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文集》 《虐心文集》正文 叁 施舍 (叁)施舍 这个边陲城易守难攻,周边哪里有了不太平,他便会去带兵打。 他总是胜利,然后第一时间再回到这里。 或是给她带上一枚外国人迷恋的钻戒,或是给她带来漂亮的洋装,偶尔还会给她讲讲外面的人。 她想问他,文晟好不好。可不敢。 慕望带兵又出去了。阿瑶发现了一个定式,就是他出征从来不带副官元卿。 元卿也不像个会拿枪杀人的人,他更像个读书人。 这日,阿瑶偷偷在厨房熬药,那种配了藏红花,吃了可以不用生孩子的配方。 突然,元卿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她来不及考虑就将熬着药的陶罐护在身后。 “啊!”她的手背一下子被烫红了,忍不住在空气中哗哗甩着。 药罐被元卿发现了。 其实,元卿早就发现了。 “你别害怕。”他语气很冷很淡,却很温柔。 然后蹬蹬踏在木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 他拿起她的手,轻轻涂上烫伤清凉膏。 “我不会告诉慕帅的。”他还是那种很平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就像一个木头人。 “只是,你还是少用些吧,伤身体。” “哦。”她的手就这样被他拿着,时间似乎凝固了下来。 “慕帅很喜欢你,他是个细心的人。”元卿继续劝慰她,“你得慢慢体会。” 不出几天,慕望又是凯旋而归。时下正是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 慕望骑上一头高头红血马,向阿瑶伸出了手。 她向元卿看去,元卿向她点了点头。 她战战兢兢伸出手。“啊!”的一下,阿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马背上。 慕望将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腰上,“抱紧。” 然后,双腿一夹,他便带着她向山上的林间驰骋起来。 她吓得闭上了眼,牢牢抓住了他的军服,只听见风在呼呼地讲话。 好半天,马停了下来,停在一个悬崖峭石边。 阿瑶心地睁开眼,向下一望,顿觉眩晕,脚底生了怯,被慕望一把拉入怀中。 “有我在身边,你别怕。”他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 “你看,这大片山河是黎民故土,我只想守在这里,给他们带来安康。”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眺望着远处,她能看得到他为民的心。 那一刻,她有点感动,也有点动摇。 他,不是只会残暴的人。他善良的心,是掩藏在枪口下面的。 他带回来许多的米面,携着她的手,在这个城最繁华的街道,施粮惠众。 这一天,她冲他笑了,第二次如暖阳般和煦的笑。 夜里,他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阿瑶感觉到了悸动,她摸向自己的心,差不多的节奏。 “知道你爱吃话梅,他从军装护心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据说是当年慈禧太后爱吃的。 阿瑶的心是肉长的。她看向他长期征战磨损破旧的衣裳,藏着她最爱吃的食。 那一瞬间,她有了背叛文晟的情感。 即便,她努力克制着,努力不承认。 她还是照旧不配合他床上的亲热,照旧睡觉的时候,给他一个背身。 可她居然偷偷流泪了,在他没有欺负她的时候。 第二天,她拾起他的衣裳,一件件亲自浆洗,缝补。焕然一新。 慕望感觉得到,她对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又要去打仗了。她开始焦虑。 他知道她是舍不得他,不断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手臂,“在家里,等我回来。” “嗯。”她点点头。 然后望着他往一辆汽车走去,越来越远。 她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样,觉得,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她向他的方向跑了起来,越来越快,以她能跑到的最快的速度,抱住了他的后背。 慕望扭过头,拇指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傻姑娘,以前我出去那么多次…” 阿瑶不住地摇着头,“不,不,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了,她的心境不一样了。“你要答应我,一定平安回来。” “好。”他最后重重给了她第一个拥抱,亲吻了她的唇角。 “我的心都在你这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夜姬 (壹)夜姬 桂花镇远离皇城,远离喧嚣,是个在地图上寻不到的镇,十分封闭,大约只有几千人口。可不到二三年的时间,突然拔地而起了一座大宅子,朱门上的铜锁有碗大,门槛高过孩童的腰。 这所大宅子什么牌子都没挂,也不知什么来头,但镇上的老居民都叫这个宅子将军府,只因为门前那两匹石头打的高头骏马,不是什么寻常大家户的石狮子。 “夜夫人,你可醒了。”一个穿着鹅黄短衫高腰儒裙的仕女装扮的人忙去茶座倒了杯温水。 “这是哪儿。”夜姬环顾周围,这古色古香的红木大床铺着柔软的丝棉,一脸茫然。“这是将军府。”仕女素黄告知。 夜姬摇摇头,似乎对这里一无所知。很明显,她失去了记忆。 她是谁都想不起来,更何况这个地方,这里的人。 枝桠一声,再是枝桠一声,是门开合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近了她,他是谁?夜姬本能从床上坐起,向一角缩去。 但还是躲不过他的大手摸向了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夜姬,我是你的夫君。”他倒没有下一步亲密动作,“你可把我也忘记了?” 蜷缩着的女人眼神不明,点点头。 她见他并无恶意,大了胆子稍抬了杏眼,这男人倒是生得魁梧,透过几层的薄绸能清晰看到他胸肌的纹理,再向上,是厚实性感的嘴唇,鼻梁,眼却不是她认知中的如正义将军般的爱憎分明,倒是能看出几分狡黠。他不难看,但应不好惹。 “那你好生休养。”他只留下这一句简单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夜姬松下一口气,他是她夫君? 可是她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听仕女文素讲,她是突然发了高烧醒后便不记事了。 医者说,可能是烧坏了脑子。 夜里,或许是凌晨,她喊口渴,文素给她端来水,声贴过她的耳廓,“夫人,王爷交代的任务你可不要忘了。” 任务?夜姬更加蒙了。“什么任务?” “夫人好演技,他应该坚信不疑。”文素接回茶杯。“就不要在文素跟前再装下去了,王爷要你找的东西你可务必要上心。要知道,王爷不喜欢无用之人。” “什么东西?”夜姬发问,惊觉文素早已轻声轻脚退了出去。 不找,东西不找又会怎样。 夜姬不想找,但这个宅子确实透漏着古怪。 宅子虽大,五进深的院落绝非平民可及,却又不是大将军的七进规制。这个自称她夫君的人,并不是什么将军。 他是哪门子的将军?她没有见过他的副将,他的兵。宅子里除了他和她,文素,还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大约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与他同吃同睡外,再无旁人。 诺大的宅子也并无人打理,前后院露着土的地方杂草都长得一人高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夜姬曾偷偷夜里翻过墙,在桃花镇上闲逛。 客栈喝醉酒的人说着胡话,“将军府住的人是大罗神仙,每次灾荒,咱们桃花镇的人从没挨过饿。将军府的门前总有取不尽的粮食。” 夜姬觉得怪,凑到他跟前。 “你…你怎么像是京城的…”醉酒的人不住的拍着脑门,“怎么想不起来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京城有名的柳姬,柳捕头!六扇门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王爷 (贰)王爷 “六扇门?”夜姬虽是失忆,但这世界她是了解的,六扇门是朝廷的秘密巡捕机构。 她刚想继续追问那醉酒之人,那人却不见了。 黑黢黢的巷子中,一个戴着桃木假面的男人手上一剑银光,前面奔跑的正是那醉酒的外乡人。 “认出了她,怪你命薄。”他扬指一挥,剑气直冲他的脑壳,那人就趴在了地上,死了。 夜姬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思忖,她难道真的是柳捕头?路过没人的街道,她上下摸索着自己的骨骼,又并拢起手掌尝试斜劈起路边的大树,纹丝未动。没有内力。她又尝试捡起掉落的树枝,伴着风比划起来,一气呵成。凭着本人的肌肉记忆居然跳起了一段剑舞。 啪啪两声,鼓掌声响起。“柳捕头。” “你是何人?”她收起树枝,向他走去,却不慎大意踩住了自己长到脚踝的纱裙。 她直直扑向了他,这个戴着桃木假面的男子。 她以为这个男子定会接住她,她照过菱花铜镜,自己并不难看,相反是很讨男人喜的那种柔弱蒲柳之态。 他向后退了一步,盯着她跪趴在自己的脚下,嘴上一脸的泥巴。 “你嫁给他,倒是更加轻薄了,见到我这么热情。”男人的手不自觉托起下巴,“不过,我是来提醒你的任务的。” “什么任务?”夜姬不是矫情的女人,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爬了起来。 “文素说你失忆了,果然不假。”他思索须臾,本是叫她扮失忆,没想到真的失忆了。“所以我亲自来再给你布置一遍任务。”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夜姬虽然失忆,但也不能轻易为人摆布。 “凭什么?”男人玩味地哈哈大起来,“你是柳姬,京城六扇门有名的柳捕头,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偏僻的桂花镇?” 夜姬不置可否,没有言语。 “你失忆了,能不能想起从前的事情要看造化。但是我可以讲给你,你从前的事。”男人笃定她定是会为自己办事的,没有谁不想寻回真实的自己。 夜姬仔细打量起他,身材颀长,白衣紫袂,声音也还悦耳,应不是泛泛之辈。“你可说话算话?” “自然,也许届时你可以见到我的真颜。”他的棋子岂有不为他使的道理。 “你的样子我没有兴趣,说出任务吧。”夜姬不想与他多费唇舌。 [你的样子我没有兴趣,]这句话倒是成功击败了面具下这个男人的自尊。 当初柳捕头愿意配合他,嫁入这将军府,便是因她相中了他的这张绝世容颜。 如今,倒是对他嗤之以鼻了。 “他有一笔巨财,找出来。”男人轻描淡写。 “你是想谋财?”夜姬这话说出来,又顿觉不应该,交易本不该问人缘由。 男人哼了一声,“我缺钱吗?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真话,这笔巨财是几年前朝廷送往塞外议和的官银。能找出来,也是你柳捕头分内的职责。” “什么?官银?”夜姬没料到这将军府内还隐藏有如此的秘密。她还想仔细询问,既是怀疑这将军府,为何不直接将她所谓的夫君抓进刑部大牢? “告诉你的够多了,先找出再谈别的。”男人对她倒是没有芥蒂,背过身走了几十步才转入岔路不见。 看来,她要找她的夫君好好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对语 (叁)对语 今夜,有两人都喊她作柳捕头,若自己真是柳捕头,那个自称她夫君的岂会不知她的底细? 她是否应该问问他? 今夜的卧房有稍许不同,铜碗大的香炉点了沉水香,白烟袅袅向上,飘进暖香梨花帐中。 “你怎在我的卧房?”夜姬对着记忆中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发问。 “这是我们的…房间。”他的话有些断断续续,脸上粗燥的皮肉都现出红晕,夜姬判断,他这是内向男人害羞的表现,“听文素讲,你身体好了。” “我像是真的失忆了,我从前是做什么的?”夜姬没有提柳捕头,她不能亮出自己的线索。 “你是我的夫人。”他起身就要拉她的手,被她巧妙回避了。 “我与你成亲几何?”她要细细问起。 “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可还有要问的?”他见她有些刻意回避,克制了自己。 “那我们如何相识?我父母今在何方?” “就在这镇上,你与我擦肩而过,然后…”他的脸红得发紫,没有再讲下去,“你孑然一身,并无父母。” “你怎知?”夜姬有些奇怪。 突然,夜南的大手扒开她左肩的绸衣。 “你…”她没有内力,出招也无他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圈入怀中。 “看!”夜姬低头,靠近胸口的位置居然显露出一朵红梅。 “这能说明什么?”她沐浴时见过未及多想。 “你长大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一手环抱着她的腰,一手比划在他的胸前。“就是这么巧,在如此偏僻的桂花镇碰到你。” 她的体香升华了香炉中的沉水香,让他有些情动。“夜姬,你突然发起了高烧,我很担心你,也好想你。”他低下头的唇贴在她细嫩的脖颈上,鼻孔里呼出的热气钻进她的耳蜗,竟让她浑身酥麻不止,她的身体似乎已经熟悉了他的一切。 难道他果真是自己的夫君?夜姬深呼吸了下准备借力甩开他的桎梏。 突然,她的胃部翻腾难受起来,竟至干呕。 “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去床上躺躺,我这就去叫郎中。”男人紧张的样子是骗不过她的眼睛的。 “不用,我躺躺便好。”她用手帕压着口,闷声跟他招手叫他不必了。 可他不放心,不过须臾,郎中便来了。 只是简单摸了脉,观察了脸色,向丫鬟文素声询问了几句。 “恭喜将军,夫人这是有喜了,两个月。” 夜姬听到这个消息,吓得登时浑身无力,若非躺着,她定会晕倒。 文素去了外间酬谢郎中。 夜南高兴得两眼闪着金光,亲昵地叫着她的各种专属称谓,“夫人,娘子,我的宝贝。” 他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现今的身份似乎并不能拒绝他,这叫她颇感尴尬。可这吻竟是可怕的熟悉,窒息的瞬间她似乎能忆起与他的过去,与他的亲密无间。 等他的唇离开她时,她又似什么都忆不起。 “你要好好休息,为了我们的孩子。” 门关合的声音,她睁开眼。他离去了。 夜姬瞪着房梁的圆木椽,无所适从。 自己到底是不是柳捕头? 与将军果然是真心相爱?那找出官银那岂不是害了他? 好像还会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的? 还有他那该死的吻,她舔起嘴唇,情不自禁开始回味。 夜姬蒙上被,黑暗吞噬着她所有的思虑,帮助她一夜无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欢爱 (肆)欢爱 “夜夫人,这将军府,只有一处地方没有寻过。”文素给她端来安胎药。 “哪里?”夜姬凝眉。 “将军的演武堂。”文素弯起掌心,扣在她的耳畔,“我进不去。” “那我又如何得进?” “夫人,这是你的任务。”文素接过她喝剩的残渣,白了她一眼。 今日艳阳高照,是个晒太阳的好日子。 夜姬推开后院的门,杂絮遍野,草长腰身,虽不见蚊虫绕绿而飞,却是怕极了阴暗潮湿之地生有青蛇。她无内力,怀着身孕,还是不宜接近。 她反手关上了门。究竟是要先查实自己的身份,还是先找出官银? 可她在失忆中,即便找出身份,又如何证实? 夜姬捶打着脑瓜,不知不觉,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院落。 木匾三个红字[演武堂]她是认得的。 “夫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抱拳向她行礼,“来找将军的吧?” 她点点头,余光瞥见他的粗眉大眼,健硕身材,应也是个练武的。 “将军在里面,您请进。” 文素进不去,她怎么这么容易,只因为顶了夫人的头衔?还是这肚里孩子的份量? 脚穿粉莲绣鞋的夜姬迈进演武堂,却发现四壁空空并无一人。 “将军?”她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又羞涩的声喊作“夫君?”还是无人。 便试着往里走去,诺大的空荡房间只竖立着几根红色的木柱,地面铺着方形的青灰石板。 她缓缓走出一步,两步,就在第三步她的一只脚刚踏上的时候,居然感觉前面的地板在塌陷,可她的重心已经前移,不会内力和轻功的她就直直掉了下去。 下面很黑,很深。夜姬本能地护住了肚子。 就在她以为要粉身碎骨的刹那,有人抱住了她。 “谁?”她的声音在下面封闭的空间不断回响放大,带着重音。 男人呼出的热气就在她的耳畔,“是我,你的夫君。” “将军!放我下来。”她是被他横抱在胸前的。 这里很黑,是一个偪仄的狭空间,“怎么这么黑?” “我平时在这里练功,以前告诉过你。”他走到一处墙壁,用火石点起一盏油灯。 “啊!”夜姬跳起脚来,竟是潜意识下扑到他的怀中,“这是什么?”她指着墙角堆满的白花花的一根根骨头,好像还有人的头骨镶嵌其中。 “夫人莫怕,”他轻拍着她的背,摸起她的秀发,“以前和你讲过,那些是来偷盗银子的贼人。” “银子?”夜姬把这个银子和官银联系了起来,靠在他的怀里,的确舒服。 “夫人,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夜南叹了口气。“这里的机关,家里的存银,我的身份,你统统不记得了。” “那你再与我讲一遍。”失忆的夜姬想尽办法套出更多的信息。 但同时她也有一个疑问,既然从前她知道一切,为何没有告知王爷? 难道将要告知的时候失忆了?所以要重新来一遍任务? “夫人,可愿与我远走高飞?”夜南不确定这失忆的夜姬还会不会与他鹣鲽情深。 失忆前,她定是愿意的。 “为什么?”夜姬不懂。 “将军府不安全,总有人觊觎那批官银。”夜南放在夜姬背后的手开始不老实了,绕到了她的胸前,挑起她的下巴。“夫人,你怀孕了,怎么帮我降火?” 果然,将军府里有官银。 “将军。”她想挣脱他的怀抱,无奈他的力气是她这个扶弱女子撼摇不动的。 “不要叫我将军,我本就不是什么将军。”夜南舔舔干裂的唇瓣。 “可是这里没有银子啊?贼人为何来这演武堂?”夜姬天真的发问叫夜南情难自禁,胯下早已有了躁动。 “因为,这里本就是我设置的陷阱。”他有些忍受不住,开始隔着衣物蹭着她的腰肢,唇瓣也咬上了她的脖颈。 “那…银子…在哪里呢?”夜姬被他啃咬得说话支吾。 “在,在地里。”他真得受不住了,竟在这地下陷阱中褪下了裤子与她强行欢爱。 “不要,我有身孕。”夜姬给出唯一合理的理由。 “夫君会轻些。”夜南克制不住,即便未来死在自己爱的女人的石榴裙下,他也心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真相 (伍)真相 桃木面具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把纸扇,扇面画的是粉艳含苞待放的桃骨朵。 “她都去了哪里?” 文素半膝跪地,“回主子,她去了演武堂和后院的荒地。” “失忆前她似乎也是去这两个地方,这就对了。”面具下的男子露出狡黠的笑。“忘魂这药你用得恰对时机,这是赏你的。” 一个精致巧的白瓷药品滚落到她的脚下。 “文素谢主子赐药。” “她可有察觉什么?”男人的拇指拖住纸扇底部稍稍用力,哗啦一声搓开了扇面。 “应是没有,不过…”文素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她怀孕了。”文素不敢撒谎,“已有两个月了。” “哼!”男人的眼睛突然愤怒起来,只是挥了挥衣袖,内力竟将桃花扇面震得粉碎。“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文素明白。”她垂低的头不能再低。 几月后的一天夜里,夜姬睡得很死。 将军府内外来了许多人她不知。 浑身是血的夜南趴在她的床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她,她亦不知。 “夫人,能在桃花镇再次遇到你,我很幸福。”他的手摸向她胸口的那朵开得红艳的红梅,又摸向她已经隆起的腹部。 老天爷,将死的夜南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快乐长大。 他死了,趴着死在了她的床前。而她正陷入梦境的迷阵浑然不知。 临阳王府,夜姬从软榻上醒来,她做了一个梦,梦境中的她是那么的真实。 她梦见自己跪在一个头戴桃木面具的男人身下,求他。 求他什么来的?她想得有点头疼。 一旁的侍女文素见她醒来,及时端上一杯温茶,“夫人,您醒了。” 她接过润了润喉,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茶杯掉落在地,她求他的是,“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对,她声泪俱下,额头磕到鲜血直流,“求您放过我的孩子。” “孩子呢?”对,孩子呢,她不假思索,就向文素问起这句话。 “什么孩子,夫人。”文素一脸诧异。 “我的孩子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夜姬摸到的肚子是平平的。 “夫人,您没有孩子。”文素的回答非常肯定。 “没有孩子?”夜姬也开始不确定了,可这不像是梦,而像是真实的回忆。 “把那面铜镜拿来。”她指向梳妆木台上。 文素递给她,黄铜镜面照出她的额头有一片血痂,她抬手摸了摸,很硬。 王爷驾到,殿外有人报道。 文素赶紧跪在一旁,垂着头。 “夫人,”男人一袭青衣宽袖,举止飘逸,笑若桃花,样貌赛过潘安卫玠。 夜姬一时看呆了。 男人坐上软榻,将她搂入怀中,“夫人可又做噩梦了,你之前不心磕破了头,脑中时有幻像,不要多想了。” 她闻到他身上的茶叶香,慢慢平静了下来。“我是不是有个孩子?”她还是问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马上会有。”男人将她的腰枝压下。 文素见此,放下了香帐,悄悄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大白天,不行!”夜姬推搡着,脑里还在回现着那个梦。“王爷,你是不是有个桃木面具?” “难道,你是嫌弃本王丑?饶不了你。”王爷娴熟地解开她的层层包裹,香汗淋漓在她身上亲吻着,喊着,“柳姬,柳姬,你是本王的。” 他的唇狠狠地吸在她胸口的那朵绽放得时的红梅上。 “唔…唔…疼…王爷轻些…” 强大的内力从他的嘴中缓缓输出到她的胸口。 当他的嘴离开时,那朵梅花已然不见。 柳姬?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红梅?好像也有些熟悉? 她还来不及细想,另一波酥麻从她的下身袭来。 金銮殿上,皇帝眉开眼笑。“临阳王,朕没看错你,五年前的旧案也能被你堪破,没想到当年押送官银的夜将军居然是监守自盗。” 一旁的大太监念起圣旨,“赐临阳王府邸一座,代掌大理寺事务。” “臣弟领命。” 什么监守自盗,一切不过在他的掌握之中吧,包括整个中原和大漠。 当年的夜将军早就死了,这个不过是他找来的替身。 若非官银被他私藏起来,他又何必赔进去自己的爱姬。 忘魂,一方秘药。每服用一次,便会失忆一次,可服用多次。 夜姬是柳姬,却不是柳捕头,她只是临阳王喜爱的一名舞姬。 [王爷不喜无用之人。]她主动请缨,为王爷分忧解难。 可惜,他的舞姬爱上了这个冒牌的将军。 临阳王心里很不痛快,尤其当她跪在他的身下,求他放过这个刚刚降生的婴孩。 他喜爱的舞姬和别人的孩子,他恨不得当场把他掐死。 从此,世上并无夜姬,也无柳捕头,有的只有临阳王最宠爱的柳夫人。 忘魂,她一共服用过两次。 一次,是她爱上夜将军时,一觉醒来,又成陌人。 一次,是她生下孩子,跪在地上苦求临阳王。她自愿服下这忘魂。 一个还算大的木盆里躺着一名刚出生的男婴,裹着刚出生的襁褓丝棉背,顺着临阳河漂流而下。 木盆被江中的水草挂住,婴孩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蹬开襁褓,露出肉嘟嘟的腿,双手到处乱抓着岸边的芦苇叶。 一位身披灰布袍的僧人正好来到这里汲水,抱起了木盆里的婴孩。 将他带去了岩水寺,给他取作法号戒色。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来信 (壹)来信 “夫人,有您的一封信。”朝云步履轻盈,不慌不忙,大家婢女的仪态。 周婉正凭窗依靠八仙桌旁,手上一卷《纳兰词》,慵散懒淡地接过朝云手中的信,“给止儿送碗冰镇酸梅汤,夏暑难熬。”摆摆手,“下去吧。” “是,夫人。” 她低下头端详起手中的信,信封上写着[周婉收],看这笔迹却是有些熟悉,放在明亮的窗口再看,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蔡福儿,是她时的好姐姐。 她迫不及待拆开了信,从开头读起。 [婉儿妹妹…]她看到这开头,眼底不自觉酸涩起来。 她们似乎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那时,她十七,福儿姐姐也是十七。 她们的父亲同在都察院任职。她的父亲不过从五品监察御史,福儿姐姐的父亲是正三品副都御史。 两家孩子同岁,便互常往来。同在一起伴玩的,还有一个。 他是个男孩子,总是标榜自己是哥哥,其实不过也是一般大。 他叫戴殊,他的父亲是正三品吏部侍郎。 她记得,最好的时光,是那年踏春赏花的四月。 他们的父亲受到都察院都御史的邀请,去花园看那最漂亮的牡丹。 牡丹乃是花中之魁,明艳之姿,力压群芳。 也正如那时候青春美丽的周婉。 “夫人,止少爷在写字,说不渴,让端来给您喝。”朝云又回来了,木托盘上端着一碗酸梅汤。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周婉很欣慰地笑着,“先放这儿吧,你去忙吧。” 刚才想到哪里,她有点忘记了。周婉今年二十七了,生活上唯一开心的就是她的儿子止儿很孝顺也很聪敏。 她拿起手上的信继续读,[婉儿妹妹,很久没有和你联系,真是抱歉。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在宁古塔,和他在一起。] 周婉手心一顿,信纸被她捏出一个窝痕。 [和他在一起。]戴殊,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她记得,在那个漂亮的大园子里,她和他本是一对才子佳人。 他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落英,“婉儿,这园里所有的花都没有你好看。” 她是多么害羞地闭上了眼。 “婉儿,闭上眼的你更好看,会让我幻想你睁开的样子。”戴殊的手触碰到一朵洁白的牡丹,“父亲说,再过一月,便是良辰吉日。” 她更加害羞了,背过了身。 他们两家的婚事是老早就订的,从他们七八岁的时候。 突然,风吹起了窗纱,扑在她的脸上。柔和的软烟罗就像他戴殊温玉般的手,触摸着她的脸颊。 “殊哥哥…”她的眼已经积起了泪,努力忍着不流下来。 她继续读起了信,[这次给你写信,是想求你想办法救救他。这里去京几千里,冰雪寒天,来时日行五十里,他的腿,他的身体已经不堪再忍受下一个冬季了。] 周婉的心咯噔一下,似是一块石子击中了她的胸口。 信纸从她手中滑落,他们原本是要成为夫妻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抛弃了他呢。 泪水终于滴落下来,沾湿了信纸。 淅淅沥沥,她还是能忆起十年前。 她正在与她的殊哥哥赏花,父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婉儿,这是沈大人。” 父亲曾经教导过自己,在外人面前,切记淑女之姿。 她不敢抬头,矜持得只是欠了身,“大人万安。”透过蓝色的褂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白底黑色的官靴。 一旁的戴殊也跟着鞠了礼,“拜见大人。” 都御史沈之尧便是这宅子的主人,从一品的官位,都察院最高级别的长官,可为天之耳目监管文武百官。 “公子姐玩玩闹闹,不必拘束。”沈之尧笑着对身边的副都御史蔡修声说,“周大人的千金可比你家的福儿像女孩子。” “沈叔叔,难道你说我不像女孩子吗?”蔡福儿摇着自己爹爹的手臂,娇气一声,“爹…我不和你们大人玩了,你们欺负人。”说着拉起周婉的手,“婉儿妹妹,那边有片好大的鱼塘,里面有好多的红鲤,我们去看看。” 周婉谨记女子该有的仪态,不敢乱动乱言,生怕出了差错,丢了父亲的颜面。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父亲,却也看到了沈大人。 这沈大人做到这么高的位置,刚听福儿又叫他叔叔,本以为是多大的岁数,却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倒也白净,但威严冰爽的脸不及她的殊哥哥帅气温柔。 “去吧,心点。”父亲发了话。 周婉这才被蔡福儿拉动了脚跟,但她依旧不失女子仪态,心翼翼,走起碎步。 “侄儿也去了。”戴殊也按照规矩退下了,他才十七,父亲才打算为他捐个地方同知候补,不敢与长辈呆在一处。还是照看他的未婚妻比较稳妥。 沈之尧的眼不时瞄到鱼塘边周婉的纤弱倩影,心中想起诗经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祸端 (贰)祸端 夜里,都御史沈之尧俯在案边,手里捏着一份副都御史蔡修递交上来的名单。 是这些年吏部侍郎戴仲书收受贿赂,在每年官员的考核中做手脚,安插进京的官员名单。 他仔细看过,几十个京官职位,居于要职的都是太子的亲信。 是否应该上报皇帝,还是压下来。他这个都察院的最高长官不敢轻易决断。 主要是看皇帝是否对太子的爱如往昔。 突然一阵夜风吹开了书房的门,玻璃罩中的灯芯摇晃了几下。 他起身叉好门,孤身一人坐到屏风后面的床榻上。 这些年他心侍君,处处揣摩皇帝的心思,才换来这从一品的都御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 他弓下腰,想脱下自己黑色的官靴,脑中竟浮现前日花园中见到的那名女子的娇容。“周婉”,他声喃喃着,“婉儿”,多么温柔美丽,低眉顺眼,合他心意的女子。他甚至开始想象着,她用她娇柔雪白的手服侍他,为他脱下鞋袜,为他宽衣,为他按摩酸硬的脖颈,在他怀里娇喘连连,为他生儿育女。 想及此,他蓦然回到现实。他的原配妻子因难产去世已有十年。 他以公务为重,一直未续弦,家中也并无侍妾。 如今,遇到她,他是又想成家了。 周婉儿与戴殊的婚约,他是知道的。 第二日上朝,他带去了弹劾戴仲书的奏疏,但是否启奏,一切要看皇帝的心情。 出乎意料的,一道废太子的圣旨把朝廷搅了个底朝天。 所有官员无不在列数太子一党的罪责,借此公报私仇的也不在少数。 他袖中的奏疏很自然也呈交了上去。 沈之尧明白这是要变天了,戴仲书不过一个的吏部侍郎,不说他是否真的收受贿赂,安插官员,单太子曾举荐过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不过是行了顺水推舟之事。 大发雷霆的皇帝处在气头上,抄家发配的圣旨即刻下达。 [吏部侍郎戴仲书全家,流刑宁古塔。] “叩谢皇恩。”戴仲书跪在门前的灰石板上,有怨也只能咽下。 “我一生兢兢业业辅佐太子,却是这样的下场。只是苦了我的孩儿。” 戴殊瘫坐在地,他是官宦家的公子,十七年来都是锦衣玉食。 宁古塔,去京东北方两千里,辽东极地,冰寒封天。 发配那里的人,戴着枷锁日行五十里,缺衣少粮,到达者不及三分之一。 戴殊虽年少,却不怕死。“婉儿。”他念着她的名字,“那我的婉儿呢?” 太子倒台,人人自危。 周大人捋着胡须,他家与戴家交好,又有联姻之约,生怕被牵连。 “这婚必须退!”他狠心地扒开跪在他腿下自家女儿婉儿的手,“这也是为了你好!” “爹!求您,您是监察御史,有能力为他进言重审。”婉儿几乎是匍匐在地,杏眼肿得如桃大。 “女儿,我知你与他青梅竹马,有深厚的感情。我与戴大人的交情也并非虚假…” 婉儿听得父亲叹息的口气,知是这事并无回旋之地。 她的父亲,不过是从五品,自保还来不及,哪里有能力去帮人。 戴殊全家出发的那天,她被圈禁在了后院,连见他的最后一面都不能。 女子未出阁,不能随意见任何男人。 从前,他是她的未婚夫,现在,他们天各一方,了无瓜葛。 与父亲哭闹的女子不只周婉一个,还有蔡福儿。 枝桠一声,周婉从十年前的回忆中回来,又是婢女朝云。 “夫人,与老爷同去江南的家丁提前回来了,说老爷今日下榻京郊行馆,明日便可到家。” “知道了。” 她的夫君,都御史沈之尧,沈大人奉旨巡视江南盐务,明日便可归家了。 “殊哥哥,福儿姐姐,你们可还好?”周婉捡起掉落地上的信纸,继续读起。 [那年,我苦苦求过父亲,殊哥哥一家还是上路了。我不忍他路上辛苦,便瞒着父亲带着仅有的首饰银两按着他的足迹追寻了过去。我可以骑行高头大马,可以雇佣轿夫,可殊哥哥不行,他是戴罪之身,必须一步一行。四月上路,足足走了一百八十三天才到,殊哥哥的足底已全是血泡,那里极寒,到达之时,脚已没有了知觉。] 周婉不忍继续读下去,殊哥哥受了那么多苦,她为什么不能像福儿姐姐那样追随他。 这么多年,她事事谨慎,三从四德,做到极致,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却是舍弃了最爱的他,她错了,她不如福儿姐姐,远远不如。 泪水滴下去,晕染了墨字。 [婉儿妹妹,现今太子复位,大赦天下,一同发配到宁古塔的官宦人家十之八九或是归家,或是减刑,为何戴家迟迟收不到皇恩?] 周婉这才忆起,太子复位半年以来,从前受连累的官员终于等到拨云见日。 这些卷宗,正是由她的夫君,沈之尧重审裁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夫君 (叁)夫君 今夜,周婉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呼的一阵风,吹进纱窗,她起身正对窗外的皎白的明月。 很圆很亮,她心翼翼地穿戴,不敢惊动睡在外间的婢女朝云。 她打开了衣柜,从他的衣衫中摸到一串钥匙。 然后,双手拄上窗台抬起纤长的腿,长长的白色裙角从窗口慢慢搭落在地,朝书房的方向飘去。 周婉的内心是怕极了的,若是被沈之尧发现,他会怎么对她。 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她对他都要绝对服从。 蜿蜒幽深的走廊边就是大片的鱼塘,她越是怕越是往深处看,竟觉得他会马上出现她面前。 她的思绪又回到十年前,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那本是一个晴天,她的父亲说,“婉儿,你这样郁郁寡欢下去,为父…觉得愧对你。”“跟父亲出去散散心吧。” 周婉抿着嘴,几个不情愿,还是被父亲拖拉着出了门。“沈大人的园子是极好的,又新开了几株稀奇品种。” 她是被父亲送到他面前的。“沈大人,下官还有些公务,先告退了。” 她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又不敢忤逆,只能乖巧回避着,“沈大人,女子身体不适,想随父亲一同回了。” 等她欠身作完礼,父亲早已不见,诺大的牡丹园,只剩她与他,近在咫尺。 沈之尧正拿着一把修枝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朵牡丹,“婉儿,你看,这一朵花上紫红和粉白双色同在,甚是奇特,被人称作[二乔]。”抬手将它她的发髻。 周婉顿觉不妥,含羞退了一步,“谢沈叔叔。”她学着蔡福儿称呼他。 沈之尧从容一笑,又剪下一条不老实影响了整体美观的枝条,“叫叔叔隔阂了,还可以更亲近些。” 她低着头,含着胸。这话的言外之意,竟让她心生恐惧。 手不自觉的摸向头上的那朵二乔,她想摘下还给他。 “别动,好看,就这样戴着。”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是一品官员对下属命令的那种语气。 周婉的手就定格在那朵牡丹上。 “我同你父亲提亲了,你父亲已经答应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站远了些,左看右看,“婉儿你来看,是不是这样修整下,花更美了。” 她的身体开始哆嗦,因为她听到了提亲二字。 给谁提亲?家中可婚配的适龄女儿只有她一个。 沈之尧见她发呆,傻傻地站在那里,更觉她温婉动人。 “婉儿,你喜这满园的牡丹,以后天天可以看到。” 就在此刻,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不容给人反应躲避的时间。 他拉起她的手就往一侧的凉亭跑,另一只手还护着她的头。 雨突然变得很大很大,几十步的距离而已,她已浑身湿透。 本是艳阳的晌午顿时昏黄了,咔拉一声爆雷,吓得她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 下一刻,温暖的气息突然环绕了周婉的整个身体。她惊讶地睁开了眼,是沈大人抱住了她。 “啊!”她下意识想躲开,可他的手臂抱得越发紧了,“沈叔叔,别这样。”她反抗着挣扎着,“沈大人。” “再过一月,要改口叫夫君。”温香在怀,他手掌从她的发梢摸到她的后背,又从后背摸到她的前胸,腰际。“婉儿,你现在湿漉漉的,浑身上下被我抱过摸过了。不嫁给我,还有谁要你?”沈之尧咬上她的耳垂,重重吐出一口气,“乖巧的婉儿是应该听从父母之命的。” 在这个礼教对于女人大于天的地方,周婉的手自动垂落了下去,任由他抱着摸着。“殊哥哥。”她心里念着爱的人的名字,不知从她眼睛滴落的是无情的雨水还是死心的泪水。 她的思绪又飞到与他洞房花烛的晚上。 “婉儿,这里为你铺下了软垫,你要跪在这里服侍我更衣。” 出嫁从夫,他是她的夫,她必须要听从。 周婉跪在榻床上,伸出葱段样的嫩手,眼里噙着泪,为他脱下件件衣裳。 “婉儿,你趴在这里,受不住要叫,要向我求饶。” 她跪趴在他身下,泪水湿透了她腿下的软垫,捂着嘴吟叫着,“夫君,饶了婉儿吧,婉儿受不住了。” … 这就是沈之尧想要的,他得到了。 夏日的夜风把书房门上的铜锁吹动了位置,磕在门上,嗒嗒两声。 周婉把住哆嗦的手,将钥匙捅进锁眼。 她服从了他十年,够了,不能再继续了。 她点燃了书桌边的油灯,开始寻找吏部侍郎戴仲书的卷宗。 书架上,书桌上,每一寸她都没有放过。 她打开抽屉中的黄皮纸袋,抽出里面的纸卷,[不予减刑]他的红字批复映入她的眼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归来 (肆)归来 第二日下午,周婉在洗浴室服侍疲惫劳顿归家的沈之尧沐浴。 “婉儿,此去江南,在苏州赵家花园见到一株牡丹,白里透粉的柔瓣,清香宜人,主人取名为[赵粉]。可我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你的模样。”沈之尧扶着木桶的边缘抬腿迈出,周婉背着身递给他干爽的新衣。 “扭过来。”他有些不高兴,强硬的扳过她的身,挑起她的下巴,“就是这样迎接你的夫君归家吗?” 沈之尧见她双眼莹莹,娇柔可怜的样,一股难言的从下身蹿起,直接将她横抱到榻床,“快给止儿生个妹妹。” 周婉一直隐忍着。 “你乌黑的眼都沁出了水。”他就喜欢看她这楚楚的模样。 她卖力地服侍了他,他也宠她在怀里。 他应是心情不错,是个好时机。便想借此提及十年前戴家的旧事。 谁知沈之尧提前开了口,“你进过我的书房。” 趴在他胸口的她身体一僵,他粗燥的掌纹摩擦起她因害怕变得苍白的脸,粗大的指结不断刮擦着。 “不该过问的你不要过问。取悦相公,教育止儿才是你该做的。”他靠在床头,一边亲吻,一边教育他的妻。“那封来自东北的信,我已经处理了。不该看的以后也不要看了。” 周婉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了,但她不能就此作罢。“殊哥哥还等着她来救。”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质问他,忤逆他的意思,“为何不给戴家减刑?” 沈之尧的脸开始现出阴云,教训道,“婉儿,此事已经有了决断,你要听话!” 她的眼眸开始黯淡下去,看来,从自己夫君这里营救殊哥哥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他独断专横,朱批一下,除了皇帝,谁都不能改变。 周婉又低眉顺目下去,想着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殊哥哥一家和福儿姐姐还在受苦,这是她欠他们的,竹马的情,青梅的爱,她记在心里十年,却是一样都没有做到。 下一日,他去上朝了。 她也偷偷穿戴整齐,从侧门招呼了车马,进了宫。 “太后万福。”周婉欠身行礼。 “快过来尝尝,都说岭南偏远穷苦,可这荔枝却是极甜的。”太后翘起镶了红蓝宝石,掐了金丝景泰蓝做的长长护指招呼她。 “是。”周婉乖巧地坐在太后膝下,亲手剥了一颗荔枝,递到太后嘴边。 太后接了,边咀嚼边说,“这些命妇们,只有你最乖巧时常来看哀家。” “婉儿,今日有事求老佛爷。”她突然行了大礼,五体投地跪趴在太后的绣花凤鞋旁。 太后一个的眼神,侍女皆退出内堂,放下珠帘。 等她回到府,沈之尧还未下朝归来。 朝云帮她除去这进宫的繁复穿戴,换做方便休憩的软绸。然后往豆青釉双耳三足香炉添做一撮安息香,退出了内室。 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的戴殊没能熬到谕令下达的那天,死在了宁古塔。 “殊哥哥!”她伸出手向前够着,叫喊着。 被吓醒的周婉捂着胸口床上起坐,汗水润透了她身着的清凉绸衣。 “婉儿…”沈之尧的声音。 她侧过身,他弯下腰,狰狞恐怖的脸在她眼前缓缓放大,眼中布满红色。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分别打在周婉的左右脸。 力度之大,瘦弱的她跌落在床下,嘴角渗出大片鲜红的血。 “去太后跟前告我的状!你就这样对待亲夫的吗?”他气极了,抓起她散落的头发往床沿磕去,“你还想着他!与我十年了,生了止儿,你的心还在他那里!” 周婉没有哭,只是用力抿着嘴巴,瞪着圆圆的眼,恨恨地瞅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婉儿,从前的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顺从的姿态。 静默了好半天,沈之尧突然俯下身,将趴卧在地的周婉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着,“我是怎么了,怎么打了你。”拿衣角擦干了她嘴角的血,然后抱起她,“果然我离京几月,你瘦了。”将她置坐于塌上温言道,“去用饭吧。” 门板关合的声音之前,又传来他叮嘱的话语,“整理好仪态,不要让止儿看出来。” 神情呆滞的周婉稍微动了动手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起舞 (伍)起舞 半年后,京城的第一场雪,虽不大,但纯白的花瓣一直在飘落。 周婉双手叉在皮绒做的暖袖里,走到一处白石碑前。 刻着[爱妻蔡福儿之墓],是戴殊的亲笔。 “殊哥哥,”她开口叫着幕前坐在木椅上的男人。 男人缓缓回过头,勉强一笑,“是婉儿妹妹。” “你们终于回来了,在入冬之前。”周婉从嘴中哈出白气,半蹲在他身边,从温暖的袖口伸出白嫩的细指,摸起冰凉凉的石碑。 戴殊开了口,“婉儿,你的手还是那么细腻嫩滑,仿佛没有这十年。” “福儿的身体其实比我还差,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姐,孤身一人来到远无人烟,冰雪茫茫的宁古塔,每日洗衣做饭,手背的冻疮冬天麻痹着,夏日瘙痒着…”他不忍心再讲下去。 “对不起,福儿姐姐。”她的手就露在外面这么一会儿,就被冻的通红。 “我父亲每日殚精竭虑辅佐太子,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黎民之事。可还是陷入这权谋之争,去往宁古塔的路上,熬不过这屈辱苦难,自尽明志了。若不是福儿,便没有今日戴家的清白,也不会有活着的我,尽管我已是个废人。”他还是平淡讲下去,仿佛这是别人之事。 忽然一阵偏风吹来,乱舞地雪花打在白石碑上,也吹落了他头顶的毡帽。 戴殊不能站起来,但也伸出了手臂,向天诉说着,“婉儿,这中原的冬天我竟觉得如此温暖。” 周婉跟着被风吹得滚动的黑色毡帽跑着,却总是差上几尺的距离。 她学着福儿姐姐,纵身一跃,不顾身份不顾仪态将帽子扑倒在身下。 然后浑身雪渣样捡起他的帽子,欣喜地冲他挥手,“我抓住了,抓住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到他的身边,为他戴好毡帽。 “婉儿妹妹,她给你写信不久便因伤寒病逝了。带回来的只是她曾经穿过的几件朴素的衣衫。她被葬在了宁古塔,与那些戍边的将士一起。” 戴殊的话语更加深沉了,“我爱她,她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 [今生],[唯一]。 扶在椅背的周婉手不轻易抖动了下,十年过去,她知道先是她负了他。 他与福儿姐姐是患难真情。可这话从他嘴里讲出,她的心依旧是揪着疼。 他不爱她了,可这十年,她是分分秒秒没有忘记过他。 “福儿姐姐,从前你喜欢看我跳的塞外雪舞,你回来了,我再跳与你看。” 十年未跳过这舞,婉儿解开披在肩上的鹿皮大氅,随意扔在雪地里。 点起粉红色的绣了粉荷的绸布鞋,抬起手臂,扬起青翠色的水袖,与这大自然的白茫茫融为一体。 戴殊望着这熟悉的画卷,抬手掸落在眼睫上的冰渣,似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婉儿娇羞美淑,那时的福儿活泼无畏。 她向后弯过腰,踢高了腿,伴随着阵阵风吹来的雪瓣旋转着,越来越快。 直到跌在雪上。 “殊哥哥,我老了,跳不动了。”周婉将头埋在雪里。 突然,她冰凉的手被一个温暖拉起,“娘!”只这一个字,就融化了她心头的冻血。 “这里好冷,回家吧。” 她的头从厚厚的雪层中抬起,止儿的身后,站着一个弓起腰背,凸显老态的男人,手上拿着刚才被她扔掉的鹿皮大氅。“婉儿,你跳得真好。” 他也向她伸出了手,“回家吧。” 她不想见这个精与权谋的沈大人,眼里看到的只有止儿一人。 “爹,你是不是欺负娘了。”七八岁的孩童懂得拉过父亲宽大的手掌,将其放在自己母亲的手上。 沈之尧攥紧了她的手,“婉儿,你是一品诰命夫人,不要闹了。” 周婉的头又转向墓碑旁,一片的白花花,前后左右,都不见殊哥哥的身影。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相亲 (壹)相亲 若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读大学那年她十八。 不仅远远超过了古人形容美女的高标准,青翠柳丝,秀眉凤目,玉颊樱唇。 还满足现代人对女人身材的高要求,高挑不过百。 笑起来,眼睛都跟着暗送秋波,俘获了大半个学校男生的心。 可她没一个看上眼的,也没空一个一个接待,用各种直白伤人的理由残忍拒绝了。 “你太矮了!” “你也太丑了。” “你家太穷。” “你近视眼!” “暴发户吧你!” 就这样伤了许多人。 所以,不论男人女人,都对她咬牙切齿。 “别看她长得好,身娇体柔易推到,甩过的男朋友可以开运动会了。” “不只甩了很多,她还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交往。” “听说过一个词叫吗?” 于是,她这浪女渣女的别称荡漾了开来。 哪怕等她毕业了,工作了,这史诗级的记录还在不断刷新。 在别人眼里,她与领导,同事,客户都是有着秘密的地下关系。 这与她的职业分不开,说雅了叫客户代表,名片印着销售经理,说俗了就是跑业务。 她的业绩不错,肤白貌美,说她不是靠身体赚钱有谁信。 有句话叫做,好男不娶销售女。 她就这样被剩下了,不是年芳二b1朵花,而是二十八。 若初的父母只知道女儿年纪大了,偷偷助力,帮她在上注册了多家相亲站的资料。盼望着有一天,能被好男人捡走。 这是她接到红娘的第八个电话了,“这个男人绝对的高帅富,满足所有女孩子对白马王子的定义,你一定要来见面。”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么好,能轮得到我?”若初不想和这红娘浪费时间,就要挂掉这烦人的电话。 “别挂,再听我最后一句,这个男人指定要和你见面,其他人都不要。我也没办法,就当我求您去见他。” “这位大姐,你不就是骗我交会费吗?我穷着呢。” “不,不用你交会费,你来见他,我给你交会费都行。”红娘急得口干舌燥,好话说了一火车,这是隔着电话,若是见面,她先给若初跪下了。 “行啊,你先给我把会费交了。”若初顺着她说,这种骗子的伎俩她早就看透了。 “好的好的,若初姐,马上就给你交。” 电话终于挂断了,世界恢复了清静。 她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外面鸟语花香,大周末的,是不是寻个地去浪。 找谁浪,她这个渣女好像才处理了一个追求她的男人。 伤人的理由更奇葩了,“你没有六块腹肌,不够勇猛,床上满足不了我。”她头一甩就把这位年近三十的好汉留在了星巴克。 手机震动了几下,若初歪在床上看短信,[您已成为桃花缘站的金牌vi会员,如需服务,请随时联系您的专属红娘莺莺。] 什么鬼东西,假的吧,这金牌vi会员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每周必会安排一个优质男见面,直到结婚。 电话又响了,若初生无可恋的接起,“大姐,别打了,我服了你了。” “若初姐,刚才已为您办理好金牌vi会员,您看,是否可以同意与陈先生的见面?” “啥玩意?真的假的?”若初有点慌乱,这不是桃花运,而是遇到了财运啊。 “当然是真的,您可以登陆站或者a后台查看合同…。” “我就问最后一句,谁付的钱?”她思前想后,莫不是自己父母被忽悠了吧。 “这个我是要保密的。但是您看,若初姐,今晚八点您是不是有时间可以来宣德路的那间星巴克?他会翻看一本张恨水的《啼笑姻缘》与您见面的…”红娘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没了,她没听清几句。 等她挂了电话,若初赶紧给父母拨了电话,软硬兼施就怕父母撒谎,确认了遍,这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不是父母花的。后来她一想,自己家门户,父母买个菜还抠抠嗖嗖的,怎么舍得一下子,瞬间掏出这么多钱。 就算一百万个概率,父母花了这么多钱,定要马上告诉她,还会说,“这是爹娘的棺材本,你再找不到对象,对不起的是这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钞票。” 所以,她笃定,这绝必不是父母的杰作。 还下了一个决定,这晚上的鸿门宴还是要去看看,难道是这个冤大头交的钱? 骗顿饭还是可以的。渣女的逻辑就是如此。 晚上她倒是没有刻意打扮,蓝色牛仔裤,白体恤,夏日这就是很整洁的装扮了。想让她穿上碎花短裙或者是低胸礼服,那得看她心情。 星巴克是个很中产资的牌子,但是这是个咖啡馆,里面的东西再贵也花不了几张毛爷爷。 她是故意晚去了那么几分钟,就是想先看看约她见面的男人帅不帅,不帅就溜走。反正,金牌vi会员已到手,桃花缘这么大的站也不至于做出尔反尔的事。 那个红娘说什么来着?男人拿本书,什么书?她好像想不起来。 不过要不怎么说桃花缘的服务绝对一流,短信写的一清二楚,张恨水的《啼笑姻缘》。 若初在自己偶尔变身成文青时读过这本章回体说,她觉得虐,虐心,虽说结局是个h,但终是伤了另外两个女子的情。 那边靠窗的角落好像坐着一个帅气俊朗的男人,手中捧着一本书,是不是《啼笑姻缘》,她偷偷暗笑,是吧是吧。这个男人还挺帅。 就在她越来越接近他时,忽然觉得他有点面熟。 他坐得比旁边男人要笔直得多,也不戴眼镜,双眼标准离书一尺的距离。 穿着虽是大众的蓝色西裤,加白衬衫,却是没有丝毫褶皱。 这不像是一个三十来岁单身的男人该有的姿态,高帅富明显也不是这样。 再近点,她看到了书名,果然是《啼笑姻缘》。 可是不好,男人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她。 刚才如聚的双眼唰唰看向了她的脸。 他真的很a啊,肌肤是古铜色的,那肩膀是真的宽啊。 浓黑的眉发,翘挺的鼻梁,厚实的嘴唇,若是再有六块腹肌,那就是完美的男人。 这么秀色可餐,她忍不住舔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不对,他还是看着很眼熟。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富有磁性和男人霸气的味道。 此时的若初立刻变成了一个娇羞的女人,她双手握起拳头,自然地放在脸颊,扮起了可爱。 “我是不是见过你?这位哥哥?”现在的她就是个花痴。 “见过,十年前就见过了。”他歪起嘴角,扬起一抹恣意的笑,他终于找到她了,这个让他记恨了十年的女人。 [十年?]若初赶紧推算了一下,十年前,那是00八年,她在读大一。 那年夏天,她在军训,在军训! 啊啊啊啊啊啊!她想起来,“你是…你是…陈教官!” 她收起花痴的模样,脸色瞬间转为冰凉,抬起右手晃了晃,冲他勉强一笑,“好巧,再见!” 若初就要转身,却被他一下扼住手腕,“坐下,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男女授受不亲,放手哈。”她抖开他的咸猪手,“喂!我和你有什么账?我欠你钱吗?还是我睡了你没负责?”若初胸口撑出一口气,指着他那张帅气的脸叫嚣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小三 (贰)三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这逼问的口气,就像是她俩多熟似的。 “大哥,你啥时候给我打电话了?”若初真是一副懵逼样。 “军训后,你回了学校。” “ha?”若初的眼珠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十年了,您还记着!”她的大拇指竖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赞,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脸比以前成熟了,也白净了不少,那时,毒毒的太阳底下站军姿太阳烤着,脸是黑的。 “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我给您道歉了。”若初冲着他鞠了一躬,转过身又要走。她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不许走。”就跟军训中教官的命令一样的口吻,她反射般怔住了。 回过神来继续走,他早就不是她的教官了,凭什么不让她走。 这次,他的大掌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若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胸口。 她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若不是她有个理智的脑袋,估计就要沦陷了。 “您到底想干啥?你是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咱俩不合适。” “不合适,那你为什么勾引我?” 若初嗤笑一声,“呵呵…勾引这个词不太好吧。” 他见她东拉西扯,打起哈哈恨不得一个背摔将她驯服在地。更加用力抓她的手腕。“你欠我一个解释。” “疼啊…疼…。”她知道她是打不过这种硬汉的,“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实话说了吧,你那时就是个兵,我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前途无量。你配不上我,就酱。至于勾引你嘛…当然是为了军训的好成绩啦。”十年后再见到他,她还是忍不住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你这放浪的女人,亏我…”男人没有讲出来,因为他当时就是被她这双勾人的眼迷得七荤八素,她这种四肢不协调的女人居然军训得了嘉奖,还不是因为他徇了私。 “话说得够明白了,我可以走了吧。” 男人听得她当面如此解释,失落地放开了钳制她的手。 “拜拜了您嘞。”她把包往后背一搭,就出了星巴克。 这个教官叫什么来的?应该是姓陈。名什么来的?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渣女应该是忘记的,可是陈默川这个名字是一下子跳到她眼前的。 十年前陈默川不过二十岁,入伍两年被派去做大学军训的教官。 那时他的肩头连道杠都没。他托了不少朋友才要到她的电话号码,在兄弟饱含美好的企愿中给她打了那个电话,却是被无情的拒绝,狠狠被奚落了一番。 他不明白,军训那半个多月,她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带着羞涩的,带着柔情和思念的。 名牌美女大学生vs底层兵,怎么可能般配。 他的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忙音了。 他再痴情,再傻,也明白这代表什么。 他被她耍了! 现在,他终于算是混得有点人模人样了,肩上的徽章有两道杠了,比军校毕业的研究生还要高上那么几级。 部队的领导,兄弟,下属都在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介绍的女人他没有一个看上的,始终保持自己黄金单身汉的姿态。 跟他相熟的人知道,有那么一个女人,让他恨到咬牙切齿。 无意中居然知道她还没结婚,还在相亲站上看到了她的资料。 他怎能不来找她,以雪前耻。 有句话叫什么来的,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的我叫你高攀不起。 对,就是这样的架势,可为啥她依旧对他爱答不理。 若初走出了星巴克,大呼一口气。今日出门应该是要看黄历的。 她得使劲捂着心口,不然就跳出来了。 那个人是她的初恋,初恋啊。 大一那年,十八岁,多美好的年纪,遇到他。 咖啡馆内空调十足,外面热浪一波赛一拨,一下子就感觉衣服全粘在了身上。 她手边扇风,边走着,思绪开始神游起来。 十年前的那天,休息时间,她跑去营地唯一的商店买了两根绿豆沙冰棒,她自己吃一根,娇羞地递给他一根。 他…没有接。为啥没接,他说,[这是规定。] 于是,她吃了两根,把原本打算送他的那根也吃了。 她还故意在他面前,伸出柔软的,在冰棒上面舔来舔去。 他的脸是红的,就是不知道在宽松的军装下面,那啥有没有凸起。 对,她就是这么勾引他的。 她还要继续回想他们之间的事,突然,有人把一桶不知是什么液体哗啦泼在了她的身上。 这时,她刚好走到陈默川坐着的那个玻璃窗前。 他正端着下巴,颇有玩味的欣赏她这落汤鸡的模样。 是的,他很解恨,但见到她不知所措可怜见的,又莫名的怜惜起来。 “叫你勾引我老公,你这个三!”哗啦又是一桶不知名的液体。 刚才那桶她闻着有股酸腐的味道,这一桶泼来,又闻到了臭哄哄的滋味。 若初还来不及整理这挂着臭水的衣裳,来不及看清肇事者的嘴脸。 她的头发就被一个女人揪起,“快点拍,就是这个女人,妖艳贱货,勾引我老公,做三破坏别人家庭,录下来放上去,看她以后怎么做人!” 若初这是明白了,她这是被当作三被原配找上门欺负了。 面前是个大个的dv,这阵势,她成了女主角。可这是人见人骂的女主角,若初再渣,也是不乐意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做越描越黑的事情。 她要获得大众的同情。便一言不吭,只是抱着头。 “看!这个三一点反驳都没有,她这是心虚,勾引别人老公的贱货!”女人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开始扒她的衣裳。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在橱窗里面看热闹的陈默川瞧着不对,赶紧跑了出去。 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西服把若初包了起来,声对她说,“还不快跑!” “继续拍,这个绿茶婊才勾引了我老公,这么快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原配女人拉着若初的衣裳不叫她走。 可她怎么会是陈默川的对手,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她就疼得吱呀乱叫。“三的姘夫打人啦…” 陈默川拉着她的手,挤开人群就开始跑。 “给我追!” 聒噪的热闹声夹杂着原配女人的踢踏的高跟鞋声,越来越了。 过了八点钟,这天色很快就大黑了。 陈默川知道她说的都是气人的胡话,他说她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可以,因为她确实勾引了他。但是别人说,那是不行的。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行了行了,不跑了,他们追不上了。”若初喘着大气,又很自然摸起了胸口。 “才几步就跑不动了?要不我抱你跑?抱着你都比他们跑得快!” “瞎逞什么能。”若初给了她一个白眼,鼻子嘴巴继续倒着气。 “刚才你是傻的吗?让人那么欺负你!” 若初摸摸胸口,心跳慢了下来。 “她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是勾引有妇之夫的渣女。她打的没错。你刚才不也说我勾引了你吗?”边说边抬抬袖口,闻了闻,“真臭,泼的这是个啥?不会是大粪水吧!” “遇见你真倒霉,我要回家了,别跟着我!”她挑着深情的大眼睛,指着他的翘挺的鼻尖狠狠地说。 “你怎么回去?臭烘烘的打车,还是坐地铁,还是走回去?” 陈默川抠着鼻侧,看着她的窘迫样,心中舒畅之余,更多的真的是心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回忆 (叁)回忆 若初浑身上下散发着臭气,她也有点发愁怎么回家。 “你等着,就在这等着,别动。”他抬头张望了下路,端起胳膊跑了起来。 她眨着眼望着他匆匆的身影,那白白的衬衫好似换作了绿色的迷彩,示范跑步的姿势。 她站在街边,看着流水的车辆,十年了,原来已经十年了。 还有机会见到他,眼一热,泪水充盈了眼珠,若初用力咬着下唇,泪被她吞到了肚子里。 一辆黑色的奥迪q7开到了她身边,陈默川摇下了车窗,“上来吧。” 若初习惯性地捂着胸口,打开了后车门,规矩地坐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不坐前面?”车厢没有开灯,四周是黑乎乎的。 “不了,你送我到幸福区门口就好。”她有些乏了,靠在后面竟是睡着了。 陈默川抬头看了后视镜,见她安睡的样子,微微斜了一下嘴角。 车缓缓驶进区,他不得不问她,“几号楼?” 若初揉了揉太阳穴,竟是到家了。“车停这里就好。” 陈默川忽然觉得她说的话和之前不一样,咄咄逼人的渣女,居然变成了淑女。 她下了车好像不愿意多讲一个字,直接就往楼里走去,走的步子也和之前的不同,有些缓慢,且不稳。 陈默川跟在她身后,为她按了电梯。“几楼?” “十七。”她的声音有些弱,气也有些促短,脸白得有些瘆人。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没有回应。 嗒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前脱下西服还给了他,又从包里翻出五百块钱,塞到他手里。“真是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和车。” “谢谢。”她转身进去了,铛的一声,锁上了门。 独独留陈默川一个人呆愣门前。 他有些不放心她,敲了敲门,“若初,你没事吧!” “我没事,要洗澡了,你赶紧走吧。”她在门那侧喊着,尽量让他听不出区别。 若初捂着心口,已经开始有点踹不过气,从门厅的桌上迅速吃了一片药。 然后跌坐在地上。 她听到皮鞋越来越远的声音,知是他离去了。 泪水终是咽不下了,流了下来,滴在地板上。 “对不起,教官。虽然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过了大约一刻钟,她的心跳缓和了下来,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在浴室冲了一个温水澡,医生交代过,她不能泡澡,也不能洗太热。 她仰面躺在床上,想着明天是周日,好好睡一觉,就不会伤感了。 刚关了灯,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若初,能再遇到你,是我们俩的缘分。] [从前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介意,能不能与我重新开始。] [若初,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不回我信息?] …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娶妻生子,说明你是多么差劲。] [另外,我和你不熟,从前觉得你可爱,会脸红,调戏了你几回,你就当真了。] [我对你没感觉,不要再联系我。] 她一连串回了他这么多消息,他应该会对她终极死心了吧。 今天真是好累,那个泼她臭水的女人才是最可怜的吧。 有个男客户总是缠着她,她躲着他连订单都打算放弃了。 对他说出那样拒绝的话,[你没有六块腹肌,床上估计不行。] 是啊,她说的没错,她喜欢的人,是有六块腹肌的。 今天那个欺负她的女人应是这个男客户的老婆吧。 自己的老公缠着别的女人,这个女人确实应该是渣女吧,狐媚子,绿茶婊,白莲花。 没错,她认了。 这天夜里,若初又梦到了他,但这次的他,不再是记忆中从前那个二十岁稚嫩的面庞,那个她对他舔冰棒就会脸红的男生。 而是切切实实现实的他,庄重冷峻的外表,坚毅自信的表情,看她的目光虽然凛冽,却带着丝丝柔情。 “你属什么的?”她在拉链长长的队伍里十分的不显眼。 他却总是不时得出现在她身旁,偷偷罔顾纪律,和她说上那么几句话。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这是纪律。我属龙。” “要走十公里,这么长。”她跟他抱怨,“脚疼。你们也是如此训练的吗?”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这是纪律。我们都是三十公里起。” “考你个题目,营地里的商店什么卖得最快?” “不知道。” “哈哈哈。提示你,是女孩子才会用的那个…白色的…有的还带翅膀的…” “那是什么?”他好半天才想起那是什么东西,黑黑的脸都显出一丝红晕。 “这营地里,不只女人买,男人也买。”若初不敢笑出声,怕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不顾纪律的私聊。 “为什么?” “因为脚疼啊,这布鞋太薄了,那个东西很适合做鞋垫。” 陈默川一脸黑线,偷偷擦掉额头的汗避免被她发现他尴尬的表情。 “设计非常考究,背面还有胶。” 若初是笑着醒来的,伴着窗外唧唧的鸟叫声。 十年来,她就这么一段初恋,反复回忆在梦境中。 本以为,他们再也不会碰到了。 这辈子,她就一个人好好生活,有一份美好的回忆,也便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再见 (肆)再见 若初去楼下打算买点水果,哪知陈默川正戴着墨镜靠在车旁,离她几米的距离。 她装作没有看到他,跟摊贩阿姨询问着,“这西瓜怎么卖?” “两块一斤。” “我一个人吃不完,给我挑个的。” “好嘞!” 紧接着是摊贩阿姨咚咚挑西瓜的声音。 “多少钱?” “六斤,十二。” 若初低头从包里心找出一张二十的,正要递过去。 她看到的是陈默川的胳膊,显然已经付过钱了。 “姑娘,你男朋友真帅气。”阿姨满脸堆笑将西瓜递到陈默川手中。 “阿姨,我们不是…”她极力想解释,又想把钱还给他。 哪知他一手搂过她的肩,高举了手臂,“阿姨再见。” 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把西瓜给我!”她只盯着西瓜,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冰冰的口气。 “上车就给你。”他有些急性子,把西瓜放在了车里的驾驶位置。 若初没多想,爬进车子就去拿西瓜,哪知她刚进去,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紧接着咔的一声,而且锁上了。 “系好安全带!”他启动了车子。 “放我出去,你有病吧。”若初和门把手较着劲。 “不行。”他粗壮的手臂越过她胸前的碎花长裙,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这么暧昧敏感的姿势,若初的脸开始绯红,努力别开头看着窗外。可心跳的频率是掩盖不了的。 车子开出区,直接上了高速,朝北方开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盯着路。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从旁边拿出一瓶水递给她,“可能要一个多时,你喝水。” 可能是若初昨夜做梦太多没有睡好,她抱着水瓶眯起了眼。 陈默川专注开车,空调开到适宜的温度,不冷不热。 音箱放着舒适的轻音乐,帮助她休息睡眠。 她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个大大的训练场。 “还记得这里吗?”他下了车,为她开了车门。 这里是那样的熟悉,与她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 她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眼睛随着身体缓慢转了一圈,那边是高高的训讲台,有一次她鼓足勇气登台唱了一曲《鹊桥仙》,是为他唱的。 “十年了,这里没变,我也没变。”他拉着她的手往高台跑去。 他跑太快,即便她被他拉着,她还是有些气虚,不禁又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上来,他朝她伸出手。” 若初想自己可能是疯了,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他,眼中满是期待。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或许这还是在梦境里,没有醒来吧。 她伸出了手,被他握着,竟是瞬间感觉人生完整了。 平台很高,她恐高,向后退了几步。 “来,别怕啊,站这里看,是不是感觉特别开阔,所有烦恼都不见了。”他突然对着长空大喊,“若初,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神经病吧你!我要回去了。”她想从平台下去,离开这尴尬的境地。 却是不敢,近两米的高度,便寻找远处的台阶。 陈默川突然跳了下去,对她伸出双臂,“来,跳下来,别怕。” 若初又试探着向前了一步,胸腔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她有些目眩,重重倒了下去。 他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可她双眼紧闭,呼吸不均。“若初,若初,你怎么了?” 他把她放在了汽车后座,心地扇着风。“我带你去医院。” 车子出了营地,她咳嗽了一声,“送我回家吧。” “先去医院!”他急得想猛踩油门,又怕车子不稳晃了她。 “不用了,老毛病,我休息休息就好。”若初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支撑着坐了起来。 “不行,你不说明白,就必须去医院。”他隐约觉得她有事瞒着他。 时间停滞了好一段时光。 若初才缓缓开口,“还记得军训期间我晕倒那次吗?” “医生建议我去大医院检查。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心动过速就会导致昏厥。” 陈默川听到,攥紧的拳头用力锤着方向盘,她有心脏病,还带她飞跑,跳高台,他真是该死。 “这个病其实不严重,按时服药,只要不激动,不做剧烈运动就没事。只是…”若初的声音渐渐了下去,“只是我这辈子可能生不了孩子。” 她的头偏了过去,似乎话语不是对着他说,而是对着路边的白杨树林。 陈默川似乎瞬间明白了一切,路上并无一言,安全把她送回了家。 他扶她躺在床上,垫上了靠枕。 “喝点温水。”他倒是自来熟,在若初的家里行走自如。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她扭头歪向看不到他的那面,其实是想等他走了好好哭一场。 好半天,他就静静的,一言不发的呆坐在床边,只是想单纯的看着她。 若初没有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没有听到关门的咣当声,“你怎么还不走。” “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妨碍我休息。” 可他还是不走,好不容易,十年才能再找到她,怎么能那么容易离开。 若初忽的转过了头,不避讳的直勾勾盯着他的眼,他的眼不再是那么坚定自信的,手掌也不知该放在何处,他的不知所措让她一时心软,但话语依旧硬气,霸道,耍着女人天生自来的脾气,“怎么还不走,惹我心跳再快些吗?” 她能看到他的慌乱,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滑落,她生不了孩子,根本不配喜欢人。 他更加手足无措了,想伸手擦干她的泪眼,又怕… “那我走了。”陈默川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得越远,她的哭声萦绕在他的耳畔却是放大了。 陈默川倏尔回头,直奔向她的床前,抱在她的身上,“我不介意,不介意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十年了,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若初蜷缩一团,啃着拳头,呜咽着。 她信他,可是,又怎么耽误他的一生呢? 她顺了顺胸口的呼吸,恢复了昨日的模样,“压死我了,快起来!” “你是不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陈默川欣喜得坐了起来,顺带着也拉坐起了她,将他心的护在怀里。 “那你以后得听我的话。”若初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反手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她顾不得心动过速了,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病了。 “那是自然,老婆大人永远第一位。”他不敢抱她太紧,虽然很想用力。 若初闭上眼,用心感受着他的温度,专属于他的男人味道。 他也一样,十年的思念全部爆发在这一刻,恨不得燃烧起来。 几周后,陈默川再来找她,开门的居然是一对夫妻。 他后退两步看了下房门号,没错啊。“这里住的…?” “这位先生,我们是刚搬来的。抱歉。”门咣当闭合了。 她搬走了,怎么没和他讲? 他疯了一般,开上车,奔向了她公司的地址。 “您是找若初女士吧,她现在不在这里工作了。” “那她去了哪里?”陈默川焦急得询问着。 “她申请调往了巴基斯坦分公司。” “什么?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碎的噶噶声。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一般去海外最少是五年。” “您是她什么人?”前台的漂亮女孩见他如此帅气,忍不住八卦了一句。 “lvr。”他回答。 他的手机震动着,滑开是她发来的信息。 [教官,对不起。] [希望等我回来时,能见到你的孩子。]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入佛 (壹)入佛 沉香阁是一处尼姑庵,位于姑苏城外的寒山上,对着一个寺庙。 有一天,来了个身量娇,面容憔悴的女失主。 她甩着浅蓝色的水袖,匍匐在佛祖跟前,“求庵主收下女子。” 木鱼的敲打声由远及近,庵主净心师太手持佛珠走到她面前。 “人生有八苦,失主还是回去吧。” “不,师太,我尘缘已了,请收留。”她言辞凿凿,诚意非常,甚至松开了桃花银簪,黑缎样的青丝长及腰间。 净心师太拿着一把铁剪子送到她眼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女子夺过剪刀,锋利的仞刀对准长发,咔嚓一下。 没有丝毫犹豫,黑丝飘落在黄色的蒲团上。 从此,沉香阁便多了一名尼,法号断尘,了断尘世之意。 山上的日子清苦,吃的是稀饭野菜,穿的是粗布灰袍,睡的是硬板通铺。 “断尘,我看你指间并未生出黄茧,你出生在大户人家吧。” “你的脸蛋又白又嫩,好想亲一口。” “这劈柴挑水的活你定是做不好的,我来帮你吧。” 净明是断尘的长辈,生得壮实,皮肤黝黑,喜欢色眯眯地看着她。借帮她干活的缘由揩她的油水,今天摸她几下屁股,明天掐几下她饱满的胸部。 原是这世间的女子也有如此肮脏下流的。 她学着三国的貂蝉在夜间虔诚地拜月,至少,她的心不会再被男人伤了。 “断尘,来。”清明的月光下她看到净明在对她招手。 “把被褥搬到我那里,就我们两人住。” 断尘怕了,她恨不得不叫断尘,依然还叫她俗世的名字,铃玉。 “怎么,不愿意?” “不,怎么会!师叔那里自然是好的。” 沉香阁并不圣洁,拉帮结派,欺辱弱这些稀疏平常。 断尘反抗过,她刚来的时候,师姐们见她眼波传情,骨骼弱,皮肤白嫩得掐出水来,便滋生了嫉妒。 “给我打,最好破了相!” 她蜷缩在地,护住脸。 “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胸,她的大腿!” 断尘那一刻是很怕的,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虐待,哪怕被那个无情的男人抛弃。 “你们在做什么?”净明师太上前制止。 断尘得救了,她流泪的脸被捧在净明的手掌中,可单纯的她怎会知这一切都是净明安排的戏。 沉香阁里,净明大权在握,断尘逃不过她的手掌。 这天夜里,她吓得和衣而睡。 “断尘,这床榻很大,来我这边,让我安慰你入睡。” 她又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来让我抱抱,入了秋,被薄了。”净明粗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脊背上,断尘似要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会疼你的。”净明的另一只手顺势滑进了她的前胸。 “明日,你不必上早课,好好休养。” 日上三竿,断尘醒的时候,早课已经结束了。 她的身体略有酸痛,身体欢愉,内心却倍感耻辱。 但不得不说,有了净明的照顾,她在沉香阁的日子好过多了。 吃得有干饭,有菜包,分给她的棉被也是崭新厚实的。 “断尘,这位上香的女失主怀有身孕,家中婢子恰逢回乡,麻烦你心送至庵门,她的相公自会在那里等待。”净心师太交代她。 “是,师父。” 她瞧着这妇人的姿态,腹部高高隆起,想必是来求生产平安的。 脸蛋并不如她白皙水嫩,眉短而黑,单皮眼怎么都不能算是美人。 可山门外焦急等待她的男人见她出来,眼中却满是关爱和惊喜。 断尘心中不服,凭什么自己生得如此好,却遇人不淑,约好与相爱的男人私奔,他却退缩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她决定,来到沉香阁看破红尘,潜心修行。 可这里,怎与她想象得太远! 她朝面前这个好丈夫,好男人抛了一个媚眼,然后羞涩低头。 趁着他们转身的时刻,偷偷往男人手心塞进一方她随身的丝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偷爱 (贰)偷爱 男人并没有将丝帕偷偷扔掉,或是大大方方回过身,把丝帕交还她手中。 反而偷偷攥起,暗暗塞入腰间。 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怀孕的妻子肩头,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下山。 断尘蹲下身,掐起一朵路边的野花,此刻不知应是哭还是笑。 晚课时分,净明师叔提了油灯来关心她,“累不累,回去歇息吧。” “师叔,我想再读读经文。”断尘闭上眼,敲打起木鱼。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声,都是对自己过去的反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和私欲。 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 或许,她不该怪男人,他们也有苦衷。 佛祖是教人学会包容的,包容各样的人。 净明也不是坏人,她不过是在这沉香阁太久了,太寂寞了。 第二日清早,断尘挑着竹担去山下湖中汲水,路过一处石阶,发现有块石头像是新被人动过。 好奇的她翻开石面,竟有一条男人腰间系的米色汗巾压在石下,她抖了抖,掉出一封信。 写着[子时此地]并未署名。 这是谁写的?断尘突然想起了昨天她醋意大发,塞给男人一方绸帕。 难道是他? 她甚至记不起那个男人的样子,只记得他看他妻子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可靠。 这日夜里,净明倒是早早睡下了,断尘偷偷爬起来,想着应该与他讲清楚。 既然选择了皈依佛门,就要踏实礼佛。 这个男人是世人眼中的好丈夫,她不应再犯下过错了。 “阿弥陀佛。”她戴了兰色尼帽,手持一串檀木佛珠,眼睛微合,漆黑中站在在石阶上,静待男人的出现。 断尘或许没有意识到,她的心跳比起平常快了许多。 或许有一炷香的时间,她的脚站的有些浮肿发麻。 突然感到腰间一紧,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谁…”断尘正要呼救挣扎,嘴巴又被一张大掌捂住。 “不是你主动勾引我来的吗?”男人扳过她的身子,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她正要解释来的目的,温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他的舌就直接攫取她口中的柔软。 断尘开始还在挣扎,她锤他的胸,踢他的腿,踩他的脚。 可很快,她的愤怒转为口中低沉的吟唱,是极致舒爽的吟唱。 知了情趣的男人是懂得如何撩拨女人的,让她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他们身下。 不管女人是多么的贞洁,是多么的冷淡。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断尘想抵抗他,可身体早已瘫软,任由他随意待她。 她的思考是断断续续的,在那一浪接一浪的间隙中思考和做出场面上羞愧难当的反抗。 她还很年轻,柔嫩的肌肤渴望着男人的抚摸,空虚的心也同样渴求着男人的爱。 秋水剪瞳般的黑眸流出几滴咸苦,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下贱。 漆黑的夜,尼袍滑落在地,看不出原是纯净天空的颜色。 “舒服吗?”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飘进她的心房,她就这么站着,站在寒山的石阶上,攀着可算是陌生男人的脖颈阵阵抽搐。 她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 “明日还在此处。”他们还约了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净明或许发现了她,或许没有。 她端来一杯养神茶,“近日你总是犯困,想必没有休息好。” 断尘迷迷糊糊听得有人与她讲话,抬眼发现自己手中翻开的般若波罗蜜心经拿反了。 “谢谢。”恍惚间,她觉得净明不是那么丑了,真诚地感激她对自己的照顾。 可净明不是男人。 直到一日,子时的月光朦胧而柔和,静谧的山林只听得蛐蛐的唧唧声。 男人捏着她光滑的脸蛋诉说柔情,“铃玉,以后我不能来了,家妻生了双胞胎,我要多去陪伴她,也要照顾孩子。” 断尘喉咙微颤,声音也沙哑起来,“理解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好美,即便没有乌黑长发,也比她美,让我着迷。”甜言蜜语说得与第一个抛弃她的男人一模一样。 可她爱听,真的爱听,搂着他的腰身不舍他离去。 她被男人抛弃了第二次,可她还是想要男人。 有男人爱她,疼她,才觉得自己这个女人是完整的。 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自己,佛经洗涤不了她污秽的心灵,沉香阁留不住她的肉身。 她的心是肮脏的,下贱的,比曾经抛弃她的男人还无耻,比净明师叔还要龌龊。 于是,有一天,趁着清晨去山下打水的空档,她躲进寒山的丛林,脱下了尼袍,重新套上多彩的女装,偷偷溜下了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青楼 (叁)青楼 她偷偷下了山,从此,沉香阁的尼姑庵再无断尘这个人。 但她也不敢归家,城的人最爱嚼舌根,她已非良女,又怎能连累父母受人白眼? 只能偷偷藏在墙角抹着泪眼,望着父母佝偻的背影在后院的菜田劳作。 她不孝,第一次爱上一个为了仕途娶了官姐的男人,没了清白,再也不能嫁人,父母一夜间熬白了头。 铃玉对不起父母,也对男人失望,便下定主意去沉香阁忏悔。 可尼姑庵也并非清静之地,她才十七,肤白貌美,身段婀娜,男人喜欢,庵堂的女人要么喜爱她,要么嫉妒她。 她还是想要被爱的,想要被男人疼爱的感觉。 所以,她疯狂的嫉妒扶妻子来礼佛的居家好男人。 为什么第一次,她遇到的不是这样的男人? 不管是报复的心理,还是孤独难耐,她主动勾引了这个男人,她的第二个男人。 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铃玉用力咬着下唇,袖口的布料当作绢帕捂在双颊,暗暗发誓,[铃玉下贱,铃玉不孝,但铃玉一定不能再让你们受苦。] 她去了远处的城,凤凰城。[佛说,凤凰磐涅,浴火重生。] 凤凰城比她家乡的镇要大得多,街市的摊贩什么都卖,什么都有。 她的头皮生出了黑发,却极短,远远看去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铃玉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她爱的香脂水粉,她爱的娟丝华衣,都买不起。 只能对着摊主店主挤出一抹笑,讪讪地声言语,“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她身上的盘缠用光了,不想被客栈老板赶出去,再被人笑话一次。便主动结了账,背着装有几件换洗衣裳的包裹,走上街头。 夜里,她是没有能去的地方。 或许,可以加入乞丐帮,混个吃喝。 可没有钱赚,又怎样供侍父母?浑身脏兮兮的丑态,又怎会有男人喜爱? 桃溪街是凤凰城夜里最繁华的地方。 有一处宅院,门面很大,竖着两根雕了铃兰花样贴了金箔的红木柱。 梁上还挂了两个火红的灯笼,就像是这家刚办了喜事。 门口来往的宾客如流水,个个面色红润,心满意足地被花枝招展的女子迎来送走。 铃玉知道这是哪里,这是青楼,招牌挂的是[桃溪苑]。 她只驻足了一眼,抱着行李就进去了。 吟风弄月的奢靡场所突然进来一位身着粗布蓝裙,头戴朴素发巾的姑娘,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腼腆的铃玉见人越来越多,低头跪在了地上。 大着胆子讲出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话,“铃玉自愿卖入桃花苑,求妈妈收留。” 这个场景与她去沉香阁求静心师太收留是多么的相似。 不同的,那时的她是有着自尊的,受人悲悯的。 现在的她,是被人唾弃嘲笑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青年还是老年,是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鄙视她这个自甘下贱的女人。 “哦?”一位体态稍显臃肿,身着绫罗紫衣的中年妇人嘴角翘起一道弧线,居高临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桃溪苑迎来送往,做的是生意。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吃这碗饭的。” 婵娟接过丫头递来的长戒尺,挑起她的头,“先让我看看你的脸蛋。” 铃玉被竹尺强迫着抬起了下巴,雪白的脸嫩得可以掐出水,眼波潋滟,细眉红唇,“倒是个好苗子,再让我看看你的身材。” 她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好货色了,亲自蹲下了身,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她的蓝衫领口的扣子,手顺着她脖颈的锁骨向下,抚上了她的胸,轻轻撩拨了过去。 “啊…”铃玉害怕被妈妈拒绝,一丝都不敢动,可身体敏感的她还是叫了出来。 妈妈抽出手来,“可以收下你,不过…” 突然她扬手一挥把她头上包的发巾扯了下来,露出了她的光头。 周围的宾客惊得忍不住喊了出来,“她是个尼姑!” “礼佛的女人居然自甘卖身!” “爷尝遍天下女子,唯独没有试过尼姑的味道!” “今夜我要她!”这里的常客总是猎奇的。 铃玉曾是尼姑的身份被妈妈当众揭穿,“不要!”她羞愧地爬在地上慌张地去捡头巾。 婵娟见状,抬脚就踩上头巾的一角,然后弯下腰,笑容依旧,“你叫什么名字?” “铃玉。”她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了,身体和灵魂在这里都可以用来交易。 “以后,你就叫玄玉吧,法号玄玉。” 婵娟这样做是故意的,要不了几天,凤凰城所有的男人都将知晓[桃溪苑]来了一位女尼开门迎客。 谁不想试试呢? 凤凰城的男人都想知道,玄玉女尼是如何在男人的身下背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红尘 (肆)红尘 婵娟为玄玉布置的卧房是花了心思的。[桃溪苑]内院最靠北的一处厢房,浅灰淡蓝的色调,摆设用度竟如禅房一般素净。 清凉丝滑的湘妃竹席上放着打坐用的蒲团,天蚕丝织就的缎锦面料,装的是天鹅白羽绒。花梨木青玉案上摆的是卷卷精帧的佛经。 塌上虽无艳丽的垂丝幔帐,无鸳鸯合欢的红色被褥,梳妆台上也无俗气的胭脂香粉。却处处显出高贵素雅,阳春白雪。 婵娟随手拿起一本《心经》,“我是不懂这些佛法经学,但你要懂,还要背得滚瓜烂熟,这样男人才会更爱慕你。” 玄玉咬着唇点点头。 “玄玉,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要想清楚。若是为了钱,我可以帮你。若是为了情…”婵娟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情]这个字,玄玉心里蓦然抽动了下。 “这些话我和每一位[桃溪苑]的姑娘讲过,可没有几个听劝的。来这里消费的男人能是专情的人吗?” 婵娟脸上又挂起一番无奈,“罢了,这都是每个人的宿命。” 玄玉就此安顿了下来,婵娟也未安排她见客,平日吃好喝好,不过摸起几本经书打着木鱼安心诵读,来到这花柳场所,她的内心反而镇定了下来。 经文背得更加熟练了,佛学修为似是突破了一层。 这日,终有了客。婵娟教她,“玄玉,沈大人是官家,他的妻子管他颇严,你要婉转谢绝。” “玄玉明白。” 这位周大人不是别人,正是抛弃玄玉的第一个男人。 “铃玉,真的是你?”沈安之激动得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 “贫尼是玄玉。”她缓缓抽出手。 男人的眼眸暗淡垂落,“后来我找过你,可找不见。今日办差路过此地,听闻周围人描绘的女尼样子,就想来见见是不是你。” 他激动得又上前一步,抱住了她,“是我不好,但你在我心里得位置是特别的。” 铃玉听得他忏悔的话,始终做不到无情,眼中还是积起了泪水。 “沈大人,铃玉已不在了。” “怎么不在?你就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他看她的眼是温柔的,多情的。 他是真的喜欢她,只是为了前途为了家族使命,强强联合,才娶了门当户对的官家姐。 他颤抖地摸起她头上的尼帽,“铃玉,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要为你赎身。” “这里很好,多谢沈大人关心。” “能不能像从前,叫我安之。”他哽咽着,“我知你是不愿做我的外室。” “我已经不配了。”玄玉挣脱开他的怀抱,背过身偷偷拿衣袖擦掉忍不住滴下的泪珠,“你的夫人也不会容我的。” “铃玉。”他叫她。 “安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这是她最后称呼他一声从前的爱称。 周安之来这里并未与她探讨佛法,亦没有真正的付诸行动来为她赎身。他不过只是来怀旧情。 婵娟告诉她,“周大人当晚就连夜回京了,他来见你,不过是想与你再行温存,实际并无长远打算。” 玄玉的心揪着疼,眼泪扑通扑通掉落。 “你做得很好,拒绝了他,也是为自己挽回了尊严。” 婵娟拿起绢帕为她擦干泪痕,“你很漂亮,男人的这些甜言蜜语以后想听多少都是有的。经历了这一关,我才敢让你接客。” “谢谢。” “你不要谢我,女人没有得到爱,有钱也是好的。” 心如清水样的玄玉终于接待了她的第三个男人。 这个男人年纪比较大,看眼角的皱纹或有四十,但穿着考究,保养得当。 “你会读什么经文?”他就像教书的先生一样在严肃地考核。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读得最熟。”她声作答,不敢抬眼看他。 “我说上句,你说出下句,说对了有奖。”她虽没看他的表情,但能猜出他的笑意是和煦温和的。 “好。”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男人说出了上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她对出了下句。 “你是有灵性的女人,我喜欢。”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压在案上的经书下面。 “多谢施主布施。”她就站在那里对他点头称谢,底边绣着万字纹饰的云锦素袍收了腰身,做低了领口,更显她胸部的饱满和盈盈一握的腰肢。 男人终是忍不住原始的,拉过她露在外面藕段样的白臂。 “大人。”她在他的怀中娇嗔着,羞涩地颤栗着。 “你好美,又懂人生佛法。”男人粗粝的掌心不断摩挲着她水嫩的脸蛋。 随即铺天盖地的吻就朝她袭来,不容她拒绝。 她欲迎还拒,在老男人怀里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女人的本性。 玄玉笑了,她觉得很轻松,很自在。 她得到了男人的喜爱,得到了身心的愉悦,也得到了钱。 虽然这份喜爱,不会很长。 她已逐渐明白,男人对女人的爱,没有长久的,终有曲终人散的一刻。 那些所谓的久的,不是爱情,是责任和习惯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渡劫 (伍)渡劫 这个老男人对玄玉还算大方,两个月来她分到几百两银子。 但他也就来光顾了玄玉两个月,便再不来了。 “你是不是有点想他?”婵娟扶着她坐在铜镜的对面。 玄玉不语,只是玩弄着手中的一柄白马鬃做的佛尘。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女人最是容易动情,即便你开始不喜欢他,时间久了,也会怀念他,怀念他温暖的怀抱,怀念他对你讲过的私密语。”婵娟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般给她梳头,“玄玉,你的头发长了些,以后会有更好的男人疼爱你的。” 婵娟又轻轻捻起一撮炭粉,为她的眉细细描摹柳叶的形状。 这日,[桃溪苑]来了个剑眉星目的翩翩白衣少年,仙人般的模样,拿出一锭银元宝放到婵娟手中,轻启薄唇,“玄玉。” “哦?你想见她?”婵娟上下打量他,清秀非常,“还不知你的底细,不过要见玄玉,至少先预付一月的银资。” 少年但笑不语,白净修长的手从宽大的云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 婵娟余光瞟过,“一万两。”心中惊喜却淡淡接过揣入怀中,“公子如何称呼?” “白修。” 一万两不是数目,足够见玄玉半年之资。“公子请。” 撩开水晶玲珑珠帘,映入少年眼眸的是玄玉衣着灰袍席地打坐的娇背影。 灌入耳的是木鱼被咚咚敲击的清脆声。 玄玉听得有客来,并未起身,仍闭眼诵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少年也并叫她,随手拾起一本《观无量寿佛经》,安静地坐在地上的另一个蒲团上翻看起来。 《心经》大约只有两百余字,玄玉停下手中的木槌,侧目看到坐在她身旁的翩翩少年。 他年约不大,二十左右,长睫下的眸子清澈如山泉,脸颊微透红晕,嘴角似笑非笑,白色的丝袍略微有些宽大,长长的腿就随意伸在湘妃竹席上,痴痴地默念着经文。 玄玉一时看呆了,觉得他应来自天间,是位逍遥散居的仙人。 她不敢打扰他,又闭上眼,木槌继续敲打起木鱼,诵背起《阿弥陀经》。 可美男在旁,她总是不能专心,[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 这句经文她已诵读了七八遍,再不能继续。 她的眼偷偷露出一条缝,忍不住看他,比她从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英俊,散漫的外表,专注的内心。不禁让她又动了情。 少年感受到了被窃看的目光,嘴角无意识微微向上翘起,似有言又无言。 修长软指掀开下一页经文,继续安静地看着。 玄玉心中越来越慌乱,这个少年来到她的卧房,与她同席而坐,不言语,不看她,不轻薄与她,所为何? 木槌有韵律的击打着木鱼,警戒她的心要静下来。 她终是背出了下句经文,[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 大约半个时辰,少年收起腿站起身来,脚上的白丝履靠近了玄玉一步,弓起手,“生告辞。” 清脆的木鱼声停顿了,他的声音如一样,她不忍错过一个字。 他的脚步很轻,她却用心听得很真晰。 玄玉回过头,看到他绣着青色竹纹的衣袂逐渐飘然离她远去。 他是谁?为何不像其他男人装过斯文,再化身为欲? 是她不够漂亮,不足以吸引他? 玄玉轻抚自己无暇白嫩的脸颊,未染脂粉,黛眉唇,眼波流情。 第二天夜幕时分,大约是戌时,正是[桃溪苑]最热闹,人人情动的时辰。 少年又来了。 玄玉为他掀起珠帘,饱含企盼。他来了便好,她想见他。 “我叫白修。” “玄玉。”她迫不及待讲出自己的名讳。 “我知道。”白修解开衣襟,露出上身青色亵衣。 玄玉见到脸红到脖颈,她以为他会来抚摸她,抱她,唤她一句“玉儿。” 哪知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送你的。”细长的胳膊直直递到她手边。 “送我的?”她颤颤接过,面露惊诧之色。 “嗯。”白修温暖和煦的笑容就绽放在她的眼前,“我觉得很适合你读。” 玄玉低下头,书名写着《鱼玄机集》。 “我不是她。”她尽力辩驳。 “我知你不是她,你比她更有灵气。”白修抬起食指拨弄了下她掉落眼前的刘海。 玄玉竟感觉浑身过电了般,向后退起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陆 沉香 (陆)沉香 “白公子。”玄玉脸已开始发烫。 白修打笑,“青楼女子也有这么矜持的吗?”径直从她身边擦过,从案上取下一卷《阿含经》,侧卧蒲团默读起来。 玄玉不敢问他来此为何,便也安静地坐在另一个黄缎蒲团上,翻开《鱼玄机集》。 她正翻看一首[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哪知白修清秀精致的脸庞就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念最后两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男人暖唇呼出的气息从玄玉的耳蜗直接飘入她的心房,引她浑身肌肤披上一层朦胧的绯红纱衣。 她不敢动,怕动了就要忍不住主动下贱了。 不能给仙人般的白修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见她纹丝未动,右手从她的腰间穿过,伸出修长的手指,帮她翻开下一页。 耳鬓厮磨读起,[秦楼几夜惬心期,不料仙郎有别离。] 玄玉的腰被男人的臂膀圈起,耳边回荡着他富有磁性的男声,就在身子将要瘫软在他怀中的时刻,白修抽出了手臂,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诵读起经文。 她的心她的身都被他撩拨起,这些春闺怨词她是看不进去了。 手边的木槌被她拾起,一下一下敲起木鱼,闭上眼默背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每背出一句,她的心都会想他一下。原本一盏茶的功夫可以诵完,她竟用了半个时辰。 不知何时,她睁开眼,白修精致迷人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细细盯着她的瓜子脸,距离不过一层纱的厚度。 都说女人的眼会勾人心魄,他的灵眸也一样。 玄玉心中的鹿就要跳了出来,她的头下意识往后闪躲。 他的大手却按住了她的后脑,将早已按耐不住的唇瓣贴在了她的嘴角。 但最终只是简单的一贴,他没有继续亲吻,她也没有主动回吻。 “玄玉,再见。” 宽阔的云袖带起一阵风,把水晶珠帘搅得清脆响。 白修离开了。 为什么?玄玉心里是深深的失落,他为什么挑逗她又不要她。 可是她想要他。 一连好多天,白修公子都没有来[桃溪苑]。 玄玉不只背不下经文,茶饭竟已不思。她每天都在珠帘旁翘首企盼。他何时再来。 [秦楼几夜惬心期,不料仙郎有别离。]这句诗好似写的她。 相思苦,也幸福。她总是不自觉地摸起被他亲过的唇角,暗自发笑。 婵娟见她魂不守舍,“玄玉,你怕是也动了情。” “我没有!”她想都没想快速反驳着,不承认。 “既没有,那我为你安排客人。” “安排就安排。”玄玉倔强,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再受一次剥皮之痛。 下一位客人,相貌身姿不比白修差。 婵娟私下告诉她,“你要好好把握,他可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胞弟的嫡亲世子。未来是要封王爷的。” “你就是玄玉?”湘妃竹扇柄挑起她的下巴,“模样周正,就是穿着素尼袍不好看。”男人眼神凌厉深邃,嘴角荡起一抹浅笑,“换件艳舞纱衣让本世子瞧瞧。” 她被迫仰着头,心思都暴露在这个男人眼下,有重重的压迫感。 “是,请容玄玉回避更衣。” 世子手中的折扇向上用力了一分,玄玉痛苦也增了几分。 “就在这换。”他命令她。 “是。”身为妓子的玄玉是没有权利委屈的。 她当着他的面,先是取下尼帽,放出她已长至肩部的自然黑发。 再低头解开腰带,褪去灰蓝色尼袍,露出白色的深领中衣。 “继续脱。”世子坐在竹席的蒲团上欣赏得津津有味。 那个黄色蒲团是白修坐过默读佛经的。 他怎么配坐! 她的中衣已经敞开,再脱她就要与他赤果相见了。 “不!”她背过身去,不想为了钱去迎合他,嘴里甚至开始念起“阿弥陀佛”。 世子狠戾地抹了下鼻尖,站起身,“还没有谁敢忤逆我的命令,东西,你还是第一个。” “玄玉今天身体不适,不能接待世子,请回吧。”她潦潦系上中衣的腰带,掀开珠帘。 世子忽又放松了面部肌肉,轻笑了几声,“果然,我输了。”拔脚从她身旁离去,冷冷言,“不过,你终究还是我的。” 玄玉没有理解他的话语,也并不想理解。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确实爱上了白修。 她不能再为了金钱,愉悦地在其他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婵娟说的没错,她动情了。 可白修不一样,他不一样,不是周安之那种会抛弃她的人。 他来过两次,从没有对她轻薄,还带书给她看,是可靠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第二日,不早不晚,偏偏是第二日,白修来了。 这次她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身,贴在他左胸口,有一股好闻的龙涎香。 “白公子,让玄玉侍候你吧。”她主动。 他冰凉的手轻轻掐起她光滑细致的脸蛋,爱护地摸摸她的头。 “不后悔?”他在她耳边问。 “不后悔。”玄玉觉得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爱情。“我相信你。” 白修低头看见怀中曼妙的人儿一脸幸福的样子,嘴角升起一股不明的笑意。 “喜欢我吗?” “喜欢。” “那主动来吻我。” 玄玉攀上他的脖颈,闭上眼送出涂了香脂的红唇。 他熟练地帮她褪去了外袍,中衣,肚兜… “你来帮我解。”他捉住她的手。 昨天,永乐亲王的世子慕名前来,被她碰了一鼻子灰。 但玄玉待他是不同的。 他与世子之间的赌约,他是赢定了。 白修捧起她娇羞的脸,“真的爱我吗?” 玄玉真诚的眼眸凝视他,点点头。 她将她从蒲团上赤果抱起,放在案上的佛经间,细细拥吻,占有。 这应该是她人生中第二次体会灵与肉结合的极致愉悦。 他要离开了,玄玉舍不得地拉着他的手。 “带我走,好不好?”梨花带雨的脸庞任谁都不禁怜悯。 “会的。”他神情与她对视,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泪痕。 可一连等了好多天,她都没有等到他再来。 婵娟来劝诫她,“玄玉,你终究也是俗人,为情所困,是要吃亏的。” “不,他一定会来的。”玄玉笃信着。 “忘记那个抛弃你的周大人了吗?”婵娟毫不留情揭开她旧时的伤疤。 “白公子不一样。” “哼哼…”婵娟轻蔑一笑,“不一样?告诉你吧,男人都一样。” 玄玉还是固执地不信。 又等了好多天,等来的是永乐王世子。 他掐起她的下颌,“玄玉,白修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玄玉惊愕又迫切想知道白修的消息。“他为什么不会来?” “因为,只是一个赌约。” “什么?” “凤凰城有名的[桃溪苑]来了女尼,我说没人可以得到你的心。白修是新科进士,才华横溢,他说他可以得到你的心。”世子停顿了下继续道, “于是我便出了一万两银子,想来验证下。看来他果真有几分本事。” 玄玉听闻瘫痪在蒲团上,头脑一片空白,看到案上显眼位置摆放的《鱼玄机集》。倏然疯子样傻笑起来,把案上摆的卷卷佛经全部扒到地上。 “他不会骗我,不会骗我的。” “我出了银子,你还没有服侍过我呢。”世子钳制住她的身子,把手从领口探入她的胸部,下摆。开始揉弄起来。 她的心受了伤害,身子没有,还是一样的敏感。 “舒服吗?”他在她耳边问她,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间传来,从坐落着沉香阁的山中台阶传来。 “舒服…唔…嗯…” 或许是许多年后,她年老色衰的时候。 玄玉身着灰蓝尼袍,卷起留长的青丝塞入尼帽,回到家乡的镇。 手中握着一柄白色佛尘,腕上一串檀木佛珠。 笃笃…她敲开了年少时的家门。 是她的母亲开的门,不太好的眼神并没有认出眼前的尼姑是她的女儿。 “这位师太…您是来化缘的吧。家中贫困,只有些稀饭,我去给你取来。” 玄玉拉住了母亲布满皱纹苍老的手,平静道,“阿弥陀佛,玄玉是来报恩的。” “报恩?” 她把一个包裹递交母亲手中,“这是铃玉托我转交与您的。” “你是说铃玉?我的女儿?她在哪儿?”老妇人情绪激动,拽着玄玉的胳膊不肯放开。 “她死了,这是遗物。”玄玉没有感情用事,狠心甩开母亲的手臂离开了。 母亲打开包裹,里面放的是从前铃玉穿过的一件旧衣裳和三百两银子。 她往沉香阁的山上走去。 静明师叔在冲她招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墨 (壹)墨 惠知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幸亏闺蜜要出长差外派几个月,她这才有了落脚之地。 闺蜜的房子是市中心高档区的一室一厅,自己单身一人住,房子装修得很时尚,处处显露资情调。 比如阳台摆放着几盆多肉植物,门口墙上挂着大大的穿衣镜,厨房是开放式的,大理石台面有一套西餐刀具。 这天半夜,她起来去客厅喝水。 眼睛还没有适应深蓝的夜色,拖鞋擦擦地走过地板,摸索着走。 砰!沉闷的一声,她像是撞到了什么,努力的瞪大眼睛,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 她胡乱的摸起来,记得这里并没有墙。 前面的障碍物暖暖的,带着人的温度,传感到她的手心。 啊!她正要叫喊,瞬时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巴,随即耳蜗一阵痒,“别叫!” 男人温湿的口气吹在她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魔力,她吓得心砰砰跳。 男人摸到墙角的开关,啪嗒,灯亮了。 餐厅的灯昏黄旖旎,带出欲望。 他放开了她。 你是谁?她后退几步,依稀看到了他的外貌。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褐色的风衣长过膝盖。 脸被一个大个的墨镜遮挡,看不到眼睛。 但能从古铜色的脸庞猜出他的沧桑和复杂。 他迅速从风衣的影子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对着惠知抬平了手臂,“我是来杀你的。” 惠知听他这么说,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她淡定地从餐桌上的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夹在她涂了大红色的指甲中间。 “我不信。” “刚才有时间捂住我的嘴,没有时间杀掉我?” 她轻蔑地笑,大无畏地用手堵住枪口,“这恐怕是玩具枪吧。” 她的猜测另男人略有不安,这次他遇到的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她居然不怕。 正常人应该吓得哭起来。 她从桌子角落的收纳盒中翻出打火机,点燃烟。 “你是偷吧。” “不,我不是。我是杀手。” 他见她不害怕,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把手枪放了下来。 “刚才没有杀你,是因为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杀你。” “哦?”惠知又咯咯笑了起来,若不是手指间夹着香烟,口鼻吐着白气,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纯真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男人刚想说,因为说完,他就可以一枪崩了她,然后离开这里。 算是又完成一个任务。 惠知突然摆摆手,“你别说,让我猜猜看,是谁要杀我呢?” 男人坐下了,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面对死亡竟一点都不怕。 “这是真枪。”他一只手把枪的弹夹拆卸,“看,这是子弹。” “真的是子弹啊,黄铜色的。”她拿起一个,孩子般清澈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起来。 “第一次见,真好看。” “可以送我一颗吗?” “一会杀了你,自然送到你心脏一颗。” 男人从女人手中夺下了子弹,迅速组装好枪支。 又展示给她看,“这是保险,现在我打开了。” “怕了吗?” 他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死有可能去极乐世界。活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惠知狠狠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只大朵的白圈,“看,像不像撒了糖粉的甜甜圈。” 不偏不倚,这朵白色的甜甜圈被男人吸进了身体。 他有些焦躁不安,望着女人慵懒的神态,乱糟糟的发型,嘴上指甲上却是一抹鲜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耀眼,像朵朵致人上瘾的罂粟花。 “你猜吧,是谁要杀你。”男人看看表,“给你半个时,猜不出来,我就直接告诉你。” 惠知歪了歪头,“是那个女人?我丈夫的新欢?不,他现在不应该是我的丈夫了。我要和他离婚。那个女人终于如愿以偿,可以成为他的新娘。或许肚子里已经有了爱的结晶了吧。” “不,不应该是她,我都离开他了,把他完完全全让了出来。她没有理由要杀我。” 男人接起她的话,“或许,是为了你…丈夫的财产?” “不,我是净身出户的那个。我没有孩子,什么都不要。离开就要离开的彻底,做女人要有骨气。” 她咳嗽了两声,可能是被烟呛到了。 “那这样,她确实没有动机要杀你。”男人摘下了帽子放在餐桌上。 惠知抬眼一瞥,“发型不错,你这身打扮让我想起二十世纪初上海滩的青帮。” “不好看?” “好看。只是现在这么穿的人少了,显得古板。” “不过你既然是杀手,那么古板一些也没错。” “继续猜,要杀你的人不是她。”他回答了她。 “是我母亲?我讨厌她做事拖泥带水的态度,比如,我的父亲喝醉了酒就会打骂她。每次她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定要离婚。我说,对,妈,你应该离开他过崭新的生活。” 惠知把烟头的灰轻轻吹了吹,光束中可以看到空气中做布朗运动的颗粒,最后飘落在桌面上。 “像不像面粉?” “你跑题了。女人就是啰嗦,你只有半时。”男人看了看表,“不对,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但男人还是低下头看散落在桌上的烟灰,修长骨感的手指捻了捻,的确像面粉。 或许,只有像孩子样,不畏生死她这样的女人才能把烟灰比作可以填饱肚子的面粉。 “我说到哪里了?”惠知沉思了片刻,“对,说起我母亲。” “可每当我的父亲酒醒了,跪着求我母亲原谅时,她就又会心软。然后继续为我父亲做饭洗衣。” “我看不起我的母亲,觉得她没有骨气。于是我骂她,用很难听的话骂她。说她贱。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家。比起我的母亲,我是不是有骨气,愿意净身出户的离婚。” 惠知手中的烟燃烧了大半,女士烟细,不禁烧。 “生活就是这样的,要委曲求全。”男人给出了他的理解。 “你,是个任性的女人。” “母女间,哪里会有真的仇恨呢。” 惠知的头低了下去,“你说得对。不会是我的母亲要杀我。但我伤了她的心。” “是,要杀你的人不是她。”男人看了看表,“你还有十五分钟,给你个提示吧,要杀你的人是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光 (贰)光 “男人?”惠知又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笑声不像纯真的孩子,像个怨妇。 “说起男人,要杀我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我要杀他们。”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这么仇视男人?”坐在对面的杀手也是个男人。“因为你的丈夫抛弃了你?” 烟头上的火光烧到了尾,差点烫到惠知细嫩的手指。 她赶紧掐灭了。然后又从烟盒里敲出一根。 男人伸出手把她的烟抢了过来,“抽烟对身体不好。” 惠知又笑,“你是来杀我的,我马上要没命了,你和我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男人哑口无言。 他的心似乎有点触动,两个人在午夜时分,昏暗靡靡的空间里共处一室。 他觉得有些热,脱下了风衣。露出了贴身穿的棉质白衬衫。 她余光从他的胸前扫过,“你太太对你甚好,衬衫很平,没有褶皱,是烫过的。” “你还要不要猜?”男人有些着急,再看表,“你只剩下十分钟了。” 惠知吁气,“男人的话,我还真猜不出来是谁要杀我。因为,不论什么关系的相处,我总是受委屈的。” “你受委屈?” “对啊,你看我丈夫出轨了别的女人,我是笑着祝福他的。” “我是不是很伟大?但是我心里很难过,死了都比现在舒畅。” “那是的。我可以理解你。”男人焦急地看表,只剩下五分钟了。 五分钟后,他就要告诉她真相,然后给她一个痛快。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杀死一个对生活绝望,对爱绝望的女人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我有一个初恋,那是在高中。他就坐在我前面。他长得很秀气,嘴角有一颗泪痣。我开玩笑说他的上辈子应是个女人。” “他说,这辈子遇到我,他情愿变成男人。” “我很感动。” “那一定很美好。”男子又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后来呢?” 他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美好总是短暂的。他家境好,不用学习也可以有光明的前途。而我不是,所以我努力学习。” “后来,他找了隔壁班的校花做女朋友。” “但他,依然给我写情书。你说,他是不是个渣男?” “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是很可恨。”杀手先生的表针又转了一圈。 “再后来,我考上了重点大学。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吧。”惠知自嘲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们失去联系了。”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男人有点失望,“我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故事。” “不,还没有结束。后来,就在前几天,他找到了我。” “那时候,我已经发现我的丈夫有了外遇。” “他找你做什么?”男人盯着自己的左手腕,“还有一分钟。”他提醒她。 “他结婚了,婚姻无聊,念及旧情就想找我上床。” 惠知讲完了,口渴,咕咚咕咚喝下了整杯水。 “你和他做了?”男子显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惠知咯咯笑了,这次又笑得像个孩子。 “轮到你猜了。” “时间到了,半时过去了。”男人缓缓抬起手枪。 “前几天,你是不是捡到一个公文包?” 惠知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告诉你个秘密,我走路向来都是低着头的,经常撞到电线杆上。” 她走进卧室,男人举着枪也跟了进去。 她跪趴在床下,从卷起的睡裙边可以看到她白白的大腿。 男人喉头一紧,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要发泄出来。 “喏,就是这个包。”惠知递到他没有拿枪的左手上,“我在捡到的巷子口里傻等了几个时,见没人来取,就带回了家。” “这就是你必须死的原因。”男人端起枪对准了她的心脏。 惠知一点也不惧怕,对着比墨色的夜根黑的枪口走了过去,直到冰冷的金属触碰到了她胸口的皮肤,一阵颤栗。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想猜出谁要杀我。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一定要明白谁要杀死我呢。我只是想最后和人说说话。把我心底的委屈讲给人听。” 惠知闭上了眼,“请杀。” 男人握住枪的手突然湿了汗,“我想知道,最后的那个故事,你和他做了吗?” “告诉我,你有什么遗愿,我可以帮你实现。” 惠知缓缓睁开眼,“你能摘下墨镜吗?我没有什么遗愿,如果有的话,我想知道你的样子。” 男人把公文包仍在地上,左手摘下了墨镜。 卧室比餐厅还要暗,因为没有开灯。 惠知不顾胸口还被冰冷的武器顶着,抬手摸上他的脸。 “太黑了,看不清。” “你很英俊,和我想的一样。”她摸到他的眉骨,深深的眼眶。 “皮肤很滑,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原以为杀手的脸上应该有一道疤什么的。” “你开枪啊。怎么还不开枪?”她在他的嘴角发问,两个人仅在咫尺,彼此的呼吸缠绕,滋生原始的欲望。 …… 第二天清晨,惠知醒来,习惯性看了床头的钟表,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阳光透过白纱窗帘,光影斑驳照到她的身上。 她低头看自己,不着一缕。 她动了动想撑坐起来,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间有异物侵入过的不适。 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赤着脚跪趴在床下,果然,那个公文包不见了。 她坐回到床边,努力回想起昨夜。 床头枕边上,右手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举高,对着光线射来的方向看,是一颗黄铜色的子弹。 心脏,有些隐隐作痛。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窃贼 (壹)窃贼 江湖中有三大山庄,分别是凌天,藏剑,和茶梅。 藏剑山庄为何叫藏剑,并非是藏了什么绝世名剑。 而是藏了一本代表剑法最高修为的剑谱[无为]。 入了秋的夜,是蓝黑色的,万籁俱寂。 曾经草丛中嗡嗡鸣叫的夏虫也沉眠了。 藏剑山庄的书楼依旧亮着光,一名身穿素蓝纱衣的女子提着盏灯,挨个书架例行巡视。看是否少了什么书,多了什么贼人。 远远看去,她和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娇柔的身材走起路来似要被风吹倒。 突然有风吹开了她身后的木窗。 她快速回头,看到个黑色的人影蹿进了后面的一排书架。 女子施展起轻功,脚步快了起来。 她心地一排排筛查,无声又无息。 灯光微弱,影绰中她刚转身,一柄冷剑便搭在了她的肩头,她还来不及发声求救,便被点了定穴哑穴。 黑色的人影接过她手中的灯,并没有理会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 反而抬高了灯盏,在书架上认真翻找起来。 女人不能动,不能讲话,但面部肌肉是活动的。她冷笑着看着他,又是一个来这里寻找剑谱的蠢男人。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男人一无所获。这书架上摆的大多数儒家经典,诗词歌赋,哪里有什么剑谱?甚至一本有关武学的书都没有! 他刚想去质问被他捉住的女人,门外传来男人讲话的声音带些苍老,“乔乔,天黑了,该睡了。” 他敏捷地重新把剑放在了她的脖颈间,“照常回话。” 乔乔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她的胸前挨了两下,哑穴被他解开了。 “知道了。”她冲门外喊,并没有耍什么花样。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终于松下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握的剑。 “我奉劝你还是走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剑谱。”女子淡然开口。 男人并不相信她的话,依旧执着地提了灯盏,一本一本翻查,直至外面天已泛白,乔乔的穴道已自然解开,他还在仔细地翻着。 “你真执着。”乔乔有些乏困,随意坐靠在书架旁曲起腿闭上了眼。 让他找吧,这里上万本藏书,就是翻看几年也找不出一句和武学相关的语句。 等她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书楼另一侧的软塌上,身上盖着条薄毛毯。 昨夜那名窃贼已不见了。 她嗤笑一声摇摇头,真是一个蠢蛋。 这书楼本就是她与爹爹设计的障眼法,有名的[无为]剑谱又怎会藏在这里。 乔乔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书架间,打算整理起昨夜的梁上君子翻看一夜的狼藉。 却意外地,每一排书架上的书摆放地整整齐齐,就像从来没有动过。 地上一片纸屑都没有。 那盏煤油灯只是烧完了油,被规整地放在窗台上。 他好像有些不同。是个爱惜书,有规矩的窃贼。 他还很有爱心,怕她着凉,将她抱到了软榻之上,盖上了被毯。 [抱]?乔乔念起这个字,脸不知不觉发烫着。 第二天夜里,她照常挨个巡视书架,路过那扇昨夜他闯进的木窗时,畅想着今夜他会不会再来。 乔乔暗自发笑,她这是怎么了。 他的脸都没看清,不知是方是圆。或许是他独一无二的品质吸引了她。 门外照常出现了爹爹关怀她的声音,“乔乔,睡吧。” “是,爹也早睡。” 她正要离开藏书楼,回自己闺房休息时,风又在她的背后吹开了窗。 蓦然回首,她没有看到黑色的人影,只有秋风瑟瑟卷进几片泛黄的杨树叶,飘落在窗台。 她伸出手臂将窗关好,期待的神情瞬间转为淡淡的失落。 乔乔低头叹息,再抬头,她看到了他。 这天,他没有再点她穴道,她也没有想出声呼救。 “你怎么又来了?”她翘起嘴角,俏皮问他,“这里真没有你要的东西。” “这里书太多,我只找了一半。”他傻傻回她,“没有找完,就不能说没有。” “你不信我?”窗户又被风吹开了,她眨起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亮星。 “我只相信我自己。”他没有浪费时间,从她手中夺过灯盏,喉头咽了咽,“我娘说,女人都爱骗人。” “那你找吧,我有点困了。”乔乔伸了个腰,打了个呵欠,靠着软枕侧卧在榻,借着昏黄微弱的光线看他一本本查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执着 (贰)执着 她似乎眯着了一会,再次睁开眼,他已经翻看到她塌前的一排书架。 乔乔特意看去,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冷清面容带着股傻傻的稚气,眼睛紧紧盯看着每一本书,很严肃很认真。 不薄不厚的唇刚刚好,鼻尖水光光的像是冒着汗水。 “累了就歇歇吧。”她居然竟把贼人当作朋友。 或许是这藏剑山庄太无聊了,只有这里还有些书中乐趣。 他翻看书的手稍微停顿了下,继续查阅起来。 “真是呆子。”她话题一转,“你叫什么?” “唐招。”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书架上的本本书籍,不假思索就告诉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他的本心来不及防备她。 “哦。没有听过。这个书楼从来没有来过像你这样的窃贼。”她喜欢盯着他看翻看书傻傻的样子。 “别的窃贼什么样?”他顺着她说,虽然觉得她说的可能是假话。 “武功没你好,也没有你这么傻,这么执着。”她答了又问他,“明晚你还来找吗?” “如果没找完,还会来。” “那我等你。”乔乔心里想,他真傻得可爱,就没想过明天她设了陷阱等他吗? 但[等你]这两个字入了唐招的心口。 有女人对男人说[等你]。想必,是个正常男人的心都会抽动一下吧。 乔乔捱不住夜里昏暗的烛火,眼皮打起架来。 他在她眸中的样子也逐渐模糊起来。 第二天,她睁开眼,身上依旧被毛毯盖得严严实实。 书架上的书一点没乱,甚至有几本乱放的书也被他归置到了应该的地方。 不知他翻完了没有? 今夜是否还会再来。 第三夜,唐招来早了。乔乔却没在,他眼中尽然是失落的神情。 长期握剑粗糙的手掌却不经心被纸张的边缘划破。 她说,[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果然,[无为]剑谱是不可能藏在这里的。 就算在,这两天她也有时间转移的。他果然是太笨了,不是漂亮女人的对手。 他最后看了眼门口,正打算跳窗而走。 藏书楼的门被推开了,他谨慎得躲在书架靠里的阴暗处。 乔乔穿的还是那件水蓝色的长衫,飘然走近窗台,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抬头看到对面大敞的窗户,他来了,果然来了。嘴角升起一抹纯真的笑。 食盒被轻轻放在木案上,她从里面端出一碗新做的汤圆。 然后在书架的迷宫中迈着碎步寻找着他。 他没有让她意外地找到,而是悄然走到她背后。 低声诉语,“我要走了,不会再来了。” 乔乔听到他的声音,倏然回头,“为什么?” “因为,这里没有[无为]剑谱。” 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失落了,“那…那你吃碗红豆汤圆再走吧。” “我不饿。”他不敢看她的脸,怕上了漂亮姑娘的当。 “是我亲手做的,没有毒的。”她亲昵地拉起他的手臂走到案桌前,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个,一口咬下半个,红色的豆沙馅流在木勺里。 她把勺子送到他的嘴边,“我吃了半个,真没有毒的。” 唐招不得不正视了她,她很美,柳叶细眉,薄唇红腮,瓜子脸齐刘海,眼波清澈不含一点杂质。 他尝试信了她,接过勺子,把剩下的汤圆吃得光光,包括那个被她咬了一半的。 “我真的要走了。” “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他能感觉到她的不舍,可还是决绝说,“不来了。” “你为什么要寻得[无为]剑谱?你的剑法已经炉火纯青,相信无人能出其右。”她要理由。 “追求最高的剑法境界是我的追求。既然这里没有[无为],姑娘告辞。” 他转身就要从窗口离开,大大的月亮圆盘挂在那里,像是一伸手就能摘下,却是遥远无比。 乔乔一激动竟拉住了他的手臂。 低头不敢看他,“我知道[无为]剑谱在哪里。” “姑娘不要骗我了,藏剑山庄并没有[无为],不过是为了四大山庄之一的名号编造出来的。”唐招并不笨,他来这里了三夜,是他第一次犯的错误。 “不,是有的,不过不在这里。”她用那清澈见底的眼睛对视他,希望他能相信。 “[无为]剑谱在我心里。” “天道不言,人道无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她背出其中的一句。 “[无为]剑谱的心法记在我心里。”她居然把藏剑山庄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一个窃贼。 唐招听后却摆手,“姑娘,我现在又不想学了。” “为什么?你不是为这而来吗?” “牢记在你心中的东西,定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这么轻易得到。”唐招是痴痴练剑的人,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 “是我自愿告诉你的,你不要有负担。”乔乔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的袖口怕他离开,“好的剑法需要有缘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婚约 (叁)婚约 “这…”唐招犹豫了片刻,还是留了下来。 他这一生的追求,只有剑法,别无其他。 真正的[无为]剑谱有人愿意倾囊相授,他无法抗拒。 乔乔坐在塌边,纱裙里面晃着两条腿,若隐若现。 唐招看到了,咽下口水,他是为了剑谱而来。 “我只说了两遍,你就全背了下来。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她看他的神色流露出仰慕,崇拜。 他木讷地挠挠头,“不,我笨。从前我练剑,同一套剑法,别人几遍就会了。我要练上百遍才不会忘。” 乔乔咯咯地笑,瞬间又不高兴起来,“我把剑谱告诉了你,明晚你不会再来了吧。” “我要练剑。虽然背了下来,但还是不明白。” 唐招站得有点累,他就靠在塌边,离她好几尺远。 “你是柳下惠吗?”她眨着天真无暇的眼睛望着他,他为什么要离她那么远。 “柳下惠是谁?”他又不好意思地挠头,但乔乔能看到他脸红了。 “无为剑谱,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剑谱。它没有一招一式,是把你掌握的所有剑法融汇起来,并忘掉它们。” “忘掉?”唐招不解。 “对,全部忘掉。但当你要出手的时候,又会瞬间记起所有,见招拆招。练到这样的境界,[无为]剑法就算是成了。”乔乔把心法要义全都告诉了他。 “那你肯定很厉害,比我懂得多。”唐招喜欢看她白嫩透红的脸,让他想起家乡池塘的红莲。 “不,我不行。因为我会的剑法少,所以,即便再融会贯通,也不行。”乔乔低下了头,“况且,我只是个女孩子,很多剑法学不成。” “但你可以。我觉得你以后会是江湖第一用剑高手。”她的眼又亮了起来。 “你要好好练。” “肯定的,我保证。”唐招憨憨地对她笑。 夜很快就过去了,唐招要离去了。 乔乔对他招手,“再见。” 其实她不想让他走,藏剑山庄除了爹爹,就没有旁的人了。她很孤单。 可他要练剑,需要专注,需要闭关。 “等我半年,半年后,我舞剑给你看。”唐招傻笑起来,却是他的一个承诺。 “好啊。”乔乔的嘴角翘起,笑得不是很自然。 她挥了挥手,唐招越过窗户,整个人就不见了。 乔乔困了,靠在榻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只看到窗台上放的煤油灯灭了。 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归置着,窗台只有风和落叶扫过的痕迹。 仿佛他,这个叫唐招的窃贼,从未来过。 “乔乔,凌天来了。”爹爹在门外喊她。 凌天,凌天山庄的庄主,后起之秀,武学奇才。 在江湖三大山庄之中,排在首位,他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只差[无为]剑谱。 “爹,你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乔乔闭起了眼。 “这孩子,是害羞了吧。” 突然藏书楼的门被打开了,凌天一袭雪白的长发,黑色的战袍就径直闯了进来。 “乔乔,好好聊,我去给你们端点心。”爹爹的脚步声远了。 凌天长得魁梧高大,乔乔瘦,只能到他的胸口。 她是怕他的,“凌大哥。”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退到窗边,然后退无可退,只能低下头。 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而嫁妆就是[无为]剑谱。 “我们就快成亲了,怎么还这么娇羞。”他宽大的手掌毫不怜惜就抚上了她光滑的脸蛋,来回地摩挲。 “凌大哥,你别这样,我们还没成亲。”她努力别过头,她拒绝他,因为她并不喜欢他。 “把[无为]剑谱告诉我。”凌天没有继续和她谈情说爱,他娶她的目的也不过是要剑谱。 “我不知道,剑谱在爹爹那里。”乔乔和他撒了谎。 凌天笑了起来,笑得透彻,仿佛看穿了一切。 他狠狠捏起她的下巴,“还不想你爹撕破脸,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嫁给我,只要你交出剑谱,我就把婚退了。如何?” 他邪魅恐怖的眼神看得乔乔心里发凉,她害怕,有种马上一口被他吃掉的恐惧。 但她既不想嫁给他,也不想把剑谱告诉他。 剑有剑道,人有人道,她觉得凌天不配,不配[无为]。 [无为]讲究的是出世隐修之道,而凌天,是入世的,修的是红尘。 乔乔拿出从前的拖延手段,“凌大哥,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考虑?”他哈哈笑起,掐住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乔乔脖颈上的皮肤已经现出了血色的红痕。 “你考虑很多次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梅郁 (肆)梅郁 “喘…不过气了…”她开始断断续续咳嗽起来,体会到了窒息。 “快说,剑谱在哪里?”凌天没有时间再和她耗下去,他要快速获得剑谱,称霸武林。 乔乔的爹正端着一盘核桃酥饼走了进来。 正巧看到凌庄主掐着自己女儿的脖子,吓得碟盘散落,瓷片碎地。 “凌庄主,你…放开我的女儿。”他使出自己所有的功力向前扑去。 凌天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使出三成内力,便将乔城震趴在地,口吐鲜血。 “爹…爹!”乔乔的眼眶积起泪水,她发疯似的扒着凌天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你得把剑谱告诉我。”凌天才不关心什么父女情长,“乔乔,这些年,你们藏剑山庄还能在江湖中苟活,都是仰仗了我凌天的庇护,你得知恩图报啊。”他的另一只手摩挲起她精致白嫩的脸庞,“你看你这么漂亮,如果我的指甲随意画上几道,你说,是不是很可惜呢?” “我和你拼了!”乔城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凌天的衣袍,“你这个畜生,我不许你伤害乔乔一根汗毛。” 凌天嘴角微微一翘,轻轻松松就把年迈的乔城甩到了墙角。 “简直不堪一击。” 他没有把这个老头放在眼里,有些等不及了。 “你杀了我,也拿不到[无为]剑谱。”乔乔威胁他。 凌天放开了握住她细脖子的手掌,“也对,你死了,谁来告诉我剑谱在哪里。” “你爹是入赘到这藏剑山庄的,他根本没有资格继承[无为]剑谱。剑谱只有你知道。” “这可怎么是好?”凌天拍拍脑门。 他的脚朝跌落在墙角的乔城靠近,仅仅一只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要你爹的命呢,还是要守着剑谱给你爹下葬呢?” 就在乔乔犹豫不决的时候,凌天的掌心逐渐变红了起来。 血管跳动,清晰可见。 “嗜血神功?” 凌天得意地笑起,“不错,乔乔还是有些见识的。” 她开始恐惧起来,“你居然练成了?” “不错,剑法是招式,嗜血是内力。你再不告诉我剑谱,你父亲体内的血就会渐渐被我吸干,变成一具干尸。” “乔乔,[无为]剑谱是我们藏剑山庄的镇庄之宝,不能交给他这种武林败类啊。”乔城咳嗽起来,说的断断续续。 “住嘴!”凌天大声制止,“好好考虑你的命要紧。” 剑谱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能为了一本剑谱,就赔上爹爹的性命。 乔乔刚要张口,突然从门外走近一位手持画扇,面容文雅的男人。 凌天见有人来,放开了掐住乔城脖子的手。 “梅庄主不在庄上品茗赏花,难道也要来夺取这[无为]剑谱?” 梅郁把扇子晃了晃,“不不,我对剑谱并不感兴趣。我们茶梅山庄在江湖上向来好客,交朋友比打打杀杀斯文多了。” “不过,凌庄主,您在藏剑山庄这样肆无忌惮,我是不介意帮您在江湖中散播见闻的。”他合起扇子,朝凌天的方向指了指。 凌天脸上顿时青筋爆出,甩甩衣袖,“乔乔,算你今天走运。” 乔乔见他离去,马上扶起摔倒在墙边的爹爹。 “爹,爹,你没事吧。” 乔城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她蓬乱的头发捋顺,掖到耳后。 “是爹不好,把你许配给这样的人。” “乔庄主。”梅郁也上前帮忙扶起乔城。 乔城又咳嗽了两声,“我老了,不中用了,练了一辈子武功,竟不能近凌天的身。” “不,爹,是他太厉害。” 梅郁见乔城咳得厉害,“我给您把把脉。” “有劳了。” 乔乔见梅郁皱眉,紧张担心起,“我爹怎么样?严重吗?” “乔庄主,实不相瞒。凌天的武功在江湖上,不排第一,也是第二。几分内力就可以将人的五脏震碎。” “什么?你是说我爹…?”乔乔紧张起来。 梅郁见乔乔面色忧虑,温柔地安慰,“若用保气丸护住心脉,乔庄主会逐渐康复的。” “哪里有保气丸呢?”乔乔见爹爹面色逐渐青白,很是着急。 “我庄上有。”梅郁站起身,很是礼貌的鞠躬,“请乔庄主做客茶梅山庄。” 乔城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 茶梅山庄,本就是医药山庄,历任庄主纵情山水,研究药理,结交朋友。 在江湖上,比起霸道的凌天山庄,有着更好的美誉。 他当初,怎么鬼迷心窍,把女儿许配给了凌天? 或许,是因为凌天武功高强,以为,他可以保护女儿一生平安吧。 现在看来,人的品行更为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生死 (伍)生死 茶梅山庄依山而建,园内气候如春。 种植了大片珍稀药材。 梅郁妥善安顿好了乔庄主和乔乔,送去了保气丸药。 “每日午时食用一颗,服满一月,身体便可恢复如初了,务必不能断。”梅郁仔细叮咛。 “谢谢。”乔乔接过药瓶,不经意碰到了梅郁的手,脸红了起来。 梅郁谦谦君子,只是温和地对乔乔笑。 他走后,乔城拉起乔乔的手,说起心底的话。 “爹年纪大了,不中用。你母亲又去世的早。这藏剑山庄早已非昨日的光景,这才挑选了凌天,希望他能帮助你重振山庄。” 接着又叹气下去,“倒是害了你,也害了山庄。这世上的人,无不觊觎那剑谱。” “乔乔,你看这位梅庄主如何?”眼底显出期望。 “应该是个好人吧。”乔乔抽出手,扶爹爹躺好。 “爹,你好好休息。” “嗯。”乔城心中已有了想法。 一连数天,梅郁并没有来看望他们。 但一应吃穿用度,却是极好的。 这日,天空发白,飘着毛毛细雨。乔乔去了山脚下的那片药园。 她没有打伞,喜欢这如水雾般的雨水吹到身上的感觉,有一股清凉。 没有了婚约,重获了自由,浑身很舒畅。 药园中,她看到了纯白的百合花,花瓣上滚着几颗水珠。 她俯身闻起,脑海中想到的是藏书楼中那个窃贼,她觉得这单纯的百合,很配她憨厚的性格。 百合花香本浓郁,被雨水稀释,味道清淡如君子兰。 她的手摸向花瓣,欣赏了好一会,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上多了一把荷叶雨伞。 直到起了一阵风,刮起她的淡粉长裙,觉得有些凉。 乔乔直起腰,遍野的植株随着风姿摇曳,让她怀念起藏剑山庄春天里的青色麦田。 “天凉,你不该来这里。” 乔乔听到男人的声音,蓦然回首,是梅郁。 “梅庄主,我不是有意来此,只是被这里的美景吸引。”她感到抱歉。 “雨天阴潮,对女子身体不好。你若喜欢,艳阳天再来。” 梅郁的伞整个是笼罩在乔乔的身上的,站了这许久,他的衣裳已湿透。 “我送你回去。” “谢谢。”那把伞依旧只罩在她身上,让她心生感动。 又略有不安,但却不想多说什么话。 鞋子踩在雨水浸染的石板上,擦擦响,带起几分泥泞。 “为什么看百合花?”梅郁打破沉寂。 “百合花也是中药吗?只是有些好奇。” 乔乔的刘海被雨风挂落眼睫,梅郁的视线一直向前,并未看她,却能在脑中勾勒出她的美丽。 “百合花不是,但百合是。可以治疗阴虚燥咳,虚烦惊悸,失眠多梦,精神恍惚…”“那既然百合花不是药材,为何要种植百合?” “百合是百合花的根茎。” “这样,是我不识药。”乔乔羞愧。 “我到了,多谢梅庄主送我回来。” “不要见外。”梅郁没有进屋,也没有多说别的话。 撑起伞转身离去了。 乔乔的眼被细雨迷蒙,只能看到他被风卷起的青色衣袂,如谪仙。 乔乔和梅郁在一起的画面被乔城看到了。 “乔乔,我听庄中的家丁说,梅庄主已过而立之年,却一直未娶亲。” “爹,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乔乔撇嘴,不想听。 “爹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保气丸保得了一时,保不了永久。” “你终究是要嫁人的,爹帮你选错了一次,这次的梅庄主总不会错。” “爹,我不喜欢他。”她直言。 “梅庄主翩翩君子,又救下我们父女的命,你会喜欢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女儿的婚事是乔城最大的心事,趁着他还能走能讲,必须要定下来。 “之前的凌天,我也没瞧出来你喜欢他。怎的没有拒绝?” “这不一样。”乔乔不想再继续谈话,走到外堂,把板凳搬在门口看琉璃珠帘外的烟雨蒙蒙。 “这孩子。”从里屋传来乔城的叹气声,乔乔还是担心父亲,欠身往里看,看到父亲平躺在榻上打起呼噜,这才安下心。 她在想那个窃贼,那个叫唐招的窃贼。 “唐招。”不知不觉自言自语出他的名字,“你喜欢在竹林的细雨中练剑吗?” 乔乔突然自嘲嗤笑,不过一个斯文窃贼,自己为何要想起他。 再过几日,爹爹的保气丸药便服满一月了。 就可以离开这茶梅山庄了,她虽喜欢山脚下的这片药园,带着质朴的山野气息。 但更想念自己的藏书楼。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美少年。 比如,唐招。不,他不是美少年,他笨的。 “爹,爹!”乔乔把家仆提来的饭菜摆好餐桌,去卧房叫爹爹用餐。 可推开爹爹的房门,空无一人。 怎么不在?难道是去外面散步了? 可她找遍了周边,均不见人。 乔乔急得快哭出来,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了茶梅山庄的前院。 在书房见到正执笔作画的梅郁。 “梅…梅庄主,我爹不见了。”她焦急的样子恰被他抬眼看到,带墨的湖笔落画,染黑了白宣。 “什么?” 他赶忙吩咐山庄所有家丁,“务必要将乔庄主找到。”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莫非凌天还不死心?” “他抓走了我爹?”乔乔担忧。 “我要去找他算帐。”她从腰间拔出青剑,“我就不信,江湖只认名利,没有人情。” “我陪你去。”梅郁拉起她的手,给她依赖。 “嗯。”乔乔没有拒绝他温暖的手,因为感激。 乔城的尸体是在去往凌天山庄的路上发现的。 “爹!爹!”她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藏青的布袍下面是爹爹早已凉透的尸体,干瘪毫无血色。 梅郁轻轻走到她身后,“是嗜血功。” “凌天,你为何欺人如此。”乔乔眼底生出复仇的决心。 “乔乔,不要过于伤心了。”梅郁的手很细腻,完全没有练武的痕迹。 他轻轻擦拭起她眼角的泪,“你还有我。” 突然乔乔疯了样,“梅庄主,你能帮我报仇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抓住他胸前的领口猛烈摇晃。 “乔乔,你不要这样,你要冷静。”他抓住她的手。 “我武功不及,不能夸下海口为你报仇。但我可以许诺尽力,尽力保护照顾你。”他哽咽了片刻,“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 “茶梅山庄的人,凌天他是不敢动的。”梅郁见她眼窝又蓄满了泪水,心疼地伸出衣袖,再次轻柔擦拭,将她拉入怀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陆 忘却 (陆)忘却 当月,茶梅山庄举办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婚礼。 婚床上铺的锦被绣的是鸳鸯戏水,并蒂莲花。 大红香枣和紫皮花生垫在床褥下,乔乔坐在上面,却笑不出。 梅郁翩翩君子,气质卓然,星眸剑眉又温文尔雅,懂诗书药理。 她并非不喜欢,只是…有心事。 门板枝桠的声音,梅郁走进来坐在她旁边。 轻轻取下头上的喜帕,“乔乔,你怎的不笑。” “没关系,一辈子的时间,我等你笑。” 新婚之夜,他去了书房就寝。 乔乔,也一夜无眠。 她忘不了两件事,一是如何为爹爹报仇,二是她心里惦念着那天夜里的窃贼,她想知道他的[无为]剑法练成了没有,想看他舞剑,他答应过她的。 由夏入秋再入冬,眨眼间,乔乔成了茶梅山庄的女主人。 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端来茶点,送去梅郁的书房。 她叫他,“梅庄主。” 毕竟不是真实的夫君,真实的相公。 她躲在这茶梅山庄,凌天便不敢再来夺剑谱。 可躲在这里,她也没有办法去找凌天报仇。 梅郁也习惯了,并不在乎她叫他梅庄主还是什么别的。 尽管他在等她开口叫他夫君,相公。 乔乔随手从画瓶取出一卷画,展开后只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合上了。 “怎么了?”梅郁对她轻柔细语,“是不是画得不好看。”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乔乔的美,刚柔并济,我的笔力画不出一分。” 那幅画,他画的是她,那日她观赏雨中的百合,而他在看她。 “我想回一趟藏剑山庄。”半年了,她惦记着书楼。 如今白雪皑皑,那里,应是积雪覆盖了枯草。 门板布满着灰尘,脱了色。书架角落也会挂上蜘蛛,地板上也会看到死虫。 “我陪你去。”梅郁放下手中的画笔。 “我想自己去。”她婉拒。 他没有坚持,淡语一言看似心无波澜,“好,路上注意安全。” 半年了,她坚持一人回到书楼,是因为这日是她与他约好的日子。 “唐招,”她又低声读起他的名字,[无为]剑法精妙,可融世间所有。 她迫不及待想看。 她穿着狐皮大氅,还是很冷。 藏书楼还是原样,但门板很干净,没有尘土,也没有掉色。 呜哑一声,她推开门。 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的藏书。 孔圣人的《论语》,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柳永的《乐章集》… 她的手指划过一本本书,都还在。 并且一尘不染。 有人来过?光线被高高的书架遮挡,她似乎看到窗台边上站立着一个人的影子。 他…真的来了? 乔乔迫不及待运起轻功,点起脚尖,飞到他身边。 他却突然迅速拿起用来支窗帘的木棍比在了她的肩头。 动作之快,她来不及反应。 “呵呵呵。”他傻笑,“你的武功没有长进。” “你出招又快了。”她的嘴角绽放出许久没有过的轻松。 他看到她头上的妇人发髻,插着梅花金簪,悄悄把自己手中的木簪藏进袖口。 “你嫁人了。”她憨厚实在的话,带着难过。 乔乔点点头,不知怎的,眼泪要不争气的涌出。 面对梅郁,她也只是面对爹爹被害时哭过。 她装作被灰尘迷了眼,调笑道,“怎么,我嫁人了,就不舞剑给我看了吗?” “怎么会。”他说。 他不敢拉她的手,扯起她的衣袖,腾空而起,瞬间他们都身处藏书楼外的片竹林。 竹林被风霜白雪覆盖,看上去如一棵棵耸立入天的高大苍松。 透着淡淡绿色的光芒。 他随手拾起一节青竹,快速的挥舞,将地上的积雪扫起,顿时漫天雪花飞舞。 真美。 她终于可以淡卷舒容,自在地笑。 藏在竹林角落中梅郁也终于见到了她绝美纯真的笑,对男人爱慕的笑。 那个人,不是曾经她的未婚夫凌天,也不是他。 梅郁闭起眼,手中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再握紧。 乔乔,只能是他的。 还有这精湛绝美的[无为]剑谱。 “你练成了,是不是?”她激动地冲他大喊,怕他舞剑激起地千层雪蒙蔽了他的耳朵。 唐招一个跳跃,闪电般落在她的面前。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更大声当着他的面畅快地喊,“我说,你是不是练成了。” 空旷的冬日竹林反射出回声,在空中不断盘旋,“是不是练成了,练成了…” 他憨憨地挠头,“你说成了便是成了,谢谢你。” 乔乔由心祝福他,“我真高兴。” “我也高兴。” “能再见到你舞剑,我很开心。” “我也是。” 乔乔看看渐黑的天,心情沉重起来,“我要回去了。” “你保重。”唐招想挽留她,可留她在这破败的藏剑山庄吗? 还是留她去哪里?与他浪迹天涯? 不,不。她这么美好,值得更好的幸福。 “你也保重。” 她转身,紫色的狐皮大氅被风雪吹起,他无意拉住了一角。 “嗯?”她回头。 “这个,这个送给你。”他从胸口的位置掏出那支木簪,还带有他的体温。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上,帮她挡住了片片冰凉的雪花,久久不愿拿开。 乔乔说,“你的手真暖和,像火炉。” “剑舞得也好看。” 她的笑平静祥和,心口却隐隐作痛。“半年后,我们再约在这里。” 他说,“好,我再等你。” 三日后,依旧是冬日,天气晴朗,太阳当空,却冷到刺骨。 积雪并未消融,把周围的一切都映得光亮清明。 乔乔去了凌天山庄,身上带了把淬了毒的匕首。 她心愿已了,若不能亲手杀掉凌天,死也算是尽力了。 可晚了一步,凌天山庄的大门敞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是许多人的尸体。 滚热的鲜血把积雪融化了,画出朵朵红花。 怎么回事? 她飞奔进入,一路畅通,整个凌天山庄没有一个活口。 正堂外的石阶上,她看到了仇人凌天,浑身多处剑伤,斜靠在那里。 乔乔上前伸出手指试探他的呼吸。 死了。 凌天死了,有人先她一步替她报了仇。 可杀她的人是谁?简直不可置信。 练成嗜血内功的凌天怎么会,整个武林无人是他的对手。 她的心口惴惴不安,[无为]剑法。 他身上的多处剑伤只有可能是[无为]剑法。 她惶惶走进屋内,见到了梅郁。 梅郁的脚下,横躺着的是唐招。 果然…乔乔的心陡然骤停了几拍,不可能,不可能。 梅郁看到乔乔,对她摇摇头,“他死了。” “应该是耗尽了所有的内力。” 乔乔俯身轻轻抱起唐招的身体,还残留着温度。 再也不能看到你舞剑了,为什么这么傻,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杀掉凌天呢。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我想你好好活着。 她的泪水滴落,透过中衣,隐约看到了他的胸口插有根针,银色的细针,很难察觉。 她心地拔下来,偷偷藏入袖口。 是这暗器要了你的命吗? 回茶梅山庄的马车上,一路颠簸着。 那一天,乔乔觉得自己失去了知觉,不会动也不会说。 梅郁爱怜地将呆呆的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不时地吻向她的额头。 “一切都过去了。从此没有仇恨,没有恐惧。” “你别怕。” 五年后,江湖上只有茶梅山庄。 凌天和藏剑的故事,说书人喜欢在茶馆里讲。 讲的是藏剑山庄的乔城如何被凌天的嗜血神功吸干了血。 [无为]剑法的传人,如何拼尽全力灭了凌天山庄的门,与其同归于尽。 但江湖中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说有人亲眼见过除了凌天的第二人,亦会嗜血神功,是他杀死了乔城,嫁祸给了凌天。 可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无为]剑谱就这样成了失传绝学。 “娘亲,娘亲,爹爹也会绣花吗?” 一个漂亮的男孩从书房跑了出来,手中捏着一根泛着银光的针举在乔乔眼前。 “太危险了。”她一把夺过那银针,将四岁的孩童抱在怀中。 她从袖口拿出那根自己珍藏五年的银针,两根针竟一模一样。 她忆起五年前,那个为她复仇叫做唐招的憨憨的,笨笨的男人。 “娘亲,你怎么笑了,又哭了。”男孩拉起她的手,“去找爹爹。” 又是冬日的夜,下起了大雪,鹅毛大雪。 梅郁的手中也握着一节青竹,在舞剑。 与五年前唐招舞得一模一样。 乔乔从胸口摸出那枚木簪,上面刻着她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是用了真心。 她走向了梅郁,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再一次藏在了她的袖中。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棠棣 (壹)棠棣 七彩的霓虹灯在城市的夜色中照亮了[玫瑰雨]三个字。 这是家夜总会,生意火爆的夜总会。 米筱花是妈妈桑的助理,对,她只是助理。不是妈妈桑,也不是陪客的公主。 任棠是幕后老板,大家都喊他一声棠哥。 夜里也许是半夜十二点,任棠推开一间房门,这间包房不营业,是预留给他的兄弟们玩乐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不太壮的男人,偏瘦弱。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等他进来了,才发现,他右手还握着一根银色的金属拐杖。 米筱花恰巧坐在靠门的沙发,离得近,习惯了昏暗旖旎的光线,也能把他看得清楚。 “这是程棣,新来的兄弟,大家好好相处。” “棠哥,不会吧,瘸子?” “能打还是能杀?” 任棠把手拍在程棣的肩上,当着众多兄弟的面扒开他西服下的白色衬衫,一条长长的疤痕横在心窝的位置。 “我看人,最重要的是忠心。” “这是他为我挡的刀。” 任棠的兄弟们闭了嘴,不再多言。 米筱花的眼却像钉在了程棣胸前的疤痕上,直到他缓缓扣上了衣衫。 这么长的伤疤,他不疼吗?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又去看他跛的那条腿。移不开眼。 “看什么呢?发呆的猫。” 任棠坐在了米筱花旁边,精壮有力的手臂一把搂过她的香肩,浓重的呼吸贴在她耳蜗,下一秒就把她按到怀里亲吻。 “唔,唔。” 任棠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口腔,双手也不安分地揉捏起她的胸。 她被动承受着,也是习惯了。 忽然包厢的大门被打开,进来一队警察。 任棠放开了米筱花,翘起二郎腿,不屑地笑,“警察叔叔辛苦了,我和女朋友亲亲抱抱不犯法吧。” “要不喝杯清酒再走?我请客。” 他一副胸有成竹,这次警局部署的对玫瑰雨夜总会的扫黄行动又失败了。 这些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搜查了所有的房间,没有发现特殊的服务,也没有不规矩的客人。 悻悻而归。 但夜总会,怎么可能如此清清白白。 有人举报,不只有,还涉及毒品交易。 但就是抓不到任何证据。 程棣的视线落在那些警察的制服上,有好几秒。被米筱花察觉了。 他感觉有人在看他,赶紧回避,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他的视线又落在她刚刚被棠哥狠狠亲吻过,还湿红欲滴的密唇上。 他咽下了口水。 这些警察走后,任棠给米筱花使眼色。 米筱花懂,跟在他后面去了他的办公室。 程棣去卫生间,恰好路过。 屋里传来男女……的声音。 “叫我棠哥,我喜欢听你叫我棠哥。” “棠哥,轻点,受不住了。” “妖精。” “啊,嗯,啊……” 香艳之音程棣听了,心有点疼。 转身进了卫生间。 对着马桶,他脑子里还是回响着她绵绵的吟叫声。 差点尿不出来。 任棠发泄完,亲了她的脸蛋,“宝贝,下次叫得再大声,我喜欢听。” 她羞涩地回以娇笑。 米筱花整理好衣裳,去了夜总会的后巷。 那里安静,她就坐在台阶上看墙头上方的月亮。 月亮素白,古时候的人们幻想上面有嫦娥仙子,有乖巧的玉兔,还有一直伐树的男人吴刚。 但实际上,那上面只有深深浅浅的许多坑。 “坐在地上不凉吗?”程棣嘴里叼着一支烟站在她身后。 “不,这里很平静,像我的家乡。” 米筱花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他,那个跛脚的男人。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在这里。”他有些叹惋。 她回过头,看到他白净书生般的面庞,“你这么文弱,为什么也在这里。” 她拍了拍台阶,“坐,陪我看月亮。” 程棣看到她天真无邪的脸,完全想象不出刚才在棠哥身下的样子。 他坐到了她旁边,一条腿因为跛,不能曲便伸展着。旁边放置着拐杖。 “棠哥对我很好。不用做公主,也不愁吃喝。最重要的,我欠的债不用还了。” 她托起腮帮子,又看夜空的云彩。 “你父母的债?”他猜。 “不,不是。”米筱花好笑,“只有那些公主们才会编这样的故事,和客人说,为父母还债,赚钱供养弟弟生活读书。来博取同情,怜爱。” “那你的债怎么来的?”程棣不解。 “我自己的。从农村来到城市读书,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好吃的,好玩的,头一次见到。同学们都用高档化妆品,手机,电脑。我羡慕啊,嫉妒啊。于是上借了许多信贷。” “这样。” “后来利滚利,越来越多,我还不上的。”米筱花低头看到他的那条跛腿。 “且,才认识你,就和你讲这些。” 程棣凑近了她的眼,“我喜欢听。” “后来追债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从前在电影电视上的场面,我有幸见识了。拿着棍子,各种刀,揪我头发。”她呵呵笑起,“我现在不怕了,刚才坐包间的那些人,就是做这些的。你也是吧。” 他默认了。 棠哥的弟,打打杀杀,冲在最前面。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美,棠哥见了我,说不用我像其他公主们接待那么多客人,只服务他一个就好。”米筱花回头咧咧嘴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美?” “是,你很美,是天上的月亮女神。”眼如水波,唇若红樱,他看得痴呆。 听到他的夸赞,她笑得很开心。 好半天,他们没有再谈话,静静地感受夜风,欣赏空中的月亮。 “你喜欢棠哥吗?” “喜欢啊。”她不假思索。 程棣心脏微微一颤。 醋意叫他卖弄起学识,“你病了,得了斯德歌尔摩症候群。“ “那是什么病?” “女人被坏人绑架了,却爱上了绑匪。”他目视前方,双手向后撑在台阶上,没有动。“你就是。” 米筱花沉思了片刻,“可能是吧。我习惯了这个环境。在这里,棠哥给我安全感。” 又是一阵沉寂,两人没有讲话。 巷子里突然钻出一条大黄狗,冲她坐的石阶跑来。 她怕,怕狗。 她无意识往程棣身上蹭,“有狗,我怕。” 她的心砰砰跳,快跳到他身上。 他瘦弱的身躯很自然将她圈在怀里,“别怕,我在啊。” 他拿起手边的拐杖冲狗丢过去,狠狠瞪了它。 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跑了。 “狗被我打跑了。”此刻她与他已经很近了,贴在他的胸口,能闻到专属他的男人气息。 米筱花拍拍胸口,“谢谢。我真的好怕狗,时候被狗咬过。”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有些看不够,她违心地扭头,身体往外移去。 却被他的胳膊阻挡了,反而更近地贴在了他身上。 他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样瘦弱,即便他是个跛子。 “我想吻你。像棠哥那样吻你。”他捕捉她闪躲的眼睛,温柔又强硬的语气。 她想推开他,却怎么都推不开,或许是自己根本不想推开。 他冰凉的唇压在她的嘴角。 只是轻轻吻了嘴角,便放开了傻子样不知所措的她。 “和棠哥的吻有区别吗?”他轻轻在她耳边吐气。 “有。” “什么区别?” “我不会呼吸了。这里跳好快。”米筱花捂着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我也是。”他轻轻握住她绵软的手。 “你们在做什么?”棠哥和他的兄弟们适时出现了。 “给我打。” 棠哥一把将米筱花拉回自己身边,啪的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再轻轻揉捏起她红肿的脸蛋,“宝贝,别哭。” “我替你教训他。” 棠哥手下的兄弟们把程棣拖到巷子里,拳打脚踢。 “继续打,最好把那条腿也打瘸。” 米筱花知道自己不能为他求情,“棠哥,你狠狠打他,他刚才欺负我。” 娇媚的嗓音把他的心叫得酥酥的。 她没有回头,跟着棠哥回去了。 心脏,一抽一抽,更加疼了,无法呼吸。 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之花 (贰)之花 后来好些天,米筱花都没有看到程棣。 她的日子还是照常,和从前一样。 对,她有工作,是妈妈桑的助理。 不太重要的客人,就由她带着公主们进进出出每一个包间。 给客人介绍酒水,以及玫瑰雨能提供的所有服务。 棠哥不是每天都来。 但来了,就会拉着她,去办公室,去车里温存一番。 她抱着棠哥宽厚的脊背,头窝在胸前,她好想叫,叫程棣的名字。 “棠哥,不要…”她哭了。 头一次在这种场合下哭泣。 棠哥没有察觉,“叫啊,怎么声音有些沙哑。” “啊…嗯…”她用手背抹干了泪。 男欢女爱,是很快乐的事情。 怎么味同嚼蜡了。 再一次见到程棣还是在兄弟聚会的那个包间。 棠哥和他的兄弟们,都在,围坐在他的中央。 她没想到他会在,更没想到他正在吸食火苗上锡箔纸中的白色粉末。 她知道,那是什么。是万恶的毒品。 “我的兄弟要忠心,怎么忠心。这样才能忠心,我才能放心。” 棠哥对她说过。 “宝贝,你可千万不要碰,那玩意是不可能戒掉的,破坏神经的。” 程棣见她进来,只是微微抬眼。 当着她的面,全部吸食到了肺部。 周围的兄弟都在拍手叫好。 “从今往后,程棣还是我的好兄弟。” 棠哥发了话。 见到米筱花走了进来。 “宝贝,来,坐我腿上。” 或许是高跟鞋太高了吧,没走几步路,她就摔了。 任棠将她抱在怀里,又是一场猛烈眩晕的亲吻。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刻意偷偷地去找程棣的位置。 没有,没有。 门枝桠一声,他离开了。 那一天,棠哥没在。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夜雨,夹杂着凉风,她来回摩擦着胳膊站在那个后巷口。 米筱花抬头,看不到月亮。 忽然感觉头上罩了个黑影,她扭头。 是他,程棣。 左手打伞,右手拄着拐杖。 “帮我打伞。”他说,“我饿了,想吃碗面。” “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她看向他的眼,心中依然悸动着。 “怎么可能。”他把拇指轻轻擦拭她的眼角,“别怕啊,今天下雨,不会有狗的。”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雨线中。 她的手在他手里,特别温暖。 她用力紧紧握住,很用力很用力。十指相扣。 “为什么要吸毒?”心底的话终于憋不住了。 “不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没有雨水嘀嗒在身边的声音,米筱花应该能听出来。 面馆就在隔壁街,他们像情侣般走了进来。 甚至在吃面的时候,他的左后和她的右手也是紧紧握在一起的。 她看着他吃面,看得很认真。 “好吃吗?”她问。 “有家的味道。”他答。 回去的路上。 “你怎么又哭了。” “没有,我没哭。是雨水。”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约会。 像真正的情侣般。 再后来,她又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他。 或者见到过,和棠哥的众多兄弟一起,商议什么重要大事。 她没有资格参与。 只能偷偷看他的背影。 还是原来的样子,宽松的西服随意搭在他身上,蓬乱的头发,走起路来一跛一跛。 让她心疼。 “筱花,你怎么在这里?客人在催了,快把公主们带过去。”妈妈桑把她拽去工作。 电梯里,她又遇到了他。 “七层到了。”电子声音响起。 程棣从他身边擦过,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心。 她一阵心暖。 处理完工作。她迫不及待去卫生间偷偷展开了那张纸条。 [面馆,不见不散。] 米筱花笑了,是灿烂的笑。她蹬蹬跑了出去。 面馆已经关门了。 她就站在外面,从半夜十二点,一直等到了早晨五点。 他没有来。 旁边的早餐铺子都已经开了张,她既冷又饿,还很困。 或者,指的是明天,明天晚上。 这家面馆只隔了玫瑰雨夜总会一条街。 只走了十几分钟,她就看到了玫瑰雨的招牌沐浴在初阳的光线中。 朦胧而耀眼。 她还看到了大门紧闭,上面贴了大大的封条。 “怎么回事?”她问周围看热闹的路人。 “这家夜总会终于被查封了,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听说被抓走了几十号人。” “不只涉黄,还涉毒。”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 被查封了?程棣?他呢?也被抓进警局了吗? 她慌了,慌得直抓自己的头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不见不散 (叁)不见不散 “警官,您好,我想问一下…”米筱花最终还是走进了警局。 “问什么?” “玫瑰雨夜总会,我有朋友在那里工作。”她说得很吞吐,很委婉,又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找人,是吗?”女警官扫了她一眼,“什么名字?” “程棣。” 女警官仔细查阅了电脑记录,“没有,没有这个人。” “没有?”她开始焦躁起来,“那任棠呢?” 女警官警觉起来,“你认识任棠?” “不…不。我听我朋友讲,任棠是他的老板,说不定他知道我朋友在哪里。” “案件还在调查中,这位女士请回吧。” “真的没有程棣这个人吗?”她再次问。 “没有,真的没有。”警官不耐烦起来。 米筱花走出警局,有些失魂落魄。 他不见了。跑掉了? 她有几分窃喜,希望他能安全。 吃得饱,穿得暖,还在打打杀杀吗? 还是他被打被杀? 会不会犯毒瘾?有药吗? 想了这么多,她又哭了。 可没有他为她擦拭泪痕了。 玫瑰雨查封了,米筱花的债务没有了,妈妈桑助理的工作自然也没了。 她在一家络公司找了份前台的工作。 每天朝九晚五,过正常人普通的生活。 从前她是晚九朝五。 她还特意剪了短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面馆,不见不散。] 她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没有他的微信,没有qq,没有任何他的联系方式。 只有这张纸条。 不见不散。她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他会来的,会来见她的。 那天,他把她的手抓得那样紧。 怎么会不要她呢? 同样的雨天,又是淅淅沥沥。 夜雨。 她似乎想起来什么,拿着黑伞就冲了出去。 面馆外面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举着伞来回踱着步子。 [程棣,你欺负我。]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她都想好了。 那根银色的拐杖终于在朦胧的细雨中出现了。 还是那身黑色的西装,没有领带,举着一柄黑伞。 白色的衬衫腋下夹着一个包裹,朝她缓缓而来。 米筱花眼热,一抹,混杂了雨水又变凉了。 她丢掉了自己那把伞,不顾泥泞的街道,冲到了他的伞下。 停住了脚。 “你不要我了。” 她的心又一抽一抽起来,委屈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帮我撑伞。”他的话和从前一模一样。 “好。”她欣喜得恨不得将手臂挂上他的脖子。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拇指不断在她的眼角刮擦着。 “别哭,是我不好。” 他们又走进这家面馆。 像那次一样,手拉着手一起单手吃面。 “家的味道。”他说。 “这个包裹给你。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春节我会回来。”他宠溺地叫了她一声,“宝贝,我想叫你宝贝。” “这里面是什么?” “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许打开,要等春节我回来,我们一起打开。” 他刮她的鼻梁。 “好,我不打开。等你回来。”米筱花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他见她笑得那么好看,“不,春节太久了。圣诞节,圣诞节我就要回来。还在这个面馆。等我,不见不散。” “好。” 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紧到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将他们分开。 圣诞节,米筱花在日历上用水笔勾出了这个日期。 掐起手指算,算不过来,用计算器算。 今天是九月二日,离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一百一十四天。 她数着日子过,用工作赚到的薪水,为他买了一支新拐杖。 还有衬衫,白色,蓝色,黑色,方格的,条纹的,棉质的,丝质的。 西服,美版的,欧版的,日版的。 在她眼里,他穿什么都好看,跛的腿也好看。 他不弱,很有力。 等他回来,给她一个公主抱。 米筱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任棠被判了无期。”冷冰冰的话语,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他说,想见见你。” 她嗯了声。为他带去了糕点和换洗的衣裳。 “棠哥。” “筱花,我就是想见见你。” “我很好,现在在一家公司做前台。” “嗯。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不过几个月,任棠的脸已经苍老许多,头上生出了白发,夹杂在黑发当中。 “看完了,我回去了。”他转过身,步履缓慢,完全没有了曾经指点江山的气魄。 “棠哥,好好照顾自己。会提前出来的。” 他的背影快消失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问,“程棣在哪里?” 任棠没有回头,摆摆手,“我不知道。” 圣诞节那天,是个雪天。 街上行人却络绎不绝,米筱雪站在面馆旁,羡慕地痴望着一对对走过的情侣。 程棣,你怎么还不来。 等得脚好冷。 一辆黑色的别克警车停在了她身旁,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男人。 “你就是米筱花吧?” 她点点头。 “上车吧,带你去见程棣。” 她趴在车窗往里看,“他人呢?怎么没有来?” “他在另外的地方等你。”男人的嗓音一时沙哑。 车子在雪天里开得不快。 出了城,奔向市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敢问。怕听到坏消息。 他被抓了?还是…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白色的石碑上刻着[韩亦]两个字。 “他不叫程棣,他的真名叫韩亦。” 男人缓缓蹲下身子,拨掉落在照片上的雪花。 是他。 米筱花走近了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 眼泪扑通扑通滴落积雪上,融化成更多冰水。 “他死了?” “不可能。”照片上的他在笑,对着她笑。“他和我说过,不见不散。”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打开了那个他托她保管的包裹。 里面是一套衣裳,蓝色的警察制服。 领口处的纽扣,还挂了两只银色的对戒。 她抱着他的衣裳泣不成声。 “玫瑰雨夜总会是贩毒集团的一个窝点,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证据和人物关系。” “他在一次行动中腿受了伤,不能再出外勤。为了破案,他主动去做卧底。” “任棠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贩毒集团,他用程棣的身份又做了第二次卧底。” “他成功了,也暴露了。” 米筱花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是故意的。他在棠哥那里染上了毒瘾。” “什么?”男警官颇感意外,“这个我们并不知情,他没有报告。” “如果他不吸毒,棠哥不会信任他的。不会,不会。” 她抱着他的衣裳靠在他的墓碑前,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坐在台阶上,他陪着她看月亮。 是黑夜和白雪的距离。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抓捕 (壹)抓捕 19八年秋,东北。 有个穿着阴丹士林蓝布长袍,戴着灰色毡帽的男人提着一个皮箱走进了奉天师范大学。 不多久,就有个特务打扮的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大学活动室的舞台上正在排练着话剧《秋阳》。 “你怎么能做叛徒,说出义勇军的藏身之处!” “你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 台词说得义正严辞,在空旷的会场拢起回音。 台下却传来咯咯的女笑声。 女主角停下演出,“苏逸梵,这么严肃的场面,你也能笑得出来!” “你是不是中国人!” 聂瑗看不惯她。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笑…就笑!”苏逸梵并不惧怕聂瑗,她双腿交叉,普通的灰格棉旗袍,被她私自开衩到了大腿根,肉色的丝袜直看到裙底,一副轻浮女人的样子。她回呛道。 “我思想不够先进,反正也上不了台。” “你…你…朽木不可雕也。”聂瑗别过头,不想见她第二眼。 “我们继续排练。” 就在这时,会场来了一队举着枪的日本兵,把舞台包围了。 “呵…呵呵…真是演什么来什么。” 苏逸梵从来不知道害怕,扑哧笑出了声。 聂瑗走下舞台,走过她身边,“乌鸦嘴。” 一辆绿色蒙着油毡布的军车从奉天师范大学的大门缓缓驶出。 最后停的地方,有一扇隐秘的铁门。 穿着阴士丹林蓝布衣裳的学生们从车斗里跳下了车。 他们被明晃晃的刺刀逼进了铁门内的一幢青砖楼。 “进去!”日本兵发音的汉语不标准,师生们有几个憋不住笑了出来。 “别推,我们自己会走。”有几个斯文的男学生没有害怕,头一次来到日本特务机构的地牢,东张西望反而觉得有趣。 “我们什么都没做,一会儿准把我们放了。” 举着枪的日本兵没有接话,把几十名学生赶入一个很大的刑房。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破败的水泥墙面裸露着电线,各样的刑具就在眼前。 “我害怕。”有胆的女同学揪住旁边的男生的衣角,浑身发着抖。 “那个,钢板上密密麻麻的针上红色的痕迹是不是血。” “吓唬我们的。”男生安慰她。 苏逸梵嘴角挂出一抹冷笑,真是无知。 日本人的场面里,哪里有吓唬,都是真的。 嗒嗒的军靴声响起,被抓来的学生们不由得看去。 是一名身材修长,长相俊美的日本军官,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像个善良的好人。 苏逸梵的目光在他肩头的军章流连,三条红线,三颗星。 陆军大佐的军衔,不可能是好惹的人。 男人搓搓手,“真是不好意思,把众位朋友请到这里。” “主要呢,是想找个人。” “找什么人?”学生们忍不住嘀咕起来。 “嘘…嘘…”这名日本军官讲得z文极好,听不出一点日本口音。 “刚才有个提着手提箱的男人走进了你们学校,去了你们排练的会场。” “这个人是谁?讲出来,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看看表,“现在时间是六点,快点说,到家还能吃上妈妈刚烧好的热腾腾的饭菜。” “不知道。刚才有人进来吗?”人群里有人声说。 “没看见啊,光顾看排练了。” 聂瑗突然出头说,“长官,我们是在舞台排练的学生,并没有看到有谁进来。” “是吗?”军官面上依旧带着笑容,“这就不太好办了。” 他突然对旁边的士兵打出手势,指着人群中刚才还不怕,笑嘻嘻的那个斯文男生。 “就他。” 他被穿着黄褐色军服的日本兵拉了出来,双手向上绑起,吊在黑色的木房梁上。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大声喊。 日本军官对着这群学生还是温和的脾气,“我相信你们当中肯定有人知道。早点说,早点回家。”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黄杨木雕的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 开始等待。 五分钟过去了,他指间的烟快抽完了,没有人站出来。 他的耐心在逐渐耗尽。 “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挨个问,问到谁,如果答案是不知道。”他扭头看了看被吊起的男生,“就从他身上割片肉作为补偿,好不好?” 被吊起的男生看到旁边的士兵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泛着银光。 他开始害怕了起来,双腿打起了哆嗦。 “你不要吓唬我们,我们清清白白的学生,没有看到就是没有看到。”聂瑗义正严辞。 “哎呦。这个丫头,嘴巴挺硬,那就从你算第一个。” 日本军官向后使了一个眼色。 “啊!”很大的惨叫声,是从被吊起的男生嗓底歇斯底里喊出的。 苏逸梵站在第一排,离得近,他的手臂内侧被割掉了一片肉,鲜血正一滴滴落在腌臜满是血污的地面。 许多女生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日本军官掐灭了烟头,开始询问第二个。 “你说,那个人是谁?” 问询的第二个人是排练话剧的男主角,他也是一样的回答。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这该怎么好呢?” “啊!”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被吊起的男生的左朵被削了下来。 但他似乎疼得嗓音虚弱了,“你们谁看到,快说出来,我会死掉的。” 日本军官正打算问第三个人。 站在前排的苏逸梵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引起了日本军官的注意。 这是个长相抚媚,风骚打扮的女学生,他看到了开到腰际的旗袍线,视线在她饱满的胸部停留了几秒,又转移到她涂了时髦口红的蜜唇上。 “你笑什么?” “我笑你笨。”苏逸梵继续对他笑,像在勾引他。 “你当着这么多人问,就算有人知道些什么也不敢说吧。其他人会骂他是胆的叛徒。” 她的一席话确实与众不同。 日本军官长期握刀握枪粗糙的手摸上她白嫩的脸蛋,粘上白白的脂粉。 苏逸梵没有怕,咂咂嘴。 眼睛告诉他,“若没人做这个叛徒,恐怕你会把我们一个接一个吊起来,折磨至死吧。” “你真是个聪明的伶俐人。”他粗粝的拇指继续摩挲。 苏逸梵对他眨眼,“你问我呀,我告诉你那个提箱子的人是谁。”她有些喜欢与魔鬼的零距离接受。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苏逸梵,你在学校里胡言乱语就算了,不要在这里乱讲话。”聂瑗狠狠瞪着她。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拿他们常背的台词回呛她,“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我可不想死,也不想等脸上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心理承受不住了再招供。若干年后,脸上顶着疤痕,只会被人嘲笑是个丑女人,谁还会记得你是女英雄。” 聂瑗气愤得当场暴怒,“你个贱女人,是不是中国人。有人的死重于泰山,有的人轻于鸿毛。你就是那个轻于鸿毛的…” “给我堵住那人的嘴。”日本军官命令道。 又和颜悦色对眼前的女人很是欣赏, “苏逸梵,苏姐。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好。” “是吗?”她抬起手臂,高傲的姿态摆弄起自己涂了粉红丹蔻的长指甲。 “这些人真讨厌,学校里就欺负我。” “告诉我,那个提箱子的人是谁?”长官的手指骨节分明,揉搓起她的唇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告密 (贰)告密 同学们见到这种场面,唏嘘不已,大部分吓得低着头不敢讲话。 真恶心,只有聂瑗依旧狠狠地瞪着她。 “就是他!”苏逸梵伸出胳膊,指向排练话剧的男主角,他刚才询问的第二个人。 “你不要血口喷人。”男生迅速回驳。 苏逸梵呵呵笑了起来,掬起手趴在日本军官的耳朵上,“就是他,我还知道他把箱子藏在了舞台的木梯下。” “你这个贱女人!谎言者,叛徒!”男生破口大骂。 日本军官一个手势,就有士兵把这个男生架了出来。 “去,带到隔壁刑房,仔细审问。” 过不一会儿。有士兵从隔壁刑房走了过来,对长官的耳朵说了几句。 聂瑗嘴里的破布被拿了出来,几十位同学被释放了。 唯独那个男主角。 聂瑗疯了一样,就在日本人的地盘,日本特务的刑房里,朝着苏逸梵扑了过去。 似是要掐她的脖子。 苏逸梵赶紧躲到了日本军官的背后,抓住他的腰上的皮带,声撒娇,“长官救我。” 嘎巴一声,他刚劲的手一下子捏折了聂瑗的手腕。 同学中有人拉扯聂瑗,“快点走,快走。” 聂瑗咬紧嘴唇,知道再耗下去,自己就走不掉了。 心口憋着对苏逸梵的恨,忿忿离去。 日本军官扭过头,盯了苏逸梵好一会儿。 似又不舍,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 “你也回去吧。” 第二天,苏逸梵去学校。 “学校不欢迎你。”聂瑗身后跟着许多同学,把她逼停在了校门口。 她还看到了昨天被吊起来,如今耳朵上缠着纱布的那个男生。 “我交了学费,来上学,这是我的权利。”苏逸梵不管她,就往前挤。 聂瑗冷笑一番,“你已经被退学了。” 她把一张纸塞到苏逸梵手中,“白纸黑字红章,快滚!奉天师范大学没有你这样的汉奸。” 苏逸梵展开手中的纸,看到校长的亲笔签名。 哈哈笑起,“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什么破学校…我不稀罕。” 她又看了眼人群中那个被削掉一个耳的男生,“没有我,恐怕你两只耳朵都没了。” “还有,你…你…你…”她指着所有人的鼻子,“你们都有种,面对酷刑都坚持原则,都爱国。现在你们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我一个是罪人。” 发泄完,她把手中的退学书撕成了碎片,白花花如雪片一样漫天飞舞,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 苏逸梵出现在仙乐舞厅,她把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手推波浪纹,层层如云卷。身上的高开衩云缎旗袍缀着金银色亮片,被一个油腻的胖老板搂着腰跳舞。 她现在不是学生,是舞女。 是男人付钱,就可以拥她跳一曲的舞女。 高桥雅治褪下军装,换了灰蓝色的西服,浅色的衬衫。着装和来此取乐的生意人别无二样。 他既是来此消遣放松的,也是为了侦查。 仙乐舞厅是抗日地下党接头传递情报的场所。 他在昏暗的舞池里随意望了几眼,就认出了苏逸梵。 即便她变换了样子,但她那高傲,与众不同的眼神,没有变。 他记得她,狐媚妖艳,勾人且聪明。 高桥微微皱起眉,在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读书。 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看到别的男人的咸猪手在她的腰间,背上来回揉捏抚摸揩油。 多么的碍眼。 他挤进人群,直接从那个油腻的胖男人手中抢过她。 “这位姐,今晚我包了。” 胖老板心生不悦,“先来后到,懂不懂。没见过这么猴急的。” 高桥的手摸到腰间,冰凉的金属枪口顶住了胖老板的腰。 “我就是先来的,你才是后到的那个,是不是?” 胖老板感觉到了腰间有东西,伸手去摸,是枪! 吓得连忙摆手,哆哆嗦嗦地后退,“是,是,我是后来的。” “碍事的男人走了。”高桥拥住她的细腰。 苏逸梵被他扯过去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长官。”淡然地叫他,“好久不见。” 他的手在她的腰间用力,将她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在她的耳边呼出热气。 “不好好读书,来这里勾引男人。” “都怪你,我被退学了。”苏逸梵对他很不满,故意跳错舞步踩了他的皮鞋。 她拢拢烫发,慵懒矫作,“没有毕业证,我总是要吃要穿要活着吧。” 他拍起她的背,“真可怜。” “那长官,请我吃顿饭吧。”她才不在乎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好人还是坏人。 “想吃什么?”他看她的脸,此刻更加粉嫩,带着娇羞地粉红,像一只乞求主人施舍的猫。与地牢中那个桀骜的她很不同。 她离开他的肩膀,挺直腰板,笑嘻嘻说,“想吃牛排。” “好。”高桥拉她出了舞厅,“上车。” 她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对着镜子扑起香粉。 俨然一个烟花女子。 “你知道我是谁,也敢和我走?”高桥的手扶在黑色的方向盘上。 “我不怕啊,因为,我惜命。”苏逸梵咯咯笑着,回荡在冬日的夜里。 大约过了半个时,车子停在了一处二层楼门前。 她下了车,前后左右张望,看到了许多持枪站岗的士兵。 “这是哪儿。”她问。 “我住的地方。”他回答。 “我要吃牛排。”她转身想走。 “我给你做。”他又回答。 她跟在他后面,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他松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 “你汉语讲得真好。”她踢掉了高跟鞋,松垮垮坐在沙发上,很随意,把这里当作了自己家。 “我叫高桥雅治。” 他从厨房找出食材,围起围裙。 “你居然会做饭?”她哈哈大笑。 “也对,你也是人,要吃饭。即便你更加擅长拿各种变态的刑具残害人。” 滋啦啦…是油煎牛排的声音,香味逐渐飘进她的鼻子。 “你这样说话很不友好,没人会喜欢你。” 高桥耸耸肩。 “不对吗?你在煎牛排,说不定想出一个新的酷刑,比如油煎活人什么的。” 苏逸梵在他面前舔起嘴巴。 “你不怕吗?”牛排只需要煎熟两面,几分钟就好了。 他把牛排盛放在青花瓷盘里,端到她面前。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这么听话,你应该不忍心。”她拿起刀叉,切开牛排,里面三分熟的带着血丝的牛肉流淌出红色。 “我要什么你都给?”他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摸起她红唇上的牛油。 “我想要你。” 苏逸梵拄起腮帮,歪起头注视着他的眼。 她看到了孤独,看到了自卑,看到了怯懦。一个和地牢中不一样的日本军官。 “原来,你也会需要温暖吗?” “不过,你不怕我是什么地下党的特工,来你身边窃取情报或是谋你性命?” “是又如何,吃饭会噎死难道就不吃了?” 高桥自嘲,拿过她用的叉把一块血淋淋的牛排放入自己口中。 “这是命数。” 最后,他没有耐心等她吃完血淋淋的牛排,拦腰将她抱起,上楼,压她在床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下场 (叁)下场 这应该就是简单的露水情缘。 日本军官找个舞女过夜太正常不过。 苏逸梵又回到了仙乐舞厅继续陪客人跳舞。 但也不是只就那么一夜,高桥雅治,隔个天,又总会再来。 把她接走,或是寿司,或是甜点,饱餐一顿,重复上次的床上故事。 “哎。”她叹气,在他的臂弯抱怨,“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只是把女人当作衣裳。需要了就拿来穿一穿,不需要就仍到一边。” “我很忙啊。难道你想每天洗衣做饭等我回家?”高桥吻她,吻到她不能思考。 事后,苏逸梵想起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说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 她努力想去证明这句话的错误。 可每当她孤单难过,闲着发呆的时候,想起的,都是这个在床上折腾她的男人。 日本人,她嗤笑再嗤笑,整个国家的仇人。 那又如何? 之后好几天,高桥没有来找她。 或是把她玩腻了吧,她心里空落落。与客人跳过几支舞,便没有了兴致。 她走出舞厅,出来透气。 唱片机放的步舞曲声音渐,红绿色的霓虹灯闪烁在她背后。 嗒嗒的皮鞋声在一条巷中响起。 突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挡在了她面前。 “你是谁?”她没有害怕,大胆问。 “你就是苏逸梵?” “嗯。”她点点头,“什么事?” “抗日联合会想请你帮忙。” 苏逸梵摆摆手,“你们找错了人,我只是个跳舞的。” “你和高桥雅治很熟,我们需要他的行程。” “我和他…并不熟。”她转身就走。 “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记了?”他快步挡在她面前。 “忘了。” 她挥开他的身体,“他们死得不值,是活该。” “而我,只想好好活着,快活地活着,品尝红酒和牛排的味道。” 苏逸梵紧了紧自己的风衣,竖起领子,回去了舞厅。 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怎么有些湿。 她抬头看看天,深蓝色的夜空万里无云。 就在她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时,高桥出现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进了车子,两人共同坐在了后座。 车窗的四周布着白色的帘子。 他压她在身下,“想你。” 她生气地推搡他,骂他,“我不是你的衣裳,混蛋!” “我就你这一件衣裳,必须要穿。” “我冷。” “真的?”苏逸梵当真了,孩子样瞅着他深邃冷绝的黑瞳。 “真的。”他埋头吻上她的脖颈。 苏逸梵拎着手提箱,搬到了高桥雅治的住处。 站岗的日本兵见到她会用蹩脚的z文称呼她一声,“苏姐。” 这日,她穿回朴素的阴士丹林蓝布做的旗袍,没有高开衩,没有敞开的领口。 提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 她要做他爱吃的石狩锅。 走到巷口,她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她。她回头看,是聂瑗。 “跟我来。”聂瑗路过她身边,偷偷传话给她。 可是苏逸梵为什么要跟她去,她是不会去的。 她转身要从巷口离开,却被好几个穿着中山装校服的男学生挡住了去路。 她咽咽口水,“你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请你去见一个人。” 她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宅子。 东北的宅院大多是石砌的,初冬之季,光秃秃的没有绿色植物。 一阵风刮来,掀起不少尘土。 撩起厚厚的棉门帘,炕上躺着的是…是他,那个男主角! 他的眼睛蒙着厚厚的白纱布,腿上绑着夹板。 尽管他被仔细的照料过,清理过。但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有些口子深到可以看到骨头。 “谁来了,是谁来了。”躺在床上的他向空气中伸出手,胡乱无助地抓着。 “是苏逸梵,我把她带来了。”聂瑗薅住她的头发,就往炕沿磕去。 炕沿沾染了她额头流出的鲜血,周围的人都在冷眼看着。 “你这个叛徒,出卖了同学!” “看到他了吗?他被日本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苏逸梵没有在意额头流着的血,她疯子似的冷笑。 “他活该呀,招认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如今,眼睛瞎了,腿断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你简直没有人性!”聂瑗拿起手边的水果刀就想往她身上捅。 若不是旁边的男生拦着,她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她现在是日本军官的情妇,杀了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苏逸梵再次看了眼躺在炕上不能动弹的男人,奚落起聂瑗,“你们都是硬骨头,可是他现在成了残废,以后你负责照顾他一辈子吗?” 她撩开门帘,一脚迈出了门槛外。忽而踟蹰。 “屈服投降,至少可以好好活着。” 她离开了,回到巷子口。 她抬起袖口去抹眼,被狂风挂起的沙子迷了的眼。 这群笨学生,和她死去的父母一个样,活该死掉,活该残废。 北风吹得似乎更大了,眼泪止不住哗哗流淌到脸颊,再被吹干,涩着疼。 她怎么没有她们那么勇敢,开口骂他们活该的她,其实是个胆的懦夫。 石狩锅没有做成,苏逸梵回到日本兵把手的二层楼。 她站在阴面的窗口,开启一条缝,看起风景。 楼下的街道有肩上扛着稻草编的桅杆卖糖葫芦的老人,有背着军绿色书包卖报的子,零零散散几个行人也是把手抄在袖里,闷头前行。 对面还有家书店,门一直是紧闭的,也不见有顾客进去出来。 她突然感到温暖,高桥雅治从背后抱过她的双肩,把下巴搭在上面。 “在看什么?” “看糖葫芦。”她想起了时候,每年的冬日爹爹都会把娘剜掉果核的红果串在竹签上,在铁锅里浇上热乎乎的糖浆,然后放在雪地里的冰石头上。 她总是等不及糖浆冻凉,就拿起吃。胸前的衣襟总是被滴落的糖水弄得粘腻腻。 “想吃?” “它酸酸甜甜,怎么那么红,怎么会那么红。” 红是血的颜色,是暴力是征服。 苏逸梵转过身,摸起他成熟男人的面容,“还像你的唇一样红,吸引我去品尝。” 她深情的吻住他,从眉眼到脸颊最后深入咽喉。 时候的冬日,她喜欢坐在温暖的炕沿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日本人有瓜葛。 但她似乎陷落了,陷落在他的唇舌之间,他的身体上。 她赤脚走下床,穿上衣服遮挡自己的。 再从地毯上拾起他的军服。 一张图纸无意掉落了出来。她仍到他身上,“这么机密的文件,不怕我偷看?” 他裸露着几块精壮的腹肌,靠在床头抽烟。 “不怕,你会看吗?” “看了我也不怕,你会给谁呢?你敢吗?” 他说得对,她不敢。她是一个惜命的人。 苏逸梵挽起头发,洗衣房传来水盆叮当的声音。 她在给他洗衣服,贤妻良母的角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那个时代 (肆)那个时代 这一天的夜出奇的静,时间和空间都似乎凝固,但又和平常的夜没有两样。 她睡不着,又站在了窗口。 一张张报纸在她的手中被折成了飞机,乘着夜风飞落在对面的书店门口。 [纸飞机上有她从高桥身上偷到的情报,街对面的那家常年关着的书店是抗日组织的联络处。] 她幻想着,自己是潜伏在高桥雅治身边的抗日间谍。 她的思绪被外面的车子,嚓嚓划着石板路面的声音打断。 高桥的腿中了弹,他是拄着拐进的屋。 苏逸梵没有过问,沏了热茶,推开门。 “有人暗杀我,是不是你?” “嗯哼?”她停住脚,靠在门框,仰起四十五度,高傲的姿态依旧。 “我没有。” “是不是我死了你会有大仇得报的痛快。”高桥的话很沧桑,让人忍不住同情。 “怎么会。你知道我惜命,不仅惜自己的命,也惜你的。” 她轻轻走到他身边,把茶水递给他,扶他靠在床头。 “是我想多了。我的行程你并不知道。”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双手,将头埋进去,“我身边有人想我死。” 他很激动,刚刚包扎过的伤口碰到了床角,高桥忍不住嗷叫一声,黯淡的眼眸能读到绝望。 “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把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只有你听话。” “子弹差一点就打中我的胸口。” “那个刺杀我的人,当场饮弹自尽了。”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你一样温顺。” “他们傻,没有我聪明。”她把头靠在他胸前。 “人,无论无何,都要选择活着。哪怕做罪人,我也想好好活着。” “我也是。”高桥紧紧拥住她,两个无助的人彼此取着暖。 高桥雅治的工作很不顺利,比如,上次逮捕的男学生被上了大刑,眼睛瞎了也没有交代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迫于学校和社会的压力,不得不释放了。 再比如,他始终没有查出潜伏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转眼冬去春来,高桥行走不再需要拐杖。 可他的工作却越来越艰难。 电话叮铃铃响个不停,他不想接,因为那都是坏消息。 苏逸梵把听筒摘下放在他的耳边。 “弹药库被炸了。”他手下的兵报告着。 “八嘎。”他惟有骂出这两个字,无能为力。 “你们中华人为什么不能被征服?”他孩子样看着她的眼,祈求着答案。 “因为他们不怕死。”苏逸梵为他穿上外套,“天还很冷,你要保暖。” “他们不是我,没有我聪明。” 高桥开始失眠,经常半夜一个人去书房一遍遍擦拭一把银光闪闪的武士刀。 1945年八月的一天。 广播里播放着广岛,长崎被原子弹轰炸的消息。 高桥把苏逸梵抱在怀里,“我好怕,圣战可能完了。” “不要怕,你可以回家了,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她摸着他的眉眼,仔细看过一遍又一遍,刻入骨髓。 “我不想回去。”他封缄她的唇,“就在这里,要有个了结。失败了,也不能认输。” 一周后。 广播里又播放着日本天皇投降的讲话。 还是这栋二层楼,楼下站岗的士兵都已不见。 “你快跑吧。”苏逸梵穿着便捷的布鞋,踩在通向二楼书房的楼梯上,没有声响。 她看到了高桥脱光了上衣,虔诚地跪坐在铺了白色棉布的地板上面。 他手上的刀刃尝试着对准腹部的一块肌肉,几秒后又放下。 提起刀,再对准,再放下。 “你也惜命。”苏逸梵轻轻过去,跪坐在他对面,拿开他手中的刀,温暖地摸起他的脸,刚刚刮过下巴的胡渣扎着她的手,可就是摸不够。 “谁不怕死呢?” “你帮我。”高桥从身后拿出一把枪,塞进她手里。 苏逸梵拿起枪的手在哆嗦,怎么都对不准他的额头。 她轻轻抱住他的头,“那一年,有个人逃亡到了我父母住的村庄,他们把他藏了起来。你们的人追来了,我父母不肯讲出他的下落,被你们活活烧死了。” “被你们活活烧死了。” “被你们活活烧死了。”她的眼积起血色,比温顺的兔子还要红。 “可是为什么,我却不能用枪指着你。” 高桥的手还是温暖的,撩开她额间滑落的碎发,在她挂着泪滴的眼睫上落下一吻。 然后握住了她拿枪的手,对准了他的胸口。 “砰!” 鲜血在他身上迅速染成一朵火红的罂粟花。 她抱着他逐渐变凉的身体,嘴角露出一抹疯癫的笑。 “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 刹那间,外面锣鼓喧天,她再次打开那个窗户,不知什么时候书店进进出出许多人了。 窗口堆满了她折好的纸飞机,她一张张展开。 那只是普通的报纸,没有情报。 [街口处决汉奸,大家快去看啊!] 有人大声喊着,曾经在日本人刀口下的人都在欢呼雀跃。 [枪毙,就应该枪毙,替日本人做事,是畜生!] 八月夏日,苏逸梵围起头巾。 她怕,怕人认出她来。 她出卖了同学,给日本军官做情妇,也是叛徒。 残垣断壁的灰石墙上,贴着悬赏缉拿汉奸的告示。 她低着头,挤了进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吓得不敢声张,只会一个劲地跑,跑,跑得越远越好。 最好能逃到天边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而已。] [老天爷,为什么,怎么选择都不能活着呢。] 砰砰砰砰……连续的几声枪响,是汉奸叛徒跪在街头向民众伏法。 另一条街道站满了穿着白衣的学生,在为逝去的英雄送葬。 聂瑗胸前捧着大个的黑白相框,里面的人是那个英气十足的男主角。 她也疯癫地说着,“我们胜利了,可你为什么要选择死呢。”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小夕 (壹)夕 秦无声是一名浪子,浪迹天涯的男人。 或许这天他在长安城的某个酒馆里喝得酩酊,过几天,他又出现在西域某个戈壁滩的绿洲晒太阳。 他才二十出头,喜欢穿浅蓝色圆领窄袖的襕袍,戴个竹编斗笠。 如果不是胡子拉碴,背上常背着一把灰布裹好的铁剑,或许会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士人。 这天,他从一家破旧的旅馆醒来,迷迷瞪瞪去结账。 掌柜的见他打着哈欠,一副不清醒的样子,“一两二钱银子。” 然后故意少找给他十个铜板。 秦无声出手很快,右手一把抓住了掌柜的领口,“账似乎有些不太对。” 掌柜的没想到邋里邋遢的他是个练家子,支吾地拿起算盘,装模作样,“我再算算,再算算。” 十个铜板不多不少,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推开旅馆漏了洞的门板,外面刚好一场夏雨浇过,阳光普照。 黑色的布靴踩在土地上,有柔软的感觉。 他漫步目的的在林间路散步,看到路边的野花,随手就采。 看到树上结着能吃的果子,不管有没有主人也攀爬摘来吃。 “有点酸涩,还没有熟。”他随手丢掉。 突然听到一阵噪杂的声音,他寻声而去,像是四五个壮汉提着棍棒在追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啧啧。”秦无声不想管这闲事,继续前行。 许是这个姑娘看到了这边有人,她居然径直朝他跑来。 喘着大气,紧紧拽住他的袍子,“救救我,救救我。” 四五个壮汉紧接也追到他跟前。“把人交出来,不要多管闲事!” 秦无声扭头瞅了眼扒他衣衫的姑娘,乌黑的眼珠润着山间的清泉,一脸胆怯。 “我不管闲事。” 他甩开她的手,“别拉扯我。” 姑娘终是被这四五个壮汉捉住了。 她在他背后喊,“郎君,郎君,你救救我,救救我…” “烦死了。”秦无声向前走出几步路,扭头看姑娘被那几个壮汉拖着走,甚是狼狈。 但他还是不想管,继续向前走。 背后传来的声音终于渐渐了,可他脑子里总是反复听到,“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真是烦透了。” 他随手从路边摘下几片桑榆绿叶,转身腾空,瞬间稳稳落在了她身旁。 手上的叶片飞出,片片击中这几名壮汉的手背。 棍棒应声而落。 “都给我滚!”秦无声向下压了压斗笠的沿。 几个壮汉没想到在郊外遇到了高手,互相干瞪起眼。 “夕,你跑不了的。”为首的捡起木棍,狠狠吓唬躲藏着的姑娘。 “我们走!” 夕见那几个彪形大汉走得远了,才敢探出头。 “谢谢你,恩人。”她礼貌地鞠了一躬。 秦无声懒得说话,他继续向前走,想着今夜应该可以到达太平镇。 那里的酒馆[新醅庐]应该又上了新货。 “我叫夕。”她跟在他后面踩着他走过的脚印。 “你是不是大侠?刚才出的招式是不是传说中的武功呀?” 他皱眉,怎么这么吵。 女人,真是神烦。 他加快了步子,不轻易间动用了轻功。 这样,她应该追不上来了。 “喂,恩人等等我,怎么可以这样快!”夕在后面几乎攥起拳头跑了起来,可与他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她怎么能追得上他。 等他来到太平镇,悠闲的坐在酒馆中时,西边的日头还没有下山。 红黄的斜阳映着北方的山脉,行行白鹭天际飞过。 “真是好风景。”秦无声坐在叉竿支起的方格木窗旁嘬了一口新醅的杏花村。 “这酒应是春雨的时候喝最好。”他对老板娘挑剔,“夏日应该喝玫瑰花酒。” “毛病!有的喝就不错了,说三道四的。”老板娘白了一眼他那邋遢的样,口音倒像是长安来的,真是哪里都有上不得台面的人。 “三两银子。”老板娘找他收账。 秦无声从袖口翻了半天,碎银子,铜板都拿出来了,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嘿嘿笑了笑,“就这么多了。” 老板娘刚想继续唠叨他这种又馋又穷的酒鬼,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这样够不够。” 柜台上又放了几块碎银子。 老板娘脸色立马和悦起来,点了点钱。 “够,够了。” 秦无声歪头一看,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姑娘脸红扑扑的,居然追了来。 这是什么事。不过顺手,路过,意外帮了她一下下,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救她。 本来,他就不是什么劫富济贫,正义感满满的大侠,他就是嫌她吵。 现在,就算她帮他补足了银钱,他也不吃人情这套。 依旧不想搭理她。他有自己的自由日子,被一个姑娘缠上,那真叫一个恐怖。 “别跟着我。”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夕嘟囔起嘴巴,委委屈屈的样子。 但还是朝着他走的方向跟了去。 “呵…呵…真叫稀奇。”老板娘收起银钱,往大街看去,“一个穷酒鬼还有这么可爱的姑娘跟着,真是搞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住店 (贰)住店 “恩人,恩人,你能不能走慢点。”夕在后面跟得实在吃力。 秦无声看天色已晚,他身上没有了银子,怎么住宿呢? 找个马棚凑合一宿?像往常一样? 可这被女人跟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咋样。 他倏然停住脚,扭头对她说,“你可还有银子?” “嗯?”夕抬头,仰起脖子才能看到他斗笠下的面容。 虽然有些不事边幅,下巴一圈的络腮胡她倒是看出来安全感。 “你真高。”她回答。 “我问你有没有银子?”他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啊。有,还有一些。”夕一股脑把她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捧在了手心。 “就这些了。” 秦无声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银子,够几天的花销了。 他倒是不客气,一把将银子全部收到自己怀中。 “恩人,你的功夫好厉害,可以教我吗?”夕跟在他身边走在巷子里。 尽管天越来越黑,但有他在身边,并不怕。 “今后我能不能跟着你?” 秦无声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吓晕。 果然,果然,这个姑娘要缠上他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逃走。 巷子深处的红灯笼指引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 “两间…”他刚说出两个字,袖子就被人扯了一下。 “那个,恩人,我们钱不多,能不能省着花,一间普通的房就好。”夕看着他,很认真地举起一根手指头。 女人,怎么能够这么烦! 秦无声的内心顿时要炸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都不懂吗? 他刚要坚持两间房,女孩的声音就出来了。 “老板,我们只要一间房。” 掌柜的瞅了一眼白白净净,长相甜美的姑娘。再瞥了眼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的邋遢男人,表情冷而凶,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姑娘,他是不是胁迫你的坏人?别怕,告诉我,我去叫捕头来。” 夕赶紧摆手,“不不,他不是坏人,他是恩人。” “快点給我们一间房,好困,要休息了。”她大声对着掌柜吼,一点也不温柔。 大堂吃饭的宾客都被她的大声吸引,好多双眼睛看向掌柜。 “得得,給你们房间钥匙。” 掌柜的转身取了木牌,“楼上左拐,到头的那间。” “真是的,姑娘,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他声嘀咕着。 “哼!”夕接过钥匙,扯起秦无声的袖子就往楼梯上走。 看起来甜美可人的姑娘,并不温婉懂礼。 楼下的宾客见状,嘴巴都成了圆形。 秦无声已经不想解释什么了,今天夜里他必须要逃走。 夕对好门板,插好门栓。 “我睡床,你睡地上。”她指了指床下的那块地板,蹲下身来拿手指摸了摸,“有点凉。” 说着从床铺上搬下一套被褥,“喏,你就睡这儿。” 秦无声继续保持沉默,接过枕头就躺下了。 他背对着床上的她,想着等她睡熟,赶紧溜之大吉。 “恩人,你不能想着逃跑。”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睡觉很轻的,有一点点动静我都会知道。” 秦无声是练武的人,施展轻功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他看了这环境,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门窗错位搭着缝隙,不弄出点声响他确实也出不去。 “哎。”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睡在一间屋子。 床上均匀的呼吸,若隐若现的脂粉气。 向来心如止水的他,后半夜惊坐而起。 窗外的明月挂在东边的树梢头,乌鸦在叫。 “你去做什么?”夕鬼一样问他。 “吓死人了。”秦无声拍起胸脯,头一次遇到这种缠人的女子。 “起夜,你也要跟着吗?” “当然,你武功那么好,跑了我就跟不上了。”夕也坐起来,点起房间内唯一的一盏煤油灯。 “能不能要点脸?”不爱言语的秦无声简直不能忍了。 夕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还在呀。” “你不是要起夜吗?我帮你提着灯呀。” “不去了,不去了。”他又躺回了地板,弓缩起身子。 “啧啧…”夕皱皱眉,“憋着对身体不好的。” “能不能闭嘴?”他真是受够了,下午自己作死手欠,救下这么一尊佛,送不走了。 这一夜是秦无声做浪子以来,睡的最差的一晚。 居然不如马棚睡得解乏。 “恩人。我饿了。”夕很早就起了,甚至从店二那里要了热水梳洗过了。 她坐在床头撅嘴。 “饿了就去吃。”他困,练武的人也有睡眠不足的时候。 “没钱。”夕点着手指,“钱都在你那儿。” 秦无声把剩下的钱一股脑都給了她,“赶紧去。” “你怎么还不走?”他急了,她不走,他怎么逃跑。 “你得跟我一起去。”夕是猜准了他会跑。 “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腾的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整理。 “不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跟着你。”夕就那么看着他鞠水擦脸,“你胡子长了,得修一修。” “你指甲也长了,要剪一剪。” “你这袍衫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是蓝色还是灰色呢?” 秦无声败了。 他以天为被,地为席的堂堂浪荡游侠,居然会被一个姑娘搅得乱七八糟。 好气! “吃饭。”算了,好男儿不和女斗,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解决这个跟班吧。 “我们要两碗米粥,两块酥饼。”夕数好钱,递給掌柜。 讲话的时候都不忘扯着秦无声的衣袖。 来吃早饭的客人不多,估计大多数在睡懒觉。 夕环视一圈,选了角落的桌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谈谈 (叁)谈谈 “坐呀。”她咿咿呀呀,声音那么稚嫩,心眼倒是真不少。 秦无声把自己的宝贝铁剑放置在一旁的木凳上。 “布里包裹的是什么?”夕伸手就要打开看。 他赶紧一把按住,示意她不能。 “且!不就是一把破刀吗?”她的白眼不屑地向上翻起。 店二把两碗稀饭和酥饼端了上来。 夕掰开自己的那块,把其中一半往他的碗里放。 “我吃不多,一半就好。你是男人,还要耍剑,要多吃。” 有人多給他吃的,秦无声嘴上讨厌她,但似乎,比起他一个人浪迹天涯的生活,要多那么点温暖。 “你叫夕对吧。”他决定要和她好好谈谈,不能再让她干扰他的自由生活了。 “对,夕。但其实我不知道是那个夕,也可能是东西南北的西,也可能是夕阳的夕。” 她喝起粥,嘴巴沾了一层白白的米糊。 他有点想去帮她擦擦。 嗨!关他什么事?昨天,就是他手欠,招惹了这个姑娘。 再手欠,估计,他整个人要交代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这是秦无声直直的脑袋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能把她送走的办法。 “我家?”夕想了想,“我没有家了。” “你要去哪里?带着我吧。” “昨天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他不死心继续问。 “因为,因为他们是坏人。”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他们追你总有个理由吧。”秦无声随手抓起酥饼,大口喝着粥,一点也不斯文。 他是浪子,有上顿没下顿浪迹天涯的人,和街边端着破碗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嗯…我想想。”夕转了转眼珠,“他们是人贩子,要把我卖掉。” 她见他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你不信?” “真的,比珍珠还真。”她咧开嘴对他笑。 “你父母呢?”秦无声觉得这个姑娘简直是满嘴跑火车。 “死了,真的死了。我可以发誓!”夕举起手掌。 他没有阻止她,这个誓言完整的说了出来,“我父母双亡,如有假,出门被…被马车撞。” “停,打住!”他受够了这个骗子。 喝完粥,吃完饼,他迈出了客栈的门。 “你去哪儿?”她的手拽着他的袍襟不放。 “放开,放开!”他甩开她,“去赚钱。” “赚钱?哦,对。我们钱不多,可是你要怎么赚钱?”夕很好奇,“你是个剑客耶,难道是杀手?接任务赚钱?” 秦无声真想再施展轻松把她甩掉,还是不忍心。 毕竟用了她的钱,吃了她的饼。 总要还給她。 “你不说话,难道我猜对了?”夕继续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吵死了,闭嘴!”他不能再忍下去了,转身停住脚。 他停下来的时机太急,向前跟着的夕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女人的脂粉香更加浓了,把他熏得心更乱了。 “抱…抱歉。”她的脸蛋贴在他乱糟糟胸前的衣袍上,惊得脚都不会后退。 头一次有女人离他这么近,手足无措地摸上了她的头。 她的发丝很柔很顺,抚得有些上瘾。 “啊!”他突然清醒,手臂触电了一样,赶紧甩开。 脚也向后退出好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离…离我远点!” “嗯?”夕抬起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呢?” “我的头摸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秦无声胡乱错开了她的目光,转身继续走。 嘴里唱着曲嘟囔着,“好好的一个姑娘,跟在男人后面,知不知道羞耻?” “羞耻是什么?”她继续装傻。 算了,跟女人讲不清楚。 但他还想开口和她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讲什么,思维完全被她搅合乱了。 就这样一路沉默,连他要去哪里,脑子都记不清了。 “大侠恩人,我脚疼,走不动了。”夕在后面抱怨。 [什么?脚疼?]是不是意味着她走不动了。 他已经快被这个女人逼疯了,现在不跑等待何时? 秦无声一个腾空,向前冲了出去。 夕扶着岔气的腰,看看午时焦烈的太阳,额头的汗水滴滴下落。 她往周围看,这是哪儿啊? 城郊路的四周是不密不疏的林子,只有知了在齐声叫着[热啊热啊]。 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她既热又口渴,沮丧地撅着嘴坐到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乘凉。 估计,大概,应该是,肯定,追不上他了。 夕脱掉自己的布鞋,鞋底快要磨破,昨日,她也是这么追了他一天。 [呜呜呜],她觉得委屈,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 她这么可爱,为什么,他不要她呢。 难道,她真的,只能被那些壮汉抓走,去做那个乡绅老头的妾? 父母双亡,叔嫂把她养大,也是为了她嫁人换取最多的彩礼。 命,这就是命。 她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微微夏日的凉风舒服地吹过她的刘海,脸庞。 闭上眼,呼吸匀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乱心 (肆)乱心 秦无声是去了更远处更深处的林子,那里面有可以赚钱的东西。 比如,兔子,鹿,狼… 他轻功好,拿剑把木枝劈尖,就是一支锋利的箭。 打到那么几只,去集市换了钱,他就可以过一阵子逍遥的日子。 从前,他就是这么营生的。 夕阳的黄光穿过林中盖天绿叶的缝隙,照射到林中厚厚的落叶上,斑斑点点。 他看到了一头漂亮的梅花鹿在前面的灌木丛驻足,贪食着那里的胡枝子。 他手中的木剑正要掷向它… 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夕委屈可怜又可爱的乌黑双眼,汪着水。 梅花鹿就在他踟蹰的片刻,似是察觉到了危险,一跃跑进了树林的更深处。 “唉。”秦无生叹气,怎么自己下不去手了。 他背起长剑,咒骂起自己。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不打猎,他要吃什么,喝什么。 做一名浪人也是需要生存的。 他摸摸自己的衣袖,一个铜板也没有。 西边的日头渐渐落了,天色渐黑。走在这丛林路,他都有些害怕。 他想起把夕丢在这儿,“她不会有危险吧。” 脚不自觉飞奔起来,带起傍晚的清风。 尽管他用了轻功,等他回到甩掉她的那条路时,天已蒙蒙黑了。 几尺开外,都不能看清。 他焦急地到处张望,希望她还能在附近。 然而,周围静谧非常,除了风打树叶的沙沙声,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并无其他。 [是我想多了。]秦无声安慰自己,她那么聪明,应是早早回了城镇,此刻她应是在客房的床上打着鼾。 他继续往回走,突然似乎听到了人的声音。 是女声。 “夕?”他定住了脚,因为他确实看到了夕。 她正背靠着一颗粗壮的树干,浑身打着哆嗦,可能吓得眼睛都闭上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不是在对他说话,因为她的周围有几双绿色的眼睛在盯着她。 是群狼! 千钧一发,那些狼在慢慢靠近夕,扑过去,随时就可以咬断她细的脖子。 秦无声的手摸到了背上的铁剑,剑鞘飞出,朝着夕前面的那头狼飞了过去。 唰的一下,砸中了它的头。 周围的狼见到它的同伴倒地,谨慎地没有向前。 他知道这些狼是在思考策略,怎么样才能将夕一击而中。 说不定,马上,就会扑向她。 秦无声用出自己最快的轻功,冲到了夕跟前,将恐惧呆傻的她护在身旁。 “你…”迟钝的夕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稍微恢复了神智。 “可…来了。”她委屈地死死拉住他的衣袖,说得有些结巴。 “抱紧我。”他说。 “嗯?”夕似乎还没晃过神,觉得自己听错了,这个很讨厌自己的人怎么会让她抱他? 秦无声没时间向她解释,拉过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腰上放,“抱住,用力!” “啊!”那一瞬间夕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狼群在夹击她的刹那,他踩着身后的树干,飞上了树梢,停在了距离地面有几人高的树杈上。 她的手还圈在他的腰上,喘着气。“…好厉害。” 眼睛向地面瞟,看到几双发着绿光的狼眼绕着树干走动,尝试着向上爬。 “它们…会不会爬树?” “狼不会爬树。”他低头瞅了瞅她放在他腰上的手,“可以放下了吧。” “啊…抱歉…抱歉。”她下意识松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啊!”眼看夕要掉下去,幸亏他一把拉回了她。 “谢谢。”这下,她整个身体都趴在了他身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 “你…算了…”秦无声不敢再让她放开了,就这样吧。 “你怎么没回客栈?” “我…我睡着了。”夕在他耳边轻声吐气。“追不上你,脚好痛,就在树下休息,然后睡着了。” “我看你挺伶俐的姑娘,也有迷糊的时候。”秦无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杈上。 “喂…喂…”夕见他闭上了眼,推了推他的胸口,“接下来怎么办,你怎么睡了?” “对,睡觉。” “什么?我们要在这树上过夜?” “下面有一群狼。”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皮,“不然,能怎么办。” “你不是会轻功吗?那种嗖一下就可以飞好远的。” “你也太高看我了,哪有那么厉害。一群狼扑过来,我跑不过他们的。”他撇撇嘴。 夕明白,不是他跑不过群狼,是带着拖油瓶的她,他跑不过。 这颗树很高大,她扶着树干向下看,狼群还在四周徘徊,吓得她摸着胸口默念菩萨保佑。 “睡吧。”他握着她的手,怕她意外掉下去。 “睡不着。” “数星星。” 夕仰头看,“今夜有云,没有星星。” “那就数羊。” “还是睡不着…” “…闭目养神总会吧。” 这个女人真是吵,磨磨唧唧,唠唠叨叨。 喜欢耍聪明,有时又糊里糊涂。 夕头一次被要求在树杈上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数了许多只羊,还是不行。 但能切实地听到他打鼾的声音,她轻轻探长脖子,凑近他。 一只手护住他胸前的铁剑,随着呼吸在胸前起起伏伏。 借着月光,她看清他的面容,一字眉,想着他乱糟糟的带着胡渣的脸,若是清理干净也是清秀非常的。 他不是做作的书生,也不是霸市的生意人,不是为非作歹的乡绅,更不是欺压平民的官家人。 他是她喜欢的样子,热爱自由的随性人。 即便他睡熟了,他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再次看向树下的那群饿狼,不再感到害怕了。 她也随性靠在他对面,与他不到半尺的距离。 甜美入梦。 她跟在他的后面,踩着他的脚印,朝西方走去,越过草原,徒步荒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子骞 (伍)子骞 翌日清晨,东方泛起白光,是树上叽喳叫的鸟儿叫醒了他们。 他抱起她纵身而跃,稳稳落在了地面。 她的手臂还圈在他的脖子上,不愿放下。 他也一时恍了神,喉节滚动,“现在安全了。” “啊…对,天亮了。”她不情愿地放下了手,羞红了脸颊,低头不敢看他。 他也一时颇觉尴尬,“回去吧。” 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如梦境的一模一样,踩着他走过的印迹,数着步子。 他们回到了镇子,却没有去昨夜下榻的那家客栈。 “我们去哪儿?”夕好奇问。 “一个朋友家。” “你这种浪迹天涯的人也会有朋友?”她嘲笑他,捂着肚子笑岔气。 他拳起手咳咳两声,想狠狠瞪她,又听到她爽朗开心的笑,自己也莫名想笑。 “你这个朋友很多金。”夕站在高门大宅外,看见他敲起门板上的铜环。 “多嘴。”他终于忍不住说她。 “哼!你是穷鬼,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居然还要花我的钱。”夕反驳他。 他气得不行,但看她得意的样,娇的身材只到他的肩膀。 又气不起来,很是无奈。 她见到了他的朋友,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穿着得体的镶了银边的襕袍。 “你眼睛怎么是蓝色的?”夕真的太好奇了。 “又多嘴。”秦无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子骞,她一向这样口无遮拦,你别见怪。” 对面的男子咯咯笑了起来,“不会,她很可爱。” 他冲她招手,“我叫子骞,你呢?” “我是夕。” 她看向秦无声依旧毫无表情的脸,“你的朋友很好,和你一样是随性的人,不会和我计较的。” 秦无声没有回应她,她有些失望。 “我父亲是波斯人,母亲是长安人,所以我眼睛是蓝色的。”子骞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答案。 “这样呀。”她走近了他,“我见过有钱人家养的猫,从波斯来的,眼睛一只黄,一只蓝。” “蓝色真好看,听说是大海的颜色。我还没有见过海。” “好看吗?”子骞欠起身,“好看就再仔细看。” “看什么看,有没有礼貌!”秦无声的脸色有些发黑,一把又将夕拉回到自己身边。 子骞很和气,直起身,“无声,你能来主动找我,我真高兴。你一定要在我这儿多住几天。” 他的眼瞟向夕,无声带来的姑娘,定是不一样的。 “好。我过几天再走。”秦无声的眼也忍不住看了夕。 “你要去哪儿?” 夕看向秦无声远去的背影,抬脚就要跟去。 “他去沐浴了,你不能过去。” “我也需要沐浴。”她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衣衫,“你看,全是土。” 夕是女孩子,沐浴慢。 等她收拾好,换上了子骞为她准备的波斯新衣,发后披着金黄色的纱巾,额间缀了一大颗闪着荧光的蓝宝石。 坐在餐桌前的秦无声心脏是跳得最快的,扑通扑通。 “你真美。”子骞拉过她的手,当着秦无声的面。 “来,坐我旁边。”他給她盛饭,“这是藏红花鸡肉抓饭。” “这是石榴核桃炖鸭。” … 可夕一点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的眼一直在偷偷看秦无声。 她看到他手指熟练用筷子,在餐盘中挑出一块最好的鸭肉,停顿了瞬间,也偷偷看了夕。 四目相对,他一点都不客气地,甚至是带有挑衅和故意,把鸭肉送入了自己口中。 “真好吃啊。”他拍着自己的肚皮,一只脚随意翘起,得意轻松的样子。 夕看了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他不能給自己夹一块呢? 子骞又給她夹了青菜,可她莫名就是没有胃口。 心绪都被让她心口难受的男子带跑了。 是那个沐浴过后,修了胡须,穿起白色襕袍,浪荡入座,清秀十分。 像谪仙的浪子。 “好吃吗?”子骞又給她夹了笋片。 “好吃。”她随口而答,其实根本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是不是有股奶香味?” “嗯…”或许吧。 接下来几天,秦无声是住下了,可他的房间很远。 她的房间却在宅子主人,子骞的隔壁。 子骞为她端来糕点,“要不要尝尝?” “好。”她接过盘子,就往秦无声住的方向跑去。 “子骞对你好不好?”秦无声正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用软布擦剑。 “好得不得了,送我好多东西。”夕把糕点放在石桌上,拿起一块喂到他嘴边,“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我吃过的。”他对她的殷勤几乎没有抬头。 “你就不能看看我?”她今天换回了自己原本汉人的服饰。 淡粉的流苏长裙,简单朴素,像荷塘初绽的芙蓉。 是为他特意换的。 “为什么要看你?” “你…你好过分。”夕眼底积起泪水,觉得委屈非常。 手背抹着眼就往回跑,自己多次对他示好,可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对,不仅不喜欢,还是讨厌。 从认识那天起,他就在烦她,让她闭嘴,把她丢在阴森恐怖的树林。 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不知过了多久,可以确认的是,她跑起路来的脚步声消失了。 秦无声终是抬起了头,凝神木呆。 “笃笃笃…”夜里,夕的房间门被人敲响,她以为又是子骞。 便把头蒙在被里,没有好气地喊,“我睡了。” “咳咳…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秦无声放下手,刚要转身走,门却开了。 “你…怎么是你。”夕光着脚丫,穿着单薄的白色亵衣,见到了他。 落寞的眼中残留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不满。 她不是不满他来见她,而是不满,为什么只来这么一次。 “既然不欢迎我,那我就走了。”他刚转过身。 腰身就被一双手环绕住了。 “你别走。”夕把头贴在他的后背。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若不是秦无声会武功,他身体的僵硬和颤动应会被她察觉。 他轻轻拨开了她的手,转过身。 “这里不好吗?”他摸起她的头。“子骞很喜欢你,你既然不想回家,他会照顾好你的。” “不好,不好,不好!” 秦无声有些哽咽,手下是她柔软的黑发,最终还是心软安慰了她。 “嗯,既然不好,那我们明天就走。” “真的吗?” “真的,比珍珠还真。”他记得她说过的誓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夕嘿嘿笑了起来,天真得像个孩子。 不,她本来就是个孩子,是个有心计的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夕收拾好了包裹,等在他的房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 她敲了一遍又一遍,大声,很大声。 “秦无声,你出来。” “你这个骗子!”她在大力踢着门板,在骂人。心口刀绞般地疼痛。 “为什么要骗我?” “你欺负人!” 没有回应。她知道,他走了。 撇下她,独自走了。 她踢累了,骂累了。就坐在石阶那里,又哭又笑。 在他心里,她就是个拖油瓶。而他是浪迹天涯的大侠,怎么会带着她,绊住他的脚。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照顾好你的。”子骞蹲在她前面,擦干她眼角的咸水。 “他去了哪里呢?还会回来吗?”她呆滞绝望,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还是问了。 “可能,是去了西方。那边有阿拉伯王国,有拜占庭王国。” “也可能,是去了东方。那里的海上有蓬莱仙岛。”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子骞说的是实话,没有骗她。 “对,你说得对。” “如果他不等我,不找我,我根本追不上他。” “他爱自由,胜过我。” “我好难过。”她用袖口抹掉泪痕,对着广袤的天空向上歪起头,盯看起一片随风飘动的云彩,幻想下一刻形状。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忆时 (壹)忆时 清明时节,春雨纷纷。 尉眉来了香港,来将军澳墓园看望自己的母亲。 香港地界寸土寸金,跑马地的墓碑就在富人商业区,也并不被人忌讳。 她爬到新界将军澳的半山腰,在密密麻麻的墓碑间找到了安放自己母亲灵魂的那块。 弯腰把一束白菊放下。 母亲去世了几年,她本应经常来看望的。 可不方便。因为,她现在选择生活在了大陆,在北方一个城市。 虽然,香港,是她从生活过的地方。 “妈,你不会怪我吧。”她蹲下身,和母亲聊起来。 “香港,尉家,没有我们的位置的。你早知道的。” “你看,父亲去世了。我们果真就被赶了出来。” 尉眉轻轻擦拭着母亲的照片,继续说。 “妈,你应该坚强地活着。听一听,看一看,现在的报纸络怎么诋毁你。说你如何不要脸做了第三者,勾引了尉家男人。” 尉眉没有流泪,说得很淡然。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做策划。” “谁也不靠,就靠自己。” 她把菊花拢到墓碑的照片下,直起身,“妈,明年我再来看你。” 下山的台阶被细雨淋湿,她着急赶回深圳的大巴,白色的运动鞋踩上去,很滑。 她滚下了石阶。 等她有意识迷糊着睁开眼时,已经躺在担架上,被人送去了一家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她从就很怕。 不只怕这刺鼻的味道,更怕的是一个人。 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尉嘉和。 他是学医的,比她大了整整一轮,十二岁。 从她记事开始,他就喜欢拿各种医用器械作弄她,吓唬她。 记得那时她才刚读初,还没有接触生物生理课。 那天,父亲送給她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她給它取名叫白白。 她拿干草喂它,看它吃得很香。 尉嘉和手上拿着一只医用注射器,出现在她背后。 “哥。你要做什么?”那时的尉眉很天真,很单纯。 “不做什么呀。”尉嘉和蹲下身,温柔地摸起兔子背上的毛。 突然,他死死按住了它的脖子,把注射器中的无色液体推送进了白白的身体。 不出一分钟,白白就闭上了双眼,没有了动静。 “白白,白白?”尉眉发现了不对劲。 “你給她注射了什么?”她颤抖着哭喊,“你杀了它,你杀了它!” 尉嘉和带着笑意蹲下身,像摸兔子样摸起她的头,“眉,你要乖。以后爸爸送你的东西,你都不能要。” “为什么?”她瞪着无辜的眼睛,委屈地含着泪。 “因为不是属于你的。”他直起身,把注射器收好。 再仔细叮嘱她,“不要妄图向爸爸告状,心,某一天的夜里,这支针头也会扎到你身上!” “啊…啊…”十年了,潜藏在心底的阴影,还是不能忘记。 尉眉喊了出来。“我不要,不要来医院。我没病,我没病!” “姐,你腿骨折了,必须要做手术接上的。”护士见她情绪激动,试着解释安慰。 “没,没事,我没事。我要回家。”尉眉挣扎着,努力解开医用担架上的绑带。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力道很大,狠狠将她固定了,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她抬眼上挑,浑身像被浇了冰水,冻在那里。 “哥。”她叫他。 “眉,你要乖。”他温润的话和她儿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熟练地从身后取出针筒,当着她的眼,扎入了她的手臂。 “不,我不要,我不…要…”她的声音逐渐虚弱了下去。 尉嘉和温柔地摸起她的头发,“香港是你的家,你总是要回来的。” 嘀…嘀…心电监视仪规律的发出声响。 尉眉苏醒了过来,右腿被打上了石膏,高高吊起。 她环视一看,单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 床头柜上摆放了一束纯白的,弥漫芳香的百合。 她拿起手机給自己的上司请假,才拨通电话,“王总…” 不知何时,尉嘉和出现在病房里。 电话就被他抢了过去,“眉病了,需要修养很长时间,不回去工作了,麻烦请給她办理离职。” “我是她哥,对,亲的。” 电话挂断了。 “我已经离开了尉家,一分家产都没有拿。你还要怎样?” 眉靠在床头,不能动,只能和他理论。 尉嘉和穿着白大褂,嘴角歪笑。不可否认,他身体颀长,眼眶驾着银边眼镜,尽显时尚帅气。 “我知道你很会演戏,是荧屏前的全民好男人。”眉继续说,“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坏。” 他上前一步,调整了挂瓶葡萄糖的流速。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选择逃离。”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爸爸留给我的,我全都没要。”她现在很镇定,要和平的结束与他的谈话,然后尽快离开。 尉嘉和听到她的话,眼底渐生出血色,他突然狠狠地掐住她细的脖子。 “可我有说过,让你连家都不要吗?” 咳咳…他是学医的,力道恰到好处。 既让她喘不过气来,又留有那么一丝空隙,让她可以活着。 他就是要让她痛苦,她痛苦了,他才会快乐。 “谁給你的胆子,逃去了北方。可你还是要回来的。今天,就让我捉住了。” 眉摇晃着头,使劲掰他的手,无济于事。她与他的力量太过悬殊。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想着再逃走了。” 她继续咳嗽着,雪白的脖子氤氲出粉红色。 难受,窒息濒死的那种难受,他是她的哥哥呀,亲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以后乖乖的,我就放开你。”尉嘉和手上的力度一点也没有放松,已经有好几分钟。 真的是好难受,开始她还在反抗,在挣扎,几分钟过后,她的脸已经憋得粉红,头脑一片空白,摇头终于被点头替代。 尉嘉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放开了她。“五分钟而已。” 咳咳,尉眉终于可以大口呼吸,放声咳嗽起来。 断断续续说,“你…你有病。” “对,你说的没错,我有病。还是只有你最了解我。”尉嘉和体贴地帮她盖好了被子,“不要再想着逃离了,你所有的证件都被我收藏了。” “你…”她看了看自己打了石膏的腿,冷笑自嘲,“算了,我不逃了,我母亲葬在这里,至少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她。” 尉嘉和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这样,最好。” “你知道的,你母亲毁了我母亲,我是要毁掉你的。” 尉眉听见咣当的关门声,把脸蒙进了被子。 她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低声自喃。 “妈,尉家,我们惹不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跑马 (贰)跑马 她被他关进了半山的一户别墅。 内外布满摄像头监控,有白衣护工佣人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也有黑衣保镖守在门口。 她拄着木拐,最多能去后院欣赏新开的紫荆花。 尉嘉和不会常来,他比她大了十二岁,她离开的这几年,他已结婚生子。 他娶的女人当然是同尉家门当户对的,周家的姐。 她也是,对,她是尉家的姐。 可她什么都没有。 爸爸去世后,她签署了自动放弃遗产继承的文件。 独自一人北上。 妈妈病逝了,爸爸也病逝了。一个接一个。 她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护士来她住的地方,拆开她腿的石膏。 “尉姐,你活动看看。” 眉试着弯曲了膝盖,扶着墙心走了几步,越走越远,直走到餐桌旁,看到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 “谢谢,我康复了。”她抿嘴对护士,对家里的佣人保安淡淡微笑。 她可以出门,只是会有尾巴跟着她。 “我说了,我不会离开香港的,为什么还要监视我?”她給尉嘉和打电话。 “我不相信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也对,你长大了,总是需要外出做点事情的。” 他开了保时捷suv,穿着传统的西装,戴着老气的机械腕表,虽然价值不菲,眉并不羡慕。 “你带我去哪里?”眉系好安全带。 “去看跑马。时候你很喜欢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眉坐在副驾驶,看狭窄的街道,破旧的店铺门脸。 尉嘉和的笑是从胸腔底层发出来的,吭了两声,“不,你喜欢的。你喜欢生活这儿。” “不,不喜欢,这里太憋屈,人多我又没钱,香港,我活不下去。” “你是我妹,饿不死你的。”尉嘉和调转方向盘,把车停下来。 他自然地揽起她的肩膀,随着人流往里走。 眉打了一个激灵,没有挣扎,她知道,虽然他穿得随意,公众场合很难认出他。但如果反抗他,不給他面子,她会死得很难看。 “你从不把我当妹妹,何必非要绑着我。” “不,你是我妹。爸爸去世后,尉家就剩你我了,要相依为命。” 尉嘉和拉着她到了跑马场,四处张望,却被一个穿着时尚,戴着大沿帽,大框墨镜的圆脸女人看过来,然后靠近他们。 “你怎么在这儿?”尉嘉和看到她似有不满。 她却保持淑女般的微笑,口红涂抹的方式有些像八九十年代的港片的女主角。 “你带姑来马场玩,我这个做妻子的总要招待安排。”她向尉眉伸出手,“我是周岚。” 眉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刚才看着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原来是见过的。 电视机里,新闻报刊里见过,尉家新娶的媳妇。 “嫂嫂。”她心翼翼也伸手,与她轻握。 “哦,差点忘记介绍。这是我表弟,周兆霖。才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回来,学财会的。”她从身后把一个男孩拉了出来,表情略有尴尬。 “他太害羞,二十好几的男人,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姐夫…”他说话声音很,叫尉嘉和。 尉嘉和点点头,拉起眉,“我带她去选马。”说着就要向前走。 “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讲。”周岚倒是先拉过了尉嘉和。 “什么事这么急,不能回家讲。” “关于公司的,你尉家的产业。” 尉嘉和看住眉,他若离开,她怎么办。 周岚扯了一嗓子,“兆霖,你先照顾好眉。” 尉眉本就不想来这里,她见尉嘉和和嫂嫂离开,也往外走。 周兆霖在后面喊,“眉,你等等我。” 她不想理会他,周家的人,她也是惹不起。 好多年没来马场,这里的安排陈设都发生了改变,电子大屏,手机a选号。 她停住脚,“你不是害羞的吗?干吗追着我?” 周兆霖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姐…我姐让我照顾好你。” 眉听到,扑哧一声乐了,“就你这身板,还要照顾我?” 听到这话,有损男人的自尊。周兆霖咬起嘴唇,眼皮有些下垂。 “好了,当我没说过。”她瞟了他一眼,其实他身材很不错,一米七八的个头,一百五六十磅,在南方算是好模样。 眉看像屏幕中的马匹,随口说,“我觉得号马不错,你看马鬃的色泽,看精气神,准能跑第一。” 周兆霖侧眼眯看她,心底暗自发笑。“你买号,那我就买6号。敢不敢和我打赌?” “跑马而已,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眉不喜欢他懦懦的书生气质,也不喜欢他装懂。 “赌就堵,你若输了,不许跟着我。” “好。我赢了,请你吃甜品。” 4匹不同的马,她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赢。最多,大家一起输。 她的生活不想再有其他的人介入了。 可跑完一圈,6号赢了。 “你怎么做到的?”再心如止水,眉也有好奇的时候。 “蒙的,对吧。” “不,当然不是。其实很简单,我不懂马,只是看赔率。6号马的赔率最低,说明它赢率是最高的。”周兆霖讲出他的选马理论,“但盈也只有两三倍。买和不买没有什么差别。” “且…”眉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虽然有点聪明,但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周兆霖的脸顿时发烫,怎么说也是周家的少爷,还没人敢堂而皇之地说他这儿不行,那儿不行。 “自以为是。”尉眉看他那囧样,瘦削的脸庞积起红色,倒是有几分可爱。 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又多看了他两眼。 “你…”周兆霖被她有些气饱。 “你出身好,长得好,学识又高。这一身休闲服,也要几万块。”眉的手摸向他的领口。 他整个身体都冻住了,好半天。 直到他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才缓过神。 他接过电话,和尉眉说,“姐姐和姐夫有事先回去了,叫我把你送回去。” “只能这样了。”眉摆摆手,“我没有车子。” “顺便请你吃甜品。” “不必了。” “那改天?” “也不必。” “为什么?” “我没想见你第二次。” 眉的话斩钉截铁,兆霖发动自己的宝马车,一路没有多言,只是不停地咽口水。 “你感冒了?嗓子有痰?” “没…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心经 (叁)心经 周兆霖不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就把她送回了尉嘉和和姐姐住的地方。 “我完成了任务,回去了。”他向姐姐周岚报告。 擦过眉的肩膀,“甜品餐一定要补上的。” 眉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被尉嘉和揪着胳膊上了另一辆车。 “我送她回去。”尉嘉和对周岚说。 “哥,你抓疼我了。”她努力甩开他的手。 “表皮都没掐破,疼不过是神经反应,你叫什么叫。”他把她塞进他的黑色车子。 “你喜欢他?”他看路,没有看她的表情。 “对,喜欢。”她故意这么说,因为实在是不想认真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好,很好。”尉嘉和的嘴角荡漾开温柔的笑,“如你所愿的。” “明天你去公司上班,去财务部。”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学财会的,我是学z文的。”眉也不想看他,从到大,他对她的照顾都是一场场恐怖剧。 但她偶尔,还是会止不住偷偷看他。 别人家的哥哥,是会疼爱保护妹妹的。 毛绒玩具,零食,化妆品,衣服包包…她统统没有过。 她只能幻想着,或许梦里,他能对自己好点。 弥补她失去父母的温暖。 尉嘉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开车很快,连闯过几个红灯。 “你要寻死吗?”眉瞪着他的脸,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却是她的哥哥。 “我还不想死。” 他没有理会她,直到车开进半山别墅的车道,停入铁门旁的车库。 他狠狠地捏住她的胳膊,差不多是拖着,拖她上楼,进了卧室,门咣当一声关上。 “真的很疼,你是个医生,先把自己的病治一治。”眉冲他喊。 “有本事再掐我脖子,最好把我掐断气。” “你以为我不敢?”尉嘉和把她逼在墙上,细的脖子,他一只手就可以圈死。 “我说过,不属于你的,你不能要!” 尉眉轻咳两声,“我没有。” “没有?”他把她脖子掐得喘不过气,“腿才好,你就去勾搭周家的人。你和你母亲一样贱。” 他的另一只空着的左手缓缓划过她的脸颊。 “对,我贱,我贱你还摸我,拿开你的手。” 她别过头,眼中却不知何时含了泪。 “眉,你哭了。”他的左手擦过她的眼,沾染上咸湿。 “哥,我求你了。你别再折磨我了,行吗?放我回北方吧。”她哭起来的嗓音越来越大,泪如决堤。 尉嘉和没有想到一向忤逆他的妹妹会哭,还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别人的哥哥都是护着妹妹的,从到大,你不允许我要爸爸的礼物,不允许我交朋友,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开心。” 她捂着脸抽泣,忽而打破了柜上摆的白玉瓷瓶,百合花和瓶中水散落一地,淡香扑鼻。 她拾起其中最为锋利的一块瓷,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母亲患上了抑郁症自杀,我拿命还給你。” 尉嘉和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她的手,可她的脖子还是被划出一条淡红色。 他紧紧把眉抱在胸前,不知所措地亲吻她冰凉的额头。 “是哥不好,哥病了。” “你喜欢他,哥不反对了。” “只是你要留下来,好吗?” 这是尉眉十几年来头一次听到尉嘉和对她说这么温柔的话。 她竟破天荒点了头。 然后第一次把手臂伸到他的腰后,尝试着抱紧。 感受有哥哥的温暖。 十几年的隔阂就这样化解了,她开心,他也开心。 兄妹间本就应该是彼此关照爱护的关系。 她去了尉家的公司做财务助理,学得很辛苦。 有同事私下问她,“你也姓尉,和尉家股东有亲戚关系?” 她才想低调说,没有。 另一个同事见她穿衣也并不是什么高档品牌,“重复的姓氏多了,当真和股东有关系,你也不会在这里做助理。” 眉淡然一笑,说“是。” 礼拜天,她住的别墅从外面驶来一辆车,眉在做午餐,从窗口看到,颇有些眼熟。 是周兆霖的车,她想起来。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蓝色西装的口袋还叠了白手帕。 是个阳光帅气的男人。至于周岚说他害羞,二十好几没有交过女朋友,尉眉是不相信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她有些诧异,还是給他端了水杯。 “給你送礼。”他手上提着一个褐色的v箱子,侧面有栏有门。 “这是什么?”她弯下腰,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熊猫兔。 “是你哥叫我来把白白送給你的。”他打开栏门,兔子谨慎地看,试探着伸出一只爪。 “真可爱。”尉眉也伸出手,和它握爪。 “毛好软,好暖。” “是啊。”周兆霖也蹲下身,把白白抱在怀里,眼中尽是温柔,抚摸着胆的它。 她看着眼前,想起十年前,声自语。 “如果他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像我什么?”周兆霖随口问。 “没,没什么。真的是我哥叫你送来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会知道你住这里。我可不是跟踪狂。” 眉哦了声,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为什么,他不自己送来。 “你在做饭?”他放下白白,走去厨房的中岛。“我帮你呀。” “不,不用。”眉也走过去,拿起刀切香肠,“我只做个简单的炒饭。” “我来做。”周兆霖并不见外,双手从她背后穿过她的腰,解下围裙,穿在了自己身上。 “你…”尉眉手上有油有刀,没办法拒绝。 “你去休息,或者看我做。”他说。 她没有听清他接下来的话,一直在回味他的手穿过她的腰的感觉。 让她想起了尉嘉和。 如果,摘下她围裙的人是他… 她极力晃头,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是从对自己不好的哥哥。 就算现在,两人可以冰释前嫌,他也不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的。 今天他托周兆霖送来白白,只是向她道歉而已。 “你不舒服吗?见你一直晃头。”周兆霖把米饭肉丁下平底锅,滋啦滋啦的声音。 “是,有些头疼。” 她坐到餐桌旁,闻着炒饭的香气。 “你的手艺真不错。没想到,周少爷会开火做饭。”眉吃得点头叫好。 “我还会做甜点。”脱掉外套西装的他里面的衬衫都汗湿了。 “你擦擦。”眉随手把一张纸巾塞給他。 却被他握住了手。“你帮我擦。” “毛病吧你。”她使劲想抽回手臂,“没想到看你身板,怯怯懦懦,还是挺a挺有气力的。” “眉,你喜欢吃,我給你做一辈子好不好。”周兆霖抬起头,眼里能看到他的真诚。瘦削的脸颊,额头上还挂着炒饭受热氤出的汗滴。 “你也有病。”她放下碗,自己的左手还被他死死攥着。 不知从哪里,他又变出一个紫绒礼盒,啪嗒一声打开。 是一枚大个的钻戒,钻石切割很完美,像夜明珠一样,会自己发光。 他把它套进她的无名指。 “我喜欢你,嫁给我。”他突然屈膝而下。 “开什么玩笑,周少爷,这只是我们的第二次会面。”眉使劲拉扯她的手,怎么都拽不出来。 “你不答应我,我不放手的。” “周少爷,或许你有所误会。”她深呼吸和他解释,希望他能明白。 “我知道,豪门家的婚姻从来都是强强联合。但是你找我,那就错了。我虽然是尉嘉和的妹妹,可我什么都没有的。父亲去世后,产业都在我哥手里。我是货真价实的平民。” “我不在乎,我只是喜欢你。从在马场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周兆霖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尉眉听到这话,显然有所感动。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对她说,从第一眼就喜欢。 在北方工作的这两年,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可能有什么帅哥王子对她表白。 她哽咽着,想拒绝又很难拒绝。 难得遇到个喜欢自己的男人。 “你让我考虑几天吧。”最后她这么说。 “好。”他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其实她不拒绝他,还有更深的原因。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真心 (肆)真心 尉嘉和是医生,尉家的公司产业都是委托了经理人和周家的人在打理的。 她工作了好长段时间,才发现,周兆霖是自己上司的上司。 这天,周兆霖当着许多同事的面走到她的办公位前,中指关节敲响她桌子。 “下班了,我送你。” “嗯?”她抬起头,能感到周围许多的目光在看他们。 她恨不得钻进地缝。 “傻呆着做什么,喜欢被人看?” 尉眉迅速收拾了桌面,提起包随他去了停车场,再一次坐上他的车。 “考虑好了吗?”他问。 “没…还没。”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他的车子没有往她住处的方向开。 “去哪里?” “去你哥家,孩子快一周岁。”他指了指车座下的手提袋,“里面有礼物,帮你买好了,是幼儿画册。” “谢…谢谢。” 她回了香港快一月,还没有进去过哥哥的住宅。 直觉告诉自己,不会喜欢。 “你考虑很周到。”她客套着。 这是九龙塘的一处豪宅,明星置业的佳处。 两次来这里,都是周兆霖载的她。 她怯懦地脱掉鞋子,走进客厅。 正看到哥哥抱着个穿着咖色开裆裤的男孩嘻嘻作笑,旁边是她的嫂嫂周岚在端着碗,拿着木勺子喂宝宝辅餐。 她心中抽动的厉害,似比尉嘉和掐住自己脖子还难受。 “哥,送給宝宝的。”她把礼盒递过去。 尉嘉和没有接,是周岚接过的。 她对嫂嫂表以微笑,“想借用下卫生间。” 周岚向里指了指。 她靠在卫生间的门背上,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她难过,哥,你这么幸福。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呢。 五分钟的时间,她整理好心绪,打开门。 看到等在外面的周兆霖,白挺的衬衫,长直的腿,见到她展开喜悦的笑颜。 她忍不住,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想好了,我答应你。” “真的吗?”他轻拍她的背,“我好开心。”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尉嘉和和周岚身边。 “姐,眉答应我了。”周兆霖嘴角洋溢着笑。 “恭喜你呀。” 尉嘉和也跟着说,“你要好好待她。” “会的,怎么不会,我好中意她。”他拿起她的右手在他嘴角印上一吻。 周家少爷要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刊登到了新闻上。 尉氏公司的员工端着奶茶杯,从办公位可以八卦到电梯口。 “是哪家的姐这么有福气,可以嫁給周少。” “反正不是你啦,你家祖坟风水没有这么好。” “有天我看到周总敲眉的桌子。” “肯定不会是眉,高门大户只可能是商业联姻啦,只怪自己没有投胎好。” 尉眉乘坐巴士回到住的豪宅,路上直摇头,有种做了灰姑娘的感觉。 可不开心,甚至想逃婚。 本是来香港为母亲扫墓,却横生枝节,要嫁人。 尉家,惹不起的。来了,就甩不掉。 “哥,你怎么来了?”她按开壁灯,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尉嘉和,脸色有些阴郁。 “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走到门厅,接过她的包。 “这幢房子,哥哥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他把她拉到过道昏暗的灯光下。 “喜欢吗?” “喜欢,谢谢哥。”眉低下头,不敢看他。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要跳了出来。 “喜欢就好。”尉嘉和轻轻将她揽入怀,把她额间的刘海别在耳后。 “从前,我不让你接受爸爸送你的礼物,是因为那不是我送的。” “嗯?” “不让你交朋友,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心里住进别的人。” “嗯?” 她抬起头,“什么意思?” 尉嘉和高大的身材将她整个圈进怀里,俯身用唇舌堵住她的多嘴。 “唔…唔…”她推他,“哥…你在做什么?” “别动…别动…”他狠狠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两人没有一丝缝隙。 她的心跳得砰砰快,被曾经待自己如仇人的哥哥给予亲密的温暖。 她怕自己沉沦,又实在违心反抗。 “哥…如果从前你待我这么好,就好了。”不知不觉,她的眼泪流进了嘴里。 两人的唇舌又咸又苦。 “可,你是我亲哥。”她趴在他的胸口,像白白一样乖巧依偎着他。 怕是最后一次亲密接触。 “别说话。”他紧紧抱着她。 “你身上好暖,好暖。” 她闭着眼,香港常年的热天她的心却一直凉,直到此刻。 新闻终于有了详实的报道,与周家少爷联姻的是尉家的姐。 尉眉。 公司财务部炸开了锅,圈圈围住她。 “你果真是尉嘉和的妹妹?” “我…我…”她惧怕,吞吐,一点不像大家闺秀。 周兆霖走来,牵起她的手。 “給大家介绍,我的未婚妻,尉眉。” 同事个个长大了嘴巴,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平时低调,穿着朴素,不爱言语的尉眉果真是尉家的亲属。 尉嘉和的亲妹妹。 “甜点餐一定是要补上的。”他在她耳边又吹了这句话,撩得发痒。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划着圈。 她见过周家的父母,他们对她很是满意,拉着她的手把一方翡翠透亮的玉镯挂进她的藕腕。 她知道,他们满意的是她的身份,尉家姐的身份。 而她,也不能确定,周兆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四季饭店三星大厨的甜点,她吃起来都会发呆。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他叉起一块黑森林送到她嘴边。 嘴唇感到金属的冰凉,她蓦然看他。 随口逗他开心,“想你。” “真的吗?”他松了松领带的温莎结。 “你这么说我好开心。” 他又温柔地拿起她的手,低头轻啄。 “周少,我不确定,你真心喜欢我?” “当然。” 眉仔细分辨他眉宇间的细微表情,不像在演戏。 豪门世家也会有真情,或许吧。 她又开始走神,想起那天她问尉嘉和。 “哥,我是不是一定要嫁給他?” “是。周家和尉家必须要相互扶持。” “哦。”她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抱住自己的哥哥。 “可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尉嘉和抚摸她的头,“我也不喜欢周岚。” “那你喜欢谁?”她抬起眼睛,想看进他的心。 “你知道的。”他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眉,你喜欢谁?”他也问了她。 “你也知道的。”她的耳贴在他胸前,听砰砰的心跳声。 尉眉与周兆霖的婚宴从南沙办到会展中心。 媒体,明星,财团皆有亮相。 他们十指相扣,向大众展示十克拉大的蓝钻。 闪光灯照个不停。 偶尔,她的目光会移到尉嘉和的身上,黑白相间的晚礼服。 她伤感地思虑着,站在身边,挽着她手臂的,不可能是他。 就在她晃神的瞬间,周兆霖俯身与她四唇相贴。 相机记录了,周尉两家的真情之吻。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掩饰 (壹)掩饰 1946年初,苏逸梵二十岁。 她把手抄进灰色外面露着破败黑棉絮的大衣袖,头上被一块带有乡土气息的红格子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 大头棉鞋前面开了口,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咯吱咯吱。 她推开巷尾的一间门脸,绿棂窗落了灰,掉了漆。 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两个字。 [美发]。 理发店很,十几个平方的空间角落里有洗头盆,上面一个铁桶装水,接了胶皮管。地上散落的黑发一层一层,让人看了恶心反胃。 中间是个烧蜂窝煤的炉子,铁皮烟囱向上拐了一个弯,从窗子里穿出去,冒出的白烟进入冷空气,瞬时消逝。 苏逸梵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搓搓。贴近炉子烤手。 “剪发?” 一个身材微胖,满头烫卷的中年女人挑了她一眼,问她。 “是。” “坐。”她说。 门口有几个木板凳,意思是让她坐一边等会。 “一会儿就完。” 苏逸梵简单哦了声。 她看到一块有黄色污渍本应是白色的布围在男人的脖子下面,把整个上身罩住了。 理发的中年女人手上正拿着黄毛刷子,给他掸去脖子上的碎发。 苏逸梵觉得座位上的男人有点眼熟,拿起手边的报纸挡着,欠身多看了两眼。 他没有左耳! 宋伯良?时隔一年,她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 她没有叫出声,只是心中默念。 “好了。”理发的女人把围布撤下,扶着他的头看镜子。 “下次还来呀。”她在他右耳说,两人很熟络的样子,还用食指指轻轻刮擦了他的下巴,动作颇有些暧昧。 宋伯良没吱声,低着头站起来,戴上破棉帽子,把整个头都包了起来,只留眼睛鼻子嘴巴。然后尴尬地从破旧的棉袄里掏出一张钱。 房间很窄,他擦着苏逸梵的腿挤到门口。 两人对视,他认出了她。 眼神停顿了几秒,嘴巴张开但没出声。 扒开厚棉门帘,他消失在了外面。 “你们认识?”女老板掸掸刚才围在他脖间的布。 套在了她脖子上,用夹子别住。 “不认识。”她回答得有点心虚。 “要理个什么样的?” 爱美爱时尚的苏逸梵居然说了句“随便。” “你这从前是烫过的推纹装,剪了可惜。” “把烫过的地方都剪掉。”她坚定地说。 “都剪掉就太短了,不好看。” “没事,我现在不喜欢烫发,哪怕短成男式。” 女老板开店理发是为了赚钱,顾客要怎样,她就怎样剪。 “可以,都可以。” 剪刀比在木梳上,苏逸梵听到头发咔嚓被剪掉的声音。 她是心疼的,从前她做舞女,后来陪高桥雅治,外表体面优雅。 日本战败了,她跑去老家农村躲了几个月,还是回到了奉天。 广播里说南北方政党谈判停战,这抓汉奸的事已经翻了篇。 但她还是要低调,找个店剪个朴素的发型,最好谁也别把她认出来。 “刚才那个…” “那个人,他常来这里剃头?” “怎么少了一只耳朵?”苏逸梵装作好奇不认识,问起来。 “你说他呀,可怜件的倒霉,被日本人割掉一只耳朵。本是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毕业要做先生的…”女老板断在这里,讲起闲话,“姑娘,你怎么,对他感兴趣?” “没…没,就是随便问问。”苏逸梵不敢再问什么。 十根手指藏在围巾里,交叉着画着圈。 女老板也没继续问,只是看着她不明意味地笑。 “只能剪成这样了,像个假子。”刚才給宋伯良掸脖子碎发的刷子,又刷在苏逸梵脖子上。 “挺好的。”苏逸梵对着镜子左右歪歪头,脱掉围巾,拍拍身上沾的头发渣。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满洲国圆,递了过去。 “姑娘,外地来的吧。现在日本人跑了,银行新发行了法币。十元满洲国圆换一元。赶紧去换,拖久了,贬值哪。”女老板接过她递过来的百元大钞,好心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谢谢。”苏逸梵蒙起头巾正要撩开厚门帘。 “再告诉你,他叫宋伯良,瞧得出来,你喜欢他。一见钟情?” “我是愿意牵线的,你去北顺路那边,肯定能找见他。” 女老板收起剪刀,拿起扫帚,心口有点泛酸。 苏逸梵听到,差点崴脚,赶紧扒拉开门边,没影了。 “还挺害羞。”女老板瞥了眼。 宋伯良,宋伯良。 苏逸梵路上一直念叨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刚才剪发的女师傅也没说。 北顺街,她记住了。 她溜溜达达过去,路过一幢二层的白色别墅,很像高桥住过的那幢。 她停住脚,仰头盯着侧面的窗户发了半天呆。 “高桥,你应该活下去。无论无何,都要活下去。哪怕失败了,是罪人,也要活下去。” 想起他,她心绞着疼。 终究,自己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吧。 他死了,她顺便收走了屋子里所有的钱。 活着,不仅要有信念,还要有钱。 今年是个寒冬。她抄着手,跺着脚。 在北顺街来来回回走,边运动取暖,边希冀能碰到宋伯良。 回想起一年前在地牢,如果她早点开口,或许他的耳朵好好的。 突然,从她跟前跑过去一个十二三岁半大的男孩。 手上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 一阵风刮起地面的雪沙,看不清后面有个大人也跟着跑,但明显体力不支。 嘴里似是呛了风,喊着,“钱…钱…没给钱…” 大人跑不过孩子,这人该有多么弱。 苏逸梵眼睁睁看着他停下来,弯身叉腰喘不过气。 再无奈地转身,一步一趔趄地走回。 推起架着烤炉的车。 苏逸梵认出了他,他是宋伯良。 师范学校的男同学,都是这么体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她寻着他的脚印走过去。 “好巧。”装作不经意路过碰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纠葛 预告 (贰)纠葛 “你都看见了。”宋伯良没有放下推车,倔强地前行。 对行人尽力扯着嗓子喊,“烤红薯,烤红薯,二毛一块。” 苏逸梵见他推得吃力,上前帮他推。 他没有拒绝,叫喊得更卖力了些。“热乎乎烤红薯,二毛。” “你怎么做这个。”她的嘴巴呼出热气瞬间变白,冬天的东北在街上行走聊天已是很吃力,喘着大气。 宋伯良没有回答,打了岔。“怎么,他没带你回日本吃香喝辣?”语气里满是不屑,嘲讽。他明知道日本败了,但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嘴上要讨便宜。 “他死了。” 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双排脚印,行人很少有驻足下来买红薯的。 “你也不好。”苏逸梵看向他,刚刚理过发,挂过胡须的他也没有显得多么精神。 背有些佝偻,和拿着破碗窝在墙角的乞丐没有两样。唯独看进那混沌的眼睛,是有过纯真和理想的。 宋伯良想继续吆喝,可嗓子像吃了哑药,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他只想快速逃离,推着车往一条巷子里走,脚深脚浅。 “你不卖了吗?”苏逸梵紧跟上,他瘦削的书生样担负起生活,也得充强壮。 “你别跟着我了,你我不是一类人。”好半天,可能是他太累了,寒冷穿透了他的棉手套,放下车子跺脚搓手,哈几口气。 他见苏逸梵发呆,又推起车子前行。他的生活已经够糟糕和艰辛了,不需要和一个没有底线,没有尊严,給切了自己耳朵的仇人做情妇的女人有任何往来。 苏逸梵却跟着他,远远的跟着他,始终保持米的距离。 宋伯良把车推进个围墙倒了一半的破败院,门上还落了锁。 “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上锁?”她也不客气,奚落他。 “你跟着我到底做什么?”宋伯良把车卸下,走进屋,拿脸盆舀雪洗了把脸。 本就冻得红彤彤的粗糙皮肤更红了,带着湿气。 “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和你们说声对不起。”不知何时,她靠在脸盆架旁的墙上,低起头,声说。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不过是少了只耳朵。周青他自杀了,死了。你该和他去道歉,和聂瑗道歉。”宋伯良拿冰凉的毛巾擦眼睛,下巴和脖子,神气清爽起来。冷笑添一句,“我倒是要谢谢你,果真如你说,你若不去做叛徒,我两只耳朵都没有,我还会变成唐书里所说的人彘,断手断脚,装到瓦缸里,只配死在茅厕。” “我只是想活着,也想你们好好活着,有错吗?”她忽儿抬起头,再次看进他渐渐燃起仇恨的双眼。 他心中的仇恨越来越旺盛,若不是日本人… 想到这儿,他猛然掐住她白如粉脂的脖子,“没错,活着没错。可我少了一只耳朵,谁赔給我?我本来可以去教书,可哪个学校愿意招聘长相奇特的怪物?”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街上卖烤红薯吗?我告诉你,我这就告诉你!” 他掐得她脖子脸颊也渐变粉红,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她嘴角挣扎着,像是洞房传出的低吟,引诱人犯罪。 “日本人害我这么惨,你怎么还活到现在,怎么没有被处决?”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拍上她的脸蛋,声音清脆,手感却无比柔软。 然后放开了箍住她脖颈的手,不解地苦笑,“苏逸梵,你长得美,从前在学校就穿的时尚大胆,许多男生都迷你。可供你选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去做日本人的女人?” 苏逸梵答不上来。 只想到一个词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遇到了,就这样了。 哪里有什么原因呢。 就如同他的境遇,高桥雅治选中了他,他就被切掉了耳朵。 怎么没有选到其他人? 这就是命,命运。 苏逸梵从口袋掏出几张钱,放在桌上,想默默离去。 哪知宋伯良忽然扑过去,把她拽了回来,反身将她按在木桌上,从背后开始脱她的裤子。 “你…宋伯良,你要做什么?”她大声喊叫着,两条腿努力向地面乱蹬。 “又不是贞洁烈妇,装什么装?”他爆了粗口,向前压住她的腰,夸嚓褪去她下身的繁厚的衣物。“裹得再严实,你也洗不白,日本人害我这么惨,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完事的。” 他将她的手压在背上,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带。 “想补偿就这样补偿。”他眼底极红,身体里似有一头发疯的猛兽叫嚣着。 和刚才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卖红薯的老实人完全不同。 他做得决绝,迅速,一下子冲进去了她的身体。 “宋伯良,你这是犯法。”苏逸梵的脸被他的手压在冰凉的木桌上,嗓底尽力发出的声音,也不过是绵羊的咩咩叫。 或许是她很久没有过男人了,上一次,最近的一次… 她都记不清和高桥雅治在哪里做的。 “犯法?日本把我耳朵削了,是不是犯法?”他按着她的头,随着节奏,听见木桌腿嗒嗒敲打地面的响动,畅快骂着。 “你这身体真舒服,天生贱!” 苏逸梵的眼角流出泪水,顺着颧骨轮廓,最终流进嘴里。 她同情宋伯良,他失去了成为健全人的权利。 可谁来同情她。 一声低吼,她知道他完事了。 他放开了她,提起裤子。 她的双脚终于可以挨到了地面,捋起头发,咽下口水。 “有没有热水?”她没有骂他,也没有哭闹。“总要清洗。” 许是宋伯良发泄完了,恢复了老实读书人的斯文模样,磕磕巴巴涨红着脸,“你…等着。” 她趴在门框,系着棉裤的裤带,看到他拿了一只黑乎乎的铁壶去雪地里,用手捧起最里面最干净的雪,去了灶房。 苏逸梵背过身,他了她,但她依然对他恨不起来。 她还是同情他,可怜他的。 她想起了理发店的女老板的话,“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要做先生的。” 或许,他解开心结,会有学校接纳他的。 毕竟,这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日本人的错,还是时代的错,命的错。 她想得深,想得远。 这也不是她的错,她一直这么认为,[我只想活着,活着而已,如果有条件,能活得好。] 她舔起干枯爆皮发了白的嘴唇,靠在掉皮的白墙上,要睡着。 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美酒,牛排和夺目的旗袍。 “你要的热水。”宋伯良双手提着腾腾还冒着白气,才烧开的水壶回来。 “谢…谢谢。”苏逸梵睁开眼,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刚刚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 她撩开门帘,进去了里面的屋子。 宋伯良搓起手掌,在门帘外听到潺潺的水声。 “刚才,是我糊涂…” 里面的水声稍有停顿,又继续响起。 “逸梵,我…你知道,从前我就喜欢你的。” “我就是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他有些讲不下去,还是试着问,“忘了从前,开始新生活。你说,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纠葛 (贰)纠葛 “你都看见了。”宋伯良没有放下推车,倔强地前行。 对行人尽力扯着嗓子喊,“烤红薯,烤红薯,二毛一块。” 苏逸梵见他推得吃力,上前帮他推。 他没有拒绝,叫喊得更卖力了些。“热乎乎烤红薯,二毛。” “你怎么做这个。”她的嘴巴呼出热气瞬间变白,冬天的东北在街上行走聊天已是很吃力,喘着大气。 宋伯良没有回答,打了岔。“怎么,他没带你回日本吃香喝辣?”语气里满是不屑,嘲讽。他明知道日本败了,但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嘴上要讨便宜。 “他死了。” 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双排脚印,行人很少有驻足下来买红薯的。 “你也不好。”苏逸梵看向他,刚刚理过发,挂过胡须的他也没有显得多么精神。 背有些佝偻,和拿着破碗窝在墙角的乞丐没有两样。唯独看进那混沌的眼睛,是有过纯真和理想的。 宋伯良想继续吆喝,可嗓子像吃了哑药,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他只想快速逃离,推着车往一条巷子里走,脚深脚浅。 “你不卖了吗?”苏逸梵紧跟上,他瘦削的书生样担负起生活,也得充强壮。 “你别跟着我了,你我不是一类人。”好半天,可能是他太累了,寒冷穿透了他的棉手套,放下车子跺脚搓手,哈几口气。 他见苏逸梵发呆,又推起车子前行。他的生活已经够糟糕和艰辛了,不需要和一个没有底线,没有尊严,給切了自己耳朵的仇人做情妇的女人有任何往来。 苏逸梵却跟着他,远远的跟着他,始终保持米的距离。 宋伯良把车推进个围墙倒了一半的破败院,门上还落了锁。 “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上锁?”她也不客气,奚落他。 “你跟着我到底做什么?”宋伯良把车卸下,走进屋,拿脸盆舀雪洗了把脸。 本就冻得红彤彤的粗糙皮肤更红了,带着湿气。 “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和你们说声对不起。”不知何时,她靠在脸盆架旁的墙上,低起头,声说。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不过是少了只耳朵。周青他自杀了,死了。你该和他去道歉,和聂瑗道歉。”宋伯良拿冰凉的毛巾擦眼睛,下巴和脖子,神气清爽起来。冷笑添一句,“我倒是要谢谢你,果真如你说,你若不去做叛徒,我两只耳朵都没有,我还会变成唐书里所说的人彘,断手断脚,装到瓦缸里,只配死在茅厕。” “我只是想活着,也想你们好好活着,有错吗?”她忽儿抬起头,再次看进他渐渐燃起仇恨的双眼。 他心中的仇恨越来越旺盛,若不是日本人… 想到这儿,他猛然掐住她白如粉脂的脖子,“没错,活着没错。可我少了一只耳朵,谁赔給我?我本来可以去教书,可哪个学校愿意招聘长相奇特的怪物?”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街上卖烤红薯吗?我告诉你,我这就告诉你!” 他掐得她脖子脸颊也渐变粉红,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她嘴角挣扎着,像是洞房传出的低吟,引诱人犯罪。 “日本人害我这么惨,你怎么还活到现在,怎么没有被处决?”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拍上她的脸蛋,声音清脆,手感却无比柔软。 然后放开了箍住她脖颈的手,不解地苦笑,“苏逸梵,你长得美,从前在学校就穿的时尚大胆,许多男生都迷你。可供你选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去做日本人的女人?” 苏逸梵答不上来。 只想到一个词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遇到了,就这样了。 哪里有什么原因呢。 就如同他的境遇,高桥雅治选中了他,他就被切掉了耳朵。 怎么没有选到其他人? 这就是命,命运。 苏逸梵从口袋掏出几张钱,放在桌上,想默默离去。 哪知宋伯良忽然扑过去,把她拽了回来,反身将她按在木桌上,从背后开始脱她的裤子。 “你…宋伯良,你要做什么?”她大声喊叫着,两条腿努力向地面乱蹬。 “又不是贞洁烈妇,装什么装?”他爆了粗口,向前压住她的腰,夸嚓褪去她下身的繁厚的衣物。“裹得再严实,你也洗不白,日本人害我这么惨,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完事的。” 他将她的手压在背上,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带。 “想补偿就这样补偿。”他眼底极红,身体里似有一头发疯的猛兽叫嚣着。 和刚才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卖红薯的老实人完全不同。 他做得决绝,迅速,一下子冲进去了她的身体。 “宋伯良,你这是犯法。”苏逸梵的脸被他的手压在冰凉的木桌上,嗓底尽力发出的声音,也不过是绵羊的咩咩叫。 或许是她很久没有过男人了,上一次,最近的一次… 她都记不清和高桥雅治在哪里做的。 “犯法?日本把我耳朵削了,是不是犯法?”他按着她的头,随着节奏,听见木桌腿嗒嗒敲打地面的响动,畅快骂着。 “你这身体真舒服,天生贱!” 苏逸梵的眼角流出泪水,顺着颧骨轮廓,最终流进嘴里。 她同情宋伯良,他失去了成为健全人的权利。 可谁来同情她。 一声低吼,她知道他完事了。 他放开了她,提起裤子。 她的双脚终于可以挨到了地面,捋起头发,咽下口水。 “有没有热水?”她没有骂他,也没有哭闹。“总要清洗。” 许是宋伯良发泄完了,恢复了老实读书人的斯文模样,磕磕巴巴涨红着脸,“你…等着。” 她趴在门框,系着棉裤的裤带,看到他拿了一只黑乎乎的铁壶去雪地里,用手捧起最里面最干净的雪,去了灶房。 苏逸梵背过身,他了她,但她依然对他恨不起来。 她还是同情他,可怜他的。 她想起了理发店的女老板的话,“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要做先生的。” 或许,他解开心结,会有学校接纳他的。 毕竟,这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日本人的错,还是时代的错,命的错。 她想得深,想得远。 这也不是她的错,她一直这么认为,[我只想活着,活着而已,如果有条件,能活得好。] 她舔起干枯爆皮发了白的嘴唇,靠在掉皮的白墙上,要睡着。 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美酒,牛排和夺目的旗袍。 “你要的热水。”宋伯良双手提着腾腾还冒着白气,才烧开的水壶回来。 “谢…谢谢。”苏逸梵睁开眼,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刚刚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 她撩开门帘,进去了里面的屋子。 宋伯良搓起手掌,在门帘外听到潺潺的水声。 “刚才,是我糊涂…” 里面的水声稍有停顿,又继续响起。 “逸梵,我…你知道,从前我就喜欢你的。” “我就是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他有些讲不下去,还是试着问,“忘了从前,开始新生活。你说,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冻河 预告 (叁)冻河 门帘里许久听不到水声,也没有她好听的女声传出来。 “你新剪的头发,真好看。”宋伯良还傻傻地立着。 “怎么会好看,这么短。” 苏逸梵从里屋端着盆走出来,俨然女主人与自己的丈夫娇嗔骂俏。 “我不怪你,这事就算了吧。如你所说,我贱。” “可贱人也有活着的权利,我还没有坏到以死谢罪的份上。” 她摸摸他粗糙的脸,从前,是多么的细致。 没来由地一声嗤笑,“白面书生,被生活逼成了汉子。” “你去哪里?” 宋伯良见她里去,摸着刚才被她触摸的脸颊,迫不及待开口在她背后问。 她没有驻足也没有回答他,院门枝桠开合的声音告诉他,她走了。 他的心突然莫名空虚起来,一阵眩晕,瘫坐在凳子上,双手掩面。 然后猛然冲进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冲着她渐渐消失的影子喊,“苏逸梵…苏逸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喊什么,只是不断地叫她的名字。 最后对着冷空气,巷子里只剩他叫喊的回音和新添的脚印。 “对不起。” 总要活着,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情。 只要人还活着,就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苏逸梵没有大学毕业文凭,也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一家报社做校对。 为此,她还改了名字。 以后,她不叫苏逸梵,叫苏青。 面试她的男人带着瓶底厚的眼镜,三十来岁却穿得老气横秋,一身灰黑,看不到一点彩色。 他拿着她的档案简历问她,“你叫苏青?”颇为惊讶。 然后又呼出一口长气,“才二十岁,你与写《结婚十年》的那名女作家重名。” “是。”苏逸梵点头,不敢多讲。 [青]这个字是来自周青。 宋伯良说得对,她最对不起的人,是周青。 当年话剧社的男主角,她揭发了他,他才会被迫害致残,最后选择了自杀。 《满洲报》的副刊本是刊登些无关痛痒的通俗文学。比如侦探系列的福尔摩斯,比如张恨水的《啼笑姻缘》。 面试她的男人便是这家刊物生活专栏的主编,陈从牧。 他工作严肃认真,不苟言笑。 苏逸梵从来没见他笑过。 校对的工作枯燥归枯燥,好在事情并不难做。 三月的某一天,陈从牧问她,“明天是什么日子?” 她抬手翻开日历,[三月八号。] “国际妇女节?” “对,你的节日。給你放假一天。”陈从牧抿嘴对她笑,克制的笑,嘴角向上咧的角度很,不仔细观察看不出。 三月的东北其实还很冷。 她改了名字,有了正当的工作,穿起了时髦的羊毛风衣。 自从日本人被赶走,东北一下子涌入了好多的人。 被战争扰乱得千疮百孔的中华大地,反而被日本人统治许久的东北经济最为发达。 她又想起了周青。 “宋伯良?”她出门买菜,刚出门口就碰到了他。 “逸梵…”他主动去拉她的手,吞吞吐吐。“我…我想你。” “大街上,别这样。”她躲开,从他身边快步走过,急迫想摆脱他。 她走在前面,在人流中忽隐忽现。 他跟在后面,也忽隐忽现。 “你跟着我!”她站住转身,倏然往后跑回了几步,到他面前,“到底想怎样?” 他指了指前面,“那里就是苏青自杀的地方。” 苏逸梵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是浑河,三月天,依旧冻着。 “那是八月夏日的艳阳天,他非要去听浑河的流水声。” 他张开双臂,对着太阳大喊,“我们胜利了,这是中华儿女的土地。” 然后噗通,从桥上跳了下去。 苏逸梵听得哈哈大笑,“死得好!” 宋伯良扯住她的胳膊,“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心狠。怪不得聂瑗说你不是中国人!” “他眼瞎,浑身上下都是伤,做不了事,不死等着连累家人朋友吗?”她甩开他的手,“不要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我救了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民族仇恨撒泼到女人身上,不是懦夫是什么!” 他舔舔嘴唇,又再次抓起她的手,往他脸上啪啪打。 “你说得对,我也不是好人!” “可是…我心口有怨气,我也不想活。” “周青至少还有红颜知己,聂瑗。我呢?我没有他那么勇敢,日本人把我吊起来的那一刻,我腿都软了,割下我耳朵的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是,我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就要去见阎王了。” 他抓着她的手不断抽打自己的嘴巴,“你打我,我宁可你恨我,你打我。” “至少,你会记得我。” “停!…停停…”苏逸梵使劲向后用力,摆脱了他任性的自残。 他又手疾眼快的将她狠狠用力抱住,“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 他说了很多遍,“求你喜欢我。你知道我多么惨,没人喜欢我。” 后来,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哭音,“我想要安慰,想要安慰啊。” 她有些被感动,女人,就是这样。 她像姐姐,像母亲,擦干他的眼角,“男儿有泪不轻弹,哪里有那么严重呢。” “答应我,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你救过我的命,我真的感激你。”他死死不肯放开她。 “你说你惨,你需要安慰,我何尝不需要。” “你说你没人要。我也是,知道我真实经历的男人,谁会要我呢?谁会娶一个曾经做过叛徒,給日本人做情妇的女人?”苏逸梵被他启发,不免也讲出些心里话。 “我要,我要。我娶你!”他语气很坚定。 “你不怕我給你抹黑吗?”她没有那么激烈的反抗他了,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就如从前,这种温暖高桥雅治也給过她。 “不怕,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我也是。”苏逸梵放松了双臂,很自然地抱住他。 “你答应我了?”他真的高兴,一年来的首次高兴。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冻河 (叁)冻河 门帘里许久听不到水声,也没有她好听的女声传出来。 “你新剪的头发,真好看。”宋伯良还傻傻地立着。 “怎么会好看,这么短。” 苏逸梵从里屋端着盆走出来,俨然女主人与自己的丈夫娇嗔骂俏。 “我不怪你,这事就算了吧。如你所说,我贱。” “可贱人也有活着的权利,我还没有坏到以死谢罪的份上。” 她摸摸他粗糙的脸,从前,是多么的细致。 没来由地一声嗤笑,“白面书生,被生活逼成了汉子。” “你去哪里?” 宋伯良见她里去,摸着刚才被她触摸的脸颊,迫不及待开口在她背后问。 她没有驻足也没有回答他,院门枝桠开合的声音告诉他,她走了。 他的心突然莫名空虚起来,一阵眩晕,瘫坐在凳子上,双手掩面。 然后猛然冲进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冲着她渐渐消失的影子喊,“苏逸梵…苏逸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喊什么,只是不断地叫她的名字。 最后对着冷空气,巷子里只剩他叫喊的回音和新添的脚印。 “对不起。” 总要活着,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情。 只要人还活着,就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苏逸梵没有大学毕业文凭,也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一家报社做校对。 为此,她还改了名字。 以后,她不叫苏逸梵,叫苏青。 面试她的男人带着瓶底厚的眼镜,三十来岁却穿得老气横秋,一身灰黑,看不到一点彩色。 他拿着她的档案简历问她,“你叫苏青?”颇为惊讶。 然后又呼出一口长气,“才二十岁,你与写《结婚十年》的那名女作家重名。” “是。”苏逸梵点头,不敢多讲。 [青]这个字是来自周青。 宋伯良说得对,她最对不起的人,是周青。 当年话剧社的男主角,她揭发了他,他才会被迫害致残,最后选择了自杀。 《满洲报》的副刊本是刊登些无关痛痒的通俗文学。比如侦探系列的福尔摩斯,比如张恨水的《啼笑姻缘》。 面试她的男人便是这家刊物生活专栏的主编,陈从牧。 他工作严肃认真,不苟言笑。 苏逸梵从来没见他笑过。 校对的工作枯燥归枯燥,好在事情并不难做。 三月的某一天,陈从牧问她,“明天是什么日子?” 她抬手翻开日历,[三月八号。] “国际妇女节?” “对,你的节日。給你放假一天。”陈从牧抿嘴对她笑,克制的笑,嘴角向上咧的角度很,不仔细观察看不出。 三月的东北其实还很冷。 她改了名字,有了正当的工作,穿起了时髦的羊毛风衣。 自从日本人被赶走,东北一下子涌入了好多的人。 被战争扰乱得千疮百孔的中华大地,反而被日本人统治许久的东北经济最为发达。 她又想起了周青。 “宋伯良?”她出门买菜,刚出门口就碰到了他。 “逸梵…”他主动去拉她的手,吞吞吐吐。“我…我想你。” “大街上,别这样。”她躲开,从他身边快步走过,急迫想摆脱他。 她走在前面,在人流中忽隐忽现。 他跟在后面,也忽隐忽现。 “你跟着我!”她站住转身,倏然往后跑回了几步,到他面前,“到底想怎样?” 他指了指前面,“那里就是苏青自杀的地方。” 苏逸梵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是浑河,三月天,依旧冻着。 “那是八月夏日的艳阳天,他非要去听浑河的流水声。” 他张开双臂,对着太阳大喊,“我们胜利了,这是中华儿女的土地。” 然后噗通,从桥上跳了下去。 苏逸梵听得哈哈大笑,“死得好!” 宋伯良扯住她的胳膊,“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心狠。怪不得聂瑗说你不是中国人!” “他眼瞎,浑身上下都是伤,做不了事,不死等着连累家人朋友吗?”她甩开他的手,“不要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我救了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民族仇恨撒泼到女人身上,不是懦夫是什么!” 他舔舔嘴唇,又再次抓起她的手,往他脸上啪啪打。 “你说得对,我也不是好人!” “可是…我心口有怨气,我也不想活。” “周青至少还有红颜知己,聂瑗。我呢?我没有他那么勇敢,日本人把我吊起来的那一刻,我腿都软了,割下我耳朵的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是,我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就要去见阎王了。” 他抓着她的手不断抽打自己的嘴巴,“你打我,我宁可你恨我,你打我。” “至少,你会记得我。” “停!…停停…”苏逸梵使劲向后用力,摆脱了他任性的自残。 他又手疾眼快的将她狠狠用力抱住,“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逸梵,我们在一起吧。” … 他说了很多遍,“求你喜欢我。你知道我多么惨,没人喜欢我。” 后来,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哭音,“我想要安慰,想要安慰啊。” 她有些被感动,女人,就是这样。 她像姐姐,像母亲,擦干他的眼角,“男儿有泪不轻弹,哪里有那么严重呢。” “答应我,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你救过我的命,我真的感激你。”他死死不肯放开她。 “你说你惨,你需要安慰,我何尝不需要。” “你说你没人要。我也是,知道我真实经历的男人,谁会要我呢?谁会娶一个曾经做过叛徒,給日本人做情妇的女人?”苏逸梵被他启发,不免也讲出些心里话。 “我要,我要。我娶你!”他语气很坚定。 “你不怕我給你抹黑吗?”她没有那么激烈的反抗他了,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就如从前,这种温暖高桥雅治也給过她。 “不怕,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我也是。”苏逸梵放松了双臂,很自然地抱住他。 “你答应我了?”他真的高兴,一年来的首次高兴。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岁月 预告 (肆)岁月 春暖花开,冰河解冻。 本无生机破败的院子,已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在灶间生好炉子,烧好热水。 铁盆里搅拌好面浆,在烧红的铁锅里摊起一张张薄如纸的饼。 又炒了黄豆芽,鸡蛋丝。 “春天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她給宋伯良卷起春饼。 “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回报你。”他拿着饼半天不能咬下一口。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大口吃饭。你文采比我好,可以給我们报社投稿。”苏逸梵手中的筷子不断給他夹菜,“鸡蛋你多吃点。” “你吃,你吃。”宋伯良把炒鸡蛋扒回她的碗。 她面上没特别的表情,心里却是有感动。 宋伯良是对她好的,他们这日子是可以稳定过下去的。 带着憧憬。 “鸡蛋咸了,怪不得你不吃。”她尝了一口又还給他。 “咸吗?”宋伯良将信将疑,把鸡蛋喂到嘴巴细细咀嚼。 “一点都不咸,味道刚刚好。” “你…你故意骗我吃的。”他回过味。 “哈哈。”苏逸梵笑出声,“你真好骗!” 突然愉快的表情戛然而止,捂起嘴巴跑了出去,扶着房墙做呕吐状。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他的背,凝眉担心。 忽又展开笑颜,“莫不是,你有了?”他激动地抱起她。 “有了?有了什么?”苏逸梵迟钝了几秒,“哦,有孩子。” “你不高兴吗?” “高兴。” “我去給你端水漱口。”他回屋。 苏逸梵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低喃,“上天,这真是好事?真的可以幸福后半辈子?” 《满洲报》改了名,叫《大同报》。 这天,主编陈从牧拿了一篇文給她,叫她校对。 她只看了题目,叫做[橄榄枝]。 是陈从牧亲笔写的。她逐行看过,这并不是大众用来打发时间的说故事,而是一篇宣传和平,反对内战的社评。 “校对完了。”她把稿子交还給他。 他扶着眼镜一行行看,“怎么没有修改?” “您写得很好,没有需要校正的地方。”苏逸梵实事求是。 “全国上下都在反对内战,可您真的觉得仅靠文字,靠群众的意志就可以阻挡吗?”此刻的苏逸梵冰冷理智得像个上帝,不带一丝情绪。 “当然可以,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他孩子似的,天真地,赌气地把书桌拍得梆梆响。 “哈哈…哈哈…”她大声笑起来,笑得熟悉。 一年前奉天师范大学的戏台下,她也这样爽朗毫无顾忌地笑过。 “权利,金钱,你们男人谁肯放弃呢?日本人不会,中国人更不会。”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校对第二篇文章。 [镜花缘]。 李汝珍的[镜花缘],都是活在梦里的人。 她的肚子渐大,宋伯良对她甚好。 夜里,她起夜,顺便替他盖好踢掉的被子。 他睡得浅,醒了也在装睡。 可半天又睡不着,他捅了捅她的胳膊。 轻声问,“睡着了?” “没。”她现在侧睡,仰卧都不舒服,也是好半天不能入睡。 “想…”宋伯良将她圈在怀里。 “想什么?”她扭过头,黑漆漆的夜,听到他轻缓的呼吸,看不清他忧虑的眉眼。 “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她调整了姿势,窝在他胸前。 好半天,她没听到他的声音。“说呀,什么问题?”她拉起他的手。 “算了,不问了。”他拍拍她的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睡吧。” “到底什么?神神秘秘的。”她精神了起来,“你不说我哪里睡得着。” “那…那我问了你不许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她握紧他的手。 “你…你和他…那个日本,有没有怀过孩子?”他问得极其认真,虔诚地等待着她的答案,仿佛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面包。 “没有。”她说。 “哦。”他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没事般再次拍起她的背,“睡吧。” 可这夜,他们两人都没睡着,本是相拥而眠,天亮时背靠了后背。 宋伯良瞪眼了一夜,“我听人说,被别的男人那啥过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不是百分百自己的…”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她安详的睡颜。 希望她没有听到,默默穿了衣去外面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苏逸梵白白的牙齿咬着枕巾,坚强的泪水再次滑落。 可泪水,哪里有坚强的。苦的咸的,生活的味道。 男人都有处女情节,她明白。 巧不巧,第二天,聂瑗来了。 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活像打了鸡血,甩着马尾辫冲到她面前,一言未发。 直接一脚朝她隆起的肚子上揣去,带着一尸两命的狠劲。 “贱人,贱人!害了周青,如今日本人败了,没了靠山,就来勾引宋伯良,有没有廉耻!” 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她抬头看到头顶光亮普惠大地的太阳。 [果然,她还没到可以幸福后半辈子的时候。] 她能感到肚中的生命在缓缓离开她身体。 “你是他的父亲。”此刻,她很想知道宋伯良的表情。 漠然,观望。 “你不准备送我去医院吗?”她忍着痛,孩子,是不可能保住的。她只想,努力地至少自己活下去。 “伯良,她这种女人应该被处决的。不要管她,叫她自生自灭。” 聂瑗把他拉走,又狠狠对着她的肚子踩了第二脚。 “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日本的!” “不!不是…那是我的孩子。”宋伯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急慌慌地抱着她去了医院。 1946年中,《停战协议》不过几月,战火就开始了。 病体初愈的苏逸梵嘴唇惨白,夏天了,还要穿着针织毛衫御寒。 陈从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似有哀默。 “你应该好好休息。” “内战开始了,你的橄榄枝被谁叼走了?”她突然想咳嗽,连忙拿手挡住。 他递給她一方手帕,“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看不到别人的。” 那是一方绣着淡黄色冰凌花的丝帕,又称作林海雪莲。 象征着春天的希望。 诱惑着她接过,收起。 她想起医院里医生的话,“孩子虽然没了,但你保住了一命。” “不幸中的万幸。” “但万幸中还有不幸,这次跌倒比较严重,宫腔粘连,你不能再生育了。” “哈…哈哈。”她对着医生笑,对着宋伯良笑,发自肺腑,“真好。” 孩子,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你说得对,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和聂瑗才是。” 陈从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想什么呢?” “没…没…你看这阳光,多么温暖。”她上前一步,扯开办公桌旁的窗帘。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岁月 预告 (肆)岁月 春暖花开,冰河解冻。 本无生机破败的院子,已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在灶间生好炉子,烧好热水。 铁盆里搅拌好面浆,在烧红的铁锅里摊起一张张薄如纸的饼。 又炒了黄豆芽,鸡蛋丝。 “春天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她給宋伯良卷起春饼。 “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回报你。”他拿着饼半天不能咬下一口。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大口吃饭。你文采比我好,可以給我们报社投稿。”苏逸梵手中的筷子不断給他夹菜,“鸡蛋你多吃点。” “你吃,你吃。”宋伯良把炒鸡蛋扒回她的碗。 她面上没特别的表情,心里却是有感动。 宋伯良是对她好的,他们这日子是可以稳定过下去的。 带着憧憬。 “鸡蛋咸了,怪不得你不吃。”她尝了一口又还給他。 “咸吗?”宋伯良将信将疑,把鸡蛋喂到嘴巴细细咀嚼。 “一点都不咸,味道刚刚好。” “你…你故意骗我吃的。”他回过味。 “哈哈。”苏逸梵笑出声,“你真好骗!” 突然愉快的表情戛然而止,捂起嘴巴跑了出去,扶着房墙做呕吐状。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他的背,凝眉担心。 忽又展开笑颜,“莫不是,你有了?”他激动地抱起她。 “有了?有了什么?”苏逸梵迟钝了几秒,“哦,有孩子。” “你不高兴吗?” “高兴。” “我去給你端水漱口。”他回屋。 苏逸梵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低喃,“上天,这真是好事?真的可以幸福后半辈子?” 《满洲报》改了名,叫《大同报》。 这天,主编陈从牧拿了一篇文給她,叫她校对。 她只看了题目,叫做[橄榄枝]。 是陈从牧亲笔写的。她逐行看过,这并不是大众用来打发时间的说故事,而是一篇宣传和平,反对内战的社评。 “校对完了。”她把稿子交还給他。 他扶着眼镜一行行看,“怎么没有修改?” “您写得很好,没有需要校正的地方。”苏逸梵实事求是。 “全国上下都在反对内战,可您真的觉得仅靠文字,靠群众的意志就可以阻挡吗?”此刻的苏逸梵冰冷理智得像个上帝,不带一丝情绪。 “当然可以,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他孩子似的,天真地,赌气地把书桌拍得梆梆响。 “哈哈…哈哈…”她大声笑起来,笑得熟悉。 一年前奉天师范大学的戏台下,她也这样爽朗毫无顾忌地笑过。 “权利,金钱,你们男人谁肯放弃呢?日本人不会,中国人更不会。”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校对第二篇文章。 [镜花缘]。 李汝珍的[镜花缘],都是活在梦里的人。 她的肚子渐大,宋伯良对她甚好。 夜里,她起夜,顺便替他盖好踢掉的被子。 他睡得浅,醒了也在装睡。 可半天又睡不着,他捅了捅她的胳膊。 轻声问,“睡着了?” “没。”她现在侧睡,仰卧都不舒服,也是好半天不能入睡。 “想…”宋伯良将她圈在怀里。 “想什么?”她扭过头,黑漆漆的夜,听到他轻缓的呼吸,看不清他忧虑的眉眼。 “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她调整了姿势,窝在他胸前。 好半天,她没听到他的声音。“说呀,什么问题?”她拉起他的手。 “算了,不问了。”他拍拍她的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睡吧。” “到底什么?神神秘秘的。”她精神了起来,“你不说我哪里睡得着。” “那…那我问了你不许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她握紧他的手。 “你…你和他…那个日本,有没有怀过孩子?”他问得极其认真,虔诚地等待着她的答案,仿佛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面包。 “没有。”她说。 “哦。”他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没事般再次拍起她的背,“睡吧。” 可这夜,他们两人都没睡着,本是相拥而眠,天亮时背靠了后背。 宋伯良瞪眼了一夜,“我听人说,被别的男人那啥过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不是百分百自己的…”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她安详的睡颜。 希望她没有听到,默默穿了衣去外面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苏逸梵白白的牙齿咬着枕巾,坚强的泪水再次滑落。 可泪水,哪里有坚强的。苦的咸的,生活的味道。 男人都有处女情节,她明白。 巧不巧,第二天,聂瑗来了。 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活像打了鸡血,甩着马尾辫冲到她面前,一言未发。 直接一脚朝她隆起的肚子上揣去,带着一尸两命的狠劲。 “贱人,贱人!害了周青,如今日本人败了,没了靠山,就来勾引宋伯良,有没有廉耻!” 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她抬头看到头顶光亮普惠大地的太阳。 [果然,她还没到可以幸福后半辈子的时候。] 她能感到肚中的生命在缓缓离开她身体。 “你是他的父亲。”此刻,她很想知道宋伯良的表情。 漠然,观望。 “你不准备送我去医院吗?”她忍着痛,孩子,是不可能保住的。她只想,努力地至少自己活下去。 “伯良,她这种女人应该被处决的。不要管她,叫她自生自灭。” 聂瑗把他拉走,又狠狠对着她的肚子踩了第二脚。 “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日本的!” “不!不是…那是我的孩子。”宋伯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急慌慌地抱着她去了医院。 1946年中,《停战协议》不过几月,战火就开始了。 病体初愈的苏逸梵嘴唇惨白,夏天了,还要穿着针织毛衫御寒。 陈从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似有哀默。 “你应该好好休息。” “内战开始了,你的橄榄枝被谁叼走了?”她突然想咳嗽,连忙拿手挡住。 他递給她一方手帕,“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看不到别人的。” 那是一方绣着淡黄色冰凌花的丝帕,又称作林海雪莲。 象征着春天的希望。 诱惑着她接过,收起。 她想起医院里医生的话,“孩子虽然没了,但你保住了一命。” “不幸中的万幸。” “但万幸中还有不幸,这次跌倒比较严重,宫腔粘连,你不能再生育了。” “哈…哈哈。”她对着医生笑,对着宋伯良笑,发自肺腑,“真好。” 孩子,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你说得对,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和聂瑗才是。” 陈从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想什么呢?” “没…没…你看这阳光,多么温暖。”她上前一步,扯开办公桌旁的窗帘。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岁月 (肆)岁月 春暖花开,冰河解冻。 本无生机破败的院子,已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在灶间生好炉子,烧好热水。 铁盆里搅拌好面浆,在烧红的铁锅里摊起一张张薄如纸的饼。 又炒了黄豆芽,鸡蛋丝。 “春天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她給宋伯良卷起春饼。 “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回报你。”他拿着饼半天不能咬下一口。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大口吃饭。你文采比我好,可以給我们报社投稿。”苏逸梵手中的筷子不断給他夹菜,“鸡蛋你多吃点。” “你吃,你吃。”宋伯良把炒鸡蛋扒回她的碗。 她面上没特别的表情,心里却是有感动。 宋伯良是对她好的,他们这日子是可以稳定过下去的。 带着憧憬。 “鸡蛋咸了,怪不得你不吃。”她尝了一口又还給他。 “咸吗?”宋伯良将信将疑,把鸡蛋喂到嘴巴细细咀嚼。 “一点都不咸,味道刚刚好。” “你…你故意骗我吃的。”他回过味。 “哈哈。”苏逸梵笑出声,“你真好骗!” 突然愉快的表情戛然而止,捂起嘴巴跑了出去,扶着房墙做呕吐状。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他的背,凝眉担心。 忽又展开笑颜,“莫不是,你有了?”他激动地抱起她。 “有了?有了什么?”苏逸梵迟钝了几秒,“哦,有孩子。” “你不高兴吗?” “高兴。” “我去給你端水漱口。”他回屋。 苏逸梵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低喃,“上天,这真是好事?真的可以幸福后半辈子?” 《满洲报》改了名,叫《大同报》。 这天,主编陈从牧拿了一篇文給她,叫她校对。 她只看了题目,叫做[橄榄枝]。 是陈从牧亲笔写的。她逐行看过,这并不是大众用来打发时间的说故事,而是一篇宣传和平,反对内战的社评。 “校对完了。”她把稿子交还給他。 他扶着眼镜一行行看,“怎么没有修改?” “您写得很好,没有需要校正的地方。”苏逸梵实事求是。 “全国上下都在反对内战,可您真的觉得仅靠文字,靠群众的意志就可以阻挡吗?”此刻的苏逸梵冰冷理智得像个上帝,不带一丝情绪。 “当然可以,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他孩子似的,天真地,赌气地把书桌拍得梆梆响。 “哈哈…哈哈…”她大声笑起来,笑得熟悉。 一年前奉天师范大学的戏台下,她也这样爽朗毫无顾忌地笑过。 “权利,金钱,你们男人谁肯放弃呢?日本人不会,中国人更不会。”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校对第二篇文章。 [镜花缘]。 李汝珍的[镜花缘],都是活在梦里的人。 她的肚子渐大,宋伯良对她甚好。 夜里,她起夜,顺便替他盖好踢掉的被子。 他睡得浅,醒了也在装睡。 可半天又睡不着,他捅了捅她的胳膊。 轻声问,“睡着了?” “没。”她现在侧睡,仰卧都不舒服,也是好半天不能入睡。 “想…”宋伯良将她圈在怀里。 “想什么?”她扭过头,黑漆漆的夜,听到他轻缓的呼吸,看不清他忧虑的眉眼。 “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她调整了姿势,窝在他胸前。 好半天,她没听到他的声音。“说呀,什么问题?”她拉起他的手。 “算了,不问了。”他拍拍她的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睡吧。” “到底什么?神神秘秘的。”她精神了起来,“你不说我哪里睡得着。” “那…那我问了你不许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她握紧他的手。 “你…你和他…那个日本,有没有怀过孩子?”他问得极其认真,虔诚地等待着她的答案,仿佛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面包。 “没有。”她说。 “哦。”他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没事般再次拍起她的背,“睡吧。” 可这夜,他们两人都没睡着,本是相拥而眠,天亮时背靠了后背。 宋伯良瞪眼了一夜,“我听人说,被别的男人那啥过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不是百分百自己的…”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她安详的睡颜。 希望她没有听到,默默穿了衣去外面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苏逸梵白白的牙齿咬着枕巾,坚强的泪水再次滑落。 可泪水,哪里有坚强的。苦的咸的,生活的味道。 男人都有处女情节,她明白。 巧不巧,第二天,聂瑗来了。 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活像打了鸡血,甩着马尾辫冲到她面前,一言未发。 直接一脚朝她隆起的肚子上揣去,带着一尸两命的狠劲。 “贱人,贱人!害了周青,如今日本人败了,没了靠山,就来勾引宋伯良,有没有廉耻!” 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她抬头看到头顶光亮普惠大地的太阳。 [果然,她还没到可以幸福后半辈子的时候。] 她能感到肚中的生命在缓缓离开她身体。 “你是他的父亲。”此刻,她很想知道宋伯良的表情。 漠然,观望。 “你不准备送我去医院吗?”她忍着痛,孩子,是不可能保住的。她只想,努力地至少自己活下去。 “伯良,她这种女人应该被处决的。不要管她,叫她自生自灭。” 聂瑗把他拉走,又狠狠对着她的肚子踩了第二脚。 “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日本的!” “不!不是…那是我的孩子。”宋伯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急慌慌地抱着她去了医院。 1946年中,《停战协议》不过几月,战火就开始了。 病体初愈的苏逸梵嘴唇惨白,夏天了,还要穿着针织毛衫御寒。 陈从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似有哀默。 “你应该好好休息。” “内战开始了,你的橄榄枝被谁叼走了?”她突然想咳嗽,连忙拿手挡住。 他递給她一方手帕,“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看不到别人的。” 那是一方绣着淡黄色冰凌花的丝帕,又称作林海雪莲。 象征着春天的希望。 诱惑着她接过,收起。 她想起医院里医生的话,“孩子虽然没了,但你保住了一命。” “不幸中的万幸。” “但万幸中还有不幸,这次跌倒比较严重,宫腔粘连,你不能再生育了。” “哈…哈哈。”她对着医生笑,对着宋伯良笑,发自肺腑,“真好。” 孩子,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你说得对,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和聂瑗才是。” 陈从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想什么呢?” “没…没…你看这阳光,多么温暖。”她上前一步,扯开办公桌旁的窗帘。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岁月 (肆)岁月 春暖花开,冰河解冻。 本无生机破败的院子,已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在灶间生好炉子,烧好热水。 铁盆里搅拌好面浆,在烧红的铁锅里摊起一张张薄如纸的饼。 又炒了黄豆芽,鸡蛋丝。 “春天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她給宋伯良卷起春饼。 “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回报你。”他拿着饼半天不能咬下一口。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大口吃饭。你文采比我好,可以給我们报社投稿。”苏逸梵手中的筷子不断給他夹菜,“鸡蛋你多吃点。” “你吃,你吃。”宋伯良把炒鸡蛋扒回她的碗。 她面上没特别的表情,心里却是有感动。 宋伯良是对她好的,他们这日子是可以稳定过下去的。 带着憧憬。 “鸡蛋咸了,怪不得你不吃。”她尝了一口又还給他。 “咸吗?”宋伯良将信将疑,把鸡蛋喂到嘴巴细细咀嚼。 “一点都不咸,味道刚刚好。” “你…你故意骗我吃的。”他回过味。 “哈哈。”苏逸梵笑出声,“你真好骗!” 突然愉快的表情戛然而止,捂起嘴巴跑了出去,扶着房墙做呕吐状。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他的背,凝眉担心。 忽又展开笑颜,“莫不是,你有了?”他激动地抱起她。 “有了?有了什么?”苏逸梵迟钝了几秒,“哦,有孩子。” “你不高兴吗?” “高兴。” “我去給你端水漱口。”他回屋。 苏逸梵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低喃,“上天,这真是好事?真的可以幸福后半辈子?” 《满洲报》改了名,叫《大同报》。 这天,主编陈从牧拿了一篇文給她,叫她校对。 她只看了题目,叫做[橄榄枝]。 是陈从牧亲笔写的。她逐行看过,这并不是大众用来打发时间的说故事,而是一篇宣传和平,反对内战的社评。 “校对完了。”她把稿子交还給他。 他扶着眼镜一行行看,“怎么没有修改?” “您写得很好,没有需要校正的地方。”苏逸梵实事求是。 “全国上下都在反对内战,可您真的觉得仅靠文字,靠群众的意志就可以阻挡吗?”此刻的苏逸梵冰冷理智得像个上帝,不带一丝情绪。 “当然可以,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他孩子似的,天真地,赌气地把书桌拍得梆梆响。 “哈哈…哈哈…”她大声笑起来,笑得熟悉。 一年前奉天师范大学的戏台下,她也这样爽朗毫无顾忌地笑过。 “权利,金钱,你们男人谁肯放弃呢?日本人不会,中国人更不会。”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校对第二篇文章。 [镜花缘]。 李汝珍的[镜花缘],都是活在梦里的人。 她的肚子渐大,宋伯良对她甚好。 夜里,她起夜,顺便替他盖好踢掉的被子。 他睡得浅,醒了也在装睡。 可半天又睡不着,他捅了捅她的胳膊。 轻声问,“睡着了?” “没。”她现在侧睡,仰卧都不舒服,也是好半天不能入睡。 “想…”宋伯良将她圈在怀里。 “想什么?”她扭过头,黑漆漆的夜,听到他轻缓的呼吸,看不清他忧虑的眉眼。 “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她调整了姿势,窝在他胸前。 好半天,她没听到他的声音。“说呀,什么问题?”她拉起他的手。 “算了,不问了。”他拍拍她的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睡吧。” “到底什么?神神秘秘的。”她精神了起来,“你不说我哪里睡得着。” “那…那我问了你不许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她握紧他的手。 “你…你和他…那个日本,有没有怀过孩子?”他问得极其认真,虔诚地等待着她的答案,仿佛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面包。 “没有。”她说。 “哦。”他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没事般再次拍起她的背,“睡吧。” 可这夜,他们两人都没睡着,本是相拥而眠,天亮时背靠了后背。 宋伯良瞪眼了一夜,“我听人说,被别的男人那啥过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不是百分百自己的…”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她安详的睡颜。 希望她没有听到,默默穿了衣去外面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苏逸梵白白的牙齿咬着枕巾,坚强的泪水再次滑落。 可泪水,哪里有坚强的。苦的咸的,生活的味道。 男人都有处女情节,她明白。 巧不巧,第二天,聂瑗来了。 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活像打了鸡血,甩着马尾辫冲到她面前,一言未发。 直接一脚朝她隆起的肚子上揣去,带着一尸两命的狠劲。 “贱人,贱人!害了周青,如今日本人败了,没了靠山,就来勾引宋伯良,有没有廉耻!” 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她抬头看到头顶光亮普惠大地的太阳。 [果然,她还没到可以幸福后半辈子的时候。] 她能感到肚中的生命在缓缓离开她身体。 “你是他的父亲。”此刻,她很想知道宋伯良的表情。 漠然,观望。 “你不准备送我去医院吗?”她忍着痛,孩子,是不可能保住的。她只想,努力地至少自己活下去。 “伯良,她这种女人应该被处决的。不要管她,叫她自生自灭。” 聂瑗把他拉走,又狠狠对着她的肚子踩了第二脚。 “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日本的!” “不!不是…那是我的孩子。”宋伯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急慌慌地抱着她去了医院。 1946年中,《停战协议》不过几月,战火就开始了。 病体初愈的苏逸梵嘴唇惨白,夏天了,还要穿着针织毛衫御寒。 陈从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似有哀默。 “你应该好好休息。” “内战开始了,你的橄榄枝被谁叼走了?”她突然想咳嗽,连忙拿手挡住。 他递給她一方手帕,“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看不到别人的。” 那是一方绣着淡黄色冰凌花的丝帕,又称作林海雪莲。 象征着春天的希望。 诱惑着她接过,收起。 她想起医院里医生的话,“孩子虽然没了,但你保住了一命。” “不幸中的万幸。” “但万幸中还有不幸,这次跌倒比较严重,宫腔粘连,你不能再生育了。” “哈…哈哈。”她对着医生笑,对着宋伯良笑,发自肺腑,“真好。” 孩子,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你说得对,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和聂瑗才是。” 陈从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想什么呢?” “没…没…你看这阳光,多么温暖。”她上前一步,扯开办公桌旁的窗帘。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引言 预告 (壹)引言 康熙二十八年农历七月初九,佟佳皇贵妃病重。 她的妹妹佟佳心澜侍奉在床榻。 承乾宫殿外跪着十几个太医。 “治不好皇贵妃,你们全都去陪葬。”是皇上的声音,他在发火。 心澜知道,姐姐的病怕是好不成了。太医说是自从皇贵妃生产后,公主仅活月余,悲伤过度。又长期操劳后宫之事,思虑过甚,耗尽元气,已无力回天。 外面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一丝企盼。 “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着礼部去拟旨。” 心澜泪中带笑,从宫女云苓手中接过刚熬好的药碗,端到皇后嘴边。 “姐,皇上封你为皇后了。这药吃了,身体便会大好了。” 皇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妹,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只求你一件事,万万要应了我,我到了地下方能瞑目。” “姐,你说,什么都能答应你。”心澜的眼里堆积的泪终是决了堤,淌流到脸颊,她拿衣袖抹干,话还是带着带着哭音。 “孝康章皇太后去的早,皇上怜惜我们佟佳氏一族,可总是少了些气运。妹,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幸福快乐,而不要背负着延续家族荣耀的使命。”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咳嗽起来。 “姐,你别说了。等好了再说这些。” “不,有些话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安心。”皇后强打起精神,靠在床头。 “那你慢点说。”心澜心扶着她。 皇后的手已经干枯,面部蜡黄竟看不出一丝血色。她死死抓牢心澜的手,“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做皇上的嫔妃,要远离这后宫之事。”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心澜眼眸滴下,滴在皇后的手背。 “嗯,我答应姐姐。” 皇后听到她的应话,心气缓和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也放松了。 “那我就放心了。”皇后心疼地摸起心澜的脸庞,“妹,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繁华梦一场罢了。” “嗯。”心澜不住地点着头。 第二日,趴在床沿睡得很不踏实的心澜听得太监一声高喊。 “皇后崩了!” 她一下惊醒,跪在床头,对上的是皇上悲痛万分,空洞绝望的双眼。他握着姐姐的手,眼圈是暗青色的,眼角是挂着晶莹的。皇上是爱姐姐的,爱到深入骨髓。 “按皇后礼下葬,谥号孝懿。”他沉重地说。 又看到跪在地上无助的心澜,梨花带雨的容貌生出怜惜之情,“皇后去了,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心澜不敢忘记姐姐的遗言,匍匐在地心应答,“谢皇上抬爱,但皇后与臣女自感情甚笃,长姐如母,只求能在此守护姐姐在天之灵。” “也好吧。”皇上叹下气,“吩咐下去,这承乾宫里里外外照皇后生前的样子归置摆设,不得擅动。” “是。”底下的宫女埋头应着。 那一年,心澜二十一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引言 预告 (壹)引言 康熙二十八年农历七月初九,佟佳皇贵妃病重。 她的妹妹佟佳心澜侍奉在床榻。 承乾宫殿外跪着十几个太医。 “治不好皇贵妃,你们全都去陪葬。”是皇上的声音,他在发火。 心澜知道,姐姐的病怕是好不成了。太医说是自从皇贵妃生产后,公主仅活月余,悲伤过度。又长期操劳后宫之事,思虑过甚,耗尽元气,已无力回天。 外面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一丝企盼。 “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着礼部去拟旨。” 心澜泪中带笑,从宫女云苓手中接过刚熬好的药碗,端到皇后嘴边。 “姐,皇上封你为皇后了。这药吃了,身体便会大好了。” 皇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妹,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只求你一件事,万万要应了我,我到了地下方能瞑目。” “姐,你说,什么都能答应你。”心澜的眼里堆积的泪终是决了堤,淌流到脸颊,她拿衣袖抹干,话还是带着带着哭音。 “孝康章皇太后去的早,皇上怜惜我们佟佳氏一族,可总是少了些气运。妹,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幸福快乐,而不要背负着延续家族荣耀的使命。”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咳嗽起来。 “姐,你别说了。等好了再说这些。” “不,有些话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安心。”皇后强打起精神,靠在床头。 “那你慢点说。”心澜心扶着她。 皇后的手已经干枯,面部蜡黄竟看不出一丝血色。她死死抓牢心澜的手,“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做皇上的嫔妃,要远离这后宫之事。”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心澜眼眸滴下,滴在皇后的手背。 “嗯,我答应姐姐。” 皇后听到她的应话,心气缓和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也放松了。 “那我就放心了。”皇后心疼地摸起心澜的脸庞,“妹,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繁华梦一场罢了。” “嗯。”心澜不住地点着头。 第二日,趴在床沿睡得很不踏实的心澜听得太监一声高喊。 “皇后崩了!” 她一下惊醒,跪在床头,对上的是皇上悲痛万分,空洞绝望的双眼。他握着姐姐的手,眼圈是暗青色的,眼角是挂着晶莹的。皇上是爱姐姐的,爱到深入骨髓。 “按皇后礼下葬,谥号孝懿。”他沉重地说。 又看到跪在地上无助的心澜,梨花带雨的容貌生出怜惜之情,“皇后去了,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心澜不敢忘记姐姐的遗言,匍匐在地心应答,“谢皇上抬爱,但皇后与臣女自感情甚笃,长姐如母,只求能在此守护姐姐在天之灵。” “也好吧。”皇上叹下气,“吩咐下去,这承乾宫里里外外照皇后生前的样子归置摆设,不得擅动。” “是。”底下的宫女埋头应着。 那一年,心澜二十一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引言 (壹)引言 康熙二十八年农历七月初九,佟佳皇贵妃病重。 她的妹妹佟佳心澜侍奉在床榻。 承乾宫殿外跪着十几个太医。 “治不好皇贵妃,你们全都去陪葬。”是皇上的声音,他在发火。 心澜知道,姐姐的病怕是好不成了。太医说是自从皇贵妃生产后,公主仅活月余,悲伤过度。又长期操劳后宫之事,思虑过甚,耗尽元气,已无力回天。 外面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一丝企盼。 “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着礼部去拟旨。” 心澜泪中带笑,从宫女云苓手中接过刚熬好的药碗,端到皇后嘴边。 “姐,皇上封你为皇后了。这药吃了,身体便会大好了。” 皇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妹,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只求你一件事,万万要应了我,我到了地下方能瞑目。” “姐,你说,什么都能答应你。”心澜的眼里堆积的泪终是决了堤,淌流到脸颊,她拿衣袖抹干,话还是带着带着哭音。 “孝康章皇太后去的早,皇上怜惜我们佟佳氏一族,可总是少了些气运。妹,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幸福快乐,而不要背负着延续家族荣耀的使命。”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咳嗽起来。 “姐,你别说了。等好了再说这些。” “不,有些话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安心。”皇后强打起精神,靠在床头。 “那你慢点说。”心澜心扶着她。 皇后的手已经干枯,面部蜡黄竟看不出一丝血色。她死死抓牢心澜的手,“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做皇上的嫔妃,要远离这后宫之事。”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心澜眼眸滴下,滴在皇后的手背。 “嗯,我答应姐姐。” 皇后听到她的应话,心气缓和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也放松了。 “那我就放心了。”皇后心疼地摸起心澜的脸庞,“妹,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繁华梦一场罢了。” “嗯。”心澜不住地点着头。 第二日,趴在床沿睡得很不踏实的心澜听得太监一声高喊。 “皇后崩了!” 她一下惊醒,跪在床头,对上的是皇上悲痛万分,空洞绝望的双眼。他握着姐姐的手,眼圈是暗青色的,眼角是挂着晶莹的。皇上是爱姐姐的,爱到深入骨髓。 “按皇后礼下葬,谥号孝懿。”他沉重地说。 又看到跪在地上无助的心澜,梨花带雨的容貌生出怜惜之情,“皇后去了,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心澜不敢忘记姐姐的遗言,匍匐在地心应答,“谢皇上抬爱,但皇后与臣女自感情甚笃,长姐如母,只求能在此守护姐姐在天之灵。” “也好吧。”皇上叹下气,“吩咐下去,这承乾宫里里外外照皇后生前的样子归置摆设,不得擅动。” “是。”底下的宫女埋头应着。 那一年,心澜二十一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引言 (壹)引言 康熙二十八年农历七月初九,佟佳皇贵妃病重。 她的妹妹佟佳心澜侍奉在床榻。 承乾宫殿外跪着十几个太医。 “治不好皇贵妃,你们全都去陪葬。”是皇上的声音,他在发火。 心澜知道,姐姐的病怕是好不成了。太医说是自从皇贵妃生产后,公主仅活月余,悲伤过度。又长期操劳后宫之事,思虑过甚,耗尽元气,已无力回天。 外面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一丝企盼。 “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着礼部去拟旨。” 心澜泪中带笑,从宫女云苓手中接过刚熬好的药碗,端到皇后嘴边。 “姐,皇上封你为皇后了。这药吃了,身体便会大好了。” 皇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妹,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只求你一件事,万万要应了我,我到了地下方能瞑目。” “姐,你说,什么都能答应你。”心澜的眼里堆积的泪终是决了堤,淌流到脸颊,她拿衣袖抹干,话还是带着带着哭音。 “孝康章皇太后去的早,皇上怜惜我们佟佳氏一族,可总是少了些气运。妹,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幸福快乐,而不要背负着延续家族荣耀的使命。”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咳嗽起来。 “姐,你别说了。等好了再说这些。” “不,有些话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安心。”皇后强打起精神,靠在床头。 “那你慢点说。”心澜心扶着她。 皇后的手已经干枯,面部蜡黄竟看不出一丝血色。她死死抓牢心澜的手,“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做皇上的嫔妃,要远离这后宫之事。”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心澜眼眸滴下,滴在皇后的手背。 “嗯,我答应姐姐。” 皇后听到她的应话,心气缓和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也放松了。 “那我就放心了。”皇后心疼地摸起心澜的脸庞,“妹,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繁华梦一场罢了。” “嗯。”心澜不住地点着头。 第二日,趴在床沿睡得很不踏实的心澜听得太监一声高喊。 “皇后崩了!” 她一下惊醒,跪在床头,对上的是皇上悲痛万分,空洞绝望的双眼。他握着姐姐的手,眼圈是暗青色的,眼角是挂着晶莹的。皇上是爱姐姐的,爱到深入骨髓。 “按皇后礼下葬,谥号孝懿。”他沉重地说。 又看到跪在地上无助的心澜,梨花带雨的容貌生出怜惜之情,“皇后去了,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心澜不敢忘记姐姐的遗言,匍匐在地心应答,“谢皇上抬爱,但皇后与臣女自感情甚笃,长姐如母,只求能在此守护姐姐在天之灵。” “也好吧。”皇上叹下气,“吩咐下去,这承乾宫里里外外照皇后生前的样子归置摆设,不得擅动。” “是。”底下的宫女埋头应着。 那一年,心澜二十一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风波 (贰)风波 十一年后,康熙三十九年初秋,艳阳高照,殿前的银杏树叶子一片金黄,地上光斑点点。这一年,佟佳心澜三十二岁。 她从后院石井打了水往承乾宫前院走去。正看到几个新分配来的宫女扫着落叶闲聊。 “宫里马上要进新秀女了,才把我们汉军旗包衣的子女先选来进宫熟悉规矩,到时再由内务府分配了去侍候新的娘娘。”一个穿着粉衣的宫女说起。 “在哪里不是干活,有什么区别。” “这你就不知道了,跟着受宠的主子恩赏多,也不会被克扣月银。做上大宫女,那就是半个主子呢。”粉衣女子放下手下的扫帚,挺直了身板,清了清嗓子,学起大宫女的模样,“你,你,还有你,把这地面都打扫干净,手脚麻利点。” “晚晚,你学得倒是那么回事。不过,我们被分到了承乾宫,大约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吧,这里曾是先皇后的寝宫,闲置十年了。” “皇上还是偶尔会来这里悼念前皇后的,没准我们还有机会见到。”晚晚抱起双手,一脸思慕圣上的样子。 心澜摇摇头,十多年了,分配来这里的宫女走了一拨又来一波。 她把木盆放到石阶上,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 晚晚见心澜走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巴,跟其他宫女一起低头站成一排。 心澜拾起地上的扫把,放在晚晚手里。 语重心长劝解她们,“这承乾宫是冷清,你们若不喜欢大可以找门路离开。只是这清闲也未免不是一种福气。” 众人都低头不语,心澜也清楚自己说再多也不能被理解。 便摆摆手,“罢了罢了,都干活去吧。” 又端起木盆朝姐姐住过的东暖阁走去。 晚晚白了心澜一眼,嘟囔着,“装什么装,就你清高,放着嫔妃不做,愿意在这里守着一个空房子,是不是傻!” 这些年,后宫都传遍了,孝懿皇后的妹妹拒绝了皇上。 晚晚又拉扯旁边的宫女凌草,“你知道不?听说分配到万寿宫的才是侍候新秀女的。” “万寿宫?是不是挨着宜妃娘娘住的翊坤宫?” “正是,宜妃娘娘是最得圣上恩宠的…” 声音在心澜的背后越来,她心用轻柔的棉布沾湿了水,拧干,分分寸寸仔细擦过孝懿皇后用过的梳妆台。案上还照十年前摆放着胭脂水粉,铜镜木梳,金簪花钿。 她盯着这些,触物生情,呆愣起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跳上了梳妆台。 心澜吓了一跳,就这空档的刹那,这只猫踢翻了梳妆匣,金砖地面洒落一片狼藉。 她担心姐姐的遗物掉落在地有没有摔坏,忙蹲起身子捡拾,所幸地面铺着羊毛地毯。 “还好。”她松下一口气。 就在她要捡起一把雕着梨花的木梳时,这只猫回身又扑了过来,叼起木梳就往门外跑去。 心澜的手被它抓了一下,瞬间显出几道血痕。 她顾不得疼痛,顺手拿起打扫房间用的鸡毛掸子在后面追,这可是姐姐的遗物,必须要追回来。“你个蠢物,快把梳子放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猫还没跑出房门,竟然直直倒下了。 心澜甚是奇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怎会…? 她轻轻走过去,弯腰伸手碰了一下它的头。 已然没有了气息。 这猫…死了? 怎么会?她从猫的嘴里拿出那把木梳,沾染着口水,看样子似乎被它舔过。 难道是这梳子的缘故?这梳子,有毒? 她的头脑怔时嗡的一下,因为这把梳子是姐姐生前用过的。 她用布仔细包好这木梳,去了太医院。 趁着没人,偷偷将方太医拉到一边。 心澜知道,方太医年轻,是太医院的新人。却是极其稳妥之人,不会与前尘旧事有什么勾连。所以才找他来询问。 “方太医,您看这木梳是否有什么异样之处?”她心从袖口拿出,展开层层包裹它的细布。 方瑾瑜刚想去触碰。 “别摸,它可能有毒。今日突然闯进一只猫,叼了这木梳,竟死了。”心澜解释道。 方太医有些不敢置信,“这外表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木梳。”心地把鼻子凑近了闻。 “除却檀木的香,似有些淡淡的甜味,像是…”方瑾瑜紧皱起眉。 “像是什么?”心澜心中急作。 “让我想想。”方瑾瑜细细思忖,斜头看到了窗外有盆开得正艳的夹竹桃。 “有了,像是夹竹桃的汁液。” “什么?” “心澜姑娘,这夹竹桃花似桃,叶像竹,故名夹竹桃。但它的叶,皮,根大毒,汁液散发出淡淡的奶甜味。这木梳想必是沾染到了。” “不可能的。这把木梳一直放在梳妆匣内,怎会被毒物沾染到?难道是从前沾染上的?” 方太医又心拿起木梳详加端看,轻轻捻起指肚,有些油脂。“姑娘是不是用桂花油养护打理过?” “是的,前几日才擦拭过。” “这就是了。夹竹桃的汁液很可能从前便深入木梳,借桂花油析出。” “那如果长使用这沾染过夹竹桃毒液的木梳梳头,会如何?” 心澜追问。 “夹竹桃的毒性入胃入心。长期轻量接触,或是闻到气味,会食欲不振,恶心,心悸,嗜睡,四肢麻木。” “果真这样。”心澜顿时头脑一片空白,方太医说的症状和姐姐生前病中简直一模一样。 “谢方太医解答。”她神情呆滞收好木梳,挪着脚步往外走去。 “心…”他想叫住问她,这木梳哪里来的。 又停住了嘴,满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心澜姑娘是已故先皇后的妹妹,在承乾宫做事。 难道这木梳是先皇后的旧物? 方瑾瑜吓得出了满额头的冷汗,忙伸出袖口去擦。 他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诺大的紫禁城,权力的中心,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他要做的就是闭紧嘴巴,才能保平安。 从太医院走回承乾宫,不远不近,也是要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猫死的意外,让心澜得知了姐姐的死可能另有隐情,不得不多想了一层。 姐姐生前很可能被人下了毒。 可姐姐遗言,千叮万嘱,叫她万万远离这多事的后宫。 她心下很矛盾,到底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心澜刚迈进承乾宫门,就见到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宫女在院子里跪成一排,头低到地面。 “整个承乾宫,都给我好好搜!”一个中气十足的太监声音传来。 心澜一惊,承乾宫出了什么事?她赶紧跑进去,却见姐姐的遗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仁喜公公,你在先皇后住过的寝宫大肆搜查,得了皇上的旨意了吗?”她认得发号施令的是钟粹宫的仁喜太监。 “心澜姑娘,荣妃娘娘的雪团子不见了,咱家是奉命来寻的,却不想在承乾宫寻到它的尸首。”仁喜看向旁边的太监,刚才死的那只猫被抱在怀里。 “荣妃娘娘最爱的猫被毒死在这里,是不是该寻得物证毒药才好回钟粹宫交代?” 心澜被仁喜的话堵住,承乾宫虽无主,但也不能任人践踏。 “你…但这里是先皇后的寝宫,没有圣旨不得随意搜查,请你们离开。”心澜伸开双臂,拦住搜查的众多太监。 仁喜笑得猖狂得意,“我说心澜姑娘,你在这宫里怎说也是活了十几年的老人,怎还不懂得人事?顾及先皇后的颜面,不如先担心下你自己。谁知道是不是承乾宫的某些人故意下毒害了娘娘的爱猫?” 他抬手捂着嘴角抽动了下,“继续搜!” “你们…”心澜坚定地护在前面,不让他们靠近姐姐的箱柜床榻。 “把她拉走!”仁喜挥了挥手,就有两个太监架起心澜。 “你们敢!我不仅是先皇后的妹妹,还是皇上的表妹。”她不怕他们。 仁喜公公撬起兰花指微笑,抬起心澜的下巴。 “叫你一声心澜姑娘是抬举你,这紫禁城里,谁不是沾着皇亲?” “拉到一边,继续搜,把毒药找出来。”仁喜不慌不忙督查一干人等。 心澜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生前最爱的,那件藕荷色缎绣四季花篮棉袍被他们扔到地上,任意践踏。 她委屈,不甘心,凭什么活着的人,受宠的人,还要去践踏死去的人。 “你们如此对待先皇后的遗物…这是大不敬!”心澜叫嚷着。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仁喜瞥了她一眼。 突然,从暖阁外飘进一个悠远慈和的声音,“这是要堵住谁的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风波 (贰)风波 十一年后,康熙三十九年初秋,艳阳高照,殿前的银杏树叶子一片金黄,地上光斑点点。这一年,佟佳心澜三十二岁。 她从后院石井打了水往承乾宫前院走去。正看到几个新分配来的宫女扫着落叶闲聊。 “宫里马上要进新秀女了,才把我们汉军旗包衣的子女先选来进宫熟悉规矩,到时再由内务府分配了去侍候新的娘娘。”一个穿着粉衣的宫女说起。 “在哪里不是干活,有什么区别。” “这你就不知道了,跟着受宠的主子恩赏多,也不会被克扣月银。做上大宫女,那就是半个主子呢。”粉衣女子放下手下的扫帚,挺直了身板,清了清嗓子,学起大宫女的模样,“你,你,还有你,把这地面都打扫干净,手脚麻利点。” “晚晚,你学得倒是那么回事。不过,我们被分到了承乾宫,大约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吧,这里曾是先皇后的寝宫,闲置十年了。” “皇上还是偶尔会来这里悼念前皇后的,没准我们还有机会见到。”晚晚抱起双手,一脸思慕圣上的样子。 心澜摇摇头,十多年了,分配来这里的宫女走了一拨又来一波。 她把木盆放到石阶上,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 晚晚见心澜走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巴,跟其他宫女一起低头站成一排。 心澜拾起地上的扫把,放在晚晚手里。 语重心长劝解她们,“这承乾宫是冷清,你们若不喜欢大可以找门路离开。只是这清闲也未免不是一种福气。” 众人都低头不语,心澜也清楚自己说再多也不能被理解。 便摆摆手,“罢了罢了,都干活去吧。” 又端起木盆朝姐姐住过的东暖阁走去。 晚晚白了心澜一眼,嘟囔着,“装什么装,就你清高,放着嫔妃不做,愿意在这里守着一个空房子,是不是傻!” 这些年,后宫都传遍了,孝懿皇后的妹妹拒绝了皇上。 晚晚又拉扯旁边的宫女凌草,“你知道不?听说分配到万寿宫的才是侍候新秀女的。” “万寿宫?是不是挨着宜妃娘娘住的翊坤宫?” “正是,宜妃娘娘是最得圣上恩宠的…” 声音在心澜的背后越来,她心用轻柔的棉布沾湿了水,拧干,分分寸寸仔细擦过孝懿皇后用过的梳妆台。案上还照十年前摆放着胭脂水粉,铜镜木梳,金簪花钿。 她盯着这些,触物生情,呆愣起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跳上了梳妆台。 心澜吓了一跳,就这空档的刹那,这只猫踢翻了梳妆匣,金砖地面洒落一片狼藉。 她担心姐姐的遗物掉落在地有没有摔坏,忙蹲起身子捡拾,所幸地面铺着羊毛地毯。 “还好。”她松下一口气。 就在她要捡起一把雕着梨花的木梳时,这只猫回身又扑了过来,叼起木梳就往门外跑去。 心澜的手被它抓了一下,瞬间显出几道血痕。 她顾不得疼痛,顺手拿起打扫房间用的鸡毛掸子在后面追,这可是姐姐的遗物,必须要追回来。“你个蠢物,快把梳子放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猫还没跑出房门,竟然直直倒下了。 心澜甚是奇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怎会…? 她轻轻走过去,弯腰伸手碰了一下它的头。 已然没有了气息。 这猫…死了? 怎么会?她从猫的嘴里拿出那把木梳,沾染着口水,看样子似乎被它舔过。 难道是这梳子的缘故?这梳子,有毒? 她的头脑怔时嗡的一下,因为这把梳子是姐姐生前用过的。 她用布仔细包好这木梳,去了太医院。 趁着没人,偷偷将方太医拉到一边。 心澜知道,方太医年轻,是太医院的新人。却是极其稳妥之人,不会与前尘旧事有什么勾连。所以才找他来询问。 “方太医,您看这木梳是否有什么异样之处?”她心从袖口拿出,展开层层包裹它的细布。 方瑾瑜刚想去触碰。 “别摸,它可能有毒。今日突然闯进一只猫,叼了这木梳,竟死了。”心澜解释道。 方太医有些不敢置信,“这外表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木梳。”心地把鼻子凑近了闻。 “除却檀木的香,似有些淡淡的甜味,像是…”方瑾瑜紧皱起眉。 “像是什么?”心澜心中急作。 “让我想想。”方瑾瑜细细思忖,斜头看到了窗外有盆开得正艳的夹竹桃。 “有了,像是夹竹桃的汁液。” “什么?” “心澜姑娘,这夹竹桃花似桃,叶像竹,故名夹竹桃。但它的叶,皮,根大毒,汁液散发出淡淡的奶甜味。这木梳想必是沾染到了。” “不可能的。这把木梳一直放在梳妆匣内,怎会被毒物沾染到?难道是从前沾染上的?” 方太医又心拿起木梳详加端看,轻轻捻起指肚,有些油脂。“姑娘是不是用桂花油养护打理过?” “是的,前几日才擦拭过。” “这就是了。夹竹桃的汁液很可能从前便深入木梳,借桂花油析出。” “那如果长使用这沾染过夹竹桃毒液的木梳梳头,会如何?” 心澜追问。 “夹竹桃的毒性入胃入心。长期轻量接触,或是闻到气味,会食欲不振,恶心,心悸,嗜睡,四肢麻木。” “果真这样。”心澜顿时头脑一片空白,方太医说的症状和姐姐生前病中简直一模一样。 “谢方太医解答。”她神情呆滞收好木梳,挪着脚步往外走去。 “心…”他想叫住问她,这木梳哪里来的。 又停住了嘴,满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心澜姑娘是已故先皇后的妹妹,在承乾宫做事。 难道这木梳是先皇后的旧物? 方瑾瑜吓得出了满额头的冷汗,忙伸出袖口去擦。 他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诺大的紫禁城,权力的中心,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他要做的就是闭紧嘴巴,才能保平安。 从太医院走回承乾宫,不远不近,也是要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猫死的意外,让心澜得知了姐姐的死可能另有隐情,不得不多想了一层。 姐姐生前很可能被人下了毒。 可姐姐遗言,千叮万嘱,叫她万万远离这多事的后宫。 她心下很矛盾,到底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心澜刚迈进承乾宫门,就见到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宫女在院子里跪成一排,头低到地面。 “整个承乾宫,都给我好好搜!”一个中气十足的太监声音传来。 心澜一惊,承乾宫出了什么事?她赶紧跑进去,却见姐姐的遗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仁喜公公,你在先皇后住过的寝宫大肆搜查,得了皇上的旨意了吗?”她认得发号施令的是钟粹宫的仁喜太监。 “心澜姑娘,荣妃娘娘的雪团子不见了,咱家是奉命来寻的,却不想在承乾宫寻到它的尸首。”仁喜看向旁边的太监,刚才死的那只猫被抱在怀里。 “荣妃娘娘最爱的猫被毒死在这里,是不是该寻得物证毒药才好回钟粹宫交代?” 心澜被仁喜的话堵住,承乾宫虽无主,但也不能任人践踏。 “你…但这里是先皇后的寝宫,没有圣旨不得随意搜查,请你们离开。”心澜伸开双臂,拦住搜查的众多太监。 仁喜笑得猖狂得意,“我说心澜姑娘,你在这宫里怎说也是活了十几年的老人,怎还不懂得人事?顾及先皇后的颜面,不如先担心下你自己。谁知道是不是承乾宫的某些人故意下毒害了娘娘的爱猫?” 他抬手捂着嘴角抽动了下,“继续搜!” “你们…”心澜坚定地护在前面,不让他们靠近姐姐的箱柜床榻。 “把她拉走!”仁喜挥了挥手,就有两个太监架起心澜。 “你们敢!我不仅是先皇后的妹妹,还是皇上的表妹。”她不怕他们。 仁喜公公撬起兰花指微笑,抬起心澜的下巴。 “叫你一声心澜姑娘是抬举你,这紫禁城里,谁不是沾着皇亲?” “拉到一边,继续搜,把毒药找出来。”仁喜不慌不忙督查一干人等。 心澜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生前最爱的,那件藕荷色缎绣四季花篮棉袍被他们扔到地上,任意践踏。 她委屈,不甘心,凭什么活着的人,受宠的人,还要去践踏死去的人。 “你们如此对待先皇后的遗物…这是大不敬!”心澜叫嚷着。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仁喜瞥了她一眼。 突然,从暖阁外飘进一个悠远慈和的声音,“这是要堵住谁的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荣妃 (叁)荣妃 仁喜认得这声音,赶紧起身,跪下叩头,“娘娘万安。” 架着心澜的太监也忙下跪行礼。 一个身着香色纱绣八团富贵平安单袍,头戴翠绿素玉的中年女子扶着宫女的胳膊缓缓走了进来。 心澜也跪下,“请荣妃娘娘安。” “听说找到了雪团子,快给本宫抱来。” “回主子,这雪团子是在承乾宫找着了,可…可…”仁喜跪着不敢往下讲。 “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讲。” “雪团子死了。”仁喜心答话,不敢抬头,“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旁边抱猫的太监也赶紧跪下,举起雪团子的尸体。 荣妃眼睛盯着雪团子的尸体出了一会儿神。 “主子,奴才刚就在搜查可疑的物品,可心澜姑娘故意阻挠,这才…”仁喜道出事情的原委。 “简直是大胆!”一向和善的荣妃开口就骂了仁喜,“你可知这承乾宫是何地?是先皇后的寝宫,怎能在这里随意搜查?” “这心澜姑娘又是谁?那是先皇后的妹妹,虽说在这后宫无名无份,可也不是你能使唤欺负的。”荣妃走到心澜面前,弯腰将她扶起和蔼道,“快些起来,这些奴才实在不懂规矩。” 然后转身又故意踩到仁喜的手,“还不快给心澜姑娘赔罪!” “是是。”仁喜跪着转向心澜,“心澜姑娘大人不记人过,奴才给您赔罪,任打任罚。”说着主动抽起自己嘴巴。 “至于雪团子,不过一个畜生,它擅闯先皇后的寝宫死了活该。” 荣妃摸起它雪白的毛,伤心之情隐忍了下去。 “心澜姑娘,下边办事的奴才不懂规矩,你是不会计较的吧。”荣妃问起她。 “不,自然不会,荣妃娘娘。”心澜低着头盯着被众多人践踏的姐姐的遗物,也是隐忍着。 “雪团子死了,本宫还是有些难过的。回宫吧。”荣妃扶着宫女的手迈出门槛,不经意一句,“仁喜,还不快滚回去,惹心澜姑娘继续心烦吗?” 仁喜听得这话,赶紧起身,弓着腰跟在荣妃后面。 荣妃带着仁喜的搜查队伍离开了,承乾宫后殿东暖阁一片狼藉。 心澜瘫坐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抓起孝懿皇后的衣裳,泪如雨下。 “姐姐,皇上好几年没有踏足这承乾宫了。” “皇上忘了您,失了宠爱,任一个奴才都可以随意来这里践踏您的遗物。” 她从怀里拿出那把木梳, “姐姐,你不让我去踏足后宫纷争,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是怕那些害你的人再来加害我。” “可十一年了,皇上现在心里只有惠,荣,宜,德四妃,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他不能护你周全,可我佟佳心澜,不仅要为你报仇,还要再续佟佳氏的荣耀。” 她手心死死抓着那件被撕烂的藕荷色缎绣棉袍。 门外趴跪在地上的承乾宫的众多宫女太监见荣妃离开了,个个爬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尘土。 “被安排来这没人气的承乾宫干活,还是不得清静,亏得荣妃娘娘大度,没有计较雪团子的死。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挨罚。”晚晚跟大家抱怨。 承乾宫外的宫道上,两侧是人高的红墙。 “手疼不疼?”荣妃问他。 “被娘娘的玉足踩,是奴才的荣幸。”仁喜在一旁陪笑。 “你呀,就会给我捅娄子,倘若有心人把今天这事告诉皇上…” “主子,奴才不过是替雪团子讨个公道,这承乾宫有毒物,不知想着要害谁呢。” 仁喜体胖,额头冒出不少汗水。 “哎,这个孝懿皇后也真是的,死了也不叫人安生!” 这钟粹宫挨着承乾宫,荣妃往北走了没几步路,就到了。 “主子,那雪团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仁喜心问。 “你也搜查过了,确实没找到什么毒药。还能怎么办?”荣妃回到自己宫里,接过茶水,舒展开口气。 “奴才替主子觉得委屈。” “哎。”荣妃叹下气,往柜上瞟了一眼,“知道你忠心,那有瓶上好的跌打伤药,你拿去用吧。” “谢主子惦记奴才。” 雪团子死了,荣妃心里是极其难过的。她侍奉皇上三十载,如今年老,漫漫长夜都是雪团子逗它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荣妃 (叁)荣妃 仁喜认得这声音,赶紧起身,跪下叩头,“娘娘万安。” 架着心澜的太监也忙下跪行礼。 一个身着香色纱绣八团富贵平安单袍,头戴翠绿素玉的中年女子扶着宫女的胳膊缓缓走了进来。 心澜也跪下,“请荣妃娘娘安。” “听说找到了雪团子,快给本宫抱来。” “回主子,这雪团子是在承乾宫找着了,可…可…”仁喜跪着不敢往下讲。 “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讲。” “雪团子死了。”仁喜心答话,不敢抬头,“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旁边抱猫的太监也赶紧跪下,举起雪团子的尸体。 荣妃眼睛盯着雪团子的尸体出了一会儿神。 “主子,奴才刚就在搜查可疑的物品,可心澜姑娘故意阻挠,这才…”仁喜道出事情的原委。 “简直是大胆!”一向和善的荣妃开口就骂了仁喜,“你可知这承乾宫是何地?是先皇后的寝宫,怎能在这里随意搜查?” “这心澜姑娘又是谁?那是先皇后的妹妹,虽说在这后宫无名无份,可也不是你能使唤欺负的。”荣妃走到心澜面前,弯腰将她扶起和蔼道,“快些起来,这些奴才实在不懂规矩。” 然后转身又故意踩到仁喜的手,“还不快给心澜姑娘赔罪!” “是是。”仁喜跪着转向心澜,“心澜姑娘大人不记人过,奴才给您赔罪,任打任罚。”说着主动抽起自己嘴巴。 “至于雪团子,不过一个畜生,它擅闯先皇后的寝宫死了活该。” 荣妃摸起它雪白的毛,伤心之情隐忍了下去。 “心澜姑娘,下边办事的奴才不懂规矩,你是不会计较的吧。”荣妃问起她。 “不,自然不会,荣妃娘娘。”心澜低着头盯着被众多人践踏的姐姐的遗物,也是隐忍着。 “雪团子死了,本宫还是有些难过的。回宫吧。”荣妃扶着宫女的手迈出门槛,不经意一句,“仁喜,还不快滚回去,惹心澜姑娘继续心烦吗?” 仁喜听得这话,赶紧起身,弓着腰跟在荣妃后面。 荣妃带着仁喜的搜查队伍离开了,承乾宫后殿东暖阁一片狼藉。 心澜瘫坐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抓起孝懿皇后的衣裳,泪如雨下。 “姐姐,皇上好几年没有踏足这承乾宫了。” “皇上忘了您,失了宠爱,任一个奴才都可以随意来这里践踏您的遗物。” 她从怀里拿出那把木梳, “姐姐,你不让我去踏足后宫纷争,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是怕那些害你的人再来加害我。” “可十一年了,皇上现在心里只有惠,荣,宜,德四妃,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他不能护你周全,可我佟佳心澜,不仅要为你报仇,还要再续佟佳氏的荣耀。” 她手心死死抓着那件被撕烂的藕荷色缎绣棉袍。 门外趴跪在地上的承乾宫的众多宫女太监见荣妃离开了,个个爬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尘土。 “被安排来这没人气的承乾宫干活,还是不得清静,亏得荣妃娘娘大度,没有计较雪团子的死。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挨罚。”晚晚跟大家抱怨。 承乾宫外的宫道上,两侧是人高的红墙。 “手疼不疼?”荣妃问他。 “被娘娘的玉足踩,是奴才的荣幸。”仁喜在一旁陪笑。 “你呀,就会给我捅娄子,倘若有心人把今天这事告诉皇上…” “主子,奴才不过是替雪团子讨个公道,这承乾宫有毒物,不知想着要害谁呢。” 仁喜体胖,额头冒出不少汗水。 “哎,这个孝懿皇后也真是的,死了也不叫人安生!” 这钟粹宫挨着承乾宫,荣妃往北走了没几步路,就到了。 “主子,那雪团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仁喜心问。 “你也搜查过了,确实没找到什么毒药。还能怎么办?”荣妃回到自己宫里,接过茶水,舒展开口气。 “奴才替主子觉得委屈。” “哎。”荣妃叹下气,往柜上瞟了一眼,“知道你忠心,那有瓶上好的跌打伤药,你拿去用吧。” “谢主子惦记奴才。” 雪团子死了,荣妃心里是极其难过的。她侍奉皇上三十载,如今年老,漫漫长夜都是雪团子逗它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皇上吉祥 (肆)皇上吉祥 康熙在乾清宫处理完政事,晚膳后翻了宜妃的牌子。 御前总管太监梁九功顺便禀告,“荣妃娘娘病了。” “太医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哀思过度,伤了心神。” “怎么回事?” “一直陪伴荣妃娘娘的那只白猫,突然死了。” “你说的是雪团子吧,好一阵子没见了,怎么突然死了?”康熙端茶问起。 “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九功答得很谨慎。 “先去下钟粹宫看看荣妃。”皇上人到中年,是个有情人,有心人。 “那宜妃娘娘…” “她沐浴慢,每次都在围房没有一两个时辰出不来。”康熙抬脚就往外走。 “起驾钟粹宫。”九功陪着。 盛夏的日头长,这都戌时了,天还是亮的。抬头越过高高的红墙往西边能看到橙红的火烧云和半个夕阳。 步辇行至半路。 “停。”康熙闻到一股浓郁的丁香花香。 九功连忙挥手示意叫人停辇,扶着皇上下来。 “九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香?” “还真是,哪里来的这么浓郁的花香。”九功闻着味走,到了一个宫门口香味愈发浓了。 “皇上,这香气似是从承乾宫飘出的。” 康熙使了一个眼色,九功就明白,皇上这是想进去赏花。 现是戌时,承乾宫向来冷清,没什么人来,宫门自是关闭的。 九功上前拿了门前的铜环,敲在金色的门钉上,铛铛响着。 “来人接驾!” 配殿正准备休息的宫女听到[接驾]二字,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晚晚第一个跑出去,开了门。 曲了膝跪在门口,双手垫在头下,“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皇上的脚从她眼前走过,晚晚眼睛偷偷抬起一点,能看到皇上黑色云纹靴上罩的是明黄色的便服。 “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 康熙驻足院墙内的丁香树前吟诵起诗。 晚晚头一次见到皇上,想着要抓住机会。 大胆开口,“先皇后生前最爱丁香。” “哦?”皇上倏然听到脚下有宫女插话,略有不满。 “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吗?” “奴才才疏学浅,不知。”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内心既开心又激动。 忽然凭空多了一分荷花的淡雅清香,银铃样的女声在皇上耳边响起。 “深栽斋后,庶近幽人占。晚堕兰麝中,休怀粉人念。诗圣杜甫的五言律诗。” 康熙既惊又喜,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与自己谈诗论词的才女。 “皇上万福金安。”心澜穿着一件纱绣翠绿画荷单袍,整个人显得清爽恬淡。 “是心澜啊。”他打量起她,几年没见,十年前那个愣丫头多了几分成熟之韵,“来陪朕聊聊天。”随意说着往后殿走去。 心澜恭顺地跟在后面。 晚晚抬起头,盯着皇上的后背发起了呆。 九功也跟着去了后殿,心下琢磨。 这圣上的心思真不定,翻了宜妃的牌子,又说先去钟粹宫看荣妃。 这又进了承乾宫的后殿。 “丁香花树是你种的?”康熙随手摆弄起桌上插了丁香花枝的花瓶。 “是,为了祭奠先皇后。” 她低着头,答得倒是规规矩矩。 “怎的十年过去,才想起来。”他突然转过头,眼底突然冰冷起来。 “奴婢…”心澜紧张地抠起了手指。 康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白嫩的脸蛋,挑起她的下巴。 “在朕面前,要说实话。” 心澜的心跳猝然快速起来,“是…是奴婢想念皇上了。”她被他强迫着抬起头,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这就是了。”康熙放下了手。 烛光摇曳,冰凉的地面,映出两人的身姿,一高一低。 “天色已晚,朕改日再来祭奠皇后。”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献皇后的画像,转过身。 心澜见他要走,慌不择路,竟不顾礼法的从后面抱住了康熙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皇上,奴婢错了。” 康熙突然被一个宫女抱住了身体,却没有挣脱开。 刚才冰冷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知道错了?” “嗯。错了很久了。求皇上原谅奴婢。” 他嘴角展开笑颜,等了十一年,今日的她终是服了软。 “知道错了,就不该再自称奴婢。”他转过身来,对上她绯红的脸颊。 “臣…妾…知错了。”她改了口,身份就变了。 紫禁城中的女人,若要活得荣光,能办成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做皇上的宠妃。 心澜活了这么多年,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就对了,以后要自称臣妾。”康熙轻轻拂去了她刘海间掉落的瓣丁香。 “老大不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心澜紧紧抱住他的腰,“皇上今夜不要走了吧。” 康熙的身体一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气,混着外面迷人心智的丁香甜。 猛地打横抱起心澜,往西暖阁走去。 九功侍奉皇上许多年,轻轻关上房门,转而吩咐门口的太监。 “皇上今夜留宿承乾宫,你去乾清宫通告宜妃娘娘。” “是。” 西暖阁内不断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 “臣妾知错了,饶了臣妾吧!” “可不能轻易饶了你这女人,吊了朕十年的心思,你说怎么办?” 心澜吃醋地撅起嘴,“马上皇上要选新秀女了,怕是一夜就把臣妾忘了。” … 九功是康熙身边的近侍,最是了解圣上的心思。 佟佳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又是皇上的表亲。 从前她自愿做一名普通的宫女,在这承乾宫为先皇后守孝。 如今主动表白皇上,皇上怎会不疼不爱,这后宫怕是要变了天。 康熙三十九年深秋,新一届秀女进宫。 这一年,皇上四十七岁。 身体正逐渐老去,心神却愈发成熟。 前朝政事,后宫家事,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乱花渐入迷人眼。]这么多风华正茂的秀女他只看上了一个。 瓜尔佳元禾,年十七,父三品协领裕满。 她长得极其美丽,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山浅浅。 但眼波清澈从容,又不像其他妖媚女子。 康熙问她,“何以侍君?” “臣女听闻,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以德侍君者,地久而天长。” 他欣赏她,有着绝色玲珑之姿,还有后宫女子应有的聪慧品质。 康熙三十九年十二月。 佟佳心澜册封为贵妃,入主承乾宫,摄六宫之事。 瓜尔佳元禾为和嫔,居永寿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皇上吉祥 (肆)皇上吉祥 康熙在乾清宫处理完政事,晚膳后翻了宜妃的牌子。 御前总管太监梁九功顺便禀告,“荣妃娘娘病了。” “太医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哀思过度,伤了心神。” “怎么回事?” “一直陪伴荣妃娘娘的那只白猫,突然死了。” “你说的是雪团子吧,好一阵子没见了,怎么突然死了?”康熙端茶问起。 “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九功答得很谨慎。 “先去下钟粹宫看看荣妃。”皇上人到中年,是个有情人,有心人。 “那宜妃娘娘…” “她沐浴慢,每次都在围房没有一两个时辰出不来。”康熙抬脚就往外走。 “起驾钟粹宫。”九功陪着。 盛夏的日头长,这都戌时了,天还是亮的。抬头越过高高的红墙往西边能看到橙红的火烧云和半个夕阳。 步辇行至半路。 “停。”康熙闻到一股浓郁的丁香花香。 九功连忙挥手示意叫人停辇,扶着皇上下来。 “九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香?” “还真是,哪里来的这么浓郁的花香。”九功闻着味走,到了一个宫门口香味愈发浓了。 “皇上,这香气似是从承乾宫飘出的。” 康熙使了一个眼色,九功就明白,皇上这是想进去赏花。 现是戌时,承乾宫向来冷清,没什么人来,宫门自是关闭的。 九功上前拿了门前的铜环,敲在金色的门钉上,铛铛响着。 “来人接驾!” 配殿正准备休息的宫女听到[接驾]二字,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晚晚第一个跑出去,开了门。 曲了膝跪在门口,双手垫在头下,“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皇上的脚从她眼前走过,晚晚眼睛偷偷抬起一点,能看到皇上黑色云纹靴上罩的是明黄色的便服。 “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 康熙驻足院墙内的丁香树前吟诵起诗。 晚晚头一次见到皇上,想着要抓住机会。 大胆开口,“先皇后生前最爱丁香。” “哦?”皇上倏然听到脚下有宫女插话,略有不满。 “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吗?” “奴才才疏学浅,不知。”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内心既开心又激动。 忽然凭空多了一分荷花的淡雅清香,银铃样的女声在皇上耳边响起。 “深栽斋后,庶近幽人占。晚堕兰麝中,休怀粉人念。诗圣杜甫的五言律诗。” 康熙既惊又喜,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与自己谈诗论词的才女。 “皇上万福金安。”心澜穿着一件纱绣翠绿画荷单袍,整个人显得清爽恬淡。 “是心澜啊。”他打量起她,几年没见,十年前那个愣丫头多了几分成熟之韵,“来陪朕聊聊天。”随意说着往后殿走去。 心澜恭顺地跟在后面。 晚晚抬起头,盯着皇上的后背发起了呆。 九功也跟着去了后殿,心下琢磨。 这圣上的心思真不定,翻了宜妃的牌子,又说先去钟粹宫看荣妃。 这又进了承乾宫的后殿。 “丁香花树是你种的?”康熙随手摆弄起桌上插了丁香花枝的花瓶。 “是,为了祭奠先皇后。” 她低着头,答得倒是规规矩矩。 “怎的十年过去,才想起来。”他突然转过头,眼底突然冰冷起来。 “奴婢…”心澜紧张地抠起了手指。 康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白嫩的脸蛋,挑起她的下巴。 “在朕面前,要说实话。” 心澜的心跳猝然快速起来,“是…是奴婢想念皇上了。”她被他强迫着抬起头,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这就是了。”康熙放下了手。 烛光摇曳,冰凉的地面,映出两人的身姿,一高一低。 “天色已晚,朕改日再来祭奠皇后。”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献皇后的画像,转过身。 心澜见他要走,慌不择路,竟不顾礼法的从后面抱住了康熙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皇上,奴婢错了。” 康熙突然被一个宫女抱住了身体,却没有挣脱开。 刚才冰冷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知道错了?” “嗯。错了很久了。求皇上原谅奴婢。” 他嘴角展开笑颜,等了十一年,今日的她终是服了软。 “知道错了,就不该再自称奴婢。”他转过身来,对上她绯红的脸颊。 “臣…妾…知错了。”她改了口,身份就变了。 紫禁城中的女人,若要活得荣光,能办成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做皇上的宠妃。 心澜活了这么多年,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就对了,以后要自称臣妾。”康熙轻轻拂去了她刘海间掉落的瓣丁香。 “老大不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心澜紧紧抱住他的腰,“皇上今夜不要走了吧。” 康熙的身体一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气,混着外面迷人心智的丁香甜。 猛地打横抱起心澜,往西暖阁走去。 九功侍奉皇上许多年,轻轻关上房门,转而吩咐门口的太监。 “皇上今夜留宿承乾宫,你去乾清宫通告宜妃娘娘。” “是。” 西暖阁内不断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 “臣妾知错了,饶了臣妾吧!” “可不能轻易饶了你这女人,吊了朕十年的心思,你说怎么办?” 心澜吃醋地撅起嘴,“马上皇上要选新秀女了,怕是一夜就把臣妾忘了。” … 九功是康熙身边的近侍,最是了解圣上的心思。 佟佳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又是皇上的表亲。 从前她自愿做一名普通的宫女,在这承乾宫为先皇后守孝。 如今主动表白皇上,皇上怎会不疼不爱,这后宫怕是要变了天。 康熙三十九年深秋,新一届秀女进宫。 这一年,皇上四十七岁。 身体正逐渐老去,心神却愈发成熟。 前朝政事,后宫家事,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乱花渐入迷人眼。]这么多风华正茂的秀女他只看上了一个。 瓜尔佳元禾,年十七,父三品协领裕满。 她长得极其美丽,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山浅浅。 但眼波清澈从容,又不像其他妖媚女子。 康熙问她,“何以侍君?” “臣女听闻,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以德侍君者,地久而天长。” 他欣赏她,有着绝色玲珑之姿,还有后宫女子应有的聪慧品质。 康熙三十九年十二月。 佟佳心澜册封为贵妃,入主承乾宫,摄六宫之事。 瓜尔佳元禾为和嫔,居永寿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请安 (伍)请安 紫禁城中,永寿宫位于西六宫的东南角,离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最近。 接近年关,冬夜里北风呼啸,吹打开暖阁的木窗,宫女苏木举着羊油蜡的烛火去关窗。 “娘,娘,不要留下元禾一个人…”永寿宫后殿的东暖阁,和嫔睡在床上呓语,出了一脑门的汗,可算是醒了。 “主,怎么又魇住了。”苏木为和嫔垫起靠枕,“去给您倒杯茶。” 和嫔摸了摸胸口,接过苏木手中的茶碗,润过嗓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丑时刚过,主儿再睡会儿。” 苏木是和嫔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如今进了宫,便是贴身大宫女。 她心为和嫔掖好被子,“今年冬冷,可不能受凉。” 和嫔轻叹口气,把茶碗递给苏木,又钻进暖和的被窝睡下了。 可头脑还是迷迷糊糊想着事。 [那碗要了母亲命的汤药,是她亲手端过去的。] 承乾宫是离坤宁宫最近的。 北风呼啸的这一晚,佟佳贵妃睡的也很不踏实。 “妹,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做了贵妃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孝懿皇后对心澜冷嘲热讽。 “不,姐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她向前去抓姐姐的水袖,越是越飘越远。 “妹,你好自为之吧。”孝懿皇后化作一团烟雾,不见了。 佟贵妃从梦中惊醒,心脏突突跳着,姐姐,我只是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她抱膝在床头,侧头就看到睡在身边的皇上。 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突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只手摸到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翌日大早,元禾起得并不晚,去承乾宫前殿向贵妃问安。 她却是最迟的那个。 赶紧跪地行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端坐上位的佟贵妃缓缓抬起手臂。 元禾挨着良嫔的位置坐下。 “果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从前觉得良嫔妹妹美艳乃后宫第一,如今见了和嫔,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丽质。” “众多秀女,皇上独独封了和嫔,见了真人,才懂得缘由。” 宜妃说话向来直接。 “宜妃妹妹,别逗人家姑娘了,和嫔妹妹都害羞得脸红了。” 坐在一旁的惠妃开了口。 “咳咳。”端坐其上的佟贵妃声咳嗽了两声。 “和嫔,你新来,许多规矩还需要学习。” 佟贵妃扫了眼底下坐着的众多嫔妃,最后定睛到荣妃身上,“荣妃姐姐侍奉皇上的时间最长,懂得也自然最多,不知是否愿意指教和嫔?” 荣妃站起回话,“和嫔天然美玉,臣妾自是愿意,必会竭尽全力传授。” “那就好,皇上前朝政务繁忙,后宫姐妹要同心和睦,侍奉好皇上。”佟贵妃又咳嗽了两声,“近日天寒,本宫偶感伤感,就不留各位姐妹了。” “是,嫔妾告退。”众人起身行礼。 “惠妃姐姐,请留步,本宫新受命摄六宫之事,众多事务还未及了解,有事情要向惠妃姐姐请教。” 惠妃停下脚站定,深呼吸一口转身,陪起笑脸。 承乾宫的门口刚刚迈出,宜妃就又开始八卦起来, “德妃妹妹,这后宫相安无事许多年,阿哥们也都长大了。可皇上突然封了先皇后的妹妹做贵妃,把我们这些侍奉了许多年的旧人都忘了。” 德妃倒是一脸平和,“宜妃姐姐,您是我们当中最得宠的。这后宫新来了什么人,也比不过您,不必忧心。” “我是羡慕你的,有个能干的五阿哥,虽是太后养大的,也懂得孝顺你。” 宜妃没有接话,说起阿哥,那就是触及了德妃的心事。 德妃倒是有个能干的四阿哥,但从前她身份低微,儿子刚刚出生便被抱养给了孝懿皇后。 后来孝懿皇后病故,再把儿子接回来,十二岁的四阿哥已经大了,和德妃并不亲。 这是整个后宫都知晓的。 和嫔是与荣妃一起出了承乾宫的。 “荣妃姐姐,不知您何时方便,我去您宫里拜访学习规矩?”元禾主动请教。 “你每日申时过来吧。”荣妃拉起元禾细腻白嫩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 “还未侍寝皇上便封你为和嫔,这么大的恩宠,别人是想不来的。刚才坐你对面的良嫔,她的八阿哥都受封贝勒了,皇上才封她为嫔。”哎,荣妃在她面前叹起气来,“我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后辈了。” “荣妃姐姐,我听说皇上是个念旧的有情人,对您是极好的。”元禾听到荣妃对自己说了这些体己话,自是有了许多好感,“往后,还请荣妃姐姐多多关照。” 荣妃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皇上会喜欢你的。”扶着仁喜的胳膊往钟粹宫去了。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一个佟贵妃还不够,又来一个和嫔。” “娘娘您一点都不老。”仁喜拍起马屁。 荣妃狠狠掐了一下仁喜的脸,“别净说这些好听的话,学点真聪明。上次你为了雪团子怎么做的?现在那位已是佟贵妃了。” “娘娘您要救我,她不会记着仇要报复奴才吧。”经荣妃提醒,仁喜吓得脸都绿了。 “做人要想过得好,凡事要长远着看。” 荣妃轻蔑一笑,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后宫的女人,笑到最后的,是要比儿子的。 这大清的太子,是她含辛茹苦亲自带大的。 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只要太子安好,她便永远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请安 (伍)请安 紫禁城中,永寿宫位于西六宫的东南角,离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最近。 接近年关,冬夜里北风呼啸,吹打开暖阁的木窗,宫女苏木举着羊油蜡的烛火去关窗。 “娘,娘,不要留下元禾一个人…”永寿宫后殿的东暖阁,和嫔睡在床上呓语,出了一脑门的汗,可算是醒了。 “主,怎么又魇住了。”苏木为和嫔垫起靠枕,“去给您倒杯茶。” 和嫔摸了摸胸口,接过苏木手中的茶碗,润过嗓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丑时刚过,主儿再睡会儿。” 苏木是和嫔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如今进了宫,便是贴身大宫女。 她心为和嫔掖好被子,“今年冬冷,可不能受凉。” 和嫔轻叹口气,把茶碗递给苏木,又钻进暖和的被窝睡下了。 可头脑还是迷迷糊糊想着事。 [那碗要了母亲命的汤药,是她亲手端过去的。] 承乾宫是离坤宁宫最近的。 北风呼啸的这一晚,佟佳贵妃睡的也很不踏实。 “妹,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做了贵妃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孝懿皇后对心澜冷嘲热讽。 “不,姐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她向前去抓姐姐的水袖,越是越飘越远。 “妹,你好自为之吧。”孝懿皇后化作一团烟雾,不见了。 佟贵妃从梦中惊醒,心脏突突跳着,姐姐,我只是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她抱膝在床头,侧头就看到睡在身边的皇上。 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突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只手摸到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翌日大早,元禾起得并不晚,去承乾宫前殿向贵妃问安。 她却是最迟的那个。 赶紧跪地行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端坐上位的佟贵妃缓缓抬起手臂。 元禾挨着良嫔的位置坐下。 “果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从前觉得良嫔妹妹美艳乃后宫第一,如今见了和嫔,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丽质。” “众多秀女,皇上独独封了和嫔,见了真人,才懂得缘由。” 宜妃说话向来直接。 “宜妃妹妹,别逗人家姑娘了,和嫔妹妹都害羞得脸红了。” 坐在一旁的惠妃开了口。 “咳咳。”端坐其上的佟贵妃声咳嗽了两声。 “和嫔,你新来,许多规矩还需要学习。” 佟贵妃扫了眼底下坐着的众多嫔妃,最后定睛到荣妃身上,“荣妃姐姐侍奉皇上的时间最长,懂得也自然最多,不知是否愿意指教和嫔?” 荣妃站起回话,“和嫔天然美玉,臣妾自是愿意,必会竭尽全力传授。” “那就好,皇上前朝政务繁忙,后宫姐妹要同心和睦,侍奉好皇上。”佟贵妃又咳嗽了两声,“近日天寒,本宫偶感伤感,就不留各位姐妹了。” “是,嫔妾告退。”众人起身行礼。 “惠妃姐姐,请留步,本宫新受命摄六宫之事,众多事务还未及了解,有事情要向惠妃姐姐请教。” 惠妃停下脚站定,深呼吸一口转身,陪起笑脸。 承乾宫的门口刚刚迈出,宜妃就又开始八卦起来, “德妃妹妹,这后宫相安无事许多年,阿哥们也都长大了。可皇上突然封了先皇后的妹妹做贵妃,把我们这些侍奉了许多年的旧人都忘了。” 德妃倒是一脸平和,“宜妃姐姐,您是我们当中最得宠的。这后宫新来了什么人,也比不过您,不必忧心。” “我是羡慕你的,有个能干的五阿哥,虽是太后养大的,也懂得孝顺你。” 宜妃没有接话,说起阿哥,那就是触及了德妃的心事。 德妃倒是有个能干的四阿哥,但从前她身份低微,儿子刚刚出生便被抱养给了孝懿皇后。 后来孝懿皇后病故,再把儿子接回来,十二岁的四阿哥已经大了,和德妃并不亲。 这是整个后宫都知晓的。 和嫔是与荣妃一起出了承乾宫的。 “荣妃姐姐,不知您何时方便,我去您宫里拜访学习规矩?”元禾主动请教。 “你每日申时过来吧。”荣妃拉起元禾细腻白嫩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 “还未侍寝皇上便封你为和嫔,这么大的恩宠,别人是想不来的。刚才坐你对面的良嫔,她的八阿哥都受封贝勒了,皇上才封她为嫔。”哎,荣妃在她面前叹起气来,“我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后辈了。” “荣妃姐姐,我听说皇上是个念旧的有情人,对您是极好的。”元禾听到荣妃对自己说了这些体己话,自是有了许多好感,“往后,还请荣妃姐姐多多关照。” 荣妃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皇上会喜欢你的。”扶着仁喜的胳膊往钟粹宫去了。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一个佟贵妃还不够,又来一个和嫔。” “娘娘您一点都不老。”仁喜拍起马屁。 荣妃狠狠掐了一下仁喜的脸,“别净说这些好听的话,学点真聪明。上次你为了雪团子怎么做的?现在那位已是佟贵妃了。” “娘娘您要救我,她不会记着仇要报复奴才吧。”经荣妃提醒,仁喜吓得脸都绿了。 “做人要想过得好,凡事要长远着看。” 荣妃轻蔑一笑,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后宫的女人,笑到最后的,是要比儿子的。 这大清的太子,是她含辛茹苦亲自带大的。 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只要太子安好,她便永远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陆 落了锁的启祥宫 (陆)落了锁的启祥宫 和嫔和宜妃,郭贵人,端嫔是同路,住在紫禁城的西六宫。 郭贵人是宜妃的亲妹妹,自是住在一起的,居翊坤宫。 端嫔居长春宫。 “主,听说长春宫还住了一位僖嫔。”苏木跟在和嫔身旁,边走边说,“说是久病在床,皇上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哦。”元禾应了声,又嘱咐了苏木,“这宫里的事还是少打听些,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免得出了差错。” “是,但有些事主还是要知道的。比如说,咱们住的永寿宫对面…”苏木没敢继续往下讲。 元禾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落了锁的启祥宫?” “主声点,那里可不是落了锁这么简单,听说里面关了人,是冷宫。每天半夜都有侍卫通过狗洞送饭。” 正巧他们到了永寿宫门口,对面正是启祥宫。 高高的红墙下是灰色的石板,红色的宫门被手腕粗的铁链牢牢锁住,周围可见斑斑黄褐色的铁锈。像是许多年没有打开过了。 在这冬日暖阳里,竟显得潇潇孤寂。 苏木见宫道边没人,朝对面墙上的洞一指,“就那儿。” 元禾半信半疑的走过去,拨开墙根下的枯草叶,果真掩着半尺多宽的一个洞。 她弯腰向里探去,像是看到了一张面容枯瘦模鬼样的黑脸。 吓得她赶紧后退一步,隐隐觉得这个启祥宫并不祥。 “苏木,赶紧回去,以后不准靠近这里。” 她抬头望起本应广阔无边的蓝天,却只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大个天井。 元禾回到永寿宫不久,外面就来了好些个太监。 推着一车车的箱子货物。 “给和嫔娘娘请安。”是内务府分管后宫嫔妃份例的首领太监赵昌。 “给您送上好的红萝炭,这一车是二百四十斤,一个月的足量份例,还有千斤黑炭。请您点收。” 他笑脸相迎,亲自来送,也是想见见这出身普通,尚未侍寝便封为嫔位的娘娘是怎样的人。 “起来吧,劳烦赵公公大老远跑一趟。”元禾给苏木使了一个眼神,苏木从里屋拿出一包银子,塞到赵昌手里。 “我才来紫禁城,不懂得规矩,也不知道公公喜欢什么,一点银子,买点酒喝冬日里暖暖胃也是好的。”元禾知道,要想宫里活的好,上下打点是少不了的。 “娘娘,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赵昌把银子又塞还到苏木手中,“无功不受禄。奴才这就退下了,还要去别的宫里送炭。” “那好吧。苏木,你去送送。”元禾淡然一笑,也没有强迫他收下。 苏木刚送走了赵昌,又去御膳房取了午膳,忙着给自家主子布菜。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九功又来了。 “请和嫔娘娘安,”他迅速行了礼,眼角笑出了褶子,“给娘娘道喜了,未及等到晚膳,皇上就提前翻了您的牌子。” “近日御膳房得了盛京上供的新鲜鲈鱼,做了姜丝鲈鱼,很是清淡。皇上尝了赞不绝口,特意赏给娘娘一份。”九功拍拍手,身后的太监提上了一个食盒,端出菜品,灰白色白嫩的鲈鱼上点缀着黄色绿色的姜丝葱丝,让人大动胃口。 元禾赶紧曲身行礼,笑着领恩,“谢皇上。” “主好生用膳,晚些还请早些去乾清宫候着,奴才告退。”九宫弓着腰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 苏木手中的竹筷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哆嗦着,“主,这鲈鱼…” “皇上恩赏的,定是要用的,拿来。” “主您不能用。”苏木放下筷子。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元禾不顾苏木的反对,径自夹起鱼肉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还端起盘子端详着,“这鱼肉很是鲜美,盛鱼的盘也是。里面画着一条绿色的龙。你看我们用的其他的碗碟是黄色的龙。” “黄地绿龙,是妃位的用例。主是嫔位,用的是蓝地黄龙。自然是不同的。”苏木收起碗碟,“怕是御膳房搞错了的。” “这样。”元禾感慨起来,“同是皇帝的女人,为何还要分个高低品阶,争来争去。” “主又说疯话了,您最好保佑晚上能去侍寝,天大的荣耀,别人争都争不来。”苏木对自家主儿吃了鲈鱼很是不开心,“明明知道吃鱼会起疹子,还要吃。” 元禾呵呵笑了,“争的就都是好的?” “那可是皇上,后宫的女人谁不去争?”苏木把碟碗收到食盒里,递给外面的宫女吩咐送回御膳房,回来又服侍元禾脱掉棉袍。“您不仅要争,还要努力生个阿哥。” 元禾笑得都要岔气了,“我才十七,自己还是孩子呢。可生不了阿哥。” “娘娘。”苏木是真得生气了,“您得为自己打算,许多年后,没有孩子的先帝的嫔妃是什么下场?” 元禾听苏木这么说,笑不出来了。 没有孩子的先帝的嫔妃,什么下场?老死宫中,无人过问。 她想起自己的娘亲去世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禾儿,我要把所有的福气都给你,一定要幸福,长命百岁。” 皇上不知道她吃鱼过敏,她还是故意吃了。 她是害怕,怕侍寝。 果然,午后憩起来,准备去荣妃那里学规矩,她的胳膊,脖子就起了许多红疹。“好痒。”她挠来挠去,越来越痒,背上胸前似乎也有了。 苏木请来了的太医是方瑾瑜。 他仔细为和嫔把了脉,“娘娘是脾胃湿热,午膳又用了鱼这种发物,从皮肤散出寒毒,便出了这红疹。” “家里有祖传的配方,白芷薄荷膏,你为主涂在红疹上,可以解毒止痒。”方瑾瑜从随身带的药箱中拿出一金色盒,交到苏木手上。 “我再为娘娘开一副清热解毒的内服药方。”他退到暖阁外的殿堂,提笔写好。 “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两次。” 苏木问起他,“多久主儿的红疹可以痊愈?” “这红疹发出,是散毒祛风,怕是要十天半月才可恢复如初。”他谨慎回答着。 “多谢方太医。”元禾看着他有些面熟,“你姓方?” “是。家中世代行医。” “方彦可是你家族中人?”她着急问他,情绪有些激动。 “正是家父。” 方彦是你的父亲?元禾怪笑着离开坐塔,走到他面前。 忽然把那白芷薄荷膏仍到地上,“我瓜尔佳元禾不会用他方家的祖传药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陆 落了锁的启祥宫 (陆)落了锁的启祥宫 和嫔和宜妃,郭贵人,端嫔是同路,住在紫禁城的西六宫。 郭贵人是宜妃的亲妹妹,自是住在一起的,居翊坤宫。 端嫔居长春宫。 “主,听说长春宫还住了一位僖嫔。”苏木跟在和嫔身旁,边走边说,“说是久病在床,皇上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哦。”元禾应了声,又嘱咐了苏木,“这宫里的事还是少打听些,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免得出了差错。” “是,但有些事主还是要知道的。比如说,咱们住的永寿宫对面…”苏木没敢继续往下讲。 元禾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落了锁的启祥宫?” “主声点,那里可不是落了锁这么简单,听说里面关了人,是冷宫。每天半夜都有侍卫通过狗洞送饭。” 正巧他们到了永寿宫门口,对面正是启祥宫。 高高的红墙下是灰色的石板,红色的宫门被手腕粗的铁链牢牢锁住,周围可见斑斑黄褐色的铁锈。像是许多年没有打开过了。 在这冬日暖阳里,竟显得潇潇孤寂。 苏木见宫道边没人,朝对面墙上的洞一指,“就那儿。” 元禾半信半疑的走过去,拨开墙根下的枯草叶,果真掩着半尺多宽的一个洞。 她弯腰向里探去,像是看到了一张面容枯瘦模鬼样的黑脸。 吓得她赶紧后退一步,隐隐觉得这个启祥宫并不祥。 “苏木,赶紧回去,以后不准靠近这里。” 她抬头望起本应广阔无边的蓝天,却只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大个天井。 元禾回到永寿宫不久,外面就来了好些个太监。 推着一车车的箱子货物。 “给和嫔娘娘请安。”是内务府分管后宫嫔妃份例的首领太监赵昌。 “给您送上好的红萝炭,这一车是二百四十斤,一个月的足量份例,还有千斤黑炭。请您点收。” 他笑脸相迎,亲自来送,也是想见见这出身普通,尚未侍寝便封为嫔位的娘娘是怎样的人。 “起来吧,劳烦赵公公大老远跑一趟。”元禾给苏木使了一个眼神,苏木从里屋拿出一包银子,塞到赵昌手里。 “我才来紫禁城,不懂得规矩,也不知道公公喜欢什么,一点银子,买点酒喝冬日里暖暖胃也是好的。”元禾知道,要想宫里活的好,上下打点是少不了的。 “娘娘,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赵昌把银子又塞还到苏木手中,“无功不受禄。奴才这就退下了,还要去别的宫里送炭。” “那好吧。苏木,你去送送。”元禾淡然一笑,也没有强迫他收下。 苏木刚送走了赵昌,又去御膳房取了午膳,忙着给自家主子布菜。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九功又来了。 “请和嫔娘娘安,”他迅速行了礼,眼角笑出了褶子,“给娘娘道喜了,未及等到晚膳,皇上就提前翻了您的牌子。” “近日御膳房得了盛京上供的新鲜鲈鱼,做了姜丝鲈鱼,很是清淡。皇上尝了赞不绝口,特意赏给娘娘一份。”九功拍拍手,身后的太监提上了一个食盒,端出菜品,灰白色白嫩的鲈鱼上点缀着黄色绿色的姜丝葱丝,让人大动胃口。 元禾赶紧曲身行礼,笑着领恩,“谢皇上。” “主好生用膳,晚些还请早些去乾清宫候着,奴才告退。”九宫弓着腰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 苏木手中的竹筷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哆嗦着,“主,这鲈鱼…” “皇上恩赏的,定是要用的,拿来。” “主您不能用。”苏木放下筷子。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元禾不顾苏木的反对,径自夹起鱼肉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还端起盘子端详着,“这鱼肉很是鲜美,盛鱼的盘也是。里面画着一条绿色的龙。你看我们用的其他的碗碟是黄色的龙。” “黄地绿龙,是妃位的用例。主是嫔位,用的是蓝地黄龙。自然是不同的。”苏木收起碗碟,“怕是御膳房搞错了的。” “这样。”元禾感慨起来,“同是皇帝的女人,为何还要分个高低品阶,争来争去。” “主又说疯话了,您最好保佑晚上能去侍寝,天大的荣耀,别人争都争不来。”苏木对自家主儿吃了鲈鱼很是不开心,“明明知道吃鱼会起疹子,还要吃。” 元禾呵呵笑了,“争的就都是好的?” “那可是皇上,后宫的女人谁不去争?”苏木把碟碗收到食盒里,递给外面的宫女吩咐送回御膳房,回来又服侍元禾脱掉棉袍。“您不仅要争,还要努力生个阿哥。” 元禾笑得都要岔气了,“我才十七,自己还是孩子呢。可生不了阿哥。” “娘娘。”苏木是真得生气了,“您得为自己打算,许多年后,没有孩子的先帝的嫔妃是什么下场?” 元禾听苏木这么说,笑不出来了。 没有孩子的先帝的嫔妃,什么下场?老死宫中,无人过问。 她想起自己的娘亲去世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禾儿,我要把所有的福气都给你,一定要幸福,长命百岁。” 皇上不知道她吃鱼过敏,她还是故意吃了。 她是害怕,怕侍寝。 果然,午后憩起来,准备去荣妃那里学规矩,她的胳膊,脖子就起了许多红疹。“好痒。”她挠来挠去,越来越痒,背上胸前似乎也有了。 苏木请来了的太医是方瑾瑜。 他仔细为和嫔把了脉,“娘娘是脾胃湿热,午膳又用了鱼这种发物,从皮肤散出寒毒,便出了这红疹。” “家里有祖传的配方,白芷薄荷膏,你为主涂在红疹上,可以解毒止痒。”方瑾瑜从随身带的药箱中拿出一金色盒,交到苏木手上。 “我再为娘娘开一副清热解毒的内服药方。”他退到暖阁外的殿堂,提笔写好。 “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两次。” 苏木问起他,“多久主儿的红疹可以痊愈?” “这红疹发出,是散毒祛风,怕是要十天半月才可恢复如初。”他谨慎回答着。 “多谢方太医。”元禾看着他有些面熟,“你姓方?” “是。家中世代行医。” “方彦可是你家族中人?”她着急问他,情绪有些激动。 “正是家父。” 方彦是你的父亲?元禾怪笑着离开坐塔,走到他面前。 忽然把那白芷薄荷膏仍到地上,“我瓜尔佳元禾不会用他方家的祖传药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柒 合欢 (柒)合欢 “主。”苏木抻了抻元禾的衣袖,弯下腰赶紧捡起金色药盒,仔细吹了吹灰。 方瑾瑜有些莫名其妙,这和嫔娘娘怎会突然对他方家有这么大的成见? 他赶紧依礼匍匐跪下,“微臣不明白哪里冒犯了,还请娘娘明示。” “哪里冒犯了?那年我才七岁,额娘病重,吃了你父亲开的药方一命呜呼。那碗熬好的汤药是我亲手端过去的。”元禾想起从前的旧事眼泪婆娑,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你家是祖传的御医,我父亲怕事,竟是不敢追究。” 方瑾瑜有些惶恐,这陈年旧事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敢问娘娘,是否还留有父亲开过的药方,可否一看?” “哪里有什么药方?”元禾死死盯着他穿着朝服的脊背,恨不得花盆鞋底狠狠踩上去,为死去的额娘报仇。 “算了,你下去吧。总归是往事,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她无力地摆摆手。 “是。微臣告退。”方瑾瑜爬起身子,退后几步突然停住。 “娘娘,白芷薄荷膏您还是要用,汤药也还是要记得喝。” “滚!”元禾随手把茶杯仍到他脚下。 苏木的手指尖抹了清凉的白芷薄荷膏,轻轻敷在元禾脖子上的红疹上。 “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应该向前看。” 元禾微闭上眼,嘴角抽动,“是,你说得对。但今日的侍寝就算了吧。身上的红疹没有十天半月是消不掉的。” “嗯。主你能想开就好。”苏木慢慢展开笑颜,随手拿过镜子照在元禾面前,“主很美,皇上定会喜欢。” 粱九功弓着腰,见皇上放下批阅奏章的红笔,适时端上去热茶。 “皇上。”他见皇上伸腰,面带满足,应是心情不错。 “姜丝鲈鱼給和嫔送去了?” “送去了,奴才亲自去的。” “她喜欢吗?” “和嫔娘娘自然是喜欢的,可…可…”九功吞吞吐吐起来。 “可什么?”康熙喝着茶皱眉。 “和嫔娘娘吃过那鱼,浑身起了红疹,怕是不能侍寝了。” 康熙听罢,茶杯砰的摔在桌上,拿起奏章,又批了起来。 好一会儿,对九功说,“请太医去給和嫔瞧瞧。”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吃几副药把寒毒排出就好。”九功低头答得毕恭毕敬。 “那就好。”康熙点点头,继续批改奏章。 “把和嫔的绿头牌撤了。” “是。”九功心下明白,皇上这是生了和嫔的气。 吃鱼出疹子,和嫔娘娘定是自知的。她还吃,那这是故意的。 故意避开侍寝。皇上不生气才怪。 天气越发冷下来,几个宫女提着食盒陆陆续续走进承乾宫西暖阁。 “请佟贵妃安。” 从食盒里拿出一个接一个的早餐碟碗。 红枣粥,萝卜糕,脆腌黄瓜,红豆饼,鸡蛋羹… 侍女合欢給佟贵妃梳完头,把贵妃扶坐餐桌旁。 端过一碗米粥,“娘娘用这个,养胃。” “嗯。”佟贵妃拿银勺抿过一口,正看到几个宫女在门边嘀嘀咕咕。 “说什么呢?”佟贵妃微微抬起金丝护指。 合欢明白了主子的意图。 “娘娘用餐,容你们在这里多嘴!拉下去,每人掌嘴十下。” “娘娘饶命!”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少女匍匐在地。 佟贵妃晃晃手,合欢自动闪开。 低头看着跪地的宫女有些眼熟。“抬起头来。” “是晚晚啊,你来这承乾宫也有段时日了。记得从前本宫还提醒过你,安分守己才是福。多嘴多舌的女人,在后宫是生存不下去的。” “娘娘说的极是。”晚晚又低下头,她刚来那会儿,怎会想到,在承乾宫做了十年老宫女的心澜,会一步登天成了紫禁城后宫位置最高的佟贵妃。 她意识到,自己初出茅庐,确实还太嫩。 想要让皇上喜欢,不仅仅需要的是女人的年轻美貌。 “晚晚从前不经事,多谢娘娘教诲。” “呵…呵呵…”佟贵妃轻笑了两声。“你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下去吧。” “掌嘴就都免了吧。” 底下跪着的几个宫女齐声道恩,“贵妃娘娘慈悲。” 合欢又給娘娘剥了鸽子蛋,蘸着秋油吃,不咸不淡。 “娘娘,何故饶了她们?这些贱婢,不是妄议主子们,就是想着怎么爬上龙床。” “算了,一些事。何必叫她们埋怨,主子要善待下人才是。” 佟贵妃安慰合欢,“和我说说,她们这次又嚼了哪个主子的舌根?” 钟粹宫早上也是一阵忙活,荣妃对着菱花镜从发髻中挑出一根白发。 哀叹,“老了老了,果真是老了。” 仁喜怕荣妃忧伤,说些不想干的事。 “和嫔果真是没有气运,皇上翻了她的绿头牌,却生出了一身的疹子,皇上觉得晦气,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牌子。” “呵…呵呵…”荣妃点了点仁喜的鼻尖,“她哪里是没气运,她那是故意的。听说是吃了鱼,才发的疹子。自己什么体质自己能不清楚?” “可这也不对劲呀,哪里有嫔妃不愿意侍寝的?”仁喜说出这话,自己打了一巴掌。“奴才说错话了。” 这一巴掌倒是把荣妃逗笑了,“和嫔才多大,刚入宫的秀女,才十七。皇上老了,怕是和嫔害怕,故意躲着皇上。” “没准真是这样,怪不得皇上生了气。娘娘,她真是傻。被皇上撤下绿头牌,和被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各人有各人的命。”荣妃打断仁喜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柒 合欢 (柒)合欢 “主。”苏木抻了抻元禾的衣袖,弯下腰赶紧捡起金色药盒,仔细吹了吹灰。 方瑾瑜有些莫名其妙,这和嫔娘娘怎会突然对他方家有这么大的成见? 他赶紧依礼匍匐跪下,“微臣不明白哪里冒犯了,还请娘娘明示。” “哪里冒犯了?那年我才七岁,额娘病重,吃了你父亲开的药方一命呜呼。那碗熬好的汤药是我亲手端过去的。”元禾想起从前的旧事眼泪婆娑,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你家是祖传的御医,我父亲怕事,竟是不敢追究。” 方瑾瑜有些惶恐,这陈年旧事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敢问娘娘,是否还留有父亲开过的药方,可否一看?” “哪里有什么药方?”元禾死死盯着他穿着朝服的脊背,恨不得花盆鞋底狠狠踩上去,为死去的额娘报仇。 “算了,你下去吧。总归是往事,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她无力地摆摆手。 “是。微臣告退。”方瑾瑜爬起身子,退后几步突然停住。 “娘娘,白芷薄荷膏您还是要用,汤药也还是要记得喝。” “滚!”元禾随手把茶杯仍到他脚下。 苏木的手指尖抹了清凉的白芷薄荷膏,轻轻敷在元禾脖子上的红疹上。 “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应该向前看。” 元禾微闭上眼,嘴角抽动,“是,你说得对。但今日的侍寝就算了吧。身上的红疹没有十天半月是消不掉的。” “嗯。主你能想开就好。”苏木慢慢展开笑颜,随手拿过镜子照在元禾面前,“主很美,皇上定会喜欢。” 粱九功弓着腰,见皇上放下批阅奏章的红笔,适时端上去热茶。 “皇上。”他见皇上伸腰,面带满足,应是心情不错。 “姜丝鲈鱼給和嫔送去了?” “送去了,奴才亲自去的。” “她喜欢吗?” “和嫔娘娘自然是喜欢的,可…可…”九功吞吞吐吐起来。 “可什么?”康熙喝着茶皱眉。 “和嫔娘娘吃过那鱼,浑身起了红疹,怕是不能侍寝了。” 康熙听罢,茶杯砰的摔在桌上,拿起奏章,又批了起来。 好一会儿,对九功说,“请太医去給和嫔瞧瞧。”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吃几副药把寒毒排出就好。”九功低头答得毕恭毕敬。 “那就好。”康熙点点头,继续批改奏章。 “把和嫔的绿头牌撤了。” “是。”九功心下明白,皇上这是生了和嫔的气。 吃鱼出疹子,和嫔娘娘定是自知的。她还吃,那这是故意的。 故意避开侍寝。皇上不生气才怪。 天气越发冷下来,几个宫女提着食盒陆陆续续走进承乾宫西暖阁。 “请佟贵妃安。” 从食盒里拿出一个接一个的早餐碟碗。 红枣粥,萝卜糕,脆腌黄瓜,红豆饼,鸡蛋羹… 侍女合欢給佟贵妃梳完头,把贵妃扶坐餐桌旁。 端过一碗米粥,“娘娘用这个,养胃。” “嗯。”佟贵妃拿银勺抿过一口,正看到几个宫女在门边嘀嘀咕咕。 “说什么呢?”佟贵妃微微抬起金丝护指。 合欢明白了主子的意图。 “娘娘用餐,容你们在这里多嘴!拉下去,每人掌嘴十下。” “娘娘饶命!”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少女匍匐在地。 佟贵妃晃晃手,合欢自动闪开。 低头看着跪地的宫女有些眼熟。“抬起头来。” “是晚晚啊,你来这承乾宫也有段时日了。记得从前本宫还提醒过你,安分守己才是福。多嘴多舌的女人,在后宫是生存不下去的。” “娘娘说的极是。”晚晚又低下头,她刚来那会儿,怎会想到,在承乾宫做了十年老宫女的心澜,会一步登天成了紫禁城后宫位置最高的佟贵妃。 她意识到,自己初出茅庐,确实还太嫩。 想要让皇上喜欢,不仅仅需要的是女人的年轻美貌。 “晚晚从前不经事,多谢娘娘教诲。” “呵…呵呵…”佟贵妃轻笑了两声。“你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下去吧。” “掌嘴就都免了吧。” 底下跪着的几个宫女齐声道恩,“贵妃娘娘慈悲。” 合欢又給娘娘剥了鸽子蛋,蘸着秋油吃,不咸不淡。 “娘娘,何故饶了她们?这些贱婢,不是妄议主子们,就是想着怎么爬上龙床。” “算了,一些事。何必叫她们埋怨,主子要善待下人才是。” 佟贵妃安慰合欢,“和我说说,她们这次又嚼了哪个主子的舌根?” 钟粹宫早上也是一阵忙活,荣妃对着菱花镜从发髻中挑出一根白发。 哀叹,“老了老了,果真是老了。” 仁喜怕荣妃忧伤,说些不想干的事。 “和嫔果真是没有气运,皇上翻了她的绿头牌,却生出了一身的疹子,皇上觉得晦气,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牌子。” “呵…呵呵…”荣妃点了点仁喜的鼻尖,“她哪里是没气运,她那是故意的。听说是吃了鱼,才发的疹子。自己什么体质自己能不清楚?” “可这也不对劲呀,哪里有嫔妃不愿意侍寝的?”仁喜说出这话,自己打了一巴掌。“奴才说错话了。” 这一巴掌倒是把荣妃逗笑了,“和嫔才多大,刚入宫的秀女,才十七。皇上老了,怕是和嫔害怕,故意躲着皇上。” “没准真是这样,怪不得皇上生了气。娘娘,她真是傻。被皇上撤下绿头牌,和被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各人有各人的命。”荣妃打断仁喜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遇见 (壹)遇见 顾行赫带着林珺去见父母的那天,蓝天白云。 昨夜又才下过雨,道路微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 他抓紧她的手,“别怕,我父母很随和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嗯。”忐忑的她点着头。 顾家很有钱,百达集团的股东,地产,服装,餐饮均有涉猎。 林珺作为普通人家的女孩,她心里很明白,男朋友的家世,她是高攀不起的。 宁城青山湖畔的别墅区,她是头一次去。 “叔叔,阿姨,你们好!”她低头鞠躬九十度。 “这么懂礼貌的女孩子。”顾夫人摇着暗紫色的真丝裙,发梢的部位烫卷得刚刚好, 举止优雅,肉眼都能看出精贵的保养,脸颊的皮肤光泽富有弹性。 眼角几乎不能看到鱼尾纹,只是笑容有些紧绷僵硬。 肉毒杆菌和水光针没有少用。 “坐。”她微微抬手,指向客厅的黑色皮沙发。 “你就是林珺吧,行赫总是和我提起你。” 林珺不好意思地笑,第一次到有钱人家做客,很是拘谨,只敢坐在沙发的边沿。 不久,一个穿着蓝白格子围裙的女佣人端来水果盘。 “吃水果,你们聊。我去厨房看菜品。”顾夫人转身,形姿美丽不输电影明星。 “谢谢阿姨。”林珺怕自己的举止失当,并不敢拿水果吃。 倒是行赫叉起一块哈密瓜,送到她嘴边。 “张嘴,啊…”眼中满是爱意,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对面坐的是顾行赫的父亲顾平,林珺觉得尴尬,又不好推脱拒绝,只好乖乖张嘴,淑女样口咀嚼,不敢发出声响,怕被笑话了去。 顾平端着茶杯,面上没有什么流露什么表情。 他五十岁的男人了,生意场上官场上,什么人没见过。 咂过一口清茶,缓缓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 “珺,是吧。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这…叔叔…这个不能收的。”她是真心地推脱,怎么能随便收长辈的钱。 “拿着,叔叔很喜欢你。”顾平说一不二,送出去的红包没有收回的可能。 她抬头想看进顾叔叔的眼底,对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喜欢。 却什么都看不出。 她才二十几岁,大学毕业没多久,天真烂漫,走过的路还没有长辈过的桥多。 “我爸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顾行赫把红包替她接过,塞进她手里。 “那…那谢谢叔叔。”林珺只好恭敬地收下。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 女佣忙着做菜,是顾夫人开的门。 “是季局长呀,”顾夫人拢起蘑菇样的烫发,“快请进。” 转而去厨房声吩咐女佣,“沏一壶庐山云雾,送到书房。” 嗒嗒的皮鞋声没有延伸进客厅,林珺好奇地看向门口。 是一位年纪约四十岁的男人,白灰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在黑褐色的西服里若隐若现。他倒不胖,应该有一米八十的身高。在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里,他算是健美身材。 林珺下意识想开口问顾行赫,来人是谁。 刚张开口,又觉不妥。 顾平倒是积极,赶紧起身迎接,伸手往楼上指,“季局长,书房请。” 季局长…局长?林珺听见书房,应是有要事相商。 她好奇地去看来人,脸庞瘦削刚毅,像个军人。眉宇间的威严又吓了她一身冷汗,并不是暖男的形象,淡淡的香水味很是好闻,像是闻到了海藻的咸腥。 季风对她只是微微瞟过,便和顾平上了楼。 “现在相信我爸是很随和的人了吧。”顾行赫捅了捅她的膈肢窝。 “信,我信。别弄了,痒。” “我带你去参观我的房间。”顾行赫拉起她的手,暖暖的握住,也走上了楼梯。 “对了,給你看我的宝贝。”他打开柜子,跪在地上翻找半天,拿出一个册子。 当着她的面打开。 “集邮?你居然喜欢集邮?真是难以相信。”林珺打趣他,“认识你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顾行赫宠溺地刮擦她的鼻尖,“不能都叫你知道,你若完完全全了解我,就不会喜欢我了。” 林珺听到他的告白,心砰砰跳。 “你又皮。”她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行赫真的就是完美男人,他长相秀气,低调有学识。 从大学起,他就只喜欢林珺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心。 并且,他百达集团唯一的公子,所有女人都羡慕她。 可就是这家世门第的差距,叫她自卑,她配不上他。即便她也才识渊博,是个才女。 他温柔地扳过她的头,与她四目相对,低头去亲吻她的嘴角。 就在差点触碰上的最后一刻,她紧张地突然开口,“我…我去下洗手间。” 顾行赫见她落荒而逃的可爱样子,忍不住摇头笑着提醒她。 “出门左转。” 林珺只是想逃离,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只限于拉手拥抱,亲吻都很少。在现在这样浮躁的社会,他是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 她偷偷笑,满足地笑。她也喜欢他呀,只是,只是紧张了。 她心里跳得忒快,没有听到他在她背后的提醒,像只迷路的兔到处找洗手间。 一个转角,她撞到带着温度的墙。 “啊!”她下意识抬头看,是刚才那位面容冰冷的先生。 “叔…叔叔?”她不知该怎么称呼,脑子短路了似的,竟然叫了他叔叔。 叫出口就有些后悔,看他样子,额头眼角并没有许多皱纹,三四十岁的男人叫叔叔不合适。 “哥…哥哥?”她又改口叫。更加不对,怎么可能給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叫哥哥。 林珺傻子样,尴尬地看他的脸颊略有尴尬,忘记了礼貌称谓有[先生]这个词语。 季风轻轻抚摸了她的头顶,“心。”下了楼。 林珺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往下看,顾夫人拢着头发笑眯眯,“季局长慢走。” 门咣当关上,顾夫人下意识仰头朝楼上看,吓了林珺一跳。 迅速松开了握住栏杆的手,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坐地板,凉!”顾行赫怕她找不到卫生间,出来寻她。 “快起来。”他缓缓将她抱起来,“笨蛋,走路还摔跤。” 林珺对他吐了吐舌头,“是你家的地板打蜡太滑。” “对,是地板的错。”顾行赫大力拍打地板。 “喂,你把我当孩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林珺眼底发热,她遇到他,该是多么幸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遇见 (壹)遇见 顾行赫带着林珺去见父母的那天,蓝天白云。 昨夜又才下过雨,道路微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 他抓紧她的手,“别怕,我父母很随和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嗯。”忐忑的她点着头。 顾家很有钱,百达集团的股东,地产,服装,餐饮均有涉猎。 林珺作为普通人家的女孩,她心里很明白,男朋友的家世,她是高攀不起的。 宁城青山湖畔的别墅区,她是头一次去。 “叔叔,阿姨,你们好!”她低头鞠躬九十度。 “这么懂礼貌的女孩子。”顾夫人摇着暗紫色的真丝裙,发梢的部位烫卷得刚刚好, 举止优雅,肉眼都能看出精贵的保养,脸颊的皮肤光泽富有弹性。 眼角几乎不能看到鱼尾纹,只是笑容有些紧绷僵硬。 肉毒杆菌和水光针没有少用。 “坐。”她微微抬手,指向客厅的黑色皮沙发。 “你就是林珺吧,行赫总是和我提起你。” 林珺不好意思地笑,第一次到有钱人家做客,很是拘谨,只敢坐在沙发的边沿。 不久,一个穿着蓝白格子围裙的女佣人端来水果盘。 “吃水果,你们聊。我去厨房看菜品。”顾夫人转身,形姿美丽不输电影明星。 “谢谢阿姨。”林珺怕自己的举止失当,并不敢拿水果吃。 倒是行赫叉起一块哈密瓜,送到她嘴边。 “张嘴,啊…”眼中满是爱意,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对面坐的是顾行赫的父亲顾平,林珺觉得尴尬,又不好推脱拒绝,只好乖乖张嘴,淑女样口咀嚼,不敢发出声响,怕被笑话了去。 顾平端着茶杯,面上没有什么流露什么表情。 他五十岁的男人了,生意场上官场上,什么人没见过。 咂过一口清茶,缓缓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 “珺,是吧。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这…叔叔…这个不能收的。”她是真心地推脱,怎么能随便收长辈的钱。 “拿着,叔叔很喜欢你。”顾平说一不二,送出去的红包没有收回的可能。 她抬头想看进顾叔叔的眼底,对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喜欢。 却什么都看不出。 她才二十几岁,大学毕业没多久,天真烂漫,走过的路还没有长辈过的桥多。 “我爸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顾行赫把红包替她接过,塞进她手里。 “那…那谢谢叔叔。”林珺只好恭敬地收下。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 女佣忙着做菜,是顾夫人开的门。 “是季局长呀,”顾夫人拢起蘑菇样的烫发,“快请进。” 转而去厨房声吩咐女佣,“沏一壶庐山云雾,送到书房。” 嗒嗒的皮鞋声没有延伸进客厅,林珺好奇地看向门口。 是一位年纪约四十岁的男人,白灰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在黑褐色的西服里若隐若现。他倒不胖,应该有一米八十的身高。在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里,他算是健美身材。 林珺下意识想开口问顾行赫,来人是谁。 刚张开口,又觉不妥。 顾平倒是积极,赶紧起身迎接,伸手往楼上指,“季局长,书房请。” 季局长…局长?林珺听见书房,应是有要事相商。 她好奇地去看来人,脸庞瘦削刚毅,像个军人。眉宇间的威严又吓了她一身冷汗,并不是暖男的形象,淡淡的香水味很是好闻,像是闻到了海藻的咸腥。 季风对她只是微微瞟过,便和顾平上了楼。 “现在相信我爸是很随和的人了吧。”顾行赫捅了捅她的膈肢窝。 “信,我信。别弄了,痒。” “我带你去参观我的房间。”顾行赫拉起她的手,暖暖的握住,也走上了楼梯。 “对了,給你看我的宝贝。”他打开柜子,跪在地上翻找半天,拿出一个册子。 当着她的面打开。 “集邮?你居然喜欢集邮?真是难以相信。”林珺打趣他,“认识你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顾行赫宠溺地刮擦她的鼻尖,“不能都叫你知道,你若完完全全了解我,就不会喜欢我了。” 林珺听到他的告白,心砰砰跳。 “你又皮。”她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行赫真的就是完美男人,他长相秀气,低调有学识。 从大学起,他就只喜欢林珺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心。 并且,他百达集团唯一的公子,所有女人都羡慕她。 可就是这家世门第的差距,叫她自卑,她配不上他。即便她也才识渊博,是个才女。 他温柔地扳过她的头,与她四目相对,低头去亲吻她的嘴角。 就在差点触碰上的最后一刻,她紧张地突然开口,“我…我去下洗手间。” 顾行赫见她落荒而逃的可爱样子,忍不住摇头笑着提醒她。 “出门左转。” 林珺只是想逃离,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只限于拉手拥抱,亲吻都很少。在现在这样浮躁的社会,他是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 她偷偷笑,满足地笑。她也喜欢他呀,只是,只是紧张了。 她心里跳得忒快,没有听到他在她背后的提醒,像只迷路的兔到处找洗手间。 一个转角,她撞到带着温度的墙。 “啊!”她下意识抬头看,是刚才那位面容冰冷的先生。 “叔…叔叔?”她不知该怎么称呼,脑子短路了似的,竟然叫了他叔叔。 叫出口就有些后悔,看他样子,额头眼角并没有许多皱纹,三四十岁的男人叫叔叔不合适。 “哥…哥哥?”她又改口叫。更加不对,怎么可能給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叫哥哥。 林珺傻子样,尴尬地看他的脸颊略有尴尬,忘记了礼貌称谓有[先生]这个词语。 季风轻轻抚摸了她的头顶,“心。”下了楼。 林珺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往下看,顾夫人拢着头发笑眯眯,“季局长慢走。” 门咣当关上,顾夫人下意识仰头朝楼上看,吓了林珺一跳。 迅速松开了握住栏杆的手,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坐地板,凉!”顾行赫怕她找不到卫生间,出来寻她。 “快起来。”他缓缓将她抱起来,“笨蛋,走路还摔跤。” 林珺对他吐了吐舌头,“是你家的地板打蜡太滑。” “对,是地板的错。”顾行赫大力拍打地板。 “喂,你把我当孩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林珺眼底发热,她遇到他,该是多么幸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饭局 (贰)饭局 顾家的餐厅装修很西式,很长的红木餐桌,中间摆放着红色的玫瑰花束,墙壁上挂着来自西方哥特时代的丰满贵妇油画。 餐具也是清一色的金属银具,恍得林珺眼晕。 晚餐正经严肃,除了女佣上菜,还有吃饭的咀嚼声,几乎没有谈话声。 压抑,拘谨。 她按照顺序拿起放下银叉银勺,生怕做错一个步骤。即便她不能入顾家长辈的眼,也要留下自尊。 “好吃吗?”顾夫人拿餐巾轻轻擦完嘴巴,标准的笑容问林珺。 “好吃,谢谢阿姨。”她谨慎乖巧地回答。 “好吃就多吃些。”客套的话,姜珺能听出来,男朋友的父母对她并不是很满意。 女人有第六感,她能感觉到。 “行赫,天很晚了,你要把林姐安全送回家。”顾夫人脸上依然挂着一样的优雅微笑,就如塑好的石膏像。 她在门厅穿鞋,轻轻咬着唇,再次鞠躬。 “谢谢,非常感谢叔叔阿姨的招待。” 她不知道贵族姐该怎么告别,只是努力做好一个平凡的自己。 “下次再来。”顾夫人对她招手,她又想到了电视中的女明星对粉丝挥手的样子。 顾行赫启动了保时捷,他爱护她,为她系好安全带。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 “我父母是不是很随和?”他问。 “是的,很好的。”她咬着唇勉强回答。 “对了,你父亲給我的红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提包想取出那个红包还給他。 “我爸喜欢你才給你红包,你留着,留着以后我们结婚用。”他柔和的视线看她发红的脸,“没有喝酒,你居然醉了。” 林珺感动地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紧张,是紧张的。” “回家好好休息。”他送她到她住的楼下,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子,清凉的唇瓣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 突然林珺扑到他的身上,把头使劲埋在他的胸怀里,“行赫,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喜欢你呀,你知道的。”他偷偷吻了她的脸颊。 “可是,为什么要喜欢这么普通的我?” “不,你不普通。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顾行赫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在公寓楼里消失不见,她住的公寓亮起了灯光,他才回到汽车。他当然是真的爱她的。 林珺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拿冰凉的自来水反复冲刷自己发烫的脸。 她也爱他,可他们,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他反应迟钝,觉察不出父母对她的鄙夷。 她进不去顾家的门的。灰姑娘的故事,是不可能有的。 她太普通,太普通。 红包缓缓在她颤抖的指尖打开,一张支票掉落下来。 她数学不好,专心数了好久,个,十,百,千,万… 六个零,一百万。 她的心漏掉一拍,为什么,顾叔叔要給她这么多钱。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红包,也不是喜欢她,欢迎她做顾家的媳妇。 相反,可能意味着强烈的不喜欢。 第二天下班时间,她挎着包刚走出公司大楼,一位西装笔挺,耳上挂着耳机的高大男子伸平胳膊挡住她的去路,“姜姐,顾先生有请。” 她跟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 “顾叔叔。”她有预感,可还是要礼貌。 “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顾平稳坐后座,命令司机,“去朝花楼。” “什么事?叔叔。”林珺心里咯噔一下,她有预感,是谈她和行赫的事。 林珺使劲抿嘴咬唇,手指打着圈,“对了,顾叔叔。”她匆忙从手提包取出那个红包。“还給您,我万万不能接受。” “拿着吧。你一个姑娘千里迢迢来大城市打拼,房价这么贵,很不容易的。”顾平轻咳两声,又继续道,“行赫不适合你,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果然,林珺懂,怎么不会懂。都说爱情没有限制,门第,年龄,甚至性别都不是问题。那都是说故事中的。 她的唇瓣快被咬破,“叔叔您放心,我会尽快找个恰当的时机,和他谈的。” “那就好。”顾先生这才扭头看了她,眼里汪着水润,可怜兮兮委屈的样子,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他心底笑,装得真好。 现在的女孩子… “这钱我还是万万不能收。”林珺低头把红包再次奉还。 顾平伸手挡了挡,话理智得没有温度,“你拿着,我才能相信你会离开行赫。” “啊…”林珺拿红包的手哆嗦几下,努力吞咽口水,不知还能讲什么。 只能默默收回红包。 她不想被误会,她是个贪慕虚荣,要和顾行赫纠缠不清的女人。 这钱,以后,再找机会还給顾家吧。 “那…”她的脸开始越来越惨白,浑身的血液全部流入了空白的头脑。 “劳烦路边停车,我先回家了。” 顾平看看表,“正是饭点,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用了,顾叔叔。” 她尽力拒绝,可车子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她不好再开口,眼睛不断掠过一个个ld灯勾勒的招牌。 [人民银行][7-11][韩式烧烤][kf]… “顾叔叔…”她又尝试开口,“能不能靠边停车?” 轮胎滑过柏油路,缓缓停下。 林珺迫不及待抠开把手下车,朝花楼的霓虹招牌闪在她的头顶。 “进去一起吃个便饭吧。”顾平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把瘦的她带进红漆木门。 朝花楼是宁城的高档餐厅,林珺也只在上见过报道。 餐厅设计得古色古香,镂空的雕花梨木屏风把餐厅隔成几个独立的空间,犹如梦回唐朝。 “季局长,我来晚了。”顾平笑呵呵恭维着,把林珺推到旁边,把她按在椅子上。 林珺觉得不合适,他们都是大人物,吃饭会面,有要事谈,把她按在中间坐,这…她觉得尴尬,想起来,又被顾平按下。 季风没有说什么,拿起印刷精美的画册,随手对服务生点了几页。 “我去下洗手间。”顾平对林珺和季风微微一笑,起身出去。 林珺尴尬地坐在季风旁边,想着找个什么借口也离去。 就说身体不太舒服,等顾叔叔后来,她就这么说。 可等服务生上完菜,顾平也没有回来。 “怎么不吃?不好吃吗?”寡言的季风终于开了口,筷子张开再合上,給她碗里夹了一只龙井虾仁。 “季…季局长。”她也学着这么叫他,“我…那个…”磕磕巴巴,“顾叔叔还没有回来。” “他有事先离开了。”季风对她笑了笑,“你多吃些。” “不…不了。我要回家了。”林珺不喜欢季风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脑子嗡嗡的。 “吃饭,吃饱了我送你回去。”他的手按在她的左肩,力量很大,大到她不敢反抗。 她不敢看他,心里隐隐觉得,顾叔叔带她来这里吃饭,似乎就是故意把她安排到这个季局长身边。 这是为什么,她低头扒饭,想不明白。 “慢点吃。”季风点了电子烟,眼睛一直定在她身上,从耳垂到脸蛋,从挂着米粒的嘴角再到起伏的胸脯。 “我吃好了。”林珺能感觉到他鹰隼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让她很不自在。 “先走了。”她提起包,用她最快的步伐想尽快逃离这个朝花楼,她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太着急了,膝盖碰到了桌角,“啊…嘶…”倒吸一口凉气。 “我送你回去。”季风的长腿先她一步,扶住快倒地的她。 “不,不用。”她下意识躲避他,却被后面的椅子再次绊住,一下子扑在季风的胸前。是熟悉的海洋香水味。 “别,别碰我。”林珺没有想到他居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差点叫得大声。 “周围这么多人,你愿意喊就喊。”季风无视周围的人,抱着她就往地下停车场去。 “你…”林珺羞得惭愧,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见人。 车子启动,缓缓驶上车如流水的马路。 “我家在…”林珺低着头,告诉他她家的地址。 季风只哦了声,眼睛观察着道路,不多时车子拐上了高速路。 万家灯火越来越远,林珺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她回家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慌了,这个什么季局长,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大声在车里喊叫,甚至去抓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别动,危险!”高速路上的车速很快,方向盘动过一个微的角度,车子就可能撞到路旁的护栏。 林珺被漂移的车吓个半死,她不敢再去动手,只能一遍一遍说。 “我要回家,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她被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难不成,他是人贩子,要把她卖到山里面。 季风依旧没有理会她,看她胆如鼠,吓破胆的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车子并没有在高速路跑很久,顺着出口缓缓驶入一个区。 林珺不傻,黑暗中她也能辨出那四个大字[西山九章]。 宁城有名的别墅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饭局 (贰)饭局 顾家的餐厅装修很西式,很长的红木餐桌,中间摆放着红色的玫瑰花束,墙壁上挂着来自西方哥特时代的丰满贵妇油画。 餐具也是清一色的金属银具,恍得林珺眼晕。 晚餐正经严肃,除了女佣上菜,还有吃饭的咀嚼声,几乎没有谈话声。 压抑,拘谨。 她按照顺序拿起放下银叉银勺,生怕做错一个步骤。即便她不能入顾家长辈的眼,也要留下自尊。 “好吃吗?”顾夫人拿餐巾轻轻擦完嘴巴,标准的笑容问林珺。 “好吃,谢谢阿姨。”她谨慎乖巧地回答。 “好吃就多吃些。”客套的话,姜珺能听出来,男朋友的父母对她并不是很满意。 女人有第六感,她能感觉到。 “行赫,天很晚了,你要把林姐安全送回家。”顾夫人脸上依然挂着一样的优雅微笑,就如塑好的石膏像。 她在门厅穿鞋,轻轻咬着唇,再次鞠躬。 “谢谢,非常感谢叔叔阿姨的招待。” 她不知道贵族姐该怎么告别,只是努力做好一个平凡的自己。 “下次再来。”顾夫人对她招手,她又想到了电视中的女明星对粉丝挥手的样子。 顾行赫启动了保时捷,他爱护她,为她系好安全带。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 “我父母是不是很随和?”他问。 “是的,很好的。”她咬着唇勉强回答。 “对了,你父亲給我的红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提包想取出那个红包还給他。 “我爸喜欢你才給你红包,你留着,留着以后我们结婚用。”他柔和的视线看她发红的脸,“没有喝酒,你居然醉了。” 林珺感动地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紧张,是紧张的。” “回家好好休息。”他送她到她住的楼下,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子,清凉的唇瓣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 突然林珺扑到他的身上,把头使劲埋在他的胸怀里,“行赫,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喜欢你呀,你知道的。”他偷偷吻了她的脸颊。 “可是,为什么要喜欢这么普通的我?” “不,你不普通。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顾行赫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在公寓楼里消失不见,她住的公寓亮起了灯光,他才回到汽车。他当然是真的爱她的。 林珺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拿冰凉的自来水反复冲刷自己发烫的脸。 她也爱他,可他们,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他反应迟钝,觉察不出父母对她的鄙夷。 她进不去顾家的门的。灰姑娘的故事,是不可能有的。 她太普通,太普通。 红包缓缓在她颤抖的指尖打开,一张支票掉落下来。 她数学不好,专心数了好久,个,十,百,千,万… 六个零,一百万。 她的心漏掉一拍,为什么,顾叔叔要給她这么多钱。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红包,也不是喜欢她,欢迎她做顾家的媳妇。 相反,可能意味着强烈的不喜欢。 第二天下班时间,她挎着包刚走出公司大楼,一位西装笔挺,耳上挂着耳机的高大男子伸平胳膊挡住她的去路,“姜姐,顾先生有请。” 她跟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 “顾叔叔。”她有预感,可还是要礼貌。 “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顾平稳坐后座,命令司机,“去朝花楼。” “什么事?叔叔。”林珺心里咯噔一下,她有预感,是谈她和行赫的事。 林珺使劲抿嘴咬唇,手指打着圈,“对了,顾叔叔。”她匆忙从手提包取出那个红包。“还給您,我万万不能接受。” “拿着吧。你一个姑娘千里迢迢来大城市打拼,房价这么贵,很不容易的。”顾平轻咳两声,又继续道,“行赫不适合你,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果然,林珺懂,怎么不会懂。都说爱情没有限制,门第,年龄,甚至性别都不是问题。那都是说故事中的。 她的唇瓣快被咬破,“叔叔您放心,我会尽快找个恰当的时机,和他谈的。” “那就好。”顾先生这才扭头看了她,眼里汪着水润,可怜兮兮委屈的样子,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他心底笑,装得真好。 现在的女孩子… “这钱我还是万万不能收。”林珺低头把红包再次奉还。 顾平伸手挡了挡,话理智得没有温度,“你拿着,我才能相信你会离开行赫。” “啊…”林珺拿红包的手哆嗦几下,努力吞咽口水,不知还能讲什么。 只能默默收回红包。 她不想被误会,她是个贪慕虚荣,要和顾行赫纠缠不清的女人。 这钱,以后,再找机会还給顾家吧。 “那…”她的脸开始越来越惨白,浑身的血液全部流入了空白的头脑。 “劳烦路边停车,我先回家了。” 顾平看看表,“正是饭点,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用了,顾叔叔。” 她尽力拒绝,可车子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她不好再开口,眼睛不断掠过一个个ld灯勾勒的招牌。 [人民银行][7-11][韩式烧烤][kf]… “顾叔叔…”她又尝试开口,“能不能靠边停车?” 轮胎滑过柏油路,缓缓停下。 林珺迫不及待抠开把手下车,朝花楼的霓虹招牌闪在她的头顶。 “进去一起吃个便饭吧。”顾平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把瘦的她带进红漆木门。 朝花楼是宁城的高档餐厅,林珺也只在上见过报道。 餐厅设计得古色古香,镂空的雕花梨木屏风把餐厅隔成几个独立的空间,犹如梦回唐朝。 “季局长,我来晚了。”顾平笑呵呵恭维着,把林珺推到旁边,把她按在椅子上。 林珺觉得不合适,他们都是大人物,吃饭会面,有要事谈,把她按在中间坐,这…她觉得尴尬,想起来,又被顾平按下。 季风没有说什么,拿起印刷精美的画册,随手对服务生点了几页。 “我去下洗手间。”顾平对林珺和季风微微一笑,起身出去。 林珺尴尬地坐在季风旁边,想着找个什么借口也离去。 就说身体不太舒服,等顾叔叔后来,她就这么说。 可等服务生上完菜,顾平也没有回来。 “怎么不吃?不好吃吗?”寡言的季风终于开了口,筷子张开再合上,給她碗里夹了一只龙井虾仁。 “季…季局长。”她也学着这么叫他,“我…那个…”磕磕巴巴,“顾叔叔还没有回来。” “他有事先离开了。”季风对她笑了笑,“你多吃些。” “不…不了。我要回家了。”林珺不喜欢季风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脑子嗡嗡的。 “吃饭,吃饱了我送你回去。”他的手按在她的左肩,力量很大,大到她不敢反抗。 她不敢看他,心里隐隐觉得,顾叔叔带她来这里吃饭,似乎就是故意把她安排到这个季局长身边。 这是为什么,她低头扒饭,想不明白。 “慢点吃。”季风点了电子烟,眼睛一直定在她身上,从耳垂到脸蛋,从挂着米粒的嘴角再到起伏的胸脯。 “我吃好了。”林珺能感觉到他鹰隼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让她很不自在。 “先走了。”她提起包,用她最快的步伐想尽快逃离这个朝花楼,她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太着急了,膝盖碰到了桌角,“啊…嘶…”倒吸一口凉气。 “我送你回去。”季风的长腿先她一步,扶住快倒地的她。 “不,不用。”她下意识躲避他,却被后面的椅子再次绊住,一下子扑在季风的胸前。是熟悉的海洋香水味。 “别,别碰我。”林珺没有想到他居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差点叫得大声。 “周围这么多人,你愿意喊就喊。”季风无视周围的人,抱着她就往地下停车场去。 “你…”林珺羞得惭愧,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见人。 车子启动,缓缓驶上车如流水的马路。 “我家在…”林珺低着头,告诉他她家的地址。 季风只哦了声,眼睛观察着道路,不多时车子拐上了高速路。 万家灯火越来越远,林珺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她回家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慌了,这个什么季局长,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大声在车里喊叫,甚至去抓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别动,危险!”高速路上的车速很快,方向盘动过一个微的角度,车子就可能撞到路旁的护栏。 林珺被漂移的车吓个半死,她不敢再去动手,只能一遍一遍说。 “我要回家,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她被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难不成,他是人贩子,要把她卖到山里面。 季风依旧没有理会她,看她胆如鼠,吓破胆的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车子并没有在高速路跑很久,顺着出口缓缓驶入一个区。 林珺不傻,黑暗中她也能辨出那四个大字[西山九章]。 宁城有名的别墅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圈套 (叁)圈套 车库的门自动打开,车停了进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林珺死死把住车门,说什么不肯下车。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她怕他,甚至不敢看他,虽然他有着成熟中年男人的英气可靠。 季风没有温柔待她,胳膊夹起她的腰就往客厅里去。 “救命!救命!”林珺不得不把最严重的话喊了出来,她是真的怕了。 “放我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手舞足蹈,攥紧拳头,使劲锤他的肩膀。 可他的身体就如钢铁般,锤得她手生疼。 穿过客厅,走上楼梯,二楼是卧室。 季风踢开门,像货物一样把她仍在了床上。脱掉身上的西服,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 面无表情。 他整个身体迅速压在她身上,把她唯一能动的双手也压在她的背后,使她完全无法动弹。 “你…你这是犯罪,我要报警。”她喊出必须能震慑他的话,人,都怕坐牢的。“我一定会报警的。” 季风嘴角上翘,丝毫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倒是从衬衫口袋掏出手帕堵住了她叫嚷的嘴。 手帕散发淡淡的古龙水味,她开口想继续喊叫,却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身上的衣物被他一件件除去,她的胸前埋着他的头。 他压得她很死,很重。 林珺的挣扎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都不能紧紧闭合自己的双腿。 亲吻的啵啵声声从上身传到下身,她不断地摇着头,想哭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下身撕裂的痛苦伴随着浑身的抽搐渐渐平息。 [行赫]她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名字。 她怎么对得起他。 相处三年,他们都没有… 季风在她身上发泄完,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从背后缓缓抽出麻掉的胳膊,抬手慢慢拿出口中的手帕。 眼泪终于簌簌滴落下来。 她蜷缩在床上,眼神木讷,痴呆了许久。 忽是想起了什么,她胡乱套上衣衫,赤脚跑去她的手提包翻找自己的手机。 “对,她要报警,报警,打110。” 手机在她手里拿不稳,她慌里慌张开始按键。 嘟嘟嘟… 季风围着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放在桌上。 “等我走了再拨。”并不介意。 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套深蓝色的警服,肩上有横杠,有金星。 林珺看到的那一刻,浑身血液凝固。 “你…你是警察?”她颤抖战栗,声音从嗓子口勉强挤出来。 季风看到她的脸被吓得惨白,倒是可爱。笑着走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怎么,不喜欢?”他摸摸她的头。 “自己好好睡,我还有工作要出去。” 深蓝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林珺是无论无何不能想象出刚才的他是怎么霸道地侵犯自己的。 她独自坐在柔软的床上,再次拿起手机,1…1…0…嘟嘟… 最终被按掉。 季局长…她想起来。 打开手机上,她查到了本市公安局长的名字,季风。 所以,他才不怕她报警,对吗? 她又从床上捡起手机,呆滞的眼神充满绝望。屏幕显示的是顾行赫的号码。 “珺…你又皮,这么晚还不睡觉。”行赫温暖的话语就在她耳边,她捂着嘴巴努力不哭出声。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宝贝快睡,明天下班我接你去吃火锅。” “好。” 简短的对话,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床单上那夺目的一抹红血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再次拾起手机,給顾行赫留言。 “我们分手吧。”随后关了机。 “季局,这次针对[玫瑰雨]夜总会的行动又失败了,只是抓获几名姐,并没有搜到任何毒品。”属下跟他打起报告。 季风嗯了下,“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了,去把韩亦叫来。” 他转身去档案柜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季局,您找我。”韩亦站直了身子,敬礼。瘦弱的身子带着冲劲。 季风轻轻关上门,把牛皮纸袋中的文件拿了出来。 “韩亦,二十五岁,宁城警校01级,体能中上,心理素质满分…” “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想派你去做,很有难度。想征询你个人的意见。”季风把另一个档案夹交到他的手上。 韩亦不明所以打开文件,正是警局正秘密侦办的以[任棠]为首的贩毒集团的资料。 他没有犹豫,站直了身子再次行礼,“报告,警员506韩亦接受组织的安排,会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你可能要受苦的,打入内部很不容易。”季风深沉地拍打他的肩膀。 乐善孤儿院周边的棚户区,大半夜在进行拆迁的工作,七八个胳膊上有纹青的男人提着木棍,铁棒,匕首,走进一户户没有签署文件的居民家中。 “顾总,那块地已经清理干净了。”秘书向顾平报告。 “有几个人受了点伤,送去医院了。” “市局已经派人了解了情况。” “知道了。”顾平轻哼一声,林珺,这张女人牌很好打,一炮双响。 季风处理了一夜的事情,揉着太阳穴,喝着红牛,勉强开车回到了西山九章的别墅。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磨人的妖精,那个他只见过一面就让他丢了魂的妖精。 为了她,顾平那块地的钉子户被暴力清理,是他把事情压下来。 他轻轻脱下警服,挂在门厅衣架。 蹑手蹑脚上楼,轻轻推开门,怕吵到熟睡的她。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熟透的水蜜桃。想必是哭过许久。 他脱掉裤子,侧身躺在她旁边,轻轻抬起她的上身,让她舒适得躺卧在他的胸膛。 他轻柔地抱着她,不断摩挲她白白的胳膊。 低头,吻住她的眼睛。 “好好睡,宝贝。”他忙了一夜,上下眼皮也是早已撑不住,靠着床头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远去 (肆)远去 林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他的臂弯中的。 她下意识想远离他,“别动。”季风哼就一声,翻身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使劲推搡他,不过蚍蜉撼大树。 “别闹,再睡会,好困。” 她挣扎不得,目光撇过他的额头,似乎比昨晚多了一道皱纹。 日头快到正南的方向,季风终是醒了。 他换了干净的休闲衬衫,顺便仍給她一件白色的。 “没有来得及买你的衣服,先凑合穿我的吧。” 林珺皱眉穿上,依然是淡淡的海藻味。 他握住她的手走下楼,温暖地说,“饿了吧,先喝杯牛奶。” “我給你做鸡蛋沙拉。” 那一刻林珺似乎有些感动,昨晚他对她有多疯狂,多暴力。 现在对她就有多温柔,多体贴。 这,难道就是人格分裂。 林珺的头脑依然是混混沌沌的。一杯热牛奶下肚,有精力了许多。 “我…能不能送我回家。”她怕他。 “不能。”他的手腕从她的背后穿过她的锁骨,狠狠扼住她的腰。 “不要试图逃离我,以后你就住这里。” “我还要工作。”她抬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可以。下班后一定要回来。”季风被她的味道再次迷惑,翻过椅子,直接将她抱坐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拉下了裤链,对准她的下身,穿刺进去。 “啊。”没有预料的疼痛再次袭来。 她被他死死按在他的腿上,痛得死去活来,毫无借力反抗的机会。 只能双臂搭在他的脖子上,与他贴得再近一些,减摩擦和震动造成的痛楚。 从那天以后,林珺的身份变了。 她不再是顾行赫的女朋友,变成了季风的地下情妇。 季风是有家室的,有贤惠的妻子,还有个花季年龄的女儿。 他们与普通市民同住在在市区的公寓里。 西山九章的别墅,是他的私宅。 他聘请了保姆和司机来照顾林珺的生活。 同时,也监视她。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必须是最后一个。”他咬着她的耳垂说。 “如果被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纠葛不清,我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他。” 他腰间的枪套里装着的是警枪,顶着她柔软的腹部。 林珺哆嗦的身体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很满意。 她回到公司工作的那天清晨,顾行赫出现在了她面前。 几天未见,他的眼球布满了红丝,下巴也长出了黑色胡茬,面容憔悴。 他激动地死死抱住她,“为什么关机,我找了你好久。” 她微微抬起双手,也想从背后死死抱住他,悬在空中十几秒,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找我做什么。” 语气虽然清淡,可她的眼底已经湿润。 “为什么要分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他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爱你,我爱你…”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 冰冷的话穿透了顾行赫本就凉凉的心,他摇晃着她的肩膀。 “为什么?” 她强行冷笑,“没有为什么。我本就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百达集团公子的身份,希望能嫁入豪门。”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都不信。 “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她从挎包里取出那个红包,“这是你父亲給我的一百万红包。” 林珺见他还是不信,拉起他的胳膊就往街对面的银行走去。 “顾行赫,看好了。这张支票的签名是你的父亲。” 然后把支票和自己的银行卡都交給了银行柜员。 “存钱。” “这位女士,您的存款已经完成,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帮忙查一下账户余额。” “好的。您的余额是一百万六千三百二十八元五角。” 服务员微笑着把卡和银行存单交給她。 “听到了吗?”她把存单展示在他眼前,“看到了吗?”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爱钱。有了钱我可以去找我爱的人。” “不,不,我不信。”顾行赫依然还是不信,“你是爱我的。你若还爱钱,和我在一起,你会有更多的钱,这一百万我也可以給你,甚至可以給你更多。” 他倔强地拉过她的身体,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再次强行抱住。 林珺呵呵两声嗤笑,“你怎么还不明白?”轻轻拉下肩膀的针织开衫。 青紫色的吻痕,牙印…“看到了么?我有爱的男人,而且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 她哽咽着,毫不留情地把真相告诉了他。 “你…你…”顾行赫哀怜的目光瞬间转化为气急败坏的愤怒。 他猛地推开她的身体,朝着她看起来无辜的右脸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林珺靠在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泪水浇湿了面颊。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少年 (壹)少年 余年是名高中生,十七岁。 黑色的西裤校服显得他腿更加修长,黑色上衣的银金属扣一直系到脖子。 像极了民国时流行的中山装。 他的成绩是这所中学是最差的,喜欢翘课打游戏,看漫画。 就算静下来,会去操场呆呆地眺望远方,也不想拿起课本读几页书。 他是无可救药的少年,是这所学校所有老师给他的终极评价。 但他长得够好看,翘挺的鼻尖,冷薄无血色的凉唇,瘦削的脸颊。 还有一双看不透心事的黑眸。 可男人,男人好看又有什么用。 有用,大街上他收到过星探給他的名片。 “你的条件非常好,一定要来试镜。” 他冷冷一眼,“老子对卖笑没兴趣。” 白色的名片瞬间化成雪花,洒落一地。 “你是不是傻!”星探在他背后叫骂。 季朵朵那年也是十七岁,她长得称不上最漂亮,但女人胜在三分相貌,七分打扮。 她的父亲是这座城市的公安局长,季风,宁城呼风唤雨的人物。 所以,她可以被打扮得像通话中的公主一样,是最美丽的女孩。 粉色的泡泡袖,白色的裙底蕾丝边,后腰系个大大的宝蓝色蝴蝶结。 一天下午,她穿成这样去图书馆选书。 余年跟着她,几米开外的位置。 他跟踪她,有几十次了。 她偶尔会回头,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他。 但他不管那些,还是喜欢跟着她。 图书馆的书架很高,要取下最上层的书需要踩梯子。 图书馆很大,季朵朵最喜欢去的文学区,前后左右独独见一排排的书架。 余年突然冒出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是捂着心口吓了很大一跳的。 他很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拿黄色的胶带粘住了她的嘴巴。 她喊不出话,手胡乱抓,竟扒开了他黑色西装校服领口的扣子。 看到里面白色的棉质衬衫。 余年的脸露出不常有的笑,又从裤兜里拿出一卷麻绳,利落地把她的手脚绑了起来。 练习了不下百次,自然很是熟练。 季朵朵被仍在书架很角落,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她蜷坐在地上,仰望着身材高挑的他。 黑色的校服西裤,上衣的银色金属扣一直延伸到他的喉结。 她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恐惧,颤抖。 她想呼救,呼出的气使塑料胶布贴合在她嘴上,更加严丝合缝。 余年看到她惧怕至极的表情,心底说不出是爽快还是与她一样的痛苦。 他慢慢弯腰,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抬起她精致的下巴。 端详了几秒,就开始帮她脱衣服。 他皱眉,焦躁。没想到女孩的衣服这么难除。 他大个的手掌拿不住而精巧的纽扣,研究了很久才知晓解开女人的胸衣的关键在后背。 “乖,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他拍着她的头,褪下了她的裙子。 然后是白色的高筒袜,纯白色柔软的少女内裤。 季朵朵当然是害怕的,即便他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此刻,不是美少年,是恶魔。 恶魔是不会怜悯楚楚的少女的,他伸出冰凉的指尖,擦掉她眼角的泪珠。 然后从裤兜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她雪白的身体拍摄。 在某些特定的隐私部位,他掰正她的脸蛋,同框給了特写。 “好了。”他把手机揣回裤兜,再次拍打她的头,把她嘴上的胶布轻轻撕下。 “结束了。” “不要想着报警,这段视频我会上传到云盘的。”余年蹲下身帮她把胸衣的肩带拉回原本的位置,在背后系上搭扣。 “现在你又是公主了。” 他在她耳边撩动,“你真白,手感特别好。” 季朵朵是头一次被男生这样猥亵,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报警什么的,她想都没有想。 她只想逃离这里,回到家,钻进被窝,闭上眼再睁开,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右手撑住冰凉的大理石板站起来,把裙摆向下抻到膝盖以下的位置。 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包,飞一样跑出图书馆。 心跳得砰砰,也不知是快跑引起的,还是其他生理心理的原因。 余年坐在图书馆门前的石阶上抽烟,等到天黑关门,地上散落数根烟头,并没有警察来抓他。 “妈,爸今晚回家吗?”季朵朵问正在厨房烧菜的母亲。 “今晚说是有任务,不回来了。” “哦。”季朵朵知道,爸爸不一定是有任务,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不愿意回这个家。 因为有一次,她在停车场看到了父亲的车。 不是公务的警车,是私家车,曾经载她上学用的奥迪。 她记得车牌号,一定是父亲的车,没有疑问。 爸爸忙工作接连好几天没有回家,她想給父亲一个惊喜。 便偷偷躲在车旁等。 她以为会等很久,会看到父亲的同事。 可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拥着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不比她大多少,与她一样的瓜子脸,穿她喜欢的泡泡袖纯白长裙。 父亲亲吻了那个女人,不是亲吻在额头,脸颊,也不是蜻蜓点水的嘴角。 而是长时间的舌间深吻。 她没有上前质问那个女人是谁,而是悄悄地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拉近焦距,拍下清晰的视频。 季朵朵打开浴室花撒喷头,雾状的热水瞬间温暖湿润了她的浑身。 她的手指划过刚才被那个男生触碰过的地方,锁骨,胸前,腰上… 酥酥麻麻,奇怪的感觉,带着渴望。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朵朵,吃晚饭了。” “知道了,在洗澡。”她回答门外的妈妈。 浴间水流落地的唰唰声渐渐变,朵朵换了白色的棉质短袖,短裤。 坐在餐桌边,腮帮嚼着白米饭,脑海不时地出现今天图书馆,欺负她,脱她衣服的那名少年。呛了嗓子。 “咳咳…” “慢点吃,吃饭要专心。”妈妈拍打她的后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为什么 (贰)为什么 高中校园四面围墙,南门是正门,北门也有学生常进常出。 西门和东门挂着的铁链暴露在风雨中,已经绣成了橙色。 季朵朵刚想往铁门上靠,被余年一把拉到一边。 “别靠,有铁锈。” 他谨慎地转到她的背后,对着她纯白的裙装看了好一会儿,“还好,没蹭到。” 季朵朵咬着下唇,“找我有事?” 余年从黑色西服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食指中指熟练地夹住,送进嘴边。 打火机向上窜动的黄色火苗被风吹歪,他双手拢住,深吸一口。 “你怎么这么听话,叫你不报警,你就真的不报警?”他对着她的脸吐出烟圈,季朵朵不免捂着手臂咳嗽起来。“你爸爸不是警察吗?” “不想。”她往后退却一步,“没事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余年伸出长臂横在她胸前,“你是不是傻!我欺负了你,你居然无所谓?” “是,无所谓。” “你难道就不怕我哪天心血来潮把视频发到上?” “不怕。你发吧,随便发。” 季朵朵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放荡轻薄。 她把肩上的蓝色帆布书包仍在草丛边,转身踮起脚圈住余年的脖子,“上次没拍好,要不要再来一次?我愿意呀。” 余年被她突如其来搭上的手臂,惊得心动。 她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童真,也不是她穿着的那样乖巧。 从她黑色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对关爱的渴求。 “朵朵,你不能这样。”他轻轻拿下她的手臂,弯腰从地上捡起她的书包,拍掉上面沾染的尘土,斜挎在她的右肩,“去吧,去上课吧。” 季朵朵走了,在五米开外的一棵垂柳旁停住脚,有些想回头看他,又继续走了。 余年不知何时靠着那扇生锈的铁门,抽完了一支烟。 烟头被他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猛然弹跳起来。 脱掉上衣,“见鬼,老子的衣服染了黄锈了。” 余年回到家的时候,夜空才升起皎洁的明月和一眨一眨的繁星。 晚自习他是从来不会按照规定上的,心血来潮了,就去操场跑上几圈。 棚户区一片破败,瓦当石砾上,站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你怎么来了。”余年似乎生了气,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别拉我,疼,真的很疼,你能不能轻点。”她没有抗拒他,只是央求他轻点。 只是走出去几十米,入眼的就像魔法换了一个世界,现代化的都市,高楼大厦,巨型电子屏幕,如水的车流,各色灯光把黑夜照成白昼。 “你家…你就住那个帐篷里?”季朵朵知道,他就住那里。 “怎么,不可以?”余年放开她细的胳膊,本打算转身回家。 可仿佛她的话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心底积压已久的愤恨终于喷发。 “对,我是住这儿,棚户区,知道什么叫棚户区吗?” “呵…”余年冷笑,“现在棚户区也不是了,拆迁了,都拆了,过两年,这里会变成高档住宅区。” “可是拆了不好吗?过两年你就可以住新房了。”季朵朵不明白。 “你是不是真的傻。哪个开发商会把你的破屋子拆了,还給你个值几百万的好房子。”余年伸出手指想戳她的鼻尖,却只是轻轻刮了下。 “算了,你不懂。赶紧回家吧。”他摆正她头上被风吹歪的蝴蝶发夹。 然后双手插进裤兜,痞子样歪歪扭扭往瓦砾堆走去。 “你别走。”季朵朵居然主动跟在他身后,“等等我。” “啊!”她大叫一声。 余年的心被她搅得很乱,“你跟着我做什么?要么去报警抓我,要么滚!” 季朵朵的脚踩偏了一块碎石,崴了。 “别,别丢下我。”她半蹲在废墟上,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融入黑夜。 她沮丧地垂着头,试着用手揉自己的脚踝。 好一会儿,似乎可以动了。 她迈出了一步,可还是很痛。 脚踩不实,整个身体向前趴去,没有人救她。 才被拆的建筑废墟上有各种垃圾,她看到了一只布娃娃,瞪着大大的眼睛,只是身上本来的黄色衣裙被泥土染成了褐色。 季朵朵趴在这个布娃娃上哭了起来。 她一点也不想回家,因为爸爸不爱妈妈。 她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允许生活中出现一点瑕疵。 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肩头,她抬头见到了他,余年。 漆黑的夜,鸦色的西裤,月白冷清的面庞。 她用手背抹干自己眼角的泪滴,破涕为笑。 他打横抱起她,一步步带她进了帐篷。的帐篷不过几个平方米,却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从医药箱里翻出红花油,倒在自己掌心,双手搓热,再去温柔地揉她受伤的脚踝。 “为什么不回家?” “爸爸不爱妈妈,也不爱我。”她忍不住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那不是家。” 余年为她穿好皮鞋,系好鞋带。 “至少你还有爸爸妈妈。”他的目光划到桌上合影相框。 季朵朵单脚跳过去,“这是你的爸爸妈妈?” “对。”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余年的手指缓缓指向桌旁两个漂亮的古色古香的盒子,嵌着黑白色的照片。。 季朵朵的头顿时懵掉。“他们…他们…” “他们死了。”余年直接说出,“被一伙混混打死了。” “凶手抓到了吗?”季朵朵的头哆嗦晃动,简直不敢相信,现在文明的社会还有打死人的事情发生。 那一刻余年很想气冲冲反驳,[去问你爸爸!]话到嘴边没能讲出口。 “算了。抓到抓不到,我父母也活不过来了。” 傻天真的季朵朵搂住他的腰,“我爸爸是公安局长,他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傻姑娘。”他抱住她的头,“你是个好姑娘。那天,在图书馆,对不起。” “你应该报警把我抓进监狱的。” 季朵朵趴在他的胸口好久,“你不是坏人,你是故意装作坏人的吧。如果你真的是坏人,不会温柔地脱我的衣裳,也不会温柔地帮我整理好,更不会怕拉开靠近铁门的我,怕我染上铁绣…” “别再说了…”余年倏然打断她的话。 空气像是凝固了,寂静了许久。 少年忧郁的眼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我送你回家吧。” “好。”她踮起脚,粉色公主裙边被夜风卷起,趁他不注意,偷啄他的嘴角。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咖啡馆 (壹)咖啡馆 魁北克位于加拿大的东海岸,官方语言是法语。 大部分华人英文都说不明白,何况法语。 所以,这里的华人远没有温哥华,多伦多那么多。 房价炒不起来,经济不温不火,居民都逐渐被法裔的懒散精神传染。 在这个几乎没有贫富差距的地方,寂寞平和又无所求地活着。 林珺推开这里最普遍的咖啡馆ihr。 打开手机的微信,对着一个头像是圣劳伦斯河景的人打字,“我到了。” 松了松脖领间的围巾,环顾四周。 坐在角落沙发坐上戴着斯文眼镜的中年男人,也适时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林珺有八九成肯定,就是他。 “抱歉,来晚了。”她取下围巾,拉开羽绒服的衣链。 男人不善言语,尤其是第一次会晤陌生女人。 “喝点什么?咖啡,热茶?” “咖啡,dubldubl。”林珺告诉他自己的咖啡习惯。 对他尴尬笑笑,双糖双奶,在体感零下三十度的魁北克,是必须的。 “好的。” 男人转身麻利去排队购买。 林珺低头再看自己的手机微信,他没有回复了。 因为已经见到了。 都说约会见光死,但他们之前聊了很长时间,或是有一两个月。 他不难看,没有猥琐的眼神,也没有被岁月填的许多膘。打扮算儒雅整洁,黑色的羊呢大衣下是浅褐色的毛衫。她知道,他从前在法国留学,后来移民到了这魁北克。 她把羽绒服脱下放到座位旁,整理好。就看到他端来了两杯咖啡。 “谢谢。”她有些拘谨。 “今天真冷。”他找点话说。 “是。这里气候这么差,居然是加拿大第二大城市。”林珺拿起咖啡杯送到嘴边。 “心,烫。”他关切地很急。 林珺对他笑笑,一时羞涩不知该说什么。 “快过年了,你要不要回国?” “不了,没有假期,来回折腾就是两周,一年的假没了。”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这个送你。” “是什么?”林珺表现出惊讶,也带着欢喜。 她打开盒子看,是只水晶天鹅。 “你和我说过,水晶是你的幸运石。”男人嘴角略弯,期待看到她的笑容。 “谢谢,我很喜欢。” “没想到,只是随便说说,你便记住了。”林珺有些感动,她一直觉得络上的关系不那么可靠,删除拉黑都是常有的事。 “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她动动手指,握住了咖啡杯。 嘴唇微张,“天鹅很美,长长的脖子很白。对了,最近我才知道,原来天鹅也有黑色的。” “那你喜欢白天鹅还是黑天鹅。”他也握起咖啡杯,向上飘起的热气把他的眼镜蒙上了白气。 “黑色吧,因为不太一样,是特别的。就比如你,你也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她的咖啡杯握得有点紧,压进去个凹痕。 “嗯?哪里不一样?”他被她的话吓精神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 “说不上来,就是不太一样。”她扑哧笑出声,“挺正派的,不像是约来约去的那种…” “呃…”他愣在座位上,镜片白花花看不到对面的她。 他把眼睛摘下来,从口袋掏出帕子擦了擦。 “看,你还用手帕。这样的男人现在真的少见。”她补充道,是笑着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戴回眼镜,手心发出了些汗,紧张她是不是厌烦了他。 “没有呀,你很好。” “你眼镜多少度?”她看到他的眼镜,就顺下话题。 “两三百。” “还好,度数不高,不用去做激光手术。” “那个手术不好,可能有后遗症。” “我知道,角膜会变薄。” 咖啡不那么烫了,她开始喝咖啡,一口接一口。 他们没有再讲话。 主要是,不知该继续讲些什么。 “你说爱情为什么不能长久呢?”林珺感慨,“都说保鲜期最多一两年。” “那可能不是真正的爱情吧。”他说。 “有道理。”她咧开嘴对他嘿嘿笑,露出上下两排牙齿。 “那真正的爱情什么样?”她向他提问,“微信朋友圈里那种亲密秀恩爱?” “相反,真正的爱情可能是说不出口的。” “嗯…”林珺看着他的脸陷入沉思,“你说得对,说出来了,可能也快结束了。” 他看看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划开手机,搜索地图里附近的餐馆。 “不远处有家米线店,去过吗?” “什么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看看。”林珺上前把头探过去,没有刚才的拘谨和娇羞,旁人看来倒像是久交的朋友。 “这家店没吃过。”林珺低喃,在手机上搜索相关的图片评论。 “我记得今年初这个地方,还是个寿司店。换得也太快了吧。” “中餐馆难开,卫生管理局的派人来查,仪器取样,十分钟搞定。根本来不及准备。几乎所有的中餐馆都要交罚金。” “你懂这么多,听你的,既然你说好吃。千万不要忽悠我。”林珺跟他耍起性,似乎两人的关系亲密了一层。 “不好吃,下次咱们换一家。” 咱们,他说咱们。他由着她,颇带宠爱的意味。 只是第一次的见面。 他绅士般打开汽车副驾驶的门,胳膊护在她的头顶上方,“心地滑。” 餐馆很近,行驶不过五分钟。 但找车位,却是在这条街绕了好几圈。 “那有个位置。”林珺眼尖。 外面天寒地冻,下过雪,再下雨,再下雪,再被人碾踩。 人行道像是涂了厚厚一层混了冰渣的奶昔。 她下车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 “心。”他轻轻扶了她一下,不敢过分亲密。 她害怕再滑跤,心翼翼走在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雪场 (贰)雪场 叮叮的铃声,提醒米线店的服务生,来了客人。 他们被安排在两人桌。 简单的菜单摆在两人面前,两杯冰水上得很快。 “要一杯热水。”男人对服务生说完,又对她说,“给你的。” 是让林珺很感动的瞬间。 在这遥远的魁北克,家人不在身边,从前的朋友,也不在。 温暖也不常有。 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他在微信里猜,“你是双鱼座的吧,总是哭不够。” “鱼儿只有七秒的记忆,有痛苦也会很快忘记。”她反驳。 “你不是鱼儿,你需要关心爱护的。” 她要了有营养的鸡汤米线,他点了剁椒米线。 她看着他吃得额头起汗,递过去纸巾,“擦擦。” “冬天就是要这么吃,才过瘾。” 她又嘿嘿地笑,这次多露出了一对虎牙。 “你是北方人对吧。”林珺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应该可以适应这里的极端气候。” “中国北方再冷,也不会大清早看到穿成粽子的人在道边挖车,把车从雪堆里挖出来。” 他想逗她开心,“你知道,挖车的第一步是什么?” “是什么?”她歪头斜上四十五度。 “一定要先把车牌挖出来。” “为什么?”她反应迟钝,眼珠左右转几圈。 “这么笨!不先挖出车牌,怎么知道挖的是自己的车!” 他哈哈笑,忽又哀默下来,“前几天,隔壁老头,铲雪时犯了心脏病,猝死了。” “啊…”林珺舔舔干枯的嘴唇,“真可怜。” “吃好了吗?”生活再无奈,也有开心的事。比如吃饭。 “不够的话,可以免费续,续米线。”和他在一起,希望她是开心的,再不济,也要吃饱。 “好了。”她感觉自己的腰围又粗了一圈。 “每次吃完饭,就想减肥。可吃得饱饱的,又想去睡觉。” “饭后要去走走。”他提议,“有没有兴趣?” 她看看表,指针指向两点。 “好的吧。不过地这么滑,去哪里走呢?我可不想摔跤。” “我知道个地方。”他说。 “什么地方?”她追问。 “先不告诉你。”他叫服务生开了一张账单,主动付了帐。 “我们aa吧。”她明见他刷完卡,才这么说。 “能不能不要调皮。”他穿上大衣,推开餐馆的门,再次听到铃铃的声音。 “到底去哪里?”她跟在他后面,把围巾塞进脖领,再把羽绒服拉得最高,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颧骨和双眼。 “走过这条街,就在那儿。”他在寒天中裸露出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朝红绿灯后的那片空白的地方指。 “那是什么地方?”她加快脚步,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大气湮没。 他没有回答,回头看了看她裹成麻袋的呆傻样子。 “你就像只熊。”他扑哧笑出来。 “叫你笑。”她忍不住对他后背捶了下。 捶完又觉不妥,她多大的人,怎么还能像个孩子样胡闹。 夏天,这本是一片绿地,有供人休息的坐椅和一个篮球场。 篮球场被白雪覆盖,像白白的棉花糖,又像刚蒸好的白面发糕。 “我隔壁邻居住了个非洲女人,有次等公交车,她和我说,第一次见到雪,她兴奋地冲出去大喊,下面粉啦,下面粉啦。” 她从袖口伸出热乎乎的手,捧起雪,想搓个雪团。 凉,这里的雪真凉,而且太蓬松。 简直搓不到一起,和国内的雪不一样。 看,她好不容易做的雪球,只有冬枣大,是冰球,有透明度,不是雪球了。 他看她的手冻得通红,“很冷吧。” 太凉,简直拿不住。 那一刻她想和他开个玩笑,趁他不注意把这个冰球塞进了他的脖领。 他打了一个激灵,“凉,你说的没错,真凉。” 他抖了半天,肉体的温度才接纳了它。 就在她捧腹大笑的时候,一颗雪球在她的额头爆炸了。 青色的发丝沾上许多白屑。 “你怎么不躲?笨死了。”他上前也帮她去整理,发丝穿过他的手指,两个人距离不过半寸,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了,干净了。” “还是堆雪人吧,打雪仗也太幼稚了。”林珺急于转身,不想被雪下的冰打了滑。 “啊!”还好,幸好,她反应快,双手拉扯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的距离或许半寸都没有了。 她脸红了,应该不仅仅是冻的。 他扶住她的双肩,指尖忍不住挑动她耳边冷风吹起的发丝,“你也心点,多大的人了,还不稳重,像个孩子。” “哦。”她回答得亦像个孩子。 她看看表,下午三点半,“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 她把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闷头向前走。 走出去十分钟,到了十字路通灯是红色的。 林珺看到他的车子就停在街的对面,手一直放在羽绒服又觉得热。 便拿出来透凉气。 “发什么呆,快走。”她没有准备的,不出意料地,被他抓住了手。 她再去看交通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的行人标志。 车子发动了起来,轮胎压在冰凌上,咯啦咯啦。 “我叫李凡,木子李,平凡的凡。”他告诉她他的真实姓名。 “我叫林珺,左边一个王,右边是君王的君。”她也告诉了自己的。 “名字很好,是君王,林中女王。”他开起玩笑,也是表达喜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房子还是家 (叁)房子还是家 一周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天气还是照常那样冷,西方的国家,中国的春节是不放假的。 如果是在国内,她应该是提着礼物,去亲戚朋友家拜年。 耳边充斥着烟花爆竹,嘈杂的热闹。 她搓搓手,打开停在路边熟悉的车子。 他见到她很开心,递给她热咖啡,“dubldubl。” 车子重新驶回路面,冬天大半年,上一场的雪还没融化,下一场就降下来了。 林珺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雪花飘进,落在她的手心,瞬间化成冰水。 “虽然凉,但很清爽。” 车子开了很久,二十分钟不止,半时或许更多。 他带她去了他家。 “房子很大很漂亮。”她下了车,有一搭没一搭说些常识性的,没有价值的房市新闻。“近几年华人来多了些,魁北克的房子都涨价了。你赚到了。” “呵…呵呵…” “房子很大,有没有游泳池。”林珺穿过客厅,迫不及待去看后院,几棵高高的青松针形带刺的枝条被霜雪苗了边,一片白,看不出什么。 “没有,游泳池太难打理,这里夏天只两个月,不值得。”李凡脱掉大衣,去厨房为她沏茶。 林珺点点头,“你还挺务实。” 她没有穿拖鞋,袜子踩在木地板上很静,又被客厅木柜摆放的相框吸引。 “看什么呢?”他突然从背后把茶杯递給她。 “在,在看…”林珺倏然转身,看到身穿蓝格子家居服的他不免发怔,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话就这样停住,目光流连在他的深蓝色毛衫上。 他没有打扰她,半分钟的沉默。 “你家的沙发很漂亮。”她终于回过神,目光穿过他的肩头,望见客厅的沙发。 “青色帆布,绣着绿色的荷叶,大朵的紫色蔷薇。” 林珺又想起西山九章的那栋别墅,客厅的沙发也是艳丽的花色,rhbbis的法国高级货,价格高到几十万。 “喝茶。”李凡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自己家里,他们是孤男寡女的存在,李凡虽然想上去抱她,还是克制住了。 “谢谢。”她赤脚踩上了楼梯的地毯,悄无声息。 “可以参观吗?” “当然,avisir。”他说,乐意至极。 “你法语讲得真好,不愧是法国留学来的。”她边说边上了楼。 在他家,林珺并没有拘谨,她随手打开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被我改造成了放映室。”李凡指着墙角的投影设备。 “你喜欢看电影。” “是。” “为什么?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呢?科幻?恐怖?” 李凡轻咳,拳头放在嘴边,“都看,都看。”他本想和她讲讲自己对电影的认识,又怕她不喜欢。 林珺沿着走廊向里走,两侧的墙上挂着西方的油画,人物的,风景的。 比如有幅,画的是个穿羊毛大衣的女人举着伞在巷中行走的背影。 她轻轻摸上去,“这是真的油画吗?” “嗯?”他一时没懂。 “我的意思是真的拿颜料画的吗?还是印刷品呢?” “你猜?”李凡的关子没卖几秒就告诉她,“老港那边有许多的画廊,不出名的人画的,不贵。” 林珺笑起来,“李凡,没想到你还有艺术投资眼光,懂得入手潜力作品。若某天画者出名了,他的作品价值会翻百倍万倍。” 她又随手推开里面房间的门,一间,两间。 “这是我儿子的房间。” “哦。” “这是我太太的。” “哦。” 林珺只在外面随便看了看,下楼梯的时候,还打趣他。 “房间很整洁,可一楼的客厅和厨房,倒是邋遢得很。” 她舔舔嘴唇,心里有些烦躁,“都说这里靠海,雨水多,可为什么空气还是这样干,嘴巴总是暴皮。” “你等等。”李凡突然上楼,等他再下来时,手中提着个女用的布包。 他当着她的面,翻找了半天。 “这个你用。” 林珺盯着他手中还没有开封的润唇膏,“这…应该是你太太的吧。” “她不会来了。”男人宽大的手掌似乎拿不住这的润唇膏,话语带着哽咽。 润唇膏掉落在了沙发垫的缝隙中。 “为什么?”林珺的话说出后马上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过问他的伤心事。 “她不喜欢这里,回国了。” “那孩子呢?” “孩子喜欢这里,况且这边的教育的确比国内好。”他突然摘下眼镜,双掌蒙上了大半个脸,无奈又可怜得叫人心疼。 “嘀嗒…滴嗒…”墙上挂的圆钟秒针依旧在规律地走着,不受任何人的意志控制。 “三点半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果真是三点半了。 “时间过得真快。” 李凡戴回眼镜,见她感慨的样子,嘴角撇笑,伸手戳了她的额头。 “因为和你在一起,所以更快。走吧,我送你。”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雪泥污了林珺穿的高梆靴子,她一走一滑穿过街道。 他在车窗里看,对面写着[hisshl]z文学校。 右车灯亮起,车子掉了头。 “妈妈,你今天迟了五分钟呢。”一个穿着可爱,梳着两根辫头戴蝴蝶结的女孩咿呀扑进林珺怀中。 “妈妈对不起宝贝,下次不会了呢。” “晚上想吃什么?”林珺为她仔细穿好羽绒服,戴上竖起萌萌的可爱兔帽。 “妈妈,我想吃土豆。” “好。” “妈妈,我想爸爸。” “回家給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好。”女孩勾起林珺的指,“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爸爸很忙,等秃秃的树枝长出绿色的叶子,我们就回国看爸爸。”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对母女渐渐消失在冰天雪地的巷道中。 夜里,林珺的手机震动。 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来自李凡。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陪伴。] [我今天在你家看的并不是沙发,而是那个相框。] 李凡把手机放在桌上,昏暗的壁光照亮了相框里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手机在相框旁震动。 林珺和他说,[我很向往,这样简单的幸福。] [我也是。]他立马回复。 她收到他信息的时候在洗手间,正用手擦亮被热水雾气熏模糊的镜子。 她凑近自己的脸,眼角多出了一条鱼尾纹。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伊始 (壹)伊始 一九四九年十月,新中国成立了。 奉天人民守着收音机,听着主席远在北京的讲话,憧憬着新的美好的幸福的未来。 陈从牧把新写的稿子交給苏逸梵,像孩子一样笑。 [越来越好]是文章的标题。 “呵…呵呵…”苏逸梵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笑。” 陈从牧知道苏逸梵思维不同于寻常女人,要么想得过于超前,要么想得过于悲观。 “凡事要往好里看,生活要有希望。” 苏逸梵拿起文稿,随便读了几句。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工人,农民,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在政府的领导下,民族大团结…] “或许,这种大同的世界真的存在,就像我们的《大同报》。”苏逸梵不寻常,也是寻常的女人。她其实并不在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想简单的好好活下去。 “陈主编,这个送你。”她拿出一只粉嘟嘟的猪玩偶。 “您的孩子快两岁了吧,这是我自己缝的,针脚做工不好,給孩子玩玩倒是可以的。” “谢谢。”陈从牧接过,他的儿子今年满两周岁,属猪。 “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您可能看不上眼…” 苏逸梵既自卑又羡慕,若她的孩子能生下来,也正好是两岁。 “怎么会,我很喜欢。”陈从牧了解她那段简短的婚姻,同情怜悯是有的。 “你的问题就是想太多,面包会有的。” 他不由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給她鼓励。 “逸梵同志。”现在开始流行这么称呼了。 “是,主编同志!”苏逸梵的眼睛乌亮起来。 《大同报》又改了名字,叫《奉天人民日报》。 更换牌匾的那天,她就站在门口,穿着棉大衣,仰着脖子看。 冬天,又是一年的冬天到了。 她心里记得两个冬天,一个是高桥雅治把她抱进汽车的那个冬天。 一个是,宋伯良对她张开双臂和她说,“我们在一起吧!”那个冬天。 五年了,三年了。她数着手指头。 “你就是苏逸梵?”有个冷冰冰,严肃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是。”她没有回避。因为,她总是可以提前预料到,接下来的命运。 “你去哪里?”陈从牧余光瞥见她似要离去,停下原本指挥挂牌匾的工作。 她对他绽放最纯真的笑,她发誓,真的是。 她希望她的笑,能带给他更多的光明。 尽管,她从来不敢相信,未来会有真正的曙光。 新中国的审讯室比当年日本特务的地牢条件好太多。 有窗,有光,有座,没有骇人的刑具。 “名字?” “苏逸梵。” “这个是不是你?”发黄的报纸上刊登着一张照片。 她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即便是黑白色。 她清楚得辨认出来,照片中的她那天围的和服腰带是蜡染的宝蓝色。 “是。”她没有否认。 “你同高桥雅治什么关系?”审讯桌对面的人拿钢笔不断写着什么。 苏逸梵嘴角微动,张开口却不知如何说起。 “你是他的情妇吧。”对面传来嗤之以鼻的声音。 她低下了头。 “是不是你出卖的周青。” 她没有吱声。 “是不是你出卖的周青!”对面的声音高了八度。 “应该是吧。”她依旧还是低着头。 噼啪,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左右脸上。 “汉奸,叛徒。”大红色的戳盖在她的档案上。 苏逸梵被罚去东北最苦的地方,北大荒劳动改造。 她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笑了,对着头顶大大的太阳。 老天爷,你还是爱我的,我可以活着。 你看,高桥死了,周青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她对押运她的士兵说,“去之前,我想见个人,能不能帮我?” “你想见谁?”士兵不能自作主张,他需要记录下来,向上级报告。 “我想见聂瑗。” 聂瑗是和宋伯良一起来见她的。 “这就是做叛徒的下场。”聂瑗轻笑,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上前啐了她一口。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见我呢?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苏逸梵伸出打了补丁的破旧袄袖,擦掉脸上被喷来的口水。 越过她的肩膀,看到脸庞木然的宋伯良。 他的眼睛是向前看的,肯定可以看到她。 但她能感觉到,他没有看到她,他把她当作了空气。 “我们是旧相识,朋友也罢,仇人也罢,此次我去北大荒,或许就再不能相见了。”苏逸梵讲出心里话,她是怀旧伤感的人。 就比如,日本人再坏,她内心柔软的地方,还是会怜悯高桥,想念高桥。 他做給她的牛排很嫩,吃到嘴唇被牛血染红。 再比如,宋伯良也不是好人,他强迫了她,她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并不是因为她傻,看不出他的懦弱自卑。 聂瑗突然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 “你这么聪明,应该可以猜到是我举报的你。” “没关系,我应该赎罪。”苏逸梵越过她的身边,来到宋伯良身边。 手掌轻轻放在腹部的位置,轻轻对他说,“要走了,我不怪你。” 宋伯良听到,还是一副漠然的姿态。 他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成,也改变不了。 苏逸梵被士兵押送上了绿皮汽车。 她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聂主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北大荒 (贰)北大荒 北大荒位于东北的最东北边,清朝流放犯人的宁古塔就在那边,天寒地冻,大半年的冬天,万里冰封。 同去的还有人民解放军,唱着鼓舞生产的歌。 [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枯苇塘。] [生者死,死者烂,肥土壤,为下代作好食粮。] 冬去春来,垦荒营地忙活起来。 这里女人很少,苏逸梵对着湖水照脸,整日野外风吹日晒,手指轻抚粗糙了许多。 但她依然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 或许在从前,女人的漂亮是生存的资本。 比如,她去舞厅陪男人跳舞,就可以衣食无忧。 现在,不是。 身份,对,身份。重要了起来。 出身农民的田妮,脸颊总是带着高原红,眉毛粗黑,脱掉笨重的棉衣,也看不到腰。 可这样的女人,在这里,最受欢迎。 她是营地里唯一的女拖拉机手,能双肩挑水走出去十里路。 “听说你做过舞女?”蹲在地上的田妮随手拨弄着四月地上新长出来的黄色野菊。 “你听谁说的?”苏逸梵心里咯噔一下。 “她们都这样说。”田妮是个单纯的姑娘,听别的女人嚼了舌根,她真会傻兮兮的告诉当事人。“是不是就是跳舞?我见过,解放军有文艺兵,在台子上穿着军装舞动着红丝带。这样…是不是这样?” 她踮起脚,双臂举过头顶,转了三百六十度,缓缓落下。 苏逸梵被她的天真可爱逗笑了。 “不,不太一样。”她告诉她。 “哪里不一样呢?”田妮想知道,舞女跳的舞和她见过的舞究竟不一样在哪里。 她拉起苏逸梵的手臂摇晃起来。“告诉我罢。” 苏逸梵是来劳动改造的,从前那些旧腐的资,是被批判的。 她在犹豫要不要讲出来。 突然有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拉走了田妮。 “哥,别拉我,她还没告诉我舞女跳的是什么舞呢。” 男人白了苏逸梵一眼,又转而和田妮说。 “能不能学好,她跳的那种舞不是正经女人学的。” “怎么不正经了?”田妮被他拉扯着向前走,她不断回头。 四月份的北大荒还是冷的,苏逸梵抱紧胳膊,回以她温暖的笑。 “干活去,又开了一块新地,再不播种就错过时节了…” 男人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芦苇沼里。 她认得他,他是垦荒营的副营长,田鸿,田妮的哥哥。 “舞女…”晚上洗漱的时候,她又想起田妮的话。 她来到遥远艰苦的北大荒,从前的过往,依旧不能抹去。 “苏同志,每次洗漱就你最慢,热水能不能省着用?你都用了,叫别人怎么用?”肖文丽把瓷盆摔在水池叮当响,发泄着不满。 “就是,不只晚上慢,早上也慢,来这里改造,与我们同吃同住,还想怎样?” “听说,她从前不只是舞女,还做过什么军官的情妇!” “不要脸!” “呸!” “国家大度,没有判她死罪。” “点声吧,她受了资本主义的腐蚀,我们应该帮助她才是。” 盥洗室的各种声响逐渐了,来往的人也少了,最后又是只剩下苏逸梵自己。 腐蚀…她们讲的没错,她从前的思想是被腐蚀的,不劳而获的。 所以,要被改造。 她从腰带里拿出半截木梳,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平整光滑。 再长几寸,就够烫几年前流行的推纹了。 她倒掉盆里已经变凉的水,把那半截木梳塞回了腰间。 苏逸梵晚上,做了梦。 她梦见了高桥的手搂在她的背上,握着她的手。 她趴在他的肩头,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曳着脚步,他腰间的皮革枪套不时戳到她的肚子。 “高桥君…”她抬头想再看他一眼,努力瞪大了眼睛,却看不见他的脸。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浑身被冷汗浸湿透了。 早上的盥洗室,同样叮叮当当。 “高桥是谁?”苏逸梵在拿热毛巾敷脸的时候,田妮在她旁边突然问起,那声音像是从梦里传来。 她没有理会,好多年过去,高桥的样子,在渐渐模糊,最后会变成一个符号,一个标记她人生的符号。 “你不说我就告诉其他人。” “别,你别说。”苏逸梵脸上的毛巾掉到盆里,“我教你跳舞。” “成交。”田妮向她眨巴眼睛。 播种的季节过去,挖渠引水的时节来到。 料峭的春风渐暖,远处的白桦林中的积雪融化,池沼的芦苇荡里偶见了野鸭子。 苏逸梵把左手搭在天妮的肩膀上,右手握住她的手,向前迈出一步。 “哎呀,”田妮低头看自己的黑布鞋,“你踩了我脚。” “抬头挺胸!”苏逸梵教她,“我向前,你要退。” 田妮吐吐舌头,“知道了。” “这次,你向前。” “很好,别低头,步子错了也别低头。” “真好玩,这个舞真好玩。”田妮虽是个粗旷的女孩,心底也是女人。 “我的步子对不对?” “你现在跳的是女步,我跳的是男步。”苏逸梵放在她肩膀的手用力,脚步旋转,田妮整个人腰向后弯在田野中画了半个圈,心紧张得砰砰跳起。 幸亏苏逸梵拦腰抱住了她。“跟着我的力度方向走,就不会摔倒了。” “男人和女人真的这样跳舞吗?会不会太亲密了。”田妮的脸红了,她歇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歪过头去害羞。 “好像是太亲密了,所以现在不能这样跳了。” “那是什么?”苏逸梵似在石头缝隙中还未融化的冰渣看到了鲜艳的黄色。 “是冰凌花?”田妮认出来。 [冰凌花。]苏逸梵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要先回去了,《北大荒文艺》今天出刊。”她蹦蹦跳跳往远处新建的农场院奔去。 苏逸梵从口袋抽出绣有黄色冰凌花的手帕,在夕阳的光线中被微风吹向北处的山脉。 是陈从牧送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你也来了 (叁)你也来了 田妮举着《北大荒文艺》給苏逸梵看。“这个字念什么?” “荒。长满野草,无人耕种的意思。”她解释給她。 “所以,这里被叫做北大荒。” “才不是哩,黑土地在新中国的阳光下会长出许多粮食,有大豆,花生,稻米…会亩产千斤万斤。” 苏逸梵的眼睛再随意一瞥,她看到了,陈从牧的名字。 “我不想再开拖拉机了,我要识字,也要写出这样的文章。”田妮的眼神很坚定。 大家伙举着镐锹,挖沟渠的那天,她看到了他。 “你…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苏逸梵看到瓶底厚的眼镜时一下就认出了他。 “我…”陈从牧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瘦了。”她把右脚用力踩在锹背上,挖下一块沙土。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他虽然在努力对她笑,苏逸梵没有眼瞎,他单薄的外套就像挂在衣架上,拿镐的右臂不停挥动,偶尔停下来,他的手掌血泡已经破了皮。 田妮端着搪瓷饭盒,坐在苏逸梵旁边,把一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夹給她。 “打菜的阿姨特地給我留的,你也尝尝。” “别人离我远远我的,就你凑。”到碗里的肉她不会推脱,夹起就吃了。 苏逸梵就是个大俗人,她可以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出卖同学的人。 她没有原则,甚至可以給敌特做情妇。 “我不是好人。” “你和陈主编很熟?”田妮凑过来。 “哪个陈主编?”苏逸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在渠里看到你和他交谈。” “你是说他呀。” “怎么,怎么,你果真和他很熟?”田妮眼睛放出少见的女人光彩,脸颊红扑扑的,和本来的高原红不一样的红。 “不算很熟,从前,我和他在同一家报社工作。” “这样。” 苏逸梵继续扒饭吃,她在想一个问题,陈主编为何会来到这里,他是一个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体力上,或许并不比她强多少。 “帮我个忙呗。”田妮突然变得神神秘秘。 “干啥?” 她口袋里拿出一副皮手套,“前些日子我哥猎到一头鹿,我要了块皮,缝了这双手套,耐磨还透气。” “这是什么意思?” “帮我送給陈主编。” 苏逸梵心里咯噔,似乎有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万丈深渊。 即便被送到这里劳动改造,她不高兴起来,嘴巴依旧锋利。 “你喜欢他,亲自去送,我不做中间人。” 田妮也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亲自送他会不会感动那么一点点?” “会。”苏逸梵答得斩钉截铁,“不过,据我所知,他有妻子的,孩子都几岁了。” “啊?”田妮饭吃得没有滋味,端着饭盆离开了。 “喂…手套?”苏逸梵拿起她落下的皮手套,攥在手心揉了揉,真软。 夜里,她还是洗漱最迟的那个。 其他女同志都睡下了,她还端着盆去外面的水井里打水。 她爱干净,衣服洗得失去了原本的灰蓝,借着月光,变得惨白。 她把衣服泡进水里,手伸进去。 凉,五月天的北大荒的井水和雪水一样凉。 她抖抖手,搓一搓,哈口气。 抬头,看到了陈从牧。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我一跳。” “睡不着,出来走走,走到井边,恰好看到你。” 苏逸梵没有停下洗衣裳,“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你又是为什么。” 陈从牧站在广袤深蓝的天穹之下,听着她搓洗衣裳的声音。 几分钟的沉默,她洗好了衣裳,拧干,把水往野地里泼。 “你果真不知道我的过去?”她抱着盆,打破两人间的尴尬。 “听过一点。”他就地坐在了井沿上。 “喂!心。”她急急把盆仍在一边的草堆,不假思索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黑咕隆咚的,会掉进去的。” 他看她惨白的脸,“怕我死掉吗?” “对,你难道不怕死吗?快起来,别叫我担心。” 陈从牧苦笑,“我不怕死,我哪里有资格怕死?”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既然怕,那我坐地上。地上会使你放心。” 苏逸梵也坐在了他旁边,把头抵在并拢的双膝上。 “陈主编,我来这里是改造的。” “我也是。” “为什么?” “我妻子母家有化工厂,家里被审查,自杀了。” 苏逸梵心里忽得凉到极寒,她抱紧手臂。 “你妻子是为了你和孩子不受连累。” “我知道,可是她没错,出身怎么会是错。” “你是个固执的人。不像我,怎么样能活着,我就怎么做。”苏逸梵发出一声苦笑,“我是个没有原则的坏女人。你听到的关于我的传言都是真的。” “哦,对了。”她从袄兜里掏出那副鹿皮手套。 “給你戴。” “你做的?”陈从牧很感动。 “不,是田妮做的,我的针脚没有这么齐。”她把手套塞进他手里。 “你还給她吧,我不能收。” “拿着用,你看你的手,握笔杆子和握铁镐能一样吗?” 黑暗中地面传来擦擦的走路声。 “有人来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苏逸梵拍拍屁股,捡起井边的盆。 “谁在那里?”是田鸿的声音,他值夜巡查。 “我。”苏逸梵站了出来。“怎么了?” “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 “洗衣服,没看见吗?”她知道田鸿对她有意见,不只是他对她有意见,全营地的人没有喜欢她的。除了田妮。 “就你自己?”田鸿表示怀疑。 “对,就我自己。” “不对。”他想了一会,“刚才明明听到有谈话的声音。” “我自言自语不行吗?”苏逸梵转身往屋子里走。 田鸿快走两步挡在她前面,“你不会在夜会什么野男人吧。” “对,你说得没错。” “那个人是谁?”田鸿显然很想知道是谁。 苏逸梵冲他媚笑,和夜间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没有区别。“你呀,你看你还挡着我不让我走呢。” 这是不谙情事,只会打仗干活的傻子田鸿第一次被女人调戏,羞得赶紧挪开脚。 她白了他一眼,径直回了。 留下木讷的田鸿,渐渐开了情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心迹 (肆)心迹 挖沟渠的第二天,苏逸梵站直了身,四处张望,她在寻找陈从牧,想知道他今天干活会不会戴上那副鹿皮手套。 “看什么呢?”田妮把手在她眼前晃。 “没,没什么。” “对了,逸梵,我哥告诉我,陈主编虽然有孩子,可妻子已经过世了,现在是单身呢。”她眼里满是天真的喜悦。 “那又怎么样呢?”苏逸梵继续挖土,她既然来改造,就要好好干活,或许她的档案会被写上表现良好,提前让她回到繁华的奉天。 “我向组织申请加入《北大荒文艺》编辑部,已经得到批准了。”田妮手舞足蹈,挖土的干劲都多了几分。 “真…真好。” 苏逸梵心里泛酸,她也还想继续做他的校对。 田妮的视线转向后面五六米处,手中的铁锹插在黑土地里。 苏逸梵也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戴着鹿皮手套的陈从牧。 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她尴尬地撇过头。 田妮却跳着脚蹦起来不断拍打起苏逸梵的胳膊,“他,戴了,戴上了我亲手缝的手套。” “真好。”苏逸梵还是如是说。 穆棱河的水被人造渠引入,这片黑土地终于可以长出饱满稻米,滚圆大豆。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第一年的丰收。 田妮拿着本子去找陈从牧,“陈主编,我写了篇文,能不能帮我看看?” [穆棱河畔的秋色]是题目。 [夕阳西下,我站在穆棱河畔,抬头见村庄的炊烟袅袅,低头就是新生的嫩绿的稻米秧…] “写得很好。”陈从牧对她淡淡一笑。 “就这样?能不能帮我改一改?”田妮希望得到他更多的关注。 “好。”陈从牧没有拒绝,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那就谢谢陈老师了。”她突然改换了称呼,对他咧嘴笑。 “对了,这副手套还給你。”他从抽屉拿出来。 “啊,为什么要还?” 陈从牧有些木讷,干活的时候他看到了苏逸梵,他急忙从裤兜掏出手套戴上。 他有点怕她,怕她看到他没戴,数落他一顿。 她会这么说,[主编同志,你的手还要不要,不要叫我担心。] 可回来细细想过,这是田妮做的,不是她。 他不自在。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想了半天,说出这样的婉拒理由。 那一瞬间,田妮脑部的气血似乎全被抽走,大脑一片荒漠。 她亲手缝的手套,他居然要还給她。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不喜欢她,她不傻。如若喜欢,他定会奉若珍宝。 她倔强地耍气对他喊,“你都用过了,用过了就不能退。” “田妮,跑哪儿去?”田鸿恰好看到田妮从屋子里跑出来,他拦住她,望见窗内执笔低头写字的陈从牧,好像明白了。 “要你管。”田妮甩开田鸿的胳膊,跑进了长得半人高的野草丛里。 天黑了,苏逸梵端着盆又出来洗衣裳。 现在天变暖了,她可以穿着短裤拖鞋,把手放进刚提上来的井水中也不会觉得太凉。 肖文丽也抱着盆走出来,“有没有看到田妮?” “没,没啊。怎么,她还没回来?” “没有,晚饭过后,我看她兴冲冲拿着个本子往宣传部去了。” “那我去找找。”苏逸梵放下盆就往外去找。 田妮她会去哪里?[拿着本子去宣传部…] 对,她一定是去找陈主编去了。 苏逸梵脚步拐了弯,端起手臂,往那边跑去。 宣传部几件屋子还亮着灯,她不管谁在谁不在,进去就喊,“陈主编?陈主编?”“你怎么来了。”陈从牧还在桌子上写东西,见有人来,直起身见是她。 “田妮是不是来过?” “嗯,她拿文章給我看,让我帮她改一改。” “她人呢?” “走了。” “她到现在都没回去,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要把手套还給她。” 苏逸梵叹气,吼他,“你是不是傻,人家亲手缝的手套送你,你居然说要还?榆木脑袋,没时间和你说,我得赶紧去找找她。” 陈从牧见她匆匆跑出门外,往更深更广袤的农田里去跑。 “喂…喂…拿上手电筒。”他跟在后面跑出去,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我带了…我带了…”她空旷的回音越来越。 “等等我。”陈从牧跟在她后面,跑出去没多远,就得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营地办公室去。 “田营长,苏…苏…” “喝口水,怎么了?”田鸿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闯进他的值班室。 “田妮不见了,苏逸梵去地里找了。” “啥?”田鸿听到田妮不见了,腾的一下站起来。 他先去田妮的住处,刚进院落,就听见有人在谈话。 “田妮,你倒是越来越任性了,大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叫人好找。”是肖文丽的声音。 “没去哪儿,我就是心情不好,去地里坐了会儿。”田妮有点不耐烦,就往屋子里去,“苏逸梵呢?怎么没看见她?” “还说,她见你没回来,去找你了。” 田鸿听到她们聊天,知是田妮回来了。 他放下了心,又听到苏逸梵的名字,他眉头蹙了蹙。 真是个不省事的女人。 来这里,是她在劳改,还是要劳改别人。 他不可能喜欢她,档案里明明白白写着她的过往,叛徒,情妇。 这是如此品行恶劣,思想有问题的女人。 他回头碰到了陈从牧,“没事了,田妮回来了。” “哦,那就好。” 陈从牧打开手电筒还是往东边的田里去。 “你要去哪儿?”田鸿一把拉住他。 “去找苏逸梵,叫她回来。” 田鸿看看已经大黑的天,空中只挂着个薄薄的月牙,“算了,我去找,你刚来对这边还不太熟悉,你再丢了,越帮越忙。” “快回去,别添乱。”田鸿走出去几步,回头又督促他。 苏逸梵的手电筒在田埂上晃出束束白光。 地里的玉米快长到快一人高,被夜风吹得嘎啦嘎啦响。 她心顺着沟渠走,喊田妮的名字,“田妮…田妮…” 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无数个回声,从远处的青山传来。 她抱紧胳膊,果真有些害怕起来,她深呼吸,继续往深处走去。 毕竟还有手电筒的光亮,她不怕,没有鬼没有神。 她也没有做过亏心事。 “田妮…田妮…”她继续大了胆子喊。 手电筒玻璃罩射出的光断了两下,她甩了甩胳膊,中心的光亮恢复了,却是逐渐暗黄了下去。 “见鬼,没电了。”田妮是真的有点怕了,她站在田埂上,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找田妮。 就在她琢磨的那一霎那,手电筒彻底没电了。 一丝光亮也发不出来,她焦急得甚至拆开,拿牙咬电池,希望能咬出来点电。 背后传来擦擦的脚步声,苏逸梵吓得腿脚不能动。 [谁,能是谁?] [坏人还是好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她感到近在咫尺,“啊!”她大声叫出来,努力想向前跑。 可她就是动不了,脚定住了般。 脚步声没有了,苏逸梵心地回头瞅。 借着微弱的月光,脸部的五官虽不十分清晰,但是瘦削刚毅的脸庞,她还是认得的。 “田…田鸿。”她拍着胸脯转身,“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说话。” “田妮回营地了,你赶紧也回去。”他没带手电筒,但路在哪里,他记得很清楚。“跟在我后面。” 苏逸梵点头。 “汪…汪汪…”像是一只大狼狗冲了过来,苏逸梵吓得拽住田鸿背后的衣服,“狗,有狗。” “什么胆子,不过一只狗。”田鸿厌恶地拨开苏逸梵的手,“别拉拉扯扯的,脏女人。” [脏女人。]她的头嗡一下,原来在他们眼中,她是这么的不堪。 回去的路上,她其实很害怕,平底鞋也走不稳,总是踩上石子。 “啊!”她又叫起来了。 田鸿眉头又蹙起来,“你这女同志是怎么回事,走路不会吗?” 苏逸梵扶着自己的脚踝,“我…我好像崴脚了。” “毛病怎么这么多。”田鸿蹲下,依然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伸出手,覆在她脚上,“这,是这吗?”他捏了捏。 “啊!”苏逸梵忍不住叫出来,“对,就这儿。” “你忍着,我帮你扳过来。” 苏逸梵听到[忍着][扳过来]的字眼时,已经开始痛了。 嘎巴一声,“啊!”她疼得简直站不住,双手不由自主地掐在田鸿宽厚的肩膀上。 田鸿身体瞬间冰冻了一般,羞于和这样的女人有这样暧昧的姿势。 他猛地推了她一把。 “你这种女人是不是还要勾引我?” 夏天衣物单薄,苏逸梵摔在地上,胳膊擦破了皮,脚刚被扳回来还是肿痛。 她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 “是,我勾引你,你快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角开始流下两行泪,滴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 她的命说好,真的好。比周青要好。 说不好,真的不好,她的内心从来就没踏实过。 最幸福平静的日子,就是那几年,給陈从牧做校对的那几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组织 (伍)组织 田鸿也不知怎的,本是来寻她。 可见到她的狼狈样,想起她档案里那些从前的破事,他就来气。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事。 如果没有,思想和他的妹妹田妮那样,该多好。 苏逸梵一只脚肿,她走得慢,哪里跟得上田鸿。 不多时,男人重重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你怎么这么慢!”田鸿等不到她,气郁折返,抓住她的两条腿就贴在自己腰间。 苏逸梵在他背上乱动,“放我下来。” “别动,夜路不好走。”田鸿背上她掂了掂,不算重,比她妹妹要轻许多。 苏逸梵趴在她的背上,双臂不知该往哪里放,自然垂下,没一会儿就很酸痛。 她不想管那么多,既然说她勾引他,那就继续做这种无耻的女人吧。 她的手臂安心地圈住他的脖子。 田鸿是血气方刚的汉子,第一次背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人。 他不只是心跳快,浑身皮肤像是发烧了一样。 恨不得,趁着这月黑风高,把她放倒在玉米地里,压在自己身下。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玉米地里的叶子刮到苏逸梵脸上的时候,她惊觉起来。 “你干什么?” 他踩倒几棵铺在地上,把她放下来,自己也坐上面喘大气。 “累了,你太重,背不动。” “我自己慢慢走。” 苏逸梵努力爬着站起来,被田鸿一下子拉做在了他的大腿上。 “太热,让我抱下凉快凉快。” “你这是要…”她话还没讲完,就被田鸿不得要领地吻住嘴唇,舌头到处舔来舔去,弄得满脸是他的口水。 苏逸梵以为他会进一步像宋伯良一样侵犯她,没想到放开了她。 “凉快多了,算了,回去。” 他又把她背到了背上,一步一艰难地往回走。 他没有凉快,她知道,刚才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那处火热坚硬,他还很热很热。 剩下的路,她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他也是,于是两人沉默,沉默到回到她的住处,他把她放下来。 天虽然黑,不远处的木墩处有个黑黢黢的身影。 她轻轻走过去,“陈主编!” “你安全回来就好。”他看到了天鸿把她从背上放下来的全过程。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 洗洗涮涮,屋舍的灯终于黑了,几个女人睡在一个炕上。 倒是肖文丽先开了口,“苏逸梵,是田营长送你回来的吧?” “嗯。” “我好像看见他背你回来的。” “我脚崴了。” “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奸情呢?” “瞎说什么呢,我哥那可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田妮忍不住维护起自己的哥哥。 苏逸梵被窝里偷偷摸上自己的唇瓣,似乎还留有田鸿男子汉的味道。 “你哥哥自然不是登徒子,可某人是不是狐狸精就不好说了。” “瞎说什么呢,快睡觉。真是够烦的。恨不得搬出去自己住。”田妮今天在陈从牧那里惹了不愉快,她自己跑去地里去拔野草发泄。 “想搬出去住容易呀,你去向组织申请结婚,就給你分一间房。” 肖文丽无意说给她听。田妮虽没有接话,扭过身子深深睡去,却是记住了。 一个大日头的白天,日头正毒,田鸿穿着清凉的白背心正在給拖拉机加油灌水。 “哥,听说结婚給分房子住?”田妮凑过去。 “别捣乱,我要去城里拉化肥。” “对了,妹,你那天和陈主编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田妮回避不答。 “明显就不对。”田鸿放下手中的活,认真对田妮说,“妹妹,你可不能糊涂。陈主编是下派来的,早晚要回奉天,你跟他不合适。” “哥,你怎么思想这么守旧。他妻子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学问,会写文章,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能不能懂点事!”田鸿摇起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响起,他坐上去。 “靠边靠边。” 田妮气不过,伸展开双臂挡住了拖拉机,“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田鸿呼出一口气靠在拖拉机椅背上,抽起一支烟。 “陈老师…”田妮眼尖,看到了陈从牧朝这边走来,欣喜异常奔过去。 “上次对不起,我是来和你道歉的。”陈从牧从包里取出她的本子,“你的文章我已经改好了,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可以发表在报刊上。” “真的?可以发表吗?”田妮激动蹦起来,手臂迅速挂上陈从牧的脖子上,对着他的右脸啵了一口。 “谢谢你。” “,事。”他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田妮也发觉了自己的行为有过,脸红起来。 背后传来拖拉机哗啦哗啦在碾压土路,卷起许多尘土把田妮新换的花裙子弄脏了,她一阵拍打。 陈从牧不喜欢田妮,他最爱他的妻子。 然后,可能,他会比较在意苏逸梵,毕竟曾经是同事。 她的经历又是那么的令人唏嘘叹惋。 金秋时节,大丰收的那天。 苏逸梵戴着草帽迎着西晒,望见成堆澄黄的玉米堆。 不知什么时候,陈从牧坐到了她旁边。 “组织找我谈话,只要我承认妻子的错误,写篇反省书,就可以回奉天了。” “写啊。为什么不写,让怎么写就怎么写。”苏逸梵呵呵笑他,“努力活下去,怎么活的好就怎么活。你肯定笑话我没骨气,我屈服給日本人,但我活下来了。你也学学我吧。” “我学不来。”陈从牧说,“我头脑简单,就一根筋。” “组织还找我,问我要不要再婚。” “我拒绝了。”陈从牧说出心里话,“我爱我妻子,她会弹一手好钢琴,我最喜欢她弹的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还有《命运》。” 苏逸梵咽下口水,不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要好好活下去,你和我说过,越来越好的,幸福会有的,面包,爱情都会有的。”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比我更懂人性和哲学。社会在发展,可却从来没有文明过。”他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这么放肆地笑,对着斜照的夕阳。 那也是苏逸梵最后一次见到他笑。 《北大荒文艺》大丰收的金秋月刊出炉了。 那一天,营地里欢灯结彩,篝火晚会上大家载歌载舞。 “烤玉米真香。”田鸿扒开一根,剥干净玉米须,递給苏逸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总是记挂着苏逸梵,这个有着黑历史的女人。 或许,是从他背她走夜路那天开始,不,是在看到她井边洗衣服那天。也不是,更早,是那天他在田野里看到她搂着自己的妹妹,跳起资本主义舞蹈的时候。 她接过他的玉米,听到他在她耳边厮磨,“我也想学那舞。” 苏逸梵脸红到耳根。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突然来报告。 “陈主编,陈主编,他…他死了。” “死了?”田鸿站起来,嘴角还挂着刚啃下的玉米粒。 “怎么回事?” “吊…吊死在梁上…”穿着灰布的兵手指向上。 田妮听到,扔掉手中的玉米棒,撒腿就往宣传部那里跑。 “怎么…怎么就自杀了呢?”田鸿没有想明白,田妮更加不明白,她趴在陈从牧身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营地里,几百人,或许,只有苏逸梵才明白,陈从牧的心是什么。 田鸿忽然紧紧握住苏逸梵的手,惧怕地问她,“你,你不会也想自杀吧。” “不,我怎么会,我会活着,怎么好我就怎么活。” “我不是真的嫌弃你。”他握住她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我知道。” 苏逸梵没有抽出手,就这样被他握着,温暖舒适。 她顺着他回答,尽管她知道,他内心扎着根嫌弃她的刺。 或许,未来,不知道哪一天。 他也会像宋伯良一样把她抛弃,甚至用绳子绑起来,給她头上戴上高高的帽子。 叫她跪在数千数万的人面前,数着她一条一条的罪状。 就算如此,她还是要活着,怎么好怎么活。至少,她现在活的好。 在这个垦荒营里,他是副营长。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壹 惠知的决定 (壹)惠知的决定 惠知老公出了轨,三怀孕成功上位。 他跪在她跟前,求她放弃房子的分割权,“你知道,在北京,房子意味着什么。孩子就快出生了,你当是可怜可怜我。” “好啊。”惠知是心软的人,也是有气度的人。 “我净身出户。”她看都没看离婚协议,就签了字。 她托着行李箱就暂住在了闺蜜家。 可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在闺蜜出差期间,她在一个晚上经历了生死。 她本以为那个杀手真的会把子弹射进她的心脏。 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话算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的遗言。 可第二天醒来,她还活着。 “男人…”惠知呵呵笑給自己听,就是这样骗女人上床的。 藕臂撩开白色窗帘的那瞬,东边斜照进来的第一束阳光,她醒悟了。 楼下一辆辆汽车,公交车,快速行走的人。 都穿戴得标准时尚,忙碌着去争取更好的幸福,凭什么,她要这么狼狈。 她是个善良,细致,敏感,坚持的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工作也是勤勉努力,虽然赚钱不多,但她真的尽力了,尽力做到最好了。 可她还是混得很不好,很不好。 她的闺蜜家境好,可以买得起高档区的房子。 还可以托家里的关系,进得去大公司拿比大多数人多的工资。 这些是原生家庭的缘故,她不嫉妒。 可命运,远不止这些。 惠知想起了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向朗。 如果不是向朗把她甩掉,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大学毕业就急慌慌嫁給了她当时觉得的老实人。 有婚恋专家说,不能嫁給自己爱的人,嫁给爱自己的人也好。 好个屁!他当时是对她好,他跪在她脚下求婚,感动得她要死。 现在,是她的前夫,和不知道怎么认识来的三有了爱情的结晶,双宿双飞。 她恨不起来前夫,毕竟,他曾经爱过她的,不然不会单膝跪地来求婚。 她又不是什么富家姐,没有什么财产可以获利。 她更加恨的人是向朗,把心都掏出去付出的男人,把她抛弃了。 北京的八大处医院全名是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全国数一数二。 惠知戴了个大墨镜,捏着5的挂号纸。 “你真幸运,白医生每天只接诊五人,你是今天的最后一个。” 护士对着她淡淡地笑。 “啊,白医生技术很好吗?” “我们医院每个医师水平都很高。”又走来一个护士,戴着金边眼镜,很是不屑。 惠知坐在一边的塑料椅上盯着挂在空气中的电子叫号屏。 “那个三流明星又来了,这才几天。” “也许人家娱乐公司有这个形象要求。”这两个护士声八卦,惠知坐得近,听得一清二楚,但要装作没听见。 “什么要求?来了八次十次了,每次都是约白医生。” 屏幕上的红色闪动了,机器女声,[请5号前往0诊室。] 护士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提醒走神的惠知,“叫你呢。” “啊?到我了?” 惠知刚才在想哪个三流明星,还十次八次。 咣当,一款红色的斜挎包掉在地上,口红,眼线笔,各种长的,方的,圆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对不起,真是抱歉。”惠知赶紧蹲下帮忙拣。 “我去…”女的倒没太傲慢,墨镜挡住了半多张脸,“算了算了。” 她一股脑把东西都扒拉进包,倒是低调地离开了。 惠知看她的侧脸,倒是很像前一阵子很火的古装宫斗剧里,演那个,那个不受宠,自怨自艾的妃子的,叫什么来的?杨菲菲。 惠知走进诊室,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埋头书写着什么,严肃的话让人觉得冷,“坐。” “有什么要求?先说。” 他手中的笔没有停,因为他习惯记在本子里,随身携带。 主要是为了安全。记录在电子设备上,不论是电脑,平板,还是手机。 遇到技术高手,很容易泄密。 “我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想…” “把墨镜摘下来。”坐在桌子对面的医生突然抬起了头,凛冽的眼神,翘挺的鼻子。 “啊?”惠知被吓一跳,倒是听话地把墨镜摘下来,攥在手里。 对面的男人看到她完整的面庞时,表情凝固了那么一秒。 “我只想…”她想继续说完。 “你预算多少?”白叶修长的手指夹起钢笔,打断她。 “嗯?”惠知有点意外,他刚才不是让她说需求,怎么瞬间又问起预算。 “鼻子不够挺,下巴不够尖,眼镜不够大,胸部…”白叶的视线向下移。 “不便宜,一套下来,五十万可能还不够。” “不是,医生。”惠知赶紧解释,“我并不想整成标准的红脸,我只是想和现在的容貌不一样。” “不一样?”白叶皱起眉,倒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要求的顾客。 “你想怎么不一样?变丑还是变美?”他很果断,直问要害。 “不想变丑,但是能不能变美也无所谓,我只想和从前的样子做个了断。”惠知详细做了说明。 “为什么?”白叶被她的奇特要求引出了好奇心。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这样做。”惠知勉强笑着,并不希望任何人知晓她的内心。 白叶放下手中的笔,摊开手。 “你不说原因,也不给出整形的具体模样,我实在无从着手。” 他抬起胳膊看腕表,下午三点。 他站起身,转身脱下白大褂,拿起衣架上宝蓝色的西装外套,“我下班了,你想好再来吧。” “啊?”惠知不想匆匆结束排了很久才挂到的号。 “我想好了。”她下意识拉住他白格子衬衫袖口。 “想好就说。”他没有再换回白大褂,套上了西装和她谈。 倒不像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了。 “我离婚了,想从新开始人生,我讨厌自己的这张脸,看到它,就让我想起从前的失败。”惠知颤抖着,攥紧的拳头锤在桌面上。 “好了,我明白了。”白叶拾起笔,在本子上认真的记起来,笔尖倏然停顿。 “不在乎做成什么样的容貌吗?只要不是变太难看?”他和她确认了一遍。 “嗯。”惠知肯定地点头,没有犹豫。 白叶拿钢笔的手腕轻微抖动,他已经想好了她的新样子。 嘴角不禁轻轻扬起标准的医生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贰 租房 (贰)租房 “手术很成功。”白叶站在病床边上,对刚刚苏醒过来的惠知认真地说。 “谢,谢谢医生。”惠知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白叶把镜子端到她面前,“看吧。” 镜子中显现的是白色绷带把她的头一圈圈裹实,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一个月后才可以拆开。” “期间可能会发痒,千万不要挠,忍不住就吃安眠药睡觉。”他的语气很习惯平淡,应是对他的病人说过不下几百遍。 “记住了吗?”他扳住她的头,仔细看了看骨型,满意地点点头。 “记住了。”她答。 “好好休息。”他把她放平在病床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迈开长腿带上了门。 这次手术几乎花掉了惠知所有的积蓄,还有她从上所有能做贷款的a借来的钱。 她拿起黄铜做的子弹壳,本就是想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在这个世界活着,再怎么作,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比死更差。 一个月后,白叶在穿衣镜前为她拆掉绷带,护士在一旁瞪圆了眼睛,欣喜,崇拜。 “白医生,你太棒,简直看不出手术的痕迹。” 惠知抬起的指尖轻轻抚摸新生的肌肤,镜子里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并没有变难看,也没有变成男人追捧的红锥子脸。 她的脸还是圆滚滚的可爱,单看五官的每一个,似乎和从前一样。 放在一起,就成了另外的陌生人。她既想哭又想笑。 “切忌,不要做大的表情。”白叶給她劝告。 “是。” 阳光丽景属于西城区的学区房,均价14万人民币每平米。 惠知知道,就算把她卖了,她也买不起。 “房租能不能便宜些?”她在乞求穿着山寨品牌的西装男中介。 “三室两厅,一万二,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可是这太贵了,我只一个人住。” “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房子,这有一室一厅的,只要八千。”中介男給她介绍了别的房子。 “也是这一层的吗?” “当然不是了,这里是学区房,再不租,这两套明天就没。” 惠知咬紧嘴唇,犹豫不决。 “这样吧,你如果特别中意那套三室的,你可以整租下来,再自己想办法找人分租出去。” “只能这样了。”惠知咬牙租下了这套大房子。 交过押金,她打开手机中的银行a,她的存款余额只剩了二十块。 她拖着行李箱从闺蜜家搬到了新租的房子。 房子很空,只她一个人,住着很是奢侈浪费。 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去租这个房子? 呵…呵呵…她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眼角睫毛微微向上卷起。 她没钱了,二十块钱,只够一顿饭的。 她需要一份高薪的工作。 高薪,高薪,从前她做行政助理,每月工资八千块。 都不够现在的房租,吃什么,贷款又要怎么还。 她打开微信附近的人,这里是高档区。 总会有男人饥渴难耐,付钱消费女人的吧。 她换上件黑色性感包臀裙,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人像,作为自己微信的头像。 她刚放上去没多久,就有人搭讪。 “约吗?” “1000一次,000一夜。” “现在的鸡都这么贵了。” “房租很贵。”她尝试解释了句。 界面回复已经是[你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通过验证。] 惠知嘲笑,现在的男人,都想找免费约,女人都这么廉价了吗? 在这高档区,总算不缺有钱而且愿意花钱的男人。 “000一夜,成交。”对方回复。 “好的。” 惠知刚想把自己的房间号发出去。 “号楼1601室。晚上九点。”对方已经发来了地址。 “好的。” 惠知搞定了一个生意,掐指算起来。晚九点到次日七点,十个时,000块。时薪00,一个月工作0天,她的月薪能有6万。 但是很难每天都能接到这样的生意吧。 她的行李不多,简单把衣服挂起来,擦地板做卫生。 再检查厨具,看是否缺少什么。 晚上九点,她画了此生画过的最浓的妆,用了bld艳红的色号的口红。 粉底是最白最白的1号,堪比日本的艺妓。 腋下夹着她的黑色流苏包,里面放着她的手机,梳子,安全套,钱包,还有一包卫生湿巾。 她按响1601的门铃。 “请进。” 开门的男人穿着家居睡衣,还没看清样子,就转过了身。 “那是卫生间,里面有拖鞋。”他背对着她伸出手臂指給她看。 “好的。”惠知很想说,她已经洗过澡,但不能让客户不满意,她又洗了一遍。 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放在餐桌上的一沓钱。 和他的样子。 “想不到您很年轻…”她才想说他戴着眼镜的样子很儒雅,他就迫不及待摘下眼镜,双手覆在她的胸前,把舌头伸入她的嘴巴,搅起她身下的泛滥。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微信名只是一个字母[]。 事情水到渠成,只是看起来很暖男形象的男人,会在床上说出很多diryrds。 她不喜欢听,但还是要装作自己喜欢。 她卖給他十个时,他没有利用完,二次过后。 他从卫生间出来,拿毛衣擦头。“你可以回去了,钱在桌上。” “好的。”惠知一只脚踩在床沿,拿卫生湿巾清理身上残留的他的液体。 “你可以洗过澡再回去。”他恢复了冰凉严肃的语气,倒是让她想到了給她做整形手术的白医生。 男人,这种装作正经的禁欲型的男人,才会让女人喜欢吧。 其实,他们,在床上并不正经。 惠知穿戴好,恢复成熟女的形态。微微一笑,“谢谢,我想先回家。” “随你。”[]先生給她开了门。 三千块在包里,她心里安全了许多,至少接下来的饭钱有了着落。 第二天一早,她拉开窗帘,又看到熙熙攘攘的上班族,男男女女。 她笑了,尽管白医生叫她不要大笑,她还是想大笑。 因为早上七八点,她可以悠哉悠哉打开音箱,听着喜欢的音乐,喝牛奶,吃土司。 门铃响了。 她的嘴角还沾着白色的牛奶渍,打开了门。 “白医生?”她诧异,怎么会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叁 邻居 (叁)邻居 白叶听中介说他的房子租出去了,就来看看租客是否符合他的要求。 三室二厅的学区房,精装修,全家具家电,只要一万二,只租給不带孩子的情侣或者单身。 房子在中介手里握了很久,一直租不出去。 “房主人模人样,简直有病。愿租三室学区房的人,定是带孩子的家庭。”中介私下唠叨。 “孩子,很毁房子。”白叶給的解释。 好在,房子被惠知租了。中介赚到了钱,松了口气。 “你就是租客?”白叶没想到,竟是她。 “对,不可以吗?”惠知心情不错,伸出舌头舔嘴角白白的牛奶渍,像在勾引他。“你怎么来这里?” “我是这房子的主人。”白叶并没有看在她是他的病人份上,说出什么温柔的话。 “对了,月底记得来医院复查。” “知道了。”惠知才不管他是房东还是什么医生,这个社会,不过就是交易。 谈钱才安全,谈感情会受伤。 她不耐烦地把门关上,忽然被白叶胳膊挡住。 “还有一句,你注意洁身自好,我这房子不是給姐招揽嫖客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白地说出这么一句,可能是看到了她暴露的衣服,也可能是她伸出舌头舔牛奶的动作和魅惑人的不纯眼神。 “医生房东请放心,就算招揽嫖客,我也会换个地方。”她不客气地把门咣当关上了。 白叶的生气不是没有缘由,他給她换的这张脸,从前是个纯洁的可爱姑娘。 她的轻佻,叫他后悔。 他气鼓鼓打给中介电话,“房子怎么能租給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 “白先生啊,这可是符合你要求的唯一租客了。”中介简直要哭了。 这套公寓是1八0号,每层有四户。 惠知花这么多钱要租这个房子,原因只有一个。 隔壁,1八0号,是甩过她的渣男,向朗的家。 向朗算是她用情最深的男人了,是她大学的高数老师。 那年她才二十岁,他三十。 她单身,他也是单身。 数学是惠知的软肋,但她要强,每门功课都想得90分。 所以,每次课她都坐第一排,用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听他的课。 向朗的声音很浑厚性感,惠知并不需要抬头看他的样子,心里就会被撩拨的痒痒的。 样子也好,戴着斯文的眼镜,穿着黑漆漆的西装,就这样被老师俘获了心。 师生恋就算是在现在也是禁忌的,越是这样,她越止不住暗恋。 私下里她问他问题,看他的眼神都是不一样,怯怯懦懦,他是有生理反应的,恨不得把她扑在讲台上。 高数课程结束了,惠知拿到了她想要的分数。 她请他吃饭,他欣然赴约。水到渠成,她报恩报到了床上。 他也接纳了。抚着她额头的一缕头发,“我们的关系还是要保密,即便今后你不是我的学生。” “好。”陷入爱河的女人是真的蠢,男人不愿意公开你们的关系,只能说明,他有别的想法。 隔壁的大门有打开的声音,惠知透过猫眼看到了他,向朗,八年未见,他快四十岁了,居然没有什么变化,不胖不瘦的身形,笔挺的黑西装,斯文儒雅的眼镜,仿佛岁月没有经过他。 这时,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一手扶着腰,一手拿个餐盒。 “老公,你忘了午饭。” “啊。怎么又忘了。”向朗接过餐盒,温柔地在这个女人额头印上一吻。 “好好在家休息。” “嗯。”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 惠知看到这个场景,心口酸溜溜地跳动。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他还是有感觉。 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就是他的太太。 孩子,同样是孩子。 “向老师,我怀孕了。”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惠知忧虑,脸色怕到惨白。 “你还,大学还有两年才毕业,这个孩子你确定要生下来吗?”向朗没有厌恶她,抱着安慰她。“如果你想要,我们就结婚。” “我…我不知道。”惠知的手紧紧抓着向朗的白衬衫,脑子根本转不起来。 “去医院打掉孩子,这是对你好。”他低头吻住她,憋得她说不出话来。 “听话,孩子未来还会有的。”他边说边拉开裤链,在她身体里释放自己。 “那老师,你会不会不要我。”女人,她不怕失去孩子,最怕的是,是失去自己爱的男人。 “就算孩子不适宜降生,你依然是我孩子的妈妈。”向朗是数学老师,可甜言蜜语说起来,不亚于文科男。 隔壁的门咣当一下关上了,惠知的眼前还是向朗的模样。 这些年的时光,果真是被冻了,不然为什么,在记忆里这么真实。 放佛就是在昨天。 她坐在书桌旁,打开电脑,修改简历,去招聘站找工作。 她已经年近三十,行政助理的工作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有本事的同事要么转去做人力资源,要么升职去做总裁助理。 在别人眼里,她似乎没有特殊的才华。 她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几个和她从前的差不多的职位,电子邮箱发送了简历。 [好饿好饿。]惠知的眼球充满了红血丝,头发也是乱糟糟。 她随便梳洗了下,打算去楼下找个快餐店吃饭。 [嗡嗡。]手机在书桌上震动。 她以为是什么公司会給她发来面试邀请,急着滑开看。 是[]先生的留言。 [晚上9点,老地方。] 惠知自嘲,工作没找到,先赚点外快也不错。下个月的房租还差好多。 [好的。]她回复。 她知道,每晚六点,是向朗的太太出门仍垃圾的时间。六点半,是他回家的时间。 惠知提着垃圾出去才关上门,隔壁的门也恰时开了。 邻里相间,她们礼貌地相视微笑。 “我来帮您吧。”惠知看她大着肚子,着实不方便。 “没事。”她不是那种矫情做作的女人,“这点家务还是可以的。” “您先生真有福气。”惠知按下一层的电梯。 “您是新搬来的吧,隔壁空置好久了。”她说。 “是。” 垃圾丢进垃圾桶,她们又一齐回到了电梯。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一只男人的大手伸进来。“等下。” 向朗太太看到这个男人,眼睛笑弯成新月。 “你今天回来好早。” “今天路顺,没有堵车。”向朗伸手按下了1八层按钮。 然后歪过头,绅士礼貌对惠知说,“这位女士,您是几层?” 惠知才要开口,向朗太太先说了。“她是我们隔壁新搬来的,特别热心,帮我提垃圾。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姓惠,恩惠的惠。”惠知特意说明了是哪个惠,她站在向朗旁边,与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即便换了容貌,她也有点怕,怕他认出她来。 但又很迫切地,希望他能认出她来,那样,说明,她在他心里是有一定的位置的。 “恩惠的惠?这个姓氏很少见,第一次听呢。” 显然,向朗并不记得他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对象是姓惠的女人。 “惠姐,您好,我是向朗。”他大方地伸出手,要与她礼貌地握手。 惠知不好拒绝,轻轻抬手,被他握住。 很快,两人的手掌接触,只有那么一两秒,她记起他的温度,以及曾经对她全部的温存。 后来,惠知不知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打开了房门,直直躺在床上的。 八年了,他彻底把她忘记了。 而他,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们曾经,也有过孩子呀。 那一天是三月八日,妇女节。 人民医院的手术台上,是她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拿掉孩子的痛苦。 冰凉的器械没有她的心凉,但她爱他,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差点忘记,九点还有[]先生带給她三千块的进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肆 踪迹 (肆)踪迹 这天她的心情有些糟糕,在看到向太太挺着肚子嘴角洋溢着笑容时,惠知怀疑了自己,是否要对向朗的报复进行下去。 [算了吧。]这个思绪开始在惠知的脑子里蔓延开来,何必执着与自己痛苦的过去。 她套上最普通的连衣裙,对着门口的穿衣镜在背后系上蝴蝶结。 镜子中的面容已经不是从前的惠知了。 白球鞋,白衣裙,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 只是发型还是熟女样,发尾打了卷。 []先生看到她清纯的样子时着实愣了一阵。他没有催促她去洗澡,也没有急着霸王硬上弓。 他嘴巴有些干,打开冰箱,开了瓶冰啤,咕咚咕咚喝下大半。 惠知乖巧地过去他身边,跪在地上,仰望着他。 等恩客欲想的眼神叫她继续。 “起来。”[]先生命令她。 “嗯?”惠知诧异,因为上一次,他明明是很享受这种姿势的。 “你穿白色好看。”[]先生把她偪到墙角,吻得她不能辨识黑白。 这次他温柔了许多,前戏也够久,折腾得她双腿发软,站不住。 他打横抱起她到绵软的高床,“上一夜,我亏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她是在[]先生的卧室床上醒来的。 她努力锤着头,依稀记起,还有000块呢。 “钱放在老地方。”先生翻了个身,把原本把放在她胸口的手拿开了。 “好的,谢谢。”惠知是摔下床的,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双腿一点力都没有,可见这一夜,000块不是那么好赚的。 她回到家,沐浴在花洒下,复仇的念想又突然回来了。 凭什么,别人可以轻松赚许多钱,住大房子。 惠知被先生害得疲惫,从早上睡到晚上,连续睡了好几天,才算是缓过精气神。 她打开手机邮箱,原本想着肯定会有哪个公司人力的未接来电或是邮件。 然而,并没有,手机静悄悄。 她先是叹气,再是感伤,最后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呜呜哭泣。 为什么,这个社会没有一个她的位置,家庭没有,爱情没有,工作没有,钱也没有。 惠知哭了许久,哭到干涸,舔起嘴唇都是苦咸的味道。 她坚定起自己的目标。 她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穿上普通的深色运动服,出了门。 向朗工作的大学在市区,他节俭奉公,上下班公交地铁。 他现在已是教授职称了,深受学生们的尊敬爱戴。 惠知看到他提着公文包走出学校西门,心跟在他的后面,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他走得很快,拐过几个路口,她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向朗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自己跟丢的时候,她望进了街边一家咖啡馆的橱窗。 然后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压低了帽沿,装作路人走过,她瞄见了,他坐在座位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 他在做什么?等人?还是工作? 若是等人,他在等谁? 若是工作,为何要在这不起眼的街边咖啡馆? 惠知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数着左手手腕的表针。 十五分钟,向朗出来了,她又看见了,他走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地铁站。 然后再十五分钟,他走进了阳光丽景的区。 一个月就快过去,惠知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房租一万二,她只赚到了六千。 她缺钱,针对向朗的复仇,她也没有找到切入点。 惠知很烦躁,大早上她端着牛奶杯在阳台看楼下那些迈着匆忙的脚步,去往工作的男男女女。 蓦然甩过头,看到隔壁的向太太挺着大肚子在晾晒衣物。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至少有七八个月了,应该快生了。 “向太太,我去帮你。”惠知不忍心,虽然她恨向朗,可向太太是个贤惠的女人。 她能看出来,从见到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的面相是正官之相,与那个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个三流明星的七杀相不同。 “不用,不用,我能行。”向太太抬起手腕抹掉额头的汗水,笑容真诚。 惠知还是按响了隔壁的门铃,“向太太,你不要客气。” “谢,谢谢。” 惠知看到她挺着大肚子去桌上給她倒水,心口一疼。 “向太太,你真贤惠。屋子一尘不染的,收拾得特别整洁。” 向太太把玻璃水杯递給她,惠知放在桌上。 “先去帮你晾衣服。”她走向阳台,从衣筐拿起一件向朗的衬衫,洗衣液淡淡的荷花香扑鼻,她愣过片刻才翘脚把衬衫搭上晾衣绳。 “向太太,你现在不应该做这些家务,很危险的。” “还有没有什么家务需要做的?我很闲的,我来帮你做。” 惠知晾完最后一件,扭头看到向太太的眼睛忽然布满了红血丝。 “怎么了呢?”她扶着向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向太太一言不发,红红的眼开始泛起晶莹。 “什么事情都不要难过,孩子迫不及待等着叫妈妈呢。”惠知是很羡慕她的,她有着她想要的一切。 拥有向朗做自己的老公,拥有一套价值千万的学区房,马上还将拥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惠知不只是羡慕她,而且嫉妒她。 她又愣了神,就这几秒的功夫。 向太太忽然趴在了她的肩头哭了起来。 “我先生,他,他好像有了外遇。” “不能,你别乱想。”惠知想都没想就安慰了她。 “向先生忙工作,每天准时下班,怎么可能会有外遇。” 向太太手背抹过眼角,拿出一张纸条給她。 “这是什么?” “在他换掉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惠知好奇得展开,是一张票,锦绣酒店的收据,赫然写着时间就是三天前的下午点,69八元。 “这应该是工作相关的…” “我打电话去问过,那天,财经大学并没有在那家酒店有任何活动。” “或者,是向先生的其他工作。” “什么工作需要去酒店开房才可以做呢?” 惠知没办法反驳,只能沉默好半天。 向太太不再哭了,温柔爱护地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我其实想开了,有孩子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 惠知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儿,并不合适。 “向太太,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她走回自己的1八0室门口,恍恍惚惚掏出钥匙开门,怎么都对不齐锁眼。 她在想,向朗果真还在继续出轨,伤害爱他的女人吗? 这个渣男,报复他,是正义的。 锦绣酒店,那个与他出轨的女人又是谁呢?还有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又是为什么呢? 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惠知打了个喷嚏。 “怎么没有来复查?”白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利落地扶着她的手打开了房门。 她慢一拍的反应弧度等她进了屋,才意识到,刚才被他吃了豆腐。 “白医生,这是我家,你怎么又来,心我告你私闯民宅。”惠知最近好多事,心情着实不好。 “告我?我是你房东。”白叶一点也不见外,当作自己家,门口脱掉拖鞋径直去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请你出去。” 白叶把她推到门口的穿衣镜前,“你的脸需要复查矫正。” “你都说了,这是我的脸,我爱查不查。” “是,那是你的脸,可这是我的作品,我不允许你糟蹋。”他霸道冰冷的语气不容反抗。 惠知心口堵着气,“白医生,实话说了吧,我没钱去复查了。你赶紧走吧。一万二的房租,过几天我会想办法付給你。” 她打开房门,做出送客的姿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伍 反转 (伍)反转 白叶踱了两步眼看就要独自离开,猛然回身,拉扯着她的胳膊就往门外拽。 “跟我去复查。” “你放开,我不去。”惠知用力甩他。 “费用可以先欠着,你也不想你的脸歪吧。”门在白叶的背后咣当关上。 惠知的手摸上自己的皮囊,“你说的对。我跟你去。” 白叶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车子,冷淡得不食人间烟火,“你是我的病人中待遇最高的,还需要我来接。” 惠知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歪着头,脸贴在车窗的玻璃上,看到映入他的精致侧面。 “你挺好看的。”她没来由地说一句,“你的脸没整过吧。” “什么?”白叶踩着油门的脚哆嗦了下,车子速度冲上了百多公里。 “那个明星是叫杨菲菲吧。”她随口问问,嘴角痴笑,颜值在现代社会是多么重要,谁有时间去看你的内心。 白叶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车子直接开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他把她径直带入检查室,叫她平躺在机器里。 机器对着她的面部进行了全方面的扫描,他要看她的骨骼的恢复情况。 白叶认真地盯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各项数据,拿起笔在本质上把重要信息记录。 “惠姐,总体来说,你恢复得不错。除了左下颚处骨骼略微有些增生,可能需要进一步手术调整。”白叶很严肃地对她说。 “知道了。” “调整手术我给你安排在下周四上午9点,你前一天晚上过来。”白叶合上自己的本子,命令道。 “你是不是有病。”惠知不想和这个白医生揪扯,“我不做手术,这次检查是你拉我过来的,我没理由付你钱。” “下周三晚上我去接你。”白医生转身出了检查室的门。 惠知听到几个护士嘀咕,“这个女人才有病吧…” “没听见吗,她提钱的事,估计是太穷了,没钱再做微调手术了。” “没钱还来整…” “你懂啥,就是没钱才来整,等着哪个钻石王老五看上呢…” 惠知才不想搭理她们,昂首挺胸迈着步子离开。 嗡嗡…嗡嗡…规律的震动从包里传来。 她接起电话,看来电显示写着,[向朗]。 好半天她说了声[喂]。 对面没吱声,她合上电话,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 她戴着墨镜,低着头,撞上了人。 她摘下眼镜,“向…朗…?” “惠知,好久不见。” “你…你…” “你换了相貌,换不了声音,我是记得你的。”向朗笑着拍拍她的肩,“我送你回家。” 向朗今天是开了车子的,和白叶的车子一样,都是黑色的。 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请上车。” “不好吧,我坐后面,副驾驶的位置是预留给老婆的。” “随你。”他又打开后面的车门。 惠知坐在了他的后面。 向朗的样子和白叶的相貌有点像,她有点分不太清。 车子是开回阳光丽景的方向的,她的心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要整容?”向朗等红灯的时候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没有为什么,女人爱美很正常吧。” “那你搬来我的隔壁,又是为什么?” “只…只是巧合吧。” “巧合?”向朗呵呵笑起来,“你说巧合就是巧合吧,可是那天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惠知刚想辩解,向朗又继续说,“你穿成男人的样子,跟在我后面,害我不得不躲在咖啡馆里。” 惠知的脸先红后白,然后麻麻的疼。 原来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没开始,就被对方察觉了。 “你回家和我妻子解释下,我不想她误会我什么。” “解释,解释什么?”惠知诧异。 “我什么都没做,向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住在你隔壁,真的就是个巧合。” 住宅楼的电梯停在了1八层。 1八0室的门开了,向太太看到向朗身边的惠知,温柔和善的目光陡然憎恶起来。 她挺着大肚子,反手甩給惠知一个耳光。 “不要脸。” “向太太,怎么回事?”惠知捂着火辣辣的脸。 她拿出酒店的那个收据,“我老公的同事证实,那天他一直都在学校开会。这个收据是你塞进我老公衣服口袋的吧。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没有…”惠知搞不清楚,“这不是…” “不是什么,我老公已经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了。” “你自己不检点,难怪我老公把你甩了,现在又住到我隔壁,有何居心?” 向太太大着肚子,身手矫健,又一巴掌把惠知的脸打肿了一圈。 “整了容,还想着再勾引我老公一次吗?” 惠知的脸真的很疼,胸闷。她现在需要新鲜的空气,需要静下心休息。 她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向太太,“我要回家了。” 向太太就直直倒在了她面前,呼吸急促,“肚子疼,快叫救护车。” 惠知见到了流到地上的水,是向太太的羊水。 十分钟后,向太太被救护车抬上担架拉走了。 “惠知,若是我太太和孩子有什么问题,咱们法庭见。”向朗甩开她,陪着自己的太太上了救护车。 惠知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子,打开冰箱,拆开一包薄荷香烟。 她点起一根,走上阳台,看夕阳西下的西红柿炒鸡蛋的美丽风景。 有多久没有抽过了,上一次,是遇到杀手的那天晚上。 她本想复仇,想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活得难受。 折腾了几个月,反倒是自己更加难受了。 电话又嗡嗡响了起来,是左美静,她的大学闺蜜。 給她发微信消息。 [惠知,我出差几个月回来,你怎么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也不告诉我,我很担心你呀。] [我没事,你要回来了,总是住在你那里,怕打扰你。] [没啥可打扰的,你找到工作了吗?] [没,还没。]惠知有点自卑。 [回来陪我住吧。] [不了,我才不要做你和那个谁的电灯泡。] [什么那个谁,没有那个谁。] [呃…静静,别生气呀,我不是故意搬走的。我整了个容。] [啥?你整容了?] [啊…] [变啥样了?快发照片,我要看。] 惠知无奈得摇了摇头,发給她一张自拍美图。 [啧啧…还没有从前好看呢,什么破医生做的。去告他……] [呃…] 微信提示又有新消息,[]先生的。 惠知大呼一口气,点开。 和之前一样的留言。 [今晚9点,老地方。] 惠知今天没有心情,虽然她缺很多钱,可对那种事真的是很抗拒。 [心情不好,改天吧。]她放下手机。 好半天,手机嗡嗡再次响了起来。 [双倍价格。] 她看了一眼,不想回复他。 她脑子被十年前的那段大学时光占满。 同宿舍的好姐妹一起坐在教室,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青春稚嫩的女孩脸庞上,听向朗讲微积分公式。 惠知的眼眶渐渐湿润,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手机嗡嗡蹦出来新的消息。 [三倍价格。] [五倍。] [十倍。] 惠知看了眼,终究抵挡不住钱的诱惑。 [好的,成交。] 钱,真的是有用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选择,喜好甚至思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虐心文集》正文 陆 背后 (陆)背后 十倍的价格是三万,能买坐在bd高层玻璃写字楼的白领一个月的劳动时间。 惠知没有刻意打扮,素颜,头发随意散落着。 她拖掉布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看到先生很严肃地坐在办公桌旁。 “我姓周,惠姐。”他双手自信地平放在桌上。 “你知道我的名字?”惠知被吓了一跳,她在微信是以[瞄叫]作为名字的,她努力回想着,似乎从来没有告知过他她的真实姓名。 周兆霖把桌上摆放的一个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然后签字。”接下来是一根笔塞到她手心。 “这是什么?”惠知不太明白他的目的。 周御泽下巴微微抬起端详着看着她的脸蛋,眼神不明意图。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冤大头,一次给你三万块吧。” “专属我一人,每个月三万。”他真的很自信,和她谈话居高临下,像是在进行很正式的商务谈判。 “你…什么意思?”惠知不傻,这好像就是所谓的。 “你要随叫随到。”周兆霖主导着一切,站起身帮她翻开最后一页。 “签字吧。” “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答应?”惠知有种被看透的恐惧,三万是一份理想工作的月薪待遇,缺钱的她没有理由抗拒,但她讨厌这种被别人操纵的感觉。 周兆霖抬起的手指微微轻刮了自己的鼻子。 “你每月房租1万二,贷每月还款一万。你需要钱。” “你…你怎么知道?”惠知被他的话吓得后退一步。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签字吧。”他帮她打开笔帽。 惠知迟疑了下,她不想成为一个靠出卖身体养活自己的人,她想靠自己的劳动,自己的本事。 她打开包,翻出手机,点开邮箱的a,希冀里面能有一封公司的面试通知。 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然而,邮箱静悄悄,她刷新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任何新邮件。 惠知无可奈何地拿起笔,哆哆嗦嗦地,盯着安静的手机屏幕在协议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兆霖嘴角向两边翘起,“很好,惠知姐。” “接下来,你要履行你的职责。” “恩?”惠知下意识抬头,就被他迅速地圈住腰部,温热的唇瓣吞掉她的疑问。 她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就这样,她把自己卖了,一个月三万。 这都是她自找的。 或许,这是命,没有哪一个女孩子愿意卖掉自己的身体。 她们想要的,从来都是真挚爱情和美满的家庭。 交易中,这样的爱情不会有,家庭更加不可能。 “为什么是我?”她在周兆霖耳边问起,渴望他能说喜欢她之类的话,給她安慰。 “你的身体我摸着很舒服。”他无情地低喃,“很放松,而且,你很听话。”他扳起她的下巴,“尤其这张脸我很满意。” 他兴奋地进出她的身体,惠知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 她的眼睛亮起来,不顾他此刻正在折磨她的身体。 她点开邮件,是一家咨询公司的面试,[下周一上午10点,银泰大厦11层。] “在看什么?这么不专心?”周御泽一把抓过她的手机,机敏的他掠过屏幕上的文字。 [银泰大厦11层?]他失神了会儿,那一刻竟忘记了他们之间的部分身体还结合在一起。 “晚了,晚了。”惠知念叨着,“就晚了那么几分钟。” 第二天,隔壁的向太太就在向朗的陪同下,回到了家。 惠知通过猫眼看到了,向太太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婴儿,熟睡着。 白嫩的脸蛋让她想去触碰,她也多么想有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她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对向朗设计的复仇计划,“真是幼稚。”她自嘲笑着,笑自己多么的傻气。 孩子,总不能没有爸爸,“没有爸爸。” 哈哈哈,她大声笑起来,声音向上震动着楼板。 周末,她见到了闺蜜左美静。 她们约在繁华的城市大道,“你果真变了样子,不会是因为你那个贱人前夫吧。” “开什么玩笑,因为他?”惠知装作不在意。“我只是想换个心情。” “你这换个心情的代价有点大。”左美静痴笑,“走,那边的巷子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双皮奶,芋圆红豆特别赞。” 她们路过豪华五星级的锦绣酒店的门口。 服务生打开车门,走出来一男一女,互挽着手臂。 “向老师?那个男的,是不是向老师?”左美静拉扯惠知的手臂,“快看!” 惠知扭过头的那一刹那,就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向朗。 “那个女的是他太太吗?” “可能是吧。”惠知随口答,她知道,那个女人,并不是向太太。 向太太正在家里坐月子,缺乏睡眠的疲惫脸上不能涂丝毫的化妆品,穿着宽松的丑陋的家居服,一个月都不能洗澡,比市场摆摊的卖菜大妈还不如。 怎么可能穿着黑色的性感长裙,踩着细高跟,肩头摇摆着黑亮的波浪长发。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左美静又提起。 “你那个谁,叫什么来的,对,乔子明…我才不要做你们的电灯泡。晚上,你们来家里约会,我怎么办?啧啧…”惠知吸着麦芽奶茶,毫不客气地消遣闺蜜的爱情。 “我和他分手了。” “啥?” “他跳槽了,去了更高的位置。女朋友自然也换了,换了和他匹配的白富美。” 左美静的神色黯淡下来,“算了,不提他了。” “我们谈谈你啥时候搬回来,一起过开心的姐妹生活吧,大学时光那样。” “静静,我的房子才租下来,至少要住一年才好退掉。” “你租的房子多大?” “三室二厅。” “在哪里?” “阳光丽景。” “你土豪啊,租在那里。” “不行,我要把我房子租出去,搬去你那里,你那里我上班近。”左美静嘻嘻笑。 “好啊好啊。”惠知见她笑,其实她了解自己的闺蜜,她的心情是很难过的。 乔子明是她们同一所大学的师兄,他与左美静交往了七八年。 明明到了快结婚的时候,却分手。 她唯一的闺蜜好朋友,怎么会不难过。 周日晚上,她下电梯倒垃圾,碰到了楼下抽烟的向朗。 “我看到你了,在锦绣酒店。”惠知主动凑到他跟前,诡异笑起,“我还拍了照。” “那个女人,是你的助手白桦吧。” “你…?”向朗有些喘不过气。 “你背着学校,把人工智能算法的研究成果卖給了境外企业吧。”惠知把垃圾袋抛起弧度,准确地丢进了垃圾桶。“证据被我放在了络中。” “你…?”向朗吓得面如死灰,在月色的掩映下,青筋暴露像僵尸,可怖像吸血鬼。 “锦绣酒店的收据是我放在你口袋中的,只是想给你点惊喜,叫你和你妻子大吵一架。谁知道,你竟和妻子坦白了我的存在,我真是看了你。” 惠知微微抿嘴,眼睛眯起,“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挨了你太太几个巴掌。” “你是个疯子,惠知,你真是个疯子…”向朗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烟头掉落在地,星星之火负隅顽抗,他的身子靠在了垃圾桶上,被翻倒的垃圾压在胸口。 恶心,呕吐,他瞪着惠知的双眼没有眨过。 “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也有过孩子?”惠知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弯下腰,像是参观关在笼子里的勇猛的老虎狮子,她不怕他,当她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时候,她是无敌的,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要我打掉我的孩子?却留下她的孩子?”惠知的手臂向上指着,指着1八层的位置。 “惠知,我错了,你原谅我,都过去了这么久。你到底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給你?”向朗在垃圾堆中挣扎着爬到她的脚下。 “房子,车子,钞票,你要什么?都…都給你。求你,不要告诉我太太,不要公之于众。” “可以呀,可以呀。你的要求并不高。”惠知抬头拍拍他的柔顺的头发。 从前,十年前,她是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的。 “我不要你的房子,你的车子,你的钞票。我只要你在你太太面前消失。”惠知说出自己想要的,她青春的白色球鞋踩灭了本就是要熄灭的烟头。 “你…?”向朗猛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污渍,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过就是个丫头,哪里会有什么证据,你是诳骗我的吧。” “向老师,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惠知拿起手机,給他发过去几张图片,还有他与境外的来往信件。 “怎么…还不相信吗?” 向朗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盯着屏幕的目光惊慌,转而呆滞,她果然掌握了他的所有秘密。 “你是怎么知道的?”思维敏捷的向朗死也要死个明白。 “现在技术手段很多的,向老师。你家的ifi密码是你妻子的生日吧,你每天上,传输的所有信息数据都被我拦截下来了。” “你不是学z文的吗?怎么可能懂这些?” 惠知华丽地转身,向天伸高手臂,“向老师,我是天蝎座,很记仇的。” 她优雅地摇曳着身体,消失在电梯间。 第二天,惠知准时出现在银泰大厦11层,灰蓝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后面盘起,在众多等待面试的人群中,泰然自若,微微笑起。 其实,她很紧张,毕竟,这个世界,那么多人和事,不可能都能掌握在她的手中的。 isa咨询公司是知名港资企业,办公室助理的职位只招聘一个, 她在最后一轮的面试中,抬头见到一身黑色西装的先生,周先生,周兆霖先生的时候,她知道,这份工作,唯一的名额,非她莫属。 她的人生,被掌控了。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启,爬到了更高位置的乔子明,就在isa公司任职。 几天后,惠知穿着白裙子,白球鞋,出现在了故宫东北角,乾隆皇帝給自己修建的宁寿宫的后区,那里有个福禄寿三层的戏楼叫畅音阁,游客稀少,倒是休息冥想,仰望井天的好去处。 “谢谢你。”惠知将一个厚信封交給一个戴着大墨镜,穿着普通牛仔裤恤衫的男人。 “仇恨,会让你不快乐的。”他低沉的嗓音,字字和缓。 “不,我很开心。好人有好报,我不信。坏人有恶报,我更加不信。”她向后捋过夏风吹起的碎发。 “随你开心就好,谢谢惠顾。”男人把信封收进普通的双肩电脑包。 “他失踪了,他的妻子得了产后抑郁症。我开心,特别的开心。他抛弃我的时候,迎接他的新生儿的时候,怎么不会想起我的感受?他,活该。” “他的太太和孩子,没有罪过。”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告诫她。 “有,幸福就是罪,凭什么他们有,我没有?” 惠知对他远去的背影大喊,许多遍。 “凭什么,我没有?” “凭什么,我没有?” …… 金钱,爱情,事业,人类追逐的,评判成功的标准。凭什么,我没有?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