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凉九歌》 正文 第一章:回忆变不成繁花 桃溪中学操场上正召开高三动员会,校长在台上口若悬河。人群里,有个女孩叫许舒南,一直在低头玩手指甲,她的双眸如星子,似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皮肤白皙,面颊上一个梨涡,笑起来浅浅的。后面的女孩是沈小芸,在许舒南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会,沈小芸拖着许舒南夸父逐日般冲向小卖部抢香草冰激凌,买到之后又马上火急火燎的往教室跑,仓促中,“撞车”事故不幸于走廊发生。 小芸先发制人,骂对方不长眼睛。被撞的苏杰也非善茬,盯着俩女孩挤眉弄眼直嚷嚷,当场被小芸泼了半听可乐。 “疯婆子你干嘛呀?!”苏杰手指拈着胸口湿透的t恤衫跳脚。 小芸向对方吐了吐舌头,一脸你活该的表情。许舒南在一旁站着自觉尴尬,不知道往哪儿放的眼神凑巧落在了苏杰的同伴身上。 这人的气质和苏杰截然不同,很干净,五官棱角分明中透着一股冷峻。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不声援任何一方,袖手旁观的看客。 苏杰这个怂包,居然落荒而逃。小芸余怒未消地说:“你猛盯着的那个男生叫季城,你可千万别看上他。” “胡说,我哪有盯他?”许舒南立马分辩。不过刚才他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也光芒万丈的模样,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对同学朋友有难无动于衷的人,人品一定很差!”小芸又补了一句,说完发现舒南一下子面色惨白,竟有点像被一语戳中。 沈小芸对苏杰印象极差,可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今天不知明天。过了几天,小芸支支吾吾告诉许舒南,她下午放学要先走。 “干嘛去啊?”许舒南问。 “当驯兽师!” 敢情“撞车”事件还有后续,苏杰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小芸的qq号,一开始也许是怕不依不饶的小芸真去老师那里告御状,一聊之下,分外投机。 今天苏杰做东请客,小芸是吃货,心一横决定会会那个家伙。舒南提醒她当心,小芸豪迈地拍胸口道:“四海八荒姐怕过谁?” 落单的舒南去了图书馆,打算为不久之后的模考做准备。 城市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雨势摇摇击打窗台上一盆白栀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舒南离开时大楼外面雨幕连天,她皱了皱眉,一筹莫展之际,用余光瞥到置物架上的一把格子布面的雨伞,她心想先用这伞回家应急再物归原主,于是伸手去拿。说来也凑巧,刚把伞攥进手里,季城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门口,他顿了一下说:“同学,那好像是我的伞。” 许舒南尴尬得石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两秒后,季城笑了:“你没带伞?要不一起走?” 伞面小,为了避雨两个人不得不挨得很近,不说话怪尴尬的。季城借了一本美术丛书,舒南没话找话:“你喜欢画画啊?”他点头,说:“小时候,我爸收集了很多齐白石,徐悲鸿的画册,画画算是耳濡目染的爱好。” 舒南听了眼前一亮:“我们班里的黑板报正愁找不到人画。你能帮忙吗?” 等了大约两分钟,才听见季城慢吞吞的回答:“我可以试试。” 舒南本来以为他不乐意,他却说:“我反应比较迟钝那天在走廊里,我也是刚回到教室听苏杰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你如果不明说,我可能回到家才会反应过来。” 舒南顿悟,她以为的“袖手旁观”原来是因为季城的反射弧太长。“你反应慢是天生的吗?” “不是。”季城惜字如金,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雨天一别,约好周六画板报。舒南觉得这周过得真慢,想见他的念头像学校旗杆尖上止不住翻飞的红旗。 沈小芸和苏杰越走越近,还认识了他们班一个叫方静的女生。舒南有次在食堂水槽边遇见方静,对方故意把一手的水甩在舒南身上,她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方静倨傲逼人的目光。 舒南突然瑟缩了。 周六下午,舒南在教室门口等季城。想不到小芸也留到了最后,她说:“舒南,我放学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舒南点头,说没关系。 小芸打断了她:“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以后都不和你一起回家了。方静不喜欢你,让我二选一。” 所以小芸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才认识几周的朋友。舒南压抑着情绪,方静那似曾相识的容貌,像极了一位故人。 小芸没有给舒南逃避的机会:“方静是你初中闺蜜的妹妹,你不认得她,她可认得你。她知道你很多事” 舒南有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原来那场灾难还没有结束,原来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友情是砌沙成塔,一个小小的风浪打来,脆弱的沙雕就要被轻易的摧毁。 “我不想有朝一日也那样被你背叛,”小芸一锤定音,“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比较好。” 季城走进教室,正看见小芸甩手离开,舒南却没有去追,她要怎么挽留,以她对小芸的了解,一旦下定决心别人都很难动摇。舒南仰起头看见天空灰蒙蒙的,她突觉面孔湿润,摸一摸,原来是流泪了。季城递给她一张纸,表情木讷。黑板面积不小,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画到暮色四合。 季城把磨的短短的粉笔头丢回粉笔盒的刹那,校园里沉香色的路灯刚好一齐亮起,暖融融的灯光照亮少年的发梢与侧脸,舒南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 “怎么了?”他缓缓问,双眸像秋天明净的水波,一洋一漾。 “没什么,哦,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舒南笑着,挥手再见。 他们就像两面静静的湖泊,在阳光下反着光,刹那芳华,湖泊里藏着什么,却无法看清。 高三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学业上的忙碌让两个人暂时忘却了烦恼。舒南英语好,梦想着考上一个语言类大学。有那么一天两人在操场上不期而遇,她问季城的梦想,他说想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她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 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声迎来了高考,苦心没有白费,他们如愿以偿被目标大学录取,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同时被录取的还有方静,她和季城同为政法系。 苏杰对表哥季城说:“你对许舒南一无所知,就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说考什么大学你就乖乖的填了志愿,还在大学里和她谈起了恋爱,你简直快成为她的提线木偶了!”有时这样的声音会不小心传到舒南的耳朵,但是她从来不置一词。季城也从来不问,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在等她有一天亲口告诉他一切,然而一学期过去,舒南始终缄口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一个人能背负多少往事,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里,许舒南做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梦,以至于多少年之后,当她回想起梦中的场景,都依然能清楚感知到梦里的美好。梦中她和故友方宁站在舞台上边弹边唱,歌声嘹亮,盛大的人群瞬间虚化成她们表演的布景,她的骄傲像光,刺穿黑夜。 梦醒,故人不再已是不变的事实,她也自知梦里的光年再也不会有了。 2007年立夏,许舒南正读大一,流感盛行,她不幸中招,小小感冒病毒导致了病毒性心肌炎,染上一场差点夺取她生命的重病。 入夜,季城照顾舒南洗漱完,自己还没来得及洗把脸,白天听选修课晚上照顾舒南,他终是累得趴在病床边上和衣睡着了。 窗外月圆如玉轮,把室内照的通亮,连他侧脸上细软的绒毛都照得分明。舒南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一件薄衣。夜已深,四下寂然,病房恍惚化为一座孤岛,舒南突然心生一种浮生如寄,他们只有彼此的感觉。 季城衣不解带地照料,两个多月过去,黑眼圈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但对此,他从无半句怨言。彼时两人还尚未确认关系,他对她好,她只是受着。 他们都是沉静寡言的人,同班同学总以为舒南高冷,殊不知她只是怕遇上下一个沈小芸,拥有后又失去。 舒南的父母拎来鸡汤,嘘寒问暖,她清瘦了许多,因为父母的到来气色红润了些。许父心疼女儿,想让她休学一学期回家调养身体,可是舒南坚持留校。许母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她是舍不得那个男生。许母对季城的印象不错,一表人才,笑起来阳光,对舒南体贴入微。临走之前还给季城使了个眼色,“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家南南。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做客,阿姨让你尝尝厨艺。” 舒南不耐烦地点点头,“妈,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朋友。”瞥了一眼季城,发现他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客气,阿姨,我有空一定去拜访。” 舒南抬起脑袋,那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他,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很多年后她想起这一段,才明白原来世间有些事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言,比如感情。 修养三月有余,舒南好得七七八八了,出院前夕来了不速之客,方静携一束花闯进来,她进门看到许舒南,眼睛却四处张望说:“季城他人呢?” 舒南心里莫名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他去我主治医生那里了,你找他做什么?” “不关你事。”方静冷笑,她转身要走,似是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一把掐住舒南的下巴狠狠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个女人长得一般,性格木讷,又道德败坏,他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这么真心实意对你?” 舒南被捏得剧痛,挥开方静的手,只是缄默不语。方静摔门扬长而去。 “她该不会去医生那里找季城吧?”舒南这样想着,急得要下床去确认。这时季城推门进来了,他看到床头的白菊花,眼神一冷。送白菊花给病人,显然是咒人去死,他问:“方静是不是来过?” “嗯。”为什么季城仅凭一束花,就知道是方静? 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甚,想问点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舒南并不知道,方静借着同窗之谊,屡次骚扰季城。她的筹码是舒南避而不谈的过去,季城一再拒绝她的约谈,说:“谁没有点过去,我等舒南自己告诉我,至于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海涅说过,言语之力,大到可以从坟墓唤醒死人,可以把生者活埋,把侏儒变成巨无霸,再把巨无霸彻底打垮。季城一向尊重舒南的选择,更何况戏多的方静一定会给他一个演绎过的版本,扰乱他对真相的理解。 可是季城人越好,方静越是意难平,她凭什么拥有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凭什么姐姐死了,她却获得幸福?她不配。 冬至,雪花漫天飞舞,在掌中盘旋。城市的喧嚣似乎被这场大雪覆盖了。许舒南对着窗外发呆,喃喃自语:“我怎么又忘了带伞。” 晚自习下课,她有气无力地在教室门口等雪停。各种颜色的伞,姹紫嫣红地凑在一起,她看得入神,忽然被人从后背拍了下肩,扭头看,是季城。 他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干净挺拔,只是站在走廊声控灯的直射下,就像黑白电影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流光溢彩。季城嘴角微微勾起,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还是我送你回宿舍。” 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长廊,和他一起迈入雪中。雪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动在头顶炸开,像杂乱的乐章,亦如她此刻的心跳声。 两个人都低头不语,各怀心事。舒南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突然她感到身上一阵温热传来,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他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季城生平第一次脸红,自耳根开始到脸颊一片粉红,“许笨蛋,我喜欢你这么久,你都看不出来吗?”话音刚落,他霸道地拥她入怀。舒南从他怀里挣脱,一副得逞的样子,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先开口,这证明你先喜欢的我。” “好吧,就是我先喜欢你,那么,许舒南小姐,你愿意和我交往吗?”季城一本正经的神情看得舒南忍不住偷笑,她用揶揄的语气反问道:“季城先生,我能拒绝吗?” “不可以。”他一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眼底都是笑意。 她收敛了笑意,反搂住他,心里默默道:“何德何能,受你关照,对我偏爱,予我未来。”她多希望时间就冻结在此刻,什么也不用想,花与木,无知无觉,自生自灭,它们不曾追问过,亦不发出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万丈深情不敌一寸误解 复课后第一周,一张“旷课处分榜”在校内掀起波澜。由于这学期学校旷课人数剧增,统计结果令校方震怒,决心整治一番。处分榜上,根据旷课节数的多少,处罚从最轻的“警告”到“开除学籍”不等。 学生们一时间如惊弓之鸟,许舒南和季城去看榜比较早,返回的路上陆陆续续遇到彼此同学。 他们总会随口问问自己是否中招,先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 “吴雪,你旷了刚好二十节,记过处理。” “廖凡,你十二节,严重警告。” “宋冬东,放心吧,你榜上无名,应该只是旷了三节课不到,没有收录。” “” 许舒南对答如流,回答了十几个人之后,一旁的季城脸色微变。 直到这一个:“汪昌磊,你就惨了,四十节以上,开除学籍,你得赶紧想想办法解决了。” 汪昌磊不敢相信这晴天霹雳的消息,以为是许舒南拿自己寻开心,硬是拉着她去榜前核实。结果和她说得分毫不差,很多刚才半路上被“剧透”的同学将许舒南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你记忆力可真不赖,说的和榜上一模一样。”“记那么多,你怎么做到的?” 也是自那天起,仿佛从许舒南体内觉醒了另一个不得了的许舒南,以前过六级都难,现如今却几分钟对上百号人的榜单每一项都倒背如流,像是天方夜谭。尽管季城和舒南在茫然无措中商量好要尽量掩藏这突如其来的惊人记忆力,但纸包不住火,许舒南终于声名鹊起。 一般来说,人类用短期记忆的大脑区域来记忆只见过一面的事物,可对舒南的研究表明,她自动使用了长期记忆的大脑区域,所以她能过目不忘。深处绝境容易激发深层潜力,而造成这一惊人变化的诱因很可能是那场重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舒南自认还是以前的自己,轻看得失,坦对荣辱,却无法否认生活已经发生巨变。甚至身边的人也随之改变。 学校经推举,选出许舒南参加国内名校联合举办的记忆力挑战赛,舒南不负众望斩获第一名的奖杯,可是她不开心,因为许多以记忆力为入会标准的俱乐部向她伸出橄榄枝,她越来越忙,成为出门会被人围观的“天才少女”,而季城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时候也越来越多,表情愈发复杂。 舒南心下惶恐,她问他:“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不管是怎样的我?” 他很笃定:“嗯,永远,天荒地老,我都还能多撑一天。” 后来每当回忆起这个十九岁少年的誓言,舒南都恨自己只有记忆力变强了,智商却没有变高多少。居然只听到脉脉温柔,忽视了季城用的这个字眼:“撑”。 当时的他,已经觉得难受了吧,可惜,她明白得太迟。 2008年暑假,季城到舒南家玩。许家父母就女儿的记忆力品头论足:“你这神来一笔的智慧也来得来迟了吧?否则你又何至于考上现在这个学校啊?”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当着季城的面。舒南上回生病住院,他们交口称赞的“准女婿”,这次被完全视为隐形。 “我爸妈就那样,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计较。”趁许父许母不在家时,舒南充满歉疚地说。 季城摇摇头,不置可否。 舒南还想要宽慰,他突然话锋一转:“舒南,你能弹首歌给我听吗?” 舒南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望去,看到书柜顶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琴包,迟疑半秒,转而笑道:“那是我爸爸的东西,我不擅长。” 不擅长吗?那为什么路过琴行,看到一个中学生被销售员天花乱坠的说辞唬得要给自己的吉他配个琴箱时,她言简意赅地说出:“琴箱硬朗的外表迷惑人,内部大多采用老式设计,抗摔性几乎为零,如果你真的想保护你的宝贝吉他,就买琴包吧。” 这一切,季城都默默的看在眼里。但他不打算当面揭穿,只是凝望她温柔地笑了:“《一nderful y一u》,你可以为我试试吗?” 季城的紧逼让她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她多年前在舞台上演奏的曲子。“对不起,我” “如果我说,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呢?”季城竟不依不挠。 她终是不忍拒绝,他起身帮她取下琴包,拂去上面厚厚的积尘,她接过琴,摘掉变调夹。她的手指一搁在琴弦上,封存多年的记忆,演奏的愉悦,随着行云流水的琴声一同复活了。季城看到了从来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另一个许舒南。既不平凡,也非“天才”,却光芒四射。原来她亦是人群埋没不了,会发光的生命体啊。 也仿佛目睹到,当年的舒南如何在驻场的歌厅用她的音乐引爆全场,当时的她还是青涩模样,羽翼未丰,却灿烂至极。 随着舒南指端的弦声深情至悲伤,季城似乎看到了舒南他们乐队投入演出之际看不到的隐患。灯具内大功率灯泡因为温度过高而燃起火,火势蔓延引燃舞台侧面堆放的布景,尖叫声四起,观众四散逃离 欢乐的舞台顷刻之间变成修罗场。 混乱中,舒南抱着吉他惊恐地冲向门口,其他乐队成员在她身后被挤倒,火苗舔上青春姣好的容颜,可是她头也没回纵使她听见了昔日挚友方宁凄厉的惨叫声。 方宁是方静的亲姐姐。 虽说危急关头,贪生是人的本能,但完全把同伴抛诸脑后还是让很多人不能理解和原谅。方宁的父母认为,倘若不是舒南太自私挤倒方宁,她也就不至于被大火严重灼伤毁容。 这种抛弃,很彻底。 再见方宁,她不堪毁容的痛苦,最终选择了跳楼自杀。舒南满心忏悔,可是她面对的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曲终了,舒南已是泪流满面。季城俯身过来,舒南以为他是要吻自己,结果他只是要她别再弹了,把琴装回琴包,然后直起身来背对着她说:“舒南,我们分手吧。” 舒南的身体倏地一震,方寸大乱地抱上去:“不要,季城,我什么都告诉你,别说这种话好吗?” “不用了,你的故事我都知道了。”在感觉自己和舒南愈发疏远的这段时间,季城没能坚持住听了方静的“爆料”。 他的语气有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做的决定和你的过去无关。只是,我是个反应迟钝的残次品,你这一生却可以活得很有价值,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舒南满脑子只剩那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断盘旋。 人应该怎么活才有价值呢?是出生一百年后网络新闻界面还会特别提示xxx诞辰一百年的那种吗?可是舒南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只想做陪季城一起慢慢前行的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饮鸠止渴,空城殇情 季城一声不响地退学了。 同学群里有知情者说他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名校,舒南无论怎样联系他,都杳无回音。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冲进方静寝室质问她到底对季城说了什么。 方静说:“当然是关于你怎样抛下昔日好友,被以前的全班同学不齿和唾弃!” 她说:“我就是很不爽,你已经完全把那段过去抛之脑后,总会在我鞭长莫及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我姐呢?” “那段时间我们全家都必须随时关注我姐有没有抑郁,会不会自杀,我爸为了给姐姐治伤倾尽家财,最后呢?我姐还是死了!我们欠了一屁股债,我跟着父母犹如丧家之犬,天天被人追债。你打乱了我们全家人的生活!” “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很难说以后会不会故技重施背叛其他人,你根本不配拥有季城的爱!” 舒南原以为青春是慢慢结束的,但原来结束只在一瞬间。在季城离去的雾霭里,青春再没有张扬的笑,也没有肆意的痛了。 2015年,季城再次回到家乡,是以投行d的身份,这职位通常被视为该行业的食物链顶端。七年前他以借读生的身份来到a市一本大学,转了金融专业。毕业后在金融行业脱颖而出,成为人群中见一眼便难忘的耀星。期间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彼此都是互相利用关系。方静三年前来到他所在的城市,对他真心实意并且展开一系列温柔攻势,可是每当方静亲近他时,他都会本能的排斥,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有勇气,打听一下曾经的“天才少女”许舒南的近况。 七年了,他们已经有七年没见面了。七年,够长成一棵树,够陈一坛酒,够一点念想,盘根酿成刻骨相思。 季城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或许她已经嫁为人妇了,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宠她的丈夫,他有什么资格满怀期待呢? 其实,季城也有一段对舒南三缄其口的往事:他其实是个私生子,他的家早就不在了,在他母亲东窗事发终日与丈夫吵得不可开交的半年后,他被母亲带着搬了出去,母亲又不堪生存压力拧开煤气准备带着儿子一起自杀。邻居听到小季城拍门的异响赶来,他因此获救。 季城也曾经聪明过,大概是被煤气毒傻了,又或者是心理障碍,自此变得迟钝起来。仿佛麻木一点,对自己苦难的命运反而能感知得少一点。 后来他遇到许舒南,以为终于遇到今生唯一温暖,也许是命运捉弄,偏被他知晓,她才最能毫不留情将人抛弃。 在被别人抛弃之前,先抛弃别人,这是他登台演讲多次,也从未向任何人传授过的“感情止损法”。 几经辗转,季城终于打听到许家新迁的住址——桃溪镇苏霓街道景竹二巷六十九号,季城立即驱车前去,许母将季城拒之门外,但是很诡异的是,她冷笑着把许舒南的工作地址给他了。 季城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一路导航,终于到了目的地。摇下车窗发现这里是一所民办小学。 校园由旧建筑重新修葺而成,季城走进一道有着高高门槛的古旧大门,看到一排教室,不同的教室传出不同的声音,有的在齐声朗读,有的在听老师讲课。季城闭眼静心听了一阵,就从各类声音中分辨出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与人竞争一个价值百万的订单尚且波澜不惊。然而此刻的他却心跳如骤雷,小心地抬步,慢慢走到门口的位置朝里看去,季城见到一个身着浅蓝色衬杉的清瘦背影,此时她正站在讲台上向里面一排的同学讲歌词,看不清正脸,斜后方的角度,可见她头发挽着,无端端有了温婉的轮廓。 这样的重逢,恍如隔世。 他终于看清她的脸,曾经清秀的脸,现在布着一条可怖的暗褐疤痕,从眼角弯沿到下巴,只有那双眼睛,还一如当年,明晃晃不染尘埃,可是特别无神。 在许舒南转过身的同时,季城还看到在讲台上站着另一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男人。在舒南教唱的同时,他正一笔一画地为舒南在黑板上写谱,写完一句后,他微笑着扭头看舒南,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男人将目光转向门口,看到季城后,手中的粉笔掉落摔成了两半。 “子凡,怎么了?”许舒南听到响动,将头转向季城的方向,停了两秒后转向身后的男人询问。 这个男人,季城记得,他叫孟子凡,也是x大的学生,曾与许舒南竞争过名校记忆力挑战赛的参赛名额,后来舒南险胜。据说孟子凡一直喜欢着她,季城当时为此还吃过不少醋。 现在,季城和许舒南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她却看不见他。那一刻,季城心如刀绞。 “叮叮”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孩子在班长的带领下齐声说老师再见,各自提起书包欢喜地从季城身边涌出,他任由他们撞着自己,身子僵硬地立在原地看着教室里的许舒南。 “子凡,我们回去吧。”许舒南摸索着拿上课本,向孟子凡伸出手。 “好,我们回去。”孟子凡应着,目光却一直在季城身上。 “子凡,这里有别人?”走出教室门口的许舒南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问。 孟子凡将目光看向季城,停了两秒后将舒南肩上沾着的一点粉笔灰拭去,说:“没有。” 舒南点头,似是习惯地将胳膊微曲着递到孟子凡面前,孟子凡挽上她的胳膊,带她继续离开。 季城望着许舒南和孟子凡离去的背影,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季城终于明白了许母给地址时的冷笑是什么,她让他找到舒南,让他看到这样的许舒南,他的心疼,他的后悔。 晚上,孟子凡约季城见面。 在这所小学附近的餐馆,孟子凡面孔上明暗交织,辨不出阴晴。 季城:“我回来是想” 孟子凡的目光变得警惕,打断了他:“你想回来找舒南?她现在很好,她教学生们唱歌,我代替她写谱,她也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你为什么要再出现呢,是觉得现在后悔了?许舒南不是物品,不是你想丢下就丢下,想捡起就捡起的。” 季城敛眉,道:“舒南她现在” 孟子凡苦笑,直视季城的眼睛有些锋利:“拜你所赐,当初你执意分手,舒南精神崩溃,以为只要自己的记忆力变回原来那样,你就会回来,你们就能和好。所以她服用了大量治精神病的药物,正常人吃了会神经错乱,智力下降,直到那天她晕倒,在医院查出由于长期服用药物而神经性失明至于她脸上的疤,是她在方宁墓前忏悔自己用刀划的,她差点自杀,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她,而你,这么多年又在哪里?你能带给她的只有伤害。” 季城的眼睛止不住酸了,颤着手想去拿桌上的杯子,却把杯子碰翻,杯里的水一下子流了满桌,四散溢开,覆水难收。 孟子凡起身离开,抖着手将空掉的杯子扶起拿到手中,不自觉地握紧。 “季城,你如果不急着离开,就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孟子凡又折了回来,从包里取出一张红色请柬放到季城面前的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季城打开请柬,轻抚上面“许舒南”的名字,却说不出话。 数日后,是一场简单的小镇式婚礼。在孟子凡为舒南买的新房里,镇上认识他们的人来送礼祝贺,学生们都争先恐后的当花童。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孟子凡挽着一袭白色婚纱的许舒南向众人敬酒道谢。 孟子凡牵许舒南来到季城面前,他的笑容显然有些不自然。 许舒南感觉到气氛有点怪异,侧脸问旁边的孟子凡,说:“现在敬到谁了?” 季城迎着舒南,努力地直视着她的眼,想让她知道,季城回来了。可舒南面对季城的目光丝毫没有感觉,只是漠然地将头转向孟子凡。 “我是我”季城颤着唇开口,声音喑哑的让他自己几乎听不到。可就这一点声音,许舒南还是听出来了,她原本带着些微笑的脸僵住,端着酒杯的手滞在身前,呆呆地扭头对向季城,目光呆滞。 “是你。”许舒南不敢置信地低声吐出两个字,整个人僵在原地。旁边的孟子凡脸色僵硬起来,他看了一眼季城和许舒南,眼里露出了不悦,可只是一瞬,他又突然恢复了方才的笑容满面,转向旁边的方静,说:“方静,谢谢你和季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不用谢,祝你们幸福。”方静这些年也释怀了,反倒对舒南的不幸抱有歉意。 “方静”许舒南从僵滞中回神,意外地念出,并寻着声音扭头转向她的方向。 “季城和方静真般配,应该也好事将近了吧。”孟子凡似是无心道。转头看向方静,眼神复杂,微笑发问:“方静,你喜欢季城这么多年了,也快有结果了吧?” 方静微笑,目光看向季城,季城扭头看向许舒南,他多希望此时她能对他投以目光,只要她的一个眼神,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大声说他和方静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这么多年爱的人不过就她许舒南一个。可,舒南看不到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他先放弃了她,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一如孟子凡所说,他带给许舒南的,除了伤害,再无其他。有孟子凡这样的男人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她现在应该真的很幸福吧。 临走前,季城看到在巷子的尽头一身白衣的许舒南静静站立,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所站立的方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她冲季城微笑,笑得那么甜,那么让人心酸。 他终是开车渐行渐远,车上单曲循环着《一nderful y一u》,季城余生所能做的,便无非是在听到这样的歌时,隐隐伤痛地想起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彼年豆蔻,流年未亡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日子,一入秋,风就凉了。她狼狈地从便利店跑出来,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整座城市沉默不语,只有她一个人在路上跑,脚下都是碎裂的树叶。 “你给我站住!偷了东西就想跑!”身后传来便利店老板的叫喊。 “老板,等我以后有出息了会还你的。别这么小气嘛。”她回头,咧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没了踪影,气得老板直跺脚。 她叫林芷,听妈妈说,她出生时天空有一道彩色的霞光,像达利的画,像阿莫多瓦的电影,像斗牛士的鬃毛,以及弗拉明戈舞中舞女大红滚黑边的裙摆,既是光明,又是阴影,带着血,妖冶不失明媚。 白奕第一次见林芷,正值七月盛夏。走廊脚灯照在她细洁的足趾上,趿了双人字拖,脚背纹繁复刺青,她像女巫踩荆棘走来,灵动活泼。 “喂!你谁啊?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要干嘛?”林芷双手叉腰故作凶态。 “请问一下,你知道林芷住哪儿吗?”白奕拿着手机上的地址问。 “我就是啊。”林芷笑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喜地喊出声:“白,白奕!你怎么来啦?” 白奕和林芷是网上认识的,2009年林芷在天涯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因为语言犀利被网友推上了热门。舆论褒贬不一,白奕偶然间逛贴吧看到了,惊觉自己和楼主的三观尽同。于是主动私信楼主,两人从天南说到地北,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白奕比想象中的男生要俊秀,他玉树临风地站着,似笑非笑地叫她的名字:“林芷。”她就像是生活在他的平行世界里,与他一同欢笑,一同成长,却从未真正参与他的人生。 林芷和白奕并肩走在镇上的小路上,她抬起头发问:“你来这里是不是给我带礼物了?” 白奕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翻翻聊天记录,我和你说过今天是我生日。”林芷噗嗤一笑,眉眼似月牙弯弯。 “林芷,你什么时候能淑女点?哪有女生主动找男生讨礼物的?”白奕一脸嫌弃,但还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系着紫色蝴蝶结的礼物盒递给了她。 林芷接过后笑了笑,脸上由晴转阴,略显失望道:“呵,这手感不会是书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贯没耐心。” “唉,枉费我的一番心思了。要不你把书还我,我回头再补个别的礼物寄给你。”白奕带着揶揄的语气问,作势要拿回礼物。 林芷连忙护住礼物,“喂喂喂,这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白奕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噙着痞痞的笑容,有意无意地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两个人玩闹着,最后在当地的沙县小吃店点了一份当时最火的小龙虾和两瓶雪花啤酒。白奕点了一支烟,递给林芷,“最近你妈的病好些了吗?” 她抽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最后她捂着胸口冲他点头,点得郑重其事。其实她和白奕相识不过一年,可是现在他却成了唯一一个能倾诉的对象。 全班同学都只知道她性格大大咧咧,笑起来没心没肺,殊不知她的家境已经困难到连学费都需要助学金来支撑。高一时林芷一度动过辍学的念头,可是被惜才的老师劝阻了。于是她每天戴着小丑面具表演,回家后空有一身疲惫。 白奕家在城市,是电视剧中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可是他在家里感受不到父母的爱意,年幼时父母的离婚导致白奕叛逆,对这个世界愈发冷漠疏离。 两个被世界抛弃的少年走到一起,莫名地心生惺惺相惜之感。白奕并不要求林芷按时上学。他准她不守规矩,上窜下跳,享尽了这个年纪应有的自由,可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她始终是孤独的。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交不上朋友。或许你是那样的个性,敏感而又暴戾。”白奕虽是这样说,可眼神是宠溺的。 然而她的眼神却仿佛总是透过白奕,看到了另一个人。 市声漫漫卷来,楼宇间偶然撞出幽微唱曲。但路人面上愁苦,没有宁静,没有欢愉。 林芷目送他上车离开,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冠冕堂皇的王国,那个令她望而却步的世界。在认识白奕之后,林芷第一次相信缘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缘分,不然他们是如何相遇的呢?他们本来就是数学课本上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啊,生活在不同的平面内,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夜里,星光熠熠生辉,蝉声绕耳,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蝴蝶结,看到里面果然是一本书,薄荷绿的封面上画着一只蝉,书名叫《第八日的蝉》,作者是日本的角田光代,讲的是希和子偷走情人的婴孩,用母爱虚构她们的人生的故事。林芷翻着书,在书桌上细细品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课外书,也是最后一次。 那个夏天是迄今为止,林芷所经历的最热的夏天。站在户外三分钟,衬衫便会被汗水湿透,室友唐月容在马路上磕了个生鸡蛋,计算着它熟透的时间。吴勋陪着林芷坐在工厂的天台上发呆,她脸颊通红,摇摇欲坠,吴勋企图为她撑开伞遮阳,却被她推开,递给她水杯,也被她扇落在地。“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他忍不住问道。 “没有原因,我就是不喜欢你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林芷狠狠道,眼神锋利。 暑假工下班后,林芷径直奔去了医院。至病床前,她才见妈妈浑身湿透,左腕上缠着一重重纱布,面孔白煞,双目紧闭,护士正为她更衣,见病人女儿来了,护士叹了一口气,“唉,你终于来了,你妈今天准备下床倒水,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水瓶,溅了一身热水。” 林芷心疼地看了看母亲,“妈,以后别逞强了,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你还有我。” 林母含泪点点头。 林芷突然将自己与《第八日的蝉》中的蝉联想到一起,蝉在土中七年,破土而出后却只能活七天。若有一只蝉跟伙伴不一样,独活了下来,那么她感到的是孤独和悲哀,还是看到崭新风景的喜悦呢? 她不知道答案,亦不想知道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蛰居苍凉,霞光未尽 林芷12岁时家中发生变故,这场变故让她同时失去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她的父亲,另一个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过的青梅竹马——舒帆。 儿时林家和舒家是邻居,林芷和舒帆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眉眼如清风明月,比她年长一岁,却总是把她当孩子一般宠溺。那时年幼无知不懂爱,但她心心念念着他,总想把学校里有趣的事与他分享,看见他皱眉,就想抚平他的眉头,他一笑,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很美好。 谁知道没过多久大人们就反目了。林芷记得有一天父亲在舒家门口气急败坏地大骂:“我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是这样报答我的!” “在商言商,你那一套已经不行了,迟早会被淘汰的,怪我有什么用?”舒帆的父亲理直气壮地说。 舒帆和舒云站在门口,林芷看到舒帆的眼中满是惶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姐姐舒云却是高兴的,眼角有掩不住的喜悦,根本不像林芷平时认识的她。 原来,林父花重金投资的项目被舒父截胡了,现在公司的市场股价持续下跌,这正给舒家的企业提供了商业契机,占尽市场份额。 小林芷跟着母亲四处奔波,动用所有的人脉企图缓解公司的经济危机。然而那些平时逢年过节都会来拜访,把她当公主呵护的叔叔阿姨们却将她们拒之门外。“果然,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在你富裕时向你谄媚,一旦你落魄了,他们恨不得离你远远的,生怕受到牵累。”她看着母亲的眼神渐渐黯淡无光,过早地懂得了人情世故,冷暖自知。 她犹记得那一天父亲在气头上,骂着骂着就伸手去推舒帆的父亲。舒帆的父亲是个彪形大汉,真打起来林父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林父被推倒在地,林芷吓得大哭,想过去扶起他,舒帆家的工人拦住了她。她尖叫着挣扎,舒帆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林芷一直以为他会是那种保护妇孺的男人,可那个时候的他却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 林芷恨他的无动于衷,恨他打碎了她对他所有的幻想,恨他偏偏站在她的对立面,恨他不用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 数月后,林氏企业破产了,欠了一笔巨款,林父不堪重负,跳楼自杀了。 办完丧事,外面天完全黑下来,似把这住了十多年的房子架空c隔绝c遁世,独留当中两个女子,烟视媚行,谋划着别离。她和母亲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不做任何告别。 “妈妈,我们还会回来吗?”林芷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会。”趁着夜色,她隐约望见母亲的脸颊滑过两行清泪。 这么多年来,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抚养成人,她和舒帆自此失去任何联系,仿佛彼此从来没有出现过各自的世界里。直到她在网上结识白奕,那个与舒帆拥有着相同家境,相似外貌的男生。 2012年,春城里的花都在凋谢,夏天里的树叶开始舒展。朝九晚五的人们被覆盖在六月的阴影里,孜孜不倦地等待着一个奇迹。高中三年过得真快,林芷就要高考了。 晚自习下课回到家,她打开课本。脑海里想的却是海底深处的人鱼c森林中的木屋c日本城的樱花c山谷之上的白云 白奕如期打电话给她讲数学题,他的声音干净明朗,“你做一条辅助线,从a连到b” 一道题解析完已过了夜半,他在电话那头听见她微弱的鼻息声,“喂?” 电话那头没有回响,一片死寂的沉默。 “好啊,林芷,我教你数学,你居然睡着了!”他稍许怒气的声音传来,她笨拙地抬起头,看到闹钟显示12点多了,“嗯?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 电话那头的人怒气渐渐消失,略显无奈地说:“那你早点休息,记得盖好被子,夜里凉,别着凉了。” “嗯,好的,你也是。”她笑了笑。 “晚安。”白奕温柔又有磁性的声音像一道暖流席卷她的心。 她重复了一句晚安,便挂了电话。熄了灯,她瞥了一眼窗外,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的吧?那爸爸会保佑她高考顺利的吧? 或许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岁月,爱的时候不顾一切,被爱的时候浑然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不期而遇,心动心痛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下午,林芷参加了同学聚会。 小巷子里,林芷宿醉归来,她沿着墙壁歪歪扭扭地走着,不远处依稀有几个人影,走近了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你是我弟弟,这事儿我就管定了,怎么着!” 林芷眯着眼睛望过去,女子的身影在熹微的灯光中逐渐清晰,眉如远黛,唇红齿白,头发扎成利索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一股英气。 女子的对面站着一个挺拔清瘦的男子,看不清脸。听到他的声音,林芷猛地抬起头,原本深蕴锐利的黑眸被醉意染成了迷乱,削薄的唇角轻轻扬起,牵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小声嘟囔道:“白奕?” “你找她用的是什么身份?青梅竹马还是网友?你敢告诉林芷,你就是多年前害她全家不幸的人的儿子舒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爸妈离婚,家里没有人管你,我管你!”女子面露不耐,拉扯着白奕的手臂。 “我姐,算我求你了,我想见她,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白奕恳求道。 舒云依旧板着脸,“即使你现在对她那么好,等她知道你是舒帆后还是会恨你,你们之间没有结果的,你能明白吗?” “姐,你心里也清楚,当年林伯伯对我们那么好,是爸爸见利忘义,害死了林伯伯,让林芷受那么多苦。无论林芷对我怎么样都是应该的,是我欠她的。”白奕转过身来,面容又有几分决绝。 林芷躲在墙角默默地倾听这一切,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白奕,他的样貌逐渐和脑海中舒帆的样子重叠。她缓缓别转面孔,心中如有一滩水迹迅速浸开。她只觉遍体生凉,不禁一颤。 翌日清晨,林芷洗过澡,披散着头发,打开屋门,听到庭院中有吉他声。她推开门走出去,看见他坐在中庭的菩提树下,橘色的晨光落在他的脸上,英俊得不像话。见她来了连忙站起来,身前清俊的男子眉眼浸染笑意,开口道:“林芷,好巧啊。” “不巧,这是我家。”林芷冷冷地盯着他。 没想到林芷这么没有幽默感,白奕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该叫你白奕,还是舒帆呢?”林芷一句话让白奕怔了怔。 “舒帆是谁?林芷,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故作镇定自若。 林芷走到他面前,说,“别装了,那晚你和舒云的对话被我听到了。” 白奕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冒着冷汗,还有点颤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再装下去了林芷,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你当妹妹,可当你不告而别之后我才明白你早已在这里播下种子,每当我想你一次,这里都会发芽,直到我再次在网上遇到你,这里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他用修长的手指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话总算说出来了。 林芷看着他,泣不成声。如果他只是白奕该多好,那个简单孤独的少年。这几日像一场梦,再次相见才知道那种情绪已深入骨髓。 白奕突然拥林芷入怀,她挣脱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脸颊,沾湿了他的衬衣。“舒帆,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虽然它们一文不值,可对我来说,却是最后的底线。我爸因你爸设计而死,要我怎么放下过往的一切和你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盛夏光年,蝉鸣声凄厉,不绝入耳,撕扯着林芷的耳膜,她颤抖着双手输入自己的学号,表情凝重,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林芷的心都碎了,离本科分数线就差7分。林母站在女儿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阿芷,高考就是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 “妈,我想一个人静静。”林芷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放空,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迷茫困顿着她的心,剥夺了她爱的勇气。 林母听罢离开房间,叹了口气。她心知她的阿芷就是太懂事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 林芷就这样不说话,在房间里一个人待了一整天。林母送进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死寂,手机屏幕显示白奕的名字,林芷犹豫半晌,打电话的人却很有耐心,铃声几乎没停。 以她对白奕的了解,要是她再不接电话,他估计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被母亲认出来了势必要勾起她曾经的伤心回忆。 “喂?”林芷接了电话。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这么久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白奕急促的呼吸声,即使是责怪,他的磁性音色都是充满温柔的。 “我”她微微启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芷,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妈在家。” “那你能出来吗?我就在你家门口,阿姨应该不认得我了,毕竟这些年变化太大。” “额你别动,我来找你。”林芷突然紧张起来,起身出门,看到林母就坐在庭院的菩提树下一动不动。 “妈。”她心疼地为母亲整理额头上的碎发。“妈,你回房间去吧,我出去有事,很快就回来。” 林母点了点头,转身正准备提醒林芷带雨伞,却发现她早就不见踪影了,皱眉喃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着急” 天色阴沉,北边天空的墨色云朵厚重得像要落到地上一样。 白奕就站在门口,他的脸半垂着,发丝恰到好处,凌乱地垂在额前,只露出轻抿的薄唇。深灰色的衬衫松了两颗扣子,浅麦色的肌理在领口略见一斑。他这样一个人,果然随便站在哪里,无论是万众瞩目的高台,还是拥挤熙攘的街市,或是这方斗室的门口,都会轻易照亮身边的一切。就算她一直向前走,也永远追不上他的步伐。 白奕见林芷来了,径直向她走去。“林芷,高考后你就一直没回我信息。” “我有义务回你信息吗?”林芷一脸冷漠。 白奕的心微微一颤,“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没有一点感动?” 话音刚落,林芷抬头看白奕,精致的小脸上有双鹿灵般的眼眸,可惜这双会说话的眸子如今被浊气水雾掩埋。 “当年在你最艰难时我没能站出来,是因为我只是舒家的养子,舒家人对我有恩,我没有能力和资格护你周全。舒云一直喜欢我,威胁我不能帮你,否则你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你走之后,舒云帮我求爸爸买下你家的老房子。现如今我用自己创业的钱买下了老房子。我想,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给我自己留点念想。等你有一天回来,那便是你的家。”说完,白奕递给她一张房产证。林芷没有接,她突然很羡慕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就算是流泪也有大海遮掩。她曾经年少轻狂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遇到白奕,她开始渴望长命百岁,哪怕只能远远地观望。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来之前,舒云约林芷见过面。她将当年的事全盘托出,自然少不了他的深情。舒云说,白奕有自己的梦想,他想大学毕业后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公司。可是在这个社会没了资金支持想要白手起家免不了被现实碾压抹杀的宿命。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她只能拖累他,林母的癌症需要化疗,住院吃药又是一大笔花销。因此她接受了舒云的支票,即使舒云开出的条件是让她再也不见白奕。 这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偏见,只有来自贫穷的那一种最糟糕。 “白奕,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她咬着唇抬头看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离开。 白奕仰着脸,雨滴落下来,从额头流到眼角,他忽闪着眼睛,没来由地想起满是流沙的梦,一颗心蓦地悬了起来,紧追两步,扯住林芷的袖子。“你就这么轻易放下了吗?这些年来我和你朝夕相处的那么多都是假的吗?”身后白奕的声音沙哑,带着似有似无的哭腔和怒意。 “白奕,你这样死缠烂打的样子只会让我厌恶!”林芷决绝地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家。 大雨未停,长夜漫漫,或许在告别孤独之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准备,就是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她回家后白奕在门口站了一天,他等她回眸,他不相信小时候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逗他笑的小丫头,那个与他称兄道弟互诉心事的女孩真的这么绝情。雨势愈来愈大,舒云赶到时,白奕全身都湿透了,回去连续几日高烧不退,一场高烧后他像是变了个人,高调宣布与舒云订婚,以女婿的身份正式接手舒氏企业。 十八岁那年的冬天,林芷坐上火车,背着厚厚一沓白奕中学时寄给她的书信和卡片,去往北方,母亲的故乡。她在夜里醒过来,揉着眼睛,转过头,看见窗外大雪纷飞。银妆素裹,就像是童话里的世界。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来,幸好,林母经过化疗,身体好了大半,只要母亲还在身边,林芷就觉得很安心了。 这天夜里,林芷连夜乘坐火车再次搬家。深夜里听到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轰隆,轰隆。像是一颗柔弱的心,被碾碎在风中,慢慢飘散。她喜欢他,但是她更愿意成全他的梦想。真正的爱,不是桎梏,而是放手。这人间太荒唐了,但总有人拼尽全力活着,守护着爱至死方休,林芷便是这种人。她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风景只能喜欢却不能收藏,就像有些人只适合遇见却不适合相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树于藤的浪漫 许多上海人都知道在闵行区的南岭路,有一间独栋别墅,住着百年前从北京逃来的落魄贵族,动荡时期大多数人都随出国潮去了国外,只剩下一个老女人,总穿民国时期的旧青衫大襟褂子,从一些抽丝的金线隐约可以看出它从前有多华贵,银白色的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在脑后绾成一个简单的髻。 无论春夏秋冬,她总独自坐在院子里,层层裙角之下,偶尔露出一双三寸金莲,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深深的凄凉。 汪白玉住在南岭路的另一侧,是无意间追一只流浪狗时发现的这所院子,她从墙缝往里看,觉得墙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带着神秘的吸引力。 初一时功课还没有那么繁忙,汪白玉偶尔放学后会跑去院墙外,转悠一会儿。 那日,汪白玉又去了,她从墙缝里望着院子里的老阿妈在打盹儿。忽然,从墙上跳下一只黄猫,吓了她一跳,她还没镇定下来,又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吓得魂儿都没了。 “你是谁?”清澈好听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像静谧森林里汨汨的泉水声。 汪白玉转身,对上一张清秀的脸,刘海下那双眼眸如琥珀般散发出贵族的气息,鼻梁挺直,菱形的薄唇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春风仿佛都围绕在他的身边。他身后是大片绯色的晚霞和光秃秃的槐树,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一种对立的美感。 “那你又是谁?”她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反问道。 她只是条件反射般自我保护,他却很认真地道出姓名。 “张旗。” 他说完,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她矜持地没有说话。 张旗见她不答,也没再追问,只移步到木栅门处,推开门进去了,汪白玉没敢跟进去,因为南岭路的人都说,这家院子闹鬼。她知道是谣传,也还是有些胆怯。 汪白玉趴在墙外看张旗轻轻唤醒了老阿妈,接下来,张旗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挺拔如松地立在她身侧,翻开书页开始读起来,字正腔圆,朗朗动听,老阿妈满是褶皱的脸上微微泛出笑意,不知是声音太好听,还是故事太动人,汪白玉不知不觉就听了下去。 身后的晚霞渐渐淡去,张旗合上书的时候,她才恍惚地惊觉。 张旗搀扶老阿妈进屋后,出来见她还在,他提醒她早些回家:“这里天黑了可没有路灯。” 汪白玉望着他,夕阳最后的光辉照在他脸上,他的眸光变成了金色,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手心沁出细密的薄汗。 “我叫汪白玉。”她突兀地说。 他蒙了一瞬,她已经笑着跑远了,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定了定才想起,她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这是汪白玉和张旗的初相见,他是朗朗如风的少年,她是青葱般的少女。在她眼里,他简直完美到找不到任何缺点,而他们之间,仿佛注定要发生什么故事。 那一晚,汪白玉的脑海里总是冒出那一张清秀的脸,心间涤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像夏日里吃的青橘,层层酸涩后是清冽的甜。 但是第二天再去旧别墅,却没遇见他,后来,她找到一个规律,张旗每周一会去别墅,给老阿妈朗读。 见过几次后,两人相熟起来。 张旗说,他是一个月前路过这里,发现老阿妈生病晕倒在地上,他送她去了医院,之后常来看她。老阿妈终身未嫁,孤苦伶仃,政府要接她去养老院,她也不愿意,她说要守着这个院子,等一个人。 “等谁?”汪白玉好奇地问。 张旗摇头,汪白玉脑洞大开,她说一般这种故事的背后,都是等一个年轻时候分开的爱人。 张旗一听俯下身,将食指立在唇边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院子太安静,老太太耳朵尖,别被她听见。” 汪白玉看着他好看的下巴近在咫尺,他身上有种好闻的松香味,她咽了咽口水,恍惚地问:“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喜欢的人分开了,你也会等她吗?” 张旗郑重其事地思考了片刻,答:“会。” 汪白玉的心上跳过一丝慌乱,而张旗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离她很近,连忙直起身子,尴尬地清清嗓子,转身走进院子。 汪白玉跟着跑进去。 现在,她不仅敢进去,还敢跟老阿妈讲话老阿妈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说起话来不急不慢,口齿清晰。 张旗又读起书来,汪白玉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挪不开眼。 有时候,老阿妈也给他们说她以前的故事,战乱时期的北京和曾经纸醉金迷的上海。他们两个人端坐在小板凳上,听得入迷。 张旗喜欢这所旧院子,也喜欢老阿妈的故事,而汪白玉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他。年少的喜欢总是纯粹又简单,只稍稍动了心,就不管不顾地爱下去。 那一年,她跟他都十三岁,她陪张旗在那所院子读完第三本书的时候,已经冬去春来。 那时,汪白玉还没想过分离这回事,只想钟表的时间能走得快些,升学时被妈妈押去剪短的头发能够快些长长,因为她听邻居顾星辰说,男孩子都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暑假开始后,她跟张旗便每日都来,老阿妈午睡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院子里逗猫,她不小心被猫挠破了皮,他大惊失色地跑出去,十分钟后带着创口贴回来,他递给她的时候,对上她的眼睛,她一时间心跳加速。 初二那年,老阿妈因病离世,终究未等来那个人。张旗也搬家了,走得猝不及防,连告别也没来得及。 张旗的新家在嘉定区,到闵行区快要跨越整个上海,而搬过去不久,他就升入初三,成了不知疲倦的学习机器,偶尔想起那个老旧的院子,想起汪白玉清亮的眸子。 那个时候的通讯不够发达,地铁也才开通两条线,那么大的上海,想找一个人,实属难事。 中考结束的那天,汪白玉没和同学们聚会,而是骑自行车去了当年的旧别墅。可惜她没遇到心心念念的人,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杂草丛生,一副久无人居的迹象。 才两年的时间,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仿若曾经种种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境,汪白玉看着门上锈迹斑斑的铜锁,忽然哭出声来。 她以为走很长很长的路,就能走到他身边,她以为每天想他很多次,就能梦见,可是现实是,她的头发终于垂肩了,却与他失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偏爱枕惊鸿 2004年,汪白玉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她是易胖的体质,初中时还愁身体干瘪没有曲线,现在却平步青云直接跨入了胖子圈。 高一开学时,汪白玉抱着刚发的新书回教室,身后突然传来顾星辰的喊声,“大白!等等我!咱们一个班。” 她转身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顾星辰,他明明比她大七个月。“什么大白?你再这么叫我可生气了”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来人撞了个两眼冒金星,书本撒落了一地。 汪白玉没好气地蹲在地上捡书,眼前人的脚挡住了视线。她自鞋面往上看去,九分裤露出细白的脚踝,白衬衣乖巧地扎进裤腰,下巴弧度好看,脸 汪白玉整个人定住,心跳漏跳了好几拍,直到对面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她才恍惚回过神。 那一刻,她的心里好似飞涌出千百只蝴蝶来,汹涌而美丽。 她预演过许多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开场白也反复练习,偶尔会梦见他,彼此还是青涩模样,每次从梦里醒来,都闭上眼想再梦一会儿。如今真的再见到他,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久不见。”张旗先开了口,嘴角是熟悉的弧度。 顾星辰一脸懵地走到汪白玉旁,看到他们四目相对,问:“你们俩认识啊?” 汪白玉低下头,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缓缓开口道:“我们初一认识的,两年没见了。” “哇~这位帅哥,你眼力真好,这丫头长胖了那么多,时隔这么久你还能认出来她。真是佩服。”顾星辰打趣儿道。 张旗没有回答。她倒希望他能为她说些好话,可是他们之间确实也没有那么熟络。 汪白玉心中暗自神伤,这个可恶的顾星辰,故意令她难堪。 张旗走后,顾星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唠的本性暴露无遗。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张旗和汪白玉居然也分在一个班。她心里偷偷窃喜,幻想着未来两人的甜蜜,笑出声来。 同桌顾星辰诧异地看着她,那个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笑得好猥琐啊” 汪白玉立马回过神来,收敛了笑意,“你怎么坐我旁边?” “当然是是你妈交代的,你数学不好,阿姨让我多教教你。”顾星辰在汪白玉眼里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男生,可偏偏他整天打游戏都能考高分。 (关于汪白玉变胖的事,一部分也是拜他所赐,中考后他在她家里死赖着不走,美其名曰为她辅导功课。小白脸很讨汪爸汪妈的欢心,她天天和他争风吃醋,暴饮暴食。他还天天带她去采购零食和下馆子,于是她的体重一路狂飙,顾星辰却始终保持狂吃不胖的身材,她也是欲哭无泪。) 顾星辰直接忽略汪白玉嫌弃的表情,还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道:“别客气。” “我想和张旗做同桌。”汪白玉小声喃喃道,眼睛痴痴地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张旗。 晚自习下课,汪白玉特意从张旗的桌前路过。他正在睡觉,脸部的五官线条轮廓在灯光下也是极好看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尾翼。她淡淡地一笑,拿走他课桌上的杯子,去饮水机那儿接满了一杯热水又悄悄地放回原位。 “大白,你什么时候成田螺姑娘了?”顾星辰真是阴魂不散,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将音量调大了好几分贝,总之,张旗被吵醒了,她看到他缓缓睁眼,抬头,身边的一切仿佛戛然而止,灯光聚成一点,他的双眸像一潭沼泽,使她深陷其中。 “你帮我接了热水?”张旗微微启唇。 “嗯,顺便。”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即使此时他生疏客气的语气在汪白玉听来都是极好的。一别许久,再熟悉的人也会略显疏离。但是她相信,他还是两年前那个清白俊朗的少年,意气风发,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声音。她仍然要仰望他,而他眼底的光却一点点地淡去。 那些年少的心动一分一毫地搁在心里,被岁月蒙了厚厚的灰,此刻夜风一吹,便全部袒露出来,藏也藏不住了。 仲夏夜,天色已经昏黑,校园里陆续亮起了一盏盏晚自习的灯光,汪白玉慌慌张张地跟在张旗后面,节奏纷乱。张旗的背影清瘦,估摸着1米85的身高,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顾星辰想表现得洒脱,可是一看到她看张旗的眼神,心中就多少有些不舒服。“喂!大白!你怎么不等我?我们说好了晚自习一起回家的。” “别说的好像我和你同居了似的。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顾星辰,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汪白玉鼓着嘴,朝他使眼色。 无奈顾星辰向来不解风情,误解了她的意思。他大步流星走到张旗后面,拍了拍他的后肩,“你和大白之前什么关系?她今天一直盯着你看。” 汪白玉听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慌乱地绕开人群,消失不见,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让张旗目睹自己的囧样,可是张旗还是看见了,他只是笑而不语。 晚上回家,汪白玉抱着手机想在班群里加张旗的qq,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来想去一夜未眠。 不论当时的她如何别扭,后来的她还是很心安理得的加了人家的qq,而且经常“骚扰”人家。 汪白玉凭借逗比的性格迅速和新同学打成一团。开学一个月后,她已经能和某个女同学共用一个水杯了,顾星辰自然不能理解女生的友谊,但他发现汪白玉最近变得很好学,每天中午都不午休去班级里看书写作业。 某天她欢快的带着两个橙子去班上准备和张旗分享,结果在楼梯口被顾星辰截胡了,他夺过橙子,问:“丫头,送谁的?” “就不告诉你。”她双手叉腰,故作凶状。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还你了。”他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顾星辰真是个幼稚鬼。她心想,想夺回橙子,可是力气没他大。“大白,你身上的肉都白长了。”他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她突然像只生气的兔子,自尊心受挫,拽过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他尖叫着挣脱,看到牙印不深,又笑嘻嘻道:“汪白玉你是疯狗吗?我要和阿姨告状!” 她满脸通红,“是你逼我的。我这橙子是要送给张旗的,你非要抢。” 顾星辰的笑僵在脸上,果然是那个张旗。时间仿佛静止下来,良久他突然猛地一口咬了橙子,带皮的吃了下去。 汪白玉目瞪口呆,“顾星辰你神经病啊?你是有多饿!”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听到她提到张旗这个名字就很生气,得知她每天中午不午休就是为了去班里和张旗一起学习,他就莫名其妙地有火气压在胸口。 他还是这样矛盾,骨子里骄傲却又对谁都是亲切的笑容,看似随性却又对她一往情深。一开始她讨厌他的轻浮,后来她厌恶他的深情,他总是魔咒般地叫她,大白,丫头,把她的名字喊得暧昧不清,像含在嘴里,糯糯的,又莫名的强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敬你春风野马 周末,汪白玉乘着公交车回闵行区的路上,行人寥寥,日光布下光影,几许幽暗,几许温柔。 她正靠着车窗酣睡,耳边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她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也懒得看来人的样貌。这辆公交车的底站就是闵行区的南岭路,她不怕自己会睡过站。 不知睡了多久,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汪白玉从睡梦中惊醒,还以为出车祸了。没想到睁眼看到旁边端坐的人居然是张旗!她茫然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已经湿了。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张旗的肩膀,她就在想,怎么感觉车窗好像变软了,原来她枕的是张旗的肩膀!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张旗发现自己的衣服湿漉漉的,毋庸置疑,是汪白玉的口水了。 “那个,张,张旗,不好意思啊。要不这样,你把外套脱下来,我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你。”她捂着脸,羞愧难当。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洗。”他礼貌地笑了笑。 “这怎么行呢?是我的错我得弥补,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又要失眠了。然后我下次坐公交车又会很困,又会把另一个人的衣服枕湿,陷入一个恶循环”她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状,无比虔诚。 张旗无奈之下只好将外套脱下来给她,总不能害她良心过不去然后陷入她说的恶循环,虽然他压根不能理解她的什么怪逻辑。 汪白玉笑嘻嘻地接过他的外套,很不怀好意地笑了。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可能会对自己的衣服图谋不轨。 临近底站,天渐渐黑了下来,霓虹亮起,乘客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汪白玉望着车窗外的灯火,心乱如麻。她该不该勇敢一次呢?毕竟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表白机会,只有她和他,没有任何人打扰。 “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感谢您此次的”广播响着。 张旗示意她该下车了,她使劲眨巴眼睛,暗示他不要走。 “怎么了?你眼睛疼?”他不解地问。 她一脸生无可恋,张旗的情商可真低啊,果然,上帝都是公平的,像这样的学霸智商高,只能通过拉低情商让他们与普通人均衡了。 “额,我刚才打开窗户,风沙进了眼睛”她解释着,想掩饰眼里的慌乱。 话音刚落,张旗的脸突然凑近她的脑袋,他身上冷冽的草木气息沁入鼻息,汪白玉瞪大眼睛,怔了怔,“张张旗,你干什么?” “别动,我帮你吹掉沙子。”他的动作十分温柔。汪白玉觉得,这种温柔,是对很多事物都能放下,都能慈悲。他可以善眼看世界,所以也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好了,现在不疼了吧?”他缓缓开口道。 “嗯,谢谢你啊。”她傻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形,肉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张旗忍不住想伸手去戳她的酒窝,但那时他还没意识到,那个叫汪白玉的女孩,她恰好出现在他最干净的年华里,对他而言,这一生遇见再好的人,也终究抵不过她的轻轻一笑。 下车后,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夜行电车不时发出咣当的声音。灯牌与霓虹璀璨眩目,遥遥望见城市的高塔上亮起彩灯。 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冲他的背影喊道:“张旗!” 他回头,眼神诧异。 “张旗,再美的城市,也无法替代有你的地方。那两年,我真的好想你,能再见到你真好!”她喊完,自顾自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像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挥手,转身跑开了。马路对面的张旗看着她笨拙可爱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返校那天,张旗一路戴着耳机听音乐,想起爷爷一个人在闵行区的老房子住,上了年纪,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他的心就隐隐作痛。小时候,父亲是个赌鬼,把爷爷的家业输光了还另借了高利贷,母亲伤心欲绝闹离婚,最后两个人打了官司,他被法官判给了有抚养能力的母亲。后来,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改嫁,他被迫跟着母亲匆忙地搬家,与骨肉至亲的爷爷分离,就连他心中唯一一片净土从此亦不再有。 汪白玉的母亲有一手好厨艺,顾星辰吃得满脸饭粒酣畅淋漓,汪白玉的口气却冷淡而不容置喙。“啧啧啧,你真是够了,总是到我家蹭饭。” 汪妈用胳膊拐了拐女儿,“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人家星辰辅导你功课,尽心竭力还不收费,就吃一顿饭怎么了?” “没事儿,阿姨,丫头她就是口是心非,我懂的,不生气。”顾星辰很“好心”地劝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看看人家星辰多大度,还帮你说话,不仅成绩好,脾气也好。你要以星辰为榜样,多像他学习。”刚严厉训完汪白玉,汪妈就转头拉着顾星辰的手,满脸堆笑,细声细语说:“星辰呀,以后常来,知道不?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顾星辰微笑着点头,那副姿态落入汪白玉的眼帘,活像一只哈巴狗。他似乎感知到她的敌意,还故意挑了挑眉。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汪白玉气得直跺脚。 周末过后,晚自习照常进行。都快打铃了,顾星辰才背着书包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走进教室,看见汪白玉在课桌上很认真地刷数学题,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大白?” 然而没有回应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丫头!”他突然大喊,全班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自然也包括张旗,不过他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他们这个方向。 “干嘛?你鬼叫什么。”汪白玉感觉有些难堪,小声地问顾星辰。 他噗嗤一笑,“原来你喜欢丫头这个称呼,好的,我记住了。” “胡说。”她一头黑线。 “我可没有胡说,我叫你大白你不理我,我一叫丫头你就说话了。”顾星辰还一本正经地分析,“你这周末回老家了?怎么不叫我一起?” “为什么要带你?” “咱俩老家可是一栋楼。” “我回去拿些东西。没什么大事,怕舟车劳顿让你难受,所以不带你。”汪白玉突然发现自己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厉害了,真是近墨者黑。 “是嘛?可我不晕车,难得你为我着想,这么贴心,说吧,你是不是暗恋我?”顾星辰挤出一个痞帅的微笑,露出小虎牙,眼底是她看不透的星辰大海。但是对于他的美色,汪白玉早就有抵抗力了。 “去屎吧你,顾星辰,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她说完,又埋头苦干了,为了拉近和张旗的距离,她决定先用学习成绩征服他。 张旗的指尖触碰到书包时,内心多了几分柔软,里面装的是刚刚汪白玉还他的外套,有种淡淡的香皂味,闻起来很舒服。 他们俩便是这样重逢了。丝毫没有生疏之感,仿佛这两年的分别,只是弹指一挥间。 高一下学期分文理科,汪白玉本来打算学文,可是她瞥到了张旗的纸上写了学理,于是一时起意也改了理科。所幸,开学时,她在意的人都在,顾星辰依旧死皮赖脸地霸占她的同桌位置。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讲《红楼梦》:“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顾星辰在讲台下面恍然大悟,对汪白玉说:“同桌,那你一定是水泥做的。” 她翻了个大白眼,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认真听课,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四个人的梧桐雨 2005年,入秋转凉的季节,教育局领导来学校检查,每个班都要参与学校的黑板报制作。高二(3)班的班主任潘凯宣布这件事时,班上的同学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碍于面子,潘凯只能直接点名一些同学参与,“张旗,你高一时拿过市里青少年手抄报一等奖,这次我们班黑板报的设计就交给你负责了,你组织几位同学一起尽早完成。” 张旗微微点头,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做着转笔动作。 下课后,汪白玉火急火燎地跑到张旗面前,“我报名参加,做你的助手,可以吗?” 他嘴角噙着一丝调侃的笑容,“汪同学,你这个冒失的性格恐怕只能帮倒忙。” “才不是呢,我是灵魂画手,从小就热爱画画,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就算打杂的活也行”她挤眉弄眼,嘟着嘴卖萌。 顾星辰从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丫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画画的爱好?” “吓我一跳,顾星辰,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汪白玉不满地瞪着他。 顾星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你做贼心虚吧?” 汪白玉不明所以,回怼道:“什么贼?我又没偷东西。” 张旗抿嘴偷笑,眼中波光流转,“可以,明天晚自习后阶梯教室见。” 汪白玉呆呆点头,心中欢喜,顾星辰看着她这个花痴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汪白玉失望的是,她在阶梯教室溜达一圈却根本见不到张旗,他作为学生会会长,只需要在后期对他们的设计进行修改。当官果然有当官的好处。 和汪白玉分到一组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个子不高纤弱秀气,黑亮柔软的头发,白皙精致的瓜子脸,羞涩地朝汪白玉微笑时,让她立刻明白什么叫娴静犹如花照水。她细声细气地告诉汪白玉她叫余文雯,与汪白玉同级不同班。两人边画边聊很快混熟。 那几天,汪白玉一放学就去她们班叫她,然后一起去阶梯教室画黑板报。 画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些高处的地方已经开始要站在梯子上画,有时一站就要半个小时。余文雯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恐高,一站上梯子就小脸儿煞白,那模样我见犹怜,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汪白玉在上面画,她在下面画。其他组都有男生,她们组两个人都是女生,虽然她们很努力,但进度还是稍慢。有时候收工的时间就比别的组晚。 汪白玉私心里是希望能看到张旗的。但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却正是余文雯逞强要爬上梯子结果跌下来扭了脚的时候。 汪白玉期待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余文雯的泪流满面中变得慌乱无措。 “怎么了?”他蹲下身来,额前的碎发微微散落,高高的顶上照下来的灯光,如金子般细碎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汪白玉此刻好希望坐在地上哭的那个人是她。 “疼”余文雯呜咽,但声音突然间变细小,“张张旗?” “汪白玉,你过来扶一下文雯。”他转头向她,声音很轻,像洁白的羽毛拂过她的皮肤,引起一阵无声的颤栗。 她机械地照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像怎么呼吸都已经忘记。余文雯试了一下,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汪白玉身上,但是受伤的脚稍稍落地仍然让她疼得又尖叫了起来。 “算了。”张旗一伸手扶住了汪白玉的胳膊,避免她和余文雯一起倒下。见她站稳了,他在余文雯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去医务室,那只脚不要再着地和用力了,先去检查一下。” 余文雯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就顺从地在汪白玉的搀扶下趴在了张旗的背上。他站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点吃力,汪白玉慌慌张张地下意识拉了他一把。两个人的手掌相触,少年的手指温暖而修长。他朝她笑笑,说:“谢谢。” 灯光下,汪白玉看着张旗背余文雯离开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他刚刚叫她文雯,他们认识,从来没有见过他为一个人这么着急” 十一点,汪白玉蹑手蹑脚回到家,怕把睡熟的父母吵醒。她洗了个热水澡便在床上躺下了,闭上眼,那个纯白的少年,他站在初晨的日光里,温柔得像一团开在静水里的莲花。她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近,然而少年却瞬间消失在骤然耀眼起来的日光中。 “张旗” 汪白玉睁眼,差点吓死,是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妈,你干嘛?吓死我了!” 汪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我刚刚听到你在嘟囔一个名字,是那个张什么,哦,对了,张旗,他是谁?” 汪白玉心虚地伸了个懒腰,酝酿着要怎么解释。突然闹钟响了,“妈,我要起床洗漱了,以后再和你解释。” “哎!你这个臭丫头早餐在桌上,你把牛奶喝完再去上学,长身体的时候呢,要补充营养。”汪妈看着手忙脚乱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哒,我知道啦。”汪白玉将杯子里的热牛奶一饮而尽,接着草率地抓了几个面包片就夺门而出。 画黑板报的事情告一段落,教育局对这次板报的主题很满意,汪白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作品被人仔细勾勒了好多遍,看这画技和刚毅的字迹倒像是张旗。 高二的第一次全校大扫除后,汪白玉鼓起勇气去听广播。张旗和余文雯都是广播站的播音员,最近学校里都在传他们俩的绯闻。 以往被忽视的细枝末节,如剥茧抽丝呈现在耳廓,比如张旗惯性转折的尾音,余文雯恰到好处的留白,以及他们之间,旁人难以取代的默契。 没等听完,她就暴躁地拿起书包走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本来准备淋雨跑回去的,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原来是顾星辰。他懒懒地站在身后,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痞痞地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汪白玉仰头看,天地被掩映在细碎的雨滴中,学校变成了另一番景象,可映有张旗的那滴,她看不到。 顾星辰取笑她少女心澎湃,却又伸出右手揽过她的肩,防止她不小心滑倒。 匆忙赶到的张旗,看到的就是顾星辰和汪白玉你依我侬的画面,握住伞柄的手不觉紧了紧。 “张旗!” 余文雯突然大喊一声,惊喜地望着张旗,从屋檐下蹦蹦跳跳,躲进他伞下。 汪白玉背脊一僵,站在原地回头。隔着重重雨幕,她看到张旗冷然的表情,像桂花糖渍落入水中,迅速地消融出一片柔软。而余文雯亲昵地挽着他,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顾星辰发觉她的迟疑,只顾把落后两步的她拽到伞下。见她眼底落寞,问她,“怎么了?” 汪白玉笑笑,说:“好冷啊,想快点回家。” 顾星辰讷讷地应答一声,所有的说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开始嫉妒了,他的丫头,怎么可以对别的男生那么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只是丑小鸭 高二下学期,市里面举报一个校园比赛,沉闷的学校也文艺起来准备排一场《天鹅湖》。顾星辰和张旗分别因为俊朗的外表和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被编排老师选定为王子一角的两个候选人。 张旗终不再是那个整日把头埋进书里的鸵鸟男生,青春飞扬,年华如玉,开始有女生寄情书给他。他每次都把那些信塞进课桌,从不看。顾星辰天生就是个花美男,可他偏偏不走儒雅校草路线,嘴角总是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衣服穿得吊儿郎当,仿佛对全世界都不在乎的样子。 一众女生争先恐后地报名竞争白天鹅扮演者的候选人。汪白玉看着这些疯狂的迷妹们像古代后宫选妃一样聚在一起,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若有所思的站在报名处。此时余文雯走过来,亲切地牵起她的手,说:“大白,我们一起报名参加啊。” “我恐怕不行,去了也选不上。”汪白玉一听到她那甜美的嗓音就放下了戒备。 “为什么?” “我我胖” “大白,你要相信自己,就去试一试嘛,没有关系的”余文雯的话像是魅惑的罂粟花,劝得汪白玉一时鬼迷心窍报了名。 排演那天,同学们都化妆,换上天鹅白裙,汪白玉别扭地走到镜子面前,肚腩上的肉在紧绷的裙子拉上拉链后更加明显。 “大白,你穿好了吗?老师要我们集合了。”门外传来余文雯温柔的声音。 汪白玉打开门,看见余文雯穿上一样的白裙,一席瀑布般垂腰的黑发编成公主头,纤细的身材配上这样的发型宛若仙女。 余文雯和汪白玉走到众人面前时,她分明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顾星辰和张旗朝她们这个方向投来目光,汪白玉攥着手心里的汗,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看看,汪白玉真的没有自知之明,我要是长她那样就不来自取其辱了。” “不是,我觉得吧,她五官不丑,但是我若是她,会先减肥再来,哈哈哈” “而且她还站在文雯旁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汪白玉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余文雯看出了她的隐忍,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正式排演时,每个人都要挨个上去跳一段舞,展现身体的柔韧性。张旗和顾星辰在一边看她们排演,评委老师在台下打分。 轮到汪白玉上场时,她仔细回想小时候看的舞剧,便随便跳了几个低难度的动作,没成想在结束收场时摔了一跤,不仅扭伤了脚,裙子后肩的拉锁也飞了出去,她急忙地护住后背,可是事与愿违,大家都看见了。 台下的天鹅候选人们顿时哄堂大笑,奚落着她的出丑。 她无助地蹲在舞台上,听着同学们的嘲笑声,不敢看台下的张旗,他也一定觉得自己很丢脸吧?和余文雯相比,她就像是个丑小鸭。 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大步流星向她走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披上了一件西装外套,将她公主抱走了,空留一群少女艳羡嫉妒的目光。 “丫头,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她怎么样没想到,是顾星辰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说起来,其实她是失望,为什么不是张旗 汪白玉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呜咽着,像个委屈的小兽。 从小到大,这是顾星辰第一次见她哭,她成天嘻嘻哈哈的,就算遇上困难也从来不会轻易掉眼泪,他这一哭,倒让他这个学霸方寸大乱了,只能抱她的力度又大了些。 “你难得有点女生的样子,我是不是应该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顾星辰!你这个混蛋呜呜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喂,你哭的样子好丑,还是凶的样子可爱一点。还有啊,我这衣服是租来的,你哭得妆都花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衣服都脏了。”顾星辰说完,还噗嗤一笑。 “你说话怎么那么招人嫌呢?大不了我洗完还你,行了吧?”汪白玉终于抬起脸来,满是泪痕,蹙眉对他说。 翌日,顾星辰自愿放弃王子一角,余文雯如愿被老师看中当选白天鹅。 比赛当日,张旗心不在焉地坐在化妆间,脑海中反复回忆那天,她那么无助的时候,他却没有勇气站出来为她解围。演出登台时,他刻意扫视了台下的观众,却没有看到汪白玉的身影,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指间蒹葭 2006年,五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汪白玉和死党陈红路过篮球场。一个漂亮的拦球拉开了整场球赛的战势,汪白玉看着那个篮球在两群人之间抢来拦去,起初还注意下形势什么的,后来就完全只看张旗去了。 当那个篮球朝汪白玉的脑门儿飞过来时,她正盯着张旗的小腿看他移动的步子,不是看什么步法,就是看他。 “大白球”在陈红的尖叫声中她才从张旗身上收回点思维,同时听到了旁边同学抽气的声音。然后,刚才还在场中传投的篮球朝她迎面砸过来,她背后的汗毛迅速竖起,连躲都忘了。 “闪开!”汪白玉以为自己会被球砸得鲜血直流,至少也会鼻青脸肿痛到不行,但却没想到会在最后一刻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然后那个已经跑到她眼皮前的篮球硬生生被人拦下抱住。 瞬间,一阵天旋地转,汪白玉被推倒摔在旁边,压倒了两个围观打球的迷妹,而她毫发无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沾上灰。但人群之中却还是传出了尖叫,她支着胳膊爬起来,想说她没事儿,却发现大家尖叫的对象似乎并不是她。 隔着人群间隙汪白玉看到被拦下的篮球此时骨碌碌地在旁边滚着,地上有人正抱着腿呻吟,再仔细一看,竟是张旗。她再次在背后渗出了冷汗,人群跟炸了锅一样,有人招呼着扶起张旗,另一个同样穿着球服的男生背起张旗朝医务室跑,汪白玉跟陈红说了声先走,随后也直朝医务室追去。 赶到医务室的时候,那间不大的屋子里已经堵满了人,班主任潘凯,还有好多随之而来的学生,汪白玉挤不进去,就只能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 等人群都散尽了之后,她还是站在原地。张旗的小腿绕上了白色的纱布,从厚厚的模样来看应该是已经打上了石膏。 “窗外是谁?”张旗发现了她,扭头朝窗外看。汪白玉本来想转身就跑的,可又实在不死心,墨迹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推开了门。 “是你呀。”张旗倒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上次舞台剧你没来?” “张旗。” “嗯?”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那天很丢人?”她语气认真。 “没有,都过去的事了,谁还没有摔过跤?” “哈哈,谢谢你能这么说。今天你救了我,我是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的。”汪白玉笑着,双手抱拳,像是古装剧里的女侠。 “没什么,都是同学。”张旗笑着一带而过。 “可你就没救其他同学,就救了我。”汪白玉直起腰板,想宣示自己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地位。 “那是本能反应,看到球朝场外同学飞过去,自然就要去拦。” “那怎么别人没有这种本能反应?” 张旗无语了,看着她一脸茫然。汪白玉强压着打颤的心,故作镇定地吭了两声清嗓,说:“我从小看金庸小说,受了知恩图报的观念影响太大,看你为我都残废了,我觉得应该对你负责。” “校医说只是骨折,没残废。”张旗明显被她的“残废”两字吓到,眼睛微微睁大地反驳。 “哦,没残呀,残了也没事,我会负责的。”她笑着说。 张旗再次无语,一张脸罩上黑雾,瞪着她,直勾勾的眼神潜台词就是想用目光凌迟处死汪白玉。 汪白玉被他盯着整个人都有点找不着北了,一半是迷的,一半是被那跟刀子样的眼神儿给砍的,可这时候转身就跑又太丢脸,最后把心一横,想着反正已经上了不归路,就一路走到黑。她提着气,厚起一张脸也回盯着他的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直到把他盯得不好意思,最后涨着脸色从床上坐起来,说:“汪同学,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对你负责!” “你想怎么负责?” “以后我照顾你,直到你腿好了为止。”说完,她就走了,给他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起初张旗以为汪白玉那天的话只是说笑,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每次下课,她都很狗腿地跑到他的座位帮他接热水,他每次都说不用了,可她都假装没听见的样子,还问他需不需要扶他去上厕所。张旗听完后脸一红,就埋头继续刷题不做理会。 高中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忙和赶,朱自清的《匆匆》说“当你洗脸的时候,时间从脸盆里流了,当你吃饭的时候,时间从饭碗里流走了”,那么高中的生活就是洗脸时时间在脸盆里赶,吃饭时时间在饭碗里赶,赶完就忙,忙完就又赶,反反复复地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在这种恶性循环的生活中,高三生活就这样过去了,一去不复返。若不是开了百日誓师大会,汪白玉还没意识到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前几天她还和顾星辰抱怨学校的时间作息表惨无人道,现在她又觉得功课还没列复习大纲,数学公式没记熟,英语单词没背完 高考倒计时30天,汪白玉坐在位子上背化学反应方程式,一直到早读课结束,顾星辰都没来。按照平时,他都是踩点进班级。第一节课,班主任说顾星辰生病请假了,叮嘱同学们这段期间保重身体,注意饮食安全。 汪白玉盯着旁边的空座位,皱了皱眉。这个家伙虽然讨厌,但是关键时刻对她还是很仗义的。 中午放学后,她去了顾星辰家,门是半掩着的。“阿姨好!我找顾星辰。” “白玉,你来啦,我正愁星辰这个臭小子不肯喝药呢。你去劝劝他。”顾星辰妈妈的脸上完全看不见岁月的痕迹,一颦一笑都温婉动人,见到汪白玉便亲切的笑着,领她去顾星辰的房间。 顾星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五官棱角分明,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能把一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和他联系到一起。见她来了,竟表现出惊喜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丫头,你来干嘛?看我笑话?一上午没见,你又胖了,公式可背完了?” 汪白玉瞥了他一眼,“看在你生病的份上,饶你不死。不过你这个人啊,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改毒舌本性。看你平时活蹦乱跳的,突然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打你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必须喝药快点好起来,才有力气上战场。”啰哩巴嗦地说了一大堆,手里端着阿姨熬好的药递给他。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语气淡然,神情也是,唯有望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固执,手里的药碗久久地举着。良久,他终于接过来。才刚喝一口,他偏头就将药给吐了出来。身边没有垃圾桶,地板上立即一片狼藉。“太” “太苦是吗?”她飞快接过他要讲的话,左手心摊开,里面躺着一颗彩色的糖果,“呐,分享给你一个小秘诀,你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就感觉不到苦了。”她握着糖果的手往他面前伸了伸,“良药苦口,喝完给你吃糖。” 顾星辰忽然就笑了,薄薄的唇角泛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这碗药汤不热了,我是病人” “我去热一热。”这一点小折腾,对汪白玉来说并不算什么。几分钟后,她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上来,他看着那热气又说:“太烫了,我不喝。” 汪白玉放下碗就走,片刻,手中拿了一个吹风机回来。她插上电,将档位开到冷风,对着药碗就是一阵猛吹。顾星辰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微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一丝被刁难的不耐烦,而是很认真地在给那碗药吹冷风。 她总是傻乎乎的,从小到大都被他欺负,就算她变胖变丑,那颗善良的心还是始终如一,令他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蝉音弥夏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夜空劈下数道凛冽电光,云层里有惊雷滚过。雨水迟疑片刻,浩浩扑落下来。 汪白玉在房间里整理这三年的书和资料,汪妈问女儿考得怎么样,“正常发挥吧。”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听着这雨声,她心里隐隐不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翌日聚会,全班同学都来了,唯独缺了一个张旗。 “你有张旗的消息吗?他今天怎么没来?”汪白玉看到余文雯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余文雯吞吞吐吐半天,似乎有意隐瞒什么。 “文雯,到底怎么了?你说呀。我和张旗高考后就失联了。”汪白玉面露焦急。 余文雯低下头,小声说:“张旗他出事了” 汪白玉从余文雯口中得知了一切,原来,余文雯是张旗继父的女儿,她和张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她一直喜欢他。高考后那天,余文雯向张旗表白被拒,难过之下孤身一人去了酒吧喝酒,回家的路上遭到了流氓调戏。她当时打电话向张旗求救,张旗赶来时,她已经衣衫褴褛地躺在巷子深处后来她醒来时,听爸爸说,张旗打了人,对方躺在医院没醒过来,医生说可能一辈子植物人。对方家属不接受赔偿,就是要张旗坐牢。这件事愈演愈烈,闹到了法庭上。鉴于对方犯了强奸罪,被告张旗是正当防卫,又是未成年人犯法。法官按法律最终判了张旗三年有期徒刑。即使是三年,张旗这一辈子也是毁了。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当时的大学不收有案底的学生。 余文雯满心愧疚,她是当事人,最清楚事情的经过。张旗是救人心切才会误伤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了他。”余文雯伤心地哭泣,汪白玉安慰似的抱着她:“这件事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了,不能让同学们知道,无论于你还是于张旗,都是骄傲的人,传出去对你们不利。” “这个我知道,我也是知道你肯定会保密,所以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余文雯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汪白玉只好默默地安抚她。 人生世上,原为应劫而来。张旗如今便是遇上了劫难,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 2006年七月,汪妈拿着北京xx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欢呼雀跃,汪白玉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个月的12号是张旗的生日,她想去看看他。 这是高考后她和他第一次见面,那日,端端地下过些雨,路面有微微银光,日色淡薄。她走进探监室,安静地等着他出现。他来了,一袭犯人的衣服,眉目疏朗,眼珠漆黑如沉和夜海,面容消瘦,憔悴了许多。时光永远较他们早到一步,对待他们,如猎人对待被诱捕的兽。 一块玻璃之隔,她拿起电话,他双手颤抖着也拿起电话,她说:“张旗,我想你了。” 玻璃墙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嘴角扯动了一下,红了眼圈。 “今天是你的18岁生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写写画画。”她说完,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一棵树,里面还夹着一支精致的黑墨水笔。 他伸手接了过去,她挤出了一个微笑,“张旗,我要去北京了。我等你来找我,本子的扉页有我刚换的手机号码,这样你以后就可以随时联系我了。” 他凝望她,轻轻点了点头。这就算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了,最起码在她心里是如此。 顾星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未来可期。其实依张旗的成绩考上和顾星辰一样的一本大学是绰绰有余的,他的高考分数出来时,所有人都为他感到惋惜,他比顾星辰还要高一分,只是他有学不能上。 九月开学前那天晚上,顾星辰来到汪白玉家,给她买了一桶哈根达斯,汪白玉认不出牌子,但是很开心:“你不是不让我吃冰激凌么?” “反正都这么胖了。”顾星辰翻了翻白眼。 “什么啊?我这胖嘟嘟的叫可爱,你想要这么多肉还没有呢。”汪白玉回怼道。 顾星辰不说话,只斜着嘴角带点痞气地皱着眉看她,半晌,才开口说:“好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超人类的智慧和厚脸皮,我甘拜下风,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汪白玉傻乎乎地不计较顾星辰言语里的讽刺,继续朝前走,心里高兴得跟开了喇叭花一样。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顾星辰瞥了眼她们家客厅里的大包小包,嫌弃道,“你带这么多啊!我可不帮你抬行李,你们女生就是麻烦,出去就和搬家一样。” “哼,小气!”汪白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很不争气地在吃他买的冰激凌。 次日,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汪白玉小心翼翼地捏紧了车票,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她离开了这座城市,那个与他初识的闵行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山有木兮木有枝 为了减肥,汪白玉曾经有一整个夏天每天晚上只喝酸奶,坚持跑步一个小时,整个大学时代,每个周末都去学拉丁舞,杜绝一切零食,可乐c薯片c冰激凌半夜被饿醒,一口气喝一升水。为了变白,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涂防晒霜,每天喝一杯牛奶,在美国做交换生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气温都在40c以上,她每天长袖长裤,在外国人诡异的目光中打着太阳伞上学。 三年光景如同白驹过隙,汪白玉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这个暑假,张旗就要出狱了。 汪白玉刚从大学城附近的书店走出来,余文雯打电话过来,约她明天一起去接张旗出狱。 顾星辰在书店外的拐角处堵住了汪白玉,拽住她的书包高高扬起手机,大拇指放在绿色的挂断键上,他白皙修长的指节上的青筋渐渐绷起,仿若下一秒就要按下。其实顾星辰也只穿着休闲的单衣单裤,头发微微的凌乱,但完全不显得邋遢,反倒有一种风流不羁的雅致。 汪白玉仰头望着他,一直望着,最后终于在他的眸中找到那抹只有她能看到的温柔,于是她问:“顾星辰,你干嘛?” 他缓缓放下举着手机的那只手,拇指上的青筋隐匿回肌理,另一只拽着她书包的手改为抚上她的头顶,他笑着说:“丫头,能不能别去找他?”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温柔,在自觉已坠入深渊的同时,感受到了救赎。 “你说谁?”她脸一红,猜到他刚才偷听了她和文雯的谈话。 “还能有谁?张旗呗。”他面露不悦。 “我等了他三年,你应该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汪白玉认真地说,一提到张旗,她的眼里仿佛就有繁星闪烁,继而拍了拍他的肩,“顾星辰,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顾星辰突然生气道,“汪白玉,你这个蠢猪。”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一日,她红着脸问他,男生是不是都喜欢长发女生,他含蓄地说大部分都是吧,之后她开始蓄起长发,他还以为 呵,真是讽刺啊。 她疑惑不解,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倒不像他平时不管不顾的个性了。其实她略有耳闻,顾星辰是a大学的校草,他们学校追他的女生都可以排队成龙了,可是他好像对这些事一点儿也不上心,平时也不爱和女生说话。急得顾星辰的妈妈都怀疑自己儿子的性取向有问题。 次日,监狱的大门打开,汪白玉和余文雯站在门口看着张旗向她们一步步走近。张旗打量着汪白玉,三年不见,她瘦了好多,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水光潋滟,天真多情,长发垂腰,白色t恤衫上点缀着俏皮的鹅黄,就像漫画里的萌系小姑娘。 “哥,欢迎回家。”余文雯上前轻轻抱了一下张旗,她在张旗耳边小声说:“好好珍惜汪白玉,她一直在等你。” 张旗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距看守所不远的地方有一辆白色奥迪汽车,驾驶座那侧的车窗降了下来,昏暗中火苗轻轻一闪。顾星辰燃了一支烟,却并没有抽,只放在嘴唇边含了一会儿又拿下来,夹着烟的那只手横亘在车窗外,由着青白的烟雾袅袅飘开。他摇下车窗,朝他们喊道:“怎么样?我做你们的司机。” 汪白玉扭头一看,顾星辰正半笑不笑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盛着黝黑的光,她对了一眼,“顾星辰,你怎么来啦?” “怎么?我来接老同学不可以吗?”顾星辰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汪白玉白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四个人一路上气氛怪怪的,汪白玉想打破这种气氛,和文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喋喋不休地说着,“张旗,现在上海这里发展的可好了,当年在南岭路的旧别墅已经拆迁了,嘉定区的附近新开了一条美食街,车水马龙的,餐饮什么的颇有老上海的味道。” 顾星辰说:“你就知道吃。” “怎么着?你不吃东西啊?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嘛。”汪白玉说得头头是道,坐在顾星辰旁边,不安分地回头看张旗。 嘉定区爱华路的b楼21层,推开门,张旗的继父,也就是余文雯的生父,是大学教授,总是很忙。家里只有张旗的妈妈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炖汤,“你爸中午回来吃饭,在学校有事耽搁了。他说你回来他一定会早点回家。”见到张旗,她的眼眶都湿润了。余文雯冲上前安慰后妈。张旗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盘起的鬓发多了几许青丝,笑起来眉眼有细细的皱纹。 “我想先去洗个澡。”从出狱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旗对她说。 “衣服都在你房间里,我去给你拿。”系着围裙的女人径直去房间的柜子里取来衣服。张旗接过衣服,直接去了浴室。 张旗妈妈很热情地留下汪白玉和顾星辰在家吃完午饭再走。顾星辰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见汪白玉没有想走的意思,便也答应了。他神情慵懒地瞟她一眼,兀自坐进沙发里,架起两条长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她说:“过来。” 汪白玉果然依言走过去,十足乖巧。“什么事?” “你没发现张旗好像变了一个人吗?” “嗯是有点。”汪白玉想起高中那会儿,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男生,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亲近,就连见到母亲也没有微笑。“但是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张旗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她一本正经道。顾星辰没好气地用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张旗洗完澡出来,坐到沙发上汪白玉旁边,头发还是湿的,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隔得那么近,汪白玉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她感觉心跳得太历害,脸好像也烧了起来,赶紧借口倒水在桌边坐下。 吃完饭,汪白玉和顾星辰离开,张旗没有来送他们。 “你说你,装什么斯文?平时吃饭也没见你细嚼慢咽,这恐怕是你第一次吃饭这么慢吧。”回去的路上,顾星辰调侃了几句。汪白玉不胜酒力,才喝几杯,头就昏沉沉的,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说一句她便点一次头。 余文雯在门外静静地站着观察张旗,他轻轻地翻开封面是树的绿皮本子,抚摸上面的字,神情恍惚。余文雯推开门走进来时,他听到声响,飞速地抬起头瞟了余文雯一眼,然后他又迅速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合上了本子。 “哥,你刚刚为什么不送她?”余文雯问。 “没有为什么。”他说,“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余文雯正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问他:“你恨我吗?” 张旗没有回应。这三年,他在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想看窗外的蓝天,白云,亦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可是他看不到,日复一日的日子便是听着其他的犯人说些粗鄙之语,吃着没有油水的饭菜。每当他想提笔写些什么时,却又不知该从何下笔。爱在文字中不寂,不灭,不穷匮,泛滥成洪荒之灾,简直要息壤才能将它克制得住。 都不知道去北京做什么,八月下旬,张旗无家可归,最后去了xx大学附近的台球室,给人看场子。他白天上技校,晚上看场,头三个月不给工资,只是包吃住。说是看场,其实就是替人打架,那时候台球室还很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人一杂就容易闹事。不过也就这样的地方,对张旗的身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余文雯将张旗来北京的事情告诉了汪白玉,有天晚上,已经大四的汪白玉兜里揣了钱,心中窃喜他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偷偷跑去找张旗。 张旗看到她,皱了皱眉:“你来干嘛?” “打台球啊!”汪白玉说得理直气壮。 “回去。”他说。 “我不!”张旗看了她三秒,看不出她有任何退缩的意思,于是他转过头,走到负责安保的桌台低声说了些什么。 几分钟后,那两人朝汪白玉走过来,一人驾着她一边胳膊,把她从台球室扔了出去。 “阿旗!”她喊得很暧昧,张旗没理她,转身走了。 汪白玉却毫不气馁,周末上午的时候,她兜里揣着钱,又来了。 张旗:“” “光天化日!你们再赶我走,我就报警!”汪白玉瞪着眼睛。 张旗瞟了她一眼,却转过头在墙边拿了两个球杆,一边抹松香一边问她:“会打么?” 汪白玉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旗便教她打,他一手放在台球桌上,一手拿着球杆,俯下身,看着桌上的球,球杆轻轻一戳,白球击中有号码的球,干净利落地进球。汪白玉目光呆呆的,说:“阿旗,你好帅” “我说了,不要那样叫我。”张旗蹙眉。 “哦,”汪白玉点点头,说,“谢阿旗。” 张旗青筋暴起,恨不得拿手中的球杆敲她。 隔天,汪白玉找到了张旗的员工宿舍,“张旗,阿旗”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腆着肚子还犹不自知,他午间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盹,醒来睁开眼,看见她瞪着眼睛在看他,她咧嘴一笑,说:“阿旗,你睡着的时候,就像是天使。” 其实她才是天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浊酒一杯温如言 汪白玉永远记得,在顾星辰莫名向她告白以后,她是怎样落荒而逃的。她逃得跌跌撞撞,顾星辰却在她身后悠闲地提醒她:“丫头,你跑不掉的!” 后来有次放假回家,听街坊邻居说顾星辰去美国进修留学去了。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给她发过信息,她做事情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回他信息直接表明自己对张旗的心意。他说没关系,他等她忘了张旗。他们赌对方的感情,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追到张旗,顾星辰却说自己胜算很大,因此他愿意放手三年。 仲夏夜毕业季来临,大四的同学各奔东西,汪白玉同寝室的女生搬出去了两个,另外三个各自找到工作,也很少回学校了。 那日,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他面前。张旗看着汪白玉,眼神里头一次有了某种复杂的色彩。 她非要跟来,难不成就这样跟他一辈子?于是他停下来,顿了顿,转身走了。可是走了,又放心不下,张旗对自己说,她找不到就知道自己回去了,可是张旗知道,因为她是汪白玉,所以她不会。 “汪白玉,”张旗开口说,“如果有一天,你在北京找不到我了,你就回家去吧,再也别来找我了。” 汪白玉不解,“我找不到你,但是你可以找到我啊。” 张旗一愣,握紧了扯着书包肩带的手,没有说话。 毕业篝火晚会那天,汪白玉特地邀请了张旗参加,地点就在xx大学操场。同学们喝得伶仃大醉,推酒言欢之间,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向她走来,他终究还是来赴约了。 “张旗,你个混蛋!”汪白玉说自己是微醺,指着他的鼻子,脸一红,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心疼过我的执着?” 张旗从身后圈住她,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而是直面自己的内心,明明是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和她一次机会呢。 深夜的时候,楼道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彼时他们只有13岁,在那座旧别墅里,他和她端坐着听老阿妈讲故事,他一字一句地读书,她便肆无忌惮地偷看他。目光所至,既是风雪,亦是温情。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住在同一间房子,过着清贫但是愉悦的日子。白天,张旗去技校学习,汪白玉去各大公司面试。晚上,两个人回来一起煮饭炒菜。有时候上演一些小插曲,被房东追着讨要房租。 他们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钻进去买了两盒泡面,借来开水泡着吃,边吃边看着对方笑,感觉像傻子一样。可那个时候的两个人真是开心啊,好像随便干点什么都能笑上半天。 汪白玉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很好看,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孩那么矜持,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总能露出十几颗牙齿。然而他一看到她,就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忍不住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快乐的女孩呢? 人生这回事呢,真正是无欲则刚,大起大落。要得到多少,必定需你以同等的付出去换。谁是生下来便鲜衣怒马?谁没有过蓬头垢面的时候?你要忍受得住破茧成蝶的痛,才担得起振翅高飞的美。 那家他们常去的便利店老板有个在娱乐圈当导演的亲戚,恰好他们剧组的男二号临时辞演,便利店老板将张旗的照片偷偷发给亲戚,导演一眼相中这个年轻小伙子,立马联系到他商量签约的事。 张旗的第一部作品是低成本的古装电影,他演年轻的神探,穿一双飞云靴,气势如虹。那几年,娱乐圈里净是白脸小生,他年轻而英俊,剑眉星目,一个回头惊艳四座。 电影上映后,票房出乎意料的丰收大卖。张旗一夜爆红,经纪公司全方位包装他,大肆宣传,说他在英国出生,名门之后,是万千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阿旗,这是你吗?”有一天,汪白玉回家,拿着一本时尚杂志,指着封面的人问他。他穿着灰色的格子西装,风度翩翩,对着镜头淡淡一笑。 还没回答,汪白玉已经在那边沾沾自喜了:“阿旗,你真的好帅。” 张旗用第一笔片酬买了套房子,有两间房,他总不能让汪白玉和自己挤着住一辈子。 可是这样的爆红,通常不会长久,风头一过,找不到合适的角色,经纪公司又不肯为他接钱少的活。接不到片,也没有广告愿意找他,总不能再回去学技术。那是张旗人生中的第三次窘境,汪白玉一边吃麻辣烫一边说:“没关系,大不了我养你。” 张旗看着她无所谓的表情,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第二年,张旗接到一部电视剧,民国戏,他演在上海不可一世的三少,冲冠一怒为红颜,最后一幕,他却亲手枪毙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张旗再次爆红,他放弃电影改走电视剧,终于找到了适合的路线。 汪白玉跟着他,又搬了家,这一次在郊区的别墅,上下两层楼,汪白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经纪人见过一次她,故意套张旗的话:“你和你妹妹长得不像。” 张旗摇头:“她不是我妹妹。” “那是谁?”那是谁,张旗想,他和汪白玉,究竟是谁和谁。他开始厌恶她了,想要摆脱她,她就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不断地提醒着他,他的过去。他被亲生父亲抛弃,高考后锒铛入狱,什么“海龟”富二代c什么少年绅士都是骗人的!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真的赶走她。经纪人十分不满,说:“迟早得出事。”没想到经纪人一语成谶,有一次他和汪白玉一起去超市买东西,被粉丝拍到,放在网上,一时流言四起。 汪白玉在张旗的影响下,也渐渐学会上网,关注一些娱乐资讯,她被吓得厉害,赶紧打电话给张旗,张旗没回答,挂了电话。 第二天新闻头条出来,张旗和一名当红女星在巴黎街头的亲密照放出来,并曝光两人相恋已久。 流言不攻自破,因为网上的照片也没有拍到正面,经济公司派水军说是恶意炒作。汪白玉坐在电脑前,看张旗亲吻对方额头,她坐了很久,直到窗外下雨,也不曾察觉。 第二天,张旗的经纪人来找汪白玉,说:“你也看到了,你带给他的,只能是负面影响,你何必毁他前程?” 汪白玉轻声问:“阿旗呢?他为什么不回家?” 经纪人别过头:“这也是他的意思。” “你让他回来,让他亲自和我说,我就走。” 周末的时候,张旗终于回家,他站在门口说:“我就不进来了。” “这里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汪白玉说。 “不用了,买这幢房子的时候,写的就是你的名字。”他语气异常平静,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汪白玉看着张旗,过一会儿,才问:“你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汪白玉,”他想了想,说,“找不到我,你就回家吧。北京太大了。”然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爱她吗?”她忽然开口问。张旗回过头,汪白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他没有回答。 爱?公司早就写好了新闻稿,他忘了他们何时拍下的照片,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也就只有汪白玉,还以为人间真的有真情。 “那你爱我吗?”她哀伤而惶恐地扯着他的衣服,“阿旗,你爱过我吗?” 张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他上了电梯,靠在墙壁上,电梯墙壁照出他的模样,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如今他已经赢得鲜花和金钱,走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了,会尖叫着冲上来找他要签名和合照,可是他却觉得心头空空荡荡。耳边回响的,是汪白玉绝望的声音,她问,你爱我吗,阿旗,你爱过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星河跌入巴黎梦 2015年11月,巴黎火车站发生震惊寰宇的恐怖袭击事件时,汪白玉正在法国。 跟绝大多数留学生一样,她的生活也在两点一线间,只是偶尔会和相熟的中国留学生小聚一番。 那天夜里,汪白玉没有出门,几乎是事件发生的同时,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信息让手机振得有些烫手。先是法国的同学,然后是国内的亲友。她应对着他们的慰问,心底却腾起一阵巨大的失落。 直到此刻,她终于承认,她最希望看到的那个手机号码,始终没有出现在手机上。 后半夜,她小小的房间才算恢复宁静。关灯躺在床上,手机却又突兀地叫起来。 “张旗”两个字在黑夜里锲而不舍地跳动着。这应该是她来到法国后,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挂断。 她打开电视,调到还在回放袭击场面的频道,人们的尖叫声,警车的汽笛声,一片喧哗。然后在这样的背景音里接通电话。 “汪白玉,你还好吗?没受伤吧?住的地方安全吗?” 她的“喂”字还没说出口,另一端的张旗已经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堆问题。 她顿了顿,拔高音量:“我没事,和顾星辰在一起,我们离事件发生地还有一段距离。” 张旗沉默了许久,她接着说:“你要他接电话吗?” “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打给我。” “嗯。” 那端又不作声了,她按下挂断键。 那天夜里,汪白玉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真的在现场,被惊慌失控的人群推搡着,到处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和伤者,直到有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在她耳畔轻声说:“汪白玉,别怕,有我在。” 她想转身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惊醒过来,一室孤寂。 第二天是周五,上午没课。 恍惚中她听到有敲门声,一般这种时候,来的都是推销员。汪白玉戴上耳机,继续睡。 约摸过了半小时,清醒了些,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这人真有毅力,她腹诽,却再也睡不着,爬起来去开门。 是顾星辰,穿着烟灰色的大衣站在门口。 巴黎清晨宁静的街道,几个世纪前的古老建筑,灰沉的天幕一角有晨光透出,觅食的鸽子扑棱棱地飞向苍穹。这所有的背景和她面前的年轻男人组成一幅色彩暧昧的油画,画中人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寂寥。 “外面好冷,快进去,丫头,你还是改不掉光脚的毛病。”顾星辰开口道。 她和顾星辰之间隔了五年没见,听到他这么说居然没出息地红了脸。之前和他说好的三年赌约,她赌输了,竟然为了躲他逃到了法国。这些年她在法国,假期和周末会去星巴克打工,晚上回到小房间,挑灯夜战温习功课,拿奖学金支付了学院里的所有开销。 回到屋里,顾星辰脱掉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 汪白玉想起昨晚扯的谎,没想到顾星辰今天真的出现了,她有些地心虚问他:“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我出差路过这里,来看看你。地址是你妈告诉我的。” 前天汪白玉还在s上看到顾星辰在美国的照片,才一天就飞来巴黎,路过整个大西洋,他这差出得可真辛苦。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对方在说谎,却又竭力维持着表面的一派祥和,不肯拆穿。成年人的游戏大概就是这样吧,根本不会拼到面红耳赤,你死我活。如果十几岁的汪白玉知道现在的自己也这样,一定痛心疾首,非常鄙夷。 顾星辰不是真的来出差,自然也不用着急回去,他在巴黎住下,要等圣诞节再回国。 汪白玉在巴黎修建筑史,课业和考试都算不上繁重,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泡在各种艺术馆,博物院里。顾星辰当然知道,他半开玩笑地说:“我来过几次巴黎,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不如你陪我认真地逛一次。” 在国外待久了,她也经常怀念任何带有中国元素的东西,中餐馆,唐人街,甚至一个来自故乡的友人 所以,她没有拒绝他。 恐怖袭击之后的巴黎街头游客骤减,平日总是乌泱泱挤满游人的卢浮宫,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冷清了许多,还敢毫无顾忌出行的,基本上都是他们这样的年轻人。 后来的几天,她陪顾星辰去了巴黎大大小小或知名或冷门的景点。在埃菲尔铁塔下,夕暮之光将天空染成了玫瑰金,原本冰冷冷的生铁也映射出繁复而美妙的花纹。 不远处,两个十六七岁的亚裔女孩一直盯着他们看,大约也看出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其中一个跑过来,说着一口流利的港普,想跟顾星辰合影。 汪白玉仔细打量身边的男人,才发现他一头栗色头发,挺直的鼻线条分明,一双桃花眼,刀削般俊朗的侧脸也落下一层薄薄的金粉,轮廓被渲染得柔和,的确是很好看,好看到年轻的女孩们愿意冒险来搭讪。 汪白玉远远地退开,却看到顾星辰皱着眉头跟女孩说了几句,便转身来找她。 “干嘛拒绝人家,那么朝气蓬勃的。”她打趣道。 他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子宛如一潭幽碧的湖水,情绪波动的时候微起波澜。 顾星辰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解风情。 圣诞节的电影院永远爆满,好在顾星辰买到了挨在一起的两张票,他拉着她找到座位,电影放了些什么,他全然没注意。她看电影,他在看她,他想要好好的,将她的脸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电影是由罗伯·莱纳执导的《怦然心动》,玛德琳·卡罗尔c卡兰·麦克奥利菲主演影片。描述了青春期中男孩和女孩之间的有趣战争,女孩追男孩的路上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欢快又治愈,女主的性格像极了当年的她。 汪白玉一下子出了神,仿佛一眼望尽前川,看到银幕的另一边,多年前夏日的操场上,一个温柔的少年,大风把他的白衬衣吹得鼓鼓的,他却仍在一丝不苟地读书。 出电影院的时候,她拉着他聊刚刚看的电影,他答不上来,只是傻笑。 “你都看了些什么啊,真是的!”汪白玉忍不住抱怨,“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连看电影都不专心。” “是啊。”他低声说,“我们男人向来不看这么幼稚的电影。” “你真是不改毒舌本性。”她指着他的鼻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