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下的眷恋》 正文 第一章 舞台上的爆炸声 第一章舞台上的爆炸声 刚参加工作的妈妈是那么热情和执著，没想到却被文工团列入裁减对象。恰逢这时，她们又编入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她和战友们暗下决定，一定要与昌潍文工团比个高低，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在演出中发生了一起惨痛事故。 1c潍县解放 妈妈的名字很好听，也很有内涵，名叫牟晓峰，从字义上理解，意在“知晓人生的山峰”。可我总觉得妈妈一生中所从事的工作不是个“峰”，而是一个“坡”，教育战线上最低的“坡”，一位部队幼儿园的主任。她整天和三至六岁的孩子打交道，称得上是个地地道道的“孩子王”了。 可妈妈却不以为然，每天乐此不疲地为她心爱的事业忙碌着c操心着。她说幼儿园最初出现在二十世纪的欧洲国家，是根据著名思想家罗伯特欧文等人的教育思想而建立的。它有着极其重要的启蒙教育地位，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也就是这个道理。当然，她们的工作又相似医生给病人看病，最难看病的还是儿童。 这话倒不假，孩子生病，只会嗥嗥啼哭，能不能看出孩子哪里有病，就看医生的本事了。这些话倒使我在迷惘中幡然醒悟：也就是说，能不能把儿童的启蒙教育抓好，就要看幼儿园老师的本事和造化了。所以，妈妈在幼儿园主任这个“峰”的位置上，一干就是20多年。有人曾叹惜地对我说：“凭你妈妈的工作能力和口才，当初她要转业到地方工作的话，现在至少也是个副区长了。” 其实，说真的，并非儿子夸母亲，妈妈年轻时是个才女，长得小巧玲珑，长得非常漂亮：椭圆的脸膛，大大的眼睛，每当她微笑时，收敛着含笑的容颜，熠熠明亮的眼睛透着水灵，泛着妩媚，有种令人心醉的穿透力。 妈妈集中了东方女性的优点：美丽c善良c纯洁，仿佛一朵被晨露湿润的牡丹花，淡淡的朝霞浸染着它那晶莹鲜嫩的花瓣，映照着它那娇柔艳丽的花蕊，有一种色泽灿艳而又妖娆夺目的秀美明媚。请原谅，不是我自夸自耀，而是我总想用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来形容和描写妈妈。 妈妈不仅能歌善舞，语言表达能力强，而且还写有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字迹清秀文雅，美观漂亮，一看便知是女人写的那种秀丽字。妈妈年轻时，在部队文工团，唱歌时嗓子清亮宛转，情感奔放，是个能演会唱的“台柱子”。她在歌剧《王秀兰》里扮演冲破封建家庭的束缚，领导妇女上地劳动增收增产，因而成为劳动模范的王秀兰形象。在歌剧《三世仇》里扮演天真善良c饱尝人间苦难的小兰。 在那真情实感c修身养性的舞台上，妈妈这位部队的文艺兵，视舞台如战场，也不知让多少指战员们受到教育和感动，泪盈盈承睫而下过妈妈由于演出成功和成绩突出，还受过部队的好几次嘉奖呢！ 人在青春，花在盛夏。回忆往事，妈妈年轻时的光景是美好的，也是令人怀念的，这里有喜悦c有幸福c也有遗憾，就像朝阳喷薄欲出的晨曦，有阳光，有云霭，五光十色 1948年4月2日至5月8日，随着“呼啦”c“呼啦”的红旗飘扬在山东潍县上空，硝烟伴着红旗，火光映着欢呼，号称蒋军“鲁中堡垒”的潍县被华野解放了！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华东战场上的首个城市攻坚战——潍县战役。该战役共使蒋军损失了45万余人，其中包括第96军军长兼45师师长陈金城等6名将官被俘。 在此其间，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总指挥许世友，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目光中含着坚韧和喜悦的光亮，登上潍县城头。散落的枪支，遗留的血迹，遍地的尸体，没有挡住这位司令员的脚步。 他手持望远镜，眺望城里城外，这里公路四通八达，是连接渤海c胶东c鲁中的枢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蒋军在山东少数的重要战略支点想着想着，他笑了，疲惫的脸上，坚毅的心中，似乎都被一个兴奋点占有了c凝固了：打下潍县，我们就能全部控制横贯山东全境的铁路交通大动脉——胶济路，这就好比摧折了胶南之敌的一条主要臂膀，山东战场的敌人，将不得不退缩到济南至徐州的狭窄地域内。也就是说，攻克了潍县，我胶东c渤海c鲁南三个解放区得以完全连成一片，有力地促进解放区的政权建设和工农业生产的发展，支持人民解放军的力量将大大增强。 潍县战役非同一般，在历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在著名文章《将革命进行到底》中专门提及到“潍县战役”。大型文献纪录片《解放中国》中，分上c下两集详细记录和介绍潍县战役的整个进程和历史作用。 青山明今古，绿水洗是非。潍县解放了，那时候，潍县人们的思想还很复杂，就像朦朦胧胧的夜幕里，人们在等待和观望天明一样，不知天明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天气景色。 可以说，解放前夕的潍县，人们既痛恨国民党无能c物价飞涨，还有他们抓丁抢粮c烧杀掳掠c强拆民房，关注和谈论最多的是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如何生存生活。另一方面，由于国民党当局反动宣传，说“八路是红鼻子绿眼睛”，“共产共妻”等，人们对和解放军还是缺少了解，有些恐惧和忐忑心理。不少人谈到“八路”时，只要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打个手势，无需多言，对方就心领神会是什么意思了。 妈妈那时才十三四岁，在潍县念初中，只是在她弱小的年龄里，就过早蒙上了战争的“风云”。那时，国民党当局在学校推行“三人连坐法”，小学生也不离外。若有一人“通共”，三人同罪，一块受惩罚，学生c老师c校长，个个如此，无人例外。唉——，连小小的孩子也是这样，真是草木皆兵，生灵涂炭啊！ 妈妈还听说，国民党当局到处宣传，说潍县的防御工事十分坚固：深沟高垒，明碉暗堡，铁丝网c地雷区布满城外，可以用“金城汤池”来形容，“八路”不来个三十万大军是打不开潍县县城的。 战役打响后，飞过的炮弹，带着嗖嗖的响声，倾泻落地，顿时震天动地，硝烟弥漫。“噼噼啪啪”的枪声，密集地交织在一起，“哗哗”地连成一片，嘈杂了半边天空。装备精良的蒋军，又有空中优势，飞机投下的重磅炸弹，落地后天崩地裂，掀起巨大蘑菇云状的黑烟。 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根据兵书“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之意，向敌指挥机关和防御重点的西城发起猛烈攻击，决心敲掉敌人的指挥机关，然后依托西城，居高临下，稳操胜券地拿下东城。善于夜战c近战的华野指战员，似尖刀，如猛虎，硬碰硬，坚对坚，历时一个多月，将敌人的要害防御阵地一口口吞噬掉c攻克下。 刚刚打下潍县的那些日子，不少胆大的市民上街“观光”，街上和郊外四处可见国民党兵的尸体，子弹c手榴弹和破旧的枪支随处都是。人们用粗铁丝拧成圈套状，扣住死人的下巴拖到一起准备拉走掩埋。 妈妈是潍县解放后返回城里的。那时，妈妈的心绪叩击着好奇，伴随着激动，对周围的一切充满着新鲜而又渴望的感觉。她像是葵花，总是朝着太阳；她像是禾苗，祈望雨露的沐浴；反正，她向往一切能给她今后带来光明和希望的那片天地。 那时，潍县老百姓流传着许多鲜为人知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成了家喻户晓c人人皆知的话题。妈妈刚从乡下返回城里，就在同学方丽娜那里听说了。 ——潍县解放的前几天，国民党守军战事告急，上层军官们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国民党的大总统蒋介石，乘飞机在潍县上空盘旋了好几次。老百姓说那架飞机飞得很慢，声音低沉，像是哀鸣，跟吊丧一样。 ——国民党昌潍专署专员兼保安司令张天佐被“八路”击毙了。他双手沾满人和革命群众的鲜血，是个杀人如麻的昌潍首霸。据说他的头被子弹打烂了，无法辨认。后来，“八路”找来他的传令兵认尸，认出他腿上有块牛皮癣，才确认他就是张天佐。 ——由于乱丢的子弹和未爆炸的炮弹很多，不少人捡回去摆弄着当做废铜烂铁卖钱。有的瞎摆弄时被炸伤了眼，眼球耷拉在外边，痛得哭声震天。有的胡乱拆卸炮弹时被炸飞了，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在那段时间里，经常传来这样的消息。 要说妈妈了解解放军，还要从她与解放军近距离接触开始。虽然她与解放军的话语不多，却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而又难忘的印象。 那天，妈妈和方丽娜上街，有两个男青年的解放军正在往墙上刷写标语，标语是“光光荣荣进城，干干净净出城”。从字迹上看，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一看便知是个文化人。 走近这两个解放军，他俩穿着土黄色的粗布军装，扎着腰带，写字的是位个头略高一些的解放军。这时的妈妈，特别关注他的长相和模样。只见他那白净净的脸上，挂着英俊的书生气，那双有些疲倦的乌黑眼睛炯炯有神，高而隆起的鼻梁端端正正他和蔼的面容上，挂着亲切，露着真城，十分友善，根本就不像国民党说得那种“红鼻子绿眼睛”的凶怪模样 妈妈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问：“你就是八路？” 他乐呵呵地笑着说：“我是土八路啊！” 妈妈被他的风趣和幽默逗笑了。她指着墙上“光光荣荣进城，干干净净出城”的字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他细心解释道：“噢，是这样，光光荣荣进城是说打了胜仗光荣进城，干干净净出城是说不违反群众纪律干净出城。” 妈妈笑了，这笑容中有对他们的了解，也有对他们的尊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文艺的熏陶 潍县是山东境内较大的工商业城市之一，在济南c青岛的重要交通枢纽上，华东局和省政府成立了潍坊特别市和昌潍地区，双方都由省里直接管辖。 1948年4月29日，潍坊特别市政府奉省政府命令正式成立，姚仲明担任市长。该市辖县城c东关c南关c北关c坊子c望留等6区，拥有人口40万。办公地点在西城南门里，原国民党潍县城防指挥部和张天佐的八区专员公署旧址。这里是以两层小楼为主的院落，分前后院，青砖瓦房，小楼二层的凉台上，还有用水磨石筑起的石栏杆，很是漂亮。 根据上级指示，解放军进城了，步兵c骑兵c炮兵，军姿严整，气势浩荡，女兵们还跳起了红稠带舞和腰鼓舞，一片红色片欢腾。 群众游行队伍走过来了。他们举着“庆祝潍县解放”，“向人民领袖致敬”等横幅，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口号齐鸣，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接管潍县以后，市委按照砸碎旧世界，建设新中国的常规，决定将白浪河大桥命名为“若飞桥”，并将几条主要街道改名为“邓发街”c“博古街”c“街”等，一派新气象c新感觉的城市氛围，铺天盖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为了让潍县人民了解新政权c新中国，华野山东兵团的几支文工队，奉命日夜兼程，一下子汇集到潍县。他们有的访贫问苦，搞社情民意调查；有的在街头演出，宣传人民政权和人民军队；有的帮着新政权培训骨干，积极适应当前形势的需要。 在那段令人难忘的日子里，妈妈的心情每天都激荡着c沸腾着，就像清晨树上的鸟儿，欢快地叽叽喳喳c蹦来跳去，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喜悦和好奇。可不是吗，她每天都被华野的文艺宣传队吸引着，到这里看看，到那边瞧瞧，一切都在兴奋和欢快中喜形于色c笑逐颜开。 妈妈喜欢文艺，对文艺演出有着一种特别的敏锐力和爱好心，仿佛骨子里和血脉中蕴藏着许多文艺细胞似的，一旦遇到这种蹦蹦跳跳c演演唱唱的文艺节目，她即刻就会倾心融洽在这种火热的表演中，去体会那种炽烈的渴望和祈盼。 “老潍县似苦连， 老百姓没有吃来没有穿。 男人抓去当苦力， 女人根本就没有自由权。 ” 几个青年的男女解放军战士，正在街头说快板书。她们灵巧的口齿，娴熟快速的言语表达能力，深深地引吸住妈妈。妈妈细细打量着她们的表情，默默学念着台词，觉得她们神气极了，是一种眉飞色舞的浪漫和潇洒。特别那些女解放军战士，有的剪着短发，有的扎着小辫，在黄色军装的映衬下，更显示出她们的英姿飒爽和青春活力。 “班长，我来抱一会儿吧。” “班长，让我来抱抱。” 这是华野文工队在街头演出的独幕剧《真情》，几个行军中的解放军战士，轮流抱着一个用棉袄包裹的“小孩”，你抱抱，他抱抱，传递着真情，表达的爱意。这是根据攻克潍县时的真实故事改编的独幕剧。 1948年4月18日中年，一位妇女抱着一岁的儿子通过封锁线时，被城墙上的国民党军开枪打死了。华野渤海纵队七师三团七连战士吕玉燕c李佃元立即冒着生命危险，将小男孩抢救下来，好生看管。当天部队向后方转移，战士们用棉袄把孩子包好，轮流抱着。部队到达小圩河村休息时，战士们将孩子委托给该村的高大娘抚养。他们请求高大娘，有亲人来找，要还给人家；无人来找，长大后就当自己的儿女一样。这就是独幕剧《真情》的整个剧情，充分展现出人民子弟兵爱民亲民c舍身救人的本色。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的恩情说不完。 ” 活泼可爱的解放军女战士们，腰间系着红绸带，跳着秧歌舞，甩动起来的红绸，柔软c飘逸，仿佛燃烧起来的火，腾跃起来的焰，红红火火c欢欢庆庆。妈妈完全被她们的热情c奔放c愉悦的舞姿吸引住了，她哼唱着曲子，默默地跟着跳起秧歌舞来。 妈妈天生是个跳舞的材料，胳膊柔软，身板灵活，尤其她对音乐的那种感觉，就像流动的血脉，从哪里起脚，到哪里落步，她都有心灵感应，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她对文艺表演的天赋。所以，妈妈从小就喜欢文艺，喜欢蹦蹦跳跳，演演唱唱，是个性使然，也算是自知者明吧。 “你也会跳了！”与妈妈一起的方丽娜称赞道。 “好跳，来，这样这样”妈妈有节奏地跳着秧歌舞，想教方丽娜跳，显出一副很自信的样子。 方丽娜跳了两步，没有找到感觉，不跳了。 “这样”妈妈还是那么执著c兴趣不减地跳着c教着。跳完，她把飘动的散发抹到耳后，眼睛里闪动着倾慕的光亮说：“我真羡慕她们呀，整天蹦蹦跳跳的，那该多好啊！” “哎，小牟，听说部队有招兵的，我们去看看吧。” “行！”妈妈当然高兴喽！她对文艺演出太热衷了c太喜欢了。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她对这支队伍的了解。 她听说有支解放军的队伍住在学校里，由于学校教室的门都锁着，晚上他们就抱着枪，睡在院里的地上，附近居民都非常感动。她还听说解放军每到一处，就帮着房东扫地c挑水c劈柴，群众纪律秋毫无犯。 这与老潍县时的国民党兵比较起来，老百姓是愁c是恨c是苦水伴着泪水，在心里涌动着c流淌着！尤其是他们以“军用”为名，强拆民房，任意抢夺百姓的门板c木料c箱柜等，筑砌堡垒，修建工事。老百姓都恨死他们了，背地骂他们是祸殃军c灾难军，这简直就是两重天c两幅景啊！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一支解放军的队伍走过来，他们步调整齐，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歌声伴着脚步，纪律随着队伍，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坚韧不拔的信念，听到他们响亮的誓言。这仿佛是打铁的重锤，声声铿锵有力，下下火星四溅，更给当时的妈妈增添了信心和勇气，促进了她对解放军的了解和好感。 这时的潍县城里，老百姓似乎对解放都有一种认同感和亲近感，人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了战争时的那种紧张场面和四处躲藏的现象，平平和和得好像通常一样。 街边有敲锣卖艺的，旁边围了一些人。一个小姑娘把长辫缠在脖上，咬着辫梢，翻着跟斗。有卖菜卖鸡蛋的；她们蹲在路旁，摆着小摊，不停吆喝着。有摆剃头摊的；他烧着热水，烫面刮胡，洗头剃发。等等c等等。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不知不觉中，妈妈和方丽娜来到有几处欧陆风情的地方：高高的门柱，半圆形状的凸窗，外观洋气别致，有股子西方古典建筑的风格。楼前飘挂着“庆祝潍县解放”的长幅，显得格外硕大醒目。路边有个征兵处，支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横幅，围着不少人。 妈妈见后挺兴奋c挺激动的，怦怦跳动的心儿像奔跑的小鹿，有一种既想见到他们，又怕见到他们的那种的感觉。 征兵处有个戴眼镜的男同志，穿着黄军装，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宽脸膛c高鼻梁。他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卷材料，微微皱着眉头，目光疑惑地瞧着走近的妈妈，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愁绪。 “这里征兵吗？”妈妈鼓起勇气问。 “征呀。”他打量着妈妈，思疑的表情更重了。 “征女兵吗？” 男同志苦笑着，摇摇头：“不征。” “我会跳舞呀！”妈妈不甘心，争取着。 “小同志，你多大了？”他见妈妈长着一副娃娃脸，像个眉清目秀的布娃娃似的，这正是他犯愁的原因。 “还不到十四岁。”妈妈实话实说了。 “你会跳什么舞呢？” 妈妈不怯生了，哼唱着曲子，大大方方地跳起秧歌来。她的手臂扬得高高的，脚步扭得大大的，总想把她刚才学到的那些全部展现出来，讨得征兵同志的喜欢。 “会跳新疆舞吗？”男同志问。 妈妈没有见过新疆舞，摇摇头说：“不会。”话音刚落，她又说：“我只要看一遍就会了。” 男同志笑了：“小同志，你年龄太小了，再过两年参军吧。” “真的！我看一遍就会了！”妈妈倔强，又一次说道。 男同志不想多说什么了，劝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上学，好好学习，将来会有用武之地的。” 妈妈真后悔把真实年龄告诉他了。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懊悔，是苦涩，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往肚里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蒙混过关 这天晚上，妈妈想起征兵同志说她年龄小的事，心里就后悔极了，嘟嘟哝哝的怨言填满了一肚子。她独自坐在院里发呆c走神和痴情，特别是想起那些解放军女战士跳舞和演出的情景，她们的脸上是那么自豪c那么神气，真叫人羡慕和眼馋哪！ 这天晚上的星星还特别多c特别亮，镶嵌在广袤而深邃的天空上，眨着顽皮的眼睛，好像逗她开心，好像与她聊天，又好像给她插上想象的翅膀，让她在思绪的天空中任意翱翔当然，星星也好像眨着眼睛，在讥笑她c奚落她，给她一种难以释怀的苦楚和抱怨。 反正，妈妈认为千错万错，就是她不该向那位征兵同志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要不是这样，物有本末，事有始终，说不定她还真有当兵的希望呢！ 那几天来，妈妈老是有心事地拿出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蛋，思量着，斟酌着对头，不可否认，妈妈也认为她长着一副娃娃脸，脸上透着少女的稚气和娇嫩，五官映衬在一起，总是摆脱不了她年少的光泽和容颜。 心病还得心药医。妈妈触景生情地问方丽娜：“我说有十六岁，人家会相信吗？” “不相信，你长得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方丽娜很认真地说道，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说实话！”妈妈不相信这话，也不想听到这话。 方丽娜又郑重其事地说：“当然是实话，说你十六岁人家没人相信。” 妈妈听后心里苦苦的c悬悬的，就像一阵寒风拂来，在她心里荡起冰凉的粼粼波纹她说：“有些人长得就是年轻，其实岁数已经不小了是吗？”妈妈为自己辩解着，总想找些话儿让她心里舒服些c踏实点。 方丽娜笑了笑，没有再吭声了。 “哎，你看过新疆舞吗？”妈妈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着。 “没有。”方丽娜对文艺演出不太热衷，摇摇头。 “其实，我没有骗他，我看一遍就会了”妈妈言犹未尽，总想把她心里的潜台词表达出来，缓解她失落的心境。 这点方丽娜相信。她已从妈妈学跳舞的姿势中，领悟到妈妈有这方面的天赋。 在那段时间里，潍坊城里十分热闹，不几天，就有人敲锣打鼓向市委c市政府报喜，说某某工厂开工了，说某某粮店或是商店开业了，等等，喜报接连不断。是啊，旧社会的体系被打乱了，人们要生活，要吃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和新政府，希望新政权能给他们带来新生活c新气象，日子一天天过得好起来。 人眼是秤，人心是镜。越是在这时候，市委c市政府更是感到责任重大，更是下决心要不辱使命。他们多次召开紧急协调会议，派出大量工作人员，走工厂c去商店c跑学校，动员和组织他们开工c开业c开课，并采取积极办法，帮助其解决困难或问题，极力维持社会稳定。 妈妈和方丽娜所在的学校，校长和老师跑走了一大半，一时半会还很难完全开课。那时新社会刚建立，许多地方都在用工招人。妈妈和同学们听说在市委c市政府那里经常能得到用工招人的信息，她们有事没事经常往市委的所在地“十笏园”跑。 “十笏园”始建于明代，后于清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被潍县首富丁善宝以重金购得，在砚香楼的基础上建了整座园林。园中有楼台亭榭c假山池塘c客房书斋c曲桥回廊等，既呈现出自然山水之美，又让人感到含蓄曲折c引人入胜。因它占地面积较小，喻若十个板笏之大而得其名，位于潍坊胡家牌坊街中段，是潍坊特别市委的临时所在地。 来到这里，果真如此，她和方丽娜在敲锣鼓送喜报的人群中，得到新政权要成立了坊子女子师范学校的信息，初中文化，招生年龄限制16岁以上。是机遇还是碰巧，反正是喜从天降！ 妈妈得到这个信息，心里既激动又紧张：激动得是那时社会普遍流行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传统思想，觉得今后当一名教师，是一种既体面又高尚的职业。紧张得是她年龄还不到14岁，离招生要求的16岁还相差两岁，怎么办呢？！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事在人为，妈妈不想错过这个天赐良机的机会！在她心里，这点仅存的希望是那么火热，是那么痴情，仿佛是山，层峦叠嶂；仿佛是海，浩淼汹涌。 这时，她机灵的眼神一闪，见送喜报的队伍后面，走着一位穿浅灰色服装c大翻领c衣襟上有双排扣子的女同志。很多人叫这种服装是“列宁装”，是新政府工作人员的标志。 她急忙跑上去，学着当时流行的叫法问：“同志，报名要查户口吗？” “查户口？”这位女同志先是一怔，然后哈哈笑着说，“旧户口都被封存了，上哪查去。” “噢，谢谢啊！” 妈妈谢了这位女同志，心中真叫喜来真叫乐，就像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横跨天空，沟通了她那激动与紧张之间的心情，使她嗵嗵驿动的心儿有了舒展的空间。也就是说，政府不会去查户口，你说多大年龄就是多大年龄。 不过，想起自己长着一副娃娃脸，妈妈不平静的心情总是敲叩着她的心房在去报名的路上，妈妈已经想好了，如果人家问她，她到时候该怎么说只是这种感觉很怪异，很不省心，总是在她心里时起彼伏地沉浮着c躁动着，总想找些琐碎的话题掩饰住她那七上八下的心情。 “哎，你是不是觉得孙老师挺爱表扬卓玲同学的？”妈妈以班上的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为由，闲聊起来，这样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有些紧张不安的心情舒服一些。 这话正对方丽娜口味。她神情专注地说起来：“可不是吗，他表扬卓玲都能带出样来。说卓玲有进取心，是个有发展前途的好学生，我看班上的女同学中，就是卓玲最懂事了。你瞧他说后笑眯眯的，还特别高兴。” 妈妈说：“听说他给卓玲批改作文时，还经常在评语里写些古诗。” “是，有这么回事，同学发作文本时经常偷看。什么‘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哎呀，读起来就让人肉麻心跳。” 两人边说边聊边笑着，不觉中就来到报名地点。 这里是所小学校，正在上课，课堂里传来“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的朗朗读书声。学校里贴着不少标语：“打败蒋介石，解救穷苦人”；“让穷人有书读，有文化”等。校园内还有几个解放军和民兵巡逻，维持着秩序。 报名地点设在操场，摆着几个桌子，扯着“坊子女子师范学校招生处”的横幅。来报名的人还不少，首先要填写一张登记表，然后排队接受面试。 大家在填写登记表时，都非常注意“学生守则”这几行字：拥护，拥护人民政府，自觉遵守政府法令和学校纪律，努力学习，热爱集体，团结同学，热爱劳动，艰苦朴素，不准谈情说爱，毕业时自觉服从组织安排等。 妈妈看后认为她能做到这些，便认真地填写登记表，自觉排队等候面试。 等着等着，就跟刚才听到的读书声那样，一片一片又一片，妈妈也一个又一个地挨近了。面试老师是个男的，有小五十岁，他的那双眼睛特别犀利和执着，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你，好像要把你看穿看透似的。 妈妈自小是个诚实的孩子，不会说谎话，看到他的这双眼睛就有些心虚发慌不不，不要怕，宁可做过，不可错过！这回妈妈下决心了，为了她自己的前途，一定要沉着冷静地说回谎，要让他相信自己16岁了。 轮到妈妈了，他要过登记表看了看，眼睛打量着妈妈，问：“小牟同志，你多大了？” 妈妈早有思想准备，平静地说：“16岁。” 他有些不相信，很严肃地说：“小牟同志，我可以告诉你，从师范学校出来后是要当老师的。你年龄太小，学生年龄都比你大，你今后怎样教书，怎样管理学生呢？” 妈妈早就听别人说过，很多穷人家的孩子从小没钱读书，如今解放了，要消除文盲，很多成年人也要参加小学文化学习。妈妈丝毫没有胆怯，也没有心虚，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16岁！” “你是属什么的？” 妈妈说了属相后，他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也算是默认许可了。 哈哈，万岁！妈妈总算通过了。此时此刻，妈妈的心情像黎明金色灿烂的阳光，撒满了大地，一群刚从滩涂起飞的大雁，排成行，列成队，飞向它们所向往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旋转的喜悦 喜从天降，如愿以偿，妈妈和方丽娜都被坊子女子师范学校录取了。张榜的那一天，她俩特别高兴，还自娱自乐地搞了一次小庆贺，津津有味地吃了潍县的肉烧饼。这烧饼可不一般，咬一口外焦的面皮咯咯作响，饼内的大葱和鲜肉的香气浓郁扑鼻，吃起来有种让人垂涎欲滴而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好吃极了。 无独有偶，更使她俩高兴的是，学校属于师范性质，管吃管住，不用交钱，这更使妈妈和方丽娜的心情奔腾跨越c激动不已了。特别是刚解放时期，各方面都需要用钱的时候，新政府应天下之邀，急人所急，需人所需，为师范生免除费用，这是大事快事，令人欢欣鼓舞，大家都觉得走对了门，奔对了路。 当然，花无常开，人无常好，人的思想也是这样，有喜悦c有忧郁c有开心c有苦恼。几天来，妈妈常常在欢欣鼓舞中浮想联翩，又在忧愁黯然里思绪万千，她的思绪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在这喜悦与忧郁之间怦然心动c跳来奔去。 有时，她想象着自己将来神气十足地举着教鞭，在讲台上踱步，在课堂上吟诗，在学生面前传道授业解惑。她还常常幻想着自己穿着新颖c靓丽的旗袍，在讲台上和教室里漫步穿梭。新颖，象征着她的思想不保守，勇于开拓创新；靓丽，标志着她漂亮，每项工作都做得到位，掷地有声。她还设想到自己经常给别的老师上公开课和示范课，她那有点有面有深度的教案，得到校长和老师们的广泛肯定和好评。 当然，她的思绪也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时候，尤其是想到那些年龄又大c又调皮捣蛋的学生，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听讲的情景，就气得她忍气吞声又毫无办法。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她在备课中叹息，她在批改作业时落泪，她恨不得撂下挑子，不干教师这一行了反正，在她想象的思维空间中，既有花开时的五彩缤纷和多姿多彩，也有花落时的萧瑟和失意。 令妈妈和方丽娜没想到的，到坊子女子师范学校报到的那一天，卓玲同学也报考上了这所学校。听说，以前喜欢她的那位孙老师，潍县解放前夕，跟着校长跑了，不知了去向，至今也没有下落。 若要说起卓玲，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容颜c个头c身材，都有一种女性优雅风韵的美。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孙老师的跑，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她还跟过去一样，该说就说，该笑就笑，挺活泼的。看来，孙老师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她。 为了杜绝小团体倾向，不影响学习，她们三人被分配到不同的班。妈妈见班上都是陌生面孔，连个昔日的伙伴都没有了，挺令她失望和小心翼翼的。这种孤独的感觉就像秋寒瑟瑟的季节，树叶就要变黄坠落似的，心里总是被秋声飘摇c木叶飒唳包围着c浸染着。 一天，有位姓寇的男老师来到班上。他有三十多岁，略高的个头，瘦瘦的，走起路来身子板敏捷灵活，是位舞蹈老师。他说应社会需要，学校要成立文艺演出队，爱好文艺的同学可以报名，接受组织挑选。 听到这个令人神往和陶醉的喜讯，似春风雨露般的甜蜜，像朝霞晨曦般的金灿，纷纷扰扰地涌进妈妈渴望的心田里。她那沸腾起来的文艺细胞，在点点滴滴之间，在平平常常之中，又一次湍流进她的五脏六腑，使她在着迷沉浸的经历里流连和兴奋不已。 妈妈心情迫切地报了名，她那怦怦跳动的心儿才有了寄托和希望。报名时，寇老师关注到妈妈：她大大的眼睛，嫩红的脸颊，长得一副布娃娃的模样。特别是她那双执著而又好奇的眼睛，含笑中带着坚韧的光亮，格外惹人注目。 “欢迎你。”寇老师热情客气地与她握握手，发现妈妈的手软软的c柔柔的，像没有骨头似的顿时间，他心中一阵欢喜：这种柔软可塑的身体条件，正是女性舞蹈者梦寐以求的绝好身材；不论是跳什么舞蹈，柔软的肢体很重要，是基本功，是先天之本。 面试的那一天，寇老师很重视妈妈，他的感觉就像水中的鱼那样，充满着一种潜在的欢心和满足。他让妈妈压压腿，妈妈毫不吃力地把腿伸到窗户台上，额头频频前伸，都快挨住脚尖了。 “还能往前伸伸吗？”寇老师想看看妈妈的潜力，提出要求。 妈妈的整个身子没有吃力，没有笨拙，又把额头又向前伸了伸c压了压腿，离脚尖更近了一些。妈妈很喜欢这种感觉，不是那种平平沓沓c马马虎虎的做功，而是那种严要求c高标准的叮嘱和尝试。 “好。会下腰吗？”寇老师说。 “会。”说完，妈妈把腰弯了下去，形成拱桥形状。 “还能再往里弯弯吗？”寇老师扶着妈妈的后腰说。 妈妈把双手向里移了移，拱桥形状更突显了。从她脸上看，还行，挺平静的，不是那么很吃力，还能自己抬起身来。 寇老师笑了，他的感觉中充满着喜悦和振奋，继续说：“你踢踢腿，这样”他边说边做着示范动作，脚尖踢得与头顶一般高了。 妈妈学着他的动作，并不太费力地把腿踢了起来，虽然姿式不是那么好看，但腿的柔韧度还行。 “这样呢”寇老师又把踢起来的腿向外摆了一下，想看看妈妈这种摆姿怎样。 妈妈学着他的动作，把踢起来的腿向外摆了一下，这回她感到有些别扭了，不流畅c不顺心，没有摆到她心目中的位置。 “这回不算，再来一次。”妈妈倔强，重新调整了一下身姿，又做了一次，还是没有做到理想程度，令她挺扫兴c挺失望的。 寇老师看出妈妈脸上的不快，安慰说：“不慌不慌，慢慢来。过去训练过舞蹈吗？” “没有。只是个人喜欢时练练。”妈妈眼睛里闪动着渴望与期待交织的光亮，希望能听到寇老师的声音。 寇老师通过一系列考察，露出笑容，横竖高低地评价说：“你的身体条件很好，是块跳舞的材料。” 听到这番赞许的话儿，妈妈笑了，心里总算有了谱c有了底，洋溢起怡悦的涟漪。 舞蹈训练在每天下午进行，有时连星期天都用上了。在日复一日中，妈妈这才领悟出舞蹈的真谛和内涵。就拿舞蹈动作中的旋转来说，妈妈双臂舞起，碎步转体，本以为熟练掌握旋转的技巧就行了。 “停！”寇老师见妈妈动作熟练后，又提出新要求说，“舞蹈动作一定要鲜明，要用眼神和动作来把握这种鲜明特征，呈现出个性特色，这样的舞蹈动作才会有生命力c有新鲜感。”说完，寇老师做了一个示范动作，他的眼神和动作鲜活极了，仿佛会说话似的，充满着激情和跨越。 又如，妈妈的一套舞蹈连贯动作做下来，觉得熟练程度还不错，有些得志满足时，寇老师会把她叫到跟前，细心生动地点拨说：“跳舞的节奏一定要有轻重缓急，有刚有柔，切忌生硬死板，一竿子插到底。”说完，寇老师又做了一番示范动作：遇刚之处，他锵锵有力；遇柔之时，他脉脉含情；使妈妈在跳舞中深得其要领和启迪，不敢有半点懈怠和满足之处。 从那时候起，妈妈就觉得跳舞既是一种文艺表演形式，又是一种全新的精神享受：这里有艺术，有痛苦，还有执著和辛劳。 在寇老师的指导下，妈妈学会了新疆舞。她那柔软变幻的手臂，伴着俏皮活泼的动脖子，在浑然一体中灵活自如而又美不胜收。哈哈，妈妈那时候是多高兴啊！若是以前，征兵的同志见她会跳新疆舞，说不定真会招她当兵呢！ 学校组织的第一次演出，是在潍坊乐道院附近。为了宣传坊子女子师范学校，打响演出的“第一炮”，为新政权成立的学校争光添彩，寇老师还专门借来了演出服装。妈妈跳舞好，担任舞蹈《鲜花献给解放军》中的领舞。这个角色不但要有跳舞好的基本功，还要沉着冷静，思绪不能乱，每个动作都要演到位c演扎实，不负领舞者的形象。 可是说到容易做到难。这是妈妈第一次正式上台演出，心儿怦怦直跳，浑身的肌肉紧张而又生硬；特别是她平时里表情丰富的脸上，现在是木讷呆板c反应迟钝。她想笑，心里却是苦苦的c涩涩的；她想放松，从未经历过的演出，令她不安和焦躁。 寇老师必然见过大世面，像懂得妈妈心情似的，教导说：“不要紧张，多演出几次就好了。你跳舞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我一个人在看你跳舞就行了” 这话深刻c易记，妈妈一下子就记住了。 轮到妈妈她们演出了。妈妈见前面围着这么多人，还有邀请来的市政府和文化系统的领导和同志，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她有跳舞的表现，再说有寇老师刚刚向她交代过的话语，她很快就蹦蹦跳跳地进入了角色。 旋转c跳跃c摆动c翻身妈妈越跳越放松，越跳越来劲，她在舞蹈中陶醉，她在舞蹈中欢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沉重的话题 在简朴而又庄重的大教室里，坐满了坊子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她们一双双好奇而又热情的眼睛，在等待中关注，在激动里闪亮；她们那一副副美丽俊秀的脸盘，把整个教室映照得更富有青春活力的光泽。 教室的大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潍县团’首长来做报告”的字样。美术生还在周围画了灯笼和鞭炮的图案，美观c活泼，非常具有喜庆和隆重的气氛。 在同学们敬慕的眼神下和热烈的掌声中，校长陪同一位浓眉大眼c儒生气质的军人走进教室，他是“潍县团”的副政委。 校长是上级委派来的领导，朴素c实在c有文化c有魄力。他讲话简短扼要，政治氛围浓郁：“同学们，‘潍县团’是中央华东局c华东野战军授予的集体荣誉称号。在解放潍县的战斗中，他们以人民军队的英勇和顽强，为仇了血恨，为人民军队争得了荣誉，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质，可歌可泣，气壮山河。下面，我们欢迎‘潍县团’的副政委，给大家做报告。” 副政委一身整洁戎装，致了一个标准有力的军礼，很有那种军人范儿。他是地道的安徽人，地方口音很重。他在报告中列举了大量生动鲜活而又感人肺腑的故事，处处闪耀着人民军队革命英勇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光辉。 ——“潍县团”的4连和8连登上潍县城墙后，像两把利剑刺穿了敌人严密的防御体系，使敌人损失惨重c溃败退逃。8连副连长孙义成带领1排继续沿城墙向东猛攻，拿下了城墙第2号突出部位。敌人见频频失利，不甘落败，在猛烈炮火掩护下，气焰嚣张地反扑过来，致使8连伤亡很大。负伤6处的孙副连长和剩下的战士毫不畏惧c英勇奋战，武器打坏了，子弹打光了，他们就用砖头砸c石块击。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们不畏劲敌c坚毅顽强，连续打垮敌人5次反击。正当身负重伤的孙副连长昏迷过去，剩下的几名战士与敌人展开最后搏斗时，9连杀上城墙，迅速打退了敌人，牢牢扼守住阵地。 ——由于敌人炮火猛烈，我方阵地上浓烟滚滚，烈焰燃烧，一片火海。5连的勇士们似如钢铁巨人，坚守着阵地，在烈火和弹雨中与敌激战，连续打垮敌人整连整营的反扑。敌人恼羞成怒，又拼凑了一个团拼死进攻。5连依托小学的4幢房子和门前的两座钟楼，与敌展开了浴血奋战，杀得敌人似如下落的潮水般溃败后退。这时，全连只剩下30多人，连排干部大部分伤亡，3排长杨学良主动指挥，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5连孤军奋战近20个小时，一直坚持到与进城的兄弟部队胜利会合。 这些气贯长虹的英勇事迹，这些舍身忘死的壮士气概，似一座无尚光荣的丰碑，似一面威风凛凛的旗帜，在同学们敬仰的心潮中，掀起一次次一回回肃然起敬c口碑载道的情感波澜。 此时此刻，妈妈更是在心绪澎湃中流连，在情感激荡中的涌起。她既有女人柔情似水的一面，又有女人敬仰倾慕的一面，这种感情在她心中时起彼伏，时浓时烈，就像在她心目中竖起一尊高大的雕塑，屹立不摇，流芳千古。 在那段时间里，学校经常请部队的同志来做报告，讲述他们的战斗故事，使广大师生们常常受到血与火的洗礼，爱与恨的熏陶。在他们声声句句的报告中，在他们真情实感的表述里，不仅仅有他们不怕牺牲c斗志昂扬的作战精神和勇气，还有他们慈母心肠c关心同志的战友情谊。 部队的同志每次来学校做报告后，老师就要安排同学们写作文写心得，叫大家谈感想c述体会，联系自己的实际，写得越生动c越翔实越好。各班级还经常开展作文评比活动，优秀作文贴到教室里展览。 别看妈妈c方丽娜c卓玲三人不同班级，但她们的自尊心c自信心都很强；越是不同班，她们越是不甘人后，暗中较劲儿，处处用争强好胜的人生价值观，权衡她们的利弊得失。 当然，这里要着重说说卓玲，虽然她长得漂亮c出众，也很出彩，但她却是个平时不太爱说话，心里却装着明白透亮的女人。就拿以前孙老师追求她的事来说，别看她平日里表现得稳稳重重，不爱感情外露，但她心里却明白得像盏灯，啥事都清清楚楚c亮亮堂堂，知道孙老师爱她喜欢她。只是这种师生关系对她来说，就像隔着山隔着海一样，有些不适应c不习惯，感到很别扭。 她来到坊子女子师范学校上学后，由于她长得俊俏标致，同样招人注目，令人叹赏。一天，一位个头高高的解放军同志和校领导来到班上，问了她几句话，然后他俩低咕了一阵走了。这种感觉c这种经历，使她很敏感c也很蹊跷；反正，这事不寻常c不一般，在她心中留下难以忘却的影子。 后面发生的事，很快就在全校传开了，她成了头号新闻，被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绘声绘色。准确地说，这消息好似晴天霹雳，在人们心中留下刀刻般的记忆；又好像山溪间流淌的泉水，潺潺的响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 正因为和卓玲过去是同学关系，妈妈自然而然关心她的事，眷注她的情。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方丽娜神秘兮兮地把妈妈叫到没人处，眼睛里充满着异样色彩，满脸惊讶地低声说：“小牟，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将来要给伤残军人当老婆的。” “什么？谁说的？”妈妈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瞪大了眼睛。 方丽娜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部队的同志和学校领导，都找卓玲谈过话了，要她好好学习，不要谈情说爱，婚姻大事要服从组织安排。听说，她是给伤残军人当老婆的，那人还是个大官呢，年龄不小了。卓玲这几天的情绪可不好了，满脸不高兴，心事挺重的。” “说不定这只是个别现象，不是大多数女生都是这样吧”妈妈分析说。当然，她不愿相信这事是真的，心里充满着半信半疑的情绪。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部队的同志还领校领导参观了青岛伤残军人疗养院，那里住的都是特等等伤残军人，生活不能自理的，国家全包养了。校领导回来说，那里的条件可好了，种了花c修了路c还有操场c食堂c有医护人员等，还有人专门给伤残军人定时理发刮胡子洗澡的，把他们照顾得可周全了。为什么校领导要参观伤残军人疗养院？为什么我们坊子女子师范学校规定不准在校期间谈情说爱？这是明摆的事嘛，将来我们要嫁给伤残军人的；卓玲只是一个开头。” 听了这番话，妈妈觉得像那么回事，心里不由沉甸甸的，好像有许多未知的话儿要说要讲要申述似的，让人难以轻松下来。 妈妈是个心细的人，她听说卓玲的事后，挺同情她的遭遇，使她过早地承载起这种心灵上的负荷。处于关心和新奇，她悄悄去和卓玲见了一面，想看看她的心情究竟怎样，有没有那种灰心泄气的样子。不错，两人见面后，卓玲的面容被一层严肃和沉默笼罩着，没有了往日的恬静淡泊；尤其是她的眼睛里，过早地流淌出成人女性的光线和忧郁。 “最近好吗？”妈妈问她。 “跟过去一样。”卓玲不想多说话，简单一句就匆匆走了。从她的表情上看，是有重沉沉的心事，束缚住她的心情和精神。 几天来，这事就像入魔入魂c如影如幻似的，常常在妈妈脑海里盘旋和回荡，使她心绪复杂，情感波动，总是甩不开那种阴影的浸染和沉淀妈妈毕竟是女人，知道婚丧嫁娶是人生中的大事，心情更似波澜的水，像拍岸的浪，令她联想得很远c很多。 从内心来说，妈妈敬慕英雄，拥戴英雄，爱听他们动人心扉的感人故事，喜欢他们胸前金灿灿的奖章，崇敬他们用热血染红了共和国的旗帜她也能想象得到，国家不会亏待这些从战火硝烟中冲杀出来的伤残军人们，他们会在国家的关心照顾下，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米面没了，会有人送上门来；菜肉没了，会有人把菜肉放在灶台旁；每月的津贴花完了，会有人把钱送到他们眼前这里一切中的一切，国家都会为他们想到的。 思绪里充满憧憬的妈妈，想象得出她若是一名伤残军人家属的话，国家会把她的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连她的上下班时间，国家也会充分考虑到她的实际需要给予多方面照顾。她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向组织上提出；她有什么要求，组织上会尽全力予以帮助解决等于说，她的一切国家会按照伤残军人家属待遇关心照顾到的，让她感受到当一名伤残军人家属的荣耀和方便。 但她也想到了不可回避顾忌的另一面：她要付出青春，付出辛劳，付出一生，甚至要付出勇气和胆量，与身体严重残缺的男人生活一辈子。这毕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昌潍文工团 卓玲要嫁给伤残军人当老婆的事，不胫而走，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坊子女子师范学校管吃管住，人们的议论就更多了。有的说这是给的干部培养老婆的学校；有的说这是给解放军伤残军人讨老婆的学堂。这些风言风语传遍了社会的角角落落c方方面面。有人还把这事传给了姥姥，连讽带刺地对她说：“你同意女儿上坊子女子师范学校了？那里可是管吃管住啊，没两天，就会把人‘管’跑了！” 那时候，“管吃管住”的学校很新鲜，好像天上不会掉馅饼似的，人们对这样的学校议论很多，甚至有些以讹传讹。姥姥见多识广，思想没那么封建保守，坦然地对那些人说：“管跑就管跑呗！”哈哈，姥姥就是这样的人，遇事能想得开，不会扯绊儿女们的后腿。 不久，昌潍地区根据工作需要要成立文工团，主要任务是打腰鼓，演小节目，配合人民政府宣传新民主主义革命运动和政府颁布的各项法令法规，尽快地让各个阶层的老百姓了解，熟悉新政权；这就像冬去春来的季节，让春暖花开的景色尽早尽快地点亮人们对新生活的祈盼和期待。 当然，这种宣传就像及时雨，雪中炭，潜移默化地在群众心中发挥作用。譬如说：为什么新政府要凭证凭票供应粮食；为什么新政府要收缴散落在民间的枪支弹药等等；这些都需要广大群众心知肚明，积极配合，自觉维护社会的安宁稳定。另外她们还要演戏，演出像《放下你的鞭子》c《白毛女》等之类的独幕剧c歌剧，宣传教育群众不忘阶级苦血泪仇，懂得只有跟着闹革命，穷人才能求翻身c得解放的道理。 说来也巧，昌潍地区文工团团长是坊子女子师范学校负责宣传工作的寇老师，学校里谁的演唱声情并茂c嗓音清晰洪亮；谁的舞蹈跳得有板有眼c潇洒自如；他都清清楚楚c了如指掌。他近水楼前先得月，从坊子女子师范学校“挖”走了不少文艺骨干，妈妈就在其中。 由于这次招人任务紧急，上午定下名单，下午就要走人。妈妈喜欢文艺c热衷演出，在那锣鼓“咚咚咚c锵锵锵c咚锵咚锵咚咚锵”的舞台声响中，她的文艺细胞就会奔腾澎湃，她的表演就会自我爆发和陶醉。所以，妈妈在今后当老师还是做演员之间，她毫不犹豫c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 当然，妈妈知道姥姥是教书出身，对三尺讲台有着情有独钟的感情，生怕姥姥会有想法，会埋怨她，便匆忙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信中留下了“这是组织决定”，“我喜欢文艺”等简要字句，就这样“先斩后奏”地决定了她的人生，表达了她那萦怀眷恋文艺工作的决心和信心。 由于时间紧迫，妈妈与中学同学方丽娜和卓玲简要告别后，就匆匆跟着寇老师出发了。来到文工团驻地，这里是个阔檐高台c鎏瓦溢彩的院子，青砖砌成的院墙有丈把多高，墙头上还插着乱碎玻璃片，谁要翻墙都不易。这里的主人是个大户人家，跟着国民党跑了，整个院子被政府征用，留着一个看院的老头也回家去了。 不几天，这个肃静宽敞c高台阔府的院子里呈现出一片全新景象，妈妈更是被这里的氛围所感染着，与昨日的校园生活平分秋色c各有千秋：萧瑟缠绵c飞扬跳脱的二胡声，替代了学校里抑扬顿挫的朗朗读书声；演员们欢快蹦跃c精心编排的舞蹈，取代了学校里做操跑步的体育课。这种感觉很新鲜c很亲切，似春天里夏日初交织的风，既有清凉舒适的感触，又有颊热耳灼的温度，更会激起妈妈对文艺工作跃跃欲试的热情和执著。她恨不得马上就跳舞c就练功，用她的翩翩起舞的身姿，给这热闹的景致增添一道青春亮丽。 更让妈妈喜不自禁得是，昌潍文工团属于人民政府系列，穿的是浅灰色c大翻领c衣襟上有双排扣子的“列宁装”。这是政府工作人员的标志，庄重c大方c新颖c顺应潮流。在坊子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时，妈妈就羡慕穿这些服装的人，她们不论到哪里，人们都对她们非常客气和尊敬。 发服装的那天晚上，满天的星星闪烁着，仿佛一颗颗宝石镶嵌在天空上，清晰透亮，让人看后充满留恋和舒畅。妈妈穿上“列宁装”后，激动c喜爱的心情无法言表。她左瞧瞧，右看看，就像衔泥筑巢的春燕，叽叽喳喳，飞来飞去。那时天色已晚了，她还和一位同事到街上转了转，多么希望让人看到她的这身“列宁装”呀，去享受她们那种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自豪和骄傲！ 在那段时间里，文工团里特别繁忙，都可以用光阴似箭c争分夺秒来形容他们的工作日程了。他们不仅要赶排各种类型的小节目，还要在一起排练大合唱，演唱《东方红》c《参军歌》c《抓懒汉歌》等歌曲，这些都是当时盛行演唱的歌曲，颇具时代烙印和特色。 “青天呀蓝天这样蓝蓝的天，这是什么人的队伍上了前线？叫声呀老乡听呀分明，这就是坚决抗战的八路军”这是大家正在排演大合唱《抗战歌》。他们在导演的精心指挥下，通过点面结合的领唱，波澜起伏的轮唱，别开生面的混声二部合唱等形式，把大合唱演唱得有声有色c荡气回肠。 舞蹈队的同志们根据自身特点，排练了舞蹈《好男儿参军去》c《赶做军鞋》c《沸腾的村庄》等舞蹈。妈妈在《赶做军鞋》的舞蹈中是领衔主演。该舞蹈反映得是一帮年轻的农村妇女们，积极响应政府支前号召，你追我赶，连夜为解放军缝制军鞋的故事。 为了在舞蹈中塑造出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编导还特地安排了妈妈要通过一连串的奔跑c跳跃c翻身等舞蹈动作，反映出妇女们挑灯夜战c不辞辛劳，为子弟兵赶做军鞋的动人情景。 不仅如此，文工团的女同志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她们要经常打腰鼓，跳秧歌，在街上行走游行，在讲话台前欢庆蹦跳，让鼓点聚集人心，让表演吸引群众，积极有力地配合政府搞好各方面的宣传鼓动工作。 那时，潍县刚解放不久，一切都处在百废待兴的建设时期，政府正需要宣传各行各业涌现出来的先进模范人物，让他们成为建设新中国c新潍坊的榜样；用典型引路之方略，唤起更多的人为国出力出汗当先锋。 例如，文工团的领导从《大众日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讲得是潍县解放后，一支女子小车队，参与到给潍坊民众送粮的队伍中。她们跟男同志一样，不辞辛苦，日夜兼程，成了当时的美谈佳话。团领导决定不仅用快板书表扬她们的感人事迹，还要舞蹈队的同志采访她们，激发创作灵感，挖掘塑造人物形象，用舞蹈的形式反映出她们火热的战斗生活。 妈妈和几位舞蹈骨干，跟随舞蹈编导见到了这位女子小车队的队长。在妈妈的想象中，本以为她长得五大三粗，体格健壮，一副女汉子的模样。谁知，她却瘦小玲珑，齐耳短发，黝黑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尤其是她看人时，目光执著坚韧，仿佛聚集着一种辣的激情，一种豪爽爽的坦诚，给人一种很踏实c很热忱的感觉。 舞蹈编导与她聊了一会儿，得知她们每辆小车载着七八百斤重的粮食，与男同志一样时，不由得感慨万端问道：“你们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问题，靠巧劲，步子迈得稳当些，掌握好把儿不歪不偏就行了。”她说得很轻松，好像干这种活并不是很吃力似的。 “如果遇到沟沟坡坡时，你们自己能过得去吗？”编导不禁皱起眉头问。 “这要靠我们女子组相互帮忙了。前面有人拉，后面有人推，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坡坡。”她仍旧说得很自信c很轻松，语气里充溢着一种骄傲和坚毅。 “男人们没有照顾你们吗，让你们少推些？”编导想挖掘更深层次的东西。 “有，但我们没有这样做。现在是新社会了，处处说妇女解放了，鼓励女人参加工作，与男人们一样。我们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男人能做到的事，我们女人也一定能做到！”她懂得很多新鲜词儿，豪情满怀地说着，没有半点胆怯和服输的意思。 妈妈和几个舞蹈骨干完全被她的话感染了c激励了，心中呼啦啦地燃烧起一把火，噗咝咝地攒足了一股劲——这就是新中国妇女们自强不息c勇立时代潮头的光辉形象，她们用实际行动谱写着自己的历史！她们用火红的青春唱响了立志的战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争执 在那段心情激荡的日子里，妈妈和全国大多数文艺工作者一样，受时代的影响和熏陶，从内心深处喜欢上了红色苏联的歌曲和舞蹈。这些“红色旋风”充满着理想主义c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体现出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让人们在歌唱中和舞步里自觉地坚定了信仰的力量；那些热爱祖国c热爱人民和热爱美好生活的曲目乐章，更加鼓舞和激励着人们建设美好未来，为理想而奋斗的信心和勇气。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象明媚的春光 多么好听的歌词啊！这不单是一种朗朗上口的轻佻小调，而是蕴藏着一个多灾多难民族的深厚情感，反映出普通劳动者的命运和生活与国家息息相关的灵魂，与中国的民族情感相接近c相吻合，这正是苏联歌曲和舞蹈在中国火爆流行的原因。 每当妈妈哼唱起这首歌曲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喀秋莎站在峻峭岸上的情景。她伫立着c守候着，在她那期盼的眼神里，流露着对亲人的思念，渴望亲人胜利凯旋的神情每当妈妈想到这里时，她的心情就会沸腾起朵朵浪花，涌向那激动人心的彼岸，情不自禁地跳起苏联舞蹈来。 妈妈跳《喀秋莎》舞蹈，是一种性格情绪的自由奔放和自我洒脱，凭着她对《喀秋莎》歌曲的理解，在原有苏联舞蹈的基础上，有所变动，有所更新。她时而欣然欢快，在翩跹起舞的喜悦中犹如绽开的花朵，舒展着它那娇艳绚丽的花瓣和蕊蕾；她时而祈盼和忧郁，在那愁肠寸断的舞步里和表情中，如同久旱的麦苗，多么希冀润湿的雨季妈妈已经把个人的情感完全融会到舞蹈中去了，去感受那蹦跳中的渴盼期望，去体会那柔情里的幸福时光。 与此同时，舞蹈队还学会了当时盛行的苏联舞蹈《俄罗斯》c《乌克兰》c《马刀舞》等。特别是挥洒自如c腾越全场的《马刀舞》，尤其受到男同志的热捧和喜爱。舞蹈通过复杂激烈的蹲跳c旋转c跨越c拍打c翻跟头等动作，炫耀出骑兵们勇往直前c冲锋陷阵c英勇杀敌的精彩情景。 当然，种地不离地头，念书不离案头。随着舞蹈队演出节目的日渐深入，即使是有红色旋风的苏联歌曲和舞蹈相伴，但大家还是认为老穿着“列宁装”跳舞太单调c太刻板了，建议文工团购买些表演服装和演出道具，使舞蹈节目更富有传神色彩和亮丽光泽。 文工团领导对此也很头痛。若要从演出效果上看，表演服装和演出道具是好马配好鞍，必定会使舞蹈节目增色不少；但要从演出经费上掂量，文工团的确有些囊中羞涩，不能满足大家的心愿和建议。 妈妈是个在精神上和艺术上追求完美的人。虽然文工团不能提供演出服装，但在妈妈的内心世界里是丰富的，是炽热的，充满着热情，充满着遐想。她常常幻想着自己穿着漂亮艳丽的演出服装，在百姓面前跳舞的情形。就拿跳新疆舞来说，意念中的她们，头上扎着无数细细的长辫，戴着有孔雀羽毛装饰的头冠，穿着美艳绚烂的新疆裙装她们旋转着c欢腾着，这将是一幅多么动情美好的场面啊！ 正因为妈妈有这种理想主义的美妙理念，当现实不能满足她的愿望时，她越是用心跳舞，用情舞蹈，每一个舞蹈动作她都要竭尽全力，以此来弥补没有演出服装上的缺憾。当然，别看妈妈在日常生活上很随和c很朴素，没有那么多挑剔和讲究，但在演出上，她却有思想c有性格c有着自己孜孜不倦地追求和向往。她还为舞蹈上的事，跟编导发生过争执呢。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为了迎合潍县解放的形势，文工团排练了一个名叫《解放》的舞蹈节目，剧情中有工人c市民c学生和资产阶级等人物。面对解放军进城，她们根据各自不同的身份，做出不同的欢迎表情和舞蹈动作。譬如工人阶级，他们的舞蹈动作来得炽烈，来得彻底，满腔的热情和渴望，在与解放军握手和拥抱中，展现得淋漓尽致c如火如荼。譬如学生身份的人，他们的舞蹈动作不遗余力c热情奔放，让蹦跳和欢呼，在一浪高过一浪中变得火热和挚诚，表现出他们朝气蓬勃的激情。 妈妈在戏中扮演一个资产阶级富贵人家的小姐。她身着淡青色的旗袍，拿着白手绢，在人群中来回张望，一副既羡慕又有些犹豫的表情。她要在舞蹈动作中，演出奔走c观望c跳跃c旋转的舞蹈动作，刻画出那类人物当时观望解放c了解解放军c了解新政权的思想情感和迫切愿望。 编导尤其强调她的那些舞蹈动作，一定要有血有肉c惟妙惟肖地演好这类人物，使整个舞蹈中的人物富有现实性和多样性。本来，让妈妈演这个角色，是编导对她的重视和信任。编导还特地对她交代过，说这个人物比较难演，动作比较多，让妈妈把握好每一个舞蹈动作，演像她，演好她，不要辜负大家对她的希望。只是妈妈对自己的家庭成分比较敏感，有一种难言的苦涩缠绕在这个人物的角色里。 当舞蹈演到军民手拉手跳集体舞时，妈妈总觉得不够劲，还差些火候似的，有一种方兴未艾的感情在里面。她找到编导，开门见山地请求说：“能一对一地和解放军跳舞吗？” 编导想了想说：“这不太符合现实。解放军进城时提出一个响亮的口号：‘光光荣荣进城，干干净净出城’。这里的意思是：光光荣荣进城是说打了胜仗光荣进城，干干净净出城是说不违反群众纪律干净出城。他们纪律严明，作风优良，不允许外出，更谈不上跟女青年牵手跳舞了，但为了军民团结融合的需要，我这已经是高于生活了” 妈妈有不同见解地说：“让解放军和市民们男女一对一的跳舞，是现实生活最完美的结合和表现形式；就算有些高于生活，大家都能接受，也愿意接受，是人们一种最现实c最美好的寄托和祈盼。” 编导摇摇头，眼神中袒露出犹豫和迟疑：“太高于生活反而适得其反，令人不相信了” 妈妈凭着感觉又说：“喀秋莎为什么受欢迎，就是用了男女之间的爱情力量，这种感觉是任何力量代替不了的” 编导听后有所触动，沉默了c思忖着。 “这种高于生活就像喀秋莎一样，描绘了美好纯粹的爱情，非常打动人，最能引发共鸣，是人们的一种向往，一种托付。”妈妈趁热打铁地说道。 “好吧，试试吧，看看效果怎样”编导被说动了，答应了，只是语气不够肯定。 舞蹈中增添了男女一对一的表演后，又经过编导一番编排，视觉效果呈现出来，感觉不错。庄严c潇洒c彬彬有礼的男女对舞；女伴庄重c矜持；男伴谦恭而机智，无论女伴怎样变换方向和姿势，男伴都能够形影不离地紧紧伴随，使军民一家亲的主题更深入生活c融于生活了。 这种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现实生活的文艺表演，将现实的生活与完美的艺术相结合，寄托着人们的美好祝愿，美好憧憬，得到文工团领导和观众的肯定。 望着男女合伴的舞蹈，编导笑了，妈妈也笑了，这是一出充满激情逾越的舞蹈，这是一场探求情感归真的演出。从此以后，编导对妈妈的认识焕然一新，经常在别人面前夸奖妈妈，说小牟有思想，有追求，是个能演能导的演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舞台姐妹 姥姥收到妈妈的来信，见女儿放弃了师范学校的专业，当了一名演员，难免有些遗憾。那时候，姥姥受旧时歌伶舞伎的影响，总认为那是个不务正业的行当每当想起这事，姥姥时常有一种闷闷不乐c愁绪满腹的心情缠绕着她c颠覆着她，使她在不满足中沉默和烦恼。 可女儿已经选择了，姥姥也没有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了。说起来也怪，不知是姥姥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还是她具有文艺细胞的遗传基因，妈妈喜欢文艺，大姨牟晓岚也喜欢上了文艺，这下子使姥姥始料不及c感慨万端了。 若要说起事情的经过，还真有点巧合。那年，大姨听说姐姐整天在文工团里蹦蹦跳跳c说说唱唱，心里羡慕和喜欢极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蹦蹦跳跳，说说唱唱是她初始的梦，倾慕的情，是她的最想最爱她想和姐姐一样，走一条热爱文艺c亲近文艺的人生路，去实现她自小时起的美妙梦想。 从那时起，大姨就像走火入魔似的，心完全被一种东西吸引住了，充满着童年的想象和天真，迷潆在一片朦胧之中。她特别爱打听姐姐的事，每天都要问几句才罢休c才舒服。 “姐姐在那里都跳什么舞呀？跳得好看吗？” “她一个人在那里肯定很孤独，一定很想我们。” “我要去看姐姐！妈，我要去看姐姐！” “” 大姨的眼睛乌黑透亮，像幽深的井，闪动着新奇和执拗的目光。她不厌其烦，经常在姥姥跟前问这问那，嚷嚷着要去文工团看姐姐，去感受那里的新鲜和好奇。姥姥见她整天唠叨不停，没完没了，态度又那么拘泥坚决，就答应她了。 1949年元旦，是个多云天，飘浮的云层时而遮住太阳，时而又把阳光洒下大地，给天寒地冻的季节带来一派暖色。大姨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昌潍文工团看妈妈，眼前的一切令她激动不已：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有的字正腔圆c声情并茂唱歌；有的欣喜欢快c得心应手跳舞；还有的抑扬顿挫c出神入化说快板书他们的神态是那么专注c那么倾情，就像三月里盛开的美丽鲜花，腊月里飘扬的迷人雪花，在大姨心中留下妙不可言c美不胜收的景象。 大姨不怕生，这走走，那瞧瞧，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稚气的好奇中，专心致志，着迷入神，完全沉浸在这个如痴如醉的好地方。那时的大姨，长得圆脸，翘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头发卷卷的，明亮的眼睛扑闪着眼睫毛，一副十分惹人喜爱的童真模样。她每到一处，大家都会禁不住地看她几眼，有的还向她报以微笑，这更使大姨对他们增添了几分挚爱和好感。 这时，文工团的寇团长路过这里，视察着大家一丝不苟c尽职尽责的排练。他见大姨头发卷卷的，眼睛似深潭般透着灵气，眼神一亮，高兴地问：“你是——？” 见有人同她说话，大姨更是感到亲切，脸上露着愉悦神色，指着妈妈说：“这是我姐姐。” 那时，文工团顺潮流而动，经常要紧扣形势演出独幕剧。这种剧篇幅较短，情节单纯，结构紧凑，要求戏剧冲突迅速展开，形成，又戛然而止，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之一。当时，剧中正缺少个小演员，团长对大姨的第一印象不错，关切和蔼地问，“你多大了？” 大姨认真地说：“12岁。” “学过古诗吗？” “学过。” “能给我念一首听听好吗？”团长微笑着，像长辈c似老师，很有亲和力。 大姨表情坦然自若地朗诵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团长见大姨表情自然可爱，发音纯真清晰，很适合他心目中小演员的条件，便用商量的语气说，“你愿意来这里演戏吗？” 大姨当然想喽，只是嘴上说：“我年龄还小，不够条件。” 团长蹲下身子，开导说：“我们这里正缺个年纪小的，来这里演小姑娘好吗？” “我小学还没有念完呢，能行吗？”大姨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团长就认定大姨了，乐呵呵地说：“你来这里既可以演戏，又可以继续上学念书，还管饭吃，多好啊！我这个团长说话算数，保证你能继续上学念书。” 世上竟有这样一连串的好事！大姨怦然心动，当然答应喽！在她心里，这就是梦想成真！这就是摘下葫芦做成瓢的好事！ 当姥姥得知大姨也要去文工团当演员时，心里就像起伏的海，翻卷的浪，浩瀚汹涌地翻腾起来。那时刚解放，社会上对“戏子”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姥姥还是希望大姨能多念些书，储存些文化知识，将来另做打算。 “我要去！我就要去！”大姨生性倔犟，执拗要去，她定下来的事，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不然，她就闹，她就赌气，非去不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姥姥苦说硬劝也没用，只得答应，就让孩子自己去闯去折腾吧。 唉——，真是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哪！姥姥有文化，懂得这些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俗语，是从生活中千锤百炼c字斟句酌得出来的真理，来不得半点敷衍和虚假，只好认命认输了。 不过，事已至此，令姥姥感到宽慰得是，妈妈晓峰上小学时，还休学过一年，帮人家带孩子，也就是当保姆的角色。这一年里，面对孩子哭闹，面对锅碗瓢勺，面对擦擦洗洗，让妈妈懂事不少，也能干勤快多了，在她心里埋下了吃苦耐劳的种子。也就是说，早让孩子出去闯闯c见见世面有好处，别这也舍不得，那也不准许，反而不利于孩子成长。 姥姥想通了，思想大拐弯。现在，她的心情从反对c抵触，转向同意c鼓励，就如同山间的风，顺山势而行，沿涧谷而过，变了风向大姨临走前，处于母亲的牵挂和不舍，姥姥给妈妈捎去了一封信，信中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晓峰，你和晓岚都是年龄不大离开妈妈的从现在起，你的责任就更重一些了。你要多关心帮助晓岚，让她学会知冷知热，增衣减衣；让她学会自己料理自己，洗洗涮涮c缝缝补补；让她学会好好工作，好好读书，不要光贪玩了反正，你要多关心照顾她，这样父母才能放心。” 文工团团长的眼光果真不错。大姨来到文工团后，一点也不怯生，演话剧时的舞台感觉好，悟性强，导演只要给她说一遍戏，大姨就能把小姑娘的角色演得不离十。而且，她演戏时富有真情实感的童真劲儿：让她哭，她的泪水盈盈承睫而下；让她乐，她的笑容天真浪漫c活泼可爱；让她生气，她板脸撅嘴又跺脚，蛮有表演天赋，深受团领导的喜爱和广大观众的欢迎。 妈妈看过大姨排的戏，那是叫她扮演一个童养媳的小话剧。戏中的恶婆婆经常打骂她，使她受尽了虐待和折磨，过着极其悲苦可怜的生活。戏中的她还要含着泪水，忍气吞声地扫地c洗衣c提水c做饭等，精神上和上受尽了劳累和摧残，让观众对她的命运深得怜悯和愤愤不平。 导演对大姨说：“这段戏关键是要演得真，演得像，不要过于戏剧化，逢场作戏，而是要袒露真情。婆婆打你时你要喊得真，求饶得真，要抓住人心，撕裂人心。干活时，你要演出害怕再挨打的表情，经常精神紧张地偷看婆婆，拼命干活，半点都不敢停歇和偷懒。” 听到这番话，妈妈心里纠结得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连喘气都不是那么顺畅了。她暗暗地为大姨担心起来：这个角色要求这么高c这么严，连大人都不易把握得好，大姨这么小的年纪，能演好这出戏吗？！ 节目正式彩排的那一天，团领导来了，不少同志围在一起看演出，妈妈忐忑不安地站在其中，心中充满着悬念和焦躁，真担心大姨演不好这个角色。 谁知，戏中的大姨，当婆婆打她时，她的表情恐惧害怕极了，哭叫求饶的声音又大又惨又颤，像真被挨打一样，令人心中震撼和恻然。她演害怕再挨打的戏时，表情不时地偷看婆婆，一边拼命干活一边抽噎着c胆怯着，把童养媳纯真c害怕的心理演得惟妙惟肖c非常相像，连团领导都为大姨的演出津津乐道c赞不绝口。 在那段日子里，妈妈对大姨特别护爱关心，尤其是想起小时候她与大姨睡在一个床上，她尿床后害怕挨打，与大姨调换了位置。母亲早晨喊她俩起床时，发现大姨尿床了，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每当想到这些，妈妈的心里就苦楚得不得了，对妹妹充满着深深的愧疚和迟迟的歉意。 如今，妹妹和她在一个单位，这种情感就像春天里温馨的阳光，夏日里绵绵蒙蒙的细雨，丝丝缕缕地在她心中萌生出爱的枝芽。她关心妹妹，照顾妹妹，事事处处显现出一个当姐姐的那份责任心和手足情。 例如：她俩打的饭一块吃，妈妈总是把好吃的菜拨给妹妹；她俩有衣服一齐洗，妈妈常常多洗些c多干点c主动承担起大头活儿；就连星期天上街，她也是牵着妹妹的手一起走，两人说说笑笑，形影不离。 大姨也感到和姐姐在一起不孤独c是个依靠，挺高兴的。她俩在舞台上各有所长c各有所爱：妈妈跳舞好，各种舞蹈在她那里是如鱼得水，被表演得活灵活现c出神入化；大姨演话剧好，天赋和灵感使她梦以成真c独当一面，成了文工团里小小的“台柱子”。她俩血脉相通c骨肉相连，成了文工团里名副其实的舞台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被冷落的舞蹈 潍县解放后，中央华东局和省政府批准成立了昌潍特区，管辖昌乐c潍县c安丘c寿光c益临5个县。“昌潍”的“昌”是指昌乐，“潍”是指潍县，几个地方加在一起面积不小。那时候昌潍特区刚解放，许多群众的思想还没有转过弯来，各种旧观念c旧传统仍旧占领着绝大多数人的思想意识领域，亟待我党的方针c政策c路线和新中国的各种法令法规占据市场c深入人心。 所以，当时昌潍文工团配合政府搞宣传的任务很重，团里经常被拆得七零八散，要分散去好些地方搞宣传，人员分都分不过来。因此，为了完成艰巨繁重的宣传任务，文工团招人很多，吹拉弹唱的，蹦蹦跳跳的，凡是有点文艺细胞的人就要，就那每天的人员还安排得紧巴巴的，常常觉得人手不够用，恨不得一人分成几瓣用。 那时，文工团里没有工资，只管吃管住，多招些人并无大碍，能填饱肚子，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说起那时候的伙食，多半是粗粮窝窝和咸菜，有时也能吃到些蔬菜，但很少有肉吃，就那大家就觉得不错了。特别是在解放前粮食漫天飞涨的城市，刚刚解放就能吃得管饱管够，不饿肚子，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说到夜里睡觉休息，男女分开房打地铺，下面铺着麦秸草，人挨人地挤在一起睡，占不了多少房间，大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挤一挤c束束身，反而觉得暖和。 当时，政府也会象征性地发放一些津贴慰藉人心，以表对文工团的关心和爱护。那时钱的面额很大，一毛钱叫一千元，一元钱叫一万元，妈妈说她两个月的津贴才能买到一个肥皂盒，零花钱用得紧缩缩的，一分一厘都是宝贝。虽然那时的日子过得苦了些，但妈妈和大姨心里却是甜甜的，这种姐妹深情拴在一起的感觉，就像裹着蜜饯的枣儿，甜滋滋地沉淀在她俩的情感中和幸福里。 毫不夸大地说，那时的妈妈每天都寻思着怎样照顾好妹妹，事事处处都想当好姐姐的范儿，有几件事可以明鉴她的“光辉”。有一天下午，文工团里改善生活，吃肉包子，每人两个。所谓的“肉包子”，也就是炼油后的肥肉渣儿和白萝卜丝对拌成的馅，这对平时生活简朴的文工团来说，已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妈妈听说之后，当然高兴，包子的肉香味道自然而然地扑鼻而来，占据了她的食欲，在她心里萌发出想解解馋的念头。可妈妈对亲情的顾念，远远高于她解馋的食欲，她舍不得吃完这两个肉包子，还依依不舍地给妹妹留了一个，想让她吃好吃饱吃个够，过把肉包子的瘾儿。 还有一件事儿，说起来挺有意思。那时的妈妈，总想在缝缝补补上尝试着做些难度大些的活儿。这样一能显示出她会做针线活儿；二能说明她有能力照顾好妹妹，是个啥事都难不倒的人。有一次，大姨穿的棉袄被雨淋湿了，妈妈说被雨淋湿的棉袄，若不拆洗晒晒的话，会不暖和的。她果断决定给妹妹拆洗棉袄，也因此做个难度大些的针线活儿，在妹妹面前露一手。 大姨从未见过姐姐做过棉袄，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姐姐，迟疑地问：“你会做吗？” 妈妈眼睛里透着信心十足的光泽，很有把握地说：“没啥难的，照葫芦画瓢，做一次就会了。” 就这样，妈妈三下五除二，把大姨的棉袄拆洗了。晒干后的那天晚上，妈妈在油灯下缝合棉袄，样子认真极了：她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镶嵌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是那么专心致志，是那么娇艳可爱，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透着倒影，依着漪涟，用她灵巧嫩柔的手儿，一头连着当姐姐的责任，一头牵着妹妹的温暖，兴之所至地穿针走线。她渴望在朝阳喷薄欲出的明天，妹妹能穿着她亲手缝合的棉袄，高兴的模样令她欣喜沉醉。 谁知，朝霞辉映的早晨，大姨试穿棉袄时，笑话出现了，棉袄的两个袖子缝反了，呈“丫”字状，腋窝处鼓鼓囊囊的，胳膊放不下来。大姨埋怨着c嘟囔着c愁苦的话儿布满了她的胸窝。当时，妈妈也觉得不好意思，悔悟的心情宛若初梦乍醒那样，点点滴滴镌刻在她的自尊处，令她尴尬困窘极了又是一个挑灯夜战c孜孜不倦的晚上，妈妈总算把大姨的棉袄缝合好了。 仅仅这两件事情，就是妈妈和大姨那时的真实写照。即使妈妈当时做针线活的能力还不够成熟谙练，但她关心妹妹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就像盘古开天c层峦迭嶂的泰山那样，山石重叠厚重，山脉巍峨矗立，一点也不含糊地屹立在她心中。 虽然那时妈妈在照顾妹妹上尽心尽力c勇于担当，但她在自己的舞蹈事业上却不是那么称心如意c可喜可乐了。若要用她自己的心灵感受来衡量，那时的舞蹈，摆脱不了人们的冷落和环境上的萧瑟，已是临近深秋的寒意，到了树叶半青半黄的时候了这种比喻在当时决不是夸大其词，事实的确如此。 在人们的传统习惯里，扭秧歌甩起来的红绸，扑扑拉拉，红色一片，再伴随着腰鼓打出来的声音，嗵嗵啪啪，有节奏c有鼓点，更是沸腾人心c鼓舞斗志。这种看似简单的艺术，却在民众心中是一种情片爱场热热闹闹的欢畅和喜庆，远远比纯色的舞蹈节目更兴盛，更容易被人们所接受c所喜爱。 可不是吗！每逢重大宣传活动时，“大家把红绸带上，腰鼓带上”的吆喝声，总是响彻在舞蹈队的耳畔，几乎成了文工团千篇一律的命令，一个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真谛。那时，腰鼓越打越热闹，红绸越甩越喜庆，已经成为大家的一种共识，什么时候都是循规蹈矩的“老一套”。 就算那时费时费力排练出一两个舞蹈节目，因没有演出服装和道具，完全是一种穿着“列宁装”的蹦蹦跳跳，在群众眼中也会逊色灰心不少，看不出有多大意义，喜庆不到哪里去。 就连当时群众喜欢看的“马刀舞”，由于没有马刀道具，没有那种劈砍拼杀的舞台场面和实际效果，完全是一种进进退退c跳来跳去的徒手比划，也渐渐在群众中失去了初时的好感和兴趣。再说，群众普遍有求新索异的猎艳心理，喜欢看那种男女动作亲密，或是女同志敞胸露腿的舞蹈，这在当时打击c废除资产阶级思想领域的文艺舞台上，根本就是一件异想天开c没边没影的事情。 当然，白菜萝卜各有所爱。这里的“爱”字颇有内涵和价值。群众观看文艺演出，也是一种对传统文化的喜爱和向往，且是百看不厌c百听不烦，仿佛一阵阵温馨宜人的春风，迎来得是桃红柳绿c鸟语花香的美妙景色。 山东潍坊早在夏商代时期，境内就有斟灌c斟鄩c寒c三寿等封国。历史悠久的文化，沐浴着历史渊源的城池。在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文化品位中，形成了许多传统文化的亮点c看点，丰富了人们的艺术舞台和文化生活，仿佛渐渐拉开的史册帷幕，呈现出厚重的文明底蕴和卓越风貌。 “王宝钏手提竹篮往前行， 到坡前挑野菜苦渡光阴， 薛郎他西梁投军十余载， 到如今， 人未归来音讯未通。” “哎呀，且慢，我看那旁有一军爷骑马而来，莫非是我那薛郎回来不成哎——，原来是行路之人。这才是终日思夫神智昏，错把路人当良人。” 在坠琴c三弦c琵琶c快板等乐器的伴奏下，山东吕剧以它那淳朴生动的语言，优美悦耳的唱腔，情感丰富的戏剧独白，深受当地群众的喜爱。特别是演出那些耳濡目染的经典剧目时，听戏者更是比肩接踵c成百上千。所以，它有广泛的人脉和市场，成为中国八大戏曲剧种之一。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他手里拿着一条哨棒，包袱背到肩膀上。顺着大道往前走，眼前来到一村庄。嚯，村头上有一个小酒馆，风刮酒幌乱晃荡。” 山东快书手持一副“鸳鸯板”，具有灵活简便c易演易编的特点。无论田头工地c车站码头c街头巷尾c均可随时演出，所以几百年来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经久不衰。尤其是山东快书演到好时，既“俏”又“泼”，语言朴实粗犷c口若悬河，情节刚柔相济c动人心魄，深得群众喜好。 这些脍炙人口的传统文艺节目，群众基础就像海一样壮阔浩瀚，喜爱程度犹如澎湃而来的潮水，哗哗啦啦，一片汪洋，无疑也会覆盖住舞蹈的光彩，形成一种联翩而至的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悲喜交集 不久，根据上级指示，昌潍文工团要精简定编人员，实行月薪制。消息传来，势若风，拂面而至；宛如雨，飘飘洒洒人们在这种“气候”下，迎风沐雨，或多或少有些自己的想法： 有人忐忑不安，自觉得在文工团里可有可无c无关紧要，裁减肯定少不了他，他要借此机会向团领导提出条件，要走也要去个心满意足的单位。有人爱颜面c若是被裁减下来，分到别的单位面子上不好看，能留在文工团尽量留下，要走也是以后走，不和裁减人员一块走，等等。反正，那时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除了少数优秀者外，绝大多数人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各有各的想法和念头。 当然，身为文工团领导，他们心里更是有后悔c有怨言c也有无奈。当初，文工团招人比较多，这个领导动员，那个领导表态，说文工团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用武之地，弄得是人心沸腾，人心向往。 至于文工团招人，有的甚至不需要集体开会研究，这个领导跟主管领导打个招呼就行了。这下子文工团领导为难了，这次裁员是大刀阔斧，是雷厉风行，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宛若秋风扫落叶一样，如临薄霜，如临萧瑟若要是这个人舍不得，那个人不想放，到那时人员超编更是麻烦事，薪给就得文工团自己解决，而且还会挨批评接受整改。 所以，文工团领导在纵横交错的复杂环境中，统一思想，下定决心，必须忍痛割爱，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精简定编任务。再说，群众也有反映，由于文工团当初招人多，团里出现叔侄，姐妹，亲兄弟等现象，弄得同志之间有看法c有议论，领导也不便管理，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经过权衡再三，好中挑优，文工团领导严格按照定编名额要求，保留团里各个方面的业务骨干，其余人员不管涉及到谁的亲戚，牵扯到谁的朋友，一律列入裁减人员名单，谁说情都没有用，一概秉公办事。妈妈也在裁减人员当中。 这倒不是说妈妈不是团里的舞蹈骨干，主要是妈妈和大姨是亲姐妹，必须忍痛割爱地走一个。两人比较起来，大姨是文工团里年龄最小的演员，很难得，又会演戏，团领导和观众都非常喜欢她。再说，小话剧与舞蹈比较起来，小话剧有反映生活面广，教育主题深刻，群众直观性强等特点；它既能在街头演出，又上得了大雅之堂，发展前景看好，比舞蹈更具有教育意义和现实意义。这也是妈妈被裁减下来的重要原因。 妈妈得到这个令她黯然沮丧的消息后，似如晴天霹雳c大地昏暗，心里的难受劲儿就像万箭穿心，没有给她留下半点欣然宽慰的地方。她热爱舞蹈，喜欢舞蹈，就像鱼儿和水那样，融会贯通着她的情感和生命。可以说，舞蹈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和所有全部。这下可好，精神支柱垮了，所有全部没了，仿佛抽走她的筋一样，能不让她黯然沮丧嘛！ 妈妈爱流眼泪，尤其是与她分别时，那怕是暂短的c不几天就见面了，她汪盈盈的眼泪也会情不自禁地承睫而下。那时，妈妈怕妹妹跟着她一同伤心落泪，能多隐藏一天她被裁减的消息就算一天。于是，她有什么痛心处，常常是避背着妹妹独自流泪。她那血丝殷红的眼睛，湿润闪亮的泪花，正说明她对舞蹈的无限眷恋与依依不舍。 当时，文工团还没有正式宣布裁减人员名单，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裁减方面的信息不胫而走，寂静而又快速地传到人们的耳中。有些人听说自己在裁减之列，不知是贫家难舍c热土难离，还是对文工团有了真感情，他们找到团领导要求留下。团领导也很受感动，告诉他们现在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文工团的同志有文化，不愁找不到工作。 那几天来，妈妈心里是难舍的情，愁苦的怨，凝聚成一阵阵回回波澜起伏的情感思绪，就像刮乱了季节的风，忽南忽北，忽东忽西，搅得她心里乱糟糟c苦涩涩的，满心间充满着抱怨哀伤的叹息和无奈。 时间不由人，光阴瞬间失。妈妈知道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裁减人员名单迟早会公布，她依人篱下地过一天算一天，特别珍惜这段姐妹相依为命c难舍难分的日子。 要是以往，洗净晒干的衣服，妈妈帮大姨叠时，她会有一种照顾妹妹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让她在沉醉中享受手足亲情的彼此厚重和甜蜜。可以后，这种姐妹情深意长的日子，就会一去不复返了，没有了顾惜重重的相互照应。不管天多冷地多冻，妹妹就要自己洗衣服，自己照料自己了。妈妈尝过冬天洗衣服的滋味，水凉刺骨，双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僵硬僵硬的，手指都合不拢了，那滋味要多苦有多苦，大姨这么小的年纪能行吗？！ 当妈妈和大姨一块去食堂吃饭时，若是以前，妈妈会有意识地把碗里好吃的菜多拨给大姨一些，这也是姐妹之间的一种甘美和关爱。而如今，今非昔比了，妈妈给大姨拨菜时，心中就会有一种愁苦牵动她那忧郁满腹的心思。她若走了以后，大姨要是演出回来晚时，只能去食堂吃凉菜凉饭了，不知食堂的师傅会不会把饭菜热一热。若是凉菜凉饭都吃完了，她也只好忍饥挨饿，等着下一顿饭了。 每当妈妈想到这里，一种愁愁的辛酸，就会在她心里翻过来覆过去，使她本来就愀然不乐的心情更是添了一层殷忧这种感情上的缺失和爱莫能助，深深地拨动着妈妈那根脆弱无助的神经，使她在情感的深渊里无法自拔和解脱。 难过之余，妈妈也很想好好地叮嘱大姨一番，让她弱小的心灵里，从现在起就要树立吃苦受累c自己照管好自己的思想准备，别到时候遇事不知如何处理，哭天不应，喊地不灵，委屈的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当然，妈妈也想过“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的那句至理名言，也想过听天由命，让大姨在受苦受累中把翅膀练硬，这对她今后成长有益处但大姨的年岁还小呀，要让她在实践中把翅膀练硬，懂得许多人生的真谛和道理，不知要经过多少千呼万唤和千锤百炼啊！妈妈还是舍不得和放心不下。 也许是妈妈爱流泪的缘故，这种情感上的触及和波动，经常会盘根错节地搅乱了她的心思和情绪。虽然在大姨面前，妈妈时时克制和提醒自己，不想让妹妹与她一同难受，但有时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泪眼朦胧c怆然酸涩的表情。 “姐，你怎么啦？！”大姨见妈妈眼睛里闪动着湿漉漉的泪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问道。 见这层窗户纸已被捅破，妈妈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开诚布公地说：“文工团这次裁减有我。” “是吗？！”听到这话，大姨完全惊呆了，充满质疑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光亮。 “真的，我没骗你。”妈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她希望妹妹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到时候哭哭啼啼c缠缠绵绵的，令她不知所措，让别人看笑话。 见姐姐这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大姨信以为真了。她那怦怦乱跳的心里，承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就像一个多雪的冬季，大雪掩埋住路途中的沟沟洼洼，她都不知如何走路是好了。 大姨流泪了，她那顺颊而下的簌簌泪珠，挂着迷茫和怯懦，滴在衣襟上。她孩子气地问道：“姐，你想走吗？” “傻孩子，当然不想走啦。”妈妈说。 “那你去找找寇团长”大姨对寇团长印象比较深，自然会想起他。 “不行。”妈妈摇摇头，抹去眼泪说，“听说这次裁减，凡是有亲戚关系的都要走一个，这是团里的规定，说是不便管理。” 大姨年龄小，也不懂得什么所以然而知其然，姐说啥就是啥，只是她哭得更伤心c更使人怜悯了。 妈妈觉得自己是姐姐，这时候更应该像个姐姐的样子。她擦掉泪水，收敛起痛苦和愁绪烦扰的心情，字字句句很认真地说：“晓岚，姐走了以后，全靠你自己了，从现在起，什么事你都得自己做，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大姨唏唏嘘嘘地听着。这天，妈妈对大姨说了许多，凡是想说的话都讲到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大姨心里是苦c是痛c是茫然c是胆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毕竟是个未成人的孩子呀，有她自己的一片心灵天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个令裁减人员高兴的消息，昌潍军分区要成立文工团。军分区首长曾看过昌潍文工团的演出，总体上感觉不错，也知道这些演员都是从基层选拔出来的。他们下了一道“草船借箭”的命令，凡是昌潍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人员，只要有点文艺细胞他们都要。 听到这个突如天降的喜讯，妈妈怡悦极了，她又能继续从事她所挚爱的文艺工作，在舞台上施展自己的翩跹舞姿了。她当时的心情，如同欢快的小马驹似的，蹦呀c跳呀c跑呀，开心的劲儿无法形容和比拟。当然，遗憾之处是她不能和大姨在一起同吃c同住c同工作了。 去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的那天，大姨哭了，妈妈也哭了，姐妹俩好不容易在一起，现在又要分开了。这种亦喜亦别的分离，苦乐相伴地搅在她俩心中，更加深了姐妹之间的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感。 “姐，我想跟你去军分区文工团。”大姨显得很孤单c很寂寞，仍想和姐姐在一起，相互有个伴儿。 妈妈劝她说：“晓岚，现在全国还没有完全解放，部队文工团随时都有可能去前线，枪林弹雨的，挺危险的，咱姐妹俩留一个在家门口好。” 就这样，妈妈说服了大姨，去了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好在她俩还在一个城市，相隔不远，你呼我应，我喊你随，今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新的生活 妈妈去了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后，明显感到这里的生活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每天早晨，不论是旭日东升c朝霞满天的黎明，还是淅淅沥沥c雨点密集的拂晓，起床号都会按时间嘀嘀嗒嗒吹响。它就是命令，它就是军纪，不管是谁，那怕你睡得正酣最惬意之时，也得掀开被子，唰唰唰地穿衣起床。天气好时，大家还得沙沙沙c趵趵趵地在操场跑步出操，“一c二c三c四”的喊口号声，立正稍息的走队列声，伴随着他们紧张有序的身姿，迎来新的一天。 文工团和军分区警卫营相隔不远。起初，出早操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两支队伍：一个斗志昂扬c精神饱满，喊口号声响彻云霄c回荡军营；一个喊口号软弱无力，队伍松松散散c拖拖拉拉，一看便知是刚到军营里来的人马。这就是军分区警卫营与文工团出早操时的鲜明比较。 对此，军分区首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立即指示警卫营派出骨干，好好抓一抓文工团的作风纪律和队列训练，争取在较短时间内见成效，让他们尽快成长为真正的军人。 警卫营更是军中无戏言，下了军令状，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他们厉兵秣马，选出精兵强将，出了真招，对文工团要求特别严，规矩也格外多，从一开始就让他们养成良好的军容军姿：男同志一律剃平头，女同志一律剪短发，穿军装军人风纪扣扣紧，走路时不准背手c插兜c搭背等，就连星期天放假上街，也要排队一起去一块回，请假销假样样不能少，跟战斗值勤连队一模一样。 那时的妈妈，既好奇又陌生的心绪完全沉浸在她对军队生活的适应中；紧张也好，苦累也罢，她的心灵感受默默接受着这里的一切，顺应着这里的风风雨雨和云起云落。 大概是文艺兵的灵巧和天性，有人私下把体会到的部队生活归纳成好记好背的顺口溜，惹来大家的一片欢笑：什么起床号是最好听的，也是最讨厌的；什么熄灯号是最幸福的，也是最提心吊胆的，等等，宣泄着他们对军队生活不太适应的情绪，去感悟这里的紧张和神秘，去体会这里的严苛和纪律。 妈妈听到这些顺口溜后，淡淡一笑过后，迎来得却是一种坚韧中的苦涩不错，她从心底里向往军队，热爱军队，对于军队里的一切，她都十分爱慕和珍惜，自觉地会从不适应中变为适应，从不习惯中变成习惯，认真地接应好这里的每一招每一路，去迎接合格军人的考验和磨砺。 就拿文工团夜里搞紧急集合来说，不许点亮油灯，不许喧哗嘻闹，在黑灯瞎火中看谁穿衣c打背包快，看哪个班先到齐去集合。开初，大家在黑乎乎中手忙脚乱，找这找那，一片混乱，一片嘈杂。妈妈也是一样，黑暗中的她紧张烦恼极了，想找的东西找不到，想打好的背包打不好，完全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懊恼和慌乱。 失意了不气馁，落后了重新来。那时妈妈，自尊心犹如翻腾的浪c奔流的涌，不停地冲击着她那不甘人后的彼岸。为了练好夜晚打背包，她白天用毛巾遮住眼睛，争分夺秒，反复练习，动作也渐渐娴熟快起来。 不几天，文工团经过警卫营老兵们的传帮带，使大家懂得了许多夜晚紧急集合的方法和窍门。每当夜幕降临c熄灯号吹响时，妈妈就牢记警卫营老兵们传教的要领，背包带怎样放，衣服如何搁，鞋子怎么摆，她都心中有数，漆黑一团中伸手就能拿到。 当然，部队再苦再累再紧张，也没有那时大家的心里“苦”c心里“累”，这就是他们是被昌潍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人员这种心里障碍，这种心里阴影，这种苦涩滋味，这种冷眼相对，就像一块重重的石头，无时无刻地压在大家的心间，每每想起来就会令大家的自尊心和荣誉感或多或少受到些损伤。 昌潍军分区领导也分析过文工团的情况。虽然这种状况听起来令人赧然和羞辱，甚至有时候还会含怒于此，发些无名火伤心气，但它更容易形成一种知耻而后勇的强大动力，萌发出一种不可小觑的力量，令人鼓舞斗志c奋发有为。 竹贵有节，人贵有志。军分区首长非常想看到这种精神状态，指示文工团，充分发挥和调动大家的艺术潜能，争取两个月内，拿出一批像样的文艺节目来，到基层部队和民兵中去演出。 动员会那天，军分区政治处主任来了。他是位老红军，跟着爬过雪山c走过草地，在艰苦卓绝c含辛茹苦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中留下过足迹。他脸膛黑瘦，却很有精神头，尤其是他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凝聚着坚韧，闪动着果敢，一副纵横驰骋c勇者无惧的军人模样。他讲话声音洪钟，直来直去，字字句句拣稠得捞，拣硬得炼，很有感召力和穿透力。讲着讲着，他就讲到被昌潍文工团裁减之事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憋着一股气，窝着一把火，放在谁身上，谁都会有这种想法和情绪。这倒不可怕，可怕得是没有那种想打翻身仗的信心和勇气。演戏就跟打仗一样，从新兵到老兵，从害怕到勇敢，只会越打越好，越打经验越多。你们要有这个信心，要有这个志气，昌潍文工团能演好戏，你们照样也能演好！大家说是不是？” “是——”大家心里都被说“热”了，只是声音不够响亮和整齐。 听到这不整齐c不响亮的声音，他不满意，又大声问道：“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这回声音响亮和整齐了。主任这才露出笑容，眼睛东看看西瞧瞧，仿佛要在大家的脸上看到这种信心和勇气似的。 那时，部队与部队之间常有一种互不服气c互不认输的精气神，主任深得其要领，想用这个办法调教部队c激励部队，把大家的斗志鼓动和鞭策起来。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一遛。说真的，总让人家背后议论昌潍军分区文工团都是昌潍文工团裁减下来的“边角废料”也不好听。树要一层皮，人争一口气。尤其是部队更是这样，论战功c讲门面，他们总想打个翻身仗，给昌潍军分区争回些颜面，显摆显摆那种精气神。 军分区首长的所思所想，正对大家的心思和情绪，文工团自上而下都在暗暗发誓和鼓劲，热火朝天的干劲势如擂动的鼓，扬起的旗，发出声声请战宣言他们决心排练出一批像样的文艺节目来，挑起幡旗，与昌潍文工团比个高低，逐回个扬眉吐气的名声来。 那时的妈妈，虽有妹妹在昌潍文工团的这层感情关系，但她身为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的一员，万语千言还是以集体荣誉为重，早早就憋足了劲儿，决心舒展开自己的舞姿，与昌潍文工团留下来的那些舞蹈骨干比一回c拼一场，孰胜孰负，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在那段时间里，文工团的士气空前高涨，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景象：背台词的，吊嗓子的，练舞蹈的，大家都在自觉排练，自觉给自己较劲加码，每个节目都高标准严要求，决不敷衍了事c得过且过，有一点儿不满意就过不了关。可以说，大家都全力以赴c不遗余力了，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量，去应对这种炉火纯青般的挑战和洗礼。 “向前c向前c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文工团排练的第一个文艺节目就是大合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每当大家唱起这支歌时，就会被这种激越的旋律，跳动的节奏，象征着中国人民解放军锐不可当的气势所感染c所鼓舞，仿佛金戈铁马c浩浩荡荡，随时听从祖国召唤c奔赴前线似的。 文工团排练得第一个舞蹈是《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舞蹈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地方武装，坚决执行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分三路强渡长江为背景，演出了一场气吞山河c波澜壮阔的渡江战役中的画面。 你看：演员们在紧张c激烈而又波涛起伏的音乐中，通过划桨中的翻跟斗c跳跃c冲锋等舞蹈动作，反映出解放军指战员们和支前船工们不畏牺牲c前仆后继c英勇冲向敌对岸的战斗场面。你瞧：战火纷飞的舞蹈中还掺进去了女战士们的快板书，救护伤员，与负伤船工奋力摇橹等情景，使整个舞蹈富有生动c鲜活c多彩的观赏效果。 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结合自身的特点，正在以百倍的努力，精心排练着自己像样的文艺节目，准备迎接实际演出的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姐妹相见 妈妈虽然想与昌潍文工团留下来的那些舞蹈骨干比个高低c逐个输赢，但从她内心里讲，妹妹晓岚的影子时常在她脑海里浮现。这种难舍难分的感情是深厚的c永恒的，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个蓊蓊郁郁的绿洲，不论是烟波浩渺的雾霭天气，还是千顷狂涛的浪涌海域，绿洲是不会以人的意识消逝隐没的。 特别是她俩分开之后，这种手足情深的感觉常常使妈妈变得孤单c郁闷和惦念不已，宛若生命中突然间少了一种亲情缘分似的，越是在这种怜怜惜惜的不舍中，妈妈越是牵挂和思念妹妹，很想知道她的生活c工作和各方面的情况，那怕是些鸡毛蒜皮和点点滴滴的小事，妈妈都想知道。 别看妈妈和大姨同在一个城市，相距不是很远，但要相见一次却很不容易。特别是昌潍军分区文工团，有军规军纪约束，每逢星期天，上街名额有限，时间有限，一般情况下都是快去快回，尽量保证大家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排练节目上。所以，在请假上街名额少的情况下，大家若需要买什么东西的话，都委托请假上街的人捎买。像妈妈这样单单想去看望妹妹的情况，尽可能地先让其他同志上街。 那时的妈妈，是舞蹈骨干，排戏任务很重。她要在《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舞蹈中，表演一个跳独舞的卫生新兵，通过旋转c跳跃c劈叉等舞蹈动作，反映出她刚参加战斗时，从害怕到勇敢的过程，很有代表性和现实意义。 另外，令妈妈没想到的是，军分区首长从教育意义方面考虑，决定排演吕剧《三世仇》，经过组织层层筛选，妈妈长得一副娃娃脸，又有舞台表演经验，让她在剧中扮演小兰的角色。 受宠若惊的妈妈，常常被戏曲里的角色缠绕着c牵系着。这里既有组织上的信任，又有精神方面的压力。说真的，妈妈的长项是舞蹈，就是再有难度的舞蹈动作，她也能不离十地拿下来。可这回让她唱吕剧，简直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深感这里沉甸甸的重担和责任。虽然她也能依葫芦画瓢地唱几句吕剧，但必定不专业c不熟悉，没有那种表演范儿。 说来也奇怪，越是压力大时，妈妈越是想演好她，让小兰的角色闪烁出应有的光芒和艺术价值，这也是她回报组织信任的一种表达方式吧。当然，那时的妈妈更想见到妹妹晓岚，因为她演过小兰的角色，有着亲身感受，让她谈谈经验，对自己必定有帮助c有提高。 在那段时间里，妈妈的思绪常常迸发出火花，涌动起热浪，她把那纯洁而又朴素的思念变成了文字，不时地书写在日记里，去寄托c去感叹c去抒怀她对妹妹晓岚的那种真情挚爱的牵挂。有一回，妈妈做了个梦，竟然感情奔放c洋洋大观地写了一篇日记。这里有她奇遇般的梦境，有她解梦的叹惜和感慨，还有她一往情深的祝福。其中有几个自然段是这样写的。 “昨晚，我做了个梦，就像真的一样，白白让我高兴了一回。我梦见我和晓岚又在一起了，一起上街吃的饭，是我点的菜，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泡菜和焖烧鸡。她吃得可香了，还吃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馍。我还梦见我用攒下的钱给她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图案是不规则的多彩颜色，晓岚穿上正合身，好看极了。她上台演出时，穿着这条裙子说呀，跳呀，唱呀，活泼可爱c落落大方，人家都哗哗地给她鼓起掌来。 “唉——，有人说做梦是相反的，是反梦，可不是吗，我们都分开三个多月了，至今还没有见过一次面呢，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真是急死人啦！不瞒你说，现在我们这里的‘火药味’可浓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儿，要跟昌潍文工团比一比，拼一拼，想讨回个说法。 “晓岚，我告诉你一件事，军分区文工团要排练《三世仇》，首长让我在剧里扮演小兰，和你演的角色一样。说真的，我现在的压力可大了，真想一下子飞到你的身边，向你讨教讨教这个角色怎样演才能演好。你能作为文艺骨干留下来，说明你有这方面的实力” 妈妈写的这篇日记，是不会让别人看到的。这里有她的，有她对妹妹的评价和祝福，亲情的力量占据了上峰，占据了她的笔墨。实事求是地讲，就“小兰”这个角色而言，她现在的心态不要说是与昌潍文工团比一回c拼一场了，在妹妹面前，她还没上场就会怯下阵来这是她的直觉，也是她的情感，在这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里，她相信妹妹的那朵“桃花”是最好最艳的她现在唯一想做到的，就是虚心向妹妹讨教学习，不至于把小兰的角色演得太差。 终于轮到妈妈星期天请假上街了，大家都知道她去昌潍文工团看妹妹，也没让她捎买什么东西。此时的妈妈，心里就像刚刚上过发条的马蹄表，卯足了劲儿，迈着匆匆的步伐，哒哒哒地向前赶着。 今天，她要在两个小时的有限时间里，既要向妹妹请教如何演好小兰的问题，又要与妹妹一同去照相馆照相，让照相机的镜头和快门，拍摄下她们姐妹俩的模样。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每天把照片带在身上，想了c歇了，拿出照片看一看c瞧一瞧，让这美好的瞬间成为她俩永恒的记忆和怀念。 妈妈穿着干净朴素的军装，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红扑扑的脸颊，戴着微微上扬的军帽，她在八一军徽和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的映衬下，更具有潇洒c漂亮女兵的风采。 大姨见到妈妈，听说要去照相，也换了一件干净大方的“列宁装”。她那卷卷的头发，深潭般乌黑明亮的眼睛，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更富有演员的灵气和聪颖。她俩现在都是国家的人，服装一个浅黄一个藏蓝，英姿飒爽，矫健如燕，双双行走在路上格外引人注目。 在去照相馆的途中，妈妈当然不会忘记扮演小兰的事，告知说：“晓岚，军分区也要演《三世仇》了。” “是吗！”大姨惊喜道。 “你不知道，首长让我演小兰这个角色。” “真的！”大姨更惊喜了，眼睛格外水灵透亮，直撅撅地看着妈妈。 妈妈把军分区那边的情况也说了。还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军分区文工团是昌潍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人员，弄得文工团的同志们心里凉凉的，好像低人一等c矮人一节似的。大家纷纷下狠心c发毒誓，要排练出一批好节目，跟昌潍文工团比一比，讨回个说法。 听到这些话，大姨心里沉甸甸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层淡淡的忧伤，闪动着迟滞而又难过的光亮。大姨虽然年龄小，不能完全明白军分区文工团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从小就上进心强，懂得被裁减下来的人员是件不光彩的事。特别是姐姐的离开，姐妹俩哭成了泪人，双双难解难分，使她难过了好长时间，至今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哎，晓岚，你是怎样演小兰的？我不想演不好小兰这个角色，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落埋怨。”妈妈言归正传地请教道。 大姨当然想把这些告诉给妈妈，只是她年龄小，把握不准这里的词儿，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出来是好了。她皱着眉头，迟疑着c为难着，丝丝缕缕中透着她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 妈妈了解大姨，能感觉到她的所思所想，便换了个角度说：“导演是怎么对你说的？” 这回大姨心里亮堂了。她说：“导演让我一定要把小兰的天真演出来还说让我说话不要有大人气，演得越天真越能打动人” 妹妹的话不多，却有着举足轻重的穿透力，就好像幽静的深潭峡谷里掉进了一块大石头，掀起不小的水花和涟漪。妈妈字字句句都牢记在心里了。 来到照相馆，照相师傅是个胖墩墩的中年人，他见妈妈和大姨都穿着制服，长得又十分相像和惹人喜爱，感兴趣地问：“你俩是——？” “我俩是姐妹俩。”妈妈和大姨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照相师傅笑了，喜悦的情绪布满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他借机推销自己说：“到我这照相要顺之天然，不勉强c不拘束c不呆板，准能拍出好照片。” 听到这话，妈妈和大姨都笑了，一连几个“不”字，这师傅照相准行。 她俩照了一张合影相片后，妈妈提出到外边的草坪上照一张相。妈妈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和景色，耳畔仿佛响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中“向前c向前c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的歌词儿。这种脚踏大地照相的感觉，欣然c豪迈，充满着一位解放军女战士执著不移的向往和热情。 “笑笑c笑笑，看镜头好——嘞！”照相师傅娴熟有力地握了一下手中的橡皮球，照相机镜头里“咔嚓”一声，又一张清晰自然的照片拍好了。 照片出来后，照得果真不错，特别是站在草地上的那张照片，她俩在自然中袒露着微笑，在亲密中流淌着恋意。随着历史变迁，岁月久远，这张年轻时拍下的合影照片，一直伴随在妈妈和大姨身边，保存在她俩心爱的影集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初战告捷 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经过只争朝夕c忘我工作的排练，终于有了成效，他们排演出十几个像样的文艺节目和吕剧《三世仇》，准备迎接首长和战友们的观看验收。演出那天，文工团根据首长指示，不搞什么花枝招展的形式，舞台和平时一样，没有拉横幅贴标语，没有摆放鲜花，一切平平常常c俭俭朴朴。只有那全副武装的官兵们席地而坐，等待观看节目。他们那歌声嘹亮c此起彼伏的拉歌声，一浪高过一浪，好不热闹。 “军队和老百姓，咱们是一家人，哎咳咱们是一家人，打敌人保家乡，咱们要一条心，咱们要一条心哪，才能够打得赢哪”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我们中队勇敢前进” 混唱在一起的高亢歌声，搅和在一起，缠绕在一块，虽然有些歌词都听不清楚了，但双方士气高昂c歌遏行云，非常具有战斗部队生龙活虎c排山倒海的气势。 看到这种阵势，文工团的同志们自然而然地会想起军分区政治处主任开动员会那天讲的话，演员酷似战士，舞台好似疆场大家个个雄心勃勃，决心把汇报演出的这场仗打好c打赢c打漂亮，为文工团争光添彩。 军分区首长来了：司令员c政委c副司令员c副政委c政治处主任等，能来的都来了，以示对文工团的关怀和重视。不过，若要细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大都很严肃，很少看到笑容满面的脸庞，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一行谱本账，演员们都是昌潍文工团的裁减人员，听起来名声就不好听如今，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打“翻身”仗了唉——，这种阴影说来也怪，赶都赶不走，沉沉浮浮地烙在他们的心中，搅乱他们的心情，干扰他们的情绪。 在肃然宁静的氛围中，一对男女报幕员飒爽英姿地走上舞台，行举手礼后，共同说道：“战鼓声声辞旧日，满怀豪情开新篇。昌潍军分区文工团载着首长的重托和同志们的希望，以前所未有的精神状态，不甘人后的勇气和斗志，排练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等十三个文艺节目和吕剧《三世仇》，欢迎首长和同志们观看后提出宝贵意见！” 赫然洪亮c铿锵有力的报幕声，言外之意地道出了文工团全体演员的共同心声。特别是那句“战鼓声声辞旧日，满怀豪情开新篇”的词句，若要字字推敲，细细品味，一个是“辞旧日”，一个是“开新篇”，是画龙点睛之笔，正恰主题，更具有今非昔比的现实意义，不少首长和指战员能领会到这里的涵义。 一阵热烈和鞭策的鼓掌过后，文艺节目开始了：听啊！声势浩大c雷霆万钧的大合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唱出了工农子弟兵脚踏祖国大地c所向披靡的英雄气势；看啊！波澜壮阔c横扫千军的舞蹈《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演出了人民军队前仆后继c奋勇前进的无畏气魄 还有进行生动阶级教育的吕剧《三世仇》，更是激起广大指战员的强烈反响和一致共鸣。节目演完之后，首长认为还不错，能拿得出手，上得了舞台，能拉到外边去演出了。虽然首长的话没有火辣辣c硬邦邦的语言，但这话稳妥c留有余地，不吹嘘自大c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见首长和指战员们评价还不错，妈妈当然高兴喽！但人们并不完全知道，这里还有妈妈在排戏中所付出的“小插曲”哪！妈妈跳舞没说的，有胜任c有担当，能挑千斤重担不挑九百九。关键是她在《三世仇》中演小兰的时候，由于剧情悲伤，对话中充满着令人辛酸的台词，妈妈平时排练对台词时就泪水涟涟了。所以，戏中的妈妈很容易出现因悲戚哽咽的现象，很难把小兰的天真劲儿演出来c发挥好。 文工团领导知道妈妈重感情c爱流泪的性格，言辞委婉地向她指出这事，妈妈也答应改。不过，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妈妈稍稍被触动就爱掉眼泪是与生俱来，就像四季更迭那样，春天的温暖，夏天的炎热，秋天的凉爽，冬天的严寒，到了什么季节就会出现什么样的天色气候。 那时的妈妈，要求进步心切，也想憋住泪c忍住情，表现出一副说改就改的模样，做给领导和大家看看。可她被压抑住的心情，仿佛抑制住她的神经中枢似的，浑身上下不顺畅，不是语言生硬，就是面无表情，很难入戏入味。 在那段时间里，妈妈真有点戏曲达人拳不离手c曲不离口的劲头了。她只要有空闲c有时间，就自我比划c自我临摹c自我感觉，让戏中的台词在她她脑海里过一遍，同时配上小兰最佳的“天真”色彩，一次次地演，一回回地练，一个表情，一个语音，一个动作，她都反复琢磨，屡屡挑选，一直到她满意为止。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缘故；也许是妈妈那种责任与担当c自尊与自强的不屈意志。妈妈终于闯出了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把小兰的天真童心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了。 自文工团汇报演出后，军分区首长心中有了底c有了数，只要提起文工团来总是乐呵呵的。这种感觉和氛围很重要，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褒奖，大家心里都热乎乎c暖洋洋的；仿佛阳光明媚的春季到来，气候变暖，新枝嫩叶，青翠欲滴，压抑在大家心中的那种寒冬渐渐远去。 为了鼓励先进，再接再厉，军分区首长要求文工团进行一次总结评比，选出立功受奖人员进行表彰。经文工团领导研究决定，对那些出大力c流大汗c任劳任怨c节目突出的演员给予倾斜性奖励。所以，文工团领导认为妈妈在舞蹈《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中跳独舞的场面很出色，给予妈妈奖励一次。 其实，妈妈却不这样认为：她在舞蹈中的表现大家看得见c瞧得到c有目共睹，而她在《三世仇》中扮演小兰的角色，这种内心中的付出和跋涉，更艰辛c更巨大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文工团借着总结表彰的劲儿，搞了一次加餐，允许喝些酒。几种大盆菜别有特色c各具风味：柔润嫩滑c美味可口的红薯粉条炖肉；色泽金黄c香味扑鼻的油豆腐烧鸡；碧绿油润c嫩脆适口的炒大白菜等。政治处主任来了，他特别能喝酒，一桌一桌地敬，一碗一碗地喝，图得就是那种热闹痛快c官兵同乐。 “来来来，举碗举碗，大家辛苦了c辛苦了我先喝为敬，祝大家的节目和戏越演越好，老天爷祝我们一路顺风顺水！” “来来来，我先倒满，你们没倒满的倒满，谁也不能耍猾耍赖哈哈，我先干！滴一滴，罚一碗，你们都和我一样，谁也不能例外，哈哈哈。” 政治处主任风趣c利索，很有亲和力，大家都愿意与他喝酒。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酒足饭饱之后，没两天，昌潍军分区首长就做出一个“货比货”的决定：凡是昌潍文工团演出过的地方，没两天，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就到那里去演出。他们就是要敲铜锣扯嗓子接踵而至，让老百姓评头论足一番，看看哪个文工团演得好，从中发现有哪些不足，让大家胜不骄c败不馁，学有方向，赶有目标。 命令下达后，文工团又是一个鼓劲立志的动员大会，请战书c决心书似雪花般飞到文工团党支部这里。本来，大家心中就憋着一股劲，窝着一把火，这更是，火苗顷刻间呼呼啦啦地燃烧起来。同志们纷纷表示要打好这一仗，与昌潍文工团逐个高低，讨个说法。 由于妈妈身份特殊，妹妹在昌潍文工团，又在《三世仇》中扮演小兰，跟妈妈演的角色一样，这就更有衡量比较，更容易看出高低好坏来了。大家都了解妈妈的妹妹牟晓岚，怕妈妈还未上“战场”就认输了，不敢表决心c争上游，从气质上显露出一名军人不甘示弱的铮铮风骨。 那时的妈妈，也能从同志们不尽相同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有观望的，有担心的，也有沉默的和讥笑的越是这时候，妈妈越是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演小兰要超过妹妹晓岚很困难，她不想说大话c放空炮，到头来演得不如妹妹，更让大家嘲笑她c奚落她，自己也会在这种不知量力的痛苦中烦恼。 所以，妈妈和大家一样，决心书要写要交，但她写得很中肯c很客观：“妹妹晓岚演小兰比我有优势，但我仍要努力演好小兰，就像首长在动员会上说得那样：胜不骄c败不馁” 呵呵，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心怀自知之明，脚踏实事求是，不吹牛c不自诩，不说那种没有把握的过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惨痛的事故 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开展“货比货”的演出竞赛后，大家心里都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受，似惴惴不安，像愀然不乐，不，还不完全是这样这是一种压力与动力相糅合c相交叉的感觉，随时随地都会磨擦出火花，引爆出巨大能量。 在那段时间里，大家的集体荣誉感都格外强烈，谁都想演好自己的戏，跳好自己的舞，就像那满海朝霞的黎明时刻，红日冉冉升起，光照云海，五彩锦绣，最美的风景都汇聚自身了当然，想归想，盼归盼，越是大家想看到这一美好愿景时，文工团领导越是提醒大家要保持冷静头脑，不负重托，一步一个脚印地演好每一场戏。 为了更好地贯彻落实“胜不骄c败不馁”的初衷，军分区政治处和文工团联合成立了评议组，专门负责评论节目和走访观众。哪个节目演得好，哪个演员演得棒，行家和老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自有一番公论。 越是这样，妈妈心里越是嗵嗵打鼓，敏感的神经常常在她的心绪里徘徊，在她的自尊中逗留，生怕人家说小兰演得不好所以，妈妈经常利用向村民借还服装的机会，向村干部了解演出情况，缓解她那颗忧心忡忡而又蓬勃向上的心。 一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军分区文工团到乡下演出《三世仇》，演员们穿的服装要向当地村民借。妈妈找到村干部借服装时，村干部瞧着妈妈，神情纳闷地说：“你不是前两天刚来借过吗？” “没有啊？”妈妈一头雾水，迷惑不解道。 村干部有些奇怪了：“我见一个借衣服的小姑娘跟你长得差不多。” 妈妈这才明白过来。前几天，昌潍文工团刚在这个村子演出过，那个借衣服的小姑娘一定是妹妹晓岚。她俩个头长相都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妹。妈妈说：“那人是我妹妹。” “哦——，是这样。”村干部笑了。 “大叔，他们演的戏您看了吗？”妈妈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询问道。 “当然要看。上面有要求，村干部要带头看这样的戏，还要组织村民看。”村干部说得很认真，一副义不容辞c当仁不让的样子。 “他们演的戏好吗？”妈妈的眼睛闪动着光亮，继续追问着。 “不错不错，演得挺不错的。”村干部频频点头，予以肯定。 “小兰演得怎样？”妈妈很想知道这些。 “你说得是那个小姑娘吧不错不错，演得挺好的，很多人都流眼泪了。” “能说说好在哪里吗？”妈妈总觉得没听够似的。 “嗯？”村干部扭头望着妈妈，微笑着，像是觉得妈妈问得太多太细了。 妈妈赶紧解释说：“我也演小兰，很想知道我妹妹演得好在哪里？” “噢——，”村干部理解了c领悟了，想了想说，“演得很可怜c很真实她把讨来的饭还留给妈妈吃，谁知妈妈却把她卖了唉——，是个苦命的孩子呀！”村干部摇头叹气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感伤。 妈妈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学习机会，哪怕是点点滴滴的述说，还是只言片语的表达，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去斟酌c去品味c去感受她所扮演的小兰，不断地完善自己c充实自己，把小兰的角色演得更具有人性化的真实感。 每当妈妈演完《三世仇》后，心里总会怦怦悬起：一方面是她演小兰的自我感觉c自我评价，能演到何种程度，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值得不值得她称心如意c自我欣赏；另一方面是她很想听听别人会怎样说，这方面的评议很重要，是跳出自我的圈子，用另一种眼光看她演的小兰，这种评论更具有影响力和说服力。 她借着向村干部还衣服的机会，又问这位村干部：“大叔，我演的小兰怎么样？” “不错不错，挺好的。”村干部笑着说。 “有我妹妹演得好吗？”妈妈想比较一下，也好心中有数，要学也有方向。 “差不多c差不多，都演得挺感人的！”村干部正儿八经说道，不像那种敷衍应付c表里不一。 妈妈听后当然高兴喽，心里甜蜜蜜c乐滋滋的。她过去没有演过吕剧和话剧，却能与妹妹并驾齐驱c不分上下，是多么不容易啊！ 当然，像妈妈这样有理想c有境界c有追求的演员不止她一个，在当时的军分区文工团里，到处可见力争上游c生机勃勃的好演员。他们为打翻身仗而战，为雪洗前耻而勇，千锤百炼地塑造着自己，千回万转地磨练着自己。 有一回，文工团演出《三世仇》时，有个老太太坐在戏台旁边。她颧骨突出，面容清瘦，身着褴褛服装，一双布满火焰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台。当狗腿子张九人模狗样地出场时，她扑上去抓住就打。 霎那间，十万火急！这位演员进退两难c赶忙解释说：“大娘，别打了，我这个张九是演的，是假的。” 老太太火头正兴c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先出出气再说！” 由此可见，这位演张九的演员演得太真c太像c太出彩了！谢幕后，他满怀委屈，哭丧着脸找到文工团团长叫苦说：“团长，我不演张九了，你另换人吧。” “不行！”团长从内心中如甜似蜜，表面却十分严厉，当即表态说，“老乡打你，一是说明你演得像c演得真；二是说明这一带的老乡苦大仇深多，恨这些欺压百姓的狗腿子。继续演！” 其实，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大家都在暗地里羡慕他，这么一打一闹，喜从天降，打出了名气，闹出了名堂，上上下下都夸他演张九演得好，一副活灵活现c出神入化的模样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正当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红红火火c励精图治地与昌潍文工团较劲演出的时候，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发生了一起惨痛事故，想起来就让人担惊受怕。 那天，文工团到寿光县演出《三世仇》。县领导非常重视这次演出，指定在县政府大门旁边的空地上搭了个戏台子，通知群众届时来此看戏，他们还要带头看。 为了鼓励大家搞好这次巡回演出，文工团还在青年演员中开展了“火线”入团活动。鲜红的团旗壮艳美丽，紧握的拳头牢牢举起，我志愿加入中国青年团，坚决拥护中国的领导也就在这天，负责音响效果的崔世芬刚刚被批准入团，他特别高兴和激动，哼着曲子把火药筒里的火药捣得结结实实c硬硬邦邦的。 当戏演到地主老财们闻听到枪炮声，纷纷搬东西仓皇逃跑时，崔世芬点火药没响，正觉得纳闷，去点第二次时，轰的一声火药筒爆炸了。瞬息间，火光闪耀c浓烟升起，崔世芬“扑通”一下子跪在那里，半边脸被炸开了，血像喷壶似的流淌出来，染红了他的脖子和衣襟。 站在火药筒旁边的程云峰，在戏中扮演一个老头，腰上绑着一条宽布带，中间系了个大疙瘩，飞起来的铁皮把大疙瘩炸开了。他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都麻木得没有触觉了，双手抱着肚子，躺在地上来回打滚道：“肠子出来了！肠子出来了！” 见此目不忍睹的惨状，妈妈和几个女同志都惊呆了。她们怔愣一下后，急得大声喊叫起来：“唉呀，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哭腔中裹着惊吓的颤音，害怕里带着慌乱的恐惧，当时的气氛就像巨雷在头顶炸响，嘎啦啦地震动着大地，场面非常吓人。文工团的指导员打过仗，有这方面的经验，他立刻喊道：“蹲下！快蹲下！”说完，他一把抓起演出用的假头发，捂在崔世芬的脸上。接着，他随即对报幕员说：“谢幕，赶快报谢幕！” 报幕员知道戏比天大，没有特殊情况不得中止演出。她满脸焦急，赶忙走上前台，实事求是地报告说：“演出到此中断，后面出事故了。” 文工团里有不少寿光县入伍的子弟兵，不少家在附近的亲人们在下面看戏，听说后面发生了事故，他们都非常着急，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打听情况。顿时间，寻人的喊叫声，应许的答应声，拦阻的劝导声连成了一片，场面热哄哄c乱糟糟的。 “老乡们，不要挤，不要拥，都向后退一退，我们这里要救治伤员，希望大家让开一条路，不要影响到我们这里的工作。” “老乡们，没事的可以回家了，不要拥堵在这里，没啥好看的，都回家了老乡们，谢谢你们的合作，谢谢啊！” 文工团的领导们，声音时高时低地劝说着，希望围堵在四周的老乡们尽快离去，为他们救治伤员和恢复秩序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 正好，县政府附近有一家卫生所，丝丝地燃着煤油灯，有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值班。医生有小四十岁，眼眶凹陷，有些疲惫的脸上挂着沉稳，裹着坚韧，一看便知是个勤恳耐劳c经历过世面的人。 他们闻讯后，赶紧拿着担架跑过来，把崔世芬和程云峰送到卫生所里救治。经检查，程云峰没事，是那个布腰带系成的疙瘩正巧挡住了火药筒炸开的铁皮，救了他的命，实乃万幸也！只是崔世芬的伤口流血不止，有些麻烦。 那天晚上，炊事班的同志做了面疙瘩汤的夜宵，文工团的同志没有一人去吃的，场面异常孤寂和冷清。想起崔世芬的容颜，想起他的伤势，大家都很担心，如同秋风萧瑟c严霜覆地，一阵阵的寒凉笼罩在大家心中。 妈妈重感情，稍稍触动她的情感就会泪流满面，这回更是如此了。崔世芬和她一个班。平时，崔世芬工作踏实，钻研精神强，大家都对他印象挺好的越是印象深刻，妈妈越是摆脱不了那种苦楚c那种伤心，泪水盈盈而出，抹了一层又一层。 第二天，文工团领导告诉大家，崔世芬已经止住血，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只是那种与昌潍文工团对弈演出的雄心壮志，也随着这件事情，不得不蒙上一层忧伤的阴影和格调 后来，崔世芬伤愈后返回部队，成了昌潍军分区文工团中从事军旅文艺工作时间最长的同志。1965年2月，由崔世芬担任队长的伞兵一二八团战士业余演出队，代表空军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北京举行的战士文艺汇报演出，还受到c周总理等中央首长的亲切接见。后来，他还担任过武汉军区空军文工团团长。离休后，他在八朝古都开封安度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空军陆战第一旅 妈妈和战友们来到一支神秘的部队，这里汇集着各路英雄好汉，装备着苏军最先进的武器，官兵们个个写好遗书，每天鸡鸭鱼肉“会餐”，过着优厚待遇的生活。这是一支什么部队呢？ 1c调防命令 “嘟嘟嘟！嘟嘟嘟！”集合的哨声尖厉c紧促c响亮，在昌潍军分区文工团驻地响起。平时，大家听惯了那种随意平和的哨音，一切都在四平八稳c不慌不忙中进行着。可这次哨声响得不对，同志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即刻放下手中的事，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立正！向右看——齐！”值班队长神色肃然，口令洪亮，严格管束部队地整理完队伍，向文工团团长报告后，沙沙沙地跑步回到队列中，转身c挺胸，垂臂，立正站好。 文工团团长来到大家面前，他那平时乐呵呵c笑嘻嘻的面容，变得异常严峻和冷酷，威厉的目光扫视着大家，气氛沉默着c肃静着，仿佛空气凝固了一般，让人觉得呼吸都不太自然了。他的这副表情不多见，只有在很严肃c很庄重的场合中才能看到，大家似乎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志们，现在传达上级命令：从现在起，取消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的一切探亲假和休假，正在休探亲假的同志即刻召回。全体人员在营房内待命，不得请假外出。命令宣布完毕。” 文工团团长寥寥数语的命令，似惊涛骇浪般横扫过来，在礁石岸边腾越起巨大的浪花；它又像一道响彻天际的大铜锣声，嗡嗡乍响，打破了文工团的沉寂和谧静。这种既风风火火c又神神秘秘的命令，迅即间使大家陷入到激越难息的亢奋之中。 听到命令的妈妈，丝丝缕缕的愁绪随着她那挥之不去的情感，在她的心中掀起一阵阵波澜，它是那样不舍，又是那样憧憬自从妈妈来到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后，只和妹妹晓岚见过一回面，照过一次相。她本想最近利用几天时间，和妹妹一道休探亲假去看看母亲，母女们叙叙旧，述述情，让母亲对她和晓岚放心。说真的，母亲还没见过她穿军装的摸样呢！ 记得前几天，妈妈刚刚收到母亲的来信，信中有几段话是这样写的。 “晓峰，你和晓岚小小年级就出去工作了，也不知你们在外边要承受多少工作压力。你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还好受些，毕竟你俩是亲姐妹，有个伴了，可现在又分开了说真的，我经常在夜里梦见你们，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牵挂那个，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上次来信说，准备回来看看我，我高兴极了。你能不能跟晓岚说说，你俩一块回来，让我们全家团圆一下。现在，我经常盼望着这一天能早日到来，想着我们全家在一起包饺子c做煎饼的情景。作为母亲，这是一件多么幸福快乐的事啊！” 可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与母亲团圆的祈盼泡汤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c让人惋惜的事情啊！但军令如山，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怠慢和通融就宛如陡立峭拔的山峰，似天斧劈成一般，它的层峦叠嶂和山势巍峨尽收眼中，一是一，二是二，容不得半点改变可妈妈不知道部队为什么会这样，连正在休探亲假的同志也要即刻召回，像天塌地陷c十万火急似的。 命令下达后的那几日里，文工团的同志心里都非常敏感和好奇，仿佛成了一个谜，令人心神不定，又叫人倾心关注，他们四处打听和寻觅着谜底，总想早一些知道这里的真情实况和来龙去脉。特别是看到住在附近的警卫营，照常出勤训练，照样探亲休假，一点变化都没有，大家心里都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文工团这是怎么啦？！难道这是一条独门独户的命令？！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有人说文工团人人要求进步，战斗精神旺盛，要划拨给别的部队显显神威了；有人说文工团宣传鼓动力强，要上战火纷飞c硝烟弥漫的前线了那时候，各种小道消息和揣测弄得军营里纷纷扬扬c若是若非，就宛如一只撒欢的小鹿，一会儿奔向这里，一会儿跑到那边，没有一个明晰准确的方位和目标，远远不能解开大家的心中向往。 那时的妈妈，虽然爱打听这些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使自己迷茫的心里多了几分神秘和新奇，但她内心中却有底有数c不忘初心，因为她早已从《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歌词中，领会到部队的性质和内涵。 “向前c向前c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这就说军人并不是老呆在一个地方，心中要有脚踏祖国大地的志向，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和指挥，奔赴战斗和需要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那时的妈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文工团划拨给别的部队也好，还是要上前线也罢，大家一块轰轰烈烈地走，一齐风雨同舟地去，如火如荼闯天下，气宇轩昂去战斗所以，妈妈并不会感到突然和意外，也绝不会恋家难舍故乡，拖大家的后腿，她要当就当一名响当当的合格军人。 人靠衣裳马靠鞍。在那段时间里，军分区狠抓文工团的作风纪律建设，尤其是军人风纪和队列，要求大家军姿严整c队列整齐c站有个站相，走有个走样，一点也不能敷衍马虎。他们下决心要给文工团配备最好的“衣裳”和“马鞍”，让文工团如日中天c有模有样，就是走出去也要给昌潍军分区争回些颜面来。对此，军分区政治处主任还到文工团作了动员讲话。 那天早晨，天空云彩很厚，大地灰暗无光，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政治处主任亲自到文工团出了早操，从中发现不少问题，他的讲话更是如雷贯耳c毫不客气： “文工团要改变那种后勤兵吊儿郎当的不好印象。口令一下，唰唰唰地列队看齐，别像老爷兵那样慢慢腾腾c半死不活的样子。军人就要‘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像个军人的样子。什么是‘战士’，战士就是战斗中的勇士。看一支部队怎么样，不看别的，一看他们的军人风纪和队列就知道了。你们就要按这个标准严格要求，严格训练。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好啊？！” 文工团知道政治处主任讲话时喜欢这样发问，想看看部队有没有士气，有没有斗志。这回大家早有准备，异口同声地响亮回答道：“有——！” 新一轮的队列训练开始了，这回可是出实招c动真格的，教官都是警卫营队列训练中的精英。他们严格按照军分区首长“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命令要求，对文工团严格要求，严格训练，哪怕是细小动作做得不到位也要一一纠正过来，确保训练质量不走过场，训练效果立竿见影。至少说，他们要让文工团的同志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队列训练，这些队列训练有哪些具体要求。 就拿“立正”来说吧，他们按照训练大纲，毫厘不差，丝缕不减，字字句句背得滚瓜烂熟：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仅仅立正，他们就能说出这么多的条条款款和规规矩矩；更火辣辣c烫盈盈得是，他们要一条一款地对，一规一矩地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谓是不磨不练，不成军营好汉啊！ 又一轮的夜间紧急集合就要开始了。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夜暮垂落的四野，大地沉思般幽静，只有蟋蟀的唧唧叫声，伴随着人们在那梦乡里遨游和嬉闹。 “嘟嘟嘟！嘟嘟嘟！”一阵阵紧急集合哨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来，响彻在文工团同志们的耳畔边。 “不许点灯，打背包紧急集合！不许点灯，打背包紧急集合！”文工团的领导疾步赶来，边走边喊，生怕没唤醒大家误了事。军分区训练处来人了，他们站在操场上，看着闹钟，观察着c期待着c验收着这次夜间紧急集合。 文工团的同志们，迅速从床上爬起，穿衣c系鞋c叠被子c打背包一切都在黑暗中熟练地进行着。他们凭借着往日夜间紧急集合时摸索出来的经验和体会，忙而不乱，急而不躁，唰唰唰地打背包声，低声有力的催促声，交叉混合在这紧张有序的夜幕里。 各班到齐后纷纷跑步到操场，班长们陆续报告道：“四班到齐！”“一班到齐！”全团到齐后，训练处的同志笑了，文工团的夜间紧急集合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好，就是叫他们跑几圈c蹦一阵子，背包也不会松散零落。 军营里有句行话：新兵怕紧急集合，老兵怕出队列。其实，妈妈虽然参军时间不长，但毫不隐饰地说，她什么都怕。她既怕紧急集合时那种黑灯瞎火的紧张和忙碌，又怕出队列时的那种辛苦和焦灼。但妈妈的自制能力很强，这与她矢志不移的自身修养有关，越是害怕的地方，她越要坚贞不屈地挺过去，百折不回地渡过来，不想把她的弱点暴露在大家面前，给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和口舌。 所以，妈妈的性格里具有一种锲而不舍的韧劲，善于抑制那些不符合既定目的的愿望c动机c行为和情绪，刚刚露出苗头就会被她遏抑在萌芽状态之中。妈妈对她的这种禀性虽苦犹荣，心存甘甜，就像在那冬日寒气凛冽的季节里，也会迎来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果真不出小道传言，正式调防命令下达了。这天，军分区下属部队列队在操场，他们全副武装c威风凛凛，全神贯注地注目着c倾听着c等待着，心中鼎沸起军人的威严和荣耀。这是军分区首长的意思，他们就是要用这种威武整装的大场面c大气势，弘扬起军队的旺盛斗志，调动起军队执行命令的责任心和使命感。 而今此刻，文工团的同志们列队在最前面，他们多日来的议论和猜测终将有了结果，心情激动得犹如开弓的箭c出鞘的刀c奋蹄的马，接受着这一庄严而又神圣的时刻！ 军分区司令员身板挺直，目光如炬，他的话声似洪钟，响亮有力：“同志们，现在宣布中央军委命令，昌潍军分区文工团调防南京军区，列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陆战第一旅’的编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指名道姓要人 听到命令后，文工团的同志们既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又在心里掀起新一轮的波澜，而且这种“波澜”来得具体c来得迫切，恨不得马上就知道这里的来踪去迹和甲乙丙丁似的。例如：“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陆战第一旅”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呢？他们具体驻扎在哪里？现在还在打仗吗？等等c等等。哈哈，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c得寸进尺啊！ 那时，调防命令已经正式宣布，这支部队的基本情况军分区还是知道一些的，再说，这里的保密程度也不像以前要求得那样浓郁了c严苟了，有了松动或允许知道的范围。人们在神秘中交耳，又在好奇里私语，你传我，我传他，许多事情成了公开的秘密。比方说：“空军陆战第一旅”是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部队，战斗英雄很多，代号是“洪湖部队”等。 特别是“洪湖部队”这几个金灿灿c呱呱叫的字儿棒极了，势如灌顶天雷，又是耀眼闪电；以理推之，大家还以为这是一支从洪湖起家的部队呢。若要说起贺龙两把菜刀起家c洪湖闹革命的故事，大家更是从心底里敬仰佩服，有一种荣誉倍增的凝聚力和使命感。 其实，“洪湖部队”只是个部队代号，并不是从洪湖起家的部队。若要有什么象征意义的话，这就是要像洪湖赤卫队那样，机智灵活地在敌人后方展开游击战争，弄得敌人心神不宁，被动挨打，这很符合伞兵空投敌后c扰乱敌人后方的战斗性质。 当然，大家说起“空军陆战第一旅”时，很多人都觉得这个番号挺新鲜c挺特别c挺有嚼头的。特别是“空军陆战”这几个字，既是“空军”，又是“陆战”，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从天而降的“伞兵”。反正，大家群情激昂，在略知一二中，都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俗话讲：水有源，树有根。真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陆战第一旅”的背景是什么？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呢？ 1949年8月22日，中央经过认真研究，由政务院总理c亲自起草了组建空军陆战部队的决定。随后，为配合三野执行解放台湾等岛屿的作战任务，中央又研究决定，根据我国运输机保障能力的实际情况，认为组建一个伞兵旅比较合适。拍板后，1950年4月17日，中央军委根据空军陆战旅担负敌后独立作战任务，必须具备英勇顽强c机动灵活的特点，军委电令各大军区c各野战军抽调一批战斗英雄和模范干部组建空军陆战旅。空军陆战旅的领导机构，要从有指挥作战经验的步兵师c团领导干部中选调，其中师c团级干部主要由第三野战军选调。 那时的东海前沿，万里海疆c浩瀚无际，第三野战军正忙于渡海作战的任务，到处是一派热火朝天c声势浩大的训练景象。指挥部里，首长和参谋人员正在研究渡海作战方案，各种假设相继而出，各种推测千难万险，考验着指挥员掌控部队c随机应变的作战能力。海岸沿线，各个部队分布开来，有起帆划船的，有海上射击的，还有荡秋千c走浪板的，一幅幅千军万马大练兵的阵势。 宽敞的指挥部里，墙上挂着军用地图，地图上红红蓝蓝的标记有箭头c有圈注c有线条等，显得格外醒目和凝重。铺着绿色军毯的宽大指挥桌上，放着一个半新旧的马蹄表，两个银色的铃铛分布在闹锤顶端，指针分分秒秒地走动着。 闹钟旁坐着一位年轻军官，正在听取基层部队的训练汇报。他那微微锁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浅浅的疙瘩，表情矜重寻思，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情感，如同山间的雾岚，吞噬着山峰和树木，在他的脑海里弥漫着c穿梭着。他就是陆军第20军58师参谋长方铭。 几天前，军首长找他谈话，气氛郑重其事c像模像样，说是军委要成立一支空军陆战旅，要选调一批功勋模范的指挥员和战斗员前去组建这支部队。经三野首长研究决定，选派他去组建空军陆战旅的领导班子。 方铭没想到会是这事，心里犹如烈马奔腾，嘶鸣长空，他既激动不已又忐忑不安：激动得是，他从地方武装改编到新四军后，在各级首长的关怀和鼓励下进步很快，成长为新四军出名的青年营长，现在又是头等主力师的参谋长，这次他被三野首长看中，就因于此。忐忑不安得是，面对新的部队，新的领导，他等于要重新起步，重新奋斗，一切都得从头来过，这种陌生感c生疏情，他不得不考虑，不得不掂量。 他思忖片刻后，坦言相告说：“我对老部队有感情了，能不能派其他同志去。” “恐怕不行！”军首长的眼睛露出坚毅的光亮，仿佛罩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字字句句说得晓之以理c动之以情，“三野首长对此事很重视，挑来选去，就选中你了。军委明确要求空军陆战旅的领导班子由三野挑选，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和期望，如果我们选去的人不中用，不是那么回事的话，对我们三野也影响不好。所以，三野首长再三强调这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舍不得放好的。” 听到这番袒露真情的话语，方铭沉默了。他知道这事木已成舟c无法改变了，果断地说：“那我要带个人去。” “谁？”军首长料到他会挑几个得力干将一同去，这样便于今后指挥调遣，用起来也会得心应手c心中踏实。 首长默许等待着下文，看看能不能同意他的要求。 方铭平时就喜欢视察部队，有事没事他经常到部队走一走c看一看c听一听，特别是那些令他关注的人和事，他更是听得用心，问得悉心：这个连队有什么特长和传家宝？那个指挥员有什么优缺点？他都熟记于心，如镌如刻，随时随地都会在他脑子里形成那种军人所期盼的战斗力和影响力。 “58师172团2营营长崔汉卿。”方铭点名道。 提起崔汉卿，军首长当然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华东野战军二级战斗英雄，曾参加过莱芜c孟良崮c鲁南c豫东c淮海c渡江c上海等重要战役，被20军授予的荣誉称号是“战斗模范，人民英雄”。 军首长默默地看着方铭，心中是蓝晶晶的天，炽热热的情他暗暗佩服方铭的眼力：崔汉卿是善于打硬仗c打恶仗闻名全军的。尤其是他当连长时，几经枪林弹雨考验，几经冲锋陷阵拼杀，积累了丰富的基层作战经验，曾把敌人的“王牌”部队斩入马下，打得他们晕头转向c稀里哗啦 “这个得需要军里集体研究决定。他是华东野战军的战斗英雄，还得报请三野首长同意才行。”军首长说得很客观，也很实际。 越是选调手续烦琐困难，方铭越懂得崔汉卿的珍贵。他决心已定，就像悬崖上的青松那样，树根牢牢地扎在石头缝里，不管是电闪雷鸣，还是风霜雨雪，它安如磐石c墨绿不褪。反正，他就看中崔汉卿了，非要把他带走不可！ 俗话说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方铭的再三请求下，三野首长根据军委组建空军陆战旅的指示精神，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把崔汉卿带走了。后来，崔汉卿成为空军陆战旅第一狙击营营长，是全旅唯一没有降级使用的营级军官。 若要说起组建空军陆战旅的情况，那就更有紧锣密鼓c只争朝夕的战斗气氛了。空军陆战旅是新生兵种，对训练条件要求较为严格，因而基地选在哪里至关重要。空军领导认为，空军陆战旅人员比较少，除了主要担负解放台湾等岛屿的任务外，还要应付国内各个方向上的突发事件。因而，训练基地选在中原地区比较好。 为此，空军副司令员常乾坤带领苏族顾问，于1950年5月5日赴郑州c开封c新乡c安阳等地进行实地勘察，并于5月9日向代总长聂荣臻写出报告，认为开封c郑州两地可以作为空军陆战旅的训练基地。 随之，军委电令中南军区责成河南省军区将开封机场附近原日本兵营和郑州机场附近房屋全部腾出，交给空军陆战旅使用。河南省军区接到命令后迅速行动，很快把房屋腾出。(空军陆战第一旅组建后，由于开封一地能容纳全部人员，故未进驻郑州机场。) 5月27日，军委又电告各部：如确难按全部英雄c模范条件抽调，其不足部分，可以从一c二等功臣中补充；如仍不足时，则按“政治可靠c身体健康c战斗勇敢c表现好”的条件从优秀指战员中补选。 7月17日，军委确定空军陆战旅的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陆战第一旅”，代号为“洪湖部队”。 由于空军陆战第一旅担负着随时准备渡海作战任务，为了避免在选调条件上出现分歧，延误组建时间，军委再次电令各大军区c各野战军按“政治可靠c身体健康c战斗勇敢c表现好”的标准，挑选空军陆战兵员，汇聚到达开封的时间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不可动摇！不足20天，一c二c三c四野战军和东北c华北c山东军区中的37个军和3个军级单位，挑选出6800余人的群英队伍汇集到古都开封。这既是军人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召唤，更是c党中央一定要解放全中国的坚定号令。大家在言谈举止中，处处凝聚着军人那种心心相印的神秘和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和信心。 当时，这支部队有“四多”：一是战争年代入伍的多，计4952人，占实编人数的98；二是打过大仗的多，计4164人，占实编人数的824（其中参加战斗10次以上的就有851名）；三是党员多，计3689人，占实编人数的73；四是英雄c模范c战斗功臣多，计3034人，占实编人数的60。其中战斗英雄139名（一级战斗英雄49名，二级战斗英雄35名，三级战斗英雄49名）；模范289名，功臣2606名（特等功11名，一等功臣332人，其它功臣2263名）。 全旅946名干部中，战斗英雄25名，各种模范63名，功臣506名，占干部总数的63。还有整建制调来的原陆军二十七军的“常胜模范连”。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空军陆战旅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制旅中英雄模范和战斗功臣最多的部队。可谓是：英雄汇聚古城，雄风独占鳌头。 根据诸多因素，空军陆战旅从旅首长到基层官兵，大多高职低配安排位置，例如师级领导当旅级领导，团级领导当营级领导，班排长当战士等。他们上上下下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用上空降兵时，战斗任务将会十分艰巨和残酷所以，许多指战员把遗书写好了。他们还风趣地说自己是中国人民解军的“敢死队”。在这种环境的渲染下，似群马奔腾，似群雁飞翔，你影响我，我感染他，反正，大家都有一个金石之盟的心思，这就是关键时刻上得去，拿得下，决不当孬种！ 1950年9日17日这天，是个半晴半阴天，天空中的云翳堆积成各种蘑菇形状，太阳时而钻进浮云密布的云絮，时而又露出灿烂的笑脸，是个很适合户外活动的天气。空军陆战旅在开封营区召开了成立大会。用绿色蓬布搭建起来的主席台，里面插着红旗，拼在一起的桌子上摆放着鲜花，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空军陆战第一旅成立典礼大会”的横幅，使整个主席台变得既温馨又肃重。 旅长王建青（原陆军第二十六军七十七师师长）c副旅长方铭（原陆军第二十军五十八师参谋长）c副政治委员丁钊（原陆军第三十一军九十一师副政治委员）c政治部主任林震（原陆军第二十一军六十三师政治部主任）及河南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牛佩琼，河南省军区司令员陈再道，苏联顾问团团长沙别里车夫上校在主席台上。 一眼望去，数千名空军陆战官兵们着装整齐，手持苏制转盘式冲锋枪c步骑枪c捷格加廖夫轻机枪等武器，腰间挂着美式伞刀，他们严峻的脸上挂着中国伞兵的自信和骄傲，精神抖擞地列队在八一军旗下。 成立会上，宣读了华东军区c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等首长发来的贺电c贺信。第三野战军周鸣骏副参谋长代表军委给空军陆战第一旅授予军旗。尤其是接受军旗时，旅长王建青那颗怦怦弹跳的心，带着责任，裹着担当，一回回次次地冲击着他那永不言败c敢打敢拼的心岸。 接受军旗后，王建青带领空军陆战第一旅的全体官兵们庄严宣誓。他那铿锵有力c如箭在弦的誓言，句句声声表达了他们要为祖国而战，要让c朱总司令和全国人民放心的钢铁决心和顽强意志；就像那擂起的鼓，扬起的旗，仿佛冲锋陷阵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阵营中的最前沿。 “我们以无限的兴奋，接受c朱总司令和中央军委给予的光荣任务——建设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个空军陆战旅。我们要以最大的努力，坚决完成这个任务，时刻准备着接受党中央的号令” (注明：文中所引用的军事资料已解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与苏联顾问冲突 为了随时完成c党中央交给的空降作战任务，赶时间，争速度，空军陆战第一旅在建立的第二天就成立了突击跳伞分队，开始了紧张有序的跳伞训练。 一眼望去，他们一张张黑黝黝的脸膛，一双双犀利有神的眼睛，一副副硬朗朗的身板，齐刷刷地站在操场上，映在大家的眼帘中。别看他们现在这种英姿勃发c斗志昂扬的模样，其实，他们中间有不少人是“土八路”。比方说，有人来伞兵旅后没有见过电灯，左看右瞧，没想到这个玻璃罩里的东西还会发亮，白花花c亮晶晶地给夜晚带来光明。比方说，拿着苹果沾白糖吃，这种吃法很多人见都没见过，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是神仙过的日子。 那时，为了尽快训练出伞兵，空军陆战旅因陋就简地修建了5个跳伞训练场，训练设施完全是按苏军伞兵训练要求而做：有平台c吊环c浪桥c飞机模型c滚环c操纵架c天桥c秋千等训练设施。若是轮个仔细端量一番，训练设施各式各样c五花八门，更显示出这一兵种的特殊性和神秘感。 随着操场上“一c二c三c四”的口令声，突击跳伞分队阵容整齐c声音洪亮地跑步过来了。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干部54人，战士8人，共计62人，但他们个个人心似铁c胆量如钢，仿佛一道钢铁战士组成的风景线，气势如虹地展现在全旅官兵们面前，斗志昂扬地印刻在大家心中。 若要知道他们是如何突击训练的，我先介绍几种训练设施的功能和用法，掀起这里的神秘面纱和运作规律，便于读者在轻车熟路中了解我们的伞兵。 ——在飞机模型里，伞兵们要躬腰双手抱腹，排成队，步伐稳健地一个接一个从飞机模型里跳出，接连不断地落在沙堆上。这里主要是训练伞兵跳出飞机舱门时的动作，人与人的间距紧凑得当，分秒有序，队形忙而不乱。 ——跳平台是伞兵着重练习的科目，往往也是训练时间最长c最枯燥c最认真的项目。它一步一个台阶，高有三四米，伞兵站在平台处，双手举起呈操纵降落伞状，双腿双脚合拢并齐，膝盖微微弯曲，随着指挥员的命令，跳到平台下的沙地里。每个人跳下后，沙土处就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谁的脚印分开了，谁的脚印一前一后不整齐，教官会根据脚印情况，具体指点讲评。这是伞兵着陆时最基础的训练，也是最起码的要求，哪怕是点点滴滴c丝丝缕缕的细小问题，严格的教官也不会放过，非要做到令他满意为止。 ——跳吊环是最接近实际跳伞的训练科目。伞兵们双手握环站在高台处，随着教官一声“跳”的命令，伞兵腾空跳下，忽地而过，紧接着双手离环，“嗵”的一声落在沙地里。谁的身体平衡好，落地稳当准确，谁就步入合格的门坎；谁的身体落地歪斜，双脚分开，谁就过不了关，还得练习。 ——走天桥是让伞兵们寻找空中感觉c锻炼勇气和胆量的好地方。它有10多米高，一米多宽，全部是用木料做成，行走的木板处还有道道空隙。若是初次登上天桥，怦怦直跳的心脏会在紧张中嗟叹，哆哆嗦嗦的双腿会在害怕中发软，仿佛站在悬崖边似的，峰峦陡峭中让你胆怯忌惮。而熟悉它的伞兵们登上天桥后，行走从容自若，然后身体保持平衡地张开双臂，站立着从上面徐徐滑下，他们走得就是那种刺激和精彩，滑得就是那种自信和无畏。 若要讲到突击跳伞分队的操练情况，那就不能像以上所说得那样精益求精c千锤百炼了，他们只是了解掌握个大概，做几下动作，大差不差地就算过“关”了。因为他们必须尽快掌握跳伞技术，随时准备接受c党中央交给的空降作战任务。所以，在突击跳伞分队展开训练的同时，各营各连也开始磨拳擦掌c跃跃欲试，在苏联顾问的指挥下开始了跳伞训练。 倘若走走瞧瞧，全旅的5个训练场地一派热闹沸腾景象，就是在跳伞训练设施不够用的情况下，部队照样顶呱呱c嗥嗥叫。你看，走队列的阵容，整齐划一c规规矩矩；你瞧，跳平台的身影，忽上忽下c井然有序；还有那练刺杀c练拳术的方队，龙腾虎跃c生机勃勃。这里的口号声c口令声更是洪亮有力c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训练场的上空。他们不愧是战斗英模组成的集体，人人心里拧着劲，绷着弦，处处显现出部队旺盛强悍的战斗力。 当时，空军陆战第一旅下设一c二c三c四个狙击营，一个迫击炮营，一个战防炮营和一个坦克营，以及通信c侦察c高射机枪c工兵c运输c卫生等直属连队。确定这样的编制，完全是照搬苏军伞兵的编制体系。那时，伞兵旅共有41位苏联顾问。他们具有责任心强c技术精c作风严c标准高的特点；但他们纹丝不动地照搬苏军条令教跳伞那一套，管教方法单靠行政命令处理问题，不重视思想政治工作，不符合我军军情，对部队建设产生了一定影响。 言归正题c书归正传，下面要说说我父亲崔汉卿的情况。他那时是第一狙击营营长，是被副旅长方铭点名要到空军陆战旅的战斗英雄，又是全旅唯一没有降级使用的营长。他中等个头，身板硬实，尤其是他那墨黑浓密的眉毛，熠熠有神的眼睛，就是脸上荡漾起笑意，也会给人一种英武相和严厉感。 父亲1925年腊月12月26日出生在江苏省东台县富安镇湾港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7岁时父母双亡，靠讨饭度日，经常被狗咬，被人赶，过着孤苦伶仃c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从小经历了许多磨难和煎熬，给他弱小的身心带来无法挽回弥补的感情创伤。 后来，他被好心人送到寺院为僧，主要是在寺院里看门c扫地，跟着老和尚念经诵佛。当时，父亲有三怕：一怕泥菩萨凶神恶煞的模样，晚上，他独自一人不敢从泥菩萨跟前走过；二怕按当地风俗把快要死的人抬到寺院里，让他念经超度亡魂；三怕老和尚动不动就打他，有时还让他跪在台阶上。那时的父亲，就是在这种担惊受怕c惟命是从的环境中长大，满脑子是阿弥陀佛c大慈大悲的超度咒语和精神损伤。 1941年2月，日寇占领东台县城，到处是他们烧杀掳掠c奸淫凌辱的罪恶身影。为避其锋芒，县党政机关及部队转移至堤东农村坚持斗争。面对穷凶极恶c滔天罪孽的日寇，佛语中的“一切皆为虚幻”变成了抗日的勇气和担当，父亲毅然决然地弃佛参军，加入到海北游击连的行列，同年编入新四军一师二旅五团。他在战火硝烟里冲杀，在枪林弹雨中打仗，历任过侦察员c侦察排长c副连长c连长c副营长c营长，是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的基层军官，战功无数c彪炳史册。 自从父亲调入空军陆战第一旅当了第一狙击营营长后，他当然知道“第一狙击营”的“第一”意味什么：它是一马当先c攻艰克难的旗帜；它是首当其冲c冲锋陷阵的战斗先锋反正，“第一”在他心中是精锐，是率先，是英勇的金字招牌。 正因为父亲心中有这块“金字招牌”，他特别重视部队的管理和教育工作，格外珍惜和爱护部队的荣誉心和硬实力。哪个战士头痛脑热c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哪位战士思想郁闷c情绪低落有思想问题了。他虽然是军事指挥员，但他会像指导员c教导员那样，仔细观察c勇于担当，用心用情弥合战士心中的苦，化解他们身上的痛，把不利因素转换成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一次，父亲带领部队跳伞训练时，有个战士有恐高症，一登高就心虚c就胆小，动作畏手畏脚c怯怯弱弱的。苏联顾问看他不顺眼，辱骂了他，还动手动脚打人。父亲见后就火了，责问他说：“我的兵都是从枪林弹雨钻出来的人民功臣，你有什么权利打他们？！” 苏联顾问通过翻译说：“跳伞是勇敢者的运动，只有勇敢才能操纵它c驾驭它！我这里不需要胆小鬼！” “勇敢并不等于就可以动手打人！”父亲说完，命令连长把部队带回，不训练了，以示对这位苏联顾问简单粗暴行为的不满。这位苏联顾问也气呼呼地走了。 事后，苏联顾问团批评了这位顾问，父亲也遭到旅领导的批评，双双认了错，相互赔礼道歉。那天晚上，这位苏联顾问还请父亲喝了酒，是苏联的白兰地，色泽金黄透明c香醇浓郁。吃得是苏联的纯牛肉罐头，里面的牛肉炖得烂烂的c香香的，还有一种黑胡椒和奶油的味道。父亲酒量不大，那天也豁出去了，以表诚意地跟着苏联顾问用碗喝起酒来。 随着“咕嘟”c“咕嘟”咽酒的声音，这是一种尽情的坦荡和爽快，彼此间连着友谊，系着真诚，在喝酒的举杯中相互谅解c相互信任c相互支持。 “崔营长，你带兵打仗是个好样的！” “崔营长，爱兵很重要，这是一个基层指挥员打胜仗必备的条件！” 苏联顾问赋性耿直坦率，把由衷感慨出来的话说给父亲听了。其实，敲锣打鼓各有门道，他看得准也说得对，父亲的确很爱兵，不然，他的命早在战争年代就玩完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爱兵的回味 1947年8月，党中央指示陈毅c粟裕率领第一c三c四c六c八c十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合力成外线兵团，执行开创豫皖苏解放区的外线作战任务，以策应刘邓大军在大别山地区展开工作。 华野外线兵团为分散和牵制敌有生力量，制定了破坏敌铁路机动计划，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铁路破袭战。他们动筋骨打要害，首先对陇海线200余公里的铁路进行破袭，务求在3个月内不能通车。一纵的任务是破袭砀山至黄口段的铁路，拔除沿线据点，伺机攻占砀山城。 砀山城历史悠久，古为汴京齿唇，徐淮门户，素有九州通衢，天下要冲之称。敌人看出我方意图，把整编24师第7旅由商丘调到砀山驻守。砀山城四面是墙，高4米，墙下宽7米，护城河宽20米，敌人还在城墙角桥头修筑了碉堡c战壕c城墙掩体三层火力网，周围还有铁丝网c木桩等障碍物。 随着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叮铃铃的电话声，还有通信员沙沙沙的脚步声，战斗任务逐级下达了：师部把主攻砀山城的任务交给了一团，一团决定一营主攻，一营把突击连的任务交给了惯有打硬仗c打恶仗之称的二连。 他们是各级首长手中的一张“王牌”和“杀手锏”，搁到哪里都叫得响c过得硬。父亲是二连连长，开支委会研究作战方案时，气氛十分热烈，大家纷纷要求带领突击排（三排）担任主攻任务。 在父亲的心中，连队指挥员就意味着战士的表率，连队的先锋，他明确表态说：“谁带突击排我看没有必要争论了，我是连长，我带突击排。副连长带预备队。指导员负责后勤和处理伤员工作。就这样定了。” 副连长知道父亲常常有作战时冲锋在前的秉性，身为副连长，他心里的战斗激情更是火热和恳切，有不同意见地说：“连长，你的任务是指挥全连进攻，我带突击排主攻！” 父亲决心已定，不容再争论下去地说：“不要争了，执行命令吧！” 见连长态度坚定执著c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副连长知道连长勇于担当重任，敢于承受危险，是为了他好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佩服，越是关爱。散会后，副连长与指导员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各排抽出一位有战斗经验的战士跟着连长，担任通信员的角色，随时与后面保持联系。另外，除文书外，司号员c通信员c理发员都跟着连长，加强突出排的作战力量。 咝——，咝——，两发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划出明晃晃的弧线，总攻的命令瞬息间变成霹雳的雷，闪光的电“轰！”“轰！”我军的十几门山炮喷射出火焰，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烈地向敌人的碉堡和城墙发起攻击。随着一阵阵震撼人心的爆炸声，硝烟弥散c土方崩塌，敌城墙被炸开了一个约10米宽的口子。父亲带领突击排趁势而上，攻入缺口。 哒哒哒c哒哒哒50米开外处，敌人的一挺机关枪吐着一串串火舌，猛扫过来，拦阻住突击排前进的脚步。恰逢这时，城墙的土方又一次垮塌下来，堵在缺口处，土堆得很高c很暄，步履行进困难，突击排只冲进来17个人。敌人见他们人少势弱，后续部队又被堵在外边，约有一个连的敌人冲杀过来，打算消灭突击排，占领缺口，负隅顽抗。 父亲对机枪手c九班副班长说：“快，打掉敌人！” 九班副端着机关枪在父亲身后转悠，他那慌里慌张的眼神瞅瞅敌人，又看看父亲，迟迟没有打，模样很是怪异反常。 “打呀！”父亲见敌人渐渐逼近，火冒三丈，大声命令道。 九班副彷徨着c犹豫着，真是活见鬼了，他仍就没有打。 这时，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格斗开始了。刺刀枪在“铮铮铛铛”的相撞声中你拼我杀，扭打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在竭力搏斗中你掐我打c我扛你摔，场面十分惊险紧张说时迟c那时快，就在这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副连长带领预备队冲杀进来。霎时间，乒乒乓乓的枪声连成一片，轰轰的手榴弹接二连三炸响，围拢上来的敌人被打退了 战斗结束后，关于父亲让九班副用机枪压制敌人冲锋，他却没有执行命令，老在父亲身后转悠的事，父亲觉得蹊跷和恼火。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谜团，也是一件令人堪忧的事情。特别是在有枪有子弹的部队里，更是一个不可掉以轻心的问题。父亲把这事向指导员汇报了。 指导员听后，也感到问题严重，打保票地说：“放心吧连长，我一定把这事调查清楚，向你有个交代。” 那天晚上，是个阴黑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看不见树木，看不见道路，大地一片黑咕隆咚，一片谧静。指导员找九班副谈话后才得知，原来，九班副在抗战时曾是伪军的一个营长，被俘时以士兵的身份参加了解放军。他坦诚地说：连长平时对解放过来的战士问寒问暖c关心备至，令他非常感动。 特别是二连打完弗县战斗后，全连217人仅剩下11人了，180名俘虏补充到二连。连长逐班问了个遍，哪位战士有困难，需要连队帮助解决，大家都对他印象很好。第二天，部队行军时遇到敌机空袭，为了保护解放过来的战士，连长扑到战士身上，自己腿部还受了伤，场面十分感人。大家都夸连长是真心实意地爱护他们，是相依为命的铁哥们。这次攻打砀山城，他见一个连的敌人冲杀过来，突击排只有十几个人，形势万分危急。他原想在背后打连长的黑枪，然后投降国民党军队，但他又不忍心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指导员在支委会上讲了此事，大家听后都吃了一惊，好险哪！是“爱兵”救了连长的一条命这就宛如一阵阵嗵嗵嗵的战鼓，一声声哒哒滴哒哒的军号，在有枪有弹的军队里，更是唤醒出爱兵的责任与担当，容不得半点沙子迷眼和粗心大意。等于说，父亲的事给大家上了一堂活生生的官兵关系教育课。 至诚则金石开。从那以后，连队经常把爱兵的事提到议事日程。苗头不小觑，小事不放过，他们经常开分析会，讨论容易产生官兵不和的事；你进一言，他献一句，共同出谋划策化解矛盾的办法，使连队干部和班长成为爱兵的坚固堡垒和钢铁防线。 明人不用多言，好马不须扬鞭。父亲爱兵，战争年代如此，和平年代更是这样，已成为他的习惯，时时刻刻都会在他的心底里翻腾起晶莹滔滔的浪花，涌向他那一往情深c永不怠倦的彼岸。所以，不管父亲在部队的职务怎样变动和晋升，他爱兵的责任和习惯从未间断过。尤其是节假日到来时，他就更喜好替战士站岗放哨，深得基层官兵们的赞誉和好评。 我就见过父亲站岗的样子。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挺胸收腹直挺挺地站在营区西门的哨位处，目光灼亮c军姿谨严动不动，满股子军人的气质和神态。父亲站岗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灵机一动c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而是一种自觉行动，长期地c自发地，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的心底里，去体验那种军人的责任和担当，去感受那种士兵的苦累和磨砺。所以，不论是大年三十夜晚看春晚时，还是星期天大家休息时，父亲经常会走上替士兵站岗的哨位，去履行他与士兵之间的那种同甘共苦和风风雨雨。 在我的印象里，每年大年三十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面对目不暇接c香味扑鼻的团圆饭；面对频频举杯祝彼此新年快乐c万事如意时，可我们从来没见过父亲在家里过过年，吃过团圆饭。每到这时，父亲就和基层官兵们在一起包饺子，扯家常，说说笑笑，亲如兄弟，享受着这种革命大家庭里的温暖气息和精神风貌。 可以说，越是这时候，父亲把官兵同乐共享当做自己义不容辞的工作，责无旁贷的任务，去拉近他与官兵们的距离，去感受官兵们每逢佳节倍思亲的那份厚重。 “同志们，加油走，前面就是登封口师长腿上还有伤，仍和我们一样走”这是野营拉练时，宣传队的同志把父亲编到了快板里，以此来鼓舞部队斗志，弘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原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已是空降兵某部的师长了，部队野营拉练时，他战争年代腿上负过伤，走路有点陂，但他仍然坚持和基层官兵们一起走路拉练，不坐车，在部队里传为佳话，深受广大指战员的尊敬和拥戴。然而，对战士有腿受伤，行走不便的，他却让其乘车，使基层官兵们非常感动。 日久天长，矢志不移，父亲的爱兵仿佛成了一座巍峨矗立的山，一条蜿蜒缓流的河，根深叶茂地扎根在广大指战员的心中，很多人至今难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首次跳伞 由于建伞兵旅初期，大家从未跳过伞，不知道是啥滋味，难免会出现一些思想顾虑。譬如说：跳下来伞会不会开呀？伞与伞之间会不会缠绕在一起呀？等等，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害怕在半空中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这种感觉有时很细微，有时也很强烈，久久盘踞在大家脑海里，时隐时现，若有若无，赶都赶不走；就像到了梅雨季节，大地就会潮乎乎、湿漉漉那样，给跳伞蒙上了一层危险而又神秘的面纱。 “同志们，据苏联顾问说，只要严格按操作程序做，跳伞会很安全的。所以，我们要严格按照跳伞规程办，点点滴滴都不能疏忽和麻痹大意，就能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 虽然大家都不说出“担心”、“害怕”的心情，一副副勇敢冷静、无所畏惧的神色，但旅长王建青能审时度势、猜出大家心中的这些小秘密、小思想，这是他在跳伞突击分队上讲的话，着重强调了“安全”问题，让大家有了主心骨、吃了定心丸。其实，大家早已横下一条心，就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别人敢跳我也敢跳，决不在这节骨眼上当懦夫！当孬种！ 为了不负英雄汇聚的部队名声，为了让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贯穿跳伞的全过程，旅政治处还下达了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指示，要求各级领导以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开展“我为军旗添光彩”的誓师活动，充分调动参训官兵们跳伞的积极性。 “空军陆战第一旅，就意味着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祖国的尊严和领土完整；就意味着一切行动听从、党中央的指挥；就意味着不怕苦累、不怕跳伞、不怕打仗。” “从天而降是我们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们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履行着一位军人对祖国、对人民满腔热血的承诺，对军队、对军旗坚韧不拔的誓言。” 那时，旅政治处还编写了许多宣誓词句，油印给各营连，适于部队在誓师、教育活动中使用。这些词句当中，有的情浓浓、意切切；有的热乎乎、火辣辣；有的镰刀斧头相连，党旗军旗相映；仿佛是打铁的炉，锻造的锤，呼啦啦的火焰，当当响的锤声，激励着广大指战员接受这千锤百炼的铸就和考验。 说句真心话，那时的伞兵旅完全笼罩在准备打仗的氛围中，随时准备接受、党中央交给的战斗任务，飞往前线去作战、去拼杀；所以，决心书、请战书、遗书特别多，似雪花般飞到连队党支部那里。 在这些字里行间当中，有的宣示他们勇于跳伞、敢于胜利的决心和意志；有的告知他们首战用我，要求上前线打仗的心情；还有的写下了他们若在战斗中牺牲，叮嘱家人的话语和事情。 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识字不多，是找人代写的；有的人歪歪扭扭地写了十几个字，但他们用忠诚和信念记录下的文字，字字是铁，句句是钢，笔墨里充满着感人至深的话语和英勇无畏的气魄。连队党支部趁势而上，开展了誓师会和讲评会，他们就是要用这种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鼓舞部队，激励部队，把战士们积极要求跳伞和参战的精神转换成工作热忱，扎扎实实地做好连队的各项工作。当然，万变不离其宗。一切准备打仗，一切为了打仗，这是各个连队要唱好的主旋律。 父亲是营长，是在旅里开的誓师会。父亲不爱耍嘴皮子，粥拣稠的捞，事找有把握的说，大概意思是：一、管控好、训练好部队，做到人人敢跳伞，人人会跳伞。二、协助教导员做好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及时化解思想矛盾，保持部队旺盛的战斗力。三、随时准备接受、党中央下达的空降作战任务，带好兵，打好仗。 父亲虽然话不多，但句句说得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拿他说得“人人敢跳伞，人人会跳伞”来说，不仅是人人敢跳，而且是会跳，这对一个营好几百号人来说，是硬指标、是硬任务，来不得半点虚假、半点夸张。这就宛若一张军令状，一个生死牌，刻印在他心中得永远是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完整句号。 父亲能说出这话，当然不是徒有虚名，吸引旅首长的注意力。他和教导员早已沟通过，哪个战士胆小，哪个战士害怕跳伞，经过摸底排查，他们心中都有数。通过营连干部做工作、做示范，已经在那些战士心中开了花、结了果，使他们接近或是已跨入“男子汉”、“勇敢者”的行列。若再稍稍拧把力、使点劲，完全可以达到“人人敢跳伞，人人会跳伞”的要求。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干一干。真正考验父亲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因为他是伞兵旅突击跳伞分队的成员，是旅首长定夺得第一批跳伞人员。父亲是第一狙击营营长，自然少不了他。 若要按苏联顾问的说法，训练出一名伞兵，从头到尾满打满算也得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但根据上级指示和形势需要，不容停歇，不容徘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这张“王牌”就要时不可待，随时准备接受和执行空降作战任务。 所以，突击跳伞分队打破常规，打破禁忌，在苏联顾问团具体组织实施下，训练了11天就要跳伞。父亲是一营之长，他既要参加突击跳伞分队的训练，又要关注全营官兵们的跳伞动态，两头牵挂，两边承当，训练更是没有10天时间。 面对这种跑马般的训练，连苏联顾问都大眼瞪小眼，嘘声一片。这简直不可思议，短短数日，中国伞兵就训练成了。这就像那流星闪落，一眨眼的工夫，一道光亮就消散在夜空中，速度如此之快，这不得不让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儿。 突击跳伞分队训练结束那天，旅长来到训练场看望大家。大家都知道，真正的跳伞序幕拉开了，迎接他们得即将是飞机上的腾空跳跃，天空中飘落的伞花，还有那颗激动而又紧张的心。 旅长像能读懂大家的心情似的，他那灼灼发亮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大家，又说又笑，与大家一一握手，显得很轻松。 当旅长与父亲握手时，在他那刻骨铭心的记忆里，父亲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是全旅唯一一个没有降职使用的营长，那时很红、很火、很惹人羡慕。他握着父亲的手说：“你是战斗英雄，又是营长，这次跳伞准备得怎么样啦？” 父亲明白旅长的意思，更深知自己是第一狙击营营长，立刻表态说：“请旅长放心，我带头，第一个跳！” 旅长微笑地点点头，眼睛里露出欣慰神情，像是赞许，又像是鼓励。 1950年9月29日，人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空军陆战第一旅迎来了新中国空降兵的第一个跳伞日。这天，古城开封的天空好像知道伞兵要跳伞似的，淡淡的薄云布满天空，是个多云天，没有风，没有日头，最适宜跳伞。 62名突击跳伞分队人员，列队在飞机旁的草坪上，他们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接受着登机前苏联顾问的最后检查。苏联顾问认真地看了他们的伞具、背带和扣环，然后拍了一下他们胸前的备份伞，伸出大拇指，示意合格。这种默默地许诺，仿佛通过了登机前最后一道安全门槛，深深地镶嵌在大家心里，或多或少是一种宽心和安慰。 登机了，他们步伐稳健，次序井然，一个接一个地登上飞机，按位置排序坐好，沉着冷静地迎接首次跳伞的到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里没有刚毅动听的歌声，没有鼓舞斗志的口号，只有他们默默相视的目光和火一样的赤诚和胆量。他们要英勇无畏、淋漓尽致地把勇敢大写在天空上，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书写新中国伞兵的历史画卷。 飞机起飞了，天空上由远而近地传来飞机隆隆的轰鸣声，一架c—46飞机和一架伊尔—12飞机，渐渐抵达跳伞场的上空。父亲乘坐的是第一架飞机，共有18人。他是第一狙击营营长，被安排第一个跳。他左右两旁各坐着一名苏联顾问，若是遇到风大或父亲胆小跳不出去时，他俩的任务是负责把父亲推出去，不要影响到后面的人跳伞，以免跳伞时间拉得过长，后面的人无法准确着陆到跳伞场。 若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父亲心里早就憋足了一股劲儿，暗暗下定决心，你苏联顾问敢跳，我照样敢跳，根本用不着他们推他们搡。 “嘟——”，飞机舱里的跳伞预备铃响了，声音很沉甸，很瘆人，覆盖住机舱里的嗡嗡声。越是在这时刻，大家心里越清亮，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如果这时候腿软跳不出去的话，那可就在全旅官兵面前丢人现眼了……他们个个信心满满，镇定自若地挂好伞扣，接受检查后站起来，按照平时训练要求，躬腰双手抱着备份伞，顺着机舱两侧排好队，等待着跳出舱门的命令。 站在最前面的父亲，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心里犹如喝了一碗辛酸辣口的酒，更是别有一番滋味：1941年和他一同从江苏东台参加新四军的83人，抗日战争胜利后剩下31人；1949年5月打完解放上海的战役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战争年代父亲命大，身上先后被敌人的子弹打中过5次，刺刀伤1次，弹片伤3次，他都没有死，等于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一条命。 如今，想起牺牲的战友和同乡，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就像老子所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那样，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想到冥冥九泉与牺牲的战友们喝“团圆酒”了。再说，父亲身边最亲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可挂念、可顾虑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父亲身边最亲爱的人是谁呢？这里有着一段鲜为人知、感人肺腑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周娟姑娘（1） 那是1942年冬天，万物萧索，寒风呼啸，苏中的天气特别寒冷，到处是阴沉沉、灰蒙蒙的景色。在茫茫的原野中，有一支队伍踏着田埂小路匆匆赶来，他们有的背枪，有的挑担，穿着灰色军装，这是新四军一师一旅二团，他们奉命归属师部直接指挥，担负着保护师部的重任。 由于敌人的便衣横行乡里、四处皆是，他们发现了新四军一师师部的行踪后，速即调来大部队迂回包抄过来，想吃掉新四军一师师部，二团奉命护卫师部机关转移。经过一昼夜的急行军，他们巧妙地绕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来到江苏如东县丰利镇的周村。 那时，父亲在二团侦察排当班长，全排有四十多人，整天跟着首长在外边看地形、搞侦察、传递情报等，任务十分繁重和艰巨。那些天正不巧，父亲生病发高烧，住在一个私塾先生家中。私塾先生有40多岁，个头不高，一副文质彬彬、稳稳重重的模样。他身边有一个独生女，十五六岁，名叫周娟。 周娟的母亲是个农家妇女，性格爽快质朴，待人宽厚善良。父亲在她家住了三天，她们像待亲人一般照顾了三天；当然，这也是不寻常、不一般、铭心刻骨的三天。 父亲第一天从昏昏欲睡中醒来，见周娟和她妈妈坐在床边。仔细端详，周娟长得很漂亮，圆圆的脸蛋，两颊红扑扑的，扎着马尾辫，尤其是微笑时，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闪动着水灵灵、亮晶晶的光泽，嘴角微微上翘，像个活灵活现的“小观音”。她穿着素雅服装，干净、端庄、利落，给人一种既质朴又大方的极好印象。 周娟的妈妈见我父亲长得中等个头，浓眉大眼，挺精干的，顿生好感，动员父亲不要当兵了，理由有三：一是当兵太苦了，经常东跑西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二是当兵太危险了，打打杀杀的，让人非常不放心；三是叫父亲留在她们家，她们会像亲人一样对待他。 父亲明白这里的意思，特别是最后一条，是招上门女婿……想起周娟花容月貌、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他说：“让我想一想吧，我现在太难受了。” 说句真心话，父亲参军后，正值日本法西斯最猖獗的时期，日伪军千人以上的大扫荡平均半月一次，五百人的小扫荡几乎每周都有。父亲是侦察员，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顿饱一顿的，而且危险性又大，很多侦察员知道日伪汉奸残害新四军侦察员的手段极其残忍，宁肯给自己留一颗子弹，也不愿落在日伪汉奸手里。 这种惊心动魄的情景，父亲就经历过一次。在一次躲避敌人的包围搜捕中，父亲急中生智地跳入一个菱角塘里，藏在菱角叶下呼吸，才躲过一劫。至今回想起来，他那怦怦跳动的心，仍然充满着后怕和万幸。 下午，周娟和她妈妈来了，又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有煮鸡蛋、米饼、饭团等，床头都快摆不下了。望着多种多样的食品，闻着飘逸过来的饭香，父亲很是感激。周娟脸上凝聚着沉静神色，郑重其事地问：“我能不能当兵？打日本鬼子不分男女，我愿意当个花木兰。” 听到这话，父亲的心里就像大雁掠过长空，列成队排成行，飞向温暖的南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宽慰。他如实相告说：“当前我们部队的女同志很少，主要是条件太艰苦，女孩子当兵会带来许多不方便。” 周娟的颜面变得黯淡下来，说：“你在我家养伤，我爸妈对你怎样？” “待我很好。” “那件事你想好了没有？”周娟直截了当地问。 “我想好以后告诉你妈妈。”父亲没有急于回答。 晚上，月亮像黄澄澄的银盘，给大地涂上了一层淡雅、柔和而又深邃的光亮。月光透过门窗射进屋里，整个房间被映得半明半暗、朦朦胧胧的。大约点钟的样子，连长和指导员来看望父亲，问病情怎么样。父亲说：“卫生员说烧还没有退。我觉得浑身酸痛，没有劲儿。你们看，这里吃的东西太多了，摆了一大堆。”父亲见吃的东西太多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向连长指导员说道。 望着样式繁多的食品，连长和指导员都笑了。他俩再三向房东表示感谢，房东两口子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还说伤员在这里养伤，让队伍上放心好了。 夜深了，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村庄里的狗叫声时起时伏、断断续续。望着射进屋里的柔亮月光，这是一个多么晴好的月夜天啊，宛如一个幽蓝静谧的梦境，有诗情画意的人，一定会借着月光吟诗作画，抒发他们心中对月夜仪态万方的情感和夙愿；而父亲却是另一番状态了，他翻来覆去，心情犹如飓风卷起狂涛，高高托起，又深深落下，使他久久不能入睡。 一会儿，他的脑海里翻腾起周娟妈妈说的事，她说得是那样坦诚，那样急切，声声叩动他的心怀，句句令他激动不已；一会儿，他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周娟那漂亮、端庄的容颜，她如花似玉、楚楚动人，非常惹人喜爱和仰慕……这一夜，父亲就是在这种激悦和矛盾中渡过的，既令他感慨万千，又令他惋惜长叹。 第二天早上，刚吃完早饭，周娟就一个人来了，催促地说：“同志，我妈昨天给你说的事，你想好了没有？” 父亲见她反复问起这事，本想对她妈妈说的，周娟却穷追不舍、一问再问，父亲也只好对她说了：“想好了。第一，当兵本来就是辛苦的，但也得需要人去承受、去担当；你不是也说，打日本鬼子人人有责吗！” 周娟不吭声了，认真听着。 父亲接着说：“第二，我想了，假如我留下来在你家，你们就是待我像亲人一样，我也是外地人，能不能站得住脚？第三，我们部队对凡是脱离队伍的人，都要执行纪律的，谁也不能违反。第四，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名员，党员要做遵守纪律的模范。请你给你妈妈说一下。” 这一天，周娟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父亲，其实，她心中很乱、很糟，仿佛一叶小舟在茫茫大海中漂流，忽高忽低、颠荡起伏，极力寻找着她所企盼的那种彼岸、那种归宿……突然，她提出一个问题：“我是叫你同志好呢，还是叫你哥哥好呢？” 父亲说：“叫我同志，叫我哥哥都行。”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话，周娟不高兴了：“是我家待你不好，还是我长得很丑？” “不是不是，你的话说到哪里去啦！你家待我很好，你也长得很不错。”父亲怕她误会了，赶紧补充道。 周娟见父亲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心里好受了许多。她话中有话、旁敲侧击地说：“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女孩子一般到了十几岁就该提亲了。这方圆几十里到我家来提亲的有20多家，其中有乡长家，他家只有一个独生儿子，我都没有同意。” 父亲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有尺度、有原则地介绍说：“我们部队有纪律，一般不允许说自己的个人问题。有条件说的是‘三八五团’，就是年龄要38岁，5年党龄，团级干部，才能谈恋爱、结婚。我还是战士，年龄也很小。你比我小一两岁吧？” 周娟对这番话很敏感，直切主题地问：“你的意思就是不谈了？” “不是不谈，主要是不允许，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父亲果断决策道，心中的理智占据了上峰，心中的冷静使他义无反顾……当然，周娟的懂事及成熟，漂亮与大方，还有她那亲睦友善的家庭，都给父亲留下难以忘却的印象和记忆。 也许是房东的热情关照和无微不至，也许是不想错过这种天赐良缘的机会。下午，周娟来后，父亲思绪如潮，不能宁静，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我有个想法，如果你爸妈都同意的话，我们从现在起可以通信来往，等抗日战争结束了，我一定到你家来。” 周娟笑了，笑得甜甜的、纯纯的。然后，她握住父亲的手，认真地点点头，心心相印地说：“我和我爸妈商量一下吧！” 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黑黢黢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与昨晚明朗柔媚的月夜仿佛两个天地。周娟和她父亲妈妈一起来了，轻松、欢快、笑吟吟的，看上去他们的神情不错，是个好兆头。周娟的妈妈说：“小娟已经把情况对我们说了，我们都同意。你们的关系就这样定下来了。等你打完仗，到我们周家来。” 周娟的父亲也说：“我们一定等到你抗战胜利回来。我们虽不是什么文人，但这些道理我们还是懂得的。” 第三天，父亲的病已有好转，烧退了，也能吃些东西了。这两天来，病痛的折磨使父亲消瘦了许多，眼眶凹陷淡黑，浑身酸软无力，是一场大病后的疲惫不堪。越是在这时候，周娟更是体贴入微地照顾父亲，她还主动解释说：“我妈妈这两天没来照顾你，主要是给你赶做鞋子和袜子呢。” 父亲听后说：“我的脚大小你还不知道呢。” “你睡着时，我们已经画去了。”周娟笑眯眯地说道，模样任性、顽皮，十分可爱。接着，她又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好意思问呢，光知道你是崔班长。” 父亲把他的名字和家里的情况简单地给她讲了讲。周娟听得很仔细、很认真，然后说：“那我就叫你汉卿哥哥吧，这样比较亲热。” “叫什么都可以。”父亲很随和。 听说部队下午要开拔，他们给父亲准备了好多东西：两双鞋子，两双袜子，十三块大洋，还煮了鸡蛋，做了米饼等。 下午，周娟来了，面颊泛着红晕，眼睛湿润而明亮，显得有些激动。她对父亲说：“崔班长，你们马上就要走了，我喊你三声亲哥哥吧。” 此情此景，父亲也激越不已。虽然只有暂短的三天时间，但这里充满着爱，倾注着情，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凝聚着他俩的感情波澜。父亲说：“你喊我三声哥哥，我就叫你三声妹妹吧。你在家要好好孝顺爸妈，多读点书。” 父亲还发誓说他不会变心的，如果变心就雷打火烧。 周娟即刻用手捂住他的嘴，责怪而又心疼地说：“不许讲！不许讲！” “那我们就再见吧！”父亲依依惜别地说道。 两人恋恋不舍地握着手，泪水都忍不住地流淌下来，打湿了他俩的脸颊，打湿了他俩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周娟姑娘（2） 部队快要出发了，指导员匆匆赶来，再三向房东表示感谢。他领父亲走时，周娟的爸爸妈妈叮嘱父亲说：“你身体不好，要多注意。我们准备了一点东西，表表心意，你收下。在部队要好好干，能写信就写写信。” 父亲刚病愈，背包被连队的挑夫拿去了。父亲挎着周娟爸妈给他的小包袱出发了。如今，这包裹挎在肩上是一种沉甸甸、意切切的思念。若再回头想想这三天的光景，那些相恋相爱、难以忘却的身影更显得流连和珍贵；可现在，更多得是那空荡荡、孤单单的心，伴随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这就是父亲而今的感受。 走到村头，不见周娟，父亲有点蹊跷，周娟怎么不来送我呢？他四周搜索，发现周娟独自一人站在村边的一个草堆旁，默默地举着手向他告别。 霎时间，父亲的心情宛若对对双双的小鸟，任意飞翔在晴朗蔚蓝的天空，纵情栖息在葱茏幽深的树林……他向周娟招招手，两人彼此对视着、相映着，就这样在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中离别了。 走在行军路上，望着同志们一个个的背影，一股子集体的力量在父亲心中勃发而起，使他感到孤单的心绪有了依靠，有了向往。行军到目的地后，父亲把这三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指导员作了汇报，把鞋子、袜子、银元和吃的东西，一件不留地全部交给了指导员。 指导员清点了东西说：“你做得很好。我们别的东西收下，鞋子、袜子你留下穿吧。” 东西交了，父亲的心中一阵宁静，一阵轻松，这下也免得同志们私下议论和猜疑了，但他坚信与周娟的那份感情是真实的、是纯净的，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容不得半点瑕疵和毛病；就像一颗质朴纯贞的心，经得起狂风暴雨的冲刷和涤荡……反正，父亲那时的心境就是这样，要与周娟同舟共济、相濡以沫、雷打不动、电闪不移，怎样形容比喻都不过分。 不久，新四军一师一团和二团合并了，沿用“老一团”的番号，团长廖政国，政委罗维道，他们都是陈毅司令员点的将，是新四军战功显赫、屈指可数的名将。可想而知，“老一团”的名声在当时是多么响亮，多么重要。 虽然一团和二团的侦察排合并了，人员有所调整和精简，但父亲仍是“老一团”侦察排的班长，独当一面，作为战斗骨干保留下来。 半年后，为了有效地巩固地方政权，打击汪伪集团四处扩张的势力和大小喽罗，一团侦察排奉命抽出一个班参加地方的武工队，配合四分区的反扫荡，上级点名要父亲的这个班去。 在领导眼里，父亲的这个班具备以下特点：一、父亲办事点子多，指挥果断，组织能力强。二、全班人员入伍前大多在社会上闯荡过，见识多，办事有准儿。仅这两点，领导用起他们来心里比较踏实、比较放心。 那时，敌人白天活动，夜晚是武工队的天下，敌我双方在游击区域争夺得非常激烈，已形成昼夜轮回的拉锯战。一天晚上，月亮被薄云遮住，朦朦胧胧的夜色显得格外宁静和安详。这时，一支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离周村约五里地的村庄住下，他们就是父亲所在的武工队。 父亲是侦察员，经常走村串户、四处奔波，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就是黑灯瞎火也能摸出个东西南北来。见离难以忘怀的周村只有五里路，父亲满腔的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他不会忘记周娟对他说的那些话，向他倾洒得那份情，至今，这里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晰明了、如饥似渴。 父亲的心情总是沉浸在与周娟分别的时刻，他不吐不快，向队长请假说：“以前我生病在周村住的时候，房东待我不错，我想请假去看一下。” 队长通情达理，能理解父亲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那种情感，同意说：“去吧，带上四个人，快去快回。”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四”字，因为老百姓把新四军叫做“四爷”，到处说“四爷”不好惹，别栽下祸根招来报应。很多汉奸提到“四爷”就谈虎色变，吓得他们瑟瑟发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夜暮笼罩下的四野，隐隐约约能看到路径和周围的景物，只是一路走来的途中静悄悄的，宁静得让人心跳都有些加快了；还有远处村庄里的狗叫声时起时落，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嘈杂。 父亲他们一路警惕，一路疾步，避开村庄，害怕狗叫，专走田埂小路，不知不觉地来到周村。可面前的情景，使父亲一下子惊呆了：村里村外长满了杂草，好像村里没人住似的。父亲急忙找到周娟家，门虚掩着，院子里没有人，到处长满了齐腰深的草，荒凉而又僻静，一片冷清清、凉飕飕的凄楚景象。 他们见村头处有一个破草寮，里面亮着一盏煤油灯，有个60岁开外的老大爷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他那瘦削皱巴的脸上，布满了愁绪的哀伤，不时地唉声叹气。父亲走过去问他：“大爷，问您一下，村里有位姓周的私塾先生的家到哪里去了？” 老大爷瞅了他们一眼，摇摇头，没有吭声。 父亲反复讲他们是新四军的武工队，是穷人自己的队伍，是专门为穷人出恶气、打天下的。老大爷这才说：“你们可回来了！你们走了以后，我们老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姓周的这一家可惨了，鬼子伪军把他们一家人都杀害了。” 父亲心里咯噔一下被提了起来，急忙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家呢？” “周围的人都叫周家的女儿周娟是‘小观音’，人长得又好。听说，好些人家给她家说媒提亲，周家都没答应。乡长也提过亲，周家也没答应，把乡长给得罪了。这个乡长在这里是一霸，平时和日伪汉奸勾勾搭搭、无恶不作，老百姓都恨透他了。有一次，鬼子汉奸扫荡，乡长向他们告密，说周家收养过新四军的伤病员，私通，鬼子汉奸把周家老两口杀害了。 “那天，他的女儿周娟正好去姑姑家走亲戚，没有回来。在她姑姑家也有鬼子伪军扫荡。有人告密，说她就是周村私通共党那家人的女儿。伪军把她抓住，五花大绑起来。鬼子见她长得漂亮，要把她带回据点去。路经一条大河过桥时，周娟跳到河里去了，被鬼子伪军开枪打死了。” 父亲听后悲恸欲绝，胸中掀起的仇恨波涛汹涌澎湃、排山倒海般翻卷过来，淹没了他的心，吞掉了他的情，还有他那还未报恩的深深歉疚和悔恨……他强忍住痛苦问：“他们一家埋在哪里了？” 老大爷指着村头说：“我们悄悄把他们的尸首收了，埋在村头那边。” “带我们去看看好吗。”父亲请求说。 老大爷答应了，领父亲他们来到坟地。这里荒草长得老高，凄楚苍凉的境况拂面而来，苦涩涩、痛楚楚地浸透了父亲的心。父亲和武工队员们拔掉杂草，找来一把铁铲，给坟头添了新土。 父亲站在坟前，心绪万千，感情起伏，想起周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想起生病时周娟父母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他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簌簌落下……此时此刻，他心中“噗噗”燃烧起来的火，“哧哧”喷发出来的焰，恨不得把这血与泪交织的仇恨烧它个干干净净、完完全全。他抹掉眼泪，问老大爷：“那个乡长住在哪里？” 老大爷明白意思地说：“那个乡长家很好找，村里房子最高最大的就是他家。” 父亲回来后向领导汇报了此事。经调查，证实了这个乡长是个铁杆汉奸，手上有十几条人命，民愤极大，武工队决定为民除害，刹刹当地汉奸们的嚣张气焰。 一天晚上，黑洞洞的夜幕降临大地，一片漆黑，面对面都看不清面孔轮廓。父亲他们借着路熟和夜色，神不知鬼不晓地来到这个乡长家。三米多高的院墙，黑呼呼地挡在面前，这对武工队来说，是小菜一碟。他们人摞人、搭人梯，轻轻松松地从后院院墙翻了进去，发现正房东屋里有光亮，其它房间没有动静。他们摸到窗户前，用手指蘸着吐沫把窗户纸捅破，往里一瞧，发现乡长正和一个20多岁的女人躺在床上抽大烟。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前院正门，发现一个乡丁抱着长枪坐在那里打盹，头像捣蒜似的，不时地磕磕仰仰。父亲向武工队员们低语了几句，大家一涌而上，掐脖子的掐脖子，扭胳膊的扭胳膊，一下子就把他擒拿住。 接着，他们来到乡长住的房间，屋门露着一条缝，没有插。武工队员“咣当”破门而入，乡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家已经冲了上去，狠狠地捅了他几刀，把乡长给干掉了。那个女人见到眼前的情景，都快吓傻了，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瘫在那里都站不起来了。父亲在乡长的枕头下面，找到了一支子弹上膛的勃郎宁手枪，看来这家伙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有所准备。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带着缴获的枪支返回驻地。父亲这时候的心情才算好受了一些，既除了汉奸，又报了仇，有一种安抚周娟家人的慰藉感。 几天过后，周围的老百姓听说汉奸乡长被“四爷”（新四军）除掉了，走奔相告，拍手称快，有血债的汉奸闻讯后吓得纷纷躲藏起来……近十年的光阴过去了，这件事仍深深地镌刻在父亲的记忆里，久久难以忘怀。 父亲枪林弹雨拼杀到全国解放，命大没有死，也没有再谈情说爱了。如今，当飞机舱门打开，一阵强风呼啸而来，恨不得把人掀翻刮倒时，父亲丝毫没有犹豫，没等苏联顾问推他，他就迎着风“嗖”的一声跳了出去。其他干部战士也勇敢地接踵跳出，突出跳伞分队的62人全部安全着陆。 首次跳伞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全旅官兵们跳伞的信心和勇气，而且正值新中国快要成立一周年之际。他们以“从天而降”的优异成绩向国庆献礼，向祖国和告。从今往后，新中国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降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优厚的待遇 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知道“空军陆战第一旅”隶属南京军区管辖，谁知调防他们来到了河南开封。说起开封，懂历史的人都不陌生，它是历史名城，魏、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及北宋、金等均在此建都。 南宋诗人陆游的那首“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的《示儿》诗，说得就是这里，后被世人称之爱国绝句。所以，中原是得江山的象征，是得天下的标志，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战争资源非常丰富，能呼风唤雨，能必应，历史上的李世民、曹操就是占据中原得到天下的。 由于旅途疲惫，妈妈和几个体质较弱的女同志来到开封后就病倒了，没有去吃早饭。那时的妈妈，思想上的念想和身体上的不适，双双向她袭来。这种感觉仿佛连阴天的毛毛细雨，来得轻柔持久，深深地使她陷入日思夜想的情绪里。 可不是吗，妈妈是个重感情的小姑娘，动不动就擦眼抹泪，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一下子离开生她养她的故乡，来到一个千里迢迢的陌生地方，脑海里老是浮现出家中亲人们的音容笑貌和言谈举止，常常使她沉浸在一种思念的旋涡中，一种难舍难分的牵挂里。 “小牟，你没去吃饭呀，太遗憾了，人家请客。”去吃早饭的女同志回来后，兴奋地对妈妈说。 “真的！吃什么呀？”妈妈好奇地问。 “油条、鸡蛋、花卷馍，仅小菜就有四五种呢！” 听到这些话儿，妈妈和几个没有去吃饭的女同志心里馋馋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和叹惜。在昌潍军分区时，妈妈她们大都吃粗粮、嚼咸菜，很久才能改善一次生活，所谓的改善生活有时候也就是菜里多了几片肉而已。 记得有一次改善生活吃肉包子，也就是白萝卜丝和炼出油的肥肉渣混在一起的馅。这种包子在山东常见，就跟素包子差不多。你瞧，热腾腾的包子刚端上来，每人两个，就被大家抢光了，三四口就能吃掉一个包子。那时，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盼望能吃些好的，解解馋儿。 几天过去了，食堂里的早餐大都是白面馒头、花卷馍、油条、油饼、菜角等，仅小菜就琳琅满目：鲜嫩的咸鸡蛋、香辣的榨菜丝、酸甜腌黄瓜、素炸大豆酱、醋拌春笋萝卜丝等，想吃啥就吃啥。午饭和晚餐鸡鸭鱼肉不断，还经常吃海参、鱿鱼。这里的食堂很正规，每周都张贴出食谱，一眼望去，红烧茄子、香辣牛肉、水煮鱼、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每天菜肴不重样，让人看了就眼馋。 每逢星期六中午这里还会餐：鲜美可口、细嫩醇香的蘑菇炖鳖；酥烂味浓、肥而不腻的梅菜扣肉；外焦里嫩、酸甜美味的糖醋鱼等等，好菜接连不断、目不暇接。更令人感叹不已的是，中午这里还发苹果和白糖，用苹果沾着白糖吃。午觉后还发点心，口感香脆的酥饼，松软甜鲜的鸡蛋糕等，做糕点的师傅变着款式让大家吃好。 林林总总的菜肴，花样迭出的糕点，这么多好吃的摆在眼前，任吃任选，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那时候，大家每天都吃不烦、吃不腻，尽情品尝和享受着这种丰盛的饭菜饮食。 妈妈她们还听说厨房的大师傅们，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模范人物，政治上可靠，技术上精湛，每个人都能做十几种的拿手菜。她们听说有的师傅还会雕花，萝卜花、豆腐花，摆饰在菜上艳丽夺目、好看极了。妈妈就看过他们用红皮水萝卜雕刻的花，花瓣分上下两层，红白相映，精巧细致，玲珑可爱。 大家都感到奇怪了，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呀？怎么天天都“会餐”呢？当然，无独有偶。她们还发现这里不仅吃得好，而且还“玩”得新鲜，“玩”得特别，“玩”得让人怦怦心跳。 若要是到操场走一走、瞧一瞧，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譬如：高高耸立的天桥，腾空而跳的吊环，前后摆动的浪桥，荡上荡下的秋千等。操场上摆放着几个双轨滚环，伞兵们在滚环里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头朝下地滚动着，既刺激又有意思。操场上有个十多米高的天桥，桥面很窄，伞兵们一个个神态自若地从桥面上走过，然后伸开双臂，立着滑下来，很勇敢、很潇洒，充满着惊心和挑战。 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文工团的同志们觉得挺好奇、挺新鲜的，等部队训练完后，她们也欲试上天桥。可还没爬上一半，她们就吓得脸色煞白，大呼小叫，不敢再往上攀登了。她们又觉得滚环好玩，想试一下，可刚踏进去脚，滚环就转动起来，难以控制，她们也不敢玩了。 她们唯一敢玩的是秋千和浪桥，但玩法与训练的伞兵截然不同。人家是站在秋千和浪桥上，锻炼得是忽上忽下的胆量和在活动物体上行走的能力；而她们却是坐着，还让人推，像摇篮似的。几个从大路经过的伞兵，见她们这种过家家的玩法都笑了。 几天来，大家心里充满着神秘和好奇，觉得这支部队挺特别的，很想对这支部队有一个全面而又细致的了解，也好解开她们积聚在心头的那些奥秘和新奇。 “团长呀，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呀，能给我们说说吗？”大家都想从文工团领导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我现在知道得并不比你们多。到了该讲的时候，首长自然会告诉我们的，到时候我对你们说。”文工团的领导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位给工兵科长做饭的男保姆经常路过文工团驻地。他有四十来岁，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脸膛，总是一声不吭地默默路过，显得沉稳自若、不苟言笑。 妈妈和几个女同志好奇地问他：“大叔，这里为什么每天都会餐呢？” 男保姆说：“不是会餐，每天都是这样吃的。” “这里为什么吃得这么好呢？”她们纳闷地追问道。 男保姆用陌生的眼光瞧瞧她们，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望着他默默走去的背影，大家都已料到了，也许这是军事秘密，他不想说这些。 那时，大家的思想都很朴素，这是一种热情与忠诚交织出来的情感，简简朴朴、实实在在，宛若一个卯足劲的马蹄表，发条绷得紧紧的，强有力的指针分分秒秒地向前走动着。反正，她们都觉得部队每天用这么好的饭菜供养她们，大家一定要好好工作和表现，要对得起这些饭才行！ “我们心里都默默想一句发誓的话，好吗！？”妈妈兴致昂然、率先提议道。 “好！”大家齐声响应。 她们几个有的闭上眼睛，默默想着；有的仰脸朝天，表情肃然。妈妈神态安详，心里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缄默地发誓说：“我一定要演好《三世仇》中的小兰！让小兰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形象，永远印刻在官兵们的心中！” 接着，大家群情振奋，纷纷把发誓的话说了出来。 “我要克服想家情绪，一心扑在工作上，来报答部队的深情厚意！” “我要努力跳好舞，让美好的舞姿给官兵们带来欢乐！” “……” 虽然大家的话各有千秋、各有侧重，但她们这些发自内心情感的誓言，就如一枝枝、一串串的红枫叶片，点缀着秋天的色彩斑斓和瓜果甜香。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个部队是一支由英雄模范和战斗功臣会聚的部队，要去解放台湾的，官兵们连遗书都写好了，只要祖国一声号令，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另外，他们要跳伞，体力消耗大，将来的战斗一旦打响，他们要深入敌后，孤军作战，战斗环境非常艰苦和危险……他们现在的伙食标准是中央军委参考苏军伞兵的生活标准给他们制定的，让他们养好身体，适应各种训练，保持一种良好的体能素质和精神状态。 大家得知这个情况后，心中既激动又自豪，纷纷表示能成为这支伞兵部队的成员而感到无上光荣。虽然他们不是英雄模范和战斗功臣，但他们会像英雄模范和战斗功臣那样，不论身处何种险境，谁都不许给空军陆战第一旅丢脸！ 妈妈那时候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主要是记录她的心路历程和人生经历，留到以后翻看时，也是一种回顾自己历史的缅想和追忆。她心情激动地在日记中写道： “来到空军陆战第一旅后，完全是一种新的感觉、新的认识。特别是这里丰盛的伙食，鸡鸭鱼肉不断，每天都像过年一样。越是这样，我越要知恩图报地好好干，起码也要对得起这顿饭才行。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现在就要做好思想准备，随时听从组织上的召唤，不怕苦累，不怕跳伞，不怕打仗，对得起祖国给我们的优厚待遇，成为空军陆战第一旅的一名真正战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火热的军营 为了保证部队在短时间内形成空降作战的能力，1950年11月至1951年3月，空军陆战第一旅开始了普及跳伞训练，上级要求全旅官兵要完成3至5次的空中跳伞任务，以便达到从陆军到空降兵的转变，随时随地准备接受党中央赋予他们的空降作战任务，努力做到拉得出，用得上，过得硬。 那时，跳伞是压倒一切的头等任务，部队压力大，任务重，好似上箭的弓，弓弦拉得紧绷绷的，随时准备放弓射箭。为了鼓舞士气，跳伞之前，每个连、每个营都举行了誓师会，场面热烈、肃穆，皆在形成一种声势、一种氛围，让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灯，都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齐心协力地奏响时代的最强音。 “同志们，祖国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定要努力跳好伞，向祖国和人民汇报，决不辜负祖国和人民的期望！” “我在这里表个态，是英雄好汉，还是怂包软蛋，飞机上见！” “党的召唤就是我们无怨无悔的自愿，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要以优异的成绩，向党和人民交出满意答卷。” 这些来自基层誓师大会上的声音，就像出征的鼓，扬起的旗，指战员们用自己的满腔热血和实际行动，为战鼓呐喊、为军旗添彩，誓做一个合格的空降兵勇士和先锋。 你们看呀，猎猎飘扬的军旗下，一个个伞兵健儿，背着伞具，神色毅然地走上飞机，他们要用风来助威，云来助兴，完成从天而降的跳伞任务。 你们瞧啊，一具具降落伞在空中开花，徐徐下降，同志们用自己娴熟的技术，勇敢的举动，汇聚成他们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忠诚和英勇无畏，谱写出革命军人所向披靡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在那段难忘的日子里，坚定、紧张、激动、害怕的心情常常会凝聚在一起，缠绕在一块，在人们的心中留下苦辣酸甜、纵横交织的滋味。越是这样，压力和动力并存，信念和危险同在，伞兵们就是践行着这种心灵体会，越跳伞心中越有底，越跳伞自信心就越浓越足。 那时的妈妈，心也随着空中飘落的朵朵伞花激动着、鼓舞着，特别是看到伞兵们胸前佩戴的跳伞纪念章，她怦怦跳动的心儿就有着特别的向往和愿望。因为那时候，文工队没有跳伞任务，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跳伞；越是这样，妈妈的心就越宛如潺潺流淌的山溪水，弯弯曲曲、哗哗啦啦，缠绵而细致，清澈而有力地奔向远方，奔向她所渴望期待的地方……她多么盼望自己能像伞兵们一样，实现飞上蓝天、从天而降的梦想啊！ 虽然文工队没有跳伞任务，但她们肩上的担子不轻。那时，妈妈在歌剧《王秀兰》中扮演王秀兰，这是一位可歌可泣的人物形象，对支援部队建设，提高妇女地位有着举足轻重的教育作用。 剧情里的农民王秀兰积极支持丈夫参军打老蒋，她在后方一面照顾年迈体弱的公公婆婆，一面组织大家种地多打粮，支援国家援助军队。在一次抗旱中，烈日炎炎，热浪炫目，她在井台旁摇辘轳打水救禾苗时，因劳累过度，晕厥了过去，被大家救过来，她仍然不肯去休息，继续抗旱。她的事迹鼓舞了人们，被选为劳动模范。她的丈夫安心在前方打老蒋也立了功、受了奖。这就是剧中感人至深的故事。 妈妈很喜欢《王秀兰》歌剧中的唱词唱腔，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演唱起来质朴流畅、得心应手。尤其是王秀兰任劳任怨、不知疲倦的人物形象，妈妈演唱起来很快就能入戏，就像一株美丽的花朵，得到雨水的滋润，开得艳丽，开得水灵，使妈妈深深地沉醉其中，去领略戏剧人物的淳朴、真诚，还有那些当仁不让、责无旁贷的担当和勇气。 当然，妈妈是文工队的主力队员，肩上的担子更重一些。她还要在《三世仇》中扮演小兰，用小兰凄凉苦命的人物形象，叩开广大指战员心中的那把火焰、那种愤慨，使阶级仇、民族恨变成看得见、听得到的“活教材”。如今，50多年过去了，妈妈还能说出《三世仇》的剧情和台词，可谓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啊！ （根据妈妈口述录音整理） 小兰和哥哥讨饭到地主家，地主放出三条狗把小兰的腿咬伤了。小兰和哥哥又去那边的穷人家要饭。一户穷人家给了他俩一些用野菜和豆腐渣做成的粗饭。小兰正想吃，想起家里的妈妈。 地主和狗腿子来小兰家要债，小兰的家无钱可还，爷爷被狗腿子抓走了。二大爷和小兰妈妈商量，为了把小兰的爷爷赎回来，商量决定把小兰卖了。 小兰回家后，把乞讨到的饭给妈妈吃。妈妈望着粗饭，流着眼泪说：“傻孩子，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苦命的孩子啊！” 小兰听说妈妈要把她卖了，半碗粗饭掉到地上，问妈妈：“为什么要把女儿卖了？” 妈妈说：“为了赎你爷爷，才把你卖了。” 小兰说：“我们家为什么不卖别的东西，偏把孩儿卖了呀？” 妈妈说：“傻孩子，咱家没有别的东西卖了。” 小兰听后同意了。 妈妈向她交代说：“你到那后要多做事少说话，有眼泪往肚子里咽，千万不要跑回家。” …… 每当《三世仇》演到这里时，台下就会出现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怜悯、仇恨的心情就会染遍整个部队，使大家怒火燃烧、群情激奋。部队曾下过命令，凡是看戏一律不准带武器。以前有部队带枪看戏时，曾出现过台下战士开枪打死反面演员的事情，教训极其沉重深刻。 记得妈妈说到戏中小兰的人物时，她的眼睛里不再有闪动的泪花了，而是用遗憾的口吻说：“要是现在演这种戏，年轻人肯定会笑……”说完，妈妈流露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好像现在的年轻人不理解她们那辈人的情感似的，是一种恍惚迷茫的不宁和叹息。 当时，部队跳伞任务很重，空隙时间里各连队都想开展一些轻松活泼的文体活动，放松调整大家紧张的心情和疲惫的情绪；所以，文工队自然而然地成了“香饽饽”，各连队都想邀请她们去开展活动，特别是约请女同志，更成了那时的一种时尚和风气。 文工队响应旅政治处的号召，非常支持大家去参加这类活动，活跃基层连队的文化生活。妈妈那时是各连队重点约请的对象，她有着演员一专多能的本事。妈妈跳舞好，尤其是新疆舞，她跳起来舞姿柔软飘逸，灵活多变，头左右摆动得很到位，眼睛还俏皮地来回转动着，真有专业新疆舞蹈演员的范儿。 妈妈也爱唱歌，最爱唱的歌是“洪湖水，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家乡”。她之所以爱唱这支歌，主要是空军陆战第一旅的代号是“洪湖部队”，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边；仿佛是肝胆相照的魂灵，呼之欲出的气魄，散发着一种分外非常的喜好。 在那段时间里，连队经常见到文工队队员的身影，她们和指战员们一起，用火热的赤诚谱写着军营文化，用欢快的歌舞活跃着基层“舞台”。她们每到一处，就会给连队带来欢声笑语，带来精神上的慰藉和鼓励。 当然，在与连队指战员们的交谈中，妈妈得知他们都已向连队党支部递交了遗书，时刻准备奔赴战场，为党为人民牺牲一切。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硝烟滚滚中，一面弹孔累累的旗帜、仍然屹立在山巅那样，常常激励着妈妈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对此，妈妈在这种环境的感染和熏陶下，也正经八百地写了遗书，郑重其事地交到文工队党支部那里，以示她积极要求参战的决心和志向。 妈妈的遗书是写给妹妹牟晓岚的，主要内容是她若要牺牲后，让在山东潍坊工作的妹妹牟晓岚照顾好父母亲和弟弟妹妹。 她的遗书其中有几个自然段是这样写的： “晓岚，你若得到我牺牲的消息不要难过，因为我是为党为祖国的利益而牺牲的人，比泰山还重。国家对为国捐躯的烈士是有补助和规定的，会有人来做这些事情，请你留心。只是从今以后，你要承担起照顾全家的重任了，这担子很重，也很艰巨，需要耐心，需要细心，更需要恒心。 “如今，家中最让我牵挂的是弟弟晓岩了。他是哑巴，今后肯定有很多不便，你要多为他操心，让他学会一门手艺，将来也好成为一位自食其力的人。本来，我听说开封有聋哑学校，想为晓岩跑跑这事，看看能不能来这里念书，现在看来是爱莫能助了。 “家中还有两个妹妹，随着她们一天天长大，也会渐渐懂事的。你要多为她们树立榜样，扶老携幼，嘘寒问暖，为家庭分忧解难。古人云：‘人不率，顺不从；身不先，则不信’。也就是这个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第三章 幸福时刻 第三章：幸福时刻 妈妈靠着持之以恒的毅力，积极要求跳伞，刻苦训练，和战友们一道成为新中国第一代名副其实的女伞兵。她还有幸参加了新中国伞兵在北京首次亮相的跳伞表演，见到了、、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 1、要求跳伞 若要细细说起伞兵，或许，很多人看过美国影片《最长的一天》。影片讲得是1944年6月6日，美、英军队在法国北部诺曼底登陆，开辟反法西斯德国第二战场的经过。美、英伞兵奉命夜间空降到敌后。因空降分散，视线不清，他们有的挂在楼房上，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有的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被德军开枪射杀；有的跌入水井中和水田里，一身泥巴一身水；还有的把老百姓的草房踏了个洞，腰身卡在屋顶处……这就是战时伞兵夜晚跳伞的真实写照。 但值得关注是，他们空降到敌后的作用不能低估，很快夺取了德军防御地区的主要桥梁、交通要道、通信枢纽和海滩通道，攻占了海岸炮兵阵地，破坏了德军防御的稳定性，牵制了德军预备队的机动能力……所以，空降兵很快就成为世界各队中备受青睐的新生兵种。 下面几段话，摘录于大型电视片《人民军队》中的解说词：“能够拥有一支飞越高山大海、直捣敌军心脏的‘天兵’，一直是古今中外军事家们的梦想。随着人类航空技术的飞速发展，这种梦想变成了现实。20世纪30年代初，空降兵这一特殊兵种问世。空降兵的出现，极大地丰富了现代战争的作战样式。 “他们凭借飞机运载，随意跨越地表障碍，以‘掏心’、‘挖眼’般的犀利战术，突然出现在战场最关键、最要害的地段。迄今为止，世界上已有99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自己的空降兵部队。在现代化立体战争的舞台上，空降兵扮演着日益重要的角色。纵观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局部战争和突发事件，空降兵越来越显示出其独特强大的突击威力，崭露出日益锐利的锋芒。” 平时，培训伞兵跳伞都是在训练基地进行。这里的跳伞场是一大片沙土地，没有水塘和房屋，种的树木也是经过特别挑选和修剪过的，细小的树干被软树枝包围着，着陆时就是落到树上也不至于伤及到伞兵。 跳伞时，着陆场还有高音喇叭，跳伞指挥员认真观察着每架飞机里跳出来的伞兵，按伞兵出机舱的序号，用高音喇叭指挥着：“3号！3号！注意把腿并拢，注意着陆姿式！”“6号！6号！你偏离着陆场太远了，把伞拉回来！”等等。 如果是夜间跳伞，地面上还设有着陆指示灯光，每个伞兵身上挂着一个手电筒或夜光棒，伞兵按照着陆指示灯调整降落方向，跳伞指挥员也会按伞兵身上的手电筒光亮或夜光棒指挥伞兵着陆，一切都在“你情我愿、双双相悦”之中。 水上跳伞就更有特色了。伞兵在降落中要快速给救生圈（救生船）充气，当降落伞离水面几米时，伞兵就会解脱掉降落伞，以免落入水中后人被降落伞拖拉缠绕住，做到人伞分离。 当然，这只是平时的跳伞训练，如果打起仗来，伞兵跳伞就没有这样多保护措施了，一切都得以战斗需要为行动准则。所以，伞兵跳伞有夜间跳伞、山地跳伞、高原跳伞等训练科目，尽可能地适应各种复杂环境中的跳伞，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毫无准备。 1951年3月14日，正当空军陆战第一旅普及跳伞接近尾声的时候，传来一个号外消息，苏联顾问团的4名女翻译跳伞成功了。她们是：沈文珍、李朝旭、毛镇夷、凌冲。 消息传来，好似久旱的雨滴，浸透在女同志渴望的心田里。全旅80多位文艺、医务等战线上的女兵们沸腾起来，有羡慕的、有议论的、当然还有她们争取跳伞的声音。她们争先恐后地找到有关领导，纷纷要求跳伞。有关领导只得如实相告说：“旅里有规定，女同志没有跳伞任务。” “那为什么4名女翻译要跳伞呢？”她们问道。 有关领导解释说：“她们不一样。一旦有战斗任务，她们要跟苏联顾问到前线去，所以她们要学会跳伞。” 女兵们大都有些文化，懂得一些道理，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连都把红军长征比喻成‘宣传队’呢，我们搞宣传的就这么不重要吗？” “女同志照顾伤员有许多优势，女医护人员更应该责无旁贷地学会跳伞。” “花木兰替父从军，朝廷还封她为侯爵呢！我们女人就这样不行吗？！” 听到女同志这些伶牙俐齿、如雷贯耳的话，有关领导的脑袋都胀大了。那时，全国上上下下都在进行解放妇女、重视妇女的宣传教育工作，谁都怕被扣上“轻视妇女”的这顶帽子。有关领导慌忙退避三舍地说：“这是上级规定的，你们要跳伞找首长说去。” 可别小看这些女兵们，她们托关系找首长的“门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女兵经常给部队演出，认识不少首长；有的女兵常去给首长检查身体，跟首长很熟。另外，女兵们来到伞兵旅后，不仅仅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且大都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龄，不少男军官正在与她们谈恋爱，有的军官还在首长身边工作。 更使人另眼相待的是，文工队的女兵们与苏联顾问团的关系相处得非常好。50年代初期，苏联文化对中国影响很深，文工队唱得是苏联歌曲，跳得是苏联舞蹈，有时，苏联顾问团在“顾问楼”看内部电影时，还请文工队的女同志去。有的苏联顾问还亲切地让女兵坐在他的大腿上，以示热情友好。 苏联顾问团更重视在异国他乡举办舞会，舞厅装饰得颇具中国特色：五颜六色的剪纸连在一起，呈交叉状、波浪状地拉扯在天花板上；厅里还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眼望去，屋里亮丽鲜红，充满着喜庆色彩。 尤其是满屋暗红通透的颜色，让人感到舒畅、优美和惬意，一下子就能勾起大家跳舞的兴致和美感。再则，文工队的女兵们有文艺涵养和功底，一搂腰，一迈腿，就能感觉到她们端庄柔美的身姿，轻盈娴熟的舞步。 妈妈是文工队的骨干，不少戏中有她，人又长得小巧玲珑、花容月貌，每次苏联顾问团搞活动自然少不了她。妈妈对看内部电影不太热衷，一是听不懂俄语，二是害怕苏联顾问让她坐在他们的大腿上，这样会使她别扭、羞怯，也与她稳重持敛的性格不相符。 但妈妈喜欢跳舞，这是什么舞曲，那是几步，她一听音乐就知道，而且还知道各种交际舞的跳法及特点。比如慢四，这是一种慢节奏的舞蹈，所表现出来的特点是从容不迫，雍容华贵。比如慢三，每小节三拍为一组舞步，结合身体的升降、倾斜、摆荡，带动舞步移动，使舞步起伏连绵，舞姿华丽典雅。 我与妈妈跳过一次舞，那种感觉轻轻的、柔柔的，仿佛她能感应到你的舞步变化，顺着这种感应移动她的身姿和舞步，让你在轻巧柔软中体会到跳舞的舒心和乐趣。由此可见，妈妈的跳舞功底已达到了纯熟完美的境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与她跳交谊舞是一种美，一种享受。 所以，妈妈会利用与苏联顾问跳舞的机会，展开她的外交攻势，为女兵跳伞争取机会。在妈妈的印象里，苏联顾问团团长、旅长顾问沙别里车夫上校，长得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凹陷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威严而又沉稳的目光，给你一种军纪严整、军令如山的深刻记忆。 与沙别里车夫上校跳舞，妈妈能感觉到他跳舞的花样并不多，老是那几种舞步，但他跳舞舒展、自若，就像高山流水那样，充满着军人的洒脱和从容。越是这时候，妈妈的舞姿越是袒露出轻松随和的一面，顺着他的舞步变化而变化，把那种跳舞的美妙倾洒在上校身上。可以看出，沙别里车夫上校对妈妈的交谊舞很欣赏、很满意，常常主动过来邀请妈妈跳舞。 跳舞休息时，妈妈把女兵们要求跳伞的情况给女翻译官沈元珍说了。沈元珍知道妈妈跳舞好，是苏联顾问团邀请文工队跳舞时少不了的跳舞骨干，便当即答应向沙别里车夫上校说说这事。 妈妈还说：“这事还得趁热打铁，女兵们都在下面嗥嗥翻天了，不少人四处活动，现在就缺旅长点头答应了。” “放心吧，我还想跳伞呢，等会我就跟沙别里车夫上校说，让他跟旅长说说。他这个人说话算数，答应你的事会认真办的。”沈元珍说得很坦诚，看样子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果真，苏联顾问团团长、旅长顾问沙别里车夫上校，听到沈元珍说女兵要求跳伞的请求，即刻就答应了，还说这是勇敢行为，值得倍加赞赏。（苏联和我队建军原则不同。苏联军队坚持一长制，单靠行政命令来指挥一切；而我队则坚持党委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制，军政首长共同负责部队的全面工作。苏军强调军事主官决定大局，政治工作服从和服务于军事工作；而我军强调政治工作是生命线，始终坚持党指挥枪的原则）。 听说女兵们跳伞“托关系”托到沙别里车夫上校那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全旅的角角落落。旅长见沙别里车夫上校已答应女兵可以跳伞，也只好顺水推舟地与政委定下口径，然后兑现承诺地来到文工队，问女兵们：“听说你们想跳伞？” 女兵们异口同声回答道：“当然想喽！” “为什么？”旅长笑着问。 女兵们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个比一个洪亮。 “男同志能做到的事，我们女同志也一定能够做到！” “不跳伞，叫什么空降兵呀，我们要当就当真正的空降兵！” 旅长有些犹豫地说：“跳伞是要吃很多苦、遭许多累的，你们行吗？” “男同志行，我们也行！”大家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旅长笑了，同意说：“现在部队跳伞训练抓得很紧，恐怕抽不出专门人员训练你们。你们自己练吧，动作合格了，就允许你们跳。” “真的！”女兵们高兴得连蹦带跳起来。她们那一颗颗怦怦律动的心儿，比任何时候都要称心如意、起劲怡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2、妈妈的日记 伞兵旅自从有了女兵之后，如同一泓平静的湖水，有了涟漪，有了轻雾……早晨，轻雾抚慰着涟漪，使幽幽漾漾的水波更具有神秘浪漫的诗意；黄昏，夕阳沐浴着碧水，形成流霞荡彩的粼粼光亮，把这里的风景装扮得婀娜多姿、楚楚动人……这就是女兵们在军营里嬉闹欢快的笑声和亭亭玉立的身影。 所以，那时的女兵方阵，不仅给军营里增添了生机和活力，而且成了伞兵旅中级军官们关注的对象。他们大都30左右岁，未婚，又都是英模功臣，个人条件除年岁大些外都还不错。他们通过种种关系，打听到女兵们的情况，与她们建立起恋爱关系，在当时已形成了一种迫不及待的风气，一种水到渠成的渴望。 旅首长也很理解他们的个人需求和婚姻状况，只要不过分，不出问题，都为他们打开方便之门，有的还在中间当起媒人的角色。 那时的妈妈，长得一副纯朴可爱的娃娃脸，眉梢眼睛里流露着纯真和美丽，给人一种少女的青春俊秀美。她特别喜欢刚入伍时拍的那张照片，穿着军棉衣，双排扣，纯纯净净的眼睛，淡淡若若的微笑，一看便知是个纯洁善良的姑娘。 由于妈妈是文工队的主要演员，人又长得漂亮，格外招人注目，不断有人来了解她的情况。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大家见妈妈条件不错，都嚷嚷着要给她介绍一个好对象，连妈妈自己也在日记中感叹写道： “望着身边一个个战友谈恋爱了，我心里既是羡慕又是叹息：羡慕得是，她们在英雄的光环下有了自己的归宿，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骄傲和自豪的事情啊！她们从今以后不再孤单，不再寂寞，是比翼双飞，是互敬互爱，是人生旅途中的亲密伴侣。叹息得是，幸福总是来得这么迟，至今我还是茕茕孑立、孤独一人……这事急是急不来的，需要修身养性等待，需要真金浴火忍耐，但愿老天爷显灵，能体察到我的心事，早些把我心目中的理想伴侣降到我的身边……” 妈妈小时候作文就好，文笔通畅，措辞活泼，经常受到国文课老师的表扬，而且，她的钢笔字也写得流利清秀，一看就是女性写的那种漂亮字迹。妈妈是位有什么心事不轻易向外袒露的女性，她觉得这件事好，凡事先沉淀斟酌一番，在深思熟虑中再去拓展思维空间，引领自己的言行举止。 那时，正逢女兵要求跳伞被首长批准，旅里要成立一支女子跳伞队，文工队领导正在挑选合适人员参加。妈妈是积极要求跳伞的女兵，当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她先想好言语，说什么，跟谁说，然后一个心思地投入其中，找这个申请，找那个要求。 “队长，每次演出你让我演什么角色，我就演什么角色，从来没有打别过，坚决执行领导决定，而且还要演好。这次跳伞你得答应有我，我保证像演出一样圆满完成任务，让领导满意！” “指导员，我是来申请跳伞的。请领导放心，我决不会给文工队丢人现眼的，保证不害怕，不胆怯，男同志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不信你在实际中瞧！” 文工队的领导都对妈妈的印象不错，稳重，大方，会处理事情，是位有理智有头脑的人，都愿意帮妈妈这个忙。没几天，旅里的名单公布了，在15个女子跳伞名额中有妈妈的名字。 另外，由于组织上的信任，妈妈还担任了女子跳伞队的副班长，班长是已经跳过伞的女翻译沈元珍。由此可见，领导对妈妈的认知度是不错的，有一种放心可靠的因素在里边。当然，有了“官衔”，妈妈是高兴、责任、压力并存；都是岁数差不多的姑娘们，要管得有方法、有技巧，仅凭着大胆管理是不够的，弄不好还会出现事与愿违的现象。 跳伞队里有位女兵，集合时老喜欢吱吱喳喳说笑，好像进入无人之境似的，我行我素惯了。妈妈不当着众人面说她，而是私下与她交谈，既照顾到她的面子，又指出她的问题，效果果然不错，她注意多了。可以看出，在这点点滴滴之间，都体现出妈妈的工作智慧和管理能力。 跳伞名单公布后，妈妈一方面是心间的石头落了地，总算踏实有数了，另一方面的思绪也呼呼萧萧地向她扑来，缠住她的心，搅住她的胆……说句真心话，妈妈跳伞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的，必然是从800米的高空跳下来，她没有体验过，不知这里的深浅，不晓这里的轻重……越是有这种活思想，妈妈越是想把它写出来，也算是自我排泄、自我调节吧。 她在日记中毫不避讳地写道：“跳伞名单宣布后，高兴劲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担心和害怕……不是当事人不知这里的苦，别看有些人又说又笑的，其实，她们心里都会害怕，都会担心，只是不流露出来而已，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哈哈，我就是这样，总想扮出一副镇静的样子，对得起这个‘副班长’的头衔，有什么害怕的事儿都闷在心中，隐藏在深处，看起来好像很勇敢似的，其实，这里的苦，这里的怕，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说真的，我很想好好地问问跳过伞的人，推心置腹地与他们谈一谈这个问题，他们毕竟是过来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和体会，这种请教在伞兵中是人知常情，不算丢人。” 一次，文工队与连队开展联欢活动，连队早有准备，搞得挺热闹，吹拉弹唱都有。妈妈是文工队的主力演员，她唱了一首《勇士之恋》的歌曲，歌曲感召力强，催人奋进，大家都挺喜欢。 恋人的歌声在月下， 勇士的歌声在沙场， 好男儿选择了勇士的辉煌， 为得是月下的儿女情长。 …… 这是一首男人唱的歌曲，或是说男人唱更有气势、更有味道一些。不过，妈妈唱这首歌曲仿佛有一种女性的美蕴藏在里面，像是亲昵叮咛，又像是勇敢呼唤，同样感觉不错，显示出那种勇于奉献付出的架势。 唱完歌，妈妈跟连队的副连长坐在一起。得知他已跳过5次伞，妈妈便言归正传地问：“你当初跳伞害怕吗？” “都会有些害怕……”副连长明白这里的意思，说得很实在。 “如何克服害怕呢？”妈妈虚心求教道，满脸的坦诚和渴望。 “多唱歌，分散心里的紧张情绪，我就是这样训练要求的，效果挺不错。”副连长毫不隐饰内心的感觉说道。 妈妈听后默默地哼唱起歌来……哎，别说，这个办法还真灵，脑海里全是要唱的歌词儿，根本就没有想其它事的空间……妈妈笑了，这种触觉宛若扬帆启航的船，顺着风，借着浪，一路猛进，一路顺延，奔向她所期望的方向。 得到真传，妈妈当然兴奋高兴了。那时，妈妈会唱的歌很多，特别是喜欢唱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共青团员之歌》，等等，每首歌都是耳熟能详的曲谱和歌词，都会使她的心情随着音乐的节拍激荡沸腾起来，去寻找那些属于她的真谛和韵律，感召她的魂魄和向往。 她激动地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今天得到克服跳伞害怕的秘方，我的心完全沉浸在一种歌的海洋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这一首首好听的歌曲，足以让我鼓起勇气，克服怯弱，战胜害怕，勇敢地飞上蓝天。” 在那段时间里，女子跳伞队都是利用业余时间练习跳伞的，不与伞兵们争训练场地。妈妈还和几位女同志订立了“盟约”，把业余时间全部用在训练上，谈恋爱的不准结婚，没找对象的不准谈恋爱，一定要刻苦训练，争取早日训练合格，成为一名真正的空降兵。 “好，就这样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都不得违约。” “遵守诺言是君子，违背诺言是小人，哈哈。” 大家一拍即合，互相监督，互相遵守，谁要违背“盟约”，“同盟会”共讨之！虽然这事有些私下开玩笑的意思，但大家都非常认真，就跟正式签订盟约一样，她们几个伙伴们都在履行着这里的诺言。 妈妈在日记里一针见血、有板有眼地写道：“自从有了‘盟约’之后，好似‘紧箍咒’，我的心里就像有了‘尺度’和‘法码’，成了一道自我约束自己的规矩。说真的，这是及时雨，这是雪中炭，我们现在正需要有这道规则，锁住分心，排除干扰，全身心地投入到跳伞训练中去，争取早些通过合格验收，让从天而降的愿望成为现实，成为我一生中的美好记忆和回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3、起步艰难 黄昏时刻，飘飘缈缈的暮霭渐渐浓郁起来，染上了夕阳的霞光，绚丽多彩，天色慢慢地暗淡下去，繁忙一天的训练场恢复了平静。就在这时，妈妈和十几位女伞兵们一道，带着心愿，带着祈福，开始利用业余时间训练跳伞了。 平时，部队人多训练场地少，她们不想与有跳伞任务的连队争训练场地，所以，等部队下午“收工”后，空荡荡的训练场成了她们的天下，她们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跳什么就跳什么，一切都是那么顺心如意、如愿以偿。 当然，跳伞训练是门苦差事，就跟老兵怕出队列似的，有着乏味和苦累的滋味。首先，她们要过“离机”和“着陆”这两道基础关。“离机”动作还好练些，大家排成队，俯腰抱腹，一个接一个地跳出“舱门”，两腿保持并拢姿式不变即可。练“着陆”就没这么容易了，要求身体平衡，两腿并拢、夹紧、脚尖、脚跟和脚踝三点不开，落地时要纹丝不动，才算合格。 开初，女兵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得跳伞是多么潇洒，多么英勇，个个雄心勃勃、豪气满怀。但当她们往平台上一站，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轻松和惬意了，既怕闪着腰又担心扭伤脚……她们只能从0、5米、1米、1、2米……渐渐向上升，越往上心里越多了几分胆怯和惘然。 就拿双脚落地来说，她们老是控制不好自己，不是东倒西歪站不稳，就是两脚并不拢，浑身生硬、别扭和不自在，严重影响到她们起初的信心和情绪。再说，也没个正规的伞训教官教她们，她们完全是看到人家训练的印象，在懵懵懂懂中练习，在晕晕乎乎里训练，练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就像在云里雾里似的，没有一种清清亮亮、踏踏实实的清晰度和步骤感，全凭依葫芦画瓢的感觉，不知离合格相差多高多远。 “跳！” “跳！” 妈妈是副班长，常常会指挥大家跳平台。当然，她和大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切基础练习都得从跳平台开始。她常常会在班长和同志们的口令下，走上平台，双手举起，呈掌控降落伞状，然后挺胸收腹，两腿并拢，微微弯曲，跳落在沙堆里，听取班长和同志们的讲评，这也算是兵兵互教互学吧。 这种枯燥式的登上跳下，没有多少来回，大家就有些腰酸腿痛了。可不是吗，她们平时没有训练过，猛一练就感到有些不适应了。越是这时候，妈妈越要给大家做出榜样，她跳平台跳得最多，反反复复，上上下下，总想像个副班长的样子，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前几天训练，大家卯足了劲儿，没人叫苦叫累的，可一周过去就不行了，大家感到双腿又沉又酸又痛，有的人一瘸一拐的，连走路都不正常了。有人开始说起牢骚话来： “哎哟，你们瞧瞧，训练没几天就成了这样子，以后该怎么办哪？！” “领导也不给我们派个教官来，我们这样练对不对、行不行呀？” “旅长说现在教官都很忙，没有时间教我们，业余时间教我们总行吧。” “就是。我们得找个教官教教我们，少走弯路，别到时候练了这么久净白练，还得重来。” 妈妈那时心里也挺矛盾，没有底地犯着嘀咕：这样训练行不行呀？是不是没有掌握好跳伞训练要领，才弄得这样腰酸腿痛的？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才行，少走弯路，别到时候屋漏偏遭连阴雨，严霜单打独根草，尽落埋怨，也影响大家的训练情绪。 一个上午，妈妈来到离文工队较近的通信连，老远就听到营房里传来滴滴哒哒的发报声。那时，部队随时准备接受党中央交给的空降作战任务，各方面的训练都抓得很紧，到处是热火朝天、士气高昂的战斗精神和氛围，已形成了“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主旋律。 妈妈很喜欢听到这种发报声，滴滴哒哒声清脆、响亮、有章法、有韵律，仿佛随着风，传到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地方……哈哈，这种感觉就像战斗号角一样，让人心情激荡，让人信息通达。 妈妈满腔热忱地找到连队的跳伞教官，把她们的情况说了。教官笑笑说：“练跳平台开始都是这样的，双腿有些酸痛，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主要是过去没有训练过，忽然这样训练不适应，没事没事的。” 妈妈得到真传，当然高兴：“我们双腿并拢跳平台，这样训练对吗？” “对。”教官予以肯定地说，“这是基础训练，没有别的捷径可走，都是这样练的。落地时双脚不能分开，要满脚掌同时着地，重心点要稳，保持身体平衡。” “你们练跳平台，一天要跳多少次？” “至少一百来次吧。也有人练到二三百次、五百次的，熟中生巧嘛。跳多了自然就有体会和窍门了。”教官回答得很轻松、很肯定。 听到这话，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我们没有教官教，这样跳行吗？” 教官坦率地说：“动作要领要掌握得慢一些。如果形成不好的动作习惯，再纠正就要麻烦一些了。” 妈妈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光泽，请求说：“你能帮助我们训练训练吗？” “我们连的训练任务很重，恐怕抽不出时间。”教官为难了。 “业余时间呢？”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业余时间不是开会就是与人谈心，还要不定时点名，恐怕抽不出时间。我可以抽空去跟你们讲讲要领，但练还得靠你们自己练。” 妈妈有些失望了。怎样练习跳伞有人给她们讲过，但在实际跳伞训练中，如何根据自己的经验纠错点评就没人指导了。那时妈妈，渴望的心境在一点点中变得渺茫，变得万般无奈，这与她们无跳伞任务有关，完全是一种自愿训练，没有硬任务，硬指标，也怨不得别人。 说真的，对于跳伞中的“苦”来说，妈妈并不是太在乎。她在家里是老大，姥姥并不娇惯她，像劈柴、挖地、扫院子等一些脏活累活她都干过，而且，她还给人家当过一年的保姆，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女孩子。这对妈妈来说，是经历、是资本，是她奋斗进取的保证。 特别是她给人家当保姆的那一年里，是处处看人家脸色的一年；是吃苦受累的一年；这里一切中的一切，潜移默化在她的心里。记得那时候，妈妈最怕听到女主人喊叫她，每天心弦紧绷着，没有一点轻松的时候，就宛如害怕见到妖魔鬼怪似的，心里充满着惶恐和不安。 记得有一次，小孩拉屎拉到地上，妈妈想用铁铲把它铲到外边的地里，掩埋掉，可小孩光哭，腾不出手来。女主人看到屎后，又开始“小牟”、“小牟”地大声喊叫起来，生怕妈妈有半点偷懒的意思。 平时，女主人只要看到一丁点不顺眼的地方，就会开口闭口催促和使唤妈妈。譬如：“小牟，把桌上的杯子放好。”“小牟，把厨房的灶台擦一擦。”她不管是大事还是芝麻一点点的小事，没有轻重缓急，没有关心照顾，喊声一声比一声火急，一句比一句迫切，听起来好像天塌地陷似的，非得马上动，立即干才行。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喊叫，就像秃鹰在妈妈头顶盘旋，就像乌鸦在她头顶嘎嘎飞过，妈妈讨厌这种喊声，心里烦烦的、躁躁的，满腹是那种抵触和厌恶情绪，可妈妈又不敢表现出来，还得装成很听话、很勤快的样子，奔走在女主人的面前，去干那些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活儿。 这种精神上的抑制情绪和心理上的腻烦念头，使妈妈年少的心灵倍受煎熬和折磨。这就是妈妈当保姆时的最大收获和体会。所以，她从小就能吃苦，能忍受，能用辛勤劳动换来一片天地。 妈妈从通信连回到女兵宿舍，向大家透露说：“刚才我问通信连的伞训教官了，他说腰酸腿痛他们也有过，过段时间会自己好的。他还说他们练跳平台时每天至少要跳一百来次，还有人跳到二三百次、五百次呢！” 听到这骇人听闻的话语，女兵们叫嚷开了。 “跳这么多次呀！我们行吗？男兵和女兵要分别对待。” “我们这样瞎跳行不行哪，也没个教官教……” 这话倒提醒了妈妈，她的心弦被拨动地说：“看来我们得找个教官教教我们才行。通信连的教官说了，没人教要是养成不好的习惯，再纠正起来就麻烦了。” “是吗？！”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脸上都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涩表情。 经过大家一番合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从明天起，她们决定请路过训练场的伞兵教她们练跳伞，抓住谁就是谁，凡是看到戴跳伞纪念章的人就行。眼下是非常时期，只有用这个非常办法渡过难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4、“抓壮丁”练跳伞 或许是当时别出心裁的举动，或许是始初意想不到的结果，第二天下午，一场“喜剧”在训练场发生了。女兵们怀着激动、敬仰、紧迫的心情站在大路旁，只要看到佩戴跳伞纪念章的人走过来，她们就会迎上前去，邀请他来教跳伞。 “同志，帮帮忙，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教一招跳伞动作就行……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们都是一个部队的，相互帮帮忙是应该的……” “现在全国上上下下都在重视妇女工作，你帮帮我们练练跳伞，就是以实际行动重视妇女工作，领导肯定会表扬你的，老天爷也会保佑你的……” “……” 不管女兵们这样请，那样劝，男兵们还是有人推脱，有人躲藏，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来教她们。虽然女兵们连“重视妇女”的话都说了，但当时部队准备打仗是第一位的，这是比天大、比山重的任务，重视妇女远远抵不上这个。再说，女兵没有跳伞任务，完全是“凑热闹”跳伞的角色…… 所以，就像那蜿蜒曲折的小路，没有平直通达的路径，可供女兵们分享……她们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自古华山一条路”了。妈妈就遇到一个男兵，挺倔强、挺固执的，逼着他没有办法时才肯出面教女兵们跳伞。 这位男兵高高的个头，浓眉大眼，黑黝黝的脸盘，身体硬邦邦的，胸前佩戴着跳伞纪念章，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常强健精干的小伙子。 “同志，借用你一点时间，帮我们训练训练跳伞好吗？”妈妈上前邀请他说。 他摆摆手，推辞说：“我不是跳伞教官，你们最好找他们教你们。” “不一定非要跳伞教官教，说说你自己的跳伞体会就行。”妈妈这是第一次拦男兵教跳伞，心中充满期待，希望能成功。 “不行不行，我不行……”他还是摆着手，想绕道走脱。 “我们女同志请你就这么难吗……是不是看不起女同志呀！”妈妈见此情景，将了他一军。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怕教不好你们……”他的态度有所转变。 “你是跳过伞的人，肯定有自己的经验体会，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教一招就行。”妈妈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他。 他还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仍推托地说：“我回去对我们连队的跳伞教官说说，让他来教你们。他的跳伞技术特棒，准行！” “今天就认准你了，教一招就让你走。”妈妈见他还想耍滑，不高兴了，不依不饶地说。 这时，又来了两个女兵，不由分说，将他又推又搡地拉过来。这个男兵也很无奈，又不便与女兵们撕撕扯扯，只得乖乖来教女兵们跳伞了。只是妈妈心中充溢着苦涩，有一种说不动便动粗的味道，令她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为之的叹息。 经了解，他是侦察连的一班长，从别的部队调来时是副排长，高职低配当了班长。他是连队的跳伞骨干，已经跳了好几次伞了，连队见他是个跳伞苗子，准备培养他当跳伞教官，解决全旅跳伞教官不足问题。 一班长这人不错，不来则罢，来了就好好教。他看了女兵们跳吊环的动作后，结合自己的体会说：“你们跳得还是太紧张了，身体僵硬，动作刻板，着陆时很容易出现偏差。这样，你们全身放松，等双手松开吊环后，再把跳伞动作收拢回来，双腿两脚并拢着陆。”说着，他给大家做了个示范动作，着陆时挺规范、挺稳健的，一看便知是位有跳伞基本功的人。 这种从内使劲的跳伞动作，从外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内心体会才能感觉得到。大家练了几个来回后，大眼瞪小眼，感觉不到那种“收拢”回来的劲儿，这种沉默中的苦恼和忧伤，或轻或重地在大家心里蔓延起来，令她们束手无策，懵懵懂懂。 一班长从她们的脸上能看出问题，又着重强调说：“这种‘收拢’回来的劲儿，一定要在手松开吊环之后，着陆的刹那间完成，不要一从平台上跳出身体就紧绷绷、硬束束的。在此之前，身体一定要放松，保持平衡，顺着劲儿往下跳。也就是说，先放松后收拢，松环后，瞬间收拢。” 大家见他老提到“收拢”二字，知道这里的重要性。可她们走上跳台后，双手握着吊环，心里一直想着念着“收拢”的词儿，可当她们跳下后，这种先放松后收拢的动作总是掌握不好……唉，真是令人愁云惨雾、叫苦不迭啊！ 一班长能感觉到大家的困惑，又耐心开导说：“要体会这种感觉，只有多练，慢慢就能体会到了。”说完，他又跳了一次，边说边示范，双手脱环后，平平稳稳地落在沙地上，纹丝不动。 妈妈是个有心劲的人，觉得一班长所讲的“收拢”完全是个人的体会用语，获得这种体会肯定是真实的、可信的……一班长走后，妈妈一边跳一边默默体会着“收拢”……当她双手脱环、快要着陆时，脚尖、脚跟、脚踝突然暗暗发力并拢……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有那种领悟了，这大概就是“收拢”的意思吧。 细细品味一下，这种感觉挺不错的，张弛有度，不是那么紧束束、硬腾腾的，完全是在那种昂然巧妙的节奏中，体会着跳伞着陆的兴趣。 一班长走了，她们还得找“教官”教她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拦人劝说。 “同志，过来帮帮我们吧，我代表女兵们向你致敬了……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吧，我们还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见面帮一帮！……” “来来来，帮帮我们女同志吧，这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功德无量！……” 女兵们挺能说的，摆出各自所能，大道理小理由都用上了，她们想用这种叩动人心的办法，激起男兵们的同情心和责任感，使男兵们伸出援手来，帮她们一把。 不过，有些事说起来还是喜忧参半：有些男伞兵见女兵们挺难的，过来教她们几招，尽尽心意。有些男伞兵大概是受“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影响太重，或是其它什么原因，说啥也不过来，硬是走开了，弄得女兵们挺尴尬。不过，请到的男兵还是占多数。他们经过正规训练，说起跳伞来入门入道、大差不差，使女兵们获益匪浅。 哎，甭说，这种办法还真灵，虽然“请”到的男兵们各有各的教法，各有各的体会，但万变不离其宗，讲得要点基本上是一致的。有的还能结合自己的经验体会纠纠错点点评，使女兵们受益良多。 妈妈回忆起那段经历时颇有感触，她说她就是在这种“拦来拦去”的氛围里练出来的，吃得是“百家饭”练到跳伞合格的。这种感受是一种战友情，一种跳伞梦，她就是带着这种青春梦想走向成功的。 大概是女兵们太引人注目的缘由。第二天，伞兵大院里就传出女兵们拦路抓“壮丁”教她们跳伞的笑话来。女兵们却不以为然：抓什么“壮丁”呀，不懂就问，能者为师嘛！大家只是觉得这件本是顺其自然的事却被传得有喜剧色彩来。 女兵抓“壮丁”教跳伞的事传到旅首长那里，旅首长也觉得脸上不光彩，好像部队不重视女同志似的。他们很想给女兵们派个专职教官，可是眼下战斗部队跳伞训练任务重，教官少；再说，女兵们没有跳伞任务，专门给她们派个教官容易引起异议，好像要求她们必须跳伞似的，与上级命令相违背。 不过，旅首长还是给师直连队打了招呼，凡是女兵请跳过伞的同志教她们练跳伞时，要热情支持，不要忸忸怩怩的，拿出点男子汉大大方方的样子来。 军令如山，首长的话还真管用。从那以后，凡女兵拉男兵教跳伞时，男兵们说教就教、说练就练，忸怩害羞的人少了，大大方方的人多了，外部环境明显改善了。 当然，女兵们内部也有改善这种环境的“高招”。就拿文工队来说，那时，基层连队都愿意与文工队的女兵们在一起开展娱乐活动，要按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了。文工队的女兵们对那些有求于她们的单位，首先要达成“君子协定”：提前教一招跳伞技术，才能保证合作得热情周到。 连队官兵们掌握到文工队的这个规律后，专门派跳伞好的同志来邀请文工队的女兵参加他们连队的娱乐活动，顺便也可以教她们几招，融洽了双方的友谊和了解，增进了彼此间的信任及合作。 从“抓壮丁”教女兵们练跳伞，到主动上门教女兵们跳伞，这种质的改变，聚集着女兵们多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和毅力；她们就是凭着这股子倔强劲儿，获得了首长和同志们的理解和支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苦中有甜 常言道：不吃苦中苦，难得甜上甜。妈妈回忆起那时跳伞的情景，就有这种感觉，在苦累里挺进，在甘甜中收获，她还是坚信侦察连一班长说的那句话：要想体会到那种‘收拢’感觉，只有多练，慢慢就会体会到了。 跳伞就是这样，南腔北调也好，众说纷纭也罢，跳伞要领最后还是要不离十地落到着陆、操纵上，说到底还得靠练。关键是需要在练习中用心体会和琢磨，只有这样，才能使你在跳伞中有质的感悟和飞跃。 在那段时间里，妈妈和女兵们跳伞训练都非常刻苦，不想让人小瞧女兵。她们和男兵一样，一跳就是几百次，很多女兵腿练肿了，弯不下腰来，腿不听使唤，甚至有人上床还需要搀扶，但她们从来没有间断过训练，想偷偷懒、歇歇脚什么的。在她们的脑子里，这是一种希望，一种寄托，就是要把女兵们的风采撒向蓝天、铺满大地，声张宣扬起“半边天”的风范气宇。 当然，女兵们不是没有情绪，不给她们配备专职跳伞教官不说，而且她们常常是利用业余时间训练，不能与战斗部队争训练场地……这种感觉虽然她们已是习以为常，渐渐适应了，但这里的苦楚，这里的抱怨，还会隔三差五地迎面扑来，在她们心底里和脑海中倒腾着、久留着、掀起不小的波澜，或多或少会影响她们的情绪。 妈妈是一个善于自我调整心态、心理上很容易得到平衡的人：虽然战斗部队利用正课时间训练跳伞、叠伞和做一些与跳伞有关的工作，但他们大部分时间还要训练射击、投弹、刺杀、爆破、格斗、战术进攻等科目，他们更苦更累压力更大。再则，她们没有跳伞任务，理应让大部队正课时间训练跳伞……每当妈妈想到这些，怨气就消了，感觉就会平静下来，有时还能平息、疏导大家的怨言。 妈妈的钢笔字写的好，要给文工队出黑板报，她在黑板报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当你看到他们端起枪支，用‘三点一线’瞄准射击时，你就会感到他们扣动扳机时的那种使命和担当；当你看到他们举起手榴弹、投到远方时，你就会感到这里的精准和分量；当你看到他们进行格斗训练，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时，你就会感觉到他们的勇气和胆量……” 妈妈总想用这种方式，化解和舒缓一些人心中的怨气，让理解万岁，让合作欣慰，让心灵中的支点有了怡悦的支撑和色彩。妈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人处事总是替别人着想和分忧，宛如一株深秋不败的菊花，饱受风霜却枝头绽放，把美丽花朵撒向人间，去迎接那色彩缤纷、姹紫嫣红的时刻。 为了早日跳伞训练合格，走上充满兴奋和刺激的阳光大道，妈妈每天都练上几百次跳伞着陆动作，从未间断过。有时，训练场地实在紧张时，或是下雨天不能室外训练时，妈妈就在宿舍里苦练起来。她把被褥铺在地上，在床上放个凳子，从凳子上往下跳，两脚并拢落在被褥上。大家见此挺新鲜的，纷纷夸奖，还风趣地说这是“牟晓峰跳伞法”。 哎，你甭说，妈妈对这个别出心裁的“跳伞法”乐此不疲，练了又练，跳了又跳，这种跳法既简单又实用，没有人给你争位子，完全是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天地，就像入魔入幻似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洗礼和磨练。不少女兵见此方法不错，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她们试跳了几下后，感觉还行，完全是一种乐在其中的超然境界。 记得有一次，妈妈晚上演出回来感到有些累了，天色也晚了，不知还练不练。“小牟，不能停，每天都得练！”“真金不怕火炼，关键时刻不能松劲，练！”每当妈妈犹豫不决时，这些话儿就会跳蹦出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在她的毅力中加冕，成了她的“监督哨”、“自律岗”，促使她自觉完成每天的跳伞训练任务，一天都不能拉下。 在这种天天训练的日积月累中，妈妈渐渐寻找到那种“收拢”的感觉……这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在着陆的瞬息间，全身肌肉收拢收紧，整个身心张弛有力有度，两者之间相互转换，相互映衬，无声无息中在她心里开花、结果、留下烙印。 妈妈人生中有个信条：苦点累点死不了人，多干些工作还能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她的这个见识实实在在、充满哲理，把善良着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去面对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和沟沟坎坎。很多女兵对妈妈印象很好：一是她身材娇小玲珑，可她练起跳伞来标准却不低，每天把跳500次平台列入她的任务目标，有股子吃苦耐劳、刻苦训练的实诚劲儿，令人钦佩。 二是妈妈没有架子，待人处事谦和友善，尤其是跳伞训练的时候，有些人专挑伞训教官教她跳伞，其他人教不练不跳或是随便应付。妈妈却不是这样，不管是干部战士，她都虚心向人家学习请教。所以，她说她是吃“百家饭”练成跳伞的，这是实话实说、一点不假。 当然，女兵们练跳伞并不是平坦大道、一路顺风，而是有沟有坎有山坡，甚至还是蜿蜒曲折的小道和山石累累的深谷。有个名叫戎轻的女兵，跳平台总是双腿并不拢，她自己也急得要命，因为跳伞时降落伞以每秒6至7米的速度往下落，双腿并不拢很容易伤到脚脖子。 戎轻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顿开茅塞，她站在平台上，用草绳把自己的双腿紧紧捆住，然后自鸣得意地说：“大家看好了，这回我的腿肯定能并住了。” 见她这副模样，大家心里挺纳闷、也挺好奇，她们还没有见过这种绑绳跳法，不知这种奇思妙想出来的办法行不行、中不中？ 戎轻往下一跳，“嘭”的一声，草绳崩断了，她的双腿又分开了……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有人还笑得差点噎住气，直喊肚子疼。 戎轻并没有泄气，她向一位经验丰富的伞训教官请教后，才知道这主要是个心态和习惯问题，越是从高处往下跳越害怕崴住脚，着陆时双腿不由自主地老是分开，求得站稳和身子平衡。 伞训教官专门为她制定了一套特殊训练方法：譬如平时走路时经常双腿并拢向前蹦一下；从平台最低处往下跳，使她逐渐养成双腿并拢的良好心态和习惯。这套训练方法果真收到明显成效，使戎轻这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有了自己的飞天梦想和自信心。 兴许是事物有着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发展规律，让女兵们感到苦中有甜得是，她们虽然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累，但终究是苦到尽头方是甜，她们的跳伞技术普遍得到提高，一步步走向成熟和欣慰，用她们的心血和热情铺就出走向成功的道路。 ——跳“飞机”时，她们弯腰抱腹，列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地跳出“舱门”，动作紧凑连贯、忙而不乱。 ——跳平台时，她们双脚并拢，落地稳当，动作扎实厚重，留下一个个功力圆满的身姿和足印。 ——跳吊环时，她们飞身而下，双手松开吊环后，“嗵”、“嗵”落地，个个安安稳稳、神情自若，脸上露出喜悦舒畅的笑容。 记得有一回，妈妈刚刚跳下吊环平稳落地，一位路过的苏联顾问说：“哈拉硕(俄语：好)!”得到苏联顾问的表扬，妈妈更有信心了，她就像吃了蜂蜜一样，满身心充满着甘甜和润香。 经过一番自我观测和评估后，班长与妈妈商量提请组织验收的事情来，这是一件大事，能不能跳伞就看此举了。说真的，它就像一炬火把，在夜晚中照明方向；它就像一把钥匙，在期待中打开门锁……这种皆大欢喜的事情，多么渴望能早日到来、早日降临啊！让大家吃上希冀已久的定心丸。 班长心中有数地问大家：“怎么样同志们，我们有信心通过验收吗？” “有！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连男兵们都说我们练得差不多了，可以验收了。” “到时候该怎么跳就怎么跳，不要紧张就行了。” “没啥难的，这么多的关都过来了，还怕这一关。” 大家议论纷纷、信心十足，从她们的脸上可以看出那种自信的勇气和无畏的胆量。 “那我就向领导正式提出验收的申请了？”班长一本正经道。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女兵们就是凭着这股子“不信鬼，不信神，就信自己两条腿”的毅力和担当，在没有正式伞训教官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她们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终于迎来了旅首长和苏联顾问的验收考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苦恼 验收那天，是个多云天，云彩有的清淡如薄纱，飘浮在天上；有的浓郁似青墨，堆积在天边。这种天气户外活动最好，没有耀眼的阳光，没有灼人的热度，给人一种遮阳避热、适适爽爽的环境。伞兵们叫这种天气是“跳伞日”。不管是登飞机跳伞，还是在操场练习跳伞，都是极佳舒适的气候。 旅首长来了，他们面容肃然，一双双眼睛望着列队完毕的女兵们，这里既有怀疑的目光，又有愁绪的表情，因为女兵们是利用业余时间自己练习跳伞的，没有派一个正式的跳伞教官教她们，是野路子，还是半瓶醋，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苏联顾问来了，他们对这些女兵们大都眼熟：有的是他们的翻译官，沟通着你我，架起两队的友谊桥梁；有的是文艺兵，用她们优美的舞姿和清亮的音喉，给顾问们带来欢欣的歌声和美好的记忆；有的是卫生兵，血压器上的汞柱，听诊器上的声音，连接着她们的责任心和使命感，给苏联顾问们留下亲切而又难忘的印象。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班长沈元珍整理完队伍，跑步到旅首长面前，报告道，“报告首长，女兵跳伞班列队完毕，请首长验收。” “验收开始吧。”旅首长的话音很亲近，沉淀着关怀的口吻，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淡淡的歉意。 “是。”沈元珍神态坚定地回答道，然后跑步回到队列前说，“同志们，今天是首长验收我们跳伞训练是否合格的日子，我们要拿出平时训练的最好劲头来，扎扎实实地跳好每一个动作。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有！”女兵们的声音空前洪亮，充满着士气昂扬的精神状态。 验收开始了，平台、吊环……当女兵们一个个“嗵”、“嗵”跳下，双脚并拢整齐，落地纹丝不动，旅首长和苏联顾问不禁瞪大眼睛，心里弥漫着不解和诧异，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女兵们群情振奋，也能感觉到这里的成功，她们从心底里笑了，这里不仅有她们的飞天梦想，更有她们平日集结起来的坚毅和自信，勇气及胆量。她们将从容面对世界，挺直腰杆，放声呐喊：中队里有了名符其实的女空降兵！ 看完跳伞验收，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幻，一次磨砺：一个个英姿飒爽的女兵们，穿着军人的戎装，带着时代的使命，不紧张，不怯场，个个动作规范，人人重心稳当，跳得如此完美、如此令人鼓舞。 旅首长讲话了：“大家跳到这个水平上，实乃不易，由此可见你们平时训练下得功夫有多深、有多重。通过你们的成功可以看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大家有决心、有信心、有毅力，没有任何困难能阻碍住你们。我代表旅首长向你们表示衷心祝贺！我代表全旅官兵向你们致敬！” 一阵掌声后，女兵方阵中有人问道：“首长，我们什么时候能正式跳伞啊？” “很快。现在大部队跳伞已临尾声，有些收尾工作要做，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实现从天而降的梦想。”旅首长回答得很肯定。 听到这话，妈妈的心里是既高兴又不安起来。高兴的是：她们经过曲折而又不懈地努力，终于实现了跳伞训练验收合格的结果。夺得这个胜利，是刻骨铭心的，也是没齿不忘的，因为路途上有她们不屈不挠的身影，前进中有她们坚韧不拔的信念和力量。不安的是：跳伞前还要体检身体，不合格者不能跳伞。妈妈个头小，体重轻，不知符合不符合跳伞要求……不然，体重太轻，降落伞的负重太小，在降落过程中，遇到风就会出现问题。 妈妈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时，她体重只有35公斤，不论从个头还是身材，她在演戏中经常扮演小孩的角色，那种小巧玲珑的身姿，那种甜润嫩语的童声，都为她所演的人物添色不少。 可如今，她另有新忧，真担心因体重太轻被“刷”下来，实现不了从天而降的梦想，这种惨痛教训不是捕风捉影、随意想象，而是有前例可比照、可借鉴的。每每想到这里时，妈妈就很苦恼，也很无奈，真担心为之所努力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付之东流…… “哎，跳伞需要多重的体重啊？”妈妈心中充盈着顾虑，私下悄悄地问别人。 “不知道，苏联顾问负责称体重。” 妈妈很想去问问苏联顾问，又担心这是不打自招，若要体重不合格的话，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那段时间，妈妈的心情很不好，性情变得多虑而又压抑，就像心里压着沉甸甸的石头，没有半刻舒坦的时候……说真的，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一株为秋日增辉的枫树，即将面临得是寒风如刀、清霜若刺的降临，填塞着她怦怦心跳的顾虑和烦恼。 ——有时，妈妈喜欢静，静得一点声音都不要，一个人影都不要从她面前经过，她就那样孤单单地呆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沉浸在一种顾影自怜的氛围里。 ——有时，她自觉得憋屈在一个难以忍受的空间里，这里是那么压抑，那么苦恼，她想吼，她想叫，她想把内心中积压的哀愁和烦恼全部倾泻出来，让咆哮汹涌的洪水把它冲刷得一干二净！ ——有时，她的思绪很乱，时而像一团浮云，顺着风向顺大溜地飘着，去感受那种心灵飘荡的日子；时而又像在彩灯闪烁的霓虹灯下徘徊，去体会那如梦如幻中的浪漫和超然，去感悟那种心灵中的忐忑不安。 ——有时，她的感触就像一块铁，一块根据自己的身世和灵魂变成的铁，去勇敢地迎接炉火的熔炼，去勇敢地接受铁锤的锻造，去勇敢地触及属于她自己的那片火星火花。 当然，妈妈的这种感觉来自她心灵深处的那种幻觉和意志，还不至于淋漓尽致地表露在言行举止上。不过，她的内心深处很复杂，潜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形态，去触碰那苦痛的枝头，去迎接那阴沉的天色，就宛若一场即将要来临的狂风暴雨，天空已经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暮霭。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能从妈妈的脸上看出她的担心和多虑。处于同志之间的友情和关爱，处于她们一起走过的征程，她们旁敲侧击、话里有话，当着妈妈的面议论着、探讨着： “如果我的体重不够的话，我就背上四枚教练手榴弹，体重至少也会增加六七斤呢。” “这样太明显了，若是我的话，会找些石头放在口袋里，照样能增加体重。” “对对，这个办法不错。” “听说跳伞的时候，是按体重顺序排名次的，谁最重谁先跳，谁最轻谁最后跳。” “我也听说过，谁重谁就降落得快，这样可以避免踏在别人的降落伞上。” “如果是武装跳伞，枪支弹药也要算重量。” “那是。” “……” 她们谈得可热乎、可衷情了，字里行间洋溢着落叶知秋的窍门和深思熟虑的办法。她们都乐意暗中帮助妈妈，给她心里增添些信心和力量。特别是在这时候，大家同甘共苦地一起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验收合格了，不想让一个人掉下，共同去享受那种飞上蓝天的自豪和梦想……这就是大家的所思所想、所怜所爱，凝聚着每一个人同心合力的声音。 听到这些议论，妈妈当然受到启发，特别是把石头放在口袋里，这个主意不错，是一种既隐蔽又简单的好办法，可行可试。 明天就要体检身体了，妈妈的思想也进入了倒计时，就像西天的彩霞，像火一样烧得绚丽，燃得灿烂，只是好景不长，霞光满天的景色准备接受落日的来临……越是这时候，妈妈越是吃饭不香，睡觉不眠，脑海里翻来倒去全是这些事。 这些天来，她颇有兴趣地捡了些石头，准备体检身体那天，分别放在几个口袋里，可以增加自己的一些体重……她掩饰着、装藏着，放了又放，拿了又拿，生怕装不像、演不好，露了马脚…… 体检那天，不知是妈妈跳伞心切的原因，还是她沉着稳重的缘故，妈妈脸上显得很平静、很自然。实际上，她压抑着心慌，克制着不安，尽量使自己处在安稳的心态中。 今早，她穿上棉军装，怦怦心跳地把石头分别放在几个口袋里，想象着一路过关、一路合格的美好情景。当然，她也做好最坏打算，心想：反正是积极要求跳伞，就是查出来也不丢人。 测量血压，听心脏，称体重……苏联顾问认真地看着、听着，给每位体检者填写着表格，模样认真严肃，不苟言笑。 “牟晓峰。”有人喊道。 “到。”妈妈镇静地应道。 测量血压，苏联顾问认真地看着血压器，面容轻松平和；用听诊器从背后听心脏跳动，苏联顾问的表情郑重而又安详；只是称体重的时候，他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愁绪，面容肃重地填写着表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飞上蓝天 妈妈跳伞体检身体合格了，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雨后彩虹，妖娆夺目，形成一道沟通天地间的缤纷门桥，是一种超然绝然的美轮美奂。此时的妈妈，心情也好了，话也多了，她的热情和渴望就像开闸的水流，哗啦啦地奔泻出来，成为她飞天跳伞的不竭动力。 果真不久，旅首长和苏联顾问拍板钉钉了，决定1951年5月17日这天，让这批跳伞训练合格的女兵们在蓝天和白云之间，展示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的风采，去感受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去体会那高空跳伞的情景。 消息传来，喜讯欣然而至，大家激动得蹦跳起来，这是她们实现飞天梦想的时刻，更是她们施展女兵风采的大好时机……但一阵欢声笑语过后，她们又很快肃静下来：她们谁也没有跳过伞，不知道跳伞究竟是什么滋味，心里难免都有些隐隐的想法和紧张。 明天就要正式跳伞了，大家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既想飞上蓝天跳伞，又害怕遇到危险和不测……这种感觉时隐时现、波澜起伏，不时地叩击着她们那根最敏感的神经。那天晚上，她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净是那种漫无边际的联想和慨叹，搅扰得她们昏昏暗暗、忐忑不安。 妈妈此时的心情和大家一样，只要稍微往跳伞方面想，满脑子就会胡思乱想：有时，她想到自己在空中坠落，风呼啸着从她身上掠过，伞就是不开……她急忙睁开眼睛，使这种害怕的念头即刻中断；有时，她又想起自己随着降落伞缓缓降落，地面的人群向她欢呼，向她招手致敬……这一夜，妈妈就是在这种激动和害怕的交织更替中度过的，留下的只是那种整夜的不眠和不宁。 睡不着觉的妈妈，干脆在被窝里打亮手电筒，想把她现在的心情，现在的感觉，写成一篇日记永久地保存下来，等将来翻阅起来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沉思片刻后，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是令我最激动的日子，天亮后我就要飞上蓝天，从天而降，实现一名真正空降兵的梦想。如果要问我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我当然是高兴的，这是每一位空降兵心之向往的时刻，它把荣耀和幸福拴在了身上，当然也与担心和害怕连在了一起。 “如果说没有一点担心和害怕，这不是事实，也不是一位唯物主义者。我们毕竟是人，不是神，就是一位老伞兵，这种担心和害怕也会在他脑海里占有一席空间，只是占有的比例有大有小、有多有少而已。 “小牟，既然有担心、有害怕，那么也就有考验、有征程……这种考验今天就摆在我面前，就摆在我们姐妹们面前。我要用沉着、勇敢和坚定鞭策自己，鼓舞自己，把这种担心和害怕深深地埋在心里，去迎接那种大无畏的勇敢精神，坚定不移地跳好这次伞，向首长和同志们交出一份合格答卷。 “当然，科学地看待跳伞，理智地面对跳伞，这很重要，懂得越多害怕越少。我就要严格地按操作规程办，主伞不开怎么办？伞要和别人的伞缠在一起怎么办？伞要落到树上怎么办？等等、等等，都有迎刃而解的办法，关键是头脑在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要自己吓唬住自己，不要让害怕和紧张占据了头脑……” 妈妈在日记里，坦诚而又直率，写了许多担心和害怕的感受，越是用文字把这些心理表述出来，她的心情也觉得好受了许多，宽松了许多，仿佛老天爷借给她一个胆似的，满身心都布满着不可抵挡的勇气和信念……这里的辩证关系，充满着真金不怕火炼的豪情壮志，也有她好钢就得锤炼的决心和意志。 第二天早晨，朝阳喷薄欲出，晨曦耀彩，风光如画，一派河山锦绣的景象。跳伞的女兵们一大早就集合了。她们吃完早饭后，来到伞具仓库领取降落伞。这里警戒很严，有哨兵有管理员，无关人员不得入内，就连在院里转悠都不允许。 仓库负责人是个方脸，浓眉，大嗓门的人，他声如洪钟地提醒说：“同志们，我把15套降落伞发给了你们，从现在起，你们要一对一地看管好伞具，不要随便碰拉牵引绳。伞具怎样背挂扣环，到机场会有人教你们做的。” 此时的女兵们，完全被这里肃重而又陌生的环境所吸引着、敬畏着。大家听后，脸上既有庄重严肃的表情，又挂着亲切神秘的神色，这对首次跳伞的人来说，就是一道圣旨，一道纪律，因为降落伞直接关系到大家的安全，半点马虎不得，规规矩矩、一环一扣地照办就行了。 她们点名后，乘坐中型吉普车向飞机场驶去。一路上，为了隐饰惴惴不安而又感慨激昂的心情，大家一呼百应地唱起苏联歌曲《青年团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这些恰如其分的歌词，句句字字是那样贴切自然、栩栩如生地印刻在大家心中，可以听出，她们仿佛要像苏联青年团员那样上“战场”了……跳伞有危险，同样也有象征“再见”的含意，她们就是要用这歌声彼此间鼓舞着、勉励着，把“勇敢”二字大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机场的飞机旁，绿茵茵的草坪像绒毯，平整、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幽香。旅首长来了，苏联顾问来了，宣传科的同志来了，当然，救护车也来了……看这种架势，可见首长的重视程度，这是一次不同以往、拭目以待的跳伞，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伞兵旅的声誉。 女兵们列队站在飞机旁，在伞兵长的指挥下，开始背挂伞具了。这个环节郑重、严谨、一丝不苟。挂好扣完后，伞兵长仔仔细细、一个一个地检查，来不得半点忽略和马虎。那时的备份伞和主伞差不多大，前后各背挂着一个，气势硕然，给人一种负重量很大的感觉。妈妈个头小，完全被降落伞夹在中间，一眼望去，她浑身都是伞包了。 她们背挂好伞具，列队成一排，由于是女同志跳伞，在当时是条稀少罕见有价值的新闻，宣传科的同志还给她们照了相。这幅照片成为大家最珍贵的相片，冲洗后每人一张，顾惜珍重地保存着，成为后来各个新闻媒体采用的照片，很有历史纪念意义。 这时，一个苏联顾问来到妈妈面前，把妈妈向后推出几步。妈妈认出他就是称体重的那个苏联顾问，蓦地心里紧张极了：会不会是他知道我称体重往口袋里放石头的事了，不让我跳伞了？妈妈当时瞻前顾后，就是这样想的，心里充满着担心和害怕，就如同一块重重的东西，堵住她的胸脯和喉咙，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谁知，没那么可怕，苏联顾问并没有问她这些，而是检查了一下妈妈的备份伞，用中国话问：“小姑娘，怕不怕？” 妈妈坚定地回答说：“不怕！” 苏联顾问点点头说：“好，勇敢地跳下去！” 听到这话，妈妈备受鼓舞，尤其是在这时候，她感到很亲切，有股子力量在激励着她、支撑着她，使她倍有信心和勇气。 女兵们登上飞机后，分两边坐下，仍不停地唱着《青年团之歌》，用神情和手势传递着勇敢和镇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大家无须多言，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跳伞是她们自己要求的，这时候谁都不能扯后腿、掉链子，给女兵们丢人现眼，让人家看她们的笑话。 飞机起飞了，隆隆的响声湮没住她们的歌声，但大家仍旧唱着，相互鼓舞着士气。哎，甭说，唱歌果真是个好主意，全神贯注，群情振奋，每句歌词都勾住她们的心，牵着她们的魂，使大家在唱歌中压住了担忧，挤走了害怕，有了美好的寄托和向往。 不知什么时候，机舱里响起“嘀——”的电铃声，声音很闷、很沉，有种揪心捏肺的感觉。舱内飞行高度仪上显示出800米的阿拉伯数字。这是准备跳伞的声音，弥漫着屏气敛息、动人心魄的氛围。 驾驶舱里的飞行员回头看看她们，双手握稳半圆形的方向盘，尽量使飞机在水平线上平稳飞行。放伞员向她们做了个准备跳伞的手势，大家心领神会，纷纷站起来，把主伞上的牵引钩挂在钢丝绳上。 机舱里轰鸣声很大，根本听不到说话声。放伞员一个一个地认真检查她们的牵引钩，每检查完一个就向被检查者伸出一下大拇指，示意牵引钩挂得很安全，可以放心跳伞。 机舱里的电铃又响了，这是预备跳伞的信号。放伞员拉开舱门，站在舱门口，一手紧握舱门上端的铁柄，强大的气流把他的脸都弄变形了，衣服裤腿被风刮得哗啦哗啦直响。女兵们排队躬腰，双手抱着备份伞，向机舱门口移动。妈妈是副班长，是15号，最后一个跳。 不一会儿，“嘀——”的一声铃响，这是跳的命令。女兵们按照平时训练的要求，在放伞员的指挥下，一个个勇敢地跳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从天而降 当妈妈移步走到机舱门口时，风呼呼地吹拂着、回旋着，发出一种变音的呼啸声，非常强劲有力。妈妈没有犹豫，没有胆怯，顶着风，迎着力，勇敢地纵身一跃，跨出舱门，“嗖”的一声，就像两列火车相遇时擦肩而过的那种声音，强大的气流把妈妈弄得在空中翻动起来，以每秒50米的速度向下坠落着。 此时的妈妈，缩腿抱腹，如同掉进枯井里一样，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似的，提着、悬着，整个神经系统都在默默地念着秒数：“001、002、003……”如果5秒主伞不开，她就要准备拉开备份伞了。 3秒过后，妈妈感到头顶上“呼啦”一声，身子重重地被伞绳拉拽了一下，伞开了。这时的妈妈才算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一切胡思乱想和担惊受怕都在片刻间戛然而止。 妈妈在空中四处张望着，啊——，真高呀！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和陌生：黄河像根粗绳蜿蜒伸向远方，弯弯曲曲，在阳光的照射下呈银白色，十分美丽奇特；宽广平坦的田野，像大棋盘似的泛着青油油的麦浪，一块块、一垄垄，显得非常整齐和壮观；公路两旁的泡桐树，如同列队眺望她们跳伞的士兵，时而挥手，时而敬礼……这种连绵不断的视觉和感观，犹如仙境般展现在她的眼帘和脑海，是那么宏伟瑰丽，是那么可观可赏，简直就像一幅波澜壮阔的水墨画。 风儿吹拂着妈妈，撩动着她的散发，降落伞缓缓下降着，令她感到刺激和惬意极了，真有种天庭仙女下凡的浪漫感觉。望着周围徐徐降落的姐妹们，妈妈激动不已，不停地大声呼喊着她们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在空中唱起《伞兵之歌》：“乘着风，驾着云……” 此时的妈妈，心情格外激悦和奔放，总想多看几眼空中的景色，多体会一些空中降落的这种感觉，用她的青春热血，用她无所畏惧的胆量，领悟着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的自豪和荣光。 由于妈妈体重轻，降落伞落得最慢，随风飘得最远。那时，苏联的降落伞负风面积大，降落速度慢，在空中呆得时间较长。地面的高音喇叭开始喊叫起来：“15号，15号，注意调整方向，不要飘离着陆场太远……” 地面的呼叫很清晰，妈妈听得一清二楚，她用力调整着降落伞的方向，但还是飘落在一个离着陆中心较远的地方。妈妈按照平时训练的要求，双脚并拢，身子往前一趴，平稳着陆。此时此刻，她的情感波澜和思维空间，仍旧停留在空中时刻，那种顺风飘逸降落的情景，那种空中俯瞰的场面，令她兴奋不已和激动许久。 她刚着陆不久，正在收拢降落伞时，一个军人挎着照相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个头不高，白白净净的脸膛，长得一介书生模样。他问道：“你叫牟晓峰吧？” “是。”妈妈应道。 他端起照相机说：“我是宣传科负责拍照的干事。我看过你的演出，认识你。你落得最慢，我跟着你跑了好长时间。你站好，我给你照张相。” 妈妈觉得第一次跳伞就有人给她照相，挺高兴的。特别是她刚刚跳伞着陆，降落伞张开着，更有纪念意义。她面对照相机，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幸福快乐地坦然微笑着……后来，这位同志把照片给了妈妈，属特写镜头，拍得很不错，照片后面还写着“降落最慢的牟晓峰”。 妈妈与跳伞的伙伴们碰面了，大家的心情都很激昂不已，成群、纷纷述说着刚刚跳伞的经历和感受。 “我刚跳下来的时候，耳边呼啸着风声，天旋地转，可以看到大地在我眼前步步接近，有种即将粉身碎骨的感觉……当伞打开时，我的所有恐惧和担心都一扫而空，只顾乐了。” “其实，跳出飞机时，我倒挺喜欢这种感觉，嗖嗖向下落，虽然只有几秒钟，但这种感觉刺激、够劲。我更喜欢伞开后的那种感觉，悠然自得地飘落着，潇潇洒洒、风风光光，在地面无论如何也体验不到这种感觉。” “用酣畅淋漓形容这种感觉最恰当不过了。有人说跳伞会把人吓得半死，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可我却恰恰相反，越怕越想跳，越怕越想体会这种感觉，这才叫过足瘾儿。” “其实，紧张害怕是难免的。这就是一道坎儿，迈过去就好了，啥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是这样，硬着头皮去闯闯，没啥大不了的事，回想起来，还挺有意义的。” “现在，我们可以说是真正的空降兵了，不是那种图有虚名的空降兵。这种感觉真幸福，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值了。什么是飞天梦想？这就是飞天梦想！我们成功了！” 大家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刚才跳伞的情景，这里既有幸福的感觉和体会，又有经历过后的喜悦和夸张。反正，刚才跳伞的一切都变成了谈笑自若和妙趣横生。 在降落场“恭候”多时的旅首长和苏联顾问们，见女兵们全部安全着陆，嗵嗵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平静下来了；不然，这些令人关注的女兵们要是稍稍出些什么事故的话，立刻就会弄得满城风雨、满目疮痍，还会埋怨当初就不该让女兵跳伞……这不是什么“马后炮”，也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事实上就是这样，大家眼里容不得沙子，掺不了假，板上钉钉就是这样。 女兵们集合完毕后，旅政治处主任林震高兴地讲了话。他声音洪钟、满腔热忱地说：“同志们，今天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你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实现了当一名真正空降兵的梦想。今天，你们又为广大妇女们做出了榜样，冲破数千年来的精神枷锁，实现了女同志能当‘半边天’的豪言壮志，这种勇立时代桥头的思想意识，正是当前所需要的、所提倡的，有着铿锵玫瑰的号召力和感染力！” 讲完话后，林主任还亲自给女兵们佩戴了跳伞纪念章。可别小看这枚小小的纪念章，几多渴望，几多欢心，几多羡慕，袒露无遗地镌刻在女兵们的心里。 当林主任给妈妈佩戴跳伞纪念章时，妈妈笑得特别开心，有人还抓拍照了相。这幅照片在礼堂门前展览时，下面还写了一行字：“胜利的微笑”。这句话正切板报主题，正对板报的核心价值观，女兵们用胜利完美的一跳，完成了她们仰慕已久的诺言和期待。 这期展览办得很有特色，图文并茂，丰富多彩，互相陪衬，相得益彰。展览还为女同志跳伞写了一篇侧记，反映出她们不怕困难，刻苦训练的精神风貌，从侧面叙述女同志跳伞的风采和文章主题。文章有两段是这样写的，写得很有分量。 “数千年来，妇女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她们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没有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最为惨烈得是妇女缠足，一双小脚的形成，往往需要数年的缠裹，是‘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一生的幸福从此就葬送于这双脚上了。 “女同志跳伞，以挑战者的姿态站在反封建的前沿，表现出对封建社会、性别歧视的精神反叛，和她们积极投身于人民军队建设的热情之中。她们在跳伞中塑造着新的自我，在新的社会中展现着女的强大动力，为广大妇女做出了榜样。” 那时，文工队还有许多女同志没有跳过伞，见到妈妈跳伞回来，都特别新奇和热情，一股脑儿地向妈妈提了好些问题，想品品味，知知情，为她们今后跳伞做好准备。 “小牟，你跳伞害怕吗？”她们开头就问这句话，可想而知这里的担心和忧虑有多重。 “不怕，特别是伞开以后，那种喜悦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妈妈不想说出害怕的字眼，要不多懦弱、多胆小呀！再说，这也扰乱了伙伴们的军心，影响到大家的斗志和情绪。 “小牟，你着陆时站住了吗？”又有人问道。 “上面没有要求站，往前一趴，前面有备份伞挡着，摔不着磕不着，缓冲一下就行了。”妈妈实事求是地回答道，说得越坦诚大家越信。 “听说，伞没开前，人在空中翻滚，是吗？你头晕吗？紧张吗？” “我光顾着数秒数了，没注意这么多。再说，伞会自动打开，还有备份伞，是双重保险，用不得紧张。”妈妈不想讲那些令人顾虑忌惮的话语，说得很轻松、很坦然，丝毫看不出她有紧张害怕的心绪和表情。 “……” 看着妈妈胸前的跳伞纪念章，听着妈妈镇静自若的回答，还有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大家都觉得妈妈为昌潍军分区文工团争了光、添了彩，值得还未跳伞的女兵们和大家的敬慕和效仿。 妈妈也觉得自己的回答还不错，没有渲染消积害怕的东西，完全衬托得是积极向上的决心和勇气，仿佛山头上一面迎风飘扬的红旗，红得给人以力量，给人以信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恋爱 1952年8月，空军陆战第一师(1951年9月16日，空军陆战第一旅改番号为‘空军陆战第一师’，代号由‘洪湖部队’改为‘空军801部队’)接到上级命令，组成了一支121人的跳伞队，奉命赴首都北京西郊机场，为全军第一届运动会和首都人民进行跳伞表演。 本来，这次跳伞表演是由师长方铭领队去的，因他有事没去，临时叫父亲崔汉卿领队，和一位姓张的教导员共同管理这支跳伞队。为了彰显妇女地位，跳伞队里有15名女兵，这是上级特地安排她们去的，能充分体现出妇女非同小可的身手和能力，为妇女解放摇旗呐喊、助兴添力。女翻译沈元珍是女兵班班长，妈妈是副班长。 这是伞兵师第一次向社会公开跳伞表演，隆重、热烈，表演项目比较多：有手拉式跳伞；有建制连队全副武装跳伞；有空中开双伞跳伞；还有女兵跳伞等。若是部队集合起来，扑扑啦啦一大片，要多威武有多威武，要多气派有多气派；特别是建制连队全副武装跳伞，枪支、弹药、降落伞都背挂在身上，一股子英姿勃发的强悍劲头，仿佛一座座小铁塔似的，生龙活虎、敦实可爱。 那时，妈妈与父亲已经恋爱了。年轻时的妈妈，婚姻自主，崇拜英雄，可以说英雄是她向往和追求的目标，是她心目中的偶像。若要说得实际些，英雄好似一棵枝繁叶茂、根深干壮的大树，是她托付终身的依靠，这在英雄众多的伞兵师里，英模功勋显得更为重要，是女兵们婚配择偶的首选。 由于妈妈钢笔字写得好，清秀、流畅，笔耕不辍，她被师保密室借去一段时间，主要是抄写档案。当她抄写到父亲崔汉卿的档案时，格外留心和关注。她见父亲战争年代曾被授予过“战斗模范、人民英雄”的功勋称号，对父亲更是敬佩有加、心满意足了。 妈妈与父亲第一次见面时，那可真叫军事化的简明扼要了。父亲在部队讲话已养成习惯，总喜欢说一点二点三点，明明了了、简简单单，没想到他把这些也用在与妈妈的见面上了。父亲说：“我叫崔汉卿，一营营长。你在《三世仇》里扮演小兰，我认识你。一、我是江苏人， 1941年入伍，长得什么样你都看到了。二、我现在训练很忙，只有10分的时间与你交谈。三、我同意与你谈恋爱，恋爱成不成由你考虑，我不强求。” 当时，妈妈既好气又好笑，他谈恋爱就像下命令似的，字里行间充满着军人的气质和习惯。妈妈毕竟是女人，又是学生出身，过去没有恋爱过，思想中总觉得恋爱很陌生、很神秘，是女人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情。 她曾经抄写下一些有关爱情的句子：“爱情，应该像春天的阳光，夏天的爽风，秋天的果实，冬天的炉火。”“一份恋爱，只需一时情感；一场婚姻，却要用心一世。因为，恋爱是浪漫的，婚姻却是现实的”等等。如果要用这些句子，去对照父亲的那番恋爱的话语，让人感觉不到这里的浪漫和柔情，只有严肃和生硬。 或许这就是部队吧，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代替了这些浪漫和柔情，命令式的口吻替换了这里的甜言蜜语。军人的刚强、坚定、直截了当的秉性，塑造了军人的灵魂和脊梁，这大概就是与军人恋爱的缘分吧。 妈妈也是军人，有一种将心比心的掂量和比较，催开了她那硝烟与战火熏染的心怀，使她能想得开、悟得明，用军人的那种情感融合了这种简单和生硬，化解了军人严肃和庄重的形象。 妈妈第二次与父亲见面，是个星期天，两人约好一块上街。这天天气很好，湛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薄薄的白云，轻轻的微风拂面而来，让人倍感爽快和舒适。这是妈妈和父亲第一次上街，两人都显得很不自然，相距老远。 更使妈妈生气的是，父亲走路像急行军似的，也不说话，妈妈有时小跑才能跟上他。说真的，爸爸是侦察员出身，过去搞侦察送情报都是急任务，全凭两条腿赶时间争速度，走路快已成他只争朝夕的习惯，慢下来就不适应了。 走着走着，父亲在寺后街“美光”照相馆停下脚步。“美光”照相馆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据说河南省主席冯玉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等很多名流绅士在这里照过相。“美光”照相馆门前的两个橱窗里，装饰着琳琅满目的照片：有飒爽英姿的军人；有白发红颜的老者；有身着婚装的男女青年；有活泼可爱的孩子等。照片有虚光，有侧影，有彩色，个个表情丰富、栩栩如生，看后令人倍感亲切和喜欢。 当时，“美光”照相馆堪称开封的四大生意之一，有块赫赫响亮的金字招牌，而且对现役军人照相优惠，深受军人们的拥戴和捧场。 “我们照张相吧。”父亲仰慕这家照相馆，对妈妈说。 妈妈本以为父亲走得太快了，想等等她，原来是照相，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不过，既然恋人已经开口，那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早晚她俩是要照相合影的。 他俩走进照相馆，办好手续，准备照相时，这下可忙坏照相的师傅。父亲和妈妈是第一次照相，两人不是坐得相距太远，就是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得就像部队列队点名似的，充满着那种军人的肃容和风骨。 “你俩不要太拘谨，轻松些，坐得近一些……男同志稍稍侧侧身，让女的侧身在前面，这样显得亲近些……” “笑笑，都不要太严肃了，越自然越好……就跟平时一样，眼睛看镜头，面带微笑……” 照相师傅能看出他俩是初次恋爱，光摆他俩的姿势就花去了好多时间，就那他还是这里不满意那里不称心，但身为名家名照的照相馆，他只能尽善尽美地这样做。他的恪尽职守和不厌其烦的精神，给父亲和妈妈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说到底，这就是艺术的力量，名牌的效应，身在其中，深得体会。 照完相，爸爸妈妈总算松了一口气，就像如负释重那样，心情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高兴。尤其是妈妈，她是女孩子，这种男女相亲相恋的感觉，对她的传统观念也是一次冲击和挑战。这时，心潮涌动的父亲卖了个关子，说要送给妈妈一件礼物，便一头扎进书店里，东找西看，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的妈妈，心中也是翻卷的浪，涌动的潮，当然能猜出几分喽。她与父亲谈恋爱时，就听说父亲的战斗故事还出过书，心中羡慕不已，总想找一本仔细看看，已解她的心中之愿。不知父亲是不是要送给她这本书呢？她不离十地想着、等着、看着，整个心态就像一叶飘浮的小舟，等待着她所期望的彼岸。 其实，妈妈猜对了，父亲很想送给妈妈一本书名叫《战斗模范崔汉卿》的连环画书，这是1950年，父亲参加华东野战军英模大会时，上海文联领导冯雪峰和胡风采访我父亲后编写绘制的。前不久，一营教导员上街时正巧遇到这本书，一下子买了好几本，回来后一下子就被连队抢光了，父亲仅留了一本作纪念。今天，他想买一本送给妈妈，现买现送，显得更有意义些。不过，东看西望，父亲找了好久也没发现这本书。 父亲问营业员：“同志，有《战斗模范崔汉卿》这本连环画书吗？” “卖完了。”营业员说。 “以后还会进吗？”父亲显得有些不甘心。 “进。凡是很快卖完的书，我们都会进。”营业员回答得很肯定。 父亲见写他的连环画书发行量还行，当然高兴，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送不了妈妈了。他向妈妈解释说：“本想送你一本的，可惜卖完了。” “是写你的书？”妈妈望着父亲，显得很认真。 “是。我那里还有一本，回去送给你。”父亲只能这样说了。他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妈妈，这就是爱，这就是情，这就是爸爸和妈妈的缘分使然。 也许是有过一次亲密照相的经历，爸爸妈妈接触起来也不害羞别扭了，他俩肩并肩地走在马道街上，大大方方地说笑着，显得亲近自然多了。马道街商店林立，人群比肩接踵、熙熙攘攘，是开封最繁华的街道，是商家争夺看好的地方。快中午时，父亲问：“我们吃些什么？” “去吃炒凉粉怎样？”妈妈特别想吃开封的小吃，尤其是炒凉粉，放些葱花、豆酱、姜等，热香鲜嫩、焦而不糊，炒出来的味道好吃极了。 父亲也想吃香喷喷的炒凉粉，只是觉得他俩都穿着军装，在街边小摊上吃炒凉粉不雅观，便建议说：“我俩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去吃小笼包子吧。” 小笼包子历史悠久，风味独特，摆在那里像菊花，夹起来像灯笼，吃起来皮薄馅多，灌汤流油，是开封著名食品之一。 “行。”妈妈听后，欣然同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0、走出险境 (1) 爸爸和妈妈上街回来后，父亲就把《战斗模范崔汉卿》这本连环画书送给了妈妈。妈妈看到书，爱不释手，视若珍宝，一忽儿就翻看阅读了好几遍，深深地被这里的人物命运牵动着，有一种令人钦佩而又赞叹不已的情感在心里波澜起伏、肃然起敬。当然，这种感情既亲切又朴实，在战斗英雄众多的伞兵师里，妈妈心中充满着诗情画意。 战火与硝烟， 熏染着勇士的身影。 这是英雄无畏的足迹， 这是激荡斗志的鼓点。 他们用鲜血， 染红旗帜的赤诚； 他们用胆量， 吹响冲锋的号角。 …… 其实，身为经历者，父亲特别喜欢和钟爱这本书，这是上海文联领导采访他时，从他诸多战斗故事中挑选出来的精彩故事，绘制成连环画书。这里有他遇到险情沉着冷静的经历；有他斗智斗勇巧擒敌探的故事；还有他果断指挥、使医院和伤病员转危为安、虎口脱险的过程。阅览起来生动、有趣和扣人心弦，字字页页里充溢着父亲的智慧和勇敢。 故事发生在解放战争时期，国共两党的军队在战场上杀得十分激烈，双双都派出精锐部队，对决沙场，一决雌雄。父亲在董店战斗中胳膊负伤，被转送到师部医院接受治疗。这时，医院正好接到师部命令，说是有股敌人正在向医院方向运动，具体兵力不详，让医院迅速转移。 医院院长有40多岁，两鬓斑白的头发使他过早地披上岁月的风霜；他额头上的皱纹若如刀刻般清晰，眼睛里透着峻厉深邃的目光，给人一种苍老刚劲之印象。他是江浙一带人，读过医科大学，是医院的才子之一。若要让他开刀做手术，他会娴熟镇定、十拿九稳地下刀取出弹片或子弹，被大家称之“医院第一刀”。 要是平时，医院的这些宝贝疙瘩们，若遇到转移或撤退，都会有战斗连队赶来帮助他们，医院操不了多大心儿，听指挥跟着走就行了，一切都在安安稳稳之中进行着，危险系数不是很大。可这回不同了，没有战斗连队来帮助他们，要靠医院自己转移，大家心里都没有底，上上下下议论纷纷，忙成一团。特别是有股敌人正向医院方向运动，更使大家心急如焚、忐忑不安了。要是与敌人遭遇的话，就凭医院的这些人和枪，没有多大战斗力，非输个一干二净不可。 当然，院长心里也很清楚，这次命令下得突然、下得紧急，医院刚转移到这里铺开工作摊子又要转移了，很可能是敌人没按常理出牌，改道向医院方向赶来，战斗连队已来不及支援医院了，才叫医院自己转移的。 急归急，怨归怨，但工作还得做，刻不容缓，敌变我变嘛。院长立即把转移的命令传达下去，要医院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转移的准备工作，随时可以出发上路。 父亲那时是连长，又是侦察员出身，还当过侦察排长，凭经验，他一眼就能从医务人员那里看出她们非常着急：该做手术的停止做手术，该换药的停止换药，该收拾东西的立即收拾，一切都在焦虑和慌张之中忙碌着。 “同志，出什么事了？”父亲问医务人员。 “有股敌人向我们这里赶来，医院要马上转移。” “没有部队来保护你们转移吗？” “唉——，以前都有，可这次没有了，叫我们医院自己转移……”这位医务人员显得很尴尬、很忧郁，匆匆忙忙地去收拾东西了。 父亲从这位医务人员的话中和表情上能感觉到情况十分危急，大有心急火燎、迫在眉睫之势。再说，医院没有战斗连队保护，搬运的东西又多，重伤员要担架抬，重设备还要骡拉马驮，行军队伍拖里拖沓、细细长长，很容易被敌人发现或袭击……这种感觉和担忧，就摆在这里，回避不了，力不能及，所以说，医院转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那时的父亲，满脑子是战火硝烟，满心田里是带兵打仗，若遇到交兵交战的事就来劲、就上瘾，仿佛他与构兵作战牢牢地融会在一起，分不开掰不断了。他就是一种这样的心态，完全被战争的环境熏染着、支配着，一天不打仗就坐立不安，心里就发急发痒，非得要用枪炮声的良方，才能使他得到慰藉。 父亲顾不得多想，左问右询，三步并成两步，马上找到医院院长，自我介绍说：“我是刚到这里来的伤员，姓崔，是个连长，以前干过侦察员、侦察排长，听说你们要转移，很想帮帮你们做些事情。” 院长正愁着没有战斗连队来帮助他们转移，这时来了个连长，又是侦察员出身，真是来得正好正巧，他当然高兴喽！他有感而发，把满腔的苦水倒了出来： “上级命令说，有股敌人朝我们这里赶来，具体兵力不详，叫我们尽快转移。过去，我们转移都有部队来帮助我们，我们听指挥跟着走就行了，可这回没有战斗连队帮助我们转移，我心里没底没数的……再说，医院转移不同连队，他们打起背包扛起枪支就走，我们有医疗器材，要用马驮车拉；有伤病员，还要搀着扶着抬着，转移起来是哩哩啦啦一大片，真是愁死我啦！” 说到这里，他心事重重地愁眉苦脸着，心里就像涌动的水，翻卷的浪，久久难以平静。 “我现在最担心得是，我们没有转移经验，如果走不对路，碰到敌人就麻烦了……我们打又不能打，撤又不好撤，若要撤退，重设备都要扔掉，可今后怎么办？去哪找这些设备？等于医院被毁掉了，去哪诉苦？去哪交代？……” 院长焦急担心地诉说着，心里完全被忧愁包围着。 “命令让医院转移到哪里？”父亲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问道。 院长掏出地图，指着说：“这里，陈庄方向。”说罢，他还是念念不忘地说：“特别是有股敌人正朝我们这里赶来，若让他们发现我们这里是个医院，那就完了……”后面的话，院长没有再说出来，不难看出，他已经到了提心吊胆、惶恐不安的紧张程度，生怕他这个一院之长，弄不好担不起这个责任。 “别急别急院长。”父亲看了地图，转移的地点是这个村庄的东南方向，相隔距离有六七十里地，他主动请缨说，“院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把伤病员组织起来，然后找几个轻伤员到东南方向侦察一下，看看有没有敌情，然后再让医院转移，这样也省得转移时遇到敌人被动。” “那当然好啊！只是要快些。”院长明白侦察工作的重要性，即刻就答应了。 父亲迅速赶回伤病员中间，这里有五六十人，还有好几挺机关枪。那时，枪随人走，负轻伤者都带着枪支，遇到敌人，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父亲见伤病员花名册上有几位营连干部，即刻把他们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相互介绍了一下自己。 接着，父亲把医院的情况和所要面临的处境说了说，然后颇有主张地说：“我们现在要做好几项工作：一、伤病员中要成立个临时党支部，一切行动由党支部指挥。二、把轻伤员和重伤员分开，轻伤员中要成立一个火力组，掩护医院转移。三、我带两名轻伤员去侦察，探探有没有敌人朝我们这里赶来，火力组掩护。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没意见，我同意。” “我也同意。” “就这样定了，抓紧行动吧。” 大家一听就知道父亲是个有经验、有责任心的基层指挥员，说话既简要又好记，熟门熟路，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特别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大家的命运与医院联系在一起，救医院也等于救自己。 由于情况紧急，几个营连干部们顾不得展开更多话题，立即分了工，谁担任临时党支部书记，谁负责把轻重伤员分开，父亲担任了火力组组长，负责侦察和掩护医院转移，担子不轻。 医务人员见在伤病员中成立了临时党支部，又把轻重伤员分开，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积极配合临时党支部的工作。他们视情而定，有些腿部受伤的轻伤员，不能行走，也划入重伤员之列，大家相互搀扶，相互照顾，彼此间有你我，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利利落落。特别是对轻伤员中挑选出来担任火力组的同志，医护人员更是关心备至、嘘寒问暖，仔细检查和处理了他们的伤口，让他们对自己的伤势放心好了，一个心思用在掩护医院转移上。 火力组成立后，唰唰集合往那里一站，父亲一看就乐了，他们中间有三挺机关枪，五支冲锋枪，并把弹药在伤员中做了调剂分配。若要遇到敌情，火力组“哒哒哒、哒哒哒”一齐开火的话，猛烈密集的子弹扫射过去，似雨点般铺天盖地，足够敌人喝一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1、走出险境 (2) 父亲从轻伤员中挑选出两名侦察员，他们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带着火力组，向村子的东南方向出发了。比较起来，这两名侦察员长得挺机灵，父亲能从他俩的眼神中，看出他俩聪敏灵活的劲儿，挑得还算满意。他们借老乡的服装很破旧，摞着补丁，皱巴巴的，穿上和当地百姓一个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是打扮化装的。 七月的季节，玉米在一片片青纱帐中，长着果实，挂着棕色穗絮，沉甸甸、绿油油的，快要到了收割的时间。在玉米地旁行走，蜿蜒的小路弯弯曲曲，顺着地边延伸着、绵长着。这里看不到远方，在绿色的屏障中穿来走去，大家的脚步很轻，没有话声，没有声响，耳朵特别灵敏，附近微小的动静他们都能听到。 不担三分险，难练一身胆。父亲过去当侦察员时，就练出火眼金睛的本事，什么事只要经过他侦察过，就能大差不差地把握个大概，敲定出这里的生旦净丑来。所以，他很怀念以前当侦察员的岁月，是首长的“眼睛”和“耳朵”，如今重操旧业，他心里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这里倒腾，不停地提醒着他，敲打着他，仿佛走顺的路，翻过的岭，越是走过翻过越是百倍小心和谨慎，不能出现关云长大意失荊州的事来，有辱他过去当过侦察员的名声。 父亲凭着过去当侦察员的经验，边走边仔细听着前面村庄的动静，若是狗叫声连成一片时，就说明有生人进村庄了……特别是大部队进村，狗叫得更凶狠更猛烈，这是自然规律，是信号、是必然，是一条的颠扑不破的真理，为侦察员获取情报提供了有利条件，一般情况下错不了。 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疾步而又警惕地沿着田间小路走着。前面是片开阔地，刚刚打垅耙过，地里的土疙瘩弄得细细的、碎碎的，边边角角打理得挺整齐。 路旁边有块坟地，七八个坟堆刚拔过草，培过土，收拾得挺整洁，像是谁家的祖坟地。这里既靠路，又临开阔地，是火力组隐蔽的好地方。再说，火力组穿着军装，也不便跟着走太远，若是让人发现，对侦察工作不利。特别是在这“一夫当关”的节骨眼上，更应该有所防备和留神，若要出现什么纰漏，等于前功尽弃，砸了饭碗，医院转移就会遇到大麻烦。 “许班长，你们火力组就隐蔽在这里吧。”父亲既当过侦察员，又是连长，懂得地形地貌，知道哪里的地形好，适合火力组隐蔽和射击。 “是。这里不错。”许班长啧啧称赞，立即组织人员占领有利地形，架起机关枪，埋伏起来，寻找着最佳射击角度和机动射击范围。 父亲领着两位侦察员继续向前走着。一眼望去，他俩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挺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大概是他俩过去没有当过侦察员的缘故，心里没底，有人问道：“崔连长，我俩都没有当过侦察员，遇事你要多担当些，多提醒些。” “一切行动听指挥就行了。”父亲强调了一句。 “是。”他俩异口同声道，目光坚定而又执著，像有了主心骨似的。 “以后不要叫我崔连长了，叫我老大就行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忠义救。” “好。”他俩即刻答应，点头称是。 说起忠义救，父亲当然心中有数，他们是国民党军统扶植起来的队伍，肩负着战斗、爆破、侦察、反间等战斗使命。这支队伍里什么人都有，有学生，有农民，有跑单帮的，有土匪等，他们的出身、经历、学识都不尽相同，扮装他们比较合适。 再说，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对他们评价很高，说他们是自民间义从，草创伊始，而遽当大敌；无薪饷之奉，官爵之荣；所凭以牺牲奋斗者，忠义精神也。当以身先为倡，庶乎能稳固根基，发扬广大，岂可临危他去？ 所以，这一带国民党军队中几乎人人皆知“忠义救”，对他们都非常敬重和热诚，遇事也好应对和打理，就算遇到什么麻烦事，国民党军队也会礼让三分。这种身份对他们说来是最合适、最恰当不过了。父亲熟门熟路、知根知底，知道有了这身“外衣”，就算进入“保险箱”了，有好几道“锁”在起作用，所以，他心中不慌。 前面有两个村庄，相距二三里地。这时，村庄里的狗突然狂叫起来，汪汪的犬吠声连成一片，又凶又猛又持续，听声音，像是有大部队进村似的。 “隐蔽。”父亲感到不对，领侦察员躲进了玉米地，注视着村庄周围的动静。父亲细心观察着，一丝一毫、一点一滴都不会放过，他的这种感觉来自经验，来自经历，百分之百地敢肯定有大队人马进庄了。 这里离村庄有百十米远，村边周围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有几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持枪列队跑步到村边放哨。他们戴着钢盔，一身草绿色，从站姿上看，他们很警惕、很专业，像是国民党的正规军，不像纪律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地方武装。 父亲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匀称的呼吸都快闭息住了：这可能就是命令中所说朝医院方向赶来的敌军……乖乖，相距这么近，如果他们再往前去的话就会发现医院，到那时后果不可设想……父亲的心里怦怦直跳，宛若一场心惊肉跳的灾难即将降临似的，只是险些擦了个边，充满着心急如焚的后怕和感叹。 这时，从村里走出来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走路不慌不忙、斯斯文文，看样子是往医院所在的村庄走来。凭经验、凭判断，父亲一眼就看出他十有是国民党军队的谍报员……因为他如果是村里的人或是路过此村的人，见有军队进村，又戒备森严，要么他会闭门不出，要么他会匆匆离开，像他这样慢条斯理地走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这就很可疑了。再说，一来一出，时间又这么巧合，毋庸置疑，肯定他们是一伙的…… “他不是什么好鸟，找个隐蔽的地方，拦住这家伙……”父亲对两个侦察员说了自己的看法，有理有据、次序分明。 两个侦察员听后觉得有道理，钦佩父亲地问：“抓住他？” 父亲思忖片刻说：“不，到时候听我的命令行事。” “是。” 他们选择了一个拐弯处，这里有玉米遮挡着，村边的哨兵看不到这里，便于行动。此时此刻，父亲脑子里忽悠悠地转着圈，多种想法噼里啪啦地从心中穿过，他渐渐有谱了，知道该怎样对付这家伙了。 穿长衫的人渐渐走近了。他中等个头，四方脸，浓眉大眼，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提着精致的藤条药箱，像个走村串乡的朗中。 “你不能往前面村去，那里有共党军队。”父亲从玉米地里钻出来，主动向他打招呼说。 那人眼里露着犀利目光，上下打量着父亲：“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忠义救。”父亲说。 “哦，是自己人。我是国民党军队的谍报员，到前面村去搞情报的。”他自报家门说道。看来他是个直性子，怕误事，说得直截了当；或许，他对忠义救刮目相看，才透了底、亮了牌。 见他这么快就说出自己的底细，父亲当然高兴，没抓错这小子。他趁势说：“我们正好也要到前面的村子去侦察，同路。” “前面村里有多少共党军队？”这人急切地想获得这方面的情报。 父亲吊住他的胃口说：“听说很多，我们也正需要搞清楚这方面的情况。” “你们忠义救也需要这方面的情报？” “是。头说共党军队好在运动中打仗，怕不知深浅吃亏，叫我们搞清楚这方面的情报，协助打好仗。”父亲按事先想好的词儿说道。 “哈哈，还是你们想得周到啊！”那人高兴了，满脸洋溢着笑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父亲顺着热乎劲迎合着。 他们说说笑笑地一同向前面的村庄走去。父亲见他这身打扮，好奇地说：“你这身打扮像个郎中。” “是，就是个郎中：长衫、眼镜、药箱，哈哈。”那人显得很得意、很衷情，话中充满着自信和开心。 “如果到村里，有人真要找你看病怎么办？”父亲问道。 “不要紧，到时候我也能吹上几句。” “如果是风寒感冒，你给他开什么药方呢？”父亲有些不相信，试问道。 那人笑笑，郑重其事地说：“风寒感冒是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开些解热止痛的羌活，理气的桔梗之类的中药。” 父亲听不懂这些，又问道：“腰痛吃什么药呢？” “可以吃些健脾益气、补肾强腰的药。用些健脾健胃的茯苓，治腰膝酸软的枸杞子之类的药。” 见他说起来一串串的，还真能够吹的；不过，他吹这些与他的身份相符，有很强的欺骗性和隐蔽性，不易被察觉，真够狡猾阴险的。父亲暗暗提醒自己，幸亏发现了他，不然危害就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2、走出险境 (3) 他俩边走边聊，吹得挺来劲的，有说不完的话儿，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火力组隐蔽的地方。火力组的许班长看到他们带来一个陌生人，高兴地站起来说：“崔连长，这么快就抓到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见许班长穿着新四军军装，蓦地感到情况不妙，正要跑，“抓住他！”父亲果断命令道。早有准备的两个侦察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腰的抱腰，掀腿的掀腿，把他撩翻在地，死死按住他，让他别乱动，小心皮肉受苦。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郎中……人家正等着我去看病呢……放开我，我是郎中，你们抓错人啦……”瞬息间，那人又是另一番面孔地嚷嚷开了，眼神里布满了恐惧和慌张，当然，还有他那一副委屈模样。 “伙计，你是干什么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别想再蒙谁了，老实交代，对你有好处。”父亲知道这里的内幕虚实和前前后后，劝他道。 侦察员搜遍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他带枪。打开他带的藤条药箱，里面是纸和毛笔，还有砚台和墨块，另有一小包块状的麝香，发出一种特别香气，弄得满箱里外都是。 这人见没有搜到什么可疑东西，更是一副可怜貌相地叫嚷起来：“你们抓错人啦，我可是良民哪，靠行医治病养家糊口，做得都是善事啊！……” “看来你想顽固到底，不想老实交代了！？”父亲严厉地警告他一句，想刹刹他那不老实的劲头儿，力求占上风、占主动。 “我就是个郎中，这就是老实交代……我是三代中医世家，百姓口碑很好，你们不能这样胡乱抓人哪，弄得乡里乡亲以为我犯了什么罪似的！……”看来他还是嘴硬，拗到那里了，扯东拉西，不想说实话。 父亲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他，那人不敢对视，避开这犀利如炬的视线。这些细微动作，父亲看在眼里，当然心中有数，他也有心虚软肋的地方，就看从哪里选择突破口了。 “我再重复一遍，你听好了，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我们优待俘虏。想加入我们队伍的，我们欢迎；想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要是你顽抗到底，不知好歹，我们仁至义尽，也只好送你上西天了。我说话算数，决不食言，你何去何从，好好掂量一下吧。” 虽然这话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如同晴天霹雳，那人有所触动，表情迟疑着、思忖着，脸上呈现出想坦白的神色。 父亲又趁热打铁地说：“路上你对我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想耍赖，是混不过去的。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刚出村往这边来的时候，我们就认定你是国民党军队的谍报员，不然，我们也不会拦住你……算我们有交情，好聚好散嘛，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把握好。” 父亲这番话说得亲切，说得坦诚，有一种哥们意气的意思在里面。 也许是这些话感染力不浅，触动着那人的中枢神经，他动摇了、屈从了，用坦诚的语气问：“你说话算话？” “当然说话算话，一言九鼎！”父亲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他，神情真诚、友好、恳切，让人信任，让人依托。 那人有了决定，真诚地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父亲但愿他能说实话。 “我们是国民党的嫡系部队， 89军的。”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兵力？目的是什么？” “一个团的兵力从西穿插过来，是临时改变路线的，主要想打你们个措手不及，拦腰截断你们。” “你是这个团的？”父亲能听出他说得是实话，心里有底有数了。 “我是先锋营的，刚刚到前面的村里。” “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头说共党军队好在运动中打仗，让我们稳扎稳打，不要轻易冒进，所以，叫我过来侦察。” “他们得不到你的情报，会到前面的村子去吗？”父亲很关心这个问题。 “不会。我们营长过去吃过这方面的亏，知道共党军队的厉害，不会随便贸然去的。”那人说得很肯定、很直率，看来他是吃秤砣铁了心啦，不想留下什么不老实的遗憾，让共党怀疑他这话的分量。 “如果他们一直不见你回去，会怎么办呢？”父亲也问得很仔细、很深入，想知道敌人这方面的心理动态。 “他们还会派人过来侦察，不搞清楚这里的情况，他们是不会来的。” “头让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说。” “为什么不给你侦察规定时间呢？” “其实，营长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他想等大部队跟上后再前进，怕行动太快，脱离大部队，有些不安全。他还是担心被共党‘包圆’了，小心得很。” “你说的大部队什么时间能到？” “明天吧。” “照你这样说，他们今晚不会动啦？”父亲能体会到这里的深浅和主脉，进一步探求道。 “十有不会动。”这人似乎在发誓，像了如指掌、胸有成竹似的。 父亲回到村里，找到院长，这时已是黄昏时刻，天空泛起淡淡的暮色，渐渐地灰暗下去，整个大地在这种色泽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宁静和落寞。父亲把侦察到的情况，简要地向院长作了汇报。 听说有一个营的敌军已经到了前面的村庄，近在咫尺，随时都有可能开拔过来，院长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放心地问：“你敢肯定他们不会到这个村里来吗？” “他们暂时不会到这里来，这方面我敢肯定。”父亲心中有数地说。 院长知道父亲他们抓了个俘虏，说话有根据，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现在考虑更多得是医院能否安全转移，便问道：“崔连长，你对医院转移有什么想法吗？” 父亲也想过这件事，只是医院要转移到的地方，正是敌人来的侧翼方向……这种巧合，有危险，也有机遇……他想了想说：“等天黑后我们就出发，就从这两个村子中间穿插过去。” 听说要从敌人占领的两个村子的中间走，院长感到疑惑不解，有顾忌地问：“这些村里驻扎着敌人，能行吗？” “敌人初来乍到，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来拦截我们的。”父亲根据俘虏的口供，有条理地分析道。 “这种把握有几成？”院长追问道，十分认真。 “成吧。”父亲很果断，也很坚信自己的判断，就像老船工把舵似的，十拿九稳、信心满满，內心中充满着肯定的信念和力量。 见父亲如此断定，院长设问道：“如果敌人发现了我们，该怎样应对呢？” 父亲说：“我们在轻伤员中成立了火力组，有好几挺机关枪呢，一起打射过去，火力够强的，敌人肯定会认为遇到共党的大部队了，不会轻举妄动出村的。” 听了这些话，院长认为有道理，如同喝了安魂汤，咽了宽心酒似的，不再犹豫地说：“好，按你说的，天黑后就出发。” “行。”父亲也怕夜长梦多，答应道，但愿老天爷能保佑他们安全转移成功。 天黑后，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天空像巨大的黑色翅膀覆盖下来，黑压压、静悄悄的。借着夜幕，医院出发了，果真像院长所说那样：马驮的，人挑的，抬担架的，扶伤员的，队伍浩浩荡荡，细细长长，各种形式的行军都有，要比战斗连队难走多了。 父亲负责侦察组和火力组，既要在前面探路，又要掩护医院转移，他前后兼顾，行走在队伍中，哪里需要往哪里去。 这时候的父亲，深感肩负的重任不轻，尤其是通过敌人所占据的村庄时，他的感觉格外敏感和警惕，心中既有信念的支撑，又有局促不安的担心，没到那种操家伙什儿亮底牌的程度，各方面的可能性并存。他再三告诫自己，要沉着、要冷静，要打有把握之仗。 走着走着，院长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由于马叫的声音和队伍中的嘈杂声，敌人的哨兵发现村外有人，问了几声口令后，就开枪了。父亲一边指挥医院快速通过，一边叫火力组的三挺机关枪猛烈开火，子弹嗖嗖地压了过去，形成强大的火力网。敌人见火力凶猛，以为共党军队要趁他们立足未稳，想穿插包围歼灭他们，一片混乱，忙于防御。 医院安全通过后，火力组迅速撤离，经检查，医院和火力组无一人伤亡，完全是一种化险为夷的庆幸，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转移。 医院到达目的地后，见他们在敌人重兵压境面前丝毫无损，军师首长都感到莫大的欣慰和叹幸，大张旗鼓地表扬了医院在危急关头，沉着冷静，从敌人鼻子尖下通过的显赫战绩。当然，父亲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功不可没，也跟着医院受到立功表彰。 这本连环画书的基本内容就是这样。由于受到文字的限制，连环画书的叙述只能寥寥数笔，不能展开。在那个年代，军人和民众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这种图文并茂的表现形式，适合大多数人阅读和翻看。特别是在刚解放时期，人们崇拜英雄人物的档口处，出版社出版了这本书，颇有独到见解。 妈妈更是被这本书感染着、激励着，成了她了解英雄，了解父亲的一扇“窗口”……特别是在敲定终身的关口处，是及时雨，是雪中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3、出事 跳伞队来到北京后，驻扎在西郊机场，这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的专用机场，位于颐和园以南，香山以东，是北京最老的机场，也是距离北京市区最近的机场。平时，整个机场处在战备值班状态，飞行员身着飞行服装，待命守候，组成首都北京蓝天上的最后一道屏障，随时准备驾机腾空，保证首都神圣不可侵犯。 这时，正值三伏盛夏季节，辣的烈日灼照，连水泥地都被烘烤得冒着热浪，随风一阵阵向人们袭来，让人感到气候的不适和燥热。只有晚上时分，天气才渐渐转凉，爽爽的风儿迟迟拂来，让人感到几分惬意和舒畅。那时，大家多么想吃开封西瓜呀，化化渴、解解馋；它是开封的特产，沙瓤、汁多、甜津津的……但这只是大家的一种美好愿望而已，不可能在现实里如意一场。 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他们住在西郊机场的几排平房里，打着地铺，挤在一起，男女都一样，没有那么多讲究。白天，他们要乘车到南苑机场登机，然后飞到西郊机场跳伞。 由于这次跳伞不同以往，是伞兵第一次公开亮相，所有表演项目都要逐一练习几遍，做到胸有定见的程度，方可宽心。尤其是开双伞的同志，既要沉着冷静，又要动作娴熟，步骤合理，不然操作不当两具伞很容易缠搅在一块，失去伞降功能，造成伤亡事故。 另外，在这里跳伞不同于开封。在开封训练基地跳伞是沙土地，着陆时地很软，不会伤着人；而这里跳伞着陆是水泥地，或是被夯得很实的硬土地，着陆时身体震动得很厉害，嗵嗵直响，弄不好就会崴住脚闪着腰。所以，针对以上状况，跳伞队要进行适应性训练，做到心中有谱有数跳伞，有张有弛着陆。 那时，伞兵的着装很大程度上是沿用苏联伞兵的服装和装束：皮靴、皮帽、遮阳镜、宽大束腰的伞兵服等。开初，朵朵伞花从天而降，挂着洁白，牵着美丽，飘然而下，颇为壮观好看，机场附近的老百姓过去没有见过伞兵跳伞，好奇地纷纷过来观看。 当他们见到一个个大活人从天上落下时，一副副凶煞悍然的模样，吓得小孩到处跑，老百姓新奇地叫他们“天兵天将”。可这种“天兵天将”并不好当，上天冷，下地热，落地蹲，若要是遇到刮风天气，伞兵落地后会被伞拖上十几米远，有些人的膝盖胳膊都被擦破磨烂了，抹点药后照样训练。 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跳伞队制定了严格的跳伞训练制度，要求大家认真对照执行。譬如说：训练期间，任何人不得请假停止训练，要按时按量保证跳伞训练次数，做到熟悉着陆场地，熟悉规范操作。譬如说：保持军人的良好姿态，行走时不搭肩，不兜手，严格按照军人风纪要求自己，自觉维护伞兵师的良好形象等。 那时，爸爸妈妈已经谈恋爱了，又双双在跳伞队里，按说，他们可以经常见见面，说说话，互相关照一下。其实，事情却恰恰相反，他俩都是很注意影响和重视小节的人。父亲是跳伞队的领队及队长，百余双眼睛看着他，点点滴滴都凝聚着大家对他的期望和信任。妈妈是女兵班的副班长，又是一位长相漂亮的姑娘，处于一位女人的羞涩心理，别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父亲约会了，就是见面后连一句话也不说，双双保持着距离，真够谨慎小心的，生怕给人造成不好影响。 有谚语说：爱情不只是月夜里并肩散步，更是风雨中的携手同行。若用这句话来形容父亲和母亲那次跳伞表演的情景，再也恰当不过了。因为，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跳伞训练和跳伞表演，跳伞队的每一位成员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谁都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北京观众，去赢得伞兵的声誉和荣耀。 在那段跳伞训练的日子里，女兵们成了跳伞队里引以关注和骄傲的对象。她们是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又是新中国广大妇女们学习的榜样，她们跳伞是否成功，直接关系到伞兵部队的颜面和全国人民对她们的期望。但熟悉她们的人并不难看出，她们所走的路并不全是铺着鲜花，伴着掌声，而是时常充满着艰辛和危险，还有那担惊受怕的经历。 这话不是耸人听闻，而是事实就是这样。那时，女跳伞员戎轻的身体很虚弱，晕飞机晕得厉害，她一见到飞机降落就呕吐不止，上飞机就更甭提了，稍有波动就呕吐，连肚子里的黄水都吐出来了，难受得够呛，有时她连走路双腿就打颤发软，身体透支得很严重。 有人见她这样，提出要给戎轻请假，戎轻却死活不让。 “我们刚来的时候，有的女同志来例假，领导就批准她休息一天。你吐得这么厉害，报上去肯定会批准的。” “就是，女同志和男同志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怎样摔打都行，女同志到了该照顾的时候就得说，男女应该有区别才对。” “不行不行。”不管别人怎样劝说，戎轻就是不同意，“我晕车晕飞机是老毛病了……要跳伞，必须乘飞机，我连飞机都不能乘，还怎么跳伞，还算是伞兵吗！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心中有底，不能这样纵容自己。” 就这样，戎轻谢绝了大家的关心，就这样坚韧不拔地挺到那里了，照样坚持跳伞训练，毫无半点懈怠和松懈。她的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深深地感动着大家，萌发出大家刻苦练兵的热忱。 从内心中说，戎轻的自尊心强得很，特别是这次伞兵公开亮相，是一次有纪念意义的时刻，自己决不能在这时候趴下，就是咬紧牙关也要迈过这道坎、翻过这座山，一定要等到跳伞任务完成的那一天，让胜利的喜悦伴着她的笑容和自豪，不留下任何遗憾和缺失，这就是戎轻心中的动力。她仿佛是一棵长在崖壁缝中的小松树，不管风吹雨打，还是电闪雷鸣，我不移不松，岿然独存。 但决心归决心，难受归难受，戎轻要跨过这一道道难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次跳伞训练中，戎轻是3号，王锦凤是4号，跳出飞机舱门时，不知是戎轻身体虚弱、动作慢了一些，还是王锦凤跟得太紧了，伞开后，王锦凤踩在戎轻的降落伞顶上，并从戎轻的伞绳里穿了过去，两人的伞搅在一起，在空中直打转儿，情形十分危险，到了生死攸关的非常之际。 地面指挥员见此情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地通过高音喇叭紧急呼叫道：“3号、4号，赶紧离开！3号、4号，不能让伞缠在一块，赶紧离开！……” 地面的战友们见此情景，急如星火，都为她俩的安全捏了一把汗。这种缠伞的事故率很高，越是打转的伞越危险，必须马上分离开才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空中的王锦凤和戎轻心里都很清楚，这种从伞绳中穿过去的两伞缠绕，似扭住筋、别着腿一样，非常紧急，必须赶紧采取人工措施将其分离，不然两具伞随时都会越缠越紧、越缠越多而失效。到那时，回天无力、无如奈何，她俩只有一起去见“马克思”了。 就在这危殆关头，大概是“最软的是水，最硬的也是水”的缘故，王锦凤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异常镇静地从两具伞的几十根伞绳中找到她身体穿过的那一根伞绳，拔出伞刀，一刀将其割断。接着，她俩相互推了一下，两具伞飘然离开，化险为夷。 哎呀，真是一场虚惊一场梦啊！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嗵嗵直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对王锦凤和戎轻来说，这里的分分秒秒都成了她俩终生难忘的记忆，镌刻在她俩惊心动魄的一页里。 当然，众所周知，跳伞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管哪一道环节，若是稍稍不慎，就会出现问题，甚至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和伤痛。在这次进京跳伞表演的训练中，有一位名叫姚安民的战士，他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起初，他空中开伞、降落都挺好挺顺利，就是着陆时，他操控的降落伞迎风着陆，一阵风刮过来，降落伞强大的惯性将他仰身拉倒，脑袋“嗵”的一声，猛然磕在水泥地上。当时，他还能站起来，后来，他颅内出血，感到头部不适，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他成了伞兵部队成立以来，第一个因跳伞牺牲的人。 下面，写一段短文悼念所有为跳伞牺牲的伞兵兄弟吧： 瓦蓝的天空，永远记住你们的名字；飘浮的云彩，为你们披上盛情的伞装；你们是风的音符，拂来叮咛的话语；你们是雨的泪花，浇灌着永恒的追忆；记住吧，这是与天同在的祥云；铭刻吧，这是与地同存的英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4、查找原因 跳伞训练摔死了人，这是天大的事儿，像狂暴风，似旱天雷，消息不胫而走，传得军营内外飞飞扬扬、神神秘秘的；有的小道消息还被添油加醋，传走了样儿，听起来神乎其神的。 “那个伞兵摔了以后起先还没有事儿，中午还吃了两个馒头，到了晚上才感到身体不行的。” “据说那个伞兵打仗时立过很多功，是个战斗英雄，一个人连续炸掉敌人好几个碉堡呢。唉——，死得太可惜了！” “听说，他着陆时想往人多的地方降落，想让人家看到他，结果没落好，摔到脑壳了。他当时啥子事都没有，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还笑呵呵的。” 这些消息不管传得偏也好，歪也罢，但死了人是事实，谁都否认不了，这对即将跳伞表演的伞兵来说，是个沉甸甸的阴影，是个重沉沉的包袱，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大家的情绪，形成抹不去、擦不掉的不良影响……再说，这是伞兵部队跳伞第一次摔死人，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上级会怎样追究查处此事，谁心里都没有底。反正，步履沉重的思想重担，实实地压在父亲的肩头。 那时的父亲，思想压力很大，可以说，他的整个神经系统被彻底震动了、牵动了，无时无刻地被这场事故包围着、缠绕着……若要细细掂量，毫不夸张地说，他那时候的情形，真的就像狂暴风、旱天雷一样：一会儿是强风呼啸、拂面而来，冲刷着他那不甘人后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一会儿是晴天霹雳、在他头顶炸响，噼里啪啦的声音，震撼着他那全神关注、担惊受怕的心灵。 父亲有这种感觉和触动并不奇怪，他是这次跳伞表演队的领队及队长，不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推脱不了干系。虽然他们事先制定了许多纪律和规定，但事故还是出了……越是这样，父亲越要面对这次血淋淋的惨痛教训，越要勇于担当和承受……当然，这种担当和承受并不好受，就像那连绵不断的连阴雨，天地间淅淅沥沥、迷迷茫茫，浑身黏黏乎乎，揪心烦扰、苦涩不迭，在他心中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和阴影。 说真的，父亲那时候还年轻，军旅生涯中还有很多路要走，这时候跳伞摔死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转瞬间就没了，对他影响冲击很大，给他这个领队及队长的“头衔”蒙了羞、丢了脸。不知今后，上级首长还会不会把类似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他；还能不能保住他全旅唯一未被降级使用营长职务的荣誉和声望……父亲那时候的顾虑很多，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想到了，越想顾忌牵挂越多，越想思想压力越重。 夜深了，星星不肯宁静地眨着眼睛，躲在薄云后面，半明半暗地闪烁着，使整个天宇间变得空旷和玄妙。明天，空军首长就要到跳伞队里来了，说是看望慰问大家，实际上，他们是来敲警钟，提希望的……因为跳伞队还要给中央首长和首都群众做跳伞表演，这是头等重要的任务，雷打不动，百折不挠，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空军首长的颜面；一句话说到底，就是不能再出事故了，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不然，接二连三地出事故，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说一千到一万，查找事故原因，总结教训是主要的……想起来这事也挺巧合，本来，伞兵师首次对外跳伞表演是由师长方铭领队来的，因他有事没来，临时叫父亲担任了领队及队长……结果，天不从人愿，却发生了这次惨痛的事故……是自己不敢大胆管理，对跳伞队要求不严，纪律松懈了…… 不，跳伞队来到北京后，父亲光强调作风纪律、重申跳伞操作规范就好几次了。每天早晨出早操，干部们责无旁贷、身先士卒，对部队要求很严，队伍中没有出现过嘻嘻哈哈、松松散散的现象。再说，首次到北京公开跳伞表演，大家都有一种集体荣誉感，自觉维护伞兵形象，这些大家都能亲力亲为地感觉出来。 是跳伞技术不过关……不，他们都是伞兵队伍中的姣姣者，起码也是跳过好多次伞的人……从事故现场分析看，如果伞兵顺着风向着陆，是绝对不会出现后脑勺触地的现象。一定是他迎着风向着陆，才被伞的惯性拉倒，摔到后脑勺的…… 父亲觉得事故已经出了，再躲躲闪闪、藏藏掖掖也没用，一定要用积极的态度，查找到事故原因，避免再出现类似事故，这样首长才能放心，指战员们今后才能注意。反正，面对这场事故，来不得半点隐逸和虚荣，该敲打就得敲打，该提醒就得提醒，该承担就得承担，是谁的过就是谁的过，别考虑今后会怎么样…… 这天晚上，父亲基本上没睡，脑海全是事故原因和今后要注意的问题，还有那薄薄的伞兵帽，它的抗撞击能力也太弱了，才造成姚安民头磕碰后颅内出血牺牲的，这是血的教训，一定要引起足够重视才对！ 当然，跳伞队出现了这样的事故，妈妈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基层连队，如果发生一起死人事故，连队好几年都翻不过身来……这次跳伞队赴京表演，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虽然那时她和父亲还没有结婚，但爱情已经把她俩的命运紧紧地拴在一起……她希望父亲能从事故的教训中找出原因，亡羊补牢，完成好这次跳伞表演任务，至少说可以弥补一下这次事故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上午，空军首长来了，随从有十几个人。他们态度和蔼，表情平静，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是来查事故找问题训斥人的。父亲和张教导员接待了他们。不难看出，他俩心里都很压抑，脸上没有笑容，表情没有快意，眼睛里流露着悲伤和肃重，一副愁绪满腹的样子。他俩陪同着首长，静静地等待着、观望着，做好了迎接疾风骤雨般挨批的准备。 首长说话很有策略，先问了部队来北京后，生活是否习惯，还有哪些问题需要解决；又问了在机场跳伞与在开封跳伞有什么不同，要注意哪些问题等。最后，首长才心平气和地问：“牺牲战士的原因查到了吗？” “报告首长，查到了。是我对伞兵着陆时的细节问题强调不够，才酿成这次事故。伞兵跳伞一定要顺着风向着陆，不要身子迎风着陆，以免仰身被伞的惯性拉倒，摔住头部，或是扭伤腰。过去，我们在沙土地跳伞，着陆时摔一下踫一下还看不出来什么，在这里就不行了，是水泥地和硬土地，稍稍摔一下踫一下就不行了。” 父亲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特别说了这次事故主要是他强调不够的原因。说真的，他是跳伞队的领队和队长，事故既然出了，就得有人承担责任，这才是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方法。 首长觉得分析得有道理，能想象出伞兵着陆时的那种姿态，那种风向，和那种摔倒后的情形。他领悟地点点头，问：“现在大家的情绪怎么样？” “部队现在正在整顿，查找事故原因，吸取教训，大家的情绪还比较稳定，没有出现因害怕不想跳伞的现象。”父亲如实回答道。 “大家能认识到你说得这点教训吗？”首长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请首长放心，能，着陆要领一点就明，关键要看实际操作了！”父亲胸有成竹，回答得精炼、有力、明了。 “离跳伞表演没几天了，你们要切实抓好这方面的工作，确保跳伞表演万无一失。” “是！”父亲蛮有信心地回答道。看来，确保跳伞表演万无一失，这才是首长来的目的。 父亲心里早已盘算好如何使部队汲取教训的方法，只是有个问题令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请示道：“首长，有个问题我想汇报一下。” “可以，说吧。”首长即刻同意了。 “我们现在戴的伞兵帽，只有两层皮，中间稍稍有点薄海绵，防风还可以，但抗撞击能力比较弱，头真要磕到硬地上，对保护头的作用不是很大。” “哦……你有什么建议吗？”首长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很关键，认真听着。 “一、要增强伞兵帽的抗撞击能力，真要头摔到地上，也不会伤着伞兵。二、伞兵帽在头部能固定得牢，以免开伞时将帽击落。三、伞兵帽不仅要有抗撞击能力，而且在对敌作战时也能起到防护头部的作用。”父亲把昨晚想好的几点，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好，我们即刻向有关部门反映反映。”首长认为父亲说的问题很实际、也很具体，事关大局，是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后来，跳伞队在北京跳伞表演完返回开封后，解放军总后勤部装备处的同志专程到开封找到了父亲，认真听取了意见。他们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对伞兵帽进行了改进。起初，伞兵帽改得像坦克兵那种海绵体的帽子，以后又改成玻璃钢头盔式的伞兵帽，既轻便又坚固而且符合实战要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5、动员 空军首长还看望了跳伞队，每到一处，他们都被跳伞队整齐的军姿，高昂的士气所鼓舞、所鞭策，感到很是欣慰：伞兵部队不愧是战斗英模功臣组成的部队，从他们的精神风貌中，能够感受到那种顽强的毅志和必胜的信念，是一支很有战斗力和进取心的部队。 空军首长的这些感觉很重要，能否认识到一支队伍行不行？中不中？从他们的精神面貌上就能看得出，感觉得到……他们阳光、坚毅和刚强，仿佛是沉默的语句，是那样真挚、那样坦诚，充满着心与心的对白，情与情的叙述……这种默然相对、而又息息相关的感触，有很强的感染力和凝聚力。 “到女兵那里看看吧。”首长知道这次跳伞表演有女兵，特地说了一句。他想从眷注中给女兵们带来欣慰和敬意，弥合她们心中的顾虑，也算是情有侧重、情有所系吧；因为，女兵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她们代表着一个群体，一种潮流，有着举足左右，便有轻重的影响作用。 父亲知道首长关怀女兵，特别是出了事故之后，心细入微的女兵们神似平静，貌似坦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浪，但她们的内心深处，一定会有思想起伏的波澜和担惊受怕的顾虑。首长想看看她们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是不是真正从事故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父亲对跟在身后的通信员说了声，通信员跑步去了。 首长来到女兵宿舍，她们已经列队完毕。从精神状态上看，不错，尤其是她们那肃然俊俏的脸上，个个挂着沉着和冷静，目光里显露着坚定的神情，有一种毅然决然的色泽在里面。再看看她们的内务，叠得有角有棱的被子，平整无皱褶的床单，口盅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连牙刷牙膏都朝着一个方向。这种相互对应的陪衬，更显现出女兵们飒爽英姿、豪迈矫健的风采。 女兵班长沈元珍沙沙跑步上前，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跳伞队女兵班上午正在学习整顿，查找事故原因，请首长指示。” “稍息。” “是。” 沈元珍下了稍息口令后，昂首挺胸地站到队列中。她的目光里闪烁着坚韧的神色，心里绷扯着一根弦：多么希望空军首长能看在女兵们的面子上，有些怜悯心地少给跳伞队一些压力，让他们放下思想负担，去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这是她的企盼和心愿，充满着对大局的照应和烘托。 “同志们，今天主要是来看望大家的。在这里跳伞，不像在开封的沙地里着陆，落得都是水泥地和硬土地，大家能适应吗？”首长讲话了，字里行间充满着关心和爱护，还有那种分外珍惜的眷念。 “能适应！”女兵班里发出话声。 父亲见声音不够洪亮整齐，想重来一遍，振振精神，但他没有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到男女有别，女兵们必定不是战斗连队，处处讲得是那种生龙活虎、先声夺人的气势；图得是那种平时响当当、战时硬邦邦的战斗精神和意志。 就在这时，当副班长的妈妈响亮地补充了一句：“请首长放心，男同志能做到的事，我们女兵也能做到！”她想从这个角度显示一下女兵们的决心和信心，与男兵们不差分厘毫丝。 首长脸上露出笑容，话有所指地问：“谁能告诉我，伞兵着陆的要领是什么吗？”首长想听听女兵们会怎么说，是不是真吸取这次事故的教训了，心里饱含着期待和企望。 “顺着风向，双腿并拢微微弯曲，着陆时向前一趴，或侧倒都行。”女兵中有人回答，语句娴熟认真、一丝不苟。 “对，是这样的。” “双脚着地时要稍稍下蹲，缓解腿的压力，但绝不能一屁股坐下去。” “向前趴时，双臂要自然弯曲扶地，保护好头部和脸部。” “关键要顺着风向着陆，这样才能保证安全，不被动。” 女兵们纷纷赞同着、补充着，说得非常自信、勇敢和不约而同。 首长笑了，他能感觉到女兵们对着陆要领掌握得熟练程度，可以说是有板有眼、轻车熟路。由此可见，正像父亲说得那样，要领一点就明，关键要看实际操作了。 此时此刻，班长沈元珍当然心中有数：虽然她们中间有很多人练跳伞时没有专职教练，但偶遇到教练给她们讲跳伞要领时，她们记得最牢，印象最深，有的还做了笔记，可以说是刻骨铭心、过目不忘。她满有把握地说：“首长，跳伞方面的事您可以随便问，问什么都行。” “是吗？”首长笑了，眼睛里袒露着信任和欣慰的神色，颇有好感和兴趣地又问道，“如果落到树上或水里怎么办呢？” 妈妈成竹在胸，抢先回答道：“报告首长，如果降落在树上，应提前做好准备，双腿并拢弯曲，同时用手肘保护脸部。如果降落在水里，应在上方数十米处解开所有锁扣，双手握住操纵带，接近水面时迅速放开降落伞。” 听到妈妈不错的回答，父亲还算满意，只是他在表情上不动声色，不想让别人看出他俩是恋人关系，有那种特殊的感情在里面。 空军首长回去时，还专门叮嘱父亲和张教导员说：“队伍的精神面貌不错，好好总结一下，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相信你们会完成好这次跳伞表演任务的。” 得到首长的肯定和鼓励，父亲和张教导员更感到肩上重沉沉的担子和义不容辞的责任。送走首长，他俩一番商量，决定开个全体军人大会，表扬跳伞训练中的突出同志，汲取这次事故的教训，把大家的情绪稳定好、引导好，决不辜负空军首长对他们的期望。 两天来，跳伞队里一片火热，一派斗志昂扬的景象。大家气氛高涨地评选出十几位训练刻苦、表现突出的同志，准备在军人大会上好好地表扬一下，扬我军威士气，也算是个迎接跳伞表演的动员会吧。父亲和张教导员还把打算向空军汇报了一下，到时候请他们也来人参加会议，给部队鼓鼓劲、立立志、帮帮手。 这天，跳伞队集中在一间大房子里。由于条件限制，没有拉横幅贴标语，没有找桌子摆成主席台，就这样因陋就简地召开了会议。空军来了一位部长和两位参谋，和大家一样坐在地铺上，合乎老八路官兵一致的好传统。 父亲先表扬了评选出来的十几位同志，号召大家向他们看齐，向他们学习。然后，他声如洪钟地说：“今天是一次很重要的会议，之所以重要，就是要总结姚安民同志牺牲的教训。这次事故是惨痛的，是教训深刻的，它违背了跳伞要顺着风向着陆的要领，结果迎风着陆，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我们该如何看待这次事故呢？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强调一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第一、跳伞各个方面制定出来的操纵要领，是经过专业人员反复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只要是对的，符合跳伞规律的，我们就要认真操作，严肃对待，不可视同儿戏，可有可无。若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我们可以逐级提出来，交给伞训部门去实践、去体会，由他们去完善、去改进，我们不要擅自去尝试，非要弄个子丑寅卯来。这是一条纪律，希望大家认真执行，严格按照跳伞操纵规则要领办事。 “第二、谁都不想看到事故，但事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是伤心痛苦，整天擦鼻子抹泪，为牺牲了一位战友感到叹惜呢？还是化悲痛为力量，认真吸取教训，越战越勇，越跳越好呢？我想，我们应该选择后者，这才是明智的、有积极意义的举动。就跟打仗一样，前面的战友牺牲了，我们应该前仆后继、勇敢向前，去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任务，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大家说是不是？！” “是——！”由于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听讲，口号喊得很响亮很整齐，有一种精神抖擞、气势磅礴的架式。 会上，张教导员也讲了话，他主要从政治思想工作的角度，强调了干部和班长要及时掌握部队的思想动态，积极开展谈心活动，把一切不良苗头及早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确保圆满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 最后，空军来的部长讲了话，整个会场全神贯注、鸦雀无声。他先用简要的语言给于这次大会积极评价，接着，他话锋一转，说这次来看跳伞表演的中央首长会很多，到时候，陆海空军的首长也都要来。对此，空军首长压力很大，希望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圆满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为空军争光添彩。 大家的心都被部长的讲话吸引住了，一颗颗怦怦跳动的心儿，即景生情，触目兴叹，仿佛深邃的夜空缀满了钻石般的繁星，星辰陪衬着月色，更加明亮晶莹，更加闪烁生辉，大家纷纷为这次跳伞表演而激动着、沸腾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6、跳伞表演 动员会后，跳伞队进入表决心阶段，以班为单位，人人要发言，个个要表态，力求全覆盖。就是连后勤勤杂人员也不例外，一律要表决心、有行动，全力以赴地做好跳伞保障工作。那时，妈妈对父亲印象很好，特别是父亲在动员会上讲的几点，句句识根寻踪、言之凿凿，正切大家的思想实际，让人心里亮起一盏灯、趟出一条路，大家都很佩服他。 也许是有情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也许是快要结婚时的那种夫妻情感；如今，妈妈把“人人要发言”当做一次锻炼自己口才的机会，精心地写了发言提纲，准备在班务会上发言时练练身手，说出水平，道出精彩，与父亲保持一种遥相呼应的心灵感受，也算是“夫唱妻随”吧。 其实，妈妈的心思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父亲越是战斗英雄，越是跳伞队的领队及队长，她就越有种自尊心在鼓励着她、推动着她，她要像父亲那样做人做事，有所作为。所以，父亲的点点滴滴、方方面面，都成了她学习和看齐的地方。只有这种差距缩小了、减少了，她心里才舒服、才高兴，才能满足她的这种自尊心和自信心。 开班务会那天，轮到妈妈发言了。她看了看提纲，先说了发生事故后，有了前车之鉴，如何把坏事变成好事的道理，然后进一步阐述说：“俗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中不可能处处一帆风顺、天从人愿。如何看待人生中的不幸和坎坷，我们要用唯物主义的辨证观点，从不幸和坎坷中找到吸取教训的地方，把不幸和坎坷变成幸运和坦途，这才是有积极意义的选择。” 最后，妈妈表态说她会严格按照跳伞操纵要领办事，努力完成这次跳伞表演任务。她的发言引起共鸣，有思想、有深度、有彼此间的共同心声，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和肯定。 就在女兵班轮流表态时，父亲和张教导员来到女兵班看望大家，问她们有没有信心跳好伞？“有——！”大家齐声协力地回答道。这声音中充满着信心和勇气，当然，还有她们那一颗颗不服输、不怯懦的自尊心。这就是当时女兵们的精神状况，一点也不亚于男兵们。 1952年8月3日这天，晨曦的霞光弥漫着东方，喷薄欲出的朝阳冉冉升起，使机场变得格外宁静和安详。一缕粉红色的光线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照在妈妈的脸上。妈妈早就醒了，望着窗外的晨光，心儿早就飞了出去，去感受那桔红柔和的旭日和高远洁净的天空。 今天，是跳伞队翱翔蓝天，为中央首长和首都人民跳伞表演的日子。他们将代表空军陆战第一师的全体官兵们，第一次向社会公开展示空降兵的风采。 “嘟……嘟……”，清脆的哨声在妈妈的耳畔响起，起床、穿衣、叠被、洗漱、集合、吃饭，短短半个小时，女兵班就紧张有序地完成了。妈妈喜欢这种样式的生活，紧锣密鼓，环环相扣，让人没有想入非非的空间，一个心思地扑在跳伞表演上。 当她们带着伞具，乘坐汽车从西郊机场出发，到南苑机场登飞机时，路途中，有种莫名的负重感堵在妈妈心里，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妈妈对大家说：“我们唱支《青年团之歌》吧。” “好。”大家一呼齐应，都愿意唱这支苏联歌曲。尤其是这时候，唱这支歌能释怀她们有些忐忑的心绪，去迎接那飞上蓝天、勇敢一跳的时刻；去洗礼那种责任在肩、忘我牺牲的革命斗志和英勇魂灵。 “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她们像首次跳伞那样，又一次唱起这支歌曲，心随着跳动的音符，穿过大地，飞过山岗，跨越河流，在飘飘渺渺的蓝天下，撒下一曲曲祝福好运、平安的歌声。 汽车到达南苑机场后，伞兵们纷纷跳下车。稍息、立正、向右看齐……跳伞队紧张有序地列队完毕。他们个个精神饱满、生机勃勃，多日来的刻苦勤勉训练，就要在今天变成朵朵伞花，从天而降，去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去感悟北京天空的蔚蓝和神圣。 他们按排名、按顺序登上飞机，飞机在空中排成“品”字队形，一批批轰隆隆地向西郊机场飞去。妈妈坐在飞机里，心里仍旧哼唱着《青年团之歌》……现在，她跳伞比以前沉稳有底多了，不像第一次跳伞时，心跳伴着激动，担心随着忧虑，一次次地触动着她那紧张而又害怕的心情，留下来的都是那念念不忘的记忆和追溯。 不多大会儿，西郊机场上空神兵天降，朵朵伞花布满天空。伞借着风，风拂着伞，伞兵们严格遵从平时训练的操纵规程，调整着方向，徐徐向着陆地点降落。领人可喜的是，有过一次深刻教训，大家不再马虎，不再冒失，个个按照要领平稳操作和着陆，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掉以轻心或是麻痹大意。 地面的高音喇叭里传来男女解说员洪亮而又清脆的声音，余音缭绕到机场的各个角落：“敬爱的首长和同志们，空降兵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中的新型兵种，他们有句最朴素、最精炼的座右铭：‘精干、顶用、过硬’。这六个字，凝聚着空降兵为之努力奋斗的方向，也凝聚着他们对、党中央和全国人民的忠诚和深情。 “他们走在空中，打在地面，机动灵活，神出鬼没，像一把尖刀刺向敌人最要害的部位。他们具有极强的应急机动能力和‘掏心’、‘挖眼’的战斗力，一旦需要，他们可以在数小时内，成建制地投入到中国任何地区执行作战任务。今天，他们首次亮相在我们面前，有手拉式跳伞，有开双伞，有建制连全副武装跳伞，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兵跳伞……” 特别是手拉式跳伞，触目惊心，格外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一个个的小黑点在空中快速坠落，地面的人们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寻找着，紧盯着，直到伞开后，他们才长嘘一口气，放下心来。还有开双伞跳伞，伞兵们凭着经验，精心操纵，借着主伞每秒降落6至7米的速度，慢慢地把备份伞打开、放开，双伞徐徐下降，格外好看和壮观，颇有美丽伞花的斑斓和多彩。 正在主席台上观看跳伞表演的、周总理、朱总司令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有的用望远镜观看伞兵跳伞，寻找那最精彩、最出色的瞬息间；有的向快要着陆的伞兵亲切招手，表示最关心、最稳妥的问候；还有的兴致盎然，高兴地为从天而降的伞兵们鼓起掌来。 跳伞队全部着陆后，整齐列队，女同志英姿飒爽地排在最前面，来到在主席台前。父亲跑步到空军首长面前，立正报告道：“报告首长，空军陆战第一师跳伞队全部安全着陆，请首长指示。” 空军首长脸上流露出欣慰地说：“你们跳得很好，中央首长很满意。” 这时，、周总理、朱总司令及中央首长不停地鼓掌，向他们招手致意。周总理还高兴地大声说：“你们跳得好，我拼命鼓掌。” 跳伞队从主席台返回后，周围的群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向伞兵们蜂拥而来。有的男伞兵还被他们一次次抛起，场面十分感人和沸腾。是啊，新中国有了自己的伞兵，英姿勃发、从天而降，能不令人高兴么！ 这时，一位喜形于色的志愿军英模跑过来，把一束鲜花献给了妈妈，说：“女同志跳伞，你们太勇敢了！” 妈妈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见他胸前挂着许多立功勋章，赶紧说：“你们比我们更勇敢！” 这位志愿军英模笑了，向妈妈致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天晚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兵们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见到、周总理、朱总司令的情景和感受。这种感觉是她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是她们一生中最难得的机会，大家都牢牢记住1952年8月3日这一天。 妈妈的思绪更是波涛起伏、激动不已，她欣然地写起日记来：“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我见到了日夜想念的伟大领袖……是那样身材魁梧，那样神采奕奕，他是全中国人民的大恩人、大救星……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妈妈沙沙沙地写着，好像有写不完的话似的，心情在激动中澎湃着、延伸着。妈妈写了好多好多，从她戴上帽徽，挂上胸章，参军入伍的时候起，写到她调入伞兵旅，刻苦训练，飞上蓝天的经历，内心中充满着自豪和感慨，流露出一种不甘人后、积极向上的意志和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第四章 对父亲的印象 第四章：对父亲的印象 妈妈从认识父亲那天起，就知道丈夫的脾气很坏，但她理解丈夫脾气坏的原因，常常以宽容和理解的心态与父亲生活着、恩爱着，去感受夫妻间的那种坦诚和执著，去体会伴侣间的那种谦让和挚爱。 1、结婚 妈妈与父亲恋爱时，就听说过父亲的好些事情。有的说父亲脾气不好，他作出的决定不容改变，不然他就会发火生气；有的说父亲对士兵很好，对干部要求很严，批评干部时决不姑息迁就、得过且过。最几乎让人众所周知的事，就是父亲敢顶撞苏联顾问，擅自把部队带了回去，不训练了……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涉及到两军之间的关系，直接影响到苏联老大哥的颜面和威信。 当然，苏联老大哥对怯懦跳伞训练的战士动手动脚打人，这也是不对的，就是换个干部，也会像父亲这样做，决不容忍把军阀习气带入到人民军队里。再说，关心爱护战士，是干部应尽的责任，不能见战士被打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反正，当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旅首长和苏联顾问团各打了五十大板，父亲和苏联顾问双双赔礼道歉。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影响面很广，传遍营区的角角落落，伞兵师里几乎人人皆知。 那时，妈妈年轻、漂亮，心绪中的波澜总是向着英雄涌动。她那时敬慕英雄，热爱英雄，感到和英雄在一起，是一种自豪和幸福，是一种至高无上、有依有靠的荣耀。再说，枪林弹雨冲杀出来的人，火药味浓，谁还没点脾气……所以，妈妈并没有把父亲脾气不好放在爱情的首位，反而认为男人有些脾气和个性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在处处讲命令、守纪律的部队来说更是这样。 妈妈与父亲恋爱期间，正是妈妈工作频繁调动的时候，常常弄得她的情绪忽左忽右、忽东忽西，都应接不暇、心烦意乱了。她先是在文工队，蹦蹦跳跳、说说唱唱，在舞台上尽显风采；然后，她去了保密室，誊誊写写、收收发发，许多机要文件经过她的手；后来，她又调到师医院，诊病治病、打针发药，履行着一位白衣天使的责任；不久，她又调到师幼儿园，还专门去北京学习了一段时间，成了一位军队里与孩子打交道的幼教老师。 面对接二连三的工作调动，简直就如同看图垒积木似的，一会儿这个形状，一会儿那个样式，隔三差五，说变就变，妈妈都有些烦躁不安了。她向干部科的同志提意见说：“能不能让我的工作稳定些？” 干部科即刻回话说：“放心好了，这回不会再动了。” 那时，部队随军家属越来越多，孩子的教育问题日渐凸显出来，上级要求伞兵师要成立幼儿园，这是关系到部队稳定的大事。所以，干部科向妈妈打了保票，说了肯定话，意在让妈妈安心工作。当然，组织上的决定是春风化雨、量材而用，因为妈妈上过师范学校，不是半路出家，有这方面的基础。 妈妈在北京学习期间，完全领受到另一番天地的教育模式。这是国家妇联急人所急、想人所想，专门为军队幼儿园举办的培训班。在这里，学儿歌、做游戏、学跳舞、学谱曲等等，天地间都是幼儿教育的科目和内容，完全浸染在培植孩子们的世界里。 妈妈那时就能接受新鲜事物的感染和洗礼，她还理了个男孩头，阳光、新颖、好梳理。一眼望去，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漂亮、醒目、炯炯有神，散发着女性刚柔俊美的无穷魅力，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青春气质。 我就见过这张照片，妈妈在美丽中仍旧像个大女孩，椭圆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和不足，完全是一副十全十美的芳华少女模样。这在当时，独特、开放，妈妈就是一个能顺应时尚的人，让青春气质更上了一个台阶、一个层次。 在幼儿教育科目考核中，妈妈凭着扎实的理论功底和文艺天赋，很快把试卷上的歌词填写上节奏明快活泼的曲谱。儿歌表演时，她更是拿手，边歌边舞边教学，把单纯易懂的儿歌通过有趣的描摹、叙述，既在韵语中表现出普通的事理，又在说唱中获得审美的享受，深受授课老师的关注和好评。 其实，妈妈能做到这些并不困难，因为这是天分，这是擅长，她有着轻车熟路的理论基础作沉淀，为她的幼教事业画上“战地黄花分外香”和“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的符号。 哈哈，不错，她以前上得是坊子女子师范学校，有音乐、舞蹈、绘画等课程，跟幼教事业环环相扣、紧密相连。到部队后，她又是蹦蹦跳跳、能歌善舞的文艺兵，经常给上百成千的人演出，胆量和表演才能早就磨砺出来了。如今，在北京集训，又有名师指点，这种贴近幼儿教育的科目和内容，对她来说更是顺其自然和如鱼得水，简直就是荷花与碧水相映出来的洒脱和倩影。 虽然妈妈在北京学习成绩出色，又照了一张方显青春气质的好照片，但父亲从不显耀这张娇美夺目的照片，而是把它深深地压在本子里，随身携带的还是妈妈那张穿着军棉袄、红扑扑脸蛋的纯真照片。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处处以朴实为美，事事以至诚为伍，不显摆、不赞美，以免给他的军旅生涯造成嫉妒吃醋的影响。 妈妈和父亲是1953年结的婚，结婚证书是开封市市长签发的。证书周围对称分布着花纹图案，上面盖着紫蓝色的大印，字迹清晰恭正，令人肃然起敬，父亲和妈妈一直保存着它，与衷心喜爱的影集搁在一起，珍藏着当年她俩喜结连理的墨香。那年，父亲29岁，妈妈19岁，两人整整相差10岁。这种结婚年龄在当时军队里很普遍、很常见。 当然，结婚是人生大事，离不开组织关怀，这在当时是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之一，容不得半点敷衍和马虎。结婚前夕，幼儿园园长正儿八经地找妈妈谈话说：“小牟同志，经组织允许，同意你与崔汉卿同志结为夫妻。希望你俩互敬互爱，白头偕老。你还有什么事需要组织上帮助解决吗？” “没有了。”那时妈妈深受部队“时刻听从党召唤，打起背包就出发”的影响，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思想很纯洁，也很正统，没有特殊情况，不给组织添麻烦，这在当时是一种时尚，是一种自觉。 结婚的那一天，没有敲锣打鼓迎接新娘的队伍，也没有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一切都显得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甚至看不出一点结婚的踪影迹象。幼儿园园长领着妈妈来到北院的一间屋里。这里摆了一桌菜，坐着几个人，妈妈都不认识，看样子职务跟父亲差不多。 桌上摆的菜很常见：清脆可口、色味俱鲜的芹菜炒肉片，麻味纯正、沁人心脾的麻辣豆腐，肉味鲜美、香嫩适口的辣子鸡等，就比“四菜一汤”的普通伞兵灶多了两样菜，而且还要请示上级批准后才能炒做。特别是1952年部队开展“三反”（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运动以来，部队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特别是干部，处处讲得是以身作则，勤俭节约。 那天，妈妈留着短发头，穿着半新旧的军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俏模样，连个新郎官、新娘妆的红花都没有，展现出她们大大方方、端端庄庄、简简朴朴的军人素质和形象。父亲喜欢这种不渲染、不喜庆的婚礼，这是革命同志的结合，这是志同道合的，这是双双比翼齐飞的开始，其它都是次要的，动静越小越好。 若要说起“洞房”里的情形那就更简单了：很小的一间房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里面连一个红双喜字都没有，就是把两个木板床对在一起，两条军用被褥铺在一块，连枕头都是装衣服的布包裹。就这样，父亲和妈妈结婚了。 结婚的那天晚上，妈妈看到父亲身上到处是战争年代留下的累累伤疤，心里难受极了，有一种牵肠挂肚、将心比心的叹息在她心头里涌动。这是爱情的怜悯，也是敬重的感喟，更是新中国来之不易的功劳与骄傲！ 父亲战争年代命大，身上有5处枪伤，1次刺刀伤，3次弹片伤。父亲却有股子“男儿宁当格斗死”的英雄气概，告诉妈妈他每次负伤的年代和战场……最后，父亲怀着沉重的心情叹惜地说：“ 1941年和我一块从江苏东台参军的83人，抗日战争胜利后剩下31人，打完解放上海战役后就剩下我1个人了……想想他们，想想今天，我还是幸运的、美满的……” 这话妈妈以前就听父亲说过，但在这时候说，妈妈更是痛心和叹惋交织在一起、揉合在一块，留下那一道道刻骨铭心、出生入死的印痕。她这才真正理解为什么伞兵们都喜欢说他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知全豹，原来如此！他们都有过这种血与火、伤与痕的生死经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2、战争年代的后遗症 (1) 大概是妈妈恋爱时给父亲抄写过档案材料的缘故，她对父亲的印象特别深刻，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妈妈都知道、都明晰，长长久久地镶嵌在她的脑海里和心坎上，随时都会呈现在她的眼帘前和记忆中……后来，他俩成为朝夕相处的夫妻，耳边自然多了些亲近的话题，就像毛毛细雨似的，柔柔地、轻轻地飘洒在她们的脸上和心里，淋湿了她俩的情感，浸透了她俩的生活。 在父亲的档案里，组织上对他的评价很好，归纳起来大致是：崔汉卿同志作战机智、勇敢，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多次参加过大战役，经受过硬仗、恶仗的考验，是一名久经沙场的优秀军事指挥员……等等。 每当妈妈想起这些时，她那怦怦跳动的心际里，就会有小鹿撒欢般的愉悦和喜庆，就会有海豚嬉浪般的欢快和畅游，在她回忆的长廊里留下一个个眷恋难忘的身影。妈妈爱写日记，每当这时，她的情感就会与爱意交织迸发出火花，书写出那一串串饱蘸深情的文字。 当然，结婚后的爱情生活是实实在在的，也是东拉西扯、婆婆妈妈的。居家过日子，难免锅碗瓢勺磨磨擦擦、磕磕碰碰。妈妈与父亲结婚后，除了享受甜蜜的爱情之外，父亲的个性、脾气也会渐渐地显现出来。过去，妈妈只是听说父亲的脾气不好，这下子她算是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亲身经历到了。 父亲平时不太爱说话，整天皱锁着眉头，一副刚强坚毅的模样。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严厉透亮、目光炯炯，仿佛把你看透似的，他就是不说话也会给人一种畏惧感。其实，了解父亲的人，很好与他相处，只要事情顺他的心，遂他的意，一切就会变成降心顺俗的坦途大道；不然的话，他的坏脾气就会冒上来，给你好看和难堪！ 有时，爸爸妈妈遇到什么事也会争论起来。妈妈是教育工作者，能海阔天空，能侃侃而谈，能在逐句逐字的语言上占些上风。每当这时，父亲的坏脾气就会显现出来，连讽带刺地说：“就会耍嘴皮子！” 这话是偃旗息鼓令，是停锣安歇语。若要仔细品味一下这句话，一是他轻视耍嘴皮子的人；二是让你无条件地顺着他、服从于他。所以，每当父亲的坏脾气上来时，妈妈就不想与他争论了；否则，他就会用类似这些话来呛戳你、奚落你，让你更无奈、更生气。 又比方说，部队大院晚上经常放映电影，父亲平时很少跟妈妈一块去操场看电影，大都是随部队一起去看。偶尔，父亲和妈妈一起去看电影时，妈妈经常是还没有整理好衣装，父亲就等不及地走了，根本就不等妈妈。 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妈妈很生气，但又没有办法，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常常以他自己为中心，任何人都要顺着他、依着他，不然，他很难与你合作好，有个如情如愿、痛痛快快的结局。 说真的，妈妈动作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是女同志，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些、利索些，就是跟父亲一同出去，她也会舒服些，体面些。可父亲就做不到这些，满脑子是部队雷厉风行的作风，满身心是部队紧急集合的哨声，他心里只有身先士卒的影子，一马当先的表率，完全被部队严肃紧张的生活影响着、支使着。 唉——，父亲就是这个脾性，认准的道儿，九牛两虎之力也难把他拉回。其实，这些看起来像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在妈妈心里却是很大很重的事。因为妈妈爱说话，善表达，却常常不能把她的才华和气质用语言展现出来，在丈夫面前压抑着、憋闷着，稍有表露，就像天空布满乌云，雷声在不远处轰鸣，不一会儿这里就会大雨倾盆了……你说，她心情能舒心高兴吗？ 不过，妈妈有理智、懂礼貌，很少用坏脾气的方法对付父亲的坏脾气，遇事好好说、摆事实、讲道理、不气馁、不冲动，因为她知道丈夫的坏脾气是战争年代给他留下来的“后遗症”。 这是怎么回事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凡是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人，枪炮声音听惯了，血腥场面见多了，都会留下脾气不好的“毛病”，父亲也不例外。他的脾气是越打仗越坏、仗打得越残酷性子越火爆，尤其是豫东战役的那场“血战王楼”的战斗，给父亲留下的心灵创伤太重了、太深了，简直到了一生铭刻、没齿不忘的程度。 那是1948年的夏季，华东野战军攻克中原重镇开封时，国民党区寿年兵团奉蒋介石命令增援开封，被华东野战军一、四、六纵队分割包围成数段。当时，父亲在20军“人民功臣第一连”当连长，是刚刚从二连连长位置上调整过来的。 说起“人民功臣第一连”，这个荣誉是全连官兵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在山东莱芜战役中，国民党李仙洲兵团第15师的两个团及总部特务营，在9架飞机低空扫射轰炸的掩护下，以密集队形分两路向一连防守的小洼西南高地进攻。 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情况下，一连以一当十，沉着应战，反复冲杀，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在小洼西南阵地上与敌人浴血奋战6个多小时，顶住了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战后，纵队为一连记大功一次，并授予“人民功臣第一连”的称号。由于一连干部大都牺牲或负伤，为了保持一连的荣誉，师团首长决定把父亲从二连调到一连当连长。 当时，不少人有想法，心里嗵嗵打鼓：这次调整说是对父亲的信任和器重，实际上是一次压力与机遇并存、挑战与成败同在的任命，充满着悬念和不确定因素，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说句掏心窝的话，在父亲眼里，二连也是一支能打硬仗、打恶仗的连队，向来与一连并驾齐驱、不分上下。上级调他到一连来，也是处于这方面的考虑，仍想保持一连骁勇善战、能打硬仗恶仗的本色，让“人民功臣第一连”的旗帜高高飘扬。 首长越是这样安排，父亲越是感到压力大，生怕当不好这个一连连长，砸了锅、丢了人，落个声败名裂的结果。记得首长向他下达组织决定时，父亲毫不隐讳地说了自己的意见：“首长，我对二连已经熟悉了，也有了感情。哪个排的实力怎么样，有什么长处，我都心里有数，打起仗用起来也方便，能不能换个人去一连当连长。” “不行。”首长连想都没想，当即回应说，“团务会已经研究决定了，就你去当一连连长。” “我怕难以堪当此重任。”父亲说出真实想法。 “你的长项和优点我们都知道。放下包袱，当好一连连长。”首长没给他啰嗦这么多，板上钉钉，就这样决定了。 见首长斩钉截铁，没有了回旋余地，父亲也只好这样了。再说，军令如山，木已成舟，身为军人，就是再难行走的路，再难过的河，也得有人去担当、去应对、去挑起这副重沉沉的担子。 那时，一连没有指导员，为了加强荣誉连队的政治思想工作，营首长要求上级给“人民功臣第一连”派一个指导员来。师团首长都很爱惜这支从红军时期走出来的连队，即刻答应营部要求。根据战局需要，师团首长让一连担任师团指挥部的预备队，留着关键时候用，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当“人民功臣第一连”跟随师团指挥部来到睢县一个名叫董店的大镇子时，很快被国民党黄伯韬兵团的25师三面包围了。他们欣喜若狂、胃口很大，认为即将捕捉到“大鱼”，企图合力全歼我方师团指挥部，打算双方交战先斩首，夺取战略胜局。 为探虚实，了解敌人的兵力部署，有効地摆脱敌人的包围和尾随，师团首长决定让一连出击一下，并给一连配备了三挺马克沁重机枪，两门迫击炮。与此同时，师团首长还指示三连配合一连行动，由一营副营长统一指挥。 这时，新上任的一连指导员张锦如到了。他中等个头，大眼睛，高鼻梁，黑黝黝的，很精干也很帅气。他是师政治处的文化干事，部队经常演出他写的快板书，鼓舞斗志和士气，是个很有才华的文化人。 师政治处主任朱启祥把父亲叫到一旁，交代说：“小崔，给你送来一个指导员，你可不能把他给打掉了。他是专门来给你们做政治思想工作的。” 父亲还是第一次听到师首长向他吩咐这样的事，心里没底地说：“打起仗来子弹也不长眼睛，我可不能保证。” 朱主任直截了当地叮嘱说：“我的意思是不要把他放到危险的地方，让他带个炊事班，救救伤员就行了。” “好吧，我不会把他放到突击排的。”父亲答应了，明确表态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3、战争年代的后遗症 (2) 夜，一大片厚厚的乌云飘浮过来，蒙住了密密匝匝的星，遮住了清幽幽的月，黑洞洞的天色变得更黑暗、更沉重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根据侦察员回来报告，一连出击的正前方约500米处，一个是王楼村，一处是李楼村，中间是块百米宽的开阔地，是敌人两个营防守的接合部。 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探出个甲乙丙丁来。晚上10点半钟的样子，父亲提出打击敌人接合部的进攻方案，被副营长采纳。随之，父亲布置人员，调整装备，借着夜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领突击排摸到王楼附近。 这个突击排可不一般，配足了手榴弹，腰上还多别插了两个，每人共计六枚手榴弹。一旦战斗打响，手榴弹齐刷刷地扔过去，轰隆隆的爆炸声，蓦地就会使敌人阵脚大乱，人心四散，是个夜战近战的好方法。 时间分分秒秒地走着，敌人的阵地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个吸烟的火光都看不见，仿佛进入一个紧张而又揪心的空间，不知战斗打响后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看不到吸烟光亮，说明这支队伍纪律性强……不过，父亲心中有数，根据以往经验，接合部是防守的薄弱环节，容易混乱被撕开口子，是个攻击突破的好地方。 当时针走到凌晨3点钟时，正值更深夜静、人困马乏的时候。副营长下达了进攻命令，“轰轰轰”！“哒哒哒”！他们的手榴弹一排排、一片片地扔过去，各种轻重武器猛烈射击，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打得敌人惊慌失措、四处躲藏。 “冲呀！”父亲带领突击排趁机而入，左右开弓、狠扫猛打，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防御体系打乱了，纷纷向两边的村子溃逃。他们大量歼敌后，还抓了些俘虏，了解到这是国民党25师108旅323团的防区，有两个营的兵力在这里防守，其中一个还是所谓的“邵阳模范营”，全营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是敌人军中的“王牌”，号称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听起来阵势挺瘆人的，让人憋足了一股子狠劲儿。 敌人见接合部被共军突破，以为共军要从这里突围，组织“邵阳模范营”拼命反扑过来，企图夺回阵地，堵住这个缺口。此时此刻，双方的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连在一起，搅到一块，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子弹嗖嗖地从身边飞过，战斗场面打得非常激烈凶猛，双双绞杀到了一块。 这时，一颗子弹打中父亲的左臂，负伤的感觉就像被锤子打了一下似的，辣生痛，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手臂还能动。他掏出急救包，三下五除二地简单包扎了一下，又继续指挥战斗。 由于敌我双方都是荣誉部队，好胜心强，在缺口处反复争夺得非常激烈，双方损失都很惨重。父亲指挥一连坚如磐石，勇猛善战，一连打退了敌人的5次冲锋，歼敌300余人，还缴获7挺轻机枪，3具掷弹筒，抓了100多个俘虏。 这时候的父亲，深感这场战斗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能把战斗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利用战斗空隙，积极备战，鼓舞斗志，准备迎接敌人更大、更猛烈的反扑，不负“人民功臣第一连”的称号。 激战中，营部曾9次派通信员通知一连撤退，前8个通信员都在途中牺牲了，第9个通信员才把撤退命令传达到。父亲见仗打得意犹未尽，杀得分外眼红时，突然要撤退，还真有种心不甘、毅未了的感觉。但军令如山倒，必须无条件执行。他对张锦如指导员说：“我带一排在后面掩护，你和二、三排先走。” 张指导员不同意地说：“不行，我在后面掩护。进攻的时候我在后面，撤退的时候我在前面，我今后怎样向部队交代呢！” 父亲命令说：“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朱主任专门有过交代……” 张指导员执拗地说：“朱主任讲过也不行！请你为我想一想，我回去无脸给部队讲话！” 由于时间紧急，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迂回包抄切断一连的退路，到那时一连再撤出来就困难了，父亲只好集合二、三排撤退。当队伍集合起来时，父亲顿时心情沉重、压抑、满胸腔的怒火腾腾冒起，全连300多人，除一排外，二、三排就剩下70多人了。 这时，百余俘虏见他们的部队占了上风，想哗变重新抵抗。父亲正为牺牲这么多人难受呢，冲上前一把揪住领头哗变的敌军官，扳机一扣，“啪”的一声枪响，把敌军官给崩掉了，刹住了俘虏蠢蠢欲动的哗变，稳住了战场阵脚。 俘虏们见到后都害怕得要命，生怕打红眼的共军把他们也给毙了，个个俯首帖耳、老实得够呛。此时此刻，父亲心里很清楚，若是带这些俘虏后撤，拖拖拉拉、慢慢腾腾，简直就是个累赘。他四周一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对俘虏说：“谁不想死，到那个院子里去！” 俘虏们听到这话，如见救星，争先恐后地跑到院子里去了。父亲命令战士把院门锁上，缴获来的武器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毁掉，不给敌人留下。战士们卸枪栓、拆零件，哗哗啦啦地很快就弄完了。 当他们撤退到一片开阔地时，天色蒙蒙亮了，灰灰暗暗中能瞧到人的模糊身影。这时，敌人的火力想封锁住他们撤退的道路，几挺机关枪吐着火舌，子弹乱飞乱窜，估计是敌人还看不太清楚他们撤退的人影，凭感觉扫射的。 父亲一边组织火力反击，一边组织撤退，想在天亮之前把队伍撤下去。就在此刻，五班一个战士跑过来报告说：“连长，指导员负了重伤。” 原来，在激烈的战斗中，张指导员通过一条巷子时，被敌人的机枪射中腿部，不能走动了。父亲心急如焚，当即命令道：“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指导员背下来！” 父亲命令部队继续后撤，他和副营长在半路等着，盼望张指导员能化险为夷地撤下来。特别想起朱主任向他交代过的话，父亲心里更是焦急、沉重和祈盼，苦苦涩涩的滋味交叉在一起，搅得他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儿，一个战士跑过来报告说：“敌人的火力太猛了……为了救指导员，我们已经有9个人伤亡了！” 见伤亡惨重，父亲左右为难地请示副营长怎么办？副营长果断地说：“如果再继续抢救张锦如同志，代价太大了！命令重机枪用火力压制敌人，不要让他们接近张指导员。” 父亲和副营长撤到董店的土围子后，立即火急火燎地叫来营里的重机枪排，让他们用火力压制住气焰嚣张的敌人，不让他们把张指导员拉走。顿时，几挺重机枪形成强大的火力网，打得敌人行动受阻，抬不起头来。 这时，天已完全亮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作战态势看得清清楚楚。敌人见我方用这么大的代价救这个负伤的人，认为他一定是个重要人物，组织王楼和李楼的两面火力向我方阵地射击，子弹像雨点般打来，打得地面上直冒土花尘烟。我方火力也不示弱，几挺重机枪哒哒哒地猛扫猛射，构成聚焦点，始终没让敌人把张指导员拉走。 上午11点钟左右，穷凶极恶的敌人见抓活的不行，调来火焰喷射器，向张指导员负伤隐蔽的低洼处喷射火焰，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张指导员变成火人，惨烈牺牲了。有的同志流着眼泪说：“指导员到我们连队，和大家还没有见面，也没讲话，就牺牲了。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战斗结束后，父亲心里内疚沮丧极了，一个活生生的指导员，就这样被打掉了……每每想起师政治处朱主任向他交代过的那些话，父亲就悔恨懊恼、缠绵悱恻，就像无数针扎在他的心上似的，沉痛中裹着悲伤，悔怨里掺着忧愁…… 父亲硬着头皮，来到朱主任面前，心情沉重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你让我照顾好张指导员，我让他先撤，他不听，说是他进攻的时候在后面，撤退的时候在前面，没法向部队交代和讲话。我命令他撤也不行。我没有照顾好他。” 朱主任沉默片刻后，说：“干革命总会有牺牲的。” 不久，父亲又返回到二连当连长了……常言道：树有皮，人有脸。这种“返回”的感觉，似刀子剜心还难受……父亲真后悔当初张指导员没有服从他的命令，才导致他现在这样尴尬困窘的局面……也许是张指导员任性的影子时常在他脑海里浮现的缘故，父亲的脾气从那以后变得很坏，处处以他为中心，他说的话，他想好的事，必须无条件服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强词夺理的余地，以平抚、慰藉他心中的那些悔恨当初的懊恼和痛定思痛的苦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4、父爱如山 自解放以后，父亲再也没有上战场打过仗了。没有那种出生入死的战斗，没有那种硝烟战火的环境，久而久之，父亲的坏脾气自然改变了许多；但战争年代给他留下的情感创伤，却镌骨铭心地印在他的心里。只要想起张指导员的那件事，他心里就会腾起火花、涌起巨浪，所以，在他的言行举止中、日常生活里，仍常常透着那股子军人的霸气和严厉…… 我从小就怕父亲，只要看到他眉头皱起“川”字，眼睛里闪露出犀利的目光，我心里就紧张害怕得要命。记得小时候，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不知怎么，我写妈妈时，笔下有好多词儿，也有好多事儿，总觉得写不够似的；可写到父亲时，我就觉得没这么多事了，也没那么多词了，总感到没啥可叙可写的，心里空荡荡、愁兮兮的。 平时，父亲回家往那里一坐，时常面容会严峻得像突兀冷峭的山崖一般，一股股凉飕飕的冷意就会穿透我的胸膛，击碎我的胆量，我早早就躲到一旁去了。有时候父亲也笑，笑盈盈的样子很平易近人，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还是愿意与妈妈亲近。当然，妈妈有时也打我们，而且打得很疼，不知怎么，我们的感情天平还是乐意倾向妈妈，乐意与她说话，喜欢与她沟通。 记得我9岁那年，父亲星期天领我去大礼堂看电影，电影名叫《党的儿女》，是部队专场。看电影前，妈妈给我换了身新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孩子整洁，她脸上也光彩。那时，父亲是团长，是师电影队为他们团专场上映的电影。 由于妈妈没去，我独自坐在父亲身边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动都不敢动，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就像一个娃娃玩偶似的，机械呆板地坐在那里。这就是我那时的表情，那时的感觉。 说句真心话，我那时最爱看打仗的电影了。机枪哒哒哒地扫着，大炮轰隆隆地炸着，到处是烽火硝烟的的场面，四处是白刃拼杀的镜头……只有这样的电影我才能看得痛快、看得过瘾。可《党的儿女》这部电影里打仗的情节并不多，我光记得最后党的儿女们被敌人押赴刑场的那些画面：她们面对敌人的刺刀，从容不迫，英勇不屈，慷慨赴死。 电影结束散场时，我的手指被自动翻立起来的椅子夹破了一大块皮肉，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弄得大家都朝这里观看。父亲见不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哭声，用军人严厉的声音对我大声吼道：“别哭！” 我吓得不敢哭了，泪流满面地哽咽着。当时，我的心里难过极了，就像一个遭受极大委屈的孩子，面对受伤的疼痛却无处哭诉似的，一副可怜乖巧的模样，跟在父亲身边走着。 回家途中，父亲领我到通信连卫生员那里包扎手指。卫生员怕我疼，没有抹碘酊，用消毒水擦拭伤口，还撒了消炎粉，伤口包扎得既细致又好。就那我也是十指连心，感到手指上的阵阵隐痛，顾影自怜极了。回家后，妈妈见我受伤了，问这问那，心疼得不得了。这大概就是我们愿意与妈妈亲近的原因吧。 从那以后，这事仿佛一个在魂魄中游走的幽灵，根深蒂固地在我脑海里扎根和徘徊，常常拨动我那此起彼伏的心弦……当然，一份缘分一份情，一份父子一份爱。通过这件事，我能想象出战争年代时，父亲负伤后的那种不娇气、不懦弱的英雄气概，也能感受到父亲那种强硬刚毅的军人品格。父亲就像一尊雕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里，溶化在我的血液中。 其实，那时候我年岁小，还读不懂父亲，更对“父爱如山”这句话缺少本质方面的理解。随着年龄徐徐增长，我的眼光和思维慢慢认识了父亲，渐渐懂得了“父爱如山”这句名言的内涵所在；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样，“咔吧”一声开窍了、贯通了，在我心中掀起一阵阵的感情波澜…… 记得我15岁那年，虚报两岁参军，体检身体合格，接兵部队也家访过了，就等着走人了。其时，我的一切都在喜悦和激动中延伸着、释怀着，盼望着向同学和朋友们告别，踏上参军入伍的征程。 恰逢那时，我刚穿上部队发的新兵服装，一身绿，一身喜，到处显摆着给人家看，美不胜收的心情犹如喝了蜜汁似的，满心胸都是甜丝丝、美滋滋的。 父亲回家后，正儿八经地找我谈了一次话，很正式、很及时，他没有那种严厉训导的口气，而是一种袒露肺腑的关心、父对子的叮嘱。若是归纳起来，他给我说了两点：一是不要给连队干部提意见；二是与敌人拼刺刀时，枪里要留有一颗子弹。这两点没有华丽的词藻修饰，也没有用重点语气反复强调，而是用那种朴朴实实、普普通通的语句说出，却铭刻心骨般在我脑海里昼夜萦绕、反复回想，给我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 父亲是军人，经历过战火硝烟的考验，也履历过和平年代的洗礼，有着丰富军旅生活经验。他是从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连长……一步一个台阶走上副师长岗位的，懂得基层军官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父亲给我说这些，完全是把心底里沉淀的爱，述说给儿子听，让儿子懂得人情世故的风霜，懂得战火硝烟的残酷。 还有一次，那是我参军后，部队冬天要烧煤取暖，派一些同志到新密镇米村煤矿挖煤，这些人没有参加当年部队的冬季野营拉练，我也在其中。那时，我们连队还没有营房，住在地方的一个林场里。 一天，我从煤矿回连队办事，听到公路上传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像是有部队从林场门口经过。这种队列行走时的口号声亲切、整齐、响亮，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在我心中沸腾和穿越。 我从小长在军营，听惯了这种往事如风似雨的口号声，仿佛一块磁铁石，“哗啦”一下就把铁钉铁屑统统吸在上面，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快步赶到院门口观看，见一队队穿着空军服装的队伍从公路上经过。他们步伐整齐，武器装备很多，还扛着无后坐力炮，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空军地勤人员，而是走在空中，打在地面的空降兵。 我站在院门口看着、望着，一种亲近感不禁油然而生，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它就像一场飘扬飞舞的鹅毛雪，窸窸窣窣地令我感叹惊喜；它就像一场画龙点睛的梦，嘟嘟辘辘地令我陶醉其中……反正，我喜欢这种场面和情景，怎样形容赞美他们、目睹他们都行。 当然，我也记得不久前，妈妈来信说，父亲刚刚调任到驻扎在开封的空降兵部队当师长了，会不会在野营拉练的队伍中见到父亲呢？我渴望着、等待着、满身心充满着激情燃烧的向往和心愿。 哎，你甭说，我的预感和祈盼还真灵，“说曹操，曹操到”。不多会儿，路上走过来几个人，父亲也在其中。他目光炯炯，精神矍铄，穿着已经发白的军装，徒步行走着，身边有警卫员，还有无线电台。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身为一师之长，在这次野营拉练中不坐汽车，和部队一样行军，以行动示范鼓舞部队士气。 在这种场合下见到父亲，我当然高兴，心里涌动着自豪和兴奋，仿佛一面战旗，呼呼啦啦地迎风飘着，它是那样鲜红，那样挺立，那样具有振奋人心的战斗力。特别是看到父亲所管辖下的部队浩浩荡荡、英姿勃发地从大路上行进的情景，枪炮林立、口号洪亮，那真叫气派、盛大和威武。 父亲问了问我的情况，我说我在米村煤矿挖煤，没跟部队去野营拉练，今天回来办事，正巧碰上他们了。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那时，正好是做午饭时间，父亲见我连的留守人员正在用清水煮白萝卜，连点肉腥肉末都没有，这就是我们吃的菜了，清淡简单得很，而且天天如此。 那时，陆军每人一天的伙食标准是四角五分钱。我们的部队刚从南方调防到河南，住得是民房，又没有搞什么副业生产，仅靠一天四角五分钱过日子，手头紧巴巴的，嘴里馋兮兮的，一个星期能尝到两次肉味就不错了。若要想吃顿饱饱的红烧肉解解馋，只有等到过年会餐时才能如愿以偿了。伞兵的生活要好一些，一天每人的伙食费九毛多，副业生产又好，每天大鱼大肉不断。 或许是父亲爱子心切的驱使，或许是友邻部队的那份情意，父亲通过电台，叫管理科的同志送来了小半筐的带鱼、白条鸡等，让我们改善生活。这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为得是军营里的那种廉洁和干净。 我们见后都非常感动。尤其是我，心中更是掀起波澜巨浪：父亲是位军事干部，按理说心比较粗、比较严厉，他却如此细腻，从点点滴滴之间，从丝丝缕缕之处，汇聚着一位父亲博大厚重的爱心，潺潺湿润着孩儿的心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怪脾气 其实，说到父亲的脾气，还有一种怪怪的现象——这就是他越喜欢谁越爱朝谁发火，对家里人表现得越发突出和明显……当然，我发现这个秘密，是我经历过来的感悟，是我慢慢琢磨出来的道理……这就像泉水叮咚的美妙声音，只有了解了父亲，懂得了父亲，一切怨气都会变得心平静气、舒舒荡荡……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重要，不可小觑，仿佛心中腾升起一种被信任、被钟爱的情感，暖暖的，久久地凝聚在我的心底里，荡漾在我的行动中。 在空军开封干休所里，每位离休干部的院子里都有一片菜地。可别小看这些不算大的小菜地，多少时间，多少功夫，都花费在这块地上了。可以说，尤其是在物价上涨的时候，吃的菜也不便宜，而且每天饭桌上少不了。若是能自己种些菜，随时可以吃上新鲜蔬菜，还能节省不少钱。再说，经常翻地、耙地、锄地、种种菜，活动活动身子骨，离休后的老干部们既能有些事做，又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父亲喜欢在清晨新鲜空气的早上和暮色降临大地的黄昏时在菜地旁散步。他那沉稳的脚步，带着岁月的痕迹，带着欣赏的心情，去感受那红红的西红柿，青青紫紫的大茄子，长长尖尖的青辣椒红辣椒，等等……这些都会给他带来一种梦寐以求的愉悦心和成就感，在他喜形于色的心绪间延伸和舒展。 像“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头种白菜”等种菜谚语，父亲懂得不少，而且有许多家常菜的种法他都熟记于心、了然于胸。就拿种西红柿来说，从整地起垄到搭架打杈，从浇水松土到施肥防虫，他都从种菜书上学习过，而且还拜了附近村庄里的菜农为师，经常学些种菜的实用方法，提高他的种菜能力和水平，可谓是有心、有劲、有收获，乐在其中。 每逢星期天我们回家看望父母时，餐桌上少不了自家菜地里种的菜：譬如辣椒炒肉的辣椒，西红柿炒鸡蛋的西红柿，青菜炒虾米的青菜，等等，哈哈，还真不少呢！反正，地里有什么菜，我们就做什么菜，都是季节的适宜菜，基本上没有落下过。 当然，在父亲的菜园里，也是我经常锻炼身体，搞点农副业生产的好地方。每逢星期天，我和爱人带孩子回家，老婆帮着妈妈张罗一桌好菜，我就会情不自禁、不遗余力地把外套一脱，做出一副出大力流大汗的样子，去菜地翻地、耙地、锄地。 在干活中，我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是额外负担，而是在心甘情愿中干得热火朝天，就像赤热的心对炽烈的事业那样，心中充满着热爱和干劲，为自家菜园做些小小贡献。 可就是在这时候，父亲常常训我，不是挑我这方面的毛病，就是找我那方面的问题，而且训斥我的声音还挺大，弄得左邻右舍都听得到。那时，我已三十多岁了，训我就像训小孩似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也感到自己是出力不落好，心里烦烦的、躁躁的，委屈得不得了。 记得有一回，我耙地的时候，父亲散步回来，老远就嚷嚷开了：“你要弄不好就别弄了，不然我还得弄第二遍。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大事吗！？” 听到这直撅撅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浓浓郁郁的苦涩，一古脑儿地灌到我的心里，如同黄连味道，满身心都是苦兮兮的。要是别人这样说我，我肯定会撂挑子不干了，但是父亲说我，我只有憨笑着、沉默着，用容忍的态度去抚慰那受伤的心灵……当然，我也自知之明，知道耙地是个技术活，既要把地耙得平整，又要耙得上下都松软；可我耙地时，只能使表面平整，下面还是疙疙瘩瘩的，还达不到那种上下松软的程度。 过了一会儿，父亲从屋里出来，又放开他的嗓门训斥开了：“会不会种地，一出手就知道了。没有好的基本功，不要说翱翔飞天了，就是走路也走不好。” 父亲说这话时，并不是那种很凶的样子，脸上还流露出笑吟吟的模样。不过，他的话太伤自尊了，有些让人受不了、挺不住了，就像遇见《西游记》里的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寸草不生，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灼心难耐的。 我满脸惆怅地望着父亲，心中又一次掀起波澜，这里既有亲人间的眷顾，又有烦躁不安的无助……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本来，我想为父亲减少些体力劳动的负担，主动到菜地里干些粗活、重活，谁知连连遭父训斥……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我在地里干活时，父亲就爱朝我发火……这种感觉，就像一勾残月，时时刻刻留存在我的心中，不管自然界是皎洁的圆月，还是夜色醇厚的星空，那片“残月”的影子总是那么深沉，那么铭刻，魂不守舍地在我脑海里浮现。 正在地里摘菜的妈妈，也觉得我在地里干活好好的，父亲冷不丁地就朝我发通脾气，她也看不下去地对父亲说：“你就不会跟儿子好好说话吗！” 就连我爱人也私下嘲笑我说：“你天生就长着一副挨训的脸。” 听到这话，我很怜惜、也很无奈，满腹的委屈就像一团团阴沉沉的乌云席卷而来，刮着风，下着雨，淅淅沥沥地在我心里风雨飘舞起来。 中午吃的饭很丰盛，有七八样菜：焦辣酥香的宫保鸡丁，红亮油润的酸甜排骨，鲜美入味的木须肉等。这些都是妈妈的厨艺。她经常做这几种拿手菜，都做出经验来了，该放什么佐料就放什么，所以好吃。 这时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乐呵呵、笑盈盈的，亲切地把我叫到他跟前就坐，还拿出珍藏许久的好酒让我们儿女几个喝，好像达根就没有发生过训我之事似的，完全是一个可敬可爱、可亲可近的父亲形象。 吃饭吃到高兴时，父亲说说笑笑，面颊红红的，爽爽的。他还兴致勃勃地讲起以前经历过的故事：1941年，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他在新四军当侦察员时，经常在外边闯荡奔走，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有时，他们东家要碗水，西家要口饭，填填肚子；有时，他们冒充忠义救，到富人家里蹭顿饱饭吃。 父亲还说到《三国演义》中马谡，说他只读死书，根本不懂实践，而且骄傲自满、狂妄轻敌、刚愎自用，听不进意见，最终酿成大祸，兵败被斩。 这时的我，完全被父亲经历过的故事和三国里的人物所打动。特别是马谡，他自以为是，听不进意见……而我种地时对待父亲的批评，也有种盘存在心底里的烦躁和抵触情绪，不正是我要引以为戒得吗？！ 当然，不管是父亲借古论今也好，还是说东述西也罢，我现在的感情完全被父亲的形象所感染、所征服……特别是看到父亲叫我坐在他身边，拿出好酒来，这样开心畅怀，这样有滋有味地谈笑风生，我如同品尝了一盅醇厚浓郁的老陈酒，津津有味地留存下余香袅袅的芬芳。 我和爱人带着孩子要回家时，父亲再三叮嘱要我们带些地里的菜回去。虽然买季节适宜蔬菜也不算多贵，但带些自家菜地里种的菜回去感到新鲜和温馨。我们拔摘了一些菜后，父亲总是嫌我们带少了，要我们多带些。 分手时，父亲喜欢要我的龙凤胎儿女亲他一下。当孩子亲他时，他即刻就会沉浸在一种当爷爷的幸福之中，去感受孙子辈的那种美妙和亲密，去体会孙儿们给他带来的那种甜蜜和满足。 从以上的这些事中可以看出，父亲是非常喜欢我的。也许，是我种菜的技术还不过关，父亲老是训责我，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现形式。也许，他想从中激发出我的自尊心和荣誉感，争创一流业绩？！也许，父亲就是这个脾气性格，不训训人，他心里就不舒服，总想找回当年他在部队时的那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感觉？ 当然，还有一种也许，这就是我在这篇文章开头所写到的，他越喜欢谁越爱朝谁发火。特别是想起父亲平时对我的眷念，点点滴滴之处，爱爱怜怜之间，我越想越觉得亲切，越想越觉得温暖……就算掺带着前几种因素，这种爱也是占主导地位的，是本质上的关怀体恤。 唯独有偶。我有这种感觉，大弟弟崔健也能体会得到。有段时间，崔健通过熟人常给家里买些开封大米回来。开封大米以粒大、光滑、色泽透明、营养丰富驰名国内外。按说，父亲应该高兴才是，可父亲却常常在吃饭时训斥崔健，弄得他常常不吃饭就气走了。这种“爱”与“训”的现象，常常让人吃不消、受不了，委屈不小。 如果把那句“打是亲骂是爱”的话用在这里，我还是幸福快乐的。至少说我能经得起坎坷，经得起失败，不论干什么事都有那股子韧劲，而且在事业上没有满足心和幸福感，一直朝前奔走追求。这与父亲经常训斥责备我有着很大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把我写得太好了(1) “把我写得太好了。”这是父亲常常对我唠叨的一句话。他的这种情感纠葛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也是对我的一种客观评价，一种婉言批评，仿佛一面冰清玉洁的镜子，从中使我真正了解了父亲，懂得了父亲。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我写了一部以父亲为原型创作的长篇纪实文学《非常使命》。这是一部取材于父亲和他的战友们在战争年代的真实故事；可以说，每一章中都有他们的影子，只是我把这些故事巧妙地串接起来，展现在读者面前。 当然，为了增强这部纪实文学的可读性，书中的人物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我在封底阅读导语上写了这样的几句话。 △当日寇把战争的峰火烧到他们的家乡时，一批不同身份的青年踊跃加入到抗日的行列中来。 △他们中间有很多人犯过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但即便如此，他们才显得那样真实、鲜活。 △以流畅而朴实的笔触带你步入新四军侦察员出生入死的传奇世界！ 若要阅读过这部长篇纪实文学，书中新四军侦察员崔三贵的人物形象就是父亲的创作原型。他是和尚出身，通晓兵法，懂得带兵，多次历尽艰险、冲锋陷阵地完成侦察任务，是一位有个性、有谋略、有人情味的基层指挥员。 谁知，父亲看完这本书后，他的思想感情，他的天地良心，完全被一种开诚布公的情绪包围着、感触着，仿佛来不得半点虚幻和夸张。他说我把他写得太好了。真实生活中的他，没有那么高调，也没有那么经典，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性格、有缺点的人物，这才是一个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他。 父亲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那襟怀坦白的言语，他那推心置腹的情感，通过故事一览无遗地表露在我的面前，想让我认识真实生活中的他，还原他的本来面貌。虽然父亲也懂得文学创作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道理，但这种人物创作的基本笔调还是要把握住的，这才是父亲给我讲故事的初衷和目的。 那是1944年的事了，新四軍一师为配合美军在中国沿海登陆，开拔到浙东一带开辟新区。当时，部队缺粮缺钱，急需筹钱供给，决定从地主老财那里想想办法、找找路子。父亲是侦察排长，带领侦察员经过摸底排查，发现有个名叫丁德的大户人家跃入眼帘：他有钱有势，欺压鱼肉百姓，凡是长得漂亮一些的女人，他想睡谁就睡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但又不敢得罪，是个民愤极大的财主富翁和恶贯满盈的土匪汉奸。 经首长研究，决定从丁德身上入手，任务交给了父亲所在的侦察排。一天夜里，侦察排便衣着装，悄悄来到丁庄附近。有人提出趁天未亮，直捣丁德的巢穴，打他个措手不及。父亲认为这样太冒险：一是他们对丁德家夜晚有没有设暗哨和伏兵都不清楚，贸然行动太被动、太危险；二是像这样的行动一定要避免枪战，不然就会暴露目标和意图，后果不堪设想。最后，父亲还是决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等天亮老乡下地干活后再行动，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于做出有主见的识别和判断。 为了使行动安全牢靠，父亲把侦察排分成两个组：第一组由他带领去抓捕丁德，打劫他的钱财；第二组由侦察班长李梦桐带领，在村周围警戒，掩护和接应第一组。这样一来，全排有分工、有部署，进能进，撤能撤，胜算更多了一层把握。 天亮后，一轮朝阳喷薄升起，给大地镀上一层金黄色。这是一个空气多么新鲜、环境多么幽静的早晨啊。父亲望着像洗过一样洁净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几口清爽的气体，他心里悠扬起如意的希望，但愿今天的行动能顺利、能成功，能画上一个皆大欢喜的句号。 当太阳升到一竹竿高时，丁庄的老乡们有的扛锄，有的挑担，陆陆续续下地干活去了。父亲带领第一组，在地下交通员马杰的引导下，三三两两地向丁庄出发了。第二组跟随其后，稀稀松松、若无其事地走着随着，真要遇到紧急情况，他们即刻就会投入战斗，前后有个照应。 马杰知道丁德的家，只是没有进去过。他们来到丁德的院门前，高大的门墙用大块青砖砌成，很牢固、很气派，厚厚的院门虚掩着，院门两侧的红木柱上雕刻着“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对联，由此可见，这家伙还挺有生活情趣的。他们发现门口没有岗哨，便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四处张望着、搜索着，静候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正在厨房干活的奶妈看到他们，急忙从房里走出来，见这几个人连招呼也不打就进了院子，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忙问：“哎，先生，你们找谁呀？” 父亲见她着装朴素，还戴着筒袖，像个佣人，便双臂叉腰，态度傲慢地说：“丁先生呢？” 奶妈见他们来头不小，说话直截了当，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上下打量着他们说：“丁先生和夫人一大早去他妹妹家了。他的外甥今天结婚，喝喜酒去了。” 父亲问：“家里还有人吗？” “他女儿在家，还在睡觉呢。”奶妈应道。 父亲向侦察员庞德胜使了个眼色，庞德胜到院门口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七八个壮汉走进院子。父亲叫他们把院内屋里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 奶妈见他们个个身强力壮，面相霸道，身上还带有枪，有些胆怯地问：“你们是……” 父亲开门见山地亮明身份：“我们是忠义救的，和丁司令很熟。我们早上还没有吃饭呢，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奶妈见他们一点也不客气，看架势比丁德还强硬，她不敢怠慢地应了一声，进厨房去了。这时，庞德胜搜查回来，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对父亲摇摇头，示意奶妈说的是实话，丁德真不在。 父亲有点出师不利的感觉，愁愁的思绪在心里蔓延开来，宛如走在山间崎岖不平、高高低低的小道上似的，不是那么顺顺当当、直直溜溜的，充满着悬念和未知……当然，此时此刻，他心里更清楚，这次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不然他们会有所警惕和防范，下次来就更麻烦、更危险了；也就是说，没有第二次了…… 越是没主意的时候，父亲越喜欢徘徊踱步，让他的灵感在行走中越发活跃、越发灵敏……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见院墙有三米多高，分前后院，有十几间房子……走着走着，他想起“女儿是爸爸贴心小棉袄”的这句谚语，看来，只有在丁德女儿身上下些功夫了，或许能有所收获。 不一会儿，早饭做好了，是大米饭、咸菜和炒萝卜丝。大家都饿了，在餐厅里吃起来。庞德胜凑近父亲耳边说：“我刚才去厨房了，里面有咸鱼、腊肉、还有风鸡，这个死老婆子没给我们做。” 父亲觉得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已经不错了，不过，他又感到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忠义救的司令，太将就了会让人小看自己的。他走进厨房看了看，指着腊肉、风鸡，问奶妈：“这些为什么不做给我们吃？” 奶妈脸红了一下，说：“怕先生饿了，没来得及做。”说完，她见父亲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她，不禁心里怯怯的、毛毛的，乍然间，有种不祥之兆向她袭来……她又赶紧说：“做腊肉、风鸡，没有主人的同意，我一个奶妈不敢做主。” 吃罢饭，父亲觉得舒服多了，心里没那么发急发慌了，该言归正传了。他对奶妈说：“你去把小姐叫起来，就说忠义救的崔司令找她，让她到前院中堂来，我有事对她说。” 奶妈犹豫了一下，平时，小姐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谁敢去喊她呀。奶妈见父亲目光如炬，又不敢不去，只好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很不情愿地来到小姐的房门前，轻轻地叩了几下门，低声唤道：“小姐，忠义救的崔司令找你。” 屋里没有回声，大概是小姐没听见。她又敲了几下门，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小姐，忠义救的崔司令找你。” “哪个崔司令呀……”屋里传来小姐娇滴滴、温柔柔的声音，让人听了肉麻兮兮的。 跟在奶妈身后的庞德胜性急似火，听不惯这种柔柔弱弱、软里巴叉的声音，大声说：“快起来！不然我们崔司令不高兴了！” 听到男人的话声，小姐这才懒洋洋地翻动身子起了床。她像没睡醒似的，摇摇晃晃地走到梳妆台前，懒洋洋地坐下，把散发撩到肩后，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连睡裙也没换，就走出房门，娇声娇气地问：“哪位是崔司令呀？” “跟我来吧！”庞德胜把她领到前院中堂，指指父亲说，“他就是崔司令。”接着，他把屋门关上，站在门旁。 小姐对关门很敏感，向后看了看，把目光转向父亲，心里紧紧的、悬悬的，有种不知深浅方圆的不测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把我写得太好了(2) 父亲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斜眼睥睨着小姐，嘴角露着冷冷的笑意：小姐长得娇嫩妩媚，松软滑溜的头发披在肩上，圆黑的杏眼仍露着没有睡醒的倦容，一副睡美人的惺忪模样。父亲弹动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说：“你就是丁千金，长得不赖嘛！” 小姐厌恶地看着父亲，冷冰冰地说：“不敢当。我叫丁娟。” 父亲继续上下打量着她。她的确长得很美，脸蛋红润靓丽，皮肤白皙柔嫩，身材颀长苗条，一看便知有着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及装束。父亲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小姐对问她的年龄有些反感，但她还是说了。说完，她的眼睛直楞楞地瞧着父亲，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内心中充满着不满和怨气。 “你爸爸呢？”父亲问。 “到姑姑家吃喜酒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 丁娟见父亲问得这么详细，又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有种悬悬乎乎的感觉搅住她的心，锁住她的神。她单刀直入地说：“请问，崔司令有事吗？” “当然有事！”父亲的二郎腿晃得更厉害了，一副霸里霸气、直截了当的模样，“我们忠义救想问你爸爸借些钱。” 听到这话，丁娟娇滴滴的面容猝然消失了，一股讨厌的表情挂上颜面。在她心里，借钱是她最厌恶、最反感的事情了，就如同西湖岸边搭草棚——大煞风景。她说：“请问崔司令，你们是哪里的忠义救？” 父亲能从她的容颜上看出这里的磕磕绊绊、深深浅浅……他一本正经地说：“别问了，反正和你爸爸很熟。借还是不借？” “借多少？”丁娟探个究竟地问。 “五千到一万。”父亲注视着丁娟的表情，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此时此刻，丁娟觉得父亲咋看咋不顺眼，又要借这么多钱，口气强硬起来，话中有话地说：“我爸也是忠义救的司令，他们也需要用钱。你要借这么多钱得等我爸爸回来，你去跟他说。” 父亲听出这话中带有威胁的意味。他眯起眼睛，蔑视着丁娟，阴阳怪气地说：“丁小姐，如果我现在就要呢！？” 丁娟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心中的火苗“刺啦”一下子蹿起，她倔强地回应说：“我不知道钱放在哪里！”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好，我们帮你找。”父亲不想跟她兜圈子了，把手一挥，对侦察员说，“搜！” “慢！”丁娟见此情形，生气了、恼怒了，糟糕的心情弥漫出忿恨的层层烟云。她不甘示弱地说：“崔司令，你要对今天的事情负责！” “嘿嘿，”父亲冷冷一笑，态度傲慢蛮横地说，“丁小姐，我崔司令既然敢到你爸爸的府上借钱，不管他在不在，我们就没打算空手回去。搜！” 侦察员们开始在各屋里翻箱倒柜地搜起来，劈里啪啦的声响，呼啦呼啦的动静，弄得屋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抄家声音。丁娟见状后，立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搂住父亲的胳膊，不再逞强好胜了，娇滴滴地说：“崔司令，不要这样嘛，有话好商量……” 父亲一阵憎恶，甩开她的胳膊说：“没啥好商量的。你把钱借给我们，我们就走，就这么简单。” “让我考虑考虑。您让弟兄们不要搜了，我到房里看看有没有钱。”说完，丁娟向自己的寝室走去。父亲向庞德胜使了个眼色，庞德胜跟随其后，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若要遇到紧急情况，也好及时处理。 不一会儿，丁娟从她的卧室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长方形状，上面还有金属镀金边沿，挺精致漂亮的。她打开红木匣子，里面有银灿灿的元宝，橙黄色的金条，还有样式新颖别致的项链和手镯等。她很看中这些，把红木匣子递给父亲，亲昵地讨好说：“这是送给您的。” 见小姐随手就拿出这些值钱珍贵的物件，父亲认为她家一定有钱，便“啪”的一声合上红木匣子，怒不可遏地说：“这些东西能值一万大洋吗？弟兄们，找条绳子来，把她给吊起来！” 听到话声，庞德胜最积极，马上找来一条绳子，亲自把丁娟的双手反绑起来。大概是绑得太用劲了，丁娟被勒得龇牙咧嘴的，手都有些发紫了。接着，庞德胜又像摆弄木头似的，用力把她连拉带扯到一个椅子上，令她站好，弄得丁娟脸色苍白，吓得不轻，就像要到人间地狱似的，充满着恐惧和紧张。 庞德胜把那头绳子往房梁上一扔，接住，拉紧绳子，就等父亲一声令下，大刑伺候了。哈哈，这可不是闹得玩的，不管她多倔多拗，到时候准叫她哭爹喊娘求饶，挨苦受痛服软…… 父亲叫人把门和窗户都关上，怕丁娟叫声太大，惊动左邻右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走到丁娟面前，说：“我也不愿意这样做。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钱藏在哪里？” 丁娟蔑视着父亲，口气强硬地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对弱女子动手！” 庞德胜迫不及待地说：“司令，少跟她废话，不给她点厉害看看，她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真的，父亲只是想吓唬一下丁娟，让她胆怯交代就行了，没想到她如此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本想一脚踹翻丁娟脚下的椅子，让她尝尝双手反绑悬吊的滋味，但他又不忍心这样对付一个弱小女子，便用手掀掉了丁娟脚下的椅子。丁娟一下子被悬挂在房梁上，她用牙齿咬住下嘴唇挺着，一副倔强不屈的劲儿。 时间还不到一分钟，丁娟就扛不住了，她满脸通红，眼睛里闪动出恐惧神色，痛苦地大声叫道：“崔先生，我说、我说，快放下我……” 父亲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两人对视着，一强一弱，一硬一软，她的神情仿佛被摧毁似的，充盈着怯懦的乞求，发憷的表情。事到如今，活该如此！ 父亲趁势而入，峻厉严刻地问：“钱藏在哪里？” 丁娟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留下的只是那种可怜楚楚的求生念头，和她那自悲自悯的同情心。她表情凄惨地说：“钱放在罐子里，埋藏在后院的猪圈里。” 父亲叫庞德胜把丁娟放下，解开绳索，让她带着侦察员们去挖。此时的丁娟，有种大难不死的松弛感，好像从人间地狱走过一趟似的，处处俯首帖耳、唯唯诺诺，叫她干啥就干啥，不敢再逞强好胜了。 果真如此，没多大会儿，侦察员们就猪圈里挖出三小罐子银元。大家群情振奋，数了一下，只是还不到五千块大洋，数额少了些。 父亲估计丁娟还留有一手，因为丁德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实力强盛，佃户众多，称霸一方，不可能就这么些钱。再说，他又是这一带忠义救的司令，到处舞枪弄棒，设立“保护伞”，没少刮钱敛财、横行乡里。 当然，父亲心中也有一喜：这就是丁娟没那么坚强。别看她有时嘴硬，实际上是个软骨头、娇小姐，稍稍给她动点刑，她就哭爹喊娘，经不起多大折腾，是个易攻易打的“突破口”。 “丁小姐，你别在糊弄我们了，还有钱没有说！”父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老辣、凝重，仿佛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似的。 “真没有了，这是实话！”丁娟说完，不敢与父亲峻厉炽烈的眼睛对视，不禁低下了头，心里敲起了小鼓，嗵嗵直跳。 这些细微的变化，刀刻般印在父亲心里，如同夜晚一道耀眼的闪电，划亮了天空那样……他的直觉告诉他，丁娟肯定有隐瞒、有包藏，有没有说的地方。 “你不老实坦白交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父亲本想让庞德胜再把丁娟吊起来，又觉得庞德胜会来真的，丁娟承受不了这种痛苦难忍的折腾，还是自己来吧，吓唬吓唬她行啦。 父亲从腰间拔出匕首，走到丁娟跟前，故意把凉飕飕冷丝丝的匕首贴在她的脸上，威逼地说：“你还有隐瞒的没说，说，钱藏在哪里了？……不想说是不是？那好，我就在你脸上划上几道，叫你一辈子痛苦！……” 丁娟刚才已领教过父亲的厉害，恐惧地看着刀刃锋利的匕首，身子颤抖地向后仰着。她不敢再逞胜逞能了，不然，脸上的疤痕会打破女孩子爱美的梦，到那时，千金难买后悔药……钱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彻底坦白地说：“我爸爸的床下还有。” 父亲来到丁德的卧室，指挥侦察员们移床挖土。果真，侦察员们在床下挖出两大罐银元，有八千多块。真不错，两次挖出的银元共计一万三千块。 望着银晃晃的银元，大家心里一阵欣喜和轻快，这是一次收获颇丰的行动，达到了预计的目的。父亲找来两个布袋，叫侦察员把银元分头装了进去，便于走时携带。 若是再看看这时的丁娟，她站在房子的旮旯处，表情复杂、委屈极了，脸上挂着哀伤、露着无奈，仿佛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 从这段故事可以看出，父亲办事鬼点子多，有办法、有手段，动作孬孬的、坏坏的，是那种鬼不楞登的人物，是那种计谋多多的角色。因此，父亲说把他写得太好了、太正统了，是有道理的。 观其言而知其行。我晓得今后该怎样真实刻画描写父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跳舞(1) 翻开爸爸妈妈保存的影集，他俩年轻时有一张相片照得特别好：两人穿着军装，双双英俊俏丽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在幽深中流溢着亲昵，在挚热中向往着明天……这张照片给我们的意境和感觉很好，就像天生的一对情侣，在那亲密甘甜中相互依赖，在那风雨同舟中彼此信任，在那日久天长中不断增进眷恋……反正，这里一切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真诚，此起彼伏地映刻在我们的脑海中和心坎里。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在那爱情的长河中，妈妈与父亲生活了几十年，可以说，她对父亲的个性了如指掌，就像“知己知彼”那样，在她的情感世界里，既有晴空万里的艳阳天，也有过雾霭弥漫的阴雨天。 譬如，有时候我们见妈妈脸色不好，密布着愁云惨雾的容颜，就知道她与父亲吵架闹矛盾了，仿佛使她来到了冷落清秋、怏怏不乐的“季节”里。当然，我们也常常劝慰妈妈说：“爸爸就是这个脾气，不发发火心里不舒服。” 这时候的妈妈，犹如从苦楚的心态被释怀出来似的，往往会伤心抱怨地说：“他心里不痛快，发一顿脾气他自己心里舒服了，也不想想人家心里舒服不舒服。” 说句真心话，有时我们也很讨厌父亲以他为中心的坏脾气，不管是谁，不分场合，只要他的坏脾气一上来，想训谁就训谁，有时他还“指桑骂槐”……特别是他那拐弯抹角的语句，带着讽刺，含着幽默，裹着嘲笑，常常弄得我们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其实，打开窗户说亮话，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都有夫妻闹矛盾的时候……不管是哪一方，只要心胸宽些，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何等悠闲，夫妻相处就会省去许多烦恼和不快。妈妈就是这种情感的亲历者，有着铭心刻骨的领会，就像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泛起五味杂陈的滋味。 别的不说，就说妈妈执著神往的爱好，要数那翩跹飘逸的跳舞了。她十几岁时就在坊子女子师范学校学过舞蹈。在她美好而又难忘的记忆中，脚步轻盈的旋转，纵身飞舞的跳跃，柔身软转的翻身……像这些有点难度的舞蹈动作，她年轻时就练过；可以说，那时，妈妈在舞蹈中寻找到了快乐，也收获了自信，是一种心潮澎湃的置身领越、信心满满的图强自励。 转瞬间，几十年过去了，妈妈在幼儿园的教学中，凭着自身对舞蹈的喜好和热爱，摸索总结出不少幼儿舞蹈方面的经验和体会。比方说：以流畅优美的音乐，形象生动的体态动作，反映出幼儿的童心童趣，让幼儿在喜闻乐见中品尝到艺术的感染力。比方说：通过丰富幼儿舞蹈的审美意识，培养她们感受美和表现美的情趣，开发幼儿的理解、联想、创新等方面的能力。比方说：通过幼儿舞蹈，促进幼儿动作与身体机能的发展，提高幼儿动作的协调性和灵活性等。这些从实践中获得的感想和悟性，更具有培养和发展幼儿舞蹈的紧迫感和重要性。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妈妈这位对舞蹈研究和热衷了一辈子的人，晚年时却遇到了一个关于跳舞方面的难题，令她伤透了脑筋，令她又万般无奈……这是怎么回事呢？ 空军开封干休所位于开封市南郊，在亚洲第一高的伞塔下面，这里排列着整齐划一的二层小楼，路两旁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篮球场旁设置了许多运动器械，还有宣传栏、石桌椅等。一眼望去，大门端庄气派，道路宽敞笔直，树木齐齐整整，是一座设计规划整洁合理、管理得井然有序的军队干休所。 为了活跃老干部们的文化生活，干休所请地方的老师来到这里教老干部们跳老年迪斯科舞。迪斯科舞在当时很盛行，也有很多种，年轻人喜欢跳那些节奏明快、热情奔放的迪斯科舞；而中老年人喜欢跳节奏不是很快很强、悠哉自若的迪斯科舞。 夜幕降临后，天空幽蓝，月色皎洁，星光灿烂。每当星期四和星期六的晚上天气好时，干休所的操场上就会响起迪斯科的音乐舞曲。这种音乐很有动感，激情四射，波澜起伏，不一会儿就集结了许多人围观和跃跃欲试，是锻炼身体，活跃情绪的好“处方”。 每当妈妈听到音乐，她的心情就会即刻汇集成一股股强大的激流，冲击着她那回忆连绵的彼岸，这就是她年轻时跳舞的经历和梦想，现在追溯起来，仍是情、仍是梦，仍在她心中燃烧着、奔放着，激荡出她那抚今追昔的情感依恋。况且，妈妈是文工团员出身，后来又一直从事幼教工作，跳舞方面的修养一直未中断过，所以，妈妈有舞蹈功底，跳迪斯科舞上手很快，老师教两遍她就会跳了。 每逢星期四和星期六的下午，妈妈老早就做好饭，吃完饭后按时来到干休所操场。这里的日光灯格外明亮，一盏灯就把操场照得像白昼一样。随着迪斯科音乐响起，铿锵与柔美相糅相济、浑然一体，有舒缓、有、有起伏，是典型的中老年迪斯科舞曲。由于妈妈有跳舞基础，成了干休所的“门面”，每次跳舞大家都让她站在前面。妈妈那灵活的手臂，轻盈的脚步和柔软的腰身，总是把舞蹈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活灵活现。 也许是场面新鲜活泼的缘故，也许是动作好学好练的情由，没过多久，干休所跳舞的人越来越多，绝大多数是老太太们。她们爱欢乐、爱运动，在翩翩起舞中休养生息，在蹦蹦跳跳中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有些人开初跳舞时动作有些笨拙，跟不上趟儿，但关键重在参与，重在历练，跳久了自然会好的。 1988年的一天，是个好天气。黄昏时分，浓密的暮霭挂在天边，映着晚霞的光泽，留下一抹桔红色斑斓的景象。妈妈和往常一样，正在做香喷喷、热腾腾的晚饭。这时，干休所来人通知妈妈早些吃饭，晚上电视台记者要来采访干休所老干部们的文化娱乐活动。 妈妈守时守纪地按时来到操场，被干休所领导安排在前面跳迪斯科舞。妈妈很争气，知道这里的分量和担当，舞曲开始播放后，她那柔软的手臂，灵活的腰身，欢快的舞步，把迪斯科舞跳得出神入化、有板有眼。电视台记者见妈妈跳舞好，沙沙沙地拍摄了她的不少镜头。 第二天晚上，爸爸妈妈和妹妹崔虹老早就围在电视旁，那种心情如饥似渴、迫不及待，都想早点看到妈妈的电视画面。当开封电视新闻中出现妈妈的镜头时，崔虹欢欣鼓舞、高兴地指着说：“咦，妈妈！妈妈！” 视频里的妈妈好像年轻了许多似的，她从容中挂着微笑，自信里闪烁着丰采，手臂运用自如，腰身灵巧如燕，娴熟的跳舞动作好看极了，仿佛就是一位如痴如醉、乐此不疲的舞者。 当然，久而久之，干休所发现了一个问题：干休所名曰空军开封干休所，休养者全是男性老干部们，可跳迪斯科舞中却没有一位男同志参加，都是他们的家眷跳，有些本末倒置了。为了让男性老干部们加入到锻炼身体的行列中来，干休所把跳迪斯科舞改成跳交谊舞了。先是迪斯科舞和交谊舞各占一半时间，后来全是交谊舞了，这样男女搭配，有舞伴、有情趣、能促使男性老干部们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是一项很不错的主意。 其实，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那时，父亲虽然没有去操场跳舞，但他锻炼身体却很积极、也很自觉，有他自己强身健体的路径和方法。比如说，父亲喜欢散步和练气功，这两项运动他每天都按时按量完成，是一种雷打不动、雨浇不移的运动项目，对他调节身心健康起到积极作用。 哪一年我记不清了，父亲跟别人学了一种气功，气功名我记不得了，内容是什么“吹以去热”，“呼以去风”等等，反正，就是摒除一切思想杂念，闭上双眼，时而静止颐养，时而手舞足蹈，以吹、呼、唏、呵、嘘、呬等方式来健壮身体、强其筋骨。 或许是对气功的神妙莫测和全心全意，父亲刚学会这种气功就想出师带徒。一天早晨，天高气爽，朗朗无云，他领着王副师长的家属去空军大院操场练这种气功。王副师长的家属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不由感到头重脚轻，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幸亏没事。从那以后，这种怕出事的担忧时刻在父亲脑海里闪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再也不显露身手地教人家练这种气功了。他自己练这种气功时，也是适可而止，量力而行，不敢太沉迷沉醉其中，留有相对的空间余地，不至于弄到身体不适的程度。 父亲离休后，生活很有规律：什么时间看书看报看电视，什么时间去散步或下菜地干些农活，他都有时有点，按部就班。当然，他也常常形单影只地坐在家里想些事情，脸上的乌云时而聚集，时而消散，有时候还发发他的坏脾气，弄得家中一圈人对他有意见。父亲不会做饭，锅碗瓢勺交响曲对他来说，除吃饭外，一概不沾不碰，做饭全是妈妈的事。 但父亲有他的喜爱嗜好，一听说部队要去打仗他就来劲儿，迫不及待地要求挂帅出征。他笃爱那种硝烟弥漫的景象，钟爱枪炮声鸣响的疆场。1986年，伞兵部队的侦察大队要赴滇轮战，父亲热血沸腾、请战心切地给军首长打了好几次电话，说他过去是侦察员出身，要求带侦察大队赴滇轮战。 军首长考虑到父亲已经退出现役军人编制离职休养了，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父亲觉得自己是个职业军人，没仗打没兵带就等于失业了，经常有种辛酸兮兮的情感充塞他的心头，令他心灰意冷和无所事事。无奈之下，他只好去琢磨一些他过去经历过的战例，反复推敲如何才能把仗打得更好些、更棒些，去满足他那颗寂寞而又没有事做的身心叹息。 父亲爱下军棋(暗棋)，就跟他布阵打仗、运筹帷幄似的，经常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往往是弄得对方摸不着头脑。每当这时，别看父亲沉默无语，表情不冷不热，半晌没有一句话儿，其实，他心里还不知有多么高兴、多么惬意呢！妈妈也希望父亲有些事情做，不然他经常发些无名火，一会儿训训这个，一会儿又说说那个，一天不发火他心里就不舒服、就不畅快。 自从干休所跳交谊舞以来，操场上的迪斯科音乐变成了舞曲音乐。像舒伯特的《小夜曲》，音乐如潺潺出谷的小溪，浪漫而哀伤、温厚且淳朴，有着极其色彩绚丽、感情浓厚的文化韵味；像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舞曲华丽、明快、活泼、通俗易懂。干休所舍得为老干部的文化娱乐生活下力气，播放得都是世界名曲，以提高老干部们的艺术品位和欣赏能力，舞会的档次也就非同寻常了。 音乐变了，跳舞的形式内容变了，爸爸和妈妈的思想矛盾也就因此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跳舞(2) 说到跳交谊舞，妈妈是轻车熟路，而且还有些令人神往和羡慕的经历。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妈妈在伞兵旅文工队时，经常被苏联顾问们邀请去跳交谊舞。那时，留音机上有摇柄，有喇叭，播放的音乐大都是苏联歌曲，像《山楂树》、《夜莺》、《红莓花儿开》等。妈妈还跟苏联顾问团团长沙别里车夫上校跳过舞，沙别里车夫上校还亲切称她小姑娘呢。他那半熟半生的中国话，亲切、时尚，充满着“老大哥”的友好和热情，让人终身难忘。 那时，妈妈十五六岁，长得小巧玲珑，红扑扑的脸庞上，缀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明亮，五官端庄漂亮，皮肤白皙红嫩，十分惹人喜爱。在那个年代里，和苏联顾问跳舞很流行，也是一种自豪。他们那高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纯熟的舞步，给妈妈她们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当然，与苏联顾问们跳舞，也是当时一个不容忽略的政治任务，女兵们都很自觉，从不打别，领导点到谁就是谁，随叫随到。 我与妈妈跳过一次交谊舞，那时她已是六十多岁了，满头银丝白发，眼角泛着深深的鱼尾纹，已是年迈花甲的人了；但我仍能感觉得到妈妈跳舞的功底很深，腰身轻柔灵活，能顺着你的舞步飘，能沿着你的舞姿行，让你感到她的身子很轻、很活、很柔。可以感觉出，妈妈年轻时跳交谊舞很棒很美，各种舞姿舞步她都熟门熟路、如鱼得水。 如果说到的军人，人们自然会联想起金戈铁马、戎马倥偬等成语，这是对军旅生活的真实总结和写照。由于军队的老干部们过惯了正统和繁忙的军人生活，过去很少接触过交谊舞，也不容许这种男女搂搂抱抱的娱乐活动影响到军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因此，老干部们对跳交谊舞很生疏、很陌生，听到音乐也不知道该走几步，更说不出是谁的音乐作品了，完全是一种素昧平生、陌路相逢的情形。 所以，妈妈很理解老干部们，这是一种革命战友般的友谊，这是一种军旅生涯里的同志情义。每当看到他们不会跳舞时，妈妈从不抱怨，从不嫌弃，耐心辅导他们从踏着乐点起步、迈步、转身开始，极力想让老干部们多活动活动，把身体锻炼好。 父亲和妈妈只跳过一次舞，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跳过舞了。用妈妈的话说，父亲跳舞踮着脚尖，像走在雨水地里似的。不管怎样，父亲能跟妈妈跳一次舞，也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回。父亲是个自尊心和自信心很强的人，他办事做事，要么就得做好，要么就不做。他跳交谊舞就是这样，自觉得自己跳舞不行，就不跳了，不管谁请谁叫，他坚如磐石、雷打不动，不想把缺点和不足暴露在大家面前。 当然，身为干休所跳交谊舞最好的妈妈，每天都这样教人家跳舞，来回走那几个简单的舞步，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乏味和无趣……但妈妈却不这样想，她在欣赏舞曲音乐中得到享受，她在来来回回走动中得到快乐，她把教老干部们跳舞当做锻炼身体了，从中得到那种自我熏陶、自得其乐的兴趣和幸福。 干休所里住着一位姓曾的老首长，他五十年代就是伞兵师的副政委，后来从某雷达兵学校离休后，主动要求来到空军开封干休所安度晚年。他的爱人朱阿姨原是开封市委宣传部的领导，现在也休息了。他俩住的院子很讲究，布置得很有生活情趣：弯弯曲曲的石径分布四方，碧绿成荫的竹子昂然挺立，还有那水波荡漾的养鱼池，红绿相间的葡萄架等，小院里幽静而又美观，令人倾慕神往。 曾副政委虽然因病双目失明，但他的政治理论素养很高，说话时语句斟酌缜密，推敲有方，有种出口成章的本领，很多人听过他作的政治报告，感到非同一般，有张有弛，有点有面。就拿“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来说，他就有着精辟的见解。他认为军队必须团结、紧张、严肃，这是军队的性质所决定的。但少了“活泼”也不行，指战员们就会厌倦这种紧张、严肃的“苦行僧”生活。严肃而不死板，活泼而不放纵，这是他对军队工作的一贯主张，有着铭心刻骨般的记忆和回响。 大概是他的政治理论水平高、对生活有情趣的缘故，妈妈很敬重他。曾副政委听说干休所举办了舞会，便叫勤务员扶他去过几次，还和妈妈跳过几支舞。虽然他双目失明，但却能感受到妈妈跳舞好，身体柔柔的，移动轻轻的，各种舞步都会跳，有情调、有气质，是舞场上的范儿。 “小牟，你在这里跳舞太委屈了……”曾副政委感喟惋惜地说。 “没有……”妈妈知道这话的意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好了。在她心里，军营里跳交谊舞就是这样，不奢侈、不挥霍、简简单单、朴朴素素，是一种俭约无饰的美。 曾副政委很健谈，他还告诉妈妈，交谊舞也叫舞厅舞、宫廷舞，十六七世纪就在欧洲流行起来了。他说他认识开封宾馆的人，有空带妈妈到开封宾馆跳舞去，那里条件好，有个跳舞的环境和氛围。可以感觉得到，他不想在这简陋的操场上委屈妈妈了，想在高档的舞厅里让妈妈开开眼界、享享福，感受那里的跳舞格调。 果真，没两天，曾副政委说话算话，带着朱阿姨和妈妈到开封宾馆跳舞去了。 开封宾馆地处古都开封的市中心，是一座具有浓郁宋代建筑风格的庭院式花园宾馆。这里的舞厅当时在开封是一流的。音响设备四通八达，厅内灯光五彩缤纷，地面铺着复合木地板，平整、排场、不打滑，还定期打蜡。尤其是灯光和音响打开后，姹紫嫣红的光亮，抑扬顿挫的舞曲，让人置身一个质感高雅的环境中，享受着轻歌曼舞的美妙天堂。 宾馆知道曾副政委是个老革命、老资格，都对他很客气，也很重视，还专门派来几个男女舞者陪伴她们跳舞。这时候的妈妈，跳舞的感觉跟干休所完全不同了，舞者们那熟练的身姿和舞步，能把妈妈带到一个五颜六色的天地间，去感受他们那种超凡脱俗的风范，仪表翩翩的身影。当然，妈妈那柔美轻松的舞姿、气质不凡的精神风貌，也给他们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在开封宾馆跳舞，妈妈能感受到跳舞的神圣和乐趣，这是一种超越自我的境界，让人在富丽堂皇中感受到跳舞的品位，让人在美轮美奂中分享到这里的喜悦，这些妈妈都尝试到了、感受到了，是一种精神与物质的双重享受。 在那段时间里，妈妈的精神状态很好，每天又说又笑的，干起家务活来也有劲多了。这里主要源于以下几点原因：一是大裁军后，上级首长给幼儿园的老同志们落实了政策，让她们的埋怨情绪烟消云散了。二是干休所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使妈妈又找回了年轻时在文工队的那种感觉。三是曾副政委经常隔三差五地带她去开封宾馆跳舞，让她在雅俗共赏中体会到跳舞的风采和韵味。 不论是在干休所跳舞，还是去开封宾馆跳舞，每次妈妈跳舞回来都是一身汗，这样既能排除体内毒素又能锻炼身体，还能陶冶情操、令人神往不已，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妈妈全身心地参加跳舞活动，自然也会影响到父亲的心理情绪。从内心里说，父亲同意妈妈去锻炼身体，跳迪斯科也能接受，但对妈妈整天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跳交谊舞，父亲的感觉就没有那么顺畅了。特别是看到妈妈跳交谊舞时微笑地面对对方，他心里就不舒服，更容不得妈妈去开封宾馆这样高档的地方跳舞了，那简直就是和蜕变……反正，父亲的这种心理反应，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缜密许久后，才渐渐表露发泄出来。 其实，跳交谊舞时，笑脸迎合对方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涵养，在微笑中可以让人感到心情轻松愉快，总比绷着脸、冷着面给人家看强。再说，交谊舞在上世纪20年代就在中国各地兴盛起来了，现在早已成为都市人们文化生活的一部分，也形成了舞蹈自身的文化氛围，但这种思想情感始终没有消除父亲的念头想法。 父亲不想让妈妈跳交谊舞有着自身的心理障碍，就像被蚕片片块块吞噬掉的桑叶，不可能恢复原貌那样……在长期的军旅生涯中，父亲听到因跳交谊舞惹出问题的事太多了：什么“男不赌，女不舞”呀；什么“灯儿灭灯儿亮，舞场上找对象”呀，等等。所以，在这种思想潜移默化下，父亲完全被这种思维因素包围着、牵扯着，越想越迈不过这个坎儿，越想越蹚不过这条河儿，直至后来，他坚决反对妈妈跳交谊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0、跳舞(3) 爸爸妈妈吵架了，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给谁让步，就“僵”在那里了。他俩各坚持各自的理，各走各的路，说话少了，沉默多了，在别别扭扭中生活着、相伴着，心里布满了沟沟坎坎和埋埋怨怨。 正好那段时间，妹妹崔虹和妹夫刘剑飞工作都比较忙，妈妈想去崔虹家帮着照顾一下外孙楠楠。再说，老两口闹矛盾，分开一下也好，换个环境，双双都静下心来消消气，也有助于解决心中的纠葛纷争。 崔虹家住在美丽的包公湖畔，这里风景如画，湖水碧蓝，秀美独韵，每天清晨和傍晚，人们在湖边散步，尽情享受着这里的美丽风光，是个休闲度假、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如果妈妈在那里休养调理一段时间，与大自然祥和共融，肯定有利于身心健康。 妈妈走的那一天，心情十分压抑，有种沉甸甸的心绪仿佛桎酷着她的心，让她呼吸喘气都觉得有些不舒服。父亲知道妈妈去崔虹那里的用意，紧蹙眉头，满脸难看，又一次对妈妈亮明观点说：“我坚决反对你跳舞！” 妈妈听后，心里重沉沉得似山般层峦叠嶂，似海般惊涛骇浪……离休后，跳舞成了妈妈唯一老有所乐的运动项目，除此之外就是做饭了。这种夺人所爱、使人沮丧的话语，似万箭穿心，像悲愤交加，很伤妈妈的心，也给她今后的离休生活带来沉痛的烦恼和苦闷。 “我跳舞是为了锻炼身体。”妈妈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说。 父亲说：“我俩晚上散步也是锻炼身体嘛！” “那是不同的锻炼方式。我喜欢耳边有音乐，这样更有利于身心健康。”妈妈是文艺兵出身，对此情自独钟。 “那搂搂抱抱就有利于身心健康啦？！”父亲讥讽道。 妈妈不示弱、也不让步地说：“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锻炼身体就是锻炼身体，你别把心思用歪了。” “我坚决反对你跳舞！”父亲还是那句话，似木板钉钉地砸在那里了，不动不摇、铿锵有力。 见父亲这种顽固不化的态度，妈妈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去崔虹家了。她这是不满，也是赌气，内心中充满着火焰，劈哩叭啦地燃烧着……她希望能隔上一些日子，丈夫在孤独中反思，态度能有所转变。 俗话说，不知者不为过。那时，曾副政委并不知道父亲和妈妈因为跳舞闹矛盾的事，也不知道妈妈去崔虹家住了。妈妈有个特点，家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从不挂在脸上，别人也不会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在妈妈的心里，能装事儿，能容得下山川湖海而不露声色。 其实，曾副政委领妈妈去开封宾馆跳舞也是一片好心：他不想让妈妈在干休所的“舞场”上太受委屈了，让妈妈在开封宾馆“天堂”般的舞厅里，尽心尽情地施展舞姿，让她老有所乐、老来开心，有种高档舞厅也去过的满足感，配得上妈妈那若仙若灵的舞姿。 “丁零零……”，这不，曾副政委的爱人朱阿姨照旧打电话到家里，约妈妈去开封宾馆跳舞。父亲也不便多讲什么，说小牟去崔虹那里住了。朱阿姨要到崔虹手机的号码，又给崔虹打了电话，约妈妈去开封宾馆跳舞，妈妈答应了。 妈妈来到开封宾馆的舞厅后，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她那安之若素的修养，很快使她平下心来。音乐响起后，她那优雅的舞姿，从容的微笑，很快使她进入一个驾轻就熟的境界中，去感受那种欢快自得、喜不自胜的艺术天地，陶冶着她那颗受伤的心灵。 父亲听说妈妈又去开封宾馆跳舞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火辣辣的感觉燃心烧肺、难吞难咽，这给他本来就不满的心里更增添了火气。他给妈妈打了电话，意思还是坚决反对她去开封宾馆跳舞。最后，父亲郑重其事地说：“小牟同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请你尊重我的尊严！” 妈妈也不客气地说：“我跳舞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去问朱莉和曾副政委好了。我知道该怎样尊重自己的尊严！” 父亲见妈妈还想去开封宾馆跳舞，生气地说：“如果你再去跳舞的话，我俩没法过了。” 妈妈也还了父亲一句：“没法过就不过了。我住在崔虹这里不回去了。” “有啥事你回来说吧……”父亲听妈妈说不回来了，口气缓和了许多。说真的，父亲离不开妈妈。父亲不会做饭，仅做饭一项，就够作难父亲的。在离开妈妈的这段日子里，父亲只得在干休所食堂吃饭，虽然这里的伙食不错，但父亲心里挺凄苦的，与妈妈既有种相持不下的怨气，又有种难以分割的情感。 大概是事情僵在这里的原因，总要有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事到如今，父亲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了，下决心断“水”断“电”堵“源头”。他找到曾副政委，表明态度说：“我不准备让小牟去开封宾馆跳舞了。如果她非要去跳的话，我就跟她离婚。” “有这么严重吗？”曾副政委吃了一惊，面容肃然地问。 “有这么严重！”父亲说得很认真，也很庄重，一点也不含糊。 曾副政委了解父亲的脾气。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里的深深浅浅、恩恩怨怨，曾副政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很无奈，只能这样了。 当天，曾副政委左想右思问题严重，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妈妈，主要是想告知妈妈今后不能再去开封宾馆跳舞的原因。 这消息似晴天霹雳，妈妈听后挺生气，心里的怨言更是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晚上，崔虹回家后，妈妈也不忍气吞声了，把这事告诉了崔虹；不然，她心中的积怨和疙瘩永远也解不开。崔虹细细听后，也为父亲不让妈妈去开封宾馆跳舞打抱不平，说父亲是个封建脑瓜，不理解人，不懂现代人的心。 崔虹安慰妈妈说：“妈，爸爸就是这个脾气，你别生气。我在人行抓工会工作，男女跳舞是沟通思想、锻炼身体的好方式。我去跟咱爸说！” 为了让妈妈消消气，免得为这事气出什么病来。当天晚上，崔虹就心情迫切地专门开车来到干休所，对父亲说：“爸，你和妈妈的事我都知道了。如果你会跳舞的话，妈妈会陪你跳舞的……” 没等崔虹把话说完，父亲牢骚满腹地说：“我的尊严都被你妈丢尽了！” 崔虹听到这话不愿意了，争辩地说：“爸，你有你的尊严，妈妈也有妈妈的尊严！” “你妈跳舞是寻别人开心！”父亲认为他是伞兵“第一腿”，又是一师之长，是个名声在外的人。老婆在外边经常跟人家抱来搂去跳舞，让人听到后影响不好，也有损他的名声。 崔虹并没有一下子领会这个问题的深沉和麻烦，继续开导说：“爸，妈妈跳舞完全是为了锻炼身体，你不希望妈妈有个好身体呀！” 父亲态度不变地说：“锻炼身体可以散步嘛！谁说只有跳舞才算锻炼身体呀！？” 崔虹没有说服父亲，感到很揪心，也很难过，身为爸爸妈妈最亲近的女儿，在关键时刻无能为力、有所作为，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惆怅和不快的事情啊！她就如同进港避风的一叶小舟，无奈地恭候着飓风的来临。 崔虹回来后，如实把情况告诉了妈妈。她希望在这种父母不合拍的情况下，努力形成一种不偏袒、不添油加醋的趋势，让父母双双容纳和谅解对方。 从那以后，妈妈见崔虹的态度有所改变，总是在中立处徘徊和观望，说说这劝劝那，没有了倾向，没有了倚重，也觉得老是呆在崔虹家也不是个办法，她回干休所了。曾副政委把她叫去说：“小牟啊，老崔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你真要坚持跳舞的话，你们这个家可能就要散了。” 妈妈知道父亲那股子坏脾气，显得很无可奈何，但她的渴望，她的爱好，总是在她的脑际中翱翔和驰骋……曾副政委看出妈妈的心思，开导说：“跳舞本是一件好事，但要因跳舞弄得家庭不和就不好了。” 妈妈和爸爸推心置腹地交谈了一次，这是一次终身难忘的谈话，也是一次坦怀相待的感情交流。父亲的态度仍旧很犟，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只要你今后不去跳舞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也很现实。” “我跳舞完全是为了锻炼身体，是你把心思想歪了……” “不是想歪了。你越是跳舞好，人家越是议论多，这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我若是个平头百姓，随你怎么跳舞都行，但我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一些名人处处要受约束，就是这个意思……”后面的话，父亲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拐弯抹角中相信妈妈知道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会跳舞的话，我会和你一块去跳舞的……跳交谊舞早就被人们接受了。它是别的运动无法替代的，既能健身，又能娱乐，一举两得，比我整天闷在家里做饭强。反过来说，我身体锻炼好了，精神也好了，也有劲给你做饭了……”妈妈又把过去说过的话亮了出来，表明她跳舞的动机很纯洁、很朴素，没有任何非分之念。 “你别给我耍这方面的嘴皮子……问题就是这么残酷，我不会跳舞，你若长期独自去跳舞的话，议论会更多……”父亲没有回避现实，也回答得很诚恳、很迫切，好像他有先见之明似的。 后来，妈妈依从了父亲，不再去跳舞了，陪同丈夫散步健身了，但那些优雅动听的音乐，高档舒心的跳舞环境，时常在妈妈的脑海里呈现，让她有着难以忘却的美好回忆和精神享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1、各有所思 从那以后，父亲和妈妈每天早晨和晚饭后都去伞兵大院散步。每当这个时分，不论是晨曦微明、朝阳喷薄欲出的早上，还是皓月千里、繁星无限的晚上，爸爸妈妈总会相互感受着对方的身影和脚步，行走在军营绿树成荫的道路上。在这里散步的面积可大可小、可远可近。可以绕着大圈走，也可以沿着小圈行，视每个人的情况而定，走出自己的活动范围，满足各自锻炼身体的需要。 父亲散步时不喜欢讲话，而且走路特别快，跟都跟不上。有时，妈妈总想跟他说说话，想让他走得慢些，但不管用，妈妈不得不常常小跑才能跟上父亲。按照父亲的话说，散步走路快才有锻炼身体的效果，快走健身不比跑步差，也就是这个道理。于是，他俩经常走不到一块儿，走着走着距离就渐渐拉大了，往往是各走各的路，各散各的步，就那父亲心中也高兴，只要妈妈不去跳舞就行。 当然，此时此刻，心底里沉淀的往事，经常会翻卷到爸爸妈妈的脑海中和心坎里。特别是他俩路过干休所操场，看到男男女女跳舞时，爸爸妈妈就会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情操和端绪。 每当这时，父亲行走很快，经常是不屑一顾地快速通过这里，给人一种对跳舞漠然置之、不闻不问的印象。而妈妈就不一样了，她那被舞曲音乐拨动起来的心弦，总会使她情不自禁地要往那里多看上几眼，去感受自己那娴熟美妙的舞步和身姿，还有那在开封宾馆跳舞时的情景和往事，这些都会令她在旧梦的回顾中鸟语花香和一往情深…… 其实，妈妈不去跳舞后，这种感觉虽说是“自觉自愿”的，但却沉沉甸甸地压抑在她的情感里和血脉中，去感应那种苦苦涩涩、辛辛酸酸的本意和初衷……所以，妈妈对跳舞的感觉总是充满着向往和怀念，久久平息不了她那神驰而动的爱慕之心和崇尚之意。 为了丰富老干部们的娱乐生活，干休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组织老干部们去钓鱼。去那里钓鱼很有情趣：一半是钓，一半是送。钓得多者不封顶，多钓多得；钓不到或钓得少者也不要眼热心馋，会发给你一定数量的鱼让你拿走；就是没有去钓者也会送上几条鱼，让大家共享这一活动的“成果”。可以说，干休所是怎样让老干部们开心快乐就怎样来，一切都顺“民心”顺“民意”，颇受老干部们的欢迎和喜爱。 那时，父亲完全被有趣的钓鱼活动吸引住了，鱼竿、鱼钩、鱼网等，全套现代化装备。特别是鱼钩，父亲叫它“炸钩”，几个鱼钩合拢在一起，外边裹着诱饵食料，鱼吃钩后，几个鱼钩就会向四周张开，吃钩的鱼很难逃脱掉。 当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了让老干部们安心参加垂钓活动，干休所可谓是精心准备，不打无把握之仗。你看，救护车来了，医生来了，还带来了急救设备和药品，严防老干部们在钓鱼时出现意外情况。你瞧，勤务兵来了，他们奔前跑后，照料这个帮衬那个，凡是跑腿的事和力气活他们全包了。像这样完美无瑕的情形，老干部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所以，每逢钓鱼活动日，老干部们感到处处有保障，没有了后顾之忧，能来的都来了。 说句真心话，父亲那时很想让妈妈陪他一块去钓鱼，不然，上午9点钟去垂钓，下午4点钟才返回，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鱼漂，就这样孤单单、闷兮兮地坐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 干休所也怕老干部们孤单寂寞，提倡各自带家属去钓鱼，这样一来，父亲更想让妈妈去了。再说，丈夫去钓鱼了，妈妈独自在家里闲着也没有多大意思，妈妈便答应和父亲一块去钓鱼了。 来到钓鱼场，宽阔的水面，蜿蜒的堤岸，岸边种着齐刷刷的白杨树，微风拂来，湖面荡起轻轻的涟漪，树叶响起沙沙的声音，这里的环境很美、很静，是个休养生息钓鱼的好地方。老干部们很快就占领有利地形，放下小板凳，撒食布窝、持竿放线，很快就开始垂钓了。 妈妈坐在父亲旁边，完全被丈夫娴熟的钓鱼动作吸引住了。此时的父亲，渴望头炮打响，注意力全在钓鱼上，眼睛紧紧盯着浮漂，企盼马上就能钓上鱼来，在老婆面前露一手。天意眷念有心人。不一会儿，果然有鱼吃钩，父亲在鱼漂沉下的刹那时熟练起竿，一条大鱼重得未被拉出水面，看样子不小。父亲不急，渐渐收紧鱼竿，任鱼在水中窜动，等鱼游累了，父亲把它拉到堤岸边，用鱼网把它捞起，好家伙，鱼个头不小，有三斤多重呢！ 见父亲钓到鱼，妈妈高兴了一阵子，心中就像春风拂动柳芽枝似的，飘动着春的熏染，春的暖意……不过，妈妈的心情随着等鱼上钩的默默守候，又变成另一种抱怨无及的滋味，在她心里扑扑腾腾地扩散起来。 特别是看着绿波微漾的水面，微微弯曲的鱼竿，妈妈就想起丈夫五十年代调防到舟山群岛后，伞兵师为妈妈工作的事给舟山驻军开了商调函。那时的父亲，根本没把这当做一回事，商调函就揣在他的口袋里，也不为妈妈工作的事托托人，活动活动，让妈妈当了好久的家庭妇女，令她吃尽了当家庭主妇的烦恼和不快…… 每当妈妈想起这事时，就生气、就恼火，内心中的火苗就蹿得老高，使她每每想起这事心情就难以平复。当然，妈妈那时的苦恼很多，也遇到了不少实际问题，体现出一位海防军人家属的烦闷和苦楚，这些都放到后面细说了。 从那次之后，妈妈再也没有心情去看父亲钓鱼了，有这么一次就够了。在她心里，这种依附性的活动不是她的性格和本意，若长期参加下去，会使她没有了自尊心和自信心，就像秋凉花谢一样，没有了生机的活力。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春的料峭，夏的暑热，秋的清凉，冬的寒霜，四季的始末和经历，使妈妈在悒悒不乐中身体变得越来越差，都有些弓腰驼背了，走路两腿间也有些微微弯曲，她开始一步步跨入老太婆的行列。 父亲怕妈妈这样郁郁寡欢下去会弄坏身体，便对她说：“你跳舞别人没说你什么，你想跳就去跳吧。” 听到丈夫的话，这种感觉就像迟迟到来的爱，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那幽怨和欢喜交织在一起的感情彼岸……妈妈又去跳舞了，在她心里，不愿放过这次机会，更况且这是丈夫良心发现的认可和赞同。 正好，那段时间干休所请人来教太极拳。妈妈有舞蹈功底，照样把太极拳练得很好。你瞅，她那“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等等太极动作，招招式式都做得有模有样，像那么回事儿。不久，大概是练太极拳人少，撑不起场面的缘由，干休所又不练太极拳了，又跳起交谊舞来。 不论干休所教什么练什么，妈妈都抱着锻炼身体的信念积极参加。在那优雅美妙的舞曲声中，妈妈又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她那熟练的舞步和柔美的身姿，又成了干休所的一道风景线。因而，跳舞的人越来越多起来。不少人在妈妈的辅导下，学会了简单的舞步和花样，开始活跃在干休所的操场上。也就在这时，父亲又受不了妈妈跳舞和别人搂搂抱抱的样子，怕别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又不准妈妈去跳舞了。 这种以他为中心的我行我素，使妈妈的感情又一次受到创伤。这就像一座座大山似的，重重叠叠、连绵起伏，冷漠无情地摆在妈妈面前，使妈妈感到它的矗立和沉重。妈妈又不去跳舞了，堪以告慰丈夫的劝诫和提醒。 没过多久，小弟崔勇有了儿子洋洋以后，给家里带来了许多欢乐和喜悦。特别是洋洋长到一岁时，他成了我们家至高无上的宝贝疙瘩。爸爸妈妈见最小的孙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皮肤白嫩得都能挤出汁来，都特别喜欢他。你瞧，他那细细长长的眼睛，笑时弯弯的、眯眯的，小嘴咧得甜甜的、纯纯的，可爱极了。 妈妈经常抱着洋洋在屋里跳舞，以展现她那“壮志未酬”的意愿。“哒哒哒，哒哒哒……”妈妈嘴里唱着舞步的节拍，抱着洋洋在客厅里旋转着、进退着，一副喜笑颜开、欢天喜地的样子。父亲也经常让洋洋骑在他的肚子上当“马”骑；“驾！驾！……”父亲边叫着边撅着肚子，把洋洋弄得一颠一颠的，满屋子都是洋洋的欢笑声。 那段时间，妈妈虽然不能去干休所操场跳舞，但她每天抱着洋洋在屋里“跳舞”，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带孙子，一举双得，精神还挺愉快的。当然，带孩子挺忙也挺累：喂饭，洗澡，换衣，一把屎一把尿地换洗擦晒等等，都需要有人操持。所以，帮急帮需，妈妈能帮小儿媳做许多应急应需的事情。 春去秋来，夏至冬临，两年的光景荏苒过去了，洋洋长大上幼儿园了，妈妈也抱不动洋洋了，每天除了做家务事还是做家务事。那时，妈妈骨质疏松得很严重，经常腰背酸痛、走路弓腰。一次，她午睡起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跌，双手扶地时，两个小臂都骨折了……后来，妈妈的胳膊又重新接了一次骨才算弄好。 唉——，那些年，妈妈苦过、累过、笑过、乐过，可以说，她酸甜苦辣都经历过、品味过，在她心里留下了永志不忘的记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2、姥姥 我姥姥姓金，生于1904年初，1999年12月去世，享年96岁。她中等个头，方脸膛，大眼睛，平时不爱说话，给人留下一副沉稳有素养的模样。姥姥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她的双手；手与她的女人身材和个头压根就不成比例，又大又粗又黑，青色的血管像条条粗蚯蚓似的，爬满了她的手背，根本就不像女人做细活的手，像一个经常干粗活重活男人的手，简直是不堪入目、感喟不已。 在妈妈的印象里，姥姥是个敢于冲破旧传统思想束缚的女性。她生长在旧社会，没有缠足，也没有扎耳朵眼，年轻时在青岛教书，“七七”事变后，她回到潍坊北关小学担任校长。 妈妈若是讲起她小时候的故事，心情在甜美的回忆中是那么坦诚、那么庄重、那么有滋有味。妈妈小时候学习偏科，语文很好，算术却不行。她上小学三年级时，姥姥让她去割草喂羊，妈妈回来后写了一篇作文，文中把羊吃草的表情和动作描写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还受到国文课老师的表扬。但一是一，二是二，一码归一码，妈妈的算术却不行。一天，姥姥在油灯前纳鞋底，让妈妈心算一道算术题。 妈妈眨巴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表情专注着，一副很用功的样子，但就是迟迟说不出得数来。 姥姥急了，停下手中的活，生气地责问道：“还算不出来？！” 妈妈这才说出得数，而且说对了。 妈妈向我讲到这里时笑了，她那挂着凄苦和矜重的脸上，飘着丝丝缕缕的愁绪，露着无可奈何的嘲容……她还风趣地解嘲说：“现在让我买东西算账，我还不行。” 妈妈还说她小时候尿床。姥姥是个爱干净的人，尿床后并不是晒晒被褥就行了，还要拆洗褥子被子，洗洗缝缝挺麻烦的。有一回，妈妈尿床后，怕挨打，把大姨移到她尿床的位置上。姥姥早晨喊她俩起床时，摸到湿处，二话没说，就朝大姨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听到这里，我笑了，妈妈也笑了，她的笑容中掺着苦涩和歉意，隐隐显露在她的脸上，好像这事她已给姥姥和大姨说过似的，颜面上映现着儿时童真无邪的神态。 “后来大姨知道了吗？”我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妈妈没有回答，把话题扯开了，也许，她认为过多渲染这些不好吧……是啊！妈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且是教育儿童的老师，每个儿童都是一片有待于开发的处女地，一张有待于书写的白纸，还有他们那一个个牙牙学语的纯洁身心和魂灵。 平时，姥姥轮流住在乡下的两个小姨家，一切都照顾得妥妥帖帖、安安稳稳。上世纪80年代初，姥姥步入80岁后，妈妈每月给姥姥寄去50元钱。30元作为姥姥的生活费，20元是姥姥的零花钱。不管姥姥住在谁家，妈妈每月准时把钱寄到那里，从未遗忘拉下过。 姥姥所在的乡下，每10天有个集市。每当这天，卖农副产品的，卖日常生活用品的，等等，东西琳琅满目、场面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在当地很有影响。每逢这个集市时，姥姥就拿出10元来，让他们到集市上买些东西回来改善生活。 那时，50元钱很顶用，大肉一块多一斤，鸡蛋一毛多一个，在农村肉蛋价格更便宜，10元钱就能把生活改善得很好。如果想象着全家人说说笑笑地围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吃肉，香香喷喷吃饭，那是一个多么令人高兴和向往的情景哪！那是一个多么使人幸福和美满的家庭团聚啊！ 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还有令妈妈回想起来就高兴的事情。虽然姥姥个人成分不好，但仍旧令妈妈有信心有希望。1963年，部队准备发展妈妈入党，组织上派人去山东潍坊调查姥姥的情况。当地党组织对调查人员说：“老金待人忠厚、诚恳，表现得非常好，对子女入党不应该有影响。” 1966年3月20日，妈妈终于加入了梦寐以求的中国，实现了她为之奋斗许久的心愿。 那时，妈妈的工资不高，每月七八十块钱，父亲的工资每月也就是一百三十多元，还有我们4个孩子，妈妈等于把她的工资大多寄给姥姥了。不仅如此，每年幼儿园放暑假，她都要回家乡看望姥姥。妈妈爱流泪，不管是探亲离开我们还是回来离别姥姥，她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潸然泪下，去感受那种分离时的不舍和情意，还有她那颗善良坦诚的心境。 为了节省家庭开支，爸爸买了一台“蜜蜂”牌的缝纫机，妈妈会做缝纫活，什么衣服裤子哪，经她一剪一做，就成了我们几个能穿的服装。于是，我们儿女几人小时候都是穿着父亲的旧军衣长大了。在那买布需要布票的年代里，这是一种因人而异的做法，也是军营孩儿们的象征。乍一听起来，妈妈是师长夫人，老百姓还以为她是个阔太太呢。其实，妈妈始终保持着农家妇女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从不轻易多花一分钱，用她那颗俭朴的心思，培养和影响着我们。 父亲正式离职休养后，思想压力解除了，才敢把姥姥接到空军开封干休所住了两年。记得姥姥来开封的那天，是个多云天，厚厚的云彩布满天空，气候不冷不热，我们全家人都到火车站迎接她。姥姥心里暖洋洋的。 姥姥在开封的两年时间里，家里处处洋溢着温馨和幸福，处处充满着母女间的真情挚爱。每逢做饭时，正是妈妈大显身手的时候：溢香可口、质感松软的土豆炒鸡；煸炒出油、小火焖烩的红焖鸭；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的油炸带鱼，等等。妈妈经常用不重样的菜肴招待姥姥，使姥姥倍感到女儿敬老的孝心和良好的厨艺。 那时的妈妈，当然愿意享受到这种家庭氛围，全家人和和睦睦相处，高高兴兴度日，但愿姥姥能在这种舒适的生活中安度晚年……不过，令妈妈感到不满足的是，丈夫虽然对姥姥尽孝心了，但他还是没有喊姥姥一声“妈妈”……这对妈妈来说是一块心病，也是一种渴望和期盼，她多么希望丈夫嘴甜些，这是对姥姥的一种认可，一种亲近，能让姥姥更舒心适意些。 妈妈常常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着。她对父亲说：“你现在无官一身轻了，还不喊妈妈？” 父亲解释说：“我这个人不会耍嘴皮子。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孝敬她老人家了。” 妈妈劝他说：“喊一声妈妈对她老人家来说很重要。” “我不会耍嘴皮子！”父亲还是那句话。他的脾气就是这样，直来直去，地动山摇。 就这样，姥姥在开封的两年时间里，父亲还是没有喊她一声妈妈，令妈妈心里总是感觉到疙疙瘩瘩、别别扭扭的，就像一座不可翻越的山，一条不可跨过的河，横拦竖立在她的心中……后来，妈妈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顺其自然好，她也不再强求丈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3、妈妈眼中的丈夫 有关夫妻的谚语老话很多，像夫妻没有隔夜仇；知冷知热是夫妻；夫妻多恩爱，神仙也不怪等等。夫妻间还有“八互”：互爱、互敬、互勉、互慰、互让、互谅、互助、互学。这些谚语和老话，就像一面面镜子，如同一句句宝典，神鞭仙棍般地印在人们的心中，成了夫妻情感中的座右铭和天平秤。如果要用这些来对照、衡量我的爸爸妈妈，他俩之间有夫妻恩爱，有战友情意，当然也跟绝大多数家庭一样，也有锅碗瓢勺磕磕碰碰的时候。 记不清哪位名人曾这样说过，女人的一生就是一部爱情的历史。不错，在妈妈的眼中，丈夫的优点很多，就像那盘根交错的树根一样，一直维系着这棵“大树”的稳定和昌盛；在妈妈心浪如潮的情感中，频频拍击着她那欣慰的堤岸，留下那一串串夫妻之间如影随形、通情达理的生动故事。 妈妈是幼教工作者，经常给小朋友们讲故事，而且讲得有声有色、楚楚动听，很快就能让小朋友们聚精会神、兴趣盎然起来。但听妈妈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时，却是另一番情景了：她那成熟的心态和老成的话语，带着幼儿园主任的领导口吻，有条理、有层次、出口成章，仿佛字里行间里给人以坦诚和信心，还有她那情深意重、如歌如泣的人生。 常言道：不理家务事，不知生活难。在妈妈人生的词典里，家务事的辛苦和繁忙，牵挂着孩子的冷暖，还有她那日常上班的工作，多重压力哗哗啦啦地迎面袭来，无时无刻地呈现在妈妈的脑际里，就像朦朦胧胧的雾雨浸透了她的心一样，感到湿漉漉、潮乎乎的，一刻不想都不行。 正因为有这种多重压力，妈妈的情感常常需要丈夫的支持和帮助，去抚慰她那颗辛苦而又繁忙的心。记得父亲当师参谋长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令妈妈头痛的事儿，弄得她既着急又无奈，焦灼的心里布满了愁绪。妹妹崔虹小时候脚上长了好几个鸡眼，形如黄豆那么大的硬斑，呈圆锥状，嵌入皮中，走路时常常因磨擦或压迫疼痛。 妈妈也尝试着用热水泡足，贴膏药等办法去鸡眼，效果都不太理想，可谓是，心急如焚无处觅，茫茫然然愁云浓。苦心人，天不负。经四处打听，同事推荐，妈妈听说开封市有位治鸡眼的大夫很有名气，不论是中药贴敷，还是做手术，手到病除，愈后效果很好。 妈妈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欣喜，盼望能为女儿早些治好鸡眼的心情，来得是那么迫切！那么火急！他专门请了假，来回背着女儿，步行十几里路，和妈妈一道为女儿寻医治病。 那时，从空军大院到市里的路很不好走，一路尘土，一路泥泞，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父亲背着女儿，弯弯绕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尽心竭力、毫无嫌累之感觉。望着丈夫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妈妈心里是一阵感激、一阵谢忱，他不愧是孩子他爹，深深地被丈夫勇于担当、乐于奉献的精神所感动。 1958年，是爸爸妈妈结婚5周年的日子，父亲的家乡发生一件令人心急火燎、迫在眉睫的事情。父亲有个侄儿叫崔卫华，在江苏东台老家务农。他的命也挺苦的，从小丧父，15岁时亡母，只留下他茕茕孑立一人，一半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半靠吃救济度日。也就是在这一年，他得了伤寒病，持续高热、腹痛、身体虚弱、骨瘦如柴，已经到了奄奄一息、可怜兮兮的程度。 处于同情和怜悯，还有父亲是战斗英雄，涉及军民关系的缘故，有人写信把情况告诉了父亲。信的大概意思是：崔卫华得了伤寒病，公社缺医少药，有些药买不起，救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再不对症下药、积极治疗的话，崔卫华的生命就危险了。 信的最后，还一连用了几个感叹号，让人感到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就像那一支支出弓的箭儿，嗖嗖地命中靶心：“快快！快救救他吧！他的生命随时都会结束！眼下救人最要紧！” 爸爸妈妈看到信后，心情都万分焦灼，犹如天空响起一声霹雳，大雨便像瓢泼似的降下来：崔卫华是父亲在家乡唯一最亲的人。他孤苦伶仃，还未成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不能完全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不帮帮他，他很难迈过这道生死攸关的坎儿，等到的只有噩耗死讯。再则，地方的同志已经尽力了，来信说明了情况……这里的担当和责任，与父亲也有关连了…… 妈妈见丈夫满脸露着焦虑，苦兮兮的眼神里流淌着愁绪，不禁动员说：“要不然的话，你带些钱回去一趟，看看卫华。” 父亲思忖片刻，摇摇头说：“现在部队很忙，抽不出身来。你替我给公社领导写封信，给他们寄去500元钱，救救这孩子。” “怎么写呢？”妈妈问。 “写的诚恳些。就说部队工作很忙，脱不开身，他们会从支持部队建设方面考虑这事的，要比我回去一趟效果更好些。”父亲考虑问题很细致，也很全面，知道这样做比较妥当些。 “好吧。”妈妈能理解父亲这些话的意思。 当天晚上，夜灯下的妈妈，文静的脸上泛着焦炙，露着深思，文字流畅地写着信。她以父亲的名义，向江苏省东台县富安公社写的一封信。信中，她以至诚的语气、真率的文笔写道：“收到来信，焦急万分，我本想请假回去一趟，但由于部队战备训练任务很忙，请不下假来，只好给您们写封信，希望公社能尽量挽救崔卫华的生命，我不甚感激……现寄去500元钱，作为给崔卫华治病的钱，请查收。” 妈妈还在信中谈到父亲几年前回家乡探亲的感受，文字虽然简略，但情感真诚厚重，书写了父亲对家乡的系念之情和敬重之意。妈妈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与他们沟通感情，拉近敦亲睦邻的友好关系，让他们重视这封信和这件事。果真如此，公社领导收到信和钱后，从稳定军心、巩固国防的角度考虑，全力救治崔卫华，终于把他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使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又有了生机和活力。 还有一件事，是父亲帮妈妈解忧的事，让妈妈颇感温暖和谢意。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在山东潍坊市工人文化宫工作的大姨牟晓岚来开封时，看中了位于开封鼓楼街的大众影剧院。这座影剧院始建于解放初期，1972年重建，能容纳观众千余人，分上下两层，是当时开封最好的影剧院。 若是你在这里看电影或看戏，宽阔的空间，理想的音响，整齐的排椅，会给你留下舒适惬意的感觉和印象。大姨很想在山东潍坊市建一座类似开封大众影剧院的工人文化宫影剧院，以满足民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但想归想，建归建，大姨抱着渴望的心情，曾去开封大众影剧院跟别人谈过这事，人家一口就回绝了，主要是图纸、建筑、管理等方面的事，涉及到好几家单位，哪一株香烧不到就不行，弄起来挺麻烦的。 面对出师不利的遭遇，丝丝的忧伤，缕缕的苦涩，不期而然地从大姨心中掠过……这是秋风萧瑟的凉意，这是暮色沉沉的淅沥雨……大姨期盼的心境一下子凉了半截，都使她失去信心了。 大姨把这事对我妈妈说后，妈妈能从大姨说话的口吻中感受到她急需的心情和失望的凉意，这种灰心与祈望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半是暖，一半是冷，深深地触动了妈妈的心。妈妈很想帮帮大姨，抚慰她那颗企盼而又冷却的心。再说，就算办不成这事，他们也尽心尽力了，大姨也会心存感激的。当天，妈妈就把这事对父亲说了：“小岚对开封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帮帮她吧。” “好，试试看吧。”父亲能理解妈妈此时此刻的心情，即刻就答应了。父亲把这事给伞兵师营房科的张科长说了。张科长因部队营房之事，曾与开封市房管局和设计院有过来往，他欣然答应下来。 张科长办事很内行，也挺有本事，他不仅搞到了开封大众影剧院建设和重建的所有设计图纸，还专门请开封参与大众影剧院设计的工程师去山东潍坊指导建造工作，使大姨和她单位的领导非常满意。这正是：恰逢忐忑作难事，得人得路得本事。 类似这种爸爸妈妈互敬互助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别看有些事小，却能伤筋动骨，牵心连肺……爸爸妈妈都非常注意这方面的事，就像苗圃里辛勤耕耘的园丁，精心呵护照料着树苗，锄草、培土、施肥、灭虫等，样样都不少，冀望树苗能茁壮成长，经得起风霜雪雨，经得起雷鸣电闪，赢得属于他(她)的那片绿荫和天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4、军人本色 我喜欢听歌曲《军人本色》，歌曲里悦耳动听的旋律，像浪花拍击堤岸，像微风拂面苗圃，留下那一位位军人肃然无声的身影和一个个庄严矜重的军礼。 风平浪静的日子， 你不会认识我， 我的绿军装是最普通的颜色。 花好月圆的时刻， 你不会留心我， 我的红帽徽在远方默默闪烁。 …… 听这首歌曲，我的心情总会沉浸在一种思绪万千的状态里，它像那连绵不断、巍峨峻峭的高山；它像那郁郁葱葱、浩瀚无际的森林；它像那静静缓缓、弯弯曲曲的河流……把我的联想牵引到父亲的军旅生涯之中，去感悟他的忠诚勇敢和以身作则，去领会他的信念坚毅和不屈不挠。 父亲下连当兵时，他那威武挺拔的身姿排在战士的行列中，《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刊登了这幅照片。父亲经常替战士站岗放哨，他那持枪一动不动的身影，深受广大指战员的赞许和基层军官们的传承。还有父亲野营拉练时不坐汽车，同部队一起走路行军的足迹，成为部队学习和效仿的楷模……这些都是父亲军人本色、官兵一致的具体体现。他用自身的形象影响着部队、鼓舞着士气，成为部队不可或缺、从我做起的一道风景线。 其实，父亲的军人本色，是他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颜色，不管是轰轰烈烈的场合，还是微微小小的方面，父亲的那颗赤诚的心，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呈现出来，去迎接那铁锤的磨砺，去感受那风雨的冲刷，事事处处让党和人民放心。 1986年，处于组织上的信任，父亲以“中国伞兵第一腿”和“将军”的身份，率领中国八一跳伞队去美国参加跳伞比赛。面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香风”和复杂的国际形势，一场场考验等待着他，一个个难题需要他去解决运作。 首先，他要经历记者的采访关。由于中美社会制度差异很大，记者采访的立场和角度也不同，一句话不慎就会惹来大麻烦，完全要看当事人的思想意识和组织观念了。有位美国女记者，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头，高鼻梁，凹眼睛，弯弯低低的眉毛，金黄色的头发卷卷的；她穿着浅蓝色带花纹图案的连衣裙，腰上还系着一个蝴蝶结的裙带，一眼望去，她时尚、好看、一副西方漂亮女人的模样。 根据比赛组办方的安排，各国参赛队先要领略观看当地的市容市貌：鳞次栉比的高楼，错落有致；车来车往的街道，行驶有序；风景优美的公园，鸟语花香……这一切，都给父亲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你对美国的印象如何？”这位美国女记者问起父亲来。 虽然这话问得自然随和，但父亲心里早就绷着一根弦，时刻小心着、提防着。他既不想违背事实，又不想唯心而论，幽默地说：“我是来比赛的，不是来看风景的。” 美国女记者见父亲婉拒回答这个问题，又说：“崔将军，你说话很有趣，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父亲坦然面对地说：“当然愿意和美国人民交朋友！” 美国女记者和父亲握手后，转话题问：“你对中国的印象如何？” 父亲还是幽默地回答说：“我是个军人，现在考虑得是怎样把比赛搞好。如果你要问我对中国的印象如何，欢迎你到中国去采访。” 美国女记者笑着说：“崔将军，你不像个军人，像个政治家。” 父亲不赞同她的说法，仍旧风趣地说：“不不，如果我是个政治家的话，就会对你说无可奉告了。” 美国女记者听后哈哈哈地笑起来，很高兴地和父亲合影留念。她还说她很想去中国采访，到中国她就不想回来了，去好好感悟和体会中国上下五千年来的历史。看来，她对中国很有兴趣。后来，这位美国女记者几次来找父亲，希望能单独找他谈谈。她穿着服装每天都换，给人一种酷似服装模特般的感觉，打扮得十分俏丽和醒目。父亲始终婉言推辞，没有与她单独约会采访。 父亲率领中国八一跳伞队赴美比赛期间，深感责任重大，他要求全体队员心中要有祖国，时刻牢记自己是中人，外出活动三人同行，并明确规定了不准去的场所。那时，美国城市的夜景很美、很迷人：五颜六色、灯光灿烂，一块块绚丽多彩的广告大屏幕，上下排列着，图像不停地变幻着、相映生辉，把整个楼宇、整条街道映照得姹紫嫣红，一片花天酒地的景象。 越是这样，父亲更是率先垂范，以身作则，既严格要求，又热心关怀，使整个跳伞队没有一人违规违纪。后来，因涉及到国家领土完整等问题……中国八一跳伞队正式宣布退出这次比赛，以示抗议，赢得了许多国家的理解和尊重。 虽然中国八一跳伞队没有正式与各国跳伞高手角逐名次，但他们在赛前与各国跳伞高手切磋过技艺，看到了对手的水平，学到了国外的跳伞经验，是一次很不错的国际交流和学习。父亲还带回一本画册，是外国友人送的，上面刊登着各国跳伞运动员的精彩瞬间，跳伞场面惊险刺激、宏伟壮观、印刷质量上乘，他一直视如珍宝地保存着。 父亲的军人本色就是这样不逢迎、不偏私，刚正不阿，践行着自己的原则，时刻以国家利益为重，随时以军人气质为楷模，不管是风的呼啸，还是霜的寒凉，他都能尽职尽责、毅然决然地做出自己立场鲜明的判断和选择。 如果说到父亲的军人本色，话题很多，就像那雨后天晴、飞越空中的七色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地呈现在人们面前。是的，父亲不论在位也好，还是不在位也罢，他都能自觉地把军人本色放在心中，搁在脑海里，时时刻刻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展现出一名老革命军人身先士卒的风范和气度。 当然，父亲退役离休后，一下子从繁忙的军务中闲置下来，也有不适应的过渡期……后来，父亲想开了、适应了，主动找些事做，还担任起一个特殊的职务——家庭党小组长。 可别小觑这个家庭党小组，其作用非同一般。它既有特殊的环境氛围，又有亲情般的语重心长。父亲是1941年入党的老党员，妈妈也是有几十年党龄的老同志，长期的军旅生活造就了他们对党的无比忠诚和坚定信念。党就像海上光芒四射的灯塔，不论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灯光都会穿过渺茫夜色，为行进的船只照亮航线。 父亲成立家庭党小组的初衷很坦率，也很迫切，就如同万里长河里的一滴水，点点滴滴汇集成河、涌聚成浪。他说：“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稳定对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局面有着积极的作用和影响。我家除孙子外，老伴、儿子、女儿、儿媳、女婿都是党员，就成立一个家庭党小组吧，自己担任小组长，这样也能老有所养、老有所为了。”对此，妹妹崔虹还专门写过稿，在报端上报道过这事。 常言说：家是爱的海湾，情的聚集地。家庭党小组成立后，父亲和妈妈商量，从爱护、关心的角度出发，要求家庭中的所有党员要事事处处听党的话，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并不定期地询问家庭每个成员的思想状况，有差距点拨跟上，有想法对照党章和大局，确保每个家庭成员不落伍、不掉队，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出。 ——我几年前从美丽的开封去南方花园式城市的珠海定居后，父亲经常询问我的思想情况，鼓励我不要辜负党对我的多年培养，努力工作，积极进取；尤其是在远离父母的情况下，更要严格要求自己，做一个从思想上入党的合格党员。 ——大弟弟崔健从部队转业到开封市公安战线后，父亲经常勉励他，到地方工作虽说是环境变了、岗位变了，但党员的模范作用不能变，让他虚心地向地方的同志学习，尽快地适应环境，熟悉业务，为祖国的四化建设添砖加瓦、保驾护航。 ——女婿刘剑飞在部队服役期间，由于在技术创新方面成绩突出，被解放军总参谋部评为全军通信系统先进个人，深受所在部队的重视和好评。父亲一方面要大家向他学习，一方面鼓励剑飞要戒骄戒躁，向更高的科技领域攀登。 ——小弟弟崔勇在一次取款时，银行多给他一万元钱，他发现后，冒雨骑车十几里地，及时把多出的一万元钱还给了银行。父亲在家庭党小组会上表扬了他，夸他不为金钱所诱惑、所动心，是全家人学习的榜样。 ——小弟媳薛红结婚到我家时虽不是党员，但她一直是单位党组织培养和发展的对象。父亲和妈妈经常鼓励她要积极靠近党组织，不断地要求进步，争取早日实现入党夙愿。2000年6月，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成为我家党小组的一员。 …… 父亲见家庭党小组不断壮大，并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非常高兴地说：“战争年代我也当过党小组长，那时是为了管好党小组成员不出叛徒，让大家英勇作战。现在我当党小组长，是为了使我们全家永远听党的话，积极地为党工作。” 写到父亲的军人本色，我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伞塔下的那座“空军开封干休所”。在这里离职休养的老同志大都是组建空军陆战第一旅时的元老们。如今，他们大都辞世，剩下的已是寥寥无几了。每每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和往日身影，一股股热血就会不由自主地涌入心头，沸腾在我的脑海里，流连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个个都是从战火硝烟中冲杀出来的英雄，人人都有一本彰显军人本色的书。 最后，请允许我用《我们是英雄的空降师》的这首军歌，为干休所每位可敬可爱的老前辈们点赞吧。若是他们听到这支歌曲，健在老同志的脸上一定会绽开自豪的笑容，去世的先辈们也会在九泉下为之骄傲的： 我们是英雄的空降师 群英汇集在黄河岸边中原大地是我们的摇篮随时准备着飞赴战场像尖刀、似猛虎，让敌人丧胆啊，空降第一师，空降第一师威名四方传，威名四方传“精干、顶用、过硬”是人民的嘱托战则必胜是我们的信念战则必胜是我们的信念。 伞塔屹立在我们身边伞花开放着战士心愿光荣传统激荡胸中风里来、雨里闯，神兵靠苦练啊，空降第一师，空降第一师威名四方传，威名四方传“精干、顶用、过硬”是人民的嘱托战则必胜是我们的信念战则必胜是我们的信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第五章 在岱山的日子 第五章：在岱山的日子 为了父亲的军旅生涯，妈妈先是两地分居，默默承受着一切，然后辞职当随军家属跟丈夫去了舟山群岛……当她感到孤独寂寞想工作时，毅然走上了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父亲说她“逞能”，她就要“能”给丈夫看看…… 1、涌动的心潮 在我家的墙壁上，一直挂着一张爸爸最喜欢、最衷情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精神抖擞，两颊微红，炯炯有神的眼睛衬映着他年轻、英俊、沉稳、坚韧的神情。他穿着陆军军装，红色的领章上挂着两杠一星的少校军衔，更显现出他军人的风采神韵。父亲是伞兵军官，属于空军系列，为什么喜欢这张陆军时的照片呢？说起来还有一段如火如荼、感人至深的经历呢。 父亲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时，曾经历过两次正规院校的学习。一次是在南京高级步校学习三年。该校的前身是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教导团，解放后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三步兵学校。1952年，中央军委决定：第十三、第十四步兵学校合并组成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步兵学校，直属中央军委建制，归华东军区领导。1955年5月，该校改称南京步兵学校，校址从金华迁往南京。父亲第二次学习是在地处风光旖旎的天柱山下的沈阳炮兵学校，学习时间一年。该校历史悠久，前身是八路军延安炮兵学校转变而来，有着彪炳史册的久远足迹。 尤其是在南京步兵学校学习时，哒哒嘀哒的军号声，伴随着学员们的衣食住行；立正、稍息、齐步走……队列的口令声跟陪着学员们的前后左右。父亲喜欢这种紧张有序的军校生活；钟爱教官们恳切耐心的课堂教诲声；热爱演习场上轰轰啪啪的实兵演练……这里一切中的一切，就像磁石那样有吸引力，给父亲的人生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这里还有更精彩、更夺人眼球的一幕：1955年1月15日至18日，父亲调到伞兵师之前所在的20军，攻克了被蒋军吹嘘为“击不沉的战舰”和“攻不破的钢铁堡垒”的一江山岛。这是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第一次联合进行带有战役性质的渡海登陆作战，战略前景十分令人瞩目，连美军都感到非常震惊：没想到小米加步枪的解放军，短短几年就有这般联合作战的能力。 人们可以看到这次战役不同以往的情景：一架架腾空而至的轰炸机，带着轰鸣啸音俯冲下来，把一颗颗炸弹投向一江山岛。片刻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熊熊燃烧的烈火，浓浓升起的烟云，笼罩着敌人的舰船和工事，并给守岛敌军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慌和震撼，使他们感到末日的临近和危殆。 我军一艘艘炮艇舰船，乘风破浪地驶入一江山岛水域。你看，乌黑铮亮的炮口吐出火舌，把一发发炮弹打入敌碉堡、敌洞穴，炸开尘土乱石，掀起团团硝烟；你瞧，载着兵员的登陆艇、运输船，在飞机和炮火的掩护下，靠近登陆点，勇士们跃上岛岸，时而在指挥员的引导下冲锋，时而利用地形地物掩护，把一粒粒子弹射向敌人，把一枚枚手榴弹投向敌人的火力点，不断地向纵深挺进和搜索…… 攻克一江山岛的战略成功，是春到万花香满地，引来喜人的连锁反应：盘踞在大陈等岛屿的蒋军已完全暴露在我陆、海、空三军的打击下，有种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浇上头来，令他们坐卧不宁、提心吊胆，生怕再落个一江山岛的命运下场。1月19日，也就是攻克一江山岛胜利的第二天，我人民解放军浙东前线指挥部乘胜追击、敲山震虎，命令空军轰炸了大陈岛，并于1月30日下达了攻占大陈岛的预令。 消息传来，就像云霭涌动、天雷乍响，令盘踞在大陈岛的两万蒋军十分恐慌。虽然他们在口头上有所不甘，说要杀生成仁、誓死守岛，但内心深处却十分虚弱和胆怯，仿佛是小鬼看见钟馗似的，有种望而生畏的担惊受怕和岌岌可危。 再说，在这四面是海、茕茕孑立的孤岛上，他们缺少粮食、缺少淡水，若要继续打肿脸充胖子硬撑下去的话，等待他们得将是吃苦受累、负隅顽抗的垂死挣扎和灭亡……2月12日至15日，蒋军破坏了岛上的设施，埋设了地雷，裹胁居民15万余人撤至台湾。盘踞在南鹿岛的4000蒋军，也裹胁2000余居民遁迹到台湾。至此，浙江沿海岛屿全部解放，归属到新中国的怀抱之中。 正因为这次战役是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第一次联合作战，效果又是根牵秧，秧扯瓜，一连一大片的骄人效应，十分令人凝视注目，倍受外军的关注和重视。他们有的到处收集攻克一江山岛的情报，作为学术论文加以分析研究总结；有的酌量解放军渡海联合作战的能力和特点，研讨破解解放军现有军事实力的对策及办法，等等。可以说他们是不遗余力，如临大敌，心灵震撼不小。 当然，攻克一江山岛的成功战例，经国内各大报纸和广播刊登播出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转瞬间就成为国内各个军事院校争先讲述和评价的课程，很快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列为各军事院校的必修课目。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更令人备受鼓舞的是，全军各部队以解放一江山岛为动力，开展了为国戍边光荣骄傲的宣传教育活动，极大地调动了广大指战员固我海防边防的荣誉心和自豪感。 父亲在军事院校学习这一战例时，心情犹如一匹奔驰的烈马，越壕沟、跨障碍，在广阔的原野上任其驰骋和飞奔……特别是看到《一江山岛登陆战斗经过要图》时，这里有他昔日的战友和首长，还有许多值得他怀念和珍惜的地方。他认真地把这次战例的成功经验和不足之处细心作了笔记，回到宿舍后反复研究和分析，努力形成一种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的阵势。 或许是情感上的真实流露，或许是使命间的召唤和责任，从那时起，父亲就下定决心毕业后到海防前线去任职了。他那时候的思想状态，似钢似铁，似刀似剑，完全被一个职业军人好打战的心理所凝固着、激励着，好像不打仗，他就没有存在意义似的。这种叙说毫不夸张，父亲当时就是被这种思想支配着、渲染着，完全处在一种责无旁贷、我心飞翔的诠释之中。 学员们毕业时，院校举办了一次声势铿锵的誓师展览。上面有学员们感人至深的照片，有大家斗志昂扬的决心书和请战书。学员们积极要求去海防边防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宛如移山倒海之势，在学员中广泛涌动和传播。有些人还一连写了好几次决心书和请战书，表达了他们对党忠诚、迫切要求去前沿地域驻扎防守的决心和意志。 父亲写的请战书不长，大概意思是，他七岁父母双亡，好心人把他送到寺院里当了和尚，是、新四军指引他走上了革命道路……他要以实际行动，履行使命，报答党恩，希望步校领导把他分配到东海前线去，实现他这个穷孩子一生中的梦想和追求。 父亲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掷地有声的决心，表达了一位军人对党对祖国的赤胆忠心和不散的魂灵胆识。步校领导看过父亲的档案，对他这位“战斗模范、人民英雄”称号的战斗英雄很看中、也很满意。再说，南京高级步校归属华东军区管辖，近水楼前先得月，把出色的学员优先选送到东海前线去也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任务。 步校领导找父亲谈话时，场面既严肃又和蔼可亲，像拉家常话一样：“你为什么要去海防前线呢？” 父亲坦诚爽快地说了许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打仗，他浑身不舒服。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喜好，满脑子是战火硝烟，充满着一位血性军人的英雄情怀。 校领导笑了，“那里环境很艰苦，你知道吗？” “知道。我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父亲的回答直截了当；就像炼铁砸下去的锤，一下是一下，硬邦邦、当当响。 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听不到轰轰啪啪的枪炮声和嘀嘀嗒嗒的军号声，他心里仿佛缺少了什么似的，经常会令他急躁和不安。可以说，他的这种感觉已成为他的军人胆、行伍魂，紧绷着他那根职业军人的心弦脉络，弹奏出那个年代最盛行、最勇于担当和奉献的军人战歌。 说到这里，我还要补充几句：父亲在位时，不论是当团长，还是当师长，每逢首长轻武器打靶时，他没有事都去参加；砰砰啪啪的枪声，就像擂起的战鼓，扬起的红旗，使他心情畅快、壮志不已。 在父亲保存的影集里，有一张他心爱的照片：他站在重机枪旁，精心指导机枪手射击，照片拍得自然、贴切、生动，是他在下基层检查工作时拍照的。父亲酷爱重机枪，对它有着深厚的感情。战争年代，他经常用重机枪射击，哗哗扫射过去的子弹，就像雨点般落下，架势令他振奋，令他勇猛，令他更具有铁血男儿的军人气魄。 父亲果然如愿以偿、天从人愿，他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后，分配到舟嵊要塞区（岱山）某守备团当了副团长兼参谋长。据说，父亲是从上百学员中挑选出来的，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凤毛麟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2、两地分居 (1) 妈妈闻讯父亲分配到舟嵊要塞区后，那里的情况令她既陌生又担心，心里总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地让她放不下心来。妈妈有这种忧虑不奇怪，因为部队与部队之间还是有所了解的。据说，舟山群岛自1950年5月解放以来，岛上除战备工程外，经济发展和文化教育都挺滞后，驻岛部队和民兵日夜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之中，随时准备粉碎蒋匪帮反攻大陆的种种企图，固我海防前线，保我岛屿安宁。 另外，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父亲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后，没有回伞兵师，而是调到环境艰苦的舟嵊要塞区任了职，速刻间成了伞兵师的新闻人物。这不奇怪。他原是伞兵旅唯一没有降职使用的第一狙击营营长，又是战斗英雄，稍稍有他的信息和动态，很快就会传遍伞兵师的角角落落，只是有些人为他去的地方而感到叹息和遗憾……不过，哪里艰苦哪安家，打起背包就出发，这是当时军队里最响亮的口号，绝大多数人会以此为光荣，以此为使命，毫无懈怠之心和安逸之意。 而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军人家属，奉献和付出是她应尽的本分和义务。这里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年华，只有忙忙碌碌的身影和哺乳童子的生活。特别是妈妈生我和妹妹的时候，父亲都在外地，先是在南京步校学习，后又调到舟嵊要塞区驻防，妈妈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这里的苦与难、累与忙，就像老牛拉磨似的，轰隆隆地扎根在妈妈的心底里和记忆中；她只有默默地让信念去战胜艰辛，让责任去抹平烦恼。 这些话说起来轻松，但要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妈妈生我的时候正好20岁，正逢刚打完抗美援朝战争，举国上下正是爱好、捍卫和平的时候，所以，爸爸妈妈对和平的“平”字格外青睐，给我起名叫“崔平”。这个“平”字象征着和平，标志着平安，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那个年月叫平字的人很多，大家都祈盼着下一代人能在和平、平安的环境中茁壮成长，远离父辈经历过的战争岁月。 我是妈妈生的第一个孩子，妈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生怕养不好我，一天到晚都在紧紧张张、没完没了操心中度过。那时，妈妈很娇我、痛我，生怕我吃不好，生怕我生病，真是抱在怀里怕摔着，晚上睡觉怕压着，一天到晚都在费心劳神中辛劳，真不知道该怎样抚养我是好了。 尤其是在夜里，人们会在夜深人静的睡眠中就寝和安详，或是做着好梦，享受着那种幻觉中的甜美梦乡；而妈妈就不一样了，满脑子装着是我，只要听到我的哭声，她即刻会从睡梦中惊醒，像紧急集合般地爬起来，看看压住我了没有？瞧瞧我的尿布湿不湿？摸摸我的头发烧不发烧……唉——，在那段时间里，妈妈都快变成神经质了，感受着那种初为人母的不易和相依为命。 由于父亲在外地，那时的妈妈不仅要主内，而且还要主外，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料理。比如买米买面买煤等事，都是她自己去买去扛。父亲曾给她讲过，那时他是营长，身边没有配勤务员，动用战士帮着干这些活影响不好。妈妈知道丈夫的心事，答应他就是了，只是自己遭些苦受些累罢了。 说真的，妈妈那瘦弱娇小的身材，不是个干力气活的料，只是经过部队的培养教育锻炼，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和自强自立。她不会骑自行车，推自行车也推不稳，没法把粮食放在自行车的支架上推回来。每当她扛着半袋面回来时，那副咬牙咧嘴吃力的样子，真够人看到难受的。可她还不让别人帮忙，非要自己扛回家来不可，实现她对丈夫的承诺。可以说，她那倔强的性格，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她，自己的事自己做，弱女子照样能顶半边天。 当然，父亲也非常懂人情晓事理。每当他探亲休假回来，就把买粮买煤等出力活都承担下来，尽自己的力量去体谅妻子、关怀妻子……但时光易逝，父亲毕竟探亲休假的时间有限，在更多的时间里，还得靠妈妈自己去担当、去承受……这里的付出和辛劳只有妈妈才能感受得到，体会得出……这就是一位军人家属的襟怀坦白和无私奉献。 在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地养育我、忙里忙外干这干那的日子里，她在幼儿园还有一份工作，要花去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妈妈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点点滴滴之间，丝丝缕缕之处，都凝聚着她的热情和专注，从不让人在工作上捣她的脊梁骨，说三道四。她有这种精神是性格使然，不论干什么事都认认真真、有板有眼惯了，从不马马虎虎掉链子，从不得过且过混日子，这样才能有声有色、有条不紊地干好工作，让领导春风满面地信任她，让孩子家长喜形于色地拥戴她。 有句格言是这样说的：播下行为，收获习惯；播下习惯，收获性格。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说：“什么是教育？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养成良好习惯。”幼儿正处于人生的初始阶段，既是养成良好行为习惯的关键时期，又是沾染不良行为习惯的危险阶段，若不适时予以培养引导，将会造成孩子性格上的缺失和遗憾。 妈妈在幼儿园负责中班工作，这是孩子从小班到大班的过渡时期，不可小觑，事事处处充满着学问和经验。妈妈就有这个本事，不管孩子是活泼、顽皮的，还是胆小、害羞的，妈妈都有办法教育和帮助他们克服自身弱点，弘扬优点，矫正孩子性格上的偏差。 比方对顽皮的孩子，妈妈着重培养他们的自控能力，在游戏或活动中，对他们提出具体要求，还要不时地对他们进行提醒、监督、暗示、讲评等。对表现好的给予表扬，对表现差的予以耐心教育，对基本上达到要求的给以鼓励。妈妈还经常在游戏中让他们扮演警察、哨兵等角色，让他们从中得到一些良好的纪律教育，使他们逐渐懂得轻重缓急和严于律己的道理。 对于那些胆怯、害羞的孩子，妈妈在活动和游戏中多给他们实践的机会，尽量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让他们在没有负担的情况下扮演各自的角色，使他们建立起自信心和兴趣感。比方说让他们担当营业员、司机等角色，有自己的工作范围，有自己的行为展示，鼓励和辅导他们把事情做完整、做深入、做出色。这种活动很见效，每天一点点、一滴滴，天长日久就会有质的变化。 特别是每逢幼儿园演出和上观摩课的时候，妈妈特别注重自己所在班的节目和公开课，下功夫也要做出样子来供人家学习和参考，不辜负领导对她的信任和栽培。当然，这里有她平时日积月累的经验和努力，也有她不甘人后的信心和勇气。譬如“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的《拔萝卜》游戏中，旨在让孩子们懂得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 当然，妈妈在教育上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并不满足这些，而是把“拔萝卜”游戏引申出来的意思编成游戏，让孩子们在寓教于乐中，懂得更多的道理。 例如“拔萝卜”的游戏中还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团队精神；还有“学会关心、学会合作”的深远意义等。这种引申义讲起来比较抽象，孩子们不易懂，妈妈就把这些道理编成游戏“马路上”，让孩子们懂得在马路上和公共汽车上扶老携幼、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道理。这些游戏使孩子学得轻松，学得愉快，在潜移默化中对孩子形成影响。 妈妈在幼儿教育中善于思考，善于多角度、多方面地启迪孩子，让孩子们学到更多的知识。她常常备有“一石二鸟”之功效的教案，努力做到心到、神到、意义到。例如：与孩子家长们玩“贴鼻子”的游戏时，这种游戏家长和孩子互动互乐，在认真中添了几多风趣，在风趣里又添了几多认真。 这种游戏的玩法是：将家长的眼睛蒙上，原地转三圈，请小朋友用语言指挥家长将鼻子贴到画像人物的准确位置上即获成功。 每当做这个游戏时，妈妈就会说：“小朋友们，哪边是左边呀？” “这边是左边……”小朋友们有的举起左手，有的举起右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场面活泼可爱极了。 “这边是左边，这边是右边，你们一定要记对呀……”妈妈耐心地比划着，说得贴心、恳切，富有亲和力，“小朋友们，你们指挥妈妈时，左右一定要说对呀，不然妈妈就走错方向了……” 当家长贴上鼻子后，妈妈又指着黑板上小姑娘的画像说：“小朋友们，这个鼻子是不是贴在这位小姑娘的眼睛下面呀？” “是——！”小朋友们回答道。 “她的眼睛大不大呀？” “大——！” “她的眼睛美丽不美丽呀？” “美——丽——！” “她的眼睛漂亮不漂亮呀？” “漂——亮——！” “所以，这位小姑娘是大大的眼睛，美丽的眼睛，漂亮的眼睛，是不是呀？”妈妈归纳总结地说道。 “是——！”小朋友们异口同声道。 “谁能说出这位小姑娘的眼睛是什么样呀？”妈妈一双聪颖晶亮的眼睛，带着想象，带着微笑，向小朋友们提问道。 “美丽的眼睛。” “大大的眼睛。” “漂亮的眼睛。” 小朋友们纷纷说了起来，一副副争先恐后的样子，当然也有说重复的。 “对，小朋友们说对了。她是大大的眼睛，美丽的眼睛，漂亮的眼睛……”妈妈给孩子们上课就是这样，认真、活泼、生动，自然流露，巧妙托出，字字句句寄予着爱，话里话外賜予着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3、两地分居 (2) 从我一岁多的照片上看，我小时候很瘦，都可以用三个筋骨顶着一个头来形容我了。那时候，妈妈为了上班和照顾我两不误，请了保姆，称呼她毛嫂，是个很有个性的女性，会做饭，很勤快，把我从小带到上幼儿园。可以说，她对我的感情很深，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中离不开她。 我刚出生不久的日子，有一段时间毛嫂回家去了，时间不短，这对妈妈来说，简直就是乌云满天见不到晴日，喂奶、撒尿、拉屎，整天忙得她不可开交、苦不堪言。那时，幼儿园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准把婴儿带到幼儿园里看管喂养，对谁都一样，没有特殊情况例外的。好在我家离幼儿园不算太远，妈妈可以利用上午和下午的喂奶时间，疾步奔走在家至幼儿园之间，去应付毛嫂不在的日子。 那时候的我，孤零零地躺在摇篮里，望着天花板，咿咿呀呀地叫着，只知道饿了哭，哭了拉，挺闹人、挺缠人、挺费心思和时间的。更有甚的是，我拉屎后没人管，两腿乱蹬，弄得满腿满腰都是，妈妈回来后，洗洗这个擦擦那个，更忙碌了。 若要细细说来，妈妈那时的心情是苦恼的、烦躁的，似乎没有舒畅的空间，一切都在紧紧张张、闷闷不乐中度过。她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在这两者之间，哪个都不能搁下，都要用她柔嫩的肩膀承担起来，去体会家庭的重担和在幼儿园的责任。 为了让毛嫂早些回来，妈妈只得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步行十几里路，去开封城里的二马道街找毛嫂。妈妈不会骑自行车，完全靠走路，这种徒步行走的感觉使她十分着急，生怕走路慢，赶不上趟儿，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像急行军似的。 二马道街紧挨着开封最繁华的马道街，这里与鼓楼街、书店街、相国寺为邻，是开封老城区的市中心，整个街道以服装摊位为主，各种衣服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唤卖声时起彼伏。妈妈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这些，整个心胸完全被我的哭闹声弥漫着、笼罩着，仿佛天要塌地要陷似的，完全被这种焦急锁定着、搅和着。 她按照门牌号，找到毛嫂家，见房门锁着，她不在家，白跑了一趟。此时此刻，妈妈的心情不知有多惆怅、多失望，苦涩中叹着无奈，无奈里渗着着急。为了不耽误下午上班时间，妈妈又疾风般地步行赶回军营。 回来后的她，大汗淋漓，衬衣都湿透了。妈妈见我饿得哇哇大哭，又不敢马上给我喂奶，怕我吃了拉肚子，便用冷水把洗了洗，等冷却片刻后，再喂我吃奶。那时候的我，脸上挂着泪水，小嘴拼命地吮奶，好像受了多大饿似的，可我哪里知道妈妈那时心中的苦和愁啊！ 第二天中午，妈妈又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城里找毛嫂，照样像急行军一样。在那段时间里，由于妈妈长时间来来回回奔走，脚后跟长了4个鸡眼，动一动就隐隐作疼，但她还得咬紧牙关走，忍受疼痛去，一个心思地要请毛嫂早些回来带孩子，不然，她一个人又上班又带孩子，精力顾不过来，也太辛苦了。 走啊走啊，妈妈行走在从营区通往市区的道路上时，她的心情就会思绪万千、奔腾不止，牵惹出她的许多思念和回忆，情感的浪花哗啦啦地从这头奔涌到那头，又从那头咕噜噜地回旋到这头……记得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刚到伞兵旅那阵子，文工队为了配合部队搞宣传，从军营敲腰鼓一直蹦蹦跳跳敲到市区。 那时候的妈妈，内心中充满着自豪和荣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蹦呀跳呀，稚嫩的脸上挂着汗珠，泛着微笑，一点也不觉得累。回想起昔日的战友们，那一副副鲜活而又灵动的面孔，一个个在她脑际里呈现着、交替着，她们是那么和蔼可亲，充满着朝气和活力……可现在，妈妈孤寂寂地走在这条路上，心里愁愁的、怨怨的，有一种倒不出、说不明的苦楚滋味，翻腾在她的心头，驰骋在她的脑海。 妈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不仅仅是怀念过去，思念战友，更重要的是她和战友们都面临着一次人生转折。1955年初，根据上级指示，部队已婚的女同志，一律要复员当家属，使不少女同志想不通。 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里，正是动员女同志参加工作、走向社会的时候，转瞬间要她们复员当家属，的确让人思想转不过弯来。但军令如山，命令还得执行，部队作出决定，女同志可根据自身需求，想复员的复员，想转业的转业，一律要脱军装。消息一经公布，绝大多数女同志选择了转业，她们还想继续工作，不想过早当家属，整天围着锅碗瓢勺转，整天跟着孩子屁股后面跑。 那时，妈妈也想转业，她从14岁到21岁，正值“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这段年龄，一直穿着黄色军装，过着紧紧张张的军旅生活，地方女青年很多漂亮服装她都没有享用过，说起来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记得有一回，天气晴朗，又正值星期天休息，处于女人的爱美本能和好奇心，妈妈利用上街机会，专门到马道街最大的服装商店看了看，想瞧瞧女性潮流服装的款式和花样有哪些，开开眼界，满足她那澎湃涌起的心境和惦念。 当她走到商店女士柜台时，完全被各式各样的女性服装吸引住了：这里有上白下蓝、款式新颖的学生装；有碎花图案、样式美观的旗袍；特别是有一件女式服装，既像连衣裙又像风衣，浅淡的绿黄色，口袋和腰身处都是时尚样式，很漂亮，看上去就是一种美，一种俏。 “同志，能把这件连衣裙拿来看看吗。”妈妈被这件服装吸引住了，心中流连着一种美的感染和向往。 营业员熟练地用够衣杆取下连衣裙，递给妈妈说：“前两天刚到的，卖得很快，没几件了。” 妈妈对着换衣镜比试了一下，合身、美观，有一种青春气息怡然而出、光彩照人。特别是那领口处，还绣着红色的腊梅花，稠密稀疏有致，与淡淡的绿黄色搭配，挺美观、挺好看的。不过，妈妈没有买，一是太贵，穿出去太耀眼了，也不习惯。二是妈妈那时已留在部队幼儿园工作，仍穿军装，还属于军人编制，穿便服不符合规定；但这种美妙样式的时尚服装，却深深地烙印在妈妈的心坎里和记忆中，有着追逐新潮的影子和向往。 若要翻开家中的影集，妈妈照有几张时尚相片，虽然不多，却很醒目、漂亮，深深地镌刻在我们儿女几个的心中。其中有一张是彩色的，照片中的她烫了发，半侧身，波澜形状的发型衬映着她那靓丽的容颜，身着一件淡蓝色花瓣图案的衣服，十分文雅和美丽。若是细细端详，她那双秀美的眼睛，乌黑盈亮，美艳动人，有一种女性出神入化的穿透力。 说真的，妈妈也是活生生的人，和许许多多女人一样，有思想，有追求，喜欢美丽，钟爱时尚。这张照片深受大弟弟崔建和弟媳盖莉的敬慕喜爱。他们把这幅照片放大，珍藏在自己家中。这是妈妈一种端庄秀丽的美，也是妈妈一种前卫俊俏的展示，不脱俗，不超凡，与万万千千个女人一样，留下爱美的镜头和身影。这也是妈妈示美的祈祷，情缘的倾诉，向着美好的彼岸，涌起潮汐，掀起波浪，完成了她曾经拥有过的夙愿和归处。 不久，伞兵师里就留下妈妈一个穿军装的女兵了，让她继续从事部队的幼教工作。那时，女兵与女兵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一下子走了这么多女兵，难免不互相影响，互相比较。为了安定军心，组织上找妈妈谈了话，政治处主任非常认真地说：“小牟同志，现在女兵们都复员转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妈妈早有思想准备，还是部队那一套地说：“没有，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政治处主任笑了：“小牟同志，军队的建设事关国家大局，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军队的稳定，没有自己的幼儿园不行，不然干部们就会不安心部队工作。所以，组织上仍需要你留在部队，把幼儿园的工作做好。你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吗？可以向组织提出来。” 从政治处主任这番话可以看出，部队需要她、重视她，不然不会找她谈话。妈妈当即表态说：“没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我还是那句话，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妈妈没有迟疑，没有彷徨，坚决服从了命令，这是军人的天职，也是军队的需要，妈妈深深懂得这一些。后来，1955年秋天，伞兵师正式通知妈妈就地转业到部队幼儿园工作，妈妈成了伞兵师最后一个脱军装转业的女兵。这正是：伞花飘飘伴彩云，我心朝朝志军营；留下片片育子心，花儿朵朵春风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4、两地分居 (3) 毛嫂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包花生糕。花生糕是开封特产，源于宋朝，久负盛名，食之口味桦脆，香甜利口，含口自化，令人回味无穷，是大众喜欢的特色食品。当然，更使妈妈感到欣慰的是，她的思想压力解除了，不用再为工作和孩子的事两头繁忙、两头辛苦了，脸上自然多了些笑容，心里多了些舒畅。她经常夸毛嫂能干，待我好，是个有心人。 特别是我断奶后，毛嫂给我做饭一日三餐不重样，变得花样让我吃好吃饱，这里我要多写几句夸夸她。比方说毛嫂做的瘦肉粥，把瘦肉剁成细末，把青菜切碎，然后把米放在锅里，煮至肉烂粥稠即可。比方说蛋羹，把鸡蛋打入碗中，用凉开水打匀，然后把剁碎的虾仁和肉菜放进碗中搅匀，蒸几分钟即能食用，等等。反正，她给我做的饭精致、细腻、好吃，连幼儿园的阿姨们都想尝上几口，解解馋。有时，妈妈常常为幼儿园阿姨吃了我的饭，弄得她心里不舒服，生怕饿着我，慢待了我。 不过，话又说过来，虽然毛嫂给我做的饭精细、讲究，每顿都不重样，可我怎样吃就是长不胖，还经常生病。反正，那时候左看右瞧，我是一副瘦兮兮、病怏怏的模样，挺令人痛爱怜惜的。一次，在外地学习的父亲探亲休假回来，见我瘦成这样，就剩皮包骨了，便说：“人家农村小孩吃饭不咋样，却胖胖的，红光满面；我们的孩子一天三顿吃得这么好，怎么长不胖呢？” 父亲说的话正是，我成人后就见过这样的农村小孩：穿得窝窝囊囊的，流着鼻涕，衣襟上还留着饭疙疤，啃吃着蒸红薯，长得胖乎乎的，脸蛋红通通的，人虽邋遢却很结实健康。这幅画面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很明晰，一直在我脑际里盘存着，根深蒂固。 其实，妈妈在北京学习时，专门学过幼儿合理膳食这一课，也懂得“粗粮杂饭营养全，既保身体又省钱”的饮食方法。有时，妈妈让毛嫂给我弄些粗粮吃，可我吃惯了饺子、肉丝面、瘦肉粥等之类的细粮，每逢吃到不对口味的粗粮饭时就跑，毛嫂追上我才吃一口，一顿饭下来，毛嫂受累不少，但她从不训我怪我，照样对我很好，好像习惯成自然了，不足为怪。 说真的，我是爸妈的第一个孩子，妈妈为我舍得花钱，只要毛嫂开口要买什么东西，妈妈都能满足她，从不吝啬钱。再说，钱花在我身上，妈妈也高兴，只是到头来，钱没少花，力没少出，我却长不胖，比起人家胖嘟嘟、实墩墩的孩子，这是出钱出力不见好的事，能不让人懵懂费解吗！？ 反正，那时候的妈妈，心里有数有谱，只是在怎样喂养我的过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树欲静而风不止，妈妈和毛嫂也没有办法，只得顺其自然、感同身受，喂成啥样是啥样了。这就是妈妈那时的心态和无奈。 大概是毛嫂待我好的缘故，这种感情上的爱心一直延续到我长大成人之后，她们仍像待自己孩子一样，忘不了那个年代的经历和情感，去吻合那起初的怜惜和痛爱。 记得有一回，我听说毛伯伯在烟厂菜市上卖酥油饼，生意挺火挺好的。他是毛嫂的丈夫，部队的大厨，退休后卖酥油饼做些小买卖。他做的酥油饼特别好吃，堪称一绝，老远就能闻那香喷喷的味道，吃一口酥脆香软、既焦又嫩，好吃极了，吃一次还想着下一次。 毛伯伯见我来买酥油饼，特别高兴，给我切了好大一块，也不要钱。我要给他钱，他还不高兴。没法子，这种情感无人替代，都到这个份上了，充满着人情味道，双双去感受那过去的影子和厚爱。 还有一次，家中来客人，毛伯伯来家里做饭。他炒菜特别好吃，香甜焦嫩的红烧排骨，肥而不腻的东坡肉，清脆可口的葱油藕片等。他还会做一种汤，不用放味精，就用一些瘦肉丝，煮煮后挖挖沫加加水，做出来的味道特别利口鲜美，喝一碗还想喝下一碗。 我儿时有两件事让妈妈记忆犹新。这些事听起来很平常，但放在妈妈那里却是顶破天震动地的大事儿。每当妈妈说起这些事来，她的感情就会身入其境，特别专注，特别认真，充满着心事浇注的情感。一件事是我头上长了一片癣，成了个瘌痢头，怎么也治不好了。 那时的我，看上去很糟糕，头上有块不长头发的癣，有手表壳那么大，挺明显、挺恶心的。大人不愿意牵我逗我，家长不许自己的小孩跟我玩，我变得很孤独、很可怜，而且还常常弄得我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不知别人为什么不与我玩的原因。 那时候我年岁还小，不知道这里的神神秘秘和恩恩怨怨，不知道忧愁，不知道伤心，整天就知道吃吃玩玩，仿佛世界就是一个大吸铁石，这里一切中的一切，充满着我儿时的梦、儿时的情，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月有阴阳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妈妈见我的瘌痢头治不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种感情上的缺失和隔阂，如同深沟丘壑，横在我和别人面前，成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化解不开的怨。妈妈曾用好几种药给我治过，都不管用，而且头癣还有越长越大的趋势。可以说，那时的妈妈，伤心、无奈，又毫无办法，整个人都快操碎心了……但孩子是自己的，有了感情，有了牵挂，妈妈仍抱着天无绝人之路的信念，到处打听和寻找能治疗瘌痢头的办法。 “小牟，听说用姜水洗头，可以治头癣。”有人也为妈妈着急，献策道。 妈妈听说后，喜形于色，马上买来老姜，煮成水给我洗头，经常如此，不厌其烦，但十几个来回后，仍不见好转。 “小牟，有头癣，要多喝水，多吃水果。” 妈妈听说后，苹果、香蕉、梨等，经常不断，期待我的头癣能有所好转，让她看到希望的曙光，去感悟天无绝人之路的灵验和神奇。 当然，妈妈也带我到不少医院去看过，医生也开了不少涂抹药和吃的药，但用了治了头癣仍不见好，峰回路转，这才是妈妈下决心要寻找民间偏方治头癣的始初动力。常言道：当面无主张，背后找偏方嘛！这也是人知常情的事。 “小牟，用脚气水可以治头癣。”有人向妈妈出主意说。 “是吗？！”妈妈有脚气，用过脚气水，抹上去很疼，像针刺刀割一般。 妈妈尝试着把脚气水抹在我头上，试试看效果怎样。当时，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疼痛，像头皮裂开似的，一下子渗到我的骨子里，头都麻木了。我双拳紧握，瞪着极度恐惧的眼睛，在屋里乱跑乱叫，还直跺脚……妈妈见我疼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为了给我治好瘌痢头，她只有这样做，这样下狠心，来消除掉我头上这块久治不愈的顽疾。 当妈妈第二次把脚气水抹到我头上时，疼痛明显减轻了，大概是头癣已经适应了这种杀菌力极强的脚气水。后来，治疗有了效果，我的头癣渐渐好了。这时候的妈妈，心里就像一块重沉沉的石头落了地，让她总算能松口气了。 当我的头癣彻底治好后，长出黑油油的头发，这种欢天喜地的快乐，这种赞叹不已的开心，就像挖掘到千年宝藏似的，甜盈盈的笑容挂在妈妈的脸上，在她心中流淌着期待已久的梦，涌动着渴望许久的情。那段时间，再也没有比这更令妈妈宽慰欣喜的事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小时候没有出过麻疹，倒成了妈妈的一块永久心病，她念念不忘地记着这件事，久久地为我担心着、祈祷着。 原来，我一岁那年，妈妈带我去南京看望父亲回来，正逢幼儿园的小朋友出麻疹。妈妈看我很瘦，又经常生病，怕我传染上麻疹身体受不了，便从自己身上抽了一点血注射到我的身上，理由是她从小出过麻疹，这样可以提高我身体的免疫力。谁知从那以后，我至今也没有出过麻疹了。 妈妈学过幼儿保健，知道每个人都要出一次麻疹，以后身体就有这方面的免疫力了。这种麻疹病儿童最易感染，发病时先是发烧，上呼吸道和眼结膜发炎，两三天后全身起红色丘疹，还能并发肺炎、中耳炎、百日咳、腮腺炎等疾病。妈妈还听说如果小时候不出麻疹，长大后若要出麻疹的话，是从骨头里长麻疹，很痛苦，还有生命危险。由于我没有出过麻疹，一直成了妈妈的心病。 后来，我有了妹妹崔虹，她不到一岁就出麻疹了。妈妈故意让我和妹妹一起住，一起玩，吃她剩下的饭，想让我也出麻疹，她也好一块照顾我们两个。结果，隔壁房的小孩都被传染上麻疹了，我还没出麻疹，妈妈算是没辙了。 一直到2004年，妈妈病重期间，她身心极度不适时，还忐忑不安地对我说：“唉——，你小时候还没出过麻疹，我总是放心不下呀！” 这就是妈妈，这就是一位伟大的母爱，直到她离世，仍惦记着我小时候没有出过麻疹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两地分居 (4) 妈妈1957年5月15日生妹妹崔虹的时候，也正是父亲在南京学习期间，这种两地分居对妈妈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她在充满着艰辛和繁忙中跋涉着、劳碌着。可不是吗！那时的妈妈，养育孩子既是经验的连续，也是辛苦的开始。说是经验的连续，她在生我养我的基础上，学会和领悟了许多经验和教训，这对哺育妹妹来说是件好事。说是辛苦的开始，这是敲锣吆喝明摆着，她已是有第二个孩子的母亲，两条鲜活的小生命摆在她面前，吃吃喝喝、洗洗涮涮，自然要比以前更操心、更辛苦了。 另外，我和妹妹的生日都在5月，这与妈妈1951年5月17日第一次跳伞有关……我俩前后相差不了几天。或许，这是妈妈对跳伞纪念日的铭刻和怀念；或许，这是妈妈爱与愿的期盼和衷情…… 妹妹小时候长得很乖，也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嫩嫩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又圆又亮，微笑时，甜甜的、美美的，特别令人喜爱。妹妹小时候不太闹人，不爱哭，给人一种文静、听话的印象，让人感到她的与众不同和讨人怜爱。 说到妹妹的名字，挺有现实意义的，充满着憧憬，充满着眷念。特别是父亲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后，分配到舟嵊要塞区驻防后，两地分居，牛郎织女银河相隔，妈妈祈盼能与父亲团圆，给妹妹起名叫“崔虹”。“虹”字比喻雨后天晴的七色彩虹，天堑变通途、天地沟通你我，翘首以盼家庭能早日团圆、早日兴旺。此外，空降兵从天而降，虹是天空的象征，是美丽的向往，这里寄予着丰富的内涵和美好的祝愿。 妈妈对崔虹格外爱护，总喜欢抱着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走哪抱哪，这大概是女孩子更需要母性的呵护和关爱吧。其实，这里有很大成分是妈妈的无奈之举，她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和难处。 从內心里说，妈妈喜欢让小时候的崔虹躺在床上，这样可以把头枕得平些，没有太突出的后脑勺儿，将来梳辫子或留短发都好看。再说，老是抱着孩子，让孩子养成离不开人的习惯，放下就哭就闹就缠人，大人会很累很辛苦的。 那妈妈为什么还要常常抱妹妹呢？这里的苦楚就像一根根、一条条紧绷的琴弦，裂扯到顶点，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妈妈抱妹妹是迫不得已，是万般无奈，因为这里的原因太让她不放心了，太让她提心吊胆了。 开初，妈妈儿女双全，当然高兴喽！她总希望我能像个哥哥的样子，关心爱护妹妹，尽到一份当哥哥的责任。所以，当妈妈把妹妹放在床上时，就会叫我坐在旁边，看护着妹妹，有事叫她，这是妈妈最希望看到的情形，她也好既看管孩子又做家务事，两头都不误。 那时候的妈妈，想法就跟蓝晶晶的天，绿茵茵的地一样，充满着童话般的憧憬和想象，希望我能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听话，处处爱护好妹妹，给她帮帮忙，解解累，她能休息一会是一会儿，也好有些空闲时间调理身心。 可那时的我，才刚刚三岁，满脑子是男孩子的稚幼气和调皮劲，根本不懂为妈妈分忧解难的道理，反而，更给妈妈添乱添堵了。 比如说：花生能促进生长发育，健脑益智，我小时妈妈常给我花生吃。可我吃花生时，把花生壳摆在妹妹的脸上和嘴里，妈妈听到她哭声不对，赶紧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好险哪，差点把妹妹噎住。 比如说：我见妹妹躺在床上睡觉，就把她弄醒，见她哭后，又像大人那样拍她哄她，想让她睡觉不哭。我还用脏手给她抹眼泪，弄得她害了好几次眼了。 比如说：我偷偷学着妈妈那样抱妹妹，弄得妹妹难受极了，嚎啕大哭，太危险、太让人不放心了……所以，面对如此太多的“比如”，妈妈不再让我“看护”妹妹了，她不管多忙多累，也要经常抱着崔虹，守护着她，关怀着她，让母亲的爱心在这里体贴得淋漓尽致、应有尽有。这就是妈妈经常抱妹妹崔虹的原因。 特别是妹妹刚学会走路后，更是离不开人了。妈妈的心灵感应更浓郁、更强烈，在她的脑海里，完全被妹妹的身影锁定着、牵扯着，稍稍有点动静，她就会奔跑过来，全神贯注地去应和那怦怦的心跳和紧张的思绪。这种焦灼慌张的心境，一直持续到妹妹上幼儿园之后，才算好些。 那个时期的妈妈，可谓是风尘仆仆、疲惫奔波了。她既要照料我，又要看护妹妹，还要上班，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半用。特别是与父亲两地分居的生活，使妈妈在独自持家的辛劳中，主里主外，啥事都得操心，性格常常变得越发急躁和烦恼，有时完全是两个模样，有着天壤之别的性情禀赋。 平时，妈妈谦虚谨慎，待人有涵养、有分寸，不论对小朋友还是家长，她都非常热情和诚恳，大家都对她印象很好。比方说，每天早上，家长送孩子，她会手牵手地把孩子领到班上来，嘘寒问暖，令送孩子的家长感到亲切和放心。比方说，每当家长来接孩子时，妈妈会亲近地把孩子在班上的情况，诉说给每位家长听，让她们感觉到那种亲密无间的热忱心和责任感。 可每当我或妹妹生病时，妈妈就会着急、不安，脾气也变得不好起来。连妈妈自己也说，每当遇到我或妹妹生病时，她那克制不住的脾气，就会表现出来，连她自己也觉得不认识自己了。 想想也是，父亲不在家，我和妹妹若是生病了，给我们治病的重担全落在妈妈一个人身上。孩子得了什么病？会不会有并发症？会不会留下什么残疾？等等，这些都是妈妈要考虑和面对的问题，她能不着急吗！说到底，妈妈是人不是神，没有那些“六根清净”的觉悟和姿态。所以，我理解妈妈，也理解她的这种情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嘛。 妹妹长大一些后，仍是一副乖巧样，大大的眼睛，充盈着明亮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妈妈不论把她放在哪里，她就在站在那里不挪步，不做小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妈妈来抱她牵她。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是个乖乖女，挺好带的。 一天，妈妈正在生火做饭，把崔虹放在屋门口，崔虹就听话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一条大蜈蚣向崔虹爬来。崔虹看到蜈蚣也不吭声、不害怕，仍旧站在那里，无动于衷。蜈蚣有毒液，脚呈钩状，被它咬后皮下会中毒，伤口会很痛。 妈妈看到蜈蚣，疾步上前，一把拽过崔虹，用脚踩死了蜈蚣，责怪地说：“你看到蜈蚣为什么不动呢？！不叫呢？！蜈蚣有毒，你知道吗？” 崔虹用乌黑透亮的大眼睛看着妈妈，手指放在嘴边，乖乖地听着也不吭声。唉——，妈妈算是没辙了。 崔虹4岁那年，发热、恶心、乏力，她患上了黄疸肝炎，需要住院治疗。这下妈妈犯愁了，因为医院规定4岁以上的孩子不准大人陪护照料，单独住在医院里，对谁都一样，没有特殊例外的病人。关键是崔虹从小到大，从没有离开过妈妈，妈妈对她关爱有加，不是抱着就是牵着，到哪都是小心翼翼、倍受爱护。 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一次，妈妈领我和妹妹上街，妹妹那时已经会走路了，而且能走很远的路。可妈妈走一段路就要抱起崔虹，生怕她累着似的，这种偏爱点点滴滴地倾注在崔虹身上，似山高，似海深，似母爱照耀下的那片幸福天地……用这种词句形容妈妈对崔虹的感情一点也不过分。 可事到如今，医院不让大人陪护，妈妈也只得服从人家的规定，含着眼泪对崔虹说：“虹儿，你要离开妈妈一阵子了……去医院听话，打针不要哭，医生叫你干啥就干啥，好吗？” 崔虹和往常一样，眼睛明亮地望着妈妈，把手指放在嘴边，一声不吭。 妈妈又说：“虹儿，医院给你治病，是为了你好，你要配合人家治疗，哭不是好孩子，懂吗？” 崔虹还是用明亮的眼睛望着妈妈，一声不吭。 住院的那一天，要是别的孩子离开妈妈，会放声大哭，难离难分，而崔虹却没有哭，眼晴流露着很乖的样子，跟着医务人员走了。只是走时她回头看了眼妈妈，这种眼神里充盈着不舍和听话。 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妈妈已是泪流满面了，真不知道这个宝贝丫头是怎样想的，能不能经得起医院吃药打针的那番折腾？！ 在妹妹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妈妈整天挂念着崔虹，她的身影不时地浮现在妈妈的脑海里，常常使妈妈放不下心来。特别是每当想起崔虹一声不吭、一步不动的乖模样，丝丝缕缕的愁绪就会在妈妈心里蔓延开来，令她思虑连连、牵挂不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舅舅 说到爸爸妈妈两地分居，还真有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柔情似水和佳期如梦。当然，这里的思念与苦衷是持久的，又是随影随踪的，伴着真情的心跳脉搏，书写着那种忙碌和超脱，去感叹这里的情感和挚爱的记忆。 若要细细道来，这种回忆会跟着酸甜苦辣的滋味，慢慢地涌上心间，辐照出这里的苦楚和隐痛。妈妈是1954年5月20日生的我，她刚刚20岁。我刚刚一个月时，爸爸先是参加中南军区英模代表大会，接着又去参加向航空兵部队输送207名飞行学员的工作，随后又进行部队整编工作。我刚满4个月的时，父亲就去南京高级步兵学校学习去了，直到1957年6月父亲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分配到舟嵊要塞区驻防，他俩在一起的夫妻生活累计起来还不到半年。 也许，这就是军人无私奉献、驰骋疆场的脊梁；也许，这就是军人忠心耿耿、如火如荼的赤诚之心。反正，那时候的爸爸妈妈，双双都能惦量出军人的分量，去自觉践行祖国利益为重的责任心和使命感。 当然，妈妈是两地分居的亲历者，这里不仅有风风火火、日不暇给的繁忙，也有焦心劳思、忘寝废食的操心辛苦。至于繁忙，前几章中就说过了，不再赘述，这里要说说那时妈妈为聋哑舅舅操心费神的事。 妈妈有个弟弟名叫牟晓岩，是姥姥儿女中唯一的男性，也就是我的舅舅。舅舅小时候长得十分惹人喜爱，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目光里闪动着炯炯有神的光亮。他不到一岁时，就咿咿呀呀地想说话，可惹人喜爱了，是姥姥传宗接代的命根子，备受家人和亲眷们的重视和爱恋。 不幸的是，舅舅从小患病成了聋哑人，厄运无情地降临到他的身上，掀起痛心疾首的涟漪和波浪。见宝贝儿子成了这样，姥姥像天塌地陷一般，使她的整个身心就像被咆哮的洪水冲刷过一样，留下的只是残垣断壁和哀鸿遍野。在那段难以煎熬的年月里，姥姥伤心痛苦极了，差点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妈妈是老大，深深懂得姥姥的哀伤和悲切，令她自觉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去迎接和面对这辛酸苦涩的现实。她参军转到开封后，别看她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心里仍旧惦记着舅舅，为他操心，为他伤感，尽可能地去为姥姥分忧解难，尽到一个老大的责任。 她听同志们说，国家对聋哑人有特殊关怀政策，各地都举办起聋哑学校，辅助他们读书就业，减轻社会的负担和压力。听到这个消息，妈妈当然高兴，若是舅舅能来开封上聋哑学校，她也能腾出些精力来照顾舅舅，为他不幸的人生增添些喜庆的阳光。反正，两个人的世界是那么美好，那么虔诚，充满着姐弟间的朴实和向往。 那时，妈妈对地方上的人和事很陌生，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不熟悉，就像一个生疏的棋盘，生疏的对手，汉楚界布满着未知，还得一步步去了解对方的棋路，熟知对方的秉性……但为了聋哑弟弟，妈妈豁出去了，下狠心也要蹚这段路，走这座桥，让聋哑弟弟有个好的归宿、好的前程。 思君寸寸淡墨香，夜阑静处更思君。那时的妈妈，思绪完全被舅舅的事魂牵梦绕着，尤其是想起在昌潍文工团和妹妹晓岚在一起的时候，这里的光景，这里的深情，被这种亲情间的挚爱熏染着、陶醉着；她俩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多少温馨，多少欢乐，在她俩心田里处处萌芽着姐妹间的关怀和眷顾。如今，若是舅舅来开封念书，这种情感又一次呈现在她面前，令她神往和激动…… 妈妈不顾身单力薄，不会骑单车，完全凭着一种信念，一种渴望，东问西找，终于来到开封市聋哑学校面前。这里是个四合院里，院里种有枝繁叶茂的槐树，有四五间教室，屋里传来“啊啊呀呀”的说叫声，他们正在上手语课，场面肃然、活跃，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热情和希望。妈妈很喜爱这种声音，它是人与人传递信息、相互交流的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打开着聋哑人心结心声的门窗。 传达是位五十开外的男同志，他见妈妈穿着军装，几分尊敬，客气地问道：“同志，你找谁？” 妈妈把情况给他说了，然后问：“校长在吗？”妈妈觉得校长当家，问他什么问题最合适、最管用。 “在。”传达热忱地把她领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位女同志，三十多岁，细细的眉毛，扁长的眼睛，梳着短发，穿着淡绿色的格格上衣，看上去挺干练利索的。 妈妈是文艺兵出身，见过世面，她不怯生地给校长致了军礼，说了来历，校长让妈妈坐下说，还给她倒了杯开水，挺热情、挺诚恳的。那时，社会各界对军人都很重视，因为他们是打天下、是从枪林弹雨中钻过来的人，有着功成名就、枕戈待旦的功劳和锐气。 “校长，我是驻开封伞兵师部队的，有事想讨教一下您。”妈妈一开始就自报家门了，图个顺畅，讲个吉利，因为伞兵师是战斗英模组成的部队，有个亮堂堂、顶呱呱的金字招牌，地方很多人知道。 “说吧。”校长淡淡微笑着，像对这支部队有所了解似的，恭敬听着。 “我有个弟弟是聋哑人，想来这里上学行吗？”妈妈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校长能约摸出舅舅的年龄，问：“他家在哪？” “山东潍坊。” “是这样的同志。现在上级有规定，各省都成立了聋哑学校，归民政口管，在本省招生，一般情况下，不接收外省的学生。像你这样的情况，可以到山东省会城市济南问问，他们那里肯定也有聋哑学校。” 得到有关聋哑学校的信息，妈妈是茶壶煮饺子，心中有数了，当然高兴喽！在她心里，这是一种满足，这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急不可耐的事儿，她又进一步地问：“这里生源多吗，学校好上吗？” “好上。现在很多有聋哑孩子的家长，一是不知道有专门的聋哑学校；二是舍不得把孩子送到这里，怕他们受苦受累不适应，生源不是很多。一般聋哑孩子送来，年龄不是太大，我们都收。这是上面的政策，板上钉钉，再三强调，我们都照办。” 妈妈告别校长，回到部队后，立即把问到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六叔，让他到济南问问，有没有聋哑学校，若有，送舅舅去那里上学。切记，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字里行间、笔墨之中，充溢着妈妈对亲情间的叮嘱和托付。 果然不出所料，六叔到济南打听后，果真有聋哑学校。经询问，舅舅的情况符合他们的招生条件，顺利地入学了。这对姥姥全家来说，是如释重负、喜上眉梢的好事，全家人都沉浸在顺风顺水之中，去沐浴那种阳光明媚的日子。 从那时起，妈妈就主动承担起舅舅上学的开销费用。她是教养员，享受排级干部待遇，每月40多块钱，还要拿出10元钱供舅舅上学，后来又改成15元，一直到舅舅聋哑学校毕业，参加工作，有了经济收入后为止。她这种关爱亲情和同情弱者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彼此融合在一块，去领会妈妈那亲力亲为的心境，去感叹她风雨同舟的人生。 有一回，六叔来信说，他到济南聋哑学校看望舅舅了，舅舅生活很检朴，除了吃饭的钱外，什么钱都舍不得花。一次，他的钢笔丢了，也舍不得买，就这样凑乎应付着。六叔知道后，赶紧给他买了一支钢笔，才算了结了这桩心事。 妈妈看了信后，着急得够呛，聋哑人与人沟通交流，全靠手语和书写文字了，晓岩这么长时间没有钢笔，怎样写作业、认字识字呢！妈妈马上给舅舅写了信，信中心急如焚、埋天怨地地写道： “晓岩，听六叔说，你的钢笔丢了，也没买一支。没有钢笔，你的作业怎么写呢？不写作业，老师批评你了吗？不要以为你是聋哑人，就放松对识字认字的学习，光会手语说话是不够全面的。比方人家让你填个表，你不会写字就不行。如果你要看报纸看材料，不识字就不行，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所以，说一千到一万，你要好好识字认字，认识得越多越好，这里有大作用，到时候你就能体会到了。 “你的钢笔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知道这事后很生气，你没把我当做亲姐姐。今后你要买什么，就来信告诉我。虽然我不富裕，但保证你生活和学习的需要，还是可以的。切记此事，不要不好意思说，也不要嫌麻烦，现在全家人都关心你的学习，你要努努力，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希望厚意。” 这就是妈妈，点点滴滴之间，丝丝缕缕之处，都凝聚着她这位当姐姐的真诚和爱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辞职 若是说起妈妈两地分居的经历，不是吓唬你，我们还经过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危险场景，想起来还真让人有些后怕。 说起危险场景，给我印象最深得是那次失火了。火势是那么凶猛，那么紧急，完全是一种的燃烧，是一次毛骨悚然的经历；幸亏妈妈在，果断采取了应急措施，我们才没有乱了方寸！失去了魂魄！ 记得小时候，离我家不远处有棵大枯树，它在路旁边，褐色的枯树都变干变色了，像干柴一样兀立在那里，秃秃的，没有生机。更危险的是，有几条高压电线正好从枯树上通过，树枝与电线交织着，让人感到危险和害怕，经过那里时也要离它远远的，生怕不安全似的。 一天下午，乌云一层层地布满天空，雷电雨来了，一道道闪电划破浓云在空中闪亮，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可怕极了。这时，“咔嚓”一声雷响，一团火球在枯树上炸响，整个枯树呼啦啦地燃烧起熊熊大火，还掺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此时此刻，高压电线也断了，啪啪地闪着火光，在雨地里窜动着、燃烧着。 这时的妈妈正准备去上班，见到突如其来的情景，她赶紧关上门，一手拉着我，一手牵着妹妹，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妈妈这样做，是木板有隔电作用，安全些，一直到大火熄灭为止，我们三个才离开门板，窥视着窗外烧得黑糊糊的树干，感叹一场虚惊，一次离险。 虽然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那次大火经常在我脑海里浮现，噼噼啪啪的火苗蹿得几丈高，烧断的高压电线刺刺拉拉地冒着火花……我见那时的妈妈异常沉着冷静，一手扯着我，一手拽着妹妹，背紧贴在门板上，去感受妈妈那时紧张中的肃然和镇静，去体会妈妈那时危险中的爱心和责任。 所以，在那两地分居的日子里，妈妈那瘦弱的肩膀要默默地面对一切，不管是风霜雪雨，还是冷暖热凉，她都要独自去承担、独自去接受，去毅然呈现一位军嫂的付出和担当。 特别是父亲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分配到舟嵊要塞区后，妈妈的思绪很乱、也很糟糕，她的脸上很少有笑容，常常是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这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听起来不得不让人顾虑重重：一是父亲调到舟嵊要塞区也不跟她商量一下，名曰是组织分配，实际上是丈夫主动要求去的，因为她对丈夫渴望打仗的心理太了解了，长时间听不到枪炮声，他心里就痒痒、就犯急，就会燃烧起寂寞难耐的烈焰。 二是那里是海岛，与大陆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经济发展、文化教育、看病治病都有诸多不便，这些问题回避不了，都需要一项一项地去解决、去适应。那时，伞兵师也有不少人调走，可人家都往大中城市和环境好的地方去，而妈妈却要跟丈夫去偏僻海岛，去感受那里的艰苦和困难，去面对那种烦闷和苦恼，所以她的热忱不是很高，燃烧不起多大的激情和热度。 三是妈妈多次给父亲去信，谈到她的工作问题，并表明她想继续工作的愿望和心声。父亲回信说他们部队当时没有幼儿园，让妈妈去那里当家属。这对妈妈来说，简直就是孤苦伶仃、孑然一身的煎熬，整天在家里哄孩子、洗洗涮涮、扫扫撮撮，天天如此，年复一年，这不是她的性格，不是她的心愿和志向。 由于建旅初期，父亲是唯一没有降职使用的第一狙击营营长，很多人认识他。听说父亲去海防前线守海岛了，一传十，十传百，在全旅刮起不小的风波。特别是幼儿园的同事们，见妈妈这个幼儿园的“台柱子”，迟早要跟丈夫去海岛，各种说法都有。 “有这么多城市不去，偏偏去海岛干啥？那里条件又艰苦又不方便，真不知道崔营长是咋想的。” “听说那里的部队连个幼儿园都没有，小牟去那干啥？” “小牟是我们的业务骨干，又专门到北京学习过，走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啊！她特别擅长带中班，这是承上启下的一个班，不是那么好带的，弄不好就会脱节，连接不上了。” 还有人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妈妈说：“小牟，你别慌着去，工作联系不好，八台大轿抬你你都别去，不然，你去那连个工作也没有，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听到这些话，妈妈很不舒服，可以说是心潮此起彼伏，夹杂着喧嚣，交织着怨忿，无时无刻地在她內心深处掀起波澜……说真的，这种感觉很沉重，也很压抑，没有一点轻松的氛围和情绪，没有一点高兴的和晨曲。 妈妈左思右想，心情沉重地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中中肯、实际，谈了许多问题，中心内容就是拖家带口去那里，叫丈夫想得周到一些：孩子上学，上幼儿园，看病治病等一系列问题，都要有着落、有办法，不可随便应付，贻误了大事。还有，妈妈不想当家属，看看能不能给她找一份适合的工作，等等。反正，条条句句充满着她对丈夫的信任和希冀，段段落落满盈着她对孩子的关心和责任。 信寄走后，妈妈仍不放心，心中的悬念犹如一阵阵秋风，迎面而来，拂在她的脸上，冷嗖嗖、凉丝丝的。她想了想，叩响了伞兵师干部科科长的办公室，期待能得到组织上的帮助，助她一把力，添上一把柴，让她的希望之火燃得更猛烈些、更持久些。 干部科长了解妈妈，知道她是幼儿园的“台柱子”，离去实在有些可惜，并不热衷积极给妈妈发商调函，但见妈妈主动登门来，心里也明白几分，坦诚道：“小牟同志，那里的环境很艰苦，你要有所准备才行。” “老崔走了，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能不能先给那里发个商调函，看看情况再说。”妈妈没有把话说死，留有余地，觉得这样平和些、婉约些，好让对方接受。 干部科考虑到妈妈的实际情况，向定海某海防部队发了商调函，却迟迟没有得到对方回复。这里的原因很多，部队与部队之间都是相通相融、有所了解的。海岛交通不便，文化、经济、商贸等方面都比较落后，对照之下，要比内陆落后10年左右，海岛上几乎没有什么就业岗位。 再说，蒋介石不断叫嚣“光复大陆”，派特务潜入大陆搞侦察搞破坏，海岛上的民兵出海捕鱼，下田干活时都背着枪，子弹上膛，完全处在一种半军事化的状态下。那里几乎没搞什么大规模的地方建设，要搞建设也是战备工程。 驻守海防的部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每天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之中：观察哨注视着海面上每一艘过往船只，进行识别和确认；战备值班分队的炮口对准海面，若发现敌情即刻火力打击；步兵值班分队在坑道里待命，如发现敌情立即进入暗堡、战壕作战。不是战备值班的部队大都在岛上进行国防施工，日以继夜，挥汗如雨，为战备工程操劳着、尽力着。 当时，沿海岛屿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常常把备战、打仗放在压倒一切的位置上，一切服从战备，一切为了打仗，到处是战争风云的紧张气氛。那时的父亲，心境完全被这种气氛笼罩着、驱使着，一个心眼地喜好打仗，酷爱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战场。就像他当年被华东野战军评为二级战斗英雄时，组织上评价他“作战一贯勇敢”那样，心里充满着对战争的向往和热爱。仿佛只有真枪真炮打仗，兵戎相见拼杀，才能解开他的心头之闷，伸展开他的喜怒哀乐和恩恩怨怨。 当然，父亲是人不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不是四大皆空的苦行僧。所以，他想念两地分居的妈妈和孩子，想念那种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情景；不然，他的感情就会出现裂隙，工作就会出现分心，动摇他为国戍守海防的信心和意志。 父亲给妈妈回了信，把那里的情况向妈妈作了介绍，说他们那里的军人妻子都是随军家属，她们中间有干部、有工人、还有知识分子。意思还是先打算让妈妈去那里当家属，等部队以后组建幼儿园时再工作。还说，这事他已问过，他们那里成立幼儿园只是早晚的事。 这话还有些温暖馨香，有些通情达理，妈妈接受了。再说，那时妈妈的身心已经有些力倦神疲了，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落在她一人的肩上，再也经不起更长岁月的两地分居了……她辞职了，得到1020元的补偿费。这对当时每月只有40多元钱的妈妈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伞兵师干部科科长有些失望，遗憾的心情布满了他的心窝与脑海，有种苦苦楚楚的心境，露出念念不舍的表情。他仍旧心存希望地对妈妈说：“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就这样辞职了？你去那看看也好……一个月之内，你回来我们还可以接收。” 可以看出，他不想放妈妈走，但又没有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陌生的海岛 妈妈来到驻岱山某海防团后，这里没有高耸的烟囱，繁华的城区，就连一条像样的街道都没有。营区外是重重叠叠的荒郊野岭，凸起的乱石与灌木丛相依，朦朦胧胧的雾气缭绕其间，仿佛进入了一片宁静神秘的天地。如果一个人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孤零零的，形影单只，还真有点像鲁滨逊漂流记那样，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好在营区里有些人气和生机，使妈妈这种孤寂而又陌生的心境好受了许多。 妈妈过去没有乘坐过船，这次她来岱山乘坐到了，而且还是部队的登陆艇，船头宽宽平平的，能放下船头板，当做桥面上岸。浩瀚涌动的大海把登陆艇弄得颠簸摇晃，她觉得还没有乘飞机平稳。不过，妈妈不晕船，反而觉得环境变了，有种新鲜感，特别是看到大海广阔无垠、浩浩淼淼的海平面，她的心胸犹如蓝天白云一样，坦荡爽朗多了。 军营里的家属们听说崔副团长的爱人过去是女伞兵，还从千把米高的天空跳过伞，都挺敬重钦佩。她们有的借串门过来看看妈妈长得什么模样，见她眉清目秀，小巧精干，长得一副年轻态的娃娃脸，更是过目不忘，印象深刻；有的老远站在家门口朝这里张望，或与妈妈相遇路过时，总想多瞧瞧她几眼，领悟那种新鲜感和敬慕心。妈妈也觉得自己一生有这段当伞兵的历史，挺幸福、挺自豪的。 特别是她从飞机舱门跳出的刹那间，仿佛两列火车相遇擦肩而过的那种声音，她今生今世都难以忘怀。若是细细品味起来，这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考验，她没有腿软，没有迟疑，她胜利过关了，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女伞兵。每每想到这里，她格外自信和坚定，仿佛有种力量在支撑着她、激励着她、令她鞭策其中。 有时，妈妈也领着我和妹妹出去走走，串门问候一下大家，家属们都对父亲评价不错，妈妈听后心里挺高兴的。当然，妈妈一下子从繁忙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依靠，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似的，常常有一种时隐时现的慌乱和不安，袭扰在她的心头。 当妈妈得知团长的家属，原先是宁波市某企业的技术员，也是辞职后来到这里当随军家属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平衡感和慰藉心，总想与团长家属聊聊天，找到彼此间的共同语言。 团长家属是位典型的江浙女性，长得不算太漂亮却很耐看，明眸皓齿，说话轻言细语，秀秀气气的。妈妈与她相遇后，聊了几句家常话后，就直奔主题地问：“你一下子从工作岗位退下来，习惯吗？” 团长家属知道妈妈的经历，说：“还好吧。” 妈妈见她说得很牵强，知道她一定有苦衷、有抱怨，继续问：“是不是没有了工作，有种失落感？” 团长家属笑了笑，挺至诚地说：“开初都会有这种感觉，但为了支持部队建设，也只好去适应。你怎么样？” 坦诚对坦诚，真心对真心。妈妈开诚布公地说：“没有了工作，我心里总像缺失了什么似的，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我也是，越是闲下来的时候越是想得多，只有多做些事，心情才会好一些。再说，支援军队建设不是一句口号，总要有人作出牺牲……轮到我们了，就得扛着，你说是不是。” 哈哈，妈妈对上了，团长家属的感觉和她完全吻合，并不是她一个人所思、所想、所怨、所诉，有个同病相怜的伴儿与她交交心、述述苦了。 妈妈在岱山某海防团安顿下来后，就要适应这里陌生的生活。说到陌生，岱山的环境与开封迥然不同，仅做饭而言，中原用的是炉灶，做好饭后用和好的煤封住灶口，做下顿饭时把封煤捅开即可。可这里用的是手提式的铁皮炉，烧的是小煤球，每次做饭先用劈柴生火，然后把小煤球引燃，做下顿饭时还要重新生火。 妈妈觉得这样费时费力，把小煤球碾碎和成稀煤，封住炉口，可炉膛浅，每次都灭。另外，这里的煤易燃，和北方的煤不太一样，妈妈试着往煤里加一些黄土，想让煤燃得久些，可煤却不燃烧了……唉——，妈妈算是没招了，也只好入乡随俗、按照这里的规矩生火做饭了。 父亲每天在部队食堂吃饭，星期天不带班时可以在家里吃饭。每当到了做饭时，家属区里就会冒起缕缕炊烟，还真有些“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的诗意。可妈妈却没有这种诗境，每次生炉子时，多有不习惯，浓烟浓浓，像打仗一样，经常呛得她直流眼泪，算让她心情烦透了。 那时，渔村里的人员成分很复杂，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还有蒋军潜伏特务，他们经过专门训练，见家属区升起多少股炊烟，就知道这里有多少个团级干部，根据我军编制从中推算出这是一支多大规模的部队。所以，部队有规定，家属生火时要围在一起，分不清有多少股炊烟，多少随军家属，蒋军特务这种刺探军情的办法也就失灵了。 岛上用的是地下水，汩汩的泉流很充足、不间断，只是部队要用板车拉着大水桶到家属区，一天两次，每家每户定量供应水，这也是妈妈不习惯的地方。在开封伞兵师时，部队有水塔，一排房合用一个水龙头，各家各户用水桶提水，倒在水缸里，虽然也有些不方便，但水敞开供应，用多少不限量。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用水限量，洗衣服都不便利。 大家可能会认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大海肯定会常吃鱼虾蚌蟹了。其实不完全是这样，有些想当然了。海岛有合作社，大多渔民是社员，他们集体出海，集体捕捞，按时缴公，海产品由国家统一调配和营销。就算有个体经营的渔民，他们多把捕到的鱼虾蚌蟹送到大陆或人多的地方去买卖，图得是人气旺，买家多，好出货。驻岛部队的日常生计，多靠內陆运来的鱼肉和蔬菜，多是能存放的土豆、萝卜等之类的蔬菜。 当然，部队也有稍稍例外的地方。为了方便随军家属能买到新鲜海货，部队开了一扇门，允许少量出身好、根子正的渔民到部队家属区卖海鲜。只是他们零零散散，产品单一，时有时无，有时价格也挺高，所以，家属们能吃到可口的鱼虾蚌蟹，也不是一件易事。 记得有一回，一位渔民伯伯推着板车来家属区卖螃蟹，筐里的螃蟹很多是活的，夹子是红色的，又大又厚。我这个内陆人，不知道螃蟹的夹子会夹人，用手去动它，手指一下子被螃蟹夹住，我痛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渔民伯伯用手指在它的壳背上弹了一下，螃蟹才松开夹子。我哭着要找石头砸死这只大螃蟹，渔民伯伯笑着拦住我，还替我“打”了这只大螃蟹。这事在我的脑海里印象很深，久久不忘。 那里的晚上，军营里用发电机发电，家属区有电灯，一个房间只准亮一盏灯，而且还限制灯泡瓦数，不能高于15瓦，屋里呈暗红色，有时电压还不稳，灯光时暗时明。那时，我已记事了，夜里的灯光很费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有一种不舒适的感受。夜晚，这里时常响起警报，呜呜叫的警报声很清彻、很揪心，传遍军营里的每个角落。每当这时，妈妈就会马上熄灭电灯，让我们早些休息，去感受那种漆黑一片的宁静和安闲。 记得一天晚上，妈妈领我去操场看电影，人头攒动，很多人，是战斗片，挺好看的。当电影放映到一半时，突然响起警报，电影中止，不许亮灯，广播里传出叫大家立即疏散的话语。这时，五六束探照灯射向空中，高射炮发出密集炮弹，在空中爆炸。第二天，妈妈告诉我，空中发现不明飞行物。 那时，蒋军的f—84战斗轰炸机经常袭扰我领空，它是由美国制造的单座喷气式战斗轰炸机，绰号“雷电”，蒋军把它吹嘘得神乎其神，严重威胁到我沿海地区的安全。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我军的高射炮部队日夜处在紧急戒备之中，随时准备打击来犯敌机。 反正那几年里，我听惯了警报声和高射炮声。特别是高射炮声，距离很近、很响，震耳欲聋，有种震天动地的声音。妈妈还时常叮嘱我就在家门口玩，千万不要乱跑，军营周围有的地方埋有地雷，是军事禁区，只要我在外边多玩一会儿，妈妈就会着急地跑出来喊我，生怕我出什么事。 最使妈妈感到惶恐不安的是，岱山的蛇很多，最常见的是蝮蛇。这种蛇有毒，头部呈三角形，身体灰褐色，有斑纹，捕食小动物，也能伤害人或家畜。部队为了防止蛇虫进入家属区，在家属区周围挖了一圈小水沟，里面撒了药。这种药有种味，蛇虫嗅到就会离去，部队用这种方法，驱赶蛇虫，保护家属区的安全。 一天晚上，妈妈听到门外边有“沙沙沙”的声响，以为是父亲回来了，打开门借着灯光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心头一阵紧缩，一条头有碗口大的蟒蛇在水沟里吃倒掉的剩米饭。妈妈吓得赶紧把屋门关上。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把剩饭倒在水沟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争取留队 那时的妈妈，除了带好我和妹妹、做好家务事外，最愿意与别人说说话，聊聊天，去感受那种人与人的交流与和睦。这是一种消除寂寞的良方。形形色色的人物，各种各样的性格，都在她的脑际里活灵活现、久久不忘。妈妈之所以喜欢与人打交道，这与幼儿园工作有关。这也是她孤寂中的无奈，安闲中的倾慕，妈妈不想在家务事的繁忙和琐碎中，消沉她仍想参加工作的意志和向往。 “这里会成立幼儿园吗？”这是妈妈与别人交谈时常提到的话题。在她的心目中，这是渴望，这是急迫，这是她心里燃烧的火焰，去迎合和感叹那种近在咫尺而又殷切已久的期待和温馨。 “我看会。定海有个海军幼儿园，可离这太远了，接送孩子都不方便。眼下，我们部队家属孩子这么多，孩儿一天天长大，总要上幼儿园的，这也是方便父母、教育孩子的大事；不信，你走着瞧，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建个幼儿园的。” 每当妈妈听到类似这些话时，她的心情就特别舒适和高兴，这不仅仅是家属们的期盼，更是稳定军心的大事，撂不下，马虎不得！所以，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妈妈像迎接黎明初升的朝阳一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盼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使她沐浴到金灿灿的晨曦阳光。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不久，妈妈在家属委员会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根据上级指示，海岛团级以下军官家属要返乡，参加地方建设。也就是说，包含团级军官家属在内，都得返乡。这规定比内陆部队还严苛，也许是海防前线的特殊位置所决定的。这在当时，涉及面广，牵扯人多，就像十二级台风刮来一样，让人感到飓风的猛烈和狂呼，还有那一颗颗惴惴不安、心烦意乱的心。 水有源，树有根，凡事都有背景源头。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军队基层军官逐步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军官家属来部队常住现象也随之增多起来，而且大部分家属没有工作，使军队这片净土上到处可见家属和孩子的身影。1956年1月，根据上级指示，团级机关配备了1名专职妇女干部，建立了家属委员会，负责对家属们的管理教育工作。 可别小看这个家属委员会，大到部队的方针政策，小到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们都管都问都处理。张三的家属与别人家闹矛盾了；李四的家属要生孩子了，等等。可以说，凡是家属方面的事，没有她们不管的。 1957年12月，中央军委和总政治部下达了《关于动员军官家属返乡生产，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指示》。当时，舟嵊要塞区为了贯彻好上级指示，解决家属和孩子拖家带口的现象，保持部队旺盛的战斗力，要塞区决定团级以下军官家属要返乡。 那个时期，正是妈妈留心学做南方菜的时候，她经常向懂行的家属讨教，做菜技术明显提高。尤其是她做的红烧鱼，姜丝、蒜片、葱段、花椒、酱油、糖醋等作料放得足足的、全全的，所以，妈妈做的红烧鱼味鲜嫩香、色泽红润，特别好吃。可现在，家属返乡的事弄得妈妈没心思做饭了，她简单地炒了两个菜，就算一顿晚餐了。 父亲回家吃饭时，望着他冷若冰霜、满脸愁云的脸庞，妈妈也能猜出几分。她直言不讳地问：“是不是部队要团级以下军官的家属返乡？” 父亲脸色很难看地“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这事对应住了，是事实、是苦果，妈妈一下子把馒头堵在嘴上，哽咽在那里，不想让父亲看到她愁苦难受、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过，这事愁绪满怀，万箭穿心，不是忍一忍就会了结完事的。 那时，妈妈真后悔当初辞职来到这里。伞兵师让她一个月之内回来还可以接收，现在时间早就过了……妈妈除了懊悔的思绪和伤心的泪花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回山东老家吧，姥姥的身份不好，不能去；回父亲的老家江苏东台吧，那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而且她还带着两个孩子…… “这消息你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妈妈止住泪问。 父亲心中也是有着难言之隐的苦衷。部队的情况就是这样，决定在高层，下达也就是半天的事。好在他听人说过军委下的文件，文件上并没有说团级军官家属一定要返乡，这规定是要塞区“一刀切”自己制定的。军委文件上还说对确实返乡有困难的家属，要积极引导她们就业，为建设社会主义作贡献。 父亲抱着希望对妈妈说：“团级干部家属返乡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大家都在下面嚷嚷开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妈妈心情迫切地说：“不是看看情况再说，你们要积极反映情况，要争取机会。伞兵师团级军官家属都可以留队，为什么这里就不让呢？他们还是特种兵部队呢，说飞走就飞走了，还让家属留队呢。这里是海防部队，许久也不会挪个窝，团级军官家属为什么不能留队呢？……” 妈妈态度坚决地说着，倾诉所有，一个心思想留队；再说，家属留队的人多了，部队成立幼儿园的事就更有希望了……这是环环相扣的事，有着内在联系。 父亲听妈妈说着，一声不吭，他那眉宇间的“川”字越蹙越紧、越皱越大，模样格外严肃认真。他知道妈妈受了不少委屈，心中聚集着很多凄苦，说一些抱怨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时，部队团级军官是守卫海岛的中坚力量，出现了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活思想：有的团级军官不想守海岛了，诉苦诉怨地要求到后方去工作；有的满腹愁绪和无奈，确实属于家属返乡有困难的人员；还有的叫苦不迭发牢骚，打算申请转业到地方去工作，等等。 身为一团之长的团长和政委感到问题不小，他俩在抱怨中倾听，在焦虑里思考，两人商议后，准备筹划向上级提出允许团级军官家属留队问题，以平息大家的不满情绪……这是部队建设的大事要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思想乱不得，也输不起。 政委征求父亲意见时，父亲推心置腹地说：“现在大部分海岛都是以团级单位驻防，如果不让团级军官家属留队，非要他们过那种两地分居生活的话，势必会分散和影响到他们的精力。他们的思想若要不稳定、不安心，对巩固海防前线极为不利。” 政委点点头，眼睛里闪现着赞同的光亮，坦诚相见地回应说：“我和团长也是这样考虑的。就算团级军官家属返乡，每年双方都有探亲假，来来回回，势必会牵扯到他们的精力……再说，团级军官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再这样动动荡荡没个稳定的家怎么能行呢！” 政委开诚布公地表明了态度，父亲心里当然高兴喽。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政委的话非常重要和管用。父亲坚信，其他海岛的团级军官也会这样反映问题的，这是潮流、是趋势，是个实实在在的问题，谁都绕不开、解不脱。 几天来，妈妈心里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直担心要塞若是不改变这一决定的话，她还要面对返乡问题……这种感觉很灼心、很实际，也使她很为难，就像一枚苦果，不管它有多么酸楚，多么苦涩，她都得往下咽、往下吞，去体会那种军令如山的坚忍和无情。 所以，大势当前，事关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妈妈也无怨无悔地加入到团级军官家属争取留队的行列中来。她常常和一些团级军官家属议论这事。妈妈说话不多，但能说到点子上。譬如说特种兵部队团级军官家属都能留队，为什么海防部队团级军官家属就不能留队呢？要塞首长应该考虑到团级军官和他们家属老大不小的年龄，不能再过那种游游荡荡、无依无靠的分居生活了，等等。团级军官的家属们也觉得这话在理，经常在自己丈夫跟前吹吹风，下下雨，去释怀她们内心的不悦和见解。 后来，大家才得知，舟嵊要塞区首长认为舟山群岛地处海防前线，蒋介石又一直叫嚣反攻大陆，经常还有小股蒋特袭扰海岛，而大多重要岛屿基本上是以团级单位驻防，生活环境十分艰苦，作难事很多，有些事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譬如教育、医疗等。再说，万一遇到战事，家属困在海岛上，会引来诸多问题，所以，要塞首长才做出让团级军官家属离岛返乡的决定。 此后，听听反应，掂量掂量，他们又觉得该决定有些欠妥，有种顾此失彼的冷风从他们耳畔掠过，而且有时还是强风骤雨，带来隐隐深深的忧愁，不能忽略，应以重视。 最后，从稳定军心和巩固海防前线的角度考虑，要塞区又决定团级军官家属不返乡了，但要做好一旦遇到战事，及时组织家属撤离海岛的思想准备和行动方案。并且，家属们要做好吃苦受难的思想准备，特别是对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正确对待，积极克服。另外，家属也要积极响应和落实军委文件精神，热心倡导和寻求就业机会，参加军队和地方的社会主义建设。 (注明：文中所涉及的问题已解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0、冰凉的心 要塞区要求家属们做好吃苦受难的思想准备，特别是对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正确对待，积极克服，这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事实上的确如此。它就像一座重重叠叠、陡立峭拔的山；一片浩淼万里、波浪滔天的海。眼前是一处处无能为力、望洋兴叹的景象，确实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我为何老喜欢用山和海打比喻说例如呢？因为山的巍峨，海的宽阔，在我的印象里太深了、太强了，充满着不可轻易逾越的叹息和感概。 我随妈妈去岱山时已经5岁了，刚上完幼儿园的中班。那时的我，喜欢玩具手枪，喜欢玩具汽车，这些东西就像一支“兴奋剂”，玩起来就喜爱上瘾、无边无沿，能使我在脑海里留下嗜好的烙印，有着一份抹不掉的特殊情感。 岱山海防团没有幼儿园，只有一所小学，所谓的“小学”也就是一间房，七八个学生，一位全科老师，位于一处山坡上。房子是新盖的，新砖新瓦防台风，是地方政府支援部队盖建的。那时，地方政府也挺作难，海防团有七八个到了上学年龄的孩子，若建一所小学生源不足，不建小学这些孩子就没有书读。地方政府只好建了个一间房子的学校，派来一位思想好、能力强的全科老师，教这七八个孩子读书。 由于海防团没有幼儿园，我不能升大班，爸爸妈妈商量后，决定让我上小学试试。 我上学后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有一半学生个头都快跟老师一样高了，才上小学一年级。老师是个女的，胖胖的，朴素着装，什么课都教。在我的记忆里，这位老师普通话说得特别好、特别纯，好像没有掺杂太多家乡的口音，像个见过世面、从正规地方过来的老师。 我像在幼儿园上课那样，双臂环抱地放在桌上，老师还表扬了我，前面的学生不屑一顾，也不把双臂放在桌上。上课时，虽然我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听老师讲课，但老师讲的课我什么也没听懂，只盼望早些听到敲炮弹壳的下课声。 下课后，高个子同学喜欢玩“斗鸡”游戏。他们蜷曲起一条腿，用手端着脚，用蜷曲的膝盖相互碰撞着，谁蜷曲的腿先落地为输。我也上前去凑热闹，高个子同学故意放低腿，等我靠近后用力往上一挑，我摔了个仰八叉，他们哈哈笑起来，声音像大人笑似的。 我从小就不服输，爬起来继续“斗”。他们见我不知量力，怕摔伤我，故意装作输……每天放学回来，妈妈见我像个“泥猴”似的，问我是怎么弄的？我说是和同学玩游戏弄的。妈妈问我学习上的事，我是一问三不知。唉——，那时候的我，思想完全被“玩”包围着，听老师讲课就像听天书一样，什么啊啊啊、哦哦哦呀；什么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呀；面对这些陌生的词语，我是呜里呜啦地什么也听不懂，难以迈进求知欲学的门槛。 那时，军营里经常传来打靶的枪炮声，我特别喜欢听机枪、冲锋枪点射、连发和炮弹落地的声音。机枪或冲锋枪点射和连发的声音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迫击炮炮弹落地的是：“咝——咝——轰！”榴弹炮炮弹落地的是：“嘘——嘘——轰！” 我经常在纸上画上飞机、军舰、坦克、大炮、机枪等，嘴里不停地嘟噜着枪炮的声音，让两边的小人“打仗”，而且是乐此不疲、美不堪言，越弄越带劲。 中午睡觉时，我用手弄出飞机、军舰、坦克、大炮、机枪的样子，两手边比划边嘟噜着：“哒哒哒……咝——轰！砰砰砰……嘘——轰！……” 与我睡在一个房间的阿婆（保姆），心情难受地向我妈妈诉苦说：“你儿子中午睡觉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妈妈见我上学没学到什么东西，却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声音回来，心里很不好受，有种冷丝丝、凉飕飕的感觉蹿上她的脊梁骨，使她着急，使她失望。 更使爸爸和妈妈感到头痛的事是，一次上课时，我像在幼儿园钻大积木那样偷偷地从桌子下面爬了出去。就在我爬的过程中，一位个子高的同学举手站起来向老师报告说：“老师，这个小同学钻到我的桌子下面了！” “知道了，你坐下吧。”老师让这位同学坐下，也没有理睬我，继续上课。 我爬出教室后，跑到山坡上挖老乡的地瓜吃。那时地瓜还没长大，有大拇指粗，带着泥巴挂着土，我用衣服擦擦就啃着吃，吃后拉痢疾。那时的我，不知拉痢疾是什么病，反正腹痛、拉稀、便脓血的滋味不好受，一天要拉好多次。 老师家访了，知道我来时上幼儿园中班，坦率地对妈妈说：“你的孩子岁数太小了，还没到能约束自己的年龄，再让他上一年幼儿园吧，来年再来上学，或许会好一些。” 听了这番话，妈妈也无可奈何，这是老师根据不同经历的孩子，开诚相见的劝说，也是为了我好，妈妈答应了。只是在她的心底里，留下那一串串冷丝丝的影子和感受。 我被送到定海的一所海军幼儿园，离家挺远，需要住宿。妈妈给我做了一身新棉衣、新棉裤和新棉鞋，好像我要出远门不回家似的。在定海幼儿园上大班的日子里，是我终身难忘、感受最深的岁月。每到星期六下午，人家的孩子都被父母接回家了，去享受礼拜天的团圆和幸福。可我离父母远，只好和几位没有父母来接的孩子呆在幼儿园里，去履历那种孤单和寂寥，去体会那种怜悯和渴望。 由于我没有几身像样的衣服，棉衣襟前是硬邦邦的饭疙疤。再加上我长得“地包天”的牙齿，牙齿排列也不整齐，老师和阿姨很不喜欢我，动不动就训我拽我。那时，孤独感常常伴随着我，使我胆小、怕事、自悲、自怜，怯怯懦懦的。 记得幼儿园有一段时间饭前饭后要用盐水漱口，我经常把漱口水咽到肚子里去，老师知道也不管。如果是别的孩子把漱口水咽到肚子里，老师就会安慰说：“不要紧，渴到肚子里也没事。”“以后注意些，别往肚子里咽了。” 唉——，看来我是个不受宠爱的孩子，身边常常有冷漠的眼神和批评的话语。现在看来，主要是家里把我放到幼儿园就不管了，我穿戴又窝囊、又埋汰，给幼儿园的阿姨们添了麻烦，使她们星期天都无法省心休息。 放寒假时，妈妈由于工作忙不能按时来接我，整个大寝舍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老师拉灭灯后，我很害怕，用被子蒙住头，露出一点缝隙，害怕的眼神瞅着缝外，好像妖魔鬼怪渐渐走近我似的…… 天刚蒙蒙亮，远方传来船的汽笛声，我想一定是妈妈来接我了。快到中午ll点时，妈妈来接我了，我成了幼儿园最后一个被接走的孩子。 当我出现在妈妈面前时，妈妈惊呆了。我穿着棉衣已成了饭疙疤的“铠甲”，两只棉鞋底向外翻着，鞋帮朝下，流着两筒鼻涕……妈妈赶紧用纸擦掉我的鼻涕，拉住我的手。 幼儿园门口坐着一位胖阿姨，身旁有一个玻璃罩的小车，小车的层架上摆放着许多小泥人。胖阿姨指着一个小泥人对妈妈说：“这是你儿子捏的。” 妈妈哭笑不得领我走了。刚走出幼儿园不远，妈妈给我买了一双新棉鞋，把那双脏兮兮、鞋底向外翻的棉鞋扔了，大概是妈妈怕父亲看到我这副模样会生气吧。一路上，我们又坐轮船又乘汽车，妈妈久久拉住我的手，一直没有说话。 古罗马诗人奥维德曾这样说过：“任何事物都不及习惯那么神通广大”。不错，大概是儿时的影响，我长大后穿衣服从不挑挑拣拣，不管多旧的衣服，都能穿得出去，从不摆新摆阔地买好衣服穿，直至一生。记得那时，父亲让我注意着装外表，有个人模人样的形态，可我好两天又穿旧衣服了，总是摆脱不了那种扑面而来、淋漓尽致的渲染。也许，这就是习惯吧。 还有一件事，我初始上的小学是那“一间房”的学校，参差不齐年龄的学生，什么课程都教的全科老师，这些都在我心里留下难以泯灭的印象。小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不好，父亲经常不让我吃饭，让我站在门外，或让我站在餐桌旁。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站在那里的滋味很不好受，肚子饿得咕咕叫，馋馋的、怨怨的，心里充满着等待和希望，想早些能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 大概是经常这样的原因，我铭诸肺腑，长大后落下一个令人讨厌的毛病：每当家里来客人时，妈妈做了些好菜，要留人家在家里吃饭。这时，我最看不惯客人说说笑笑……若是这样，我就会冷不丁地说些令客人扫兴的话，弄得人家没有心情吃饭。我也知道这样没礼貌，不懂事，可不知为什么，反正到那时我就会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常言道：家务事无所谓对错。现在看来，我不想论个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说一千道一万，只能怨我小时候不争气，才惹爸爸妈妈有了这段不愉快而又饱经冰心凉意的往事。反而，我觉得爸爸妈妈有责任心，有使命感，谁不指望自家的孩子好呢？这才是事情的主流和本质！只是教育孩子的方法各有千秋、各有侧重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1、吵架 妈妈当随军家属的那段时间里，她整天围着孩子、铁皮炉、搓板转。带孩子、做饭、洗衣服；再带孩子、再做饭、再洗衣服……日复一日循环着、忙碌着，在她的脑海里，全是这些简单而又繁琐的事务，主宰着她的一天，令她烦躁、令她不安。 妈妈从小就参加革命工作，受党教育多年，封建礼教下的“三从四德”在她脑际里没有市场，就连“贤妻良母”这一中国妇女的传统道德标准，妈妈也不予苟同。她认为并不是把妇女束缚在关爱丈夫、做好家务、痛爱孩子上就是“贤妻良母”，还要赋予、包含新的内容、新的境界……这就是工作上要自强、经济上要自立，等等，这才是“贤妻良母”的核心价值观。 其实，妈妈曾看过“贤妻良母”的十大标准：善良、自爱、教养、知性、柔情、耐心、宽容、热情、干净、平衡。但在她的感知和评价中，自爱就包括自立，没有自立，女人就是个附庸品，隶属物；这里没有蓝天，没有绿地，没有女人所希望的一切，自爱就爱不起来。 妈妈经常把她跳伞时的照片拿出来看，尤其是跳伞着陆后，人家给她拍的那张照片，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出来了。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这里的荣耀和自豪，深深地埋藏在她的心底处，时常会在她心里掀起波涛汹涌的巨浪，去感受那种勇敢和坚毅……她想念过去的战友，怀念当初跳伞的情景，羡慕有工作的那段人生旅途，就连过去与同事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她都思慕驰念…… 一天晚上，月明星疏、微风阵阵，远处的村庄里传来吠吠的狗叫声，军营里显得格外谧静和安详。妈妈把想找工作的事告诉了父亲，想听听丈夫的态度和意见。 父亲听后，锁着眉头，苦笑着说：“你在家带孩子不是挺好吗？怎么突然想起去工作呢？” 妈妈向外倒着苦水说：“我不甘心这样下去，成为一个家庭老太婆……”在妈妈心里，这种当家庭主妇的感觉很糟糕、很茫然，看不到哪里是终点、是尽头。 “没人这样看你、说你。你的担子重千斤，能把孩子养好带好就是最大的功劳了。”父亲安慰着妈妈，道出他的心里话。 “我要出去工作，不然就颓废了……”妈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回答父亲。 “团领导中没有一个家属在外边工作，你看人家不是过得好好的。”父亲摆起周围的人来，想说服妈妈。 妈妈最烦听到这种话了，理直气壮地说：“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人和人不一样。军委和总政还下文件让随军家属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呢！” 父亲说：“我们这里是海岛，与内陆城市不一样，没那么多就业岗位……” “不管是哪里，关键看有没有这份心了！”在妈妈心里，她已厌倦这种当家属的生活，一年多了，这种烦躁和苦恼，无时无刻不袭扰着她、鞭笞着她，她想跳出这个圈子，去追求那种有工作、有收入的生活，填补她心中的那种缺憾和失意。所以，谁反对她就跟谁急，谁阻拦她就跟谁吵，这里没有折衷的余地，这就是妈妈那时候的想法。 “你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工作，会很辛苦的……” “工作和孩子都很重要，我不怕辛苦！”妈妈毅然决然，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能想象出你既带孩子又顾工作的那份艰辛、那种劳苦，肯定会顾此失彼的，到头来两头都不落好……”父亲仍想劝妈妈回心转意，放弃这种打算。 妈妈见父亲一直泼冷水，不想再啰嗦了，斩钉截铁地说：“别说了，我已决定了！” “我还是那种观点，不要把自己弄得太劳累了，好像你有多能似的！”父亲不高兴了，眉宇之间，话语之处，都挂着否决的态度。 妈妈根本不看父亲的脸色，语句铿锵地说：“是的，我就要能出个样来给你看看！”妈妈早已给自己定下了法码，想撼动她不容易。 …… 父亲和妈妈吵架了，虽然不是大吵大闹，但却是入心入脑入髄的，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依附谁，各抒己见，各奔东西。父亲了解妈妈，从妈妈当初争取跳伞的那件事就可以看出，妻子是个不甘平庸、有主心骨的女性。 那时，父亲对妈妈也没有办法，不管是正面告诫，还是旁敲侧击，对妈妈来说都没有用途。妻子的脾气性格就是这样，认准的道儿，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既然如此，父亲也很知趣，也很大度，夫妻俩总是这样“将”着“挺”着，动不动就上劲吵架，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父亲妥协了、依从了，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允许妈妈找工作了。这里的感觉不是风，也不是雨，不是那种风风雨雨的冲刷和洗礼，而是春天的暖意，秋天的问候，悄然间进入夫妻双双的心扉。 当然，父亲说得也对，海岛与內陆还不太一样。那时的海岛不像内陆城市，有较为齐全的部门，有很多就业岗位，找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军营里没有幼儿园，军营外又是渔村，很多渔民除认识钱外，大字不识几个。再加上妈妈不懂当地方言，更没有什么工作可干了。那时妈妈，就面临这种境地和状况，单有想找工作的心愿是不够的，所以，必须面对，必须正视。 一天，父亲回家要比平时早些，在他心里，部队就像他的家一样，这里的感情付出，这里的任劳任怨，都凝聚着他那火热的心、渴望的情，还有他那全心全意的奉献和关注。 父亲回家后，倏地间勤快起来，抹桌子，扫起地，妈妈感到奇怪了，好奇地说：“今天你这是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父亲也说起俏皮话来：“不管是东边出还是西边出，只要有太阳就行。” 妈妈想笑，心里却是苦苦的、涩涩的，她整天为找不到工作烦恼着、焦急着，没有一点开怀大笑的感觉；仿佛是座冰山，仿佛是尊石雕，冷冰冰的面容欲罢着她的情感空间。 “小牟，镇政府给部队一个家属就业名额，是信用社银行的，我要了过来。” “真的！”妈妈听到后振奋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在她心里，丈夫是杆秤，关键时刻能称量出家的分量。 父亲郑重其事地说：“这工作整天就坐在那里，收收钱，出出钱，挺轻闲的，我看不错。” 妈妈当然高兴喽！银行工作她早有耳闻，累不着，晒不着，是门轻松的活儿。不过，一种隐隐约约的忧愁和担心在妈妈心中悄然升起，就像一块石头闷闷地压在她心上，令她踧踖不安。妈妈从小算术就不好，这种整天算来数去的活儿，不知适合不适合她。不过，话又说过来，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差事，妈妈又不肯轻易放弃，决定去品品滋味，实践实践，看看自己行不行、中不中，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他们叫什么时候去？”妈妈问。 “那里现在有一个女同志，按规定必须要配够两个人，你去那不能太晚了。”父亲权衡左右，交代说。 俗语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在亲人面前，妈妈没有遮掩，没有迟疑，把她的忧愁和遗憾告诉了爸爸。父亲听后摆了谱、定了调，没有强求地说：“去那试试吧，不行就把名额让给别人。” 父亲的话语不多，却令人宽慰、令人踏实，有种进退两可、波澜不惊的感觉，这是妈妈最希望看到的。 来到信用社，妈妈干了两天，就感到不适应了。面对经手的钱，数来算去，收收支支，次次回回都揪她的心，劳她的神，一点也感受不到工作的轻松和愉快，仿佛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分分秒秒都伴着紧张和焦灼……妈妈觉得脑筋使得太辛苦，有时还犯糊涂，干脆退出来了，把名额让给了别人。说到底，妈妈还是喜欢干幼儿园的老本行，这里已是轻车熟路、知根知底了，能号住脉，把住帆。 虽然工作没干成，妈妈从内心中还是感谢丈夫，这里有支持、有理解，还有大丈夫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担当和从容。 在那段日子里，妈妈特别爱做好吃的，特别是星期天，父亲在家吃饭时，妈妈的厨艺更是花样翻新不断，就拿做鱼来说，她这次做酸甜可口、外焦里嫩的糖醋鱼；下次做肉质软嫩、口感鲜美的清蒸鱼；再下次做酱油烹饪、味美透香的红烧鱼等。妈妈总想用这种方式，聚集她的情，融入她的爱，犒劳犒劳父亲，让父亲在这和暖的家庭里，感受那份温馨和关怀。 当然，妈妈满脑子时常想得还是要参加工作，经常打听部队成立幼儿园的信息。这种感情、这种期待，就像日出日落似的，天天在她脑海里浮现着、留存着，去殷求那些守候中的音讯，去唠叨那种祈盼中的迟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2、工作的欣喜 不久，父亲调到定海某部教导团工作了，担任副团长职务。这里主要担负着士官(班长)和专业技术兵的教学培训工作，有时也对基层军官进行培养训练。每天早晨，不论是旭日的晨曦撒满东方，太阳照耀得一派辉煌之时，还是满天阴霾笼罩着无光无彩、灰暗苍茫的天色，这里都会准时响起军号声和出操的口号声。 尤其是对士官的教学培训工作，上级很重视，每年都有，他们都是老兵骨干，不得马虎，不得懈怠，从点点滴滴抓起，从方方面面要求，让他们保持军中士气高昂的精神状态和过硬素质，去影响和贯穿整个部队，当好班长的角色。 那时的父亲，就是主抓士官培训方面的工作，担子不轻，他耳边经常响起上级首长的讲话，大概意思是：若拿一个团来说，进入教导队训练的基本上全是久经考验的老兵。他们是团里的老底儿，是一个团的看家家当，即使其他营连拼光了，只要教导队还在，这支部队就垮不了；反过来，教导队一旦打光了，恐怕这支部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这段话说得如此深刻，如此一针见血，是经验的体会，是实际的教诲；由此可见，上级首长对教导团(队)工作的重视程度。那时，教导工作层层都有，通常团设教导队，师设教导团，军设教导师。 也就在这时，传来定海八一托儿所招收保育员的消息，主要是管孩子吃喝拉撒睡的工作。妈妈闻讯后，整个身心沸腾着、激动着，她那心潮澎湃的情感，一浪高过一浪，向着她梦寐以求的彼岸，冲击着、汹涌着。这是她渴望已久的信息，这是她翘首企盼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开花的季节，妈妈能不高兴吗！ 当然，乍一听起来，保育员是幼儿园工作的最基层，名称不太好听，但事情总得先有车，后有辙，得一步一步来，一层一层上。再说，自己已经辞职了，得了千元补偿，不能再抱着教养员的老本不放了。只要自己好好干，有本事，有热忱，会有升迁机会和发展机遇的。 妈妈应聘前夕，总想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去满足人家对她初始的记忆和评价。她钢笔字写得好，清秀流利、轻巧如舞，再加上她的思维敏捷、能写会说，她都想竭尽全力地展现出来，让人家对她有所了解、有所好感，不想因她的不完美或缺失什么而错过这次机会。 妈妈铺开纸，扎下笔，写起自荐书来。她知道干什么吆喝什么，她现在应聘得是保育员职位，不是教养员和幼儿园领导，不能让人感到她写的文字显大眼、乱嘟嘟的，大谈幼儿园工作的重要性，超范围发挥，反而坏了事、堵了路……她从雄心壮志的思维中，寻找出如何干好保育员工作的思路，奋笔疾书起来，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是一位曾经干过幼儿园工作的同志，在实际工作中深深感到保育员工作的重要性，它涉及到儿童的吃喝拉撒睡，里里外外都有情，都有责任与担当。比方说，孩子吃饭不好，是不是他身体不舒服，要及时找医生看病问诊；比方说，幼儿穿衣慢，在帮助他穿衣的同时，要让他学会自己穿衣穿鞋，这样将使孩子终生受益”等等。 妈妈写的自荐书朴实无华，言语中肯，充满着踏实而又积极的态度，没有刻意追求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语句，去渲染幼儿园工作的重要性和价值观，只是结合本职工作，顺应自然，谈了自己的一些体会。 妈妈把自荐书看了好几遍，又逐字逐句地修改了两次，最后，认认真真地誊写了一遍，义无反顾地应聘去了。一路上，她內心里既七上八下，又热心向往，燃烧起慨当以慷的火焰，激情四射，慕名而至。 负责招聘的是八一托儿所所长，她见妈妈以前干过幼儿园工作，还是个教养员，让妈妈在大班当保育员。这里的孩子半大不小了，工作又脏又累，还是孩子养成良好习惯的关键时期，充满着花开花落的挑战和春意盎然的机遇。 那天晚上，妈妈有了工作，怦怦跳动的心里仿佛旱地里沐浴了雨露，阴冷中见到了阳光，内心中踏实而又喜庆多了。她哼唱着歌儿，做饭炒菜也来劲了，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舒心饭。当然，她心里知道，这只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今后繁忙艰巨的工作等待着她去应验、去开拓。 定海八一托儿所离父亲所在的教导团有40多里路，乘坐班车需要一个小时。每天黎明时分，也就四五点钟的样子，东方刚刚泛白，淡青色的光泽朦朦胧胧亮起来时，妈妈就匆匆忙忙起床了。她像紧急集合似的，快速起床，快速洗漱，快速做饭……她总是乘坐最早的一趟班车，提前赶到托儿所，去践诺履行她的那份保育员工作。 她到托儿所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寝室卫生，给小朋友们叠被子，倒马桶。大班有40多个孩子，晚上每人一个痰盂，大小便就拉撒到在这里，有的痰盂里大小便都拉满了，臭烘烘的。妈妈以前接触过这些活，并不觉得脏臭，反而有一种又找回过去工作的那种感觉，乐此不疲地把痰盂刷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像欣赏“艺术品”似的把痰盂整齐地摆在床下，稍有偏差错位她都要纠正过来。寝室整理完后，一眼望去，被子叠得井然有序，痰盂摆放得整齐划一，床挨床，铺挨铺，一切都工工整整，十分耀眼醒目。 妈妈有这种感觉和劲头，完全是一种进取心驱使，一种责任心差遣，特别是干脏活累活时，越是组织上磨练察看她的时候，她越是沉得住心，静得住气，把活干得漂亮些、利索些、稳妥些，去接受组织上的考验和观察。 托儿所每周给小朋友洗一次澡，洗一次枕套和床单，妈妈一干就是大半天。她搓呀、洗呀，腰酸了，忍着，胳臂累了，坚持着，反正，在外人眼里，妈妈积极、主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叫干啥就干啥，从不挑肥拣瘦。也许是上苍给她的福分，也许是大地给她的恩典。那段时间，妈妈一天下来很辛苦，心里却很踏实，能吃能睡，人也长胖了，也有精神了。哈哈，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人行天下勤为本啊！ 自妈妈有了工作之后，她的心情舒畅、宽慰多了，也不跟父亲吵架了，对我和妹妹的态度也好多了，她似乎又在人生的“辞海”里找回了“笑”的诠释，“乐”的欢喜，每天“陶陶然乐在其中”地干着那份保育员的工作，渐渐实现着她的人生价值，渐渐靠近着她的人生目标。 由于妈妈曾在北京接受过幼教培训，过去又是一个当行出色的教养员，她的才干渐渐显露出来。幼儿园老师自编的儿歌，妈妈哼上几句就能把曲子谱写出来，引领大家吟唱。妈妈写的钢笔字漂亮、清秀、流畅，领导经常让她写幼儿园的总结材料和在幼儿园门口写“通知”等工作。更令妈妈兴奋不已的是，领导还让妈妈加入到大班的教学工作中，去展示发挥她的潜能和聪明才智。 当然，越是春风得意、好事连连的时候，妈妈越懂得“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至理名言的真正含义，更是谦虚谨慎、尽心尽职地干好领导安排她的每一项工作。可以说，当时的妈妈，在鲜花和掌声中，没有流连，没有陶醉，只有坚韧不拔的奋进和永不停歇的前行，去奉行她内心中的向往和意志。 有一段时间，托儿所里流行黄疸肝炎，医院早晨要对房间照射紫外线杀病毒，不许人在屋里。为了不让孩子们上课时冻着，妈妈在紫外线下生炉子，大家都挺感动和敬佩她。不到半年光景，经群众评议，领导推荐，妈妈被提升为教养员，还当上了班主任。不久，上级领导看中妈妈的才华和能力，调她去海防某团新建的一所幼儿园当保教组长。 妈妈的工作担子重了，内心中更是欣欣然、乐滋滋的，有一种平衡感在她的心里滋养着、蔓延着，呈现出一种高低上下的比较和掂量。她在伞兵师幼儿园干了5年，一直是教养员，到这里才干了半年她就从保育员升至教养员，现在又当了保教组长。虽说这里的幼教工作比内地部队起步晚，但机遇多，就像戏曲演员一样，能充分施展自己的“四功五法”(戏曲表演的四功是：唱功、念功、做功、打功；五法是：手法、眼法、身法、发法、步法)。关键是要有搭台唱戏的机遇，妈妈在这里遇到了。妈妈是文艺兵出身，对这种感觉体会最深，仿佛山泉小溪从她心中淌过，留下的是那种清澈而又潺潺的琴声。 从那时起，妈妈给自己人生坐标里定了一项“凡人贵自立”的座右铭，相信只要靠自己的努力，今后的人生道路会越走越好。 再说，妈妈也渐渐喜欢上了东海之滨的这个海岛。虽然老百姓中有“宁隔山不隔海”的处世说法，但海岛上气候温和湿润，海风袭来，凉飕飕、冷清清的，晚上还得盖条薄被子，天气令人舒适，令人神往。 妈妈喜欢吃鱼，这里又是全国黄鱼、带鱼的主产区，每天渔民出海归来，一筐筐鱼，一篓篓蟹，搬运上岸，肩抬过秆，码头上一派热闹景象，有很多鱼妈妈还从来没有见过，仅“吃住”这两项妈妈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另外，舟山群岛属浙江管辖，省会杭州和河南开封又有北宋和南宋之说，妈妈觉得古往今来，都是缘分和庆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3、三八红旗手(1) 妈妈来到新建幼儿园后，职位变了，责任也变了，既管保育员，又管教养员，这种相似“副园长”的组长官衔，是一面“旗帜”，又是一把“槌子”，既要像面旗帜那样给大家做出榜样，让大家感受到旗帜的鲜红和飘扬；又要像槌子那样敲敲打打，督促提醒大家把工作干好。说到底，这双重身份不可侧重和偏废，哪一项工作都得做好，都得相得益彰、面面俱到。 有了这种思想压力，妈妈的心里一会儿是阳光明媚，让人们感受到晴天的温馨和煦；一会儿又是风风雨雨，让人们感觉到风的来临和雨的倾盆。反正，人生就是这样，不仅仅是日丽风和、气候宜人的日子，还有疾风骤雨和电闪雷鸣，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当然，妈妈不是那种大喊大叫、喜怒无常的人。在实际工作中，她有她的分寸，她有她的原则，在原则中讲究分寸，在分寸里遵循原则；或是换一个角度说，在工作中均衡情感，在情感里显现工作。通过这些星星点点、方方面面的考量和追求，尽量调动大家工作的积极性。 那时，这家幼儿园里的保育员全是部队家属，她们大都是南方人，是响应部队随军家属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号召报名参加幼儿园工作的。见面的第一天，她们的印象各有不同：有人带着口罩，套着袖筒，给人一种讲究卫生、讲究干净的印象；有人穿着旗袍，像串门逛街似的，很注意自己的风度仪表；还有人留着美丽而又时尚的鬈发，给人留下浪漫俏丽的倩影。 当她们看到这里的工作是每天给小孩叠被子、洗衣服、倒马桶时，她们的感觉沉默了、消极了，谁乐意干这份既苦又脏的工作呢？甚至有人看到马桶里的大便就跑出去“哇哇”呕吐，样子难受极了。 那时，妈妈正怀着我的大弟弟崔健，身体常常会感到疲倦劳累，腰部酸痛僵硬，有时还有头晕目眩等症状，但她仍身先士卒地为她们做出表率，让她们感受到“旗帜”的鲜红和飘扬，使她们尽快熟悉工作，适应工作。 有位保育员看到妈妈刷马桶时粪水溅在手上，表情复杂地问：“牟老师，你不怕脏啊？” “大便谁闻到都是臭的。哪个小孩不拉屎撒尿呀，这些工作总要有人去干，这是幼儿园工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妈妈的回答坦然亲近，没有生硬感，是一种情感上的传承和熏陶。 这位保育员想想也是。特别是妈妈说得那句“哪个小孩不拉屎撒尿”的话，亲切、诚恳，话中充满着爱心，满盈着责任。她情不自禁地卷起衣袖，跟着妈妈刷洗起马桶来。 “牟老师，你刚开始干时，也是这样不怕脏吗？”这位保育员边干边感兴趣地问道。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因为我从小给人家带过孩子，当过保姆，屎尿拉撒在地上，撮撮铲铲习惯了。”妈妈道出缘由，令人信服，令人赞叹。 这位保育员听说妈妈从小当过保姆，不由得肃然起敬，真有种“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年功夫老始成”的意思。她从心里更加敬佩妈妈了。 吃早饭时，她见妈妈刚刷完马桶就吃饭，还吃得挺香的，不禁想起刚刚刷去的屎尿，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问妈妈：“能吃下吗？” 妈妈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就能吃下了。” 这位保育员沉思片刻，想起自己的孩子，的确如此，便心领神会地吃起饭来。 妈妈就是用这种方法，不公开批评，不当众责怪，而是用自己的模范行动，通过谈心的形式，潜移默化地教育人、引导人，让她们懂得了幼儿园的工作性质，渐渐地适应着这些工作。 当然，最使妈妈感到压力大的是这些家属们过去都没有从事过幼教工作，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从零起步。这种景况急不得，也慌不成，好似上满发条的闹钟，还得一秒一分地走，循序渐进地去实现她们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些看似正常的情形，但在海防团却不行，慢不得、等不起。因为海防团过去没有幼儿园，大家饱受着子女得不到教育的苦恼，现在有了幼儿园，他们又担心幼儿园只是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孩子受不到良好的启蒙教育，贻误终生，纷纷要求上级给他们派来一个懂行的幼教老师。上级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妈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这个幼儿园担任保教组长的。 不久，部队派来一个连长担任幼儿园园长兼任党支部书记。他个头不高，较瘦，黝黑黑的，整天眉头皱成疙瘩，一副沉思表情，面容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长好几岁。他的思想压力很大，生怕搞不好幼儿园的工作落埋怨、遭议论。再说，幼儿园大都是女同志，也不便管理，他向团首长提出让妈妈担任幼儿园党支部书记，这样也有利于做那些女同志的思想工作，首长也答应了。 后来，团首长查觉到妈妈不是党员，也只好让这个连长兼任党支部书记了。连长上任后，第一个就找妈妈谈心。他诚恳地对妈妈说：“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干吧，你主要抓幼儿教育这一块，大胆工作就是了。” 妈妈知道这里的情况后，从内心里感谢这位连长的信任和支持，表示要尽心竭力地抓好教学工作，消除家长们对幼儿园的担忧。 谚语道：学习如赶路，不能慢一步。由于幼儿园人手少，很多家属既当保育员又当教养员，再加上缺乏幼教方面的经验，又没有全国统一的幼儿教材，很多人一上课就教孩子背唐诗，拿起教鞭就教孩子“1234567……”，她们认为这样就是幼儿教育，让孩子记得越多越好，背得越牢越好。 妈妈不反对儿童背诵唐诗，也赞同老师教孩子算术，但如果长期用这种教法，就会束缚住儿童的天性，把他们的思维从小就固定在生搬硬套的模式里，对启发幼儿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极为不利。 在北京学习时，妈妈曾听幼儿专家讲过趣味教学法，专家还引用了爱因斯坦的一段话：“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着世界上的一切，推动着进步，并且是知识进步的源泉。” 这段名言，妈妈至今还记得，它就像茫茫夜海中的一座灯塔，以它独有的光芒，照着沉寂的大海，引领着轮船前行的航向。 根据教学经验，妈妈把如何开发儿童想象力列入重要研究课题，并写出教学大纲，构思出教学模具。如教孩子们学习唐代诗人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静夜思》时，妈妈不仅构思出有助于让孩子理解此诗的图画，而且还把孩子不易理解的字、词详细阐释，引以比喻说明，写入备课教案。 譬如：“疑是地上霜”中的“疑”字和“霜”字，儿童不易理解。“疑”字要从“一物好像一物”中引导孩子：如椅子好像木马、桌子好像小床。“霜”字要用月亮射进窗内的图画，让孩子理解这是月亮照射形成的自然现象。“举头望明月”中的“举头”，是抬头看、抬头望的意思，可以引导孩子做动作体会和加深理解。“低头思故乡”中的“故乡”一词儿童不易理解，要引导孩子把“思故乡”领引到想家上；如想家中的爸爸妈妈，想布娃娃，想某种玩具、动物等，谆谆善诱地从侧面理解“故乡”之意。 为了让孩子学好趣味算术，妈妈也设计了不少教案。譬如用从海边捡来的贝壳教孩子们做数字游戏。 老师说：“请小朋友拿出3个贝壳来。” 小朋友们纷纷拿出3个贝壳来。 老师又说：“请小朋友再拿出两个贝壳来。” 小朋友们又纷纷拿出两个贝壳来。 老师开始提问题了：“小朋友们，请你们查查面前有几个贝壳呀？” 孩子们非常认真地查起来。有的说5个，有的说4个，还有的说6个，场面热闹极了。 老师并不急于纠正一些孩子的错误，而是让孩子们在做游戏中看得见，摸得着，数得清，慢慢体会，渐渐使孩子们都查对了。 妈妈还鼓励教养员多带孩子们玩，这玩中大有学问，就像人们认识“春天”一样，不会带孩子“玩”的人，只知道“春天”是万物复苏，春忙耕作的季节；而会带孩子“玩”的人就不一样了，她会从“春天”中寻找到“三春”、“艳阳”、“阳春”、“淑节”等有关内容。这里的意思是让教养员备课时，要有丰厚的知识底蕴，给孩子一杯水，自己要有一桶水。 譬如教养员带孩子们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就可以联想出“集体观念——团结互助——机智勇敢——身体健康——同情弱者……”等许多方面的内容，让孩子在潜移默化中寓教于乐、茁壮成长。 所以，妈妈特别重视教养员备课，每周六下午都要开会研究下周教案，人人要讲，个个过关。许多教养员深有感触地说：“跟着牟老师在一起工作很累，但能学到很多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4、三八红旗手(2) 上好公开课，是妈妈着手抓好教学质量的关键步骤，这种感觉来得很强烈、很火急：有时，它仿佛一粒种子，在儿童心中长出嫩嫩的萌芽，渴望阳光的沐浴和雨露的滋养，生长出蓊郁、葱茏、浓荫蔽日的参天林木；有时，它就像一扇门，轻轻地叩开封闭的院落，去享受那春风的莅临，去感叹人世间的深情和神往；有时，它宛若春天的燕子，展开劲俊轻快的翅膀，穿梭在鲜花和柔柳之间，大写着春意的欢乐和问候。 反正，妈妈那时候的感觉，不论从哪个角度和方面想，都是要亮幡旗，擂战鼓，摆出刻不容缓的攻坚架势，只有下功夫、下气力把教学质量抓上去，让孩子们受益，让家长们放心满意，这才是实打实的硬道理。 入乡问俗，入门问讳。意思是到了一个地方，要了解那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每次上公开课之前，妈妈都要认真细致地与公开课老师促膝交流、答疑解惑，尽可能地把一些问题解决在开课之前，把一些精华汇集课中，使公开课上得成功，上得顺利，达到预期的效果和目的。 这次老师上的课是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春晓》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琅琅上口、春意醉人的诗句，情景交融，意味隽永，千百年来，人们传诵它，探讨它，仿佛在这短短的四行诗里，蕴藏着开掘不完的艺术宝藏。老师选中这首诗作为公开课，也是处于这方面的考量。 “我先把诗解释一下，让孩子们得到美的享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两句是说，春天夜短，睡着后不知不觉中天已亮了，到处是鸟雀的啼鸣声。这两句诗抓住春晨到处是鸟鸣雀叫的音响特征，渲染出一种醉人意境、烘托出春晨中一片盎然生机。‘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二句，诗人在美梦乍醒，欲起未起之时，回想起昨夜的风雨声声，于是想到风雨过去必有很多落花，隐含着诗人对春光流逝的淡淡哀怨以及无限遐想。”老师看着教案，说得很富有诗情画意，释然出一种春晓中轻风细雨的美。 妈妈听后，细细品味片刻，说：“对诗的解释可以浓缩些，精简些，不要趋成人化，要让儿童好记些。比方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两句，可以解释为：春天的夜晚一直甜甜地睡到天亮，醒来时听见窗外一片鸟鸣雀叫声。‘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也是这样，尽量简明扼要。你再归纳推敲一下，能用一句话概括得不用两句话。” 老师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接着，她又说：“解释的字词是这几个：‘春眠不觉晓’中的‘不觉’和‘晓’：不觉：是不知不觉、没有察觉到的意思；晓，指天刚亮的时候。‘处处闻啼鸟’中的‘闻啼鸟’：听到小鸟的鸣叫声；闻，听到；啼，鸟叫声。‘夜来风雨声’中的‘夜来’：指夜里、晚上。‘花落知多少’中的‘落’和‘知’：落，是掉下、落下；知，是知道、明白的意思。” 妈妈见她准备得仔细充分，提示说：“字词的解释，可以用多种方法去展示，尽量细致些、有耐心些。” 由于公开课准备得周密详实，连有几个小朋友举手发言，说问些什么，老师都做了精心策划和安排。上公开课那天，幼儿园还邀请了家长代表，她们和园领导一道，观看了公开课。尤其是小朋友的提问，虽然可以听出有老师策划筹谋的痕迹，但他们提的问题十分认真和有趣。 比如说：“老师，花落知多少还有别的意思吗？”“老师，什么鸟最喜欢在早上叫呢？”等等。由于是老师安排这样提问，老师对答如彩纷呈，使公开课有起色、有深度、有互动，效果十分令人满意。 公开课后，有幼儿园领导讲话。妈妈上台讲了两点：一是公开课要普及，要常态化，今后要多举办类似活动，使全园上上下下形成一种狠抓教学质量的风气。二是教养员要学会揣摩儿童心理，用艺术化的方法由浅入深、活泼有趣地开展教学活动，使不同层次的儿童都能学到东西，有所收获。 妈妈在抓好主班教师提高教学质量的同时，也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深邃的目光放在保育员身上。保育工作既要抓好幼儿体检、生活作息、膳食营养、锻炼与安全、环境卫生、疾病防治等工作外，还要做到“保教结合”。不仅要照顾到幼儿的“身”，而且要照顾到幼儿的“心”，做幼儿“保教合一”的有心人、有情人，使孩子的“身”和“心”都得到滋润和补养，萌芽出保育员“保”与“育”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这点幼儿园还尚缺不足，常常是保教分离，各干各的活，各走各的路，各唱各的曲，要及待得到这方面的补充和加强，使这种现象得到纠正。 在幼儿园领导的重视下，幼儿园举办了保育员培训班，在学习《保育员守则》的基础上，重点强调“保教合一”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就像一幅山水画，山是水的依托，水是山的载体，两者只有结合在一起，才是最美的风景。 妈妈是保教组长、是学习班的主讲老师，她向保育员提出两点要求：一、加强保育知识的学习，把素质教育每时每刻贯穿其中。比方说，在孩子的生活作息中，既让孩子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又锻炼孩子从小时起的自制能力等，这都是“育”的融入和汇聚，都是“点石成金”的日常作业。 二、“保教合一”处处都在，事事都有，就看用不用心来关注，用不用情来浇灌了。譬如：教会儿童如何过马路，避免安全事故的发生。譬如：教会儿童懂得没有大人的监护，不去陌生的水塘里游泳，等等。只要有心、有意、有情，保育员的“育”字处处都在，事事皆学问。 自从举办保育员学习班之后，这种“保教合一”的育人方法仿佛如虎添翼、如龙腾飞，很快在保育员中显现出来。只要大家随心而动，随情而行，改变观念，去应允这种“保”与“育”的工作方式，到处都是手到擒来、满地开花的经典故事，让孩子在潜移默化的教育中受到培植和启迪。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自身”就是保育员要以身作则、尽职尽责地按照《保育员守则》办事，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学习班上，有关人员还组织保育员学习了幼儿卫生知识，幼儿心理学等课程，并着重强调了幼儿园的规章制度。比如：不吃幼儿所有的食品和点心，指导幼儿吃完自己的饭菜、点心；严格遵守幼儿一人一床，被褥一致，不混睡等等，都是些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的条款，皆在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循规蹈矩地做好每一项工作。 身为幼儿园园长，兼党支部书记的连长，还自告奋勇地主抓食堂工作，担任了幼儿园伙委会的“一把手”。卫生安全、饭菜质量、人员素质等方面的工作，他抓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每顿饭菜都能达到卫生、安全、富有营养、利于消化的总要求。食堂每周都要为幼儿制定了营养食谱，做到品种多样，搭配合理，并包管按量供给，保证幼儿吃饱吃好，各类营养素摄取均衡。 工夫不负有心人。由于幼儿园狠抓教学质量和幼儿伙食，这两大头工作在家长中引起普遍好评，纷纷夸赞幼儿园抓了两件得人心、暖人心、稳人心的大事，表扬声、肯定声纷至沓来，悦耳中听。 那时候正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部队家属每人每月的基本口粮从二十七斤降至十六斤，妈妈经常是啃一个馒头吃两片咸菜就算一顿饭了。由于海岛上的渔民们吃不饱粮食，吃不到油，海里的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吃多了还容易引起蛋白过敏，很多渔民在岸上种了玉米和红薯用来充饥饱腹，过渡难关。 俗话说得好：危难之时见真情。也就在这时，妈妈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她在入党申请书中还引用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诗句，希望党组织考验她。这是妈妈好几次向党组织写入党申请书了。她用自己的忠诚和信仰，铺就着一条执著奋进、坚韧不拔的人生路，去实现她毕生的追求与梦想。 党支部书记看了入党申请书后，十分感动，推心置腹地对妈妈说：“虽然你不是党员，但我对你比党员还要信任，你一直是我的助手！” 那段时间，妈妈很苦、很累，但她的辛劳没有付之东流，获得了不少荣誉：1959年5月1日，妈妈被定海某部八一托儿所评为“跃进”一等奖。1961年3月8日，妈妈在新建幼儿园里成绩突出，被海防师评为“三八红旗手”，奖给她一个杯子和一条手绢，师照相馆还给妈妈照了一张半身像，贴在宣传栏里的光荣榜上。 这张照片拍得很好，妈妈梳着短发，脖子上围着一条轻曼纱巾，深蓝色的衣服衬着妈妈漂亮的脸膛；她的眼睛很亮、很美，柔情中透着自信的光芒，美丽里渗着坚毅的信仰，完全是一种活灵活现的美，一种明净清澈的情。 妈妈一直保存着那张照片和那条手绢，还时常拿出来看看，好像她要从这里寻找到她当年的影子似的。我理解妈妈的心情，这张照片是她当年不甘平庸、自强自立的化身；这条手绢上凝聚着她太多、太多的艰辛和汗水…… 军令如山，巍峨雄伟、气势磅礴……后来，妈妈随着父亲的工作变动，又先后到河南开封7249部队幼儿园当副园长，到湖北应山7252部队幼儿园当园长，然后又回到河南开封7249部队幼儿园当园长……她的职务升了，工作担子变了，但妈妈再也没有像回忆在定海工作时那样一往情深、依依不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第六章 妈妈的心病 第六章：妈妈的心病 说到妈妈的心病，有家庭出身方面给她留下的苦恼与不快；有丈夫的腿险些被锯掉的伤心和忧虑；还有我们儿女辈的经历和苦衷……这些都给妈妈留下难以忘怀、根深蒂固的记忆。 1、组织调动 1961年4月2日这天，是个晴天转多云的日子，白白净净的云彩，像是花苞绽开的棉桃，分布在湛蓝色的天空上。一辆军用轿车稳稳地驶进东湖畔边的曹家花园(武汉军区招待所)，车上坐着一位中等个头，宽鼻梁，微胖脸颊，浓浓的眉毛，他那双犀利有神的眼睛，闪存着肃穆幽深的光亮。他是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是专程为陆军15军改建空降兵的事来到武汉军区的。 珞珈山下，清澄明澈的东湖水，仿佛知道尊贵的客人临莅似的，荡漾起微微波纹，在时没时见的阳光下像无数耀眼的钻石泛着粼粼光亮。招待所里的路径，有的宽敞笔直，有的蜿蜒曲折，微风拂动着路旁垂柳的枝叶，轻摆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此时此景，显得格外绚丽多彩、幽然静谧。 1961年3月14日，中央军委将陆军15军军部及所属第44、45师改建为空降兵，并决定将驻防在河南开封的空降师也编入15军序列，统一归属空军领导。 刘司令员这次来武汉，是使命差遣，要召见15军领导。这是一间不大的会客室，铺着棕色的地板，摆放着实木沙发，红彤彤的绒布窗帘紧闭着，屋里亮着暗柔色的吊灯。他在这里见到了赵兰田(15军军长)、廖冠贤(15军政委)、齐丁根(15军副军长)等军领导时，连声说空军欢迎你们，场面十分亲切及随和。 他在谈话中讲道：空降兵是统帅部的战略预备队，在战略防御、战略反攻中都是一支强大的突击力量……过去我们只有一个伞兵师，不能成为一个兵种。我国国土辽阔，一个伞兵师太少了，空降兵要扩大，这次改建是要建立一个新的兵种。你们负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立新兵种的历史使命，中央下决心拿一个军搞空降兵，你们要争气，更要有雄心壮志，要有独创精神，要提出响亮口号，为解放军创造性地建设一个新兵种。 在谈到为什么选择15军改建为空降兵时，刘司令员身怀感慨地说：这次改建是经过挑选和比较的。15军是个能打仗的部队，在上甘岭打出了国威，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都知道有个15军。作了一番比较后，军委就定下来了……改建以后，15军番号就不改了，就叫空降兵第15军…… 事实的确如此。当时中央军委在全国几十支野战军中，反复遴选出三个军，交给空军上将刘亚楼，由他从中挑选一支，改建成空降兵部队。这三个军分别来自一野、二野和四野，来自二野的就是15军。刘司令员权衡比较之后，选择了15军。 说到比较，15军虽然年轻，但战功显赫，勇冠三军。它是由第二野战军第15军改编而成，其前身是1947年7月由太行军区组建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9纵队。该部队擅长山地作战，战争年代屡立功勋，全国解放后一直分散在川、滇、黔、康等山区执行剿匪任务，后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尤其是在上甘岭战役中，他们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一以当十，英勇顽强，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涌现出了、、孙占元、柴云振等著名战斗英雄和13万名功臣，还有上甘岭特功八连等英雄集体。电影《上甘岭》就是以这支部队为背景创作拍摄的。 正因为是精兵强将的挑选，势均力敌的改建，中国有了空降兵第15军后，在世界军事战略上引起不小震动。随之今日，美国《空军》杂志及英国《今日中国防务》网站认为，这支“插翅之师”具备了“六大绝技”，能与世界任何军事强国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一是瘫痪敌方指挥系统。即出动空降小分队占领敌指挥中心、通讯节点、预警雷达站等要害部门，散播电脑病毒，切断电缆、光缆、对敌通信系统实施电子压制。 二是攻击敌高价值军事设施。空降兵可对敌防空阵地和军用机场实施“点穴”，炸毁敌弹药库，封锁机场跑道。 三是破坏敌后勤保障设施。空降兵能对敌方输油管线、后方仓库、主干电网、交通枢纽、隧桥等，以诸如爆破、埋雷等手段加以破坏。 四是夜间近战。空降兵能够在夜间对敌防御要点发起突袭，为后续主力部队打开突破口，具体措施包括利用光电对抗器材瘫痪敌夜间观测能力等。 五是险恶地形作战。空降兵以小股兵力在沿海悬崖峭壁等复杂地带多地点、多批次登陆，直插敌两翼，并协同海军陆战队、陆军航空兵等部队正面强攻。 六是城市作战。在这种场合，空降兵主要负责夺取电视台、电台、政府机关等设施，在敌方腹地牵制和打乱其部署，对敌进行心理战等。 由于空降兵第15军拥有高度机动化的作战能力，在各种军事演习中崭露头角，独当一面，在军中具有“千岁军”之称。据外电评论，中国空降兵第15军与美国101空中突出师、俄罗斯阿尔法特种部队、英国sas皇家特别空勤团一起，被誉为世界四大“空降王牌”。 话又转到当年，军旗猎猎，脚步声声，15军从陆军改建为空降兵后，向全军发出了“团结奋斗、掀起新的学习热潮，尽快变外行为内行”的号召。同时，他们发挥空降43师的种子和骨干作用，先组织师、团干部到开封参观学习，然后展开培训干部和伞训员工作，当年就在开封集训了750人，占干部总数的231﹪。 由于历史原因，解放初期成立的开封伞兵师多次进行过招飞、干部交流、转业等编制体制调整，不少伞兵骨干已调走，15军向空军提出调回部分伞兵骨干的请求，不久，他们的请求得到中央军委批准。父亲是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的伞兵，又是当年伞兵旅成立时的第一狙击营营长，被当时的空降15军副军长方铭提起，成了被召回的对象。 由于这项工作是经中央军委批准，空军非常重视，亲自出面抓召回工作，而且对外严格保密，若是被调单位问起，只能说是“高端部队”要人，其它一概不准透露，这是纪律。父亲接到命令时，是在靶场知道的，他觉得很突然、很新奇，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完全是一种既激动又渴望知道内幕信息的精神状态。 记得那天，嗒嗒嗒的重机枪枪声，清脆响亮，划破靶场上空，这是军旅生涯中最常听见的“交响曲”，每个音符都凝聚着军人的喜欢和最爱。父亲精诚笃爱这种枪声，它陪伴着甲士的步履和酣畅，是振作情绪的兴奋点，是潇洒俊逸的梦幻图。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驶到靶场，走下分管干部工作的教导团副政委。他把父亲叫到一旁，透风说：“崔副团长，上级来电，说高端部队要人，点到你的名字。” 听到这话，父亲精神一振，有种神秘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不禁问道：“哪里的高端部队？” “没说。只是让你半月内到空军报到。”副政委说罢，见父亲脸色严峻、肃然，又说，“若不能去的话，他们叫我们说明原由……”后面话他没有完全说出来，可以领会到他不想让父亲去的意思，只是这里的感觉很微妙，有一种恋恋不舍的含义在里面。 “军师首长知道这事吗？”父亲想知道这里的深浅和伏笔。 “肯定知道。”副政委坦然自若地说，“这种调人通知是层层下达的，首长同意后才能下达。”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这次调动是空军直接下达的，经过大军区，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得让你本人知道这事。”副政委说得很客观，也很实际，符合这里的规规矩矩和起初始末。 父亲感到他来到岱山后挺顺的，既是副团长，又兼参谋长，能感觉到组织上对他的重视和厚爱。他亲近地问：“哎，伙计，你私下有没有听到什么？” “团长政委知道这事后，说你真要是走了，太可惜了……”副政委透露了一些秘密，也算是够亲密、够朋友了。 父亲沉默了，他这时候不想多说什么了。副政委是管干部的，等同组织找他谈话一样……是去是留，他还没有仔细想好，若是当着副政委的面说得太多，会给自己造成被动的。 “等会，打打靶吧，这种重机枪挺好使，震动不大，挺溜的。”父亲把调动话题扯开了，说到军人最渴望之处。打靶是他的长项，不论是什么枪，长时间不打，他就想抒抒情、过过瘾，去展示一下军人的那种情怀和嗜好。 “好啊！”副政委还没有打过重机枪，即刻答应。 轮到父亲和副政委打时，父亲不让读靶，打完子弹就行了。这样一来，他和副政委都没有思想压力，打多少环都无所谓，完全是一种放松心情的释怀和解脱。 “嗒嗒、嗒嗒嗒嗒……”父亲的重机枪响了，靶子后面扬起土尘，他想用打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他激动和亢奋的心情平静下来，沉淀所有的想法和杂念，等他想好之后，再正儿八经地向组织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2、代理团长 当天晚上，父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刚进家门，就把这事给妈妈说了。 妈妈听后，心里既喜又忧，怦怦跳动的心儿，带着神秘，带着沉重，在她的思绪里沸腾开了：若是说喜，还真有点出人意料，这么大的空军，似巍峨峰峦，似浩瀚广阔，但他们仍想起和牵挂着父亲，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喜和诧奇的事情啊！若是说到忧，这种“高端”部队要人的白纸黑字，带着奥秘，带着未知，在她和父亲心里更多了一份踧踖不安和揣摩猜测。 “‘高端’部队是不是导弹部队呀？”妈妈猜想着、探究着，心里充满着悬念和好奇。 “像是，十有吧，‘高端’也就是高科技……”父亲推理着，倾向这种说法。 “那些部队大都在大山里、沙漠中，环境艰苦……”妈妈听说过导弹部队，大多在人烟稀少、消息闭塞的地方，她脸上泛着肃容和认真，并不感到乐观。 父亲沉默着，心中也有谱有数：不错，那些“高端”部队环境很艰苦，有的部队连用水都定量，别说洗澡了，就连洗脸的水都不够……这种环境困苦的影子和踪迹，是眼帘、是梦幻，在父亲脑海里大雨滂沱着、呈现着，不断地冲刷着他那敏感的彼岸。 见父亲没吭声，妈妈用质疑的口吻问：“你想去？” “我还没有想好……”父亲犹豫着、掂量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回答妈妈，“这回空军点名要我，弄得这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肯定会有人吃味的，对我今后发展不利……再说，空军直接点名要我，说明他们很看中我，需要我这样的人，我得把握住机会，不论去哪个部队，人家都会看在空军的面子上重视我、使用我的，我怕不去错过这次机会……” “那你得做好吃苦受累的思想准备。在这里已经够耽误孩子学习了，可别到那里还不如这里……”妈妈摆出孩子的事，想让丈夫考虑问题长远些。 父亲像是已琢磨过这事地说：“‘高端’部队里知识分子成堆，他们肯定会派人抓好孩子教育的。” “你决定去了？”妈妈能听出这里的意思。 “倾向去吧……”父亲说。这是人生大事，机会难遇，他不想因自己的举棋不定、优柔寡断，错过这次机会。 果真，父亲找组织谈话表明要去的意思后，这事就像飓风一样，呼啸而过，很快“刮”遍了整个军营，在干部中几乎人人皆知空军点名要崔副团长，弄得大家有的羡慕、有的敬佩，当然，也有妒忌的。 师政治部主任找父亲谈话了，是在坦诚、直率的氛围中进行的。他私下向父亲透露了“重点培养对象”的信息，口吻中含带着惋惜，情感中表露着留意，希望父亲再想想，再做出抉择。父亲决心已定，当即向组织表示感激，执意要走。 政治部主任见留不住父亲，气势豁达地说：“好吧，既然你已决定了，那就祝你顺利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组织提出，只要条件许可，我们会尽情考虑的。” 听到这话，就像汨汨而出的清泉水从父亲心里淌过，留下澄澈有力、浅吟低唱的美好感受。他感谢组织，感谢首长，在人生的岔道口处给予他的关心和爱护。 “首长，我爱人想和我一起走，去那后还想继续干幼儿园工作，组织上能不能给她推荐介绍一下。”父亲说道。 “我认识小牟，还是三八红旗手呢，是个很不错的同志。没问题，我安排一下。”政治部主任对妈妈印象很好，回答得很爽快。 “谢首长！”父亲十分感激，万分敬仰。 政治部主任笑道：“不用谢，以后我们就是友军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见面的。” 听到这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儿，父亲倍感亲切、温暖，没有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冷落感觉。尤其是在这时候，父亲对这种感觉很敏感、最担心，那怕是小不丁点儿的冷漠，他都会刻骨铭心、终身不忘，感叹人生冷涩涩、凉飕飕的滋味。 父亲带着组织上的关怀和眷注，奉命去空军报到了。空军大院对外称其“鼓楼大院”，办公人员大都是扛着大校上校军衔的人。父亲在这里得知，陆军15军改建成了空降兵第15军，原先驻扎在开封的伞兵师已成为空降兵第15军43师。空军知道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伞兵（见《当代中国空军》军史），本着召回部分伞兵骨干的命令精神，让他“重操旧业”回到原来的伞兵部队接受任命。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父亲感到那一丝丝的旧情蓬勃而生，那一缕缕的往事浮现眼帘：他不会忘记，他担负第一狙击营营长时的重任和自豪；他不会忘记，他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的经历和情景……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不会忘记，在他心坎里沸腾，在他脑海里驰骋……他旧情复燃的梦，又一次叩响他的情感大门，去追溯他没有走完的路程，去点燃他未尽夙愿的烛光。 妈妈听说父亲被调回原先所在的伞兵师，她的感觉、她的梦幻，无时无刻不冲击她昔日的身影。她不会忘记第一次跳伞的情景，更不会忘记在北京跳伞时，见到、周总理、朱总司令的幸福时刻……这里的感觉，就像那波澜起伏的浪，朝霞飞渡的云，令她笼罩在那种激情万丈的情感里和岁月中。特别是新中国第一代女伞兵的称谓，更是她一生中的光环和荣耀。 妈妈身为军人妻子，随丈夫调防而调动工作是常有的事，可这一回，妈妈的感觉是那么沉重，那么不舍，就像一杆秤，沉沉的秤砣秤起得是那沉甸甸的经历和情感。说句真心话，妈妈在这里留下了她挥汗如雨、任劳任怨的付出和贡献；有她发愤图强、持之以恒的勤奋和努力。 那时的妈妈，已是定海部队的模范人物，部队领导和幼儿园的同事们都舍不得妈妈走，妈妈本人也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已经有了感情。可以说，部队首长的重视和信任，同事们的和睦和好评，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她都占了。可是，丈夫调走了，她继续留在那里也不太妥当，妈妈又随丈夫调回到河南开封的伞兵师幼儿园。 父亲调回来后，他原先所在的第一狙击营已扩建成伞兵127团，上级决定让他代理团长职务。在父亲以前的任职命令中，他还没有遇到过“代理”二字，这种感觉很别扭、很怪哉，有一种梦随影幻的思想压力常常困扰在他的心头。 或许，是他从南京高级步校毕业后，分配到陆军任职，对空降兵部队的情况有所陌生，所以，组织上让他代理团长职务；或许，是军队中的团长和地方上的县长一样，都不太好当，组织上还需要考察考察他，看看他的水平和能力是不是相称相当、有缘相约……不管怎么想，怎么说，父亲总想找个理由，让他那啧有烦言的思绪有所平衡，有所淡泊，少些烦恼，少些愁苦。 其实，父亲并不完全知道，他的代理团长除了上述原因外，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因，这就是妈妈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拖了他的后腿。再就是1961年1月，为了保持空军部队政治上可靠，思想上纯洁，作风上优良，空军开展了“两忆三查”（忆阶级苦、忆民族苦，查立场、查斗志、查工作）教育活动……妈妈的这些问题在当时很敏感、很头疼、需要耐心、需要等待。 3个月过去了，父亲的代理团长职位仍没有扶正，父亲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里常常是裹着愁绪，掀着怫郁，在他心底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按理说，3个月的时间不算短了，也该有个了断完结的说法了……可是，荒漠的原野总是那么空旷和冷清，突起的山岩总是那么陡峭和险峻……越是在这种不如意的时候，父亲决不能行百里者半九十，他要坚韧不拔，他要持之以恒，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和忠诚铺垫成功的路径，他要用自己的坚持和信念叩响沉寂的大门。 在军事演练场上，他沉着冷静，大胆心细，根据上级命令，兵力部署得当，火力配置合理，既切中“敌军”的要害弱点，又打击他们的命脉之处，随时随地做到敌变我变、机智灵活，保持着一位指挥员敏捷果断的思维路数。 该团一营有个“常胜模范连”，是伞兵旅组建时从陆军二十七军调来的一支有光荣历史的连队。在这里，父亲的身影时而与战士促膝谈心，时而又与战士打朴克、下军棋，时而又出现在炊事班的厨房里……他用他的身影沟通着干部与连队之间的友谊，谱写着一位团首长爱兵、恋兵的交响曲和歌词赋。 或是在节假日的夜晚，或是在夜深人静的时辰，父亲的身姿经常出现在连队的哨位上。他身材魁梧，目光如炬，警惕地坚守在岗亭里。父亲喜欢替战士站岗，这是他的老传统、老规矩，从不懈怠，从不间断。 …… 父亲努力进取着，尽心尽职着，迎接着组织上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和磨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3、撑起这片天地 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妈妈的家庭和社会关系，拖了父亲后腿的事，自然而然地会传到父亲这里。党组织找他谈话了，希望父亲能正确对待，思想态度端正，工作锐气不减，要学会卸包袱，解烦忧，鼓干劲，争上游。熬一熬，雨过天晴；忍一忍，海阔天空。可以听出，组织上对他充满信任，饱含期待，是一种关怀备至的情，是一种难舍难分的缘。 不过，情归情，怨归怨。父亲还是把这事告诉给了妈妈，希望妈妈别蒙在鼓里，要心知肚明，要有谱有数。妈妈听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些事情她还没有听说过，只能是触目伤怀地痛哭了一场。说真的，她觉得丈夫也挺委屈的，在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最猖狂的时候，丈夫以军人“马革裹尸”的献身精神，为祖国守海防前线当了三年多的副团长，要是不来这里也该提升团长了。想起在舟嵊要塞区的日日夜夜，军人的满腔热血伴随着警报声为大陆筑成一道道钢铁防线，多少御边戍守军人的后代十几岁才上小学一年级……这种感情波澜，这种尽忠报国，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将士们的担当和厚重。 父亲见妈妈痛哭了一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种沉甸甸的思想压力，势必会影响到夫妻间起初的梦，始早的愿，仿佛是如云如雾、如丝如烟中的感叹号，在他俩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说真的，父亲想让妈妈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其它什么目的，而是让妈妈有所思想准备，不要把组织上的观察和考验，当做怠慢和不睬，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有企盼，要相信是“有成分论者，又不唯成分论，重在现实表现”的一贯主张；这一点很关键，似铁锤，似镰刀，不可动摇！不可质疑！ “组织上说了，熬一熬，雨过天晴；忍一忍，海阔天空。他们用这些词儿，是让我再坚持一下，相信终会雨过天晴的……”父亲安慰着妈妈，希望妈妈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希望，看到曙光。 妈妈眼睛里闪烁着锲而不舍的光亮，意志似铁如钢的心里，更是有着自己的算盘珠子……她调到开封伞兵师幼儿园时，定海部队幼儿园给她写了一份很不错的鉴定书，给她看过，这是对她工作的肯定和褒奖，其中有一段令她过目不忘，记忆犹新。 “该同志事业心强，工作能力突出，在担任保教组长时，她用心备课，积极探索，勇于实践，摸索出不少适合幼儿教学模式的方法，使幼儿们在学习中得知得智，受益匪浅，是位称职优秀的幼教工作者。” 别看这短短的一段话，却聚集着组织上对她的高度评价。妈妈感到她的付出和辛劳，变成了笔墨酣畅的文字，书写在她的鉴定书上，这是一种赞赏，更是一种认同，字里行间凝聚着组织上的关怀和温暖，更激励着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信心和勇气。 当然，越是这样，妈妈越对这些不利于她的事儿敏感和苦恼。在定海时，组织上也知道她的家庭出身不好，但仍任命她为幼儿园作贡献，还评选她当上了“三八红旗手”，开大会隆重表扬她、鼓励她，使她完全置身于一种光彩荣膺的氛围中，去感受组织上对她的信赖和关怀。幼儿园党支部书记，还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赵一曼出生在地主家庭，她却是位民族英雄。这话常常在妈妈心中想起，势若一架姹紫嫣红的七彩虹桥，使妈妈倍感亲切和鼓舞。 可到空军来就不一样的，祖宗三代没有瑕疵，政治上才算合格……自己更应该适应这种形势，合乎这种要求，不埋怨、不气馁，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去接受组织上的观察与考验，去理解组织上的苦衷和难处。 “现在不是在陆军的时候了……你我都得过好这一关……”妈妈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说仔细，相信丈夫理解这里的意思。 父亲心照不宣，当初结婚时他就知道妈妈的家庭出身不好，只是没想到这里的问题会这么复杂、这么尖锐……他见妈妈并没有被这事吓倒难住，当然欣慰和高兴。他说：“你我都应该相信‘重在现实表现’这话……” 丈夫的话不多，却很有分量，点点滴滴、丝丝缕缕之中都汇集着他俩的真情实感、心之所向。妈妈没有再说什么，眼睛里透着灼亮，心里早就卯足了劲儿。 “其实，代理不代理的，看开些就行了……我这副团长是22军(驻防舟山群岛)任命的，现在伞兵师让他代理团长，没有降级和平级使用他就不错了……知足者常乐嘛，哈哈。”父亲想说些轻松的话儿，缓和一下这种严肃的场面。 父亲越是想逗乐妈妈，妈妈心里越不好受。她心里似煎熬，如火烧，总是摆脱不了心中的阴影；说来也怪，这片头顶上的“乌云”越是不想它，它越是在妈妈脑海里闪现，根本就弥补不了她心中的不快。为了不影响丈夫和她自己的前途，她只有努力为党工作来支持丈夫、证明自己了。 那时，妈妈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持！坚持！再坚持！努力！努力！再努力！她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相信爱迪生一生中有两千项创造发明，都是在坚持不懈中获得成功的。 每天早晨，她紧追慢赶，总是提前半小时来到幼儿园，擦桌、扫地、撮垃圾，叠被子，苦活累活她都抢着干。特别是扫院子，荡起的尘土弄得她满脸满身都是，她丝毫没有退缩，丝毫没有勉强，总是表情平静地扫着地，从容地干着活，她就是要让大家看到，她工作积极努力，思想砥砺前行，给大家留下好印象、好品质，去抚慰她心中的创伤和痕迹。 每次上公开课时，妈妈更是积极备课，反复推敲演练教案，把生硬枯燥的教学活动融入到活泼有趣的游戏中。比如：上音乐课时，妈妈把图片、图谱和音乐旋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利用范唱、合唱等形式，直观地展现在孩子们面前，让他们在上下互动中轻松领会和愉快接受。上语言课时，妈妈利用图文融合、兴趣使然等方法，用游戏中的不同角色，进行有效提问和沟通，帮助孩子理解、记忆诗歌和故事内容，上课场面既生动又活泼。 在团结同志一道工作方面，妈妈更是谦虚谨慎，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多干点活是一种快乐，是一种满足。虽然妈妈当过保教组长，组织评价她组织能力强，但妈妈从不显耀自己的才能，指挥这派遣那，而是低调务实，少说多干，处处以自己的模范先锋作用影响别人，带动大家。 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听老师讲过“兢兢业业”、“废寝忘食”这些成语。当时，我懵懵懂懂、迷迷惑惑地并不完全理解此意；斗转星移，光阴荏苒，真正使我理解这些成语的含意还是在妈妈身上，那种印象刻骨铭心，乃至终身不忘也。 那年大弟弟崔健岁数还小。他小时候因三年自然灾害，妈妈奶水不够，只好用馒头嚼嚼后喂他吃，体质比较弱。妈妈给他起名叫崔健，就是希望他健健康康的，有个好身体。爸妈回到开封后，伞兵生活条件要比陆军好些，妈妈能在部队服务社买到奶粉了。为了给崔健增加些营养，妈妈每天都要给他冲奶粉吃，保持他的营养均衡。 一天下午，妈妈披挂着夜幕，头顶着星光，很晚才回来。晚上，她还要去加班，一直到住宿的小朋友们睡下后才能歇歇脚，喘口气。这时，崔健饿得一直哭，妈妈既要做晚饭，又要喂崔健，忙碌中把奶瓶摔了。妈妈叫我跑步去军人服务社买一个奶瓶回来，喂崔健吃奶，帮她分分忧、解解愁。 军人服务社在大礼堂旁边，来回好几里路。见妈妈急成这样，我一路跑步到军人服务社买来奶瓶。回家后，妈妈着急地用开水冲好奶粉，倒进奶瓶里。由于奶太烫，没法给崔健吃。也许是崔健的哭声太闹心、太可怜了，妈妈焦急地把热奶瓶放进冷水里浸泡，想让奶凉得快一些，结果适得其反，奶瓶炸裂了。 唉——，真是越急越添乱啊！妈妈焦心地说：“平儿，你赶快再去服务社买个奶瓶回来！你弟弟饿得一直哭呢，快去！” 我看着炸裂的奶瓶，向外渗着奶水，随时都会散破掉。我二话没说，又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个奶瓶回来。这种来来回回，跑来跑去，令人难忘地印刻在我心底里。 这时，妈妈已做好饭。她大汗淋漓，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妈妈赶紧把凉温的牛奶倒进奶瓶里对我说：“平儿，你先喂弟弟喝奶，等会再吃饭。我要去开会了。”说完，妈妈连饭也没顾上吃，拿着一个馒头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就是妈妈当时的一个缩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紧张与生活相伴，事业与责任相连。她肩负着工作、家庭的双重角色，不可偏废其一、不容忽略一方，完全靠着她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撑起着这片天地，维系着工作的顺遂和家庭的和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4、矛盾重重 父亲与妈妈的辛勤付出，终于灵验了“有成分论，又不唯成分论，重在现实表现”的事实。不久，妈妈被提升为幼儿园副园长。这种鲜花铺就的提拔，在妈妈心里，这是一次拯救，挽回了她的那颗忍耐和沉默许久的心，显露出朝阳喷薄欲出的黎明；这是一种渴望，朦朦胧胧、淅淅沥沥的雾雨过后，瓦蓝瓦蓝的天空上架起一座鲜艳夺目的虹桥。 面对升迁提拔，妈妈心中流淌着蜜，涌动着情，但她更懂得这里的深深浅浅和磕磕绊绊；她没有骄傲，没有满足，而是更加虚心地与同事们相处工作，更是认真地完成组织上交给她的教学任务。她把这里看作一处阳光驿站和一片快乐园地，向着更宏伟、更绚丽的目标出发。 好事接二连三，接踵而至。1962年5月，父亲取消了代理，被正式任命为伞兵第127团团长，他所在的伞兵127团1营奉命担任空降兵第15军战备值班营的任务。这是组织对他的信任，对他工作上的肯定，当然这也是一种考验，方寸之间、涓滴之处无不凝聚着上级首长浓浓的厚爱和企盼。 记得从下达战备值班营命令那天起，父亲和团领导就进行了接受号令、收拢人员、受领任务、召开会议、明确任务、布置工作、进行战备动员、组织战备叠伞、清领武器装备、分发作战物资和器材等课题的演练。1营3连还进行了实地空降战术演习。通过实装空降战术操练，部队的战备观念、战备意识和战备制度得到进一步的加强和巩固。 若要细细述说这里的内情，每到关键之时、重要之刻，都有父亲身临其境、尽职尽责的身影，他与伞兵127团形影不离、相依为命了。 ——在团政委进行形势、战备思想动员教育时，父亲腰板笔直端庄地坐在那里，他那如炬威严的眼神，他那刚毅似铁的身姿，就是不说话，也会给人一种信心，一种坚韧，令人完全浸染在一场运筹帷幄、厉兵秣马的氛围里。 ——实地空降战术演习，父亲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前线观察所里。伞兵们跳伞后快速合拢集结，抢占山头阵地，构筑阻击工事……父亲招招式式记在心间，方方面面映在脑海，点点滴滴汇入讲评，他常常会给部队一种切合实际、恰如其分的说法和评价。 ——拟制多种作战预案，是父亲朝思暮想、随机应变的课题之一。譬如：若要战备值班营演习袭击“敌人”的指挥所；若要演练占领某某飞机场；若要飞到某地平定叛乱等等；太多的“若要”他都要想到，不至于到时候遇上时手忙脚乱、心中无底无数。 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备。正当父亲为伞兵127团l营这个“门面”责有攸归、力争上游时，我家又添了一喜：1962年6月，上小学3年级的我，期末考试语文得了96分，算术得了98分，一篇作文被学校选送到南关区展览，我还获得全校跳绳第11名的成绩。鉴于以上表现，我被批准加入了少先队组织，带上了红领巾。 “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热爱中国，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准备着，为事业贡献力量！” 面对少年先锋队队旗，我举起右手，心潮澎湃地宣誓着，激动的心儿嗵嗵跳动，专注的情感一浪高过一浪。这是红旗的一角，这是鲜血的颜色，我在宣誓中凝聚着信仰，汇集着勇气，彰显出小大人般的郑重其事和一丝不苟。 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回家，我把跳绳获得第11名的奖状给了妈妈，这是我第一次获得的奖状，虽然名次可后些，但毕竟是一份奖励。我爱不释手，喜形于色，心里流淌着喜悦，浸泡着甜蜜，料想到妈妈还不知怎样表扬我、夸赞我呢！ 可这事却变得那么平静，那么淡然。妈妈微笑地看着奖状，鼓励我说：“平儿，妈妈很希望看到你在学习上获得的奖状。” 当时，我答应了妈妈，但我食言了，一直到我上六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我始终没有获得过学习方面的奖状。只是我上五年级时，获得过南关区小学生投掷手榴弹第四名的奖状。 那时，学校领导还挺高兴，因为我是学校历年来体育项目选拔赛唯一有资格进入区比赛的选手。这种感觉虽然算不上惊天动地，但毕竟是多了一道准入的门槛，成为破天荒的一笔。 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在我9岁那年，也正是妈妈思想斗争最激烈的一年。为什么呢？因为我那年学习成绩进步很大，又加入了少先队，还有一篇作文选送到南关区展览，妈妈感到有了面子，精神状态不错，很想带我和妹妹回山东老家看看。说真的，她与父亲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连一次山东老家也没有回去过呢，这已成了她心中的盼望，情感上的愿景。 当然，深受环境因素影响的妈妈，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就像触碰高压线那样“啪啪”闪起火花，就像晴天霹雳那样“咔嚓”一声在天空炸响……她心中情不自禁的矛盾油然而生，来得那么急、那么深，仿佛一道重重叠叠的天然屏障，笔陡笔陡地拦在她面前。 她不会忘记，丈夫因她的“家庭问题”代理团长这么久时间，这里的处境和无奈是那么痛切和怜惜，这里的汗水和付出又是那么坚毅和执拗……如今，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事刚刚过去，自己又要重蹈覆辙、前功尽弃。 她不会忘记，自她参军那天起，她就很少给母亲写信，主要是怕受牵连、遭拖累……所以，若有什么事的话，妈妈都是跟在山东潍坊工人文化宫工作的妹妹晓岚联系，在那里获得母亲一丁点儿的信息。 说真的，她多么想带着孩子回山东老乡一趟，去看看母亲，去瞧瞧家人，去抹掉她的思念之苦、牵挂之累，让母亲知道她现在的境况……可每每想到这里时，阶级的鸿沟畛域，立场的楚河汉界，马上就会映入她的脑海，浮现她的眼帘……妈妈把她想回山东老家看看的想法，写信告诉了妹妹晓岚。她的笔墨之处，想法之间，还是笼罩在半隐半露、心有余悸之中，不敢敞露胸怀表述，不敢情畅痛饮抒情，话说三分，点到为止，不至于她的言语过亲过热，有失分寸。 晓岚理解姐姐，军队毕竟是军队，有纪律限制，有形象管束，她在来信中只是提及道“母亲岁数已高，在世的日子不是很多了……”，看到这些话，妈妈心情压抑，神志不宁，久久缓不过劲来，更坚定了她回山东老家看看的决心，而且是宜早不宜迟。 …… 1963年盛夏，烈日炎炎，热气灼人，高高密密的树叶被晒得软塌下来，随风微微晃动着、颤抖着；人们躲避着高温，在屋里学习训练，只有班长集训班的学员们，晒在夏季、练在三伏，在室外跳平台，跨越障碍，个个汗流浃背，军衣都湿透了，他们要得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体验，让汗水冲刷他们身上的娇气，让热浪磨练他们的体质和毅力。 这时，正在团作战室琢磨沙盘的父亲，接到命令，要他立即去见师长，他片刻不敢耽误，大步流星地赶往师部大楼。在他心里，一般情况下，任务都是在师部指挥室下达，几个团长政委都在场，郑重其事，肃然面对，话语铿锵有力，任务一目了然。可这次一改常态，叫他直接去见师长，不知是什么任务或事情，何等火急，何等神秘。 见到师长，父亲才知道，军首长指名道姓，让他带领“八一”跳伞队和一个伞兵加强排去北京执行跳伞表演任务。父亲听后，感到任务非同小可，这既是组织上对他的信任，又是组织上对他的考验，谁都不敢保证跳伞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以说，任务似千斤重担，责任重于泰山，来不得半点轻率和马虎。 “军委命令，叫你们在首都南苑机场为全军军以上干部进行跳伞汇报表演。他们大都是将军，部队分布面广，影响面大，稍稍不慎就会给我们伞兵师带来不好影响。现在天正是热的时候，会给跳伞带来很多不利因素，你们要克服困难，圆满完成任务。” “是！”父亲不容多想，即刻应道。 “你们到北京后，你要管束好部队，带好队伍，跳伞中的每个环节都要严格要求，逐个检查。现在，空军机关正在开展整顿机关工作作风的活动，整改为基层办事拖拉，不负责任，相互推诿的作风。你们去后要谦虚谨慎，听从指挥，给空军留下好印象。” “是。”父亲心中如云翻卷，如浪汹涌，他只有用这个简要的“是”字，代替他现在的复杂心绪；他只有用这个最精炼的“是”字，汇聚他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回山东老家 父亲肩负着空降兵部队的重任，带领“八一”跳伞队和一个伞兵加强排去北京执行跳伞表演任务了。这种责任重大和使命艰巨的查验和比拼，仿佛每天都要在他心里呈现十几遍，稍有空闲就会在他脑筋里时隐时现，浮想联翩，令他在这种反反复复、颠来倒去中振作精神，树立信心，提高勇气，确保顺畅和安全。 当然，父亲不会忘记50年代初进京跳伞表演，他是队长，一位名叫姚安民的战士跳伞失事牺牲的经过……越是有这种前车之鉴，父亲心里越是坚定，越是紧要，越是要把这些血的教训铭刻心间，越是要把这些惨痛的往事变成一去不复返的魂灵，愿苍天保佑他们稳稳当当，愿大地灵验他们一路平安。 父亲领队去北京跳伞表演了，妈妈当然高兴，这种组织上的信任似铁像钢，敲起来当当响、咚咚亮……妈妈抚躬自问、百感交集着，由此可见，她“家庭问题”的负面影响已经消除了，还是重在现实表现最好使、最管用……自己也该了却十几年未与山东亲人见过面的恩恩怨怨、生生世世了。那时，幼儿园正放暑假，妈妈果断决定回山东老家看看，快去快回，见见面就行了，不想让这种遗憾再持续下去了。 那时，大弟弟崔健才两岁，需要哄哄抱抱，喝奶吃饭、拉屎撒尿都离不开人，妈妈带他回山东有很多不便。记得妈妈带我和妹妹回山东老家的时候，崔健站在小板凳上，扶着窗户一直望着我们走远，由保姆在家带着他。这种分别虽然短暂，但也是依依不舍的，是十指连心的：一头是山东老家的亲人，一头是处处需要人看护照料的崔健，妈妈还是选择了回山东老家。由此可见，山东老家的亲人在妈妈心里的分量有多么重要，多么一往情深。是啊！十几年的相隔相望，是影是幻，是情是缘，岁月积蓄下来的骨肉亲情，都必然无疑地显现在这里了。 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先在潍坊大姨家住了几天。或许是出门在外经历多的原因，或许是我年少无知的来由，我经常能听到妈妈的教诲，帮我识别着是非曲直，帮我懂得了青红皂白，而且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听起来是那么亲切，那么中肯，那么兴味盎然。 大姨家住在工人文化宫院里，每天礼堂白天晚上都放映电影，我想去看电影，大姨答应了，让我跟检票的人说一声我是她的外甥就行了。 “能行吗？”我看着大姨，似乎要证实她的话。 “能行！”大姨回答得很肯定，没有半点迟疑和勉强。 妈妈听后，立即反对说：“平儿，不能去，对大姨影响不好。” 大姨心中有数说：“你们就来几天，又不是经常这样，没事。崔平，去吧。”， 妈妈认真把我叫到身旁，耐心开导地说：“电影是公家放映的，不能占公家的便宜，不能去。” 我听妈妈的话了，没有去，这些话给我的印象很深，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我对大姨父的印象很深，他中等偏上的个头，不胖不瘦，白皙的面颊，五官端正，很年轻、很帅气，身上散发着一股风华正茂的青春气质。他是北京人，在北京开全国文化工作会议与大姨相识相爱，后来结了婚。因大姨调不进北京，姨父便调到山东潍坊电影机械厂工作了。那时，大姨还没有孩子，姨父特别喜欢我，带我去街上看小人书，两分钱看一本，我一下子就看了十几本，而且专找那些打仗的书看。 姨父的任务是看护好我，别让我走丢了、迷路了。我看书时，他一直坐在我身旁，看着我、等着我，反正，我走哪他去哪，百跟不厌，百走不烦。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喜欢孩子！他是多么有责任心和使命感啊！ 回来后，妈妈听说我看了十几本小人书，都翻看连环画，也没看文字，批评我说：“平儿，‘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名句。也就是说，多读书可以提高写作能力，写起文章来就能才思敏捷。你看书一定要认真看文字，看完后能大致上说出里面的故事，这才叫看懂读透一本书了。” 这话我记住了。妈妈就是这样的人，教育自家孩子时，就跟上课一样，生怕说少了，说不透，她相信潜移默化的作用，懂得给人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的道理。她就是要在这种氛围里，让孩子熏陶在知识的海洋里，让孩子沉浸在渊博的教诲之中，听不懂或有印象只是暂时的，迟早孩子会懂得明白的，比不教不诲要好些。 几天后，舅舅牟晓岩来到大姨家，他推着一个独轮车，车两边架子上还垫着棉被。舅舅长得长方形脸膛，浓眉大眼，身体不胖，却很结实，一看便知是个憨厚淳朴的庄稼汉子。那时，舅舅已从济南聋哑学校毕业，分配到济南一家木器厂工作，他是专程从济南回来看妈妈的，这种十几年未见过面的分离与团聚，更具有姐弟情深的感情和渴望。 我是第一次看到妈妈与哑巴舅舅“说话”。舅舅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啊、啊……”地说叫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妈妈好像都能理解似的。妈妈懂点哑语，她凭着感觉和想象打着手势，与舅舅“心”与“心”沟通着、交流着，彼此间都流露着幸福和欣喜，去淋漓那种亲情间的感知与悟性。 在回姥姥家的路上，我和妹妹一人一边地坐在独轮车上，舅舅把车带挂在脖子上，轻松地推着车往前走。妈妈跟在舅舅后面，手里拿着军用水壶，经常把水壶递到舅舅面前，问他喝不喝水，舅舅总是摇摇头。烈焰烤人，空气燥热，他的那股子抗热耐辛苦的韧劲儿，早就磨砺出来了。所以，看不出他有嘘叹，他有苦累，只有他那颗火热的心与他那坚定的步伐同行着。 那时我9岁，坐在这种“奇怪”的车上觉得挺新奇好玩。它只有一个轱辘，转动时还发出“吱嘎”、“吱嘎”的木轴响声，就像一首韵味深长的二胡曲，幽婉回旋在我的心中。我常常扭头看舅舅和妈妈，还与舅舅说话。 “舅舅，你累不累呀？”我见舅舅这么大热天，也不出汗，挺好奇的。 妈妈对我说：“平儿，你舅舅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他为什么不会说话呀？”我不懂事，刨根问底说道。 “从小得病得的。”妈妈寥寥一句，不想说太多，免得悲伤往事，又辗转心头，令她悔之无及，痛心疾首。 舅舅好像听出妈妈这话意思似的，目视着前方，一直推车向前。至今，他那肃然镇定的眼神，平静自若的面容，还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帘和脑海，在我心中久久盘旋和铭刻。我挺欣佩舅舅的，他虽然聋哑，有很多的不便和委屈，有太多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滋味无法说出，但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在人生的道路上自强不息地一直朝前走着。 妈妈还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情：舅舅推着独轮车去潍坊市，经常违反交通规则行走，警察大声喊他他也听不到。警察追上来，见舅舅是个聋哑人，不仅没有训斥他，反而客客气气，给他指点引路。 妈妈还说“十个哑巴九个聪明”。我当时并不完全理解此意，待长大后才知道，主要是聋哑人无法与正常人沟通，他们用心感悟和认识这个世界，所以悟性强、感受深，有着领略融合方面的经历体会，变得心明眼亮，手脚敏捷。 来到姥姥家，姥姥欢天喜地，十几年的相隔一方，十几年的祈盼团圆，都在那片刻间纷至沓来、喜上眉梢。她领着一大家人走出村口迎接我们，那个场面热情、亲近和慕爱。我一高兴，从独轮车上掉下来，摔了个屁股蹲儿，姥姥心疼地把我扶起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生怕摔痛了我。 在姥姥家里，妈妈有几件事对我印象很深。妈妈经常用篦子给姥姥梳头，梳了一遍又一遍，篦了一次又一次，好像总是梳理不完似的。从姥姥舒心适意的脸上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幸福的老人，一个享受子女呵护的母亲。 在姥姥家，我们经常吃饺子和山东煎饼。尤其是山东煎饼很有特色，它是用高粱、小麦或小米等浸水磨成糊状，在鏊子上摊匀烙熟的薄饼。煎饼做出来后柔软透亮，里面再卷上大葱和熟面酱，吃起来津津有味、愈嚼愈香。每当吃煎饼时，舅舅就会把大葱和熟面酱往煎饼里一卷，蹲在院子里香喷喷地吃起来。 此时此景，我也学着舅舅的模样，蹲在院里吃煎饼，但我觉得煎饼太筋，咬不动，并不怎么好吃。妈妈见我生在福中不知福，说我“烧得不轻”。姥姥听后不愿意了，说了妈妈几句。在姥姥心里，我就是亲情的延续，关怀的后生，是一种孙字辈的珍爱和喜欢。 姥姥家没有电灯，用煤油灯照明，而且晚上蚊子特别多，我和妹妹坐在院里，一会儿身上就被蚊子叮咬了几个疙瘩。每当夜幕降临后，妈妈就会拿着扇子不停地给我和妹妹驱赶蚊子，她却很少给自己扇扇子。这是一种体验，也是一种历练，这里的夜晚谧静和安详，充满着乡下荒郊旷野的田园风貌。 在姥姥家时，姥姥很少问及父亲和妈妈工作及生活上的事，一是军事秘密，二是私情空间，不该知道的她从不打听，这也是一种避嫌远疑。妈妈在保密室干过机要员，懂得姥姥的心情，更懂得周总理那句“要戒慎恐惧地工作”的要求，邃晓这句话的精髓和内涵。 所以，妈妈与姥姥交谈，说工作、讲家庭、道孩子，净找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事情讲，让人感受到母女间的亲密和睦爱。每当这时，姥姥就会认真地听着，感受着女儿的那种亲近，领悟着女儿的那种慰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丈夫的腿险些被锯掉(1) 一天下午，晴天转多云，堆积起来的浓厚云彩，如同重叠的山峰矗立着，如同澎湃的波涛滚动着，大地变得异样压抑和深沉。大姨风尘仆仆地骑着自行车从潍坊市匆匆赶来，心急火燎地递给妈妈一份电报，上面写着：“速往北京空总医院看崔。” 妈妈心里咯噔一下，瞬息间变得沉重起来。她那忧郁的眼睛，她那苦楚的脸盘，久久地盯着电报上的字，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让她感到这里的忐忑和惆怅。妈妈知道丈夫去北京执行跳伞任务了，但不知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空总医院发来电报：是跳伞出事故啦？！是他生什么大病了？！……妈妈猜测着、胡思乱想着，心神不宁，着急得不得了。 “让你速往北京空总医院，并没有提及姐夫病重病危之事，也许问题不是那么严重……”大姨分析说，安慰着妈妈。 “也许他们在电报上不便说……要么，他怎么会住空总医院呢？”妈妈不敢往好处想，担心极了。 “若是病重病危的话，电报上就会注明‘病重’、‘病危’二字的，以示情况紧急，不同往常，现在电报都是这样拍的。”大姨还是认那个理，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妈妈推断揣度地说：“医院不会轻易拍电报的，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还不是那些小灾小难的病……” 听到这话，大姨心里也没底没谱了：“姐夫去北京前，身体怎么样？” “没发现什么问题，好好的。”妈妈说。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他是老伞兵了，一般问题都能处理得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妈妈总想用这些话，来抵拒那些危殆不测的冥思想象。 大姨知道现在说什么劝慰话都没有用，也不想分析猜测说什么了。 屋里沉默着，大家脑海里都是电报上的文字，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电报，真是火烧火燎地急死人了。尤其是妈妈，满脑子是与丈夫双双对对、恩恩爱爱的身影，这种蓄力勃发的感觉，分外强烈，分外浓郁，当然也分外着急和担心。 当天下午，大姨就赶回潍坊市了，说给我们买明天晚上去北京的火车票，让我们尽快尽早地赶往北京，以了究竟……反正，大家现在的心里都焦炙不安，认为汉卿这回不是小灾小难的病，不然医院不会拍电报催人去北京看他…… 此时的姥姥，心绪可谓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女儿回来时，十几年的冷霜雪雨解除了，她是心宽一寸，路宽一丈，自己终于到了阡陌人生、淡然前行的季节。可偏偏这时候一份电报，搅乱她的美梦，又使她落到门庭冷落、心神沮丧的地步。关键是女儿住的时间太短了，前脚刚来，后脚就走，不知情的人还不知会怎么想呢？还以为有什么玄机和隐密呢！ 不过，姥姥知书达理，懂得这里的人情世故和女儿的心思，她说：“去北京带些红枣吧，山东的红枣好，养人。”姥姥说得不错，山东大枣是山东的土特产，以果实硕大，果肉肥厚，含糖量高等特点而出名。她说这些话，也想安慰安慰女儿，让女儿不要老往坏处想，想想光明的事，思思晴朗的理，只要人在医院里住着，就不怕…… 妈妈也觉得带些红枣去北京图新鲜、图吉利，又能拿得出手，是个家乡的好东西……不过，妈妈权衡左右、上下掂量，觉得还是不带为好，因为丈夫对母亲捎去的东西太敏感、太讲究，不但得不到亲情间的感激和温馨，反而还会惹丈夫不高兴、不舒服。 其实，妈妈的想法不错，正中时弊。说到红枣，我还经历过一段往事，至今回想起来仍是那么铭心刻骨，那么历历在目，有一种辛酸苦涩的滋味在我心中久久挥散不去。 我12岁那年得了急性肾炎住进广水114医院，曾给姥姥写过一封信，主要是我从来没有写过信图个新鲜，尝试一下大人们写信的滋味。姥姥收到信后，非常重视，还给我寄来一包晾干的红枣，说是红枣补肾。父亲知道此事后，严肃地对我说：“以后不准给她去信了，听到了没有？”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父亲不想多解释地说：“别问为什么，我是为你好。” 后来我懂得了，在那个年代里，谁都畏惧敌我不分，遭到不测。所以，我那时很听大人的话，再也没有给姥姥写过信了。现在回忆起来，那时人们的阶级烙印是那么严峻苛刻，那么泾渭分明！ 记得妈妈接到电报的第二天一早，是个薄云天，淡淡的云彩遮住太阳，大地仍在和风的轻拂下，传来微微的热浪。趁天气不太燥热早点走，舅舅用“吱呀”、“吱呀”响的独轮车，推着我和妹妹直奔潍坊市。一路上，他脚底板像抹了油似的，沙沙沙地走得很快，妈妈在后面一路小跑赶着，才能跟上趟。40多里的路程，不算近了，我们途中只休息了一次。休息时，舅舅蹲在路旁，用手不停地给我比划着，与我说话。 我好奇地看着舅舅，翻译他的哑语是：“短枪打不死人，还能用手抓住子弹；长枪可以打死人，用手抓不住子弹。” 妈妈听了我的翻译后，哭笑不得地说：“舅舅是说，我们住的时间太短了，舅舅心里很过意不去。听说你父亲生病住院了，他心里很着急。这里离潍坊市还很远，途中就不要休息了。” 原来，我把舅舅的意思完全理解错了。妈妈用手给舅舅比划着说：“我——们——以——后——还——会——来——的。” 舅舅看懂了。他那愁绪满怀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仿佛如释重负一样，摆脱了刚才焦躁不安的情绪。我真佩服妈妈，短短几天，她就能大差不差地用手势与舅舅“说话”了，这是件多么不简单、不容易的事情啊！这里既是感情的浇筑，又是用心的融会，招招式式中凝聚着爱心和永恒！ 晚上，我们乘上从青岛开往北京的火车，是硬座，只有两个座位。妈妈让我坐在里面，妹妹挤在中间，她坐在外边，让妹妹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妹妹很快就睡着了。妈妈坐在那里不停地用手抚摩着妹妹的头发，眼睛里露着忧郁的神色，常常一动不动，呆滞地想着什么。 那时，妈妈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充满着焦炙的慌张和不安：父亲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家中的主要经济来源绝大部分靠父亲。妈妈虽是幼儿园的副主任，只享受正连职干部待遇。如果丈夫有什么不测的话，妈妈要带大我们三个孩子是相当困难的……这里的支支出出，这里的左左右右，都是一本账……她感到自己就在一道分水岭上，一个岔路口面前，越想心里越着急、越沉重，仿佛全家的重担都哗啦啦地落在她的肩头似的，她步履维艰，家境拮据困窘地行走着。 事至如今，妈妈着急也没用，她还得一步一步地赶往北京………她只能默默祈祷着，保佑丈夫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黑灰色的面纱还没有离去，火车驶进了北京站。我们借着朦胧夜色，搭乘脚踏三轮车来到姨父的父亲家。这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青瓦房，院落很大，还种着丁香树，树上挂满紫红色的果实。妈妈把我和妹妹放在这里，她自己打算先去医院看看爸爸，打听打听消息，解除她心中的焦急和不安。 姨父的父亲胖胖的身材，满头白发，一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老人形象。他热情告诉妈妈从这里怎样乘公共汽车去空军总医院。妈妈走后，他坐在院子里看假山盆景。盆景里有水，浅浅的，水里有几条“爬地虎”小鱼。小鱼呈灰土色，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贴着地面，一会儿钻到假山下面，一会儿游出来张望，可活跃了，我都看着迷了。 此时此刻，妈妈就没有这么闲情逸致了。她乘上公共汽车后，总嫌公共汽车走得太慢了，每站都停，真急死人啦！过去，妈妈曾在戏中扮演过等人的角色，那是演戏，没有切身体会，这回她有体会了，满心胸的迫不及待，满脑子的心急如焚，千丝万缕、百感交集地汇集在她的心中。 来到空军总医院，妈妈小跑到传达室，忧心忡忡、火烧火燎地问：“请问，崔汉卿还在吗？” 凡是医院通知家属来看病危、病重病人的姓名，传达室都有登记。传达室的同志听到“还在吗”几个字后，笑了。他有印象地说：“哦，看崔汉卿呀，在、在。”他翻开登记簿，把父亲住院的科室告诉了妈妈。 这时，妈妈才算舒喘了一口气，似千斤石头落地，似烈马奔腾停息。刚才，她心里紧缩着、悬挂着，真担心见不到丈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丈夫的腿险些被锯掉(2) 见丈夫还活着，妈妈放心了一大半，那种感觉是一种卸包袱、撂挑子，几天来的焦急和担心，瞬息间都变成了往日烟云，令她看到了日出，看到了朝霞，看到了忻悦的希望。不过，妈妈的心里还是有些沉，丈夫是为什么住院的？现在的病情怎样？这些都是她急需知道的。 按照传达给的地址，妈妈找到了父亲住院的科室。这里有个方方正正、椅面大的“静”字，黯红颜色，格外耀眼醒目。走廊里很少有人走动，静悄悄肃然无声，有一种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散发在病房里的角角落落。 一位30多岁的女医生接待了妈妈。她长得不算太漂亮，却很耐看，大大的眼睛，丰腴的脸颊，眉毛头重梢轻，不是那么均匀。她表情稳重，话不多，一副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的模样。当她提起崔汉卿时，表情平静、语气舒坦，没有那种病人已经不行的沉重表情和严肃话语。 她谈了父亲的一些情况后，说：“这是一次意外事故……现在看来，没有别的，只是大脚趾上有个小黑点。” 听到这些话，也许是蜻蜓点水，也许是过分轻松，妈妈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只是大脚趾上有个小黑点的话，医院也不会拍电报让她来看丈夫了，这里肯定有危情、有风险、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 妈妈提出要见见丈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才好让人放心，这也是患者家属的合理要求。这位医生迟疑片刻，叮嘱说：“他的心情有些激动，你见到他不要哭，尽量使他的情绪保持稳定，这样有利于他的身体恢复。” 妈妈学过医，知道心情不好会导致人的免疫力下降，最后导致生病。她答应不哭，配合医务人员治疗。 随后，妈妈穿着隔离服，跟医生走进特护病房。宽敞明亮的大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父亲单独躺在那里，周围是氧气瓶、无影灯、心电图机等医用设备，一看便知，父亲有过被抢救的经历……如今，这种心如潮涌的感觉让人既宽心又压抑：宽心的是，医务人员可以随时监测到父亲的病情变化，采取相应措施；压抑的是，这种环境紧张、肃穆，到处是急救设备，箝制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环境下见到妈妈，父亲心情激动，感慨万千，一股股的热流涌进他的心扉，他流泪了。面对这种视觉冲击，妈妈听医嘱，忍住泪，横着心，不为丈夫的泪水而动容伤心；不过，她能从丈夫的泪水中，感觉到这里惘然若失的忧伤，缠绵悱恻的悲苦，还有那丝丝缕缕、闷闷不乐的愁云惨雾和长吁短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1963年7月，正值暑热天气，地面热浪袭人，空中却凉爽肤肌，父亲带领“八一”跳伞队和一个伞兵加强排在这种冷热交替的情况下，到首都南苑机场为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以上干部进行跳伞表演。表演那天，大家都挺争气，朵朵伞花接踵而至，迎空绽放，颇为精彩壮观，全部降落在规定的范围内，受到行家里手和大家的一致好评。那时，父亲血压总是高，很多医院查不出原因，父亲想在北京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找找病因。空军领导知道后，安排父亲住进了空军总医院。 空总医院接到空军指示后，测血压、量体温、问诊号脉、血常规、心电图……他们认真地给父亲检查了身体，决定给他做动脉造影手术。动脉造影手术是在动脉血管里注射某些x射线不能透过的药物，使动脉血管在x射线下显示出来，以便检查疾病。当时，这种手术在空军总医院是普通手术，一般医生都能做。给父亲做造影手术的就是现在接待妈妈的这位女医生，她是主管父亲病床的主治医生。 在手术过程中，或许是经验不足的原因，或许是操作不慎的失误，她一下子把父亲的动脉血管给切开了，血直向外冒，场面不可小觑。她心情慌张地没敢再继续做下去，勉强缝合了一下动脉血管就“收工”了。她守口如瓶，只字不提，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心里却充满着隐隐的担心和淡淡的害怕。 那时，正值全军掀起大练兵、大比武的热潮，全军医院在开展创“五好”医院和争当技术标兵的活动，父亲又是空军安排到医院来检查身体的……这位女医生觉得这么简单的手术都没有做成功，怕丢面子，令她难堪和不好说话……所以，她的自尊心在这种情况下更是要强，更是好胜，不想输在自家门口，让人说三道四瞧不起。 第二天，她又重新给父亲做了第二次手术。真是越想成事偏出错，越想顺利偏曲折，她做的这次手术更糟糕，一下子把父亲的动脉血管给切断了，血喷涌出来。这位女医生碍于颜面，又不想向专家请教，赶紧把父亲的动脉血管两头结扎起来，谁也没给说，又一次“收工”了，准备翻阅有关资料后再做处理。 由于父亲这条血管不通了，第二天，他感到做手术的这条腿有些麻木，赶紧叫医生过来看了看。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这位女医生看后不禁大吃一惊，父亲的这条腿乌黑发紫，知觉降低，已经开始坏死了。她心头立时沉重起来，突突跳动的心脏变得发慌、发紧、充塞着败落的告急……她着急了、不安了，赶紧向科室领导汇报了情况。 情况危急，层层报告，半刻都不敢耽搁。医院领导闻讯后，赶紧过来察看，基本上认定这是一起医疗事故。由于父亲是来京做跳伞表演的领队，又是空军介绍来院检查身体的病人，身份比较特殊，医院立即把情况如实向空军作了汇报；同时，他们当机立断、十万火急地邀请北京有关方面的专家来医院给父亲会诊。专家会诊后，决定给父亲做截肢手术，以免危及生命，结论令人伤心和叹息。 当总后、空军调查组的同志征求父亲的意见时，父亲唏嘘感喟地说：“我是伞兵，没有腿怎么跳伞呀！我希望能保住我的这条腿。”他还说那条好腿在战争年代受过伤，这条腿再锯掉的话，恐怕他今后走路都困难了。这种哀切的恳求，如血如泣，满载着神情凄楚的怜悯，渴望光明的祈盼。 情况汇报到空军首长那里，恰逢其时，正当关口，空军机关正在开展整顿机关工作作风的活动［主要是整顿机关为基层办事拖拉，不负责任，相互推诿的工作作风。他们整顿机关工作作风的经验得到总参的肯定，并于第二年（1964年2月）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推广学习，全军掀起了“大学空军经验，大整机关作风”的活动］。 刘亚楼司令员闻讯此事后，对父亲的情况也进行过大致了解。他听说父亲是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伞兵，又刚看过父亲带领着“八一”跳伞队和一个伞兵加强排在首都南苑机场为全军军以上干部进行的跳伞表演。特别是刘亚楼司令员听说这是一次医疗事故造成的截肢，非常生气，这事要是传出去，对空军影响太坏了。 他马上把空后领导叫来，还发了脾气：“崔团长是‘中国伞兵第一腿’，是我们空军培养的一位伞兵英雄团长！他刚给全军军以上的首长跳过伞，来医院检查身体，却因医疗事故要截肢，空军医院的责任心上哪里去了？你告诉他们，谁要把崔团长的腿锯掉，我就先把谁的腿锯掉！” 这事是后来别人传话到父亲耳里的话，句句铿锵，如雷贯耳。 空后领导知道刘亚楼的脾气，工作上敢抓敢管，他曾有句名言“得罪了人怕什么，顶多不选我当中央委员”，其为人豪爽，性烈如火，雷厉风行，不留情面……再说，这事的确影响太坏了，好好的一个人，两条腿进空军医院检查身体，一条腿出来，好人也给治成残废了。 那时，父亲也感到腿上的问题严重了，医院把他转到特护病房，偌大的病房里只躺着他一个人，周围摆放着各种医疗仪器，房间里还有一个隔间房，日夜有两个护士值班。你瞧，测血压、量体温，每半小时一次，次次有记录，有责任人，不厌其烦；你看，喂饭，接大小便都是“特级护理”，护士随叫随到，精心呵护。 父亲有生以来还没有享受过这样高规格的护理，尤其是他看到一些两鬓斑白的专家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父亲的眼睛总会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表情，倾听他们说话，希望能从他们的神色上、交谈中，察觉到自己的病情怎样。 虽然这种感觉充满悬念，充满揪心，但父亲不由自主、情不自禁，抑制不住那种感触和向往。他曾问过两个小护士，他的腿怎么样了？护士含糊其辞地说：“歇着吧，没事！” 空后领导如实地向空军总院传达了刘亚楼司令员的指示，要医院尽最大努力保住父亲的这条腿。时不我待，全力以赴，医院又一次召集各方面的专家给父亲会诊，他们认为当务之急的是要把这条坏死腿的淤血化解开。正好空军医院还有几支抗美援朝时剩下的强力化解淤血的针剂，全都给父亲用上了。 这种针剂注射后，毛细血管迅速扩张，父亲这条坏死的腿又有了生机，但使专家担心的是，有一个血块在动脉血管里移动，如果这个血块移到心脏，就会堵塞心脏，造成生命危险。父亲命大，血块没有向心脏移动，而是移到大脚趾头处，造成大脚趾头坏死，顶尖处被切除了。 妈妈赶到空军医院看父亲时，父亲的病情已是这样了，这里满盈着危殆和慨叹，还有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刻肌刻骨、悚然而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丈夫的腿险些被锯掉(3) 在那段时间里，望着丈夫只身躺在病床上的情景，妈妈的心胸就会变得格外坚强，特别体贴，仿佛她那一副娇嫩的肩膀要为丈夫担当起一些重任，承受起一些压力，尽如人意地当好妻子，看护好丈夫。 这种责无旁贷的秉承，义不容辞的思路，势如大潮浪涌，仿佛山涧谷风，一次又一次地润泽在妈妈的心头脑间之处。一次，医务人员给父亲换药时，心细如丝的妈妈看到父亲的大脚趾头全是黑的，瘪瘪的、弯弯的，已经坏死了，可那个做手术的女医生却说只是个小黑点。 这种大事化小、轻描淡写的责任心，敲在妈妈的心痛处。当时，妈妈生气极了，嗵嗵跳动的心脏凝聚起愤愤不平的叹息。她找了院长和科室领导，想诉诉苦，泄泄忿。他们对妈妈非常客气，沏茶让座，主动承担了责任，并安慰妈妈说：“这事我们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已经决定下最大努力保住崔团长的这条腿。从现在看，伤势比较稳定，只是要加强后期护理。” 妈妈气仍未消地说：“现在看都看到了，还说不愿意看到。老崔的大脚趾头能保住吗？”她与科室领导说话时，问得直截了当，不留情面，想听到肯定话。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科室领导说的婉转含蓄。 越是留有余地的话，妈妈心中越没底。她心有余悸地问：“能说句肯定话吗？” 科室领导苦笑一下，还是辗转宛然地说：“我们这行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由于父亲换药时，从未看到过自己伤口的情况，他是既想看到，又怕看到，矛盾的心理常常在他的心里翻腾着、搅和着，时高时低，忽左忽右，既有关心的因素，又有害怕的心理……特别是听妈妈说他的大脚趾头坏死了，黑乎乎的，已经萎缩弯曲了，他伤心极了，若是大脚趾头坏死了，就得锯掉，也属于残废，也不能跳伞了…… 更使父亲感到伤心憋屈的是，他来医院时还是好好的，只是血压不大稳定，可住院后一会儿说要锯掉他的腿，一会儿又是大脚趾头坏死了，好人也给治成残废了……这回，父亲是真生气了，他绝食不吃饭了，非要见医院领导，说道说道这事。父亲的脾气就是这样，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非要分出个青红皂白，弄出个是非曲直，不然他不甘心、不服气。 其实，丁是丁，卯是卯。父亲这样做，事出有因，并不是怕失掉一个大脚趾头，关键是不值！ 在1947年5月鏖战孟良崮，围歼国民党素有“御林军”之称的七十四师时（国民党有五大主力部队：七十四师、整编十一师、新一军、新五军、新六军），他们都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请美国顾问训练的部队，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尤其是七十四师，上至师长下到炊事员都非常傲慢，根本没把解放军放在眼里。 战火、硝烟、冲锋、拼杀，军号声伴着刀光血影，枪炮声随着猎猎军旗，那是一次恶战、硬仗，父亲是主攻连连长，全连223人，一场战斗下来只剩下21人了。他的右手食指被敌人的手榴弹炸伤，一半手指还连在指头上。父亲用刺刀把另一半指头剁掉，包扎一下继续指挥战斗。 那时，他剁掉半个手指头是为了消灭七十四师，活捉张灵甫，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可现在，是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要截掉他的大脚趾，价值观完全不同了……所以，他要说，他要闹，他要向上级反映情况。 医院领导能理解父亲的心情，安慰他医院会尽最大努力保住他的大脚趾头，父亲这才肯进食。父亲禁食要见医院领导的事，很快传遍医院，特别是刘亚楼司令员那句“谁要把崔团长的腿锯掉，我就先把谁的腿锯掉”的话，更是一声晴天霹雳的响雷，一道撕开乌云的闪电，在人们心中印象深刻，久久不忘。人们既敬畏刘司令员的尊严和峻厉，又钦佩他爱兵如子的责任和风范。 不久，刘亚楼司令员到上海治病，正巧碰上我国著名的外科专家屠法祖教授，他是我国当时唯一能做血管缝合手术的专家。刘亚楼司令员爱兵心切，向屠教授说起父亲腿上的病情，讲得简明扼要，情深意长。屠教授见刘司令员身居高官，却十分关心属下的冷暖热凉和安康强健，非常感动，当即答应给父亲看看腿，号号脉，把握一下病情。 刘亚楼司令员随即给空军打了电话，让父亲到上海治疗。空军卫生部长亲自和一名医生送父亲去了上海。看诊、问询、检查……屠教授看了父亲的腿之后说：“崔团长，你放心，我保证你两个月出院，两条腿走着出院。” 屠教授果真华陀再世、妙手回春，缝合了父亲腿上被切断的血管，并做了大脚趾坏死肉切除和植皮手术，父亲的腿才慢慢有了生机，逐渐见好。45天后，他果然走着出院了。不过，由于父亲右腿缺血时间过长，大脚趾已经全部上翻，趾甲已脱落，走路一瘸一拐的。屠教授说：“能不能再跳伞，要看恢复情况和你的毅力了。” 父亲出院后，感觉既有春天的希望，又有冬季的寒霜，经常交替着像他袭来。他决心已定，要像春天的希望那样坚持走路锻炼，百折不挠、意志如钢；又要像冬季的寒霜那样，经得起岁月的磨砺、时光的历练、情感上的稽考检验。 那段时间，妈妈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我们，还要给父亲当“特别护士”，这种忙碌中的身姿，常常镌刻在我们的心中，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每隔几天，妈妈就要用黑豆煮的水给父亲泡脚洗脚，剪脚趾甲，一洗一剪就是半个多小时。她蹲在那里的背影，是夫妻情感的深厚结晶，是伉俪相互提携的共同责任，是佳偶不忘初心的彼此牵挂和系念。 父亲爱穿解放胶鞋，轻盈便利，舒适耐用，实为鞋中良品，只是他的脚气很重，满脚丫子是蜕皮。妈妈蹲在那里，用手搓掉父亲脚上的蜕皮，然后用剪刀一点点剪去脚趾甲……像这样又脏又苦的活，保姆都不愿意干，妈妈一干就是两年多，一直到1965年，父亲的大脚趾头才能伸直了。这里的日日夜夜，这里的沉甸爱意，只有妈妈心里最清楚、印象最深刻。 父亲回到伞兵127团后，军师首长都知道是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保住父亲的这条伤腿，恩深义重，令他们都非常感动。他们专门叮嘱127团警卫排派专人照顾父亲。军师首长还作出暂且不让父亲参加各种军事演习和跳伞训练之规定，让其静心休养，恢复伤腿。 其实，父亲是岁寒知松柏，危难见真情。他心里明白：刘亚楼司令员不仅仅是在关心他一个人，而是对整个空降兵部队建设的关心和爱护……父亲没有全休，也没有那么娇气，而是量力而行地尽快使自己适应空降兵部队的战备训练和日常生活。有时，他还练习跳平台，一心想早日重返蓝天。 由于大脚趾触地时疼痛，父亲用纱布把脚趾缠裹起来练习跳平台，这样整个脚趾包连在一起，硬邦邦、紧腾腾的，好受了许多。妈妈见他脚背红肿，心疼地说：“刘司令能保住你的一条腿就不错了，别在硬跳硬蹦逞强了，小心腿上再出毛病。” 父亲心中有数地说：“刘司令为啥保住我的腿，不就是叫我能跳伞吗！现在是恢复期，越活动活动越见好，每天都得练一练才行。” 父亲照样坚持跳伞训练，只是在跳平台次数上灵活掌握，不图“高大上”，跳一次算一次。有一段时间，父亲脚背肿得厉害，鞋带松了又松，看上去脚背明晃晃、红肿肿的。师首长专门派人看着他，不许他出办公室去跳伞训练，父亲就站在凳子上往下跳，一次、两次、三次……他那坚定的目光，咬紧牙根的动作，一次次地把他带入到跳伞训练的境地。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正由于父亲每天坚持适度的跳伞训练，他伤腿功能逐渐恢复，实现了他重返蓝天的跳伞心愿。 1965年5月，刘亚楼司令员病逝在上海。噩耗传来，父亲难过极了，他本想去北京参加刘亚楼司令员的追悼会。空军来电说，刘司令生前关心过的官兵很多，希望父亲化悲痛为力量，在本职岗位上把部队带好。 父亲常常把刘亚楼司令员的关怀和爱护化为自己毕生的工作动力，更加爱兵了，经常节假日替士兵站岗，去厨房帮厨，深得基层官兵的好评。1970年部队冬季千里野营拉练，父亲一直没有坐车，跟部队走完了全程。他要用刘亚楼司令员保住的这条腿，给部队做出表率，给部队带来斗志。这并不是他有多么高的思想境界，而是用最朴素、最坦诚的心灵表白，是对刘亚楼司令员最好的缅想怀念。 父亲却上台说：“我现在很好，腿基本上恢复了，现在可以跳伞了。” 听了这些话，医院领导和专家们都非常感激我父亲。良言一句三冬暖。这是雪中送炭的温暖，这是扶危济难的善举。有人曾问父亲：“当初，他们把你的腿弄成这样，你却挺大度的。” 父亲淡化此事地说：“哪个医生想把病人治死的，都想往好的方面治。” 上世纪70年代初，空军总医院的一些领导和专家到河南兰考某部队农场下放劳动。那时，下放劳动还有“劳动改造”的说法，按时按点上工收工，规规矩矩作息生活，简简单单吃饭咽菜，走时农场还要给他们写鉴定，字里行间，深深浅浅，关系到他们的政治前途和命运。 父亲正好在驻汴伞兵师当师长，兰考部队农场属伞兵师管辖。父亲多次打电话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希望农场关照他们的劳动生活。每隔一段时间，爸爸妈妈还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吃饺子。 时间荏苒，岁月穿梭，空军总医院的领导和专家都对父亲印象很好。每每想起这事，他们就心存感激，念念不忘。妈妈告诉我，只要是父亲向他们介绍去的病人，同比之下，比空军领导批条还管用。 这段真情表白，一瓣心香，像春风细雨打湿我的衣裳，像晴美彩虹映在我的心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儿时的我们(1) 若是说起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小时候的故事，妈妈饱尝着当母亲的酸甜苦辣和久经沧桑，要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难的是我，愁的是崔虹，苦的是崔健，痛的是崔勇，一直到妈妈病重期间，她还为我们担心着、牵挂着……这就是母亲的爱心，母亲的情感，点点滴滴汇集成河，事事处处炼就成金，平凡而又伟大，辛勤而又坚韧。 说真的，妈妈受的苦，遭的罪，不是一朝一夕，一时半会的经历，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下来的苦，堆集起来的累。这种感觉很苦涩、很揪心，仿佛是那黄昏时刻的夕阳，虽然有绚丽多彩的霞光，但留给人们得还是那漆黑而又漫长的深夜。这就像妈妈，虽然有我们儿时牙牙学语、活蹦乱跳给她带来的欢声笑语，但这里的苦累与操心，只有妈妈自己心知肚明、满腹酸苦。 妈妈是1954年5月20日生的我，时年正好20岁。这个年龄段好记，我的年龄向前推20年，就是妈妈的岁数。妈妈经常向我提及这事，说她正好比我大20岁，也许我是她第一个孩子的缘故，妈妈在我身上体会到生养孩子的不易和辛苦。 其实，为何说妈妈酸甜苦辣中“难的是我”呢？我在前面已经陆陆续续说过了。这里既有妈妈步行十几里，去二马道街请毛嫂回来带我，脚上长了4个鸡眼的奔走和疼痛；又有我头上长了个癣，久治不愈，妈妈用脚气水涂抹，疼得我连吼带叫、连蹦带跳的经历；还有我小时候，妈妈夜里睡不好觉，稍有动静就会惊醒，生怕压着我，生怕我生病的紧张和发慌；再就是我没有生过麻疹，妈妈总是挂在心头，忐忑不安、念念不忘，为我担心着、牵挂着……等等、等等，这些辛酸苦楚的往事，就像流淌不尽的山泉溪水，响彻幽谷，久久盘绕和回荡在妈妈的脑海里和心间中。 妹妹崔虹是1957年5月15日出生的。说到妹妹崔虹的“愁”，也有好些事在前面已经说过了。譬如妈妈把她放在哪里她就乖乖地站在那里，见到蜈蚣向她爬来她也不动；譬如她小小年纪，生病住院也不哭，乖巧听话地跟着医生走了；譬如她小时候脚上长了好多鸡眼，爸爸妈妈背着她去开封市求医的情景……等等、等等。当然，也有前面没说过的，这就是她的小手指特别短，伸出手来，长短有点不成比例。妈妈看过医生，也问过专家，他们见崔虹的小手指虽然短小，但活动自如，不疼不痒，属天生就是这样，也就不理不睬、无关紧要了。 大弟弟崔健是1961年7月14日出生的，正赶上全国三年自然灾害之时。那时，社会舆论有所侧重，正确引导人们渡过难关。妈妈在报上曾看过这样一则消息，题目是《最好的政治思想工作》，讲的是河南省某地公社，召开各村干部会议，先蒸了几大笼馒头，让村干部们填饱肚子再开会。记者慧眼识金，写出了这就是最好政治思想工作的新闻，角度新，意义深，颇受人们的认可和好评。 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部队也不例外，每人每天一斤半的口粮也有所下降，但指战员们和部队家属都能理解国家的困难，通情达理、自觉执行，毫无半句怨言。 由于生活标准降低，妈妈生崔健时奶水不够，就用稀粥和藕粉代替奶水喂他。后来，藕粉买不到了，妈妈只好每天从食堂买一个馒头，充当主食，嚼后喂崔健吃。但妈妈经常是啃一个馒头吃两片咸菜就算一顿饭了，完全是垫垫肚子，没有多少营养。然而，妈妈常常把崔健的事挂在嘴边：“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崔健小时候的生活是最不好的！……” 这就是妈妈，她把自己“温饱”的事抛置脑后只字不提，把孩子的事却刻骨铭心地挂在心上。妈妈就像翠绿欲滴的荷叶，衬托着晶莹嫩蕊着红莲，绽放出清秀、雅洁、妩媚、可爱的风采，深深地印刻在我们的心中。 当然，部队也不是世外桃源，也会受到“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影响。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官兵们听说在最困难的1960年，7个月没吃过肉，大家都挺感动、挺敬佩的。所以，大家都能扛得起、迈得过那段艰难时期。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朝朝夕夕之间都有血浓于水的召唤和身影。为了给崔健加强营养，逢星期天时，妈妈就去附近农村买高价鸡蛋。她把鸡蛋打成糊状，蒸成羹给崔健吃。这种做法嫩滑细腻、入口即化，很适合儿童吃。当时，这就是崔健最好、最有营养的饭了。妈妈还时常在崔健面前唠叨：“健儿，吃吧，这比渔民的生活好多了。” 中国有句俗话：“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三年自然灾害时，舟山群岛的渔民们吃不饱粮食，就靠捕捞海产品维持生计。不过，海鲜吃多了，粮食吃得少，会出现体内营养失衡，严重者会出现全身无力和浮肿现象。 爸爸妈妈为什么给大弟弟起名叫“崔健”，正因为他小时候营养不好，希望他“健健康康”成长，摆脱和消融小时候的阴影。俗话说：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妈妈就是一位“护林员”，松土、施肥、修剪、防治病虫害……三分种树七分养护，她一直在辛勤劳作着，看护着我们这些“小树苗”。 大概是上有哥哥和姐姐的缘故，妈妈对崔健并不娇生惯养，爱怜过甚，而是用“土生土养”的办法养育他、看管他。我记得一件事，虽然在前面已经说到了，但在这里不妨再提及一下，加深对这件事的印象和认识。 1963年夏天，崔健两岁时，父亲带着八一跳伞队和一个加强排去北京为全军将帅以上军官跳伞表演去了。这时，妈妈想带我们几个回山东老家看看，可崔健太小，带他去有诸多不便，妈妈只好把他留在家里，由保姆带看着。 记得走的那天，崔健睁着惹人疼爱的眼睛，只身站在小板凳上，从窗口张望我们一步步走远。那时的妈妈，感情上经历了特殊的考验。她本想10天就回来，横横心，忍忍痛，时间很快就过去，不巧得是父亲在北京做手术失败，来电报叫她火速去北京。我们去北京后，又赶上京广铁路河北段发洪水，火车无法通行，前后等了一个半月才回到开封。或许是久别的原因，从那以后，崔健只要看到妈妈上班就哭，生怕妈妈再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去山东时，崔健经常哭着要找妈妈，保姆就哄他说：“不要哭了，明天我们坐汽车找妈妈去。”那时汽车少，是稀罕物件，也许是对“汽车”印象太深了，崔健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玩具汽车：宽头方脑的吉普车，弧线漂亮的小轿车，长方形状的大客车，满身红色的救火车，等等……他见到玩具小汽车就要买，不给他买就哭就闹就跺脚，有时还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得是那样凄凉惨恻，闹得是那样揪心不忍，好像他就像没人疼爱的孩子一样。 说真的，妈妈在幼儿园听惯了孩子的哭声，说说哄哄很快就会让孩子不哭不闹了。但崔健不一样，他心眼直，脾气倔强，认准的道儿不知变通，不会拐弯，一条道走到黑，非要买小汽车不可！ 因此，崔健不知挨过妈妈多少打，多少骂，但却忽略了崔健之所以喜欢汽车的原因。若要号准脉开良方，他那时候的感觉很纯真、也很直接，就是想争争宠、撒撒娇，非要填补上把他一个人搁在家里的那种委屈和孤独，达到某种心理上的需求和满足，这就是崔健心灵上的“创伤”。 但由于崔健上有哥哥姐姐，妈妈对他不娇惯，不护短，使他从小就有自立自强能力，对父母依赖仰仗性小，爱学习，爱思考，学习成绩是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最好的。也许，这就是我家的境况成就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0、儿时的我们(2) 小弟弟崔勇出生于1965年3月13日。妈妈生崔勇时很不容易，收缩压常常达到220毫米汞柱，属于高危产妇。她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提前给大姨晓岚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是万一她生崔勇时遇到不幸，让大姨把崔勇抚养成人…… 别看这封信不长，字里行间中饱尝着妈妈难舍难分、牵肠挂肚的复杂情感。仿佛一炷香，祈祷着人间的那片情、那颗心；仿佛一汪泪，饱经着悲欢离合、生死不定的慨叹和担心。 反正，那时的妈妈，身心完全被“高危产妇”缠绕着、忧虑着，使她不得不做出“以防万一”的抉择。她拿起笔，摊开纸，在信中写道：“晓岚，这是我生前一直放心不下的请求，久久在我心里徘徊着、纠结着……我思来想去，若要遇到不幸，孩子还是由您喂养最好……将来，孩子能有口饭吃就行了，不要娇他，不要宠他，待他长大成人后，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就行了……” 妈妈还把预产日期写信告诉了大姨。大姨接到信后，见信中交代给她的话，就像遗书一样，字字揪心，句句沉重，仿佛天随时随地就要蹋下来似的。大姨是演员出身，感情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爱情的心弦一次又一次被拨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按姐姐告知的预产日期，专程从山东潍坊赶到开封。 按照惯例，医生见妈妈血压很高，郑重其事地向父亲提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父亲态度很坚决，首先要保住大人。这是爸妈结婚十多年的情分，一点一滴都注满着爱、盛载着情；这是爸妈分分秒秒同行结伴的步伐，一毫一厘都形影不离、难舍难分。 崔勇出生那天，医院接生的人很多，医护人员紧紧张张忙碌着，出出进进穿梭着。为了让医院保持安静、宽敞、轻松的环境，医护人员让有电话条件的家庭回家等候消息，不要集结在手术室门口，以防添堵添乱，乱糟糟的。 虽然我们人回家了，但心还在医院里。墙上的挂钟嗒嗒地向前走着，时间揪着人心，揪着心跳，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煎熬着。大约快中午12点时，丁零零，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妈妈顺利产下一个男孩，母婴安全。大姨喜形于色地蹦跳起来，激动的泪水簌簌而下，甭提有多高兴啦！ 其实，别看父亲沉着冷静，喜怒哀乐的情绪不挂在脸上，但他心里却充满着眷恋和焦虑，越是在这时候，这种情感越发突出、越发显现出来。 他不会忘记，与妻子结婚的那些日子，他点数着战争年代给他留下的那些伤疤，满盈着激动的心境向妻子一一诉说着。这种情感是英雄无畏的脚印，步履在鲜红的党旗下，冲杀在战火纷飞的阵地前。 他不会忘记，妻子为了重新参加工作，他俩有冲突，有争吵，妻子非要“能”给他看一看不可；最后，妻子胜利了、成功了，她被授予“三八红旗手”称号，照片还上了光荣榜，进了荣誉室，可谓是深蓝浅黛晨曦景，朝阳云霞红满天。 他不会忘记，他差点在空军总医院截肢，出院后，妻子用黑豆煮的水给他洗脚，修剪脚趾甲，她那哈腰躬背干活的身影，她那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久久地留在他的记忆里和脑海中，成了他思念妻子时最好的念想惦记。 …… 接到医院的电话后，我们的心情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就像喝了蜂蜜水似的，甜丝丝的感觉透到心底里，融合在血液中，浑身舒畅极了。父亲、大姨和我，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了，也不显饿，等于饱食了一顿精神大餐，刚刚的紧张情绪倾刻间风消云散、无影无踪。父亲马上要了一辆吉普车，我们赶去医院看望妈妈。一路上，大家很少说话，激动的心情已变成默默的等待和企盼，都想早点看到妈妈和出生的孩子，让我们的心情早点落地、早些宽心。 妈妈卧榻在一间特殊的病房里，房间很大，外边是个大玻璃窗，两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忙碌着。妈妈躺在一个有轱辘的病床车上，头朝里，盖着白色被子，像是刚被推到这里的。这里是产妇会面室，隔着玻璃与家人见面，既卫生又肃静，而且不乏亲情的感触和味道。 此时此刻，父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妈妈，沉默着、观望着，目不转睛。护士向妈妈说了一句话，妈妈勾起头向外看了看，她的脸色跟平常一样，没有那种病态的苍白与焦虑的愁容，父亲才算放心了。 接着，护士把崔勇抱过来让我们看了看。他胖乎乎的，虎头虎脑，体重8斤多，发育良好，属于体重偏重一些的婴儿。正好那年大姨也生了个女儿，起名叫鲁文，与崔勇年龄一般大。大姨培养她学舞蹈，学表演，使她在文艺的熏陶下不断成长进步。后来，鲁文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分配到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工作，曾在《梅花三弄》、《无人电梯》等电视剧中担任重要角色，是个很有表演才能的演员。 正因为妈妈生崔勇时有过这种生死离别的感受，她忧心忡忡、不堪回首，今后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所以，崔勇成了末小。她对崔勇特别惜怜和宠爱，不能看到他有半点委屈和伤害，都可以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词来形容她的那种心境，那种无比痛爱的情感了。 崔勇小时候长得特别惹人喜爱。扁长的眼睛，大大的嘴巴，每当他笑时，头歪歪的，嘴巴咧咧的，一副非常讨人喜欢的模样。我们兄妹四人照相，就数崔勇笑得最欢心，最喜庆，完全是一种父母恩宠的优越形象。 一次，崔勇感冒发热，接着躯干出疹子，然后延及到面部。妈妈学过医，懂得医学方面的知识，这是出水痘，此病全身奇痒难忍，令人烦躁不安，而且还有传染性，这对不满一岁的崔勇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和闹腾。那时，崔勇哭，妈妈也心乱如麻地哭，禁不住的泪水流了一层又一层。 为了照顾崔勇，我和妹妹还挨过妈妈一次打，想起来也怪我们，没有看护好崔勇，让他受了伤。一次，妈妈做早饭忙碌着，让我和妹妹看护崔勇。那时，崔勇一岁多，只会爬，过台阶时，不小心把下巴磕了一个小口子，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老远听到哭声不对，心急如焚地跑过来，抱起崔勇又看胳膊又瞧腿，看看有没有骨折的地方。当妈妈发现他下巴上有个小口子时，掂起鸡毛掸子满屋追打我和妹妹……从那以后，大概是我们被打怕了，抱看崔勇时再也不敢把他放下了，或是寸步不离，生怕他再磕着碰着……就那妈妈还是不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让我和妹妹看护崔勇，她总是自己抱着崔勇，尽情享受着母子深情给她带来的欢欣和快乐。 那时的我们，爸爸妈妈都忙于工作，很少有大块时间照顾我们，但儿时的我们生活仍是丰富多彩的，有时也充满着喜剧色调和酸甜苦辣的滋味。记得那时，爸爸在武汉“支左”，很少回来。妈妈也常常是披星星戴月亮，从幼儿园回来得很晚。 一天夜晚，黑黝黝的夜幕，笼罩着寂静的大地，天空有疏星，有弦月，还有飞来飞去的萤火虫。我们等妈妈回来等得不耐烦了，想跟妈妈玩个游戏，便在房间的蚊帐杆上，挂了一个用木棍撑起来的胶皮雨衣，黑乎乎的，有胳膊有头，像个人“站”在那里似的，挺吓人的。 我们那时候的心境，是在寂寞与闲暇中，找个乐趣，寻个开心，能在妈妈身上找到一些母子间快乐的踪影……妈妈回来后，见我们几个大黑天都在屋外等着她，还嬉皮笑脸着，一眼就看出这里的玄机和奥秘……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有着急，有哀愁，也有庆幸。 有一回，附近村庄的一位小姑娘到军营大院里放牛，牛把我种的向日葵吃了。我见后很恼火，拉她去警卫排哨兵那里评理：牛吃了我种的向日葵怎么办？！谁来赔？！她就是不去，你退我拉之时，正巧妈妈回来了，她见我拽拉着一个小姑娘，不分由说，先把我打了一顿。 我当时感到委屈极了。牛吃了我种的向日葵不说，还被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顿。为了表达我的不满和抗议，我爬到房子上去了，躲了起来。天色完全变黑了，乌云蒙住了密密匝匝的星，遮住了清幽幽的月。妈妈找不到我，着急得要命，只好请求警卫排的同志来帮忙找。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着急、哀愁、庆幸缠绕在一起、凝集在一块呀！ 谓之着急，我爬到房上藏了起来，妈妈着急了，警卫排着急了，他们在黑夜里到处寻找我，呼叫我，满腔的热血为我沸腾着，紧绷的心弦被我牵扯着；谓之哀愁，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男女间的那种神秘和麻烦，不懂得这里隐藏着多少哀怨愁绪，留下的是那种单纯和幸运的保佑和爱护；谓之庆幸，男女授受不亲，这事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解决了，没有留下任何烦恼事和后遗症。 从第二天起，警卫排的哨兵不许她们在首长警戒区域里放牛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这样深，仅仅耍孩子气地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情绪，幸好无惊无险，无灾无难……而今回想起来，妈妈这样处理是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1、牵挂(1) 说起妈妈的心病，有许多话儿不知从何说起，浓浓的思绪，总是来得那么繁多，那么倾心，那么持久，这是心与心的沉浮，这是情与情的载荷，饱醮着妈妈的情感，频频繁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翻掀起我心中的浪花，追溯起我记忆的波澜。 参军是我儿时的梦想，尤其是从小长在军营的我，更有一番激情，更有一番向往。在我眼中，军人一身国防绿，红领章、红帽徽……集合时，他们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训练时，他们生龙活虎，意气风发；听报告时，他们坐在那里腰杆挺直、双手平放，一动不动……这种感觉不是梦，是现实，闪耀着青春的风采，铭刻着军人的气质。 记得1969年底，湖北省应山县人武部给了7252部队4个参军名额。当时，这喜讯似春风，似秋爽，给军营大院带来舒适惬意的感觉，因为参军以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为宗旨，也是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一种方式。再说，那时中苏边境局势紧张，还在珍宝岛打了一仗，身为军人子弟，这种战火硝烟，这种枕戈待旦，更激励我们像父辈那样征战沙场，为国立功。 那时的我，思想完全被参军的事左右着、占据着，脑海里一会儿是电影《地道战》、《地雷战》中打击日寇的精彩片段；一会儿在意念中想象着部队从战场凯旋归来，民众夹道欢迎的情景：鲜花迎面、彩绸飞舞、红旗招展、锣鼓喧天……这种朦朦胧胧、似影似幻的感觉，完全充塞了我的头脑，使我常常为此激动，为此欣喜。 由于我们那一批部队子弟大都在十五六岁的年龄，不够参军年龄，为了不使参军名额作废，部队给我们虚报了两岁。这样一来，我们几个参军的美梦更是顺理成章、板上钉钉了；就如同一个个腾空的大雁，就等着成行远飞了。 其实，我那时已是编外“军人”了。虽然我还才15岁，但个头有1米72，体重63公斤。每天，我穿着父亲的旧军装，不是打沙袋、练举重，就是蹲在侦察连习武的沙地旁看他们练习擒拿格斗，回来后，我就和儿时的好伙伴马朝平、张建、张武练习一番。尤其是擒拿格斗给我印象很深：绕腕、翻转、抱腿、封喉、扛摔、等等，招招式式有实战价值。 有一件事不大，却至今记忆犹新，就像巍峨峻秀、五岳独尊的泰山一样，永驻在我的心间。每每想起，它是那么牢固，那么长久，那么有人生意义。当时，武汉8201部队正在7252部队学习整顿。他们是地方部队，又临老兵退伍，经常上街不穿军装，或是穿军装不戴领章帽徽。 有一天，我穿着父亲的旧军装走进他们的军营大院时，哨兵“咔嚓”一声立正。我当时高兴极了，特别是在我当兵前期，这种“立正”说明我长大了，说明我离真正的军人不远了，这是一种军营特有的梦，特有的歌，朝朝暮暮地铭刻在我心中。 妈妈见我报名参军，心里挺高兴，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有许多事情令她犯愁作难、操心不安，说起来还真有个一二三呢！一是那时，由于师首长家庭大多是夫妻双双工作，孩子吃饭成了问题，师首长让师幼儿园多做些饭菜，让师首长念书的孩子在幼儿园吃饭。 妈妈那时是幼儿园园长，一把手，她叫后勤多做些饭菜，不定量，不限制地让首长的孩子们吃好吃饱为止，我也是其中一员。幼儿园的炊事班长原是武汉军区侦察营的炊事班长，做大锅菜很有一套本事。大锅菜的原料不外乎是白菜、豆腐、粉条之类，当然也少不了大片肉和大块排骨，熬炖中各种菜相互沾光借味，杂而不乱，多却不琐碎。烹饪出来的鲜香浓郁的大锅菜：白菜熬得立不起身，豆腐炖得挺不起腰，粉条烀得站不住脚，而肉和排骨更是咕嘟得松松垮垮。所以，师首长的孩子们都说饭菜好吃，吃得很香，很满意。 记得有一次，幼儿园吃肉、白菜、粉条馅的包子调剂生活，香喷喷、鲜滋滋的，特别好吃。二两一个的包子，我一顿吃10个还没有吃饱。妈妈怕别人提意见，说她多吃多占，不许我吃了。炊事班长习以为常地对妈妈说：“这样大的包子，部队的小伙子一次能吃二十个，你就让他吃吧。” 妈妈还是坚决不同意我吃了。虽然幼儿园有吃饭不限量的规定，但妈妈身为园长，还得自廉自律，注意影响。 距部队营区不远，有个依山傍水的沙河，绵亘蜿蜒的山丘，郁郁葱葱，接连不断；沙河水清清澈澈、碧波荡漾，纤柔、轻盈地流淌着，一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幅延绵起伏、美不胜收的山水画。 沙河的沙滩上还有许多小河蚌，细细的线路弯弯曲曲，终点处是个小沙坑，伸手一挖就是小河蚌，十分有趣。当然，静静的沙河也有洪水暴涨的时候，每逢上游下大雨，沙河水就会猛烈增高水位，湍急而下。 有一回，沙河发大水，我去沙河游泳，那种感觉真叫爽，真叫过瘾，齐腰深的水流动着，顺水而漂，顺水而下，游动着、玩耍着，心情如栉风沐雨的燕，穿梭着、扑腾着，开心极了。 妈妈听说沙河发大水了，我去那里游泳了，心中焦急得够呛，简直可以说是火燎眉毛万分急了。她沿着泥泞路滑的田埂，一脚泥，一脚水，赶到沙河喊我回去。妈妈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在我脑海里浮现：她卷着裤腿，鞋上沾着泥，站在那里喊我，声音是那么慌张、又那么严厉，没有一丝点讨价还价的商量余地。 晚上，皓月当空，星光闪烁，尤其是在寂静幽深的时候，我经常和马朝平像侦察兵那样抹成大花脸，潜伏在路边的草丛里，断判过路人的年龄，官职，有时还学狗叫，吓得小孩拼命往家跑。 一天晚上，我和马朝平抹成大花脸，来到师部招待所敲门，正在准备明天早餐的大师傅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开门，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时，经常有人来告状，妈妈真怕我学坏，很想把我送到部队去，让部队的这座“大熔炉”把我好好地历炼一下……让部队钢铁的纪律、让部队严格的管理，磨练我的意志，锤炼我的性格，使我渐渐学会遇挫不馁、遇败不躁、遇险不惊、遇荣不骄，让火热的军营生活，把我百炼成钢，锻炼成人。 当然，妈妈也有心情不畅、舒展不开的地方，仿佛一阵阵忧心忡忡的风儿向她袭来，这就是我12岁那年得过急性肾炎，在广水114医院住院8个月。不过，令妈妈宽心一些得是，我出院后身体素质渐渐得到恢复，买粮、拉煤、种菜，家里的力气活都是我干，几次小便化验都正常，医生说我的肾炎病痊愈了。 再说，就算退后一步说，若是我参军后肾炎病复发了，当兵属于国家的人，不仅管吃管住，还包治病……所以，那段时间，妈妈喜忧参半：喜得是我几次小便化验都正常，从现在看肾炎病像是好了；忧得是部队辛苦、紧张，怕我的肾炎病复发…… 记得当兵体检身体验血验尿时，我们几个那天晚上住在县招待所，挤在地铺上打会盹，不准请假外出，点名随叫随到，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化验血常规和尿常规。我真担心夜里休息不好会影响化验结果，心中有点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下午，化验结果出来，一切正常。妈妈高兴地对我说：“你的肾炎病已经完全好了。” 本来，我们军营大院里参军的几个人是去北京部队的，主要是给首长当勤杂人员或去押运物资部队服役。父亲希望我去野战部队锻炼，跟人武部和征兵部队的领导说了说，把我调换到广州军区0206部队了。 接兵的同志来家访时，是两个南方人，瘦小干练，妈妈在幼儿园接受了他们的问询，告知他们家中没有什么困难，希望我在部队安心服役。 那年，我们发的冬军装是研制出来的新产品，用细帆布制作而成，很厚、很软，褪色，不到一年就开始发白了。这种服装也有几个优点，一是适应在雪地作战，潜伏在雪地里与雪的颜色浑然一体，不易被发觉。二是把两个裤腿扎紧，放在水中不透气，可以当做“救生衣”使用。三是御寒保暖好，军装很厚，遇寒不硬，遇水不湿，遇折不皱。军营里，只要看到穿白色军装的兵，就知道是1969年12月入伍的。 我穿上军装后，妈妈每顿饭都给做我好吃的，还问我愿意吃什么就跟她说。我小时候爱吃蒸卤面，出笼调拌后色泽金黄、香味扑鼻、软硬适口。妈妈下班后，把面擀得又薄又细，里面还放了许多蒜薹和回锅肉，看上去就眼馋欲滴。妈妈还教我打背包，三横两竖，并告诉我一种快速打背包法，仅用正常打背包三分之一时间，就把背包捆得结结实实、硬硬邦邦，我学会了。 晚上，妈妈常和我一块散步，崭新的军装是军人的始初，是战鼓的鸣响，我多么希望人家能看到我的这身军装啊，心里洋溢着激动与自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2、牵挂(2) 离开家的那一天，妈妈给了我5元钱，还给我买了一个深灰色的钱包，叮嘱我到部队不要乱花钱，给同志们留个好印象。妈妈一直把我送到三里河新兵集合点，征兵的同志发给了我6元钱的津贴，我高兴地说：“妈，我有11块钱了。” 妈妈微笑地望着我，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她那明亮深邃的眼睛，噙着母爱，闪着思念，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瞧到上，分秒不离。我走上客车后，妈妈个子不高，为了看到我，她静静地站在一个土坡上，不知怎么，我两眼一湿，情不自禁的泪水夺眶而出，妈妈也簌簌落泪了。 送走我，妈妈才感到一思念的潮水涌起浪花，拍击着她的心岸，是那么亲近，又是那么持久……我走之前，她一直坚信我的肾炎病好了，可真到分别后，妈妈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我生病住院的情景，泪水流了一遍又一遍，牵挂摞了一层又一层……她回家后，整理好我以前穿过的衣服，放在箱子最底下，好像再也见不到我似的。从那以后，妈妈的思想感情，完全被思念所缠绕、所惦念，只要看到穿陆军服装的人，她感到特别亲切，非要追上去看看人家，就好像见到我似的。 我到部队后，按照妈妈说的，没有乱花钱，把钱都积攒起来。那时，入伍新兵每月6块钱就够用了，除了买些牙刷牙膏、信封信纸等小件物品外，吃住穿等大项都有部队统包统管，就连写信也是盖“三角军戳”，免费邮寄。由于我从小长在部队，军营里哪里是山，哪里是地，哪里是路，我都是那么亲切和熟悉，在万籁俱寂中，在紧张肃然里，去赢得那种良好的自我感觉。 1971年春节时，我当兵一年多了，这是不寻常的一年，也是我成长进步的一年：我到农村支过农，去米村煤矿挖过煤，3个月入团，11月入党，年终被评为五好战士，还被提升为副班长，并出席了武汉军区学习著作积极分子大会。面对接踵而来的阅历，酸甜苦辣、千锤百炼，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这些进步都与妈妈来信教育是分不开的。当然，那时我还很稚嫩，有时并不能完全理解妈妈来信的实质内容，而是在懵懵懂懂中领会，在苦苦涩涩中不解。 支农时，我吃的是“百家饭”，每天轮一家，一顿饭一角二分钱，现吃现付，不赊账、不欠款，一分一厘不落。豫西一带的农村很苦，吃得都是杂粮，很少能吃上白面。我几乎每天都吃玉米面和红薯粉做成的窝窝头。特别是吃红薯面做成的窝窝头时，我胸口发烧，反胃，吐酸水，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一天，我到一农户家吃红薯面窝窝头，吃了一半就跑到门外吐了，简直要把胃呕出来似的。这家农户感到不解，平时他家连红薯面窝窝头都吃不上，听说我轮到他家吃饭了，才买些红薯面回来改善生活。还有一家农户，挺特别的，丈夫在外边工作，每次轮到到她家吃饭时，她都把饭桌放在临街的院门口，大碗小碟的饭菜有二十多种，满满一桌，像满汉全席似的。饭后，我那一角二分钱还真有些拿不出手，但这是规定，不以饭菜好坏付价钱，还得按规矩来。 当然，这只是个别现象，农村绝大多数人家手头不富裕，我就见到一个农户，老婆生孩子后想吃一些小米补补身子，没钱买，他只好扛了大半袋红薯来到我们连，请求连长给他换些小米。 当时，农村的情况就是这样，手头充裕的人不多，公社领导和村干部再三强调，按上级指示精神，乡亲们平时吃什么就给解放军做什么，不要另起“小灶”，但军民鱼水深情的口号，上面反复强调，就像春风般吹遍祖国大地，人人皆知，户户通晓，到头来，乡亲们还得拣好的做、拣好的吃，力求大面子上过得去。 说真的，那时候的我，感情归感情，胃口归胃口，我也很无奈，红薯窝窝我是吃了吐，吐了吃，没胃口也得吃，也得咽，没有半点嫌弃之意。若要来段顺口溜的话，大致字句是这样：每天一家轮流吃，玉米红薯是主食，烧心反胃经常事，军人本色也得咽。这段顺口溜不顺畅，还拗口，但是那时的真实写照和记录。 由于这些事常常叩击着我心中的门板，使我有种淡淡的懊悔和不快，特别是吃了乡亲们的饭呕吐之事，总觉得与乡亲们的距离拉大了、疏远了，常常有种不争气的滋味在我心中翻腾和起起伏伏着。我怀着内疚的心情，把在农村吃饭不适应的事写信告诉了妈妈，妈妈回信的大概意思是： “平儿，得知你在支农，这是部队领导对你的信任，你更要严格要求自己，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多向贫下中农学习。你来信说你在农村吃饭不习惯，经常吐，这可能是你没有吃习惯的原因。不管饭好吃不好吃，你都要吃一些。老百姓有句话：杂粮养人。我当兵时每天吃杂粮，吃习惯就好了。现在部队上上下下都在开展“不当老爷兵”的教育活动，你要注意学习，履行实践。切记！” 收到妈妈来信后，我很注意看当时的《解放军报》和武汉军区的《战斗报》，几乎每天都有“不当老爷兵”的报道，与妈妈说的基本上一致。也就从那时起，部队开始了冬季野营拉练。浩浩荡荡的徒步行军，车轮滚滚的炮兵车队，人背马驮的后勤保障队伍，飒爽英姿的卫生女兵，老百姓经常能看到这种情形。 每当部队进了村庄，乡亲们腾出房屋，让出谷场，让部队人有住，车能停，一场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妥妥当当。当然，村庄里也出现了许多军人的身影，他们有的扫地，有的挑水，还有的帮助农户下地干活，一派军民一家亲的景象。 那时的我，牢记妈妈叮嘱的话，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平时里，我挎挂包背水壶，紧扎腰带，到哪都是一种严谨利索的军人形象；通常中，我锄地、播种、挑水、扫地，眼里处处是活，遍地有事可做，深得乡亲们喜欢。我还利用早上和夜晚组织民兵进行队列、防原子弹和夜行军训练，使民兵工作有起色、有朝气、有落实。 特别令我难忘得是，年轻的女民兵军训，十几个貌美俊俏的女民兵，个个长相花容月貌，灿若繁星。当她们听说早晨要军训时，一个比一个穿得干净漂亮，赶到打谷场集合。当她们接受防原子弹训练卧倒时，没有一人嫌地上脏的，动作迅速、利落、标准地趴在地上，场面十分令人佩服和感动。 县人武部对高庄的民兵工作很满意，还把重要集会的警戒任务交给高庄的民兵。那段时间，我虽然很忙、很累，但紧张中有闲适、有志趣，我的胃口也渐渐好起来，能吃些杂粮了，身体结实了，脸色红润了。记得我支农后回部队的时候，房东老大娘还流眼泪了。 冬季快来临了，米村煤矿遵照上级“拥军优属”的指示，无偿给我们部队供煤取暖，我们部队也抽出60名身强力壮、组识纪律性强的战士到米村煤矿无偿劳动，我是其中一个。 来到米村煤矿，我们3人一组，由一个煤矿师傅带着，大都在自动流水线上工作，把散落在地上的煤铲到流水线的皮带上。带我们的师傅以前在河南省军区警卫连当过兵，对我们特别关心，经常给我们讲他当兵时的故事，也讲到煤矿曾经发生过一次瓦斯爆炸，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让我们不要乱跑，跟着他走就行了。 那时，我根本体会不到母亲对我担忧的那份情感，有时在给妈妈的去信中，还故意扩大危险成分，以展示革命战士的“豪言壮语”。记得我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妈妈，我到部队支过农，现在又光荣地被部队抽到米村煤矿挖煤去了，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现在已经接受工农兵再教育了。妈妈，你一定想知道我在这里挖煤的情况吧。我们早上进煤井时，还能分清谁是谁，下午4点钟从煤井里出来时，除牙齿是白的，脸上全是黑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听说这里还发生过瓦斯爆炸，死过人，干革命嘛，哪有不流血牺牲的。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妈妈，你放心好了，我是‘攻坚老虎师’的战士，更应该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不会给您和父亲丢脸的……” 不久，我收到妈妈的回信，字里行间中，是另一种格调和熏陶，潜移默化地走进我的心里。妈妈在信中是这样写的： “平儿，挖煤工作很苦很累又危险，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不过，妈妈想提醒你的是，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有这种精神就行了。你凡事要量力而行，不要蛮干。关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关键是要死得其所，不是指那些无谓的牺牲……” 看了妈妈的信后，我总觉得革命激情提不起来，仿佛是种诫免告知的谈话，是种醍醐灌顶的警醒……反正，我觉得妈妈并不是那种革命理想大于天，革命意志硬如铁的人……其实，我泾渭不分，幼稚可笑，根本不懂做母亲的心，当妈的情，还有那种主题深刻的世界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3、牵挂(3) 如今要到了离开家的时候， 才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 千里的路啊我还一步没走， 就看见泪水在妈妈眼里流。 …… 这是歌曲《儿行千里》里的一段歌词，它用母爱的泪水，述说着母亲与儿女间依依不舍、骨肉难离的深厚情感……若是用这些歌词来表述妈妈与我的故事和经历，是再也恰当不过了……这是来自人世间最真挚的牵挂，最贴心的温暖。 记得我刚入伍那阵子，满脑子是新鲜感、兴奋感，就像春天里五颜六色的花，夏日里爽爽宜人的风，秋季里果实累累的梦，冬天里暖气腾腾的火，在我心中有过一茬又一茬、一轮又一轮的美妙遐想。当然，我心中更有活力四射、铿锵有力的向往和想象：军人似山岩一般坚强，似海洋一样宽阔，似雄鹰一样充满斗志，似猎豹一般勇猛快捷。 这种林林总总的感觉，总是在我最想家、想同学、想朋友时想起；它是那么浪漫，又是那么刚毅，就像一部部电影中动人心腑、栩栩如生的画面，一幕幕、一组组地在我脑海里经过，支撑着我那美好而又逼真的灵魂和动力。 当时，我们没有营房，住过红墙碧瓦、金碧辉煌的中岳庙；住过郁郁葱葱、环境清幽的林场。特别是在林场，住得时间很长，全都打通铺， 20平方米的房子住了16个人。连队广东、广西兵居多，很多是客家人，对黄河流域有很深的感情，并不在乎每天吃大萝卜、大白菜。 大概是水土不服或是生活环境突然改变的原因，我感到浑身不舒服，两腿上长满了过敏疙瘩，小便红红的，全身无力，一连病了好几天。老兵给我端来病号饭，是手擀面条，我吃后就吐了。那时的我也不浪漫遐想了，脑际里全是“厄运”的侵袭和影子，担心是不是肾炎病犯了。那天晚上，我跑到营部医生那里说：“我小便里全是血，快给我吃点止血药吧。” 营部医生刚脱了一半，正准备钻被窝睡觉，一下子被我弄懵了，问我：“你怎么知道小便里有血呢？” 我着急地说：“我的小便跟红墨水一样，你赶快给我吃药吧，不然明天我会流血流死的。” 医生听了这种可笑可乐的话，并没有笑，面孔肃然地问我腿肿不肿？我用手按后说不肿。他问了我的连队和名字后，给了我一粒红药片，有大拇指甲盖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吃后，第二天小便就不红了，白白爽爽的，跟正常人一样，真是虚惊一场啊！我那时的心情就像卸了包袱放下担似的，不紧张不害怕了。 这事本来就过去了，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的关怀，有什么事都想给母亲说一说、诉一诉，想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得到母亲的恩爱和呵护。再说，这事很大，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情感在里面……所以，我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写信告诉了妈妈，特别是我发现血尿后及时就医的情况，写得更是详细和认真。 妈妈接到信后，这是她最担心、最顾忌的事情，仿佛一道闪电一声雷，霎时间，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夜，妈妈顾不得多想，给我们的连长和指导员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约是我以前得过急性肾炎，经住院治疗后病好了，入伍体检身体也合格，只是体质有些弱等。 妈妈写这封信，也真够为难的，既不能说我身体太差，到了部队退兵的程度；又不能说我身体很好，让连队领导视若无睹我的身体。反正，字句之间婉约、诚恳和火热，存眷着既关怀又重视的双层主题。 不久，妈妈又叫她的老战友、空降兵部队的匡军医到连队看看我。匡军医是中医世家，看相诊断疾病是他的长项。就拿嘴唇色泽来说：唇色淡白，表示血液缺少，贫血；唇呈紫红色，表示体内血氧不足，等等。在匡军医眼里，人体五脏的盛衰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我们连长姓吴，广东梅县人，吴连长听说匡军医是山东人，特别热情，因为我们师就是从山东起家的，师团首长大多是山东人。凡是听说是山东人，就是陌生人也会聚起三分情感。 中午，吴连长把我叫到连部，和匡军医一起吃饭，大白菜炒肉片。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收到我那封信后，揪心、紧张、放心不下，稍有空闲，脑海里就是我的身影……她经常坐在我过去睡过的床边默默淌眼泪，很担心我的肾炎病复发，正好匡军医要到嵩山采集中药，拜托匡军医顺便到我这里看看。还好，匡军医从我的眼睛、脸色、双腿、吃饭等方面观察，没发现我有太大问题。 还有一件事，虽然在我心里是小事一桩，但在妈妈心里却很大，而且是念念不忘，常常会拨动起她惘然若失的心弦，去感叹那种沉甸甸的无奈和怜爱。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那时，我们部队经常开展助民劳动，让军民团结的这株鲜花开得更艳丽、更灿烂，结缘出丰硕喜人的果实。记得有一次助民劳动，是用像簸箕一样的藤条筐往地里挑粪，我那嫩肩膀不会换肩，右肩压得红红肿肿的，疼得我在路上躬身驼背、跌跌撞撞。这种感觉说起来真是要命，也不好意思，只得用“锻炼”或“磨练”一词来安慰自己了。 我把这事写信告诉了妈妈。妈妈见信后，她的感情波澜却经受不住这种冲击，哗啦啦地在她的彼岸边掀起破碎的浪花。一直到她重病住院时，还满怀深情地回忆说：“有一次，你来信说部队支农帮农民挑肥，你挑担子不会换肩，压得生疼，我看了信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到16岁就参军了，要跟18岁的成人一块干活，要按照一个战士的标准要求自己了……” 讲到这里，妈妈没有再说下去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显得很无奈，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在她心里延伸着、沉默着。 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爸爸妈妈为了我也有发生争执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初衷没有错，只是连队对这件事的认识不同，各有所见。因此，我不想评论谁对谁错，就当留个悬念，让读者评价吧。 由于我们军在河南没有营房，自1972年起，全军开始铺天盖地地建设营房，那种垒石砌砖、铲沙活浆的场面，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师团首长把打石头、烧石灰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我们连，这是鞭策鼓舞，也是一种“奖励”；因为我们九连有突击完成任务的传统，是块金字招牌，用到哪里都当当响，师团首长对此情有独钟，刮目相看。 我们连来到少林寺附近的塔沟村住下，这里有一条土路通往少林寺，距寺院有三四里路，汽车不准通行，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游客路过村子走路去寺院参观。那时，还没有旅游之说，寺院也不要门票，人们可进进出出观看游览。 开工之后，我们连整天与钢钎和铁锤打交道。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山间，形成一种抑扬顿挫的交响曲，在人们心中燃烧和蔓延。打出炮眼后，我们细心装填炸药，安上导火索，给炮眼封上稀稠适度的黄泥，埋实捣紧后，点炮炸石，把炸开的石头用板车拉到石灰窑边，供烧窑师傅填窑烧石灰。这一整套的工作日复一日，紧张有序，环环相扣，忙而不乱。 由于我们是野战军临时施工盖房，部队也没有给我们配备安全帽。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施工，应该配备一些安全帽为好，特别是点炮排哑炮的同志，戴上也有几分安全感。我给妈妈写了一封信，让妈妈寄一个柳条安全帽来，信上说是给点炮排炮的同志戴的。 父亲看信后，当场就回绝地对妈妈说：“如果需要安全帽，部队会统一买的。别给他买，这样影响不好。” 妈妈觉得是这个道理，揣度片刻后，给我来信说：“平儿，关于给你寄安全帽一事，如果部队需要配备，会统一购买的。我要单独给你寄去，恐怕影响不好。” 过了一段时间，我见妈妈还没有把安全帽寄来，情绪有些偏执地又写信道：“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寄安全帽吗？主要是部队没有给我们配备安全帽，负责点炮排炮的同志不安全。特别是排除哑炮的同志，万一哑炮延时爆炸，戴个安全帽也许会好一些，到那时能救一条命。” 妈妈接到信后，又一次给父亲商量。父亲还是那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如果需要安全帽，部队会统一买的。你要给他寄去安全帽，好像就是他的脑袋金贵似的！” 妈妈揆情度理，争辩地说：“排哑炮的确要戴安全帽，这是常识。部队没有买，说不定是部队经费紧张。再说，儿子来信说，安全帽是给大家戴的，不是他一个人戴。” “不要给他寄，这样等于害了他！”父亲毫不含糊，态度仍旧铿锵有力、刚直不阿。 妈妈温情脉脉，有不同意见：“给他寄安全帽是给大家用的。石头不论砸到谁的孩子头上，当妈的都会心疼！” 不久，妈妈是老牛舐犊、爱子心切，背着父亲把安全帽寄给了我，她在来信中专门交待说：“平儿，现把安全帽给你寄去，一定要让点炮和排哑炮的人戴……” 妈妈的话是圣旨、是诏书，我牢记于胸，铭刻在骨，不论谁点炮或排哑炮，我都主动把安全帽递给他们戴。当然，也有人说风凉话、玩“冷颤”的。一次，我把安全帽主动给一位要去排哑炮的人戴，他却说了句：“不用，我的头没有这样金贵。”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仿佛缠裹着一道裂痕，隐匿着一块伤疤，永久地留藏在我的心底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4、牵挂(4) 说到妹妹崔虹，是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中唯一的女性。爸爸妈妈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直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她从小就惹爸爸妈妈喜爱，大大的眼睛，椭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文静的面容，给人一种美丽、恬雅的印象和感觉。 或许是妈妈的遗传基因，或许是妈妈的言传身教，崔虹从小就喜欢文艺，受到文艺的熏陶和影响。哪里有热热闹闹的歌声，哪里有喜喜庆庆的舞蹈，她亮闪闪、水灵灵的眼睛就会朝哪里看着、瞧着，充满着人生的好奇和眷注。 崔虹上幼儿园时，表现欲极强，舞台感觉也很好，表演节目非要演主角才高兴，稍不如意就会闹情绪、耍性子。上小班时，班里表演《拔萝卜》节目，老师让她扮演拔萝卜的“小松鼠”，她觉得自己没有扮演“萝卜”的小朋友好看，坐在那里不高兴了。 老师看出她的心事，让她扮演“萝卜”，她这下高兴了。正式演出的那一天，她穿着红衣服，头上戴着三根绿色的“萝卜秧”，一鞠躬，头上的三根萝卜秧折断了一根，她觉得自己不完美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妹妹不论上小学还是上中学，都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那时，文艺宣传队是上级要求成立的，各校都有，也是学校的招牌，校与校之间的交流都是从文艺宣传队开始……那声情并茂的歌唱，那活灵活现的舞蹈，还有那烘云托月的诗朗诵等，都汇集学校的水平和能力，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妹妹能歌善舞，口才也很好，经常演话剧，还负责报幕。她报幕不是枯燥乏味地简单报个节目名而已，而是主动把自己的感情和理解融会其中，言词精彩、绘声绘色的报幕词，常常会令人振奋，令人鼓舞。用妹妹自己的话说：“妈妈遗传给她太多的文艺细胞。” 妈妈不反对她参加文艺宣传队，告诉她关键要有悟性，不论干什么都能得到锻炼和洗礼：让你报幕，可以锻炼你的胆量；让你演话剧，可以磨练你的舞台感觉和语言表达能力；让你跳舞，可以锤炼你的乐感和气质等等。所以，妹妹每次参加演出，妈妈都支持她去，让妹妹在演出中自我体会、自我完善、自我提高。 妹妹从小就很懂事，若用人们常讲的话说，这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里所指的“穷人”，就是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里里外外都要靠妹妹来承担，来掌管，来主持所有的家务事。可以说，她在自立中成长，她在困难中长大，她越过一个个坎，爬过一个个坡，用她那颗少女的心，支起了这个家。 自从我当兵走后，妹妹崔虹就是家中的“老大”了。1972年秋天，父亲结束了“批林整风”学习班的生活，去北京参加空军扩大会议了。这时，妈妈听到准信，丈夫和盛政委很快就要恢复工作，继续担任伞兵师的师长和政委，她那根高度紧张的神经总算能够轻松下来，就宛若一场细细的秋雨，轻柔湿润地飘落在她的心里，是那样舒适和欣慰。 当然，长时间的忧愁和不安，仿佛是那苦闷的山，忧伤的河，在妈妈心中压抑着、流淌着……她明显感到身体状况不如以前了，脸色发黄，全身无力，没有食欲，还隐隐感到肝区疼痛，去开封一五五医院检查后，被确诊患了黄疸肝炎，而且肝脏肿大，怀疑有癌变。 妈妈知道黄疸肝炎传染，毫不迟疑地决定去一五五医院住院。同时，她让所有孩子去医院抽血化验，发现他们没有被传染才算放心。如今，说句压箱底的话，往事一切都结束了，成了过眼烟云，她不再寻思那种触及魂灵的伤痛，不再思量那些伤心忧愁的回忆，舒舒心心、坦坦然然地去住院治病，与孩子们隔离开，只是担心维持家庭的重担落在女儿身上，她那双嫩肩膀能否担得起，做得好这些繁繁琐琐、磨人拴人的家务事，安然地运转好一个家？ 越是临近住院，妈妈考虑问题越细，生怕有半点没想到的事儿影响到孩子。住院前，她把所有碗筷餐具放在大锅里蒸了一遍；请北门卫生所的同志用紫外线杀菌灯把全部屋子消了毒；把所有被褥枕头拿到外边晒了晒；把每个房间都洒了来苏水消毒液等；凡是有利于卫生健康的事，妈妈都尽力而为地做了。 这时的崔虹，似乎感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就摆在她的面前。她别无选择，只有应对，只有承担，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它、做好它，让远方的爸爸安心这里的家，让即将去住院的妈妈放心这个家。 望着崔虹那双充满着愁绪、又闪烁着坚毅的眼睛，她要过早地担当起家庭的全部重担，去品尝这里的繁忙和辛劳、操心与坚韧。此时此刻，妈妈是既放心不下又无可奈何，她郑重其事地把崔虹叫到跟前说：“这段时间我要去住院，你要带好两个弟弟。” “妈，你放心住院吧，我会带好两个弟弟的。”崔虹很懂事，她不想让妈妈有丝毫不放心，影响她去住院的心情。 “崔健、崔勇的换洗衣服，都叠好放在柜子里了。他俩换下来的衣服要及时洗，免得有味生霉点了。” “知道了。”崔虹答应道。 “买菜就在管理科菜点买。一次不要买太多，吃多少买多少。不要一买就是一斤，老吃一样菜，买半斤三两都行，别吃剩菜。”妈妈嘱托着，生怕交代不细似的。 “嗯。”崔虹点点头。 妈妈闷闷不乐，还是放心不下地说：“弟弟们的家庭作业你要督促他俩写，不要我不在家，他俩光知道贪玩了。” “我会督促他俩写的，写完再玩。”崔虹保证道。 …… 妈妈就是这样千嘱咐万叮咛，总觉得说不完、讲不细似的。在她心里，这里寄托着她的爱恋，依附着她的情感，更倾注着她的希望……她的感情一次次在这里交织，她的牵挂一回回在这里延伸…… 妈妈走的那一天，懂事的妹妹向学校请了假，准备送妈妈去医院。妈妈考虑到那里是传染病区，不想让她去，可妹妹偏不，非要去，说是认认病房床位，万一有事也好寻找。妈妈还是不想让她去，万一染上传染病，还会波及到两个弟弟。妈妈只好对她说：“崔虹，你去服务社买些草纸去，动作快点。” 妹妹三步并成两步向服务社赶去。当她回来时，发现妈妈已经乘坐救护车走了。望着空荡荡的家，妹妹一下子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有一种家庭“顶梁柱”的感觉，激励着她奋发图强，感染着她自强自立。 妈妈住院后，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妹妹了。那时，妹妹13岁，大弟弟10岁，小弟弟7岁。她们就像一群还不能完全飞翔好的小鸟一样，开始练就自己的翅膀，让它翱翔蓝天，展翅高飞；让它穿越风雨，迎来朝阳。 在那段日子里，妹妹既要上学又要买菜做饭，还要洗衣、料理家务，劳劳碌碌，忙不得闲。按说，城里13岁的女孩子正是豆蔻年华时期，而且我们家又是妹妹一个女孩，爸妈娇还娇不过来呢，可她却要过早地挑起家庭的重担，这种情感上的落差，满满当当地落在了妹妹身上，不得不让人不胜唏嘘、感慨万千！ 其实，妹妹那时候的肩膀还嫰，别说全包全揽家务事了，就拿做饭一项来说，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平时，她也帮妈妈做过饭，那只是打打下手，择择菜，洗洗碗碟什么的，从来没有单独炒过菜、做过饭。 就拿蒸馒头来说，面和稀和稠，怎样把握？发多少面放多少碱面？她都没有做过，害怕做不好。她只是看过妈妈做面片，和面、醒面、擀面、切面等，她还能依葫芦画瓢地做下来。所以，妹妹整天做面片吃，有时做一次面片要吃好几顿。虽然味道欠缺些，但至少说还能充饥挡饿。 每当夜幕降临后，也是她们最难熬、最紧张的时候。黑漆的夜晚如同扣了大锅似的，把树木、房子、道路，一切都隐去了。妹妹弟弟把门窗关得紧紧的，挤在一个大床上睡觉。妹妹睡在外边，大弟弟睡在里边，小弟弟睡在中间。 有时晚上遇到雷雨天气，电闪雷鸣，把窗户震得像颤裂开似的，妹妹弟弟簇拥成一团，用被子蒙住头，好像妖魔鬼怪马上就要进屋来似的……天还没亮时，妹妹就起床做饭，然后喊醒两个弟弟吃饭上学。 那时，学校没有食堂，中午要回家吃饭。由于中午休息时间短，妹妹总是最后一节课不上，风尘仆仆地步行七八里路，先到伞塔小学接小弟弟，然后赶回家做饭。这种生活节奏，紧紧张张，天天如此。妹妹更是守土有责，不辞劳苦。 在妈妈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妹妹几乎星期天就领着两个弟弟去医院看望妈妈。医院探视时间是9点半至10点半钟。每当这时，妹妹就会领看两个弟弟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一五五医院，出现在传染科病房的铁门前，探望生病住院妈妈。 为了预防传染，妈妈在院子里流着眼泪看着她们。她们也只能隔着铁栏杆与妈妈遥遥相望。探视有多长时间，她们就会在那里待多长时间。这对妈妈来说，既是一种欣慰，也是一种思念。欣慰得是，有女儿顶着，这个家总算能维系下来；思念得是，几个孩儿生活得怎么样了，是否还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这种分离对崔虹来说，是一种检验，也是一种担当，人们常把“忠孝不能两全”来形容国家和个人之间的利益关系，而妹妹就是这样牺牲自己的学习时间，在危难之时撑起了这个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5、牵挂(5) 妹妹崔虹上山下乡是我们家最“悲壮”的事了，之所以“悲壮”，她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又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事情，在我们家是个不可替代、不可复制的角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再说，这里的分量和热度，全师都能掂量得出，揣摩得到。 1975年，妹妹高中毕业，伞兵师有一大批干部子女要上山下乡，妹妹也在其中。那时候，到处都流行着这样的话：“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大家伙的意思都明摆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师首长，只要师首长的子女带头上山下乡，就能以自身形象服众心，以模范作用赢民声。 正当时，我们家是众目睽睽之地，因为有太多的波澜，太多的恩怨在这里汇集，在这里聚拢，稍有动静就会很敏感、很实际，就会翻滚出惊涛骇浪的海潮涌动。这不是危言耸听，不是无病呻吟，潮起潮落之间都关系到崔虹的前途和命运，大庭广众之处都牵扯到父亲的影响和形象。 父亲是师长，又是这么一个女儿，而且长得漂亮聪颖，能歌善舞，十分惹人喜爱。按上山下乡有关政策，父母身边可以留一个子女。妈妈那时早有所思，想把崔虹留在身边：一是崔虹是个女孩子，一个人上山下乡家里不放心；二是妈妈身体不好，身边需要一个人料理家务。反正，把女儿留下，可以帮她疏疏忧，解解愁，帮帮忙。 部队上山下乡办公室的同志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准备给妹妹办理留城手续。父亲身为一师之长，坚决不同意这样做，主要是部队已经出现这种苗头，谁都想把准备上山下乡的子女留下来……如果是这样，全师30多个上山下乡子女就没剩几个人了。有人还私下议论说，只要崔师长的女儿上山下乡，他们也让孩子上山下乡……唉——，真是树大招风、名高招议啊！ 那时候的爸爸，似乎完全被这种议论包围着、搅扰着，这种感觉很怪异、也很实际，不得不想，不得不忧，仿佛是那不可逾越的山岳，层峦叠嶂、突兀而立，形成一座座陡峭险峻的山峰。如今，他只有华山一条路了，让女儿上山下乡，给全师做出表率和榜样，也算是尽职尽责尽心了。 妈妈理解丈夫的难处，可又舍不得唯一的女儿离开她；当时，妈妈心乱如麻、昼夜难眠：一头是丈夫的前途，一头是女儿的命运，两头都割舍不下。特别是在这非常时期，马缰紧握，箭在弦上，妈妈已经感觉到这里的沟壑和深浅，更了解丈夫是个事事处处很注意影响的人。 女儿上初中二年级时，那时全国上下正盛行演出革命样板戏，妈妈的老战友崔世芬在武汉军区空军文工团当团长。他来我家玩时，发现崔虹长得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蛮精神、蛮可爱的，很想把崔虹特招到武汉空军文工团演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小常宝。 小常宝是剧中旦角，从京剧的表演艺术要求和惯例说，角色齐全，情节好铺陈，唱腔便于调剂，对此，几个导演很重视，齐刷刷地都来到开封，一致认为崔虹不错……那时，崔虹也听到风声，完全沉浸在一种欢畅忻悦的氛围中。这里有她喜欢文艺的朝思暮想，有她蹦蹦跳跳的心驰神往，还有她献身艺术的梦寐以求。她的心完全兴奋了，完全陶醉了。 崔虹要参军到武空文工团当演员的消息不胫而走。那时，这种消息很火，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观望的，很快传遍伞兵师的角角落落。有人说师长的女儿怕下乡，想让女儿去当兵。当时，子女上山下乡是伞兵师最敏感、最尖锐、最头痛的问题，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为了平息这场风波，父亲考虑再三，没有让女儿去武空文工团。为此，崔虹还哭了好几天。 这种泪汪汪的场面，这种令人心碎的情景，爸爸妈妈更不好受，心里就像被霜打的树叶，蔫蔫的、坠坠的……爸爸妈妈不想向女儿多解释什么，但这种心里的挫折和伤痛，根深蒂固，刻骨铭心，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最通晓。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爸爸妈妈经常不约而同，在一起说起女儿的事；这种情感充满着深情，又聚合着忧愁，还期待着愿望。 “女儿上山下乡，不像男孩子，我总是放心不下……”妈妈只要提起女儿上山下乡，她心里就苦苦的、恋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缠绕心间。 “全师有这么多子女上山下乡，当父母的都会舍不得的……”父亲不想听到妈妈长吁短叹的话语，拨正她的心里情绪。 妈妈抹掉泪水问：“你倾向女儿下乡回老家江苏呢，还是在这里呢？” “各有利弊……让女儿自己定吧，她的事她做主，不要以后又埋怨我们……”父亲与妈妈商量着，决定让女儿自己抉择上山下乡的地点。 自决定女儿上山下乡之后，妈妈常常被这事袭扰着、吞噬着，是泰山、是黄河，在她心里，女儿上山下乡的事毫不亚于这些印象和记忆，是家中的头等大事。愁一愁，白了头。自那时起，妈妈的头发白了许多，两鬓斑白爬上了她的容颜，染遍了她的心思。妹妹也从那时起，读懂了妈妈，读懂了爸爸，她不再为没有去成武空文工团而沮丧、而埋怨，心想：自己不缺胳膊少腿，别人能下乡，她也照样能下乡，不想再为爸爸妈妈添愁续累了。 离妹妹上山下乡还有半年时，父亲叫妈妈和崔虹睡在一个床上，让母女俩好好亲热亲热，述述情，讲讲愿，说说话。当然，父亲已给妈妈打过“预防针”，多给女儿输送一些正能量，确保女儿思想不乱，情绪稳定。 那时，妈妈已经意识到丈夫已经决定让女儿下乡了。回想起崔虹小时候的情景，妈妈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放心不下。 妹妹小时候很乖，把她放到那里她就一动不动，蜈蚣爬到她跟前，她也不知道躲开……现在社会这样乱，一个女孩子家到哪都得让人操心费神……妈妈依依难舍地对女儿说：“说句心里话，我真舍不得你下乡啊！” 妹妹理解妈妈的心情，早有主张地安慰说：“别人家的女儿能下乡，我也可以下乡，我没这么娇气。” 妈妈说：“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下乡后，你要独自面对很多问题，和现在不一样了……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妹妹毫不迟疑地回答说：“不说在农村扎根一辈子的话。” 妈妈欣慰地笑了笑，加重语气说：“这话可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你爸爸是战斗英雄，又是师长，在家乡、在这里都很有名气……哪个父母希望孩子下乡一辈子的？咱们不随那种时髦，不表那个态，将来还想让你回到我们身边来呢！” 咚咚擂鼓，当当敲锣，妹妹把这话深深地记在心里了。 在妹妹心目中，妈妈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之所以伟大，她不是那种拿着女儿的前途作为什么政治资本的人，而是和普通人家的母亲一样，用母亲的真诚和善良对待自己的儿女。 当然，妈妈在工作单位是领导，要注意自身形象，她能用敏锐的思维，把大张旗鼓的时局有机地融会在教学中、工作中，去领会那种风雨的季节，去体味那秋天的硕果……就算她内心有什么私心杂念，也会熟于内心而量之，不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只有在亲人面前时，她才会襟怀坦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大概就是妈妈的自律和修养吧。 当时，妹妹上山下乡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去尉氏县伞兵师的知青点，这里同学多，不寂寞，但男同学不做饭，女同学收工后还要轮流做饭。再说，父亲是师长，今后如有返城指标，父亲还要考虑诸多“先人后己”的影响因素，去面临机遇，去正视问题。另一种选择是下乡回江苏东台老家。妹妹觉得回江苏老家，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去那里挺孤独、挺寂寞的，有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父亲见她下不了决心，便干脆利落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下乡去尉氏，今后抽不上来，你可不要埋怨我们。” 这话像铁，这话似火，炉火在炼铁中烧得更旺，在锤炼中打得更响……妹妹触动了，震撼了，懂得了权衡，懂得了今后，懂得了父亲的用心良苦，她决定下乡回江苏老家。 终身大事，重足而立，为妹妹下乡的事，父亲专程回了一趟江苏，分别拜访了东台县、富安公社和湾港村的领导。他们都很敬重父亲这位“华东野战军二级人民英雄”，觉得战斗英雄把女儿放到这里，是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他们的自豪，表示要像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崔虹，让父亲放心好了。另经父亲考察，决定让女儿住在他异父同母的弟弟崔杰家里。 父亲从江苏回来，一路风尘，一路收获，心里满载着春风和喜悦，一切都天时地利人和。妈妈更是迫不及待、急如星火，问得特别细致认真：崔杰家中有几间房？有没有水井？家中有几亩地？平时都干些什么农活？他家人性格怎样？女儿能不能和他们和睦相处？公社领导打算怎样安置崔虹？等等，一问就没个完。 父亲理解妈妈的心情，凭感觉、凭印象，耐心细密地一一作答，他俩都感到女儿下乡回江苏老家是对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多嘈杂的影响。 妈妈心里有底了，问：“崔虹什么时候走呢？” 父亲果断地说：“早晚都得走，我看还是早走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6、牵挂(6) 俗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榜样是一种向上的力量，是一面镜子，是一面旗帜。为了给全师上山下乡工作做出表率，妹妹是那批下乡子女中第一个奔赴农村的知青。 1975年7月16日，妈妈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她怀着依依不舍、难分难离的心情，送女儿一同踏上了上山下乡的路程。临走前，妈妈给崔虹赶做了几件农村穿的棉袄，大都是浅淡颜色的素雅布料，时尚、潮流、朴素，适合女青年穿。其实，时下农村姑娘都兴穿大红大绿的棉袄棉裤，浓艳喜庆，光彩照人，驱灾避邪。妈妈也知道这些，只是她不想把女儿打扮得这么“俗”。 妹妹从来没有回过江苏老家，当她踏上故乡的这片热土时，被这里广袤的稻田和密布的河流吸引住了。崔杰叔叔住的房子前后都有小河溪流，河溪里游戈着鹅鸭，一片小桥流水、田园村舍的景象。妹妹高兴极了，似乎来到世外桃源一般，却忘记了几天后即将与妈妈分离的滋味感受。 几天来，公社领导、生产队干部纷至沓来看望了这位战斗英雄的夫人和女儿。他们问寒问暖、关怀备至，看来父亲在家乡很有影响力和共识度。生产队还开了隆重而又热烈的欢迎会。记得那天，生产队在村头用泥土垒起土台子，用木夯砸实，上面铺了一层编织袋，台上还扯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崔虹同志下乡务农”的大字。旁边还挂着两盏气灯，明晃晃的，一片雪亮。乡亲们来了不少，有近瞧的、有远看的，大家都想看看师长夫人和崔虹，给欢迎会增添了许多热闹氛围。 噼里叭啦……咚锵咚锵咚咚锵……在鞭炮和锣鼓声中，妈妈和妹妹先后上台与乡亲们见了面，还讲了话。妈妈讲话的中心意思是，让女儿多向贫下中农学习，严格要求自己，认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天晚上，天色也特别好，圆润、清晰的皎月，洒下温和的、淡黄的清辉，好像张开宽阔、柔情的翅膀，欢迎她们的到来。 生产队长还当众宣布：“乡亲们，崔汉卿同志是从我们湾港村走出来的战斗英雄，他的女儿下乡来到这里，是对我们父老乡亲的信任……队里研究过了，小虹住在崔杰家，崔杰家从今天起吃新米。” 会场上即刻响起欢庆的锣鼓声和热烈的鼓掌声。从人们喜悦的脸上可以看出，大家没有异议，都拥护、都赞同。崔杰家享受到军烈属、五保户的待遇。 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年代里，新收的粮食都要交公粮备战备荒，能让崔虹吃上新米，已是生产队里的最高权限了。妹妹住在崔杰家里，除中午吃一顿新米外，晚餐都是稠稀饭和咸菜，这是妈妈刻意叫他们这样做的：一是不要把她们当外人，平时家里怎样吃就怎样吃；二是她想看看家乡农村的真实生活，女儿在这里能不能生活得好，生活得习惯，经得起农村生活的磨练和浸礼。 东台县属苏中地区，生活水平不及苏南富裕，比起开封这座城市来也相差很大距离。再说，妹妹下乡前，妈妈整天给她做好吃的，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乍一来到这里，粗茶淡饭，素食裹腹，生活环境彻底变化了，崔虹有些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特别是这里没有电灯，一到夜里，到处黑咕隆咚的，出门又是单行影只的田间小道，纵横交错的河溪水流，行动很不方便。 小弟弟崔勇那时10岁，跟妈妈一块送崔虹来到江苏。也许是这里没有电灯的缘故；也许是饭菜不对口味的因由。他摇着妈妈的手说：“妈妈，这里不好，让姐姐回去呗！” 听到这话，妹妹眼圈都红了，心中荡漾起层层细浪，轻拂着她那往日的岁月和想家的情思惆怅。那天晚上，妈妈与崔虹谈了许久，鼓励她说：“农村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们能过，你也能过。你爸爸是战斗英雄，一定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不然，对不起这么多关心你的人。” 妈妈与崔虹分别的那一天，沉重的气氛不欢而至，离别的泪花噙在眼中。村支书低声对崔虹说：“小虹啊，你妈妈走了不哭，这样才能说明我们对你们好！” 妹妹答应了，可妈妈在富安镇一上汽车，妹妹还是情不自禁地哭了。 妈妈走后，大概是妹妹从小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原因，她特别想家，简直到了念念不忘、刻刻缅想的程度。这种感觉很苦很累：苦得是身心两地，身在江苏老家，心在古都开封；累得是孑然一身、离群索居，没有伙伴，没有欢心。 每当夜幕垂落四野时，一盏盏煤油灯在各家各户亮起来，妹妹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特别是在煤油灯下看书，火苗就那么一丁点儿，一片灰暗，一片怅惘，连字都看得不是那么清楚。每当这时，她就爱搬来小凳子静静地坐在河边，面朝开封方向，望着天空上闪烁的星星，听着河溪里传来的青蛙叫声，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的情感飞走了，她想家，想同学，想念爸爸妈妈…… 一天下午，妹妹下地干活回来坐在河边洗脚，望着清澈倒影的河水，望着水里游动的小鱼，她的心就像微微涟漪那样波动、那样荡漾。她是多么盼望妈妈的来信呀！她是多么期望这种心与心的交流啊！这时，说曹操曹操到。村干部老远喊道：“崔虹，你的信！” 听说妈妈来信了，妹妹一高兴滑到河里去了，裤腿也弄湿了。她顾不得这些，拔腿跑了过去。村干部赶忙笑着说：“别慌别慌，慢点。” 崔虹跑过去接过信，急不可待地拆开看起来。这是妈妈的笔迹，这是妈妈的心声，字里行间是那么亲切和自然。妈妈的来信大都是母女间的感情话题，言辞恳切，情深意长，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虹儿，自从富安离开你后，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流泪了。卫华一直说让我放心，可我还是一直流泪到南京……回来后，我的眼睛一直不好，见到风就流眼泪，看东西也没有以前看得清楚了，大概是我老了吧……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你来，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 妈妈还在信中强调要崔虹注意身体，参加劳动时要量力而行，不要说“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时髦话。另外还有一些女人要注意的问题，妈妈交待得很细致、很贴切，充满着母爱的关怀和叮嘱。 看到妈妈的第一封来信，妹妹的情感又被凝聚起来，她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力量，感到有一种信心流遍她的身心肺腑。这是情感述说的传递，这是血脉亲情的涌动，心潮激昂中有一声声召唤，一句句吩咐，使她备受鼓舞和鞭策。 妹妹很懂事，也很争气，她知道妈妈身体不好，回信时净说让妈妈放心的话，从不提及自己所遇到的困难，或让妈妈听后不放心的事来。妹妹的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爸爸妈妈： 您们好！ 离开你们快10天了。妈妈走的那几天，我挺想家的，一周过去后，我明显感到好多了，大概是有亲人的缘故，基本上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妈妈，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特别是那一条条小河，还真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富安还是全国的蚕茧之乡，只是现在以粮为纲，还没有普遍发展起来。 爸爸妈妈，这里的贫下中农对我特别好，不论我走到那里，很多人都用别样的目光看着我，大概我是个战斗英雄的后代吧。前几天，生产队里集中起来干农活，队长让我跟着一位嫂嫂做饭，这位嫂嫂还把一碗红烧肉悄悄给我吃了。每当我过桥时，贫下中农就主动过来牵我，待我就像亲人一样。越是这样，我越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这片热土上磨炼自己。我知道，贫下中农关心我、爱护我，不是我有什么了不起，而是这片土地上有父亲战斗过的足迹，有父亲流过的鲜血…… 对了，您给我带来的衣服，我穿上还是能看出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这里的姑娘都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服，我只好把父亲的那件旧军衣给穿上了。虽然这件军衣已经褪色呈白色，反倒引来不少人羡慕的眼光，就像当年解放军穿的军装似的，有一种挺特别的感觉。婶婶说，等过年给我做一身新衣裳，还说是这里的风俗，我也只好入乡随俗地答应了。 叔叔婶婶对我挺好的。婶婶还经常给我煎荷包蛋吃，问寒问暖，待我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卫华哥也经常来看我，对我挺关心的。听卫华哥的口气，好像父亲没有把我安排到他家住，他有些不高兴。卫华哥对我说，1958年他得伤寒病的时候，是您们给公社写的信，还寄来500元钱，治好了他的病。他总想找个机会报答您们，说着，他都快流眼泪了……好了，不谈这些了，我在这里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您和爸爸要多保重身体。只要二老身体健康，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您们交代的话，我会记住的。 此致 敬礼！ 您们的女儿崔虹 1975年7月29日 以后，妹妹就照着这封信的样子，给爸爸妈妈写信。反正，说一千道一万，一条原则，尽挑好听的说，尽拣放心地讲。妹妹心里很清楚，给妈妈说那些犯愁的事没有用，妈妈也帮不上忙，反会使她增添忧愁和烦恼。其实，妹妹下乡后，有很多发愁的事没有给爸爸妈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7、牵挂(7) 由于崔虹从来没有回过江苏，去那后水土不服，脸色蜡黄，像得了肝炎病似的，一天天消瘦下去。另外江苏是水乡，河流纵横交错，密布乡里，很多河流上是用木竹板对结起来的小桥。起初，妹妹过桥都需要有人牵着扶着，就那她还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不小心掉到河里。 在水田地干活，妹妹最怕遇见蚂蟥。开初，她见到蚂蟥就惊慌失措，像见到蛇一样魂飞魄散地往岸上跑，弄得附近农田里的人纷纷往这里观看。妹妹觉得这样影响不好，一个战斗英雄的女儿，岂能被小小的蚂蟥吓成这样。她干脆买了一双高筒胶靴，下田插秧时穿。可是，稻田里的泥又深又粘，一抬腿胶靴就留在泥里了，拔都拔不出来，根本就不行。妹妹怕人家笑话她是城里的娇小姐，便勇敢起来，再遇到蚂蟥叮咬，一巴掌打掉就是了。每天下田回来，她腿上就会留有好多处被蚂蟥叮咬过的红肿点。 最使妹妹终身难忘的一件事，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她经历了一次大惊失色的遭遇，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三魂出窍、心有余悸。 那段时间，刚出来工作，中央经常有新政策下到农村来，大队成立了宣传队，利用晚上收工后的时间到各生产队宣传。妹妹普通话好，大队让她参加了宣传队，并告诉宣传队领导，每天晚上都要派人送崔虹回家。 一天晚上，宣传队正在搞宣传，倏忽间电光闪闪，雷声震天，一场滂沱大雨从天上浇了下来，哗哗的，又急又猛，宣传队的人各自朝自己家跑去，也没有人送崔虹回家了。 崔虹冒着瓢泼大雨，借着闪电的亮光，沿着田埂小道向崔杰叔叔家跑着。田埂很滑，崔虹不时地滑倒，好在稻田里的水不深，她连滚带爬地不停地哭喊着“妈妈呀！妈妈呀！……”这声声噤若寒蝉，这句句惊恐万状，声声句句里充塞着她吊胆提心的惊吓和委屈。 从演出现场到崔杰叔叔家有好几里路，途中有几个小桥。白天，妹妹过桥都不敢单走独行，需要有人牵扶；可现在，漆黑夜晚，雷雨交加，有谁来牵扶她过桥呢？！满身泥水的妹妹只得爬在桥上，手脚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过桥，每移动一下她就要凄惨地呼唤一声“妈妈呀！……”，她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也分不清了。 崔虹魂不附体地回到叔叔崔杰家，叔叔婶婶已经睡觉了。她脱掉湿衣服，畏缩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淌着伤心的眼泪。刚刚的经历，是一道深深的伤痕，是一处隐隐的触痛，恐怕这辈子也难以愈合了。 这时，黑洞洞的窗外传着卫华哥焦急的声音：“崔虹！崔虹！回来了吗？！……” 听到亲人的呼唤声，妹妹满腹委屈的心情总算好受了许多。她只影自怜地答应道：“卫华哥，我回来啦！” 这话仿佛心中石头落地，卫华哥总算松了一口气，又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妹妹很想哭，她强忍着“哎”了一声，声音都有些变调了，眼泪还是簌簌地流淌下来，这里饱含着她多少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心伤和嗟叹啊！ “歇吧，我回去了。”卫华哥这才放心地回去了。他偌大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交织的夜幕里，却永生永世地铭刻在崔虹的心里。 第二天，妹妹因受到惊吓病倒了，发高烧，浑身酸痛、无力，不吃不喝。村里的赤脚医生听说战斗英雄的女儿病了，匆匆赶来，看过后对婶婶说：“这孩子是个高贵人家，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你给她爸爸打个电话，让她爸爸派飞机来把她接走吧。” 婶婶把这话告诉了崔虹，崔虹含着眼泪摇摇头。在她心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响应的号召，不能打退堂鼓，半途而废，给爸爸妈妈增添烦忧和麻烦，也给同学们带来笑柄和嘲讽。 婶婶无奈，只好请来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巫婆。她骨瘦如柴，满脸皱纹，两眼陷凹，一副神秘兮兮、擒妖拿孽的模样。巫婆看后也是那句话：“这孩子身体差，得赶快离开这里。” 婶婶向巫婆说了几句话，意思是崔虹不能离开这里。巫婆听罢，念起魔咒来，又烧纸又比划，又掐指又嘟囔，一派呼天唤地的架势。妹妹从小受过“破四旧，立四新”的教育，根本不相信这套迷信把戏。接着，巫婆拿来一把菜刀和一个鸡蛋，对婶婶说：“等会如果这个鸡蛋能立在菜刀上，这丫头能留下；如果立不起来，她必须离开。” 婶婶既痴心痴迷又心乱如麻地答应了。 “……整块大地像瓦片般的破碎，碎片像树叶般的飘散在风里……”巫婆发疯般念着梵文咒语，在屋子里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拿平菜刀，把鸡蛋放在菜刀上，鸡蛋立起来了。 妹妹看后感到非常惊讶，世上竟有这般如梦如幻、不可思议的把式，简直就是使唤风雨、神乎其神般的怪异和离奇。接着，巫婆把鸡蛋放在崔虹的枕头下说：“焐热后把它吃掉。” 崔虹按照她说的去做了。说来也奇怪，崔虹的病第二天就好了。或许是精神上的安慰，或许是吃药后的灵验，崔虹自始至终不完全相信这套把式是真的，有着弥天大雾般的作用和効能。 不过，这件受到惊吓的伤心事，却铭心镂骨，永志难忘，深深地埋藏在妹妹的心底里。几十年过去了，她一直沉淀在心中，恪守着诺言，没有告诉妈妈，怕妈妈知道后又勾想起那段伤心的回忆，又叹息在那种魂牵梦萦、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其实，妹妹那时候还年轻，总觉得用这种办法就能让妈妈放下心来，她哪里知道母女之间的感情天知地知，山知海知，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和慰藉的。 自妹妹下乡后，思念的风霜无情地撒落在妈妈心里、脸上，她是那么恋恋依旧，又是那么无可奈何花落去，慢慢地占去了妈妈的感情空间，渐渐地夺走了她的喜悦和欢笑……妈妈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不到半年时间，她的两鬓都斑驳花白了。只要有人到我家说起崔虹的事，父亲总会说：“你看，崔虹下乡后，小牟的头发明显白了，这都是愁的！” 可不是吗！妹妹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女儿，如今形单影只在他乡，吃住、出行、劳动、安全等等，这些丝丝缕缕的愁绪，无时无刻地会在妈妈心上呈现，似断肠，似无奈，不可抗拒，不可回避，每天都在妈妈心头缠绕着、忧郁着，一天几遍、十几遍地来回穿梭，来回折腾，妈妈能不愁，能不老吗？！ 妹妹下乡的那年冬天很冷。寒风发出尖厉的叫声，呼啸地刮过凛冽的土地；冰霜覆盖着广袤的原野，一派万物萧索的冷落景象。父亲考虑到崔虹刚下乡，严以律己，明确表示要女儿在家乡过春节。妈妈理解丈夫的用意，是想让崔虹给家乡人民留个好印象。说句心里话，妈妈很想让女儿回来过春节，这是暖暖的人之常情，这是亲情间的天经地义，但是，考虑到崔虹将来的命运和政治影响，妈妈按捺住自己的情感，很不心甘如愿地给崔虹写了信。信中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虹儿，世上哪有母亲不想女儿的，不盼望女儿回到母亲身边的……你爸爸说这是你在家乡过的第一个春节，应该和乡亲们一起过，这样可以密切亲戚之间的关系，增加领导和乡亲们对你的好感。我想来想去，认为你爸爸说得对，就答应了。可我一拿起笔来，眼睛就模糊了，泪水总想往下掉……” 妈妈怀着思念与坚强并存杂糅的复杂感情，把信写完了，寄走了。寄走信的那天，妈妈肃然颜面、沉默许久，她很想听听女儿会怎么想，怎么看。不久，妈妈收到崔虹的来信。信中说叔叔婶婶还有卫华哥，听说她要在这里过春节，都非常高兴。婶婶还给她做了一身红布袄和绿布裤，准备过春节时穿。她还说乡里过春节也很热闹，猜灯谜、踩高跷、演大戏。到那时，她一定会过得很愉快、很开心，请爸爸妈妈放心。 妈妈看到信后，能想象出女儿想家时悄然落泪的情景，能感觉到女儿路途跋涉中的孤单和艰辛，她想念女儿的思绪丝毫没有减弱，没有渐忘。春节越是临近，她的这种思念就越是浓烈、越是沉重，妈妈春节前生病住院了。 那时，正好军宣传队到开封伞兵师演出，女兵演出要穿裙子，不少演员感冒了。靳丽娜、康平和妈妈住在一个病房里。她俩是军首长的女儿，和崔虹都认识，年龄相差不了几岁。妈妈见到她俩，就像见到自己的女儿似的，有一种特别亲近、特别怜爱的感觉。 靳丽娜和康平不能吃饭，妈妈就一口一口地喂她们。她俩有什么事，妈妈跑前跑后帮着叫医务人员。大概是爱屋及乌、如影随形的缘由，妈妈想念女儿的心情好受了许多。一天，伞兵师和军宣传队的领导来医院看望靳丽娜和康平，又拎水果又提罐头的，问寒问暖，无微不至，满盈着部队官兵一致的深厚感情。妈妈见后心里一阵阵难受：人家的女儿都在当兵，到哪里都受欢迎。我就是这么一个女儿，还要下乡……想着想着，妈妈流眼泪了。 康平不知妈妈为什么事难过，挺唐突地说：“牟阿姨哭了……”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伞兵师和军宣传队的领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怕妈妈太难过，不长时间就走了。 记得那年春节，妹妹是在家乡过的。她穿着婶婶给她做的红棉袄绿棉裤，融会在乡亲们中间，这边串门拜年，那边逛街看大戏，为人做事质朴、爽快、谦逊，没有一点干部子女的架子。 玉经雕琢方成器，千锤百炼始成钢。妹妹在家乡很争气，下乡一年多后才回开封探望爸爸妈妈。她从不会干农活到逐渐适应农村生活；她从脆弱的迈步行走到练就出坚实质朴的步伐……她还被乡亲们推荐出席了江苏省先进知青座谈会。此时此刻，当哥哥的我心情激荡，感慨万千，拙笔写首小诗赞扬一下妹妹吧。 泥土的芳香， 熏染掉你娇嫩的气息。 乡村的俗风， 拂拭掉你脆弱的里程。 你在风雨中沐浴， 你在劳耕里成长。 赞叹吧， 这是青春的一片朝霞！ 沉浸吧， 这是阅历的动人乐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18、牵挂(8) 当然，妹妹也有几次人生转折的时候，步步履履之处，都有爸爸妈妈的教诲和严格要求，使她在人生的征途中，有欢笑、有苦恼，也有理解和体会，还有妹妹自身的天然造就。 “亲爱的乡亲们，现在是富安公社广播站播音时间。东风吹战鼓擂，革命战士心相随。首先祝愿乡亲们在新的一天里身体健康，生产顺利！……” 这是崔虹的声音，这是妹妹的祝福。她下乡时，因普通话好，被抽到富安公社广播站工作。每天清晨，当东方呈现出绚烂的朝霞，家家户户飘升起袅袅炊烟时，她就准时上班播音了。说真的，她那时很想播送一些像“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诗句：春天的夜晚一直甜甜地睡到天亮，醒来时只听见窗外一片鸟鸣啁啾；多美的感觉，多美的意境啊！不过，那时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这是禁区，这是红线，不兴朗诵这些古里吧唧的诗，怕人家说是“四旧”，妹妹也没办法，不敢越雷池一步。 为了练好播音，她经常要翻阅报纸，这不仅可以修心养性，陶冶情操，而且可以开阔视野学到丰富的知识。若是欣赏一篇美妙的散文，不单令你富有情感，富有热忱，它能带你走进风景秀丽的田园风光，带你感受到奇丽独特的异域风情，带你观赏到美丽斑斓的春花秋月……所以，除了正常播音外，妹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阅览室度过。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在那段时间里，妹妹遇见一件让她特别高兴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心潮澎湃了。一天，她正在翻阅报纸，寻找感兴趣的文章，突然惊喜地叫起来：“爸爸！” 周围的同事不知怎么回事，纷纷过来观看。原来，《解放军报》头版头条发表了父亲下连当兵的通讯，还配发了照片。照片刊登得很大，在显著位置上，占四分之一的版面。照片中的父亲列队在战士中间，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充满着一位老军人威风凜凜的身姿和坚忍刚毅的风采。 妹妹看到父亲的照片和文章，如饥似渴地端详着、默读着，一阵阵的驰念像蓝天的云，似烈日的浪涌入她的心头，甭提有多高兴、多激动啦！她兴高采烈，奔走相告，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没过多久，又一桩好事不期而遇地落在妹妹头上，东台县广播站看中了她，让她到县广播站当播音员。那时，宣传马列主义、思想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头等大事，要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工作任务十分繁重艰巨，公社广播站拦不住，只得忍痛割爱同意崔虹去县广播站。 妹妹来到县广播站后，由于她口齿伶俐，发音清晰，说普通话又好，而且又能歌善舞，喜欢文艺；不久，东台县歌舞团看中她的特长和潜质，要正式调她去歌舞团工作。 面对接二连三的好事，妹妹心里很清楚，这里除了父亲是家乡的战斗英雄外，更重要的是她的自身条件不错。她从小就喜欢文艺工作，尤其是她那清澈细腻、宛若天籁的嗓音，十分难得。只是父亲考虑影响没同意她去武汉军区空军文工团，如果现在能去东台县歌舞团的话，今后还可以向更高层次的文艺团体发展。 妹妹的思想波动了、起伏了，说到文艺，这是她的最爱。那种舞姿翩跹、七彩飞扬的舞台，是召唤，是旗帜，能激越起她对文艺的热衷和向往；那种吹拉弹唱、优美动听的演奏，是情趣，是倾心，能鼓动起她对文艺的追求和景仰。 妹妹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信向爸爸妈妈说了这事，有倾向去歌舞团的意思。写信的那天，她的感觉尤为强烈和振奋，关键是她喜欢文艺，提起文艺就来劲、就上瘾，仿佛她与文艺如胶似漆、融为一体了，充满着豪情壮士和不解渊源。 爸爸妈妈收到信后，都认为崔虹下乡还不到两年，如果现在就操之过急调她到城里工作影响不好，会给人家留下话把口实。再说，让女儿一个人留在江苏工作他们也不放心……爸爸妈妈统一思想后，妈妈负责具体做崔虹的思想工作。妈妈在来信中这样写道： “虹儿，看到你的来信，我们更感到当初要你下乡到江苏老家是正确的。家乡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爱护你，我和你爸爸感到很欣慰。我们要提醒你得是，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越是要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要有‘谦受益，满招损’的清醒头脑，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 “你来信说，东台县歌舞团要正式调你去那里工作，这是人家的一片好心，想早些把你从农村抽调上来。可现在有文件规定，凡是知青下乡两年后才能招工、当兵，你现在下乡还没有两年，要调到那里去恐怕人家会有意见。我和你爸爸的看法是不要去歌舞团。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让你一人留在江苏我们放心不下，今后你还是要回到我们身边来的。向歌舞团的领导和同志们问好！ “……” 崔虹收到妈妈的来信后，认为爸爸妈妈考虑问题久远，没有去县歌舞团。不过，这种发自内心的遗憾，裹着惆怅，带着留恋，在她心中留藏了好久时间。后来，东台县人武部给了富安镇一个女兵名额，因妹妹下乡不到两年没有去成。 世上还真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好事。后来，妹妹参军来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20集团军。这是一支战争年代有着辉煌战绩的部队。在华东战场上屡立奇功：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等，都留下了这支部队的身影，歼敌总数名冠全军第一，被誉为军中“百旅之杰”。 妹妹参观军史荣誉室时，有许多照片至今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富有万古流方的凝聚力和感召力。一幅照片是有许多解放军指战员露宿在上海街头。照片说明是：“1949年5月12月，20军奉命参加了上海战役。战斗中，他们模范执行了《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外事纪律》等各项政策纪律，做到秋毫无犯。图为部队进入市区后，露宿于街道上。” 另一幅照片是渡江战役时，几个解放军战士从帆船上踏着木板猫腰登陆的照片。照片抓住这一瞬间时刻，反映出解放军渡江成功、勇往直前的场面，有着见一斑而知全豹的强烈效果。照片说明是：“1949年4月20日，国民党坚持与人民为敌，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21日18时，20军奉命由三江营至龙梢港段强渡长江，于22日3时突破敌防线，在扬中登陆。” 妹妹触目兴叹，百感交集，深为自己能成为这支光荣部队的一员而感到自豪和欢欣鼓舞，更懂得英雄部队的魂魄与传承，更晓得父辈对她的殷切希望……好在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对部队生活熟悉了解，很快就适应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军旅生活。 那时，妹妹经常被抽到师宣传队。她那翩翩起舞、饱含情感的舞蹈；她那富有激情、刚柔相济的诗朗诵，给广大指战员们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由于师级宣传队是临时机构，蹦蹦跳跳，演演唱唱，看上去风风光光、喜喜庆庆，实际上是吃青春饭的，人员单位说散就散了……爸爸妈妈希望女儿在医院里学些业务技术，将来做个资深的医务人员，不同意她在宣传队待下去了。 妹妹虽然喜欢文艺，笃爱那种欢天喜地、激动人心的舞台感觉，但爸爸妈妈表态了，她很听话，告别了宣传队，回医院了。不久，师政治处要演四幕话剧《于无声处》。该剧以1976年的“事件”为背景，描写了革命干部梅林和儿子欧阳平等人，因为悼念而遭到迫害的故事。剧名取自《诗抄》：“清明洒泪究何罪？血雨腥风卷地飞。党心民心不可侮，于无声处听惊雷。” 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该剧在全国很火很热，广泛传播。艺术界认为：《于无声处》作为“新时期话剧发轫之作”，与《雷雨》、《茶馆》、《暗恋桃花源》、《倾城之恋》等一起，被认为是国内十大不可错过的经典话剧之一。 师首长决定顺势而上，排演《于无声处》，对部队进行革命现实主义教育。为了早出戏，出好戏，师宣传科、文化科要抽医院的崔虹去演此剧中的何芸。妹妹说父母不同意她去宣传队了，迟疑不决。那时，在她心中，一方面是爸爸妈妈的谆谆告诫，一方面是她对文艺工作的热衷和向往，这仿佛是山是海，山在海中巍峨屹立，海在山旁浩瀚潋滟，两个方面都不可或缺和淡忘。 师宣传科、文化科见她犹犹豫豫、彷彷徨徨，便双双盖章下了调令，很正规，很严肃，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是命令，军令如山。妹妹只得服从命令，去扮演剧中的何芸。同时，她也给爸爸妈妈去了信，说了这次演出的重要性，是迫不得已的任务，没有价钱条件可讲，必须去。 妈妈见崔虹去得有些勉强，有种情绪在里边，在回信中写道：“虹儿，这次宣传科和文化科调你去演出，说明部队对你的重视……越是这样，你更要好好演出，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妈妈还在信中谈了她当年给部队演出的情况，强调演戏就是演人品，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演戏，不得有半点敷衍应付、凑乎将就的思想，一切行动听指挥、听招呼，干一行就要做好一行。 得到妈妈的支持，妹妹全身心地浸泡在兴奋之中；她可以尽心尽力地去感受那种热衷文艺的陶醉和喜悦，去淋漓那种话剧表演的快感和激情。 他们全力以赴，只争朝夕，来到河南大学艺术系排练，教授王者担任导演。王者是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的导演，是个在艺术上追求人物个性鲜明，舞台作风扎实靠谱的艺术大家。在他的要求下，剧组每句台词都要细心打磨，反复掂量，既要把握好人物的心理情感和肢体动作，又要左右好台词的抑扬顿挫。 妹妹扮演的何芸是个纯洁正义的姑娘。她既深深地爱着欧阳平，又为父亲何是非的叛变行径痛苦万分，是位在爱情、痛楚、纯洁、正义面前，感情交织的公安人员。妹妹很喜欢王者教授导戏，他要求得越严格，越仔细，崔虹的精力越集中、越兴奋，有一种蓬勃的力量在燃烧、在迸发，是个演话剧的好苗子，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才干。 王者导演经常表扬崔虹说，何芸这个演员选得最好，表演得最自然，最逼真，音质最好，普通话最标准。得到专家的表扬和肯定，崔虹的表演更有动力，更受鞭策，仿佛“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样，诗中隐蕴着画的意境，画中饱含着诗的美妙。她把个人演出与整个剧情水乳交融，熔于一炉了。 为了剧情需要，更好地演好何芸，部队特批给崔虹买了两双黑色的高跟皮鞋。那个年代，女兵不允许穿高跟皮鞋，这是纪律，不得违反，妹妹却例外，穿着高跟皮鞋走走这里去去那里，练步子稳当，练行走自然，不至于在舞台上崴住脚，砸了戏。听说首长特批崔虹可以穿高跟皮鞋，惹得大家羡慕极了。 《于无声处》演出非常成功，在20军和整个商丘引起轰动。崔虹舞台感觉好，情感能随着剧情此起彼伏，台词细腻到位。全剧七八个主要人物，在演出前打出的字幕中，第一个就是何芸的扮演者崔虹。她成了一张名片，立得住，树得起，叫得响，过得硬，无人不翘起大拇指。官兵们对崔虹印象很深，以为她是从河南大学借来的演员，谁知她是军队干部的孩子，一看就有种军人的素质，和公安干警很合拍，生活底子浓郁扎实。 正因为《于无声处》演出成功，全师上上下下不少人认识了崔虹，都对她印象很深，评价不错。不久，崔虹提干了，这与她演出《于无声处》是分不开的……她在舞台上的那种气质，那种风格，就像一座丰碑，久久屹立在人们的心中。当然，这里也有妈妈的谆谆教导和循循善诱，使她在文艺的天地里，担得起，搁得下，践行了“干一行就要做好一行”的信心和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第七章 情深意长 第七章：情深意长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事业，在爸爸妈妈关怀下，健康有序地成长着、发展着，这是血脉和感情上的骨肉相连、相依为命……妈妈和爸爸就像永不褪色的彩霞，就像祥光丽霭的阳光，永远珍藏在我们心中…… 1、妹妹崔虹(1) 中国对婚姻有着许多耳熟能详的谚语：“少年夫妻老来伴”；“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等等。如今这个年月，婚姻讲得是自由恋爱，两厢情愿，而我们兄弟姐妹4人的婚姻，除了我是自由恋爱之外，两个是父母“包办”的，一个是父母“半包办”的。 所谓的“包办”婚姻，就是父母直接拍板定下来的婚姻。所谓的“半包办”，就是父母通过老战友当“红娘”介绍，然后由他俩拍板定下来的婚姻。当然，这与封建制度下的父母包办婚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父母都是受党教育几十年的革命干部，他们的思想里饱含着长辈对后代负责的态度和责任，而且，成不成不勉强，不将就，没有压力，没有责怪，完全由我们自己来决定。 妹妹崔虹长得靓丽，气质好，又能歌善舞，自然会成为许多男青年追求的目标。自她22岁后，每隔不久，就有人向爸爸妈妈说起这方面的亲事。妈妈见崔虹已到了恋爱年龄，经常对她说，选恋爱对象不要光看他的家庭如何，要看他本人怎样。有不少农村入伍的青年，虽然没有优厚的家庭条件，但凭他自身的努力，在军营里创下了一番事业，这些青年也是值得可敬可贺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时的崔虹，在婚姻大事上，能感觉到父母的关心和重视程度，仿佛气势磅礴的落日一样，披着一身斑斓的霞彩，恍若稍纵即逝的光景，染上了玫瑰的红色。当时，有几个家庭条件都很好的小伙子想与崔虹谈恋爱，比较来衡量去，均被妈妈婉言谢绝了。 爸爸妈妈都把崔虹的婚事当做头等大事来抓，念念不忘，日夜操心。这里的感觉有点像及时雨，正当逢旱盼雨的时刻，又是禾苗生长的大好契机，反正，这是女人恋爱的黄金时段，不容错过……父亲因工作忙不能回来，委托妈妈给崔虹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了，第一阶段的重心任务是集中兵力歼灭黄伯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穿插的战略构想。这时，父亲和出生入死的战友刘锡文相逢了。刘锡文是泰兴人，当时是一营副营长，父亲是二连连长。刘副营长充实到二连蹲点，协同父亲指挥打仗，一看这种人员配备阵势，就知道部队要打大仗、打硬仗了。 两人相见，生死相依，格外亲密。刘锡文说：“崔连长，要打大仗了，我们都要有所准备啊！” 父亲习以为常，笑笑说：“仗打多了，早有思想准备了。” 此时此刻，战火硝烟、生死绝杀的大仗硬仗迫在眉睫。刘锡文感叹地说：“老伙计，打完这一仗，半个中国就解放了，不容易啊！” “是啊！”父亲深有感触，有些苦涩地说，“……不知我还能不能看到全国解放的那一天喽！” 刘锡文心绪坦然驰怀，挺乐观地说：“哎哎，别太悲观嘛！等全国解放了，咱俩还活着，如果有儿有女的话，成个亲家怎么样？” 父亲被逗笑了，爽快地说：“行啊，只要我俩活着！” 虽然这话在当时很大程度上是玩笑话，图得是解解闷，开开心，但一同从枪林弹雨中钻出的战友情谊却是深厚的、真诚的，出自彼此的心窝肺腑。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1975年，中央军委调整了几个大军区的部队，父亲以前所在的20军从浙江调防来到河南开封，刘锡文是这支部队的副军长。他与我父亲几十年后重逢，高兴得无法用语言形容。这里充满着战争年代一起冲杀过来的身影，又是久别相遇后的激动和喜庆，满怀着老战友之间的信任和深情。 一次，我们全家去刘副军长家中做客，完全吃得是南方菜肴：外焦里嫩、酥软可口的香炸牡蛎；丰腆肥美、口感浓郁的红烧鸭；软嫩润口、滋味鲜醇的清蒸鱼等……南方菜清淡、酸甜、鲜美，尝后让人久久不忘。这对我这个吃惯北方菜的人来说，味重中尝到了雅淡，油腻里品到了清甜，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改天换地。 崔虹那时上高中，长得青春靓丽、富有活力。她那熠熠如生的明亮眼睛，颀长丰盈的迷人身材，特别是她能歌善舞，有一种演员的气质蕴藏其中，更显得利落大方，与众不同。刘副军长的爱人孔坚阿姨见她长得不错，又有气质，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爸爸妈妈说：“你的女儿将来给我作儿媳妇怎样？” 妈妈随机应变，赶紧笑着说；“她现在还小，还要下乡，前途未卜，等以后再说吧。” 刘副军长和孔阿姨笑了笑，信以为真，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后来，崔虹参军来到20军，又提了干，这对妹妹来说，既经过泼辣耐劳的洗礼，又有过紧张持久的磨练，使她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军人。妈妈见妹妹已长大成人，到迎婚嫁娶的年龄，主动找到刘副军长和孔阿姨，说明想让崔虹与刘剑飞谈恋爱的事。他俩见过崔虹，对其印象极好，当然高兴，即刻答应。 崔虹的婚姻大事虽然定下来了，但婚姻自主权属于自己，能不能谈成双方父母都当不了家，全看他俩有没有这个缘分了。那时，刘剑飞在许昌某部队，崔虹在商丘某部队，都在一个军里，双方暂短地见过一面，彼此间印象都很深刻。 剑飞长得很帅很精干：浓浓的剑眉下，闪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有一种执着刚毅的光芒蕴藏其中。他的性格开朗活泼，爱说笑，爱争论问题，是位有头脑、有主见的年轻军人。 由于双方刚开始接触，相互间都在陌生与熟悉之间徘徊和观望，主要靠通信来往增进了解和友谊。妈妈给崔虹写了一封信，吹吹耳边风，敲敲身旁鼓，信中有一段内容是这样写的，充满着对女儿婚姻的期待和向往： “虹儿，刘剑飞的父亲是你父亲的老战友，彼此间有着很深厚的战友情义。你下乡那年，他爸爸妈妈就提出让你当他家的儿媳妇……那时，你还小，又要下乡，前途未卜，我和你爸爸没有明确表态。现在你参了军，又提了干，年龄也不算小了，可以考虑个人问题了。所以，我和你爸爸同意你和刘叔叔的儿子刘剑飞接触一下……刘剑飞在部队工作踏实认真，是个很有潜质的技术人才，你和他通信来往时，要谦虚谨慎，虚心向人家学习。切记！” 妹妹接到信后，妈妈那熟悉而又恳切的隽秀字迹，在她脑海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她从小长在军营，晓得军人的心脉，对军人有着深厚的战友情感和浓郁的精神向往，只是她在个人情感上还很陌生，一下子找不到那种感觉，那种激情。 1979年2月17日，炮火划破了黎明的黑暗，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在那段日子里，剑飞的思想完全被“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谚语占领着、影响着。虽说这话有些土有些俗，但却是一种高尚的情操，一种坚毅的愿望，挺立在他的心中，浮现在他的脑海。尤其是父辈们南征北战、舍生忘死的战斗经历，就像战场上的试金石、生死牌，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他，激励着他，常常使他热血沸腾、忘掉自我……部队班师回国后，刘剑飞作为作战骨干被选送到武汉通信学院学习。 凡是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指战员们，到处是鲜花和掌声，到处是人们尊敬赞许的目光。那时的崔虹，完全沉浸在一种激动昂扬的热情中，觉得刘剑飞经过战场的考验，有胆量，不怯弱，回国后作为作战骨干选送去军事院校学习深造，像个军人的后代，与剑飞开始书信来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2、妹妹崔虹(2)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在《春望》中写下的不朽诗句。诗句之所以被人们千古传诵，就是诗人感情深沉、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和饥寒冷暖，尤其是对一身戎装、保家卫国的军人来说，更显得身临其境和即景生情。 刘剑飞在武汉通信学院学习时，同学们爱开玩笑，爱互相看女朋友的照片，然后评头论足地褒贬一番，这是军人之间情逾骨肉的友谊，也是军营里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由此感叹彼此，由此羡慕你我。 那时，刘剑飞还没有崔虹的照片，来信向崔虹要一张照片，希望崔虹把最好看的照片寄给他。这是剑飞心潮澎湃的等待，也是他渴望明天的企盼。谁知，崔虹慎思后，把她3岁时的照片寄给了剑飞。同学们见信封上写有“内有照片”的几个字，纷纷围上来观看。刘剑飞打开信一看，是崔虹儿时的照片，顿时感到尴尬无语。他的同学开玩笑地说：“行啦，剑飞，你什么时候学会拐骗儿童啦？” 大家都被逗乐了。其实，妹妹给剑飞寄去这张照片有两层意思：一是她年龄小，从小又很任性，希望今后遇到什么事让剑飞谦让着她。二是真要恋爱不成，让刘剑飞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对待。可谓是小小照片寓意深，情缘幽处有说法呀！ 妈妈得知这一情况后，知道女儿长大了，对爱情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把父母的意志强加在女儿身上，但妈妈还是尽量疏导崔虹，使崔虹的爱情天平尽快地向刘剑飞倾斜，使女儿的感情波澜与刘剑飞相接近、相吻合……不久，崔虹又给剑飞寄去一张照片，这类似一幅艺术照片，她侧着身，脸微微向后，眉清目秀，坦然自若，背景呈暗淡色，简直就像电影明星一般，给人一种美好遐想，宛若天香国艳之印象。 收到信后，大家都说剑飞遇上红颜知己了，满盈着战友间的欢言笑语，倾注着同学们的热情祝福……如今，崔虹和刘剑飞已经结婚快40年了，到了红宝石婚姻的临界。不管是遇到风风雨雨，还是冬霜冰寒，他俩都十分珍惜父辈的那份战友情感，互敬互爱，互助互携，幸福美满地生活着。 5月15日是崔虹的生日，每年的这时候刘剑飞都要送给崔虹一件生日礼物。最使崔虹难忘的一件事是1987年5月15日下午，家里做了一大桌菜：外焦里嫩、浓香酥脆的炸藕夹，滑嫩松软、鲜美适口的白灼牛肉，等等，就等剑飞回来吃生日饭了。 一直等到晚上7点钟，夜幕完全降临后，万籁俱寂，繁星无限，剑飞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表情庄重地送给崔虹一个小纸包，说是生日礼物。崔虹不知是何物，打开一看，不禁愕然，原来是几块手榴弹弹片，便问：“你送我这个干嘛？” 原来，这天下午，身为通信团参谋长的刘剑飞组织战士投掷手榴弹（实弹），一位名叫石磊的战士由于紧张，手榴弹脱手落在掩体旁。刘剑飞见此情景，说时迟，那时快，一脚把“吱吱”冒烟的手榴弹踢开，猛地把石磊推进掩体，扑到他身上。“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弹片崩裂四射，刘剑飞和石磊安然无恙。 听到这怵目惊心的经历，妈妈的眼睛湿润了，心情难以平复：这是官爱兵的英雄壮举，这是临危不乱的沉着冷静……她握住刘剑飞的手说：“孩子，你做得对！但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至今，妹妹还精心保存着这几块弹片。每每想起这事，敬佩、害怕、担心……五味杂陈地涌上她的心头，勾起她的情感和爱恋……她曾对刘剑飞说：“如果那次你真要牺牲了，我就永远不能过生日了，因为我的生日也是你的忌日。” 虽然部队给刘剑飞荣立了三等功，但我们全家还是希望这事遇到得越少越好。 特别是刘剑飞走上技术领导岗位后，在各种军用通信器材面前，在嘀嘀嗒嗒的耳熟声中，他不甘沉寂，不享清福，勇于担当，敢于实践，用他那星火中的灵感和瞬间，萌发出大胆的革新和改进。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朝朝暮暮，刘剑飞用他锲而不舍、顽强拼搏的钻研精神，不放弃、不气馁，攻克下一个个技术难关，解析开一道道深度难题。他不仅成了集团军通信专业技术的领头人，而且被济南军区选拔为野战部队通信专业技术骨干，通信技术拔尖人才；并获得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全军通信系统有突出贡献优秀科技人员”称号，得到为期一年每月3000元的科技人员津贴奖励，比他当年每月2800元的工资还高。 更难能可贵、一往情深的是，刘剑飞领取奖金的第一个月，他没有趾高气扬的沾沾自喜，没有满足现状的止步不前，而是用这些钱给岳父岳母买药治病，把爱心大大写在孝敬上。望着孝道当先的女婿，爸爸妈妈更感到父辈的那份战友深情，在延续中发扬广大和血脉传承。当初，他们的眼光没有看错人，正对他们的关切和预料。 常言道：心正不怕人说，脚稳不怕路滑。爸爸妈妈对我们儿女辈要求很严，就像一个铆足劲的双铃马蹄表，发条拧足了，上紧了，已经没有了扭动的空间……虽然用这话比喻得有些夸张，但对妹妹崔虹来说，这是命运的，这是刻骨的记忆，每时每刻之中，一点一滴之间，都凝聚着爸爸妈妈的教诲和烙印，使崔虹感受得最长远、最深切。 自从妹妹参军后，来到父亲过去曾经战斗过的部队，父亲就是在这支部队获得华东野战军二级英模称号的，有很多首长在解放前就认识父亲。这种刀枪铠甲中的拼杀，这种战火硝烟中的身影，都被那种血与火、生与死的战场弥漫着、渲染着，所以，那辈人的感情特别深，关系非常铁。一位老首长指名道姓要保送崔虹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学习，还说这是最后一批保送生了，机会难得。 喜从天降、春风得意。崔虹得到音讯后，完全沉浸在首长亲切关怀的幸福中，完全能够理解父亲这层关系的厚重和真诚。可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妈妈给她写信说：“崔虹呀，保送上大学的事在部队很敏感，争破头啊！你刚到部队就去上学，影响不好啊！我和你父亲觉得你应该在部队基层多锻炼几年，以后再说吧。”随后，父亲又给这位老战友打了电话，把这个保送名额分配给了别人。 妹妹错过了这次机会，只好当护士了。护士这工作冗杂繁琐，又忙又累，每天没完没了、无尽无休地给病人注射、供药，输液、治疗等，一切都得按医嘱办，丁是丁卯是卯，一点也马虎不得。她们还要对病人做到细心、关心、热心、虚心，处理拉屎撒尿等一些琐碎脏累的事情。若是当军医就不同了，光彩体面，有处方权，往那里一坐，满腹经纶，问这问那，切脉诊病，妙手回春……唉，机会错过了，不知何时会再来！ 不久，妹妹调到陆军一五五医院。这是一所具有老资格的医院：1898年是清政府所建的河南第一所官办医院；1948年10月由解放军接管；1954年9月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五五医院。医院准备让她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学习两年心电图。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心电图室的工作既轻松又有技术，什么心室肥大啊，什么t波异常呀，等等、等等，处处充满着学问和经验，是门资历越老越辣、越老越香的专业，要比当护士整天给病人打针、发药强多了。 爸爸妈妈知道这事后，觉得崔虹刚调到一五五医院，马上又要去学习热门专业的心电图，怕影响不好，惹来风风雨雨，招来是是非非，又一次对老战友的好意婉言谢绝了。 这回崔虹怎么也想不同了：影响！影响！影响！为了这个“影响”二字，她放弃了去武汉军区空军文工团的机会；放弃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学习的机会；现在又放弃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学习心电图的机会……这种情感上的落差与失望，深深地戳痛了她的心，疏淡了她的情，令她在失意中难过，使她在苦恼里无奈。 其实，爸爸妈妈如何不想让女儿好啊！只是一些外部环境和主观因素等方面的问题，令他们不得不去应对那些黄昏时刻的斜阳落日，和满天盖地的凉风冷意……从那时起，妹妹明白了许多，也领悟到了许多，她想走一条靠自己真本事发展的人生道路，想用她的长项去填充补齐别人的短板，想用多雪的冬日去体会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景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3、妹妹崔虹(3) 妹妹深思反省过去，认为她在文艺方面还是有潜力可挖的，仿佛“金山”、“银山”似的，这里有感慨、有自信、有骄傲……她在陆军某师宣传队当演员时，宣传队里几乎全是特招来的文艺兵，唯独她一人是土生土长的演员。但她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还有一副好口才，诗朗诵、话剧、报幕，她样样都行，多才多能……妹妹思忖再三后，毅然改行到伞兵师当了文化干事，主抓部队的文化工作。这对当时的部队来说，是雪中炭，是及时雨，正缺像她这样的人才。 妹妹改行那天，父亲沉默无语，他的眼睛里透着坚韧冷静的神色，好像这里含盖着高峻的山峰，浩瀚的大海，天下间的一切都包括其中……这里有父亲为女儿负重担责的千斤重担，又有他所祈盼的缄默空间。 妈妈的感觉比父亲更细致更具体，她千嘱咐万叮咛崔虹，既有服务大局为己任的心声，又有稳健妥当中的小心翼翼。譬如说：如何使军营文化成为凝聚官兵的生活乐园和精神家园；比方说：如何使广大官兵在美的熏陶中，提高生活情趣，提高文化修养和鉴赏能力，等等。妈妈是军人及文艺兵出身，知晓懂得这些，锻钢淬火地成为女儿的引路人和方向标。 中国有句俗话：人贵有自知之明。崔虹担任文化干事后，她的文艺天赋得到充分发挥，她的表演才能令人过目不忘。由她编导和演出的小品《第二胎》，讲得是军嫂支持丈夫工作的感人故事，获得军特等奖。鉴于她表演出色突出，刻画人物丰满真实，她还被评为优秀演员。 空军领导很欣赏她的口才和气质，要调她到北京担任空军武器装备的专职讲解员。空军正式通知了空降兵第15军。15军闻风而至，雷厉风行，即刻下了调令。后因孩子小等方面的原因，崔虹没有赴京任职，但她师出有名的口才，內涵充沛的气质，深受空军领导的赏识和肯定。 不久，部队领导从加强军队文化建设方面考虑，成立了一支女子军乐队，派崔虹担任了乐队指挥。她严于律己、不负重望，生活上先从军人风纪抓起；业务上先从团队精神上培养。她要求每一位军乐队成员牢固树立“一盘棋”的思想，听从指挥，竭力合作，在各自“棋”位上苦练精兵，磨砺大局意志。 声音柔和、丰满，与木管、弦乐器的声音很好融合的圆号；音色清晰、明快，别具特色，并伴有沙沙声音的小军鼓；音质动感而好听，声音婉转而悠扬的长笛，等等；崔虹根据各种乐器的性能、音量、音色、音域及所承担的旋律任务要求进行调整和部署，力求使各声部达到均衡协调，起落有序。 不久，女子军乐队便成了军中的“一枝花”，只要她们一出场，飒爽英姿的气质，军歌嘹亮的演奏，使人们一下子沉醉在军旅女兵们的风采中，去领悟军营里威武雄壮、纵横驰骋的步伐；去体味沙场上八面威风、所向无敌的身影。 越是小有名气，爸爸妈妈越关心崔虹的思想动态，努力使她不满足、不懈怠、不骄傲，牢固树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思想，为军队争名气，亮水平，趟路子，扬军威。崔虹把父母的谆谆教诲、条条训诫熟记于心，努力贯彻在行动中，竭诚开出更璀璨、更靓丽的花朵。 演奏风采如火如荼，高歌猛进波澜壮阔。随着女子军乐队的名气越来越大，空军领导、总政领导纷纷称赞这是一支集中展现中国人民解放军女兵风采的女子军乐队，并指定她们为全国农民运动会演奏。消息传来，军乐队群情振奋、昂扬奋发，大家决心拿出一流的成绩和水平，搏上一回，拼上一程，为运动会增光添彩，为部队争得荣誉。 运动会时，军乐队神采飞扬，气宇如虹，演奏了雄壮有力、富有朝气的《运动员进行曲》；生动欢快、格调清新的《北京喜讯到边寨》；热情奔放、跌宕起伏的《拉德斯基进行曲》等等几十首曲目。成功精彩的演奏，博得上级的好评。因此，负责军乐队演奏工作的崔虹荣立了三等功。这是她拼出来的功臣，这是她搏出来的业绩，方方面面都凝聚着她的辛劳和汗水。 大概是“阳光、温度、水分、空气”的影响和适宜作用。如今，连崔虹的儿子刘帅也热爱上了文艺工作。由他自己创作和演唱的歌曲，第一次参加开封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歌曲大赛就获得了三等奖。这里的执著和喜好，都源于他的热爱，他的努力，还有他那不甘沉寂、不甘落伍的心。 当然，崔虹在文艺上很优秀、很出色，但在她的生活经历中，也有迟疑和懦弱的时候。前面，我曾写到她跳伞的事，没有展开写，没有详细说，看不出爸爸妈妈对她当初不想跳伞的态度，那真叫连骂带劝动真格了。 那时的崔虹，也不能说她不敢跳伞，主要是她刚生过孩子，身体还没有复原，跳伞训练蹦上跳下很辛苦，从八百米高空跳下又危险，她想等到孩子长大些、身体复原些再跳伞，不想这一批次跳。她背着爸爸妈妈找到伞兵师领导，说明原因，意思是想等到下一次再跳伞。这事让爸爸妈妈知道了，父亲骂她：“不想跳伞走后门，简直是丢我们崔家的人！” 爸爸是伞兵师的原师长，又是新中国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伞兵，这事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影响糟糕透了，是摔饭碗砸脸面的事。妈妈理解爸爸的心情，把崔虹单独叫到屋里说：“你是负责抓伞兵部队文化工作的人，如果你不参加跳伞，今后对部队说话就没有号召力了。再说，现在上级有规定，凡是不参加跳伞的干部，不再享受空降兵待遇，到时候部队领导也为难……” 崔虹心情沉重、思绪担忧地说：“我是担心万一……楠楠他太小……” “别胡说！”妈妈用嗔怪的口气打断她的话说，“跳伞只要按要求操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倒退一万步说，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会把楠楠养大成人的。” 崔虹跳伞的那一天，我们家声势浩大，蛮隆重的，是头等大事。妈妈用小车推着楠楠，站在老远的地方，目送崔虹上了汽车，奔赴飞机场。崔虹的爱人刘剑飞专门请了假，来到跳伞着陆场。这里是一片沙土地，寥寥松散的树木也是软枝的，就是跳伞落到树上也不会伤及伞兵。望着蓝天，仰着白云，剑飞心里不担心那是假的，他魂牵梦萦、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观望着。 那天，崔虹的心里翻腾极了，嗵嗵的鼓点，当当的锣声，把她心中搅得是一塌糊涂。她在飞机上脑子一片空白，连对面坐的是谁她都记不清了，只有那怦怦的心跳，紧张的呼吸，陪伴着她，跟随着她。在地面等候的刘剑飞头脑却很清醒，把崔虹的飞机架次和多少号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当他看到崔虹的降落伞张开后，高兴地欢呼起来，一个劲地朝崔虹着陆的方向跑。崔虹安全着陆后，他又是照相又是收伞，忙得笑逐颜开、不亦乐乎。崔虹见自己安全着陆，只顾咧嘴笑了…… 后来，崔虹转业到中国人民银行开封支行工作。记得她上班的第一天，伞兵师的林副师长和曹副师长亲自送她去人行报到。这里既有父亲是伞兵师原师长的缘故，又有崔虹是个人才的因由，可谓是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人行领导也为能得到崔虹这样的人才而拍手叫好，分配她主抓工会工作。崔虹工作能力强，为人正直，口才又好，人行领导经常派她去参加一些全国或区域性的重要会议。她发言时那播音员、主持人的口才和思路，赢得与会代表们的一致好评。人行不少人还发出这样的感慨和惋惜：“崔虹就是年龄偏大了；如果早转业几年，她肯定是人行副行长了。” 父亲生前曾经有句感叹，说我们家没有一个做生意的，是一个缺憾，也是一种期盼……这话深深地烙印在崔虹的心底里，时时迸发出亮闪闪的火花，常常沉淀出满盈盈的憧憬和向往。 父母去逝后，父亲的眼神，父亲的微笑，父亲的感叹，不时地浮现在崔虹的脑海里，久久地盘桓在她的心际中。这种感觉是那样深刻难忘，又是那样亲切和蔼，仿佛是一种无形中的激励，使她策马扬鞭，奔驰在火热的商场上，奋勇扬起做生意、做买卖的旗幡。崔虹与老公刘剑飞商量后，下决心起帆出航了，她们要办一个女子服装店，实现和圆梦父亲的那句感叹，那些遗憾。 说干就干，该出手时就出手。2007年6月之际，租房、铺地板、刷漆、贴壁纸、进货，短短5天时间，女子服装店就开业了。崔虹、剑飞把服装店起名叫“虹”店，一是用崔虹的名，二是用她们的心，用她们的情，愿五色缤纷、绚丽妖娆的彩虹，横越蔚蓝如洗的天穹，点缀人们的生活，美化人们的衣着，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和穿戴品味。她们还在“虹”字招牌的右下方装潢上“风格独特、简洁大方、时尚美丽”的醒目大字，映照衬托出她们办女子服装店的宗旨和特色。 商海拼搏，有潮起潮落，有跌跌宕宕……朋友鼓励，同学帮忙，大家拧成一股绳，铆足一股劲，为“虹”店的兴衰荣辱、献计献策、出工出力……这里有多少温暖，多少感动，至今还盘绕在崔虹心间、没齿不忘。当然，崔虹是主心骨，是顶梁柱，服装店的大事最后还是由她来拍板、来定夺。 每当寒凉冷意、顿挫波折袭来时，崔虹以火一样的激情，以钢铁般的意志，用军人的韧劲和勇气，坚守着“上甘岭”的阵地。每当左右逢源、顺风顺水时，她更是以诚待人，信守诺言，用她那崇尚的心，坦荡的情，换来瓦蓝蓝的天，赢来白净净的云。 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如今，崔虹用手机沟通你我，联系顾客，播撒下友谊的种子，收获信息的馈赠：棉衣棉裤，夏服裙装，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花红叶绿条纹美的图案，琳琅满目的衣服尽收眼帘，博览熟详……一条条佳音迎面而来，一个个微信接踵而至，令她感受到音讯时代的快捷和便利。 她用那爽朗而又诚挚的一往情深，围拢起一圈圈的朋友，一层层的友谊，组合起相互信任、相互欣赏的关系网和朋友圈。有些顾客就连醋泡姜、腌蒜头等家常小事都来微信询问她，交往何等甚密甚深。 翻开“虹”店的每一页，页页都是一部美学书，一本爱俏册。有的女士穿着在“虹”店买的衣服，游山逛水，出国旅游；有的美女穿着在“虹”店买的服装，谈情说爱，许诺终身；有的上岁数的姐姐在“虹”店买的衣裳，图个年轻，图个喜庆……这里成了女性选衣择装的集市，成了女性貌美如花的天堂。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天来“虹”店的人仨仨俩俩、络绎不绝，许多人是冲着“虹”店的名气来的，而且大多是回头客。因为她们知道“虹”店信奉得是，不虚伪，不绕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物美价廉，薄利多销。 她们有的是在手机上看到“虹”店服装的款式和花色，前来瞧瞧；有的是隔三差五就想过来看看，瞅瞅有没有她们喜欢的服装。她们在这里浏览美艳，在这边寻找时尚，在这儿挑选心爱……我仅以20l7年11月23日感恩节这天为例，“虹”店就发生了好多故事。 ——在外地工作的一位女士，博览众店之后，心无旁鹜，就是信任和赏识“虹”店的服装，特地打电话叫女儿到“虹”店给她购买两件服装寄过去。女儿不敢怠慢，抟心揖志，即刻到这里买了两件服装给妈妈快递了过去。 ——两位古稀之年、精神矍铄的姐姐走进店来。是位70岁姐姐带着68岁的妹妹来买毛衣。她俩手足情深，如影随形，姐姐告诉妹妹，她一直在这里买衣服，很喜欢“虹”店。经过一番挑选，姐妹俩买了一样的红毛衣走了。 ——店里来了一位先生，他选择感恩节这天给妻子买了一件漂亮的棉大衣。也许，他想用“感恩节”来报答妻子的起早贪黑和日夜操劳；也许，他想用“感恩节”来感谢妻子孝敬父母和对孩儿的培养教育；也许…… …… 像这样的故事平时太多太多了，习以为常，层见迭出，简直无法统计和细细记住，只有溶化在她们的记忆里，淡忘在她们的征程中，去感受这种平常心和日常事给她们带来的欢欣快乐。 为了父亲的那句感叹，那句期盼，崔虹和剑飞经历过，提携过，闯荡过……十年光景，十年跋涉，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随着网络购物的兴起；随着国际国内金融形势滑坡走低；随着她们的年龄不再年轻……就算今后有什么沟沟坎坎、磕磕绊绊；有什么缺失缺憾、隐退埋名；她们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因为在她们曾经的路径上，拥有过满堂喝彩的鲜花，好评如潮的掌声。 最后，请允许我用崔虹转发的一段微信，作为她人生的慨叹吧：“站稳了，你就是精品一件；倒下了，你就是乱石一堆；放弃了，你就是笑话一段；成功了，你就是神话一曲；挺住了，你就是人生最美的风景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4、大弟崔健(1) 前面已经稍稍讲到过，大弟弟崔健从小就历经磨难，出生在舟嵊要塞，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妈妈奶水不够，就从食堂买馒头嚼嚼后喂他，使他从小就浸泡在“粗茶淡饭”的喂养中，去饱尝那个年代的烙印和冲刷。大概是崔健上有哥哥姐姐的缘故，妈妈并不娇惯他，越是这样，他越长能耐，从小就对父母依赖性不大，学习自觉刻苦，他的学习成绩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当中最好的，试卷常常在98分以上。也许，这就是环境缔造人的结果吧。 崔健10岁那年，妈妈因肝病住院隔离治疗三个月。在这几个月当中，妈妈是瞻前顾后、牵挂难熬，身不由己的惦念似风如雨，接二连三地向她迎面袭来……可不是嘛！她既要住院治病，又担心孩子放学回来吃不上饭，或吃冷饭，仅靠十三四岁的女儿既要上学，又要料理全部家务她放心不下，孩儿们难免会出现吃晚饭、吃冷饭的现象……果真，不出所料，妈妈出院后发现崔健经常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赶紧送他去医院检查，发现崔健胃出血。 这是晴天霹雳，这是祸从天降，妈妈的心完全被击碎了，难过的心情犹同黑云弥漫，呼呼啦啦地布满天空。妈妈伤心忧虑之时，下决心要治好崔健的病，不能留下病根今后殃及孩子。 “老崔啊，崔健去155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胃出血，这病等不得，不然越拖越重，形成溃疡就麻烦了，得马上治呀！”妈妈即刻把这事告诉了爸爸，心里充满着焦急和期待。 “小牟，别急别急，有病治病，不耽搁，我马上办……”别看父亲表面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军人模样，心里却热得呢！ 父亲速即打听到武汉空军457医院治疗胃出血不错，托空降兵第15军的同事联系了两个床位，决定妈妈带崔健乘坐顺程去武汉的飞机去住院。短短半天时间，这事就办妥了。爸爸这个人就是这样，是个有血性又对家庭负责任的军人，在百忙之中也要抽空处理好这些家务事，做到工作、家庭两不误。 武汉空军457医院始创建于1950年12月，始终坚持“姓军名兵”的服务宗旨，对军人家属也格外重视，一路“绿灯”，一路通畅，留下过许多好评如潮的交口赞誉和岁月辙痕。 妈妈领着崔健住院后，忐忑焦炙的心情总算落下好多，这种感觉像是及时雨、雪中炭，渴望医院能发挥神威，早些治好崔健的病。 查房、化验、吃药、打针……面对医院一系列治疗措施，妈妈以前学过医，懂得这里的路数……尤其是给崔健打针的时候，他才10岁，没有那种成人的沉稳和平静，满脸紧张神色，呲牙咧嘴地强忍着、硬撑着，使出一副小小男子汉的勇敢样子，这倒使妈妈常常勾起一段难忘的回忆。 那是1971年冬季的事了，凛冽的寒风席卷着原野，树叶凋落，草木枯黄，大地被冷霜覆盖着，天气显得凉飕飕、冻乎乎的。我们全家刚从登封看我回来，途经郑州。那时，妈妈的心情很不好：一是从我的小便里检验出蛋白，说明我小时候得的急性肾炎还没有完全好；二是父亲不让我去登封汽车站送妈妈，让我途中下车回连队了。 就在我下车的那一刻间，妈妈禁不住的情感爱怨交织，泪水夺眶而出。连司机也求情说：“等送阿姨回来再下吧。” “部队这么多孩子，谁都有父母，都要舍不得，谁还来当兵！”父亲不同意，还是叫我下了车。妈妈觉得父亲太苛刻了，不差这几步路，非要弄得全家人心里不痛快、不舒服。 其实，父亲了解妈妈爱动感情爱流眼泪的习惯，真要让我送她到登封汽车站再分手离别，妈妈的心情会更难受、更痛苦，势必会影响到我的情绪……所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父亲果断决策，让我中途下车，没给妈妈留有太多的难受空间，这是为我好，也是为妈妈好。 当妈妈她们到郑州转车去开封时，商店里有轿车、吉普车、小卡车等不少玩具汽车。崔健要买小汽车。妈妈知道他喜欢小汽车，可家里已经给他买了十几辆小汽车了，他还嫌不够。为了抚慰崔健的情绪，妈妈又给他买了一辆小汽车。也许是柜台里小汽车的花样忒多了，崔健仍不满足，还要再买，不给他买他就又哭又闹又跺脚，还坐躺在地上耍性子。 本来，妈妈就为我中途下车和身体不好的事心情不好，见崔健又任性地要买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她的脾气上来，真生气了，对崔健又打又踢，宣泄着怨气和不满情绪。 崔健的脾气从小就又倔又硬，不轻易讨情服软，可这回他被打痛了，踢怕了，哭叫着说：“妈妈，别打了！我不要了……” 看着求情中的崔健，妈妈也觉得自己出手出脚重了，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问：“还要小汽车吗？” 崔健哽咽着摇摇头，不敢要了，一双受到惊吓的眼睛，怯怯的、弱弱的，充满着可怜兮兮，惹人同情的光泽。 这是妈妈第一次这样狠狠地打崔健。她一股股怜悯心痛的情感涌上心头，占据了她的心间……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把崔健搂在怀里自己也哭了…… 如今，回想起往事，看到崔健胃出血住院的样子，妈妈的那种心绪是苦涩的，是自责的，一次次，一回回地在她心中掀起歉意的波澜，拍击着她负荷内疚的彼岸。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善良、真诚、爽快、认真，对孩子充满着情，充满着爱，去全身心地迎接大爱无疆的无垠深情和点点滴滴。 崔健在武汉空军457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胃出血才算好了一些。在那段时间里，妈妈除了治疗自己的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崔健住院了。看他吃药，看他打针，看他吃饭，看他大便的颜色……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妈妈天天如此，月月依旧，发现异常现象，立即向医生报告。 常言道：儿是娘的连心肉。妈妈就是用她这种母爱的身影，在崔健身边环绕着、伴随着，去体验观察儿子的病情治疗和身体变化，尽到一位当母亲的责任和义务。 与此同时，在崔健年少的心灵中，也感受到妈妈很多关爱他的举止和神情，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刻在他的心际中。譬如说，妈妈向医生说起他的病情时，是那么详细，那么恳切，脸上常常露出愁苦和着急的表情。譬如说，妈妈见他吃饭不好时，问这问那，无微不至，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妈妈这些一丝不苟、关怀备至的神态，深深地烙在崔健的心底里。 正因为崔健和妈妈有过这段感同身受、关心存眷的经历，彼此间的母子关系更是惟妙惟肖，心心相印。这是妈妈用情累积起来的爱心，这是妈妈用心聚合起来的情感。所以，随着崔健逐渐长大，在他萌芽嫩发的心里，懂事了许多，最能看懂妈妈，最能读懂妈妈。 特别是姐姐崔虹下乡后，妈妈每时每刻都想念着女儿；想她的吃，想她的穿，想她的行……可以说，她的心完全被思念包围着，被牵挂笼罩着，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已经到了神经衰弱的十字路口了，每天用安眠药强制自己睡眠。 那段时间，妈妈的头发白了许多，干什么事常常是丢三落四，感情的波澜已经到无法阻隔和疏导的地步。崔健知道妈妈想姐姐，叹姐姐，愁姐姐，能理解妈妈此时此刻的愁绪，能体贴到母亲日日夜夜的所思所盼。 每当崔健放学回来，不用催，不用说，他会自觉地把家庭作业写好。然后，扫地、擦桌、择菜、洗碗等等，他都主动干，自觉做，力所能及地尽量减轻妈妈的家务负担。 没过多久，传来一个欢天喜地、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由于军队干部不能像地方干部职工那样，子女可以“接班顶替”参加工作，华国锋同意中央军委的意见，允许军队干部每家可以有一个子女参军，由此来平衡和解决军队干部子女的就业问题。 妈妈闻讯后，是兴奋，是喜庆，激动的心在眷念的情弦上怦怦直跳，又一次掀起对女儿的关注和不舍；只是这个好消息来得有点晚矣，女儿没有享受到，遗憾哪！惋惜啊！现在，也只能把这个参军指标给崔健了。 崔健知道自己可以参军后，很懂事，还想着在江苏下乡的姐姐，郑重其事地对妈妈说：“妈，这个参军名额给姐姐参军吧，我以后下乡。” 看到懂事的孩子，妈妈打心眼里感到宽慰和怡悦。这是手足情深的谦让！这是姐弟间的骨肉心声！如今，妈妈想开了、意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能走一个算一个。妈妈有过女儿下乡的经历，也不再悲戚不已、难舍难离了，高兴还来不及地把崔健送到了空降兵部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5、大弟崔健(2) 崔健当兵来到空降兵部队后，当了汽车兵。他从小就喜欢汽车，这回是如愿以偿，梦已成真，悠悠而生的情感是笃爱、也是动力。方向盘、油门、离合器……别看这些汽车部位，操作起来必须严格按要领办事，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才行。就拿汽车起步来说，就有七个步骤：一踏(离合)，二挂(一档)，三开(右灯)，四按(喇叭)，五放(手刹)，六看(前后左右情况)，七松加(松离合、加油)。 细细步骤记心，条条规程入脑。崔健学开车很细致，很认真，从点点滴滴抓起，从丝丝缕缕对照，不含糊，不应付，所以，崔健开车很稳，不摇晃，不颠簸，开车功夫学得很扎实，深受官兵们的喜爱和青睐。后来，崔健从信阳步校毕业，分配到开封伞兵师当了排长、伞训教官。 说起跳伞，不少新兵当初还是有些害怕的，或是说有些紧张，这是谁也回避不了的事实，必须勇敢面对，大胆实践。我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曾经以记者身分，随伞兵师电教室主任吴勇登机采访过一次。飞机上大都是新兵，面容严肃，精神紧张，坐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没有轻松感。 到达伞降地点，飞机上响起低沉而又令人揪心的预备铃声，有个新兵吓得手脚都弹动起来。有的新兵迈步到舱门口时，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被投放员推了出去，不能影响到后面的人跳伞，以免飞机飞过伞降地点，伞兵无法准确降落到跳伞场。 崔健开初跳伞的时候，妈妈把她过去跳伞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还说她过去争取跳伞的故事，并直截了当、再三叮嘱崔健说：“你父亲是战斗英雄，又是伞兵部队组建后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伞兵，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给你父亲丢脸！” 崔健知道这里的分量和荣誉，当场表示道：“妈，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 父亲做他的思想工作更是简明扼要、一字千钧：“如果你要完成不了跳伞任务，就别回家了！” 父母的话，似擂起的战鼓，似吹响的冲锋号，鼓声咚咚地唤起崔健跳伞的勇气和信心，号声哒哒嘀嗒地激昂起崔健跳伞的动力和使命。这是担当的呼唤，这是情感的督促。崔健没有食言，每次跳伞时都很勇敢。他心中时时刻刻有一根精神支柱在鼓舞着他、鞭策着他，这就是爸爸妈妈当年跳伞的经历和对他的几多叮嘱！几多期盼！如今轮到他了，照样是英雄儿女的本色。 崔健有个嗜好，愿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勇敢者的形象，去感受那种冒险的淋漓和渲染。他很喜欢把父亲当年带领八一跳伞队去美国跳伞比赛时，美国跳伞队员送给父亲的那件跳伞圆领衫穿上。圆领衫上印着降落伞的图案，下面挂着一个头骷髅，还有几行英文字母。图案醒目、刺激，显示出跳伞是一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运动，具有很强的挑战性和惊险性。 越是这样，崔健越喜欢穿它。这不是一般的显摆，也不是图个新鲜好奇，而是一项真正与他相匹配、相吻合的“死神”工作。他要在蓝天之上，白天之间，去展现他的勇敢，他的顽强，还有他的拼搏精神。 开双伞，是一项了解、熟悉、掌握备份伞的跳伞技能，充盈着胆大心细、果敢周密的氛围。伞兵师有着这样的记录：“1955年10月，组织开双伞试验跳伞时，二营三连战士杜庆余离机后，主伞与备份伞相缠绕导致两伞失效而坠地牺牲。”越是危险，越要小心谨慎。崔健打开备份伞后，慢慢迎风散放，渐渐与主伞相距，双伞受力均衡地徐徐而降，仿佛双开的秋菊花，争妍斗艳，傲霜绽放。 夜间跳伞，更是充满危险，充满挑战。夜间能见度降低，视线受阻，容易对地形、地貌等产生误判。当然，凡事有短有长，有利有弊，历史上很多空降作战发生在夜间。夜幕掩护下空降兵实施伞降隐蔽性强，更容易掌握战场主动权，增强攻击突击性。因此，夜间跳伞是每名空降兵必须掌握的技能，也是形成全天候作战能力的关键一步。 星光闪烁，多么明净的暮色、多么让人沉思遐想的夜晚啊！随着隆隆的声响，夜间跳伞的飞机临空了。向窗外眺望，一片漆黑，一片谧静，黑咕隆咚的夜幕洒满天空和大地。为了从实战出发，地面严格控制灯火，伞兵们选好着陆方向，朝着灯火，朝着目标，渐渐靠拢，徐徐下降。 夜间跳伞中的崔健，心中牢牢绷着一根弦，这就是要用他的勇敢，去领悟他的每一次跳伞；要用他的细心，去点亮他跳伞中的每一个细节。这种感觉来得真切，来得坦然，来得迫不及待。 所以，崔健跳了百余次伞，四五种机型，都练习到“手拉伞8秒”了……他想趁着年轻多跳几回，把自己的“翅膀”磨砺得更硬些，经得起风雨，经得起波涛，能像海燕那样在风口浪尖中穿梭和翱翔。 爸爸妈妈闻讯崔健跳伞跳得不错后，没有专门说些什么，好像这事习以为常，应该这样似的。但话又说过来，缸里点灯里头亮。在父亲的心目中，跳伞是勇敢者的运动，是大胆者的天堂，崔健能硬靠硬地挺过来，没有给他丢人就算不错了。在崔健身上，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称心遂意的宽慰。 若要说起崔健和其爱人盖丽的婚姻，他俩跟崔虹、刘剑飞一样，也是父母“包办”的。故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还充满着传奇色彩，有着如愿以偿、细细暖暖的味道。 在报考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医学院的某笔试考场上，庄严肃静、鸦雀无声，人们隔着桌伏案答题，气氛紧张而又凝重。尤其是监考老师，表情严肃认真，不时地踱来踱去，眼睛扫来扫去，不放过任何考试作弊的现象。这是一次正儿八经的文化课考察，也是一次机会难得的考试，大家都能掂出这里的分量和机遇，全身心投入其中，争取考出好成绩，能被空军医学院录取。 在考场中有位女兵，她中等个头，漂亮端庄，明亮的眼睛是那样专注，那样自信，从容不迫地答着试卷，眉宇间袒露着女性的凝思和成熟。她名叫盖丽，是伞兵师首长的女儿，是位心灵手巧、做事认真的姑娘。后来，她以武汉军区空军空降兵考场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医学院录取，成为开封伞兵师奔走相告、私下议论的“头号新闻”。 爸爸妈妈听说盖丽考出好成绩，为伞兵师领导干部子女争了光、添了彩，打心眼里高兴和欣慰。我们家与盖丽家住前后房，经常见面，关系也相当好。再说，爸爸妈妈看着盖丽长大，都对她印象挺好。她见面后总是叔叔阿姨叫着，是个乖巧、懂事、有礼貌的孩子。特别是盖丽与崔健年龄相差不多，这种感觉更亲切、更美好，仿佛是巍峨峭拔的山，皑皑浮动的云，柔软蜿蜒地围绕山间飘然游逸，景色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是一种相互依存、相互衬托的秀美意境。 “老牟啊，崔健和盖丽挺合适的，让她当我们的儿媳怎么样？”爸爸喜欢用“老牟”称呼妈妈，这样有亲和力和感染力。再说，那年崔健从信阳步兵学校毕业，分配到伞兵师某团当排长，干部允许谈恋爱，完全是合情合理、正正当当的行为举止。 “那当然好啦。盖丽这孩子从小就不疯疯癫癫的，我挺喜欢这样稳重懂事的孩子。”妈妈对盖丽印象挺好，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愿意为孩子的婚事出把力，尽尽责。 父亲说：“盖丽的性格像她爸。老盖这人干什么事都稳稳重重，头绪不乱。你看他家种的菜地，垅是垅，地是地，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细心、成熟的人。” “嗯，老盖是这样的人……你想跟他说说？”妈妈有同感，关注地问。 “说说吧。”爸爸心中有谱有数，知道该怎样做。 军人气质，说干就干，认认真真，坦坦荡荡。第二天，父亲就找到盖主任，没有先打听打听人家的孩子有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委婉含蓄的言语，直奔主题地说：“哎，老盖啊，我们结为亲家怎么样？” 盖叔叔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些天来，盖丽的事传之广泛，传之热烈，令他宽慰，令他满意。他笑呵呵说：“好啊！” 果真，父辈们的一句话，简简单单，言出如山，定下了崔健和盖丽的婚姻大事。 这是军中长辈的深厚情意；这是亲密无间的感情托付。这里的分量和担当，崔健和盖丽都能掂量得出，琢磨得透。所以，他俩都非常敬重和爱护这种婚姻，不论是遇到什么事，或是发生什么矛盾磨擦，两人都能自觉地互敬互爱、互谅互让，在爱情的路途上互相提携和关怀。 他俩不会忘记：崔健和盖丽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室内布局合理，装修大气，显得宽敞、明亮和舒适。由于部队和城里相距较远，每天上下班，崔健都开车接送盖丽，风雨无阻，不厌其烦，准时准点到达或等候。他俩风雨同舟、相依为命地把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抒写在鸳侣的人生旅途上。 他俩不会忘记：由于北方冬季冷，萧萧的寒风常常会把人刮得头冷耳冻、手脚冰凉。心灵手巧的盖丽看在眼里，挂在心上。她特地给婆婆织了绒线帽，厚厚的绒毛、美美的样式，暖暖的感觉，针针线线之中汇聚着她的孝心和情感，去感受婆婆的冷暖与微笑。 他俩不会忘记：婆婆生病住进一五五医院后，没有胃口，吃不下医院的米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盖丽得知后，二话没说，立即擀了软面条做好后，骑车七八里路给婆婆送去。婆婆心疼她，见路远不让她再送了。但为了婆婆有胃口，为了婆婆的身体，第二天，她照样擀好面条做好，一路奔波，一路风尘，又给婆婆送去。 像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数不尽也道不完。它是涓涓流淌的清泉，它是温暖柔和的阳光，带着清澈入梦的芳香，带着丝丝缕缕的和煦，在崔健和盖丽的婚姻途中，是辙迹，是爱情，是永不熄灭的烛光晶亮。 父亲很少表扬过谁，但在盖丽的事上，他却记忆犹新，念念不忘。有一段时间，妈妈去医院住院了，没人给父亲做饭，盖丽每天下班回来，先给父亲做饭，然后再回她家忙自己的事情。也许，这事太平常了；也许，这事盖丽早就忘记了；但在父亲心里却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因为，都是伞兵师首长的孩子，这种关怀是责任，也是胸怀，充溢着爱心的担当和义务，满载着军旅生涯中的战友情、同志爱。 若要说到崔健和盖丽的儿子崔明，是父亲常常引以为荣的话题，说他将来是孙子辈中最有希望考上大学，最有出息的一个。可不是嘛！崔明从小就有一种超越思维，一种领先意识，与同学比学习，比进步，比分数，内心中充满着心驰神往的豪情和自信。 多少个曙色静谧的清晨，崔明老早就起床背课文、记英语，在知识的天空下徜徉和迈进；多少个灯光点点的夜晚，崔明陪星星伴月亮，伏案写作文、解难题，在刻苦钻研中寻找着答案和愉悦。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升高中时，崔明以全开封市中考总分第4名的优异成绩考上开封最好的高中。后来，他以优秀成绩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被誉为“华夏it英才摇篮”的南京邮电大学，取得了硕士研究生学历。毕业后，他在世界名企“华为”工作。 部队大裁军时，伞兵师改编成了伞兵旅，师团级编制没了，大批军队干部要转业到地方。崔健转业到了开封市公安局。爸爸妈妈审时度势、满怀深情地告诉他，人转业了，思想不能转业，不论干什么工作，都要干好。 那年，正好公安部首次向社会公布了公安干警去年牺牲和负伤的人数，在全国公安系统掀起大练兵运动。崔健从小就没有依赖思想，自强自立能力强，凭着军旅生涯积聚下来的功底，他以室内手枪射击5发子弹50环，室外手枪射击5发子弹49环的成绩，多次获得开封市公安局手枪射击比赛的第一名，发给他的暖水瓶，床单等奖品，用都用不完。 更重要的是，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功夫，他的眷念，还有他的能力和水平，展示出一位老兵勇于担当的豪情壮志，和出手不凡的行伍风范。他的这种射击身手，似红花、似玫瑰、似军人本色地永载在开封市公安局各种拔尖人才的史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6、小弟崔勇(1) 说起小弟崔勇，不少人知道他上幼儿园小班时，学做好事帮助别的小朋友解扣子，解不开就用牙咬，一副认认真真、虔虔诚诚的样子，充满着儿时的天真和可爱。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他的“事迹”还上了报纸，成了那个年代的“小红人”。 人看起小，马看起蹄。崔勇从小就懂事、孝敬，对妈妈的感情特别深。他7岁时，上小学一年级，每天晚上他都陪妈妈在大院里散步，去感受末小孩儿与妈妈间的那种特殊情愫和缘分。妈妈怕影响他学习，对他说：“崔勇，在家好好学习，写作业吧，不要陪妈妈散步了。” 崔勇懂事地说：“为了您的健康，我先陪您散步去，回来后再写作业。”就这样，崔勇每天都陪妈妈散步，在这一步步一米米里，在这一圈圈一回回中，使妈妈领略到这里的孝心孝道，还有他那稚嫩而又可喜的心灵。 长大后的崔勇，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目光闪烁，更显得有股子男子汉的派头和气质。他在火热的军营里锻炼几年后，复员到开封市保险公司工作。他是汽车兵出身，一摸到转向盘就来精神：譬如掌握换挡时机，熟练油离配合，学会眼观六路，等等，开车的十八般武艺他都会，一上路就看得出他是一位技术娴熟的老司机。后来，他转为车险勘查定损工作，往往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外边跑业务。 若要搞好车险勘查定损工作，不是一件易事，需要学的东西较多，就像“万金油”似的，能防暑，能治蚊虫，能提神，能醒脑，能外用也能口服，功能很多。有时，“万金油”也用来形容比方一个人的多才多能，满腹经纶。如果说车险勘查定损工作是“多才多能”的工作，这正恰如其分，好到妙处。若是不信，听我细细道来。 一、自己必须会开车，查勘员主要工作就是开车查勘事故现场。不仅如此，他还要了解基本的汽车构造和汽车零件的性能，还有各种汽车的市场价位和新旧程度。若能确定可以赔付后，就是能不能换配件了。有的配件撞后可以修复使用，有的则必须更换，这些就像长成的果实，几成熟心里要有底有数。 二、了解保险法和本公司的保险条款。要知道什么情况可以赔付，什么情况不能赔。这是一本必看的账，一部必读的经，事关政策法规，至关市场脉象，要熟记于心，谨记于脑，随时随地能说得出，用得上。所以，查勘员要有较强的沟通和疏导能力，沟通你我，疏导客户，需要做大量耐心细致的解释工作。 三、熟悉本城市的街道和路况。哪条路什么时间是人多车多的高峰阶段？哪条路与哪条道邻里相连？哪条路上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或方位物？等等，这种设问，这种假如，每时每刻都会在查勘员脑际里呈现。一旦他们开车赶赴事故现场，必须是“活地图”，必须轻车熟路，用他们平时积累下的记忆和经验，穿街道，过人海，左拐右拐，按时限要求赶到现场，这是死标准，直接关系到查勘员的绩效考核。若是他们不熟悉道路及行车路线，就会延误时间，走错地点。 四、不管刮风下雨，不论白天黑夜，查勘员必须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有较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这是意志的考验，这是纪律的约束，他们接到报险电话，必须按规定时间出车，按时间要求到达查勘第一现场。所以，这里的任劳任怨，这里的敬业奉献，都会暴露无遗地显现出来，经受客户的监督，接受公司的检查，成为自我反省的试金石。 当然，这只是当好查勘员的部分要求，还有懂电脑，会算账等等。若是细细品味，还真有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意境。说是查勘员自身的感悟也好，还是查勘员的责任担当也罢，反正，这里的一切都会让每一位查勘员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去践行体会这里的风风雨雨和酸甜苦辣。 崔勇就是万万千千个查勘员中的一员，革命家庭的教养，工作单位的培育，大千世界的磨砺，仿佛是春天里的阳光，暖煦煦的感觉涌入他的心底，传遍周身；仿佛是夏天里的爽风，凉快的滋味是那么诱人，那么令人留恋；仿佛是秋天里的硕果，饱满甜美的果实，引来他不懈的追求和渴望；仿佛是冬天里的雪霜，使他在寒冷中懂得自我反思，懂得珍藏暖意。这里的仿佛感觉，是一种潜意识的活动过程，既充满着对理赔事业的向往和痴情，又寄托着胜任工作的责任和担当。 历史变迁，无不留下时代的烙印。崔勇当查勘员那阵子，社会上盛行酒摊上说事，事故当事人经常请给车辆定损的查勘员和保险公司有关领导喝酒，无非是想少担些责，得到多一些的理赔额度等。崔勇也逃不出那个年代的印迹，经常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回家。他往床上一躺，就呼噜噜地睡起来，一直到天明天亮。 妈妈见他几乎天天如此，也知道社会上流传得那些行酒令：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什么“能喝不输，领导秘书；一喝就倒，官位难保”等等。妈妈整天都为崔勇担心着，害怕他喝坏了身子，喝出什么毛病来。 特别是想起崔勇小时候讨人喜欢、惹人宠爱的情景，妈妈更是怜惜现在，心情更容易被撕破、被颠覆。她经常说劝崔勇，苦口婆心、谆谆告诫，她的每一句话，都被情感左右着，都被爱心绵延着，希望能被儿子接受和响应。 崔勇也知道多喝酒不好，但他一个人也难以改变整个社会的世俗风气，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之人。因此，他为了少喝酒，也学会了许多应酬喝酒的词儿：什么“只要感情有，喝什么都是酒”；什么“只要感情到了位，不喝也会自陶醉”等等。他能少喝就少喝，能过关就过关，但他就怕遇到那些死缠硬磨、不喝不罢休者，时常令他无奈和叹息，还是经常喝得醉醺醺、迷瞪瞪地回家。 妈妈把这事告诉了弟媳薛红，希望她能给崔勇吹吹枕边风，唠唠家常话，让崔勇少喝些酒。薛红知道妈妈的担心与忧愁，也经常说崔勇几句，叫他能推掉的酒摊尽量推，实在推不掉的去那多吃菜，少喝酒，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崔勇听后显得很无奈，满脸愁绪地说：“他跪在地上一直叫哥，我不喝能行吗！”可以看出，他是想少喝些酒，只是喝酒的环境不如人愿、悖于初衷。 妈妈见劝说崔勇不行，真生气了。有时见到崔勇喝多回来，她发火地说：“喝喝喝，喝出毛病出来才知道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劝，活该！” 这话显然是气话，话中掺着妈妈对崔勇的那份深深地眷爱和牵挂…… 不是自吹自擂、大言不惭，崔勇在保险公司钻研业务是一流的。在他的人生词典里，没有落伍，没有倒退，只有进取，只有争先。首先，他要丰富自己的知识面，练好口才。保险公司领导不论给他布置什么任务，他都能有根有据有理地说服客户。客户有什么难处和不清楚的地方，他也能回答得让客户心悦诚服。最可贵的是，崔勇人缘好，不论谁家中有事，只要向他打招呼，他十有会替人家值夜班。人们都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崔勇是个要同志情谊而顾不上家的人。后来，他走上理赔中心的领导岗位后，这种同志互助情谊一直在理赔中心发扬广大，形成风尚。 在我的印象里，崔勇是个宁肯忙碌，不愿闲适的人。满负荷、满当当的工作对他来说是一种承当和肩负，也是一种嗜好。我不会忘记，那是个溽暑酷夏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大地黑糊糊的。崔勇回家已经很晚了。他扒吃了两口剩饭后，便脱掉衬衫，赤膊露背，在会客厅打开手提式电脑。面对一排排理赔名单，他仔细核对起来，一直忙了两个小时，快午夜12点时才结束。 我不会忘记，那是一个中午时分，崔勇开车带我去喝胡辣汤。开封有几家胡辣汤馆做得不错，汤汁粘稠，香辣可口，那里是其中一家。就在我俩喝胡辣汤吃油馍的20分钟里，他一连接了五六个电话。有请示工作的；有对理赔不满的；还有请假陪母亲去医院看病的……一个电话一颗心，一份情，甚至一把泪，他每个都要心心念念重视，个个都要将心比心处理。 仅仅这两件事，就能看出崔勇在工作上有多忙，有多累，常常是8小时之外也不得闲……崔勇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说他今年已经53岁了，在理赔中心当领导，生活不太规律，工作压力也比较大，下一步他准备找个轻松些的工作部门养老，也算是退居二线了吧，让给年轻人挑大梁担大任吧。 他在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流露出真诚和惋惜交织的神色，可以看出，他既有对年龄不饶人的叹息和无奈，也有对现有工作的不舍和牵挂……这份感情，这份依恋，深深地烙印在他风霜雨雪的心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7、小弟崔勇(2) 小弟崔勇的婚姻是父母“半包办”的。这里所指的“半包办”，就是经老战友介绍，父母同意的意思。崔勇是我们兄弟姐妹中的末小。他不仅个头高，身材好，长得又英俊，而且贴心、善良，懂得关心人。爸爸妈妈也想把崔勇留在身边一起过日子，对崔勇的婚姻很重视、很关心，闲暇时就听听问问。有时，爸爸妈妈还亲自去见见女方，为崔勇的婚姻起到不可或缺、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时的崔勇，爱情的萌芽在他心里初生，长出鲜翠欲滴的花骨朵，这既是春天花开，又是冬季暖意，他知道自己今后要与父母一起生活，百善孝为先，这方面的考虑和掂量尤为重要，尤其关键，所以，他常常让爸爸妈妈来扬帆把舵，来最后决策。 爸爸平时不爱多讲话，但在崔勇的婚姻上，他却时常随听随问，想做到心中有数，成竹于胸。妈妈知道丈夫不喜欢听啰嗦的言语，总是以最精炼、最少量的语言概括后，向他转告和述说。爸爸听了很满足，别看这些短暂的语句，却能斟酌出崔勇的主张和老伴的态度。 妈妈是崔勇爱情上的贴心人，崔勇有什么事，也愿意给妈妈说说。母子间的话语既亲切又坦诚，很容易被接受、被消化。所以，妈妈自然而然地成了崔勇的依靠，成了他的主心骨。听说崔勇星期天要去约会，妈妈老早就做好饭，还叮嘱他穿件像样的衣服去，终身大事，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就问，大大方方的，别忸忸怩怩地不好意思。几个月过去了，崔勇在恋爱上一直没有进展。 这事让高叔叔知道了。他是开封机械厂的党高官，是五十年代后期从伞兵师转业到地方的干部，跟爸爸妈妈关系很熟。高叔叔来到我们家，把薛红的情况告诉了父亲。薛红是开封拖拉机厂的工人，人品高尚，有涵养，为人处事稳重大方，孝敬父母老人，是个懂事、勤快，可以信赖的女孩子。她父亲是开封拖拉机厂的高级工程师。 爸爸妈妈与高叔叔是战友，彼此信任，相信他的眼光不会错，让崔勇和薛红见了面。薛红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挺，体态丰盈，皮肤洁白细腻，一双深潭般的眼睛乌黑透亮，闪动着青春美丽的光泽。她的内在素质很高，思路敏捷，十分健谈，还会写诗，是个才华出众的女性。 保险公司的同事听说崔勇找了个开封拖拉机厂的女朋友，连声说：“一般、一般、太一般了。”他们还嚷嚷要给崔勇介绍一个工作环境好，家庭条件好的女朋友，这样才相当般配。 妈妈听说后，提醒崔勇说：“选对象是过日子的，只要人好就行。你高叔叔在地方工作了这么多年，心里有谱，他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 从那以后，崔勇就专心致志地和薛红谈恋爱了。古人云：“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这里的意思是说：我愿意像万古不凋的青松一样永葆坚贞的节操，谁稀罕朝开夕落、只图新鲜一时的木槿花呢！诗句表达了作者对生死不渝的真挚爱情的向往。那时的崔勇，就保持着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和心理需求，与薛红恋爱着、相处着，朝朝暮暮之中持续着诚挚纯洁的爱情关系。 如今，崔勇和薛红家庭幸福美满，还有了爸爸妈妈最喜欢的孙子洋洋。薛红在百忙之中，刻苦用功，利用业余时间进修完电律专业的全部课程，而且还入了党，在开封拖拉机厂从事对外贸易工作，经常与厂领导跑广交会和全国性的销售会议，是个有主见、会办事、有才华，非常能干的女人。 薛红是照顾爸爸妈妈最多的儿媳妇。那些看似平常、琐碎的家务事，没有一颗孝敬心是很难做到的。就拿她下班回家来说，她经常买些爸爸妈妈喜欢吃的食品回来，调剂生活。像红艳美味、满口荤香的烧鸭，酱卤炖炆、味道筋道的猪手猪尾巴，等等。不仅如此，她还会炒菜做饭，煎炒炸炖卤蒸焖样样都会。尤其是她做的红烧肉，香甜松软、好吃不腻，是爸爸的最爱。还有她做的炒馍，香喷喷，软软的，既简单，又好吃，是家庭饭菜中的调味品，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深受全家人的欢迎。 崔勇和薛红都是孝敬父母的有心人，对爸爸妈妈吃饭的口味了如指掌，经常买些或做些可口的饭菜，满足爸爸妈妈的饮食需求。譬如爸爸爱吃些荤味较大的菜肴，她们常常买些做些鸡鸭鱼肉调节生活。妈妈爱吃一些口味微甜的点心，她们常常买些甜食回来。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爱吃鱼头，不知是她不想浪费，还是喜欢这一口，往往把鱼头吃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剩。所以，爸爸妈妈离休后，虽然不吃伞兵灶的小食堂了，但他们的口味从来没有平淡过，仍保持以荤食为主的菜肴。 记得崔勇小时候时，首长小食堂的伙食很好，是由大师傅掌勺做的，色香味形俱全。父亲经常把饭菜打回来吃，主要是想让全家人尝尝。那时小食堂做的精粉面的鸡蛋饼，松软细腻、香甜可口，现在想吃随时都可以做，但在当时就跟过年差不多，很少见到。 正因为有这些记忆，崔勇常常会以首长小食堂的饭菜味道为标准，和薛红一道把家里的饭菜做得有滋有味、香美可口，使爸爸妈妈感受到晚年的幸福和快乐。 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崔勇和薛红常常会发现爸爸妈妈情绪上的变化，猜到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所思所想，所爱所憎。父亲是整个干休所在位时职务较高的人之一，常常担心他的后事办得没有别人好，让后人取笑奚落。 他在和崔勇的谈话中，透露出这一点，表情显得很忧虑和低落。崔勇告诉他，我们家孩子都很孝顺，是那种顾家庭体面，又懂得感恩戴德的人，后事不会办得比别人差的。听到这话，爸爸的情绪才好了许多。 大概是爸爸妈妈对崔勇偏爱的缘故，崔勇一直跟着两位老人家生活。崔勇所在的保险公司曾先后两次给他分配住房，崔勇都没有去市里住，一直住在空军开封干休所里。干休所虽然环境优美，寂然清静，但离市区较远，一条不宽的水泥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晚上也没有路灯，黑沉沉一片。如果遇到下雨天，夜间行人那就更惨了，分不清哪里是水坑，哪里是平地，自行车一歪一颠，摔倒在地，衣服就会变成“迷彩服”了；很多人只好常常绕路走拐弯行，宁肯路远些，也要图个平坦，图个安全。 而市保险公司给崔勇分的住房有120平方米的面积，出门就是四车道的柏油路，路两旁商店林立，夜晚霓虹灯闪烁，对面还有娱乐场所，“吃住行游购娱”六要素俱全，可谓是理想的居住地了。但为了爸爸妈妈安度晚年，他们放弃了居住在城里的生活，陪伴着已经偏瘫快10年的父亲，照顾身患重病的妈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句“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谚语，在他们身上丝毫没有灵验过。 骨肉至亲，寸草春晖。父母在世时，崔勇和薛红的孝心随处可见。虽然干休所给父亲安排了勤务员，但勤务员要吃饭，要睡觉，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在父亲身边。每当这时，崔勇和薛红就要搀扶偏瘫的父亲去吃饭，去午休，去散步，去卫生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把敬老爱老的中华美德默默地献给了爸爸妈妈。 特别是给父亲定时洗澡，既是个力气活，又是个细致活，都是崔勇操心尽力。偏瘫的父亲体重很重，怕摔倒，他和勤务员一忙就是半个多小时，洗头、搓背、抹沐浴液，动作熟练稳重，紧张有序，他身上是水珠还是汗珠也分不清楚了。每天给父亲洗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父亲的脚气很重，趾甲变形，满脚脱皮，崔勇从不嫌弃，用手搓了洗，洗了搓，把脚洗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 他们的孝心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洋洋，洋洋不仅孝敬爷爷奶奶，而且也很孝顺自己的爸爸妈妈，这种尊老爱老的美德就像“接力棒”似的，一代接一代地被继承下来。譬如说：洋洋小时候就主动给爷爷奶奶端饭碗拿筷子；主动给爷爷奶奶住的屋里擦桌子扫地；主动帮着爸爸妈妈倒洗脚水等等。可别小看这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小事，它在洋洋心中是嫩芽、是鲜花，是家庭教育的硕果，是一道春满家园的风景线。 爷爷奶奶去世后，洋洋把爷爷与他的合影照片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上。照片中的爷爷，很自然、很风趣，充满着爷孙间的欢笑和温馨，洋溢着爷孙间的坦诚和深沉。如今，洋洋已成为一名光荣的空降兵战士，很多人知道他是战斗英雄、“中国伞兵第一腿”崔汉卿的孙子。记得他新兵刚跳伞时，人们纷至沓来，又拍照又录像，问这问那，充满着对老一辈伞兵的敬仰之情，对新一代伞兵的交口称赞和热情鼓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8、关于我(1) 虽然我与爱人范玉娟的婚姻是自由恋爱，但这里却充满着缘分，充满着故事，是一座沟通你我的桥梁，是一条联系彼此的纽带；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哈哈，你别说，我和她的结合还真有点这方面的意味深长。 我俩是在部队医院里相识的。她以前是武汉军区空军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后改行当了军医。要说缘分的话，一是她是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的第18代子孙(我计算过，平均每代寿命50多岁)。至今，范仲淹有许多名言名句仍被人们广泛传诵着。范仲淹北宋年间曾在今江苏省东台市当过盐官，至今《东台日报》还有“盐围昔今”的栏目，这里正是父亲的家乡故里。二是她父亲原是陆军第15军文工团的队长，抗美援朝时负伤转业到地方工作，正是现在空降兵第15军前身所在部队。这里的来龙去脉，这里的春暖花开，都深深地印记在我心里。 爱人家在河南省新乡市，它北依太行，南临黄河，紧邻省会郑州。要说其特色：原阳的大米，颗粒晶莹，软筋香甜；卫辉的红花，蕊长色花，药香扑鼻；延津的黑豆，皮黑仁青，籽粒圆润；辉县的太行山景，山脉清幽，天然氧吧，等等。 记得我第一次去她家时，心悬着，情贴着，有些紧张，忐忑不安，不知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买些什么东西好。妈妈理解我的心情，替我张罗准备着，生怕我带的东西少了，这准备一些，那带上一点，大背包里装得满满的。那时，买什么东西大都要票，仅肥皂就带去了10条；还有黄花、木耳、鱿鱼、糖果、花生糕等紧俏东西，可谓是倾其所有了。 未来的岳父看后笑道：“你把开封的家搬来算了。”一阵笑声过后，我感到未来的老丈人很随和、很幽默、很好相处，蓦地轻松了许多。 其实，我第一次去她家，大多时间还是在拘束和不安中度过的。吃饭、交谈、做事，陌生的生活环境，陌生的家庭成员，只有我俩单独在屋里或逛商场时，才能感受到彼此间的惬意和轻快。这种感觉很幸福，很甜蜜，是恋爱的交响曲，是梦幻中的树荫小道，就像湛蓝的天空透着可爱的碧绿，就像毛毛细雨随风轻拂而来，让我们感到是别样的天空，别样的景色……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记得有一次，我俩在新乡最好的商场里买了一种鱼，成块状，冻得硬邦邦的，叫什么名字我俩也说不上来。这种鱼煎做出来后，呈鱼油形态，腻腻的、香香的，吃起来满嘴是油。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种鱼。新乡市虽不邻海靠岸，但这里的海产品却很多，冻虾冻鱼冻蟹，不缺海鲜，是个市场物资供应丰富的中等城市。 还有那里的下酒凉菜：凉拌腐竹、凉拌木耳、卤香花生、凉拌金针菇等等，都是两块钱一盘，菜市场附近到处都是推小车唤卖的，任挑任拣，一派生活气息浓郁、物价便宜之景象。 我和范玉娟的关系确定下来后，在伞兵师引起不小的震动。由于她那时还是战士，服役时与所在部队的师长儿子谈恋爱，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但爱情方面的事，孤男寡女，，谁也说不准，只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很多人也能理解。我把情况给妈妈说了，妈妈领会其意思。不久，范玉娟调到湖北某伞兵师去了。 记得她要走的时候，我请她吃开封的小笼包子。开封小笼包历史悠久，风味独特，皮薄馅多，灌汤流油，还有“放下像菊花，提起像灯笼”的称法。那天中午，人不是很多，我给她夹包子时，不小心把小笼包子里的灌汤油滴在她的裙子上。她发火了，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往这里看。我满脸通红，非常尴尬，赶紧用手绢擦去她裙子上的油。 若要将心比心，我能理解玉娟此时此刻的心情。开封与新乡相隔不远，乘车走近路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而湖北某伞兵师在一个县里驻防，论繁华论距离都没有开封伞兵师好。再说，玉娟在部队服役已经五六年了，若是提不了干，也该到了复员退伍的时间。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她去那里是有想法的。更重要的是，两地恋爱，谁会遇到什么事也不清楚，常常会令人迷茫和猜忌，搅得心里揣揣不安。 范玉娟调到湖北某伞兵师后，不久提了干，然后去空军卫生学校学习去了。我心里很清楚，这主要是爸爸妈妈托人帮的忙、使的劲。妈妈对我说：“让小范在部队学学医，当个医生，将来转业到地方也好安排工作。” 看来，爸爸妈妈比我想得久远和现实。 我们结婚时，妈妈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那段时间，妹妹弟弟参军在外，玉娟很孝敬父母，把大多家务事包揽下来。当朝阳喷薄欲出的拂晓，玉娟老早就起床做饭了。当嫣红的太阳落山时分，她下班回家忙这忙那，不辞劳苦。两年后，玉娟怀孕了，六七个月时，玉娟摸着肚子说：“我感到我怀的是个怪胎。” 这话很逆耳、很不吉利。我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知道？” “好像多了一条腿似的。”她摸过，有感而发，愁眉苦脸地说。 那时b超还没有普及，人们对它还比较陌生。我渴望能找位名老中医给妻子把把脉，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又听说医院不开展这项业务，那就算了，不费心费劲了。我把“怪胎”的事告诉了妈妈。 妈妈见玉娟腹部不大，就是怀孕孩子也不会重。再说，她食欲不佳，妈妈一直担心玉娟腹中的婴儿发育不良，照旧整天大鱼大肉地做给她吃。可玉娟妊娠反应大，吃一点青菜就不想吃了，每天胃口都饱饱的，不饥不饿，没有食欲。妈妈见此情景，愁闷不乐，满腹心事，只好决定让玉娟提前住进了一五五医院妇产科。 最使我难忘的是1984年4月6日那天晚上，夜不是很黑，朦朦胧胧中能看到远处的人影。11点钟时，医院打来电话，说范玉娟腹中的孩子胎心音弱，得马上做剖腹产手术，让我赶快去医院。 那时，妈妈身体不好，只要晚上睡不好觉血压就高。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后，慌忙穿上衣服要去医院。我说：“妈，天太晚了，我一个人去吧。” 妈妈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走吧，有些事情你不懂。” 妈妈不会骑单车。我骑自行车带着妈妈来到医院，玉娟已经进了手术室。护士让我签字后，妈妈头有些晕，侧身躺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蜷着腿，面朝里，两鬓斑白的头发蓬乱无章，就这样休息着，没有讲究，没有一点师长夫人的样子，就跟普通老百姓一样，怎样舒服怎样来。 望着妈妈的身影，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苦的、涩涩的，还有些隐隐约约作痛，真不知道妈妈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血压高了没有？明天能不能正常上班了？一连串的问号，在我心里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凌晨3点钟时，寂静里悄然中，一个护士惊喜地走出来说：“你们是范玉娟的家属吧？” 我答应了一声：“是。” 妈妈听到声音赶紧爬起来。 “恭喜你们了，范玉娟生了一男一女，是龙凤胎。”接着，护士又悄悄地透露说，“范玉娟是自己上的手术台。我们见她肚子不大，就准备了一件小孩的衣服。我们抱出来一个男孩，脐带绕颈，正准备给她缝合时，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女孩。”说到这里，这位护士也笑了。 妈妈赶紧问：“孩子重吗？” 护士说：“男孩3斤9两，女孩4斤半。”说完，她赶紧回手术室了。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抱了出来。他俩只有一尺长，手就跟大拇指头盖这么大，这种瞬息间的感觉，茫然无措，令我窒息和担忧。我发愁地说：“这两个小孩怎么养啊？” 妈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说：“有苗不愁长！”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空气凉津津的，使人精神爽快振奋。为尽快把喜讯传到新乡，让岳父岳母也分享到这里的喜讯和快乐，我到南关邮电局拍电报。因电报文字没有标点符号，我在电报上写着：“玉娟剖腹产生一男一女母婴平安”。 邮电局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一身蓝色服装，短发头，值夜班，有些倦意地坐在那里。她看到电报后，“啊”的惊叫一声，乍然站起身，眼睛睁得圆突突的，然后才平静下来。电报发走后，我心里一直琢磨那位女同志为什么看到电报惊叫一声呢？是不是我不应该把“剖腹产”写上去，直接写“玉娟生一男一女母婴平安”多好啊！ 唉——，真是太实诚、欠思量了；说不定，猛一看到电报也会吓住岳父岳母的……再说，他们知道是剖腹产也会心疼闺女的……我越想越内疚、越扫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不出所料，果真如此。第二天下午，岳母匆匆忙忙地从新乡赶到开封。她看到电报上“玉娟剖腹”几个字，差点吓出心脏病来，暗暗埋怨这个女婿不会用词。当天，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开封后，见女儿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孩子出生后，由于男孩长时间脐带绕颈，大脑缺氧，一直在暖箱里输液，还下了病危通知书。那刻间犹如晴天霹雳，令人心痛心碎。护士让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我简直要崩溃了，不敢签字，赶紧打电话告诉了妈妈，独自坐在妇产科门口默默落泪。当时，我的心情沉重极了，苦恼而又无奈的波澜，掀起滔天巨浪，吞噬掉我的整个心灵，留下的只有悲伤和痛楚。 妈妈赶来后，护士长说：“你那大儿子一点也不敢做主，让他在病危书上签字，是为了及时抢救这孩子。” 妈妈听后不高兴地说：“他不签字你们就不抢救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跟妈妈商量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父亲闻讯后赶到医院，找到妇产科张主任。张主任说需要给孩子用一种药，医院里没有这种药。父亲记下药名，正好伞兵师医院有这种药，马上给孩子用上了。 如今，妈妈和我在医院等玉娟生产的那一幕幕情景，时常在我脑海里掠过；尤其是妈妈午夜时侧身躺在长椅上，蜷曲着腿，面朝里，两鬓斑白的头发蓬乱无章的那一幕情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蓝天下的眷恋》正文 9、关于我(2) 我一生酷爱写作，常常是在笔尖下品味酸甜苦辣，在章节中寻求悲欢离合；在这字里行间中，凝聚着鱼与水的深情，爱与憎的冷暖，苦与乐的艰辛。我对这种写作感觉良好，虽然是在爬格子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它不仅是精神上的一种享受，而且也是收获上的一种追求和幸福。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妈妈一直很支持我写作。虽然我有几篇小块文章见报，但我很羡慕著作等身、大笔如椽的作家。他们能把自己的经历、思念、忧愁、欢乐写出来，让人们分享他们多姿多彩、有滋有味的人生，无不是一件好事快事。 当初，我“胃口”很大，一上手就是长篇，有种如痴如醉、好大喜功的幻想和竭力。尽管我也有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经历，但由于我生活阅历浅，文字修养贫乏以失败而告终。 那时，父亲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院校学习。他利用休息时间上街给我买了写作丛书和当时盛行的长篇小说《李自成》，托人带给我。这是一种形影相随的感情，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鼓励，充盈着父亲真挚殷切的希望和祝愿。 俗话说：今日要想明天，春暖要思冬寒。妈妈见我费力不小，却无所收获，再三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驾驭写长篇小说的能力，不妨写些短篇试试。”这话是诚恳召唤，是开门见山，在我心里波涛汹涌，引起不小的震动。说句不好听的话，仿佛十二月吃冰淇淋——透心凉。 若要说起我的写作，有个人很关键，起到牵线搭桥、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就是我的大姨牟晓岚，在山东省潍坊市工人文化宫工作，是一位文艺细胞很浓郁、办事很认真、很扎实的文艺工作者。听妈妈说，大姨的上进心很强，还是文化宫的副主任，只要她一出场抓工作，风韵翩跹的舞蹈，声音芬芳的歌声，生动活泼的快板书，说学逗唱的相声等，都会有新起色、新气象。 那年，大姨正好来开封玩，妈妈把我爱写作的事告诉了她。大姨驾轻就熟，满腔热情，领我到开封《工人文艺》编辑部找到张老师，请张老师多指点我的写作。张老师个头不高，瘦瘦的，有四十来岁，面容沉稳，话语精简，是位很有责任心、使命感的师长。后来，我得到张老师的指点，陆续有特写、散文、短篇小说在报刊上发表。尤其是小小说是我的最爱：一个点、一个画面、一个对比、一声赞叹、一个瞬间，都是小小说的主题思想和写作技巧。 《开封日报》复刊后，我去开封日报社当了新闻记者，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仿佛漫山遍野的绿树、碧草、繁花在春风里掀起波浪，拍击着生机勃发的渴望彼岸。可在当时，父亲虽然平日里支持我写作，图我有个一技之长的业余爱好，但见我真成了专职记者，他消积了、忧虑了，担心搞舆论宣传的人容易犯错误，想让我今后当个木匠。那时，木匠从事的行业很广泛，他们不仅可以制作各种家具，在建筑行业、装饰行业、广告行业等都离不开木匠。社会上还有“闭一眼干木匠，越瞅越正当”的说法。 由于我衷心喜欢写作，它已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就像打铁离不开火的熔炼，离不开锤的锻造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了。妈妈见我夜晚经常写作很晚，有时天热得太难受时，就用一盆凉水泡脚降温，还真有种“悬梁刺股”、“卧薪尝胆”的韧劲儿。妈妈对父亲说：“孩子这样喜欢写作，就任他去发展吧，总比无所事事好。” 我刚到《开封日报》时，对新闻并不是很了解，总以为我能写散文、小说，还写不好这些“豆腐块”的文章吗？后来我才明白，写好新闻并不容易，它与写文艺作品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是不同行当的两码事，天地相距八万四千里。从新闻敏感到提炼主题，从新闻采访到文字写作，都有着自己的规律和门道，都要下一番苦功夫才行。难怪有的老记者谈新闻写作体会时，风趣地说：“写好一篇新闻要白一根头发。”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当然，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期。有一年，我写的一篇人物通讯在本报年终评比时什么奖也没有拿到，却在外报发表后获得河南省好新闻一等奖，而且这篇通讯的内容基本上没改，只是标题改动了一下。当时，我心里有种沉重感，苦涩涩的感觉布满心扉和脑际，留下难以忘怀、难以倾诉的痛楚，只能在自己的情感里自我慰藉、自我鞭策了。 妈妈知道这事后，开导我说：“这种现象很常见，一个编辑一个口味，你只要多写些这样的好新闻，报社会重视的。”妈妈的这种观点，像是色泽鲜艳、酸甜可口的醒酒汤，抵消了我的怨气，抹去了我的暗喜，使我懂得了轻重缓急的得与失，使我晓得了爱岗敬业的鼓与呼。 果真不错，有了方向，有了动力，我的感情，我的毅力，都全力以赴地朝着爱岗敬业的目标迈进了。我经常开动脑筋写类似这样的好新闻，负责编务工作的杨总编经常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帮我修改文字，斟酌标题，使我看到自己的不足，从中赶有目标，学有榜样。1987年，我还被开封日报社评为先进工作者，随河南省优秀记者代表团赴广西与新闻同行交流经验。 这种荣誉感觉特别好，它来源自己所在的报社：有种亲切感，像潺潺山泉水清澈地流淌进我的心里，是那样甘甜，是那样解渴；有种使命感，像哐哐嗡嗡的古刹钟声，在心里回荡着、警醒着，飘动出几分骄傲与自豪。我可以从同事们的眼睛里和表情中，看到羨慕与祝贺的神色……当然，拍拍胸膛，我问心无愧，这些都是干出来的成就，毫厘之间，微妙之处，无不凝聚着我的辛勤和竭力。 1993年底，报社掀起一股“南下”风，我也在其中。记得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向蔡社长辞行，蔡社长把我痛“骂”了一顿。他说我可以不考虑报社对我十几年的培养，但我应该为我年迈的父亲想一想……那时，我心里很清楚，我是报社写社会新闻比较好的记者之一，《开封日报》又要马上创办《汴梁晚报》，正缺写社会新闻的记者。蔡社长还说他一直关注我选角度写新闻的经验，这正是日报记者与晚报记者写同一新闻题材时所需要的素质。当然，我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心里惆怅极了，一种眷恋昔日的热流传遍全身，荡漾起我情感上的涟漪浪花。 当我回到家时，年迈的父亲专门来为我送行。虽然他开初不同意我去南方，说我翅膀硬了，要飞了，但后来还是想通了，同意了我的抉择。父亲再三叮嘱我去南方后，不要太刻薄自己，要注意身体。母亲却没有说话，只是用她注满深情的眼睛看着我，领略着这里的庄重与不舍。当时，我真想跪到父母膝下磕三个头，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我又怕父母太难过，没有这样做……至今，这种情愫上的纠结，还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勾起我对往事的追溯和回忆。 记得我来到珠海后，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说在我走的那天晚上，父亲流泪了，我听后当时心里难受极了。在我的心目中印象里，妈妈爱流眼泪，但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天晚上，妈妈的话总是在我耳畔回响，这种感情上的冲击波，这种爱情上的大涌浪，使我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湿润了。 来珠海创业并不是这么容易。这里有风景秀丽、海涛阵阵、曲折蜿蜒、空气清新，流淌着万种风情的情侣路；这里有投资6亿人民币，融古典皇家建筑群、江南古典园林建筑群和西洋建筑群为一体，风景美不胜收的珠海圆明新园；这里到处是楼房错落有致、绿色荡漾、鲜花盛开的社区公园，整个城市就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大花园，充满着朝气、生机、活力和希望；更重要的这里是经济特区，国家给了许多优惠政策，兴建的厂房，开业的商场，荧虹灯闪烁的街道，等等，是个人心向往的好地方……所以，来这里创业的人比比皆是、不乏其人。 我所在的《珠海青年报》是个充满挑战、充满期盼的单位。这里有我3天采写5篇新闻大稿的繁忙经历；有我每天当“跨栏运动员”的往事(报社在客厅里给我做了间隔板房宿舍，因房间太窄，天天要从15米宽的床头栏杆跨过上床休息)；这里还有我在斗门喝醉酒，被同事抬回来的趣事……尘前往事的回忆，就像一杯陈年老酒，绵软柔和，醇香扑鼻。这种感觉很刺激，很新鲜，当然也很苦很累，但能消除我孤独一人的思念和寂寞；能在紧张中收获到惬意的快乐和欣慰；能在每天的疲劳中舒舒乏、解解累，好好地酣睡一觉。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当然，在这些繁忙和操劳中，也有我情我愿、我思我想，采写新闻的“得意之作”。 1994年11月的一天，时任团市高官的唐颖拿着一张《珠海特区报》找到我，说报上《群众来信》栏目中刊登了一篇文章，讲的是斗门县新华书店把一位11岁偷书女孩捆绑示众的事情，叫我立即去采访。我当时的心情既高兴又激动：高兴的是我原先是《开封日报》社会新闻部的记者，这正是我轻车熟路、老马识途的行当；激动的是特区常常会给你一个舞台，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是不是那块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第二天，我立即驱车赶往斗门县，在有关部门领导的协助下，采访处理完此事，先后在《珠海青年报》上发表了《十一岁女孩遭捆绑示众》、《社会各界对〈十一岁女孩遭捆绑示众〉反响强烈》、《斗门县新华书店公开赔礼道歉》的报道。为此，珠海市人民广播电台还邀请张社长和我为此次报道作了专题节目。若要摆功劳，谈体会，这还得感谢当初《开封日报》对我的造就和培养，才有我现在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的思路和经验。 另一个“得意之作”是一幅新闻照片。这种感觉特别爽，特别令我兴奋和感慨，是一次意想不到的邂逅巧遇。那天，我乘13路公共汽车回宿舍，发现一位老太太上车后走到一个男青年身边，男青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车开后，老太太站不稳，只好坐在车厢地板上，这位男青年仍视若无睹。我从后面拍照后，照片的效果非常不错，发表在报上时，还配发了题为《青年人，你能坐得安稳吗》的文字说明。那年年终，这幅照片获得珠海市省刊号类报刊好新闻照片一等奖。 在特区当记者不是一件易事，主要是中央、省市、行业记者多，他们采写新闻经验丰富，能以敏锐的新闻视觉捕捉到有价值的新闻。另外是港澳台记者多，他们专拣热点、难点、群众喜欢的新闻采访。我们青年报要在这种情形下生存不是很容易，特别是进行某项重大事件报道，十几家新闻单位采访同一个新闻事件时，哪家新闻单位写得咋样？大家都有比较、有掂量。 每当这时，我就用抓社会新闻的眼光提炼主题，选择角度进行报道，仿佛大脑是一部全力运作的雷达，悉力搜索着一切有价值的目标、方位及距离。譬如1998年12月28日下午，新一届珠海市委常委会产生，省市及港澳台十几新闻单位记者汇集一堂采访这一新闻。我用多年从事社会新闻的眼光，找出群众最关心的角度，写出了《新一届珠海市委常委会刚出任就“约法四章”（引题）》，《见面会变成了承诺会、监督会（主题）》的消息，受到市委和同行们的好评，并获得珠海省刊号类好新闻三等奖。 每当我探亲回家，向爸爸妈妈说到这些时，爸爸妈妈常常会默不作声，没有称赞满意的笑容，没有询问关注的话语，只是用他们深情而又肃重的眼睛看着我，寂然无声，沉默许久。 是爸爸妈妈对我工作方面的造诣不满意？是父母在不远游？还是……我坐在那里，思索着、抑郁着，心中布满着猜疑和困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