我饿肚子已经很可怜了你还发脾气？都是你教导我要顺着主母，不可惹事，厨房那个女人仗势欺人，仗着就是王妃娘娘的势，我不能和她一般见识，我和她过不去就是贬低自己。” 她越说越顺口，最后简直是铿锵有力。 “ 你挨饿就是不一般见识？” 田猎风静静反问。 “ 你别走，” 寻阳搂住他脖子，撒娇：“ 我听你的，明天就找她晦气。” 田猎风哑然失笑：“ 我这样教导你？” 寻阳靠在他怀里哼哼哈嘿的，她只穿着亵衣，胸前两团肉自觉不自觉的蹭着，田猎风心旌荡漾，横抱起她扔到床上，顺势压了下去。 第二日田猎风休沐，他照例去铁马院陪父亲下棋打牌。田大寿穿戴整齐坐在廊下晒太阳，一见儿子就埋怨：“ 你媳妇儿呢？好些天没见到她了，她是不是烦了不来了？” “儿子这就去叫她。” 田大寿立即点头：“ 快去快去，她不听话就休了她。” 田猎风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又折回别院，刚跨进门就听见虹儿气恼的声音：“ 这才迟了片刻，饭菜都凉的。连个炉子也不给热，说小王妃娘娘煲药。” “算了，去铁马院热热吧。” 阿宁说。 “ 总不能次次都找沈娘吧。” 彩云的声音。 “ 我们娘娘不喜欢争，少不得忍着吧。” 田猎风径自去了熙照院，祖氏今儿起的迟了，寻阳端着洗漱盆立在一旁，他昨晚要的狠了，寻阳又饿了一晚上，腿抖的裙子簇簇响。 “ 大爷来了。”明月叫。 田猎风大刀金马的坐下问明月：“ 侧妃娘娘既然端茶倒水伺候这么周到，还要你们这些丫头干什么？趁早发卖出去。” 明月冷不丁听到“ 发卖” 吓的脸色发白，扑通跪下磕头道：“ 奴婢的错，王爷息怒。” 她一跪，其他丫鬟齐刷刷也跪下去。 祖元真早起看到寻阳歪歪扭扭的模样心里就有火，此时田猎风公然维护侧室责骂她的丫鬟，她再不能忍，一把推开寻阳，直逼到田猎风面前：“ 大爷一早就发卖我的丫鬟，总要有个说法吧。” “ 你的丫鬟？” 田猎风捉住她的话，“ 我不知道这是祖家。” “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大爷原来是宠妾灭妻之人。” “ 王妃原来是善妒刻薄之人。” 祖元真最是爱面子，打狗还看主人面，田猎风分明在下马威，她心头邪火越烧越旺，一头撞向寻阳，寻阳手里还捧着木盆，被撞的“咚咚咚” 后退，跌倒在地上，水洒了全身，甚为狼狈。祖元真犹不解气，披头散发状如疯子扑上去厮打起来，寻阳气冲进脑什么恭顺早丢在爪洼国，手摸着一个物件用力砸向祖氏，几个丫鬟纷涌而上拉的拉，抱的抱。跟着寻阳来的是彩霞，她原守在院外，听到里面传出动静，连忙奔进来，看见主子吃亏，抓到一个茶杯扔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不知砸中谁，真真热闹过七国大封相。 田猎风大吼一声，众人停手，明月扶着主子，祖元真哭的梨花带雨。寻阳摇摇欲坠，倔犟的撑着。 “ 彩霞，送侧妃娘娘回去换衣服。” 彩霞就等着这话，拉着寻阳走的飞快。田猎风随即拂袖离去。 沈娘正好送炉子过来帮彩云生火，吃惊的看着主仆二人，“动手了？” 寻阳很沮丧，诚然她成功的使田猎风为她出头，挨打了却赚足了面子。可是她毫无胜利感，谁会喜欢宫斗宅斗呢？ 彩霞低声说了事情，她进屋的时候寻阳已经倒在地上，听在几个丫头耳里，主子挨饿又挨打，事赶事，彩云哭了起来：“ 都怨我。” “ 傻丫头，你掺和什么劲啊？” 沈娘说。 彩云一股脑把彩蝉说的做的都倒出来。末了道：“ 那牌是她骗去的，说给老王妃看个希奇。” “ 宰相府出来的大小姐这么不容人。”沈娘叹。 别院气氛很压抑，寻阳换了一身干燥衣裙，坐窗前呆呆出神。蒋婆子捧着碗姜汤求她：“ 喝了吧，受寒了可怎么好？” “ 嬷嬷，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寻阳问。蒋婆子遮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说：“ 娘娘可不能乱说话，你生是田家人，死是田家鬼，还能去哪？” 初冬的阳光照在新栽的几盆花草上，灰黑色的土显的营养不足，花匠说不是植花时节，寻阳坚持院子需要大自然生命，她怀念万绿在眼前的人生经历。 蒋婆子忧心不已，生怕她想不开，开导说：“ 好歹王爷护着娘娘，夫人对妾室也严格的很，老爷从来不说话。” 寻阳对便宜老爹老妈没有好感，冷哼着掉开头。 “ 老王妃，老王妃来了。” 虹儿叫着。 一向门可罗雀的别院忽喇喇来了一群人，几个仆妇抱着錦褥铺在椅子上，扶着老王妃坐下，简侧妃赵侧妃站到旁边，正厅已经挤不过了，寻阳行礼后站在门槛处，好似随时准备逃跑。 “太简陋了。” 老王妃淡淡道。 “ 妾身住着还好。” 寻阳答。 简侧妃跺跺脚说：“ 真冷。” 别院在最西边，无遮无拦又没装地暖，确实冷。 “ 陈侧妃身子骨真结实，换了我们俩挨不了几天。” 赵侧妃细声细气的说。 “ 谢谢王妃心疼我们，进府多年没吃苦。” “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没生哥儿姐儿的侧妃称不了主子。” 二人一唱一和，寻阳听明白了，她们是为她站台来的，都是侧妃，兔死狐悲。沈娘到东大院禀报陈侧妃娘娘没有陪王爷打牌，王爷大发脾气，侍卫无奈等等。两个侧妃正陪老王妃聊天，听到新侧妃挨饿又挨打，齐齐惊出声： “ 这是哪府的规矩？莫说侧妃，我们王妃宽厚便是小丫头小奴才也不能乱骂的。” 老王妃年轻的时候和侧室争宠斗强，最多摆开脸不理睬，老了倒惺惺相惜，一起打发没有丈夫陪伴的寂寞日子。 “ 难怪这时辰没过来请安，走，去看看王爷。” 田大寿正骂儿子，声震四方，老王妃赶紧退回来，这才到了别院。 “ 内厨房的管事是谁？” 老王妃问。 “ 小王妃奶娘媳妇，大安家的。” 一个管事嬷嬷答。 “ 换了吧。” 老王妃命令，回头笑着对两个侧妃说：“ 记的秋娘吗？她做的羊签最滋补，冬天到了，真及时。” 寻阳面无欢颜，心无旁骛吃了大碗排骨汤去铁马院做扑克牌教练，这回蒋婆子说她吃的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熙照院和别院的第一回合过招，损失最惨重的是安嬷嬷，小儿子的亲事本来毫无悬念，如今是毫无悬念的不成了，大媳妇的肥差丢了，大安家的逼她去求祖元真，祖氏避而不见，熙照院的丫鬟统统不给好脸色她。回到家里骂的骂哭的哭，她上窜下跳，心如火燎，无奈府里几个管事媳妇见着她就躲。过了半个月，内厨房新旧交接一切就绪，眼看是老太太生子一一没指望了。 这日大安家的在屋里摔摔打打，小安睡在隔壁被吵醒，操了门栓跳到院子中间破口大骂。那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提着刀倚在门边和小叔子对骂起来。他们住的院子是田府配给家生有家庭的奴才，住着好几户人家，安家为人霸道，邻里鸡毛蒜皮的事也要斗狠斗赢，平日里大家都绕着走，现下更躲的远远的。安嬷嬷左劝儿子又拉媳妇，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哭天喊地，小安骂着粗口披着短袄出门，风波才熄了。 他心情苦闷，没有目标的瞎逛。走到天桥下有个玩蛇的，他看了一会，丢了几个铜板。然后挤进人群看一个卖艺的，看了都是老一套，想着找家茶馆听说书的，有人从后面拍拍他肩头，小安回头见是田府总管身边的梁松，堆出了笑容打招呼：“ 松哥出来玩啊。” “ 你小子倒清闲，我哪有功夫玩？张总管让我买点东西。” 小安艳羡之情溢于言表，都是家生子，梁松跟着总管收帐，又风光又多外快，“ 我也想不清闲，都怪我嫂子，那婆娘的嘴巴太贱了，新来的侧妃也敢乱说。” “不怪你嫂子，她听小王妃的。” 梁松拉着小安进了一家茶馆，要了壶香片，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小安一副说中了深得我心的表情，“ 我们是小王妃陪房，不帮娘娘帮谁？” “你们那叫帮？把人往枪口送，够蠢的。” “ 谁说不是呢？” 小安虚心接受。梁松安慰的拍拍他，“ 别急，小王妃在府里还是一一” 他竖起大拇指，小安气馁。 “ 安公子，安公子。” 梁松忽然起身招呼进门的一个贵介公子，来人一身雪白狐毛大衣，纤尘不染，面如敷粉，眼若点漆，无法形容的风流倜傥。 “ 这是我兄弟，也姓安，这是安御史府的安公子。” 梁松介绍。 “ 你也姓安？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人。” 安朴笑着落座，店小二沏了壶新茶，添了几盘点心。 “哪里敢？公子这样尊贵的人小人替你牵马都不配。” 小安惶恐。 “ 不过托父母的福，我是最碌碌无为的。” 安朴自嘲。 小安听他这么平易近人，顿生好感，恨不能与他攀上关系。 “ 安公子近日忙什么？” 梁松问。 “ 道北钱庄的事还没摆平，正找人呢？” 道北钱庄是有名的当铺兼赌场，这类生意掌柜通常是身家清白的平民，后面多是有势力的公侯大臣，朝廷明文规定五品以上官员不能涉赌涉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谁也不点破而已。 安朴的口气好似道北钱庄是卖菜之所。 梁松问：“ 跑腿的事还要公子亲自？” 安朴摊开手，无可奈何的，“ 家父看的紧，身边几个小厮不打报告就阿弥陀佛了，还敢用他们？” 梁松笑起来，“ 这可是个个有个个的难处啊。” “ 若信的过小人，小人愿意效劳。” 小安急切道。 “这不好，你是田府的人。” “小人是两头靠不着，有事了祖家不理田家不要。” 梁松在旁补充几句，说：“ 虽说主子有脸奴才也威风，奴才自己也要争气。” 安朴真诚的说：“ 小哥愿意跟我，我绝不少你口饭。” 三人又聊了一会京城佚事才散了，小安哼着小调回家，安婆子见儿子出去一趟回来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奇怪可不敢问，怕儿子翻脸。 小安在田府前院当差，事少人多，进出最是方便，他从安朴处拿的钱比田家多两倍，自此对安朴死心塌地的。 厨房换了人后，祖氏照常天天燕窝人参进补，不过管事媳妇秋娘明明白白写在账本上，内院总管呈给老王妃。 “ 补品当饭吃了。” 老王妃说。 “ 比宫里娘娘还懂的养生之道。” 简侧妃笑。 “ 另一位呢？” 老王妃问内总管。 内总管答：“ 侧妃娘娘倒省事，秋娘说娘娘好伺候的很，给她补品还退回来。” 老王妃缓缓道：“ 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是吃的起，就是嫌轻狂，也不是养生之道。” 赵侧妃说：“ 今年雨雪多，总管要多注意围墙。” “ 其他院落去年刚维修加固，就是别院空了几年，确实需要翻修，不过一一” 内总管停了停，笑哈哈道：“ 月初侧妃娘娘画了图纸让铁马院的侍卫整饬的比工匠还牢固，里头还装了暖房，现在侧妃娘娘正帮老王爷装空调房呢，老王爷不让我说，要给几位娘娘惊喜呢。” 老王妃身体前倾，抚掌大笑道：“ 这真是稀罕事，定国侯府小姐原来文武双全啊。” “ 奇怪，她哪学的这些？” 简侧妃问。 “ 丫鬟说她喜欢看书。” 老王妃还想问什么，丫鬟进来报说宰相府送了两篓新鲜桔子，小王妃带着娘家弟媳妇正过东大院。 “ 是哪位少奶奶呢？“ “是祖小少奶奶。” 老王妃吩咐丫鬟：“ 让侧妃娘娘过来吧。” 寻阳千般万般不情愿，穿戴时磨磨蹭蹭的，阿宁取出乳白珍珠璎珞，她立即抗拒，蒋婆子劝：“ 全身没有一件首饰太寒酸了。” “ 穿戴太好她心里不平衡。” 寻阳暗道。 初阳耳濡目染，段氏又悉心教导，什么场合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语气她是一流高手。寻阳远远就听到老王妃的笑声，轻轻对虹儿阿宁说：“ 早知道我称病不来。” “ 一顿吃三碗饭敢称病吗？” 虹儿心直口快，阿宁显然有同感，抿嘴偷乐。 寻阳捏捏腰，感谢每天坚持不懈的运动，腰部没有赘肉。 初阳见到寻阳亲亲热热的叫“妹妹”，对祖元真说：“ 贵府真养人，妹妹不像我妹妹，倒像我小姑子了。” 寻阳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姐妹几个月不见，好好说说话。” 老王妃发话。 “ 姐姐是来看王妃的，我是陪客，就像绿叶配红花。” 寻阳冷嘲热讽，简侧妃拍掌笑：“ 侧妃娘娘好风趣。” “ 我这个妹妹一向懂事。” “ 谢谢夸奖。” 祖元真冷眼旁观，忽然说：“ 听说别院大兴土木，我想是误传吧。” 寻阳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此时真身不过十六岁，青春年少，健康活波。 “ 怎么是误传？一定是小王爷没有说清楚，我只画了图纸，至于王爷怎么摆弄我是管不了的。” 祖元真一滞，丈夫居然没有征求她意见？陈氏向来自把自为，她忍了这么久就是等个好机会捅出来，想不到丈夫不但知悉还参与其中。 “ 我也是才听说，还是内总管偷偷告诉我的，老王爷不让说。” 老王妃打圆场。 “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不相信一个女人家和粗汉工匠一起，以为是误传。” 寻阳想说我就是粗鲁不可能误传，见老王妃面有不豫之色，自己还是见好就收，见台阶就下。 “ 姐姐怎么得空过来看王妃娘娘啊？” 寻阳问，特别强调王妃娘娘，祖元真面色稍霁，初阳明白表示拜访她，没有要见妹妹，使她舒服许多。 “ 大少奶奶刚生产，我学着管事，才接手什么都不懂又紧张，一时半刻也不敢离开。” 祖元真听到生产两个字，浑身不自在。 “ 姐姐英雌有用武之地了。” 寻阳忍不住讽刺。 “小姐来了。” 门口丫鬟传话。 田瑶珺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初阳要行礼被老王妃阻止了，“ 你是客人，又年长她，不用行礼。” 初阳坚持行了半礼，田瑶珺还礼后坐在寻阳下边说：“ 我去别院寻你，你在这。” “ 哎哦，小姐原来是为妹妹来的，不是为姐姐。” 初阳夸张的说，逗笑了老王妃。 “ 你要是找我做模特，我可不干，一动不动的坐半天腰疼腿疼哪里都疼连杯茶都没有。” 寻阳埋怨。 “ 你明日方便吗？” “ 那看什么事，” 寻阳坦白道：“ 你要请我吃饭我是什么时候都方便。” 田瑶珺在一片笑声中低语：“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求你了。” 寻阳大感不妙，明天是田瑶珺去赵府的日子，熟门熟路为什么要她陪？如果光明正大，怕什么她不同意还要“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寻阳陪伴田瑶珺出府不是好奇这个千金小姐神神秘秘的到底想干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真正“ 逛街”过，东京梦华录所描绘的京城之繁华昌盛令她每每读之便心向往之，既然上天赐予她第二次生命，来到宋词的源头，她有什么理由辜负这份厚爱？ 陪伴是最好的借口。 欢聚楼位于蔡河上的云骑桥旁，三层高，四角飞檐，门前挂着两串大红灯笼，白墙黑瓦红漆。田瑶珺定的是二楼包间，推开窗户可见桥上人来人往，桥下船进船出，一派生机。 掌柜是一个精瘦老头，身着绸布长衫，戴顶瓜皮帽，亲自引田府女眷入内，田瑶珺的贴身丫鬟蕊儿警惕的护着主子，生怕生人碰撞。她黑黑胖胖的，不像花骨朵，更像花盆。 一行人行至拐弯处，两个女子走下来，自觉避让。 寻阳越过她们，其中一个女子开口：“ 是田王爷的家眷吗？” 声音宛转悦耳，寻阳愣了愣，她和田瑶珺戴着帷帽，不知对方怎么发现。 “ 见过小姐，见过侧妃娘娘。” 对方摘下面纱，露出芙蓉面，对二人福了福。寻阳还礼，依然一头雾水。田瑶珺佯怒：“ 我们认识你吗？” “ 姑娘走吧。” 她的女伴扯扯她。 女子重新戴好面纱，低头下楼，寻阳见她受辱心中不忍。 “ 她是谁？” “ 冷秋霜，翠玉坊的头牌姑娘。” 田瑶珺满脸不屑。 原来是烟花女子。寻阳回头看她，冷秋霜正好也抬头，她穿着条粉蓝色百褶裙，罩着宝蓝色斗篷，耳垂钉着粒粉红珍珠，肤如凝脂，气质如兰，真如皎月挂天边。 寻阳对她笑笑，冷秋霜失神片刻，田瑶珺拉着寻阳走了。 “ 以后再不要搭理这些女人。” “ 她怎么认识我们？” 田瑶珺不耐烦，终于还是解释：“ 是哥。” 寻阳恍然大悟，闹了半天是田猎风惹的风流债。 “ 她还妄想进府呢。” 田瑶珺悻悻然。 田家怎么可能纳一个贱籍女子为妾？一代名妓董小宛和江南四大公子的冒辟疆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无数人，实情却是冒辟疆并不敢为她冒天下之不韪，当时社会平民良家女子才有资格做妾，如果不是冒辟疆正妻出面将她领回，董小苑永远只是孤魂野鬼。因此她感激嫡妻，格守小妾本分，侍奉嫡妻劳役过于婢仆，以致二十七岁过劳死。 “ 你到楼下看着吧。” 田瑶珺吩咐蕊儿，随即不放心问：“ 认的人吗？不要认错了。” “ 认的。” 蕊儿笑嘻嘻的。 寻阳装做没听到，倚窗欣赏街景。 “ 我约了晚晴郡主，她想画幅画。” 田瑶珺说，寻阳“ 哦哦”的应着。 约的是申时，现下刚过午时，多出的时间要做什么？事有蹊跷，寻阳疑心自己被利用了。 “ 我去布料庄看看，阿宁，你小心伺候小姐。” 两人坐一部马车出来，各只带一个丫鬟，蕊儿在楼下，阿宁若是陪她，留田瑶珺一个人在人多口杂的酒楼，出了问题她这个有前科的副嫂子真是罪该万死。 “ 你不要去了吧。” 田瑶珺犹豫的说。 “ 对面就有一家，你们看的见。” 寻阳说。 “ 那你多买几匹。” 寻阳出了欢聚楼，在门口问店小二附近有书店吗？店小二见她衣着华丽，身段婀娜，态度大方，非常热心的答：“ 文房四宝在隔壁街，你出门向右走，走几百步左拐第三间名叫秋湖斋，京城最好的就是它，有最新排版书。” 寻阳微觉失望，她还是不敢独自走太远，好在旁边就有各式店铺，够她消磨一段时间了。 她随意走入一家胭脂水粉店，里头已有两个女子，正是冷秋霜和她的女伴。 寻阳重见她有几分高兴，点头致意。她的态度鼓励了冷秋霜，她主动问：“ 侧妃娘娘怎么一个人呢？侍女呢？” “ 她们在酒楼等我。” “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寻阳对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没有心得，本来就没有特定目标，“ 我先看看。” 冷秋霜把手中的粉盒很自然递给寻阳：“ 侧妃娘娘不要嫌弃。” “ 谢谢。” “ 这是姑娘自制让店老板加工的蜜粉。” 冷秋霜女伴快言快语：“ 有钱也买不到。” “冷姑娘用的必是好的。” 寻阳说。 “ 娘娘真爽快，难怪将军十分宠爱侧妃。” 冷秋霜幽幽道。她依然称田猎风将军，那种表情声调，寻阳忽然不舒服，她极力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笑着告辞。 一进欢聚楼大堂寻阳就看见蕊儿站在楼梯口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那男子从后面看身材颀长瘦削，浓发缵至头顶用一条大红绸带缚住。 “ 难得见到公子，我家小姐在楼上” “ 蕊儿。” 那男子转头，寻阳瞬间想通了田瑶珺的行为，她来“ 偶遇”，确切地说制造偶遇。这男子没有载川的美貌，没有安朴的清贵，没有田猎风的冷峻，他像来自原野的骏马粗犷奔放。 “ 侧妃娘娘回来了？” 蕊儿嗫嚅着。 “ 你家小姐真有诚心，请到道北钱庄找鄙人。” 寻阳想阻止，蕊儿已经屁颠屁颠的跑上楼汇报主子。大堂有人看过来，寻阳明白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低头准备上楼。 “ 你过的好吗？” 男子忽然问，语声凄然。 “ 公子问我吗？” 寻阳怔住，电光火石间她知道男子是谁，凌灏。 “ 是你！” 寻阳震惊。 “ 你不认识？” 凌灏更惊讶。 “ 你一一” 寻阳想问他怎么认识田瑶珺，凌灏叮嘱：“ 这里说话不方便，道北钱庄的算帐先生知道我住所。” 寻阳欲言又止，凌灏留恋的看着她，千般柔情万般不舍。 回到雅间，晚晴郡主还没到，田瑶珺喜滋滋的，显然得了信，虽然没见到人，拿到地址就是重大收获，日子长着呢。 “ 小姐怎么敢？” 寻阳责怪。她不是不理解陷入爱河的年轻女子的热情和勇敢，但无论是死去的定国侯府二千金还是田府小姐得明白她们生活的社会崇尚被男人不小心碰了一下都要砍断手臂的贞女烈妇，相如抚琴，文君夜奔没有错，错的是时代。 “ 我以为侧妃能明白。” 寻阳苦笑，又忍不住好奇问：“ 小姐怎么认识那公子？” “ 上次我陪小姐去赵府，马车坏在半路上，幸亏这公子出手相助，很快就修好了。”蕊儿嘴快，这丫头迟早害了田瑶珺也害了自己。 寻阳可不相信这么巧，田府马车有专人管理保养，主子出行前回来后必须祥查。 只有一个解释，马车让人做了手脚。凌灏为了接近她可谓煞费苦心，看来田府也不是铁板一块，不知谁是他的眼线。 “ 小姐对他了解多少？比如名字？以何为生？哪里人士？家有何人？婚否？” 寻阳试探地问。 “ 姓吴单名隐，京城人士，年方二十，尚未娶亲，父母俱全。” 田瑶珺说的流利，熟记在心了。 “ 你不会真去那什么庄找他吧？” “ 我会安排妥当，侧妃不用担心。” 寻阳真切感觉自己掉入一个坑，一个会要了她的命的坑。 “ 你不要找我，万一老王妃知道我也是不承认的。” 她死了一次，可不想死第二次。 “ 我不会连累你的。” “ 你乖乖的忘了这人就是不连累我。” 寻阳很郁闷，如果凌灏身份大白，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田瑶珺心情好，不计较寻阳的反对，半撒娇半威胁道：“ 侧妃帮我守秘密，我自有安排。” 寻阳转向蕊儿，“ 你看着你主子，真出事第一个死的是你。” 蕊儿笑着并不当真，反而阿宁一脸忧惧。 寻阳估计这丫头回去后竭力劝说她向田猎风坦白，要不是那人是凌灏，寻阳可能真会这么做。 各怀心思之际，晚晴郡主到了。 顶着太后亲生孙女，八王爷独女的光环，晚晴郡主的排场无与伦比。先是四个丫鬟撒水净屋，铺花开路，接着八个年轻媳妇持帷布成方行缓缓移动，晚晴就在帷帐中与外隔绝。寻阳已觉帷帽够麻烦了，想不到未来的弟媳妇如此夸张，世上能见到她真面目的应该十个指头数的过来，不知载川有幸在婚前一堵未婚妻真容吗？ “ 田姐姐，进来吧。” 声音还很稚嫩。 “ 这里没有外人，你一一” “ 田小姐进去吧。” 旁边一嬷嬷肃容道。 田瑶珺看着寻阳，有点无奈，“ 画画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还是改日我到府上吧。” “ 那好吧。” 那嬷嬷迅速接口，就等着田瑶珺这提议。 仍是四个丫鬟先行，八个媳妇随后，两个嬷嬷殿尾，队伍一丝不苟，从进来到出去说不了三句话，寻阳大开眼界。她忽然想起什么，探头出窗，晚晴头顶遮着严严实实的，一根发丝也看不到。 福兮祸兮，寻阳真真替美名满京城的载川弟弟未来婚姻生活担心，定国侯府不是娶媳妇是供观音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回程路上，蕊儿问田瑶珺晚晴郡主是否美若天仙？ “ 不让人看就是美若天仙了？可能是貌如无盐。” 寻阳冷冷道：“ 无盐才华横溢，我拿她与无盐比真是抬举了。” “ 谁是无盐，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小姐？” 蕊儿大惑不解。 寻阳闭目养神，懒的理睬这个愚笨的丫头。阿宁接过话题：“ 小姐见过郡主吧。” 她察言观色，看出蕊儿很受信任，否则田瑶珺也不会带她而且只带她出来，打狗还看主人面，寻阳真正不高兴的是主人。 “ 有次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遇到郡主，远远的没看清楚。” “ 两家没来往吗？” 以寻阳的观察，二人年龄相当，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女，即使性情不合，绝无交往有违常理。 “我生母去世时只有姨娘的位份。” 田瑶珺黯然道。 母凭子贵，反之亦然。 将来她的子女永远低祖氏所出的一等，何况冷秋霜。寻阳忽然理解田猎风，一件事知道结局就不要开始。 马车颠了一下忽然停住，外面响起尖叫声哭泣声，四个女孩刹不住全扑向前，蕊儿呼呼叫痛，她被压在最底，头磕在车梁上，阿宁扶起她又跌倒，田瑶珺惊慌失措紧抓着寻阳，她劲蛮大的，寻阳估计手臂青了一块。 “ 怎么回事？” 她问车夫。 “ 有个孩子跑出来。” 车夫解释，“ 他冷不丁跑出来还怪我们。” “ 孩子伤的怎么样？” “ 伤了腿。” 寻阳掀开车帷，果然一个七八岁小男孩躺在地上，状甚痛苦，旁边一名女子抱着他哭天抢地的，大批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 附近有医药铺吗？” 寻阳问。车夫不情不愿的答：“ 前面就有一家。” “把孩子送过去吧，迟了落下病根可不好。” 寻阳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母亲，有热心人过来送母子看大夫去了。 “分明是他自己撞上来。” 车夫不服气。 “ 孩子淘气，你是不懂事吗？” 寻阳诘问，转身要钻进车厢，街角伫立一人，目光炯炯望着她，寻阳觉的眼熟，待要看得仔细，对方没在人群中。 田瑶珺听的分明，对寻阳道：“ 明日再派个人去问问孩子伤势。” “ 是这道理。” 到府后寻阳先回了祖元真再回别院休息，吃了半碗蒸蛋就躺下。 小姐私会男子兹事重大，阿宁担惊受怕几日，见府里风平浪静，心稍稍安定，路上遇到蕊儿绕着走绝不肯多说话，寻阳对这个丫头是再放心不过了，阿宁知进退懂分寸，然而她不敢透露那男子真实身份，否则阿宁晚上要做恶梦了。 原定国侯府二小姐爱的死去活来的凌灏在寻阳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但是想起出嫁那天他不顾一切现身阻止，她仍然心酸，看来他情根深种执着于原主。他继续接近她，不但害了田瑶珺，也害了寻阳。 寻阳不敢问田瑶珺近况，她必须置身事外，第一次可以解释事先不知情，第二次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她同情凌灏，理智做法就是不给他一点希望，让他醒悟过来一一在惊动田猎风之前。 她控制得了自己却对田瑶珺无能为力，她不去引蝶楼却阻止不了田瑶珺来别院找她。 刚下了一场雪，空气清冽冻人，寻阳指挥几个丫头在暖房烧炭。别院小，建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住人，寻阳进府前，祖元真请了高僧观星相查风水，说新人五行缺金，需住西方，别院无庸置疑位于全府最西，于是便粉刷一下充做新房，人住进来后再建火坑暖房更麻烦了，寻阳便在中堂砌了面墙，墙体材料取自湖泥，粘性强导热易，中空烧炭，热气可弥漫全屋。 田府分配给各个院落的炭是有定数的，老王妃住的东大院用的是瑞炭，铁马院几个大男人不怕冷，可一个冬天下来兽金炭所费也不少，祖元真惧冷惧烟，用的银骨炭最多，分配给几位侧妃的是竹炭，有时候是白炭。竹炭不易点燃不易熄灭，虹儿鼓捣一阵子才成了，阿宁舀盆热水让她洗脸洗手，抬头看见田瑶珺吓的毛巾掉下来溅起水花虹儿打了一下她的手，抹去脸上水珠嗔怪：“ 是小姐啊，你以为是谁？” “ 真暖和。” 田瑶珺笑着解开斗篷，寻阳把她让进里屋，丫鬟沏茶端点心忙乎了一下，“ 你们出去吧，我们说话自在些。” 田瑶珺捧着茶杯不吭声，寻阳也不催她，大冷天的过来能有什么事？她用脚趾头也想的出。 “ 下月初三是我生母十五周年忌日，白马寺要做三天三夜法场，我初一就送香烛纸钱灯油过去，初十回来。” “初十？” 寻阳歪着头看她。田瑶珺一晒说：“ 我和吴公子约好了。” “ 约好什么？” 寻阳追问，田瑶珺含羞不语，寻阳跳起来骂：“ 你疯了？” 田瑶珺捂住她的嘴，被寻阳一把推开，“ 你即做了决定，与我何干？为何说与我听？” 寻阳连珠炮的问，一个念头闪过，这必是凌灏的主意，凌灏一定要田瑶珺说服她同行，这是他计划的关键。只要她拒绝，田瑶珺就安全了，凌灏发现她没有出现在白马寺计划自然流产。 他没想到此寻阳非彼寻阳。 “ 侧妃，嫂子，寻阳，你和我一起去吧。” 寻阳冷静的问：“ 我去能帮你什么？” 她想了解整个计划。 田瑶珺不知就里，兴奋地说：“ 法事结束后，我借口留在白马寺为生母守长明灯，吴公子来接我的时候，除了蕊儿，你帮我引开另一个丫头和嬷嬷，只要出了城就安全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怜的田瑶珺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 你那个吴公子是什么人？为何不光明正大来提亲？” 寻阳暗示田瑶珺。 “ 他无一官半职在身，母亲还有贵妃娘娘如何同意？岂非送上门被羞辱？” 凌灏倒没有隐瞒他的阶层，也是，上流的贵公子不必拐骗坑蒙走后门搞私奔。 “ 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寻阳说。 田瑶珺面容一整，“ 娘娘不相信我？” “ 你跑了我非被剥皮不可。” “ 哥哥宠你，不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寻阳彻底无语。 田瑶珺离开不久又开始落雪，到的傍晚才停。内厨房送了一锅羊骨汤，寻阳要丫鬟放小炉上烧开了加入不少菜蔬和面条，又热了壶酒，主仆几个吃的额头生汗大叫过瘾，寻阳脱了外衣，里头是桃粉色短袄，一条月白褥裙，她还叫热，蒋婆子不让她再脱。 田猎风进来就见她醉态可掬，眼饧身软，“ 怎么喝的？” 他不满。 几个丫头赶紧收拾好让寻阳躺下，寻阳捉住田猎风的手来回摇晃：“ 我还要喝。” 神态娇憨，田猎风拍了她屁股：“ 你个小酒鬼。” 窗外风雪交加窗内温暖如春，床上更是风光无限，平日寻阳忌讳丫鬟听墙角，尽量节制，这晚微醉后忘乎所以，娇喘连连，听的守夜的阿宁彩云面红耳赤。 田猎风本就骁勇善战，寻阳乌发蓬松，红唇潋滟，身娇体软，他恨不得嚼碎了吞进肚，怎么都要不够，二人折腾了大半夜，黎明时分才合眼。 阿宁进来唤寻阳起床去熙照院请安，见她一条雪白手臂置在被面上，脸埋在田猎风怀里，内裙褪到大腿上，大腿紧缠着田猎风的腰，男人的手覆在她胸部。 阿宁慌忙退出去，蒋婆子打手势问她，她只摇头。 田猎风先醒打铃让丫头进去服侍，寻阳半睡半醒间听见他忽然问阿宁：“ 那天小姐带娘娘去哪了？见谁了？” “ 什么？” 寻阳条件反射般的反问，随即完全醒了，难道田猎风知道了？ “ 瑶珺近来心神不宁的，那天她和你去哪了？” 田猎风见她醒了转而又问一遍。 寻阳看看阿宁，阿宁也看着她，“ 她带我去的，你问她呀。” 寻阳以退为进，大脑急速思考对策。 片刻，“ 以后看见冷秋霜，不要理睬。” 田猎风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寻阳瞥见梳妆台上的蜜粉反应过来，田猎风曾是冷秋霜入幕之宾，自然熟悉她制的香味。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寻阳忍不住挖苦道：“ 她问将军好，我倒忘了转达，最难消受美人恩，想来王爷从不曾忘记。” 田猎风瞪了她一眼，寻阳鼻孔朝天哼了几声。 “ 你想要胭脂水粉我帮你买去，那盒扔了吧。” 寻阳半祼着跳下床，抓起那盒子开窗扔出去，动作一气呵成，看的田猎风一愣一愣的。 “ 你说的要帮我买，不许反悔。” 寻阳冲男人笑，灿若夏花。 “ 快穿衣，要着凉了。” 寻阳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低低道：“ 你再找她，我把你也扔了。” 田猎风半身酥软，哪里说的出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祖元真极度畏寒，入冬后老王妃就免了她晨昏定省，让她留在熙照院休养，内厨房桂圆红枣粥人参鸡汤常备着，补药熬后的渣一个月装一大畚箕。花厅生着火太师椅上铺着鹅羽羽垫，祖元真听事时还盖着毯子，媳妇婆子进花厅前都要在暖阁待一会去了身上寒气，个个都知道祖氏受不得一点风寒。 这日近午食，祖元真卧在贵妃榻上和明月正说话，明玉碎步跑进来道：“ 老夫人来了。” 她口中的老夫人是祖元真之母，祖老夫人虽是宰相之妻，儿子也是文官，娘家却是武将，她自小随兄弟骑马射箭，摔跤打猎风风火火毫无闺秀姿态。一踏进门就囔囔：“ 天光日白的，闺女躲屋里要发霉了。” 祖老夫人穿着暗紫万福万寿对襟立领皮袄，花白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腰板挺直，精神爽利。祖元真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跟在祖老夫人身后的冯重喜家的拍手笑道：“ 少夫人人前多刚强的一个人，怎么见了母亲也是小女儿模样，明月，明玉，快，快给亲家老夫人端茶，这屋里真热。” 祖元真慢慢镇定下来，拉着母亲关心她平日起居饮食，待冯重喜家的走了才问：“ 母亲怎么来了？” 祖老夫人瞅了女儿一眼，祖元真梳着同心髻，满头珠翠，搽着厚粉，意态悠闲，耐不住埋怨：“ 姑娘是傻了？” 祖元真不明，祖老夫人单刀直入：“ 娘听说王爷自侧妃入府后就没宿在你房里了。” 祖元真涨红脸辩解：“ 谁乱嚼舌根的？没有的事，王爷待我很好。”我 “ 待你极好？你倒生个孩子啊。” “ 娘，那陈氏不也没动静吗？” “ 娘担心的就是这个，这陈氏还没生孩子王爷就冷落你，生了孩子后你怎么办？” 祖元真睁大眼，她虽然嫉妒丈夫对妾室的宠爱，可是对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之稳固还是十分自信的。 “ 娘，就是为了子嗣才抬她进府的，她生不生孩子女儿都是正妻嫡母，王爷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 祖老夫人有点急了，苦口婆心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多年无出，寻医问药无果那也没办法。可你要抓住男人的心，任他睡在哪里没关系，心要在你这里。” 祖元真知道母亲不是危言耸听之人，外头定然有所传，不，传的沸沸扬扬母亲才如此紧张。细细思量，自从陈氏进门，夫君和自己有过几次口角不算，还完全生疏通房。 她越想越怕，不由惶惶然：“ 娘，我要怎么做？” “ 我知道你操持内务尽心尽力，没出过让人笑话的差错，你父亲很安慰。有件事娘不能不点醒你，你婆婆怜惜你身体不好免了请安礼，你怎么当真呢？还真躲在房里不出门了，还不如平常人家媳妇知礼节，你这样要被人骂轻狂的。” “ 娘，你知道女儿一一” “ 娘知道，别人不知道，你做事不要授人以柄。” “ 女儿错了，明日起便改正。” “ 这是其一，其二，” 祖老夫人握住女儿的手，耐心开导：“ 你是正室，还年轻，哪里就一定生不出孩子呢？” 祖元真流着泪说：“ 这么多年什么大夫没看过？女儿也灰心了。” “ 再过十年灰心还不迟，现下灰心了你就等着陈氏生下一男半女爵袭位母凭子贵越过你。” 祖元真咬紧下唇道：“ 难道要我学那些狐媚手段？” “ 女儿房里的人全是吃饭的？” 明玉进来添茶，祖老夫人视线追着她，等她退出房说：“ 陈氏生的孩子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房里丫鬟就不一样。” “ 女儿曾想过，可惜几个通房” “ 不要提几个通房，论样貌，论才情没有出色的，怎么帮你拴住王爷？” “娘的意思？” “ 明月温柔，明玉明艳更合武将脾气。” 祖老夫人说完见女儿没有反应，恨铁不成钢，叮道：“ 女儿心真大，那个陈氏抬进门时京城议论纷纷，说田家娶她就为了生孩子，将来准是去母留子。你看现在，老王爷多疼她小王爷多宠她？所以靠天靠地靠人都不如靠自己，女儿不可放松啊！” “ 何曾一日放松过？” 祖元真红了眼眶，祖老夫人想到女儿因为无子嗣日夜忧虑，也落下泪，仍不忘教导女儿：“ 你没有为田家开枝散叶，已犯了七出，侍奉公婆更要恭谨有礼，待下人刚柔并济。” 说着拖女儿下坑，“ 走吧，到外面走走，我听说太医院来了个新大夫，尤精妇科，改日让他来府里帮你把把脉。” 祖元真起早请安，看的出婆婆很高兴，言语间真心怜惜她。 “ 我知你孝顺，只是你身体不好，还是留在屋里静养好身体为王爷开枝散叶。” “婆婆体恤媳妇，媳妇想来无福，这么多年没能为王爷生下一男半女，希望侧妃能够一一” “唉，都几个月了没有动静。” 祖元真静默片刻勉强道：“ 侧妃身体健康怀孕是迟早的事，婆婆不要担心。” 老王妃觑了她一眼，缓缓道：“ 两家通婚时确有不纳妾之诺，岂知田家子嗣艰难至此，我也是不得不为之，好在你大方得体，心里有委屈能压着，你总明白男人的宠爱不长久，最重要的不能和夫君离了心。” 明明离火炉很近，祖元真还是觉的冷，母亲说类似的话是教导，出自婆婆的口就是警告。 寻阳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在空旷的荒野上，四周阒无人烟而暮色四合，她依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恐惧驱使她奔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不辨方向亡命的奔跑。蓦地，她一脚踏空，身体直往下掉，寻阳吓的心要跳出来，死亡的巨大阴影再次笼罩了她，寻阳泪流满面气喘嘘嘘，双手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什么作为依靠。有人把她的手合掌握住，那是一双温暖坚定的大手，伴随着同样坚定的声音：“ 醒醒。” 寻阳撑开眼睛，看到田猎风狭长的眼睛微眯着：“ 你做恶梦了？” 寻阳点点头，她神志清醒，身体却疲乏不堪，动动手指也觉的困难，肉体完全不听使唤好似不是她的一一确实也不是她的。 “丫头说你天未黑就睡下了，睡太多魇了。” “ 可能是。” 寻阳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 彩霞端茶进来，寻阳就着她的手一口喝下半杯。 “你没有不舒服吧？”田猎风摸摸她额头。 “ 就是困，又饿的慌。” “ 蒋嬷嬷温着一碗鸡丝面，侧妃要不要现在吃？” 寻阳坐起，披了件短袄，只觉的口干舌燥，烦恶欲吐。田猎风也看出她身体反常，“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寻阳微点头。 “去请个大夫。” “不用。” 寻阳拦下，“ 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挪挪身子，田猎风犹疑不定道：“ 你好好休息。” 寻阳一时忘记这男□□妾成群，身体不适导致心灵软弱，她首次祈求他：“ 你陪我。” “ 好。” 田猎风躺进被窝，搂着寻阳闭上眼睛。 第二日寻阳感觉好许多，田猎风去上朝前交代她不用去请安，她还是去熙照院，祖元真对她比以前客气多了，她站一会儿就让她走了。 “ 小王妃转性子了。” 彩霞说。 寻阳信步走去铁马院，时辰还早，铁马院大门紧锁，她转而往湖的方向走去。湖岸没有杨柳，只几株榕树郁郁葱葱，树干几人合抱粗，颇有年头。寻阳仰看树顶，强忍着爬上去的冲动。 “ 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彩霞说。 “ 这楼房住人吗？” 寻阳看着榕树边一间四面透风的二层小楼。 “ 没见过住人，不过一一” 彩霞迟疑着还是说出来：“ 听说简侧妃生的小哥儿就在这里没的。” 这里确实不适合养病，要命还差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寻阳前世最烦看情情爱爱哭哭啼啼缠缠绵绵的桥段，任何宫斗宅斗婆媳斗家长里短她都没兴趣，她出生在大富之家，父亲为人豪爽，母亲性格温婉，父母无论多忙都没有错过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时刻，生日，家长会，毕业典礼等等。虽然反对她攀岩，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朋友异性居多，一起喝酒打牌爬山，聊的是山的高度风的速度雨的密度。她也看书，涉猎广泛，天文地理宗教文化历史传统，她唯一没有学习勾心斗角你猜我疑，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她的人生是很短，谁知狗尾续貂，就像把猴子放进地鼠洞，不懂的挖洞怎么能找到食物？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各类知识各项技能原来全无用处。 寻阳的危机意识是被蒋婆子一点一点的挑出来的，“ 王爷几天没来了。” 她面色凝重，寻阳一脸懵懂，蒋婆子加重语气：“ 老王妃在物色新人。” “ 什么新人？” “ 生孩子啊，哎哦，小姐心真大，你怎么忘了如何进田府的？” 蒋婆子虽然粗鄙，说的是实话，她是生产工具，现在她的功能备受质疑，买方要另做打算了。 “ 这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啊。” 寻阳说，说完也觉的是废话，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很多，于她结果只有一个，即使田家愿意养她一辈子，简赵二人就是她未来生活的榜样，那日子犹如行尸走肉毫无希望生不如死。 蒋婆子耳提面命：“ 小姐以侧妃位份抬进来，可见王爷重视你和定国侯府，小姐要把握机会，” 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将来有个后路。” 又是一句大实话，有钱还需要什么技能？她并没要求穿金戴银食珠饮玉，一间小木屋可以遮风挡雨，一点钱够买米菜，一部马车可以代步。 自由，这个社会需要多少钱才能身心自由生活？ “嬷嬷说的对，可是万事开头难，从哪里做起呢？” “ 院里几个丫头清闲着呢，做点针线活” “ 不妥。” 蒋婆子刚开了头就被寻阳打断了，她自己不会刺绣，针线又是公家的，这方法完全是靠剥削劳动力。 “ 小姐听我说，大户人家的式样新颍，许多店家愿意收呢，别看是小钱，长年累月的吃嚼的钱都有了，你抽大头，剩下的她们都拿一点，自然个个乐意的。” 蒋婆子显然有备而来，“ 听说这种事各府姨娘都做，最平常不过的。” 姨娘的月例钱虽然比丫鬟多些，可是要打赏下面，吃好点用好点，手头没有不紧巴巴的。 糊纸的窗户衬着雪光，雪光中一团淡黑，是人的形状。寻阳心中明亮，钱是好东西人人都爱，几个人早商量好了，等着她盖章签字确认同意。院里事情不多，闲着也是闲着，她不想枉做恶人。 “ 你们别耽搁了正事。” “ 耽搁不了，放心吧有分寸的。” 蒋婆子欢天喜地的，外头黑影晃动一下不见了。 “ 京城一个普通铺子多少钱？” 寻阳问。 “ 侧妃和小姐交好，求她画几幅花鸟图，再不济求她房里的果儿，果儿有一沓花样纸。” 蒋婆子答非所问。 田瑶珺去白马寺前，寻阳决计不肯见她，定国侯府的小姐私奔连累她做妾，田王爷府的小姐私奔会连累她再死一次。 “ 做私活赚钱还敢问人家帮忙？” 寻阳说：“ 你们忒小瞧人了。” 蒋婆子被训的一愣一愣的。 “ 出去做事吧。” 寻阳故意不看她的脸，冷着声音，她要让蒋婆子明白她的面子是主子给的，人贵自知，剑锋利过头容易伤及自身。 “ 小姐生老奴的气了？” 蒋婆子惶恐。 “ 这是田府，不要叫小姐，嬷嬷糊涂了吗？” “ 是，是，小侧妃。” 寻阳舒缓了身子，展开笑容：“ 嬷嬷有空琢磨琢磨其它好路子，丫头们不容易，嬷嬷和我就不要 想她们的那几吊钱了。” “ 侧妃娘娘体恤她们，也要体谅老奴啊。” “ 她们愿意给你茶水钱你就接着，可不能强要。” 晚上阿宁伺候寻阳洗漱，悄悄的说：“ 蒋嬷嬷吃瘪了。” “ 哦？” 阿宁四顾无人才道：“ 针线坊的张嬷嬷给蒋嬷嬷出的主意，说有相熟的店可以代销，我们这个蒋嬷嬷雁过还要拔毛，哪里肯放过？她想赚跑腿的钱，正好虹儿有这心思，可不对上了？” “ 虹儿？” 寻阳很诧异，“ 虹儿不够钱用？” “ 她在存钱赎身。” 寻阳有一分钟说不出话，阿宁误会了她的沉默，小心翼翼地说：“ 娘娘不要怪她，她一直想回家，为着这个缘故，在定国侯府没有好差事。” “ 赎身要多少钱？” “ 那要看主子的意思。” 阿宁讷讷地。 寻阳没有两个陪嫁丫鬟的卖身契，她不懂，也没人教她。 进入梦乡前，寻阳忽然想田猎风真的好几天没来别院了，她想他。 第一次她强烈想他。 第二日，阿宁叫醒她，寻阳困的眼睛睁不开，“ 让我再睡会儿。” “ 要给小王妃请安了，今天王爷休沐，迟了可不好。” 天冷，离开热被窝真是酷刑。寻阳挣扎着下床，坐到梳妆台前让阿宁摆弄，虹儿端着羊乳进来，寻阳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又吃了块粟粉糕，才和阿宁走去熙照院。 田猎风果然在熙照院，穿着大袖常服，祖元真帮他整理腰带配饰，回头看见寻阳笑的春风得意：“ 来了。” 鬓角一朵花红的刺眼，难为她起个大早梳妆，女为悦己者容。 寻阳行礼后立在一边，垂头低眉。 “ 妹妹精神不好，是晚上没睡好吗？” “ 睡的很好。” 寻阳语气很生硬。 “ 一起用早食吧，再去东大院请安。” 田猎风说。 几个丫鬟穿梭的进进出出，寻阳想帮忙摆桌，田猎风挥挥手让她坐下：“ 你是主子，别抢了丫头的活。” 寻阳很饿，粥点看着色香味俱全，可是她吃不下，偏祖元真殷勤诚恳的很：“ 妹妹吃的太少了，是不是病了？” “ 太胖了，在减肥。” 田猎风笑起来，把一盘肉沫烧饼推到她面前说：“ 吃，我就喜欢你吃。” “要去东大院了。” 寻阳说，她真想祖元真发话要她回去，不是人人有资格给老王妃请安的。祖元真眉眼俱欢：“ 妹妹可是迫不及待了？” “ 是啊，一想到要聆听老王妃教诲，我就兴奋的吃不下饭。” 田猎风又笑。 一出院门就遇见田瑶珺，看见寻阳她掩不住的高兴：“ 我去别院找你几次了。” “ 真不巧。” 祖元真看看她再看看田瑶珺，不无酸味的说：“ 妹妹什么时候和侧妃走的这么近？” “ 她想画我。” 寻阳说。 “ 画的好有赏，画不好要罚。” 田猎风笑。 “ 怎么是画的好？” 田猎风端详一番寻阳，忽然说：“ 你画不好的。” “ 别顾着说话，婆婆在等我们。” 祖元真说。 除了老王妃，简侧妃也在，一条锦鲤跃水曳地长裙，梳着高高的发髻，长眉入鬓，色如春晓，长夜漫漫这个守活寡的女人不需要睡眠，只是打扮给谁看呢？寻阳想到这是她的未来生活，不禁打了个激凌。 几个人分头坐下，老王妃就问田瑶珺：“ 法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 办好了，白马寺那边也交代清楚了。女儿还有一个要求，想请小侧妃同去。” 简侧妃说：“ 趁着这机会给小哥儿也做场法事。” “ 简侧妃想来要去的，不然不放心。” 寻阳立即接道。 “ 临时加法事，不知道白马寺师父怎么说。” 田瑶珺为难的。 “ 那倒不是问题，不过多些香烛纸钱。” 老王妃说。 田瑶珺眼看计划要流产，和情郎远走高飞的梦要破灭，急的想哭，一直拿眼瞟寻阳，巴望她说什么改变局面。 寻阳心头内疚，又暗自庆幸简侧妃无意中替自己解围。 老王妃和祖元真讨论冬至的准备事宜，寻阳插不上话便告辞回别院。主仆二人刚走过长廊，就听见一个丫头尖利的叫声：“ 不好了，简侧妃落水了。” 寻阳不假思索往叫声方向跑去。 后花园养鱼池旁站着几个人，田猎风赫然在列，“ 怎么不救人啊？” 寻阳质问，简侧妃双手乱抓，她穿着大氅，泡了水异常沉重，看着顶不住了。 “ 下人去找长竿了。” “ 你不会游泳？” “ 她是父亲的侧室，我的庶母。” 田猎风有点无奈又很愤怒。 寻阳后知后觉的哦哦着，快速脱掉斗篷，“ 扑通” 跳进池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寻阳曾是学区游泳冠军，在省级比赛得奖过，后来参加自救互救培训，经验丰富。一跳进鱼池她就发现情况不妙，鱼池水深过头，底部全是淤泥水草，若被缠上此命休矣。出于求生本能，简侧妃一见她就努力挣扎着要靠近，她越挣扎，身体下沉越厉害。寻阳一边细声细语的安慰她，一边绕到她后面托着她的头让她呼吸顺畅，“ 我动不了。” 简侧妃哭着，寻阳一拉，她身体纹丝不动，知道她脚要么陷入淤泥中要么被水草缠住了，简侧妃呛了几口水几近昏厥，下人拿了竹竿过来，寻阳塞进她手里，她根本握不住。 “ 你别动。” 寻阳交代，深呼吸一下潜入水底，还好是水草，来回几次，她才把简侧妃双足从密密麻麻的水草中解放出来。托简侧妃到池边后她已是精疲力竭，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湿漉漉的衣服沾在身上，风一吹，透心凉，寻阳牙齿格格响。闻讯而来的老王妃急慌慌的叫：“ 快，快，热水姜汤。” 田猎风抱起她直奔别院，阿宁跑着跟在后面。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燥的衣服，灌了碗姜糖水，寻阳才回过神来，身子还在簇簇发抖。 “ 你疯了？” 田猎风压抑着。 “ 总不能看着她死。” “ 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 “ 你再找啊，反正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 寻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忽然悲从中来，眼泪汪汪的她赶紧拭去。 几个丫头见此情景互相使眼色退出房。 “ 你吃醋？” 田猎风调侃。寻阳顿时恼羞成怒，张口要反击，不料连打几个喷嚏，气势一下子弱了。 “ 请太医，请太医了吗？” “ 请了，这时辰应该在简侧妃处。” 长仁答。 “ 侧妃娘娘没事吧？” 寻阳问。 “ 你顾你自己。” 田猎风说，转头吩咐长仁：“ 去看看，请太医赶快过来。” “ 我没事。” 像是反驳她，寻阳打个大大的喷嚏，泪水鼻涕流出来。 田猎风亲自拢了个汤婆子放入被窝，又掬掬她头发，触手还是半湿，便叫彩云生盆火烤头发。寻阳大脑沉重，知道自己感冒了，也不推辞。 老王妃，祖元真带着太医浩浩荡荡过来了，田猎风按住寻阳不让她下床。 “ 妹妹躺着，不要顾那些虚礼，让太医把把脉，这要有什么事可让娘娘和姐姐我疼死了。” 祖元真走到床头挤开田猎风。 太医年过六旬，很稳重的感觉，反反复复把脉，沉吟不语，所有看病的人心理都一样，医生不说话病人就胡思乱想，寻阳原认为不过感冒，开贴去风寒的药就好了，见大夫神情奇怪，似是不能确定，她心悬起来，那太医问：“ 娘娘近日可有不适？” 寻阳说：“ 感觉疲倦，没有不适。” “ 她今日落水受寒了，先生开几帖药去了寒气才好。” 太医摇摇头：“ 不敢，微臣不敢开药。” “ 什么意思？” 田猎风不解。 “ 两位王妃，王爷，侧妃似是有孕，为慎重起见还请王爷让徐知章太医过来，他是妇科圣手。” 房里一下子静下来，寻阳看向田猎风，他黝黑的脸庞犹如喝了一坛状元红，黑里透红红的发亮，“ 有几成？” 问话时声音发抖，寻阳从未见他失去镇定。 “ 微臣摸到喜脉，只是一一” 只是外传田家父子杀戮太多一个疯一个绝后，只是太医哪里敢当面说出来，只是这女人腊月天跳进池里救人，胎儿能否保住也是疑问，如果保不住他岂不是首当其冲受累？只是田家渴求子嗣京城人尽皆知，万一误诊闹了个大笑话，皇贵妃娘娘会放过他吗？ “ 还等什么？快，快请徐太医。” 老王妃站起又坐下。 “骑我那匹马。” 长仁应着飞奔出去。 “ 你上次月信什么时候？” 祖元真问。 寻阳从来不在意这个，这社会没有月历，她经常搞不清楚农历日子。 “你们呢？” 祖元真竖眉斥问丫头：“ 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事也忘记？” “ 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老王妃拦住她。 田猎风请太医去前院休息，余人都不愿意离开，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寻阳扫了一眼没看见田瑶珺，是她把简侧妃推下水的吗一一为了不让后者同去白马寺？事态演变至此她能想到吗？凌灏如果知道她怀孕会放弃吗？ 寻阳下意识摸着肚子，真的怀孕了吗？她冷眼旁观，祖元真比她更紧张，甚至焦虑。寻阳打心眼不相信她会开心。 等待最难熬，蒋婆子站在门口望眼欲穿，虹儿也探头探脑，不安的问阿宁：“ 小姐跳进池里你怎么不拦着啊？要是对胎儿有损，我们可怎么办？” “ 小姐月信什么时候来你们竟然不清楚。” 蒋婆子说。 阿宁委屈地：“ 小姐从来不让我们碰她亵裤。” “ 菩萨保佑小姐真的怀孕了，生个大胖小子，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 小姐要怀孕了，府里的眼睛全盯着别院，你那些针线活歇歇吧。” “ 那还要你说，” 蒋婆子抢着说：“ 照顾好小姐最要紧。” 田猎风陪着两个太医快步走来，那个徐知章不过三十出头，脸白须净，像个文弱书生。行过礼他没有多余的话就开始把脉，很快就肯定的说：“ 娘娘大喜，王爷大喜。” 老王妃如释重负，不住口的念“ 阿弥陀佛”。祖元真白了脸随即笑道：“ 妹妹好福气。” “ 长仁，送两位太医去前厅喝茶，再去铁马院报喜，赏全府。” “ 通知厨房侧妃饭菜另做。” “ 这院子老的老，小的小，叫泰安媳妇过来伺候侧妃。” “ 另派两个嬷嬷守着娘娘。” 寻阳眼花缭乱，无法代入角色，她现在是国宝熊猫，感觉太不真实了，她只觉的没必要，不就生个孩子吗？ 终于有人意识到她需要休息，一行人陆续离去，田猎风对着她只是笑，欢喜的说不出话。 “ 你想吃什么？” “ 蒋嬷嬷让厨房做燕窝粥去了。” 寻阳说。 田猎风恋恋不舍摸着她头发，寻阳周身不自在，这男人真不适合扮深情，或者是她不习惯他含情脉脉的样子，全身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田府上下一片喜庆，每个人得了十两赏银还有一套衣服。老王妃点名的泰安媳妇当晚就搬进别院。泰安媳妇未满三十，据说生了两男两女，男孩壮如牛犊，女孩也是结结实实的耐打经摔，她做事麻利，说话爽快，走起路来衣角带风，是田府数一数二的能干。对寻阳毕恭毕敬的，可是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十分坚持，寻阳在她监视下走路到底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的不解难题。 怀孕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早起请安了，一切以肚里孩子为重。 “ 头三个月特别小心。” 早晨帮寻阳梳头发时她说，寻阳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比如呕吐反胃爱吃酸，就是睡的比较多，不过春乏秋困本就正常。 “ 你们太紧张。” 寻阳不要为然。 “ 谁让肚子里这是头一个啦。” 长子金贵些。 “ 小姐来了。” 阿宁声音传过来，寻阳一抬头见田瑶珺歪歪斜斜的走进来，简侧妃落水事件后还是初次看见她，算算时间她从白马寺回来了，寻阳预料凌灏没有出现，只不知他对田瑶珺如何解释或者连解释也嫌多余。 “ 恭喜小嫂。” 田瑶珺说，语气里毫无喜悦。 “吃了几天白菜豆腐，瘦了。” 寻阳说。 泰安媳妇出去把田瑶珺带来的寒梅图挂在中厅，田瑶珺低语：“ 他没有来。” 寻阳装出惊讶的表情问：“ 为什么？” “ 不知道，蕊儿去道北钱庄找过他，他们说他有急事离开京城了，小嫂，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 不会有事的，兴许被什么事耽搁了。” 寻阳说着违心话，偏泰安媳妇还没进来。 “ 简侧妃怎么样了？” 田瑶珺随口问，无精打采的。 “ 你还好意思问？” 寻阳真心生气：“ 你不让她同去也不能推她入水啊，差点出人命了。” 田瑶珺一脸茫然：“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推她入水？” 寻阳怔住：“ 不是你？那是谁？” 田瑶珺受伤的诘问：“ 小嫂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寻阳羞愧不已，她确实认定此事必是田瑶珺所为，从没想过第二个可能，也许是简侧妃自己不小心。 落水后简侧妃病倒了，老王妃怕过了病气，不让寻阳进摘星楼。 “ 对不起是我错了，要不过会我们一起去看简侧妃？” 寻阳问。 “ 那需禀报了老王妃才成。” 泰安媳妇站在门口端着盘子表情严肃。 田瑶珺吐吐舌头，禀报了老王妃哪里还能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寻阳还没得到批准见简侧妃，她先来了，人还没到，东西先送过来了。两匹绸缎，一对包金玉镯，一盒血燕窝，还有一大包小人儿衣裳。泰安媳妇一看微微变色，她是家生子，简侧妃生的哥儿因是感染瘟疫没的，她奉命销毁所有衣物器皿，没想到简侧妃还藏了一些。当下她没有声张，只偷放在后面的小平房，想禀报了老王妃再处置。不料蒋婆子一直注意她言行，自认抓到把柄，待泰安媳妇离了寻阳便告发她偷匿。 “ 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寻阳问。 “ 简侧妃娘娘送的一大包，肯定值不少银子。” 蒋婆子志得意满，恨不能立刻赶了泰安媳妇走。寻阳这些日子观察泰安媳妇待人接物严厉却不失公正，何况她这个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明目张胆偷窃。 “ 我知道了，你不要和第二个说。” 寻阳嘱咐，蒋婆子见她轻描淡写，有点焦急，可不敢催她。傍晚她去查看，那包果然不见了，泰安媳妇没事人一样把蒋婆子气的牙痒痒。 过两日简侧妃登门别院，正好田瑶珺也在，三人围着火炉喝茶聊天，蒋婆子转悠几趟没能插上话。 “ 娘娘怎么落水的？” 田瑶珺问。 “ 从冬大院出来我想喂鱼，锦瑟去拿鱼食，我就在池边等着，花园里有个婆子过来问我喝水吗？我忽然晕的厉害就掉进水里。” “ 怎么一下子晕了？” “ 也许是天气太冷，娘娘一向身体不好。” 田瑶珺说。简侧妃点点头：“ 近来睡眠不好，晚上总要醒好几次。” “ 娘娘心思太重，苦了自己。” 寻阳拿着钳夹拨弄木炭，心头有点疑惑，虹儿进来问她肚兜要绣什么图，她一时答不上来。 “ 便绣花吧，花好月圆最吉祥了。” 田瑶珺说：“ 我让果儿做两双小鞋，我画画。” “ 谢谢。” “ 我送的那些可好用？” 简侧妃问。 寻阳微转头看见泰安媳妇冲她眨眼，正要说什么，蒋婆子说：“ 这些东西都是泰安媳妇收着呢，小侧妃还没看到。” 又笑咪咪的对泰安媳妇说：“ 现下拿出来大伙儿一起看看，侧妃娘娘的东西必是好的。” “ 我看过了，” 寻阳呡口红枣汤说：“ 王妃要针线房照样做几套，泰安媳妇刚送了去。” “ 娘娘的绣工针线房哪里比得上？” 泰安媳妇笑道。 简侧妃回头对侍女说：“ 搂搂肩膀，酸着呢。” “ 女儿来。” 田瑶珺说。 “ 老了，动不动就这里疼那里酸的，当年肚兜上的那蜻蜓我绣了足月，还怀着哥儿呢就没觉的累。” 寻阳微笑：“ 我竟然没看到这肚兜，想来蜻蜓飞走了。” 众人皆笑。 简侧妃和田瑶珺坐了一个时辰，先后告辞。她们一走，泰安媳妇抚着胸口说：“ 吓死我了，简侧妃娘娘脾气大的很，老王妃还让着她，娘娘怎么知道没有绣蜻蜓的肚兜？” “ 猜的。” 寻阳说。她看出简侧妃根本不相信，那蜻蜓肚兜想来就是试她的。 “ 蒋嬷嬷可真懂的拆台。” 泰安媳妇冷笑着：“ 只是你拆的可是你家小姐的台。” “ 嫂子说气话来着，嬷嬷也是担心丢了东西担责任呢。” 阿宁说。 蒋婆子站在旁边垂头丧气，泰安媳妇见阿宁和虹儿两个陪嫁丫头在房里，自己难堪了蒋婆子两个脸上也不好看，于是说：“ 都是听命当差，为王爷子嗣着想，嬷嬷以后可别顾头不顾尾的。” 说完走出去。 “ 嬷嬷纵有不是，小姐还没说话呢她倒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虹儿嘀咕。 “ 原就是嬷嬷做事不妥当，怪不得别人。” 阿宁说。 寻阳的视线在蒋婆子脸上逡巡片刻，看得蒋婆子心里发毛，两腿发抖。 “ 嬷嬷好日子过腻了。” 寻阳慢吞吞的说。 蒋婆子一听这话是赶她走，吓得直直跪下去，求道：“ 小姐，老奴是为你着想啊。” “ 你自然有为我的心，只怕为自己更多。” 寻阳叹：“ 你我情份原就不同，你近来做事换个人我倒没这么心寒。” “ 小姐不要怀疑老奴对你的心，老奴若有私心天打雷劈。” “起来吧，做人有私心不是过错，只是要顾全大局。” 寻阳起身躺到床上，坐久了腰酸，蒋婆子赶紧拿丝棉枕头垫在她脖子下，寻阳对着她眼睛说：“泰安媳妇是老王妃的人，她照顾我为的是肚子里的小哥小姐儿，嬷嬷你无儿无女，对我好也是为你自己好。你对泰安媳妇要比我更感激才行，如何反去刁难她？” 蒋婆子无地自容，虹儿在旁说：“ 嬷嬷一时糊涂了。” “ 不是糊涂，是精明过头了。” 寻阳说：“ 嬷嬷若存了私心，我不敢留在身边。” 蒋婆子把头摇的似拨浪鼓，发誓道：“ 小姐放心，老奴再给你倒脸，自个儿卷包裹。” “ 你以为卷包裹走的了？没有小姐，你能去哪？” 阿宁呛声。 “ 总之你好自为之。” 寻阳生性不愿意管人，而且蒋婆子是共患难过来的，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到顶了。 过半个月，针线房真的送了一叠婴儿小衣小裤过来，寻阳趁机拿着去拜访简侧妃。怀孕未满三个月，泰安媳妇满心不愿意她出门，雪天路滑，她生怕意外。 蒋婆子自告奋勇和泰安媳妇一左一右扶着寻阳慢慢走去摘星楼。走到半路，祖元真从对面过来，“ 妹妹这是去哪呢？婆婆不是交代了不必请安吗？” 寻阳行礼，还未做答，泰安媳妇笑道：“ 针线房做了小哥儿小姐儿的衣裳，侧妃急着给小王妃过目。” “ 针线房倒积极，我那大氅还没做好呢。”祖元真悻悻然。 “ 孩子虽然还没出来，可里里外外不少东西，早预备不慌嘛，也是嫡母想的周到，教导下人有方。” 泰安媳妇话里话外带刺。 “ 不用给我看了，我事情多着呢。” 祖元真说：“ 回去吧，这肚子还没大走路就要扶着，过几个月怕要人抬。” 泰安媳妇捂着嘴笑：“ 娘娘没生过不懂，月份小反要小心，大些就要多走动走动才好生养。” 祖元真一听“没生过” 不禁勃然大怒，“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教我？” 寻阳扯扯泰安媳妇，息事宁人：“ 娘娘别多心，我们这就回去。” 泰安媳妇扶着她在鹅颈椅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 奴婢愚蠢，不明白哪句话说错了惹娘娘生气？奴婢不懂的说话，娘娘莫计较。” 嘴里求原谅，表情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寻阳一向不八卦，这时也看出泰安媳妇不对付祖元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才不想夹在中间。 “ 天气冷，娘娘没有其它吩咐，我就先走了。” “ 是回别院还是？” 蒋婆子耳语。 “ 当然回别院。” 寻阳白了她一眼。 三人往回走，花园里几个婆子在扫雪，冷的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寻阳心有戚戚。 路上积雪虽然扫干净了，但泥泞不堪，寻阳鞋袜湿了一片，彩霞帮她换了新的，又热了汤面给她吃下，说：“ 再不许出门了，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 没事，老闷在屋里不好。” “ 说好去见简侧妃，让小王妃这么一搅，今儿去不成了。” 蒋婆子说。 “ 怎么？” 蒋婆子笼统说了一些，她也看出泰安媳妇和祖元真不咬劲，没弄个明白吃饭不香，彩霞轻轻道：“ 泰安媳妇原是王爷房里的人，说好了王爷正式定亲后就开脸，老王妃器重她，答应要摆几桌让她有脸，不料小王妃死活不同意纳妾，通房也不行。” “ 怎么不行？王爷好几个通房。” “ 那是后来的事，小王妃一直怀不上，没法子才有通房。” 彩霞说：“ 王爷定亲时泰安媳妇二十岁了，老王妃还算上心许给泰安，她憋着口气生了四个，两男两女，凑成一对好，偏小王妃没有生育，她看着泰安媳妇不自在，泰安媳妇心里也怨着。” 哪个做妻子的愿意丈夫婚前就有通房侍妾？寻阳心道，祖元真最大的错就是没有生育，说到底这不是她的错。 而自己就是靠着肚子里的孩子站住了脚，寻阳不由惆怅，她难道比祖元真幸运？ 彩霞说完见寻阳默默不语，补充道：“ 小王妃没有怀上也罢了，她挑的几个通房都没有怀上，外头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 “ 什么不好听的？” 寻阳问。 “ 奴婢听的不真切不敢乱说。” 寻阳笑笑，不再问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冬至大过年。 这日田猎风早早起来要与百官随仁宗帝出城祭天，祖元真自然也起的比平日更早，厨房几日前已经安排好了，可是祭祖的贡品她绝不假手他人。 夫妻二人用过早食，祖元真为丈夫整理衣冠，一边问：“ 过了晌午该回来吧？” 田猎风点点头说：“ 皇贵妃娘娘处安排好了吗？” “ 看你问的，” 祖元真娇嗔道：“ 给宫里的例礼哪年缺了？” 田猎风微笑：“ 陈氏有身孕，让她别到前院，家祭也不必参加，人多万一被冲撞了不好。” “ 可不是呢，只是娘娘说要她去拜拜祖宗。” 祖元真说。 “ 你看着办吧，母亲不是说不通的。” “是。” 祖元真对镜贴花黄，吩咐明玉道：“ 你去别院一趟，祭祖是大事，去不去让侧妃自己拿主意。” 明玉应着出去，到了门口又让祖元真叫回来：“ 你去厨房拿些甜汤圆八宝饭送去给侧妃，没得说我亏待她。” “ 侧妃怀孕倒奇了不吐不晕的，没见过比她更好喂养的。” 明珠在旁笑，待想说多点，见祖元真面有愠色，慌忙停了。 寻阳对去不去祭祖倒无所谓，反而泰安媳妇如临大敌，“ 老王妃怎么说？我看不必去了，他们放炮仗会吓着你。” “ 不怕，我离远点。” “ 还是别去，小王妃也让你自己拿主意。” “ 她倒好，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正经怪不到她头上。” 阿宁说。 “ 别冤枉她，她也难做。” 寻阳说，她怀孕后能吃能喝能睡，被泰安媳妇拘在院子里，闷的慌。 “ 我去请示老王妃，祭祖反正午后的事。” 泰安媳妇说。 她一走，寻阳伸伸懒腰怂勇虹儿：“ 你陪我出去走走。” 虹儿双手乱摆，“ 别，别，小姐，这几个月你乖乖呆着，大伙儿才安生。” “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寻阳说着往外走。虹儿不敢拉她，叫上阿宁跟着。 寻阳沿着小树林计划走去湖边，这条路通向铁马院，每天都有人打扫，路边一排罗汉松枝叶交接，莽莽苍苍，偶尔听到“咯吱咯吱”响声是雪压断小树枝，寻阳闭上眼睛深深吸进一口清洌的空气，风在耳畔低吟，仿佛回到大山中，大山独有的宁静自由瞬间包围了她，她张开双臂，犹如置身山顶拥抱世界。 阿宁虹儿亦步亦趋，见主子行为独特，二人害怕，“ 回去吧。” 虹儿局促不安劝。 “ 嗯。” 寻阳回过神，知道吓到了丫头。 “ 你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树林中传出女子声音，三人一愣，默契的屏息不语。 “ 我问遍亲友还没凑够百两，可恨平日那些人亲亲热热的，一说借钱好似避瘟疫一样避开我。” 人情世故在哪里哪个时代都一样。 女子的声音寻阳听着耳熟，一时想不出。 “ 昨儿小王妃又发话了，过了年就侍寝王爷。” 是明玉，寻阳恍然大悟。 “ 之前应允你出嫁，怎的突然改变主意？” 寻阳有相同的疑惑。 “ 小侧妃怀孕，王妃生怕母凭子贵将来越过她。” “ 那，那你生了孩子算是她的？” “ 我是陪嫁丫头，” 明玉苦涩的说：“ 我整个人都是她的，何况孩子记在她名下算嫡出，于我于孩子只有好没有害。” 寻阳手脚冰冷，她迷迷糊糊的明白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庶出，她的孩子是庶出，除非记在祖元真名下，那是她决计不同意的。她不是赵姨娘，她的孩子可能是贾环或者探春。 “ 你不要急，这不是还没过年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明玉也许可以想到办法，但是她呢？寻阳一阵苦痛，她的孩子永远是庶出。 “ 我要回去了，你也快走，被人瞧见就麻烦了，哎呀，你别，上次咬红了惹人疑，呜呜” 寻阳对虹儿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猫着身子走到前面，躲在一块石头后，过会明玉出来她猛的跳出来，明玉下意识往后看，身后风吹树叶飒飒作响，她松了口气，大声说：“ 虹儿妹妹你怎么在这？” 虹儿暗自好笑，说：“ 我还想问你呢？你看到我家娘娘吗？” 她作势欲往里走，明玉白了脸，神经质的捉住她手腕，声音微微颤抖：“ 你家娘娘怀着孩子怎么跑这里？” “ 你不知道啊我家娘娘最喜欢跑树林里躲着，天天让我们好找。” 明玉再次拦着虹儿，勉强笑：“ 不用找了，你家娘娘不在里面。” “ 也是，这地脏兮兮的，谁会在里面啊。” 阿宁陪着寻阳慢悠悠的晃过来，“ 你们去哪了？我一顿好找。” 虹儿噘嘴道。 “ 明玉姑娘好，今儿不是冬至吗？你怎么有空出来逛？” 寻阳含笑问。 “ 就要回去。” 明玉颇狼狈。 寻阳沉思的看着她背影，阿宁觑见树林里有条人影闪过，轻轻说：“ 小姐可要抓双？” “ 走吧，留人一线好见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走到半路，蒋婆子出来找她们，寻阳刚说了一句话忽然恶心呕吐，直把早晨吃的所有吐的稀里哗啦干干净净。 “ 怎么了？怎么了？” 虹儿吓的大哭。 “ 怀孕呕吐很平常，没事。” 话虽如此，别院人人皆知主子怀着孩子生猛如虎，骤然吐的厉害，个个难免不安。 “ 你们作死啊带小姐去哪了？快扶小姐床上休息，端盆热水来。” 蒋婆子拧条热毛巾敷在寻阳脖颈处，搓热她手脚，彩霞端碗粥进来，寻阳闻到鱼腥味，又是一阵恶心，肚子空的只得干呕。 “ 去禀报老王妃请徐太医来看看，好端端的怎么吐了？是不是着凉了？” 阿宁说。蒋婆子不敢托大，让彩云去通知泰安媳妇。泰安媳妇脚不沾地赶回来，见早晨还生龙活虎的寻阳恹恹的歪着，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她吓了一跳，阿宁不敢隐瞒，只略去了明玉那节。 “ 是我执意要出去走走，不怪她们。” “ 屋里热，外头冷，这么猛的出去怕受寒了。” 泰安媳妇说。 寻阳说：“ 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她这一觉睡到天黑，屋里点了灯，田猎风坐在灯下，手里拿书眼睛却看着她。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饿不饿？” 寻阳点点头再点点头，田猎风宠爱的摸着她脸颊：“ 听说你吐了，可吓坏了。” “ 女人孕吐再平常不过，王爷要是吓着了让人笑话。” “ 我不知道别人，我只知道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是别人。” 田猎风语无伦次，寻阳有点感动，他当然是关心孩子，可这是她的孩子，她做不到的他可以，孩子需要他的保护。 “ 你这样待我，我便是天天吐也甘心。” “ 胡扯，天天吐还活的了吗？” 田猎风说完顿觉不吉利，赶紧呸呸呸自己，几分傻气几分可爱，寻阳哈哈大笑。 “ 下午母亲过来，你还在睡觉就没有叫醒你。” “ 平常孕吐惊动这么多人，真不好意思。” “ 你饿了吗？” 寻阳口渴难当，吃了碗粳米粥胃妥贴了许多，拿起田猎风手里的书看了会儿，泰安媳妇进来赶田猎风走。 “ 我睡地上。” 田猎风涎着脸。 “ 不行，老王妃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寻阳支着头半躺着，她穿着桃红色短袄，领口敞开露出雪白香肩，乌发垂在胸前，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他，田猎风喉咙一紧，夹紧腿涩声道：“ 我坐会就回去。” “ 回哪？” 寻阳问。 “ 自然是回熙照院。” 泰安媳妇警告的对寻阳说。 田猎风不悦：“ 回书房。” 寻阳想问明玉的事，碍着泰安媳妇问不出口。 可是问了又如何？没有明玉还有其他玉，祖元真贤惠，她能说什么？她连做妒妇的资格都没有。 田猎风亲亲她说：“ 明日我再来看你。” “ 什么时候？” 寻阳追问，拉着田猎风的手不放。 “ 侧妃一一” 泰安媳妇明显在警告她。 寻阳委委屈屈的收回手，田猎风见她一副小女子姿态，对比之前的无所谓，心里灌了蜜一样甜，“ 好好休息，不许吐。” 田猎风一走，寻阳整个放松下来，直到做了母亲她才发现自己和其他女人没有两样，为了孩子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姿态都摆的出来。 庶出？不，她不能忍受孩子一出生就低人一等，祖元真再强强不过田猎风，她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由母及子，爱屋及乌，她不是赵姨娘，她的孩子不是贾环不是探春。 泰安媳妇洞察秋毫，对寻阳毫不客气的说：“ 侧妃求菩萨保佑王爷所有子嗣都在你肚子里，小王妃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一语中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可是要如何实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年关是最忙的时候，大扫除挂灯笼贴对联置新装办年货，还要采买送去宫里的年礼，没有一件不需要祖元真过目的。徐知章每周来为寻阳把脉，熟门熟路的，内总管带去别院事后例行公事回了她，祖元真也例行公事的关照几句。 老王妃把寻阳肚子里的孩子当作头等大事，事无巨细泰安媳妇一一汇报，因着昨日呕吐反常，她又召问了徐知章。 “ 昨日不是普通孕吐，或是吃错东西或是外界刺激，小侧妃身体良好，无妨无妨。” “ 我也知道我紧张了一些，但凡她自个上心，我就放心多了。” 老王妃笑叹。 “ 小侧妃有福气，” 徐知章犹豫着：“ 再一个月，微臣就能确定小侧妃是否怀的是双生子。” “ 双生子？” 赵侧妃惊奇的说：“ 这可是大喜啊。” 徐知章虽然不能确定，消息却很快传开了，祖元真正看帐本，明珠复述了太医的话说：“ 还没肯定，老王妃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祖元真只觉的嘴巴发苦，挖了她一眼，“ 有本事你生一个让我高兴高兴。” 明珠走出熙照院对着明玉说：“ 侍寝的日子她安排的，没一个怀上还怪别人？” 明玉捂着她的嘴，使劲拉到一边说：“ 她心情不好，你何苦凑上去？” “ 太聪明了算到自己头上。” 明珠说：“ 可怜我们天天看她脸色吃饭。” 明玉不敢附和，劝抚几句。 这一日静下来，她回房间休息，明月坐在床沿绣花，穿着件水绿色棉丝水光夹袄，月白色襦裙，乌发堆云，插着根錾金丝红宝石簪子，炉火映的眉眼如春。 “ 现下谁守着？” 明月问。 “ 明秀。” 明玉答，又说：“ 大爷回来了。” 明月会意道：“ 今日大体没事了，你出去走走。” “ 簪子是小姐送的？” 明玉问：“ 也问你了？” 二人从小一起伺候祖元真，私下里习惯称她“小姐”。 “ 问了。” “ 你什么意思？” 明玉着急：“ 看看明珠明秀，你莫糊涂一时迷了眼，这辈子长着呢。” 明月忸怩羞怯，绞着衣角不语，明玉蓦然醒悟过来：“ 你对大爷早存了心思？” “ 论理我们就是他的人。” “ 人各有志，我反正是不愿意做妾的，这日子外人看着富贵，个中滋味自己明白，我只盼凑够银子赎身，从此吃米吃糠我认命。” 明月分辩：“ 妹妹和我不同，你一个人进府，我兄弟父母还在祖府，我一个人好不是好，还要顾念他们，再说大爷待人是好的。” 明玉冷冷的：“ 姐姐的好不知从何说起，冷姑娘那样的人才怎么说丢就丢开了？” “ 你作死啊，提冷姑娘做什么？” 明玉自知造次，讪讪住口，明月劝：“ 妹妹之前拒绝了安奶娘的婚事，现下又不愿侍寝，真惹恼了小姐把你胡乱许个小厮，到时有你哭的。” “ 不能赎身，还不许做姑子？” 明玉撂下话摔帘子出去，花园里婆子丫头在清理积雪，铲除落叶，看见她冲头冲脑的走着，笑着问好：“ 明玉姑娘这是去哪呢？” “ 随处看看。” 过了芍药房，明玉见前面两个丫鬟并排走着，看身形正是别院的阿宁虹儿，明玉唤住她们：“ 两个不在院子里伺候你家侧妃，去哪啊？” 虹儿侧着身子快速拭去泪水，阿宁回道：“ 刚从东大院回来。” 原来老王妃遣人唤她们去，着实训了一通，末了说：“ 名字就没规矩，从今后彩字开头，彩宁，彩虹。” 虹儿当下就红了眼睛。 “ 改个名字至于这么委屈吗？” 明玉奇道。 阿宁无可奈何摇摇头，“ 她有个痴念说她父母会来赎她，改了名字怕找不到。” “ 妹妹记得家乡父母，何不托人去找，街边有代写书信的，好过干巴巴的等。” 虹儿黯然道：“ 头些人找过，都说没这个人。” “ 许是搬家了。” “ 我出来那年大旱灾，阿爹阿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明玉拍拍她手背说：“ 妹妹心里念着就好，若事事挂念，反苦了自己也帮不到他们。” “ 就是这个理，我们主子好不计较，从前夫人就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明玉观察二人言语没有芥蒂，丝毫不提昨日之事，料想受了嘱咐，心里感激寻阳。 说着话不觉到了别院，蒋婆子站在门口看春联，她不识字，只是疑心春联贴不端正。“ 明玉姑娘来了，是小王妃有事交代？” 明玉不置可否，笑着问：“ 侧妃在休息？” “ 在玩牌呢。” 寻阳正和彩霞彩云玩扑克，泰安媳妇帮她拿着牌，边拿边掉，彩云伸头要看，她护着嘴里囔囔：“ 小蹄子作弊。” 几个人笑成一团。 “ 怎么哭了？” 寻阳问虹儿。 “ 改名字了她不愿意。” 阿宁说。 “ 什么了不起？至于吗？让明玉姑娘笑话了吧。” “ 哪里哪里。” 寻阳请明玉坐下，她谦让不肯。 “ 在我这里不用拘束，就是简陋的很，没好东西招待姑娘。”寻阳说，蒋婆子拿了茶水点心招呼明玉，明玉第一次认真打量别院，只不过比通房住的好一点，所用器皿也很寻常，侧妃如今这么受宠，房间倒没添新的，难得她不怨尤。 “ 姑娘祖籍哪里？” 明玉摇摇头，“ 记不起来了，既狠心卖了我，从此各不相干。” “ 姑娘是有主意的人。” 寻阳说。 “ 人再强强不过命。” 寻阳看看彩霞，彩霞道：“ 我去厨房看看侧妃要的酸梅汤还有吗？” “ 酸男辣女，侧妃肚子里是哥儿。” 明玉说。 “ 她没有不吃的，厨房腌的辣椒能吃一碗。” 泰安媳妇喜不自胜：“ 依我看是龙凤胎。” “ 别尽着吃，” 明玉见没有旁人，说：“ 胎太大不好生，娘娘可要控制好。” 寻阳深罕她未出嫁的女孩懂的这些，更觉这丫鬟不简单。她虽是祖氏的人，却无害她之心，她也不防着说话：“ 我自己也怕。” 古代医疗设备有限，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入棺材，她胃口大吃的多，头次生产又遇到双生子，她何尝不担心难产？ “ 娘娘心里有底，有了万全准备到时就不怕了。” 明玉诚恳的说。 “ 这不是你家娘娘的意思吧？” 寻阳笑问。 “ 我家娘娘也有准备，过了年明月和我就开始侍寝，能生孩子固然好，要是没怀上不是还有侧妃吗？” “ 什么意思？” 寻阳说：“ 我的孩子于她什么相干？” “ 自然是有相干的，” 明玉说：“ 侧妃若难产走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寻阳悚然，“ 皆大欢喜？你指老王妃也” 明玉嘲讽：“ 侧妃难道认为老王妃心疼的是你？小王妃毕竟是嫡母，身份高贵，你想老王妃选择谁？” 寻阳不是不明白祖元真心理，但是慈眉善目的老王妃决计是她想不到的，自己读了二十年书，见识还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丫鬟，寻阳又惭愧又感慨，她上辈子活了三十年就是与山斗，真正其乐无穷，重活一次不得不与人斗，累身累心。 “ 姑娘什么打算？” “ 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寻阳不敢贸然说话，交浅言深。谈论一会天气明玉就告辞了。 “ 她来干什么？” 泰安媳妇问。寻阳活动了一下筋骨，答：“ 探口风。” “ 听说过了年王爷收了明月和她，小王妃应允生了孩子抬做姨娘，那也算熬到头了。” 泰安媳妇言若有憾，寻阳想到她和祖氏的过节，顿生嫌恶之情，她哪里是真心为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要学着算计才行。 明玉从别院出来看看天色便走去内厨房，小厮叫余祥的看到她努努嘴，塞了个小包给她说：“ 等了大半天了。” “ 抽不出身。” 明玉捏捏包，硬的，回到房间打开一看是一包碎银，总有二两，趁着明月不在放进私人箱笼里锁好。想到那男人对自己一片真心，自己总算所遇良人，可他毕竟能力有限，东拼西凑估摸还有四十两的短缺，不能自己的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又怨起祖氏，辛勤伺候这么多年还要她一百两赎身钱，若是别院那个说不定就放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大年三十，田大寿一早就搬去东大院陪妻妾儿子祭拜祖先，午时宫里的赏赐下来又是一番忙碌。往年他领了赏赐就回铁马院，年夜饭和侍卫一起，初一府里人均是去铁马院领压岁钱，东大院就剩几个女人说说话。今年他主动留下来，掌灯时分偏厅设了几桌酒菜，田府人丁不旺，正经主子实打实还坐不满一桌，老王妃的主意要内外总管，几位管事媳妇嬷嬷在下首陪坐，不拘男女图个热闹。 寻阳年夜饭开始前才姗姗来迟，祖元真心里不痛快，宫里娘娘送了一尊送子观音就摆在供案中央，时刻提醒她还没为田家传宗接代。她穿了一身红，大日子她总是着红，寻阳却是一条八成新湖绿色棉绸罩衣，百花刺绣裙，只髻旁插了根晶莹透亮的玉簪，盈盈浅笑，落落大方倒显的她刻意盛妆俗不可耐。田猎风不避讳上去扶着寻阳问：“ 午后可睡的好？” 老王妃招手要她坐近前，寻阳在田瑶珺右边坐下说：“ 我和妹妹一起自在些，别院最清静了，托王爷福睡的好。” “ 姐姐想清静还不能呢，妹妹好福气。” “ 妹妹的福气也是姐姐给的。” 寻阳说的情深意切，祖元真佯笑着。 田大寿入冬后足疾发作，脾气暴躁，久不见人。乍见寻阳，大喜过望叫：“ 我的牌技大大进步，今晚非的大战三百回，不服输不准睡觉。” 田猎风拿孩童一样的父亲无辙，笑哈哈的说：“ 儿子陪父亲。” 田大寿一脸嫌弃：“ 你不会，我不要你陪。” “ 是什么牌这么好玩？我们也学学。” 简侧妃在旁边插口。 田大寿手指着寻阳，明白维护妾室道：“ 别和她玩，担心嫁妆都输给她。” 众人皆笑，寻阳嘟着嘴：“ 每次赢钱了都是佘帐，至今没见过王爷一个铜板，我可学乖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做，娘娘们要学可以，先奉上银子。” “ 哎哦，猎风，你的媳妇儿算计我的媳妇儿，这可怎么办？” 田大寿拍腿怪叫。 田猎风夹了一著子菜放在寻阳面前的碟子里，气定神闲：“ 媳妇儿大胆的算计，赢钱了二一添作五。” “ 输了呢？” 老王妃问。 寻阳摸摸肚子说：“ 赢了是娘的，输了算儿子的。” 赵侧妃搂着胸口笑道：“ 罢了罢了，直接认输吧。” 酒足饭饱，众人撤了酒菜，另设一张长桌子。老王妃直催身边丫鬟：“ 拿银两给王爷，多拿几匣，也给侧妃一匣。” 田大寿福至心灵：“ 媳妇儿，你的钱是我的，他的媳妇儿他出钱。” 老王妃乐不可支，田猎风侧头对祖元真说：“ 拿银子来。” 祖元真早备了几锭元宝，放在寻阳面前说：“ 妹妹可要保住啊。” “ 拿蒲团给小侧妃垫背，再拿我的白狐大氅盖好，” 老王妃见丈夫这么好兴致，生怕寻阳累了不能相陪，各种措施，还鼓励她：“ 你只管玩，要什么吩咐下面就好。” 其实她是多虑了，寻阳近来被泰安媳妇管制的要闷出病，她还担心田大寿上了年纪容易累。 田大寿和寻阳各坐牌桌一端，继康拿了扑克过来，寻阳一见是副新牌。田大寿不知请哪个木匠刨五十四大小宽度一样的薄木片，花纹图案数字色彩鲜艳，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寻阳问田瑶珺：“ 你画的？” 田瑶珺笑着点点头。 “ 画的可好？” 田大寿问：“ 比那些花啊草啊好多了吧？” 寻阳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陪笑。 田猎风发牌，两个人玩七张，熟能生巧，技从勤来，田大寿果然牌技飞跃进步，又接连拿了几次好牌，赢了不少乐的手舞足蹈，老王妃笑的合不拢嘴，寻阳半认真半撒娇的问田猎风：“ 你偏心，合着老王爷骗我的钱。” “ 牌技不如人还怪我？害不害臊？” 田猎风捏捏她鼻子，口气宠溺，寻阳眼角扫见祖元真面色不佳，笑道：“ 姐姐的元宝都跑到老王爷匣子去了，我得想办法抓回来。” “ 到我这里了还能要回去？没门。” 田大寿得意洋洋，比打了大胜战封了大官还威风。寻阳把一锭元宝往桌中央一摆，口中念念有词：“ 元宝啊元宝，你若是忠心为主就拉上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老婆孩子一一” “ 怎么这元宝是公的还有老婆孩子？” 田大寿瞪大眼睛。 “ 上阵打战的自然是公的，它现在可不是为我厮杀去了？” 寻阳悠然道。 田猎风忍俊不禁。 说也奇怪，寻阳接下来颇顺手，扳了大部分银两回来，田大寿开始坐不住，目不转睛看田猎风发牌：“ 儿子，你莫帮你媳妇作弊。” “ 左右都是他们父子的钱，是吧？” 老王妃说。 寻阳领意，不露声色道：“ 姐姐想不想玩一把？妹妹坐旁边教你。” 祖元真没预备一下子被问住了，厨房送宵夜进来，她连忙说：“ 先用点心吧。” 寻阳手里拿着牌，田猎风神情自如一汤匙一汤匙喂她，寻阳吃了几口道：“ 王爷吃，我饱了。” 田猎风一仰脖子，剩下的汤圆全倒进肚子里。 厅角的立地钟响了12下，祖元真起身：“ 媳妇撑不住先歇去了。” “ 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老王妃和颜悦色。 祖元真走出厅在玄关处，里面爆发一阵大笑，似乎田大寿赢牌寻阳说了句笑话。 “ 小娼妇。” 祖元真搭着明玉的手背，恶声道。 “ 王妃走好。” 明玉说。 寻阳陪田大寿玩了大半夜扑克，成功输掉了一堆元宝，成功让田大寿留在东大院过夜。 初一她躲在被窝里睡的天昏地暗，管它前头多么热闹，醒来看见床头摆着黑色木匣，里头光灿灿的正是她输掉的元宝钱。 虹儿笑嘻嘻的说：“ 王爷身边的长仁送过来的，说是赏你的。” “ 这原是小王妃的，快还了她。” “ 王爷说了，小王妃那些他已经送去了，这些是侧妃的。” “ 好吧。” 寻阳随手拿起一锭递给虹儿说：“ 给你们买花戴，别让泰安媳妇看见。” 虹儿出去，很快四个丫头与蒋婆子一起进来，蒋婆子让寻阳起床坐好了才跪谢。寻阳知她多忌讳，笑着依她。 初二回门，熙照院里头天为各院准备回门手礼，厨房预备的各色点心糕点装盒包好，又有上等干货，几匹绸缎。祖元真问明月：“ 别院那边王爷有什么交代吗？” “ 王爷说他自有主张，王妃不必费心。” “ 府里有规矩，没的说我亏待她，你去趟别院，问她什么打算。” 明月应着，祖元真又说：“ 她若有意回娘家，便说王爷的吩咐不能回去。” 又问：“ 王爷今晚宿在哪里？” 明玉答：“ 在铁马院陪老王爷。” 一会儿明月带回一兜糖果复道：“ 侧妃说初二不回门是她自己的主意，说王爷要护送她就让王妃落单了。” “ 要她假惺惺。” 初二寻阳吃了一碗排骨面，厨房送了一屉蒸肉饼一坛鱼肉豆腐汤说是小王妃吩咐给侧妃做点心。 “ 大过年的也不给精细的菜，喂猪呀。” 彩云气恼。 “ 孕妇就是吃这些好。” 寻阳说，见送菜的脸生，便问：“ 你是新来的？” “ 侧妃难得走动，不认识小的也正常，小的在厨房帮手两年，是小王妃身边的明玉姐姐介绍的，贱名余祥。” 寻阳听他提起明玉，特别留意，又问了几句，赏了一吊铜板放他回去做事。 明玉随祖元真回祖府，祖家早备好酒菜迎接女儿女婿。祖老夫人拉着女儿去后院，娘俩说体己话，林氏抱着儿子进来，两个女孩奶娘牵着跟在后面，穿着一式弹丝棉袄，梳着牛角辫，奶声奶气的给祖元真请安。祖元真递过红包，又褪下红宝石戒指给林氏戴上。 林氏推辞，祖老夫人道：“ 姑奶奶给我，收下吧。” “ 那位呢？”我祖元真问的是初阳。 “ 回娘家了。” “ 倒是快啊。” 祖元真嘿嘿冷笑。 “ 你府里那个也回去了？” “ 哪里？” 祖元真说：“ 一个人回娘家不如借口身体不方便留在府里。” “小少奶奶年前还说去王爷府看她妹妹，听说怀了双生子。” 林氏不经意的提道。 “ 没准的事。” 祖元真说：“ 她去王爷府看她妹妹？还真当是亲戚了。” 祖老夫人安慰女儿：“ 你是嫡母，她便生十个八个也休想越过你。” 祖元真哽咽着说：“ 娘，女儿怎怀不上呢？” 林氏同情的劝：“ 姑奶奶还年轻，心放宽，孩子这种事越急越没有。” 大正月掉眼泪毕竟是不吉利的事，祖元真挤出笑容道：“ 好在王爷待我还是一如即往。” “ 皇上要立太子了。” 祖老夫人忽然说。 “ 真的？” 祖元真问，心里有个主意，她对母亲说：“ 让父亲先不要表态。” 林氏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大哭，林氏赶忙边哄着抱出去。 祖老夫人犹疑不决，祖元真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哭诉：“ 田家便有做皇帝的外甥，那富贵也和女儿无关啊。” 祖老夫人摸着她头发说：“ 娘明白，你放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正月不用上朝，田猎风早出晚归比平常还忙，田大寿居然坐镇前厅迎来送往。寻阳料想储君一事端木家和田家处于拉锯战，两边都没有必胜把握两边都不能输，否则半隐居的铁帽王田大寿不会这么紧张。 别院仍是田府最安静所在，寻阳每天坚持走路，能站着绝不坐，能坐着绝不躺。开头泰安媳妇反对的厉害，怕天冷路滑有个闪失，老王妃怪罪与她，但寻阳态度强硬，她又不能生拉硬拽，只能格外小心，几次下来发现寻阳十分稳妥，她也渐渐放松了。 熙照院，祖元真心神不定，田猎风十天未踏足她房间，她派明月去书房伺寝，长仁甚至不让进，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丈夫在疏远她，明眼人都看出。 “ 王爷回来了吗？” 她问明月，明月已经净脸挽发妇人打扮。 “ 奴婢这就去问。” 明月细细声答。 “ 便是回来了也见不到人。” 明珠在旁阴阴的说，祖元真瞅了她一下，明珠吓的低下头。 “ 你去前院等王爷，说我有要紧事。” 祖元真吩咐，明珠不敢不去。走到花园门口，田猎风身边的长义从外面进来，二人打了个照面，长义躬身行礼，“ 明珠姑娘好。” “ 王爷回来了吗？” 长义眼观鼻鼻观心答：“ 王爷在侧妃处。” 说完匆匆告辞离去，明珠在花园徘徊一会儿才回复祖元真。 “既知王爷在她那，怎么不去禀报？” 明珠心道我既没好处，何必巴巴得罪她？ “ 难道别院是去不得的？” 祖元真骂。明珠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 我是王妃身边的人，跑去别院拉人，人家耻笑的是王妃。” 祖元真气极反笑：“ 拉人？这种狐媚子功夫我连听都没过。” “ 王妃没有，自然身边的人也不懂，只别人不一样，焉知不会以己度人？” 明珠一直温顺听话，言语极少，祖元真料不到她竟然说出这么一个道道，细细思量别院那位若无非常手段，怎系的住丈夫？ 明玉在旁听了，笑着问：“ 明珠姐姐天天琢磨着，倒琢磨出好道理，依我说，各人有各人的福气。” “ 妹妹意思是侧妃福气大过王妃？” 明珠反问。 “ 王妃出生高贵，才貌双全，夫妻琴瑟和鸣，京城公认有福气，明珠姐姐似乎不赞同？” “ 我哪有？” 明珠欲要反驳，被祖元真阻止：“ 你们二人闲的无聊去把院子收拾收拾。” 明月说：“ 大正月的斗嘴，一年不得安宁。” “ 你比嬷嬷们还啰嗦。” 明玉挖苦道：“ 宫里的礼仪嬷嬷还没你这么多讲究。” “ 你吃了火药到其它地方喷去。” 祖元真骂，明玉才收口。便听到外头小丫头叫：“ 彩霞姑娘好。” “ 王妃好，几位姐姐好。” 彩霞进来行礼后说，笑靥如花。 明珠怔怔地问：“ 你怎么来了？” “ 王爷派我过来拿件物事。” 彩霞说。 原来田猎风有件白色暗花镶金线的大袖长袍，明日见客要穿，因遣了她来取。 “ 是有这么一件，一时半会不知找的到不。” 祖元真侧对着彩霞说。 彩霞恭谨地：“ 是，王爷说先找找看，找不到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 知道了，你先回去，问候你家侧妃好。” “ 谢谢王妃关心。” 彩霞退出后，祖元真吩咐明月开箱笼找出那长袍，“ 你送过去吧。” 明月犹豫着，祖元真大怒：“ 没用的东西，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明月无法，只得挎着长袍往别院走去，走到一半雨滴疏疏落落的打在身上，越下越密，明月跑到别院，肩膊湿了一片。田猎风正与寻阳下棋聊天，见了她问：“ 外面下雨？” “ 倒碗汤喝，莫受寒了。” 寻阳说。 蒋婆子倒了杯姜茶，明月喝下，大着胆子说：“ 王妃有要紧事等着王爷。” 田猎风头也不抬，“嗯” 着表示知道了。 “ 耍赖，” 寻阳拿开一个黑子，扔进田猎风面前的陶罐里说：“ 这是真眼如何可以乱投？” “ 真的？我没看清楚。” 田猎风装傻。 “ 岂有此理。” 寻阳二话不说把田猎风面前银两全拨拉过来，“ 你输了要学三声狗叫，不许耍赖。” “ 我要是狗，你是什么？” 田猎风嬉皮笑脸。他一向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明月何曾见他与妻妾调笑过，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别院其他人只微笑着显见司空见惯了。 “ 王爷得空了去趟熙照院，王妃在等着呢。” 寻阳转头对她嫣然一笑，“ 明月姑娘放心吧，王爷不会让你们等久的。” “ 谢谢侧妃理解。” 明月说。 寻阳回以微笑。 “ 既然有事，那现在就走吧。” 田猎风起身，寻阳也不挽留，叫彩云取了两把伞，送二人出去。 “你身子重容易疲乏，早点休息。” 言语间依依不舍，无限缱绻。 寻阳微仰脸，半眯着眼笑：“ 身子不重，这里重，装着个大人儿。” 她的手按在心脏，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肉麻话她说的一本正经流畅之至，明月虽是女子，听着也无比受用。 “ 小妖精，” 田猎风拥着她，怜惜异常。 “狐媚” 明月暗骂。 二人进熙照院时，雨下的“ 噼噼啪啪”响，油伞靠着柱子，很快泅湿四周。祖元真喜出望外，一个劲的让婆子生多一盆火，又加了香，又让厨房熬补汤。 “ 我吃过了饱的很。” 田猎风阻止她。 “ 好歹喝几口，王爷近来辛苦了。” “ 什么事你找的这么急？” 田猎风问。 祖元真帮他脱下外衣，解散头发说：“ 妾身与王爷是夫妻，多日不见记挂的很。” 田猎风大刺刺地坐下道：“ 王妃操持内务辛苦的很，有时间多休息，不必挂念拙夫。” “ 王爷是否对妾身有误会，以致避而不见。” 田猎风的视线在窗外停留片刻，一下雨天色很快就暗了，廊下的灯周围是晕黄迷离的雨雾，花草的轮廓融和在夜色中，屋内的人脸也是模糊不清的，他心里想的是另一张脸，健康红润，笑骂自如。她是他孩子的母亲，与他荣辱与共的人。可是祖氏把他拉回现实中：“ 王爷冷淡妾身难道只因为妾身不能为王爷延绵子孙？” “ 你真的这么想吗？”田猎风盯着祖元真问。 “ 难道妾身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错事？” “ 王妃不能生育那是无可奈何的，何错之有？” 田猎风冷然道：“ 田某虽然愚钝，断不会把天意推诿与人。” “ 那王爷的意思是妾身有错乃咎由自取？” 祖元真泫然欲泪：“ 妾身有错不自知惹王爷生疏，只看在他人眼里还道王爷宠妾灭妻，与王爷名声有碍。” 田猎风停顿良久才道：“ 王妃多心了，外头事情多，忽视了王妃是拙夫不是。” “ 妾身对朝堂的事一无所知，只盼王爷安好，那就是妾身最大的福气。” “ 歇息吧。” 田猎风淡淡道。 祖元真心“咯噔” 一跳，多年来她主内丈夫主外，两人多少会交流意见，储君之争攸关阖府生死，何况她父亲是当朝宰相，祖家在文官中的影响力举足轻重，丈夫对她竟然没有话要说？她叮嘱父亲先不要表态，事态紧急时田猎风自然会求父亲，他一开口她就掌握主动权，她不相信丈夫会为了一个坏了名节的女子置大义而不顾，除非，除非父亲不接纳她意见已经和田家结成联盟。这是不可能的，父亲最疼爱她，不会不考虑她的处境。 明月端了洗脚水进来，田猎风这才注意到她装束变化，温和的问：“ 明月成亲了？” 明月大惊失色，祖元真蹙眉道：“ 王爷说笑了，她是王爷的人如何与外人成亲？” 田猎风闲闲道：“ 前阵子不是说明玉要嫁于安嬷嬷小儿子，事情怎么样了？” “ 明玉不同意，王爷知道妾身一向疼惜她们，如何去勉强？” 田猎风点头称是。 “ 明玉不喜欢小安，可是因为心中有人？” 明玉在耳房听的真真切切，奔将出来，跪倒在地道：“ 王妃允了明玉自赎，只是还没凑齐银两，将来若得了自由，婚姻之事必要明玉自个做主，好坏与人无干。” “ 你家小姐最是体谅人，你既无心，她放你走便是，还要什么赎身钱？” 祖元真叹气：“ 她当年进府，签的是十年契约，母亲当家生子一样培养，谁知道，罢了，王爷说的对，她既无心我也不留了，她无情我不能无义，那赎身钱就当我给你的嫁妆吧，你明日便收拾好行李走吧。” 明玉大喜，忍不住涕泪涟涟：“ 明玉一辈子不会忘记王爷王妃大恩大德。” 祖元真转开头不看她，田猎风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明玉一大早离开田府，据说她先去了别院，跪在台阶上磕了三个响头，别院的门一直没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大宋朝最盛大的节日是元宵，□□时就把放灯时间增加到五天，皇城内部分宫殿也开放给民众游赏。京城大街上早早搭好了灯山棚楼，商家莫不绞尽脑汁推出各式花灯来吸引游客，当夜可谓万街千巷，尽显繁荣浩闹。这几天无论多严格的家庭也不会限制女子外出。 田府一众丫鬟仆妇早跃跃欲试，睁开眼就等着天黑。 祖元真除了准备白色服饰外，还特特剪了一只白色大蝉，民间此为宜子之喜兆，她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天才黑，长义过来报说：“ 王爷今晚陪侧妃出去。” 祖元真气的把梳化台上饰物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销金合全扫到地上，趴在床上大哭。 明月劝解：“ 总有好几日，明日也一样。” 如何一样？好似头啖汤让人喝了。 寻阳并不想出府逛花灯，泰安媳妇自然也不放心，但是她不出去，别院几个丫头势必得留下。寻阳心有不忍，田猎风又一再保证她的安全。 她穿了白色长裙应景，外面披着墨绿色滚毛斗篷，下了马车和田猎风并肩徐徐而行。虹儿和彩云走在前面，一路上不停的叽叽呱呱，先还随着他们脚步走走停停，后来穿梭在棚楼中不见了踪影。 那些棚楼表演各种精彩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蹴鞠，马球，节目之丰富令寻阳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都暗自赞服。寻阳对其它犹可，对现代足球鼻祖蹴鞠却十分兴趣。此时的球由八片尖皮缝制而成，球壳内不再塞毛，改为放一个动物尿泡“嘘气闭而吹之”，成为充气的球。寻阳拿着一个细细端祥，爱不释手。 自出门田猎风的目光全在寻阳身上，既怕她累了，又怕游人冲撞了她，见她兴致勃勃，心情跟着舒畅。 “ 你喜欢就买一个回去吧。” 寻阳摇头，踢球可不比打扑克，这是团队运动ā。 两个人继续逛着，寻阳停在一排灯谜前，“ 猜中有奖，猜中有奖。” 主人笑咪咪的招呼。 “ 一只牛猜一个字。” 田猎风看着寻阳，促狭的说：“ 小妖精肯定知道谜底。” 寻阳作势踢他答：“ 生。” “ 生一一，你答应的啊。” “ 你要生生世世的生还是生孩子的生？” 寻阳反问。 “ 生生世世和你一起生。” 田猎风附耳低语。 “ 王爷侧妃好恩爱啊。” “ 安公子。” 田猎风客气而疏离。 是安朴，随随便便一站光芒盖过五颜六色的花灯，眼里有团火与天上明月相辉映，一群女子爱慕的望着他。看到安朴寻阳不知为什么想起那个便宜弟弟，又想起晚晴郡主，载川美则美已，到底缺乏阅历，花未经历风雨其香也淡。 “ 安公子，令姐可好？” “ 谢谢关心，家姐一切安好。” 安朴转向田猎风说：“ 我在前面酒楼定了个包厢，王爷可否赏脸同饮一杯？” 眼看田猎风要拒绝，寻阳说：“ 正好我累了想坐坐，如此多谢安公子。” 田猎风柔声问：“ 我叫部街车回去？” 安朴殷切的看着她，他身后不远，寻阳分明看到凌灏，和田瑶珺。她太震惊了，条件反射的看向田猎风，他在她脸上探索着，他应该没看到田瑶珺，寻阳缩进他怀里说：“ 好，我们回家。” 安朴很失望，寻阳完全没了心思，顾不上他的情绪。她有自身难保的感觉，伴随而来的是恐惧。凌灏怎么和田瑶珺还在一起？任何有心人拿他们曾经过往做文章，她在田府的地位将岌岌可危，她一个人还好，可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前途系于她一身。 “ 你不舒服吗？” 田猎风担心的问。 “ 有点饿了。” 寻阳避重就轻。 田猎风拦了部街车，找不到虹儿和彩云，二人决定先回去，寻阳坐定后掀开窗布再看凌灏不见了，明日她一定要找田瑶珺问个清楚。 街车在人群中行的很慢，寻阳靠在田猎风身上，嘴唇有意无意的蹭着他耳根，她的手轻抚他胸膛田猎风的呼吸渐渐热起来，寻阳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渐渐上移，她腹部变化不明显，胸部涨大厉害。 “ 小妖精，别动。” 田猎风嘎声道。 “ 不怕。” 寻阳解开上衣，朦胧的光线里她身体如堆晶砌玉，每一寸都写着诱惑，田猎风哪里忍的住？一口衔住鲜红欲滴的那颗，猛烈搂捏两团软肉，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可冲动，他极力忍耐着，寻阳铁了心要使他疯狂，她半跪下，学着前世录像里看到的握着他男器，张口 二人回来的早，泰安媳妇还没睡下，见寻阳发尾毛毛的，脸上一片潮红，禁不住问：“ 外面热？” “ 走热了出了身汗，倒桶水我要洗澡。” 泰安媳妇叫醒阿宁彩霞帮忙伺候寻阳洗漱，回头见田猎风还坐在坑上，便催促：“ 王爷该回房歇息了。” “ 我就睡这里，睡榻上。” 他指着窗边临时设的小床说。 泰安媳妇肃色道：“ 王爷，这不合规矩。” “ 我说的就是规矩。” 田猎风黑着脸，用寻阳剩下的水擦了脸洗了脚，脱衣躺下。 “ 嫂子放心，王爷自睡他的，我睡我的。” 田猎风用嘴形叫她“ 小妖精”。 寻阳抿嘴偷笑。 泰安媳妇终究不放心，卷了铺盖就睡在地上，一夜无事，田猎风在别院用过早食，铁马院的沈娘就来请他过去。 寻阳记挂着田瑶珺和凌灏的事，和泰安媳妇交代几句，带着阿宁走去引蝶楼。 果儿见到她笑着说：“ 侧妃真早，小姐还在睡呢。” “ 不妨，我去叫醒她。” 田瑶珺半把青丝垂下床沿，白色丝质亵衣藏在红绡帐里，熟睡的人儿脸上有甜蜜的笑容一一昨晚一定是美好的。 寻阳在床头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果儿进来两次都被她阻止了。 田瑶珺睁眼看见她，不禁骇笑：“ 侧妃怎么不叫醒我？” “ 我左右无事。” “ 这些丫头，越发不懂规矩。” 寻阳单刀直入：“ 你昨晚几点回来？” “ 没看时辰，怎么了？” “ 我看到你们了。” 寻阳强调“ 你们” 两个字。田瑶珺羞答答的笑，寻阳急道：“ 那次失约后你还与他联系？” “ 他找我解释说失约乃万不得已，我，我实在也舍不得他。” “ 他若真心待你就光明正大来求亲，要你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君子？” 寻阳忿然，恨不得掰开田瑶珺大脑，把有关凌灏的记忆抹去。 “ 他想来，是我不肯，现下母亲和兄长还不知道，知道后必然想方设法阻扰，我不在乎偷偷摸摸，只要能见到他。” 寻阳无力的问：“ 你确定了解他？” 田瑶珺答：“ 我了解我所要了解的，那便够了。” 寻阳无语，她早该预料到被爱情下降头的女人无药可救，就算她现在告诉田瑶珺吴隐就是凌灏，她估计田瑶珺也不在乎。 “ 你父兄正张罗你的亲事，你到时怎么办呢？” “ 除了吴公子，我断不嫁第二人，我，我 ” “ 你什么？” 寻阳不安的问。 “ 我已经是吴公子的人了。” 寻阳张大口，凌灏这是先下手为强吗？还是报复？她起身，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劝的？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田瑶珺投下的炸弹不要炸死她就好。 阿宁扶着她，四顾无人悄悄问：“ 小姐还好吧？” “ 她还好，我不好。” 寻阳三言两语说清楚事件，阿宁惊的面无人色，“ 怎的如此糊涂？” 寻阳摸摸腹部，孩子出生前她是安全的，她必须利用有限时间把伤害降到最低。 “ 阿宁，你今晚逛花灯去。” 阿宁不明所以，问：“ 陪小姐你一起吗？” “ 你到道北钱庄找凌公子，把信递到他手里即可。” 寻阳沉思片刻后说：“ 你不用说什么，我自有安排。” “ 今晚。” 阿宁重复一遍，有点紧张。 寻阳颇为歉疚，不是每个丫鬟都是红娘，事情败露，她保护不了阿宁，她的下场只比她惨。 “ 我会想办法拿回你和虹儿的卖身契，适当时候你走吧。” 阿宁坚决的摇头拒绝：“ 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寻阳感动而惭愧：“ 阿宁，谢谢。” 阿宁听到谢谢，有点无措，随即笑了。 “ 小姐你和其他主子不一样。” 她说：“ 阿宁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田猎风第二夜陪祖元真逛花灯，寻阳听彩云说的时候“ 哦哦噢噢”的，她的心思完全放在凌灏身上，这男人极可能再次毁了她一一以爱的名义。 蒋婆子扯开彩云说：“ 王爷先陪了侧妃再陪王妃，咱们一起长脸了。” 田猎风先陪妻还是先陪妾关系到两个院落所有人的脸面，寻阳啼笑皆非，这什么年代啊？她要怎么适应？ “ 针线坊的张嬷嬷偷偷告诉我小王妃昨儿摔摔打打骂人了。” 寻阳正色道：“ 人家说什么你听着，可不能掺和。” 蒋婆子拼命点头：“ 娘娘不要担心，老奴有分寸。” 寻阳还真担心她的嘴巴，叮嘱：“ 安嬷嬷就是例子。” 蒋婆子耐不住笑出声：“ 那个安奶娘因祸得福了，小王妃在前门街有家米面店交给她，拿工钱还分红利，大安媳妇又抖起来了，前几日来拜年，一身新衣，逢人就发糖。” 寻阳微笑：“ 那要恭喜她。” 彩霞恍然道：“ 怪不得小安阔绰的很，原来有他老娘照拂。” 蒋婆子立即否定：“ 银子哪能从安嬷嬷手里过？她媳妇出了名的抠，米糠还能榨出油，她有银子散给小叔子？” “ 小安在府里做什么？” 寻阳问。 “ 在前院帮忙，听总管差遣。” 寻阳若有所思，鼠有鼠路蛇有蛇道，这个小安不简单。 “ 你们今晚都出去看花灯，阿宁陪我就够了。” 虹儿道：“ 我不去了，昨晚逛的今日腿还是酸的。” “ 你好意思说？王爷侧妃回来了，你们不见人影。” 虹儿赧然：“ 我们遇见明玉姐姐，” 她瞄着寻阳，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寻阳捶捶腰，对阿宁说：“ 厨房那酸梅汤越发没味了。” “ 娘娘怀的定是哥儿。” 泰安媳妇进来正好听到，喜滋滋的说。 寻阳倒不是矫情，她的嘴越来越淡，挖心挖肝的想吃酸，段氏听说了送了一箩筐的青梅，酸的发涩，祖元真舔了一下直倒牙，寻阳如获至宝一下子吃了一半，泰安媳妇怕她吃坏了胃，藏着掖着再不许她滥吃。 午食后寻阳打了个盹，起来沿小树林走了两圈，沈娘背着鱼篓看到她笑容满面，“ 听说是双生子。” “ 还没确定。” 寻阳说，见她提着鱼竿，便问：“ 沈娘去湖里钓鱼？” “ 可不是？老王爷最爱吃鳜鱼，等不及开春，我若钓多了送两条侧妃尝尝。” “ 我身子不方便，不然陪你共钓才有趣。” 寻阳说。 沈娘粗大的手掌按了按寻阳肚子，隔着厚夹袄还是能感受到力度，“ 多走动是好的。” 看到湖了，寻阳立住脚，湖边一块巨石上禅坐着一个人，湖面风大吹的他衣袖飘飘，“ 安公子你来了。” 沈娘问候。安朴跳下悬石，对寻阳躬身行礼。 “ 桃花流水鳜鱼肥，这时节没到，安公子也急着吃了？” 寻阳见一根鱼竿插在石缝里，调侃道。 安朴笑：“ 我是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 姜太公钓来了周文王，安公子钓着什么？” 安朴呵呵笑着：“ 侧妃好风趣。” “ 风大，我们回去吧。” 寻阳竖起衣帽，作别安朴。安朴忽然道：“ 侧妃晚上若要出去，我倒知道哪里花灯最漂亮。” “ 不敢劳动公子。” “ 这京城街大着呢，有个向导不易迷路。” 寻阳裹紧斗篷，佯装冷呵着气说：“ 安公子要钓着大鱼，请送去别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两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阿宁憋不住说：“ 这个安公子怪怪的，他怎么可以说陪侧妃逛花灯呢？太不像话了。” 寻阳想了想说：“ 今晚你捎个口信给凌公子，我就不写什么字条了，落到有心人手里不好办。” 天一黑，寻阳赶着彩霞彩云出门，蒋婆子自去下人房找相熟的婆子聊天喝酒，泰安媳妇在左厢房歇息。寻阳揣着帷帽，蹑手蹑脚出了门。 虹儿一头雾水，跟着出了街，拦部车坐上去，她才问：“ 这是怎么回事？” “ 别问。” 寻阳戴好帷帽，确定她的脸庞罩在黑暗里。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 得得” 声十分悦耳，渐渐有女子笑声传来，一簇簇灯影闪过，上元节据说是中国的情人节，男女约会于灯下，演绎出一幕幕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呢？ 隔着两条街到道北钱庄时，寻阳命车停下让阿宁下车。 “ 我在转角处等你。” 她交代。 阿宁急步走了，虹儿不自觉靠近寻阳。 阿宁超过预定时间还没回来，寻阳在心里开始默数着，只要数到一百还不见阿宁，她决定去探个究竟。 “ 阿宁呢？” 虹儿问，她察觉不对劲，不敢问又不能不问。 车帷被掀开，一个男子的头探进来，虹儿尖叫起来，寻阳认出是凌灏，慌忙捂住虹儿的嘴，嘘声要她安静，凌灏看了寻阳一眼，头缩出去，对车夫说了一个地址。 阿宁随后钻进车厢，马车开始移动。 “ 他是谁？” “ 怎么去这么久？”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 阿宁声音几不可闻：“ 小姐也在，我躲在角落好会儿才逮住机会。” 凌灏抛下田瑶珺出来要带她去何处？ “ 小姐还在那？” “ 应该是。” 阿宁的声音是不确定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寻阳感慨，这说的是田瑶珺也是凌灏。自己要如何说服凌灏呢？事实如此惊世骇俗，她说出来凌灏也不会相信。就说她爱慕虚荣移情别恋？如果凌灏恨上了不放过田瑶珺，她岂不白费功夫？ 寻阳还在胡思乱想，马车停在一所小院子门口，凌灏付了车资，示意她们下车。 一个梳着圆髻的妇人开了门，凌灏叫了声“妈”。 “ 凌奶娘一一” 虹儿失声。 凌奶娘一把搂住寻阳，脸贴着脸，寻阳立觉脸颊湿漉漉的。 “ 进去吧。” 两个丫头虽觉不妥，但街车已经走了，一群人站在门口更惹人注目，何况她们认识凌奶娘，她待人最和气。 寻阳第一眼就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凌奶娘，她挽着她的手，很自然很亲热像真正的定国侯府二千金嘘寒问暖。 凌奶娘一直流泪，不停的说：“ 小灏害了你。” 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端茶进来，看寻阳的目光充满敌意，凌灏对她也对阿宁虹儿说：“ 你们在门口等着。” 阿宁虹儿马上退出去，那少女显的不情愿，呆呆的不动。 “ 阿欣，出去。” 凌灏不耐烦的命令。 阿欣歪歪嘴想哭，寻阳笑着：“ 阿欣小姐是家人吧，想听就留下吧。” “ 有啥好听的！” 阿欣跺跺脚出去了。 凌奶娘歉然：“ 小门小户女孩子家不懂的规矩，小姐见笑了。” “ 奶娘，她是你媳妇，我们避开她她当然不高兴。” 凌奶娘看向儿子，神色尴尬，凌灏有点烦躁：“ 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 那么田小姐呢？你把她看成什么？你坏了她清白，她将来怎么办？” 凌奶娘茫然无措的问：“ 什么田小姐？” 寻阳目光炯炯紧盯着凌灏，凌灏舔舔嘴唇，“ 娘，你不要问，你别管。你做了王爷府的侧妃娘娘，反过来指责我？” 后面一句话对着寻阳说的。 “ 你疯了？” 凌奶娘甩了儿子一个耳光，恨声道：“ 你害的小姐还不够？你还要怎的？那个田小姐又是谁？” “ 田小姐是当今皇贵妃娘娘的妹妹，田王府千金。” 寻阳陈述。凌奶娘几欲晕过去，“ 儿子，你让娘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 你和我走，我们带着娘走的远远的。” 凌灏嘶吼：“ 你对我发过誓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凌灏，你不顾惜自己，也要想着奶娘，你忍心你母亲为了你东藏西躲吗？” 凌奶娘掩面哭泣：“ 真是造孽啊，田府是我们惹的起的吗？上次王爷放过你，你怎么还没死心呀？” “ 阳阳，你以前和我怎么说的？你说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你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寻阳想笑，再活三辈子，她也不相信这些情话，“ 凌灏，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只想重新生活，你不想被田家打死，就不要去惹田瑶珺，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奶娘。” 寻阳说完要走，凌灏去拉她，凌奶娘扑过去扯开儿子，房里乱成一团，寻阳条件反射般的护着肚子，门“ 嘭” 的被踢开，安朴冲进来叫：“ 快走，田小姐找到这了。” 寻阳不及细思，安朴拥着她往后门溜，见寻阳动作迟缓，他横抱起她半走半跑，前院田瑶珺怒气冲冲的声音传过来：“ 吴公子，你在哪？给我出来。” “ 想不到田小姐也是母老虎。” 安朴取笑。 也？他意指她是母老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安朴亲自赶车送主仆回田府，他对田邸宅地形很熟悉，绕过正门大街，也不去后门，走的是偏门。二十四小时内三次遇到同一个外姓男子，寻阳心知肚明不是巧合。 “ 你认识凌灏？” “ 我救了他。” 安朴很坦率。 寻阳挑挑眉，讽刺：“ 原来安公子不是钓鱼，是钓人。” 安朴乐呵呵的好像寻阳是在赞美他，寻阳追问：“ 利用田瑶珺是你的主意吧？” 安朴答：“ 我不能强迫田小姐爱谁不爱谁。” “ 狡辩。” 阿宁提醒寻阳：“ 让人看见就不好了，走吧。” 主仆回到别院，寻阳躺下后还是想不通安朴和田家的过节，他姐夫曾是田大寿部下，尽管命丧沙场，但是稍明理之士都明白刀剑无眼怪不得人，而沈娘待他的态度可以看出安朴和田家来往密切，不似有仇。 他利用凌灏要做什么？ 寻阳昏昏沉沉，第二日起床头重脚轻，鼻子塞塞的，喉咙又痛又痒，庆幸没有发热。泰安媳妇囔囔着不该去小树林，忙不迭吩咐阿宁去熬姜红糖汤，自个去东大院请示请太医。 最早到的是田猎风，他穿着宽袖大袍，准备出门的情景。 “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晨就不舒服？几个丫头怎么伺候的？” 他的手按在她额头，眼有忧色。 寻阳靠在他肩上说：“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 她居然有点心虚，怕昨晚的行踪漏了风声，两个丫头不敢多语，安朴可不值的信赖。 “ 回暖前不准出门。” “ 我没觉的冷。” 寻阳嘀咕。 田猎风对着蒋婆子说：“ 侧妃再有闪失，你们的差事就别干了。” 蒋婆子吓的大气不敢出，田猎风转向寻阳完全换了口吻：“ 你听话，好好休息，我今晚过来。” 徐知章不同意开药，建议自然疗法，每日午时喝热汤后泡澡直到微微出汗，当然绝不可再吹风。寻阳颇不以为然，伤风感冒最平常不过，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只有好没有害，可架不住她们哀求。 “ 小姐就当可怜奴才们，你有个鼻塞头疼的奴才们活不了。” 蒋婆子求道。 寻阳又把扑克拿出来，几个丫头怕事不敢陪她玩，她闷的只能看书睡觉。好在田府虽是武将出身，书房藏书十分丰富，其中有本随记是当代旅行家徐随客踏遍千山万水旅途所见所闻，各地风俗人情，甚至植被气候，记载祥尽，文笔流畅不乏风趣诙谐，寻阳浏览一遍又认真看第二遍。 田猎风晨起晚归第一时间看望寻阳，常常主动说起朝廷的事，比如：“ 皇上让两个皇子听政，大皇子讷于言，容易比下去。” 寻阳闲闲道：“ 一国之君一要招才二要善听三要纳言，难道要与臣子辩的面红耳赤？” 田猎风若有所思。 又比如：“ 皇上赐两位皇子各十个美女，庆祝成年。” “ 许看不许动，适当时候需完璧归赵。” 寻阳说。 再比如：“ 今日下朝后皇上问我子嗣问题，真莫名其妙。” “ 历代帝王最怕外戚干政，当今皇上虽然仁慈宽厚，心里只怕田家和端木家绝后才好，二皇子有端木家支持，在皇上眼里未必是好事。” 田猎风冷哼一声：“ 打战的时候可没嫌人多。” “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国事之外，田猎风偶尔说起家事：“ 瑶珺的亲事该定了。” 寻阳试探问：“ 可有合适人家？” “ 怎么没有？瑶珺不点头罢了。” 田瑶珺仍然定时去赵府学画，只有寻阳怀疑她出府约会。那夜她河东狮吼的喝声犹在耳，大家闺秀的另一面是撒泼的妒妇，凌灏对她若即若离，安朴高举的刀欲砍未砍，寻阳只愿能置身事外。 田瑶珺时不时来探望她，言辞间对凌灏一往情深，多次提到私奔，寻阳只恨不能挑明。她带来另一个触动寻阳的消息，祖老夫人请了个女医常驻田府，这女医专治不孕，盛名远扬甚至徐知章也很肯定，“ 是个有本事的。” “ 她说小王妃体热却宫寒，需同时治疗方能成孕。” 田瑶珺学她的话。 “ 能治好真是大善。” 寻阳言不由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祖氏生育，她可以阻拦田猎风收用明月或者其他女子，但是祖元真是名正言顺的妻，田猎风只有多亲近她多生嫡子女的道理。祖氏即使只生一个，她的孩子永远是“ 庶出”。 简侧妃来访证实了女医的存在，她似是漫不经心的说：“ 皇后无子，两个皇子都是庶出又怎样？没有嫡子，庶出的就是嫡子。” 寻阳何尝不明白？她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田猎风的心。 日子忽忽而过，别院墙角丛丛蔷薇一夜之间盛开，春天来了。 寻阳的肚子吹气似的日日见大，徐知章确定是双生子，预产期在八月中下旬。 这个春天对田府每个人来说注定是难忘的，先是太子之争尘埃落定，大皇子移居东宫，二皇子自请去封地，田家父子悬的一颗心终于归位，田瑶珺却东窗事发。 蒋婆子自从寻阳上次受风寒挨训后乖乖守在别院，没了她这个渠道，寻阳信息不灵敏，因此蕊儿冲进来喊“ 侧妃救命啊”，她着实吓到了。 “ 出什么事好好说，你这样会吓着侧妃。” 彩霞拦着她说。 “ 王爷要发卖我。” 几个嬷嬷跟着进来，把蕊儿堵在院里，寻阳认的为首的是东大院老王妃陪房蔡嬷嬷，“ 你怂恿小姐做下了这等丑事，早该一死了之，还有脸求侧妃？趁早跟我们走还有一点体面，难道真要绑起来？” 寻阳陪笑道：“ 嬷嬷看我的脸，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蔡嬷嬷犹豫着，阿宁笑着说：“ 嬷嬷坐下喝杯茶，耽搁不了时间。” 蕊儿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娘娘一一” “ 怎么回事？” “ 我也不知道，有人忽然拿了几幅画送王爷，然后，然后” “ 是小姐为吴公子画的图像？” 蕊儿猛点头，寻阳脸一沉喝斥：“ 小姐不知为京城多少世家子弟画过图像，王爷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吴公子的图像有什么异常吗？” 蕊儿白着脸：“ 奴婢真的不知道，我没看到。” 蔡嬷嬷凑到寻阳耳边说了三个字：“ 是裸的。” 寻阳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一跳，“ 兴许是别人画的赖上小姐，京城画师多着呢。” 她故意说。蔡嬷嬷低声道：“ 莫说侧妃不相信，老奴也不相信，可是敌不住小姐亲口承认啊，她还说要嫁给画中男子。” “ 她现在在哪里？” 蔡嬷嬷摆手：“ 让老王妃关起来了，王爷正四处找那男子。” 寻阳听她语气，显然不知道画中人真实身份。她见识过田瑶珺画功，画什么像什么，田猎风一定认出吴隐就是凌灏，他隐而不说多半还是顾着她。 “ 带画来的是谁？” 蕊儿眉眼全是仓惶，寻阳知道问不出所以然，蔡嬷嬷已经不耐烦了，扯起嗓子说：“ 侧妃好好休息，别为小贱人累了身体。” “ 便是发卖也不差这一时，嬷嬷先把她看管起来，待我禀过王爷再处置。” 蕊儿直磕头，蔡嬷嬷踢了她一脚：“ 你莫做梦了。” 一行人离开，别院陷入沉寂。虹儿心不在焉打碎两个杯子，阿宁把她拉到外面，寻阳琢磨片刻对蒋婆子说要出去走走。 泰安媳妇立即阻止：“ 小姐关在家庙里，侧妃不要去了。” 寻阳不理睬，让彩霞装了两盒田瑶珺喜欢吃的点心一起去祠堂。 “ 侧妃，你真的要为蕊儿求情吗？” 彩霞偷偷问。 “ 你说呢？” 彩霞又问：“ 小姐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会不会被冤枉了？” 安朴高举的刀落下来了，只是他意图为何？可惜她不能亲自问他。 寻阳敲开祠堂大门，守门的见是大腹便便的侧妃，媚笑：“ 娘娘可小心了，磕着碰着奴才担不起。” 田瑶珺侧躺在角落里，背对着寻阳，彩霞扶她起来，寻阳见她脸色蜡黄，眼皮浮肿，又生气又心疼，即使现代社会，男女关系纵然开放，□□也可毁人前途的。 “ 你知道谁拿画像过来吗？这种画像怎么会落入他人手里？” “ 我怕连累了恩师。” 田瑶珺答非所问。 “ 已经连累了，” 寻阳不客气的说：“ 你现在要考虑怎么拿回所有画像，降低影响。” “ 我已经十几天没看到吴公子了。” 你最好从来没见过此人，寻阳腹诽。 凌灏绝对躲起来了，安朴不会，他还没亮出底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田瑶珺第二日就被送走，据说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梦见观音后有所思，下懿旨要妹妹移居白马寺画百幅佛像献给各寺院。田府除了几个高层了解内情，其他人等只知小姐惹老王妃生气，连带身边丫鬟蕊儿被赶出府。跟随田瑶珺的是四个壮妇两个嬷嬷，行李装了一部马车，短期内不能回来的。 寻阳疑心田家不让她回来了。 田府很快归于平静，田猎风矢口不提画像或者田瑶珺，寻阳知道事态严重，她就像藏在小黑屋的那个当事人，外面战况惨烈，她只能旁观，暴露显然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 寻阳大不如怀孕初期胃口好，吃半碗饭就堵的慌，用一次餐要歇两回，倒春寒人人要加件夹袄，她热的鼻头有汗，晚上睡觉平躺侧卧就没舒服的姿势。睡不好火气大，伺候的人动辄得咎。发过脾气寻阳又自责，几个丫鬟体谅她辛苦，变着法子让她舒服些。只是天气转热，寻阳顶着巨无霸肚子，那难受劲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徐知章严禁她瘫在床上不动，个中道理寻阳也明白，只是身体沉重，四肢疲软，日日困觉。蒋婆子先是央求，后来急了架着她出门。 虹儿不知哪里听的问阿宁：“ 小姐会不会死啊？” 阿宁大怒：“ 什么混账话？” 虹儿苦着脸：“ 园子里那些人都说小姐肚子这样大，生产的时候不一一” “ 人家说的话你还学回来？” “ 我怕，我真怕。” 她和阿宁还是定国侯府的人，寻阳有任何意外都是把她们推回原形，也许更差的境遇。 “ 怕什么？小姐福气大着呢，我们只管做好本分。” 类似闲话也传到田猎风耳里，他特的请徐知章到书房询问，徐知章直言不讳：“ 侧妃头胎胎大又是双生子，生产时必然吃番大苦头。” “ 可有什么好法子？” “ 多走动，吃清淡少吃油腻，米饭面食可以不吃，补品更不能吃。” 田猎风召来泰安媳妇问：“ 侧妃有孕后再没去熙照院请安？” 泰安媳妇不解，“老王妃和王爷交代过，侧妃胎要紧，请安诸事可免。” “ 那是先头，” 田猎风挥挥手：“ 现下胎稳定了，必须守规矩，免得不知情的说侧妃轻狂。” 泰安媳妇唯唯诺诺，只听田猎风又说：“ 辛苦你了。” 既要晨昏定省，寻阳不得不每日横穿内花园四次，熙照院守门丫鬟一见她就说：“ 王妃说侧妃礼节到了就好，回去歇歇。” 寻阳很想见见那个女医，只是祖元真下决心生产前不让她进熙照院，田猎风似乎也不是认真要她守规矩，她的请安就是等着丫头那句“ 回房歇去吧” 划上句号。 七月中，田猎风毫无预兆搬进别院，晚上就睡在小床上。寻阳一转身他就醒了问：“ 你要什么？” 寻阳不是不感动，“ 王爷白日还要处理公务，晚上睡不好可熬坏了身体。” “你不在身边我睡的更不安稳。” 田猎风说的平平常常。 “ 有丫头守夜，不用担心。” 寻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我便是死也要生下孩子。” 房间忽然静下来，黑暗中虫啮嫩叶的声音清晰入耳，声声入心，寻阳有点不安，还好看不到脸，她不自然的道歉：“ 我开玩笑的。” “ 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田猎风语调仍是平平常常的。 寻阳期待他说你比孩子更重要，等了一会儿，田猎风呼吸声均匀绵长一一他睡着了。她微微失望，又自嘲的笑笑。 去熙照院要经过引蝶楼，没有主子，院子大门紧闭，跟着的人若是阿宁虹儿寻阳便上前看看里面，果儿看到她总反复问：“ 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寻阳也想知道答案，“我虽不杀伯仲，伯仲却因我而死”，她对田瑶珺甩不掉的内疚，人人期待她为她做什么，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果儿问多了也渐渐接受现实，通常只看看寻阳表情就明白过来。 这日她躲在滴水檐下，看到寻阳，敏捷的跳下来，难得笑着：“ 侧妃，小姐有音讯了。” 寻阳知道田瑶珺贴身丫鬟识字，直问：“ 说什么了？” 果儿递了一块手帕给寻阳说：“ 厨房的余祥就拿这个给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手帕确实是小姐用过的。” 那是一方绣着花草的手帕，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寻阳上下左右翻看着，看不出任何异样，“ 余祥给你的时候说什么了？” “ 没说什么。” “ 你让他送午食去别院，我顺便问他一些话。” 寻阳自去了熙照院，门口明月和一个年轻女子在说话，叫了声：“ 侧妃辛苦了，大热天的快回去歇息吧。” 年轻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寻阳，她长的很普通，只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仿佛冰火里淬过的。 “ 许久不见王妃，王妃好？” 寻阳含笑问明月，眼睛看着那女子。女子膝盖弯了弯算行过礼，寻阳不以为忤，她也不喜欢跪拜人，凭什么要别人跪她？ “ 王妃一切安好，谢谢侧妃关心，再会儿太阳毒，侧妃快回去吧。” “ 嗯。” 女子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令人熏然欲醉：“ 侧妃怀的是龙凤胎。” “ 谢你吉言。” 寻阳说。 虹儿不服：“ 你怎么知道？人家都说是两个哥儿。” “ 侧妃的福气从姐儿处来。” “ 那王妃的福气呢？” 寻阳打蛇随棍上。 女子看看熙照院里面，文不对题道：“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强求不得。” 说完竟走去摘星院，也许是芍药轩。 “ 她说的什么意思啊？” 虹儿问。 寻阳啐她：“ 就你多嘴。” 午食果然是余祥送过来的，对寻阳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寻阳惊讶不已：“ 好端端的，行这大礼做什么？” “ 明玉姐姐说侧妃最仁慈，要小人多亲近侧妃娘娘。” 寻阳记起他是明玉介绍进厨房做事的，明玉走了，他这差使还做的好好的，看来还是有股机灵劲，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 你若一心跟我，我凡事不会亏待你。” 寻阳说。 余祥又磕了三个响头，寻阳紧声要他起来：“ 你见到小姐？” “ 上周是小人送粮米去白马寺，所以见到小姐。” “ 那手帕是小姐要你交给果儿的？” 余祥点头说：“ 手帕只是由头，小姐说果儿不明白就会找侧妃，侧妃也不明白就会找小人，小人就能当面把话说清楚。” 七弯八绕的够呛，田瑶珺既有这聪明劲，怎么看不透凌灏设的局？可见情字难写情关难过。 “ 小姐交代什么话？” 余祥挠挠头，一字一顿：“ 我都知道了。” “ 我都知道了？” “ 是，就这句话，其它没有了。” 寻阳摆摆手，让余祥退出去，陷入沉思。田瑶珺知道了，知道吴隐就是凌灏，凌灏就是和定国侯府二小姐私奔的男子，知道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 余祥说什么？” 阿宁问。 寻阳也不隐瞒她：“ 小姐知道了。” 阿宁唬住了，良久才问：“ 怎么知道的？” 又问：“ 会不会怪你？” 寻阳没想到这层面，反问：“ 她为什么怪我？” 寻阳晚间对田猎风说生产在即，想去祈福。 “ 母亲请了皇恩寺住持来开光，下月初宫里娘娘派了产婆守着你，你就放心吧。” “ 有些事自己做安心点。” 田猎风放下书，他的脸侧对着灯，半明半暗闪烁不定：“ 你要坚持，我就安排一下。” “ 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寻阳说。 田猎风审视她，目光是研判的，“ 真的？” 他的声音是拖长了懒洋洋的怀疑的。 “ 假的。” 寻阳赌气的答。 田猎风笑。 过两日，前院通知别院廿五是吉日，寻阳要彩霞阿宁随行。虽是当日往返，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阿宁正把包裹往车里搬，果儿脚不沾地跑过来，两只手拽着寻阳衣袖求道：“ 侧妃带我同去吧。” “ 坐不下了。” 一个小厮说。 “ 我坐在车辕上就好。” 果儿说。 “ 你坐稳。” 几个随从听寻阳这样说，只得让果儿坐上去。 马车刚出门，后面一阵马蹄声，田猎风赶了上来，寻阳使个眼色，阿宁掀开窗布说：“ 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 赶车吧。” 田猎风对车夫说：“ 慢点，莫颠了侧妃。” 寻阳吐出口气：“ 王爷同去？” 田猎风答：“ 我也去祈福。” 寻阳怔怔的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慈姑庵隐在深山中，白马寺摆在闹市里，门前是两条大街，叫卖声此起彼伏，佛门钟声和凡间烟火相辅相成，倒也和谐。田猎风下马买了碗荔枝膏给寻阳，几个丫头馋的不行，寻阳见状托辞饿让马车停下来，随从买了细粉素签又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分给她们，田猎风塞了一碗辣萝卜，红红白白的，寻阳看着食指大动，夹了一根咬开，脆脆的酸酸辣辣很入味，她不敢多吃，送给丫头两个。 这么一耽搁到白马寺近午时，知客僧早得了报，引他们去大堂上香点烛，田猎风先跪下去，寻阳学他的样子装模作样的磕头跪求。知客僧见她身子沉重，呼呼喘气，忙让她去后堂休息。 “ 带我去田府小姐静休的精舍，我和她说几句话也当休息了。” “ 原该如此，只是田小姐潜心向佛，不见外人。” 知客僧不紧不慢的，拒绝话说的滴水不漏，显然是听命行事。 寻阳愠怒：“ 我们不是外人。” 知客僧双掌合什，徐徐道：“ 红尘嚣嚣，心不静一切修为俱是空。” “ 高僧的意思是见了家人就破坏修为？依我看这修为浅的很，高僧日日接待红尘中人岂不是日日心动？” “ 贫僧毫无修为。” “ 既然毫无修为，于佛学一窍不通，那你承认说的道理不通吧，既然不通，我就不用听了，田小姐本就是红尘中人，见见家人乃人之常情，佛祖要你违背人理吗？” 寻阳侃侃而谈，辩才无碍。 那知客僧没见过京城贵妇如此咄咄逼人的，田猎风又不表态，他左右为难。 “娘娘要的百幅观音像，完成了几幅？” 田猎风交叉双手放在后背问。 “ 三幅。” 果儿倒吸一口气。 田猎风颔首：“ 舍妹作画精细，又是娘娘旨意，自然草率不得，多费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僧人连连称是。寻阳瞬间明白这话说给她听的，田瑶珺被强制出府修行，为了让她死心就要告诉她真相，问题是谁是执行人？安朴？凌灏？还是田猎风本人？寻阳否定了最后一个可能性，出自田猎风的口，对田瑶珺来说可信度大打折扣。 “ 高僧忙去吧，小王带侧妃随便走走。” 知客僧如释重负，特特说明：“ 旁边九成殿新塑金身，王爷不妨一看。” “ 多谢高僧指点。” 寻阳巴巴的看着田猎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人就硬不起来，田猎风不看她，慢慢踱着，寻阳对什么罗汉真身一点兴趣都没有，寺庙特有的香线甜味闻着不舒服，她站在走廊外等候，夏日炎炎，院子中央一棵老榕树枝繁叶茂，知了声声，榕树上挂满红纸条，几个香客站在围墩前喃喃许愿，其中一个身影十分熟悉。 “ 冷秋霜。” 寻阳嘴唇翕动，无声叫。 冷秋霜穿着滚雪细纱素色裙，梳盘螺髻，插一根银簪，挎着篮子，里面是几样素果，臻首鹅颈卓然不群。 “ 冷姑娘。” 果儿轻声道。 “ 你认识她？” “ 是一一” 果儿想说明，田猎风出来找她们，她下面的话在喉咙打了个滚回到肚子里。 冷秋霜仰头，目光越过寻阳就落在男人身上，田猎风手搭在寻阳腰上，扶着她往后面走，寻阳有意偎依着他问：“ 能见见瑶珺吗？” 田猎风揶揄：“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寻阳尴尬的咳几声遮掩过去，“ 将军，” 冷秋霜追上来，在后面低喊：“ 将军请留步。” 田猎风姿势不变，转身对冷秋霜说：“ 冷姑娘也来上香？” 寻阳怀孕后体重飙升，可谓丰碩健壮与冷秋霜单薄苗条的身段形成鲜明对比。 “ 将军陪侧妃来上香？” 语气哀哀，神情楚楚。 “ 是。” 田猎风异常简炼，“ 姑娘自便，侧妃还有事，先走了。” 寻阳笑的春风得意：“ 我的事不急，冷姑娘难得碰见王爷好好谈谈呀。” 几个丫头笑着转开头。 冷秋霜挂不住，说：“ 我也该走了。” 寻阳想说“ 好走不送”，田猎风把着她的腰的手警告的紧了紧，她嘟嘟嘴不作声。 田瑶珺立在画架前，画架支在廊柱旁，面对大门，果儿一见她叫了声“小姐” 就滴下泪水。田瑶珺上前拜见兄长，神色自若，手腕沾了一点油彩，反亲切些。 “ 小嫂子这日子还出门？” “ 侧妃记挂你。” 田猎风出人意外的坦白：“ 你们说说话，我在外面等。” 几个丫鬟候在门口，田瑶珺带寻阳进屋，屋里一张竹床，床头摞着几个箱笼，靠窗摆张长桌子，案上布满纸笔，除此之外竟没有一张椅子。 寻阳实在累了，坐在竹榻上，田瑶珺问：“ 快了吧？” “ 下月底。” 田瑶珺开了上层箱笼，拿出一块锦帕包着的玉镯说：“ 这是给小侄子小侄女的见面礼。” “ 见面礼自然是见面给。” 寻阳推开。 “那不知道何年何月。” “ 你怎么知道的？谁说的？” 寻阳终于问出心头疑惑。 “ 安朴安公子告诉我，上次吴，凌公子失约，我们私奔不成后我其实有疑惑。” 寻阳猜到安朴，这个清贵公子做起没脸没皮的事比地痞无赖还顺手。 “他不会无缘无故和你坦白吧。” 田瑶珺苦笑：“ 当然不会，安公子有个朋友不知因何获罪，打入天牢，案子在刑部一段时间，安公子四处求告，不知怎的认识凌公子，凌公子想谋你，安公子想救朋友，两个人一合计就想到美男计，” 田瑶珺居然笑了笑，伧然无奈：“ 也是我把持不住，以为是闺阁内的情趣，不曾想，” 她说了一大通，寻阳还是没明白安朴为什么坦承事实。 “ 你三番四次暗示我，可恨我听不进去，凌公子知悉你不会离开田家后开始冷淡我，不知安公子使了什么法子，总之让我掉的更深，安公子拿到画像后威胁大哥，大哥为了田家颜面花大力气把他朋友救出来，只是要他对我说出真相。” “ 你大哥吃了这么大亏，不会善罢甘休。” 寻阳说。 “ 你说的是，可笑安公子不了解大哥，他姐姐在慈姑庵静修，月初不知所踪，安公子怀疑被大哥掠走，又无证据，便来求我。” “ 安公子和田家似乎关系不错，为了朋友也不必出此龌蹉手段，直接求王爷不是更妥当吗？” 田瑶珺舔舔干枯的嘴唇解释：“ 他那朋友是大哥送进牢的。” “ 若是不公，他父亲是御史，可以走司法程序，不该算计一个弱女子，他的姐妹不见了他急，人家妹妹坏了名声就活该？” 寻阳鄙夷道。 “ 冤冤相报何时了。” “ 你找我来不是让我求你大哥吧？你不会不知道此举无异与虎谋皮。” 寻阳一脸不屑，警告田瑶珺：“ 可以善良不能愚蠢。” 田瑶珺局促不安，手在裙上来回擦着。 寻阳警惕的看着她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 凌公子在安公子手里。” 寻阳嗤之以鼻，“ 你请他砍断姓凌的一手一足。” 她起身，准备离开，田瑶珺拦着她做最后努力：“凌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今日之劫也是因为小嫂子，小嫂子怎么忍心？” 寻阳气极反笑：“ 他糊涂，你也糊涂，姓安的一次威胁成功，便有二次三次，你缩在这陋室受谁所累？” 田瑶珺被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寻阳叹气，走出房对果儿说：“ 你留下伺候小姐，不要让她随便见人。” 果儿欢天喜地，忙不迭应承。 寻阳把她拉到一边说：“ 小姐有时糊涂，你要看着，过段时日我求王爷接你们回府。” 田猎风见她出来，似笑非笑地问：“ 遂了心意了？” 寻阳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挽着他手臂骂：“ 明知故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 “ 真的吗？安小姐下落不明你知道吗？” 田猎风摇头：“ 你知道我不知道。” “ 我知道没用，你妹妹不知道。” “ 安朴近年走偏道，得罪不少人，被人瞄上他姐姐是迟早的事。” 田猎风淡淡的说。 蟑螂捕蝉黄雀在后，世间多的是老鹰。 “ 欺负妇孺不是英雄。” 寻阳又加了句：“ 卑鄙小人。” 田猎风笑着打趣：“ 我就是小人。” “ 对，专门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 你是弱女子？” 田猎风反问。 二人言笑晏晏往马车走去，冷秋霜婷婷玉立，衣袂翩翩，守在马车旁的树荫下，她没有戴帷帽，肤白如霜，真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寻阳对她有限的好感化为乌有，当着她的面堵男人，孰忍孰不可忍？ “ 阿宁彩霞，我身子不便，怕闲杂人等冲撞了，你们去赶她走。” 两个丫头还没行动，冷秋霜听到，知道是冲着她来，眼睛湿润润的飘过田猎风，然后拧腰走了。 “ 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还真是小人。” 寻阳说。 田猎风乜眼看着她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寻阳反应过来他骂她是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寻阳回到别院，双脚肿胀疲惫不堪，虹儿赶紧端盆温水帮她泡脚，回程时寻阳买了两大盒干果，有旋炒银杏，梨干，肉牙枣，西川乳糖，柿膏儿，东西不矜贵，十几文就有交易，只是非的外头才有，院里几个人吃的满嘴生津，心满意足。阿宁见桌上摆着两盒礼品，便问：“ 今儿有客人来？” “ 大小姐来了。” 虹儿说。 “ 哪个大小姐？” 阿宁和寻阳几乎同时问，虹儿对阿宁翻翻白眼：“ 你忘了我们小姐还有姐姐？” 寻阳扶着肚子躺下，慢条斯理地问：“ 她怎么来了？看她的姑奶奶顺便来看我这个妹妹吧。” “ 她说明天还来，说有事要和小姐商量。” “ 我也值的她商量了？” 寻阳捻了一粒糖吃，不很甜。丫头们自然答不上来，只能笑着。 触枕头处凉丝丝的，寻阳抬身一看是一方方正正的水晶枕，颜色鲜红如血滴，“ 怎么来的？” “ 今晨长仁送过来。” 彩云说。 寻阳到底不习惯硬枕头，仍旧拖过旧的丝棉枕头睡觉。一觉醒来她已经忘记初阳的事，照旧去熙照院请安，女医对面走过来，寻阳停住，笑着先问候：“ 先生好。” “ 不敢，贱名孙玉烟。” “ 好名字，” 寻阳由衷赞：“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孙玉烟难得笑，笑容一闪而过：“ 侧妃好文采。” “ 我是最粗鲁的，小王妃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提到祖元真，孙玉烟不愿意多说下去，很快告辞。寻阳走到熙照院门口，看门丫头热情的：“ 侧妃，王妃正等着你。” “ 这可奇了。” 寻阳心道。 祖元真坐在梳妆台前，罗裳曳地，粉颈生辉，寻阳几个月不见，乍一看她丰盈许多，粉红色抹胸包裹着胸部高耸傲立，回头一笑百媚生，寻阳毛骨悚然，宁可她像以前那样冷淡，起码是真实的。 “ 妹妹坐。” 祖元真对镜自照，风情万种。寻阳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祖氏哪学的烟花女子的媚态？“ 水晶枕可好睡？” 寻阳一愣，明月在旁补充：“ 水晶枕是小王妃嫁妆，听说侧妃体热难睡，特特送过去。” “ 我听说是王爷身边的长仁送过来的。” 寻阳说。祖元真眼波流动，轻柔一笑：“ 长仁正好来禀报一些事，顺便就带过去。” “ 哦，如此多谢王妃美意，上次王爷送了一个丝棉的，里头是天然香草，我睡惯了不想换，不过王爷宿在别院的时候倒可以试试。” 祖元真似是听不到有人在说话，摸摸发髻，不满意的对明月说：“ 听闻京城流行盘福龙髻，簪花贴翠。” “ 圣上禁止以白角为冠，盘福龙髻才兴起，依奴婢看还是高冠长梳富贵些。” “ 谁说不是呢？” 祖元真忿然道：“ 可恨那些村野乡妇自不量力，学着京城贵妇大髻大梳，画虎不成反类犬，累的我们也不好梳。” “ 娘娘光彩过人，梳什么发式都好看。” 寻阳无聊的扯着坐褥的边线，任她主仆一唱一和。祖元真见她不为所动，油盐不进，反觉没趣，换了话题：“ 妹妹昨儿看到小姐可好？” “ 挺好的，耳根清净精神气就好了。” “ 怎么我听说百幅佛像才画了三幅？只怕心有旁骛。” 寻阳十分认同：“ 她记挂着老王妃和你。” 祖元真一滞：“ 改日我也得去看看她。” “ 小姐知道王妃有这念头，便是不得空去她心里也高兴。” 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寻阳把大肚子对着祖元真，明月忙说：“ 媳妇婆子在花厅等着回话呢。” 寻阳起身说：“ 不叨扰王妃了。” 出来又遇到孙玉烟捧着个木盒，里头不知放着什么，奇香扑鼻，那香气不若花木，带股腥味。 “ 为王妃特制的药丸。” 孙玉烟说：“ 赵侧妃也要一盒，今日才有。” “ 不知是何功效？” 寻阳问。 “ 补身子养颜的。” 孙玉烟说的模模糊糊，寻阳料想也是如此，祖元真气色确实好了很多，老王爷虽然久不亲近妻妾，赵侧妃“ 女为己容” “天生丽质难自弃”也是正常。 “ 先生真是名医，医病也医命，医身体的病也医心里的病。” “ 听闻侧妃最直率坦诚，我就当是盛赞了，只是有些病非一人之力，侧妃想来最明白。” 孙玉烟意味深长。 寻阳当然明白，女人不能自己怀孕。她顿悟祖元真送她水晶枕的用意，她在提醒田猎风夫妻新婚时的恩爱情景。 寻阳啼笑皆非，后院女子的手段防不胜防啊。 彩霞见过了时辰主子还没回来，便出来找，和寻阳在鱼池边遇上一起回到别院。寻阳喘着坐下，对彩霞说：“ 把那水晶枕送去芍药楼，便说我睡不惯硬的，闲搁着又可惜了这么个好东西。” “ 平白无故的送东西给赵侧妃可怎么说？” “ 也不用怎么说，就当我孝顺她。” 彩霞用布包裹好自去了。 寻阳勉强吃了一小碗稀珍黑米粥，蒋婆子帮她抹汗道：“ 先别躺着，徐太医今日要过来把脉。” “ 来了再说吧，我腿软。” 蒋婆子对虹儿使了个眼色说：“ 那好，虹儿淘盘井水擦擦冰簟，小姐躺着舒服点。” 寻阳知道她是不愿意自己一早又躺着，不好反驳，就拿了本书去瓜棚下坐着。一柱□□夫，彩霞回来了，给她看赵侧妃的赏银，还有一个香囊：“ 这香囊说是助睡眠的。” “ 你都拿着吧。” 彩霞塞进腰带里，又说：“ 碰到锦瑟，说简侧妃病了。” “ 什么病？徐太医今日正好来了，让他顺便看看吧。” “ 锦瑟说白日还好，到晚上就梦魇，怕那日落水落下病根了。” 寻阳摇头表示不相信，“ 这多久的事了？” “ 真的，她说在水底看到人了。” “ 胡扯。”寻阳喝斥：“ 我那日也在水底，怎么就看不到人？” 彩霞见她动怒，慌忙住口。 “ 这种话别人说，我们不能传。” “ 什么不能传啊？” 初阳走进来漫声问。 寻阳扶着石桌边慢慢起身，刚抬起屁股，初阳快步走过来按住她：“ 坐着，坐着，小心腰。” 寻阳就势坐回去。初阳也坐下来，摸摸她腹部说：“ 差不多到日子了。” “ 姐姐昨日过来了？” “ 我带了样好东西。” 初阳把一木匣放在椅子上，拉开屉盒，里面是一条参，她拿起放到寻阳鼻下：“ 嗅嗅，参味浓吧。” 又邀功道：“ 这么粗不容易得，我还是一一” “ 阿宁，给大小姐沏茶，姐姐，我这里也没有好茶，将就将就。” “ 看你说的，我们姐妹客套什么？” “ 这参可是好东西，生产的时候含在口中，提气。” 蒋婆子说。 初阳笑道：“ 妹妹现在什么身份？不是好东西我还不敢拿来。” “ 让底下人送来就好，大热天的姐姐跑来做什么？” “ 太后恩准晚晴郡主以公主规格出嫁，皇上敕造公主府就在田府湖对面，八王妃还在和田老王妃商量要引湖里的水去后花园。” 寻阳吃惊的问“ 真的？” 初阳得意地：“ 那还有假？宫里出一半，八王爷贴一半，他就一个女儿，还说什么贴不贴的？迟早都是郡主的。” “ 齐大非偶。” 寻阳喃喃。 初阳没听清楚，又说：“ 我们父亲总算扬眉吐气了。” “ 府邸竣工后完婚？” “ 肯定是。” 寻阳真替栽川高兴，这样派头的老婆越迟进门越好。 “ 慕川差事办的可好？” 庶出兄弟，初阳没有谈论的兴致，口气转淡：“ 听说总统领很重视他，” 话锋一转，“ 栽川尚公主后，父亲重蒙圣宠，定国侯府守得云开见月明。” “ 到底要兄弟争气才是正途。” 寻阳忍不住说。 “ 不是我说，妹妹能有今日京城多少人嫉恨，妹妹可不能忘记娘家扶持之恩。” 寻阳至恨为妾，位极人奴值的骄傲？初阳开了头接下来要切入正题，不料，“ 父亲母亲有姐姐一个女儿賺足面子了，妹妹不值的期待。” 寻阳冷口冷面道。 初阳拉过她的手说：“ 妹妹当初受了委屈，都是凌氏小子不要脸，千怪万怪怪不到父亲母亲头上。” 日头升高，虽有藤叶遮顶，空气的热度炙的皮肤辣辣的。寻阳殷勤地：“ 姐姐，到里头坐。” 初阳目的未遂，不愿离去。进入堂屋，阿宁端出一盘水果又退下，寻阳主动东拉西扯又说了一会儿话，初阳几次插口都让她岔开，徐知章来时，她趁机告辞。寻阳吐出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真累。 徐知章把脉后说：“ 娘娘脉象平和，安心等待生产，宫里下月初派了一个稳婆住府里，微臣隔日来把脉。” “ 下月初就来？” “ 娘娘情况特殊，老王妃请旨稳婆早点住家以策万全。” 寻阳哂笑，徐知章也笑：“ 娘娘生子可是京城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宫里来了两个稳婆，一个姓曾，一个姓万，老王妃安排住在听雨楼，派了两个丫头伺候她们，别院住进了泰安媳妇和田猎风后，踢腿挥手都碰着人，确实塞不进两张床。 曾稳婆大盘脸，大眼睛，话极少，一字起两字止，她一张嘴，寻阳就莫名紧张。万稳婆笑呵呵的话也不多，两个人是皇贵妃亲自挑的人，看着很稳妥。 这是寻阳记忆里最热的一个夏天，安安静静坐着吃口饭，汗水从额间鬓脚不停直淌，仿佛一辈子汗水都流出来，田猎风搬了不少冰块试图降低温度，只别院初衷不是给人长住，屋顶设计不隔热，冰块聊胜于无。 稳婆来后，寻阳就不再去熙照院请安，只是每日习惯起的早，于是趁日头还没毒就去小树林走走，四个丫鬟不敢怠慢左右跟着，树林幽静凉爽，寻阳常乐不思返，不能爬树，闻着泥土气息也快乐。只是一样，树林里虽没有大只动物，却虫蚁成排，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不知不觉被咬了好几个包。 这日，只有阿宁彩霞跟她去树林，刚在石头上坐下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哎哟”一声，听着像是赵侧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彩霞问。 “ 铁马院一堆人，我们凑什么热闹？” 寻阳笑的莫测高深。 “ 赵侧妃这么早在铁马院做什么啊？” 彩霞不解。 “ 做该做的事，” 寻阳戏谑：“ 你想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吗？” 彩霞脸一红，嗔怪：“ 娘娘不要取笑奴婢。” 寻阳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晨昏定省不是该做的事吗？” 阿宁偷笑。 “ 我们走吧，一会儿碰上赵侧妃又尴尬。” “ 我还担心碰不上呢。” 寻阳说。 半盏茶功夫，赵侧妃碎步走来，看到寻阳不由自主站住，扭怩不安的说：“ 天，天气热，还是小树林凉快。” “ 老王爷可好？” 寻阳笑问。 “ 好，好，我” “ 娘娘走吧，还来的及给老王妃请安。” 赵侧妃提起裙角飞快离去。 “ 怎么身边没个照应的？” 彩霞嘀咕。 “ 彩霞，你要偷偷见老王爷，又不能让老王妃知道，身边该带几个人？” 寻阳说。 “当然一个都不要。” 彩霞冲口而出，随即诧异：“ 见老王爷又不是坏事，干嘛怕老王妃知道？” “ 你会明白的，走吧，我们回房。” 用了一些茶点，寻阳躺下休息，蒋婆子在床边放了盆冰，缓缓扇着。万稳婆进来问：“ 侧妃晚上睡几个时辰？” “ 这一两个月就睡不稳，” 蒋婆子说。 “ 现下想躺就躺着，不必勉强自己去走动。” 寻阳的鞋底沾了泥土，阿宁蹲在门口擦拭，一仰脖子看见万稳婆眼里俱是悲天悯人，仿佛对着即将死去的人，她低头，心“ 突突” 跳，到晚间，终于按耐不住找个借口把蒋婆子拉到僻静处说：“ 蒋嬷嬷，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蒋婆子问：“ 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说？” “ 小姐固然肚子比寻常孕妇大，可田府是什么人家？连园子里粗使丫头都传小姐会难产，倒象是诅咒，小王妃就罢了，怎么老王妃也不阻止这样惑乱人心的话？只有王爷一个大老爷逼着小姐多走动，其他人计划小姐死似的，两个稳婆神态象知道什么。” 蒋婆子惊的几乎瘫倒：“ 阿宁，我心里也疑惑，只不敢说，怕是老婆子自个疑神疑鬼，田家明摆着去母留子，这可怎么好？” 阿宁呆了一阵说：“ 小姐要走了，我们也留不住。” “ 生产的时候死不了后面就容易对付，她们要名声，还不会拿刀直接切开肚吧。” “ 蒋嬷嬷，你见多识广，想想对付的法子。” 起风了，树林里簇簇作响，蒋婆子对着黑影幢幢的前方发狠道：“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走吧，找小姐和虹儿去。” “ 我怕虹儿沉不住气。” “ 换个主子她还想和父母相认？就冲着这，她比我们都沉的住。” 回到堂屋，田猎风在，带了一批木制玩具摆在桌上，寻阳正欣赏一匹马，挥手叫阿宁：“ 你看这马尾巴，刻的真精细。” “ 都是男孩子玩的。” “ 怎么没准备姐儿的玩具？” 寻阳不满的问田猎风：“ 是不是出来两个女娃就不喜欢了？” “ 怎么会？” 田猎风说：“ 库里翡翠玛瑙喜欢什么就拿去玩。” 寻阳呶嘴，“ 听着就是不经心的。” 阿宁见自己无心一语挑起事端，惶惶然：“ 都是奴婢多嘴。” “ 侧妃临产在即难免躁些，你们小心伺候，没事出去吧。” “ 是。” 田猎风走近寻阳，温声细语的：“ 生儿子生女儿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寻阳反握住他的手：“ 王爷，我心里慌慌的。” 蒋婆子和阿宁就在外间听到这话，对视一眼。 次日彩霞起来只见彩云料想寻阳又去了小树林，便对泰安媳妇说：“ 嫂子也说说侧妃，发作了她们几个抬的动手还是抬的动脚？” 泰安媳妇粲然：“ 我明日便搬回原处，也是功德圆满了。” 言外之意，后面的事与她无关。彩霞撇撇嘴道：“ 百步走了九十九，怎么也不能说圆满。” “ 我倒想走最后一步。” 泰安媳妇说：“ 咱们做奴才的做不了主。” 彩云抱着一堆旧衣旧布出来说：“ 帮忙晒晒。” “ 先洗洗吧。” 泰安媳妇说：“ 过了水比较好。” 彩霞扫了一眼彩云的手，问：“ 怎么忽然拿堆旧物出来？嫌屋里事少？” “ 后间堆不下了，我就想着整理一部分。” “ 看着还有七成新，只是花样款式旧了。” 泰安媳妇拈起一件，说。 “ 放回去吧，不急着这一时。” “ 我怕侧妃生产后不得空。” “ 看你说的，” 泰安媳妇诮笑：“ 哥儿姐儿还轮得到你们操心？便是你们侧妃也近不得。” “ 难道不是养在我们侧妃房里？” 彩云有点急。彩霞推了她一把：“ 主子的事是我们问的吗？” 彩云呢呢喃喃的回后间，泰安媳妇自去做事。一会儿主仆回来，寻阳囔着要吃荔枝膏，阿宁哄：“ 荔枝上火，要不买点梨圈？” “ 我就吃一口过过瘾。” 寻阳耍赖。 “ 我去买。” 虹儿很积极。蒋婆子大力打了她一下：“ 小蹄子不帮着劝，还撺唆着。” “ 你道她不明白？她就是心野想出街。” 阿宁说。 “ 蒋嬷嬷，你和虹儿一起去，我爱吃的零嘴儿你看着买。” 虹儿蹦蹦跳跳的走了。两个人去了大半天没回来，彩霞笑道：“ 这出笼的鸟不知返了。” 过了午食二人提着大包小包姗姗回来，阿宁埋怨：“ 你们是逛街还是办事呀？” 虹儿陪笑：“ 看花了眼，忘了时间。” 蒋婆子提个盒子进寻阳屋，虹儿招呼彩霞彩云分吃干果，说：“ 这些是特地买给你们的，只管吃。” “ 拿着主子的银子做好人，你倒聪明。” 阿宁笑骂。 虹儿摇头晃脑：“ 娘娘交代的喜欢就买，不用顾她的口味，我们娘娘最大方了。” 彩云直点头：“ 我们侧妃最好说话，所以有福气。” 蒋婆子空着手出来说：“ 娘娘困会儿，你们谁守？” “ 我去吧。” 阿宁说：“ 你们歇会儿。” 寻阳歪在枕头上，见阿宁进来，压底了嗓音说：“ 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放屋里不方便，药味太大了。” “ 我来处置，” 阿宁说：“ 剂量可对？” “ 蒋嬷嬷问了两个坐堂大夫，应该是对的。” “ 希望用不上。” 阿宁取出一物道：“ 蒋嬷嬷还求了符，那日就贴在门口。” 寻阳本想说迷信，见她虔诚，也就随她去了。她心里有个主意，胎大又是双生儿，站着应容易生，求人不如求己，催生汤只能是预备，不到万不得已不喝，以免给对方可乘之机。 “ 阿宁，大小姐送的参切片了吗？” 阿宁点头：“ 放心吧，蒋嬷嬷早备下了。” “ 阿宁，想办法弄一把匕首给我。” 阿宁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小姐，不行，你不能想不开。” “ 你会错意了，我拿着是以防万一。” 阿宁将信将疑，寻阳笑：“ 你们的卖身契还没拿回来，我怎么好意思去死？” 阿宁破涕而笑，说：“ 小姐你好好的，我一辈子伺候你。” 寻阳感动的：“ 没有你们，我也好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八月过了一半，寻阳的肚子毫无动静；八月过了大半，两个小家伙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八月结束了，过了预产期了，寻阳不敢迈出大门一步，无奈肚里两个纹丝不动。 宫里传出了消息，仁宗帝病重。先只是风寒，吃了几贴药，病势没有起色，身子一日沉过一日。太医诊断邪火侵肺，肝气过盛，皇后声称皇上思念千里之外的皇子，忧思过度所致。因此朝里便有人上奏折请旻亲王回京侍疾，一为孝道，二解圣上思念之情。另一部分大臣认为皇上还没到弥留之际，此举多余，劳师动众。 纷纷扰扰争执不休，太后一句话：过半个月再说。 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和皇亲国戚，除非本身健康欠佳或眷属有需要照顾者，一律入宫侍疾。田府本可免，田猎风却第一时间戍守在宫里，田大寿侍卫和田猎风亲随轮流守在宫外，以供差遣。 田猎风进宫前夜，对寻阳说：“ 我真想守在你身边看孩子出生。” “ 皇贵妃娘娘和太子更需要你，” 寻阳说：“ 皇上若有不测，宫里需要你来稳住局势。” 还有一句话寻阳没有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田府的命运和太子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时田家最大的事不是她生产，而是守在宫里守在病重的皇上身边，以策万全。 曾稳婆有晚和寻阳同睡，晚上寻阳尿频，稍稍动弹就听见她问：“ 可好？” 月光下她黑洞洞的大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芒，寻阳吓的全无尿意。她试图与她聊天，问她籍贯呀老家还有何人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结果人家金口开了，只两个字：“ 忘了。” 明显是拒绝之词。入宫的秀女有年龄限制，起码懂人事，不可能对过往没有记忆。寻阳碰了一鼻子灰，放弃沟通。 彩云终于把旧衣服拿出来晒太阳，这日离预产期过了两周，寻阳用过早食，走到廊前见院子里挂满花花绿绿的衣裙，彩云为省地方，把衣裙竖着夹在绳子上，风一吹摇摇摆摆像一群人在你追我赶，不觉热闹，倒有几分吓人，寻阳看着心烦意乱，高声叫彩云快收起来。彩霞见她脸色不好，赶紧招呼阿宁虹儿帮忙，寻阳转身想回房，下腹一紧，一阵疼痛袭来，她下意识按住腹部，蒋婆子在旁边扶住她问：“ 发作了？” “ 是，嬷嬷快去准备。” 阿宁把手里衣物猛的塞给彩霞，飞一般跑去叫稳婆。 寻阳并不是躺到床上，疼痛过后，她在室内来回慢慢走着，蒋婆子在床柱上系了条手巾，铺上旧棉被，又在门楣上贴催生符，平安符。两个稳婆赶来，见寻阳如此镇定，反不知说什么。 “ 娘娘要站着生产吗？” 万稳婆眼神复杂。曾稳婆有条不紊的准备热水，剪刀，棉布。 寻阳点头，又一阵痛楚袭来，她咬着牙皱着眉头忍着。万稳婆脱下她下裙检查后说：“ 还没。” 老王妃，两个侧妃，还有祖元真先后来了，坐在厅里等待。 时间缓慢过去，寻阳从来没觉的光阴这样漫长，阵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不能忍受，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又如万箭穿心，疼的撕心裂肺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全身每个细胞都在痛，每个毛孔都在出汗。蒋嬷嬷不停的为她擦汗，塞了块棉布在她嘴里，劝：“ 你叫出来，叫出来舒服点。” 过了午食，徐知章终于赶到，隔着门帘问：“ 怎么样？” 万稳婆和曾稳婆一直轮流检查寻阳下面，回答：“ 还没全开。” 寻阳抓着手巾，双腿发麻，她强烈的感受到死亡，不，死亡是无知无觉，而她清醒的绝望的等待死亡的到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忽然想念田猎风，忽然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拦他，管他的宫廷斗争，管他的皇权更替，她只要他在身边，能握着她的手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 王爷，王爷呢？” 寻阳叫的凄厉。 “ 徐太医，孩子在肚子里闷太久了吧。” 祖元真说。 “ 预备催生汤。” 老王妃说。 “ 我去。” 虹儿立即说。 “ 药包早备好的，明月，你去。” 汤端进去的时候，虹儿咬咬下嘴唇，蒋婆子接过去往寻阳嘴里送，寻阳痛的晕头转向，双手乱抓，“ 你们要束紧侧妃两只手。” 明月说，话音未落，汤碗被寻阳挥落地，明月赶紧收拾碎瓷片。 “ 还有一包，我再去煲。” 虹儿说着出去。 汤很快又送进来，这回是两个稳婆一人紧抱，一人灌下去。药效很快发作，寻阳痛的五脏六肺都炸开，嘴里的棉布吐出来，蒋婆子往她嘴里塞了一把参片，安慰道：“ 娘娘坚持住，快了快了。” 曾稳婆从后面抱住寻阳的腰，万稳婆在前面卷起袖子命令寻阳：“ 张开腿，张到最大。” 寻阳屈膝半蹲，使劲往外挤，一股热流顺着腿根淌到地上，同时，万稳婆喜叫：“ 头出来了，娘娘再使劲。” 寻阳不知道还能怎么使劲，母亲的本能驱使她坚持着，又一阵焚心裂肺的阵痛后，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是哥儿，是哥儿。” 寻阳来不及看一眼，万稳婆已经抱开了。 老王妃抱着裹在红襁褓里的孙儿，笑的咧开嘴。 “ 侧妃呢？侧妃怎么样？” 阿宁顾不得规矩，急问。 “ 还有一个呢？” 简侧妃问。 “ 孩子屁股横在宫口出不来，娘娘出血了。” 万稳婆说。 “ 徐太医，怎么办？” 赵侧妃几欲晕过去。 “ 看到婴儿了必须尽快取出，否则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徐知章说：“ 两个嬷嬷能把孩子先取出吗？” “ 胎儿大，又体位不正，只能伸手进去强拉出来，只是，只是娘娘怕承受不住。” “ 先保小孩。” 老王妃说：“ 剩下的听天由命。” 阿宁虹儿“ 扑通” 跪下，“ 徐太医，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娘娘啊。” 里头蒋婆子哭喊起来：“ 娘娘你醒醒。” 阿宁虹儿连爬带滚的进去，寻阳被抬到床上，眼睛半睁着，双腿血迹斑斑。两个丫头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哭不出来，“ 出去，出去叫人。” 蒋婆子点醒她们。 “ 去请孙先生，孙先生也许有办法。” 赵侧妃蓦然记起。 “ 先生几日前已经出府了。” 祖元真状似可惜。 “ 熬碗参汤。” 万稳婆吩咐：“ 给娘娘吊气。” 寻阳不再感觉到任何疼痛，相反，她全身舒泰，犹如浸在温泉中，她轻盈的想飞，而她确实也飞起来，飘到半空看着躺在床上神智不明的自己，不，那不是她，只是一具像她的人形。这人形一动不动任凭他人处置，她有点生气，她想抗议，想跳起来甩她们一巴掌。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 卡的太紧了。” 万稳婆说，出去请示老王妃：“ 娘娘不行了，为今之计只能剖腹取子。” “ 你们尽力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 侧妃真的没救了吗？” 祖元真问。 “ 出血停了，不剖腹，孩子能出来还有活的机会。” 曾稳婆开口，说的很慢，大概自己也不习惯说这么多字。 “ 孩子要紧，剖腹吧。” 祖元真说。 蒋婆子猛的从床底抽出一把匕首，匕尖对着寻阳肚子，满脸狠厉：“ 两位嬷嬷一定要剖腹，老婆子断不能让我家娘娘孤孤单单的上路，就让她带走一个孩子黄泉路上作伴。” 这变故大出所有人预料，外面的人听到里面惊呼，又没有孩子啼哭声，争相问：“ 怎么了？” 田猎风抵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情景。 他一早就心神不宁，莫名烦躁。仁宗帝病情稳定，只是人还不清醒，太医束手无策，不知何故。太子日夜守候，衣不解带，亲奉汤药，田猎风与其说是守着皇上，不如说是守着太子。太后也是每日一早就到养心殿，坐在床头。他想回家探个究竟，又下不了决心。 过了午食，一个小太监报说宫外传来消息田府侧妃难产，问王爷可否回去一趟。 “ 妇人生产自有稳婆太医，王爷回去有什么用？” 皇贵妃一口否决。 “ 夫妻一场，田王爷想必挂念的很，回去看看吧。” 端木皇后道。 “ 皇上昏迷不醒，王爷还是在宫里稳妥些。” 太后下结论。 田猎风跪下正想陈情求太后放行，田皇贵妃目光冷厉瞪着他，田猎风思虑再三改口：“ 府里有母亲主持，不必小王一一” “ 皇上醒了。” 总管太监喜叫。 众人涌向床前，仁宗帝目光在室内扫了一遍，对着田猎风，微笑道：“ 恭喜爱卿有了世子。” 小太监只说难产，田猎风听到“ 世子” 二字不由茫茫然，自言自语道：“ 侧妃生了儿子？” 那太监还立在外头等着回话，答：“ 田府总管确是说出来一个哥儿，还有一个横胎，现下不知如何。” “ 快回去看看吧。” 仁宗帝催促。转眼对太后说：“ 太后生育孩儿，父皇寝食难安日夜守候，朕的爱妃们生产，朕也是身心挂念，无心政务，如今田府侧妃难产，田爱卿必是焦虑伤心，迟点派个太监代朕问候。” 太后忙不迭应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寻阳坐在屋子横梁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 老王妃拦着儿子：“ 女人生孩子血污，你是上战场打仗的人，特别忌讳。” “ 她今日走了，儿子绝不独活。” “ 我生你养你是为了你给另一个女人陪葬吗？” “ 王爷，侧妃已经不行，你进去也没用。” 祖元真劝，田猎风拨开她走进屋。 蒋婆子被拖开几步，田猎风自然而然走到那个位置，床上的女人毫无生气，只腹部还高高隆起，胸部微微起伏。他手里没有匕首，也没有任何利器，可谁也不敢动弹他的女人，他像一尊天神守护着她。 “ 两位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技术，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居然拿横胎没办法？” 他目光冰冷，语气更冷。 两位稳婆不吱声，田猎风抢过蒋婆子手中的匕首，抵在曾稳婆脖颈：“ 嬷嬷看着办吧，今日侧妃死了，你们给她陪葬。” 曾稳婆看看万稳婆，忽然爬上寻阳肚子，用力往下挤压，万稳婆伸手进□□ 寻阳从横梁上坠落，她感到痛，痛不欲生的那种痛，痛的她尖叫，随即昏死过去。 万稳婆抱出血淋淋一团，婴儿眼睛紧闭，没有哭声。 “ 是姐儿。” 万稳婆说，倒拎着孩子，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女孩“ 哇” 的哭出来。 “ 孩子没事，只是侧妃，” 万稳婆怜悯的看着破布一样烂在床上的女人，下面的话说不出来。 “ 侧妃交给我吧。” 孙玉烟走进来，后面跟着阿宁虹儿。 “ 你怎么来了？” 祖元真又惊又怒。 孙玉烟反问：“ 不是你让两个丫头找我吗？她们怎么知道我住处？” 祖元真狼狈不堪，假笑：“ 这一整天够呛，我都忘了做什么了。” 孙玉烟对田猎风道：“ 王爷请出去，我给侧妃针炙。” 田猎风坚决的拒绝：“ 我就在这里看着，哪也不去。” 蒋婆子迅速为寻阳擦干净身子，田猎风把她抱到另一张床上，孙玉烟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排针。 天色全黑了，守了一整天的每个人都没有食欲，厨房送来的食盒动都不动。简侧妃温言劝老王妃回院休息，祖元真附和：“ 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媳妇送你回去吧。” 老王妃揉揉眉心说：“ 这里污秽，哥儿姐儿抱去东大院，让奶娘丫头小心看着。” 又对祖元真说：“ 你是主母，留下来主持。” 老王妃偕两个侧妃离去。 孙玉烟出来找徐知章询问一些事，布帘掀开瞬间，祖元真看到田猎风紧握寻阳的手，一脸悲痛，那模样没有人怀疑他会跟着寻阳一起走了。祖元真顿时心酸难忍，宁可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即将死去的是自己。 孙玉烟和徐知章密密斟酌了一会儿又回到屋里，虹儿坐在墙角，痴痴呆呆的看着某个点，阿宁在 西边屋里看着两个小家伙。几个媳妇进来要抱走孩子，阿宁张开手臂不让：“ 娘娘还没看到哥儿姐儿呢。” “ 老王妃说了，这里脏。” 一个媳妇说。 “ 侧妃要能活，多的是机会看孩子。” 另一个委婉劝。 阿宁冷冷的：“ 侧妃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你们抱走？” “ 宫里来人了，皇上询问侧妃情况。” 总管奔进来禀报。 田猎风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祖元真代答：“ 哥儿姐儿安好，侧妃，侧妃怕不行了。” “ 还有一口气。” 孙玉烟说。 像是回应她的话，两个孩子同时大哭，孙玉烟看看阿宁征询田猎风意见：“ 让侧妃和她的孩子在一起，母子连心，也许她就醒过来。” 田猎风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抱孩子，为首的媳妇看着祖元真十分为难：“ 孩子小，老王妃一一” 祖元真见田猎风状如疯子，哪里敢说“不”？ 田猎风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放在寻阳身边，说也奇怪，孩子马上不哭了。 “ 王爷，我已经尽力了，侧妃能不能活看天意吧。” 孙玉烟收拾药箱说。 “ 本王不相信天意，先生请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孙玉烟颇为动容：“ 明日午时，我会再来给侧妃行针，之前喂她喝参汤。” 别院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老王妃带着祖元真来的时候见田猎风不吃不喝不睡姿势不变守着寻阳，勃然大怒：“ 为一个妃子作弄成这德行，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怎么统领三军？” “ 母亲责备的是，她死了，儿子自当辞去将职，免得误人性命。” 老王妃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男儿要建功立业，以家国天下为先，如何做小儿姿态？枉费你父亲和我辛苦教导。快起来，前面一堆事物等你处理，侧妃自有丫头婆子看着。” 两个奶娘抱起孩子喂奶，田猎风目不转睛看着寻阳，“ 喂完奶把孩子放到侧妃身边。” 他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王妃气的发抖又无可奈何，回头冲祖元真发脾气：“ 你平日的威风哪去了？” 祖元真从未被当面呵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田府大十几年无“添丁”之喜，一夕之间得了龙凤胎，连皇上都开了金口，田家还未上表，已经封新生儿“ 世子”，此等殊荣本是要放鞭炮摆酒席庆祝的，不料侧妃产后昏迷不醒，田猎风疯疯癫癫不让人抱走孩子，田府一片凄风惨雨，人没死，哭丧的声音出来了。 祖家坐不住了，陈家也来了。祖老夫人由大媳妇陪着，段氏由大女儿陪着差不多光景到了田府。老王妃亲自出迎，把二人接进东大院，分东西首落座。 “ 孩子呢？” 祖老夫人明知故问：“ 让老身看看乖乖小外甥。” “ 孩子未出月，皇恩寺方丈不许见外人，怕冲撞了。” 老王妃不是找借口，她真请了高僧来诵经祈福。 “ 他们是我外甥，怎么是外人？” 段氏毫不客气说：“ 夫人女儿好端端坐这呢，什么时候生的外甥？” 祖老夫人睁大眼，惊奇道：“ 皇上金口封了世子，自然记在嫡母名下算嫡出，不是我外甥难道是你外甥？” 段氏气的发晕，口不择言：“ 你女儿有本事生出一个再说吧。” 祖元真变色，霍然起立，老王妃不得不出面制止：“ 段夫人心忧侧妃，先去看看她吧。” 段氏黑着脸，一句客套话都没随仆妇去别院，初阳犹豫一下跟上去。 孩子在别院，奶娘，媳妇，婆子一大堆来回跑，最清静的地方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本就狭窄，添了不少用品，厅里插不进脚。 “ 这是大富大贵的田府侧妃住的院子？我看预备住不长久吧。” 段氏愤然不平。 蒋婆子指指屋里说：“ 王爷在里头守着小姐。” 段氏想到外间传言，如今亲眼看见王爷对女儿确实情深意重，气稍平些。 寻阳仍是无知无觉的躺着，两个孩子在旁酣睡，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裳，小嘴儿咂咂有声，段氏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又怕哭声惊扰孩子，只得死死捂住嘴，肩膀不停抽动，初阳陪着落泪。 “ 夫人坐。” 田猎风淡淡地说，也不起身行晚辈礼。 “ 可有起色？” 蒋婆子摇摇头，段氏又哭，初阳赶紧拉母亲出去，等她平静下来后说：“ 娘快想想办法吧。” “ 娘又不是大夫，能有什么办法？你妹妹终究没有福气。” “ 那也不能白替他们田家生孩子啊。” “ 什么意思？” 初阳在花园里坐下，徐徐道：“ 妹妹若不幸没了，好歹还有王爷，看在两个孩子份上，我们家若有什么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若王爷再沉沦下去，田府就是姑奶奶当家，孩子记在她名下，认祖家做舅家，还有我们陈家什么事？” 段氏怔怔的：“ 那该怎么办？” “ 载川和寻阳长的最像，他的亲事还是王爷促成的，明日让载川来劝劝王爷。” “ 寻阳若能好起来就万事大吉。” 段氏叹息。 老王妃派了人来寻她们，初阳担心母亲不上心，反复叮嘱。 太后和田皇贵妃均送了不少名贵药材，田猎风人参当白菜一样喂寻阳。寻阳昏迷十一天，京城平日找不到门路攀附田家的，借此机会送来各种偏方药材，田猎风一反常态来者不拒，药材堆在花厅，老王妃看着说不出悲喜，这个儿子她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第十二天，田猎风伏在床上，半睡半醒间感觉到一双手温温柔柔的摩挲着他的脸。他以为在做梦，幸福的不愿醒来。 “ 王爷，王爷，猎风，猎风。” 声音这样熟悉，听说快死的人会叫亲人的名字，田猎风惊醒，他不能让她走，谁也不能带走她。 一双盈盈美目注视着他。 寻阳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听雨楼建在一条小溪旁，溪水淙淙，即使没有下雨，坐在楼里，听着也似下雨。 寻阳以前从花园小径走过，看到楼顶尖尖的一角，多少会惋惜这么雅致的楼房空着。不管底下人怎么不平，她对别院很满意，打算在田府一天住一天。 田猎风告诉她听雨楼布置停当择日搬迁时，她直截了当拒绝：“ 搬来搬去多麻烦。” “ 这里太窄，不适合哥儿姐儿，选个吉日搬吧。” 阿宁虹儿得了消息兴奋劲要溢出来，开始讨论怎么分配房间，彩霞彩云闷闷的不说话。原来二人是打扫别院的，凑巧寻阳搬进去，成了她们主子，说到底不算侧妃的人，寻阳搬出去，二人前途未知，心里忐忑。 “ 你们怎么了？” 阿宁细心，问：“ 难道舍不得这里？” 相处有段时日，二人知晓阿宁实诚，和她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的：“ 王妃没有分配新人守别院，我们怕是要留下的。” 阿宁笑起来，根本不觉的这是个问题：“ 添了哥儿姐儿正是要人使唤，侧妃开个口要你们，王妃不会不给的。” 彩霞的眉心并没有舒展开，动动嘴唇，摇着头结束对话。阿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她担忧什么。 寻阳还在坐月子，屋里虽然换了全新被褥，又点着香，但窗户紧闭不透风，闷的能拧出水。一直怕热的寻阳居然一滴汗也没有，生产亏的血还没回来，她的脸白的透明，看的到皮肤底下的血管。蒋婆子正喂她喝红枣姜丝汤，絮絮叨叨的说：“ 光喝水肚子不饱实，厨房刚送的蛋酒面多少吃点。” “ 我就是口渴，没有胃口。” “ 侧妃这是受风了，请徐太医来开几帖药。” “ 不用麻烦。” 阿宁出主意：“ 请孙大夫来吧，女人方便些。” 这话提醒了寻阳，她嘱咐：“ 你即知道孙大夫住处，以后不要麻烦余祥，让他少来别院。” “ 他知道，他还让我不要去找他。” “是个明白人。” 寻阳侧着脸对蒋婆子说：“ 嬷嬷这段时间不要去园子，生产时闹了那么大一出，王妃恨着呢。” 蒋婆子捣舂米似的点头，阿宁便说了彩霞的事，寻阳没想到这一层，比她还惊讶，“ 王爷还问我中意谁，房里添几个可靠的。” “ 正是，我也是这么说。” 寻阳合眼，阿宁以为她累了正要退出，她蓦然道：“ 你们不要私下讨论主子的事，要是被有心人学了去，难免冠上轻狂的帽子。” 蒋婆子叹：“ 以前在庄子里干活，倒比现在自在些。” 寻阳睨了她一眼，她吓的缩头缩脑的出去了，背影佝偻，寻阳现代人的平等意识又升上来，满心后悔，可又不能假以辞色，这老妇拼死护她周全，为着明白她是自己靠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知识的女人反而看得清。她理解她们，自觉对这老妇和两个丫头有责任，得为她们策划才不辜负她们。 孩子满月，京城风俗娘家要送满月礼，尤其是长子，米酒蛋面鸡鸭肉桂圆花生满满当当好几抬。当日，喜户派有面子的周全人在门口候着，远远见到娘家人挑了喜担，需迎上去行礼引路，放鞭炮后进大门，孩子父母亲坐中堂迎接，收下大部分分给亲朋好友，一小部分还给娘家，大户人家还要添些财帛做回礼。这回礼大有讲究，关乎面子。 仁宗帝一句世子，太后皇后贵妃都听见了，皇上金口御言绝不能改，祖元真即使有生育也是承袭无望，祖家便提出宋朝建制以来没有庶子承袭的例子，小哥儿必须记在祖氏名下方合规矩。陈老太太这回和儿媳统一战线，王爷迎娶的时候当定国侯府为亲家对待，怎么生了孩子能变卦？双方争执不下，送满月礼是卯足劲儿要争上风。 先两日宫里送了礼，老王妃带着祖元真进宫谢恩，回来便要田猎风去东大院。 田猎风跨进门见父亲赫然在座，心里知晓几分。老王妃劈头盖脸就说：“ 整个京城看着呢，你拿个主意。” 田猎风说：“ 母亲决定何时接妹妹回来，儿子去做便是。” “ 你母亲说的不是你妹妹的事。” 田大寿打圆场，儿子日渐成熟，威严日重，他生性又不愿意介入内院纷争，宁可和侍卫玩牌。 “ 你明白我所指何事。” 老王妃请了丈夫坐镇，不料丈夫言辞温和，气势上便矮了半截，她不得不强调事件重要性：“ 嫡庶之争关乎一家之本，你难道要让京城显贵议论我们田家不懂礼节？” 田猎风闻弦歌知雅意，反问：“ 母亲的意思是？” “ 侧妃身体欠安，接满月礼就不要出来了。” 老王妃直言不讳：“ 两家回礼一式两份也算对得起她了。” 田猎风把玩着茶杯，沉默着，在寻阳生产之前，老王妃和儿子之间母慈子孝，儿子的抗拒大出她意料，好比走着好好的，一头撞上墙壁，因为没有预备，疼痛格外强烈。这沉默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心里又气又急，提高音调说：“ 皇贵妃娘娘亲口答应了祖氏，本来就是她位置，你要休妻便说明白，不然祖氏还是我们田府名正言顺的王妃，你宠着陈氏，尽可金银财宝往她房里堆，不该她的尊荣她受不起，反落人耻笑，连累王爷一代英名。” “ 先帝皇后和现皇后都无子，先帝和皇上都是庶出，旻亲王记在皇后名下，朝野不曾视他为嫡子，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可要求太子记在皇后名下？” 田猎风不徐不疾的说：“ 陈氏冒死生子，我怎忍心令她心寒？” “ 歪理，狡辩。” 老王妃斥责：“ 生子乃本份，岂可居功？” “ 她不求功，但儿子不能忘。” “ 你为了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老王妃声色俱厉。 田大寿咳嗽几声，老王妃神色和缓下来，继续道：“ 太子虽非皇后所出，依然尊皇后于皇贵妃之前，先太后薨逝前，太后贵为皇上生母甘坐下首，从无僭越之举。” “ 母亲教导的是，那陈氏坐与祖氏下首也不为僭越吧！” 老王妃一时语塞，田大寿不耐烦了：“ 礼数不礼数的就在人的嘴巴里，我看就让祖氏与陈氏分坐儿子两边，哪家有意见哪家就别来了，反正田府也不缺那点东西。” 老王妃一向尊重丈夫，田大寿开年后十天有八天神清气爽，她纵然不满意这样的决定也不敢反驳，丈夫万一又发疯了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天坐在中堂迎接满月礼的是田猎风并祖元真和寻阳，祖元真身着石榴红襦裙，对襟纱罗衫子，盛妆艳抹明丽照人。寻阳怕冷，阿宁挑了件妃色薄纱长衣，戴大红珊瑚莲状花钗，扶着在田猎风右首坐下，阿宁在她后背垫了弹丝绣花靠枕。祖元真笑着说：“ 难为妹妹撑着起来。” “ 我身子懒怠的很，不来又怕王爷生气。” 寻阳有气无力的。 宰相府和定国侯府的队伍几乎同时到达，祖家来的是祖元德，陈家来的是载川，二人下马客气的寒暄几句，祖家为大，载川自觉让祖元德走前面。寻阳松了口气，她送口信要娘家低调，看来段氏听进去了。 祖元真很满意自家的喜担摆在前面，寻阳完全无所谓，气氛因此十分融洽，田猎风怜惜她身子弱，叫奶娘抱孩子出来，这是最后一个环节，所谓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舅公大过天，孩子要让舅公抱抱才有福气，百邪不侵。 走完程序，寻阳才能回房休息。 祖元德先伸手去抱男孩，不知怎的孩子大哭起来，奶娘慌忙哄着，“不哭不哭，舅公抱抱。” 小家伙仍是啼哭不止，祖元德有点狼狈，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 是不是饿了？” 祖元真问。 “ 才喂了奶。” 奶娘嗫嚅。 载川从侧抱了过去，男孩止了哭声，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载川，载川点点他小脸蛋，小家伙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朝载川怀里缩了缩。 厅里遂然静下来，载川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似的，把小家伙还给田猎风，笑的如春花烂漫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祝世子平安成长，无病无灾，一生富贵。” 他人本就俊美，衣着华丽，声音清柔，闻者无不心悦，随从同时道贺，倒是训练过的一样。祖元德大怒，想拂袖而去，田府总管见势头不妙，半推半拉的把他请进偏厅吃酒。 田猎风招呼载川入席，载川诚恳的说：“ 姐姐身体不好，家母十分忧心，特求了药方要小弟带来，其中有点关窍，请允许小弟送姐姐回房慢慢解释。” 寻阳已是摇摇欲坠，田猎风叫了软榻，载川护送着回别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满月礼后祖元真就称病不起，府里上下心知肚明小王妃三分病七分气，只谁也不点破。太医进进出出的，大包小包的药没有停过，内院事物全撂下了。先头几日老王妃还料理，渐渐力不从心，便想着要简赵两个侧妃协理，祖元真进门前，简侧妃是管账一把手，重新拾起轻车熟路。没想到赵侧妃拒绝了，“ 实是愚钝，应付不来。” “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就是那些事，再说还有我和简侧妃呢。” 老王妃不悦。 赵侧妃还想推脱，简侧妃抚掌笑：“ 这几年清闲惯了，身子骨懒。” “ 小王妃什么病？太医怎么说？” 赵侧妃不豫，天气热，她穿着半臂长衣，系着浅色汗巾，额有细汗。 简侧妃窃笑：“ 心病呗。” “ 也不知道她慌什么，是她的还跑的了？” 老王妃恨铁不成钢。 “ 倒不怨她，王爷待陈氏那宠爱，任谁也沉不住气。” 简侧妃火上加油。 “ 我还不曾探望她们。” 赵侧妃说。 “ 算了，一个个半死不活歪着，看了心烦。” 老王妃说。嬷嬷进来汇报哥儿姐儿情况，晚上醒了几次，进了几次食，拉了几次，大便颜色，有没有哭闹，丫头婆子是否怠慢，知道她爱听，嬷嬷说的异常祥尽，老王妃又交代好些话才放她离开。 “ 再过些日子才抱出来，还得请师傅过来开光，莫让园子里脏东西吓了小哥儿小姐儿。” 简侧妃起身掸掸裙子说：“ 王爷想吃豆糕，好久不做手艺生疏了，我要早点去厨房准备。” 她一走，赵侧妃也坐不住跟着告辞，她的贴身丫鬟叫锦容的迎上来低声说：“ 锦瑟好像知晓什么。” 锦瑟是简侧妃身边的管事丫头，简侧妃的耳目。赵侧妃打了个啰嗦，问：“ 她说什么？” “ 她问我侧妃比往年怕热。” “ 小蹄子。” 赵侧妃恨声骂。 锦容提醒她面临的困境：“ 快遮不住了。” 赵侧妃条件反射般的捂住肚子，随即意识到失态，又放开。外表的变化还不明显，可是从第一天她就感觉到生命在她体内顽强地生长，那不是幻觉，她甚至触摸到他的温度，听到他的祈求：娘，保护我。这是她第二次怀孕，她依然记得第一次是怎么失去孩子的，一杯茶，她不过口渴喝了一杯茶，当夜流红，大夫来的时候诊断孩子没了。茶杯已经洗了，她没有证据，可是她坚信茶被下了药，这么多年她不能原谅自己的大意。之后王爷上战场，归来整个人失常，不让妻妾靠近，她做母亲的心逐渐冷却，上天垂怜，用了一点计谋，她得以接近王爷，证实怀上的那天，她喜忧掺半，直觉的隐瞒了消息，这是动物的本能，嗅出危险的气息。 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关键是如何公开？ “ 怎么办？” 锦容问，主子怎么怀孕的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备份礼，也该看看陈侧妃了。” “ 陈侧妃会帮我们出主意吗？” 锦容问。 “ 起码不会害我们。” 赵侧妃信心满满，那次在小树林遇到，她分明是知道的，事后一声不响，释放出来的信号是友非敌。 阿宁每次饭后为寻阳揉肚子，顺时针按摩再逆时针按摩各一百下，卧床过月寻阳元气渐渐恢复，最着急身材恢复。女人嘛，任何时代任何年龄都重视外表，虽然借用别人肉身，可是就如租房，住久了有感情，房子是别人的生活是自己的。 丫头通报赵侧妃拜访，寻阳猜到几分来意，下床行礼，赵侧妃拦住了说：“ 我来看你，倒累你不得歇，不来倒好。” “ 一整天躺着，哪里会累。” 阿宁捧着盘西瓜进来说：“ 娘娘尝尝，甜着呢，在井水里淘过，这天气吃可舒服。” “ 你们娘娘刚生产不忌口？” “ 哪里是给我的，” 寻阳嗔怪：“ 都到她们肚子里了。” “ 娘娘试试吧，可甜了。” 阿宁殷勤劝。 “ 娘娘刚从外面进来，体内热着一下子吃生凉对肠胃不好，我要的桂圆红枣粥少放点糖，也给娘娘端一碗。” 阿宁应着出去，赵侧妃直视寻阳说：“ 你知道了。” “ 知道什么？” 寻阳反问，既有求于人总该先亮底牌吧。 “ 我怀孕了。” “ 恭喜。” 寻阳不动声色，不用她问，赵侧妃自然会说。 阿宁端粥进来，赵侧妃环顾屋子道：“ 真简陋。” “ 我们家娘娘住惯了，还不想搬。” 阿宁笑着。 “ 底下人都替你不平。” “ 她们想住好的，拿我做借口。” 寻阳微笑。 “ 侧妃多心了。” 寻阳缓缓吃着粥，慢慢的吹慢慢的咬，赵侧妃也不急，拿着蒲扇慢慢摇着，寻阳开始吃第二碗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 你早知道的，我就不隐瞒你。” 寻阳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我不会害你，可是也帮不了你，孩子在你肚子里，你自己小心。” 怀孕怎么隐瞒？隐瞒不了了来找她？说几句好听的寻阳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为她两肋插刀？寻阳可不吃这一套。 赵侧妃说：“ 老王妃不会让我生下孩子的。” 寻阳认真的问：“ 为什么？” 赵侧妃下了决心坦白道：“ 老王妃帮皇贵妃娘娘和王爷算过命，说田家富贵如一股水，支流太多则水减，甚而消失。” 寻阳想到一件事，打了个冷颤问：“ 简侧妃的儿子？” 赵侧妃很谨慎的答：“ 据说是瘟疫，我还没进府，具体情况不敢说。” 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 “ 你相信算命的吗？” 寻阳问。 赵侧妃有点激动：“ 只要王妃相信，我们不得不相信。” “ 这是哪算命的？” 寻阳问。 “ 钦天监的。” 皇上御用的。 “ 侧妃你相信吗？” 赵侧妃满怀希冀的问。 “ 你说的对，我们信不信无关紧要，只要王妃相信，你的孩子就保不住。” “ 那怎么办？” “ 解铃还需系铃人，哥儿满两个月该起名字进祖谱了，王妃最信任皇恩寺主持，这次应该请的也是他。” 赵侧妃点头道：“ 城里高门大户没有不信任他的，只他为人正直绝非利益可驱动。” 寻阳不屑道：“ 真正高僧应在深山野林静修，天天在红尘中钻研，我看德行有限的很。” “ 不可乱说。” 赵侧妃的惊吓之情不是伪装，见微知著，可见这和尚的威望。赵侧妃三十出头，但保养的好，又长了张娃娃脸，眼睛瞪的圆圆时自带几分天真，寻阳知道她信佛，这些高僧在她心里就是佛的代表，半分不能亵渎，连忙安抚她：“ 我信口开河惯了，你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 慧真方丈说田家子嗣从外头来，可不是说对了吗？侧妃可不能不相信。” 废话，祖元真不能生育，她之外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称得上“ 外头来”，这算什么预言？寻阳腹诽，不过不能在赵侧妃面前攻击和尚，免得她反感自己。 “ 老王爷静居铁马院，每月两次请安也不待见我们，侧妃娘娘那夜是怎么进室的？” 寻阳问，眼睛紧盯着赵侧妃，见她脸色突变，又加了一句：“ 娘娘可不要说翻墙进去的。” “ 我是侧妃，我想见王 王爷，有有什么奇怪的？” 赵侧妃说的结结巴巴。 “ 侍卫继康姓赵，是你什么人啊？” 赵侧妃惊悸怔忡。寻阳理解的点点头：“ 是你同族兄长，你求他，他自然会答应，只是你不能确定王爷还能人事否，所以让孙玉烟制了一些药，催阳的，那药对身体无碍，不过老王妃不会这样想，赵侧妃是否替继康侍卫想过？” 赵侧妃颤抖着声音：“ 他只是替我开门，其它什么也没做。” “ 他会替你开门，也会替其他人开门，老王妃借口担心王爷安全，你觉的她会怎么处置赵侍卫？” “ 王妃会杀了我堂兄的，她最恨内院与前面勾结。” “ 所以，” 寻阳的声音犹如一汪清泉流过心田，让人不由自主平静下来：“ 你要想保住孩子，先想办法让王爷需要你在铁马院，王爷亲口确认是他让你去铁马院。” 赵侧妃如醍醐灌顶，“ 对，对，对。” 都是人精，寻阳相信她会有办法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赵侧妃临走时说：“ 没有什么事我就不来了。” 是一点就透的人。 寻阳庆幸自己是强者，起码别人眼里是强者，因为田猎风站在她身后。 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不是她可以改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寻阳到底搬进听雨楼，彩霞彩云得知一起迁出雀跃不已，几个丫头婆子在分配房间，寻阳坐窗前看溪流。两边草丛荫蓊，水润花妍，更有鹅石点缀其间，微风吹拂楼台生凉暑气顿消，确比别院舒服百倍。 寻阳叫进彩霞偷偷问：“ 这么个好地方怎么空着？” “ 原来是于姨娘的，哦，于姨娘是小姐生母，她去了后一直空着，说要给侧妃你，小王妃不同意。生了哥儿姐儿王爷做主搬的。” 于姨娘住的不比两个侧妃差，可见是受宠的。唯一的女儿记在嫡母名下，皇贵妃介绍拜名师学画，吃穿用度甚至婚姻大事都给于最大限度的自由，最挑剔的道德家也挑不出毛病。老王妃究竟是忠是奸？或许无关忠奸，只是因为利益不同？ 寻阳想的头痛，干脆起身出门走走。蒋婆子追着上来问去向，她答去小树林，阿宁跟着出去。从听雨楼去小树林必经别院，别院洞开着，两个粗使婆子在打扫，可以看到瓜棚石桌石椅，沿墙种植的蔷薇，在寻阳眼里都是无主的寂寞，不知道下任主人是谁。 小树林一向少人烟，又值响午，主仆二人踩着碎叶断枝，听着蝉鸣，不知不觉走到铁马院。 “ 回去吧，老王爷今儿在前厅。” 阿宁说。 “ 今儿精神好了？” “ 倒奇怪，据说近来好的很，一半日子宿在赵侧妃处。”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生怕被人听了去，尽管四周并无外人。 寻阳想不到赵侧妃行动力如此强，也是，再不行动肚子遮不住了。 二人往回走，才走了几步，前面一棵大树跳下一个人，阿宁吓了一跳，喝道：“ 谁？” 一边挡在寻阳前面。 寻阳见是安朴，福了福问：“ 安公子怎么在这？” 安朴穿着大袖常服，一身白，脸带愁色，很坦率的说：“ 我有事求沈娘帮忙。” “ 沈娘？” 寻阳惊讶反问，“ 沈娘应该在铁马院。” “ 她出去了，午食才回来。” 寻阳想不明白这位亦正亦邪的贵公子找沈娘为何，也不想过多介入他的事，只是说：“ 公子慢慢等。” 安朴显然想留住她，不惜提到田瑶珺：“ 我前日遇到小姐。” 寻阳冷笑：“ 遇到？你算计的她被关在白马寺，又怎么设计遇到她？” “ 我算得了身算不了心，我能强迫她喜欢凌灏？” 寻阳被顶的答不上来又发作不了，转身就走。说时迟那时快，安朴蓦地扯住她手臂，寻阳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倒在他怀里，安朴不知是故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搂着她，两个人保持暧昧姿势直到阿宁一把推开安朴。 寻阳产后减去婴儿肥，脖颈弧度愈加优美，大眼略凹，红唇棱角分明，举手投足褪去青涩添了少妇的妩媚，因不自觉更为动人。 阳光让层层叶子筛过投进林间光影斑驳，明暗交织中透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阿宁的声音如利剑斩断网丝：“ 小姐，我们走。” 寻阳和这丫头相处久了，知道她反常情况下才叫“小姐”。 “ 得知小姐差点死于生产，我心痛不已，其实才知小姐在我心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的脸就在那里，他的呼吸停留在她脸上还有温度，他的声音在上方缭绕，寻阳却如在梦里。 “ 安公子骗人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阿宁说。寻阳如梦初醒，她怎么能忘记这男人的手段？ “ 谢谢公子挂怀，不适当之语莫言，今日就当不曾会过。” 安朴没有再阻挡她，长长的叹惜。 阿宁偷瞧寻阳，见她脚步匆匆，神色如常才放心，道：“ 安公子好无理。” “ 无理的人多了，咱们挂在嘴边倒显的看重他们。” “ 是。” 人多力量大，听雨楼已然次序井然，蒋婆子站门口和一小厮说话，寻阳不认识，但听他说：“ 陈少爷交代务必亲自交给侧妃。” “ 谁？” “ 小安见过侧妃。” 来人正是安奶娘的小儿子小安，眉清目秀，只眼睛溜溜转，寻阳看着反感，声音冷下来：“ 你是前院的，怎么跑到后院？” “ 陈少爷要小人交一些东西给侧妃。” 载川？寻阳直觉不对劲，以载川的教识要送什么礼物大可光明正大的通过王妃到她手里，私相授受容易受人把柄，再说交付给祖元真的人？ “你是第一天当差吗？” 寻阳问：“ 门房不通过管事嬷嬷直接跑到后院？这有先例还是特例？” 小安原是来表忠心的，不料反被训了一通，心里不爽，唇角歪了歪道：“ 娘娘教训的是，小人这就拿回去交给两个管事侧妃。” 寻阳直进内屋，蒋婆子想解释，阿宁冲她努努嘴摇摇头。 载川送了一条罕见人形野参，是简侧妃身边的大丫头锦瑟亲自送到听雨楼，寻阳躺着，懒得起来，阿宁便骗说她睡着了。 “ 劳烦姐姐亲自送来，大热天的真过意不去。” “ 什么话？原是我们的职责，也是体面。” 锦瑟往里间看了看，问：“侧妃可好？” “ 姐姐知道生产亏血，哪是一天两天补得回来？今日搬屋，走了几步还喘不过来。” 锦瑟理解的说：“ 我家侧妃也是这样说，只祖家来了个有体面的嬷嬷探过小王妃说妾室没有侍疾不合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两个侧妃自然分辩了几句，小侧妃不必心里去，养好身体要紧。” 寻阳在里间听的一清二楚，知道是简侧妃借锦瑟的嘴敲打自己，熙照院不缺丫头婆子，只是为妾的本份。她如今正是风头火势，水满则溢，小心点总是好的。 晚间，田猎风进来看了屋子摆设说：“ 还是简了，改日去库里挑几件。” 寻阳穿着藕色纱衣，全身曲线隐约可见，灯下支颐轻笑：“ 还是不要了，我笨手笨脚的打烂了赔不起。” “ 谁要你赔？” 田猎风捏捏她鼻子说。 寻阳趁势倒进他怀里，耳鬓厮摩，喃喃求欢。田猎风禁了许久，正是一点就着，一把扯下她抹胸，捧着两团雪白软肉恣意吸吮，寻阳两腿勾住他的腰，双手搂着脖子，贴在男人身上，这夜锦被翻浪，娇喘声和虫吃土的声音还有流水声奏成一道乐曲，听的听雨楼每个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田猎风第二日一早起床上朝，见寻阳也起身，说：“ 你躺着。” “ 王妃卧床许多日，我既好了，该去看看她。” “ 她就是老毛病，你过些日子再去不迟。” 寻阳微笑着，依旧洗漱打扮，田猎风只得交代彩霞说：“ 去了就回，别累着娘娘。” 田猎风一走，寻阳对蒋婆子说：“ 嬷嬷好久没去园子里逛了，院里有丫头呢，出去透透气。” 虹儿不解：“ 刚搬了院子小姐怎么让嬷嬷去园子逛？她那嘴巴。” 寻阳嫣然一笑：“ 就怕她不说。” 夏日天亮的早，园子里做事的丫头婆子还有各房的管事媳妇久不见刚产子的侧妃，纷纷上前请安，有人问她身子可大好了？又有人问小哥儿姐儿，又有介绍亲人去听雨楼当差的，寻阳一一听着，笑着，到了熙照院过了早食时辰。 祖元真这次郁结心头，日子久了假病成真，三分变十分。丫头报说寻阳来请安，她哼哼着说：“请安？看我死了没有吧。” 丫头不知道该请进来还是不让进来，站着等候，明月说：“ 请侧妃进来吧。” “ 在花厅等着。” 祖元真说。 这一等足有一个时辰，寻阳索性放宽了心好好欣赏墙上画像，有幅春江花月夜应该是田瑶珺的大作，画笔细腻，虽是仿制，也有独到之处。 艺术讲究天份，她生母绝非俗人，不过田府谁又是俗人呢？祖元真高门嫡女，美貌无匹，又有第一才女的美誉，不及一个儿子来的风光实在。 寻阳想到这层，顿时心平气和。祖元真召她进内室，见她神采飞扬，丝毫没有因为久等而忿然，明珠的话还在耳边：王爷昨晚宿在听雨楼，闹腾了一夜。她今晨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 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不劳妹妹费心。” “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早日康复。” 寻阳说，听在祖元真耳里十足言不由衷。 “ 我这身子不要紧，不过婆婆答应我，身体大安后让哥儿姐儿养在熙照院。” 寻阳不知真假，淡然自若道：“ 没听王爷提起，想来是王妃宽慰姐姐。” 祖元真焉能听不出言外之意，拍着床头大声道：“ 你不用拿王爷压我，我是嫡母，有权力管教儿子。” 寻阳起身离座：“ 姐姐好好休养，气坏了身体又是妹妹的错，妹妹过几日再来探望姐姐吧。” 祖元真骂：“ 你别想看到我死，我明日就起床。” “ 春光如此明媚，姐姐能起床看看自是好的。” 寻阳说。 她走出熙照院，里面传来巨响，祖元真摔了什么东西，看来力气大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炫富，炫子，秀恩爱，和某名人合影摆出来显摆上流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寻阳从来不屑为之，可是第一眼看见慧真方丈，皇恩寺主持，她对自己曾经妄下断语颇为惭愧，立即理解小女生追星的心态，站在这男人身边自被光芒照亮。赵侧妃说每年佛祖生日慧真开坛讲道，信徒蜂涌而至，寻阳想象一个男子临风而立，衲袍飘飘，眼神清澈，灿若莲花，枯燥的经文从他嘴里说出来字字如小精灵直钻进心里，那不是一个人，是一幅画，一道风景，百看不厌。 相信每个人都觉的通过他看到了极乐世界。 田府女眷无一例外都是他的粉丝。赵侧妃生怕寻阳出言不逊，暗暗拿眼神警告她。简侧妃难得笑容可掬。祖元真果真起床，立在老王妃身后，手腕抵在案几上，神情专注地凝视慧真。 慧真不卑不亢，见礼后侧立一旁，老王妃说一句他应一句，目不斜视，笑容温煦。奶娘抱着哥儿姐儿出来，另两个丫鬟捧着托盘跟在后面，托盘上各放一纸笺，墨书孩子生辰八字，名字一栏空白，等待慧真填写。 天气热，两个小家伙穿着白色小衣小裤，粉装玉琢，冰雪可爱，男孩手握成拳，呼呼大睡，女孩瞪着骨碌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老王妃虔诚异常，说：“ 还请高僧赐名祈愿小孙小孙女一生平安喜乐。” 慧真沉吟片刻，挥笔写道：俊毅，字展翼；俊敏，表舒颜。” “ 俊毅，毅外慧中：俊敏，敏于行讷于言，方丈是此用意吗？” 寻阳问。 “ 侧妃解释的好，取名毅敏还有一层意思，愿兄妹毅敏相互扶持相辅相成。” 老王妃命总管奉上红纸包的谢银，慧真摇摇头说：“ 王妃善心心领了，还请送去慈幼院。” 老王妃也不勉强。 奶娘抱着孩子退出去，厨房备好素席请各人移步花厅。慧真入座，几个女人兼内总管作陪。寻阳接到赵侧妃视线，恭谨问：“ 我近日反复做一个梦，不知何解？” 祖元真见寻阳一再出言，女主人姿态十足，心头有气，忍不住相讥：“ 侧妃夜里还有空闲做梦？” “ 原来王妃习惯白日做梦。” 寻阳一脸惊奇说，老王妃似有若无瞄了一眼祖元真，祖元真知道说错话了，羞惭地低下头。 “ 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不知娘娘做的是什么梦？” 慧真问。 “ 梦见百川归海又流向四方润泽大地，不知主凶或吉？” 寻阳略眯眼，十分困惑的样子。 慧真肃然道：“ 侧妃娘娘刚生子，有此梦乃大吉，主多子，王爷子孙昌盛的意思。” “ 历来丁财难两旺，田府有今日亏的皇贵妃娘娘照拂老王爷出生入死挣下的功业，虽只有一子，王爷倒争气没辱没了祖宗，如今有了世子，世子平安成长不求无过就好，不敢多求，没得福减寿折。” 老王妃感慨。 “ 老王妃有此顾虑确属正常，有些诗礼簪缨之家，子孙满堂难免有疏于管教而累及父兄，但孤木难成林，从不曾听闻自断手足而身体壮大的，海广因有纳百川之量，福深必是积德之故，贫僧认为积善之家才能福泽绵延上天护佑子孙昌盛，做恶之人没有这福缘的。” 慧真侃侃而谈，他声量不大，倒像聊家常一样。 “ 方丈说的是，上阵还需兄弟兵，追哥儿还在，必是他兄长左膀右臂，王爷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简侧妃抹泪哭道。 “ 我好奇求方丈释梦，倒惹的侧妃娘娘伤心。” “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慧真的话意味深长，赵侧妃听到“来者可追” 释了一口气，寻阳不由自主怀疑她是否透露了什么，她太在意孩子，关心则乱。 老王妃果然目光狐疑眼神猜忌看向赵侧妃，寻阳暗叫不好，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赵侧妃关键时刻掉链子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 借方丈吉言，王爷多子多福，说起来我们家人丁确实单薄。” 赵侧妃舔舔嘴唇，突然插嘴，颇不自然：“ 小王爷正值春秋，不愁子嗣。” “ 便是老王爷，想要的话也不迟。” 简侧妃阴恻恻的补道。 慧真念了一声佛，道：“ 子嗣是缘分。” “ 听闻狄语勤狄先生与方丈私交甚笃，不知方丈眼里狄先生是入世之人还是出世高人？” 寻阳岔开话。 “ 于我，眼里得一尘世，出入在心。” 寻阳不满意答案，追根究底问：“ 于表象如何表现？” “ 侧妃一一” 老王妃出声阻止。 “ 不妨，难得侧妃年纪轻轻对佛学有研究。” “ 侧妃在慈姑庵带发修行一段时日，对佛学有独到见解不奇怪。” 祖元真唇角高扬道。 寻阳度量着祖元真公开不满情绪，也是对老王妃不满，笑哈哈道：“ 奇了，王妃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带发修行过。” “ 说到慈姑庵，安御史长女找到了吗？” 老王妃不动声色转换主题。 “ 是啊，被掳去总有三，四个月了吧。” 慧真忽然插进话：“ 安小姐不是被掳去，是被请去做客，其中缘由小僧不好明说，事关安小姐清誉，几位娘娘理解。” 此事早捂不住，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众说纷纭，个中事由因当事人三缄其口，旁人只得猜测。寻阳可不相信做客之说，安朴如此焦虑，他姐姐这客做的不安心啊。田猎风曾直言此事十之八九与安朴有关，慧真必然知道一二才出声护卫安氏。 “ 事情未明，我们还是不议论不猜测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侧妃这是同病相怜啊。” 寻阳抿口茶，淡淡的说：“ 我自小就不喜议人是非，谁家妾室得宠，谁家媳妇生子，从来不入我耳不出我口。” “ 我倒觉得听听说说能生警悟之心。” 慧真笑笑：“ 侧妃智慧，议人是非不能增己长短。” 丫头端了水盆净手，只寻阳的没加冰，寻阳绞了毛巾见赵侧妃轻轻碰一下就缩手回去，知道她过度小心，简侧妃讥笑：“ 陈侧妃刚生产不敢碰冷，怎么赵侧妃也有这些讲究？” “ 赵娘娘一向怕热，怕要多加冰才好。” 祖元真说。 慧真一如即往温和从容，好似听不出几个女子间话锋，饭毕告辞时深望了祖氏一眼。 老王妃留下祖元真，恚怒道：“ 你一向得体，今日怎么了？” “ 婆婆觉的田家还有我立足之地吗？” 祖元真悲伧反问。 “ 我还在，你担心什么？” “ 婆婆可知王爷近半年不宿熙照院？” 老王妃吃惊：“ 谁伺寝？” “ 王爷宿在侧妃处，还有谁伺寝？” “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老王妃闭眼。 祖元真正待说什么，一个丫头匆匆进来：“ 娘娘，侧妃，赵侧妃晕倒了。” 简侧妃吩咐请太医，寻阳使眼色让锦容请老王爷。 先来的是徐知章，他刚准备把脉，田大寿，敞着外衣，满脸通红大步踏进：“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 许是暑气。” 简侧妃说：“ 近来妹妹一直怕热。” 寻阳已知答案，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不料徐知章皱眉不语，“ 怎么？” 老王妃着急问。 “ 借步说话。” 田大寿，老王妃随徐太医出去，简侧妃安慰赵侧妃：“ 天气太热你受暑了。” 赵氏不安的扭动身子，她几个月没来月信，想当然是怀孕了，徐太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求助的望着寻阳，寻阳和她一样不安，徐知章的表情不似发现赵氏有孕，难道另有隐情？ 老王妃进来说：“ 果然是受暑，吃几帖药就好了。” 赵侧妃紧张的问：“ 太医没有说其它的？” 老王妃慈祥的拍拍她手背：“ 还有什么其它的？” 赵侧妃脸色苍白，身子颤抖，追问：“ 太医没有说什么了？真的没有？” 寻阳对她的恐惧感同身受，徐知章诊断前并没有见老王妃，也不可能知道老王妃不愿妾室生育，不可能故意隐瞒有孕一事，除非赵氏并无身孕。 “ 妹妹怎么了？” 简侧妃不解。 寻阳出了芍药楼，往前厅方向赶去，路上截到了徐知章，内总管领着他。 “ 侧妃好。” 徐知章真心高兴见到她：“ 娘娘气色好，微臣着实庆幸。” “ 徐太医，” 寻阳顾不得寒喧：“ 赵侧妃娘娘是不是有孕？” 徐知章黯然摇头：“ 赵侧妃腹中有结块以致月信不调，不明者以为有孕。” 虽然有准备，寻阳仍是难受，这个关在内宅无限寂寞的女人前一分钟还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巨大喜悦中，后一分钟面对生命不继的恐惧，她死了犹如一缕轻烟极速散去，徒留叹息，田府谁将永远记的她？ 寻阳失魂落魄回到听雨楼，阿宁从锦容处得知消息，只锦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赵侧妃是不是有孕了？” “ 不是有孕，是有病。” 寻阳流下泪。 消息很快就传遍田府，试图隐瞒有孕的赵氏在某些人嘴里成了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0 田大寿不死心，请了京城名馆坐诊大夫过府，几个一致认定赵氏月事不至因腹中结块，开了药散淤去血。赵侧妃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知道自己是病了，还是难治的病。她问锦容：“ 我是不是要死了？” “ 没有的事。” 锦容否认，偷偷告诉寻阳，寻阳当天就去芍药楼探望开解赵氏，只是她心里明白赵氏得了是“ 瘤”，无法开刀手术怕是凶多吉少。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人在面对死亡时候的痛苦害怕非旁人可理解，寻阳说了几句也说不下去，只能握着赵氏的手陪她流泪。 “ 我真不甘心。” 赵氏说：“ 虽嫁给这么富贵人家，真正舒心的日子没几天。” 她圆圆的脸上没有平日甜美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怨恨：“ 倒不如嫁个平常人家，相夫教子，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好歹每天能说几句话，便是吵架也是喜欢的。” 寻阳听着心酸，又不能附和，徒增伤感。 “ 你是有福气的，生了一儿一女，只是要记着男人的宠爱不长久，凡事还要靠自己。” 赵氏最后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寻阳晚间细细思量，越想越心惊，生产后她确实懈怠了，有尘埃落定的安心，男人的宠爱制造了一个假象：她可以生生世世活在他的庇佑下。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田猎风这天休沐，仍是一早出门，回来后去铁马院，后来又陪母亲说话用食，掌灯时分寻阳才见到他，双眉紧皱，表情阴郁，一身常服皱巴巴的，额头唇角青紫一片，明显和人近身打架斗殴过。 “ 怎么了？” 寻阳又好气又好笑，说：“ 堂堂国舅爷还学三岁稚儿与人争斗？” “ 沈娘死了。” 寻阳的笑容僵住，“ 出了什么事？” 田猎风迟疑片刻才答：“ 她是为了安朴，掉进悬崖死的。” 掉进悬崖？寻阳止不住瑟瑟发抖，沈娘的死和前世的她何其相似。 “沈娘为什么要帮安朴？” 她一直想知道，终于有机会问个清楚。 “ 沈娘的丈夫和安朴姐夫有袍泽之情，两个人死于同一场战役，安氏被掳，安朴原以为是我做的手脚，浪费了不少时间，后来才查出是他的道上敌人干的，对方一不要钱二不要命，提了个条件要一枝花一一” “ 什么花？” 寻阳迫不及待地问。 “ 毒蛇花，用蛇的毒涎喂养的花，花瓣可入药，只长在天蛇山的悬崖壁上，而且只能女人采摘才能保存药性。” “ 所以安公子求沈娘帮忙？” 寻阳有点愤怒：“ 这人真无耻，凭什么让别人冒险救他的姐妹？” “ 父亲和我也是不同意，沈娘要去我们没办法阻拦，她不是田家下人，照顾父亲是情分。” 田猎风颓然，沈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寻阳帮他换掉外衣，伺候他洗漱，田猎风一直握着她的手，灭了灯，他紧抱着寻阳，寻阳以为他有进一步举动，可他只是单纯抱着，大劫之后世界只有他们两个那样相依为命紧紧挨着。 “ 你打了那个混账？” “ 是啊，两个人干了一架，明天和他一起出发找人帮忙。” 田猎风说的天经地义。这话锋转的太快，寻阳的思维完全跟不上：“ 什么？你说什么？” “ 父亲对安氏十分内疚，亡夫后又失子，加上死了沈娘，这事无法置之不理了。” “ 你们要去找谁？我也去。” 寻阳不假思索的说。 月上中天撒下一片清辉，屋里银晃晃的照着两个人的鞋一大一小，照着床上的两个人叠在一起，田猎风气汹汹的：“ 你再胡说？” 寻阳攀着他脖子撒娇：“ 你让我去，保证不会连累你。” 田猎风抱着寻阳翻了个滚，两个人对换姿势，他重重拍了她屁股说：“ 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胡闹。” 寻阳又亲又舔又咬又摸，田猎风抵不过问：“ 你想做什么？” “ 你出门带上我。” 她发出最后通碟：“ 横竖我听话就是了。” 田猎风嗯嗯着，上下其手，身体某部位已经喷礴欲出，他顾不上回答。寻阳后悔点火，只得努力灭火，一番折腾后她不忘目的：“ 王爷答应了不能反悔哦。” 田猎风温软在怀，满心怜爱，一口应承。 次日他醒来就后悔了，寻阳哪里允许他打退堂鼓？说：“我收拾好行李了，随时可以出发。” “ 不是去游山玩水，你一一” 寻阳鸟啄米似的点头：“ 我知道你是去办事，我不会拖你后腿。” 事以至此，田猎风不得不同意了。 和老王妃祖元真说明了半天，把田大寿搬出来，二人才勉勉强强吐出“好”字。 寻阳比小学生去郊游还兴奋，蒋婆子阿宁询问一些事宜，她就一句话：“ 你们做主。” 二人颇无奈，还好田猎风明确指示“ 小事你们看着办，大事请示老王妃。” “就算我在，大事也轮不到我做主。” 寻阳说。 他们在城外的风波亭与安朴汇合，安朴一见寻阳，张口结舌，意外的说不出话。他一身灰扑扑短打，刻意打扮寻常，可惜手指修长白皙，一下子暴露身份。 “ 侧妃与令姐有同处之谊，百般央求一一” 田猎风居然这样解释。寻阳暗骂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瘪瘪嘴打断话：“百般央求是真的，不过可不是为了什么情谊，我和令姐统共说不上三句话，能有什么情谊？” 田猎风闹了个大花脸，吭哧啊哈的索性笑着面对：“ 拙内还是孩子脾性。” “ 侧妃性子率真，比那些扭捏作态的闺秀可爱多了。” 人家给高帽戴，寻阳不好再给脸色。 田猎风和安朴简单部署了行程，带着长仁长义上路。寻阳还好学过骑马，没有太出丑，只颠簸的全身痛，到旅店歇息时，她开始怀念家里那床，还有两个小家伙。 “ 后悔了吗？” 田猎风一眼看穿她心思。 “ 没有。” 寻阳鸭子嘴硬，田猎风呵呵笑。 安朴和他的随从很快加入他们，几个人拿着地图指指点点，寻阳抗不住睡意，很快睡着了。田猎风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床她一概不知，她几乎是被他扛上马鞍的，和他共骑。 “ 抱紧我。” 他命令。 几个男人全装听不见，只安朴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寻阳想到自己大言不惭说绝不连累人，这具身体养尊处优久了根本经不起摔打，才一天就露馅，心头沮丧不已。 马跑起来，寻阳贴着田猎风后背，鼻尖全是他的味道，一种叫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她爱着这个男人，她的孩子的父亲。 安朴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始终保持在目光可及之处，一行人马不停蹄响午时分赶到一处山脚下。 山不高，可是陡，奇陡，像支笔倒插着，危石嵯峨，望之生畏。 寻阳一见到山，立即精神百倍，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 “ 这就是天蛇山？” 她问田猎风，回答的是安朴：“ 是。” “ 你们在此扎营等候，我和安公子去郭家庄，天黑之前回来。” 田猎风以为寻阳会吵着跟去，不料她已经动手帮忙搭帐篷，“ 侧妃坐着让我们来。” 几个随从说。他们听闻寻阳爱惜下人，不知这种事是她的兴趣。 搭好帐篷后烧水吃干粮，寻阳百无聊赖躺在树荫下研究天蛇山。从正面看这山光秃秃的，不是蛇生活环境，连平常的藤藤蔓蔓都没有，何况奇花异草。须是在背面，那他们要先进山，绕过山脚。若是以前，她有信心单枪匹马征服它，现在多少有点担心技巧还在体力不足。 时间还多，寻阳拿出扑克邀请几个男人打牌，她教的是斗地主，很容易上手。玩了两个时辰，太阳下山了，仍不见田猎风，安朴踪影。寻阳焦躁不安道：“ 他们该回来了吧。” “ 王爷说天黑之前。” 长仁说。 “ 侧妃不用担心，我家主子做事最稳妥，他们是去请人，不会有意外的。” 安朴的一个随从叫安吉的说。 寻阳出了帐篷，看着来路方向，空山寂寂，没有鸟语也没有花香，她一阵心慌，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山。 和长仁说了一声，她到一块巨石后解手，刚蹲下就听见惊呼声：“ 蛇。” 寻阳急急系好裤带飞奔向帐篷。安吉手提长剑，剑尖一截蛇头，蛇身卷曲在地。 “ 把雄黄拿出来，让侧妃涂在身上。” 长仁说。 山叫天蛇，自然以蛇出名，寻阳还在疑惑怎么没遇到一条半条呢。估计温度高的时候蛇也躲起来，现在地面开始散热，出来透风了。寻阳想到一群蛇四处乱窜，不寒而栗。 “ 我们还备了避蛇草，娘娘拿着吧。” 安利说。 远处传来马蹄得得声，寻阳大喜，完全不顾仪态，边跑边喊：“ 王爷你回来了。” 去的时候只有安朴和田猎风，回来是五个人。中间一个女子粉脸银牙，眉长入鬓，杏目含情，一身红装鲜艳夺目。她居高临下看着寻阳，微带鄙夷道：“ 王爷出来办事还带着宠妾。” “侧妃娘娘是我请的客人，我想沾沾她的福气。” 安朴跳下马伸展四肢，说。 “ 寻阳，这位是莫大小姐莫瑄青。” 田猎风介绍。 寻阳挑衅的冷哼哼，什么大小姐，她就是不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天蒙蒙亮，一行人拔寨进山，长仁和安吉留下来望风，田猎风交代他们三日后没看到人就去找救援。莫瑄青劲装打扮，手腕缠着布条，腰背，短靴各藏着两把刀，她带来的两个人和她同样装束，脸上有疤的叫程是，瘦高个叫程非，两个人表情凝重，对这趟天蛇山之行忧心忡忡。 田猎风把一粒药丸塞进寻阳口中，嘱咐她跟在他后面。寻阳不怕山险，怕蛇咬，本想问问具体情况，抬头碰上莫瑄青轻蔑的眼神，顿时来气，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打定主意不能让她小瞧了，当下闭口不言。 程是程非走在最前头，安朴莫瑄青随后，长义安利垫尾。寻阳的猜测没有错，越往里走植被越不同，头几个时辰鲜见高大树木，只是密密的灌木丛，渐渐有常青树跃入眼帘，后来竟是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时不时“嘶嘶”响，蛇从头顶飞过，气氛阴森可怕，寻阳根据经验判断这类树林通常有沼泽，她想提醒走在最前面的程是小心死亡陷阱，刚喂了一声，莫瑄青粗暴的喝止她：“ 不要说话，担心蛇母。” 什么蛇母？寻阳心头发虚，这山里的蛇还有家长？“ 别怕。” 田猎风牵起她的手，晦涩不明的脸上爱怜横生。 脚底的路越走越窄，他们几乎在盘根错节的树林里跳跃行进，安朴捡了一根树枝给寻阳做拐杖，见她还跟的上队伍，没有叫累，称赞了几句。看不到太阳，寻阳无法判断时间，凭直觉判定已是午后。 程是停下，寻阳视线被挡，看不到前面，只闻到浓烈的臭味，腐草和动物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混合气体，令人作呕。 那是一块巨大的沼泽地，枯木朽株无名的昆虫还有一一蟒蛇，黑色的鳞片几乎与淤泥同色，巨大的身子盘成一团，头颈直立，舌头抽动，随时啮咬猎物。寻阳倒吸一口气，难怪这森林人迹罕至，谁不要命了敢惹蟒蛇？ 程是屏息敛气，躲到一颗大树后。几个人退回林里，商量对策。 “ 毒蛇花就在沼泽地对面的山崖上。” 程非说。 “ 山崖上还有一条蛇母。” 程是补充。 “ 估计是夫妻。” 寻阳幽幽叹。 安朴笑了笑，田猎风沉声问：“ 上次沈娘走的是这条路吗？” “ 不是。” 安朴答：“ 我们想从另一侧过去，结果” “ 这是唯一的路。” 莫瑄青每次开口，寻阳都不愉快，顶道：“ 你怎么知道？唯一的路就是喂蟒蛇？” “ 程氏兄弟出入好几次，他们很有经验。” 安朴说。 “ 我们上两次来很幸运没有遇到蛇母。” 程是苦笑。 田猎风沉思着：“ 把蛇母引到陆上击杀它没有问题，只是怎么引它？还有另一条藏身之处要找出来。” “ 你们之前是冬天进山吧？” 寻阳问：“ 冬天蛇休眠，所以你们没遇上。” 程是支持道：“ 晚上气温低，蛇母不灵活，杀死它比较容易。” 莫瑄青乜睨寻阳道：“ 你知道的倒多。” “ 先去打只野兔或者野鹿什么的，” 寻阳说：“ 才能引出蟒蛇。” 安利钻进森林里，一会儿功夫提着只野兔回来，野兔肚子插着一支箭，还没死透，眼睛哀哀的看着人类，寻阳十分不忍转开头。 “ 是你出的主意，假惺惺。” 莫瑄青一逮着机会就损寻阳，摆明了和她做对。寻阳再大条神经，也看出此女对田猎风用情至深，田猎风身边的任何雌性生物都是她打压对象。她要是田府正妻，寻阳大概死了一百遍，每次死法不同。 生死攸关，她不想计较，对田猎风说：“ 我帮不了什么，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 小心别找到狼窝。” “ 躲树上去。” 安朴忽然说，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 嗯，树上比较安全。” 田猎风赞成。 寻阳在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下嗖嗖的爬上树，找个大枝桠坐好，握着把匕首防身。透过空隙她看到程是把野兔放在沼泽地边缘，几个躲在一边等待，时间慢慢流逝，那蟒蛇没有动静，安利急了，搭弓射它，第一箭偏了，第二箭被甩开，程是程非连珠炮的射去，那蟒蛇灵活异常，兼之皮厚肉粗，弓箭对它毫无杀伤力。莫瑄青在此时一剑剖开野兔，血腥味引的那蟒蛇猛吐血信子，“ 快躲。” 田猎风叫。可是太迟了，蟒蛇身子弹起，下一秒钟，莫瑄青已经被卷起甩入沼泽地，安朴和田猎风同时跃起刺向蟒蛇头部，程氏兄弟奋不顾身拦住蟒蛇去路，安利长义攻击蟒蛇中部，六人一蛇斗的不可开交，人人都知道蟒蛇一回到沼泽地，莫瑄青绝无生还机会。 莫瑄青在沼泽地里挣扎着，寻阳急叫：“ 别动，身子平躺。” 隔的太远，也许是慌张，莫瑄青还是动个不停，寻阳心急火燎，再看人蛇大战，人类丝毫没占上风，看来莫瑄青要么死在沼泽地，要么葬身蟒蛇。 莫瑄青死了，他们的任务提前结束，白走一趟白受苦。 寻阳咬着匕首滑下树，溜到战场后边，可是离莫瑄青太远，树枝伸不到。她无法，走近一些，刚够着莫瑄青的手，那蟒蛇成精了，回头扑向寻阳，寻阳吓的屁滚尿流，就地打了个滚避开，眼看蟒蛇就要逃回沼泽地，田猎风怒吼一声，连人带刀冲过去，砍中蛇肚，同时程氏兄弟紧拖住蛇尾，安朴的剑不知掉在哪，他搬起一块大石头直塞进蟒蛇口中。寻阳急中生智找了几根大树枝交叉横在沼泽地上，小心踏上去，莫瑄青抓住她递过来的树棍，极为缓慢的移动，寻阳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莫瑄青拖上岸，她累垮了，满头满身的臭泥懒的擦掉就栽倒在地。 几个男人结束战斗围过来，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精神委顿。 “ 快离开这里吧，这蛇的老公或者老婆要来了，我们谁也逃不脱。” 寻阳说。 没有多余的衣服，又没有水，寻阳只得用尖石刮掉自己和莫瑄青身上的淤泥。莫瑄青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精神依然恍惚，不忘说“谢谢”。 “ 不用谢，问你两个手下哪里可以洗澡？” “ 现在不是爱干净的时候。” 安朴说，他找到他的剑，只是剑身扭曲的不成样子。 寻阳白了他一眼说：“ 你以为我是为了干净？别傻了，蟒蛇对气味最敏感了，一闻我们就是杀夫杀妻仇人，天涯海角追杀我们。” 田猎风想笑笑不出来，程是跳起来说：“ 沿着这沼泽地走不远就有湖。” 他走的时候不忘那只当作诱饵的死野兔。 “ 我猜也是。” 寻阳含糊不清的说。 天色暗下来，树林里更加阴森。几个人虽然又饿又累，都不敢停歇，听到水声才松懈下来。 两个女人先洗，莫瑄青里外全湿了，不得不披着安朴外袍，寻阳见她难为情说：“ 要不你穿我的衣裤？” “ 不用，谢谢。” 程是程非生火烤兔肉，几个人围着火堆分吃，肚子里有热的食物，精神好多了。寻阳靠着田猎风睡着了。 “ 她居然睡的着？” 莫瑄青觉的不可思议。 “ 在我身边她安心的很。” 田猎风说。 “ 小姐你也睡一会，我们看着。” 程非说。 “ 大家轮流值夜。” 安朴说。 睡到后半夜，下起大雨，层层叠叠的树枝成了天然雨伞，田猎风担心的是沼泽地一夕暴涨更难穿越，还有山崖，被雨声冲洗过攀爬难上加难。 安朴有同样的担忧。 二人低声说着话：“ 先找到另一只蛇母。” 田猎风说，蟒蛇？寻阳从哪学来的？ “ 见步行步，只好如此。” 安朴说。 寻阳缩在田猎风怀里一觉睡到天亮，丝毫没发现昨晚经历了暴风骤雨。 一行人回到沼泽地，蟒蛇尸身还在，看着触目惊心，想到还有一只，寻阳腿都软了。 “ 怎么水一夜深了？” “ 昨晚下雨了。” “ 真的？” 寻阳萌蠢的模样爱煞了，莫瑄青又开口骂她猪：“ 下那么大雨居然不知道？” “你知道了有什么办法吗？” 寻阳反讥。 安朴息事宁人道：“ 怎么过去？” “ 再深一点还能游过去，这不深不浅的难办。” “ 有个皮划就好。” 程是说。 “ 搭个浮桥也行。” 程非道。 寻阳灵机一动，指着蟒蛇说：“ 把蛇皮剥下来可不是现成的材料吗？” “ 什么材料？” 莫瑄青问：“ 可以做船还是做桥？” “ 做绳子，保证不会断裂。” 安朴明白过来，那蟒蛇极长，蛇皮坚韧无比，一端钉在箭上，程是射入对面树干上，另一边固定在这边树干上，众人从临时空中飞索一个个滑过去。 寻阳脚落地，忍不住洋洋得意邀功：“ 我这只猪还很聪明吧。” 莫瑄青装聋做哑，埋头前行。 寻阳心情大好，对她背影卖鬼脸，一回头差点撞进安朴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壁立千仞，飞鸟绝迹。 田猎风仰望山顶，背脊一真发凉，这山就是他也没有把握爬的上去，何况一个女流之辈？莫家大小姐冲着他的情面答应帮忙，昨天差点把命搭上，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对人家家人怎么交代？ “ 还有一条蛇母呀。” 程是喃喃自语，明显打退堂鼓，小姐就是爬到山顶，遇到蛇母怎么办？ “ 蟒蛇不可能生活在那么高的山顶。” 寻阳说，蟒蛇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山顶风干物燥，再说那么高猎物也少，饿也饿死了。 “ 没有蛇母，蛇子蛇孙多了。” 程是坚持：“ 这山叫天蛇山，还少了蛇吗？” 这话寻阳没法反驳，就是没有蛇，莫瑄青能不能登顶她也怀疑的很。 “ 安朴，” 田猎风直呼名字，“ 怕不成，太危险了。” 事实不容质疑，安朴默然。 “ 我有信心。” 莫瑄青说。 程是程非同时叫：“ 大小姐。” 田猎风郑重其事地说：“ 莫小姐，没有了解情况就冒昧求助，田某很不安，田某记着小姐这份情，只求小姐万万不可以千金之躯冒险。” 寻阳静静地望着山，太阳还没升至山顶，蛋壳青的天空一抹黛色，她的心底深处有股久违了的豪气，多少次在梦里她听见山的呼唤，体内翻滚着对攀登的渴望。 山就在眼前，她还等什么？ “ 我来。” “ 我上。” 莫瑄青和寻阳几乎同时说。 “ 别开玩笑。” 安朴对着寻阳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 你疯了。” 田猎风气急败坏。 莫瑄青定定的看着寻阳，良久才说：“ 王爷家里放着现成的菩萨不拜，倒去别处烧香。” 这话多少有点讽刺，她压根不相信寻阳。 不知为何，寻阳心虚的不敢看田猎风，自己来历不明，举止异常难免惹人怀疑，偏不安于室，只是叫她如何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侧妃？寻阳自顾自的套上护指，绑定护膝，古代没有防滑登山鞋，小羊皮靴只能将就着。 田猎风对寻阳的无视非常恼火，人前又不愿意凶她，其实人后他也舍不得，他见过她爬树，知道她和一般大家闺秀不一样，也愿意带她出来透透气，若知道她有这想法，别说出府，院门也不让她跨出。 “ 不要胡闹。” 他口气忍耐的带着不自觉的祈求，死命拽着她的手，寻阳接触到他眸里的光反而定心。 “ 相信我，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懂的轻重。” 田猎风以为她指的是生产时差点死去，更是心疼，“ 不准去。” 寻阳还在争取，安朴对莫瑄青说：“ 我先上，你顺着我的路。” 他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绳索，铁钩，匕首，药草，干粮。 程是程非见状不好阻拦，也开始攀登准备，田猎风无声的警告寻阳不要轻举妄动。 长义颇理解主子心思，半请半逼寻阳到平坦处坐下休息等待，自己寸步不离。寻阳无奈，总不能吵闹起来啊。 田猎风领军打战的本事有口皆碑，身居高位公务繁忙依然勤于练功，时日有功，寻阳看着他豹子一样敏捷的身躯快速上移，紧张情绪渐渐缓和。莫瑄青是主角一一那毒蛇花必须女人采撷才有药性一一寻阳疑心是古人的迷信，就像某些茶叶煞有介事标明乃处女采摘，不过是个噱头。几个男人绝不会让她单独行动，尤其程是程非，这时代的仆从还是很忠义的。几个人离的很近向上爬，田猎风不时停下来看看莫瑄青，隔的远，寻阳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话，她希望他没有，太危险了，一个分心就是千古之恨。 莫瑄青比她想象的要有经验，她的落脚点选的很好，身子紧贴着峭壁，手脚并用快速上行。程氏兄弟在下方护着主子，那架势莫瑄青有个万一，他们是一万个不活了。 一切顺利也得三，四个时辰，寻阳惯例拿出扑克，长义婉拒，安利劝：“ 干等着多没劲，玩会儿。” “ 王爷说这里危险，要小心护着娘娘。” 长义说。 提到田猎风，安利不吭声了，人家帮自家主子做事，冒这么大的险，他的宠妃自然得看紧。而且这宠妃没有架子，他也敬重的很。 寻阳认真说来也没心思玩牌，她的目光追随着田猎风，爬的高了看不真切，她的心悬在空中全是挂念。 “ 你家大小姐让谁掳走了？出这么个阴条件交换。” 她问安利。 安利对她早生了同仇敌忾之心，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 原来安家虽是官宦之家，安朴却自小习武，他自出生就七灾八病，安夫人怕养不活就寄养在虎跑寺，虎跑寺住持妙通大师和安老爷是至交，妙通还是一个小和尚的时候，安老爷进京赶考住在虎跑寺结下的缘分，他对妙通的人品十分放心。妙通对安朴确实尽心尽力，不知是否受师父影响，安朴极端厌恶读书考功名，安家二老本想这儿子能健康成长就心满意足了，正所谓上山求财下海求命，及至儿子长大，手脚齐全，清俊温雅，难免又有期许之心，奈何安朴表面绝不顶撞，暗里想做什么照做不误。道北钱庄不过是他的一个小营生，大宗的是漕运和盐运。 盐在现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价格低廉。在古代却是关乎国运的，盐税占国家一半收入，私人贩盐是重罪。可是亏本买卖没人做，有钱賺多的是铤而走险之徒，民间走私盐屡禁不绝，相互之间杀戮也是常事。 江浙一带最大的黑帮拜月教，安朴劫了他两次盐船。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对方多方打听探出安氏在慈姑庵静休，人被掳去后对方并没有立即通知安朴，安朴当时为着凌灏在算计田猎风，想当然以为是田家做的首尾，错过最佳援救时机。 拜月教扣着安氏做人质，只为安朴不敢再觊觎他们的盐船，不料教里二把手月前得了暗疮，全身溃烂，又痛又痒，百宝用尽名医看遍最多止的片刻痒，根本无法完全痊愈，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生生把一个硬汉子折磨的不成人形。那拜月教也是有办法的，居然找到大宋名医方济中，方济中游历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民间有话有方济中不要皇帝老儿。方济中倒不负重望，只看了一眼，问了几句就让教众找毒蛇花，根茎熬汤内服，花瓣捣烂外敷。听着简单，拜月教一帮人全傻眼了，术业有专攻，他们多是水边长大，去海里捞月还好过爬山找什么鬼花，若是男子，勉强找个试试，偏方济中铁口铮铮需是女人，那是半个也找不出了。此时便有人出主意用安氏换毒蛇花。 安朴满口答应，一来挂念亲姐，二来没想到难度这么大。 安利对安家小姐的遭遇十分唏嘘：“ 大小姐最好的人，怎么命不好啊。” “ 她不是命不好，是弟弟不好。” 寻阳很不客气的说：“ 安公子害了他姐姐，还害这么多人以身涉险。“ 长义看着几个人影，对自家侧妃这么敢言很欣慰，“ 安公子太大胆了，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罪。” 安利不服，为自家公子辩解：“ 賺的银子王爷没少拿啊。” 话音未落，长义一拳捶到他肚子，安利疼的弯下腰，他知道说漏嘴挨打受罚也不敢不委屈。 寻阳心里早料到几分，出了田瑶珺这么大事，田猎风居然没有和安朴反目，不是简单的交情可以一言蔽之，后面是利益交结。 “ 侧妃娘娘，” 安利讷讷地：“ 小人乱说话。” 寻阳笑道：“ 一孕傻三年，我生产后记忆力衰退厉害，你刚才说什么？” “ 谢谢娘娘。” 安利感激不尽。 长义表面若无其事，心里也怕这个口无遮拦的侧妃跑去问个究竟，一想到王爷怪罪他，他禁不住瞪了安利一眼。 田猎风已经攀了一半高度，越上去越危险，脚打个滑，手指没扣住缝隙，甚至一粒沙，一阵风都是要命的。 她前世怎么死的还历历在目。 莫瑄青停下来，她的上面是块巨岩，长满青苔，她挂在半空中徒劳的想找到着力点，远远看上去像个布娃娃浮在半空。寻阳的心提起来，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错眼她就掉下来。 田猎风和安朴在她斜上方也停下动作，两个人比划着，然后田猎风垂下一条绳索，示意莫瑄青缠在腰间，安朴一手紧握铁钩，那铁钩深深插在缝隙中，另一只手伸下去拉莫瑄青。 一坠俱坠，一存俱存。 寻阳掩住脸不欲观看，她心跳如雷鼓，随时会晕过去。 在那一瞬间她深深忏悔自己攀岩爱好带给父母的伤害，也体会到田猎风的感受，她真去攀爬山峰，他吓也吓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43章 所有的事情中，等待是最考验意志的，明知要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在三人中蔓延。到了一定高度看不到身影，只能猜测，长义和安利都没有经验，以寻阳意见为主。 草丛里有“咝咝”声，声音很密集，不是一条两条蛇，是一群。寻阳明知有防范措施，寻常蛇近不了身，还是克服不了惧怕心理，牙关打颤，抖个不停。 “ 侧妃不要怕，我们不动，蛇不会主动攻击。” 长义不是安慰，他认为事实如此。 “ 只要不是蛇母就不怕。” 安利补充，缺根筋了又说：“ 我感觉蛇母就在附近。” “ 不要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寻阳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他们置身在山谷中，虽是正午，太阳的热度并不强劲，山风吹在身上令她瑟缩，产后她极度畏寒，正想添件外衣，鼻端一股浓烈的腥味，眼角瞥见绿油油高昂的蛇头。那蟒蛇比昨日那条大长，爷爷奶奶级别。 蟒蛇离她三米远，这距离谈不上安全，聊胜于无。好在蟒蛇不动，它对着另一个方向。 寻阳不敢挪动，长义和安利也发现了蟒蛇，惊的面无人色。 三人一蛇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峭壁上出现几个黑点，他们顺利登顶，原线路下山。黑点越来越大，同时，蟒蛇动了，它游向一排灌木丛，就在一块岩石后面，那里是几个人的必然落脚点。 蟒蛇的目标是莫瑄青，这畜生真成精了，寻阳暗骂。她轻轻揉着酸麻的腿，努力平静下来。长义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声音几不可闻：“ 怎么办？” “ 我要通知王爷改变路径。” 寻阳说。 以莫瑄青的体力，一定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她脚踏地之前必须杀死蟒蛇。 “ 怎么通知？” 血液循环好多了，寻阳润润干枯冰凉的嘴唇，目测她只要爬到五十米高度可以和田猎风汇合。 这高度她还是有信心的。 长义虽然觉的太冒险，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寻阳也是听不进劝的，说做就做。她靠着树木岩石掩护，避过蟒蛇，从另一边开始攀爬，脖颈系了块大红布，红色鲜艳，为着几个人看到她。 太久太久没有攀岩，寻阳深呼吸，尽力协调四肢做到心念合一，每一步踏在正确的位置。 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高度，寻阳听到一个声音：“ 你上来干什么？” 是安朴，他在她右侧，大概没想到寻阳爬的这么高，神色里全是震惊。 寻阳简洁明了说了原委。 “ 莫小姐体力不支，王爷等她。” 安朴说：“ 你下去，我通知程氏。” 攀岩最终靠的还是自己，田猎风能给于莫瑄青的是精神鼓励。 寻阳向下探望，苍野茫茫，向上，晴空万里。 “ 寻阳，非常小心慢慢下去。” 安朴柔声直呼她名字，天地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声音，荡气回肠。 寻阳有一霎那的恍惚，随即镇定下来，这不是风花雪月场所。她了解自己现在的体力，再高一点已是极限，于是准备向下移。 安朴看着她下降，不见了那抹红，眼里的依恋才敢流出来。 是他先看见她的。在她去慈姑庵的路上，掀帘瞬间，伊人的脸惊鸿一瞥在心底抓了一道痕，是什么延缓了他求亲的计划？盐船，他真后悔。 寻阳顺利落地，她四处张望，没有看见蟒蛇，也没有看见长义安利。寻阳心里没底，不敢大声叫唤，她猫着腰想绕回去，后面传来嗦嗦的声音，安朴和程氏兄弟也落地了。 “ 我们一起过去，王爷估计快下来了。” 安朴说。 四人高抬低放，越接近腥味越浓，这蟒蛇比人类还有耐性，蛇头正对着田猎风下山的方向，纹丝不动等待中。 程非骂了句粗口，也没人计较。 长义安利躺在一沟里，挥手叫他们过去。 沟里没有风，比较暖和，寻阳全身汗湿，这时候才觉的渴，一个水壶轮了一圈，一滴水不剩。虽然蟒蛇就在附近，四人紧绷的神经还是放松一点，地方窄寻阳挨着安朴，哪里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 现在怎么办？” 长义问。 “ 杀死蛇母。” 安朴说。 “ 废话。” 寻阳骂，“ 问题是我们斗的过它吗？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不如昨日，还少了两个。” “ 王爷下来了。” 长义惊惶道。 田猎风不是一个人，莫瑄青绑在他背上，他的头转动着，应该在寻找他们。程是程非窜出沟，他们要去接应田猎风。 谁也不知道莫瑄青在哪个高度失去战斗力，谁都知道两个人现在生死攸关，一个风吹草动就摔成肉饼，脚底一条巨蟒在等待他们。 “ 你就在这。” 安朴按住寻阳，跟着跳出沟。 程是被蟒蛇缠上了，程非往田猎风方向爬上去，嘴里不停叫着：“ 王爷你要顶住。” 田猎风也发现了情形不对，叫回去：“ 你下去帮他们，我没事。” 程非犹豫着，下面四个男人或刀或剑从侧攻击巨蟒。 寻阳吓的心要跳出来，这蟒还懂的战术，不停游走，拖垮人类。 “ 刺它眼睛，刺它七寸。” 寻阳叫。 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几个人不敢正面交锋，偶尔砍中蛇身，蛇皮坚硬如铁又滑不溜秋，对它丝毫无损。 有枪有弹药就好了，寻阳想，现代人不用武艺，全靠武器，别说一条大蟒，便是一群也抗不过子弹，只是哪里有火药？火药？火？寻阳思绪翻飞，在包裹里翻炒出火折子，安朴那把扭曲了的剑也在，寻阳来不及细思，拢了一堆干树叶，点燃了放剑在上面烧。她大脑里并没有一个确切的主意，模模糊糊觉的自然界动物怕火，生火有利无害。 田猎风强支着落地，解开莫瑄青，莫瑄青怀里揣着一丛毒蛇花连根带茎还沾着土，花瓣极大，露出部分红的像火，仿佛有灼伤人的热焰。 蟒蛇甩开众人，直冲向她。 田猎风抽出剑，一手拿匕首，护在莫瑄青前面。此时飘来一阵阵奇异的香味，闻着令人心旷神怡精神大振，原来寻阳把各种药丸药草也扔进火里。蟒蛇明显晃了一下，蛇头转向火，寻阳脖子上的红布还没摘下，火光映衬下比毒蛇花还艳丽。 安朴察觉到什么，对寻阳大叫：“ 快跑，躲起来。” 一边骑到蟒蛇身上，拿刀猛砍，状如疯狗。蟒蛇吃痛大怒，长尾蜷曲要箍死安朴。安利目眦欲裂，斫刀割蛇头，田猎风刺向蛇眼，那蟒蛇放开安朴，身子一扫，逼的众人退开几步，它飞起到了沟前。 怕到极点反而不怕了，寻阳抓起烧的红通通的剑闭着眼没头没脑的戳过去，触手处极柔软，她不假思索往里递，蟒蛇发出尖锐的声音，蛇身扭动，树叶翻飞，火星四窜，寻阳骇住了，她那一剑居然刺穿大蟒眼睛，还留在眼里抽不出来。蟒蛇受了重伤，又失了光明，仍有千钧之力，张开口扑向寻阳誓要撕裂仇人。 几个男人赶到，长义受到启发，捡起一根木炭死命击打蛇头，蟒蛇竟然不管不顾，叼着寻阳往密林深处爬窜。 田猎风肝胆俱裂，大吼一声，借助一块石头弹起袭击蟒蛇颈部，程是程非连发数箭，箭箭射向蛇眼。蟒蛇无法，丢了寻阳与他们缠斗。安朴迅速抱起寻阳逃离战场。 寻阳面如土色，已然失去知觉，颈处蛇牙印赫然在目，血丝渗出来，颜色发青，触目惊心。 安朴大恸，张嘴用力吮吸，吐了几口黑血出来，寻阳仍是软绵绵的没有生气，他把怀里丹药全塞进她口里，心里想着她是活不了了，顿时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四肢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觉生无可恋。 田猎风偷眼睇二人，见一个呆呆的，一个没有动过，明白寻阳凶多吉少，更想快点结束战斗，那蟒蛇受了重伤，那把剑横穿蛇头，稍一动弹就疼不可耐，几个人掌握弱点岂有不利用之理？集中力量对付蛇头，一场大战直斗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蛇终于萎顿倒地。 田猎风汗出如浆，奔向寻阳，一把抄起抱在怀里。莫瑄青也缓过来，默默看着田猎风瘫倒在地。 “ 程是程非，” 莫瑄青说：“ 做副担架抬侧妃下山。” “ 不用，我背她。” 田猎风斩钉截铁道，谁也不敢劝，杀死两条巨蟒，又挖了整支花，却毫无喜悦之情，没有人脸上带笑。 过了沼泽地，天色暗了完全看不清路，但是两个主子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其余人只得点了火把连夜下山。 第三天一大早，长仁看到他们时，震撼的说不出话，人人都像从土里□□的，不，从地狱里出来的。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贵公子安朴失魂落魄，随时随地会倒下。田王爷背着个死人，却问：“ 最近的医馆在哪？” 侧妃明明死了，长仁相信每个人看出来了，可是主子说她没死，长仁想主子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44章 安氏回来了，毫发未损，看起来倒比以前精神多了，她住回安家，绝口不提慈姑庵。这本是大事，够贵妇圈讨论几个月了，但是京城有更大的新闻，定国侯二小姐，异姓王田府侧妃死了，死了不过叹没福气，不是值得议论的话题，焦点是田猎风把尸体放置听雨楼，照顾活人一样喂饭擦身陪说话一一当然是自言自语。开头两天老王妃体谅儿子哀恸过度，不忍发丧，可一周过去了，田猎风依旧故我，天气炎热寻阳尸身却没有发臭，连阿宁虹儿也坚信小姐没死。几个小厮来搬尸体，她们居然帮着田猎风，又哭又闹的不让。 田猎风言行惹人非议也罢了，人是他的人，刚生了孩子，蜜里调油的时候忽然死了，可以理解为受刺激过度，但是和安家儿子什么关系？安朴不吃不喝然后满世界找方济中，安御史对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基本没有要求，反正他也管不了，儿子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这次却闹大了，安朴比死了父母还伤心，振振有词寻阳没死，把别人的宠妾挂在嘴边，将来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安御史是言官，只有他说人没有人说他的，现下好了，儿子成了天大的笑话，他都没脸见人了。他只有祈祷田猎风恢复理智，让死者入土为安，事件才能慢慢平息。 情深至此几近妖，田大寿决定和儿子认真聊聊，家里有个疯子，不能再添一个。 天蛇山回来，田猎风就没有上朝，二十四小时守着寻阳，吃喝拉撒寻阳都在视线范围内。父亲进来，他行礼如仪，也没有多余的话，一副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的淡漠表情。田大寿酝酿了一天的话全烂在肚子里，远在妻子之前，他就发现儿子威严日重，极有主意，想到可能和儿子发生冲突，他开始头疼。 田大寿坐下，嗑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儿子，侧妃死了。” “ 她没死。” 话音未落，田猎风顶回去。 “ 儿子，她死了。” 田大寿又说一遍，苦口婆心。 “ 那你准备两副棺材，把儿子先装进去。” 田大寿怒了，拍案而起：“ 男子汉大丈夫死当为国为民为家为君为父，怎么，怎么，怎么为一个妾？” 前面还铿锵有力，后面就说不下去了，田猎风低眉敛目，很受教：“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愧疚难当。” 嘴巴说愧疚，脸上毫无愧色。 “ 你，你，” 田大寿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的是自己，只得改变策略：“ 儿子，你不相信父亲，总相信太医吧？太医院都设在田府了，一个两个不相信，三个四个不能不相信，儿子，你难道要惊动皇贵妃娘娘？” “ 父亲，我相信自己。” 田大寿恨不得一巴掌掴醒儿子，可是他从来没打过他，他和追哥儿不一样，追哥儿会撒娇会哭闹，他不会，他不像儿子，更像朋友兄弟。 “ 儿子一一” “ 父亲，赵娘娘病情如何？” 田猎风问，潜台词是你管好自己的女人，我的女人不用你操心。 田大寿没词了，他本就不擅长言辞，父子对话结束。 田大寿无功而返，祖元真窃喜，对明月说：“ 贱女人定是下盅了王爷才这样，她死了这罪让陈家来担，到时看他们怎么交代？” 明月一早收集了一箩筐石榴花瓣和果实，准备染布用，闻言惋惜道：“ 王爷什么时候悟过来啊。” 祖元真森然道：“ 他永远失心疯才好。” 段氏带着载川慕川登门了，老王妃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里一个病人奄奄一息，一个死人当活人伺候着，两个孩子只呆在母亲身边才不哭闹，管事的媳妇躺床上捶胸抹泪，说丈夫让她变成京城笑话，田大寿大小事撂给她，摆明管不了。 这一切怪谁？罪魁祸首听不见，她娘家倒送上门了。 “ 说到底人家死了女儿，我们不能太为难侯夫人，传出去说我们刻薄。” 府里三个侧妃一个死一个将死，简侧妃心有戚戚，又记着寻阳救命之恩。 老王妃不好反驳，女儿为妾，定国侯府怎好以娘家人自居？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由简王妃招呼段氏母子。 段氏穿着素色褙子，头上只插根银簪，双眼通红，攥着条手帕不时拭泪。载川在旁温言软语的劝慰，慕川一袭茶白色长袍，长身玉立，皮相不比兄长差。兄弟对简侧妃行了晚辈礼，便扶着母亲去听雨楼。 田猎风迎了出来，段氏见他眉舒目展，不似忧伤过度，反不知所措。 内屋满室馨香，纱幔低垂，器皿整洁，丫头进进出出有条不紊，怕惊醒了床上的人。寻阳四肢冰冷但面目栩栩如生，唇角微扬，好像做了个美梦。 春梦无痕，可怜梦里人，梦里不知身是客。 两排玉兰树绿叶白花，夜风吹拂香气扑鼻。寻阳挽着父亲的手臂，头靠在父亲肩头，往正宅走去，母亲立在台阶上，微笑着看着父女俩。 “ 你回来了？”母亲说。 “ 嗯，我回来了。” “ 不许再走了。” “ 不会。” 寻阳说，这是她的家，熟悉的家她拾阶而上，身后传来婴儿啼哭声，寻阳大惑不解：“ 弟弟有孩子了？” 她回头，哪有什么婴儿？ “你听错了。”陈母紧张否认。 也是，寻阳了解她弟弟，还没定性的男孩怎么可能结婚育子？ 她走进屋，一切摆设如旧，只是灯光太刺眼。她在沙发上坐下，陈母端了碗银耳汤，是凉的，夏天甜点自然是凉的，可是她觉的冷，她想喝热饮。 陈母不知，殷勤相劝。她又听到了婴儿啼哭声，断断续续，似远又近，都在耳旁。哭声凄楚，寻阳往楼上跑，她要一个一个房间的找，找出哭泣的孩子，无论是谁的，她要把他搂在怀中轻声呵护。 她推开每扇门，黑暗，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寻阳寻思着开灯，她记得开关的位置，相同的位置上却什么都没有。她叫着母亲，声音却发不出去。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脖子，疼，比疼更难耐的是绝望。 母亲不在房里，同时消失的还有父亲，客厅空荡荡的。那碗雪耳糖水还摆在桌上，黏腻腻的倒胃口。 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离她远去？ 段氏初衷是劝田猎风发丧，守着尸体十多天终归令世人侧目，甚至定国侯府都惹人垢病，许多人翻出她女儿与下人私奔的不光彩往事。她也明白自己这个丈母娘没多大分量，因此带了两个儿子。 慕川对嫡母一向恭敬，特意换了班来田府，可是见着田猎风，话到嘴边变成了“ 太医求的是稳，难免人云亦云，何不求民间游医？” 田猎风深得我心的语气：“ 安公子已经去找方济中了。” “ 人死不能复生，方济中又不是罗仙大神，” 段氏说，载川扯扯她衣袖，段氏讪讪收口，挖了庶子一眼，又说：“ 王爷，寻阳浑身冰冷，没有一丝火气，显见死了许久一一” “ 天气热，劳烦夫人走这么一遭，载川慕川送你们母亲回去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段氏想解释她是为王爷着想，田猎风已转开身背对着她。 载川慕川拜别，刚跨过门坎，被田猎风叫住，段氏喜上眉梢一一王爷想通了。 “ 夫人，寻阳两个陪嫁丫头并蒋嬷嬷的卖身契多谢你保管，现下请归还吧。” 内院的这种伎俩当着儿子的脸揭穿，段氏心头不是滋味，强笑着：“ 当然当然，当时也是寻阳说我保管比较妥当，她不懂的拿捏下人一一” “ 我即刻送过来。” 这回是载川打断母亲的话。 阿宁虹儿这几日虽然没有谈及个人出路，心里雪亮的，小姐走了，她们若由王爷分配还有好去处，可是卖身契还在侯府，没有留在田府的理。在门口忽然听到主子对话，王爷出面，大少爷应承那是十成十的事。 二人跪下，感谢段氏成全。段氏老脸丢尽，还不能不笑着。 回到府里不分青红皂白骂了慕川一顿，慕川照例听着，载川在旁说：“ 弟弟有职务的人，母亲不可如小时侯一般管教，需顾及弟弟颜面。” 补了一句：“ 母亲好糊涂。” “ 我还不是为你们兄弟着想。” “ 母亲的心可悯，只做法欠佳。” 载川当日果然送了三人卖身契过来，田猎风收下说：“ 你们侧妃醒了便还给她。” 三人从此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寻阳，偶尔田猎风也敢离开听雨楼去处理公务。 这日，安朴带着莫瑄青和一个红光满面老人登门拜访。 老王妃听到“ 方济中”三个字，忙往外跑，一个劲地说：“ 快，快，快请进来。” 方济中是让安朴半扶半架的进了田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45章 方济中年过六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十岁不止，黑发黑须，脸上全无皱褶，一双手更是白润修长，进田府如入无人之境，不满的嘟囔：“ 你的江湖□□可吓不倒我，我告诉你，你那个侧妃最好是活的。” “ 绝对是活的，我拿人格担保。” 安朴信誓旦旦。 “ 你还有人格？” 方济中挤兑他：“ 这真是天下奇闻。” 安朴也不恼：“ 偶尔还是有的。” “ 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方济中摇头晃脑叹息。 田猎风早候着了，一揖到底：“ 多谢神医。” 方济中很认真地问：“ 听说你女人死透透了，怎么还找我？存心砸我招牌吧。” “ 她活着。” 安朴抢着说，方济中翻着白眼走进内室，见安朴跟在后面，说：“ 避嫌知道吗？你师父没教你，我教你好了，你是外姓男子，要避嫌。” 安朴恳切的看着田猎风，他朝思暮想就是能见寻阳一面，田猎风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他领着方济中进去，莫瑄青留在客厅，安朴腆着脸跨过门槛，没有人阻止，心里明白听雨楼上下感激他为寻阳四处奔波。 方济中一见寻阳便咦的一声，狗一样的闻闻她，又捏捏她手臂，神情怪异的注视田猎风，田猎风被他盯的寒毛直竖，就怕他一张口说人死了的话。 方济中又盯着安朴，命令：“ 你去把孙玉烟找来。” 安朴不解，方济中不耐烦的说：“ 侧妃要施针，我是男人不方便。” 这话明摆着寻阳还是活人，安朴欢喜的一颗心要跳出来，头也不回冲出去，“ 他知道孙大夫住处吗？” “ 他连我都找的到，京城还有他找不到的？” 方济中嗤之以鼻田猎风的蠢问题。 “ 你怎么知道你女人还没死？她看起来死透透了。” 田猎风执拗的：“ 我反正知道。” 方济中笑笑，蓦然提起寻阳，一掌拍在她背上，大喝：“ 该醒了。” 寻阳口中喷出大口黑血，身子歪在榻旁，双眼紧闭。 “ 生火烤。” 田猎风不敢不听，彩霞跑去厨房拿木炭。 “ 熬浓浓的鸡汤灌下去。” 方济中说。 众人忙成一团，安朴带着孙玉烟回来，孙玉烟满头满身汗，气喘吁吁对方济中行跪拜大礼：“ 师父。” 方济中收了笑脸，说：“ 把这女人扒光了，照我说的行针。” 安朴一听扒光了，面红耳赤赶紧退出房，莫瑄青耻笑他：“ 怎么被赶出来了？” “ 你巴巴的跟着来干什么？” 安朴问：“ 女孩子家的到处乱跑，也不怕嫁不出去。” “ 没见过你这种小人，过河拆桥。” 莫瑄青骂。 “ 中枢，天枢，凤池，凤府” 安朴侧耳倾听，手心全是汗，莫瑄青问阿宁：“ 侧妃全是王爷看护？” 阿宁答：“ 王爷一直守着娘娘。” 里面没有声音了，安朴焦燥不安，又不好冲进去，在门口来回徘徊，莫瑄青皱眉说：“ 你坐下吧，还轮不到你急。” 安朴果真听话坐下，连莫瑄青也惊讶了，不好再嘲笑他。二人相对无语，阿宁第三次换热茶，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进来，小家伙穿着绿纻丝单衫，小腿莲藕似的肉肉的看不到关节，在奶娘怀里动个不停。小俊毅手长脚长比妹妹老成，小俊敏粉嫰嫰的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莫瑄青稀罕的什么似的，知道他们是田府珍宝，莫说摔了碰了，少了根毛伺候的人就要吃鞭子。她就着奶娘的手逗小家伙玩，小家伙居然别开头，嫌恶的模样。安朴大乐，抚掌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和谁亲。” 小俊敏咿呀咿呀的附和他，安朴烦闷之情一扫而空，对奶娘说：“ 我要认小姐儿做干女儿。” 那奶娘只当笑话，不料安朴又道：“ 侧妃醒后我立即立字据，南大街的店铺全是我干女儿的。” “ 好像王爷多稀罕一样，王爷要同意小哥儿做我义子，莫家钱庄粮铺少不了他一份。” 安朴反唇相讥：“ 莫家的算盘打得响，几吊钱几粒米就收了皇上亲封的世子。” 论口才莫瑄青也没怕过谁，禁不住安朴嘴贱，大宋打战莫家供应一半粮草，到安公子嘴里是“ 几粒米”，莫瑄青发狠了：“ 认亲先放一边，见面礼总要吧？” 安朴急匆匆来，哪有时间心思准备见面礼，他知道莫瑄青在激他，笑哈哈道：“ 你莫家能拿的出来的东西，我安朴总有法子不输你。” “ 千年灵芝，你有吧？” 莫瑄青得意洋洋：“ 程是兄弟进山七天七夜才找到的，你便有钱也买不到。” “ 多谢莫大小姐。” 田猎风伫立在门旁说。 安朴夺步上前问：“ 方老头怎么说？” 田猎风掩饰的咳了几声，方济中从后面晃出来，满脸怒容：“ 之前是谁神医神医的叫？现在成了老头？我很老吗？” “ 大夫是越老越值钱，方大夫人不老，医术老。” 安朴亡羊补牢，方济中气平了些，莫瑄青一句话问的他又要翻脸：“ 侧妃能活吗？” “ 你什么意思？难道活人交到我手里会医死了？” 安朴狗腿子的上去帮他揉肩捶背：“ 就是，就是，方神医的招牌亮堂堂的。” 方济中在太师椅上坐下，严肃道：“ 侧妃能活还是你小子的功劳，她中了蛇母剧毒，你第一时间吸了大部分出来，剩下一点麻痹了她神经，你又让她服了你师父的丹药护住心脉，我说小子，你师父一粒丹药价值千金，你倒是眼睛眨也不眨的全倒进去？妙通知道了不活活气死才怪。” “ 神医千万不要告诉师父。” 安朴诚惶诚恐。方济中一脚踹开他笑骂：“ 你师父云游四方，我到哪告诉他？” 安朴嘻嘻一笑。莫瑄青拈起一块点心，慢慢搓着：“ 莫家不才，想找个人递个消息还是有办法的。” 安朴蔫了，“ 莫大小姐，咱们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来的。” “ 说到同生共死，田某感谢三位大恩大德。” 田猎风站在客厅中央，团拜行礼。 安朴莫瑄青忙还礼，连称不敢。孙玉烟出来，抹抹额头的汗对阿宁说：“ 每隔半个时辰帮侧妃按摩手脚，注意肚腹不能着凉。” 阿宁领命进去，孙玉烟又指示蒋婆子连夜赶制一种肚兜，须以蕲艾捶软铺匀，蒙以丝绵，细针密行，不能散乱成块，夜卧必需，白日亦不可轻易脱掉。又拿姜桂及麝诸药装主，可以治腹作冷痛。 方济中一边听一边点头，“ 极对极对，三日内必然醒转，之后细心调理，绝无大碍。” 孙玉烟得了师父表扬，比六月天喝冰水还舒服，又记起一件事说：“ 听说赵侧妃病重，徒弟想去看看。” “ 你去看看吧，她那病汤药不能，要开腹取出结块。” 孙玉烟去了，听雨楼上下得知主子活着，一片欢腾，不过片刻就传开了，祖元真惊的下巴要掉下来。 “ 这可是妖魅啊，死透的人活过来，听着就吓人。” “ 方大夫说她没死，真死了神仙也救不过来。” 简侧妃说。 老王妃心底是高兴的，要真是死人，儿子守着尸体十几二十天，癫狂的名声怎么也洗不干净了。祖元真在婆婆面前不敢透露太多，只悻悻然道：“ 他能医好赵娘娘的病我就服他了。” 一媳妇在旁快嘴快舌道：“ 说要开腹呐。” “ 横竖是要死的，就依他开腹，也许治好了。” 祖元真说。 “ 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肢体接触侧妃呢？” 老王妃皱眉。 “ 医者父母心，真治的好不必拘泥。” 简侧妃道。 芍药楼里，孙玉烟也是这么劝赵侧妃，“ 只有师父才懂的开刀，他说行就一定行，娘娘，生死关头不必顾虑众多。” 赵氏幽幽道：“ 便是活下来，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不够一个月，赵侧妃丰腴不再，两颊凹陷，下巴尖出来，孙玉烟想到她无儿无女，若让老王爷老王妃生厌，在这捧高踩低的田府确实生不如死，也打消了规劝的念头。 “ 我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没福气，若有陈侧妃半点福气也不至于枉死。” 孙玉烟想不出安慰的话，只握着赵氏的手。赵氏凄然道：“ 她当时可是做丫头都没人要的，谁承想入了小王爷的眼入了他的心，你看小王爷怎么待她？京城还有比她更风光的吗？祖氏倒不如一个妾了。” “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小王妃缺的是个孩子。” 赵氏脸上浮起怪异的笑容：“ 她不可能有孩子了，是吗？” 孙玉烟不明白她的心理是幸灾乐祸还是单纯探究竟？高门贵妇一根肠子九连弯，相比之下那个陈氏倒可爱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46章 田猎风陪客人吃了饭，嘱咐长仁好生安顿方济中师徒，就急着回听雨楼，安朴坐立不安中，前院报称安府遣人接他和莫大小姐家去。安朴无法，只得携莫瑄青告辞离去。 方济中问了赵氏情况，孙玉烟照实说了，问：“ 师父，她还有多少日子？” “ 不会超过三个月，你开些药让她少受些罪。” 孙玉烟又转述了赵氏言词，方济中叹：“ 陈氏的福气太过对她是好是坏也难料定。” 师徒二人又谈了各自遭遇，分头躺下歇息。 这边安朴刚回到家小厮便说安氏在花厅等着，安氏守寡不久就回娘家，和夫家只过年过节面上走动走动，下人还称她“小姐”，不是“大姑奶奶”。 安御史贫寒子弟出身，入仕后为官清廉，除了朝廷俸再没有其它收入，好在他不喜应酬，开销不大。妻子刘氏农家女本性，淳朴节俭，夫唱妇随，日子过的平淡和美。安朴有心改善住宅，买了幢大宅院，安御史说不搬就不搬，说里里外外不过十几个人，三进房子够住了。 房子小，收拾的很干净，小小院落种满花草，迎着晚霞一派生机盎然。 过了影壁便是花厅，见过刘氏，安氏拉着莫瑄青的手亲热的挨边坐下：“ 应该亲去莫府拜谢，可气安朴见天不在家，我连问路的人都没有，幸好你来京城，一定要在府里住些时日，让我好好感谢你。” 安氏性格清冷，能说这么多话实属难得。 两家没有交情，莫瑄青愿意帮忙也是看在田猎风份上，又出了陈氏这桩意外，事件因安朴而起，莫瑄青明里暗里骂了他不下百次，对着他家人很直率坦诚道：“ 你们不必谢我，倒是陈侧妃差点送了命，你们该谢她。” 刘氏诚恳地说：“ 听说陈侧妃一直没醒过来，我们也不敢去打扰。” 几个人本来就不熟，没什么共同话题，有一搭没一搭东拉西扯说着话。安朴坐立不安，父亲快下朝了，见了他肯定一顿好训，来客若是其他女子，多多少少会帮他解围，可这个莫瑄青不火上加油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想在父亲踏进家门之前逃回自己的窝，狡兔三窟，他在京城还有几个落脚点。莫瑄青和他结伴进京为的是田猎风，不算他的客人，他犯不着陪她。 “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要忙，先告退了。” “ 饭菜准备好了，你要去哪？” 刘氏和儿子说话总大声不起来。安朴对母亲因内疚而体贴：“ 刚在田家吃饱了，母亲做的菜就留着晚上夜宵。” “ 莫小姐在家里，你不好生陪着还去哪办什么事？” 安氏很不满。 孰料莫瑄青连连摆手道：“ 他爱上哪哪去，我也要回田家了。” 回田家？好像她是田府主子，安氏替莫大小姐尴尬，可是人家很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的不对劲。莫家儿子一群，只得一个女孩，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跟着兄弟长大，难免言行举止粗鲁些。莫家人眼里女儿没有任何不妥，比那些扭捏作态的大家闺秀可爱一万倍。 莫瑄青说着立马就起身要走，安家母女温吞水一样，她浑身上下不带劲，苦于不能脱身。刘氏母女强留不得，送出大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安御史正下轿，安朴硬着头皮上去请安。 “ 你送了客人马上回来，我有话问你。” 莫瑄青蹬上马，爽朗大笑：“ 田府的路我认的，不用送。” 安朴肚里大骂她没义气，无法只得跟着父亲回院。 “ 田王爷有妻有妾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往人家身上凑成何体统？” 刘氏喟叹。 安氏不欲背后议论人，对弟弟说：“ 你既帮王爷找到方大夫，也算还了他人情，再不准见陈侧妃。” “ 今日有人参小王爷一本。” 安御史说。 “ 他多日不上朝，被人参本也正常。” 安朴说。 “ 参他的是他的丈人。” 安朴笑：“ 这可好玩了。” 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家庭矛盾摆上台面，祖家下决心要为女儿讨说法，女儿在夫家的待遇关乎祖家颜面。 “ 不过闹闹，祖家还能怎么样？要王爷逐妾？” 安御史言归正传：“ 总之你不准再去田家。” 安朴听到逐妾眉头动了动问：“ 祖家要求王爷赶走侧妃？这太霸道了吧？” “ 这是你管的吗？” 安御史气结。 “ 皇帝老儿管吗？” 安朴不死心问。安御史一巴掌挥过去，没想到儿子没有避让，结结实实贴在他脸上，他反而愣了。既打了也收不回，安御史只得回答问题：“ 皇上不管，太后管。” 安朴这时才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 陈汉良辗转从姨太太处得知段氏扣压女儿陪嫁丫头的卖身契田猎风如何讨回去，他羞恼交加，越发厌烦老妻。几日都宿在姨太太处，段氏自知理亏，叫载川请了几次，陈汉良不理。 慕川这几日就宿在殿前侍卫宿舍，府里小厮隔日送换洗衣服，出乎意料的这日他竟然响午时分回来，载川兄弟情深，心知必然有事，赶紧随他去了春晖堂。 原来慕川有个朋友在太后住的寿康宫当差，太后一早召皇贵妃娘娘，说的就是她娘家弟弟和当朝宰相的家庭纠纷。 “ 处置的不好，太子会失去老臣扶持，田皇贵妃绝不会让娘家内院的妇人之争影响前朝。” 皇上可不只一个儿子啊。 陈老太太眯着眼不说话，陈汉良陪笑：“ 娘，你看是不是要进宫一趟？” “ 我进宫干什么？” 陈老太太说：“ 女儿被自家轻看作践，怪的外人欺压？” 段氏脸一阵红一阵白，载川伏在地上求道：“ 祖母，今日不是责怪母亲的时候，姐姐被打脸，丢的是我们定国侯府的面子，将来京城人人低看我们，祖母颜面也无光。” “ 你倒比你母亲明白些，你姐姐现下还有王爷宠爱，生了一双儿女日子还如此艰难，焉知不是我们定国侯府气势不如人？” 陈老太太看了慕川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记着，这不是嫡庶之争，我们要的是承认世子是寻阳所生。” 载川慕川心领神会，齐声答是。 “ 你准备一份厚礼，我要拜访田家。” 第二日老王妃接到名帖，老定国侯府夫人亲临田府接孙女回家。论品阶老王妃高出陈老太太，但辈分摆在那，她穿戴整齐出门迎接，简侧妃祖元真随侍在旁。陪陈老太太来田府的还是载川慕川，在门口就展跪拜礼，老王妃见两个眉眼和寻阳有几分相似的俊美少年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心里有了几分欢喜。 进了厅堂，又是一番见礼自不用细说，陈老太太说了来意：“ 王爷求亲时自述以亲家对待鄙府，若有子嗣陈为舅家，王爷一诺千金，鄙府上下绝无疑虑。老身日夜吃斋念佛为王爷祈求，得知娣女生产，虽死无悔，孩子投胎在王爷府这样人家真是有福气的，一出生得皇上金口封为世子，谁承想中间诸多误会，老身思来想后，宁可侯府委屈不可宰相府与王妃坏了情份，老身这就接娣女回去，京城若有人问起，老王妃放心陈家无人口出怨尤，只是外人说什么可由不得老身，悠悠众口谁也堵不住。”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喝茶，冷眼直视祖元真。 老王妃没有告知祖元真对方来意，一收到名帖，祖孙就来了，她没来的及，还有一层心理就是不愿意祖氏插手。祖家非要把小俊毅记在嫡母名下，由祖元真抚养，认为此才名正言顺。陈家接寻阳回去似是不争实际以退为进，破釜沉舟。 明是嫡庶之争，暗为祖陈过招，两方各执一词，让老王妃头痛的是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怎么决定都不能双方满意，得罪一家事小，儿子和女儿心生嫌隙事大。 祖元真忍不住冷笑，拿小户人家的手段威胁的了谁？ 厅里没有人出声，气氛尴尬，陈老太太倒是豁出去无所谓很从容的模样，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两个孙子盯着地板，好似石砖地板长出了花。 “ 侯夫人要接孙女回去也不急这一时，侧妃还没醒过来。” 老王妃终于说。 简侧妃笑的极贴心，“ 这么大的事总要和小王爷商量商量。” “ 府里内院的事一向宫里娘娘做主，与男人不相干。” 祖元真一听简侧妃搬出田猎风，她立即搬出田皇贵妃。老王妃闭闭眼，恨极，以前怎么不知道祖氏这么蠢呢？ “ 小王妃不说老身还不明白，与男人不相干的事宰相爷告到殿前是怎么回事？侯府还没接到皇贵妃娘娘懿旨，看来小王妃是知道的。” 陈老太太声情并茂，反讥。 祖氏气的想咬掉舌头，她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了，简侧妃气定神闲补充说明：“ 宫里娘娘还没有指示，小王妃的意思天下人都是维护正统，没有庶出的儿子袭位的道理。” “ 这么说老身不明白了，大宋历代自建朝就立贤不立长，也没有不尊生母的道理，宰相爷维护的是他祖家的正统还是天下人的啊？” 祖元真抓着椅背的手指发白，在陈氏进门之前她顺风顺水，以致轻敌，此时不挽回颓势，她怕将来没有机会了。 “ 婆婆，侧妃生死不明，此时送回侯府，外头必须骂我们不仁不义，媳妇的意思是侧妃醒了调养好身体再回去，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安排她后半生生活无忧。” 载川慕川跪地道：“ 多谢小王妃娘娘美意，我兄弟三人虽然不才，照顾一个姐姐倒不是难题。” 老王妃摆摆手长叹：“ 不用争论了，侧妃是世子生母，没有住在娘家的道理，我明日进宫，皇贵妃娘娘处自有定论。” “ 老王妃说了寻阳是世子生母，老身没有什么担心的，世间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小王妃还年轻，有些道理不懂，将来总有明白的时候。但愿宰相爷多关心前朝，内院的事还是让女人来处置吧。” 祖元真被陈老太太冷讽热嘲，气的心口疼，眼一黑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47章 定国侯府与宰相爷之争雷声大雨点小，一帮看热闹群众难免失望了，包括安朴。仁宗帝召宰相爷在书房密聊了一个小时，祖家没有再坚持由祖元真抚养世子，侯府自然只字不提闷声发大财。事情不了了之，祖元真气急攻心，还让婆婆训了一通，经过这么一次两次的，田猎风不但疏远了她还疏远祖家，实在得不偿失。 祖元真痛定思痛，思前想后还是靠着婆婆这棵大树，拢回丈夫的心才是出路。 恢复理智后的祖元真明白欲速则不达，府里的事千头万绪要一一拾起，不旁落她人还须时间，最急的是两个卧床的侧妃。老王妃怜恤赵氏时日无多，让她娘家嫂子过府陪伴。那妇人生的十分周正，未语先笑，惹人好感。她刚来的时候祖元真让明珠送了一包衣裙，后来又挑了几件夏日单衫送给妇人。赵侧妃见她嫂子一件一件在身上比划，又心酸又气恼，吩咐锦容拿吊钱赏给送衣丫头，锦容不肯，道：“不过旧衣旧裳，平日不知舍了多少出去，娘娘当天大的情份，依我说直接扔出去吧，没得当娘娘娘家是打秋风的。” 妇人听到主仆对话，丢掉手里单衫，对赵氏说：“ 姑奶奶有什么只须明说，你不说憋在心里坏了身子，嫂子怎么过意的去？” 赵氏泫然欲泪道：“ 哥哥是个混帐东西，如今我又这样，嫂子将来日子更不好过，我若多活几年替侄子侄女安排好出路又好些，现下没法，留了一些银子不交与你是怕哥哥偷了去，那日后你找赵侍卫，他会照顾你们的。” “ 堂大伯？” 妇人问。 锦容疑惑问：“ 为什么不托给陈侧妃？娘娘信不过她？” 赵氏深吸口气说：“ 别看她现在轰轰烈烈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鸡伴虎睡靠不住。” 见锦容不以为然又说：“ 我走后你还是嫁人吧，简侧妃看在我面上断不会搪塞了事。” 锦容听她交代身后事，触动衷肠，泪珠滚落下来。赵氏嫂子劝不住，想到自己境遇，也悲悲戚戚苦起来。 “ 这是怎么了？人还好好的就哭起丧来。” 祖元真隔着窗说。 锦容唬的赶紧收了泪，骂守门小丫头：“ 王妃娘娘来了也不通报。” 搬了绣墩又沏壶酽酽的花茶祖元真问了日常饮食说：“ 府里好几个大夫，请过来看看侧妃了吗？” “ 孙先生来了几趟了。” 赵氏说，“ 不过是拖日子，看不看无关紧要。” 她一开口就有恶臭，知是腹里溃烂的缘故，祖元真一阵反胃几欲作呕，又心忧过了病气，忙托词忙就走了。 赵氏挣扎着下床送她出门，见祖元真去了听雨楼，对她嫂子笑道：“妾室昏迷不醒，正室表示一下关心还是应该的，尤其丈夫住在听雨楼。” “ 说起来也很可怜。” 妇人说。 “ 你这样想就不会被富贵迷了眼，姐儿大了断不能让你混帐老公做主，又送与人做妾，管他多少金银财宝都不与我们相干，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 妇人免不得为丈夫分辩几句。 祖元真陪嫁品中有一张拔步床，婚后一年才随她搬进熙照院，田府所有院落只有东大院和熙照院才衬的起那拔步床的富丽堂皇。祖元真自小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屋里摆的嘴里吃的都要最好的，七岁上她就签定的出和田玉的成色，九岁她就有条前朝安乐公主的百鸟羽毛裙，十岁生日礼物是一块专门为她开辟的种植香料香草的园圃，十五岁她立志嫁给大宋朝风头最健的少年将军田猎风，并约定此生独她一人，不能纳妾。命运打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她竟然不能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使父亲权倾朝野，也不能阻止田家纳妾。她一直认为是陈寻阳这个贱人离间了她和夫君之间的感情。直到此时她看到寻阳躺的卧榻，她记得当时田猎风对雕有各种飞鸟禽兽花卉林草人物故事的万工床评了句奢侈，她犹自沾沾自喜，她的品味不说第一，前三名绝对无人反对。如今忆起哪里是肯定？却是不满。 那卧榻是她弃之不用的，如今寻阳就睡在上面。而听雨楼的摆设完全符合田猎风喜好，自然简约，连案头的花瓶插的兰草也是田猎风最爱。 陈氏要么故意迎合要么与田猎风审美观高度吻合。 “ 妹妹可醒了？” 祖元真离着几步远问。田猎风正批阅公文，丫头见了她都退出去，只阿宁垂眼答：“ 回王妃娘娘，侧妃还没醒。” “ 知道了。” 阿宁退下，祖元真在田猎风旁边坐下，泪水慢慢流下来。田猎风放下笔，声音平淡无奇问：“ 王妃这是怎么了？下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 “ 夫君无故疏远，妾身心中苦。” 田猎风对：“ 有所求而不得，所以心苦。” “ 夫君以为妾身在妄求？” “ 是否妄求皆在取舍之间，夫人聪明不会不懂。” 祖元真如遭雷亟，如坠冰窖，颤声问：“ 妄求？本是我的让我拱手让人？我不愿意就是妄求？” 田猎风沉声道：“ 便是你的又如何？万物均可易主，况且人心！” 他说的这么轻巧，多年夫妻恩爱不过是她的错觉。祖元真悲愤交加，更多是不甘：“ 夫君无缘无故厌弃我，可见男人薄情，没有例外。” “ 无缘无故吗？” 田猎风眼睛似淬了毒，毒侵心脏再慢慢蔓延：“ 夫人要我一一列举吗？” 祖元真打了个冷颤，往事一幕幕浮现 不，她没有错，一切由婆婆授意，得益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凭什么指责她？她唯一的错就是没有生育，让床上贱人抢了机会。 “ 妾身对夫君忠心耿耿，所做所为都是为夫君着想，夫君没有资格指责我。” 田猎风回到公文上：“ 你所求的不就是王妃的荣耀吗？只要你停止一切动作，我也不难为你。” 祖元真愤恨不已：“ 王爷当日的承诺呢？” 她手指向卧榻，却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祖元真吓得半瘫倒，忍不住尖叫。 寻阳第一次被看作是死人，躺在床上听到段氏母女谈话才发现自己重活了，以另一个身份。她做了个长长的梦，以为能够回到过去，醒来明白终究还是梦，她是回不去了。 田猎风忘形的抱着她，摸摸额头又摸摸手，确定她真是活的，泪湿衣襟。众人涌进来，孙玉烟差点绊了一跤。 “ 王爷，我回来了。” 寻阳说，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回来的意思。 方济中推开田猎风，“ 让让，我把把脉。” 田猎风居然难为情的笑了。 明月在外面听到一阵喧哗，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就见祖元真摇摇晃晃的出来了，她赶紧扶住她说：“ 娘娘怎么了？” 祖元真听而不闻，直直的向前走，回到屋里，一头栽到床上。 “ 娘娘，今晨的炖羊乳羹还吃吗？” 明珠问。明月冲她摆摆手，摘了头饰，放下帐子，出来说：“ 去了趟听雨楼就这样了。” 明珠问：“ 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吗？” “ 我看算了，” 明月说：“ 三天两头请太医，那位又要骂轻狂。” 明珠深以为然说：“ 我今晨在厨房就吃了一顿好说。” 不等明月询问，她就细细说了过程。 祖元真隔天早晨吃盅炖羊乳，明珠固定时间去取。这日厨房竟然还没备好，管事的秋娘说还要一刻钟时间，她不过发了句牢骚，秋娘就说：“ 赵娘娘的药和陈娘娘的汤也是定时要的。” “ 我们娘娘是王妃，倒要排在她们后头？” 明珠提高音量，明月阻止她：“ 你做死啊这么大声，她们一个要死了，一个不知道死活，娘娘难道和她们争什么？” 明珠道：“ 厨房就是看脸色做事，个个见到彩霞乐颠颠的捡到宝一样，特别是那个余祥，当年是明玉求了娘娘进来的，如今倒巴结起那位了。” “ 明玉走了，他总该为自己找个新靠山。” “ 谁说不是呢？” 廊下鸟儿唧唧喳喳叫的欢，二人反无话可说了。 祖元真躺在里间，眼前光影交错，似真似幻。那个男人原来这样无情，她真后悔为他所做的一切。时光能否倒流？她可以有新的选择吗？ 可以的。 她是谁？她是天之骄女祖元真，京城少年争相竞逐的第一美人，她怎么可以认输？输给一个与下人私奔的贱人？ 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48章 谁也想不到祖元真接了田瑶珺回家。 下了场阵雨，天气一夜转凉，寻阳坐在窗前看婆子清理小溪淤泥水草，阿宁开箱笼取出厚被褥，说：“ 小姐以前多怕热，现下吹不得风，还是生产落下的毛病，方大夫说只能调养。” 寻阳紧了紧肩上的软皮短袄，笑道：“ 一年半载就好了。” 虹儿跳进来兴冲冲的说：“ 小姐回来了。” “ 咦？怎么回来了？” 寻阳问。 “ 小王妃去接回来的。” 屋里几个人全不能反应，祖元真这么好心？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寻阳用脚趾头就想出来了。 虹儿推推阿宁：“ 我们去看看果儿吧。” “ 小姐要去看赵娘娘。” 阿宁诌道。 寻阳醒后，锦容来过两次，说赵侧妃下不了床了。阿宁临时拿赵氏做挡箭牌，寻阳却真的想去探望她。 芍药花瓣零落成泥，几个花盆倾斜在地，一洼洼积水浮着落叶，寻阳在院门口发了一阵呆，一个婆子东耙一下西拨一下，看到她扔了扫帚搓着双手请安。 “ 嬷嬷辛苦了。” 寻阳说。 那婆子发窘。 锦容从里头迎了出来说：“ 怪不得她，在这院子干活没好处拿，反正娘娘躺床上也看不到，糊弄糊弄就完事了。” “ 王爷王妃来吗？” 寻阳用嘴型问。 “ 侧妃不用担心，娘娘大半时间都睡着，外头声音再大也听不清。” 锦容说：“ 王爷时好时坏的，老王妃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日他们还要格外小心，现下天气反复，如若过了病气，反而不安。” 寻阳扯着锦容走到一边问：“ 我怎么听说原是有救的，老王妃不让？” “ 娘娘也不愿意。” 锦容说。 寻阳想想，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进了里间，赵氏眼睛半睁半闭，腹涨如鼓，四肢枯瘦，头发散在地上。一个妇人轻摇着蒲扇，一只药碗摆在床头柜子上，药渣染了碗沿黑黑脏脏的，旁边是碗面汤，没动过，上面凝成疙瘩。屋里点了香，味道还很呛。 “ 这是娘娘娘家嫂子。” 锦容介绍，妇人跪拜请安，阿宁递上袋着银子的荷包做见面礼。妇人因着上次旧衣服事件不敢接，拿眼请示锦容。 “ 侧妃的心意，快收了吧。” 锦容说。 寻阳拖近绣墩，拉着赵氏的手，赵氏手腕戴着四只金手镯，铿锵响。 “ 别靠的近。” 赵氏说。 “ 没这么多忌讳。” 寻阳说：“ 好歹吃点，不能光吃药。” 赵氏拍拍肚皮说：“ 吃了排不出更难受。” “ 孙先生可有什么说法？” 寻阳试探：“ 或许她有法子。” “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孙先生说了必须她师父主刀，那是万万不行的。” “ 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寻阳话里有气，古人真迂腐。赵氏像听天书一样看着寻阳说：“ 人人坏了名节还有你的福缘，那还犹豫什么？” 寻阳早忘了原身私奔的前事，经赵氏提醒，一时无言以对，锦容解围道：“ 娘娘的意思侧妃有福气，旁人比不得。” 赵氏蓦然勃然大怒：“ 主子说话，奴才插什么嘴？” 骂完手抓幔条，喘吁吁的。 “ 侧妃见谅。” 锦容哭着去扶赵氏，寻阳知她将死心有不甘导致性情乖张，再劝只是更刺激她。她退出屋，锦容追出，眼睛湿湿的说：“ 侧妃莫怪。” “ 别傻了，” 寻阳柔声说：“ 我明日再来。” 锦容直送出大门，寻阳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倚门而立，又回转问：“ 你家娘娘可有安排？” “ 简娘娘说了厨房的于管事的大儿子。” 锦容毫不隐瞒，语气没有欢喜。寻阳隐约记的蒋婆子说过这于管事管着厨房采办，极精明的一个人，他儿子什么人品问问余祥就知道几分。 “ 简娘娘做事大体，她选的人必是好的。” 锦容直说：“ 我不喜欢。” 寻阳哑然失笑：“ 你认识？还是心中有人？” 阿宁走远几步，锦容顾不得害羞，赵氏一死，没人为她做主，眼前这个陈侧妃亲近下人是出名的，不求她求谁？“ 长义，便是王公贵族也不如他。” 长义？寻阳吃了一惊，田猎风身边的随从她对长仁印象深些，长义沉默寡言，看不出任何特别出色的地方。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各花入各眼，说不清的事。深宅大院约束的是身子，约束不了心，只不过什么时候的事呢？ “ 他对你如何？” “ 奴婢不知。” 锦容答。 庶母丫鬟与嫡子的随从八杆子打不着，寻阳估摸二人单独说话都没有过，这情愫因何而来她百思不得。只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 我帮你试探长义意思，他若有意，趁你主子还有气，你自个求她做主吧。” 寻阳说，锦容毕竟是赵氏的人，又托给简侧妃，自己不好越殂代疱。 “ 娘娘知道奴婢先开的口，求了侧妃你，万不肯的。” 锦容说。 “ 这里风大，娘娘担心受寒。” 阿宁过来说。 锦容赶忙放寻阳离去，一离了视线，阿宁就抱怨：“ 明玉之后，不合礼节的事都来求小姐。” “ 长义要喜欢她，倒是一门好姻缘。” “ 虹儿也喜欢长义。” 阿宁愣不丁甩了一句出来，寻阳抽着鼻子问：“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又问：“ 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阿宁燥红脸，啐了一口说：“ 小姐越发没脸没皮了，拿丫头调戏。” 寻阳板着面孔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喜欢他，我肯定留着给你。” 阿宁气的拧她胳膊，寻阳笑着躲开，打打闹闹间走到岔口，“ 我们去王爷书房找几本好书，顺便看看长义在不在。” “ 哎哟，小姐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出来大半日该回去了。” “你是不是看到长义不好意思？” 寻阳继续拿她打趣。 阿宁赌气道：“ 你自个去，我让虹儿来接你。” 话虽这么说，人到底跟上了。 长义坐在滴水檐下擦枪，抬头见寻阳在打量他，站起躬身行礼。 “ 长义，你今年几岁？” 寻阳问。 “ 二十。” 寻阳煞有介事点点头说：“ 可以成亲了。” 活了两世，她还没做媒的经验，索性挑明了问：“ 长义可有中意的人？” “ 娘娘，怎么，怎么忽然问起？” 长义吃惊的结巴了。 阿宁远远的就站住了，假装没听见对话。心里十二万分的同情长义，她这个主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胆小非被吓死。 “ 我介绍个人，你看怎么样？” 长义能怎么答？好？还是不好？寻阳也不需要他回答，问：“ 锦容怎么样？” “ 谁是锦容？” 长义懵了。 “ 赵娘娘身边的锦容。” 寻阳提示。 长义做思考状，良久不吭，寻阳泄气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可没办法。 “ 还有一个人你肯定认识。” 阿宁听不下去了，这哪里是做媒？分明是赶鸭子上架，还不讲究方法的那种。 “ 娘娘，你喜欢什么书让长义去取吧。” “ 王爷在吗？” 寻阳随口问。 “ 王爷回来一阵子了，在书房批公文呢。” 寻阳哦了一声说：“ 王爷既然在，我自己进去挑书了。” “ 不行，王爷你耍赖。” 是莫瑄青的声音，随即传出两个人笑声，里头的人不知做什么现在才有声响，孤男寡女共处也不避嫌，寻阳不知怎地想到田猎风背着莫瑄青下山的情景，一个不慎就是同生共死。 她正要推门，又退下说：“ 改天吧。” 带着阿宁急急走了。 田猎风原是和莫瑄青玩闭气时间长短游戏，听到外头寻阳声音不见人，便唤长义进来。 “ 娘娘呢？怎么不进来了？” 田猎风问。 “ 娘娘说要几本书，不知为何又不拿了。” “ 你随便挑几本送过去吧。” 长义想问哪类书，田猎风改变主意：“ 算了，晚上我送过去。” 莫瑄青抗议：“ 你说了晚上陪我游湖。” “ 你大哥有信来了，要你回去。” 莫瑄青吐吐舌头：“ 别拿我哥压我，我才不怕他们。” “ 小姐回来了，王妃让你去东大院。” 长仁进来说。又问长义：“ 我来的时候看到侧妃，怎么没来吗？” 田猎风整整衣冠对莫瑄青说：“ 长仁长义陪你京城逛逛，我忙去了。” 莫瑄青悄声问长义：“ 陈侧妃为什么不进来？她是不是生气了？” 田猎风回头瞪她，莫瑄青得意地：“ 你不是说陈侧妃最大方得体吗？原来也是小心眼乱吃醋的。” 长仁走前几步对田猎风说：“ 王爷，老王妃好像很生气。” “ 生谁的气？小王妃？” 人是祖元真接回来的，田猎风自然而然想到她。长仁答：“ 是侧妃。” “ 侧妃刚醒来没做什么事，怎么惹王妃生气？” 长仁有点难出口，支支吾吾的：“ 老王妃打听出吴隐就是凌灏，认定侧妃搞的鬼，气的要送侧妃去家庙。” “ 是小王妃说的吧。” 田猎风问。 长仁说：“ 小姐承认的。” 田猎风冷哼：“ 祖氏什么手段我还不知道？” 一甩宽袖，大踏步向东大院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49章 天蛇山之行长仁长义对寻阳产生了特殊的感情，那是共同战斗的友谊。长仁守在山口，没有参与战斗，每每听长义讲述杀蛇母经过，他热血沸腾，胸中澎湃，只恨不能亲临其境。长义不是夸张之人，往往十分只说七分，七分剩下三分，所以他一力赞扬侧妃如何英勇机智，尤其从沟塹里跃出把烧红的弯剑刺入蛇母眼睛，长仁自动脑补寻阳舍生取义，正气凛然的形象。 寻阳从书房落荒而逃，路遇长仁，有个细节长仁没有当着莫瑄青说：侧妃哭了。他猜着几分，因此更讨厌莫大小姐。田猎风让他们陪着她逛街，莫瑄青不想去，她在府里当然无须任何人作陪。长仁一溜烟跑去听雨楼。彩霞见他气喘吁吁，笑：“ 后面有鬼追你？” “ 侧妃回来了吗？” “ 刚回来，你就来了。” 寻阳正心绪万千，她被自己吓坏了，想不到莫瑄青和田猎风单独相处会使自己嫉妒的发狂。她前世不是没恋爱过，基本做到好聚好散。她曾经和一个登山爱好者交往，因为有共同爱好，两个人相处愉快，甚至谈婚论嫁，因此得知对方出轨，寻阳错愕多过伤心，那女孩与她迥然不同的类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穿裙子，还是长度盖住足背的长裙，吃碗面条筷子夹一著蹙眉轻嘘，换汤匙舀再蹙眉轻吹，寻阳用矫揉造作概括，可是就是这么装的一个相貌平常女子勾走了她男朋友，分手时寻阳也不生气，气氛平静友好。熟知她的人都说她爱攀岩爱运动超过爱男人。现在她居然吃醋了，翻江倒海酸楚难忍。 寻阳归咎于万恶的旧社会，几个女人关在大房子里，生活重心是同一个男人，没有男人的疼爱就没有了生活乐趣，日子枯燥，能不变态吗？《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巩俐饰演的颂莲可不就疯了吗？ 新箍马桶三日香，莫瑄青就是新箍的马桶。她寻阳祖元真还有冷秋霜都是过去式，长情专一的男人有，在梦里，白日梦。是谁说的，全天下男人都有一个皇帝梦，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她凭什么要求田猎风例外？她不过是个妾。 寻阳百般嘲笑自己，仍是意难平。 彩霞带了长仁在帘子外站着，寻阳不习惯隔着帘子和人说话，召他进来，长仁跨了一步，半个身子还在外面说：“ 王爷去了东大院，让我告诉侧妃小姐接回来了。” 寻阳定了定神说：“ 知道了。” “ 王爷交代侧妃准备准备。” “ 知道了。” 阿宁想问寻阳准备什么，方济中带着孙玉烟徐知章进来，“ 我是来拜师的。” 徐知章说：“ 侧妃一切可好？” “ 一直头晕目眩，全身乏力。” 寻阳看着阿宁说：“ 是不是体内毒素没清干净？” “ 怎么可能？” 方济中大呼。 “ 正是，方大夫的医术天下闻名，怎么可能会余毒未清？” 徐知章赶紧背书。寻阳轻描淡写的：“是啊，只是园子里的婆子说方大夫医术既然这么高明，赵娘娘怎么还会死？” “ 她想死，谁也没办法。” 方济中气哼哼地，声音明显弱下去。 “ 知道的说赵娘娘得了绝症命该绝，遇到方神医也束手无策，不知道的说女人肚子里结个肿块也难倒大名鼎鼎的方大夫，可见盛名之下 其实难副。” 孙玉烟表情古怪：“ 侧妃激将法用在我师父身上了。” 寻阳嘿嘿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济中拂袖而去，撞倒了捧茶的彩霞。 阿宁着急的：“ 小姐何必为了赵娘娘得罪大夫呢？” 她一急忘了长仁说的话。 寻阳自责，这个规规矩矩的老实本分人终是让她害了，田瑶珺和凌灏的事她是唯一知情丫鬟，老王妃不会放过她。她担心受牵连的不是阿宁一个人，覆巢之下 复有完卵乎？田猎风让她准备，她准备什么？ 寻阳想不到长仁自作主张。田猎风没有把后果想的很严重，他自信能把事情压下来。一来凌灏蓄意接近田瑶珺非寻阳指使，寻阳还试图阻止。二来事情闹大对田府声誉不利，伤的是贵妃娘娘颜面，那是他母亲最不愿意见到的。 老王妃只问他是否知晓那男人是凌灏？什么时候知晓？又是否知晓他的妾私下和旧情人见面？ “ 没有的事，母亲不要听信他人妄言。” “ 他人？他人是你妹妹。” 祖元真再次感受到了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快乐，她真是高估了那个贱人，身为铁帽王侧妃竟然不知羞耻到与男人偷会，狗改不了吃屎，自掘坟墓。 老天有眼在帮她。 祖元真接田瑶珺原只是卖个好，给老王妃一个下台阶。内院几个女人，赵侧妃将死，简侧妃公开支持陈氏，老王妃虽然不喜欢陈氏，但是为了和儿子的关系，她也不会太为难陈氏。祖元真计划韬光养晦，重新建立内院老板地位。 接田瑶珺是第一步。 粗茶淡饭半幽禁的生活，田瑶珺不但没有憔悴，反娇艳动人。祖元真一看她走路姿势身形变化就起了疑心，又不敢确定。关键是田瑶珺丝毫没有回府的喜悦，犹犹豫豫的。祖元真拿话套她，田瑶珺不在府里并不知道祖氏想置寻阳于死地，祖元真问哪家公子，她没有防备说：“ 侧妃认识的。” 祖氏何等精明，于是态度更加温和，语气更加和软，一副知心姐姐模样。田瑶珺对凌灏一腔情意没人倾诉，越说越多，竟和盘托出，至于寻阳去凌家那次自是床第间凌灏说的。田瑶珺说完求祖元真：“ 在母亲面前嫂子一定为我美言，我已是凌公子的人，断不能嫁于他人。” 祖元真自然满口答应，她最擅长虚与委蛇了。 到了老王妃跟前祖元真矛头对准寻阳，田瑶珺成了受害者。田瑶珺觉的不符事实，可是只要能嫁凌灏，寻阳受点委屈又如何？再说大部分都是实话呀。她不说话很容易被解读为默认，田猎风进来的时候老王妃已有定论。她没有给儿子申辩的机会，只说：“ 侧妃身体欠安，让泰安媳妇继续伺候她吧。” 晚间田猎风在湖上设宴招待方济中师徒，安朴莫瑄青作陪。泰安媳妇提着包袱喜滋滋的去了听雨楼。寻阳不意外吩咐彩霞收拾西屋让她歇息，泰安媳妇乐呵呵的说：“ 还和以前一样睡地板吧。” “ 我们侧妃不要陪夜的。” 彩云说。 “ 那是侧妃体恤我们，可不能像某些没规矩的奴才看到主子性子软就爬上头，调唆的主子做下没王法不妇道的事，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 嫂子这是怎么了？尽说些我们不懂的话。” 彩霞笑着。 “ 就是你们不懂她才说，你们懂了她还说什么？” 寻阳轻蔑的，这蠢妇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桑骂愧，显然老王妃要对她下手了。 “ 嫂子是来替我管教下人啰。” “ 侧妃说笑了。” 泰安媳妇讪讪地。 寻阳声音冷厉：“ 我屋里丫头虽笨笨的倒明白事理，我不要陪夜是为了一点声响就醒过来，嫂子要睡地板请便，夜里可不能呼吸重了或者打鼾什么的。” 几个丫头吃吃笑着，彩霞推着泰安媳妇去了西屋。 阿宁面青唇白，猜到出事了。睡到半夜，她偷偷爬上寻阳的床，寻阳往里缩，二人躲在被窝里商量。 第二日，方济中辞别田府，自去不说。莫瑄青因兄长要来，心里闷闷不乐，又去找田猎风，田猎风上朝未回。她便去听雨楼，好歹寻阳是认识的。 寻阳歪在卧榻上，怎么也拖不动，“ 侧妃还没康复。” 丫头说。 莫瑄青讨了没趣，她想着还是去安府吧，起码有人拌嘴。 她的马拴在马厩，小厮还没牵过来，几个婆子叫着：“ 赵娘娘殁了。” 前院顿时乱做一团。 她没经历过此类事，一时不明白该如何做。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对她说：“ 府里要忙上一阵子，怕疏忽小姐了，小姐还是下次再来吧。” 莫瑄青第一次感到非主非客身份尴尬。 她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打马去了安府，对安朴说要回家。 “ 你一个女孩子家单独上路可不行，先在我府里住下，你兄长来了一起回去。” 安朴说，又问：“ 赵娘娘死了？” “ 她得了重病，死了有什么稀奇？” “ 早死晚死不一样呀。” 安朴说。 莫瑄青知道他性格天马行空乱说话，也不理睬。 迟些时候讣闻出来，刘氏母女备好香烛纸钱去田府吊唁，安朴一反常态没有出门，对莫瑄青说：“ 我陪你。” 莫瑄青本来想顶：“ 我才不要你陪。” 一想自己孤零零的确实需要人陪伴，又想偌大的田府住着几个人，说不出的凄清，那陈侧妃日子不好过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50章 老王妃心疼孙子孙女，只头天抱着去叩头，之后把两个小家伙搬到东大院，轻易不让出门。祭拜的人络绎不绝都是田猎风祖元真应付招待。田皇贵妃指示丧礼不得奢华，但规格在那，太过简朴寒了生者的心。 寻阳日日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随祭，光跪着还不行，还得哭，这实在太为难她了，田猎风很清楚，早准备了辣椒水，辣的寻阳眼睛泪流不止，后遗症就是鼻涕一起出来。寻阳指名道姓要泰安媳妇陪跪恭伺她，一个月下来，泰安媳妇叫苦连天。出殡时，寻阳做为孝子孝妇跟随灵柩一路哭拜，泰安媳妇坚决留在府里。 田府家庙离城三十里，旁边有个大庄子，女眷就宿在那，田猎风则宿在家庙后堂。第二日，他安排好回灵诸事，又遣厨房于管事媳妇去催小王妃和侧妃。长仁汇报天阴阴的怕会下雨，尽快上路才好。田猎风莫名烦躁，粗声道：“ 叫长义去接两位娘娘。” “ 王爷，这可怎么办？侧妃娘娘不见了。” 于管事媳妇囔囔着连滚带爬的差点跌倒，祖元真后脚跟至，喝道：“ 轻声点。” “ 怎么回事？” 田猎风惊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母亲和祖元真联合起来对付寻阳，热孝期间不能同房，泰安媳妇又时刻看着，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寻阳细谈，同时，他了解母亲，赵侧妃刚死，母亲不可能这么快处置寻阳，家里接连出事，传了出去又是各种流言蜚语。 可是，有没有可能趁出府时处理掉寻阳？尸体随便一埋，说被强人掳去，死无对证。 田猎风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有可能，看着祖元真的目光要喷出火。这回他还真冤枉了她，祖元真对事情一无所知。她点了火就等着看寻阳被火烧，早晚的事。 她相信寻阳失踪和婆婆有关，她比田猎风更了解这位权倾朝野的贵妇人的手段。 “ 夫君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能吃了侧妃？” 祖元真愤愤然。 “ 王爷，这里远离村镇大路，后面是山，估计贼人逃不远，只要封了路口，我带几个人进山搜，一定把侧妃找回来。” 长仁说。 田猎风倒没失方寸：“ 在山里找个人谈何容易？我写封信你骑我的马回城找安公子。” 长仁眼睛一亮，钦佩不已：“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夫妻形如陌路，祖元真连装的心思都省了，挖苦道：“ 王爷找的好帮手，安公子对侧妃一片痴心，定能掘地三尺找出侧妃。” “ 她若死了，我一定要你陪葬。” 田猎风从齿缝里迸出一句。 于管事媳妇吓的冷汗涔涔，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藏身，或者是聋了没听到。 队伍按部就班回城，对外说侧妃吃不消长途跋涉，在庄子修养几天，而于管事媳妇操劳过度，两个婆子送她回庄子住上时日。 回府又是一番忙乱，田猎风来不及脱下孝服，直奔东大院，东大院地上黑压压跪着一批，两个奶娘伏在坑沿，想抱孩子又无从下手，小俊敏摊手摊脚躺在坑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耸一耸的，声音哑了。她哥哥在旁挥舞双臂，力所能及臂长顾到的东西都扫在地上，老王妃满脸满身汗对着孙子孙女：“ 小祖宗啊，你们怎么了？这可要了奶奶的命啊。” 转头点着婆子丫头骂：“ 说，背地里对小姐儿小哥儿做什么了？别当我没看见赖的了，哥儿姐儿一点不好我扒了你们的皮。” 田猎风一个箭步上前抄起女孩，小俊敏本来就肤白如玉，穿着件白色容纱单衣，更衬的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一般，湿漉漉的看着父亲，两只手自然攀上田猎风脖子，小脑袋歪在他肩窝，瘪着小嘴巴，小身子还在一抖一抖的，田猎风小心翼翼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珠，生怕粗砺手指伤了她粉嫰皮肤，动作轻柔。于他，怀里小人儿不啻稀世珍宝，小俊敏盯着父亲，慢慢笑了。这一笑犹如春风吹开一池碧水，一束阳光突破万里乌云，满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田猎风另一只手抱起儿子，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两口，问奶娘：“ 你们都死了吗？让小姐哭成这样，哭坏了怎么办？” 奶娘惶恐：“ 昨儿姐儿醒了不见侧妃就开始哭，老奴实在没办法啊。” “ 胡扯，这个把月睡在东大院何曾哭过？” 祖元真进来一会儿了，闻言驳斥。 “ 老奴不敢撒谎，娘娘可以问姐儿身边的丫头媳妇，侧妃每个晚上都来看姐儿哥儿，哄着他们睡了才离开。” “ 可不是撒谎是什么？大门锁着她怎么进来怎么出去？” 祖元真尖声问，已经安静下来的两个小家伙哇的又哭了。老王妃颤抖着骂：“ 在孩子面前大呼小叫什么？不是你生的就不怕吓着他们了？” 祖氏听到“不是你生的” 顿时花容失色，倒比拿刀捅还痛，痛而屈辱。 “ 侧妃呢？” 老王妃问的自然，又说：“ 让她哄哄姐儿，小闺女黏娘。” 田猎风面如死灰，寻阳失踪和母亲无关，那么只能是祖氏。祖元真心头一片茫然，老妇人要么是装要么真的与她无关。她直觉小贱人逃了，而丈夫必然认定是她所为。 “ 怎么了？侧妃病了？” 老王妃关心孙子孙女。 田猎风头埋在两个孩子间，不愿意被人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小俊敏扯着父亲头发，要他抬起头，咿咿呀呀不知说什么。祖元真挥手让下人退出，对老王妃说：“ 侧妃不见了。” 老王妃的震惊不似装出来的，祖元真心逐渐下沉，她百分百确定贱人逃了，如今她要让婆婆相信陈氏出逃。 “ 媳妇怀疑她趁赵娘娘出殡与男人私奔。” “ 凌灏还在京城，不知王妃所说男人是谁？” 田猎风冰淬过的声音打在祖元真脸上：“ 王妃高门嫡女，大家闺秀，三贞九烈，时时污蔑侧妃偷会男人与人私奔，不知哪本书教的。” “ 王爷宠妾灭妻又是哪学的？” 祖元真针锋相对。 “ 王妃既指责我宠妾灭妻，我今日就写休书。” 祖元真跳起，手里多了片碎瓷，尖利一端抵着脖颈动脉，声泪俱下：“ 妾身最大的错就是没能生下一子半女，色衰爱弛，王爷有了新人厌倦旧人，但愿王爷夜夜怀抱新人，不会梦见故人哭泣。” 田猎风一脚踹掉瓷片，冷笑：“ 祖氏你与我恩情不再是因为没有生育？不要自欺欺人，若让我查出你和侧妃失踪有关，你的死期也到了。” “ 闹什么？” 老王妃回过神来，姜还是老的辣，她立即想到陈氏不见了，妻妾之争，嫡庶之争，祖陈两家之争都平息下来了。只要没有证据，祖氏还是田府王妃，陈家无可奈何。 “ 这么大的事瞒不住，通知官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王妃陪我明日入宫。” “母亲，” 田猎风扑通跪下，两个孩子在他手臂上震了一下，居然没哭，小俊敏搂的紧紧的，俊毅攥着父亲胸领，一起看向老王妃：“ 母亲，让儿子处理此事，三个月，活见人死见尸。” “ 她若活着你待如何？” 老王妃咄咄逼人，陈氏活着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私自出逃。儿子不公开就为了留条后路，他终是不忍苛责她。 “ 儿子要听她解释再做定夺。” 老王妃森然道：“ 你在战场上的杀划决断哪里去了？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她死祖氏陪葬，她活你亲手杀了她。” 祖元真缓缓起身，唇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容，她在田府兢兢业业多年，所有功劳苦劳竟抵不过一个孩子吗？她的生死竟系在小贱人身上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该杀了她，在生下两个贱种之前，现在，现在也不迟只要找到贱女人，她肯定还活着，她必须活着，等死。 她不惜一切代价让陈氏再活三个月。 “ 你回房去吧。” 老王妃对祖氏说。 田猎风放下儿子女儿，背对着祖氏说：“ 哥儿姐儿自有奶娘和母亲照料，不劳王妃。” 祖元真一咬牙，对老王妃施礼后退出。 “ 你存心要保存陈氏吧。” “ 儿子也是保存祖氏，” 田猎风语气沉重：“ 她做事都是经过母亲允许的，儿子可以怪罪她，不敢不敬母亲。” 老王妃仰首看天，漠然道：“ 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你。” 田猎风恳切地：“ 求母亲放过陈氏，就当真心疼爱儿子一次。” “ 你知道她为什么该死吗？就为着你这样待她，你为她置田家利益颜面不顾，她就该死。” 田猎风决然道：“ 母亲要她死，就是要儿子死。” 他头也不回出了东大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51章 寻阳制定了两套出逃方案，第一是她不能随出殡队伍出城的情况下（老王妃极可能趁田猎风不在府里的晚上对她下手），趁着生人众多混出门不是难事，但要摆脱泰安媳妇如影随形的贴身伺候着实有点难度，寻阳想到把她打昏，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太惹眼了，书里经常说到蒙汗药不知是否杜纂，平常药店有否出售？寻阳来到这个世界发现古代社会与电视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大宋物阜丰美，制度完善，治安稳定，虽然程朱理学盛行，但女子嫁娶还是民主的，茶楼寺庙是最经常的相看场所。现代人出门要带身份证，此时要路引或者府证。寻阳萌生出逃念头后才发现生存还是最后考虑的问题，怎么逃？逃去哪？一个小细节就难倒了，蒙汉药要真这么容易买到，世界乱了。再说让谁去买呢？多一个人多一只鬼，她不敢冒险。结果阿宁一句话解决问题：“ 小姐，白天在灵堂陪跪，晚上□□，她不是想睡地板吗？你让她睡，折腾几个晚上，保证那天她睡的猪一样，安眠香都不要点。” 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第二个方案就是她能出府后如何避人耳目，寻阳为此买了地经，实践证明这时代地图是良心之作，细微到树木房屋都标的清清楚楚。她和阿宁等众人熟睡后挎着简单包裹沿着小路不停的走，到了大路时天还很黑，寻阳辨明方向后顺着京城相反的路继续走，阿宁紧抓着她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居然没落下。天边出现鱼肚白，大路上出现运蔬菜的牛车和早摊，寻阳搭了顺风车去渡口。 “ 我们去哪呢？” 阿宁问。 “ 去徐州。” 寻阳看着地经答。 “ 为什么是徐州？小姐认识人在徐州？” “ 徐州在闹灾。” 寻阳说：“ 灾区对身份检查不严格。” 阿宁忍不住指出疑点：“ 我们不像灾民啊。” 寻阳笑笑，调侃：“ 放心吧，用不了几天我们比谁都像灾民。” 田猎风疾驰回府时，寻阳和船公谈价钱。 田猎风跪在母亲面前时，寻阳躺在船舱上思考人生，她终于要独自面对新生活了，自由的代价是失去丰衣足食的生活，还有对一双儿女刻骨铭心的思念。她的泪水哗哗的流，阿宁也不再隐藏感情，“ 不知道虹儿蒋嬷嬷怎么样？” “ 她们脱离奴籍，虹儿可以去找她父母亲了，蒋嬷嬷那么精明到哪都活的了。” 阿宁含着泪笑：“ 是。” “ 对不起，阿宁，我保证安全后送你和你家人团聚。” 阿宁摇着头：“ 小姐，你去哪我跟去哪，我们要逃的远远的不能回京城。” 远离京城，远离那男人，远离孩子，今生梦里再见。前世在坠落山崖瞬间寻阳知道必死无疑，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依然使她在梦中惊醒，而此刻，她感到同样的绝望，只是分不清有多少来自那男人。她离开后，他的生活少了许多烦恼吧，位高权重年轻冷峻的将军王爷将有多少女人投怀送抱！莫瑄青就是之一。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风吃醋与她无关，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痛苦？寻阳宁愿想是遗憾错过孩子的成长。 船行至江中央下起大雨，船体摇晃的厉害。看出去白蒙蒙一片，船工穿着蓑衣戴着蓑帽坐在船头摇浆板，江天一色中一抹灰黑色，寻阳盯着他背影突发奇想，换成是田猎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她该是何等幸福？“ 小姐，船不会沉吧？” 阿宁身子绷的紧紧的，声音也是紧绷的。 “ 不要怕。” 寻阳拿出披风披在她身上。雨斜斜的射进很有秋意。船娘在船的另一头叫：“ 老头子，风太大。” “ 小姐，怎么办？” 阿宁哭起来。 “ 发求救信号。” 船公说。 寻阳大声问：“ 怎么发？” “ 烟火，烟火。” 船娘叫。 寻阳爬着在船舱中搜索，果然看到两支烟筒，她点着后烟花在高空绽放，“ 谁会来救我们？是官府的吗？” 她问船娘，船娘扶着船板答：“ 这里归吕老大管，他的船只在附近巡逻。” 寻阳听到不是官府的就放心了，管他驴老大还是马老大，只要不是官老大万事大吉。 她忽略了安朴。 阿宁呕吐不止，寻阳无计可施，只盼望那只驴快点出现，上天既然让她重活，可不是为田家生了孩子就死了，还扯上无辜的阿宁。 “ 小姐，我们要死了吗？” “ 不会。” 一个巨浪打来掀翻舱顶，两个顿时落汤鸡似的躲无可躲，寻阳趴在船板上一手和阿宁五指紧握，一手死抓桌腿，那桌子固定在船上，上面木碗木著滚来滚去，寻阳闭上眼睛听天由命随波逐流。 一条大船靠近，有人抛下一条粗铁链，船公绑住船头，两个粗豪汉子垂下绳梯，船娘先爬了上去，寻阳搀扶起阿宁，阿宁一半惊吓一半虚弱，歪歪斜斜站立不稳，上面有人叫：“ 快点。” 接着另一个声音说：“ 叫什么？惊了人小心当家的找你算帐。” 寻阳直觉不对劲，来人似乎认识她还畏惧得罪她。 有人滑下绳梯，背起阿宁就往上爬，雨水迷了眼睛，寻阳看不清他的脸。他身手矫健保护阿宁绰绰有余，寻阳跟在后面爬到船弦处，一只手拉她上甲板，又有人拿雨具裹着她。 寻阳被安置在后舱一房间，房间不大，只够摆张床，床上放着两套干净整洁衣裤。寻阳心惊肉跳，对方早料到是她们？ 阿宁没想这么多，换上干燥衣裤，纳头就睡。寻阳也换掉湿衣裙，贴肉藏好银票，拉开门探出头，果然过道两头都有人，寻阳缩回去，摇醒阿宁，“ 是王爷派来的。” “ 啊？” 阿宁张大口：“ 怎么办？” 她乱了方寸。 “ 别慌，反正船靠岸前逃不脱。” 寻阳和阿宁并头躺下，有人敲门，船娘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米饭有菜有汤，全热乎乎的冒着烟，在船上短时间能做的出真不容易。 寻阳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苦吃，逃跑是力气活。 吃饱喝足抬头见船娘还没走，奇怪问：“ 有事吗？” “ 小姐，” 那船娘讨好的说：“ 够吃吗？” “ 谢了，够了。” 船娘磨磨蹭蹭地不走，拿出一手帕包的碎银子说：“ 小姐不要怪我们夫妇，我们也没想到风雨这么大，差点翻船。” 那银子是寻阳付的船费。 寻阳莫名其妙，“ 我没责怪你，天有不测风云。” “ 你是不怪我们，吕老大怪我们，小姐，你帮我们美言几句，让他别拉走我的船。” “ 谁是吕老大？” 寻阳的意思我又不认识那男人，哪说的上话？ 船娘有点急，兀自求着：“ 那船是我们全部家当” “ 穷婆子，罗里吧嗦啥？水上生活几年了看不懂天？啥天气敢载客，愣的厚脸皮还求人，要没命了黄泉路上求谁去？” 过道有个男人骂，船娘一啰嗦退出房。男人声音又说：“ 两位姑娘好好歇息，需要什么说一声。” “ 船去哪？” 寻阳问，没有指罗针看不到太阳，她迷失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亳州。” 寻阳摊开地经找毫州，在徐州西南方向，不大不小的城市。 “ 能不能中途放我们下船？” 寻阳试探。 “ 可以。” 寻阳愣住，难道没有拒绝？“ 我们想在徐州下船。” 寻阳犹疑不定的说，说出目的地会不会暴露行踪？随即又觉的自己可笑，她们现在还怕暴露行踪？生死都在别人手里了。 “ 船到了徐州，我会通知两位。” 寻阳和阿宁对视，两个人都不敢相信，太容易了显的不真实。过了会，外面没有声音，寻阳不确定这人还在不在？拉开门一看，过道空荡荡的，也是，滔天江水她能逃去哪？ “ 睡吧，不睡白不睡。” 寻阳说。 没什么可想的，这男人对她的态度明明白白的写着田猎风三个字，田猎风找到她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逃出他的掌控。寻阳绝望了，那和几个时辰前的绝望不一样，她打了那男人一巴掌，这巴掌回到她脸上。 他待她不会再如从前。 阿宁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寻阳怜惜的看着她，这丫头有家有亲人，过着安稳平淡的生活，是自己把她拖入逃亡不归路。 寻阳轻悄悄地下床，拉开门，两边看了看，剪刀石头布，她选了一个方向。 她必须逃，这回不是为了自由，是为了活命。被捉回去她只有死路一条，田猎风放过她，老王妃也不可能容的下她。 至于阿宁，她祈祷没了主谋，他们会放过从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52章 “ 哐哐铛铛” 半个时辰前安朴接到消息人找到了，预备在徐州下船。他没有通知田猎风，打算见到寻阳再决定。结果另一封飞鸽传书却是人不见了一一船还在行驶中，人不见了。吕老大大名是吕之颂，名字文绉绉的，人长的凶神恶煞，性子沉稳，很得安朴器重。他一见丢了人，立即派人沿岸寻找，船也是就近靠岸，在一个叫富水镇的等待安朴。 安朴只听了两句就暴跳如雷：“ 你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跑了？” 吕之颂从来没见他这样失态，看来外界传言是真的，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大这么风流的人也倒在情关上，那个侧妃没的说是天下第一美人，身边丫头已那么动人，一哭，哭的他心都软了。 “ 她说什么属下都答应，确实不明白哪里错了。” “ 笨蛋，你是她救命恩人，待她犹如她是你救命恩人，你说她会不会怀疑？她说什么你应什么她不跑才怪。” 吕之颂心想我待她好不对了？我要待她不好你能放过我？你放过我那个姓田的王爷会放过你？ “ 她要去徐州？说了原由了吗？” “ 没有，她丫头也不知道。” 安朴一脚踢飞他，“ 那是她心爱丫头，一起跑路的，会不知道？她是不说。” 想到风大雨大，寻阳跳进江里九死一生，可见多么怕回田府。 “ 她一个女人，就是会游水也游不远，弟兄们全派出去了，很快会有消息。” 唯今之计，只有等待。安朴如热锅上蚂蚁坐卧难安，吕之颂看他走来走去看的眼花缭乱，“ 那丫头怎么办？” “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 我我我不知道，她一直哭。” “ 女人哭你就没办法了？哄哄啊。” 吕之颂嘴巴被塞了一个蛋一样合不拢，让他哄女人？ 安朴心烦意乱挥挥手：“ 出去，加派船只沿江搜索。” 吕之颂忽然想起一件事说：“ 侧妃换下的衣服还在，还有份地经。” “ 一起去看看吧。” 安朴说。 阿宁看见认识的人，情绪稳定下来，安朴温文尔雅自然比吕老大亲切多了。安朴递了杯热茶给阿宁，无比同情的看着她被尖石划破的脚踝，说：“ 你家小姐不是故意撇下你，她不忍心你受苦。” “ 我知道，” 阿宁抽噎着：“ 都怪凌公子。” 安朴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这段插曲，他利用凌灏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会爱上她，也料不到寻阳对凌灏已忘情。 “ 阿宁，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她身边没个人，吃穿住行怎么办？” “ 是啊，怎么办呢？” 阿宁重复。 “ 你家主子为什么去徐州？” 安朴问。 阿宁很老实的说：“ 徐州在闹灾，小姐想混成灾民安顿下来。” 灾民！侧妃装成灾民！想象田猎风的表情，安朴觉的有点遗憾他不在场。 “ 她跳入江里，是不是活着还不知道，徐州？哼，做不了灾民做水鬼。” 站在安朴身后的吕老大讽刺。阿宁坚定的说：“ 小姐不会死的，她逃之前一定想好办法了。” 安朴眼睛一亮，“ 对，寻阳不是莽撞的人。吕老大，你们搜查了船舱吗？” “ 当然。” 吕之颂肯定的回答：“ 每个角落包括厨房都检查过。” “ 检查几次？” 吕之颂愣愣的，“一次。” 他没想的多次检查的必要性。 安朴没有解释，他懒的解释，寻阳怎么逃走的他大脑有个概念，船上人手有限，船只这么大，她算准这帮粗人的l心理，只要躲在某个已经检查过的地方等到安全再溜走。 她就在富水镇。 “ 把所有弟兄叫回来，堵住富水镇进出路，间间旅馆查过去，不管男女，是陌生人就带回来。” 吕之颂习惯服从命令，再看到阿宁泪水涟涟的清秀的脸，他逃一般的出去。 “ 阿宁，你好好歇息，我会帮你找回小姐的。” “ 王爷知道吗？” 阿宁怯怯地问。 “ 我还没说，但是你家王爷想知道自会查出来。” “ 安公子，你不要把我送回田府，我要和小姐在一起。” 吕之颂不知为什么转回来，插嘴道：“ 你就呆这，没人赶你走。” 阿宁嫣然一笑，“ 谢谢。”立即说明：“ 我不是奴籍了，不会连累你们的。” 吕之颂豪气万千：“ 老子可从来不怕受连累一一” 安朴轻咳几声，把他后面的话咳回肚里。 “ 你还有什么事？” “ 老大，属下就想问问，找到人后要是不愿意跟我们走，能不能用强？” 安朴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你试试碰她一下？” “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吕之颂连滚带爬出去。 安朴看看天还在下雨，田猎风一定正赶过来，必须在他到达之前找到寻阳。 “ 阿宁，你想想你家小姐会躲在哪里？” 阿宁抱膝沉思，过会说：“ 小姐不会呆在镇里，要么躲车里要么一一” “ 要么躲船上。” 安朴一拍大腿了然道，开门对走道大叫：“ 快，靠岸的大小船只全部查，细细的查。” 安朴确实分析对了，寻阳就躲在船上一一船公船娘的小船上，拖在大船后跟着泊在小渡口，她一直聆听外界动静，确定无人在近旁才从底舱钻出来。 寻阳不敢去镇里，而是顺着荒郊野径找避雨处。风雨交加她实在没有选择，看见一间小草房直扑进去，草房主人估计外出，也许根本无人居住，房间乱糟糟的布满蜘蛛网。寻阳找到一套打满补丁棉布衣裤勉强换上，到厨房生火烧水，找不到碗倒在水瓢里喝。开水安抚不了五臟庙，饥火熊熊燃烧。寻阳找了半天没找到吃的只好放弃，她又灌了许多水，晕沉沉的靠墙坐着，大脑有个声音一直说不要睡不能睡，还是睡着了。 她是忽然醒的，四周依旧。寻阳转动着脖子，一手撑着墙站起，一手按在后脑勺上，她头疼欲裂又饥肠辘辘，知道这具身体出故障了。坑上有床破棉絮，寻阳一头栽进去，打个滚裹着缩在角落里，将睡未睡间听见门口有声音：“ 狄先生进去避避雨吧，最近的旅店还有一段路。” “ 也好。” 被称做狄先生的男人说。 一踏脚步声进来三个男人，屋里光线不足又凌乱不堪，风雨声盖过了呼吸声，谁也没注意到寻阳，寻阳哪里敢动弹？棉絮丝吸进鼻子，痒痒的她死忍着。 一个穿长袍男子背对着寻阳坐下，对穿黑衣男子说：“ 就在这里歇着，这里离渡口近，明日改走水路。” “ 太委屈先生，雨停后去镇里投宿。” “ 不用。” 狄先生脱鞋要上坑，另一个穿灰衣男子说：“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此时外面轰隆隆划啦啦的响，好像树倒了，黑衣男子奔出去看个究竟，屋里只有狄先生，他慢条斯理的说：“ 我们只是路过，不会伤害你的，出来吧。” 他说话的时候依然背对寻阳。寻阳擦擦鼻头，伸直了双腿，踢开棉絮，那棉絮腻腻的盖在身上又难受又难闻。 “ 没有吃的。” 灰衣男子进来看到她并不惊讶，显然三人都发现她的存在。 “ 先生，我去镇上买。” 狄先生点头说：“ 去吧，这位小姐想必也饿了，你多买些。” 寻阳想到有吃的，头不那么疼了。黑衣男子提了壶水给狄先生净脸，屋里只有一个坑，他看着寻阳示意她让出来。 寻阳无所谓，下了坑铺在一个角落靠着，黑衣男子得寸进尺道：“ 这位姑娘请去厨房。” 是要撵她出去。寻阳怒气上升回：“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凭什么要求我？” 狄先生笑着：“ 我要脱光了睡，怕姑娘不方便。” “ 你方便我就方便。” 寻阳输人不输阵。 黑衣男子气结，瞪着寻阳，寻阳回瞪过去，仗势欺人还是欺负女人她最鄙夷了。 “ 阿聪，不得无礼。” 狄先生温和的笑，寻阳以为他接下来要说：我们让出去。不料他开始脱衣服，裸着上身又开始脱裤子。房间小，寻阳索性直勾勾盯着狄先生，权当上人体美术课。她一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过？还会被将一军？ 黑衣男子挡在寻阳前面，气乎乎的要打人，“ 恁个无耻。” 寻阳鄙夷的：“ 你骂谁呢？” “ 你。” “ 即怕人看就不要脱，脱了就不要怕，不过一具臭皮囊，人人皆有，你当稀世珍宝人人欲睹之而后快。” “ 我家主人一一” “ 阿聪，” 狄先生制止随从：“ 姑娘说的对，不过一具臭皮囊，何惧人看？” 寻阳笑道：“ 古有阮籍嵇康食丹药致体热常裸行散热，先生是效仿他们吗？” 黑衣男子大怒：“ 胡说。” 狄先生认真端详寻阳说：“ 姑娘出言不凡，缘何流落在外？” “ 狄先生慧眼，寻阳你让我好找。” 安朴和灰衣男子并肩立在门口，寻阳下意识看他们身后，没有人，她垂下头说不清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53章 灰衣男子名叫阿明，安朴下属看到陌生男子买热食带走，心生疑窦，就通知安朴。安朴一看是熟人，聊了几句得知草屋还有一个女子，来的路上心中忐忑，就怕不是寻阳。可是看到她穿的破破烂烂，精神不济，他万箭穿心般的痛。 阿聪阿明，聪明，真是大言不惭自吹自擂，寻阳的注意力集中在两个男子的名字上，笑的肆无忌惮，两个男子怒目以视。安朴努力岔开话题，难得一见的认真：“ 先生怎么了？” 狄先生还是裸着，只是侧身遮住了重要部位。 “ 旻亲王赐了一瓶正阳大补丸，先生不得不服下，虽则用寒梅冰雪水压着，内脏仍如烈焰在炙，平常衣袍附体便如火烧，听闻方先生在京城，我等日夜兼程不知赶的及否？” 阿聪说，看向寻阳意思是我家主子脱衣乃事出有因，你赖着不离开真无耻。 寻阳何等人也？基本无视他，问狄先生：“ 那个什么王为什么让你吃什么丸？” 狄先生对她很客气，实话实说：“ 他要我为他所用，我不愿意，他怕我效力他人，强迫我服了这种大补丸，需时刻脱衣散热，如此不雅如何登堂入室？” “ 所以这个什么王就放心了？真是卑鄙，他人是谁？太子吗？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狄语勤。” 寻阳连珠炮的说：“ 方先生月前离开王爷府，不知去向。” “ 你怎么知道？” 阿聪阿明齐声问。 “ 方先生是我请进京城为侧妃治病的。” 安朴无奈之下只能说出寻阳身份。 阿聪阿明掩饰不住的失望，狄语勤倒很淡定，波澜不惊。 “ 没关系，又不会死，天为被地为床处处是你家，你在自家想干嘛干嘛，谁笑你谁才有病。” 寻阳很真诚的开解，但听在一众男人耳里是惊世骇俗。洒脱如安朴也觉的匪夷所思，扯扯寻阳对狄语勤说：“ 请先生到鄙处歇息，我负责打听方先生去向。” “ 对，对，你们听安公子的。” 寻阳附和。 “ 你是跟我走还是跟王爷回田府？” 安朴强调田府，个中意思不言自明。 “ 我自己走。” 寻阳昂着头。 “ 没门，” 安朴断然拒绝：“ 二选一。” 识时务者为俊杰，寻阳立即表心迹：“ 跟你走。” 安朴心旌荡漾，表情活络了，笑的如三月桃花盛开，狄语勤饶有兴致看二人互动。 草屋外停了两部马车，吕之颂和一个精瘦汉子侧立在旁，风雨中腰板挺直纹丝不动。寻阳直觉上了吕之颂的马车，掀开车帘，阿宁清秀的小脸在暗处发光，“ 小姐” 她激动地叫。 “ 吕小子，这次再有差错拿头来见我。” “ 是。” 吕老大眉飞色舞，赶车倒像天下第一美差。 车厢里吃穿用品应有尽有，寻阳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嗯哦唔”应着阿宁。吃饱了更困，寻阳恹恹的趴在阿宁腿上睡着了。 她醒来听到吕老大说：“ 阿宁姑娘，你和侧妃先住下，这里很安全。” 阿宁感激道谢，下车时吕老大想扶她一把，阿宁手足无措避开了。 寻阳看在眼里，有点怅然，真是个人有个人的命，阿宁跟着她出逃倒逃出一段缘分。 院子很精致，青瓦白墙，绿叶红花，碎石小径。寻阳却高兴不起来，相反的，十分气馁，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的出逃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寻阳很快就厌烦了足不出户的隐居生活，她们和外界的联系完全靠吕老大，安朴送了各类新奇玩具，又买了一箩筐的书，偶尔出现都是在晚上，陪寻阳说说话打打牌就走了。阿宁是最快乐的一个，衣食无忧又没人管束，她缠着寻阳教她读书写字，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生学的用心，进步很快。寻阳在后院做了个简易足球场，拉着阿宁玩，每个下午踢上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这日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听到墙头有人说：“ 多人才好玩。” 寻阳抬头一看是个小男孩，唇红齿白，猜是邻居家的儿子，便招手要他下来，她闷的慌，是个人都不放过。 小男孩跳下墙，好奇的问：“ 你蹴鞠踢的真好，有师父吗？” “ 我们小姐什么都会，没有师父，无师自通。” 阿宁在孩子面前也学会夸耀。男孩更钦佩：“ 我姐姐也什么都会，不过她好多师父。” “ 你叫什么名字？”寻阳问。 “ 莫一一” “ 小少爷。” 隔壁有人叫，声音惶急。 “ 叫你的吧。” 阿宁说。 男孩吐吐舌头，嗖嗖的上墙走了。 晚上吕老大送秋衣过来，寻阳问他隔壁住着何人，吕老大奇道：“ 隔壁空了许久，有人住了？” 阿宁白了他一眼说：“ 大白天我们见鬼了？” 吕老大羞涩的笑，阿宁一直温婉可人，在他面前却无所顾忌，只有在爱人面前才放的开。她留他们在厅里独处，坐在后院看星空。墙头有人轻轻叫她，是白天那个小男孩。 “ 还没睡？” 寻阳问。 “ 你不也没睡吗？” 男孩不高兴：“ 我不想这么早睡觉。” “ 你的丫头又要找你了。” 男孩脸垮下来，说：“ 讨厌女人。” “ 你母亲你姐姐是不是女人？” 寻阳教育他。 男孩子想了一会说：“ 她们不管我。” 他的标准很简单，逗乐了寻阳。 男孩很热情的邀请寻阳第二日去他家做客，他有许多玩具分享，寻阳满口答应。回到厅堂，吕老大和阿宁还在喁喁细语，说的却是她。 “ 老大出远门了，近期不会过来。” “ 我们家王爷怎么样？”阿宁还是关心田府人事，“ 王爷以前对我们侧妃多好啊，都怪凌公子，他凭白无故惹小姐还把侧妃绕进去。” 吕之颂说：“ 皇帝老爷病重，这次怕不行了，太子辅政，王爷监国忙的很。” 寻阳许久没有田猎风消息，乍然听到有点恍惚，她原先怕他找，现下恨他不找。 “ 侧妃走了，小王妃遂心了吧。” “ 听说她为王爷买了几个姬妾，还接回京城最出名的冷秋霜，人人都赞她贤惠。” 阿宁气的小脸通红，为寻阳抱不平，“ 王爷怎么，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侧妃呢？” 寻阳很想纠正她，田猎风没有对不起她，是她想走，离去的人怪别人没有挽留实在矫情。 次日寻阳守信去了隔壁，开门的老头疑惑的问：“ 姑娘找谁？” “ 你们家小少爷请我过来。” 寻阳说。 老头仍是疑惑的，还是请她进了厅堂，这院子比她住的大一点，厅堂布置豪华，梨木家具，古玩字画，长毛地毯，处处可见主人财力雄厚。 一个丫头端茶进来，低眉顺眼，寻阳问：“ 你家主人姓什么？” “ 姓莫。” 小丫头轻轻地说。 “ 我认识一个莫大小姐，可能是本家哦。” 寻阳说，余光瞥见莫瑄青牵着男孩的手，顿时觉得天雷滚滚，这世界太小了吧。 “ 你真跑了呀，难怪” 难怪什么？她没说，寻阳没问，她们的交情没那么深，可以无话不谈。莫瑄青对她有敌意，虽然这敌意现在看来纯粹是浪费表情。 “ 这是你家房子？” 寻阳没话找话。 莫瑄青大咧咧的说：“ 秋季收租时才来住一个月。” 财大气粗的口气，确实也是财大气粗。寻阳忽然想她嫁进田府，天天跪这个跪那个会是怎么个情景。 莫小弟看到自己的客人成了姐姐的，颇为扫兴，说：“ 我回房了。” 寻阳笑嘻嘻拉住他，“ 你的玩具呢？” 他的兴致来了，一溜烟跑出去又回来，兜着各式玩具，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玩意儿，弹弓之类的，做工比大街边摆摊的精致些而已。寻阳装出惊喜的样子把一个小木人骑在木马上，木马前几个人人在跑，有人回头射箭，活脱脱战斗场景，莫小弟手掌拍烂了。莫瑄青很疼爱这个弟弟，见他霁颜，也乐上眉梢。 陪孩子玩时间最容易过，寻阳在莫家吃了午饭莫小弟才依依不舍送她回去。 阿宁在临帖写字，笔墨染黑了手，她拂发时又沾到额角，看起来很滑稽。寻阳瞅了一眼说：“不错不错。” 非常言不由衷。 阿宁知道隔壁住着莫瑄青，问寻阳：“ 安公子知道吗？” 房子是安朴找的，他应该知道吧，也许仓促间没有查清楚，寻阳真不好回答。 “ 莫小姐会告诉王爷吗？” 阿宁说出了重点，她比寻阳更怕回去。寻阳理解她，连死都只是陪葬品，她当然害怕。 寻阳决心要她放心。“ 阿宁，吕之颂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是不是？” 阿宁低下头，那瞬间真是美极了。 吕老大再来时，寻阳开门见山问他婚期，“ 她父母在京城，一时半刻也见不到，我做主了一切从简。” “ 等老大回来好好操办，不能委屈了阿宁姑娘。” 寻阳斩钉截铁地：“ 不行，越快越好。” 吕老大也想尽快抱得美人归，着手操办。秋意渐深的一天，寻阳送阿宁上轿，锣鼓喧天中她听见莫小弟说：“ 我们明日就走了，姐姐送我去京城读书。” 京城，寻阳咀嚼着这两个字，说不出的苦涩，历久弥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54章 这是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位于辽宋两国边境，三不管地带，地少人也少，村民以打猎和采药草为生。寻阳虽是初来乍到，却没有人排斥，任何地方对单身女子都是欢迎的，何况还是个美女。 寻阳是随商队来到这里，商队一路收购特产，她一路游山玩水，商队走了，她留下来。寻阳看中的是山，还有山高皇帝远。她租住在一对老夫妇家里，包伙食，一年二两银子。老夫妇姓周，村民习惯叫周公周婆，年过六旬无儿无女，住着一排五间的院子，分两间给寻阳既找了伴又有额外收入，寻阳安静大方，打猎的收获总会分给他们，日子久了，夫妻很喜欢她。周公年轻时是个好猎人，上了年纪身体不行理论知识还在，教寻阳如何辨别兽迹，如何布陷阱，甚至制作弓箭绝不藏私。周婆空余时间都在织布，纺织机吱吱呀呀的叫着，她就吱吱呀呀的说着，说年轻时的事，大事小事□□理事，寻阳一边听一边喝着他们自酿的米酒，米酒微甜，不知不觉喝多了，她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初醒瞬间想到两个小人儿，心痛无以复加，她以为身体会慢慢适应这种痛，可是不行，她只有强迫自己忘记。 忘记京城的一切，就像忘记前世。 大雪封山后连最好的猎人周强也收弓了，周强和周氏夫妇没有任何关系，碰巧同姓。他比寻阳早一年定居小村庄，独来独往的，没有人知道他来历。因此他提着三斤兔子干肉条敲周家门，周公有点惊讶，看着寻阳说：“ 找你的。” 寻阳条件反射般的摇头：“ 我不认识。” 周强肩头盖着雪花，带进来一股寒气，欠身说：“ 周公，下雪天找你喝酒，不介意吧。” 人都进来了，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寻阳象征性的让座，周强毫不客气在她旁边坐下，开门见山说：“ 我想借牛车用两天，这是押金。” 离村庄最近的镇走路要六，七个时辰，遇到风雨天走上一天是常有的事，村民每个月赶集两次，都是几家合租一部牛车。入冬前备足粮食和生活用品，开春后才出村。像这么恶劣天气，男女老少都留在家里。 “ 周强，这鬼天气惊了牛可不好，不成不成。” 周公说。 “ 我有急事，要不押金加倍。” 寻阳直觉自己不适宜在场，起身说：“ 我回房歇息。” 过会儿，她在房里听到牛哞哞声，周强牵了牛车离去。 过两天，寻阳帮周公劈柴，周强来还车，他披着羊皮袄，乱发束成辫子，长裤泥点斑斑。周公检查了牛和车，问道：“ 事情办妥了？” “ 妥了。” 周强说，笑容满面。他的住处在村尾，房子是他自建的，砌了围墙，门一关与世隔绝。旁边的山坡有几块豆腐干，种着萝卜，油麦菜，韭菜。猎户家里冬日不缺肉，缺的是菜，村民把菜地看的很重，周公隔日就去看看，寻阳见他腿脚不便，便自告奋勇去施肥。这时代的肥料就是粪便。寻阳挑到菜地遇到周强，他手里提着一把葱，被抓了个现行，他期期艾艾，寻阳欢快的说：“ 周先生起的真早啊。” “ 俊娘也早。” 寻阳自报姓名俊娘，俊毅俊敏的娘，可不是俊娘吗？ “ 味道太大，我怕熏，周先生住的这么近早晚都避不开。” 寻阳指指木粪桶说。周强展眉道：“ 习惯了就不觉的。” 交谈几句，尴尬气氛被人体排泄物冲的极淡，和寻阳告辞时周强恢复常态了。 寻阳没当一回事，很快忘记了。日子忽忽地过，转眼就过年，穷乡僻壤过年图个热闹，周公冒雪赶集，带回一车年货，大半是乡里乡亲的，最扎眼的是块花布，周强的。 “ 周强找媳妇了？” 周婆问。 “ 嗯。” 周公瓮声瓮气，似乎不高兴。周婆想着丈夫累了，赶忙热水热汤的伺候着，寻阳左右开弓在剁馅，准备包饺子，周公忽然说：“ 瞎了眼的混账，俊娘这么好的女人居然不要。” “ 你和他说了？他明白说不要？” “ 嗯。” 寻阳有点难堪，更多是感动，萍水相逢的人关心她终身幸福，介绍最好的，遭到拒绝比本人还生气。 “ 俊娘，不要难过，周公周婆一定会找到比周强好的。” 寻阳一点都不难过，哭笑不得说：“ 我没想嫁人。” 周婆自动翻译成她受伤害了，使个眼色给丈夫，夫妇两个温壶酒，又炒了两道菜，加上羊肉白菜馅饺子，寻阳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上床睡觉。 她被敲窗声惊醒，起初以为在做梦，后来有人轻轻叫她名字：“ 俊娘，俊娘。” 是周强声音。寻阳来了窗，他马上跳进来，雪光衬着他脸色灰败，寻阳闻到血腥味，想要去点火，周强把她摁倒在地，扑在她身上，一支箭嗖的破窗而入，箭尾颤微微的抖个不停，寻阳的心跟着在抖。 “ 我要叫醒周公周婆。” 她说。 “ 不要动。” 周强轻声说：“ 他们找的是我，不会伤害别人。” 顿顿，他说：“ 我走后，你帮我照顾五娘，让她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够了。” 他的女人叫五娘，寻阳吸了口气说：“ 好。” 外面很安静，来人很耐心等待，周强把一包银两塞进寻阳怀里，跳出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大年初一放过鞭炮，寻阳就走去周强家，大门紧闭，她翻墙而入，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充满喜悦：“ 强哥，你回来了。” 声至人现，圆脸大眼，乌发如云，腰肢纤细。 “ 赵娘娘一一” 寻阳呆住了，难道赵氏和她一样再世重活？ 五娘，不，赵氏转身就跑，寻阳随便她跑，不徐不疾的跟进屋，屋里烧着火炉，暖和的很。赵氏 抵着墙，气咻咻的说：“ 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她死不承认过往，寻阳还有一丝不确定，毕竟人有相似。她这么一问，明白是赵氏无疑。 寻阳知道她误会了，死里逃生的人特别敏感，她何尝不是？ “ 周强让我来的。” 把昨晚发生的事三言两语交代清楚，问：“ 你真名五娘？” “ 你在这叫什么名字？” 赵氏反问。 “ 俊娘。” 寻阳答。 “ 五娘。” 警报解除，赵氏松懈下来，叙述死去活来的过程。 方济中被寻阳拿话激后，当夜便下药，让赵氏闭了气。赵氏病了许久，田府已有准备，也没有细查，第二日就下殓。棺材早被方济中师徒戳了几个窟窿，哪日换了出来赵氏也说不清楚。她醒来方济中已经完成手术，只是晚期结块溃烂，一次摘除不干净。赵氏在孙玉烟处躲了几个月，安朴来了，带来周强的消息。周强和赵氏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正常发展二人会是世间一对平凡夫妻，偶然的机会田大寿看中了赵氏，对赵家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富贵可期。一进侯门深似海，赵氏从此和周强断了联系，他是有名的江洋大盗还是娘家嫂子感叹中得知。赵氏偷偷摸摸老鼠一般躲藏了几个月，思考过后半辈子随孙玉烟四处为家悬壶济世，可是耳边滚过周强的名字，她才意识到情爱之火不曾熄灭，她想和周强做夫妻，她只有他，他只有她。 “ 安朴和周强是旧识。” 寻阳说，阴魂不散的安公子让她无处遁形。 赵五娘爬上暖坑，问寻阳：“ 你怎么在这里？” 伤口愈合后遇到阴雨天还是痛，她拿个汤婆子偎着。 “ 我被小王妃赶出来。” 寻阳说，她的遭遇极大安慰了赵氏，她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以后姐妹相称。” “ 我答应周强照顾你，你有什么打算让我知道。” “ 我不知道。” 赵氏茫然：“ 周强去哪？” 寻阳比她更想知道周强的下落，拖着这么个娇滴滴病怏怏的女子，等于双脚被缚。她没有说三月之约，三月之后周强没回来她想不出赵氏还能去哪，周强三年不回来，她也得照顾她三年。赵氏想到了一起，有了依靠，她心情好点，开起玩笑：“ 我好歹也是你的庶母，你伺候我是应该的。” 寻阳笑不出来。 翌日，寻阳告知周公周婆，让赵五娘搬过来同住，一次性给了十两银子。 赵五娘帮着周婆织布，安心等待周强。寻阳等着开春上山打猎，她有个预感，周强短期内不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55章 冬去春来，周强毫无音讯，寻阳跟着第一批猎户进山，饥饿的动物格外凶猛，她不敢单独行动。下雪前设好的陷阱捕获了两只野兔一只母鹿，还发现野猪的踪迹，收获不错。母鹿还没死，呦呦哀鸣，寻阳不忍，替它包扎伤口放了它。 他们在山里守了五天才发现野猪，那野猪足四，五百斤，尖嘴獠牙，奋力悍卫生命。寻阳想到天蛇山之行，仿佛上世纪的事，如果那次她死了，田猎风会永远爱她怀念她吧。 野猪抬回来，小村庄沸腾了，寻阳做为主攻手，分了满满一箩筐的肉还有猪下水。周公周婆忙了好几天才腌的腌，烤的烤，卤的卤，挂在屋檐下看着心里就踏实，上半年的肉食有着落了。晚上炖了一锅白菜猪肉配白面馍馍醮大红辣油，四个人围着火炉吃的嘴唇油油的特别喜庆。寻阳在山里过宿睡的不踏实，挨着枕头全身心放松，耳边是赵五娘说话声，想答几句，眼皮发涩就这么睡过去了。 起来看到周婆在忙碌，里外不见五娘，不由问：“ 周公五娘呢？” “ 赶集，五娘吵着要去，我看她是去打听周强下落。” 周婆说，不以为然道：“ 我们都说不出个道道，镇里哪有人知道？” 寻阳心里有事，便觉的时间过的特别慢，冬天暗的早，她提着灯去村口等，不时呷一口酒，有人经过说：“ 俊娘看天啦？” 有经验的猎户观星知天气，寻阳哪有这本事，痴笑，她喜欢眼前的生活，人事简单。 周公牵着牛踩着雪回来了，车头挂着灯，晃荡的厉害，五娘的身子就在晃荡的光影中摇摆，她的脸明灭闪烁，结局是意料之中，寻阳也没问，她帮着把车上东西搬下来。镇里两家酒楼要野味，周公换了钱就按单置购必需品。寻阳从未透露携带巨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周公还给她剩下的十几文钱，她照收不误。亲兄弟明算帐，她喜欢和人之间银钱明白。 赵五娘买了两朵簪花，要送一支给寻阳，寻阳笑：“ 你自个戴着，我不喜欢。” “ 想当年我们一一” 寻阳瞄了一眼她，赵五娘自觉住口。 洗漱好寻阳要睡觉了，她进来说：“ 你也不问问我今天怎么样？” “怎么样？” 寻阳敷衍。 “ 皇上年前崩了，太子登基，我们都不知道。” 五娘很感慨。 寻阳暗皱眉头，她确实不关心朝廷之事。 “ 我想回京城，” 赵五娘说：“ 我要去找周强。” 她的口气像孩子，因为知道要求无礼，口气特别强硬。寻阳置若惘闻，赵五娘下不了台，急切地想说服她：“ 你难道不想王爷？还有两个孩子？” “ 不想。” 寻阳说。 “ 我要回京城。” 赵五娘坚持，寻阳问她：“ 怎么回？回去怎么做？敲锣打鼓让田家知道你还活着？” 赵五娘气馁，又不甘心：“ 太子登基依惯例大赦天下，周强真犯了事，我们在京城容易打点，离的这么远一头黑，连影子都摸不着。” 如此牵强附会，寻阳也不愿点破，只说：“ 我找个妥当的镖队送你，周强留下的银子够你花销。” “ 你不回？” 赵五娘真急了，千里迢迢的她想想就畏缩。寻阳似笑非笑地：“ 我又没有情郎等着我。” 赵五娘欲言又止，脸色偏青。寻阳过意不去，安慰她：“ 周强会回来的。” “ 我肚子又开始疼。” 寻阳探探她额头，温度正常，愠怒：“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装病。” “ 怎么还点着灯？” 周婆在院子里叫。 寻阳吹了灯躺下，赵五娘知道她心意坚定，只得打消念头。 天赋加上后天高强度的锻炼，寻阳很快成为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猎人，她的箭法百发百中，每次进山都是满载而归。日子忽忽地过，如果没有赵五娘时刻嘀咕，她对生活十分满足。 周公赶集喜欢寻阳同去，路上两个人闲嗑不闷，而且寻阳能说会道算数又好，收毛皮的商人一见她漂亮的脸，乖乖的掏钱。寻阳收了钱请周公去酒楼，刚点好菜，店小二唱诺：“ 程爷来了，今年迟了。” 她抬头和程是程非打了个照面，程是认出她却不声张，在她旁边桌子坐下。寻阳急中不生智，只有装不认识。 二人要赶路，吃过饭给牛喂了草，寻阳对周公说：“ 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先走不用等，我抄小路赶上你。” 牛车走的慢，走的又是大路，周公点点头叮嘱几句，寻阳装作不经意的说：“ 周公，路上遇到人不要唠嗑，天黑了强人多。” 两个人分道扬镳。 周公闭着眼随便牛慢慢拖着车，走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寻阳，他毛躁起来，后悔让她落了单。前面是个山坡，旁边有个草亭，周公决定在那等。 草亭坐在两个人，周公认出是在酒楼里坐邻桌的外乡人，他没有在意，这里很多收毛皮药材的，随季节变化。 “ 老人家，” 程是招呼：“ 你的同伴呢？” 周公纳罕：“ 你们认识俊娘？” “ 想和她定狐皮。” 周公呵呵笑着：“ 你们找对人了。” 程是程非顺着他的话着实赞了寻阳一番，周公十分得意说出寻阳的捕猎技巧来自自己，程氏兄弟自然又是一番吹捧，一来二去，二人套出想要的信息，说：“ 老人家还要赶路，我们不打扰了，过几日登门拜访。” 周公估计寻阳走小路到前面了，便没有再等下去，直到家不见寻阳才慌起来。 “ 不是一起回来吗？” 赵五娘问。她心里一直有个恐惧，周强没回来，寻阳抛下她独自离去，毕竟她们之间感情纽带很脆弱。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重，赵五娘时不时看外面，风吹树枝她误以为寻阳推门而入，飞奔出去又哭丧着脸回来。 “ 走路总是慢点，你歇去吧。” 周婆说。 寻阳确实在路上，她料到程氏兄弟会找她，才和周公分开走。却不知道程氏兄弟一直跟随着她，他们精于此道，寻阳毫无知觉。等到他们错过交点，程是继续盯着寻阳，程非疾奔回旅舍。 莫瑄青在客舍。 莫家生意遍布全国，莫瑄青对其它营生兴趣缺缺，唯独精通山里出产。春季她的亲事做为莫家头等大事被提上日程，三天两头媒人上门，她烦不胜烦，干脆随程氏兄弟出门。 程氏兄弟都知道自家大小姐单恋田王爷，人家侧妃跑了，她主动寻找。也是命里注定，他们临时改变计划来到这边境小镇，竟遇到寻阳。 莫瑄青难以置信的问：“ 你看清楚了？” “ 千真万确。” 程非说。 “ 马上传书王爷。” 寻阳凌晨时分回到周家，她警惕性虽高，以为程氏兄弟找不到她就离开了，他们是莫家的随从，不是田家的，对她的行踪没理由挂心上。寻阳怎么也估不到莫瑄青就在镇上，而莫大小姐对她这个情敌无限关注。 周公周婆对她平安归来欣慰之余，难免埋怨几句，周公完全忘了有人定狐皮的事。 日子又恢复了正常，赵五娘不再提起周强，闲余时间坐在纺织机前默默做事，反而寻阳经常去他家打打扫扫。 这日夏至，周婆一早起床烙鸡蛋饼，周公采了觅菜和着肉做馅包一锅馄饨，寻阳前天打猎回来，院子里还堆着几只鸟，一只野兔，有人啪啪啪打门。 “ 这么早谁呢？” 周婆咕哝。 说时迟那时快，赵五娘跳起来欢呼：“ 周强，是周强。” 站在门口的真是周强，胡子拉碴但四肢完好，赵五娘投进他怀里又哭又笑，各种问题：“ 你去哪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了？你还会走吗？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连寻阳都受不了了说：“ 日子长着呢先坐下吃点东西。” 周强却说：“ 我不能呆久，你快去收拾收拾。” 赵五娘这下反不问了，生怕迟点周强又丢下她，急匆匆回房收拾行李。 “ 确定能带着她吗？” 寻阳问。 周强点点头。 寻阳不再吭声，他们心照不宣，无需赘言。 周强和赵五娘做了选择，逃亡之路也许艰辛，但有爱人陪伴苦亦是甜。 两个人到底吃了馄饨，周婆包了一摞鸡蛋饼让他们带着上路，寻阳把周强给她的银两原封不动归还，赵五娘泪水涟涟看着寻阳说：“ 你要保重。” 寻阳知道这是永别，别开头说：“ 快走，不要回头。” 院门重新关上，里面的人都没了食欲，周婆自言自语：“ 犯了什么事啊。” “ 这一大早的真热闹，又是谁在打门？” 周公说。 寻阳倾耳，果然有敲门声，周婆抻拉衣襟，走去拉开门栓。 “ 不要开。” 寻阳大叫，周婆不解的回看她，身后，田猎风如一尊天神从天而降杵在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56章 寻阳想逃，只要进了后山，她有把握逃脱。那山就是她的武器，能和她融为一体的武器。“ 你还逃？” 田猎风说，目光掠过院子，停留在周公来不及收拾的猎物上，血迹已经凝固，箭还没□□，空气中充满动物的骚腥味。女人穿着深蓝色棉布衫，斜襟大袖，样式老土，穿戴比田府三等丫头还不如。可是她神态舒展，不卑不亢自在的很。寻阳其实并不自在，院墙外影影绰绰都是人，他是势在必得。寻阳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她仰脸微笑：“ 我回房收拾收拾就走。” 这里离京城千山万水，她总找得到机会。 田猎风紧随她进屋，寻阳本能的排斥：“ 王爷还是在外面等吧。” 田猎风眯起眼，寻阳噤声。他的目光让她紧张，她摸不清他心思，这种认知又让她恼怒。 寻阳的房间墙上挂了一张弓箭，床头摆着几个箭袋，田猎风审视片刻，面无表情道：“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侧妃令我耳目一新。” 寻阳自动过滤掉他语气中讽刺成分，一本正经说：“ 生存手段而已。” 田猎风倏的抓住她肩膀，愤怒的情绪瞬间爆发：“ 生存手段？你认为我养不活你？还是不能保护你？” 寻阳后退，她本意要挣脱田猎风的掌控，脚下踩到什么一个趔趄身体后仰倒在床上，田猎风顺势压了下去，一手按在她臀部，一手摸入她衣内，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这样亲密的肌肤接触令寻阳反感，她扭开脸，躲开他越来越近的吻，田猎风一口咬在她肩头，一路往下含住胸前红莓用力吮吸，寻阳双腿弓起要袭击他，田猎风早有防备，一只腿横压住她双腿，和寻常男子相比，寻阳力气也是大的，但是在田猎风身下却动弹不了，她恨恨道：“ 王爷后院佳丽三千，居然没吃饱？” 活脱脱怨妇口吻，话一出口寻阳就后悔了，她是想损他，怎么听着是在乎他？田猎风吃吃笑：“ 你吃醋？” 他手脚不停很快剥掉女人衣裳，释放出自己火热，攻城略地，寻阳的抵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田猎风对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胴体爱恨交加，她的不情不愿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她是他的女人，夜夜渴望拥有的女人，他全心全意爱她，她居然不信任他。 “有没有想我？” 他半命令半祈求的问。 “ 没有。” 寻阳硬梆梆答。给田猎风的感觉是赌气，他不介意她像孩子一样耍小脾气，他更加用力撞击她。 寻阳出了一身汗，水里捞出来似的。田猎风细细擦拭，浅麦色的皮肤印着他的齿痕，他温柔抚触，窗外阳光白花花的，寻阳又羞又气，弄了这么大动静，傻瓜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 可以走了吗？” 田猎风好整以暇。 寻阳摘下弓箭，背起箭袋，态度很明白：走吧。 田猎风自然揽着她的腰出去，周公周婆不在院里，他们被捆成粽子一样扔在牛车上，寻阳一下子清醒过来，“ 放了他们。” “你想让每个人知道本王侧妃上山打猎和男人同食同宿？” “ 侧妃！” 周婆错愕。 寻阳心一缩，对他们来说颜面比生命更重要，“ 你放了他们，我保证他们绝不会说出去，我保证。” 田猎风无动于衷，手微用力，寻阳不自觉贴在他身上。 “ 长仁，侧妃的车呢？” “ 备好了，在门口候着。” 长仁说。 寻阳强制上了车，四周围着田猎风亲随，黑衣黑裤，腰佩长剑。村里人认的周家牛车，没有人上前询问。队伍离开村庄，寻阳几次掀帘都被长仁阻止：“ 侧妃一一” “ 长仁，给两个老人家喝多水。” 她说。 长仁勉为其难答应，第二次他看着田猎风说：“ 没有王爷同意小的不敢。” 寻阳叫过田猎风，加了个要求，替周氏夫妇撑把伞遮挡阳光，大太阳的两个上年纪的人这么一路暴晒，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 你倒很关心他们。” 田猎风睥睨着她。寻阳低声下气：“ 他们对我很好。” “ 我对你好不好？” “ 好。” “ 那你可曾为我着想？” 寻阳低眉顺目求：“ 王爷有怨尤不要迁怒他人，周氏无辜，为我受苦，我于心不安。” 田猎风哼了一声，一夹马腹走开了。过会儿，有人替周氏松绑，拿了干粮水还有斗笠，寻阳想道谢，田猎风却不理她。 长仁包下镇里最大的旅店，前店后院，中间是天井。寻阳住后面楼房，洗漱后刚躺下，田猎风推门进来反手关上，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寻阳正神游太虚，一激灵坐起来说：“ 你，你要歇息了？” 田猎风慢吞吞脱衣解带，再一把掀开被单，寻阳只着小衣，胸前风光一览无遗，田猎风托起她下巴，眸光转暗，他几乎□□，寻阳慌的眼睛没地方放，下巴传来的疼痛使她屈辱，田猎风加大手劲，寻阳痛的眼泪出来，“ 怎么？你还委屈？” 田猎风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寻阳本来只有五分，现下十足十，哭出声来，田猎风冷眼旁观，见她哭的梨花带泪，恼恨之情慢慢平息，拥她入怀，轻拍后背。 “ 你何苦找我？让我在外面死了算了。” 寻阳说，学着电视剧里女子撒娇卖萌，自己恶心的不行，可是男人吃这套，形势严峻她得示弱。田猎风知道她在装，老虎收了利爪也成不了猫。 “ 你不活的好好的？” “ 那是表面，其实我想你想孩子想的厉害，又不敢回去，夜夜以泪洗面。” 寻阳摩挲着田猎风，主动投怀送抱，田猎风被搞的血脉贲张，分开她的腿直直挺入，寻阳曲意逢迎，室内顿时春光旖旎。 完事后，寻阳偎着田猎风如小鸟依人，田猎风意犹未尽，大手在她身上揉搓着。 “小哥儿小姐儿好吗？” 寻阳问，眼见田猎风神情要嘲弄自己，先发制人，送上红唇，田猎风特别享受，尽情采撷芳泽，寻阳被吻的气喘吁吁，感受到田猎风那部位又有反应，不由叫苦：“ 我不行了。” “ 胡扯，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 田猎风戏谑。 寻阳脸皮再厚，也被闹的满脸通红，田猎风哈哈大笑。他确实也累了，叫人搬了桶热水放屋中央 ，抱着寻阳洗鸳鸯浴，寻阳又问起一双儿女，田猎风刚要说什么，纸糊的窗亮堂堂，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田猎风抱着寻阳跃出木桶，飞快套上外袍，开了门，火窜进来，寻阳闻到强烈的油焦味。田猎风迅速掩上门，奔向窗户，几支火箭射向他脸面，寻阳抡起被单用力扫落箭支。田猎风抄起寻阳的弓箭，连射几支，听的下面呀啊几声，“ 我掩护你，快跳下去。” 过道烧通天，烈焰烤的须发卷曲，田猎风冲寻阳叫。寻阳撕开被单一分为二，浸湿了蒙住鼻子，又踢翻水桶，举着空木桶当盾牌，回田猎风：“ 你先跳，快。” 楼下长仁叫：“ 王爷，王爷。” 近侍们突然被袭，折损好几个，反应过来后奋力反抗，长仁先冲到楼下，牵了匹马，寻阳推了田猎风一把，跟着跳下，身后哗啦啦响大梁倒下。长仁扶二人上马冲出火山，田猎风兜着寻阳头面驶出几条街才停下。 “ 有人要杀我们。” 寻阳惊魂未定。 “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田猎风咬牙切齿。 大火惊动了官府，待得知受害人是赫赫有名的田王爷，镇长吓的簇簇发抖，跪地叩头不停的请罪。田猎风不耐烦道：“ 快去安排整洁房间。” 寻阳衣衫不整，颇为狼狈。那镇长做事倒麻利，不过半个时辰就把自家大屋腾空，他的婆娘伺候寻阳梳洗。 寻阳挂念周氏，希望二人乘机逃走。但不敢问田猎风，物极必反，过度关心惹他生气。 翌日，得了通知的县令和知府还有一众官员跪在外头，田猎风阴着脸听长仁说话，眼皮不动问：“ 娘娘昨晚睡的好吗？” “ 娘娘受了惊吓，晚上醒了几次。” 那知府叩的山响，“ 下官一定严查。” 田猎风淡淡地：“ 贵辖区盗匪猖獗，是该好好整顿了，本王给你一个月时间。” “是，是，是。” “ 本王还要赶路，你们退下吧，娘娘用过早食了吗？” 长仁说：“ 娘娘出去了。” “ 什么？她一个人？” 田猎风唬的跳起来，失了镇定。镇长抖了抖，这田王爷如此宠爱侧妃，自己婆娘服侍的不好，此生仕途到头了。 “王爷放心，娘娘只是去看周氏夫妇，侍卫跟着。” “ 那周氏夫妇怎么样？” 长仁顿了顿答：“ 没逃出来，死了。” 田猎风目光幽远，喃喃道：“ 她恨上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57章 死的几个侍卫身上都有箭伤或刀伤，唯独周氏夫妇两手绑在脸面发黑，鼻端蒙尘，是烧死的。寻阳沉默的安葬了他们。田猎风想去牵她的手，被用力摔开。长仁离的近，见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子，对侧妃处处陪着小心，他真怕主子迁怒，第一时间低头装看不到，不只他，所有人不约而同做低头族。 边关小镇来了个显赫的王爷，而差点被烧死，一群乌纱帽摇摇欲坠，自然亡羊补牢，短短半日准备了豪华马车，人参鹿茸，金银珠宝。田猎风弃马改和寻阳共坐车，寻阳闭眼假寐，对周氏的死耿耿于怀，我不杀伯仲伯仲却为我而死。车里点着香，她渐渐睡着了。 一行人走大路，一路有官员接待，田猎风与侧妃行同车吃同桌宿同床，恩爱有目共睹。消息传到京城，祖元真若无其事的说：“ 陈侧妃回来，可以和妹妹作伴。” 冷秋霜把昌蒲桅子花插入一圆口陶坛，轻轻柔柔说：“ 我得了安身之所，与花草为伍足矣。” 祖元真不屑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妹妹对王爷的心思倒是假的了？枉我费大劲接妹妹进门。” 冷秋霜道：“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王妃这么聪明反而不懂了？” 祖元真冷笑：“ 我自然懂，只是怕你我都看不到那日。” 冷秋霜捻起一枝焉的栀子花放到一边，对伺候她的丫鬟绣眉说：“ 我要的玫瑰花干备好了？” “ 装罐了。” 绣眉说。 冷秋霜笑着问祖元真：“ 我制了一瓶玫瑰胭脂水粉，王妃喜欢颜色吗？” “ 我用惯了南大街水云间的胭脂，用其它怕过敏。” 冷秋霜赞同：“ 皮肤最娇惯，轻易换不得。” 绣眉在旁说：“ 若是担心过敏倒不用怕，小姐制的胭脂水粉放在店里卖，卖的可好了，没听说过敏的。” 冷秋霜斜了她一眼，绣眉讪讪收口。 祖元真微笑：“ 妹妹手巧的很。” “ 王妃见笑了，” 冷秋霜不紧不慢地：“ 我自小识的一个姐姐最会制香，她从良后开了家香粉店做老主顾生意，忙不过来时让我帮忙，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 谁说不是呢？我还未出阁时日日吟诗作对，弹琴斗棋，倒也通一两样，现下只恨不能分分钟侍奉公婆，王爷贴身衣物也是妹妹们照料着，只我们这样的人家，闺阁里的小小物事流出去，知道的说妹妹心善帮忙，不知道的以为是妹妹营生，到底失了清贵。” “ 王妃教导的对，今时不如往日，我明白。” 祖元真满意的笑，冷秋霜一直很温顺，一个贱籍女子如果没有她如何进田家大门？她是她的再造恩人。 “王爷要回来了，妹妹有空不妨想想怎么留王爷在你屋里，不要怪姐姐没有提携你，我天天烧香拜佛的，也得你自己争气。” 冷秋霜施礼：“ 多谢王妃成全。” 祖元真诚恳的说：“ 我为妹妹着想，也是为我自己着想。” 彩蝉进来道：“ 老王妃找你呢！” 祖元真一离开，绣眉不服气：“ 怎么是为姑娘着想？她不能生，借姑娘肚子而已，依我说以前日子倒好过，起码不用看脸色。” “ 胡说，咱做皮肉生意的日夜求的就是找个好人家，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 姑娘是清倌儿时就跟着王爷，哪里做皮肉生意？” 冷秋霜叹：“ 青楼出来的只能是□□，哪敢说贞节？” “ 陈侧妃还和下人私奔呢，听说她什么都不会，怎么那么受宠？” 冷秋霜肃脸道：“ 人家可以骂她不守妇道，我们不行，以后再不要说侧妃以前的事。” 绣眉说：“ 姑娘也忒小心了。” 盛夏这时辰老王妃要打个盹，忽然召她必是大事。祖元真略整整衣裙就随彩蝉去东大院。大厅几个丫头媳妇拿冰水洒过地板，从外面进来温度骤降，祖元真手臂起层鸡皮疙瘩。 老王妃在内室，支着头看小俊敏，小俊敏坐坑上和虹儿玩丢手绢，小俊毅躺旁边睡的香甜。祖元真陪笑道：“ 让丫头媳妇看着，母亲睡个中觉。” “ 姐儿大了越发磨人，侧妃不在，她又不亲你，只得我这把老骨头熬着。” 老王妃说着，虹儿自觉退出去。 “ 媳妇想亲近小郡主，只是小郡主认生，也是没缘分。” 祖元真瞥了小人儿一眼，遇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没来由的咯噔跳了一下。 老王妃不慌不忙的拭去小俊敏额头的细汗说：“ 昨日带小郡主入宫，皇后喜欢的不行，今晨戴公公送了两匹纱，两双鞋，也不让谢恩，你去准备一份礼明日送进宫，不用太盛，显得刻意。” 太子登基不久大婚，皇后是老王妃娘家侄孙女，祖元真小时见过，少言寡语，十分庄重。 宫里送东西居然没有通知她，祖元真愣神，贱人回来了婆婆的态度就不同了？ 那女人可是私自出逃啊，按例要送家庙的。难道因为生了个女儿得人意，母凭女贵？ 老王妃咳了一声提醒她，祖元真说：“ 就按婆婆的意思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 你当我叫你来为着这事？大理寺少卿万夫人托礼部尚书左夫人为瑶珺说媒，说的是她大儿子，你觉的如何？” 大理寺少卿是祖相学生，和祖家私交甚笃，祖元真记忆中万家大儿子年龄比瑶珺小。 “ 媳妇对少卿家大公子不熟悉，给不了意见。” 老王妃意料之中，说：“ 还是要瑶珺拿主意。” 祖元真顿了顿试探着：“ 侧妃要回来了，她和小姑子交好，让她问问瑶珺意思也许比较好。” “ 侧妃？我倒不知道田家还有什么侧妃。” 祖元真甜笑：“ 媳妇多嘴了。” 老王妃抬抬眼：“ 你就是想太多了。” 祖元真得了准信，心里定多了，因去准备回礼。她一走，俊敏抬头奶声奶气的对老王妃说：“ 奶奶，不好。” 老王妃怜惜的：“ 你就护着你母亲。” 俊敏抓了一块核桃糕直送去她嘴巴，“ 奶奶吃，奶奶吃。” 老王妃乐呵呵的笑不拢嘴。 祖元真在回廊遇到小安，小安跪下请安：“ 王妃娘娘安好。” “ 怎么来了？” 祖元真皱眉，四下张望没有见到人舒了口气问。 “ 我娘让我送账本。” 祖元真会意，“ 理顺了？” “ 顺了，” 小安说：“ 只怕下半年不好做。” 祖元真挑眉：“ 你帮我查一件事，冷姑娘的胭脂店在哪？” 小安应着，回去前院。 祖元真回到熙照院，明月迎出来说：“ 老王妃巴巴召你什么事呢？和侧妃有关吗？” “ 准备一份礼给皇后娘娘的，还有，明日我要回趟家。” “ 事情成了？” 祖元真摇头：“ 所以要回趟家。” 明月低头白了脸，祖元真黯然道：“ 看老婆子神情应该还不知道，只要没证据我们还能推脱。” “ 陈氏明明私逃，王爷还怪王妃，现下她回来了，不知要怎么说？遭火很平常，凭什么就说王妃指派的？” “ 她这次回来更受宠了，你尽量避开听雨楼的人，特别是那个虹儿，眼里只有陈氏，小郡主小小年龄懂什么还不是她挑唆的。” 祖元真眼前闪过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除了不舒服，还有畏惧。又想到老王妃对陈氏表露无遗的厌恶，发狠道：“ 先解决老的再解决小的。” “ 王妃就是心慈手软，让她爬上头顶撒野。” 明月说。 “ 还有件好笑的事，大理寺少卿求娶小姐。” “ 难道他们不知道？” 祖元真说：“ 知道又怎样？田家是什么身份？” “ 可是到底知道不知道呢？” “ 便是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谁让他想高娶呢？” “ 是这个理，我们家这位小姐不知道点头不？” 祖元真鄙夷道：“ 贱人回来了可以帮她参谋参谋，毕竟眼光一致看上同一个男人。” 明月笑，笑着笑着忽然感觉凄凉，如果时光可以回转，她还是那个似懂非懂的女孩，如果不是不小心撞进男人宽阔的胸膛，她会不会争着做陪嫁丫鬟？如果他收了她，今日她也是母亲，万千宠爱是她的。没有如果，她恨陈寻阳，她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那个代替王妃生下世子的人应该是她，她守在王爷身边八年，耐心等候小王妃开口求她，求她生孩子。可是陈氏横刀夺爱，良人从此是路人，她梳了妇人头还是女儿身，成了上下的笑话。 她要毁了陈氏，还有她两个孩子，不是为祖氏，为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58章 再一天行程就到达京城，寻阳卯足劲不问田猎风任何问题，除了一双儿女。她原以为做为田家望眼欲穿的长子，俊毅必然备受关注，依老王妃脾性不知怎么宠法。意外地，俊敏更得疼爱，田猎风说到女儿，眼里的宠溺满满的要泄出来，据说小妞儿不在旁边老王妃吃饭不香睡觉不稳。小妞儿哭，田府鸡犬不宁，她笑，人人喜气洋洋。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小家伙和祖氏非常不咬弦，熙照院送的吃食混在一堆碗盘中，没有任何提示，她总能极准确的挑出来碰也不碰，气的祖氏骂她小妖怪。 寻阳不问，田猎风也不说回去后如何面对老王妃和他的日益壮大的后院。 从古到今，娜娜出走都没有好下场，她改变不了社会。 晚上宿在某官员的庄子里，寻阳白天坐车腿麻痹了，立在坑旁捶腿，田猎风说：“ 找个丫头按按。” 寻阳说：“ 不能养成这种习惯。” 田猎风对她话透露出的意思选择忽视，寻阳笑嘻嘻的问：“ 小哥儿小姐儿看到我认生吧。” “ 你还想看到小姐儿小哥儿？” 寻阳停止动作，很快把思绪捋了捋，田猎风是逼她表态了，坐在赌桌两端的两个人撕下含情脉脉的面具开始见血见肉的斗争，寻阳料到这时刻的到来，可是没料到田猎风拿孩子做筹码，他怎么不提后院一众姬妾呢？因为她不在乎还是他自己也不在乎？ “你什么意思？” 一急，寻阳口气就不好了。 田猎风见她急眼颇得意，他还怕制服不了自己的女人？ “ 陈寻阳你不要忘了身份，大宋律法怎么处置逃妾要我说吗？我想护着你过了老王妃一关也过不了太后娘娘那一关。” 寻阳想不到田猎风这么坦白，他承认护不了她，她就无法攻击他，“ 那你找我回来干什么？” “ 因为我想你。” 田猎风理直气壮，他等着她求饶，只要她低头认错并保证不再从他身边逃走，他愿意陪她上刀山下火海。 寻阳犟脾气上来了，“ 我不回去，你要么绑了我要么放了我。” “ 你现在出去试试？我保证明天周强和赵侧妃娘娘的头颅挂在京城城墙上。” 田猎风气定神闲。 寻阳彻底发飙了：“ 你敢？” 田猎风挑挑眉，她泄气了，他有什么不敢的？ “ 你找到赵娘娘了？” 她没话找话。 “ 我可以放他们一马，看你表现。” 寻阳想说他们与她非亲非故，凭什么拿他们要挟她？可是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太了解田猎风，杀两个人和踩死两只蝼蚁没分别，何况理由充分着呢。 她没有失望，田猎风的目的只是留住她，这是她最大的筹码。 “ 我该怎么做？” 她终于问，口气还是很强硬，田猎风已经笑了，他懂的适可而止。 “ 回去第一件事跪在东大院求母亲原谅，第二每日晨昏定省给其他姬妾做表率，祖氏毕竟是嫡妻，第三小哥儿小姐儿养在母亲名下，你不要多做争论。第四，没有我的允许，从此不能踏出田府大门一步。” 一夜回到解放前。 寻阳浊气翻涌，真想一拳打掉田猎风那副吃定她的嘴脸，可是她不敢，他们不是恋人，他们也不是在闹意气，他们是主奴关系，他在宣读为奴者必须遵守的规范。 “ 我可以每天看到孩子吗？” 寻阳问。 “ 当然。” 田猎风说。听在寻阳耳里是活生生的施舍，主人扔了根骨头给狗，狗就要摇尾巴，这一路上他对她这样好，她一度忘记身份，她真天真。 “ 我累了。” 寻阳表示谈话结束。 “ 还有一件事，说与你听也无妨，” 田猎风轻描淡写的：“ 凌灏很快流放夷南。” “ 罪名是什么？” 寻阳惊问，她可怜的是凌奶娘。 “ 明知故问。” 田猎风不悦。 寻阳七窍生烟：“ 你知道瑶珺对她一往情深，何不成全他们？” 田猎风挖苦：“ 你怎么不说成全你们呢？” “ 我不喜欢凌灏。” 寻阳直言不讳：“ 我要是喜欢凌灏肯定不会嫁给你。” 她不是表白，只是陈述事实。 田猎风很受用，“ 所以他还活着。” 寻阳无能为力了，想着怎么安排凌奶娘和独子同去，母子互相照顾也有个精神慰藉。这么一来就想到安朴，她一直以为安朴会先田猎风找到她。 长仁隔着门报告外头有人求见，说了一个官员的名字，寻阳兴味索然，转头看窗外。夏夜月朗星稀，一片清辉洒在院中央，灰黑色的树影里沙沙作响，寻阳的心似有虫蚁啮咬。月亮亘古不变，人世沧桑巨变，一切物事都是虚无，可是她的感受是真实的。她没有冤屈，她只是不能适应，一根刺扎在手指头，却痛达心脏。 她推开窗，长仁就在窗边，寻阳讪讪缩回脚。她合衣躺下，田猎风回房见她睡着，蹑手蹑脚的怕吵醒她。她拱着背对着他，田猎风扳过来，寻阳嘟喃着梦里还在不满。 第二日，寻阳赖在床上直呼头痛，田猎风明知有猫腻，还是叫了大夫，那大夫摇头晃脑字正腔圆说的煞有介事邪火啊肝热啊脾虚啊总之这位美貌女子绝对需要静卧。 一个媳妇去煲药，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药炉就设在窗下，气味缠缠绕绕直往鼻子里钻。寻阳可怜兮兮的望着田猎风，田猎风吩咐：“ 看着侧妃喝药，一滴也不要剩。” 寻阳灌了一肚子汤药，真的头痛。田猎风出门办事说了晚间才回来，只带长仁陪侍。寻阳百无聊赖看着一个粗使丫头舂米，那丫头不过十岁，又在田野长大，生性烂漫，没有尊卑贵贱意识，见寻阳看的目不转睛就召召手问：“ 你要试试吗？” “ 大胆。” 一名侍卫呵斥。 “ 没关系，你们这侧妃可能真的喜欢舂米。” 安朴大摇大摆走进来，几名侍卫认的他，还没说什么，寻阳叫道：“ 你出现了？” 她只差没说出“ 快带我离开”。 “ 你躲哪了？让我好找。” 安朴亲昵埋怨，一抬腿要往里走，几名侍卫大惊失色拦在前面：“ 安公子，王爷知道会怪罪小人们。” “ 你们王爷也太小气了，和他的侧妃见一面说几句又怎么了？” 几个侍卫不敢接腔，也不移开。 寻阳隔着肩膀对安朴说：“ 阿宁好吗？好吧。” 安朴苦着脸：“ 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寻阳说：“ 你不好天下女子就好了。” “ 说的太对了。” 门口有人说。 孙玉烟清凌凌的眼睛在安朴和寻阳身上徘徊，安朴的脸红了白白了红，进不能退不得，一脸尴尬。寻阳感觉出二人之间诡异暧昧的气氛，好奇心大盛问：“ 你们怎么了？” “ 没有没什么。” 安朴答的飞快。孙玉烟微侧身显示凸出的小腹，寻阳醍醐灌顶，笑哈哈：“ 你要做父亲了？天，什么时候的事？” 孙玉烟大大方方的：“ 我们还没成亲。” “ 你弄大了人家大姑娘的肚子居然不想负责？” 寻阳指责。安朴落荒而逃，孙玉烟丢下一句话跟出去：“ 不怪他，是我找上他。” 寻阳对着回复平静的大门默默出神，孙玉烟和安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有孩子了！缘分真是最难解释的东西。 田猎风带了一包獾儿野狐肉给寻阳尝鲜，寻阳打猎时没少吃，不过山村僻壤没有那么多佐料，图的是原汁原味，这里做的精细多了，寻阳吃的满嘴膻香。 “ 头不疼了？” 田猎风笑的像老狐狸。 “ 安朴和孙大夫来过。” 寻阳答非所问，她不说，那些侍卫也会报告。 “ 那个方济中的女徒弟？” 田猎风了然：“ 他们满般配。” 寻阳哑然失笑，这是多昧良心才说的出口？ “ 怎么？不同意？” 寻阳坦陈：“ 不同意。” 田猎风料到她性格绝不会事事顺从，哪天不逆鳞他才奇怪。 “ 京城人人知道安朴有意于你，你又说孙大夫与她不般配，容易产生误会啊。” 寻阳大刺刺说：“ 别人爱误会误会去，我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怎么也想不通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 没走一起，是睡一起，然后孙大夫有身孕了，安朴说要娶她，她不肯，安朴避她她又到处跟着。” “ 捉迷藏吗？” 寻阳说，“ 怎么像孩子玩家家？” 田猎风一把抱过她，从后按住她胸前两团软肉，贴耳说：“ 我们也玩家家？” 寻阳气息不匀，二人很快纠缠一起干柴烈火天崩地裂。 外面长仁说：“ 你们好生保护侧妃，侧妃踏出大门半步，你们的脑袋就不要了。” 又是月明之夜，月亮光华盖住星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59章 寻阳在庄子里耽下来，她没有装病，只是天降大雨冲垮了附近一座木桥，而且大道泥泞，马车行进艰难。田猎风日日出门，即便在家，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寻阳极度无聊，她是不做事周身不得劲。听说后墙让雨冲了个大洞，竟卷起裤腿要帮忙修补，长仁死命拦着。庄子事情多，没有一样是寻阳能插手的，谁也不能理解她的勤快。 侧妃生活的预演。 寻阳抱了一堆草桔梗学编草席，庄子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师父，长仁只要她足不出户就心满意足，交代送进内室的草桔梗要干净，其余便由她。 这晚，田猎风看着堆在角落卷成团的草席说：“ 侧妃还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本事？” 寻阳攀着他脖子央求：“ 你让我出门就知道了。” “ 想也别想。” 田猎风一口回绝，接着说：“ 明日我先回府，离开京城太久，虽有安排，一些事情还得亲自处理。” 说完盯着寻阳，想从脸上看出她真正想法，这女人与他虽然夜夜同床，可分明不交心。田猎风不怀疑给她一个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再次逃离。平常女子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她弃之如敝履，他不是不明白她向往天高任我飞的自由生活，可是他一心爱她，她就不能为自己改变吗？ “ 我和你一起回去。” 寻阳说：“ 这里闷死了。” 田猎风轻笑：“ 这天气马车哪里走的了？” “ 我可以骑马。” “ 你乖乖的呆这里，我回去安排好就来接你，我知道你闷明日找个人陪你。” 顿了顿，他补充：“ 你别动歪念头。” 寻阳一脚踢过去，懊恼道：“ 你那帮臭侍卫看着我比看犯人还紧，我逃的出去吗？” “ 你还有这心思？” “ 没，没，没。” 田猎风歪着脑袋看她，寻阳心虚，滚入他怀里。田猎风就势搂住她，长叹：“ 天下女子没有我得不到的，怎么你就时刻想跑呢？” “ 我何尝不知道王爷对我好，天下女子皆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也是如此，只是在外人看来却是妄念，王爷对我好一分，她们恨我的心就深一分，我对王爷近不得远不得，如此提心吊胆便是锦衣美食又有何滋味？倒不如男耕女织来的适意。” 田猎风知道她发自肺腑，动容道：“ 我娶祖氏在先，除了不能给你王妃的名份，其它的绝不缺少。” 这话无异隔靴搔痒，完全没说到点上。寻阳暗暗叹气，在外人眼里她羡煞旁人，可是非她所求何乐之有？ 田猎风一早起程，天边乌云密布，可预计又是一雨天。寻阳无情无绪东翻翻西弄弄，厨娘煮了大碗面疙瘩汤放在台上，几日没有赶墟，肉鱼稀缺，面里只有野菜，厨娘不安的说：“ 侧妃娘娘对不住了，老徐去集市买肉没买回来。” “ 没关系，我喜欢吃菜。” 厨娘咧开嘴笑：“ 娘娘又漂亮又温和，难怪王爷这么喜欢你。” 寻阳被赞的不好意思，听到门口马嘶叫声，说：“ 王爷回转？” 一个声音从外到内，“ 小姐，小姐。” 随着声音，阿宁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寻阳前面，大哭。 寻阳太过意外，愣在原地。 “ 小姐，小姐。” 阿宁保持跪姿，捧着寻阳双手，见她掌中硬茧粒粒，必是日子艰难事事亲力亲为，不由大恸，泪流的更凶了。寻阳反应过来，推她：“ 你来干什么？快走。” “ 安公子送我来的，王爷知道。” “ 啊？” 田猎风找个陪伴她的人原来是阿宁。 阿宁带来不少吃食，都是寻阳喜欢的，又有两副扑克牌，寻阳大乐，比得了金山银山还高兴。 一整天阿宁絮絮叨叨叨叨絮絮说着别后情形。她新婚第三日回小院子发现人去楼空，才明白寻阳急着要她出嫁的深意。自然多方寻找，但即使安朴也遍访无获。之后她得知定国侯府与祖家为着寻阳失踪一事闹得不可开交，陈家坚持说祖氏杀人毁尸，祖家回击寻阳不守妇道早有劣迹。两方都是公侯贵族，惊动皇上，因无凭无据的事件只能压下来。仁宗帝驾崩，太子登基倚重舅家，力求稳定，明令两家不得生事。田猎风找到寻阳，祖家占了上风，跑去定国侯府要陈氏父子殿前自蒙脸面赔礼道歉，逐出伤风败俗的女儿。载川的婚事因国丧推迟，陈汉良不让他出门，关在家里读书做学问，那日慕川休假，兄弟一起冲出去不管不顾的打了祖元德一顿，京城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传十 十传百的到了后宫，太后大怒，宣田猎风进宫。姐弟说了什么旁人不知，田猎风出来后去了祖家又去了陈家，两家安宁下来。 阿宁口齿伶俐，只听得寻阳老半天不能回神。 “ 小姐此番回去凶多吉少，太后要杀你，王爷保不住。” 为什么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没察觉事态这么严重？因为对田猎风的信任？不，她相信上天让她重活一次是弥补，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挂了。过度自信导致过度乐观？ 阿宁又详细叙述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虹儿还留在田府照看小郡主，蒋嬷嬷倒呆不下去。” “ 蒋嬷嬷去哪了？” 寻阳问。 “ 还在京城，开了间小铺卖手帕绢花女孩子家的小东西，生意还不错。” 阿宁说，又说了店铺的地址，两个人想到蒋婆子的精明，会心一笑。 “ 小姐，我想好了跟你一起回去。” 阿宁总结发言。寻阳立即反对：“ 胡说，你有家有室的，怎么能撇下丈夫？” “ 我不能在外享福看你一个人受苦，要跪我陪跪，要打我挨着，我说过一辈子陪着小姐。” 阿宁坚定的说。 “ 你明天就回去，我要受不了会想办法逃出去，到你那避难。” 阿宁的表情明确写着不相信。寻阳的幸福感荡然无存，十分钟前她还在想这次失败的出逃成就了阿宁，她嫁得良人自己遗憾就少大半。古人的愚忠她一点也不推崇，能活着干嘛要死？能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找苦受？一个人遭罪受干嘛要拖着另一个人？ 一时半刻她说服不了阿宁，寻阳询问安朴与孙玉烟的事。 “ 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阿宁粲然一笑，“ 我听史哥说孙先生愿意的。” 她说的婉转，只说愿意不说主动。自然只有愿意才会主动。 世间姻缘从来没有理由。 “ 凌公子一一，可怜他娘。” “ 可怜的是瑶珺小姐，还好太后压着。” 阿宁说，像谈论隔壁邻居家的儿女纷争。 寻阳想到那个瘦弱的少女，如果真的寻阳还活着，会比她更爱凌灏吗？ “ 小姐不要不忍心，算起来还是瑶珺小姐连累了你。” 没有对错，没有赢家，她们只是生错了年代。 厨娘端茶进来递给寻阳，阿宁自然接过去捧给寻阳，转头冷下脸说：“ 你长居乡野不懂礼数，你家主子怎的也这么不懂事？连个像样的丫头也没有？” 寻阳替她解围：“ 原只想住一个晚上，将就着用，不料人不留人天留人。” “ 你以后把托盘放门口，我自来服侍侧妃。” 那厨娘唯唯诺诺退出去。 阿宁闻闻茶，满意道：“ 茶还是好的。” 寻阳莞尔，阿宁本就是严谨端庄的人，出嫁后做了主妇，更加有主意。 “ 你真是管理人才。” 寻阳半认真半戏谑。 “ 什么？” “ 我说那个臭老大有福了，一定被你管的伏伏贴贴的。” “ 小姐一一” 寻阳长叹一声：“ 我真冤枉，他一定恨上我了。” 阿宁小脸板的紧紧的：“ 他支持我，人生在世知恩不报猪狗不如。” 寻阳推推她：“ 说什么猪狗？我几天没吃肉了。” 阿宁当真，跳起来就要去厨房鼓捣一桌好菜，寻阳也想静一静，由着她去。 阿宁走到门口忽然说：“ 王爷待侧妃极好。” “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红娘了？” 寻阳调笑。 阿宁去了厨房一会儿，大门“咚咚”响，一个婆子拉开横栓，一个男人冲进来叫道：“ 快，快，祝祖两家打起来了。” “ 叫什么？没见侧妃在这吗？” 侍卫疾言厉色。 那汉子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花容云裳，神仙一样虽一闪而隐，竟呆住了。 侍卫小首领拖着男子到外边说：“ 这里住着田府侧妃，管他谁谁打架，自有地方官处理，你来是何道理？” 那男子原是地痞，不服囔着：“ 你们不是和祖家一气的吗？怎么会不理了？” 寻阳在里头听的清楚，召手问小丫头，便是舂米的那个，“ 祖家是什么人？” 小丫头眨眨眼说：“ 祖家是最有钱的，他们家的地最大，牛最多，人人都不敢得罪他，因为他们有族人在京城做大官。” “ 那祝家怎么敢得罪他？” 小丫头被问住了，歪头想了想，老气横秋道：“ 他们也有亲戚在京城做官。” 寻阳噗嗤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60章 大雨连下一个月，沧州，徐州至黄河以南水灾。 田猎风回京城后就常驻军营指挥赈灾预防暴动。 空气闷的要拧出水，到处都湿透滑腻，祖元真一早起床就心堵的慌，明月把茉莉c素馨c麝香藤c朱槿c玉桂装在绣包里挂在屋四角，香气混合了水腥味和花草腐烂的气味，祖元真闻着恶心，探出脑袋干呕。 几个姬妾过来请安，一个大惊小怪叫起来：“ 王妃怎么了？晨呕？是不是有了？” “ 王妃胃滞，拿热毛巾捂手脚会好点。” 冷秋霜说。 “ 王爷呢？” 祖元真问。 没有人作答，明珠看着旁边的一个姬妾说：“ 昨晚轮到你伺寝吧。” 那女子有点委屈：“ 王妃排了日子，可王爷不进我的门，我总不能去前院拦阻吧？” 几个女子全看着明月，田猎风回府后宿在书房，明月请了几次才回熙照院。几个女子虽然进门后还没见过寻阳，可是王爷宠爱侧妃冷落王妃却是人所皆知。 冷秋霜瞄了眼说话的姬妾叫湘湖的，说：“ 明月姐姐，让我伺候王妃洗漱，你要忙的事多着呢。” 祖元真心里仍是烦恶，挥挥手要她们离开。冷秋霜走出来，湘湖越过她撞了她一下，冷秋霜哎呦一声差点摔倒了，绣眉扶住她，怒视湘湖：“ 姑娘走路不长眼啊。” “ 绣眉。” 冷秋霜不欲有纷争。 湘湖扭着屁股鄙视：“ 少装了，谁不知道姑娘出身。” 冷秋霜拉着绣眉就走，过了回廊，甩掉她的手，僵着脸向前走，绣眉追上她说：“ 我见不得姑娘受欺负。” “ 你是宁可受男人欺负吗？” 冷秋霜诘问：“ 我心心念念就等着这么一天，姑娘志向大，明日我替你寻个好主子。” “ 我跟着姑娘这么久，为姑娘的心可为了自己？” “ 你若真为我想，她们说什么就当耳边风，私下里我们发几句牢骚，可不要给她们抓了把柄。” 院里陆续有婆子戴着雨具清扫落叶，冷秋霜隔着雨幕望着她们说：“ 你道王妃是吃素的吗？要一群妾室给自己添堵？她不过是渔翁撒网，看谁手段好上了王爷的床生下哥儿姐儿养在她名下和侧妃抗衡，去母留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做的少了？” “ 姑娘既知，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 哪里不是一样呢？对着王爷我受气也甘之若饴。” 绣眉搀着冷秋霜说：“ 那个湘湖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小怜姑娘。” 小怜是同时和湘湖由祖家送进府的，据说她天生尤物，在冬天这种寒冷的季节软如一团棉花，暖似一团烈火，在夏天炽热的天气则润滑如玉，凉若冰块，男人一沾上就舍不得。兼之她十分乖巧，没事就在屋里做针线，田猎风回府首日，她由祖元真带着拜见后就没有出现在田猎风视野，冷秋霜暗暗纳罕，她自忖此女子非池中物，可笑祖氏自认为驾驭的了利器孰不知要为它所伤。 “ 咱们隔山观虎斗，不要掺和。” 两个进了屋刚坐下，小丫头进来说：“ 小姐找你。” “ 说了什么事吗？” 小丫头摇头。 “ 别去，没得惹了一身骚。” 绣眉轻轻说。 “ 估不到侧妃让雨阻了，否则小姐哪里会找我？” 冷秋霜说。 “ 姑娘去吗？” 冷秋霜淡淡的：“ 我们什么身份？屎盆里泡过的还没洗干净还往臭处挨？” 绣眉说：“ 小姐以前可看不起我们，如今倒找上来。” “ 管她看得上看不上，咱不惹她总对的。” 小丫头捧了堆烂布条填在门槛边，雨水渗入很快就湿了一片。 “ 要不要告诉王妃让泥瓦工筑高些。” “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住西屋，只有我们有独立院子，再要这要那的又得挨骂。” 绣眉对小丫头说：“ 到马厩拿些粗糠填上。” 小丫头去而复返，后面跟着田猎风，穿着外出长袍，冷秋霜急忙跪迎，欢喜的声音都抖了。 “ 屋里进水了怎么不说？” 田猎风面无表情问。 “ 一点点小事不值一提。” 田猎风深深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 忍过头了吧。” 长义说：“ 午后叫泥瓦工过来修补，姑娘到时回避一下。” 冷秋霜敛衽应承。 “ 姑娘也太逆来顺受了，王爷都看不惯。” 冷秋霜苦笑：“ 天下女子谁不想对着郎君恣意妄为？” 午后雨歇了，冷秋霜靠着枕小寐，内院总管带着一个短打打扮的男子进来说：“ 京城泥瓦匠忙的很，听雨楼还有许多工，手脚麻利点。” 男子低着头嗯嗯的，埋头干活，和泥砌土铺平一气呵成，拿了块毡布盖着。绣眉说：“ 后墙根让雨水刷了个洞，师傅补补吧。” 总管不耐烦道：“ 虹儿姑娘等着呢。” 男子听到虹儿两个字，嘴唇抽动，猛抬头盯着总管，总管被他看的发毛，说：“ 走吧，没见过世面的土包。” 男子提着桶铲紧随而去。 绣眉悻然：“ 合该我们是沾了听雨楼的光。” “ 听雨楼近水，自然受损最严重。” 冷秋霜说。 溪水变成河水，两边临时筑堤，泥水匠的工作就是把石堤缝隙堵上。男子和泥边转头看听雨楼，总管踢了他屁股：“ 贼头贼脑的看什么看，知道什么地方吗？” “ 老爷，虹儿姑娘住这里？” 男子偻着背，小心翼翼地问。 “ 做死啊，敢说府里姑娘们的名字。” 男子舔舔嘴唇，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虹儿和总管打招呼，总管笑着：“ 这泥瓦匠奇怪的很，好像认识你。” 虹儿多年存了个心思，听了不由忖道莫非是父亲？只是她记忆中父亲高大健壮，笑起来声音洪亮，与以前这个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的男子有天壤之别。 “ 总管，你把他叫过来，我问他几句话。” 寻阳走后，两个孩子很黏虹儿，田猎风看她忠心耿耿，留她看护孩子，时日久了老王妃见她处处为主子着想，也放心下来。府里资深嬷嬷，管事媳妇都敬她三分。总管难得有机会效劳，举手之劳而已，即叫了男子站门前说话。 “ 师傅哪里人氏？” 虹儿屏息问。 “ 娃啊，俺是你爹。” 男子涕泪磅礴。 总管笑起来：“ 穷疯了，乱攀亲戚。” 虹儿不理他，追问：“ 师傅哪里人？” “ 娃，俺们是冒州徐家垅的。” 虹儿捂着嘴哭起来就要扑过去，总管多了个心眼问：“ 家里还有谁？” “ 她娘和她弟弟井儿，原还有个妹妹，没养活。” 男人眼巴巴的看着虹儿说：“ 娃长的真好，像她娘。” 长义过来查看，听到一些，打量男子一番说：“ 你家姑娘身上可有什么凭记？” 回头对虹儿解释：“ 京城来了许多流民，小心点总是好的。” 男子抹泪道：“ 娃五岁就在灶上帮忙干活，烫了腿留下疤。” 虹儿撕心裂肺的叫着“ 爹”，父女抱在一起痛苦，旁人陪着感叹。 徐父边哭边说：“你走后，你娘就病了，卖你的一两银子全抓药，俺和你娘悔啊，这么多年也没断了找你的心思，前几年听说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丫头叫红儿，俺在他家做了三天活才碰上，不是你，俺娃长的真俊。” 虹儿令人报告老王妃和田猎风，一边拖着父亲去厨房，拿出自己银子治了饭菜，徐父不肯吃带回去给妻儿，长义执了大包衣物，老王妃许了两天的假，让虹儿出府与家人团聚。 府里许多和虹儿交好的纷纷赠衣物，熙照院祖元真病了，她一向讨厌听雨楼的人，没有表示也不意外。绣眉问冷秋霜：“ 姑娘要不要拿什么？” “ 府里哪个奴才不是买来卖去的？都上赶着巴结一个丫头，也不嫌臊？” 绣眉不再言语。 过两日，虹儿回来，提着大盒点心特产每个院子分过去，也送了一些给冷秋霜，冷秋霜全给了绣眉。 祖元真仍是干呕，老王妃先不在意，祖氏一年到头总得病上几回，寻阳不在时又好些，老王妃心里便想着她的病由头无非就是侧妃，难免有些厌恶。过了几日，见她面青口白，正好静因师太拜访安氏，老王妃知她略通医理，又是世外之人，便请她过府去开导开导祖氏。 静因师太知道事情始末，祖氏握着她的手又委屈又愤闷，还没说话就“ 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 王妃何必自苦？需知世间万物不能强求。” “ 师太请转告婆婆，我有一个孩子再无他求。” 静因叹息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61章 “一，二，哎呀，没进，再来。” 屋中央放着支圆竹筒，寻阳蹲在椅上，往筒里投竹签。投进一支，守门的侍卫吊在门框上就做一下引体向上，阿宁监督。 “ 好玩，真好玩。” 小丫头拍手叫好。 “ 你就叫好儿吧，整天好呀好的。” 寻阳笑着逗她。 “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阿宁望着屋檐挂着的雨帘，愁眉不展。 “ 想你夫君了？叫他开条船来接你。” 寻阳说。阿宁白了她一眼：“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侧妃困在小庄子里时间久了，王妃就有机会在王爷身边安个可心的，如果有了哥儿姐儿记在王妃名下，王爷的心一一”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寻阳盯着竹筒说。 “ 什么？” 阿宁没听懂。 寻阳偷乐，“ 路一通你就回去，当心你的夫君心被别人勾走了。” “ 他不敢，安公子看着呢。” 侍卫直叫：“ 侧妃，小人不行了。” 寻阳同情的：“ 那今晚还能值夜吗？”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明白侧妃变着法儿摆脱他们的看守，只是累好过没命。 寻阳闹腾了一天，晚上纳头便睡，梦里也在下雨，水漫过脚背，她想找块干燥地，正惶急着有人摇醒她，“ 小姐，小姐，进水了。” 寻阳一个骨碌坐起来，阿宁手执蜡烛，披着件外衣，微弱的烛光里可见水不断从门底涌入，已经漫过床腿，还在上升。 “ 侧妃，侧妃，阿宁姑娘。” 某侍卫在门口叫。 “ 不要开门，” 寻阳说：“ 我们爬到屋顶上。” 她丢了件厚衣服给阿宁，自己也包的厚厚实实的。 “ 我们没事。” 阿宁冲门口叫，回头见寻阳把箱笼桌椅叠起来，要她先爬上去。 水进的很快，主仆爬到横梁上跨坐着，黑暗中听着哗哗声，寻阳竟诗兴大发，“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c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c点滴到天明。” “ 小姐，这是哪位才子的词？” 阿宁问，她太明白自家小姐肚子里的墨水断做不出这么绝妙的诗词。 “ 就是本朝的。” 寻阳含糊其辞，她不知道蒋捷具体所在年代，不敢乱说话， “ 要被淹死了，还有什么壮年老年听雨？” 阿宁嘀咕。 “ 怎么没有？不过从地上转到地下。” 寻阳呵呵笑着说。 屋顶有脚步声，侍卫们找了过来，掀开瓦片，拿雨具给她们。 “ 侧妃，已经发了求救信号。” “ 所有人都安全吧？” 寻阳问。 那侍卫点头，“ 都转移到谷仓顶。”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寻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触目所及一片汪洋，飘浮着许多不明物体。耳边是粗壮的呼吸声，几个侍卫虽然身强力壮，依然慑于大自然淫威。 除了等待救援，再无它法。 天明未明之际，雨停了，寻阳和阿宁互相依靠着困顿不堪，人人萎靡不振只盼有木筏经过。 “ 侧妃，侧妃，你在哪？小的来救你啦。” 声声叫唤中，一支舟子驶近。撑舟的是一个蓑衣人，对着阿宁施礼问安：“ 侧妃快上船吧。” 阿宁正要说明，寻阳捏捏她说：“ 侧妃无恙，请问谁派你来的？” “ 县令大人得知洪水淹了庄子，令我连夜赶来接侧妃出去。” “ 怎么了？” 阿宁悄悄问。 寻阳打量着那小舟，大小最多坐三人。“ 假的，这人很可疑。” 一时间没法解释，只说：“ 侧妃快上船吧，不要担心奴婢。” 又说：“ 让林张两个侍卫也上船，他们水性好可以照顾你。” 她们离侍卫有点距离，说话声音不大，光线晦暗，几个侍卫只见一人上了船，以为是侧妃，慌忙派了两个也上了舟。 舟驶离后不久，他们才发现留下来的才是侧妃。 “ 怎么阿宁姑娘？这，这 ” “ 放心，救援很快来了。” 寻阳慢条斯理的说，那人发现接到的是侧妃身边的丫头后，寻阳估计他只好顺水推舟送他们去安全场所。 寻阳一向待下人宽厚，其他侍卫也没多想。天亮时看的更清楚，哀鸿遍野一片狼藉，小姑娘好儿紧抱着烟囱摇摇欲坠。大批官兵赶来后，寻阳让小女孩先上船，这里离京城不过一天行程，救灾物资及时运抵，灾民被安置在高地，有热粥裹腹，有太医巡视，情形不算太凄凉。寻阳知道田猎风位高权重，心想要动员他带头出钱出力帮灾民重建家园。她身份尊贵，早有人引着去监察御史府院休息，阿宁很快和她汇合。 “ 是祖家派来的。” “ 我猜也是，通知侍卫明日就回京城。” 阿宁心有余悸：“ 幸亏小姐察觉，如果上船的是你岂不葬身水底？” “ 大好机会可惜祖家没找对人。” “ 小姐，他哪里不对劲？” “ 既是县令派来的，怎么只得一人？还是一支破小船，我好歹也是个宠妃啊。” 阿宁也笑：“ 那人听到林侍卫叫我阿宁姑娘，脸色不知多难看。” “ 王爷在路上了吧。” 寻阳转换话题。 “ 希望老王妃看在小姐历经磨难的份上，免跪祠堂。” 说话间，监察御史夫人过来请安，送了两套衣裙又一对鞋袜。寻阳问了灾情，才知夜半洪水淹了两县五镇十一个村落，固然与连日暴雨有关，主因却是祝祖两家争吵不休，祖氏一族为了自家良田千顷，开闸泻洪，事先没有示警，死伤惨重。 寻阳吃惊，“ 真的？兹体事大，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监察御史妇人以为寻阳质疑她，急切道：“ 祖氏一族三相，女儿嫁的又是铁帽王，富贵倾天，祖家多年作威作福，历任地方官还要礼让三分，有什么不敢做的？” 阿宁义愤填膺，几乎拍桌而起道：“ 就没人管他们了吗？” “ 族人犯的错，只能说祖相驭下不严，倒不能说他主谋。” 寻阳斟酌着说。 “ 可不是，祖相一早就脱冠自跪殿前，皇上也说罪不在他。” 老狐狸！ 用过午食，寻阳睡了个安稳觉，起来后见屋里多了两个眉清目秀的丫头，猜是主人安排的，随口问了名字说：“ 我习惯了阿宁姑娘伺候，你们叫她过来吧。” “ 王爷有话正问阿宁姐姐呢。” 穿嫰黄色裤子的丫头小苹答。 “ 王爷到了？” “ 来了一会儿，见侧妃在睡觉，不许奴婢打扰。” 丫头口气里满是艳羡。 寻阳说：“ 带我去前厅。” “ 王爷带阿宁姑娘出去了。” 侍卫拦住她说。 “ 外面乱糟糟的，有随从跟着吗？” 寻阳故意问。 侍卫正经答：“侧妃放心，安公子孙大夫都跟随着呢。” 阿宁晚间回来，请安后就去耳房歇息，没有多余的话。田猎风随后进来风尘仆仆，紧抿着嘴唇，显然事情不顺利。 “ 灾民清点的怎么样？” 寻阳问。 “ 你觉的要怎么处置祖家才能平息众怒？” 田猎风单刀直入问。 “ 你会听我的？” 寻阳凝神静气问。 田猎风警告：“ 不要公报私仇。” 寻阳俏皮的，“ 我只有爱，没有仇。” 神色一敛说：“ 祖家罪不可赦，族长当诛，知情人同罪，其他人可酌情处理，至于祖相，小皇帝刚上位不好意思处理老臣，端看你的态度了。” “ 你倒聪明，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田猎风哼哼着。 寻阳耻笑：“ 你早有主意了，想借我的口说出来？” “ 祖相为官颇有清名，族人过失由他承担不公平。” “ 从来公平都是稀缺品，那些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灾民和谁说公平？” 田猎风不易察觉的点头。 两个人躺着，各怀心思，度过一个无眠之夜。 田猎风很早出门协助赈灾，寻阳上了马车也没见到他。 “要不要等王爷？” 寻阳摇头。 车行处，路边挤挤压压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许多大户人家开仓放粮，搭棚赈粥赈衣，人人都在寻找亲人下落，大骂祖家之声不绝于耳。 祖元真如此跋扈张扬，祖相律己不能律人可见一斑，也许律己也只是表面功夫。 寻阳本来就行李不多，身上穿的还是监察御史妇人所赠衣裙，乌鸦鸦的发髻一点首饰也无，比洗劫过还干净。阿宁褪下手镯套在寻阳手腕上，“ 不能太寒酸。” “ 现下像灾民了。” 寻阳说，两个人想起出逃时想扮灾民的事，对视一笑，都有点感慨。 到了城门，史老大带着帮手下在等候，阿宁隔着车帷和丈夫说话，寻阳假装看风景。 “ 虹儿找到她家人了。” 车子重新启动，阿宁说。 寻阳抬眼，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62章 京城繁华如昔，三百里外的灾难于他们而言仿佛另一个世界，并不比邻里街坊吵架更关乎生活。寻阳烦躁，她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可是骤然从满目苍夷的地狱过到歌舞升平的人间，落差巨大，她一下子转不过弯，升斗百姓的漠然让她愤怒，田猎风维护祖氏使她失望，无力感卡住她的喉咙，多说一个字都是力气活。阿宁思虑更多的是即将到来的风暴，她对寻阳说：“ 小姐，你得服个软，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 放心吧。” 寻阳拍拍她。 田府遥遥在望，大门紧闭，旁边的小侧门开着。里面的人早得了吩咐，马车一停下就有两个婆子迎上来领着主仆二人往里走。不时有人探头探脑瞧寻阳一眼，目光充满好奇，两个小主子的生母，曾经的宠妃离府后日子显然不好过，传闻她上山砍柴下田插秧什么粗活都干过，比三等丫头还不如，有人暗自唏嘘，有人私下高兴。 寻阳毫不在意，东风吹战鼓擂，她陈寻阳怕过谁？ 稀薄的阳光洒在潮湿的地面上，碎金似的微光摇曳，摆在门柱边的两株盆松青翠欲滴，廊下的鹦鹉叫着：小郡主乖，小世子好。反反复复，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甜蜜的味道。一个梳总角的小丫头偷眼看着寻阳，见寻阳唇角上扬，回以羞涩一笑。 寻阳黑亮的眼睛对上坐在主位的老王妃，后者板着面孔，敷着厚厚的朱粉，薄嘴唇嘣出两个字：“贱人。” 寻阳一踏进门槛就跪下，跪下之前她一眼关七没见到虹儿，心里大定，她真怕丫头跑出来求情，那她是赔了一个再折一个，什么益处也没。 “ 你还好意思回来？” 我才不想回来，寻阳腹诽，面上诚惶诚恐的。 祖元真俯视寻阳，这女人不知道是蠢还是天真，一张脸晒的这么黑，手这么糙，拿什么和她和她身后一帮美娇娘竞争？两个孩子是婆婆的，最后是她的。这个傻女人握着一手好牌，几次死里逃生，可是上天不会一次次优待她的，她会等待，等待一个孩子的到来，然后一一 “ 她是你的妾室，你要怎样处置？” 祖元真回过神，勉强吞下到嘴边的话，改道：“ 陈氏回来可证媳妇清白，当时王爷答应处置她，媳妇不敢僭越。” 老王妃很满意她的回答，“ 既这样，先关在小祠堂，一日送顿饭饿不死就够了。” 简侧妃揉揉肚子，起身道：“ 这雨下的人心慌慌的，又出了灾情，听说还是蓄意为之，唉，世道是怎么了？闹哄哄的没个清静时候。” “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一帮宵小谎报灾情从中牟利，皇上圣明派了王爷去安顿。” 祖元真淡然自若。 寻阳猛然站起，阿宁啊的一声栽到在她身上，两个人身叠身同时滚落。这个变故太过突然，谁也没察觉寻阳先前动作。 “ 可怜见的，听说侧妃就是从灾地过来的，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寻阳说：“ 多谢娘娘关心，我挺好。可怜那些平民百姓，一生勤勤恳恳一夜之间家毁人亡，若是天灾倒罢了，可恨的是人祸，普通百姓无权无势受这等无妄之灾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才可怜啊。” “ 你个刁妇，不要妄议朝政谣言惑众，押出去跪在小祠堂好好反省，认清你的身份。” “ 陈侧妃不过述说亲历所见，王妃至于发飙吗？” 简侧妃老神在在。 祖元真揪住称呼不放，“ 娘娘心里这贱人还是侧妃？” “ 王爷什么时候休了她？可没人通知我。” 简侧妃正色道：“ 虽是侧妃，也是明媒正娶上名册的，休了也得正式休书吧？” “ 好了，吵什么？都出去。” 老王妃黑着脸。 两个婆子拽着寻阳往外拖，寻阳力大还好，阿宁趔趔趄趄的被半拖行着。 “ 既是要等王爷回来处置，何必急着一时呢？好歹也是世子郡主生母，让小主子将来怎么面对下人？” 简侧妃急急说。 那两个婆子滞了滞，有点后悔动作粗暴，一桩差事而已，何必得罪未来主子？ “ 送下去吧。” 老王妃说，算给足简侧妃面子。 祖元真使了个手势，站在她身后的湘湖不明就里，看向明月，明月低头从后面退出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个婆子也是精乖，对寻阳态度大大改善，居然会说：“ 侧妃莫怪，我们也是听差吃饭，你乖乖的呆在里头，大家都安生。” “ 嬷嬷说哪话？我在府里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会不明白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 寻阳一语双关，软中带硬。 婆子俩堆满笑容说：“ 侧妃体谅我们就好。” 小祠堂门关上，落了锁，阿宁四周看看，闻闻，皱眉蹙额：“ 潮潮的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 你该庆幸她们没打断我的腿。” 阿宁深有同感，雷声大雨点小，第一关总算过了。 两个人靠着供桌坐着，高高的小窗透进的一点暮光很快被稀释，近在咫尺，面容模糊不清。阿宁不自觉往寻阳身上挤。 “ 别怕。” 寻阳哄孩子一样的哄她：“ 闭上眼睛睡觉。” 门口有说话声，细细碎碎的，过会儿大门开了个缝，一个纤瘦的人影闪进来，虹儿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大食盒，对二人又是笑又是抹泪。 “ 你怎么来了？被知道了也没好果子吃。” 阿宁说。 “ 我们饿一两天没关系，你要小心。” 寻阳也说。 虹儿把饭菜摆好，“ 小姐，阿宁姐姐你们忍忍，外头安排妥当，王爷就回来了，老王妃还是要听王爷的。” “ 小哥儿小姐儿好吗？” 寻阳忍不住问。 “ 好，好。” 虹儿眉眼都是笑。 “ 小姐，我找着机会带过来给你看。” “ 别，” 寻阳断然拒绝。虹儿一愣，随即点头。 婆子催着，寻阳收拾好食盒推虹儿出去，叮嘱：“ 不要来，也不要带哥儿姐儿过来。” “ 阿宁姐姐，你好好照顾小姐。” 虹儿说着，大门关上，寻阳吹灭了灯回到黑暗中。阿宁吃饱了又见到昔日姐妹，心里安定下来。 一夜无话，翌日婆子送饭进来，又抱了铺盖，努嘴说：“ 简娘娘吩咐一样，小王妃吩咐另一样，我们听差的可不左右为难？” 阿宁塞了一个小荷包，柔声说：“ 我们侧妃最和气不过，从来没为难奴才们，若能平安度过定不会忘了嬷嬷的好。” 那婆子不过习惯性的抱怨，想不到她身上还有油水，立即变了笑脸说：“ 虹儿姑娘也交代过，放心吧，老王妃只让送一餐，老婆子拼着挨骂也不会让侧妃饿着。” 阿宁嗯嗯道谢。 之后几天，寻阳果然也没饿着，雨停了，照理天气开始凉了，但过了八月份单衫还穿不住。祠堂没有窗，四堵墙围着比桑拿还难受。 寻阳多日不洗澡，蓬头垢面，全身发痒，比饿肚子还难受。 阿宁病了，先只是胸闷气堵，然后发烧说胡话，寻阳一直把银票缝在内衣里，水灾逃出来时什么都丢了，银票还在。她不敢拿给婆子去请大夫，只好央求婆子请简侧妃过来。 虹儿给了不少好处，那婆子没有为难她，只说：“ 我试试，简娘娘来不来可不敢保证。” 寻阳要了盆凉水毛巾，不停的为阿宁擦身降温。傍晚，简侧妃没来，来了几个丫鬟媳妇抬起阿宁就走。 “ 你们带她去哪？” 寻阳死死抱住阿宁。 “ 听雨楼。” 一个媳妇说：“ 侧妃也走吧。” 寻阳不知真假，只紧跟着阿宁，没想到确实是去听雨楼的路。 听雨楼只有两个面生丫头，不见虹儿，寻阳心头疑惑，但是可以洗澡可以睡榻上，最重要的是有大夫看病，她也懒得探究。 阿宁病的不轻，吃了几副药不见好，寻阳镇日守着她，心如火燎又无可奈何。她陆陆续续听小丫头说祖家摊上大麻烦，本来祖相已从水灾中全身而退，祖家拿出万两补偿灾民，新帝很满意，事件慢慢平息。不知怎的，京城传开祖氏族长判了流放，又花钱请人代役，闻者无不愤然，又说此事背后主谋确是祖相，因此祖氏宗族有恃无恐，一时民怨沸腾。朝中几位重臣纷纷上书要求严惩祖相以敬效尤，田猎风为避嫌也预防□□迟迟不能归京。祖元真关心娘家，又求助无门，自然没心思折磨寻阳。简侧妃乘机求情，老王妃便让主仆二人回听雨楼禁足思过。太后接了两个小人儿进宫，虹儿贴身侍候也留在宫里。 墙外喧喧闹闹，墙内水静无波，熙照院，听雨楼都在等待田猎风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63章 田猎风还没回来，莫瑄青来了。 每次进京城她例必拜访安田两家，安家因为孙玉烟的事人仰马翻，母女二人一天到晚说的就是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出生后怎么办？孙玉烟未婚先孕不怕被议论，安家可不愿意孩子流落在外。莫瑄青听的烦了，又听说寻阳回京，便兴冲冲登门。田府前后院守门的都认识这个出手阔绰的莫大小姐，祖氏也没刁难，莫瑄青不用带路，自个去了听雨楼。 寻阳看到她由衷高兴，她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可是病人需要好的照顾，简侧妃请了大夫，阿宁吃了药依然虚弱，虹儿不在府里，她无法与外界联系，莫瑄青的到来使她喜出望外。 “ 小王妃捜刮了一批美女，你还回来干什么？” 莫瑄青一开口，寻阳就无语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也不客套问：“ 你能不能捎个口信给安公子？” 圆桌上摆着来不及收拾的碗碟，莫瑄青嫌恶地说：“ 有机会要问问王爷，王府穷到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莫字号钱庄遍布各地，京城一众清贵或明或暗或多或少或借或典都和莫家打交道过，士大夫看不起小商户，莫家不是小商户。莫家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是富可敌国的有钱，是富过三代的有钱。有钱也罢了，还有人，丁财两旺，不知祖宗积了什么德，各房媳妇都生育能力超强，有数量还有质量。莫家娶媳妇的眼光和投资生意一样精准，后院虽也有争斗，总体却是和平的，妯娌反目，兄弟阋墙从没发生过。莫瑄青在这样家庭环境熏染下，特别不能接受体罚，格外同情寻阳的遭遇。 “ 安公子在京城吗？” 寻阳又问。 莫瑄青叹了口气：“ 刚回来，被孙玉烟看的死死的。” 寻阳无心八卦，简单介绍了史老大，莫瑄青说：“ 她既脱了奴籍，她丈夫接她出府名正言顺，只是你怎么办？身边没个可靠的人。” “ 她在我身边只是遭罪受，帮不上忙。” 莫瑄青颇有同感，“ 我会安排。” 寻阳知道她做事有男儿之风，答应了就会做到，何况也不是难事。 莫瑄青对着在院子玩耍的两个丫头喊：“ 给你们侧妃端杯茶。” “ 王妃不许。” 小丫头说。 “ 王爷太苛刻了，不给吃不给喝难怪你要跑。” 因是果，果是因，因为跑了才不给吃不给喝。 “ 你怎么还没嫁人？” 寻阳问。 莫瑄青耷拉着脸说：“ 我以前一心一意要嫁给王爷，家里不同意做妾，现下觉的做侧妃真不好，出去一趟回来就没饭吃。” 她对田猎风的情意刻在额头上，任何田猎风身边的雌性动物都是她敌人，可是依然不愿意做妾。 寻阳想自己是有多贱啊，当初怎么同意做妾的？ “ 你弟弟还好吧？” 提及莫小弟，莫瑄青和寻阳立即有了共同话题，二人交谈甚欢，直到莫家下人找过来。 “ 我明日再来。” 莫瑄青说。 傍晚，阿宁吃了药，寻阳为她换了干燥内衣，正准备躺下休息，几个婆子抬着软轿进来，跟在后头的是老王妃屋里的一个媳妇，笑着说：“ 阿宁姑娘夫家来人要接她出去休养，侧妃帮忙收拾收拾吧。” “ 就几件衣服，不用收拾了。” 寻阳说，想不到莫瑄青雷厉风行，行动力超强。 阿宁半睡半醒的被抬走了，寻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天全黑了才回屋睡觉。 第二日厨房送了两次饭，热腾腾的量足味美，寻阳一扫而空。阿宁走了，她没有后顾之忧，身心愉快，吃的下睡的好。田猎风回来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她不会为还没发生的事发愁。 阿宁离开后的第三天，虹儿回来了，带回一个爆炸性消息：皇太后要把小俊敏养在宫里，与虹儿一道回来的只有小俊毅。 “ 为什么？皇帝如此年轻很快会有孩子，皇太后要小俊敏在身边干什么？” 寻阳的大脑电影回放般闪过各种宫廷斗争场景。难道新鲜出炉的皇太后不相信自己唯一的弟弟？若要做人质，俊毅岂非更合适人选？ 关心则乱，也许太后只是单纯喜欢小俊敏。 “ 皇后怎么说？” 虹儿摇头：“ 我没看到皇后。” “ 老王妃同意了？” 寻阳犹如溺水者急切要抓住什么支撑下沉的身子，什么都好。 虹儿眨巴着眼，寻阳会意过来，太后喜欢娘家侄女要亲自抚养，这是天大的恩宠，老王妃跪下谢恩还来不及呢。 寻阳泄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田猎风。 熙照院里的祖元真比谁都热切盼望着丈夫归来，祖老夫人送了三封信要她回去都被老王妃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京城持观望态度的朝臣们都在等着田家表态，田猎风要是为老丈人求情，新帝总得给舅舅王爷几分面子。 田猎风迟迟不归，祖元真疑心丈夫故意回避，不露面也是一种态度：他不想管。祖元真愤恨不已。 寻阳持相反意见，田猎风正是要维护祖家才保持沉默。祖相门生众多，纷纷为老师叫屈，皇上也顾念老臣，碍于民怨左右为难。此时田猎风出面妥善安置灾民，便是为祖家清除地雷。百姓有屋住有饭吃自然不闹事了，便有几个不满的也成不了气候。 事情果然朝寻阳预计的方向发展，祖家族长被斩，名下田地拿出三分之二做为义田，救济这次水灾中的孤寡老，祖相自愿停俸半年，又买木千棵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事件平息，田猎风回来了。先去了东大院，再来听雨楼。在熙照院等待的一众姬妾十分失望，祖元真因为父亲度过难关又有心思折磨妾室了，吩咐厨房不用送饭，只装些她自己吃剩下的汤汤汁汁拌饭让明月送去听雨楼。正妻吃不完的赏给妾室无可指摘，她料准寻阳不会吃，饿也是白饿，怪不了她。寻阳性格硬直，宁可饿死也不碰剩饭剩菜，虹儿偷偷拿些点心给她充饥，几天下来，寻阳瘦了一圈。 田猎风刚离开灾民，回来又见到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大怒。寻阳本想好好说话，求他把女儿接回来，可是一见他只是心寒，哀求他使她不耻，无异于吃祖氏的剩饭。在利益面前，爱情是什么？他何曾考虑过她的处境？ 如果不能见到儿女，这个家她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呆的。 气氛冷淡疏离急坏了虹儿，“ 王爷可回来了，侧妃天天盼夜夜念叨，现下可是太欢喜了说不出话。” “ 是吗？” 田猎风压着火气问。 “ 是的是的，侧妃，你说是不是？” “ 不是。” 寻阳冷笑，虹儿傻眼了，田猎风黑着脸说：“ 你脾气越来越大。” “ 不敢。” 田猎风捏着寻阳下巴，直视进她眼里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在怨我吗？” 寻阳打掉他的手，僵着脸说：“ 王爷做了什么让我怨，王爷天纵英才小女子仰慕还来不及，哪敢怨？” 田猎风的呼吸骤然粗重，这番夹枪带棒的抢白触怒了他，他不喜欢不识大体耍小脾性的女人，他应该掉头就走弃她而去，可是一一 “ 吩咐厨房摆饭听雨楼，快点。” 虹儿连滚带爬的退出去，王爷没说什么菜，她当然点的都是侧妃喜欢的。 食不语，寻阳彻底贯彻执行，也不看田猎风，无视虹儿的暗示。 “ 你出去吧。” 田猎风对虹儿说，虹儿不敢不从，出去后特意关上门。 “ 敏儿在宫里，明日我去接回来。” 田猎风说，这是求和的节奏了。 寻阳不为所动。 田猎风继续说：“ 祖相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确实与他无关，你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要把他如何如何” “ 王爷认为是私人恩怨吗？” 寻阳打断他反问，又说：“ 我有什么能力把权臣如何如何，王爷抬举我了。” 田猎风“ 啪” 的扔了竹筷，抓起椅背上的外衣摔门出去。 守在门口的虹儿吓的浑身一哆嗦，赶紧去看寻阳，寻阳挺直着腰，死白着脸，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饭。 当夜，田猎风宿在小怜屋里。 听雨楼的一应供需恢复正常，原来赵侧妃身边的大丫鬟锦容派去伺候寻阳，寻阳依然被禁足，田猎风送了各类书籍供她阅读，自己却不踏足听雨楼半步。 田府上下疑惑了，陈侧妃到底是失宠了还是一时惩戒？ 祖元真的注意力转移到妾室肚皮上，几个轮流伺寝，总该有个中彩的吧。 入秋后传出消息，湘湖和林芝相继怀上。 宋制铁帽子王可请封一王妃二侧妃二夫人，通常有生育无过错的侍妾可顺利请封。老王爷时瑶珺的母亲来不及封夫人就病殁，田猎风多年只有正妃，后来多了个侧妃，此时老王妃放话，生儿子者立封夫人。夫人虽比不上侧妃，可是上了宗室玉牒，有俸禄田产，不可随意转卖，位至人奴了。 至此，田府风向转变，听雨楼门前冷落车马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64章 定国侯府二小姐出逃被寻回失宠的消息还在京城贵妇嘴边咀嚼，她同胞兄弟，八王爷女婿载川中二甲赐进士出身，因是登基后第一次恩试，哲宗十分重视，名次出来得知二甲皇叔女婿在列，又是龙章之姿，龙颜大悦，特许双探花，游街三日，载川俊美无俦，风头盖过状元郎。定国侯在京城权贵中属于破落户，虽靠联姻得以起色，毕竟不是真本事，这回才是扬眉吐气，贺喜人群一波又一波，门庭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陈汉良定于十月二十设宴酬宾。 帖子是直接送到田猎风案头的，侯爷陈汉良亲自送来。总管不敢怠慢，带着去书房回报田猎风，寻阳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翁婿见面。 长义正解开一包裹，里头是摞的齐整的新书，墨香味扑面而来。 “ 侧妃近日看的什么书？” 田猎风问。 长义看着书单答：“ 医药类的。” “ 哼，想做医婆？” 田猎风有点烦躁。 此时学医地位很低，医婆属于三姑六婆，莫说田府这样尊贵的人家，一般家庭也不愿意女儿抛头露面。 “ 那要不要送过去？” 长义问。 “ 先放下吧，你去铁马院问问老王爷今日可好，就说我过会去请安。” 长义应着出去。田猎风这才抬头看着陈汉良：“ 侯爷坐。” “ 王爷务必光临。” 陈汉良递上帖子，态度谦卑。 “ 侯爷客气，” 田猎风说：“ 今日下朝，皇上召本王去书房说王公世家子弟还能读书上进十分难得，你回去告知载川行事一如即往不可张扬，必得圣心。还有，小王特别提及慕川，皇上留了心，只要不出差错，前途无量。” 陈汉良感激涕零，要跪下谢恩，田猎风使个眼色，长仁拦着不让他跪下。 “ 二十这日本王定会出席，侯爷事多就不留你了。” 陈汉良支吾着，田猎风明知故问：“ 侯爷还有什么事吗？” “ 家母甚思念寻阳，王爷可否让她回家一趟？” “ 侧妃性格乖张不听劝告，正闭门思过，” 田猎风顿顿，陈汉良已然不抱希望，不料他接着说：“ 侯爷来了教育教育她，也许她听的进去。” 陈汉良立即表态：“ 下官惭愧，一定教训她。” 在旁的长仁歪歪嘴，他太了解自家主子了，多少次在听雨楼门口徘徊又死要面子不进去，哪里舍得侧妃挨训？不过给自个借个台阶下解除禁足令。说来陈侧妃脾性也是够犟，低个头认个错仿佛要她的命。 陈汉良不能去内院，寻阳自然要到书房，长仁通报侧妃到，田猎风假装批阅公文，耳边传来细细碎碎衣袂声，寻阳清清冷冷的声音：“ 见过王爷，见过父亲。” “ 孽障，竟然私逃出府害的你祖母母亲颜面扫地，所幸没有做出有损妇德之事，王爷表示既往不咎，你跪着谢恩保证从此以王爷为天。” 寻阳第一次发现这个便宜父亲的情商无上限高，难怪几个儿女都有过人之处。 田猎风眼角余光瞟到寻阳后颈，白皙水嫩的一小块，往下是突出的肩胛骨，她瘦了许多，他心头一紧，有点后悔几个月冷落她，若是其他妾室，总会想方设法求他回心转意，她便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脾气，自己早就了解何必与她置气。 陈汉良说完，寻阳臻首低垂，静默不语。陈汉良忧急交加，抬腿作势要踢她，田猎风生怕寻阳挨打，叫道：“ 侯爷不可。” 他这么一叫露了底牌，强撑的戏台子哗啦啦垮了，这场情爱拉锯战女方大获全胜。 “ 王爷大人大量，小女不懂事，求王爷看在世子郡主份上多多担待。” 田猎风就势滑坡：“ 侯爷不用客气。” 长仁送陈汉良出去，书房里只有田猎风和寻阳，寻阳还是直挺挺跪着。 “ 起来吧，没人要你罚跪。” 寻阳起来，眼睛避开田猎风，她穿着条水碧色长裙，素着干净的脸，削肩细腰，散发着淡淡的哀伤。 “ 你是不是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了？” 这不是求和，几乎是哀求，长仁在门口听到，默默退到十步之外，这种时刻绝对要远离战场，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秋日的天真蓝，风还暖，长仁呼吸着飘着花香的空气，真好，侧妃与主子和好后，他再也不用半夜起来陪主子练功。 “ 长仁小爷，王爷在书房吗？” 湘湖挺着肚子扶着腰走过来。 长仁暗皱眉头，他真怕了这女人，恃孕而骄。记忆中侧妃有了身子从不到前院，也不在王爷面前晃悠。 “ 姨娘有事吗？” “ 没事就不能见王爷吗？” 长仁弯腰，语调平平道：“ 侧妃在里面，王爷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姨娘有事就等着吧。” “ 侧妃？侧妃在里面？” 湘湖吃惊，反身就走，这么大新闻她要第一时间告诉小王妃。她声音尖锐，书房里的两个人听的很清楚，田猎风恼火不已，这个女人太没眼色，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孩子若随母实在堪虞，祖氏提出记在她名下由她抚养，确实可行。 “ 我想见孩子。” 寻阳闷闷的说。 “ 俊敏在宫里，我不日接回来，孩子养在母亲跟前，你可每日探望，之后无论儿子还是女儿我允许你亲自抚养。” 寻阳微仰头，什么叫 “ 之后的儿子女儿” ？她根本无意再生育。 “ 谢谢王爷，我先回去了。” 田猎风说：“ 吩咐听雨楼备我的午食。” 寻阳出了书房，长仁迎上前说：“ 锦容姑娘在门角等你。” “ 谢谢。” 寻阳迟疑片刻问：“ 郡主在宫里可好？” “ 侧妃怎么不问王爷呢？王爷日日去寿宁宫请安都见到小郡主。” 年轻的皇后娘娘来自老王妃母家，与太后应该是一条心啊，不知太后养着弟弟的女儿目的何在，寻阳可不相信她只是单纯喜欢，在后宫生活久了，做事没有单纯的。寻阳只想田猎风顺利接回女儿，她能每日见到便心满意足。 田猎风喜欢重口味食物，厨房准备了酥烤鲫鱼，酒焖大虾，羊肚汤，炒白菜，一叠面饼，田猎风大口吞咽，寻阳默默陪吃，感谢古代严格的餐桌礼仪，她名正言顺不说话，想到他这段时间夜夜鏖战，她心里膈应的慌。 “ 王爷，湘湖姨娘肚子疼，王妃请你去看看。” 明月回报。 “ 请大夫了吗？” 田猎风对明月说，眼睛却盯着寻阳，寻阳换了身装束，上面是云雁细锦衣，下面是刺绣暗花百褶裙，鬓间插着珍珠花簪，化了淡妆，只唇上一点红，从头至尾不看明月，一口饼一口汤吃的很斯文。 “ 大夫还没到，因关系到子嗣，王妃请王爷去看看。” “ 本王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什么？照顾怀孕妾室本就是王妃责任，不用叫我。” 田猎风放下筷子，锦容捧上面巾，漱口水。 明月不敢多言，退出去，原话说与祖元真听。祖元真微笑着看着卧在罗汉床上的湘湖道：“ 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你不相信我，倒累的明月讨个没趣。” 湘湖恨然：“ 都是那女人挑拨的，王爷知道我有孕不知多高兴，现下居然不肯看我。” 祖元真瞄瞄她肚子，羡恨交加，这么愚蠢的女人命倒好，一次就怀上了。 “ 你安静的养胎吧，别去惹听雨楼那位，你便是生十个八个也抵不过她，她的儿子是世子，女儿小小年纪封了郡主，老王妃太后争着养呢。” “ 听着就生气，我们不敢争，可娘娘是嫡妻，如何让庶子做了世子？娘娘暂时没生育，将来名下有孩子怎么算？” 看来还没蠢到家，懂的为自己孩子争取。 祖元真抻抖衣裙，柔声说：“ 先帝亲口封的世子，便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也不敢去争，” 她眯着眼看着袅袅升烟的香炉，加了句：“ 除非小世子死了。” 湘湖犹不自觉：“ 王妃太良善才让那为抢了位份。” 明月厌恶的睨了她一眼，走出去。廊下一个小丫头轻声说：“ 大夫来了，要不要叫进来？” “ 来了就看看吧，顺便也帮林姨娘把把脉。” 林芝准备躺下午睡，听到大夫到不得不起身穿衣，她月份不大还没显怀，可孕吐严重，瘦的脸颊没肉，大夫开了安胎药，又嘱咐她多休息。明月笑道：“ 姨娘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凡事以孩子为先。” 林芝顺从的应着。 听雨楼里，田猎风吃饱往床上一躺，示意寻阳伺候，“ 大白天的，不好吧。” 话没说完，田猎风大力把她扯上床，大手探进裙里，堵住她的嘴，任意索取。 田府众人都传侧妃托娘家弟弟的福重新得宠，只有长仁长义明白听雨楼这位一直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65章 二十这日，田猎风起了个大早先去应卯再回来接寻阳同去定国侯府。寻阳被折腾到半夜，困的睁不开眼，灯照的眼睛不舒服，索性转身向里。 “ 小懒猪。” 田猎风笑骂。 寻阳嘴里咕咕哝哝，肩膊处一点点青紫皆是他恩爱时留下的痕迹，她焖在屋里数月，皮肤恢复白皙，灯下看有点触目惊心。 “ 好生伺候侧妃，莫误了时辰。” 田猎风对锦容说。 寻阳又睡了半个小时，被虹儿和锦容拖着起床，“ 还要去东大院和熙照院辞说，侧妃可不能再睡，误了时辰，那位又有话说。” 锦容说，有点无可奈何，她没见过这么会睡的主子，本来与王爷同回娘家参加宴会是多有面子的一桩美事，她倒漠不关心，连衣裙首饰还是王爷准备的。 定国侯府设宴，礼节上一定要请祖氏，顺便捎上自家女儿，祖元真以家有两个侍妾有孕需要照顾为由拒绝邀约，她料到陈氏禁足期间不能出府，田猎风气头上不会给陈家面子。想不到田猎风不但去了，还要陈寻阳盛妆出席。祖元真心中不快，可不敢明面上忤逆丈夫，载川是钦定探花，又是未来皇妹夫，天子重视，太后必然青眼相看，老王妃自是顺儿女的意思。自己父亲刚过了一道坎，虽不动根本，也耗了元气，此时还是蛰伏的好，何况两个侍妾只要一个生下儿子，她就有与陈氏斗争的筹码。 路长着呢，谁胜谁负还不定。 寻阳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正式参加宴会，出嫁前名声不好，父母藏起来还来不及，哪里愿意她出头露面让人指指点点？出嫁后明摆是生产工具，祖氏掌管中馈，恨不得她缩到角落里，她的存在生生在打祖家的脸。还有一个原因，寻阳讨厌应酬，古往今来女人在一起的聊天话题千篇一律，没有最无聊，只有更无聊。一个不给，一个不争，某种程度达成平衡。 这次不一样，她是回娘家。她不回来也就算了，可是回来了总须面对现实。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想平安长大，一生顺遂，娘家助力很重要。定国侯府需要她，她也需要定国侯府，互助得利。 锦容在赵氏身边呆久了，精于梳妆打扮，在寻阳脸上涂涂抹抹，镜中的人儿眉如远山锁黛，眼似烟笼春水，琼鼻挺直，菱唇红嫰，寻阳看呆了，真是好模样。锦容十分得意，存心要新主子艳压群芳，冠绝京城，梳了个高难度的高髻，挑了镶红宝石的凤头金步摇，绚丽夺目。寻阳一见红宝石耳坠，红宝石项链，顿时一阵恶寒，这太夸张了。更夸张的在后头，虹儿小心提着一橘红滚金丝绣百花鸟图广袖大衫，颜色艳俗也罢了，那衣料轻柔，一动一晃，鸟儿展翅，栩栩如生，穿着这么一件衣服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 换一件。” 寻阳异常坚决。 “ 王爷交代的，奴婢不敢不从。” “ 给我那件藕粉色的，不然我就不去。” 虹儿规劝：“ 那太素了，要不穿那件刻金丝牡丹花纹广袖衫？” 寻阳勉强同意，不是入乡随俗，是为了讨好某人。 熙照院里，祖元真脸上阴云密布，管事媳妇刚回报田猎风换了一匣子金叶金珠金铃铛给侧妃回娘家赏赐用的，她大婚回门还没有此等气派呢。 “ 公账还是她私库？” 祖元真问，管事媳妇不敢答，祖元真明白过来，她推开明珠捧过来的茶，就往外走。 “ 偷偷和彩蝉说，她总归知道怎么做。” 明月说。 祖元真冷笑：“ 他开了头，还不让我说？” 田瑶珺坐在老王妃下首，简侧妃正说着：“虽说门户低了点，只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靠联姻抬升，看重的还是人，小姐” “ 母亲拿主意就是。” 田瑶珺弱弱的说。 态度无懈可击，老王妃和简侧妃准备的一大通话都说不出来了。 祖元真看这小姑子特别不顺眼，如果不是母亲警告，她非黄了这亲事不可，和陈氏同一种货色，就该被唾弃。 “ 你来正好，” 老王妃叫她：“ 瑶珺的亲事定下来了，你也该准备准备。” “ 是。” 老王妃目光拂过祖氏，淡淡问：“ 你有事？” 祖元真道：“ 小姐出嫁，嫁妆不知依什么例？还是婆婆王爷另有安排？” 老王妃听她问的突兀，知道另有隐情，便说：“ 无端端提这些做什么？” 简侧妃笑道：“ 我去铁马院看看王爷。” “ 好，顺便说说小姐的亲事。” 田瑶珺对祖氏福了福，也退出。 “ 侧妃到。” 门口丫头报。 寻阳脸带微笑，慢移莲步，施施然进来，规规矩矩行礼。祖元真咽不下的气在脸上翻涌，陈氏竟然穿牡丹衣？ “ 你来的正好，我有话问你。” 祖元真板着面孔，寻阳细声细气的嗯嗯着。 “ 府里侧妃回娘家礼仪有定例，你可知道？” “ 不知王妃说的娘家是哪门哪府？” 寻阳问。 祖元真失言被将了一军，脸涨的通红，说：“ 你何曾当相府是娘家？” “ 我想高攀，也得有个阶梯啊。” 寻阳笑眯眯地说。 聪明的做法就是忽略，祖元真说：“ 侧妃说笑了，相府担不起一匣匣的金器。” “ 王妃说的一匣匣金器我倒喜欢的紧，” 寻阳微笑：“王妃见多了，原谅我眼皮浅没见识。” “ 今日不是见着了？拿公账补贴娘家，侧妃孝顺的很。” 寻阳敛了笑，肃色道：“ 王妃，饭可以乱吃，帽子不能乱扣，说话要凭证。” “凭证？” 祖元真气的发抖：“ 你让管事媳妇换的金叶子金珠拿的可是自己银俩？” 寻阳茫然：“ 什么时候的事？怎的我反而不知道？” 老王妃沉声道：“ 叫管事媳妇进来问个明白，没的你们斗的乌鸡眼似的让人笑话。” 祖元真胸有成竹，料到要对质，那个管事媳妇早候在外头。 “ 你今早和我说的，对老王妃再说一遍。” 管事媳妇回报：“ 王爷交代奴婢换一匣金叶金珠什么的，因是公账出，奴婢便报于王妃。” “ 既是王爷要换，和侧妃什么关系？” 老王妃皱眉说，祖元真心头咯噔一下，觉的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寻阳一脸坦然，她倒不是装，确实不知道事情始末。 “ 王爷说换了给侧妃，奴婢如实禀报王妃。” 寻阳眉开眼笑：“ 王爷瞒的死紧，是要给我惊喜吗？” “ 不是你挑唆王爷的，王爷何至于破了定例。” 寻阳不屑争辩，对老王妃说：“ 王爷交代妾身在二门等候，迟了怕王爷生气，不知一一” “ 去吧。” 寻阳对祖元真弯弯膝盖出去，祖元真气极，道：“ 婆婆可见着了她那张狂样。” 老王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 你倒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呀。” “ 王爷明目张胆偏私，媳妇以后怎么行事？” 老王妃不快道：“ 王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难道我这个老母亲还要事事查问？” “ 媳妇不是这意思。” “ 我会提醒王爷，你也学着顺从他。” 祖元真不得不应承。 寻阳走到二门，马车已经备好，长义在等候。 “ 侧妃先上车，王爷很快到。” 车厢装饰豪华，铺着地毯，设有案几，主仆三人坐着还很宽敞，寻阳怕乱了头发，不敢随意依靠。虹儿拿了个大引枕垫在她背后，说：“ 辞个行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 寻阳说了事情，锦容纳罕：“ 王爷既是为侧妃换的金玩意儿，今儿怎么没有给我们带上？管事媳妇比我们还清楚。” “ 反正不能白受气，回头向王爷讨去。” 虹儿气鼓鼓的。 “ 你去，我不敢。” 锦容说。 虹儿沉默，她也不敢。 马车启动，寻阳挑起车帷，田猎风骑马在侧，面沉如水。 寻阳闭上眼睛假寐，谁说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特别是与人斗，她没有感到乐趣。 “ 湘姨娘肚子好大，都说是男孩。” 锦容和虹儿轻声八卦。 “ 生出来还要养的大，现下得意什么劲！” 锦容话的重点是：“ 湘姨娘那么霸道，会愿意把儿子给王妃？” “ 胳膊拧不过大腿。” “ 反正做不了世子，干嘛给别人养，自己没个依靠。” 寻阳瞪了她们一眼，两个丫鬟讪讪的闭嘴。 定国侯府和田府在同一个区，马车行的慢，大半个时辰也到了。 陈汉良领着三个儿子一众管家在门口迎候，见着田猎风坐在高头大马上，马车上田府家徽慌忙行礼下跪。 “ 使不得使不得，岳父大人。” 田猎风说。 寻阳在车内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一哂，田猎风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可是她根本不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66章 公关在现代社会是一个职业，对知识面，口才，应变能力高要求的职业。在古代却是每个高门贵妇的必修课，她们做事就是做人，做人首先要说话，寻阳前世今生都没有学会八面玲珑，尽管锦容和虹儿一再提示，她还是搞不懂某氏和某氏之间的关系，似乎她们牵牵扯扯沾亲带故没有谁是完全孤立的，谁是谁的谁在这个社会像数学公式一样需要背诵默记。 男人在前堂，女人在后院。 寻阳是女儿，半个主人，田府侧妃，生了一个世子一个郡主，今非昔比，已经取代大女儿成了段氏的骄傲。段氏拉着她的手，环视四周颇为意气风发。寻阳想到出嫁时她被人打脸时的难堪，也配合着寒喧几句。 花厅明显重新摆设过，紫檀木座椅铺着考究崭新弹墨暗纹提花座垫，嫰绿色水纹窗纱，立式挂钟，除了古玩摆件，婆子丫头身上的衣衫都是新的，段氏憋屈了多年，终于可以显摆一下，绝不衣锦夜行。寻阳想着晚晴郡主入门后，这对婆媳审美方面倒统一的很。 厅里一个穿翠色禙子的年轻媳妇娇笑着说：“ 若不是定国侯府有喜事，真真难见到侧妃。” “ 我自知言拙又不懂规矩不敢出来献丑，让各位夫人太太见笑了。” “ 侧妃过谦了。” 有人附和。 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子轻哼哼声，随即说：“ 怎么听说侧妃不在府里呢？” 段氏变了脸色，女儿二次私逃绝不是光荣的事，她想不到有人在定国侯府当面挑刺，她是主人，总得维持风度，当下忍着不发作。 “ 我不常出来走动，难得夫人还记挂着，对不起，我记性差，京城只知道几户人家。夫人哪府的？” 那媳妇方脸高颧，穿着条抹胸绸缎裙，外面是天青色大袖衫，裙子太紧勒的肚子一圈圈肉，胸脯呼之欲出。 寻阳语气温和，似乎真的询问对方详细资料。那媳妇吭哧哈呐了半天还没说明白。 “ 哎哟哟，三堂婶来的可真早，也不等等我。” 初阳踏进门，稳稳的接过话。 寻阳迅速理清关系，初阳是祖家媳妇，那她的三堂婶就是祖元真的娘家人，难怪，难怪。 “ 姐姐也不早点来，我差点得罪贵客了。” 寻阳挖苦，只初阳一直和祖氏交好远于她这个亲妹妹，不曾想初阳搭腔：“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素来与我们亲近的，妹妹想得罪还不能够。” 段氏笑着岔开话题：“ 你们姐妹还没给老夫人请安，快去吧。” “ 正是。” 初阳携着寻阳去春晖堂。 一离了人，初阳的脸就沉下来，对方是祖家媳妇，端的是打她的脸。寻阳和她一向没有共同话题，见她瘦了许多，厚重的朱粉盖不住憔悴，想必这段日子在婆家不如意，自己在外人眼里得意非凡，亲姐妹还不如普通人，此时做关心状反有炫耀之嫌，当下决定不说话。 陈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捻着佛珠默祷，姐妹俩在外等了一会才进内室。施礼后在下首坐下，陈老夫人盯着初阳看，说：“ 大丫头怎么了？” 初阳强笑：“ 孙女好着呢。” 陈老夫人叹息：“ 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想好怎么好呢？” 初阳再忍不住扑进祖母怀里哭起来，屋里几个丫头婆子退了出去。过一会寻阳递块手帕，又叫初阳贴身丫头进来伺候她梳妆。初阳平稳了情绪说：“ 族人犯了天大的罪，公公竟想着要元亮去顶罪。” “ 相爷怎么想出这么个昏招？孙姑爷的仕途不完了？” 陈老夫人大惊。 寻阳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既然和祖相无关，怎么可能为了族人折了亲生儿子？” 初阳低头不语，她毕竟是祖家媳妇，不敢说太多。 “ 祖相为了自己名声，推儿子出去，也是令人心寒啊。” 陈老夫人说，姜是老的辣，孙女的神色便能确定祖氏族长请示过祖相，绝非他声明的毫不知情。祖相也许没有支持，但没有坚决反对。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族人想象的空间，以致酿成大错。 “ 多谢妹妹。” 初阳起身对寻阳纳个福，诚心道：“ 幸得王爷筹谋成全夫君清誉。” “ 孙姑爷接下来什么打算？” 陈老夫人直接问，父子有了嫌隙，前堂后院日子都不好过。祖老夫人的强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王爷建议外放几年，南通县令丁忧三年，元亮若能补缺，下月便动身。” 初阳娓娓道。 寻阳此时才说了一句：“ 如此敢情好。” 丫头过来请姐妹去花厅，来了更多女客，段氏忙不过来。 “ 那我们走吧，改日再过来和祖母请安。” “ 等等。” 陈老夫人亲自取了一酸木匣子当着寻阳的面递了给初阳，说：“ 你近来手头紧，先拿去用。” 初阳涨红了脸，赧颜道：“ 不成，祖母的东西要留给弟弟们，我好歹还有嫁妆。” “ 哪里就差这些？” 陈老夫人说，又褪下手腕一对金镶玉镯套入寻阳手里。“ 你出嫁时我没好东西给你，这权且收着。” 寻阳见那玉镯深绿通透，颇有年份，绝对上品，道谢后大方收下。 “ 多谢祖母关心。” 初阳见此也少了尴尬。 出了春晖堂，初阳问丫头：“ 都来了谁？” 那丫头也是伶俐的：“ 回大姑奶奶，来了总有三十几个夫人太太。” 初阳默默统计了后点点头，又问：“ 八王爷府派谁来？” “ 八王爷府大总管送来贺礼，郡主身边的嬷嬷还补了一块玉砚，说是郡主亲自挑的。” 初阳与有荣焉，婆家不看重，娘家够强大还怕什么？ “ 你回来后，我本想去看你的。” 初阳说。 “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难处。” 寻阳道。与祖元真做对就是和夫家过不去，只是她的忍让似乎也没有感动公婆，关键时刻还是要牺牲祖元亮。人到底要自强，自己最可靠。 “ 妹妹有福，得王爷这般宠爱。” 寻阳一笑而过，宠爱吗？祖氏三番四次加害她，田猎风不是不知道，并没有任何作为，相反机会来了，他原可以置之死地，可是他选择维护她。 “ 姐夫外放有几成把握？” “ 说的差不多了，等着调令下来。” 初阳喜滋滋的。远离首府繁华之地固然遗憾，可是离了公婆视线，过上自己做主的小日子，那舒适是实实在在的。 祖家现在和陈家势如水火，寻阳总觉得初阳过早乐观了。 以晚晴的作派，送给未婚夫的礼物绝对价值不菲，可是看到玉砚寻阳还是瞪直了眼睛，那玉砚躺在红绒布上，呈山河状，隐隐有泉水喷雾，玉体清凉，岂止价值不菲，简直无价。 那嬷嬷一身菱锦长衣，细眉尖鼻，看到寻阳作势要行礼，“ 郡主问侧妃安。” 寻阳避开，还了半礼说：“ 替我谢过郡主。” 嬷嬷堆笑说：“ 郡主过几日拜访侧妃。” 寻阳想这不过是场面话，并不当真。 酒席摆在花园里，清风徐徐，花团锦簇，菜肴精美，一群贵妇言笑晏晏，段氏竭力奉迎，宾主尽欢。 送走客人，寻阳才见到父兄弟还有祖元亮。虽然男女有别，但一家人少了忌讳，况且有长辈在场。 载川喝了不少酒，白玉般的俊脸一团飞霞，厨房备的醒酒汤喝下去也不顶事。慕川扶着他对田猎风作躬打揖，“ 多谢王爷光临捧场，蓬荜生辉。” 田猎风黑脸透红，受了兄弟的礼后说：“ 一家人不用客气。” 寻阳斜看着他问：“ 真是一家人？” 陈汉良大惊，小女儿说话如此放肆，迟早惹恼王爷。王爷是谁？定国侯府最大的靠山。 田猎风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习惯了寻阳横冲直撞的说话方式。 “ 侧妃的意思，我自作多情不是你家人？” 众人转开脸笑，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夫妻调情，古人诚不欺我啊，一物降一物。 “ 蹭了酒喝，还受了礼，也没个实惠的，这样的买卖我也愿意做。”寻阳嘟嘴道。 田猎风看着载川：“ 你姐姐帮你讨好处。” 又道：“ 你的前途轮不到我，八王爷自有安排。不过慕川下月就调任殿前带刀侍卫，正四品。” 慕川狂喜，双膝跪地道谢。 “ 不用谢我，谢谢你姐姐。” 田猎风意有所指。 寻阳立即推辞：“ 我可没做什么。” 不过在场没人当真。 初阳艳羡不已，更加希翼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她想不到丈夫顺利外放，公婆却不同意她跟随，派了四个丫鬟两个嬷嬷随从，要求她留京侍奉公婆。本朝孝为先，初阳无力改变。人生第一次她崩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67章 陈家三个儿子未娶亲，除了历川不满十岁，并没有其它小辈，在京城中算人口简单的勋贵，段氏虽有许多不如意，但是妻妾斗争中她是一路高歌。时至今日，生的子女如此争气，陈汉良自然给足她面子，嘱咐后院几个姨娘呆在各自屋里，宾客散后，剩下自家人也不得露面。 寻阳很不以为然，摸着历川的头发，温和的问他功课，历川前面有两个出色的兄长，又是庶子，从来没得到生母之外的家人关注，寻阳此时在他眼里比仙女还迷人，他欢喜的脸都红了，奶声奶气背着论语，居然一字不漏。 “ 历川真聪明，将来和两个哥哥一样本事。” 寻阳半表扬半鼓励，虹儿立即递了个荷包过去，历川看着嫡母，姐姐已经给了见面礼，他不敢再收额外礼物。 “ 姐姐赏你的，收下吧。” 段氏说。 “ 弟弟一定更加努力，不辜负父亲母亲姨姐姐的期望。” 寻阳不忍，小男孩想说到生母，临时缩回去，段氏为人不可能教育庶子，这种话怕是生母鼓励他的。 她没有承继原主记忆，对便宜父亲的后院女人完全没有印象。看着三个男孩，陈汉良挑女人的眼光应该不错的。 段氏见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拉着妾室生的儿子说七说八，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想女儿是侧室，也许对姨娘起了共鸣之心。陈汉良倒有意外惊喜，女儿愿意照拂庶弟，做父亲的省心了。 “ 每日临帖十张，父亲要检查的。” 历川用力点头。 “ 王爷茶凉了，赶快续茶。” 段氏声音有点高，夹着失望和愤怒。寻阳心里畅快极了，送女儿去做妾的时候想到此情此景吗？凭什么插了一刀血迹未干还希望母女心连心。 “ 这茶喝着挺好，是新春铁观音吗？” 田猎风说。 陈汉良颇为得意：“ 王爷也是茶道中人。” “ 侯爷过誉，本王喝茶如饮水就是解渴，好茶给我就是糟蹋了。上次进宫陛下赏了包毛尖，八王爷喜欢匀走一半，还有一半让长义明日送来。” “ 多谢王爷。” “ 叨扰一日该走了。” “ 小婿也是。” 祖元亮也起身告辞。 陈汉良夫妻百般挽留，终于还是领着儿子管家送出大门。 “ 当着王爷的面拿腔拿调，真是愚妇之形。” 回到内屋，陈汉良就发表不满情绪。 段氏不服：“ 我生的女儿让贱人沾光，你想的美。” 陈汉良暴跳如雷：“ 愚蠢，愚蠢，你看不出那情形吗？寻阳心里对我们有怨气。” “ 怨怨气？什么怨气？” 段氏声量低下去，有点结巴。 陈汉良不耐烦：“ 什么怨气，你不知道吗？” “ 我们待她差了吗？还不是她自己” “ 不要说。” 陈汉良喝止妻子：“ 府里若有人议论，直接杖毙。” 段氏吓的一啰嗦，壮着胆埋怨：“ 我只是和老爷说说，这么大声吓死人。” 陈汉良一掀门帘出去了，段氏揉着心口只叫痛。 这边寻阳和田猎风也在聊天，只是气氛融洽多了。 田猎风喝了酒改坐车，锦容和虹儿坐另一部小马车，车厢里只得寻阳和他。田猎风枕在她腿上，半眯着眼问寻阳：“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 嗯。” 寻阳说：“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别说一点不说一点。” 田猎风嘴角上扬：“ 好，我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寻阳瘪嘴，她才不信。 “ 王爷一边拉拢陈家，一边维护祖氏，这下的什么棋？” “ 旻亲王有反意，他一反，端木家拥兵自重必然呼应，边境大乱给戎狄可乘之机，戎狄近年国运蒸蒸日上，觊觎我朝日久，端木若联合戎狄左右夹攻京师，局面对我朝不利。我虽不惧，但必须未雨绸缪。新帝登基不久，若随便收了端木家兵权，必致谣言四起人心不稳，须徐徐图之。八王爷是皇叔，皇室里说话最有份量，享誉已久。他若支持旻亲王，旻亲王谋反师出有名，他是端木皇后养子，当年争储朝中不少重臣支持他。甚至祖相也没有明确支持皇上，祖相是文官之首，门生遍布天下，他上位几十年，刚愎自用，心胸狭窄，我不是不想动他，只是不击则已一击必杀，不然后患无穷。” 田猎风滔滔不绝，对寻阳他很容易放开心扉。 “ 所以你在为新帝布局？” “ 为田府，为百姓。” 寻阳嗤笑：“ 为田府是真的，为百姓？你可真大言不惭。” “ 打战苦的是百姓，死的是百姓。” 田猎风坐直身体，面色沉郁。没有来由的寻阳相信这个男人真的心怀天下，忧国忧民。 她道：“ 其它还好，关键是端木家，没有军队就造不了反，我教你个办法，你编织一个证据灭了旻亲王和端木家再诏告天下，主犯死了小喽啰掀不起大浪。” 田猎风捂住寻阳的嘴说：“ 你个黑心肠。” “ 他反正想反，你给他借口还是他自找借口都一样，前者你还掌握主动权。” 寻阳继续鼓动。死几个人好过天下苍生受苦，谁做皇帝都一样，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田猎风刮了她鼻子一下，丢开这话题。他不讨论，寻阳也没兴趣做狗头军师。 “ 什么时候接女儿回来？” “ 过了太后生辰。” 田皇太后的生辰是四月，那田猎风说的是端木太后。 仁宗驾崩时端木是皇后，哲宗登基封她为孝真太后，居寿康宫。生母为孝仁太后，居寿宁宫。两个太后俸禄礼制一样。 寻阳还想争取，田猎风说：“ 你走了一年多，不差这两个月。”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吵架是最没营养最没成效的事，寻阳大力吞下反击的话。 “ 怎么？不服气？” 田猎风觑她。 “ 不敢。” 口气分明是敢。 寻阳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逗笑了田猎风，他握紧她的手：“ 你要敢再逃，别想看到孩子。” “ 我带两个孩子一起逃。” 寻阳冲口而出。田猎风满脸黑线，她不怕死的加了句：“ 祖氏千方百计要我死，我惹不起还躲不过吗？” “ 你担心我不能保护孩子和你？” 田猎风声音里有硝烟弥漫。 寻阳气也上来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胆。” 田猎风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好好的吗？” “ 等事情发生太迟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 在府里比在府外安全，” 田猎风说：“ 给我一些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寻阳满脸不屑，似乎所有男人都喜欢说：给我一点时间。时间不是万能，现在此刻不能解决的问题将来某时也不一定能解决。 田猎风忽然放松了身体，往后一靠，慵懒的神情仿佛吃饱喝足躺在太阳下睡觉的猫，“ 侧妃真的怕祖氏？我怎么听说今晨侧妃着实口齿伶俐舌战嫡妻！” “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故意的吧，让她误会换金小件是给我。” “ 我做事还需汇报？祖氏越来越自以为是。” 寻阳瞪了他一眼说：“ 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你好意思不分我一半？” “ 都给慕川了。” 寻阳没有问下去，田猎风帮慕川兄弟就是帮自己，谁也不用承谁的情。 她不想搅浑水。 田猎风还是了解她的，她想要的是自由，她也不是怕祖氏，只是厌烦尔虞我诈的生活。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在没意义的事上？她前世活了不到三十岁，唯愿这辈子补回来，做不了神仙做个凡人，知足常乐，云淡风轻，当然必须长寿。 马车在田府大门前停下，锦容搬张凳子扶寻阳下车，主仆自回听雨楼。 田猎风去了东大院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老王妃说：“ 男人偏心，后院就不安宁，你待陈氏好点终归无伤大雅，可夜夜宿在听雨楼难怪个个恨上陈氏，如今有了子嗣，旁人不说，王妃毕竟是正室，你该留点面子，她在下人跟前也有威严，今晚就宿在正院。” 田猎风心不在焉嗯嗯着，一会儿问：“ 端木太后生辰礼备了吗？娘娘怎么吩咐？” “ 我正发愁呢，元真绣了幅百寿图，你看怎么样？” “ 太简薄，再想想吧。” 田猎风说。 “ 不知道旻亲王送什么？” 老王妃自言自语。 “ 他会以献寿为由，要求入京。” 屋里静的听到沙漏的声音，云纱窗渐渐有了斜阳的痕迹，很快光亮消失，屋里的光线朦胧不明。 秋深了。 “ 先帝爷只得两个儿子。” 老王妃说，意兴阑珊。 “ 儿子明白。” 田猎风说。大宋朝第一贵妇老了心软了，他不能忘记府里另一个男孩子的哭声：母亲，我会好起来的，对吗？我不想死。他会从最深沉的睡眠中听到男孩的哭声，凄切的请求父兄的帮助，没有人责怪他，为什么他始终歉疚？皇室贵族容不下共享，要么是你的要么是我的，也没有公平可言，出生那刻注定结局。这么多年是报应吧，他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她来了，像一线阳光撕开他内心层层乌云。 谁会放走生命中的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68章 田府后院陷入诡异的平静中，祖元真的注意力集中在两个怀孕的妾室上。林芝很安静，花园里的婆子极少见到她出来散歩，她像个影子安静的躲在角落里。湘湖相反，腆着大肚子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高声笑。绣眉看不下去了对冷秋霜说：“ 亏的她不是第一个怀上，简直目中无人。“ 冷秋霜往几个白瓷瓶里装粉色细膏，闻言微蹙眉说：“ 该你管的事吗？前儿让你问师姐的事有回复了吗？” 绣眉不以为意：“ 姑娘太多心了，香水粉膏卖的好可不好吗？谁还嫌银子多？” “ 定单忽然多了一倍的量，可不觉的怪吗？” 冷秋霜忧思重重。 “ 师姐说是回头客带了新客。” “ 但愿如此。” “ 湘姨娘想要瓶面膏，我辞了，她大着肚子也没见王爷多关心，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侧妃当年怀孕可是惊动了宫里那位，现下小郡主还养在跟前，谁敢说她是庶出？比嫡女还尊贵。” “ 后院里哪位要我自制的香粉都辞了。” 冷秋霜吩咐。 绣眉应的很快：“ 那是。” 冷秋霜知道她并不明白其中缘故，也不想解释。 到点请安，她洗了手，换身素色绫绢裙，带着绣眉往熙照院走去。寻阳带着锦容从右面走来，也是去请安的。她晨昏定省时绝不迟到也不多说一句话，祖氏想找茬无从入口，以她的地位，祖氏虽为正妃，也要忌惮三分。 冷秋霜不恨祖元真，不恨怀孕的两个侍妾，不恨看不起她的任何女子，她恨寻阳。一个名节败坏，不守妇道的女子竟然入了王爷的眼，一个破落侯府出来的千金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论才貌还不如她，凭什么？她不服。厌憎之情汹涌澎湃又口不能言，行动上就见端倪，行礼时福了福，膝盖几不见弯。寻阳直视冷秋霜道：“ 听说最下等的勾栏青楼也会教姐儿礼仪，冷姑娘哪来的？” 绣眉抢上前说：“ 都是奴才，侧妃莫要老鼠上称钩自称自重。” 锦容大力抡了她一巴掌，说：“ 你是谁？敢在侧妃面前说话？” 又叫住一个婆子问：“ 管事嬷嬷在哪？都死了吗？一个贱人的贱丫头也敢对主子说三道四，我们田府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 那婆子陪笑道：“ 锦容姑娘莫气，老奴这就去请管事嬷嬷。” 冷秋霜拉着锦容的手说：“ 都是我管教不严，姑娘看在我面上一一” “ 你是谁？我不知道。” 锦容甩开她的手，呛道。 冷秋霜转而看向寻阳，她听闻侧妃回府后禁足多月，最是息事宁人，自己一向没有惹她，说几句软话总该饶过绣眉。 “ 姐姐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丫头，回去我定当重罚。” 寻阳打量冷秋霜，新进的几个侍妾她只熟她，敢费尽心机围堵王爷除了强大的心理素质还需要无法估量的自信，自信男人心里有她。就像现代社会的愤青愤中自信有才一样，旁人不能理解。 “ 我可不敢当冷姑娘的姐妹，我是府里最不懂规矩的人，处置错了招来闲话对姨娘也不好，还是交给管事嬷嬷吧。” 寻阳客客气气地说。 婆子引着管事嬷嬷来了，是老王妃身边的人，寻阳记得她姓余。 “ 打扰余嬷嬷了。” 寻阳福了福，余嬷嬷侧身受了，还了半礼，神色肃穆问冷秋霜：“ 怎么回事？”我连个称呼也没有。 冷秋霜陪笑：“ 我的丫头不懂事惹侧妃不高兴，不敢劳烦嬷嬷，让我来处置。” 绣眉知道厉害，跪倒痛哭流涕：“ 侧妃饶了我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寻阳掸掸衣襟说：“ 余嬷嬷记的吧？我入府时王爷专门请了宫里教礼仪的嬷嬷教导我，姨娘见多识广，见了男人倒知道守规矩，见了女人反不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完目不斜视走了。 这话极恶毒，暗示冷秋霜“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屈辱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冷秋霜忍着不哭出来。 “ 姨娘请吧，莫误了请安时辰。” 余嬷嬷说，又盯着绣眉说：“ 姑娘自己走吧，让人拖着就不好看了。” 绣眉哭哭啼啼跟随余嬷嬷走了。冷秋霜有心跟去，又不敢造次，思前想后还是去求祖氏妥当些。她走进熙照院时，其他妾室都来了，寻阳坐在祖氏右下首第一位，端着茶并不喝。 “ 对不起，我来迟了。” 冷秋霜说。 “ 你最守点，迟到必是有缘故的，莫放心上。” 祖元真态度温和。又照例问了林芝湘湖饮食，得了回答后说：“ 你们万事以肚子里孩子为先，咱田府什么都有，稀罕的是子嗣，任凭你犯了什么错，能为王爷开枝散叶就是天大功劳。” 众人皆知道她在指桑骂槐侧妃仗着生育功劳藐视规矩。类似的话寻阳听了不只十次，奉行左耳进右耳出的原则不予理睬。偏湘湖应了句：“ 我们有什么功劳？承蒙王妃照顾，你说是不是啊侧妃？” 寻阳微侧头看她，天下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她真是长见识了。 “ 湘姨娘的意思没有生孩子的姨娘们是因为王妃没有照顾？” 湘湖大怒：“ 你胡说，我不是这意思。” “ 对不起，我理解能力差，那湘姨娘是什么意思？” 湘湖答不上来，一见祖元真脸有不虞之色，更急了，她本就是蛮干的脾气，端起茶杯泼向寻阳，寻阳一直观察她，她手一动，寻阳身子后靠，茶水茶叶全泼到正襟危坐的祖元真身上，天气转凉，晨起祖元真穿戴也厚，茶水泅湿外面大衫，与肌肤无损，只是狼狈的很，嫰紫染上绿色茶水，洗掉要费一番劲。 明月大喝：“ 放肆。” 一众女子被这个变故吓呆了，湘湖抓着案角，另一只手指着寻阳脸色煞白却说不出话。寻阳闲闲的拨开她的手，说：“ 湘姨娘不用怕，任凭你犯了什么错，为王爷开枝散叶是天大的功劳，王妃不会计较的。” 冷秋霜坐在寻阳对面，看的清清楚楚她脸上细细的汗毛，毛绒绒的似水蜜桃惹人口舌生津。冷秋霜第一次觉的她的美与众不同，生机勃勃。 祖元真气急败坏，胸脯起伏不定，寻阳一派和风细雨，二人僵持不下，熙照院管事媳妇小林家的对小丫头说：“ 帮王妃换衣服去。” 湘湖想跟去里间，明月拦住她说：“ 姨娘尊贵的很，还是坐着吧。” “ 我要去东大院请安，不陪你们了。” 寻阳从容不迫道，往日这时候可以散了，但祖元真没发话，谁也不敢动，心里都埋怨湘湖，特别是冷秋霜，她急着去看绣眉。 “ 林姨娘重身，还是回屋歇去，想必王妃不会怪你的。” 寻阳不经意的说，林芝致意：“ 多谢侧妃关心，我再坐坐就回屋。” 寻阳微微一笑，领着锦容走了。 湘湖愤然：“ 太目中无人了。” 得不到回应，又加了句：“ 你们怕她，我可不怕。” “ 姨娘怕过谁？以后还是躲着点，不然人人要喝你的茶的。” 小怜忽然开口。 “ 你一一” “ 湘姨娘消停会儿，当可怜我们，我们可没有护身符。” 明珠讽刺。 寻阳听不到后院几个女子唱的戏，她正问锦容：“ 今日初几？” “ 明日初五。” 锦容答。 阿宁每月初五进府拜见她。 “ 不知事情办的怎么样？” “ 放心吧，阿宁姐姐做事最稳妥。” 寻阳点头，对着锦容怜惜道：“ 我出府前难得你信任我，说了女孩子家心事，我即回来便认真办起来。” 锦容喜欢长义，虹儿也喜欢，寻阳本左右为难，但虹儿放了出去，不再是奴籍，又寻着父母。田府不会让长义娶外头女子，侧面解决她的纠结。 锦容脸一红说：“ 主子做主。“ 寻阳想要和田猎风谈谈了。 寻阳没有去东大院，她去铁马院。 小俊毅在铁马院。田大寿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抱着孙子看随从操练。“ 他爹三岁开始学艺，他先看着。” 俊毅长相随田猎风，长手长脚，坐在祖父腿上还真有几分将军气势。看到母亲，摊开手要她抱，奶娘赶忙接了给寻阳，寻阳连连亲了几口，又逗他玩了一会才还给奶娘，仍旧坐回田大寿腿上。 “ 听说侧妃会武功，不知师父哪位？” 寻阳失笑，天蛇山之行，人人传她练过武功。 “ 哪有的事，不过身体比一般女子强壮些。” 田大寿哼哼着，不知道是不是不满她没说实话。 寻阳不好总待在公公身边，交代奶娘好好照顾小俊毅，告辞回听雨楼。一进院门，虹儿迎上来说：“ 大小姐过府，很快过来了。” 寻阳意料之中，初阳也该找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69章 初阳踏进听雨楼第一句话竟然是：“ 听说你训了冷姑娘的丫头。” 颇为解气的模样。 消息传的真快。 绣眉挨了二十大板，小命保住了两条腿废了，留在田府不可能，冷秋霜计划送去相好姐妹处。先疗好伤再思量下一步，即使有人答应收留也不是长久之计。 寻阳知道冷秋霜恨上自己，那又如何？ 初阳自来熟的坐下，看着锦容端茶倒水，笑吟吟说：“ 你家主子性子软，身边就需要你这样厉害丫头。” 语气里带几分奉承。 寻阳对初阳的点评不置可否，无事不登三宝殿，求人的不开口，想她主动伸出橄榄枝，做梦去吧。 果然，初阳东拉西扯了一番，话题转到丈夫外放补缺一事上。 “ 行李先运去了，走水路要慢点。” 寻阳认真倾听的神色。 “ 两年任期还要回来的，我正为难呢要不要跟着去，公婆跟前又得尽孝。” 寻阳对她的为难表示理解，能者多劳，能者多烦嘛。 “ 妹妹出个主意？” “ 什么主意？” 寻阳睁大眼反问。 初阳再装不下去，这个妹妹虽是一母同胞，和她情份却平常，怕还不如她身边丫头。 “你姐夫可以携眷赴任，婆婆要我留在京城。” “ 不过两年，姐姐也忍不了？” “ 哎呀，你不明白，两年后没有大过，按惯例续任或者调升，在地方久了回京城不容易，身边又是些狐媚丫头，再生下孩子，哪里还记得我们？” 初阳对后院斗争比寻阳看的多了，死防紧守是最有效的措施。 “ 然后呢？” 寻阳问。 “ 然后我一定要想办法跟去，妹妹你要帮我。” “ 祖家家务事除了王妃，其他人不好干预呀。” 提到祖元真，初阳情绪激动起来，“ 她恨死我了，不在公婆面前挑拨离间我已经阿弥陀佛了。” “ 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和娘家弟媳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初阳垂头丧气：“ 还不是因为你？她生不出孩子想要找个好拿捏的收在房里，你那时闹了那么大一出，母亲实在没办法才同意，我们也没有勉强你，是不是？谁知道王爷愿意以侧妃之礼聘娶，侧妃不是侍妾，她觉的中套了，回娘家找我大闹。婆婆也找我晦气，好在夫君护着我。” 寻阳不知内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和祖氏不和，祖家人给初阳小鞋穿是再正常不过了。 活该，寻阳暗骂。 “ 妹妹你要帮帮我。” 初阳求道。 “ 怎么帮？难道我可以跑去宰相府指挥你婆婆？” 初阳早有对策：“ 上次事件公公记着王爷恩情呢，如果王爷出面” 寻阳似笑非笑的：“ 姐姐见过京城哪个王爷管别人家后院的事？” 初阳急了，脱口而出：“ 妹妹不能袖手旁观啊，说到底婆婆也是为着你才刁难我。” 没有人想到最初的受害者是谁。 寻阳叹道：“ 姐姐这么说，妹妹纵有主意也不敢说了。” 初阳扯着寻阳衣袖，亲昵道：“ 我们姐妹有什么敢不敢的，快说快说。” 寻阳附在初阳耳边细细说了几句，初阳犹疑道：“ 这样行吗？” “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姐姐要想一堆庶子庶女，那就悉听尊便。” 初阳咬咬牙一跺脚说：“ 照你说的办。” 大概有了共同的敌人，姐妹骤然亲热起来，初阳对田府后院情况一清二楚，拉着妹妹的手推心置腹：“ 如今她那院子两个侍妾怀胎，你要多个心眼，姑奶奶的手段我可明白，绝计去母留子，还要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 这话确实说中了寻阳心底，她对孩子没有偏见，就怕大人利用孩子做文章，自己可是后院女人争相除之而后快的。 “ 姐姐说的是。” 寻阳虚心受教。 虹儿在门口对她使了个眼色，对初阳说：“ 大小姐好，王妃身边的明月请你去熙照院。” 寻阳望出窗外，果然明月立在院中，便说：“王妃叫你便过去吧，不好撕破脸皮。” 初阳说：“ 我来田府不见她，没面子的不是我。” 寻阳推她出门：“ 这话我不爱听，好歹不与我相干，有胆你甩脸色给她看去。” 初阳出去对明月说：“ 今日来的匆忙就不拜见姑奶奶了。” 虹儿轻声笑着：“ 咱们大小姐还有这么一天！” “ 我这个姐姐是最懂的厉害关系的。” 寻阳说的云淡风轻，初阳要和祖家决裂，她乐见其成。 过几日祖元亮告别妻儿离京赴任，身边四个侍妾个个貌美如花。 祖元亮到任后雄心壮志要有一番作为，脱离父荫也摆脱父亲控制。不料水土不服，一日如厕十几次，自然无法正常公务。书信到达京城，祖老夫人运了一车药材，又一封信严厉指责几个侍妾没有好好照顾主子。 初阳哭红了眼睛，显然很心疼丈夫。 药材无效，伺候的四个女人病倒三个，祖元亮信中说女子不熟悉他饮食习惯，照顾起来不尽如意，他疏于公务已经引起议论等等。 儿子是亲生的，儿子的前途与己休戚相关。祖老夫人一声令下，初阳被送上离京的马车。 慕川请假半个月护送家姐。陈家对外宣称女儿孤身上路不安全，娘家兄弟义不容辞。舆论纷纷指责祖家刻薄，祖老夫人气的太后生日宴也称病不去。 祖氏连日忙着小姑子的亲事，田瑶珺终于点头，男方送了细帖过来，按顺序写明家中曾c祖c父辈三代人的名字，还有定亲人的身份c田产及官职之类的情况。田府还了同样名单。紧接着，男方家准备一担许口酒，这是京城一大习俗，酒瓶要用花络罩上，还要装饰八朵大花以及新鲜颜色的罗绢或八个银白色的花胜，再用花红绸子缠系在酒担上，叫做“缴担红”，送到女方家。祖氏即是当家人，田瑶珺又是唯一未嫁小姐，自然不会怠慢。除了惯常人家的淡水两瓶c活鱼条c筷子一双，全都放进男方家送来的酒瓶中，还添了两匹绸布，一幅田瑶珺的自画图。之后，双方家开始商议下大定的时间。 寻阳回来后不曾与田瑶珺私下会面，反而虹儿能搭上话。虹儿言辞凿凿小姐对亲事很满意。寻阳想到凌灏，好似上个世纪的人，不知瑶珺是否真正放下了。 她叫锦容准备一份厚礼添妆。 什么样的礼物才是厚礼？锦容想的头痛。老王妃对庶女不薄，一百二十担抬礼样样具备，寻阳全部私房钱还不够在京城买间小院子，她性格不拘，对珠宝没兴趣，哪里有贵重物品拿的出手？ “ 问问那位送什么。” 虹儿和锦容商量道：“ 咱们不能压过她，不差太远就好。” 锦容苦笑：“ 那位送的是一套赤金头面，少说也要这个数。” 她举起一个巴掌，虹儿吸了口冷气，缩缩脖子。 二人都知道主子不懂人情世故，做事全凭喜恶，和她解释也是浪费口水。 田瑶珺守在屋里准备嫁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做新妇。寻阳不想打扰她，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破？ 她不找田瑶珺，果儿却来找她。 “ 侧妃，” 果儿紧张的舔舔嘴唇：“ 小姐托我把这包东西给你。” “什么？” 寻阳警惕的。 “ 奴婢不知道。” 果儿说，神情透露出完全相反的信息。 “ 那送去管事嬷嬷处，我不会打开免的说不清。” 果儿吓的不知所措，寻阳补了一刀：“ 果儿姑娘忘记蕊儿了吧。” 果儿一愣一怔，刚要坦白，寻阳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果儿姑娘拿回去，里边的东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好好劝你家小姐，莫害了自己又害了他人。” 果儿讷讷地应着，出去时和锦容擦身而过，锦容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便说：“ 果儿妹妹身上是什么香，好闻的很。” “ 是冷姑娘送给小姐，小姐赏给我。” 寻阳和锦容默契一笑，冷秋霜改变策略啦，她的手段可真够灵活的。 “ 听说王妃让冷姑娘特制一罐，是专门送给太后的。” 果儿说。 “ 王妃真抬举冷姑娘。” 虹儿鄙夷道。 “ 不知是抬举还是设套。” 锦容不掩饰内心想法。 寻阳也觉的祖氏别有用心。 端木太后寿宴，寻阳没有入宫资格，当日她和老王妃祖氏一同出府，去的却是阿宁和史老大为她在京城租的店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70章 店铺位于筒楼街，经营特产的专卖街。店铺不大，但是在转弯角，光线充足，又是刚装修的，墙刷的瓷白，店内摆设恰如其分，比同式店铺显眼，可见主人下了功夫的。 阿宁率着几个中年仆妇又四个男子在门口迎候，她穿着绫锦裙，只头上插支银簪，干净素雅的很，寻阳看着就喜欢。 阿宁虚扶着她，径自去了后堂，自有人端茶递水，一番话后，阿宁才拿出契纸，说：“ 原想先租着，不料主人年岁已高，愿意卖了套现回老家养老，出的价钱也合理，奴婢做主买下来。” 契纸一式三份，寻阳一份，阿宁一份，还有一份存在县府作为官方资料。 寻阳虽不十分清楚京城地价，但是自己那点钱能买什么还是清楚的。 “ 你投了多少？” 寻阳单刀直入。 阿宁的答案就在嘴边：“ 店铺是小姐你的名字，承租人是我，第一年没有租金，承租人自负赢亏，第二年开始收益你六我四。” “ 若亏了算谁的？” 寻阳一本正经的问。 “ 不会亏，亏了算史老大的。” 阿宁一本正经的回答。 两个女人大笑。 “ 小姐，奴婢做主请虹儿父亲到店里帮忙，是个可靠的。” 寻阳刚才没有注意仆人，一听虹儿父亲在列，忙说：“ 请他进来吧，即是虹儿父亲，待他必要与别人不同些。” “ 奴婢也是这意思，难得他守本份，一直说小姐是大恩人，要给你叩头请安。” “ 你不再是我的丫头，好歹也是老板娘，不要奴婢奴婢的称呼自己，以后叫我姐姐。” “ 那怎么行？小姐是万金一一” “阿一一宁” 寻阳愠怒。 阿宁跪下磕头道：“ 给姐姐请安。” “ 起来吧，以后再不要下跪了。” 阿宁激动的眼闪泪光，掩饰的高声叫老徐进来。老徐气色比几个月前好，眉开眼笑，笑容里都是感恩和知足。 “ 侧妃，侧妃娘娘大恩大德，我们全家，全家没齿难忘。现下又容我在店里做事，小民一定，一定勤勤恳恳，不给虹儿丢脸。” 寻阳知道不受他几个磕头，他不能安心，也不劝他，只和颜悦色地说：“ 恭喜你们父女团圆，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 多谢娘娘吉言。” 老徐说：“ 虹儿也是这样说的。” 寻阳又问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近来光景等等。男人只挑好的说，寻阳心里有了底，他退出后便对阿宁说：“ 是个明事理的，请的人笨点拙点没关系，最紧要忠心。” 阿宁连连点头。 寻阳吃了午膳，和阿宁讨论一些细节约好每个月十五对账后便准备回府。阿宁依依不舍地，忽然想到说：“ 蒋嬷嬷就在后三街住着呢，小，姐姐哪天得空，召她过来说说话，她卖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经常出入官家小姐闺房，事情知道的多。” “ 我就不见她了，你方便时要她打听打听府里两个姨娘的娘家情况。” 寻阳说，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 湘姨娘父亲原是地方知府，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全家流放发配，祖老夫人买下她送给女儿。” 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才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祖氏见她有孕，更加纵容的她不可一世。 “ 犯了什么事？能翻身吗？” “ 我去查。” 阿宁说：“ 那个林姨娘父亲是个小吏，身份不高却是清白人家，为什么愿意女儿做侍妾，个中原因就不清楚了。” “ 只怕王爷也不清楚。” 寻阳笑。 “ 我一并查了告诉姐姐，有事情你递消息出来。” 寻阳感激的握握阿宁的手，两个人同时想到表面风光实则荆棘密布的后院生活，气氛有点感伤，寻阳故意说：“ 你别光顾着这事那事，也该为史老大生个大胖小子了。” 阿宁脸一红，笑而不语。寻阳惊喜：“ 你有了？” 阿宁微微点头：“ 才确诊，他出船还没回来。” “ 你要写信告诉他，这种事你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男人家在意的很。” 寻阳嘱咐。 寻阳自己怀双生子时并无忌口，对阿宁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离去。 因今日寿宴结束，田猎风便接女儿回来，虽还是住东大院，听雨楼仍是要拾掇出一个房间供两个小人儿偶尔歇息。虹儿便留在府里指挥几个婆子，务求无失。 随从的两个婆子与两个小厮是祖氏分配的，蹲在墙角打瞌睡，阿宁虚点着说：“ 王妃是没人可使唤了还是故意的，跟出来的都是这角色。” “ 自然是精心挑选的。” 寻阳不无讽刺道。 阿宁扶着寻阳上马车，到底不放心，又派老徐跟随。 大白天又是闹市，马车行驶缓慢，晃悠悠的寻阳眼饧口涩，歪在车栏上睡着了。也不知睡多久，迷迷糊糊中车身震了一下，感觉车厢里多了个人。寻阳努力要睁开眼睛，眼皮却被缝上一样。听力反更灵敏，一个男子的声音：“ 快点。” 另一个道：“ 不行，不能引起怀疑，先出城。” 寻阳尝试动动手指，除了困倦乏力外，一切还正常，起码没有被五花大绑起来。寻阳集中意念，用力咬破嘴唇，恰好车子顿了一下，她头摔在车壁上，两种疼痛夹击，她醒过来。虽然晕沉沉地，车厢里的情形倒看的明白。一个蒙面黑衣人对着她，寻阳回看他，气氛有点诡异。男子担心她尖叫，手持匕首，无言威胁。 这些人意欲何为？寻阳好奇心大盛，反显的处变不惊。 男子摇摇明晃晃的匕首说：“ 侧妃随我们走一趟吧。” “ 先生知道我不愿意吧，不然拿着匕首干嘛呢？” 寻阳挑挑眉。车速还是很慢，显然还在城区，老徐怎么样呢？他没有及时回复，阿宁定然发觉自己出了麻烦，以阿宁的能力，总有所为。关键是不能出城门，否则江湖茫茫，怕谁也找不到自己。曾经她那么害怕被揪回来，现在热切盼望田猎风凭空而降。 车子开始加速，寻阳身子蜷缩着滚向匕首，男子反应迅速，手一缩，人紧靠车壁，避开寻阳。他奉命看守，这人质有多重要，老大说了不下十次，所以明知寻阳是故意的，也只能躲避。 寻阳见他不敢伤害自己，心里大定。一脚蹬过去，车厢空间不大，这一脚结结实实踩在男子小腹，寻阳意犹未尽，手肘顶去男子某重要部位。男子扭住她胳膊，两个人扭打起来，车子摇晃不定，有人问：“ 怎么了？马三。” “ 她醒了，悍的很。” 马三答。 “ 一个娘们也搞不定？” 外面的声音很不悦。 应该还没出城，寻阳暗想，她发狠了，手抓脚踢，嘴巴也没闲着，十足泼妇。马三不敢用匕首，可是要徒手制服疯狂状态下的女子似乎比想象中困难。 车帷布掀开又落下，新来了个男子大概想帮马三。寻阳趁他还没站稳，一口咬住马三手臂，马三吃痛甩开，寻阳对准新来的男人，头直撞过去，那人猝不及防倒在马三身上。寻阳连滚带爬出了车厢。街道两旁有人惊叫起来，赶车男子扯住要往下跳的寻阳，马三也拖住她的腿，寻阳大叫“ 救命”。 “ 快点。” 赶车男子气急败坏。 好几匹马飞驰而至，安朴在最前头，人在马上身子不动马鞭动，抽打在马三脸上，马三痛的松手。寻阳双腿一获自由，就往另一个男子身上招呼。她衣衫凌乱，斗志昂扬，安朴看的直摇头。“ 寻阳你歇歇，剩下让我来。” “ 安公子，你还是多保重，你老婆要生孩子了。” 寻阳说。 安朴脱下大衣披在寻阳身上，声音不大不小道：“ 王爷马上过来，你要让他看见你这模样吗？” “ 他来的真及时。” 话虽然这样说，寻阳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欢喜，安朴一阵心酸，这女人爱的坦荡荡，不爱也是坦荡荡。 “ 你总该给他点时间关闭城门吧。” 寻阳冷哼一声，算接受了这个理由。 “ 他们是什么人？” “ 旻亲王的人，要把你做人质，不过他们低估了你。” 寻阳想到一个可能性，颤声问：“ 我女儿呢？” “ 小郡主？” 安朴不解：“ 小郡主不是在宫里吗？” 寻阳急切的抓住安朴：“ 是你通知王爷的吗？王爷为什么要封闭城门？” 安朴一头雾水：“ 阿宁姑娘发现不对劲通知我，我一路追来，不是你的随从通知王爷吗？” 寻阳绝望的哭起来，安朴措手无策，空洞的安慰：“ 事情没弄清楚，你不要急。” 母女连心，寻阳相信女人兼母亲的直觉，田猎风不可能比安朴还快得知她有意外，唯一的合理的解释就是小俊敏也被绑架了，田猎风发现女儿失踪，第一时间就是关闭城门。 端木太后的寿宴原来是鸿门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71章 旻亲王是寿宴前日才抵达京城，宿在驿馆，不曾与任何官员见面。当日入宫也没有异常，田猎风伴着哲宗去寿康宫拜寿后就回到前朝，因是太后寿辰休沐一日，哲宗在书房办公。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在寿康宫吃茶看戏，要闹到申时。哲宗年轻，总有许多避讳，与端木太后一向不亲厚，计划正宴时出现就全了礼节，他不在场，贵妇们反自在些。 老王妃是长辈，莫说丈夫儿子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王爷，女儿还是正太后，她进宫名义是贺寿，实际要接回孙女。端木太后哪里敢受她的跪拜，恭恭敬敬送回寿宁宫。田太后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宫女禀报小郡主睡醒找皇上，小郡主不满三岁，生的冰雪可爱，哲宗异常喜欢，以致后宫娘娘争相巴结。 “ 皇上应该在书房，你们约束郡主不可叨扰太久，即刻抱来寿宁宫，还有，郡主的物件都收拾好了吗？” “ 都收拾齐整了，奴婢这就去。” 一个时辰过去，小郡主还没回来，老王妃催促侍女去御书房看看。 “ 弟弟也在书房，俊敏见着父亲，难免耽搁了。” 田太后说。 “ 这磨人的小丫头。” 老王妃笑。笑容还在唇边，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报说皇上和王爷一直在书房议事，太监异口同声没有见到郡主。 “ 今日宫里热闹，兴许在哪个花园玩过头了。” 田太后说。见母亲不吱声，又说：“ 郡主还是爱玩的年龄。” 陆续派出去的宫女侍卫回话找不到人，整个寿宁宫乱了。王爷将军府的郡主在宫里丢失，消息上达天听，哲宗帝震怒，想封宫门彻查，此日进出后宫亲贵重多，尤其旻亲王在列，田猎风不愿引起不必要误会，吩咐侍卫悄悄行动，派府里亲随检查城门进出人口，一面他亲自审问女儿的贴身宫女，奶娘，结果御厨房发现两具尸体，尸体藏在垒的高高的木柴堆下，如果不是其中一具尸体露出一条腿，侍卫们查的细，估计总得好几天才能被发现。 御膳房总管太监肥嫰的脸上一片空茫，人来人往的御膳房怎么出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女的确定是郡主身边宫女，男的不是太监，一时不能确定身份。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寿宴席上个个胆颤心惊，生怕小郡主变成一具尸体，人人都脱不了干系，联想到旻亲王在宫里，年轻的皇帝和他老辣的娘舅极可能以此为由关门打狗，自己可不是陪葬品吗？有人尿遁，有人腹胀，有人头痛，各种托辞，寿宴还没结束就走了一半。歌舞还在继续，只观众稀稀拉拉的撑不起台面。端木家的大怒，旻亲王脸色极难看，好在宫门没有落锁，也无人敢盘查他。 回到驿馆，亲随告知侍卫副队长失踪。这个副队长是端木家子侄，木讷老实，做事中规中矩。端木家主对这个子侄似乎也不重视，此人得以升迁全靠年资，平时并无拔尖表现。 “ 他今日去了何处？” “ 据属下所知并无安排。” “ 他不会去了宫里吧。” 旻亲王微变色，他并没有看见尸体面容。 气氛紧张起来，亲随出门打听御膳房死者身份。旻亲王疑窦丛生，他入京前端木家驻守边疆的封疆大吏端木洗夤夜来访，给他一份名单，话说的很直白，要他联络名单上的重臣。他不悦，人在京城，任何行动都不利于他。 他怀疑端木家擅自作主，置他安危而不顾。而最可怕的是端木家举动透出隐藏的心机，他旻亲王需要端木家甚于端木家需要他。 无血缘关系，自然靠利益维持。 旻亲王还没理清头绪，长吏匆匆进来禀报：“ 田王爷侧妃街头遭袭，凶徒供认是旻亲王指使。” “ 一派胡言。” “ 王爷，当务之急要找出正主，不然田府有人证，对我们不利。” “ 宫里什么情况？” “ 死者确认是端木副队，今日并没有安排他入宫，不清楚为何出现在御膳房？王爷，会不会是端木家瞒着您做手脚？” 长吏低问。 “ 如果是端木家做鬼，目的何在？” 旻亲王疑惑不解，端木家逼他出手有各种方式，如何也不可能直接送他入虎口。 这边旻亲王和亲随各种琢磨，那边寻阳借一干净酒楼大致梳洗一下，田猎风闻讯赶至，上下端详女人说：“ 旻亲王的人做的，你相信吗？” “ 女儿在哪？” 寻阳没有正面回答，劈头盖脸问女儿下落。 “ 还没找到。” “ 你知道谁最有嫌疑。” 寻阳直接说，盯着田猎风的目光好像他就是主谋。 田猎风知道她在责怪他，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他想解释，第一次有无力感，把女儿留在宫里，使母女都被动卷入漩涡中，他怎么解释？ “ 长仁长义先送你回府，我保证今日之内见到女儿。” “ 活的女儿。” 寻阳说，目光凌厉。 田猎风掉头出去，在外守候的阿宁奔进来问：“ 王爷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寻阳不答，阿宁识体的转换话题：“ 老徐没有大碍，小姐要召他进来问话吗？” “ 不用，我心里有数。” 回田府路上寻阳浑身酸痛，疲软的抬不起头，可是出了这么大事，总要和老王妃和正室交代一下。回到府邸，婆子在二门口等她，寻阳要了软轿，晕晕乎乎的去了东大院。 祖元真依然盛妆打扮，安慰老王妃：“ 俊敏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寻阳跪拜后陈诉一遍经历，老王妃愤怒道：“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如此胆大妄为，一定要绳之于法严加惩处。” “ 说不得也是侧妃平日太过张扬才惹来如此祸事。”祖元真双手平放在膝上，摆着大家闺秀的架子，看在寻阳眼里十足装腔作势。她神色温顺的说：“ 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小郡主小小年龄，又不是养在我跟前，怎么也惹上这么大祸事？” 祖元真哑口，寻阳声音微弱继续道：“ 小郡主聪明的很，不是认识的人不可能在宫里带走她，娘娘比我熟习郡主身边的人，或许想起什么也不一定。” 这话含沙射影，祖元真又无法反驳。 “ 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老王妃说。 寻阳对着祖元真纳福道：“ 娘娘多费心，我代小郡主谢谢您。” 然后倚在虹儿身上走了。 祖元真气血翻腾，气的几要晕倒，要说什么，老王妃挥挥手说：“ 你也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明月在外头听的清楚，不忿道：“ 叫她拿出证据，不能红口白牙的随便指控娘娘。” “ 你听她哪句话说错了？” “ 她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娘娘难道听不出？” 祖元真瞥了明月一眼，明月惊觉自己僭越，慌忙道歉。 “ 今日那一个还消停？” “ 自从那日后倒安静许多，月份也大了闹不起来，真把肚子里那块肉闹没了，我看她怎么收场？” “ 吩咐厨房由着她吃由着她喝。” 祖元真又问：“ 另一个呢？” 明月不错脚跟着答：“ 那位省事多了，整日窝在房里，不叫不出来。” “ 省事？我看她不省事。” 祖元真说。 明月看不惯湘湖恃孕而骄，对林芝观感好多了，只是犯不着为任何一个反驳主子，当下转开话题说：“ 太后寿宴出了这么大事，寿康宫旻亲王都没颜面。” 祖元真也在一直猜想背后主使，她甚至想到父亲，祖家明里恩宠不衰，暗里人人知晓皇上根基不稳，不敢动老臣而非不想动，此时父亲另有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唯一让她不能确定的因素是陈氏这个贱人居然毫发未损的回来，绝非母亲的风格。 寻阳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不到一头栽进柔软被窝，睡的不省人事。她梦见母亲，母亲正值韶华，立在树影下，三月的风吹的她如梦如画，她不过三岁稚女，远远的向母亲跑去，无限孺慕。蓦地，母亲的脸变了，变成她的脸，抱着女儿，女儿的脸埋在她怀里，春风恋恋，她的心软成一团棉，缠缠绕绕系着儿女。 寻阳毫无预警醒来，田猎风坐在床头，他的脸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屋里明明点着灯，光线却晦暗不明。 “ 回来了？” “嗯。” 田猎风停了下来，寻阳伸手抚摸他脸颊，摸到一手泪。 “ 我对不起你。” 田猎风攥住寻阳的手塞进口里，仿佛溺水者抓住稻草死死不肯放手，要堵住汹涌而至的孤独恐惧。 寻阳闭上眼，异常平静说：“ 我要见女儿，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72章 小女孩的额头有个血洞，像被铁镐铲出的窟窿，满面血污，头发一绺一绺的硬梆梆的贴着脑门。后厅灯火通明，照着小人儿没有血色的脸和红通通的绸缎裙，厅里厅外跪满了人，人人脸上有悲愤之色。对一个三岁小孩下此毒手，完全不给她活命的机会，凶手之残忍毒辣，人神共愤。老王妃哭的闭气好几次，面如金纸，却不愿离开，祖元真陪着不敢劝也不敢移动，旁边两个宫里的嬷嬷神情凝重。 寻阳崩溃了，抱起女儿小小的身体嚎啕大哭，她这么一哭，厅里又是一片哭声，田大寿老泪纵横，双拳紧握，对儿子大吼：“ 是谁？是谁？” 田猎风没有直接回答，只说：“ 宫里在查，皇上连夜召见端木家。” “ 难道是端木家做的？” 田大寿难以置信：“ 端木太后寿辰，自家人拆台，这算哪门子买卖？” 田猎风冷淡道：“ 计划是好计划，谁都不相信端木家会在太后寿辰搞幺蛾子，自然田家成了最大嫌疑，只是让小郡主碰上，不得不杀人灭口。” “ 两个死者怎么解释？” “ 我猜测还有第三者，此人就是杀了端木副队，宫女，带走俊敏的真正凶手。” 田大寿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 旻亲王派了人在府外等候。” 总管禀报：“ 定国侯爷和栽川公子还有宰相府的一一” “ 你亲自去吧，就说今晚不见客。” 田猎风打断他的话。 总管迟疑着，长仁说：“ 我和你一起去。” “ 公公，婆婆，我们也该准备后事。” 祖元真趁机说。 寻阳仰头看她，忽然道：“ 郡主身体还是软的，她没死，方济中先生在哪？” 简侧妃见她神情恍惚，知是伤心过度，不忍心道：“ 侧妃节哀顺变，王妃说的对，死者入土为安，该准备后事了。” 寻阳抚摩女儿的脸，又俯首倾听心跳，无限专注，“ 她没死，我知道她没死，我是母亲，我最明白。” 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说，泪水滚落下来，泅湿小女孩的脸，她迅速抹去。 虹儿哭的昏厥过去。 祖元真拿出主母气势，指派下人该干嘛干嘛去，只寻阳死死抱着女儿，谁也劝不动，田猎风见她神志不清，不愿刺激她，留了几个婆子照看，他自去前厅。载川果然还没离去，和长仁低声说着话，一脸激愤。 “ 你有什么线索？” 田猎风问。 长仁立即出去，掩上门，守在门口，栽川双膝一软，伏地痛哭：“ 王爷要为小郡主做主啊。” “ 你知道什么？” “ 是太后” “ 住口。” 厅里陷入可怕的沉默。 良久，田猎风才问：“ 你怎么知道的？” “ 晚晴郡主看见寿宁宫嬷嬷抱着小郡主往御膳房方向走去，当时没有多想，事后王爷审问小郡主身边的侍女嬷嬷，竟然没有人说的清郡主去向，她觉的不对劲，偷偷告诉我。” “ 晚晴郡主？” “是，”栽川很坦然道：“ 她知道兹事重大，不会对第二个人透露半个字。” 田猎风才不相信提供线索的是晚晴郡主，既然栽川要保护线人，必然明白事态严重，乱说话的后果，他也不点破。 “ 你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 姐姐怎么样？我能见见她吗？” “ 你姐不相信小郡主死了，我派人找方先生，大概只有他才能说服你姐。” 栽川爆了一句：“ 兴许真没死，上次侧妃不也是假死？” 田猎风苦涩不已，“ 小郡主心口还有一团热气，但愿还能活转，只怕是空想，让你姐走火入魔。” “ 姐姐要是猜出真相，真的发狂了。” 栽川喃喃自语。 寿宁宫的早晨表面一如既往安详宁静，田太后按时起床，贴身侍女端来温水洗漱，入宫后伺候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都知道主子一年四季只洗温水，她不是挑剔严厉的人，下人犯错极少打骂，只对水的温度很坚持。 寿宁宫的人对年轻的太后莫名的恐惧。这个早晨，山雨欲来风满楼，个个更加谨言慎行。 田猎风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太后头上时，雨终于落下，空气反而清爽。田太后一贯温和的语调，要所有人退出。 “ 太医说小郡主还有一口气？” 姐姐说。 “ 太后害怕她活过来？” 田太后盯着弟弟，她带大的弟弟。什么时候开始他威严日重，不再服从她？ “ 她是我侄女，王爷难道以为哀家会害自家侄女？” “ 得知死者之一是端木安插在旻亲王府的人时，我以为端木家想对寿宴菜肴搞手脚以栽赃陷害田府，往深了想端木家不至于蠢到打草惊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旦泄露，绝无翻身之地，何况旻亲王还在京城，随时被扣做人质。除了端木家，还有谁？只有你，当今皇上的生母，少帝登基，你时刻担心旻亲王有异动，端木家手握重兵也使你坐卧不安，端木副队早为你所用，他密报旻亲王与大臣联络一事使你下定决心扫除他们，太后不敢与我商量，因为你安排一出苦肉计，小郡主是鱼饵，你知我视俊敏如珠如宝，自然不舍得她有丝毫损伤。父亲是如何疼爱你，我便是如何疼爱俊敏。” “ 父亲疼我吗？” 田太后幽幽反问，声音苍凉：“ 父亲为什么送我入宫，王爷不知吗？” 田猎风冷若冰霜：“ 太后当日若不愿意何不直说？难道父亲还能逼你吗？” “ 父亲战败，先帝要降罪，当日境况我能说不？” 田太后掩面痛泣，“ 父亲杀了鱼君，可是给我选择？” 田猎风别开脸，鱼君是田大寿麾下大将，与年少的田太后两情相悦，田家为绝女儿情丝，借故杀了他。 “ 太后心有怨尤，我何尝不知？先帝为防前朝外戚专权以致朝纲政乱的局面重演，不愿宠幸大臣贵女，太后深谙圣心，借钦天监之口让田家自剪枝叶，父亲虽然不舍，还是让弟弟病故。父亲一生戎马，为着太后的缘故，早早退隐，太后还要怎么做才满意？” “ 鱼君死之前向我祈命，我没有答应，为着田家荣华富贵，我没有不能做的，那生为田家女儿的郡主，凭什么不能牺牲？” “ 她只有三岁。” “ 懵懂无知的时候不会痛苦。” 田太后坚硬的声音穿透了田猎风喉咙，把他的心击的粉碎。 “ 太后一手策划好计俩，愿你如愿以偿，弟弟愚钝不配太后差使，就此别过。” 田太后伸手要去拉弟弟，田猎风大袖拂过桌面，扫落一只花瓶，他大踏步走出。寿宁宫管事公公送他出殿，漫不经心的说：“ 太后昨晚心口痛，难为王爷一早就来请安。” “ 太后思虑过多，容易损体。” 田猎风冷然道。 “ 是，是。” 田猎风离开寿宁宫一个时辰后，圣旨就下来了。端木家谋害田府小郡主，意图绑架侧妃，人证物证俱在，端木家削官降爵，交出兵权，阖府押入天牢等候进一步发落。 端木太后为娘家喊冤，抱着先帝灵位跪在殿前不停磕头，血流满面。朝中和端木家交好的大臣也提出疑问，无奈少帝怒火万丈，命人拖走端木太后，斥责众臣无视田府失女之痛。 旻亲王没有受牵连，却听命延期回封地，京城风声鹤唳，所有的眼睛注视着田猎风，他出宫后就回府照料女儿，闭门谢客。 端木家眼见大势已去，自然不服，端木洗是否抗旨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一把剑。 寻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女儿。她坚持把小人儿抱回听雨楼，用热水泡洗干净，换上柔软的棉质衣裤，隔段时间就做一次人工呼吸。 动静传到熙照院，祖元真直呼可怕，“ 她亲死人？” “ 是啊，又吸又亲嘴，可不是发疯了？” 婆子语焉不详，祖元真懒的问细节。 “ 我们这个侧妃够神神叨叨了，等着尸体腐烂发臭才甘心。” “ 要和老王妃说吗？” “ 她会不知道？她不说，我们充什么坏人？” 冷秋霜奚落：“ 侧妃真能救活了小郡主也不一定。” “ 便是方济中也没这能耐。” 几个女子交口接耳，吃吃的笑。 “ 你们小心点，出了这个门可不许乱说话。” 祖元真似真似假的说，转头见林芝惯常的沉默，特意问：“ 林姨娘可去听雨楼看望侧妃了？” 林芝静静地答：“ 侧妃说我身体不便，让我在外头请了安就成，小姐和我同去，也不得进屋。” “ 要说我们家这位小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订了婚期，家里出了这档事，谁还有心思忙她的嫁妆？” 明珠说。 “ 小姐不在意的。” 林芝接过话头，众人皆惊奇的看向她，她惊觉失言，慌忙低头，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73章 深秋的第一场大雨下的寿宁宫和龙鸾殿上的青年男子心里湿漉漉的，千里之外的端木洗反了，打着“ 清君侧，正朝纲” 的旗号，率领三十万大军向京城杀来，一时势如破竹。而戎狄集结十万兵马越过边境。宋兵里外受击，节节败退，军情告急。 朝上同情端木家的大臣们纷纷噤声，前罪未明，现罪凿凿，此时不撇清岂不是同为逆贼？ 旻亲王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次上表请求返回封地，少帝均按下不批。端木军胜败如何，他的处境都很尴尬，进不得，退不能。主子被扣做人质，奴才们日子更不好过，他的属下把端木洗骂的狗血淋头，不明真相的以为他们多么忠君。 历来封疆大吏的妻儿老小必须留在京城，往好的说是圣宠优眷，无后顾之忧；说白了就是变相人质。端木洗的计划是旻亲王回到封地后秘密接出家人，再举兵造反，另立新主。不料寿宴生变，皇上要他回京述职。端木洗权衡再三，终究抗旨，做好准备家人不保。 一向对长姐言听计从的田猎风三次拒绝太后召见，他的态度扑朔迷离，在殿前公然反对斩决天牢里端木家上下几百口人，一边命手下大将丁庸不准应战，只能死守。最令人不解的是他举荐安御史之子安朴带五万大军连夜赶赴西南增援地方军应战狄戎，莫家老二一一莫瑄青的二哥为副将，统筹粮草。 莫氏是首富，莫老二做了粮草官，莫家出钱出力也得把差事办妥。明眼人都看出田猎风是明目张胆讹莫家，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乐见其成。至于安朴，那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在京城就是纨绔子弟的代名词，怕是他的父亲也不敢苛同田猎风的安排。无奈少帝心意已决，安朴在一片争议声中走马上任，顺带捎上慕川。 田猎风本人留在京城，嫁妹，照料女儿，等候妾侍生产，还有斗鸡走狗，一样没落下，完美的诠释了闲散王爷的富贵生活。 说到田府小郡主，又是一个大话题，太医都说活不了，侧妃干脆不让太医看诊，自个照料女儿。街头巷尾议论田府后宅阴气太重，怪事一件接一件，哪有姨娘怀孕超过十个月还不作动的？ 湘湖的苦恼是实实在在的，肚子里的这块肉早掉是灾难，迟迟不掉也令她坐卧不安。祖元真有意无意询问她确切怀孕日期，又说可能冲撞小郡主, 府里下人看她的肚子偷偷笑，好像她怀上怪胎。她当然确定怀孕日期，唯一原因就是被小郡主压制的。湘湖人前人后骂小人儿是灾星，林芝劝了几回，见她不听，便离她远远的。 话传到寻阳耳里，她只说：“ 姨娘重身，难免思虑过度，不用理她。” 湘湖觉的她心虚，死人不入土，后宅不安宁，他人慑于侧妃之严不敢挑明，她湘湖可不怕，定要禀明王爷，以正视听。 田猎风根本不关心两个妾侍的生产日期，他和寻阳一起也多是讨论战事。这日下朝后田猎风见过父母便去了听雨楼，寻阳坐在榻边朗读，锦容在打络子，虹儿蹲在外头窗下烧艾草。如果床上的小人儿是在睡午觉，这情景可谓岁月静好。 田猎风换上深色直裰，探头看女儿，见她双目紧闭，额头的伤口结血痂还没脱落，心里难受，语气很不得劲。 “ 安御史现在见了我，神色郁郁，好像他儿子是上刑场。” “ 唯一的女婿就是在老王爷麾下战死，独子又被你送去打没把握的战，他不砍死你已经是客气了。” 田猎风说：“ 这可是你推荐的，不要出了问题赖我。” “ 不赖你赖谁？” 田猎风气结。 寻阳开导：“ 孙玉烟医术高超，照料丈夫之余顺便给敌军制造一点麻烦易如反掌。第二，安公子手下十成有八成随军出征，这帮人中能人不少，以前被迫过着老鼠一样的黑道生活，个个心里憋着气，况且打的是宿敌，所谓丧兵之勇无人能敌。他们平时过日子就是一场场战役，安公子与他们早形成默契。第三，狄戎和端木洗打的都是速战速决的算盘，粮草必然预备不足，我军有莫氏做后盾怕什么？莫家是做生意的，出了大本钱期望名利双收，对他们来说只有胜不能败，只有活没有苛且，全家勒紧裤腰带也会保证前方士兵不饿肚子不挨冻，现在优势不明显，入冬后优劣立分。” “ 你倒了解他。” 田猎风悻然，寻阳呵呵笑，纠正：“ 不是他，是他们。” “ 你不问问你弟弟？” “ 慕川吗？” 寻阳懒懒的，“ 他和史老大之流一样，憋屈太久了，早就盼着建功立业，扬名立万，脱离寄人篱下的生活。” “ 说的你也很憋屈似的。” 寻阳又笑：“ 王爷英明。” “ 我说栽川。” “ 你派的差事他办的如何？” 田猎风挑挑眉反问：“ 我什么时候派了差事给他？” “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么大一根刺钉在脚上，皇上会怎么做？当然要借机拔去，皇上不好明来，你这个舅舅代劳，不然你留在京城干什么？” 田猎风又是笑又是叹气：“ 女人家懂的太多不是好事。” 寻阳不屑的瘪嘴。 门口虹儿的声音：“ 明月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明月说：“ 湘姨娘请王爷过去一趟。” “ 湘姨娘好大的面子，使唤起明月姑娘。” 虹儿不无讽刺。 “ 林姨娘作动了，王妃去她房里照料她，湘姨娘到熙照院说有事要见王爷，我想着若非要紧事她也不敢劳烦王爷王妃，不妨走一趟，也是我们做奴才的本份。” “ 林姨娘作动了？” 寻阳说：“ 王爷该去看看。” “ 女人家生孩子有什么可看的？” 田猎风说。 “ 好歹也是为你生孩子。” 田猎风起身出门，对明月说：“ 林姨娘处叫稳婆了吗？” “ 稳婆在呢，说时辰还早，所以王妃没惊动老王妃。” “ 你去吧。” 寻阳又催田猎风。 他一走，锦容便掩门出去，主子有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不便在场。 “ 你什么时候能醒啊？” 寻阳对着床上小身影说，语气哀怨，倒似撒娇。 床上的人蓦然睁开眼，眼里全是笑意：“ 你个没耐性的。” 语气里全是宠溺。 是的，小俊敏被穿魂了。 寻阳第一次察觉女儿身体里寄居着母亲的灵魂时，真是欲哭无泪。父亲怎么办？弟弟怎么办？ “ 你弟弟找到意中人，那女孩子我也很喜欢，你父亲红颜知已不断，丧妻正好给他一个表现深情的机会。” 陈母开解。 寻阳一直知道父亲风流韵事，以为母亲接受的好，前世的她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恋，根本不理解母亲的苦痛，哀莫大于心死，她死后母亲日夜牵挂，也许感动上天，安排母女另类团聚。 “ 你装死容易，我要装伤心可难了。” 寻阳抱怨。 “ 林姨娘要生产了，你不去看看？” “ 她生男生女？” 寻阳好奇。 “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你能未谱先知？” 一个大大的卫生球。 寻阳听到穿越二字黯然神伤说：“ 你醒来后小心说话，露了马脚被当作妖怪抓起来绑在木架上烧烤可不好玩。” “ 装三岁小孩可是高难度动作。” “ 姜还是老的辣，我对你有信心。” 寻阳取笑。 锦容敲门，小心翼翼地问：“ 侧妃和谁说话呢？你还好吧？” “ 我很好。” 寻阳扬声。 母女小心的压低声音聊一些人事，便听到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说：“ 王妃让侧妃去照料林姨娘，湘姨娘也作动了。” “ 侧妃要照顾小郡主，再说稳婆在呢。” 锦容吊着嗓子问：“ 王妃要侧妃去烧水还是换布？” 那个小丫头不敢回锦容，又跑了出去。 “ 你还是醒过来吧，我正好有理由，不然我免不了亲赴现场，她们好就好，不好又是我的错。” “ 你带锦容去看看林姨娘，不要去湘姨娘房里，虹儿留下来陪我。” “ 不去，她们生孩子关我什么事？” 对着母亲，寻阳露出真性情。 “ 走走过场总是要的。” “ 奇怪，简侧妃呢？” 陈母看着女儿的表情活脱脱的恨铁不成钢，她拖长了音：“ 简侧妃怀孕了，那种场合避还来不及呢。” “ 什 什么？” 寻阳结巴了：“ 第二个赵侧妃？” “ 她是真怀孕。” 寻阳仔细回忆，没有一点线索。当然，简侧妃的年龄在现代人眼里完全适合生育，寻阳却觉的怪怪的，难道她习惯古人思维？ “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寻阳很有挫败感。 “ 受宠爱的女人总是比较迟钝。” 寻阳想表示不服，陈母闭上眼睛，回到女儿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74章 田府两个妾侍同时作动，饶是有准备，还是忙了个人仰马翻。田猎风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就走了，这本来是女人家的事，老王妃祖氏还有几个有经验的媳妇婆子都在，无奈湘湖杀猪似的大叫：“ 王爷，王爷。” “ 省点力气生孩子。” 老王妃隔着帘卷斥责，她比寻阳生产时镇定多了。祖元真安抚：“ 王爷在外头守着呢。” 其实她不过二十几岁，没有生育过，处理这类事也是手足无措，只是正室有照顾妾侍的责任，享受权利同时要承担义务，寻阳想古人真心大，主动送女人上老公的床，还要照顾她们吃喝拉撒兼顾生育大业。 她去了林芝房间，象征性的问稳婆“怎么样”，女人生孩子能怎么样？痛呗，林芝咬着绢布，细密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来，抓住竖条的手青筋暴露骨节突出，“ 再忍一忍，孩子很快出来了。” 此话绝对是废话，寻阳有心无力，退出房间，听见老王妃问：“ 侧妃呢？” 赵氏“死”后，老王妃和简侧妃的关系突飞猛进，居然有闺蜜的感觉，真正妻妾友爱。 “ 侧妃这几日不舒服，胃口也不好。” 有个媳妇答。 “ 怎么没有人汇报我？” 老王妃恼怒。 “ 侧妃不让说。” 那媳妇答。 老王妃责备道：“ 她不让说，你们就不说了？明日一早拿我的牌请太医。” “ 疼死了，王爷在哪？我要见王爷。” 湘湖叫的凄厉。 老王妃起身，咕哝道：“ 纵坏了。” 明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落在寻阳眼里，一片冰凉，胸口三寸之处却波涛翻滚，让老王妃嫌弃了，湘姨娘在田府后院的前途画上休止符。 祖氏好手段。 虹儿的声影及时出现，拦住老王妃离去的脚步，她热泪盈眶，哽咽道：“ 小郡主醒了，叫肚子饿。” 老王妃一抖，声音模糊如呓语，没人听清楚，接着，陡然高亢：“ 快叫厨房准备，去，去，去听雨楼。” 寻阳虽有心理准备，想到女儿的真实身份，还是激动不已。两个人一离开，哗啦啦去了一半。湘湖听到外头动静，喘着气说：“ 我生个哥儿还不够她一个女娃强？” “ 现下争这气做什么？” 祖元真心不在焉说，她也想去看看“醒过来”的小郡主，这女娃醒的可真是时候。 俊敏坐在榻上，吊着腿，晃着脑袋，对一众目瞪口呆的仆妇道：“ 我要奶奶。” “ 我的心肝啊，我的小祖宗。” 田老王妃的高兴是实打实的，孙女一醒过来就找她，那份快乐中还有感动。 寻阳歇了口气，和她相比，母亲可是宅斗高手。 祖氏有十个儿子也撬不动听雨楼的墙角。 下半夜，林芝先生下一名男婴，半个时辰后，湘姨娘也产下男婴。老王妃得了消息后说：“ 小郡主可真是我们田家的吉星。” 厨房分别送了参汤给两个产妇，林芝置放在一边，想等凉了再喝，不料乏的睡过去。湘湖喝了沉沉睡去。 田府闹腾了一夜，寻阳凌晨时分才睡着，锦容吩咐小丫头不要吵了她，拿了小儿衣衫裤自去熙照院。 当时有个习俗新生儿要穿旧衣服，为的是无病无灾，宫里的哥儿姐儿还专门去民间要百衲被。田府一夜添了两个小哥儿，老王妃叮嘱小世子的小衫小裤都收拾好分给两个弟弟。 明月接了过去，转手递给旁边小丫头，说：“ 给湘姨娘先挑。” 锦容告辞，在回廊头遇到锦绣捧着一摞衣帽鞋袜走过来，衣裤崭新。 “ 听说简娘娘病了，还操心这些事。” “ 早准备好了。” 锦绣答。 “ 老王妃请了太医，可不能轻视，病从浅中医。” “ 太医？” 锦绣变了脸色，不等锦容说什么，竟然回身走了。 锦容大惑不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回到听雨楼想问虹儿，小丫头说虹儿去了边角门，她父亲来找她。 过了半晌，虹儿回来，照例提了两盒点心，一盒咸的给寻阳，另一盒是桃酥她们几个分着吃了。 “ 每次都让你父亲破费。” “ 哪的话，十有八次是阿宁姐姐送的。” “ 你脱了奴籍，又和家人团聚，我以为你要出府过日子。” 虹儿大咧咧道：“ 侧妃在哪我就在哪，才不管奴籍不奴籍的。” 锦容想起赵氏，眼睛一热，虹儿连忙说：“ 快别这样，生死有命，赵娘娘也想你过的好，咱们主子什么人可不用我说，不会待你差的。” “ 那是。” 熙照院里的祖元真累了一夜可不敢睡，生产前她找了几个高人都说湘姨娘肚子里是哥儿，可想不到林姨娘生下的也是哥儿，还比湘姨娘早出世。按理，要个养在膝下选大的好过小的。而且两个生母比起来，湘姨娘是个拎不清的，将来烦心事少不了。 厨房在准备奶娘还有两个产妇饭菜，小郡主的粥食另锅煮，熙照院和东大院的小厨房便预备几个主子的早食。冷秋霜一早过来帮忙，她厨艺一流，做的小菜比厨娘还地道。田猎风没有上朝，在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得知寻阳还在睡觉，便到熙照院用早食。 冷秋霜和明月摆桌子伺候田猎风祖元真吃饭，举手投足间淡淡幽香，田猎风说：“ 你平日里还制香？” “ 弄着玩玩，镇日闲着没事。” 冷秋霜说，二人初识，田猎风迷恋她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会制香，此时提及，她心中多少泛起涟漪。 “ 从此你衣裙还是别染香了，染了就别出来。” 冷秋霜想不到田猎风这样说，还是当众说，一下子愣了，嘴唇发白。 “ 不只你，东大院也不让燃香。” 田猎风对着祖元真说，多少替冷秋霜挽回一点颜面。“祖元真佯笑：“ 没头没尾的怎么禁香呢？” “ 小郡主不喜欢，昨晚闻着香就吐，东大院连夜撤了香炉。因着你忙，没有通知你。” “ 兴许吃坏了肚子，哪里能扯上香？再说以前小郡主可没这毛病。” “ 太医说小郡主出事后体弱，原先隐藏的毛病就出来了，养段时间才好。” 祖元真不是滋味，两个哥儿出生，老王妃还没来探望，这么早太医已经来诊过了。两个哥儿还不如一个小郡主份量，虽不是从她肚子出来，总是她房里的，她恨的牙痒痒。 “ 你这小厨房的饮食越发好了，换了个厨娘？” 祖元真看看冷秋霜，抿嘴笑：“ 王爷把一个大美人想做厨娘，我可不依。” 田猎风这才正眼看冷秋霜，道：“ 你倒巧，学什么通什么。” “ 王爷谬赞。” 田猎风说：“ 母亲的意思这两个月两个姨娘两个哥儿就交给熙照院照顾，大厨房回头送米柴过来，冷姑娘帮着点，月例拿双份。” “ 份内的事怎么好意思拿钱。” 冷秋霜说，笑容僵硬，拿了银子就是厨娘，不拿只是帮忙。 祖元真推搪：“ 厨房真忙不过来，多请几个人，借我的厨娘过去也是可以的，不是我推托，王爷添丁，还是两个哥儿，心尖上的肉一样珍贵，我没经验哪照顾的好。” 田猎风漫声道：“ 又不是让你奶哥儿，你看着点，下面不敢偷懒。”他没有给祖氏斟酌再三的机会，擦擦嘴巴说：“ 我忙去。” “ 王爷不去看看两个哥儿？” 祖元真提醒。 “ 过几日吧。” 长子出生时，丈夫乐的饭不吃觉不睡，怎么看都不厌，对比下来，对待两个新生儿可谓冷淡。 “ 两个姨娘盼着王爷呢！” “ 你说湘姨娘吧，林姨娘就懂事点。” 田猎风声音透着不满：“ 你也该教教姨娘规矩，没的闹笑话。” 祖元真没想到挨训，口气很冲：“ 后院最不守规矩的是侧妃，王爷要想立规矩先教教她，我可不敢。” 田猎风面无表情，漠然道：“ 你不想做就不要为难自己，我自有合适人选。” 祖氏也不生气，只是冷笑：“ 王爷子孙满堂，可要惜福感恩，宠妾灭妻会有报应的。” “ 大圣人孔子还休妻呢，何况我这个粗人。” 祖元真跌坐在贵妃床上，放声大哭，明月忙劝：“ 娘娘快别这样，王爷不过是气话。” 有媳妇有事禀报，见此情景，唬的退出去。 冷秋霜窘迫极了，只得指挥小丫头收拾桌子，又劝慰祖氏几句，又去看望两个产妇，回到自己屋子，一阵心悸，她的新丫鬟画眉喂她吃了碗粥，轻轻说：“ 又不是姑娘生产，又不是姑娘做母亲，何必巴巴凑上去。” “ 进不得，退不能。” 冷秋霜说。 谁不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75章 老王妃请来的太医是徐知章，他和田家熟的很，小女娃倚在祖母怀里，睁着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看着他，虽则瘦多了，可精神完全不像个把月前濒死的人。徐知章暗暗称奇，若说小人儿装伤，额头的疤痕还在，当日他也是放弃治疗的。 “ 小郡主真是福大命大。” 无法解释，归于祖宗积德总是没错。 老王妃很受用：“ 可不是，她为田家添了两个弟弟。” 徐知章冲口道：“ 侧妃怀胎时脉象清奇，微臣当时就预料富贵不可测，果然小世子一出生得先帝亲口封为世子，京城王公贵族哪个有这等殊荣？小郡主出事，皇上亲自过问，皇后大施米粮为郡主祈福，当年长公主还没有这么受重视。” 他口中的长公主就是端木太后所生女儿，嫁给端木洗次子，多年没有生育，驸马爷却不敢纳妾。公公造反，端木太后接女儿住在宫里，哲宗帝没有迁怒她们，不过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宫女太监们待她远不如从前。 老王妃一向不喜端木家，又牵挂战事，说：“ 我命人抄了一百本金刚经献给皇恩寺，又捐了一万套冬衣裤送去边境，但愿战事快结束，佛祖保佑大宋。” “ 王妃心善，子孙才有福报。” “ 这一家老老小小的，个个要我操心，简侧妃还请徐太医多费心。” 小俊敏扯扯老王妃衣袖，鼓着腮帮子说：“ 饿。” 丫鬟媳妇慌忙吩咐厨房，徐知章看着小女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到细节又说不出来，明明山就在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疑心看错了，似是而非。 简侧妃得了信，心口噗噗跳，女人大肚子终究骗不住，她想等月份大稳定了再禀报老王妃，凭着多年在后院的耕耘，保一个孩子还是有把握的。想不到妊娠反应剧烈，以致传言她生病。 “ 哪个太医？” “ 徐太医。” 锦绣答。 “ 你进来，” 简侧妃急中生智，一把拖着懵懵懂懂的贴身丫鬟，急不可待脱了外衣。 “ 娘娘一一” “ 你躺在床上，放下帘帐，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脸，我躲床里面，太医问话我来作答。” 简侧妃刚布置好，婆子引着徐知章进来，本想卷起帘帐，听到帘里的人说：“ 我怕光。” “ 娘娘伸出手便可。” 徐知章说，正中简太妃下怀。婆子并无疑心，退到几步远，看着太医摸脉，收拾药箱，写处方等等。 “ 简娘娘脉搏过快，气息不匀，想是夜里睡不安宁，心悸头晕，吃几帖安神药就好，切忌多思。” 这十分符合简侧妃平日症状。 婆子去东大院交差，简侧妃这边算应付过去了，锦绣仍然白着脸直冒冷汗。她已经看到自己的未来，老王妃或许能原谅侧妃，做奴才的欺骗主子决没有好下场。 简侧妃捋捋她头发，柔声道：“ 不用怕。” 徐知章出了摘星楼，长义在二门口等他。 “ 王爷有事？” “ 侧妃有请。” 寻阳并不在内室，也不在花厅，在溪边除草，穿着窄袖小袄，葱白绣花裤，系条宝血汗巾，绣花鞋沾了点点滴滴泥土。她的两个丫头在旁把野草铲进畚箕，看见他，微笑着福了福：“ 徐太医。” 徐知章远远站住，作揖请安。 “ 快请徐太医进院坐。” 寻阳洗了手，换了套衣裙出来，和徐知章寒暄几句便问女儿的身体状况。徐知章一一作答，寻阳听到小女娃闻香呕吐，眼皮跳了几下，前世她母亲对所有香水过敏。 “ 这倒奇了，小郡主之前可是好好的。” 此时富贵之家谁不燃香？徐知章同情道：“ 兴许调养一段时间会习惯的。” 寻阳不敢苟同，现代医学对先天体质过敏也无计可施。 “ 简娘娘可是受了风寒？” 徐知章知道她和简氏交好，又是小辈，关心也是情理之中。“简娘娘燥热不宁，应不是受风寒之故。” “ 我和徐太医相识日久，对徐太医医术没有怀疑，只是入冬以来寒气重，简娘娘病情有反复再正常不过，徐太医过两日还是过来复诊一下比较安心。” 寻阳含笑道。 徐知章立即听出弦外之音，简氏的病有蹊跷。“ 多谢侧妃指点。” “ 应该的，小郡主全赖徐太医照顾。” 徐知章忙不迭应承。 “ 简娘娘怎么了？” 锦容问，联系锦绣反常举动，摘星楼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 记得赵侧妃吗？” 寻阳反问。 锦容比任何人都清楚旧主的心思，“ 难道简娘娘怀上了？可是，可是” “ 可是什么？傻丫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简娘娘死了个儿子，又无故落水，总觉的有人害她，她想保护孩子，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让老王妃知道。可是她不想想徐太医若承认误诊，太医院还容的下他吗？徐太医坚持此时没有身孕，她怎么解释孩子的月数？” “ 可是，婆子已经禀报东大院了。” “ 长仁长义拦下来，他们知道怎么说。” 锦容如醍醐灌顶，只一件事不解：“ 可是娘娘怎么知道简娘娘有身孕了？” 寻阳早想到答案：“ 我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 “ 就怕简娘娘不领情，怪侧妃拆台。” “ 你和锦绣是好姐妹吧，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忍心，所以找个机会透透风。” 锦容坚决道：“ 我一定要把娘娘一片苦心告诉锦绣。” “ 傻丫头，” 寻阳笑骂，回头问虹儿：“ 忙了半天怪饿的，有什么好吃的吗？” “ 上次为小世子准备的点心全让侧妃吃了，一边说怕胖，一边吃。” “ 死丫头，忘了谁是主子，赶明儿找个恶婆婆治你。” 话题和亲事有关，两个丫头都低下头。寻阳不敢继续打趣，嗔怪：“ 真让我饿肚子啊。” 战事呈着状态，田府静水无波。 田猎风为林姨娘生的哥儿取名俊锐，湘姨娘生的哥儿取名俊修。未出月，两个姨娘搬去熙照院后面的小院落住，因锐哥儿大，林芝挑了右边。湘湖不服，又不敢闹，田猎风训斥祖氏的事怎么也瞒不过上上下下，矛头直指她。田家此时不比初始求子嗣若渴，她在大家庭生活过，明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不得宠，儿子就是不得宠的庶子。 祖元真对两个妾室一视同仁，湘湖也没有提额外要求，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出产子的喜悦。倒是林姨娘胃口不好，经常叫大厨房另外做饭菜。 寻阳凭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方针，极少踏足熙照院，每日只和一对子女玩耍逗乐。 入冬后，边境传来消息，安朴在玉龙谷大败狄戎，军队整合后日夜不停赶去端木军后方，断了端木洗粮草，与丁庸形成前后包抄之势。 丁庸终于等到田猎风迎战的命令。端木洗轮番派人在城墙前叫骂，开头还斯文些，见他坚拒不出，后面怎么侮辱怎么来，甚至排了一出戏讽刺丁庸是女人，丁庸从小跟随田大寿后来在田猎风麾下，南征北战，最了解主帅性格，虽然窝了一肚子火，还是下达死命令：谁应答斩谁的头。 一旦可以痛痛快快的打战，他身先士卒，如猛虎下山，不破敌军誓不罢休。 战报传至京城，几家欢喜几家愁。还住在驿馆的旻亲王度日如年，从端木洗扯反旗的那刻起，被抛弃的屈辱时时咬啮着他，失去储君之位，迁出京城后他一直等待时机成熟卷土重来，他也设想过失败后自裁，从来没设想过被盟友背叛，期待落空，无处着力。驿馆怎么也比不得自家宅院舒适。天气转冷，驿馆长送来瑞炭，随从长史告知他用惯兽金炭。驿馆长不卑不亢答：“ 宫里发放兽金炭都是有数的，第一位是寿宁宫太后，八王爷府也分了些，余下尽给了田府，圣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有呢。” 兽金炭虽然贵重，身为皇子的旻亲王从来没稀罕过，可气的是提到了田府，如今京城谁不看着田王爷的脸色过日子？他堂堂血亲王爷倒不如外姓人。 旻亲王嗅到了皇位传来的危险气息。琢磨不定，惶恐不安中，驿馆来了稀客：八王爷和新鲜出炉的探花郎陈载川。 八王爷深眼美髯，年轻时已然气度不凡。翁婿二人站在一起互为辉映，旻亲王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 拜见皇叔。” “ 见过王爷。” 旻亲王引着二人走进客厅。 同时，田府迎来了莫瑄青和莫小弟。 宋朝首富的两个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76章 婆子报说莫家两姐弟已经在前院下轿，祖元真跺跺脚道：“ 哪门子的规矩，既没帖子也没个报信的。” 又说：“ 昨晚修哥儿一直哭，我得看看他去。” 明月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笑道：“ 老王妃接了去东大院，让侧妃去做陪呢。” “ 京城谁不知道莫大小姐任意妄为，耐不住人家有钱，这回打了胜仗，莫二爷三品四品逃不掉，更是水涨船高。” 婆子说：“ 老王妃也是看王爷面子上，莫大小姐每次来都不打招呼，王爷从不计较，还怕拘束了她。” “ 他就喜欢没规没矩的。” 明月拿着大氅披在主子身上，说：“ 过去看看吧。” 外头小丫头说：“ 冷姑娘来了。” 冷秋霜见她们要出门的架势，便说：“ 湘姨娘要换奶妈。” “ 怎么回事？” “ 说这个奶娘和修哥儿不对头，修哥儿晚上不睡觉，哭的声音哑了。” 祖元真笑起来：“ 拉不出屎怪茅坑啰。” 冷秋霜听话意是不同意换奶娘，就说：“ 许是冲了夜哭郎，去皇恩寺求道符贴在床头就好。” 祖元真道：“ 有道理，你既有心便你去吧。” 冷秋霜目送她们去了东大院，走进湘姨娘房里，湘姨娘侧躺着看儿子睡觉。她戴着抹额，两颊通红，嘴唇火烧似的艳丽。一个小丫头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累坏的模样。屋里烧着炭，空气是热的，霉的，甜的，酸的，冷秋霜知道晚间小哥儿又吐奶了还没收拾。 “ 白天睡多了，晚上又不睡。” 冷秋霜说。 湘姨娘恹恹的：“ 可不是，修哥儿还不够锐哥儿一半大，你和王妃说了换姨娘的事吗？” “ 说了，王妃说先求道符贴着。” “ 神神道道的，就是不重视修哥儿。” 湘湖烦躁起来，冷秋霜抚慰道：“ 怎么会呢？老王妃王爷都过来探几次了。” 湘湖抬起上半身抓过床头的凉茶咕噜噜喝下去，喘着气说：“ 老王妃小郡主不离身，哪来正眼瞧过哥儿。” 修哥儿在睡梦中哼哼两声，似是回应母亲，他的体重比出生时没增加，脸还没褪红，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加上湘姨娘哭哭啼啼的脸，田猎风会喜欢才怪。 “ 你渴了吩咐厨房煮粥，不要喝凉茶。” 冷秋霜避重就轻。 “ 林姨娘都能下床了，我我，” 冷秋霜说：“ 你吃的少，哪有力气。” “ 只是口渴。” 湘湖说。 “ 我熬锅桂圆粥，你勉力吃点。” 冷秋霜出去，小丫头醒过来说：“ 冷姑娘倒热心。” “ 快把我那些里裤洗了吧。” 湘湖不耐。 厨房的几个媳妇见到冷秋霜，七口八舌说：“ 冷姑娘对湘姨娘比王妃还上心，我们这里光伺候她和小哥儿的奶娘就忙不过来，姑娘也体贴体贴我们，一天七八顿的，再添十个人也不够使唤。” 熙照院的小厨房原来只负责祖元真的饮食，还不是一日三餐的。忽然多了一窝两窝的人，工钱还一样，个个心里不舒服，在王妃明月面前不敢吭哧，对着冷秋霜就没好气。 冷秋霜拿了双倍月例，不能不做事，不能不听着。表面上自己虽是半个主子，究真了还不如这些粗使仆妇。 “ 湘姨娘就是口渴没胃口，我熬点粥，不费嬷嬷们功夫。” 一个媳妇说：“ 月子里受风了口渴，湘姨娘怎么受风了？” 有人道：“ 也不全是受风。” 几个女人热火朝天讨论月子里容易落下的病根，口气里全是同情自己。 冷秋霜没生育过，插不上话，她淘好米，量了水，放在炉子上熬。一个小丫头送空盘子回来，对厨娘嘻嘻笑说：“ 林姨娘谢谢各位了。” “ 冷姑娘在熬粥，半个时辰就给林姨娘端去。” 那丫头这才看到冷秋霜，盈盈笑道：“ 多谢冷姑娘，林姨娘才用了早食，还饱的很。” 一个媳妇说：“ 林姨娘倒从来不嫌弃我们做的菜。” “ 哪里，各位婶子好手艺，林姨娘感激还来不及，说什么嫌弃？” 小丫头走了，粥也够烂了，因着林姨娘屋里丫头知道了，冷秋霜便分成两份。她从侧门进去，经过东面，听到林姨娘问：“ 哥儿奶过了吗？” “ 奶过了，奶娘抱着玩呢，林姨娘你躺着歇会儿，昨晚让对面的吵的没睡好。” 正是那个小丫头。 “ 她也是没办法。” 林姨娘温婉道。 “ 是啊，刚才冷姑娘在厨房帮她熬粥，说口渴没胃口，产后漏血一直瞒着掩着有什么用？” 冷秋霜乍听到漏血吓了一跳，以前在青楼有姐妹打胎后下面不停流血，其实就是不足之症，拖着拖着人越来越衰弱，缠绵病榻数月就撒手人寰。 湘姨娘是不知道其中厉害吗？ “ 不要多嘴，我们只管好自己就行。” “ 是。” 冷秋霜蹑手蹑脚从窗下走过，提着食盒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发白。湘姨娘靠在枕头上半坐着，眼睛微睁，仍是在喘气。小丫头已经不在屋里。 冷秋霜把食盒往桌面重重一放，一个箭步上前掀开被子，要脱她的裤子。 “干什么？” 湘湖厉声问。 “ 你想死不要拖上我。” 两个人纠缠起来，都不敢叫囔，闷头闷脑的，很快双双倒在被上。 “ 你怎么知道？” “ 没有不透风的墙，又不是偷抢，怕什么人知道？” 冷秋霜有点歇斯底里：“ 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垫背的，我好心照顾你，你害我！” 修哥儿醒过来，闭着眼睛嚎哭，奶娘和丫头一起进来，冷秋霜被挤到一边。 “ 抱去西厢房吧。” 湘湖说。 奶娘诧异的盯了她一眼，小丫头跟着出去。 “ 说吧，为什么隐瞒？” “ 王妃知道了定要把我移出去，到时连修哥儿也见不着。” 湘湖哭着说：“ 我怎么得了漏血症，她心里可清楚的很，不过我夫家败了，连个依靠也没有。” 冷秋霜捂住她的嘴，“ 你生病还是她的错？让人听去又有是非。” “ 姐姐聪明人，还有不明白的？我偷偷请外头大夫看过，说产后吃了藏红花，坏了根本，不过拖日子而已。” 冷秋霜瑟瑟发抖，是她一直在照顾湘姨娘饮食，究起来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箭双雕，除掉一个被嫌弃的姨娘，拉个身家不清白的侍妾垫背。祖氏有个儿子傍身，留她在身边做何？ 可笑她忠心耿耿为她谋划要除掉侧妃。 “ 姐姐不用怕，我不会连累你的，死也说的清清楚楚。” 湘湖哀凄道。 “ 哪里就一定会死？侧妃小郡主都是准备好棺材了，不一样活过来？” 冷秋霜振作起来说。 不料湘湖摇摇头：“ 我死了，她待修哥儿总是好的，我不死，她不放心，对修哥儿不会真心，那我走的也不安心，我现在不过多看儿子一天是一天。” “ 你何苦一一”冷秋霜说不下去了，忽然想到产子的若是自己，现在躺床上等死的就是自己。 有了儿子的祖氏不需要她，也许她的庆幸只是庆幸。 屋里静下来，隔壁修哥儿不哭了，安静的令人难以忍受。 “ 就这么等死吗？” 冷秋霜问她，也是问自己。 “ 这段日子多谢姐姐照顾，我也没有可回报的，只有一句话：姐姐要早做打算还有出路。” “ 自请出府吗？” 冷秋霜说：“ 我不甘心。” 湘湖闭闭眼说：“ 把粥端过来吧。” 冷秋霜坐着发愣，小丫头进来连叫了几声才回过神问：“ 什么事？” “ 王妃叫姑娘去熙照院。” “ 我好像感冒了，鼻子塞塞的怕传给王妃，你去说一声，我回屋去了。” 小丫头说：“ 不去的好，王妃在发脾气。” 冷秋霜提起精神问：“ 怎么回事？又是谁惹她？” “ 还有谁？莫大小姐不知怎的和王妃说崩了，侧妃带莫小姐去听雨楼，把小王妃关在外头，隔着门好一顿数落。” 冷秋霜和湘湖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做客的莫小姐敢顶撞王妃？传开了两个都没脸，莫大小姐不怕没脸，王妃可着紧的很。 “ 王妃难道任凭她数落？” 小丫头不知一个早晨风向大变，认定她还和以前一样拥护嫡室，话里不免带着遗憾：“ 王妃要叫人踢门，听说是听雨楼，谁敢？” “ 到底为了什么事？” 湘湖说：“ 你去打听打听。” 小丫头过会儿回来说：“ 好像皇上要莫小姐进宫伺候，京城传说宰相爷出的主意，莫小姐脾气火爆，就是来找王妃的茬。” “ 莫家有钱也不过是商人，富而不贵，进宫可是天大的喜事，莫小姐不感恩还闹哪样？” 冷秋霜说。 “ 太有钱天家不放心，宰相爷真懂皇上。” 湘湖说。 莫家刚为朝廷出力出钱，现在逼莫小姐入宫，有点不地道吧。 听雨楼里，寻阳磨刀霍霍，“ 只要圣旨没下，还有余地。” 回头问锦容：“ 王爷呢？” 田猎风此时正跪在御书房帮年轻的皇上草拟圣旨，三天前，就是他漏了风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77章 哲宗坐在紫檀木龙案前，视线越过堆积如山的奏折落在门口伏地的高大身影上，入冬后他在御书房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小太监一早升炉，烧的屋里热热的又没有烟气，热气烘的他周身舒泰，热度却达不到心头，他怏怏不乐地问一向倚重的舅父：“ 没搜出来往书信？” “ 许是入京前旻亲王便毁了。” 田猎风镇定自若的答。 “ 他是朕的唯一兄弟，没有确凿证据，朕强留他在京城，天下难免诟病。” “ 没了端木军，旻亲王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皇上想钳制他，终归是有办法的。” 哲宗脸色稍霁，温和道：“ 舅父坐，门口风大。” 田猎风起身往里挨了挨，并不坐下，依旧站的笔直。哲宗看他恭谨的姿势，想起小时候父皇忙于政务，偶尔召见也是考校两个儿子功课，他口齿不够兄弟伶俐，父皇对他的关爱极少，母亲对宫人和蔼可亲，对唯一的儿子异常严格，身边的随从要么怕他要么敬他，他也不敢和谁交心。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舅父入宫陪他玩乐，他那时候还是少年，最通各种游戏，把他顶在肩膀上绕着回廊跑，又教他躲在屋角，害的宫人一通好找，便是有出格行为，母妃看在舅舅份上也不好苛责。成年争夺东宫之位，母舅是最大助力，很多时候他云里雾里，都是舅父为他拨云拔雾，指点迷津。今日他极力反对处置旻亲王，斩草除根原是君臣共识，他临时转换立场，口气前所未有强硬，惹的他在重臣面前威严扫地。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此时炉火光中，田猎风眉宇间疤痕隐隐可见，那是鏖战沙场的见证。作为铁帽子王的独子，皇贵妃的唯一弟弟，他原不需要军功来证明自己，自然是为了皇子之一的外甥。哲宗有点歉疚，他猜疑所有人也不应该猜嫉外租家。 伴君如伴虎，退朝后回到御书房，田猎风立马跪地，态度和软。哲宗渐渐气平，“ 依舅父主张，还有什么法子让旻亲王断了念头？” “ 先帝赐给旻亲王的封地最是富饶，税收数目可观，他每年送给大臣的年礼价值不菲，收拢了不少人心。若朝廷收回税权，没钱了旻亲王还闹腾的了吗？” 哲宗眉开眼笑：“ 他不答应就不让他离开京城。” “ 那是自然，不但要同意，还得他主动上交税权。” “ 朕这个兄弟不是吃素的，会主动放弃？” 田猎风不动声色：“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愿意为皇上分忧。” “ 舅父，朕没有你可怎么办。” 哲宗见他说的极有把握，一扫烦闷，击掌笑道。 “ 皇上没有小王，皇上还是皇上，小王没有皇上不过一碌碌庸夫。” 哲宗感动，绕过书案，走到田猎风面前说：“ 舅父过谦了。” 又说：“ 还有一事看舅父意下如何？” 田猎风说：“ 皇上说的可是端木洗余部？安将军已经派人核对名单，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哲宗笑道：“安公子文文弱弱的倒看不出通晓兵法，舅父慧眼识英雄。” 田猎风一本正经的说：“ 为皇上筛查人才乃是做臣子的职责。” 说着这话，脑里不禁闪过寻阳揶揄的表情。 “ 朕对你和安公子放心的很，朕说的是另一件事。” 田猎风洗耳恭听的模样。 “ 朕想召莫家女儿进宫，先封为贵人，舅父觉的可妥？” “ 莫二爷刚立了大功，女儿又要封为贵人，皇上对莫家可谓隆恩浩荡。” 哲宗听他口气并无意外只有感叹，仿佛带着羡慕，有点琢磨不透，问：“ 舅父不赞同？” “ 这对莫家可是天大的恩典，莫小姐已经进京，等着入宫呢。” 田猎风字斟句酌，态度有所保留。 “ 莫小姐进京了？” 哲宗一愣神，反问。 “ 皇上封她为贵人，她自然早些进京做准备。” “ 朕还没拿定主意，莫家如何就送女儿进京等着入宫呢？” 田猎风讶异：“ 宰相爷信誓旦旦，莫家自然深信不疑。” 哲宗不豫，天下帝王都一样，厌恶臣子揣测自己心思，又擅做主张。莫女一事确实是祖相与他君臣聊天时提及，一个原因是莫家太过富有，朝廷需拉拢打击，二来皇后久久未孕，而旻亲王儿女已三个，前朝对皇后颇有微词。天家需要年轻强壮的女子生育强壮的皇子。 “ 舅父认识莫女吗？” “ 认识。” 田猎风答的利落。 闺阁女子熟识年轻的王爷，啧啧 “ 拟旨，封莫二爷三等公，安公子为骠骑将军，丁庸” 只字不提莫家女儿。 田猎风暗自佩服寻阳好计谋，三言两语胜过千军万马。 公事之后是私事，哲宗垂询小俊敏恢复的可好，田猎风实话实说：“ 其它都好，就是闻不得香。” “ 这可奇了，朕也闻不得香。” 田猎风一怔，随即展颜：“ 男子总好点，女子可不方便，哪家闺阁不燃香？” 哲宗大笑：“ 不妨不妨，将来谁家要娶郡主，需向朕保证方圆十里无味。” 田猎风陪笑。 守在宫门外的长仁长义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嘴角上扬，知道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二人对视一笑。 “ 府里可有什么事？” “ 八王爷和载川公子去了驿馆。” “ 多久的事？” “ 一个时辰前。” 田猎风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问：“ 侧妃没闹？” 长义心有余悸道：“ 闹得可大了，开头是帮莫小姐，后来一一” “ 后来比莫小姐还凶，是吧，王妃几次暗算她，她逮着机会报仇呢。” “ 王爷，” 长义苦巴着脸说：“ 王妃说侧妃不敬嫡室，要老王妃为她主持公道，不然就请娘家出面解决。” 祖元真说的可不是这么客气，长义不敢照搬。 “ 怎么解决？” 田猎风眯眼，他倒想知道祖家出面如何解决妻妾不和。 继康在大门口截住田猎风，“ 小王爷，请先去铁马远，老王爷等着你。” 他的举动颇不寻常，表情又不像危急，田猎风把马绳扔给长仁，随继康去了铁马院。经过别院时意外看见莫瑄青和寻阳坐在花藤架下说话，眉飞色舞的，田猎风莞尔，莫家大小姐要进宫一准得罪光人。 田大寿穿着黑灰色狐皮锦袍，戴着同色同质瓜皮帽，耷拉着脑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 “ 父亲。” 田猎风简单施礼后在下首坐下，耐心等待父亲开口。 “ 皇上如何处置旻亲王？” 田大寿问。 “ 田猎风略略说了朝廷的事，见父亲脸有戚容，不由诧异：“ 父亲不赞同儿子的意见？” “ 你做的很好，避免兄弟相残是给子孙积德。” 田猎风哑然失笑，父亲的口气像出家人。 “ 你庶母怀上了。” 田大寿说的又快又急，每个字留在嘴里会烫着舌头似的。 “ 啊？哦，嗯” 田猎风纯属下意识反应，庶母有孕，他能说什么？ “ 你母亲很生气。” 田猎风更不好说话了。 “ 你要保护你这个弟弟。” “ 啊？哦 好。” 田大寿松了口气，玩童一般呵呵笑。 “ 那你去东大院吧。” 田猎风踌躇不前，“ 母亲说什么了？” 田大寿竖眉横眼鼓起腮帮子说：“ 她敢？” 完全没了几分钟前的担忧惶恐。田猎风苦笑，不敢才怪，庶母怀孕，他成了磨心。 寻阳在小树林口等他，合掌呵着气，一见田猎风就跳进他怀里，仰头神秘兮兮的问 “ 你要做兄长了，高兴不高兴？” “ 老王妃怎么说？” “ 不知道，据说躲在内室不见人。”寻阳兴高采烈，田猎风望了她一眼，她才讷讷的敛了笑。 “ 莫小姐怎么样？” “ 在听雨楼等你。” “ 想不到你会帮她。” 寻阳懊恼的说：“ 我也是后知后觉她喜欢你，早记起让她入宫得了。” 田猎风吃吃笑：“ 真的？” 寻阳忿忿不平：“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送给你做妾，你现在有三个儿子，还不够？” “ 不够，我们再生两个。” 寻阳下死力捶他，田猎风捉住她的手，放进嘴里轻轻咬了咬，含含糊糊地说：“ 晚上收拾你。” “ 讨厌。” “ 王爷。” 莫瑄青立在听雨楼院门前，寻阳羞的跳开，她虽然无视封建礼教，闺阁礼仪，但不习惯人前和丈夫调笑。 田猎风十分自然握住她的手，对莫瑄青笑道：“ 莫大小姐好，莫小弟好吗？” “ 他迷上了你的两个双生子儿女，回家的门都摸不着了。” 寻阳殷切道：“ 那就在田府住下吧。” 又推推田猎风说：“ 你留人家啊。” “ 二哥即日就班师回朝，大哥，三哥，四哥，五哥都要来京城了，我还是回自家宅院住吧。” 莫瑄青黯然道。 寻阳还想留她，田猎风说：“ 也好，莫二爷一回京，本王即刻登门拜访。” 莫瑄青有点难受，接触到寻阳真切关怀的眼神，又不难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78章 寻阳在锦鱼池和简侧妃不期而遇，她执礼甚恭，弯腰曲膝，口中直呼“ 娘娘千福。” 简侧妃狠狠挖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越过她，走了。寻阳笑笑，带着两个丫鬟继续走去东大院。虹儿气的满脸通红，因着主子脾气向来不爱惹事，旁边耳目众多，她才强忍下来。寻阳瞄着她，轻描淡写的说：“ 摆着臭脸给谁看，回院子去，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虹儿十分委屈，到底走了。 还没进东大院大门，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锦容和寻阳面面相觑，什么情况？东大院这位想通了？ “ 娘亲，看我的。” 俊敏看见寻阳，高声叫，她正和俊毅玩投掷。投掷本是最平常不过的游戏，上至闺阁千金，下到平民稚儿，人人爱玩，所用不过一只大圆桶，几支竹箭，人立在一定距离外，投入为胜。兄妹二人却边荡秋千边瞄准，一众媳妇婆子团团围在秋千架下，两个丫头帮小主子点数，俊毅的箭尾系着蓝丝带，俊敏系着红绸。 寻阳不用想也知道是女孩的主意，不知她如何说服老王妃，而且田大寿也在场，比正主还紧张，“ 俊毅，爷爷怎么教你？手要稳，劲要准，不可摇头晃脑，哎呀，你听进去了吗？” “ 祖父，” 俊敏奶声奶气的抗议：“ 您老人家可嘈了，嘈的小俊敏头疼。” 老王妃得意的笑，丈夫一把年纪还生个庶子，最使她心寒的是儿子居然劝她接受，大半辈子过去了，她像最忠实的狗守护着这两个男人，可最后一切守护都是没意义的。只有对着小俊敏，她才感到安慰，小人儿十分体贴，说出来的话总能打动她的心，而且女娃主意大着呢，旗帜鲜明的帮祖母。 田大寿立即虚心接受批评，不说话了。 “ 娘亲，我厉害吗？” “ 厉害。” 寻阳顺着她语气，有点敷衍。 老王妃斜睨着她，“ 你来了？” “ 王妃有什么吩咐？” 寻阳发怵，她可是无辜吃瓜群众啊，最多鼓鼓掌而已。 “ 简娘娘有喜了，数来数去府里就你最闲，你又是生育过的，照顾起简侧妃自然得心应手，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寻阳下意识看向俊敏，俊敏眼神清澈，丫鬟把她抱下秋千架，她嘟着嘴表示不高兴。 “ 快给小郡主小世子换中衣，点心着凉了。” 寻阳收回视线，调整好心情说：“ 能够伺候简娘娘是媳妇的荣幸，就怕简娘娘看到我就生气，反辜负了王妃一番心意。” 老王妃似笑非笑：“ 你们俩不是最合的来吗？” “ 媳妇对婆婆只有顺从。” 寻阳无奈，她没事找事，引火烧身怪谁呢？ 老王妃很满意她的态度，预备一堆说词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泛泛说了一些就让寻阳回听雨楼。 锦容比寻阳更发愁，“ 是不是上头那个的意思？” “ 哪个？” 寻阳问，立即反应过来是指太后。 “ 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做？” “ 是啊，是要照顾好还是好好照顾？” 寻阳“扑哧” 笑了，“ 死丫头，你也玩文字游戏。” 虹儿在门口探头探脑，寻阳拍了她一下问：“ 你急什么？” “ 侧妃知道了？” “ 这府里怕传开了，简娘娘肚子里的肉归我照顾。” 虹儿瞪大眼睛，无比惊恐：“ 什么？” “ 你不知道？那你什么事火烧火燎的找侧妃？” 锦容问。 “ 蒋嬷嬷来了。” 虹儿说，看她表情，蒋婆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寻阳真心高兴，她与老妇人的感情不同寻常。 “ 她在哪？快请她进屋。” “ 在二门口。” 寻阳听着不对劲，蒋婆子在田府有段时日，里外上下都认识，守门的知道是她的人，没理由第一次就不放进来。 “ 蒋嬷嬷今非昔比，小姐待会就知道。” 虹儿欲言又止，寻阳更加疑惑。 片刻，小丫头领着老妇人进来，寻阳只见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缩头缩脑，头发稀薄的老女人趔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道：“ 侧妃娘娘救我。” 虹儿拉拉锦容，两个人退出，掩上门。 寻阳扶起蒋婆子，强按着坐下。 “ 嬷嬷怎么了？别急。” 蒋婆子吸着鼻子，镇定下来后展现了伶俐本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原来她离开田府后，靠着不凡的口才和交际能力与京城贵族家的丫头婆子打成一片，卖些不值钱可是款式新奇的头饰挂件，虽然发不了大财，日子也过的有声有色。年前，她做起水粉买卖，从一个老鸨处进货，专门卖给千金小姐，据说那老鸨对香料有独到见解，自制的脂粉供不应求。碍于身份，身家清白的人家不让她进门，这让蒋婆子有机可乘，居中賺差价。 寻阳问：“ 那老鸨叫什么名字？” “ 这种人哪有名字，她会制香，人人叫她香娘。” 蒋婆子恨恨的。 香娘的水粉经蒋婆子的手流向京城大小王亲贵族后院，很受欢迎，尤其一款“女儿杀” 更是抢手货。女儿杀名字虽然吓人，香气沁人心脾又不浓郁，闻者无不心神荡漾，可想而知有某种功效，只不说破而已。 涂脂抹粉增强那方面功能增加闺房情趣并不触犯法律，蒋婆子卖的光明正大，想不到祸起女儿杀。 礼部侍郎赵运理的小媳妇张氏某日与京城第一名角玉宝儿私会，被赵家捉个正着，事情并无曲折，赵家当场写了休书，张氏含愧离家。过两日，张氏自杀，留有遗书说赵家早有嫌弃之意，故意购入女儿杀陷害自己，谋取嫁妆另娶高门。张家人财两失又担了罪名，越想越冤枉，一纸把赵家告上公堂。京城府尹接了状纸，愁的慌，一边是礼部侍郎，一边是国子祭司监酒，哪边都得罪不起，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案件的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死一个逃，根本无法对证。此时府尹大人想到女儿杀，卖女儿杀的蒋婆子。 听到这里，寻阳百味杂陈。接下来的情节她可以倒背如流，前是狼背有虎，拿羊羔下手是最正确的自保手段，满足了狼虎，人类就安全了。 蒋婆子就是误入陷阱的羊羔。 受尽煎熬的蒋婆子供出香娘，香娘抵死不承认，她既未露面，家里也没搜出任何女儿杀，自是摘的干干净净。可怜蒋婆子成了此案的主谋，投入大牢。阿宁得了消息，花一大笔银子保她出来，求府尹宽限半月，再找证据，这才求到寻阳跟前。 “ 你这女儿杀是卖给玉宝儿还是卖给张氏？” 寻阳问。 “ 那玉宝儿老奴不曾见过，如何卖给他。” 寻阳点点头，见蒋婆子忐忑不安的样子，说：“ 你去阿宁处住着，哪也别去，我来想办法。” 蒋婆子又跪下磕头，寻阳生生受了她几个响头。 虹儿以为主子有话要对自己说，不料寻阳只是坐窗前发呆。简侧妃屋里的小丫头来请了两次，她只说马上去却动也不动。 晚间，寻阳私下叫来长义，留了一炷□□夫。 田猎风回来后，寻阳又和平常一样说说笑笑，还拿出一双鞋，献宝似的直递到田猎风面前。针脚歪歪斜斜，毛毛虫一样，田猎风皱眉笑道：“ 娘娘的针线活可是京城第一。” “ 不喜欢拉到。” “ 谁说不喜欢了？” 田猎风纳入怀里，抱着寻阳问：“ 今日府里有什么事？” 寻阳却问：“ 湘姨娘怎么样？” “ 得了痨症，修哥儿给小王妃养着。” 终归同床共枕过，田猎风黯然伤神。 “ 小王妃终于得偿所愿，可怜了湘姨娘，看在修哥儿份上，王爷也为她做点什么。” “ 她娘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想着好好埋了她，将来修哥儿也有地方磕头。” “ 王爷做的对，总是为你添丁了。” 田猎风忽然说：“ 府里几个姨娘通房我想放出去，她们年纪轻轻的守着空房我于心不忍。” 寻阳偎依着男人，感慨万千：“ 王爷舍得，不知她们愿意否？” 冷秋霜第一个不愿意。 “ 她们愿意与否有什么要紧？” 田猎风不经意地说：“ 我有你足矣。” “ 很快要做兄长了。” “ 但愿简娘娘这胎平安出世。” “ 宫里什么意思？” “ 太子已经登基，旻亲王不足为患，太后多个弟弟只有好没有不好。” 寻阳把头埋进男人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说：“ 让泰安媳妇照顾简娘娘，我心里踏实点。” 田猎风“嗯嗯”着，说：“ 你也照看着一些，别偷懒。” 寻阳一口咬住他肩头，听到田猎风呼呼叫痛，她闷声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79章 旻亲王静悄悄的离开京城，他三次上书表心迹，不但削减用度，还把最钟爱的长子留在宫里侍奉端木太后，哲宗派亲信护送他回封地。 端木太后要求搬离寿康宫，去慈庵为先帝念经祈福，田太后认为不妥，哲宗温言软语劝慰，保证她和长公主不受端木家牵连。 平定端木军叛乱之后，定国侯府一跃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是哲宗帝近臣，君主钦定载川婚期，晚晴由公主规格出嫁。 另一家由富而贵的莫家却喜忧掺半，莫瑄青喜欢田王爷是公开的秘密，田猎风要是点头，莫家乐见其成，做不了正王妃，做侧妃也可以，谁叫女儿喜欢呢。田猎风丝毫不含糊的拒绝了，莫老二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甚至拿两家交情和莫瑄青名誉说事，田猎风就是不松口，莫老二气的跳脚，他眼里自己妹妹比仙女差不了多少，天王老爷也配得上。田猎风不是天王老爷，他就是不同意。 做生意的商人最明白强买强卖行不通。 莫老二想到了皇上，天下还有比皇帝更靠谱的媒人吗？ 哲宗一听臣下要他拉郎配，对象还是他不苛言笑的母舅，顿时玩心大起，召田猎风和莫瑄青同到皇宫后花园赏雪。为显郑重其事，还唤上一帮重臣作陪，很有君臣同乐的气氛。 田猎风入宫前先去听雨楼报备，愁眉苦脸的，寻阳睨着他：“ 心里不知乐成什么样，面上倒装的挺好。” “ 冤枉呀，我要想娶莫大小姐，还要皇上开口吗？” 这是实情，寻阳故意说：“ 早知让她入宫得了。” “ 你也不必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好名声得了，一点亏也不能吃。” 寻阳惊奇问：“ 做好事不图回报就不错了，还要我吃亏，这是哪门子生意？” 田猎风轻轻掐了她一把说：“ 你就嘴巴能。” 寻阳推他出门，一边说：“ 快点回来，家里还有一桩姻缘官司呢。” 她指的是长义和虹儿锦容，田猎风也很为难。他本建议二女共侍一夫，被寻阳铿锵有力的否决了，说了一大通似懂非懂似通非通的道理，他听的头痛立即表示由她全权处理，事情回到原点。 田猎风带着长仁长义离开府邸，简侧妃拖着一众丫头婆子袅袅婷婷进了听雨楼，寻阳一看就明白她去了铁马院顺路拐过来，起身迎接。 “ 我想吃玉露，厨房说要侧妃你同意。” 简侧妃站在滴水檐下，兴师问罪的架势。 玉露就是梨子，这时代没有嫁接没有施肥，水果个头小多了，产量不大，属于贵重物资。田府当然吃的起，只是玉露性寒，厨房不敢给简侧妃吃，就推到寻阳身上。简氏也不是真想吃，找个由头难堪寻阳罢了。 寻阳一边叫锦容搬绣墩看座，一边要虹儿请厨娘过来，嘴上说：“ 我今儿就教训教训这帮没上没下的，莫说玉露，便是天山雪莲，娘娘想吃也使得。娘娘见多识广，哪里要下人多嘴多舌的？” 天山雪莲是至凉之物，孕妇吃了容易滑胎。 简氏自知理亏，又不愿低头。寻阳言笑晏晏，继续各种讨好。虹儿带了厨娘，后头两个婆子抬着一篓玉露，姗姗走来。 “ 你们这帮不长眼的，还不跪下求娘娘饶过？以后娘娘想吃什么还有不同意的吗？” 寻阳点着厨娘骂，又说：“ 快抬了去娘娘院子，求娘娘全吃了。” 简氏被堵的一句话在喉咙上上下下吐不出来，完了还对寻阳感谢一番。 听雨楼恢复安静，虹儿对寻阳悄声说：“ 大少爷去了府尹院。” 寻阳捶捶腰叹息：“ 累死了。” “ 谁让你接下简侧妃的事？还有更累的在后头。” 虹儿白了她一眼，呛声。 “ 是啊，简娘娘那性子王妃还让着呢。” 锦容附和。 “ 她是孕妇，何必和她计较。” 寻阳说。 奶娘抱着小俊敏进来请安，主仆三人注意力立即转移。寻阳拉着小人儿去里屋说话，她身边的人习惯了就守在外面，自个儿拉呱。 “ 修哥儿要搬去熙照院，给小王妃养。” 奶娘说。 庶出的男孩子记在嫡母名下，对生母也是抬举，湘湖怀胎的时候就想着这么一天。可是几个人都乐不起来，那个躺在床上日益虚弱的女人闭眼之前也算有个安慰。 修哥儿抱离湘姨娘房间是明月带着婆子去的，她做好准备湘姨娘会大闹大哭，交代婆子们不可回嘴，吓着哥儿吃不了兜着走。 “ 姑娘放心吧，老奴们都懂。” 湘姨娘穿戴整齐坐在牙床上，梳着坠马髻，穿着鲜红裙褂，涂着大红口红，大红蔻丹的长指甲摆在褂面上，乍看像个提线木偶。她产后一直没有下地，脸色偏青，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破败的皮囊。 修哥儿和奶娘的衣物已经收拾好了，奶娘抱着婴儿，立在屋中央，气氛尴尬而诡异。 “ 姨娘气色好多了。” 明月佯笑。 “ 明月姑娘越来越会说话了。” 湘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瘆人。 明月打了个突，说：“ 姨娘好好休息，王妃还等着回话呢。” “ 改日我亲自去道谢，修哥儿就交给王妃了。” 湘湖表情僵硬，每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冰渣一样。 屋里明明生着火，窗户关的严严的，却有阴风入侵，明月全身发冷，连连催奶娘快走。奶娘对湘湖福了福说：“ 哥儿搬到前面，姨娘身体大安了就常去看看哥儿。” “ 奶娘费心了。” 修哥儿适时大哭，湘湖撑不住也哭了。 “ 快走吧。” 明月急了。 湘湖下床趿着绣花鞋要追出门，两个小丫头死命拉住：“ 姨娘莫吓了哥儿。” 门一关，再无人理睬她的泪水，从此，田俊修只知祖氏，不知湘湖。 载川跨进京城府尹公堂前习惯性的抻抻常服，对门口一众看痴了的围观群众邪魅一笑，府尹点头哈腰，心里只打鼓，不清楚这只当红炸子鸡所帮何家，原告？被告？主犯不在，堂下跪着蒋婆子。总不成是帮这个又老又丑的婆子吧？ “ 赵大人，张大人，近来可好？” 几个人寒暄几句。赵张二人客气让座，载川坚持在下首坐下。没头没脑对京城父母官忽然说：“ 刚才在大街上让一个醉汉打了两拳。” 府尹立即道：“ 下官这就去捉拿来关在牢房几天，待他酒醒了再处置。” 载川大咧咧道：“ 我的手下已经报于刑部捉拿京城一干酒垆，还望府尹大人帮忙审察。” 府尹愕然，又不敢斥责他荒谬，讷讷道：“ 下官想处罚醉汉也尽够了。” “ 府尹大人此话差矣，那醉汉若不是喝了黄汤，如何有胆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命官？” “ 他喝醉了要打要杀与卖酒的何干，卖酒的自做他的生意，又不犯法。” 赵运理闷声反驳。 载川一拍大腿，赞道：“ 侍郎大人明白人，可不就是这个理，吃鱼鱼刺卡喉咙了怪不得卖鱼的，醉汉发酒疯怪不得卖酒的，女子偷人倒怪卖胭脂水粉的？” 府尹总算明白过来，辩解：“ 那蒋婆子卖的不是一般胭脂水粉，是女儿杀，是一一” 载川吹吹手指头，表情意味不明，“ 府尹大人如何知道女儿杀非一般胭脂水粉？” 府尹怔住，他只是想当然，确实说不出道道来。 “ 闺阁诸物，我也是不甚明白，还好晚晴郡主颇通此道，说女儿杀香气特别点，其它也没什么。我带了一盒，大人鉴定可好？” 载川从袖中掏出一白底青花瓷瓶，递给府尹。 郡主使用的物事，还需要鉴定？府尹犯难了，拿眼觑张大人。张家是苦主，张大人坐不住了。 “ 陈大人的意思蒋婆子是无辜的？” “ 张大人的意思是天下卖胭脂水粉的犯法了？” 张氏不服：“ 她卖的一般胭脂水粉自然合法，只这女儿杀非一般胭脂，好比药店卖□□，怎么没有责任？” 载川微笑：“ 张大人难道说令千金知晓女儿杀非一般功能才购买？” “ 吾女何曾买过这不三不四的东西，是玉宝儿送她诱惑她，而这玉宝儿也是赵家请的人设的圈套。” “ 这可奇怪了，蒋婆子既和玉宝儿有交易，如何不认识玉宝儿？” “ 老婆子从未见过玉宝儿，他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都一头黑。” 蒋婆子喊冤。 “ 退一万步说，□□有毒，药店可没教唆买主杀人，药店有何错？女儿杀有猫腻，蒋婆子可没牵线张氏与玉宝儿，府尹大人抓个无辜的人抵罪，这父母官做的安心吗？” 府尹扑通跪求：“ 下官一时糊涂，没有明察，陈大人千万饶过。” 赵张二家互掐，与蒋婆子无冤无仇的，为个不相干无足轻重的人得罪定国侯府，八王爷府，田王爷府，谁也不犯傻。 蒋婆子无罪，案子怎么判载川不关心了，提了老妇人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80章 蒋婆子经此一事死了上下跳窜的心，死心塌地的为寻阳做事。阿宁生育后更加忙碌，不能随意进出田府，老徐到底是男人，有的话有些事不方便说，蒋婆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决意不再做小商小贩，便把存货打包分送人。听雨楼因着小郡主的缘故，胭脂水粉也是能不用就不用，锦容把大大小小长的短的圆的扁的描花绘草的瓷瓶列在案上，让一众丫鬟媳妇挑拣。果儿正好过来借绣花图样，瞄了一眼，惊奇道：“ 冷姑娘送了几瓶一样的，只不知里头装的可一样。” 寻阳在旁听到，留意问：“ 哪些瓶子？” 果儿指点两下，锦容顺着她手指拿了两瓶捧给寻阳，寻阳拔了瓶塞，让果儿看颜色闻气味。果儿很确定道：“ 是，没错。” 待果儿离去，寻阳要锦容拿了两盒又一瓶胭脂水粉去冷秋霜处，说：“ 告诉冷姑娘，小郡主难得踏入她屋子，不必避讳，既是一门生计，便光明正大的做。” 锦容领命而去，须臾回来回话：“ 冷姑娘说王爷吩咐过，她许久不制香了，外头许多懂香高手，她可以介绍侧妃认识。” 寻阳敛眉道：“ 她喜欢鬼鬼祟祟的，随她去吧。” 锦容说：“ 娘娘不必理她，王爷要遣送后院女人，娘娘还要受好多碎言碎语。” “ 自然是怪我。” 寻阳有点无奈。 锦容正经起来：“ 你有被怪的福气，别人家求还求不来。” 寻阳腹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很大程度是女人维护了他们维护了这个制度。她也是受害者，却被群而攻之，不是不感慨的。 虹儿探头进来说：“ 忠顺王王妃五十寿辰，专诚送了帖子给侧妃，娘娘可不许推了。” 这个月寻阳已经接了三张帖子，都是京城叫的上号的贵夫人，点名请她，又另有帖子给祖元真。寻阳找不出不去的理由，不胜其烦。 她在京城社交圈骤然受欢迎得益于一连串事件。 莫瑄青由哲宗帝做主许配给陈慕川，慕川虽有头衔，毕竟是庶出，这亲事绝对是高娶，暗里不少人议论定国侯府有今日之鼎盛全亏了女儿得宠。陈汉良也想搞清楚莫氏的想法。两房媳妇都又富又贵，他心里反而不踏实了。他知道小女儿和妻子不亲近，和母亲还能说上话，便挑了个日子拜见陈老太太。 春晖堂在冬日还热闹些，历川从学堂回来就在祖母身边读书写字，开头因为他住的院子炭火不够，后来得了寻阳嘱咐，陈汉良打了他的贴身小厮，境遇改善，可是吃用怎么也不如春晖堂，陈老太太也喜欢孙子在身边陪着，听他说外面的事，时间过的热闹些，因此历川大半时间就耗在春晖堂。 主子在描字，小厮就在廊下嗑瓜子聊天，瓜子皮不敢吐在地上，用下衫角兜着，看到陈汉良，惊的跳起来行礼，瓜子皮撒了一地。 历川生母是外头买回来的，性格懦弱，又没有体己钱贴补儿子，下人看碟下菜，都不愿意伺候小少爷，段氏对庶子不闻不问的，下面的人怠慢了主子只要瞒住载川就万事大吉。陈汉良心头有气，瞪了他们一眼，一甩大褂，跨进门。 历川躬身叫父亲，陈汉良和蔼地问：“ 功课怎么样？” “ 大哥每日要查的，不敢松懈。” 陈汉良满意的点点头。 陈老太太在里间听到声音，叫出来：“ 是侯爷吗？” “ 母亲。” 窗户糊着白绢纱，透进雪光，一个丫鬟在添香，回头对陈汉良粲然一笑。 “ 你出去吧。” 陈老太太说。 陈汉良低头，另一个丫头端茶递水后也出去了。 “ 慕川的亲事怎么说？” 陈老太太开门见山。 “ 儿子就是为这事，不知侧妃怎么想？” “ 娘娘心里有弟弟，要抬举弟弟，总是好事，就怕不是寻阳的主意，是有心人居中添柴加火，侯爷要小心处置。” 陈汉良不安的说：“ 皇上保的媒，难不成推掉？那是抗旨啊要杀头的。” 陈老太太不语。 陈汉良如坐针毡，“ 母亲，是不是请寻阳回家一趟，商量个对策？” 陈老太太反问：“ 什么对策？” 外面哗哗响，几声惊叫，一个婆子立在外头禀报：“ 雪压断了树枝，所幸没伤着人。” “ 混帐东西，早没人管吗？” 陈汉良骂。 “ 你也别骂下面的人，主子怎么做他们看着学着，你老婆只看到眼前的，还望奴才替你看顾看不到的？” 陈汉良羞愧，涨红了脸。 “ 递帖子请莫二爷过府一叙，让载川作陪。” “ 要谈什么？” 陈汉良疑惑。 “ 商量怎么做才能不引人非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那老婆刚添的行头等着叫她先收起来吧。” “ 是，是。” “ 听说莫小姐和寻阳亲密的很，你也别去麻烦寻阳，免的她两头为难。” 陈汉良思索着：“ 莫小姐恨嫁田王爷是公开的事，连天家都知道，怎么就成了我们家媳妇？” 陈老太太动动身子，头朝外说：“ 厨房新做的桃酥给小少爷端上，侯爷也来一碟。” 陈汉良不喜甜食，桃酥吃的前襟都是碎渣，有碍观瞻，可是母亲说了，他笑着道谢。 田猎风拒娶莫瑄青，京城各种版本。最可靠的是王爷说八字不合，恐对女方不利，皇上当场让钦天监算时辰，得出与莫小姐最相配的竟然是慕川，莫二爷一看是定国侯府公子，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侍卫，他商人出身，嫡庶看的没有士大夫那么重，慕川年轻英武，还是田王爷的亲戚，他从心里满意，主动要求哲宗帝赐婚。 年轻的皇帝有一颗红娘的心，何况是女方提的要求，何况几个大臣附和。 慕川整个懵了。太监引着莫瑄青进宫的时候，他只觉的此女坦诚可爱，不落俗套，与自家二姐相像的很。几个时辰后，她变成了他未婚妻，他跪在地上谢恩的时候头还是晕的，他不敢看莫瑄青，莫大小姐倒好，盯着他，仿佛审视货品质量过关与否，莫二爷呵呵笑着挽着他的手，还没过聘，俨然一家人。 寻阳没回娘家，莫瑄青找上门。 “ 钦天监那个混蛋肯定被收买了，我才不相信什么合八字，全是胡说八道。” “ 那你哥也被收买了？” 寻阳笑眯眯的打趣。 “ 他就是见风使舵的奸商。” 莫瑄青恨恨不已，“ 父亲母亲应承过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他居然一一” 寻阳笑不可抑，这莫大小姐真是实诚的过了，拒绝入宫，田猎风又不愿接收，做兄长的怎么办？ “ 你一定要嫁王爷，也不是没办法。” 寻阳顿顿，莫瑄青没有丝毫尴尬，说：“ 我不要嫁给王爷。” 寻阳一口茶喷出来，扳正她肩膀，端看她的神情。 “ 孙先生说了，不是心甘情愿的总是意难平。” 莫瑄青尊称孙玉烟为先生。 孙玉烟生产后随安朴出征平叛，人人以为回京后她会风光嫁入安家，不料她并不松口，也是一怪胎。 寻阳许久不见安朴，又不好问田猎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问：“ 安公子真是名不副实，孩子生了，老婆还不是老婆。” 莫瑄青说：“ 我也糊涂了，孩子生了又不肯嫁。” 是个性还是作死全看最后结果，捧在手心的是水晶，一掉地上就是渣，除非钻石，够坚硬。 “ 你要学孙先生？” 寻阳戏谑：“ 看上哪家公子？” 莫瑄青白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说：“ 我二哥去定国侯府了。” “ 你怕嫁人还是怕嫁给慕川？” 寻阳问。 “ 不知道。” 莫瑄青说：“ 大概是怕嫁人，就算王爷这么宠你也不让你出去，我母亲说了嫁人后不许到处跑。” “ 是嫁人后才不许跑吗？我以为未嫁女儿更不许抛头露面。” 莫瑄青不好意思笑起来。 “ 你的婚事是皇上保的媒，你试试和皇上谈条件，允许女子婚后可以和男子一样在外行走，皇帝老子同意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 要是不同意呢？” “ 最坏就是保持现状，还能怎么样？总不会杀你的头吧。” 莫瑄青一拍脑袋说：“ 对，解铃还需系铃人，侧妃你真聪明。” 寻阳拉住她说：“ 你可不能说出我，慕川会恨我一辈子的。” “ 他敢？” 莫瑄青一抬下巴，气势如虹。 陈家的两个媳妇一个足不出户，寻阳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另一个在家一分钟也呆不住，江湖上赫赫有名，都不是省油的灯，段氏的婆婆生涯令人期待，起码寻阳是非常憧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81章 湘湖走的时候，寻阳在娘家心情舒畅和众人说说笑笑，这等小事下人自然没有禀报。载川大婚，初阳已有身孕，仍坚持长途跋涉回京城。回来了直接住进娘家，只派人送了一些土仪去夫家。祖老夫人极度不满，把大包小包当场摔到院子里，初阳知道后撇撇嘴，依旧春风满面，得意异常。寻阳对祖老夫人的厌恶不亚于祖元真，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是可以确定几次要置她于死地的幕后主使是老妇人，祖元真不见得有能力调兵遣将。 婆媳关系破裂，她乐的添把火。 “ 姐夫官声极好，虎父无犬子，到底是宰相爷教出来的。” 初阳不屑的：“ 公公婆婆眼里只有长子，哪有—” 寻阳假咳两声，阻止她说下去，媳妇非议公婆于名声有碍，走廊外人来人往，免不了隔墙有耳。初阳醒悟过来，自觉孟浪，羞愧的摆开脸。正好一个媳妇进来说长仁在外头要见寻阳，“ 是找王爷吧？” “ 小爷说有事找侧妃。” 寻阳有点诧异，初阳连忙说：“ 既是王爷身边的人，必是要紧事，快请他进来。” “ 就在门外站着吧。” 初阳起身避去内室。 长仁隔着帘子对寻阳行礼道：“ 王爷新得了一样宝物，让小的送过来，王爷交代载川少爷大婚，侧妃的见面礼不可简薄了。” 寻阳接过匣子，打开见是一套赤金琉璃头面，最新式样，比她预备的玉镯要贵重多了，当下没有多问，只应了好。初阳羡慕道：“ 这把我们的都比下了，我嫁进祖家，姑奶奶送的见面礼可比不上这头面。” “ 王妃当家，多少眼睛盯着，就是有心偏娘家也不能明目张胆破了规矩惹下话柄。” “ 她从娘家拿走的送回娘家有谁敢说？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不过她舍不得，拿府里规矩做借口。” 寻阳心想她出嫁也不见做姐姐的初阳贴补什么好东西，怪起别人倒是头头是道，当初还不是可劲的巴结祖氏。 段氏忙的脚不沾地，盼着两个女儿帮忙招呼女客，初阳重身不敢操劳，寻阳明白的拒绝，她现在是娇客，性子原就与他人不同，段氏哪敢勉强？ 八王爷府的送嫁队伍吹吹打打绕城一圈进了定国侯府，喜娘各种吉利话奉迎吹嘘，宾客自然也是竭力巴结。厨房只负责点心，主宴请的是京城最出名的大师傅姓邓的来主持，鲍参翅肚应有尽有。男客在前厅，女客在后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正是歌舞升平一派喜气。 新郎俊美无匹，贵客中有大宋朝最权贵的王爷田猎风，新娘的嫁妆一百二十抬，这日的定国侯府真真羡煞旁人。 寻阳借口要陪祖母，避开三姑六姨过分热情的问候，躲在春晖堂和陈老太太闲聊。陈汉良的两个姨娘求拜见，人在春晖堂外立等，寻阳忙请了进来，知道是慕川和历川各自生母，不肯受她们的礼。两个妇人送了一对鞋袜，绣着牡丹，针线密密麻麻的可见下了功夫。难得的是鞋帮包着羊皮，耐磨的很。 “ 娘娘不要嫌弃。” 历川生母斯斯艾艾说。 “ 看姨娘说的，我喜欢的很。” 二人欢喜的脸都红了，寻阳本想褪下手镯送与她们，又觉的过分刻意，反使她们不自在，便交代锦容暗地里拿两匹布做回礼。 陈老太太见她与生母生疏，不免劝道：“ 你待下人宽厚自然有福报，但对你母亲不可有怨尤，她有她的难处。” 寻阳淡淡笑着，陈老太太没有深劝，话题一转，忽然提及歌儿，“ 当年你出嫁带走阿宁和虹儿，如今二人过的日子可了不得，一般人家的小姐还比不得，歌儿就是没福气。” “ 她怎么样？” 寻阳随口问。 “ 年初配了个小厮，男人爱赌钱喝酒，整的她没脾气。” 寻阳怔忡片刻说：“ 有孩子了吗？” “ 怀了三个月，让男人一脚踹没了。” 寻阳大怒：“ 这种男人如何靠得住？趁年轻快一点另做打算。” “ 胡闹。” 陈老太太斥道，语气并不坚定。 活过大半生，年轻时执着的渐渐不再看重。 前厅的丝竹管乐隐隐约约传过来，不觉喜乐，倒有几分凄凉。 “ 我知你会照看着几个弟弟，载川慕川也是懂事的，我忧虑你姐姐，初阳太过娇惯，嫁的又是高门，没有摔过跤，你把对身边丫头的心拿一半对她就好了。” “ 姐姐是明白人，祖母不用担心。” 寻阳含糊其辞，初阳不见的就服她这个名誉不佳的妹妹。 陈老太太清楚一时半刻无法解开孙女心结，再说下去适得其反。孙女还和她亲近，也是一大安慰了。 祖孙二人不免说到慕川婚事，陈老太太提及莫家大小姐请旨哲宗帝的行为，又是叹息又是好笑。 “ 女孩家整日在外抛头露脸的不是个事儿。” 这是敏感话题，寻阳笑而不语。 “ 八王妃明确要求女儿婚后住在郡主府，她是天家女，不愿意伺候婆婆，这杯媳妇茶你父亲母亲喝不了几天，原以为慕川娶个低的，孰料皇上指婚，又是一个架子大的，天下掉馅饼，馅饼大的紧，落不到肚子里。” 寻阳不咸不淡的说：“ 莫小姐最没有架子。” 后面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让莫大小姐伺候婆婆，定国侯府的茶杯要换成铜制的，段氏得修三辈子的福。 陈老太太见她丝毫没有体恤母亲之意，莫小姐又与她交好，便说：“ 莫家不会让女儿也搬出去住吧。” “ 有可能，莫家是商人，可不讲究规矩。” 寻阳火上浇油，莫瑄青能够出门，她多了个盟友。 陈老太太对孙女彻底死心。 寻阳没有留下来看闹洞房，对名义上的娘家实在无法有感情，田猎风喝多了坐车里，醉眼望过去，女人面如桃花，身如丝缎，他顿时情动，一把拽到怀里，恣意怜爱。 寻阳嘴唇被堵，双手被扣，纵百般不情愿还是反抗不得，被吃的干干净净。马车行的极慢，外面的随从很了解里头的动静，寻阳下车时羞的不敢抬眼。 祖元真派一个婆子守在前院，田猎风刚落地，她就禀告：“ 湘姨娘歿了，王妃等王爷示下再收殓。” “ 她早预备齐了，还等我什么示下？” “ 一起去看看吧。” 寻阳说。 在回廊转弯处，俊敏一头撞进田猎风怀里，后头奶娘和两个丫头急切的叫：“ 郡主不可，郡主” “ 天黑了怎么还在外头跑？” 田猎风看着奶娘说。 奶娘吓的扑通跪倒，“ 郡主不知怎么知道湘姨娘歿了，吵着过来看，奴婢拦不住。” 寻阳立即头疼，抄起俊敏，作势打她屁股，恐吓：“ 再不听话把你关起来。” “ 爹—” 田猎风接过女儿，大踏步走回东大院，一边对寻阳说：“ 你也回去吧，让王妃料理。” 俊敏对母亲扮了个鬼脸，寻阳无可奈何。锦容轻轻道：“ 人已经收敛，不过提醒王爷多疼惜修哥儿。” “ 也是应该的。” 充分利用死去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祖元真。 虹儿抬了一桶热水，寻阳泡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新人认亲，她没有去，见面礼托付给陈老太太，老王妃极满意，觉的她越来越懂事。又听说她送了两套新裙子给湘姨娘装敛入棺，叹服不已。 虹儿一早得了吩咐照应歌儿，出府去办事。 锦容伺候寻阳洗漱，见她脖颈处有几处暧昧的红斑，轻轻说：“ 侧妃再生个哥儿就好了，如今王妃比不得以前，小世子有个亲兄弟互相照应。” 寻阳不语，田猎风专宠她，她一直没有再孕，身边丫头猜测她做了防护措施。 “ 前日老王妃看到两个哥儿欢喜的很，送了两匹布还有一盒燕窝给林姨娘。” 锦容又说。她在后院待久了，觉得林芝很有心计，时刻注意她举动，提防她。 寻阳反而不在意，每个人都要活下去，林芝没有害她，她也不想惹对方，说到底是男人欠的债，为什么女人争着还？ “ 简侧妃怎么样？” “ 奴婢每日都去厨房打点，锦绣说她主子胃口好的很，就是有件事奇怪的很，湘姨娘走之前见了简侧妃。” “ 锦绣说的？” 寻阳手一顿，问。 “ 是啊，她也诧异，湘姨娘和简侧妃素日说不了话，死之前倒知心了。” 寻阳叮嘱：“ 我们当不知道，总之与我们不相干。小郡主起来了吗？” 说到俊敏，锦容忍不住笑：“ 东大院的丫头说小郡主最可心最聪明了，已经开始读书。” 寻阳心跳了一下，锋芒过头太惹眼，她要提醒附在女儿体内的母亲。 “ 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 可不是？再出什么错，莫说侧妃，奴婢们也活不了，凶手敢在宫里下手，想想就可怖。” 凶手自杀前供认受端木家指使，田太后亲自结的案。寻阳再没有和田猎风讨论过这件事，她心里明镜一样，保护自己保护儿女的最好方法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想避开所有纷争，纷争却如影随形与她相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82章 载川婚后果然搬去郡主府居住，慕川又常宿宫里值班，定国侯府一下子静下来，好在初阳留在京城待产。她在夫家住了几日，段氏便以思念女儿为由接了回来，林氏儿子病了一段时间，祖府里外不安，祖老夫人也无暇和小媳妇计较。 段氏自小就疼爱大女儿，被“有本事”的小女儿刻意冷淡疏远，她更与大女儿贴心，大有抱团取暖的意思。陈汉良觉的不妥，说了几次要初阳回夫家，段氏吵着闹着，他无奈作罢。 林氏小儿子皮肤转黄，食欲不振，四肢乏力。太医院的御太医个个都看过了，各执一词，小儿吃的汤药多过饭菜，每次喂药小儿啼哭大人流泪，祖相唉声叹气，叹气流年诸事不利。 林氏寝食不安，蓦然想起孙玉烟。祖安两家交往不深，可是为着孩子的事，便是仇家也要求上门。 祖老夫人亲自下帖子，安家回复孙玉烟在田王爷府小住，田家今非昔比，四个孩子，一个打喷嚏，其余三个跟着感冒，还有一个在肚子里的抖了抖。任何风吹草动，上下都如临大敌。孙氏原是祖元真请去田府为自己调理身体的，后来却和几个妾侍交好。她性子怪僻，祖元真几分忌惮。偶然遇到了还得客客气气的问好。 锦容伺候前主子的时候就亲近孙玉烟，这次她来了，十分来劲邀她住在听雨楼，寻阳没有不答允的道理。二人夜里打牌下棋，要说好话没有几句，要说不好孙玉烟又不找别人。 老王妃听说祖老夫人有事相求，所求和孙玉烟有关，有点为难。孙玉烟是客人，自己若让她去祖家，很容易误会田府赶她，莫说她医术精湛，对自家有恩，就是冲着安家的脸面也是不妥当的。 “ 把帖子直接给孙先生，孙先生自有定夺。” 寻阳说。 “ 孙先生本来就是客人，来去自如，哪轮到我们置词。” 简侧妃和寻阳站到统一阵线。 寻阳有点意外。 “ 安家如果同意，接到帖子自然要知会孙先生，现下推说孙先生在田府，可不是把球踢给我们？”寻阳分析。老王妃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难怪祖老夫人那个人精把客人帖子送到自家案上。 “ 她家孙子金贵，我还心疼我的孙子呢，辞了去，御医多了去，何必一定要孙先生。” “ 孙先生来了。” 门口丫头报。 祖元真笑盈盈的在前面，环佩叮铛，清脆悦耳。孙玉烟在她身后几步远，标志性的面无表情。 “ 孙先生快请坐。” 老王妃招呼，寻阳和简侧妃同时起身让座。 丫头端了新茶上来，祖元真对着寻阳说：“ 多谢侧妃帮我照顾孙先生，修哥儿一咳嗽，吓得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什么都顾不上了，疏忽了客人。” “ 王妃乍然做母亲，过度紧张自是难免。” 寻阳深以为然，一副知己姿态。 祖元真早领教她的伶牙利嘴，尖酸刻薄，还是被气的喝不下茶。 “ 小公子是闷出痘痘，关着窗户又生着火，包太多了里衫濡湿没有及时换。” 祖元真斜睨了一眼随从丫头媳妇，站在廊下众人白了脸。 “ 孩子不会说，伺候的人不经心，可不就多事吗？” 老王妃悻悻然。 “ 怪媳妇没经验。” 祖元真陪笑。 “ 你事情多，哪能天天看着她们？依我看还是奴才不尽心，趁早换了吧。” 奴才不尽心，就是她这个做主子的眼光不行。祖元真听得出婆婆语气里的不满，敛眉称是，不敢反驳。 “ 修哥儿体质怕是差些。” 简侧妃补充说明。 老王妃忽然怒了，提高音量：“ 田府什么时候供不起孕妇吃喝了？便是请的奶娘也是百里挑一，怎的养不好孩子了？” 寻阳慢悠悠喝茶吃点心，祖氏夺了别人的孩子，受点气也是应该。后院虽然她管事，离当家作主还远着呢，她是孙悟空，老王妃就是如来佛。 一双儿女健康成长，将来能够自立门户，寻阳并无大志向。 当然，她可不愿意重活一世又死于最好年华。 “ 是媳妇不好。” 祖元真忙忙领罪。 简侧妃冷冷笑了笑：“ 小王妃养着妾侍的儿子，何罪之有？” 寻阳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妃视庶子如已出，令人钦佩。” 祖元真咬碎了牙，又不能发作。 几个女人笑里藏刀，话里有话，孙玉烟虽是客，也是女人，漠然听着毫不尴尬。林芝抱着儿子来请安，祖元真想起什么，招手让她在下首坐下，亲切说：“ 昨晚王爷是宿在你屋里吧，直赞你那道宵夜做的好吃，还让秋娘学着做，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芝并没有坐下，立在祖氏身后，寻阳微抬头就碰上她祈求的眼神，心头一颤，吞下要说的话。 男人进屋却不留宿，传出去下人更加看不起。有了孩子的女人更需要男人的重视，身边没有虎如何狐假虎威？ 田猎风确实进了她屋里，看了儿子就离开，打死寻阳也不相信祖元真会不知道。 “ 林姨娘很好。” 老王妃赞了一句。 林芝迅速瞥了寻阳一眼，感激的。 “ 我是来辞行的。” 孙玉烟说。 “ 怎么？孙先生有事？” “ 没其他的事就是挂念小儿。” 再正当不过的理由，老王妃也不好挽留，吩咐丫鬟预备礼物，说了一些客套话问候安氏一家，寻阳便和祖元真一起送她出二门。 安家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安朴亲自来接。祖元真立即回避，寻阳才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她是听也不爱听的。 “ 安公子，好久不见。” 安朴一见寻阳急忙下马，鞠躬做揖：“ 侧妃安好。” 寻阳有点惆怅，这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终是与她生疏了。 “ 安公子还是与往日一样说话行事才好。” 安朴说：“ 侧妃光明磊落也知有不可为之事，心心相知便够了。” 寻阳点点头。 孙玉烟上了马车，对寻阳说：“ 侧妃该记住求的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就足够。” 一人心？她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求不来了。寻阳注定和几个女人分享丈夫，安朴心里永远有孙氏之外的另一个女人。 祖元真并没有求孙氏为娘家侄子救治，孙玉烟回到安宅写了张处方送去祖家，寻阳听说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草药。林氏小儿倒慢慢好转，俊敏和她闲聊时说：“ 小儿脾胃浅，哪经得起这样那样折腾，孙氏便是明白这点，开了一些调理的方子，反而有作用。” 越是浅显的道理越容易被忽视。 简侧妃的肚子可以用巨大形容，徐知章又成了田府常客。只是情形有点颠倒，寻阳对自己的孕肚并不紧张，倒是府里他人过度重视。简氏时刻担忧被下毒，又疑心身边人被收买，问东问西，徐知章尽力作答，总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她就骂寻阳。 天气冷，寻阳听着也不上火，照样烤火取暖和丫头说笑，阿宁来访她就更开心了，因为有钱收。蒋婆子把店里店外照料的滴水不漏，带着歌儿重振旗鼓，因靠着田府，事半功倍。歌儿的丈夫挨了史老大底下一顿胖揍，回家对老婆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寻阳嘱咐蒋婆子看着歌儿的钱袋子，不能让她男人骗了去，找个机会彻底解决她男人。她是不相信这种男人会改的，歌儿坏了里头，真不能生育，老了还得受气。 蒋婆子欣然接受任务，她们二人原就比别人渊源深，起初一起照顾寻阳算是识于患难，她对歌儿有几分真心，后来认了歌儿做干女儿，自然为她规划打算。 歌儿和虹儿一样小小年纪就卖身为奴，她一早绝了找寻家人的心，视寻阳蒋婆子为亲人，日子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这日段氏竟然出现在店门口，蒋婆子一见定国侯府马车，顾不得地上泥泞不堪，直跪下去。 “ 你不是我的奴才，不用行此大礼。” 段氏很客气，她明白女儿看重这个婆子犹胜于她这个生母，对方给足她面子，她谦让几句方有气度。 蒋婆子哪会不知道旧主的脾性，行了全礼才扶着段氏进店。歌儿原在后头点货，一听段氏的声音，从后面偷偷溜走。 “ 我来也不为别的事，大小姐要回夫家生产，想吃一些特产，为这么点小事就不麻烦侧妃了。” “是是是，夫人需要什么吩咐小的送上门，怎的亲自驾临？这里腌臟的很。” 店里琳琅满目，各地特产海产堆满货架，均贴着写有名字时间的字条。 “ 这些货都让人定了吗？” “夫人看中什么只管说，不是特急的货主可以宽限几日。” 段氏体贴道：“ 做生意讲究的是信用，怎能拿人家定的货。” 蒋婆子大出意料，反说不出话。 店里味道重，空间狭窄，段氏站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了，说：“ 改日让阿宁回府里见我吧。” 蒋婆子唯唯诺诺的送她上马车，马车拐了个弯见不到影了她才回转头，长长呼口气。老徐探头说：“ 她找阿宁姑娘什么事？” “ 有好事也不来了，我猜她想入股。” 老徐惊的瞪大眼睛。 当夜，寻阳就得知母亲大驾光临她的铺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83章 阿宁是家生子，她虽脱了奴籍，父兄却还在定国侯府。住在府后边小院子里，阿宁时不时回来探望，提着重礼，衣着光鲜，惹得她人羡慕不已。想不到当日公认的倒霉事逆转为大幸运，改变一家人命运。 阿宁父亲人称“土捏的”，最本分最胆小，在定国侯府做了几十年，正经主子只远远见过几次，听到段氏亲临女儿小铺头，邀请女儿，高兴的额头发红光。阿宁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自然不能和父母说。史老大性格粗豪，最不耐烦揣测后院女人肚里的弯弯绕绕，阿宁只能在寻阳处讨主意。偏这次寻阳只带了一句话出来：自己看着办。 看着办是最难办。 阿宁思前想后亲自去田府求见寻阳。 虹儿把她拖到一边，咬着耳朵说：“ 你糊涂了，这风头火势的来找小姐？” “ 我心里没个主意，不听听小姐说不踏实。” “ 你嫁人生孩子后怎的傻了？你不会推到小姐身上？说要等小姐示下，小姐自然忙的没空见你，夫人难道敢亲自找小姐？” 阿宁如醍醐灌顶，拉着虹儿的手说：“ 妹妹提醒我了，既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我急什么？” “ 我们那夫人有两房富的流油的媳妇，还算计女儿的，忒过分了。” “ 我再喝一杯茶便走。” 过会，虹儿扬声道：“ 阿宁姐姐来了何不多等会，侧妃估摸也快回院子了。” “ 孩子在家里不放心，过两日再来。” 两个小丫头送阿宁出角门，回头对虹儿说：“ 阿宁姐姐没见着侧妃好似不高兴。” 虹儿轻描淡写地：“ 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侧妃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着的吗？” 二人一唱一和，虹儿没想到寻阳真被绊住了。 简侧妃行动不便，全身动的最得心应手的部位是嘴巴，她也是竭力最大功能化。老王妃是铁了心不管的，她可不担心名声不好，正室如她，已然睥睨天下。祖元真公开表态，庶母怀孕是大喜事，她精力有限，不能担当重任，有劳侧妃了。 寻阳是郡主和世子之母，戴其冠必承其重。 锦绣一时半刻不见她，就差人来请，锦容骂她：“ 小蹄子偷懒，好事没见你通知听雨楼。” 骂归骂，私下还是大表同情，尤其看到锦绣手臂深浅不一的青紫。简氏对身边人好的时候，真金白银撒出去如粪土，脾气上来往死里打。院子里的人全视寻阳如观音菩萨，救她们出生天。 寻阳只苦恼陪孩子的时间大大减少。 她不是学医，也看出简氏精神出问题，通俗的解释就是抑郁症。寻阳知道无药可救，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提防她自戕和虐人。 田大寿定期看侧室，他的存在胜过所有灵丹妙药，简氏立即平和安静，像个普通的孕妇。寻阳有时怀疑她在演戏，这些在后院正室手底下讨生活的女人最会伪装。 田猎风有次问她：“ 听说简侧妃很难伺候。” 寻阳迟疑着说：“ 我伺候的是田府小王爷。” 田猎风欣慰，他的女人识大体。 寻阳才不会对田猎风抱怨，这男人固然是她手中一把利器，用多了也会鈍角。 段氏的心思太明显，阿宁对旧主顺从惯了，来找寻阳讨个主意是意料之中。寻阳采取拖字诀，暗里通知慕川，慕川时刻准备抓嫡母的小辫子，这送上门的尾巴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寻阳私下和俊敏讨论，寄在小人身上的陈母比寻阳更讨厌段氏，简直要置之死地。 陈氏比寻阳更快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身份，她冷眼旁观，俨然宅斗高手。 寻阳每日早晨习惯和小俊敏说几句话，一起去给简侧妃请安，之后奶娘丫鬟抱她回东大院，那里先生已经准备好功课。 这日，简侧妃见她单独前来，问：“ 郡主呢？” 她爱护俊敏倒真是下了功夫，院里上下屋里屋外，莫说燃香，涂抹的脂粉也是仔细挑过的。 “ 她去看两个弟弟。” 寻阳也纳闷。 “ 两个猴子有什么看头？” 简氏一脸乖张不逊。 无论锐哥儿还是修哥儿都粉团一般，十分可爱，和猴子绝扯不上边。寻阳当作听不到。 简氏怀孕后，胖了一圈，脸庞圆润，长长的丹凤三角眼不弯自笑，青丝如云，脖颈处细腻光滑，实是一个大美人，只是她恶狠狠的表情破坏了美感。 厨房送了新做的点心，肉末馅桃酥。寻阳若不吃，简氏万不会碰的。寻阳捏着一个送进嘴里，锦绣递水端茶的。 “ 秋娘点心越做越好了。” 寻阳说。 “ 赏。” 简氏吩咐，锦绣塞了个荷包过去。 寻阳陪着吃喝聊天，算时间阿宁和虹儿的戏该演的七七八八了，她挂念女儿，此时应该还在熙照院，正好接了同去东大院，若及时还能看到小俊毅。 锦绣一心想留寻阳多坐些会，又不敢太露骨，送寻阳出门时偷偷说：“ 侧妃好歹算疼惜奴婢们，歇过午觉再来趟。” 寻阳满口答应。 俊敏坐在暖坑上头，炭火烧的很旺，她只穿一件棉质中衣，外罩红色短袄，两颊苹果一样白里透粉，粉里透红，拿着拨浪鼓逗两个小男婴玩的不亦乐乎，两个男孩咯咯笑，一群仆妇围着坑自说自话，独林芝闷坐在坑尾，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在自己儿子身上，警惕的，丝毫没察觉寻阳进屋。 田府后院的女人们共同点就是紧张，生了孩子的紧张，生不出来的也紧张。 寻阳好笑，没生育的防备她，生育了的也防备她。 “ 今日够了，明儿再来。” 寻阳说。 林芝忙不迭抱起儿子，她住在熙照院后罩房，几步之遥，平日里没有吩咐，她是不出门口的。 “ 小郡主可友爱弟弟。” 媳妇们奉承。 祖元真在外间和管事媳妇说着话，招手叫寻阳到跟前，问：“ 简娘娘可好？” 一边嘴角上扬，带笑不笑的。 “ 王妃不妨亲身问简娘娘，也让简娘娘知道你这么关心她。” 寻阳笑答。她和祖氏话不投机半句多，逮着机会就能干一架。 “ 侧妃的事本王妃可不敢越权代管。” 祖元真反唇相讥。 寻阳咪咪笑道：“ 王妃最擅长的不就是管吗？” 林芝打断二人对话，领着奶娘屈膝行礼说：“ 奴婢们先告退了。” 祖元真略点头。 “ 你何苦和她斗嘴？无谓置气。” 俊敏出了熙照院大门，伏在寻阳肩窝，交头接耳。后头跟着的仆妇以为她对母亲撒娇。 “ 忍不住。” 寻阳有点苦恼。 “ 日子长着呢，忍不住也得忍。” “ 你去熙照院干什么？平白让她们猜测。” 俊敏颇得意：“ 她们爱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我一个三，四岁女孩子能做什么？” 寻阳也笑，一个媳妇快走几步上来说：“ 小郡主到底还是和亲生母亲好呀。” “ 别乱说话。” 寻阳叱责。 那媳妇讪讪的。 晚上，田猎风寻阳云雨后说：“ 莫家也想让慕川婚后搬出来。” “ 慕川巴不得，就怕我母亲不同意，娶了两房媳妇她这个婆婆还没处立威。” “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 谁说的？” 寻阳横了他一眼。田猎风最喜欢她活波不矫揉造作，怎么也爱不够的感觉。 “ 你做的事还当我不知道？” 田猎风捏捏她鼻子说：“ 段氏毕竟是你母亲，你也别太过了，不就是一家小铺头，能有多少钱？给她一半又何妨？鼓捣慕川掺乎什么？” 原来她的事瞒不过田猎风，寻阳没有思想准备，又羞又恼。她借口扩充店面让慕川投资，正好左右两家店铺店东退休回老家。慕川哪有钱？还不是未来妻家资助。段氏总不好夺媳妇的产业。 田猎风又说：“ 你单独买下那两家店铺，也不要叫谁参进来，每年拿点孝敬你母亲，谅她也没有其它话说。” 寻阳不来劲，道：“ 我的事你别掺和。” 田猎风知道她性子，一时转不过来，就丢开这话题说：“ 慕川结婚，我帮你备了礼，比载川的次了点。” “ 皇上答应莫瑄青了吗？” 寻阳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田猎风浓密的眉毛纠在一起：“ 又是你出的馊主意，皇上能答应吗？那京城闺阁女子不乱套了？不过莫家有钱，愿意资助女儿府宅另住，皇上也没办法。” 寻阳丧气，田猎风一脸兴味：“ 你是不是还想着出逃？” “ 胡说。” 寻阳飞快的说，心虚的。 田猎风一把拢过她，语带威胁：“ 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客气。” 寻阳嘟囔：“ 你什么时候客气了？” “ 什么？” “ 没有，我说我就愿意呆你身边。” 寻阳说的诚意十足。 男人表示非常满意，表示方式就是折腾了她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84章 田瑶珺出嫁，莫瑄青出嫁，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曾经求子如渴的田府对简氏依然不冷不热，简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仿佛真是寻阳一个人的责任。寻阳热切盼望俊敏未卜先知。 “ 我怎么知道她肚子里是男是女？我要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以去算命賺大钱了。” “ 我真怕她死了，难产死了。” 寻阳说的是真心话，简氏有个万一，她后半辈子有阴影。 俊敏安慰的抱着她的头，“ 老王妃近日要把年龄大了的丫鬟婚配出去，托牙婆买批新人，东大院热闹的紧，你身边两个快处理了。” 田猎风想打发几个没生育的侍妾，遭到祖元真极力反对，转而求母亲支持。这些寻阳都是知道的，下面有人传是她挑拨离间，顶着妒妇的头衔，寻阳百口莫辩，干脆装聋做哑。被俊敏一提，有点楞怔，说：“ 两个都喜欢长义，难道两女共侍一夫？” “ 长义是家生子，虹儿脱了奴籍，生的孩子怎么说？” 俊敏，不，陈母点醒女儿。 “ 还是让长义决定吧，男婚女嫁总得双方情投意合才好。” 寻阳说。 虹儿大抵也得了消息，几日都恹恹的，寻阳不好说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脱了奴籍又谋田家人，总归没有这么顺意的事。 锦容许配给长义，定好了秋后成亲，虹儿迟早也是要离开田府的。听雨楼一下子空出来两个大丫头的缺，几个管事媳妇开始打探寻阳喜好。 冷秋霜的日子不好过，她和田猎风早有一段情，原以为进了府便拨云见日，苦尽甘来。没想到王妃没有预料的刁难，王爷对她不但没有另眼相看，侧妃离家出走的时候竟然一次没进她屋子。她现在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出府能去哪？重操旧业？重张艳帜？只怕落个笑话，曾经有多么风光，就有多折堕。 她鞍前马后的伺候祖元真，努力做点什么，犹如受刑犯临死前的挣扎。明珠明秀拿了一笔银子出府投奔亲友，甚至明月也在说亲，祖氏哪有心思理睬她？牙婆带了一批又一批小姑娘，鲜活的刚从树上摘下来，人人企盼被看中。冷秋霜知道她要找正主儿，她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 相对于京城王公贵族，田府因人丁不旺，人际关系算简单的。这次发配大龄丫鬟和无生育侍妾，人人都说是侧妃在吹枕边风，只有冷秋霜，她清楚原定国侯府千金不屑玩弄手段，正是这种不屑惹恼了她。姓陈的有什么资格高傲？她琴棋诗画样样不通，还与下人私奔，虽有几分姿色，也称不上倾城倾国。不过肚子争气。假以时日，王爷就厌倦了，男人什么德性她冷秋霜会不知道？江山代有美女出，各领风骚数年而已。 战术以攻心为上。 田猎风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长仁禀报冷姑娘求见，他头也不抬说：“ 问她什么事？若是内院的事找王妃。” 长仁出去又回来，手执一短笺，散发淡淡香气，田猎风接过放在一边。 为着长义的事，寻阳等不及田猎风回院就寝，让小丫头提了灯，她则提着食盒同去书房。 端木太后入秋后染病，病势沉重，眼看是不好了。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除了年老体弱怀孕生子的轮流入宫侍奉。皇后晨昏守在床前，亲端漱盆，恭谨有礼。 旻亲王回封地后只逢节日送些礼物，这次端木病重，旻亲王只字问候也无，朝中也无人提他回京尽孝之类的话。 后宫的事影响前朝，田猎风无端忙起来。每次下朝，哲宗帝总召舅父在御书房再商议。田猎风回府后长时间留在书房，见不完的官员，理不完的公文。 长仁见寻阳眉开眼笑：“ 侧妃劝劝王爷，可不能熬坏身子。” “ 端木太后怎么样了？” 寻阳轻轻问。 长仁摇摇头。 寻阳虚指问：“ 那位会回京吗？” 长仁又摇摇头。 寻阳点头微笑，推门进去。 田猎风正掷笔大骂：“ 混帐。” 案头一纸公文醮了饱满的墨汁，慢慢泅开。寻阳捡起地上毛笔，柔声细语说：“ 混帐又听不到，你白气坏了自己。” “ 这帮混帐东西，军饷也敢扣。” 寻阳把食盒推到他面前，笑靥如花：“ 吃饱了再找这帮混帐算帐。” 眼角瞥见一纸花笺，顺手拿起来看：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 冷姑娘来过？” “ 嗯，你怎么知道？” 寻阳扬扬手中的纸，说：“ 这是都下名妓聂胜琼的杰作，据说感动了嫡妻因此收为妾室。” 田猎风就着她的手浏览了下说：“ 冷秋霜想要什么？” “ 她想留在王爷身边。” 田猎风听她说的这么坦白，也不掩藏道：“ 其他人还可，她是万万不能留下来的。” 寻阳挑眉，她确实不解。 “ 祖氏和她都误会了，我若想接她入府早在你之前就收纳为妾，何需嫡室同意？” 祖氏没有误会，误会的是冷秋霜，她太过自信，也许不能容忍裙下之臣有不贰之心。 “ 冷姑娘还是清倌时就跟着王爷，王爷该好好安排她出府后的生活。” “ 她脱离贱籍，只别想着攀高枝，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安过日子倒不难。” 田猎风语气疏离。 每对男女都有他们的故事，田猎风注定不是冷秋霜的梦里人，与任何人无关。 寻阳转而问道：“ 皇上这么紧张是不是依然不放心旻亲王？” “ 你看出来了？” 田猎风来了兴致问：“ 那你说说看，旻亲王会反吗？” “ 会。” 气氛骤然凝重，田猎风似乎不相信，尽管他一直信任寻阳的政治敏感度和她对局势的分析，“ 端木家已败，旻亲王孤身一人没有军队支持如何谋反？” “ 皇帝宝座只有一个，通往宝座的途径不只一条，万一皇上暴毙而恰巧膝下无子？大宋可是有兄终弟及的先例的。” “ 皇上年轻力强，暴毙？” 田猎风半询问的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 旻亲王在宫里十几载，难保没有几个亲信，一个心性如此高的人，他如此低姿态你觉的正常吗？” “ 弑君是灭族大罪，谁会为他这样冒险？” 田猎风依然不相信。 “ 这世界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寻阳淡淡地说：“ 何况有种人无族可灭。” 门口长仁说话：“ 冷姑娘，侧妃送了晚食在里头。” “ 让她进来吧。” 寻阳轻声说。 田猎风对着门口扬声道：“ 叫冷姑娘进来。” 冷秋霜一踏进门，看到寻阳手中的花笺，忍不住变了脸，勉强笑着行礼：“ 王爷侧妃安好。” 寻阳接过她的食盒，笑的云淡风轻：“ 冷姑娘的厨艺一定好。” “ 王妃记挂王爷，令奴婢送来。” “ 既是王妃，那更懂的王爷口味。” 寻阳顺着她的话说，又问：“ 冷姑娘有其它事吗？要不我先告辞了。” “ 你再坐坐，我处理好公文和你一道回院子。” 田猎风语调平平。 冷秋霜急急告辞。 走了一段路，脸冰冷刺骨的痛，一摸，都是泪，她知道这里呆不住了，滔天富贵容不下她。 祖元真得知冷秋霜收拾了行李，很是不满说：“ 我并没开口遣她，她急着出府难道是找好下家了？” 明月垂头不语，兔死狐悲，她心中不是不凄凉的。她想问王妃给冷姑娘什么，侧妃起码还拿了袋银子给冷姑娘劝她开家店光明正大卖香粉。 “ 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你出府的。” 祖元真安慰明月。 明月稍稍振作点，说：“ 奴婢去送送冷姑娘。” 祖元真“ 嗯”了声，明月当作她同意了。 她送冷秋霜从后角门出去，正遇到锦容从另一边过来，把一包裹塞给冷秋霜，笑道：“ 不过是惯用的胭脂水粉，小郡主敏感，我们用不上了，冷姑娘别嫌弃。” 香味是熟悉的，冷秋霜不敢拆了看，只觉锦容的笑容十分刺眼。 马车驶离后巷，直到看不到飞檐斗拱层层重楼高墙琉璃瓦，冷秋霜才收回视线，打开包裹，一堆瓶瓶罐罐散了开去，都是她后来偷偷摸摸制的胭脂水粉放在外头寄卖的。 冷秋霜一瞬间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死心塌地爱着那个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 85 章 下半夜，寻阳睡的最熟时，听雨楼大门被敲的山响。正值虹儿守夜，她近来有段心事，正辗转反侧，听到响声，一骨碌就起来了，一边问谁啊一边披衣出去。 祖元真进宫为太后侍疾，田猎风也是几日几夜吃宿在宫里，偌大田府只得寻阳一个年轻主子。寻阳清闲自在惯了，骤然忙起来，身体还好，精神却吃不消，经常管事媳妇说着说着她就走神了，还好俊敏在旁时时提醒，不落痕迹掩过去，才没闹笑话。 其它犹可，简氏一日未卸货，一日寻阳就不得安宁。她迷迷糊糊听到虹儿在院子里低声说：简娘娘几时开始痛的？叫稳婆了吗？ “ 虹儿—” 她高声喊。 锦容也醒了，顾不得穿衣，点了灯说：“ 先过去看看，未必这么快生。” 报信的婆子磕磕巴巴的：“ 简娘娘要侧妃通知铁马院老王爷。” “ 娘娘痛糊涂了，你也糊涂了。” 虹儿气的骂。 寻阳温和的应承：“ 劳烦嬷嬷先回去，我这就去铁马院。” 那婆子感激不尽，谢了又谢。 “ 小姐你真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 锦容，去煮碗面，吃了再过去，今晚是不能睡了。” 热腾腾的汤面入肚，寻阳更困了。她眼皮打架，目饧腿软，撑着出了院门。简氏叫痛声惊天动地，屋门大开，灯火通明，几个媳妇婆子穿梭不停进进出出，端热水的，拿毛巾的，忙的滴滴转，一见寻阳，有个忍不住叫阿弥陀佛。 “ 怎么样了？” 寻阳问稳婆。 “ 快了，娘娘加把劲儿就出来了。” 简氏冲着寻阳吼：“ 王爷呢？” “ 王爷今晚宿在宫里。” 简氏愤怒异常，正好一波疼痛来袭，她的尖叫声能震穿耳膜，中气充足的完全不像产妇。寻阳附到她耳边轻轻说：“ 简娘娘想招来老王妃吗？” 这话真灵，简氏立即低了声调，寻阳拿了块软布塞在她嘴里，“ 娘娘要做娘就省点力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坐在偏厅里等，支颐假寐，恍惚间觉得有个小男孩在看她，男孩衣着华丽，面目清俊，只脸色苍白，看着从心底怜惜。 “ 你想要什么？” “ 好好照顾我母亲我妹妹。” 男孩的语气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强硬，却并不会让人反感。 寻阳上下打量他问：“ 你是谁？你的母亲和妹妹又是谁？” 男孩似个小大人蹙眉顿足：“ 你也是糊涂蛋。” 寻阳失笑，男孩更加恼怒，作势要打她。远处有人叫：“ 时候到了快走吧。” 男孩登时凄凉不语，寻阳不忍说：“ 你是谁家的孩子？说与我听，我定会照顾你母妹。” 男孩想说什么，后面的人催的紧，他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寻阳要追上去，脚被钉住了一样提不起，她大惊，就在此时，婆子哗哗啦啦的声音：“ 是小姐儿。” 寻阳有一分钟的楞怔，反应过来婆子已经抱着小女婴给她看，斟酌着问：“ 要不要通知老王妃？” 天蒙蒙亮，花园里的树木高低有致，空气中暗香浮动，寻阳边往里走边说：“ 这么大喜事，自然要通知老王妃，让她高兴高兴。” 简侧妃已换上干躁亵衣裤，床铺也焕然一新，只窗户紧闭，血腥味不散。 “ 娘娘母女平安，怎么不高兴呢？” 寻阳坐在她床头，心知肚明。 “ 我盼望着是男孩。” 简氏直言不讳。 寻阳委婉道：“ 娘娘产女正是有福气，你看小郡主和我多贴心。” 简氏有点高兴了，多年以后重为人母的喜悦盖过了那点失望，她望着寻阳渐渐分明的眉眼，柔和了声音也舒缓了情绪说：“ 谢谢。” 寻阳让锦容留下来帮锦绣，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听雨楼，行到一半，便见围墙外浓烟滚滚，可是并没有呼救声。她大吃一惊，急忙往前院跑，路上撞到几个粗使丫头，都慌慌张张的说不清楚。 “ 相爷街走水了。” 外院总管禀报。 祖氏一门三相，住在同一条街上，民间习惯称那街为相爷街，离田府不过半里路。 “ 可有人员伤亡？” 寻阳问。 总管答不上来，寻阳也没了睡意，便去了东大院。老王妃站在滴水檐下直念观音菩萨保佑。 “ 天干物燥的，烧起来可不是小事。” 寻阳想着大腹便便的初阳，还是牵挂不已。老王妃看出她心事，说：“ 你熬了一晚，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派人通知你。” 也只能这样了。 寻阳回到院子，拿热水烫了脸面手脚，埋头就睡，睡的不实，耳边似乎一直有声音，她努力捕捉每个音符，仍是不明就里，只精神越来越疲惫。 “ 侧妃怎么了？” 寻阳睁开眼，虹儿焦急的脸就在上方。 “我怎么了？” 她茫然。 “ 你一直叫，是不是梦魘了？” 寻阳知道躺着更难受，扶着虹儿的手下了床，脚还没立稳，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去，吓的虹儿大叫。 “ 没事，你去拿点东西给我吃。” 虹儿吩咐下去，自己守着寻阳。 “ 相爷府烧的怎么样？” 寻阳问。 “ 祠堂烧毁了。” 虹儿说：“ 估摸油灯没看好。” 顿顿说：“ 大小姐回去住。” 回去就是回娘家。 这绝对是初阳会做出来的事。 “ 王妃回来了，先回去了。” 回去就是回娘家，这绝对是祖氏的性格。 寻阳一笑，问：“ 简娘娘好吗？” “ 吃了一大碗鸡蛋面，睡的可好了，小小姐乖的很。” “ 老王妃去看了吗？” 寻阳挤眉弄眼，自觉八婆心态在作祟。 虹儿摇头也笑，说：“ 发了大脾气，借口王妃自作主张回娘家把上下都骂过去。” 寻阳乐翻天，骂出来总好过阴沉沉藏心里再秋后算账来的好。 虹儿嘀咕：“ 小姐也用不着对简娘娘太上心，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寻阳吃了两碗黏稠鲜美的肉粥，靠着美人垫闭目养神，这日她再没有出听雨楼。 酉时，田猎风和祖元真一起回来，在熙照院用了点心过听雨楼，对寻阳说：“ 父亲老来得女，是不是该操办一番？” “我怕你顺得哥情失嫂意，宫里又是这么个情况，何必折腾惹人闲话？” “ 你说的对，只王妃的意思端木太后万一不好了举国禁乐，倒不如趁她还没断气热闹热闹，让父亲高兴高兴。” 寻阳猜着是祖元真意思，简侧妃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她做个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 王妃既有心意，想必也有主意了，依我看，到底老王妃才是嫡母，问问她这席面该如何置办请的又是何人？我是最怕麻烦的，此事不与我相关。” 田猎风捏捏她鼻头，亲昵道：“ 知道你这段时间夹在母亲和简娘娘中间为难了，为夫记在心上。” 寻阳意味深长道：“ 小小姐平安长大就是最大回报。” 不等田猎风回应，她又问：“ 宫里怎么样了？” “ 安排好了。” 二人上床歇下，寻阳白日睡多了夜里没了困头，田猎风许多天不近女色，正是小别胜新婚，锦绣帐里春光无限。 祖氏虽然主张大肆操办为小小姐庆生，只雷声大雨点小，她自不可能挑起头，为了简氏得罪真婆婆。老王妃赏了不少衣物银子，大人小孩都不缺。她镇日里只和俊敏玩，关心小世子饮食起居，再不理他人。底下人眼睛亮着呢，这小小姐虽有一个侧妃生母，怕还不如田瑶珺。 寻阳好不容易脱身，还没清净几日，段氏派人接她回家。相府失火后初阳住回娘家，不知是否受了惊吓，提前生产，产下一男婴，哭了几声便夭折了。 喜事变丧事，偏是在娘家，祖老夫人怪定国侯府照顾不周，两家本有嫌隙，这次是彻底翻脸，吵的不可开交。 段氏悲愤之余，搬小女儿做救兵。 寻阳假装为难的请示老王妃：“ 母命难违，我又顾虑王妃，总不能为了娘家让自家不安宁。” 老王妃很欣慰：“ 你能顾全大局就好—” 祖元真哭着进来，寻阳没有听到老王妃后面的话。 “ 婆婆为媳妇做主啊。” 她以手帕遮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阙过去。寻阳糊里糊涂目瞪口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出什么事了？” 老王妃皱眉。 祖元真转眼见到寻阳，愤愤道：“ 你们欺人太甚，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吗？” 寻阳怒极反笑：“ 你们是谁？只手遮天？好大的一顶帽子，王妃要扣在我头上吗？” “ 放肆，你是田家人吗？” 老王妃一拍茶几，怒斥。 祖元真干脆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86章 侯府和相府时不时的纷争成了最佳的饭余谈资，京城最多的就是看热闹不嫌台高的吃瓜群众，这次目光齐齐投向田王府—两边都是岳家。虽说侯府女儿是侧妃，可侧妃不是平常妾室，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而且陈侧妃育有世子和郡主，她要为娘家姐姐撑腰，腰可是够挺的。 寻阳恨极祖老夫人，内宅妇人之间的矛盾居然三番四次的要她的命，看媳妇不顺眼就可以罔顾事实要儿子休妻，她倒不相信这老妇人这次嚣张跋扈可以得逞。段氏是个窝里横的，一面心疼女儿，一面担心她被夫家嫌弃，恨不得拖了整个田王府在前头为她挡风遮雨冲锋陷阵。 她对着小女儿捶胸顿足的时候，俊敏睁着大眼睛愣愣看着她，寻阳忍不住笑了，哪有出嫁的姑奶奶伸手管姻亲的家务事的道理？侯府三个儿子做什么用呢？ 她要祖氏栽跟头，可不能落人口实，把自己栽进去。 “晚晴郡主，莫家大小姐也不想大姑奶奶被休吧。” 她提示段氏。她们是侯府媳妇，与侯府休戚相关，她们出面更名正言顺。 “ 可是，可是初阳是你亲姐姐呀。” 段氏讷讷的，说到底，她没有底气指挥两个媳妇。 当初可是这个亲姐姐要她做妾的，答应祖氏生了孩子养在她名下，何曽为亲妹妹着想过？ “ 将来牌位摆在陈家祠堂的可是她们两个。” 寻阳淡淡道。 段氏失望而归。 寻阳立即写信约载川兄弟见面。 祖老夫人这辈子顺风顺水，即便入宫，太后也要给她十足的尊重。不过休个媳妇，写封信给儿子便成，怎么会闹到顺天府？ 顺天府尹这几日左眼跳个不停，心里正忐忑，定国侯府的诉状递上来了，告的是相府老夫人无故休妇，并造谣定国侯府戕害幼儿，要求相府贴公告道歉并改休书为和离书，（附陈氏嫁妆清单）归还陈氏一应嫁妆，定国侯府大小姐与相府小少爷所生长子归其父家。 这封现代感十足的诉状当然出自陈寻阳之手。 祖老夫人气的仰倒。让她去顺天府应诉？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顺天府尹对着载川白玉一般的脸，有几秒钟说不出话。 “ 大人，这诉状可是请大儒写的，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指出。” 载川语调温和。 “ 没有，没有不当之处。” 顺天府尹连连擦汗，哪方都得罪不起啊，他的官运难道到此为止？明明他还有抱负还有理想。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 既无不当之处，还请大人早日升堂，小民在郡主府等侯。” 载川扬长而去。 住在郡主府的爷会是“小民”吗？ 祖元亮同时收到母亲和妻弟寄来的信，他怎么也不明白妻子回娘家生产会演变为家变。 祖母措辞严厉，态度强硬要他休妻，只字不提事件原委。载川倒是说的清清楚楚，表明自己立场，虽然不愿意他们小夫妻分离，但他大姐失去幼儿，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遭夫家休弃，祖家欺人太甚，如今只等他这个做姐夫的回来主持公道。 休妻再娶？祖元亮从未有过如此念头，尤其外放为官，失去家族扶持，他的俸禄全部交予母亲，身边没有一文私房钱，妻子不但不埋怨，还拿出嫁妆帮他上下打点。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何况外家对他仕途多有助益，何况妻子身心俱伤的时候写休书，传出去确实不厚道。祖元亮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回信，向上司告假连夜回京。 祖元亮还在途中的时候，京城又有传言，相府不愿和离是贪图媳妇嫁妆。 被休是有错被夫家遣回，嫁妆拿不走。和离不一样，女家若强势，嫁妆一文不留。初阳当年风光大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祖相气恼不已，内院之事闹的满城风雨，于他官声有误。近来几件事已经有御史质疑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祖元亮一到家先去书房见父亲，准备了一套说词。不料父亲开口说：“ 去侯府接你媳妇回来好生照料，你岳家也是明事理的，你母亲气急之下胡言乱语，绝没有断了姻亲的道理，说明白了让他们去顺天府撤诉。” 祖元亮踌躇着问：“ 母亲的意思？” “这个家还轮不到女人做主。” 祖相大声喝斥。 祖元亮退出去，想想还是去见了母亲，祖元真也在，正和林氏说话。林氏对小叔子福了福，回自己院子。 “ 你去了陈家了吗？” 祖元真问。 祖元亮摇头，母女二人脸色缓和很多，可见还是看重自家多些。 “ 母亲的信你收到了吗？这次一定要休了陈氏，真是岂有此理，她无德无量，害我折了孙子，还敢提和离。” 祖老夫人咬牙切齿。 祖元真紧盯着弟弟，她和母亲一样的心思，陈家女儿都不是好东西，都应该被赶出家门。 “ 儿子刚才见了父亲，父亲要儿子接回陈氏。” 祖元亮慢吞吞的说。 “不可能。” 祖老夫人大怒，随即明白儿子不可能撒这样的谎，有点气馁。 祖元真顿了顿，想通了，说：“ 接回来也好，便留在京城调理身体，你赶快回去吧。” 人在身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好过现在被动局面。 祖元亮心里不满，他一向尊敬姐姐，面上始终是恭敬的：“ 陈家方面怕是不愿意的，他们铁了心要和离。” “ 凭什么？” 祖老夫人一拍案几，茶杯弹了一下，水溅出来。 “ 就凭他们不怕打官司，不怕丢脸。” 祖相进来，怒顶老妻。回头冲儿子骂：“ 我让你去陈家，现在就去。” 不出祖元亮所料，陈家不让他接走初阳。后院的那些手段，段氏没少用在妾室身上，她可舍不得宝贝女儿掉进坑里。 “ 初阳身子弱，折腾来折腾去的反而不美，等她全好了兄弟送她与你团聚。” 陈汉良对女婿十二分和蔼慈祥，一副他母亲做的事与他无关的模样。话里话外都当他是自己人，女儿是要交到他手中的。 祖元亮被感动了，大力点头。随即进内院探望妻子，夫妻抱头痛哭，很有患难与共的感觉。 第二日，祖元亮陪载川去了顺天府，郎舅异口同声不休妻也不和离，一切都是言语误会。 这么大的事仅仅因为言语误会？顺天府尹感觉他们联合起来侮辱他的智商。可是有什么要紧呢？只要能撤诉。 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脸固然赏心悦目，他递的诉状可是会要了他的命。 一场风雨消弭于无形，有心人看出相府坏了名声又折了面子。 过半个月，祖老夫人和大媳妇去庙里烧香祈福，马车在路上与一头疯牛相撞，祖老夫人当即被甩出车厢，昏迷几日后醒来却说不出话，瘫痪了。 人们还来不及感叹相府噩运连连，端木太后薨了。 寻阳坐在庑廊下，看儿子蹲马步。 老王爷以培养将军的标准培养孙子，据说田猎风也是三岁开始习武。 因为俊敏特殊的身份，寻阳对俊毅更有母亲的感情。俊毅最亲近的人是俊敏，一部分原因在于寻阳缺席了很久时间。 他的妹妹此时却没有看他，俊敏伏在寻阳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 祖家方面要大小姐回去侍奉婆婆，不料陈家早送走了女儿，气的相爷破口大骂。” 寻阳前世今生都不屑没兴趣八卦新闻，陈母不一样，她在丈夫发达后，长期和层出不穷的小三们斗智斗勇，几乎成了第一职业，又看多了宅斗宫斗剧，实践经验丰富理论知识一流，是寻阳第一军师。 “ 王爷今晚回来吗？“ 寻阳问。 “你的丈夫，我怎么知道？” 寻阳大笑，俊毅不明所以，只是莫名喜欢，也笑起来。 田猎风当晚回来，田府一片缟素，，国丧到底不是府里主子丧事，做个形式而已，下人该吃吃，该笑笑。 寻阳洗漱后等了一会儿，不见田猎风，料想他事情多，可能宿在书房，便躺下了。 睡的迷糊，不知什么时辰，旁边凹下去，鼻端是熟悉的味道。寻阳本能握住田猎风的手说：“ 你累了吧。” 田猎风哼了一声，把她抱在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寻阳醒来，旁边是空的，她愣愣的，刚睡醒，反应迟钝，样子傻傻的。 “王爷这么早起来了？” 锦容惊讶的说：“ 王爷昨晚没宿在房里呀。” 寻阳抬眼，难道她在梦里？ 可是那么亲近那么真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87章 端木太后薨了后，田猎风基本就吃住在宫中，小厮每日拿替换衣裳，回来禀报老王妃就一句话：王爷一切安好。田大寿到底挂念儿子和宫中形势，派人去宫里打听消息，得回的也是一样的话。寻阳也是不安，田猎风就是忙，也不能忙到不着家。但是宫里那个是他亲外甥，太后是他亲姐姐，能有什么事呢？ 田府上下就数简侧妃日子过的最悠闲，虽说生女没有大摆宴席受了委屈，可是非常时期怪不了人。何况老王妃最后态度和缓接受庶女，她死了儿子后把平安看的更重要，只要女儿健康成长，其它都是虚的。 小姑娘得了名字田瑶琋，乳名希希，是寻阳起的。简侧妃心里很感激她，只放不下脸。这日寻阳正和儿子女儿玩耍，看见简侧妃抱着小希希，后面跟着奶娘，媳妇，婆子，丫鬟一群人逶迤走来。她忙上前行礼，虹儿敬茶后侍立在旁。 “ 俊敏越来越漂亮了。” 简侧妃由衷赞道。 寻阳深以为然，微笑着。 “ 听说王爷放在外面的几个人都回京了。” 简侧妃第二句话让寻阳完全摸不着头脑。田猎风身边不只长仁长义两个亲信，自然还有其他人在外地负责各项事务，寻阳对此没有兴趣也没有动机知道。她答不上来，只沉默着。 简侧妃也没指望她说什么，“ 我看长诚就很好。” “ 谁是长诚？” 寻阳不得不问。 “ 你不用知道，你就告诉王爷，我想把锦绣许配给他。” 田猎风虽是当家作主的王爷，简侧妃毕竟是他庶母，是他长辈，锦绣是她身边大丫头，配王爷身边的亲卫也算的上适当安排。 寻阳下意识找锦绣，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显然主仆交了底。她有点不痛快，只说：“ 简娘娘既有此意，何不亲自和王爷说呢？王爷断不敢拂了娘娘的面子。” “ 不过吩咐你做件小事就推三阻四的，你既不肯，让王爷来见我。”简侧妃有点恼怒，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忘记女儿还在怀里。小希希哇的大哭。 “ 小姑姑吓坏了。” 俊敏眼睛眨呀眨的看着简侧妃。简侧妃有点后悔，她颐指气使惯了，性子没控制住，真心害怕吓着了女儿。奶娘赶紧抱走女娃，轻轻哄着。 这么一打岔，简侧妃的气去了一大半，寻阳懒的应付她，只说：“ 锦绣是个好姑娘，娘娘□□的人嫁谁都是有福气，不过国丧期间讨论婚姻大事有点不适合。” “ 又不是摆酒席，不过换庚帖先定下来罢了。” 简侧妃说，声音已经弱下去了，又不服气加了一句：“ 锦容能嫁长义，锦绣就不能嫁长诚？” 寻阳瞪大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婚姻大事也有攀比风气。 锦容端着点心进来，正好听到这话，脸刷的红了，进也不行，退出去也太明显了，十分尴尬。寻阳顾不得她感受，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虹儿，虹儿面不改色微笑着，倒让寻阳惭愧。一个男人，至于嘛。 简侧妃一离开，虹儿就对寻阳说：“ 长诚和长义是堂兄弟。” 寻阳第一次发现自己多么不合格，她能在这个社会这个家生存下去，本事不大，运气不错。 “ 也许你嫁不了长义可以嫁长诚。” 寻阳半真半假的说。 虹儿摇头：“ 奴婢要留在京城服侍主子还有小郡主，何况奴婢家人都在京城。” 寻阳来不及表示感动，俊敏已经攀上虹儿脖子，萌声萌气的说：“ 我要虹儿不走。” “ 你这小自私鬼。” 寻阳笑骂。 不管虹儿怎么表忠心，寻阳认定女子还是要有自己的家，简侧妃能看上的人，这个长诚必有过人之处，她留了个心眼，若是好的，当然要抢给自己人。 端木太后的丧期排出来了，钦天监选了二十七日入皇陵，京城大小官员的眷属都要去祭拜。俊毅俊敏均有封号，那日也得随祖元真参与仪式，寻阳不是嫡室，反而没有资格。她担忧儿女，又找不出不去的理由，说不出的烦躁。 这日，田猎风意外的过了午时就回府，寻阳迎出去时，他已经行至听雨楼院门。 “收拾行李，我晚上就走。” “去哪？” 寻阳本能的问。 田猎风看看左右，虹儿忙屏退所有人，自己守在室外。 “ 旻亲王奉召入京奔丧，半路被截，他的几名侍卫逃了出来，求皇上出兵相救。” “ 这怎么可能？” 寻阳蹙眉，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堂堂一个亲王被劫？ 田猎风阴鸷着脸：“ 便是陷阱，也得把人拉回来再说。” 亲王进京途中出事，最使人怀疑的就是当今皇上，否则为什么不救？ “朝中将领无数，为什么要你去？” 寻阳埋怨。 田猎风见她鼓着腮帮子一副女儿姿态，心底一片和软，轻声细语解释：“ 旻亲王被扣压在黑虎山，山寨流民过万，近年不断骚扰地方，皇上仁慈，一直想招安，意给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不论他们是真劫持还是假的，都得趁此机会一网打尽。若调用最近的黔军，黔军好些将领与端木交厚，端木军叛乱时莫二爷出面敲打，他们有所顾忌才没有异动，焉知心里作何反应，我不敢冒险，决定用京军，他们跟着我，最忠心不过。” “ 也不要急行军，” 寻阳说：“ 此事必然有诈，他们以逸待劳，你要小心。” 田猎风摸摸她头发，笑笑说：“我不怕打仗。” 那你怕什么？寻阳想问，忽然觉得不吉利，住了口，闷闷的。人在担心的时候容易疑神疑鬼，她也不例外。 “ 我已经禀过太后皇上，那日俊毅俊敏就留在家里，不必入宫祭拜。” “真的？”寻阳大喜过望。 “我不在家，你凡事小心，我把长仁长义留下来照顾你。” 寻阳立即反对，“我在家能有什么事？你带上他们，路上多人照应。” 停了停，涨红了脸扭扭捏捏的说：“ 你要平平安安的，不然我们怎么办？” 田猎风从没见她示弱，见她神情知道她是真心的，几分喜欢又几分心酸，把她的脸按在胸口，保证道：“ 我一定全须全尾回来。” 不知怎的，寻阳泪水一下子崩了，越擦越多。 “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田猎风急了，想唤人。寻阳拦了他，老实说：“我就是害怕。” 田猎风一愣，随即笑起来：“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寻阳顾不得害羞，急切的问：“ 皇上知道是陷阱，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去？会打仗的多了去，安朴不是刚打了大胜战吗？为什么不让他去？再说京城皇宫不是更需要你吗？我就不相信你那个太后姐姐会放心把京城防卫交给外人。” “ 旻亲王没有足够兵力发动大规模进攻，他胆敢以身犯险必有后招，在宫里十几年，旻亲王栽培了不少亲信，我估摸他此次要利用这些人。别人带兵我不放心，旻亲王是死是活我都要亲自送入京。” “也许他就利用你这样的心态。” 寻阳嘟囔。 田猎风一窒，问：“你说什么？” “没有。” 寻阳不愿在出战前消磨志气。 田猎风却明显心不在焉了。 两个人说话期间，行李已经收拾妥当，长义顾不得避嫌，亲自到内院催主子，军里还有一堆事务，宫里还得交代，难怪他急。 “寻阳，记着，你要先保重自己，任何时候先报全自己。” “你也是。” 寻阳看着田猎风离去的背影，宽肩，长腿，挺直的背，忍不住落泪，什么时候她对这个男人如此依恋依赖？ 田猎风离京，最快乐的居然是祖元真，反正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只是名义上的正室，她心底宁愿那个男人永远不要回来，守寡好过被冷落的羞辱。在夫家日子不好过，在娘家也很受白眼。无原则爱她支持她的母亲现下就是一个活死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林氏借口掌管中馈，琐事烦多不能侍奉婆婆，陈氏更是连人影都不见，如此重视孝道的世道，众人不怪做媳妇的，反怪她这个出嫁女连累母亲。她回去两次，父亲避而不见，兄弟也是淡淡的，她特不得劲，以前盼着回娘家，现下一想到娘家就发冷。 是她变了，还是身边人变了，祖元真说不出来，她唯一确定的就是对陈寻阳的恨。 姓陈的死了，她的倒霉日子就结束了，过往的好时光就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88章 田猎风惜字如金，对寻阳却说了两遍“保重”，口气很郑重。寻阳静下来后心里不安，她细细的思考自己的处境，不安的感觉放大了。祖元真要对付她，后院是最便利的。失去了她母亲这个依靠，她就是无脚的螃蟹。 可是没了她能改变现状吗？俊毅还是世子，丈夫宠爱已尽。不过稍解心头恨而已，想得到的还是不能得到。除非死的是俊毅。 寻阳悚然，田猎风知道她是惜命的，只有为了一双儿女才会不顾命，那么他也是担心祖氏对小儿不利吗？ 人有了执念就会走偏锋。 寻阳丝毫不怀疑祖元真会害死小俊毅，为了世子的位置。 田猎风离京第二日，京城大街小巷就传开旻亲王被一帮土匪劫持了的消息。许多人感叹这个皇亲贵胄活的太窝囊，乌合之众都能动得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年轻的皇帝对唯一的兄弟太无情了，但凡兵力强点，至于陷入如此困境吗？太后出殡日子旻亲王若没有出现，哲宗帝必为后世诟病。 成了定国侯府二媳妇的莫瑄青也很烦恼，她的烦恼和国家大事无关，和家事有关。她想学晚晴郡主得旨另府居住，不用晨昏定省，没有公婆管束，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会很滋润。 她想的美，只能是想。 坐在听雨楼院子里的石椅上，莫大小姐说了两句话，叹了三回。 寻阳深表同情，段氏绝不会同意慕川搬出去，这是变相的分家啊，即使慕川一分钱也不要，打的还是侯府的脸。这庶子有出息了，娶个媳妇虽然不是贵女，却是实打实的富女，她怎么可能脑袋入水了放他们出去？ 莫家疼女儿，也不敢鼓励女儿一结婚就分家。 “ 早知道就不结婚了。” 莫瑄青说。 “ 可以和离啊。” 寻阳答。莫瑄青吓一跳，拍了她一下，“哪有你这样的，劝弟媳妇和离。” “ 离不了你就想办法和她，母亲相处。叹气有什么用？” 莫瑄青翻个白眼：“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 “你那天要入宫参加祭礼吗？” “我没有封号，又不是诰命，没有资格入宫。” 莫瑄青一副教孩子的口气。随即怀疑：“你不知道？” 寻阳赧然：“ 我搞不清楚。” 莫瑄青表示理解，田猎风虽然宠爱她，但祖氏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出门应酬轮不到她，京里高门大户讲究规矩，寻阳也不爱凑热闹，怕至今还不认识田家远亲近族。她曾经一心一意要嫁进来，凭莫家的财势，怕没有她一席之地？现下才知道自己幼稚。 “你闷了来找我说话，反正祖氏不能拦着你回娘家。” 祖元真想拦也拦不住。 一个想法模模糊糊的形成，寻阳努力让它清晰，她神情郁郁，看在莫瑄青眼里是不快乐的内院女人的脸。 “旻亲王是不是真的被劫了？” 寻阳回过神：“应该是真的吧。” “暗里都传是那位的手笔。”莫瑄青到底知道厉害，压低了声音，还凑在寻阳耳边，确定隔墙有耳也听不到。 “这种话敢混说？你要害慕川掉脑袋呀。”寻阳骂，不由犯嘀咕：若是假的，手法太拙劣一般吃瓜群众都瞒不过。哲宗帝不是没脑子的，想杀人法子多的是，何必选个最下乘的？ 皇帝毕竟不是内院妇人，如果她是祖元真该怎么利用敌人落单的机会？叫一群暴徒？ 简单粗暴，可是有效。 “安公子要去驻守南疆了。” 莫瑄青敲了一下寻阳的头，“想什么呢？” “什么时候的事？” 虹儿在廊檐下指挥小丫头整理箱笼，早晨寻阳交代她处理旧衣服。五颜六色，各种布料，长的短的，浓烈的熏香，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讨论声，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生活，她逐渐接受适应的生活。 “什么时候的事？” 她又问。 “总要等到太后出殡后。” 莫瑄青也不能确定，她忽然沉默下来，过会儿就告辞。 寻阳坐着花架下，良久。 午后，寻阳关在内室练瑜伽，虹儿守在门口。寻阳一身汗，打铃唤人进来伺候，进来的除了虹儿还有阿宁。 “等好一会儿了吧。” “和虹儿说话倒不觉的。” 阿宁温婉的笑，她是知道旧主子的生活习惯，“我带了一些小玩具，不值什么钱，就图个新鲜。” 史老大走南闯北，最容易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确实不贵重，可是平常铺头也寻不到。上次阿宁带来一组木制小人儿，有手有脚，一拉绳子，跳舞的，弯腰的，走路的，还有射箭的，把俊毅迷的神魂颠倒。 “虹儿，送去给小世子，再看看小郡主在做什么？” 透过窗檩可以看见虹儿的背影消失在院墙外，阿宁才说：“凌公子回京了。” 太后薨逝，今上大赦，凌灏犯的又不是了不得的大罪，在特赦名单里能够回原籍不是稀奇事。他回来无依无靠，第一个必是找安朴，史老大是安朴手下，几个人一条线上的，只不知阿宁心里偏旧主子还是想帮丈夫的兄弟。 寻阳却是想知道安朴会怎么安排凌灏？带去南疆？话到嘴边到底没问出来，为了谁都犯不着惹田猎风生气。 “凌奶娘走了。” 寻阳有点唏嘘，真正的陈寻阳一定会伤心欲绝，她们之间的情分不一样。 “你帮我买香烛纸钱到她坟前烧吧，她这辈子—”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凌奶娘是个聪明女人，抵不过儿子带来的劫难。 阿宁应着，又说：“凌公子想见小姐，瑶珺小姐，我辞了。我是担心他又托了其它路子，说与娘娘听，好歹防着，不能再出错。” 寻阳初以为他要见自己，虹儿和阿宁叫惯了她小姐的。 “你寻个人劝凌公子彻底消了念头才好，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瑶珺小姐又不是心定的人。” “我也是担心的很，”阿宁叹。 虹儿回来了，抱着俊敏，两个人立即岔开话题。 “祖母要接瑶珺回来住几天。” 俊敏声如蚊蚋。 是巧合？ 寻阳问：“发生了什么事？” “祖氏今晨和祖母说了一些话，后来祖母就吩咐嬷嬷接瑶珺回家。” 寻阳沉思着，俊敏便问：“有何不妥吗？” 寻阳把阿宁说的话重复一遍，分析道：“祖氏定拿瑶珺做文章。” “知道她要做什么好过眼前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慢慢想办法。” 俊敏很乐观，寻阳笑不起来。 田瑶珺痴的很，凌灏这么大的饵，一勾一个准。 寻阳知道得做些预防措施，可是认真思考，竟然无从下手，总不好到处囔囔嫡室要害她害她生的孩子。长义留在府里，一召既来，只是他奴才身份，还能拦着不让田瑶珺回来？ “虹儿，你爹认识识功夫的女子吗？” “小姐想对付谁？”虹儿磨刀霍霍。 寻阳对她没什么隐瞒的：“王爷不在家，长义进不了内院，我心里没底，想找几个会拳脚的守院门。” 虹儿大力点头，恨不得立即拉来一个队伍，把胆敢侵犯小姐的小人打入地狱。 “奴婢明日便出府，包管找到小姐满意的。” “找到人先别声张，在外头安排住下，寻个好时机再领进来。” “是。” 第二日，虹儿一出门，田瑶珺便回府，老王妃安排在东大院住下，只说想念的紧，要一刻不离。 寻阳听了直皱眉，瑶珺那情形太惹眼了，否则不至于被软禁。 锦容伺候着她穿好戴好去东大院，路上加紧劝：“老王妃要骂娘娘刺娘娘，娘娘就听着受着，可千万不能回嘴，王爷不在府里，吃亏的是我们。” “我晓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就是这个理。” “主仆可真亲密。”简侧妃的声音蓦然响起来，人已经到了面前。穿不了正红的人偏爱红，看的寻阳心惊肉跳，真想提醒她为女儿收敛点。 “娘娘出来散步？” “带小姐儿见她姐姐。” 有用的那个姐姐在宫里坐着呢，可惜见不着。 “ 我前儿为小姐儿做的小衣裳呢？”寻阳问锦容。 锦容惶惑：“奴婢忘了，这就去拿。” “不急，反正—” 锦容已经去了，寻阳坐在美人靠上，笑嘻嘻的说：“娘娘和我一起坐坐吧，前后就是看瑶珺小姐，她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简氏拒绝：“ 这里风大，仔细吹着了。” 寻阳行礼，目送她袅袅婷婷的身姿。 她是绝不愿意和简侧妃同去东大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锦容回来后，果然拿了个包裹。二人又观赏了番锦鲤，才慢悠悠去了东大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89章 田瑶珺在东大院后罩房里画画，她丰腴了许多，神色沉静，似乎过的很好，对嫡母的安排也很满意。 “ 侧妃，坐。” 语气既不亲热也不疏离。 寻阳捧着茶杯立在画板前，以外行的眼光看田瑶珺的画，看到了孤清，她想自己是先入为主了。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田瑶珺搁下画笔，丫鬟端上水盆让她净手，又上了水果点心。 “ 我要和侧妃说话。” 几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着。 “ 出去。” 寻阳气恼，屋里的人才退出去。 “ 不能怪她们，她们也是听差办事。” 寻阳诧异于田瑶珺的变化，她就如一汪死水，如何搅拌也泛不起涟漪。 “ 你，过的好吗？” “ 新婚之夜他发现我不是处子，就搬去书房住。” 田瑶珺语调平平，没有高低起伏变化。 “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你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寻阳的现代人意识腾腾上升：“ 他不能一边嫌弃你，一边靠着田家升官发财。” 田瑶珺忍不住笑了，“ 侧妃还是这样直爽。” 寻阳听出了另一个意思：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说的容易。 她讪讪的的。 “我倒不在乎他的冷淡，两年后我没有生育，要么和离要么抱个庶子养，终归大家各取所需。” 当事人看的这么开，寻阳的不忿显得多余。 “秋娘的松仁糖还是这么好吃。” 寻阳不知道怎么接话题，再呆下去也无话可说。她起身正要告辞，田瑶珺开口：“ 他找我了。” 寻阳马上反应过来他是谁。 凌灏大概很清楚对田瑶珺的影响力，他自信满满，自己于深闺中的情人是不容易忘记的。 “你见他了？” 田瑶珺摇头：“我不想。” “你奇怪吗？” 她目不转睛盯着寻阳，略带讽刺地问：“ 我应该扑向他才对吧？你是这样想吧，他也是这样想。” “我不这样想。” 寻阳反驳：“ 他怎么想不是我控制的，有因才有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说着她跨出门。虽然不客气的顶了田瑶珺，寻阳还是郁闷不已。 后面田瑶珺还说了什么，寻阳没听清楚也不关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 虹儿正在等她，要说简侧妃的事，锦容自动守在门外。 “ 简侧妃想帮小小姐讨封号。” 寻阳满脸问号，除了爱女心切，她实在想不出简妃如此迫切的原因。 “ 老王妃气的摔了茶盅，官窑的。” 即使富贵如田家，官窑瓷器也不能随便砸碎，可见是气坏了。 “ 理由呢？” “ 说太后只有两个妹妹，一个已经出嫁，只有一个也不提拔提拔怎么对得起老王爷小王爷对她的扶持？” 寻阳想起被老王妃安置在后罩房的田瑶珺，嫡母固然疼她，不缺吃穿，可是落到实处的东西一样也没，前车之鉴，简氏自然豁出去也要为女儿争取天家封号提高地位。 “ 老王妃说莫说小小姐还在襁褓中，便是长大成人，庶出的身份也摆在那，简娘娘就说小郡主小世子也是庶出。” 关键就是有先例。 寻阳不担心，此庶出非彼庶出。对田府后院这个最尊贵的老妇人来说，儿子是自己生的，儿子的儿女们就是自己的。丈夫妾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比得上自己的子孙吗？ 俊敏俊毅毕竟是田家千盼万盼盼来的，而且之后田家添了两个男孙，可谓旺家至极，田大寿也是爱之如命，简氏犯了策略性错误，不该扯上龙凤胎。 虹儿越说越来劲，“ 她一提小郡主小世子，老王妃就摔茶盅，骂简娘娘居心叵测，还说要休了王妃，扶正陈侧妃，不然自家人都作贱小郡主小世子，小姐，老王妃是不是说真的？” 寻阳苦笑：“ 小王妃更要我死了。” 虹儿一想也转过弯，自家主子什么脾性她最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王妃一直不对付听雨楼，不过在寻找最好的时机。 “ 小姐不能坐以待毙。” “ 当然。” 寻阳继续原来的话题：“ 简娘娘离开东大院后是不是去铁马院？” 虹儿拍了一下腿，有点兴奋：“ 是呀，小姐说对了，不过简娘娘没见到老王爷，据说老王爷足疾发作，好几天不出门了。” “ 据说？谁说的？” 虹儿心领神会：“ 自然是老王妃说的。” 寻阳却有另一种想法，老王爷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田猎风离家之际，他的身体只有更好，不能不好，没有现身只能是真不在家。 为什么？ 虹儿见主子默然不语，知道她在思考，轻悄悄的退出去。锦容打手势问寻阳怎么样，虹儿无声地说：“ 没事，挺好的。” 两个人接下来无语，锦容和长义定婚后见着虹儿就不自在，虽是寻阳做的主，她总觉得是自己抢走别人的爱人，虹儿比起她和寻阳关系更亲密，府里许多人都觉的她有手段有心机挖墙脚了。 虹儿心里有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或许不说倒也可以，只大家日日对着，两边尴尬。 “你好好过，莫辜负了小姐。” 她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锦容红了眼眶，又是欢喜又是惭愧。 “你不怪我，我做梦都会笑。” 虹儿被说的笑起来：“ 我怪你什么？虽然王爷侧妃做主，到底是长义公子点头同意的，他自然是中意你的。” 这最后一句话比什么都中听。 锦容红了脸，心里隐隐有点惆怅，虹儿居然看的开放下了，她的别扭反显的多余。 主子教出来的两个丫鬟阿宁和虹儿其实长相很普通，可是做派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她记得还没来听雨楼听差前，底下媳妇婆子丫鬟暗地讨论陈侧妃得宠，无一不是说她母凭子贵。如今才晓得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主子不是得宠，是得爱，王爷对她爱恋之余还十分尊重。锦容十分羡慕，她有时想，没有生儿育女，陈侧妃在田府后院的地位也稳固的很。 虹儿并不知道锦容的心态变化，她还是难受，只是不能表现于人前，一方面她也理解主子的安排，长义还是奴籍，与解除了贱籍的她成婚，将来子女的安排是个大难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寻阳这样教导她。 临睡前，寻阳对正在铺床的虹儿说：“ 明日你送两封信给阿宁和莫大小姐，回来后接小世子和小郡主到听雨楼，太后出殡后再送回东大院，若老王妃问起，便说我怕孩子累着她。” 虹儿点点头，寻阳没有其它吩咐，她正要出去，主子蓦然握住她的手说：“ 虹儿，你父亲相中的人必是好的，你不必为了我留在府里。” “你怎么知道？” 虹儿惊讶，随即坚定地说：“ 主子身边没有妥当的人，奴婢如何安心嫁人？他要等不及就不是良配。” “哎呀呀，听听这口气，比女将军还霸道，我们的虹儿将来肯定把丈夫管的死死的。” 气氛一下子改变了，虹儿气的啐了一口，抬腿就走。 寻阳躺在床上良久不能入睡，祖氏与她的矛盾已经放到桌面上，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死我活之际，她必须调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她们之间的任何交手都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次日，虹儿才离府，一个小丫鬟便走进听雨楼，锦容认的是熙照院的小丫头，洒扫外院的。 “ 王妃有事要和陈侧妃商量。” 说话的时候畏畏缩缩的。锦容拦在廊前，逗弄着一只小雀，虹儿不在，其他丫鬟婆子以她为首，她不接腔，众人也是各做各事。 那小丫头脸胀的通红，想到明月的话，鼓起勇气说：“ 奴婢把话带到了，几个姐姐还请告知侧妃。” 依然无人应答。 小丫头有点不安，明月预料的情形没有发生，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好走了。 熙照院里，祖元真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人，心里一股火烧的室内温度升了好几度。 “明月，贱人在做什么？” 明月打了个突，让粗使丫头去传话是她的主意，本想羞辱羞辱陈氏，岂料让自己骑虎难下。 “ 怎么？” 祖元真的脸阴的要滴出水，她对明月一直比较和善，还有一点愧疚。可是，不知怎的， 那张鹅蛋脸越来越讨厌，死蠢相。 “ 奴婢叫大丫去传话的。” “谁是大丫？” 祖元真紧锁眉头，有点明白自己丫鬟的伎俩。 这时候明月只要跪下来认错，祖元真最多斥责几句，明月也是走火入魔认定自己做的没错，为主子出头何错之有？她辩解：“在外院” “啪”的一声，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傻了，明月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才反应过来，从来都是她看人挨打，哪有别人看她被打的？还是当着全院的人，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祖元真余怒未休，“ 你真有脸，我使唤不动你了。” 明月垂头，没有人看的清她表情。 虹儿回到府里还来不及禀报寻阳，就听说明月自杀了，当场愣在日头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