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 正文 001 竹马苦毒计,嫁衣换囚衣(1) 一年春朝,三月六。 左小吟记得,她入狱那年,左府后院杏花早早开了。到了三月初,便已是似残雪一般褪了妖娆的红。 经风一吹,春雪满天盘旋,象谁家女儿泪浸的黛妆红着眼角,相思半老。 她曾就是那样的女儿家。 常为了那人,在春初夏满的时候,偷偷羞红了脸,或者哭红了眼。 那人叫简止言。 简止言是一个落魄官宦家的子弟,因其父母和当朝宰相左卫有着同门渊源,全家落魄之后,便自小寄于左宰相府。而她是左卫和一厨娘的私生女,爹不疼娘又早死,便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从小是在下人堆里长大。 但总归,是青梅竹马。 每一年,那个瞳色似水的温润少年,总会悄悄叩响她的窗户,给她送上一打杏花笺。 浅墨半书,缱绻的词句,一点点的烫着左小吟的心。 她想,她会象简止言许诺的,做他的妻。 于是她从十五岁开始,每天夜晚都会熬夜缝着嫁衣,就好似明日,就会有人来娶她。 她那羞涩的愿望,如约而来。只不过,换了一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方式。 简止言生性温和贤德,遗了祖传的书卷气和聪慧,及冠之年便得了进士的名号。而庆历十四年三月,一直寄居左府门下的简止言一鸣惊人,殿试之上,他才姿横溢,翩翩之度,使龙颜大悦,一举夺魁是为状元。 之后。三月初六,简止言入赘左府,迎娶左卫宰相之女,左盈。 晴天霹雳?哭笑不得? 当简止言牵着左盈的手踏进门坎,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左小吟,愣愣的看着那个男子脸上温柔的笑,那个大家闺秀的倾城之色,般配之若金玉水月。 杏花早开了,可那人却牵起了别人的手。 左小吟浑噩的把自己锁在房间,抱着缝好的嫁衣发怔。不是生不恨嫁时,而是恨嫁不逢时。 半夜的时候,却忽听有人敲窗,叩叩三下,竟是简止言惯用和她相会的信号。 左小吟几乎是跳下了床,扑到门前。见到那人熟悉温和的笑,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小吟。”他进了房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 左小吟还愣在原地。 直到那人用手抚了她的发,轻淡的安抚话语拂过她耳边,她才大梦初醒他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她。 积攒的委屈和眼泪终于落下,是她惯有的样子。眼泪一滴一滴地,不多不少,在圆润清透的眼睛里攒够了,便滴了下来,楚楚而无辜。“止言,你为什么?”她问出了口。 他拍着她的头,“为了娶你。” 左小吟愣住了。 他跟她说了一个计划,他说,那是他费了三年想出来的计划。 原来,在三年前,简止言考取进士之时,就认识了宰相之女左盈。而那个时候,他发觉左盈隐隐对她有好感。于是他利用左盈接近了左卫,成了左卫的门生,之后,果然在殿试之上靠着宰相左卫,博取了庆帝的欢心,拿下了状元之名。“这和娶我有什么关系?” “小吟,我想让你,去代替左盈嫁给我。” “你说什么? “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明正言顺地嫁给我。” “那小姐呢?” “左盈现在已经不在左府,我已把她秘密送出。小吟,因为血缘关系,你和左盈有七分相象。明天,你代替左盈,嫁给我。” “小姐她你你把她送哪了?你怎么那么大胆啊!止言!被老爷知道我们会没命的!” 左小吟忽然感到了害怕,面前的简止言,一瞬间让她觉得很陌生很陌生。那个眼神温润似水的和煦少年,怎么会有如此胆量和手段? “小吟,你不愿意嫁给我?”他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墨色的瞳里是从未有过的坚硬和决绝。那样的气势象是藏锋多年的冷剑,忽有一日在阳光之下高亢鸣金的光芒。 她愣愣的望着他。 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看到了一边的嫁衣她一直都想嫁他的,不是吗? 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他都为她做到了如此地步,那她又在害怕些什么? 左小吟点了点头。 简止言激动的抱住了她,紧紧地,快要让她窒息。“小吟,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最后那句淡若风吹的话,轻轻落进了她的心里,消去了她所有的疑虑是啊,他一直都是为她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竹马苦毒计,嫁衣换囚衣(2) 洞房花烛夜。 金缕银丝缎,鲛珠玉环缀。斜云蝉鬓拢,凤冠东海奢。 这本该是属于左盈的奢华嫁衣,现在,却穿在她的身上。左小吟望着镜子里的那个妖娆的女人,几乎认不出来,这是自己。 喜妆浓烈异常,大红大白,身后是被简止言买通的一个丫鬟,正乖巧异常地给左小吟贴上最后的金钿。“很美。”简止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望着镜子里的女子,笑得璀然。那大红的喜服,穿在一向喜素的他身上,却是合身的紧。 “你怎么进来了?”左小吟有些惊。 简止言倒很适从地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让一边的丫鬟退了下去。“小吟。”他站在她背后,从后面抱住她,眼神柔和,“为了万无一失,你把这个喝了吧。”简止言递给她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她手里。 左小吟迷惑得看着手里的瓷瓶,把它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喜堂之上,人多口杂。你虽然和左盈很象,但是很多方面比如走路啊说话啊,还是会露馅。如果我重新教你,又来不及。这霰魂香,在短时间内可以使你不能言语,身体行为只能受我控制,但是意识是清醒的。这样的话,在喜堂上,我就可以确保你不会露出破绽。”他细心地拾了一只凤钗,插入她鬓角里。 左小吟看着那小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亦没有多言,仰头把那霰魂香喝了进去。 她曾经不信他会娶他,可现在,她已马上是他的新娘。 她不会再怀疑他。 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热烈的浓郁香气,是左小吟从未感觉到过的。这样异常浓烈的香,好似要把骨头都给熏化泡软一般,灼烧着她的意识。 视线开始模糊,简止言的笑在喜烛的光线里,明明灭灭她看见他抬手拿起红色的喜帕走近 “在今天夜里,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知道吗?你叫左盈,是我的新婚娘子” 喜帕落下。鲜红似血的颜色,一下带走了左小吟所有的光明。 左府正殿。 洞房花烛夜,当朝状元简止言,入赘左府,迎娶左卫宰相之女,左盈。自是吉辰良景,张灯结彩。 如同一只木偶一样,左小吟意识清醒的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一步一步走到喜堂之上。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有着自己的意识,可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一切都如同简止言计划的一般,她被他很好的控制着,象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体态,仪姿,风度。 三姿如花七步槟礼,走向喜堂的路并不长,可她却感觉每走一步象走了一年。大概是霰魂香的原因,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简止言就在对面,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一步,一步。 一年,一年 她终于 忽然,左小吟停下了。 哪里,有些不对。 这喜堂之上为什么,如此安静?不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连吐气喘息都不敢发出声音一样 “盈儿!我的盈儿!” 就在这时,一声中年女人凄惨的哭嚎,划破了僵硬的气氛。未待左小吟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人猛地朝前一推,一下撞倒在了地上。 痛。 左小吟身体却不受控制无法站起,却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属于贵妇特有的名贵香料,一下扑满了她的鼻子。 这是左夫人? 她的胳膊僵硬的抬起,抱住了左夫人,却无法言语。“简大人!我求求你,你看在我家盈儿的面上,放过我们一家吧!简大人,盈儿是无辜的,左家一百多口人老老少少,不能就这么没了啊简大人!我求求你!盈儿,快点,快点给简大人磕头,求他放过我们一家!”左夫人如同痴狂了一般,发疯的拖着左小吟不断的磕头。 头一下下地撞在地上,疼的左小吟头晕眼花。她不懂她听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简大人?放过左府一家?! 止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夫人!别求这个歹毒小人!简止言你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左卫待你如己出,一手将你捧于今天的地位,甚至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于你!你却在圣上面前栽赃陷害,背后捅我一刀!我混迹朝堂四十载,如今栽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老天无眼!!简止言!你不要以为你拿着圣旨,带着禁卫军就是王法天理!!我不信!!!我不信圣上会抄我家灭我门株我九族!!!我为赣国做了这么多,圣上不可能这么对我!!!我要状告你!我要面圣!我就不信这赣国之内,就你一己之言为算!!”这沧桑而愤怒的声音,是左老爷,是爹的声音 左小吟听不懂。 她还跪在地上,仓皇不知所措。 抄家灭门株连九族这些恐怖的字眼,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喜堂之上发生? 明明能感觉到,止言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竹马苦毒计,嫁衣换囚衣(3) 止言,求求你,快说些什么啊!“咳。岳父言重了,我一界书生,素胆小不敢见血,手无缚鸡之力,哪敢捅您刀子?” 是止言。 左小吟努力的抬起头,头上的喜帕掉了下去。 她看到了简止言。 他正坐在本该属于左老爷的高堂位置上,悠闲捧着茶盏,低眉浅啄。清雅的面容贤德淑良,外面一轮明月,煌煌得映着他身上一袭大红喜袍灼灼的红,衬着他修长的身姿,清秀温和的侧脸,之若仙谪。 满堂宾客,不但不敢觥筹交错,反倒是一个两个寒蝉若噤,动也不敢动。相当浮华奢败的大殿内,里外围满了全副武装混身肃杀的禁卫君。左宰相和左夫人,跪在地上,面色灰败,涕零于面,狼狈异常。“呸!!简止言你个禽兽东西,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杀尽百家之言吗!!朝堂之上,你以为就你一人做主吗?!”左老爷愤怒的站起身,却被一边的禁卫君狠狠的推倒在了地上。 “杀百家之言?我哪敢。今天在座的各位大人,可都是圣上面前的红人,随便哪一个我也惹不起。只是”简止言抬起眼睛,茶盖轻推茶沫,勾了唇角,“只是圣旨如圣上亲临,圣旨说要株连九族这满堂大人们既然这么有心和您一齐心,那当个九族之众,也自然是应该的,不是吗?” 这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堂下那些隐隐有些愤然之色的宾客们,却一下再无人敢多言半句不是。 左小吟愣愣的看着。 那些诡谲狠毒的言语那举手投足残忍的杀气那睥睨天下的冷漠真的是那个笑起来朝煦一样温暖的男子么? 她张了张嘴,想去喊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侧过脸,朝着她的方向。 那个少女,喜妆红艳却压不住惨白的脸色。杏桃大眼愣愣地睁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清澈而无辜。 简止言端着的茶盏,忽然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 他移开了视线,好象刚才看她,不过是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陌生人。 啪嚓 左小吟忽然听见了心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装做不认识她? 简止言,你在想些什么?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闭了眼,复而抬起的时候,温润闲雅的眼神,已经变得肃杀而凌厉。“罪臣左卫,官居一品而不正格,私通蛮族,策划谋反!今有蛮人书信使节俱在,人证物证一应而全!污银受贿,私扣军饷三万石,贪盐税三十万两,克扣谭渠水利百万两以用于大逆不道谋反之用!数百罪责,更有不及帐下未算,人赃证全,罪大滔天,民怒民怨,实乃吾朝之大弊!今吾皇圣明,特谴不才在下简止言,将罪臣左卫抄家查办,左卫谪系裙亲,一概腰斩于闹市。男及冠当斩,未满年之驱于边疆苦吏女充军妓,发配边城下人尽数遣散,直系者,罪当诛则诛当遗则遗,当妓则妓,九族株连,不得有纰!” 这亢然凌厉的话语,一字一钉,如同凿钻一样一锤一锤砸到了她的心尖上。 九族株连,男斩女妓。“小吟我是为了娶你。你代替左盈嫁给我好不好?” 左小吟忽然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她是象简止言许诺的那样,嫁给了他代替左盈嫁给了他 之后呢? 之后是代替左盈去当军妓。 左小吟突然感觉头很疼很疼,心口里的疼好象一下窜出了身体。身边有士兵一下把她拉起,要拖她出去,踉跄着狼狈朝前被人拖着,经过简止言身边的时候,她拼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朝他哀声叫着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止言,止言,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我信你啊,我信你。 你只要说,这只是你刻意安排的另一场局,我就可以继续走下去的,真的。 身边的士兵很为难,开口问:“大人,怎么办?” 简止言低下头,刚好对上左小吟的视线。他似乎有些怔,伸出手抚上了左小吟的脸。然而,不是以往暖热的体温,却是冰冷到让她忍不住颤抖的地步。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微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他转手握住了身后侍从腰间的剑,凌厉的挥剑,干脆的割裂了衣袖。“拖下去。” 他转过了身,破碎的大红喜服被他随手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冷漠的背影,渐隐于一片荒凉的黑暗之中。 左小吟眼前模糊了。 “止言,止言,我给你做的喜服你喜欢吗?” “喜欢,我明天就穿这个。” “可是不是说不能穿吗怕被人看出来?” “没关系,我又不是假的。” “好可惜我也想穿我自己做的嫁衣呢。” “没关系啊,以后有机会再穿吧!” “哪有嫁人还嫁两次的,你真坏!” 她忽然想起自己房间里那身未穿的杏红嫁衣杏色如春,褪了鲜艳的红,暖暖似晨光就象是曾经那个敲窗少年,腼腆温和的笑。 她把自己的嫁衣做好了,却不能穿。 她给他做的喜服,穿上了到最后,被那男子随手丢在了地上,象破烂一样被人踩来踩去。 她终于哭了。 郎骑竹马来。 简止言,我喜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半盏琉璃酒,一生鸳梦休(1) 浑噩的坐在囚车里,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双目呆滞的左小吟,抱着膝盖傻傻地望着一个方向,想着,念着,等着。 终于,囚车停了下来。 有人掀开了囚车上始终罩着的黑色油布,光线一下刺进来她微微偏过头,明艳的梨花妆谢成了一蓬枯色。“大人,就在这里了。”有恭谨人声,不远处低低地响起。 轻微凉咳,那边男子疏冷的声音凉凉响起,“退下吧。” 听到这声音,左小吟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她拖着一身冗遢的喜服,扑到囚车的栅栏边,试图伸出手唤他。 她依旧发不出声音,干哑的嗓子,只能无力粗懦的喘息。 伸在囚车外面的手,忽然接触到凉凉的体温。有人轻轻的握住左小吟的手,习惯性的十指相扣。 “呜呜”止言,止言,你终于来救我了么? “你。”默默握着她的手,简止言低着头,却一直未曾看她。“小吟。” “呜”“ 我” 他握着的那双手,食指上有数十细小针眼,新疤初结,密密麻麻排着,突兀地刺进他的眼睛里。简止言有些模糊的记起,那天夜里,她坐在灯下就着一盏昏暗的灯烛赶着喜服。次日他来看她,灯油早熬得枯了,她抱着喜服,一手的伤,带着笑美美的睡倒在桌子上象个稚嫩的孩子。 有那么一刻,他的心曾经也是柔软的。他想,他大概会一直记得这些。 但是,那也只是记得而已。 轻声咳了一声,他抬起头,复而忽然直直地看向了左小吟。“小吟。我我一直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吧?” “呜”左小吟紧紧握着简止言的手,厚重的油布半遮半掩,光影班驳。那人的脸,半沉在阴影里,不甚明了,只是那双沉黑清澈的眼睛,干净而直接的望着她就好似一直以来,那个温淳的少年。 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简止言满意的轻扯唇角,把手抽了出来。“应兄,把那酒给我。” 一直站在一边不曾露出面容的檀衣男子,有些迟疑,“止言,你确定?” “你听不见么,应兄?” 檀衣男子轻叹了一声,“好吧。”随即上前两步,递上了一只精致的鸢红琉璃小瓶。 简止言接过瓶子,轻轻打开,摇晃了一下,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手心里。红玉一样的液体,泛着让人迷醉的色泽。他一手鞠了那酒,一手伸进囚车,轻轻抚着左小吟的脸,温柔而体贴。“小吟,我是为你好。”眼眉如画,笑意轻染,半盏酒,半盏温柔。那样的他,那样的他。 左小吟傻傻的跟着笑了。 她竟然忍不住想起很久之前,生性就不怎么喜笑的简止言第一次的笑容。 那是简止言刚入左家大院不久,倍受欺凌,有次几天没曾吃饭。左小吟费劲苦力的跑了老远换了人家两只玉米,拿回来给他烤。 结果玉米塞到灶头上没烤熟不说,倒是险些被管家发现把带火星的玉米叶子藏到了怀里,硬生生把小脸给熏成了黑锅底,一身衣服烧的尽是窟窿。 看到这样狼狈的她,冷冰别扭的臭脾气小孩简止言,第一次当着她的面笑了。 他抱着烤熟的玉米,指着一脸黑灰的她,大声笑着说:“黑媳妇!黑媳妇!” 哈哈哈哈。 她跟着他傻傻的笑,把脏俗鄙视的外号当成幸福揣着。 揣着,揣着。 就象揣着那只烤熟的玉米,宁愿烧着,也不愿放下。 简止言慢慢将手上的酒擦在了她的脸上,一点,一点。 在那个过程中,她始终望着他呆呆地笑。 他自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当她是被这发生的一切吓傻了。哪知道,那个傻笑的人,是象很多年前一样,只是依旧宁愿被烧着也不肯放下。 当那酒涂满了左小吟的大半张脸之后,简止言终于停下了手。 他僵着手,仿佛心里有把刀,将那张笑脸一笔一笔地刻进了心底,疼痛难忍。 终于无法忍受,他一把摔了手里的瓶子,拽下手上的黑色手套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那个檀衣男子,默默地看着那酒一点点渗入左小吟的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着简止言走了。 他们走了不远。 嘶啊 空荡的山谷里,一声无比凄厉的女子惨叫在身后响起。随即是更难以形容的痛苦哀号,一声更比一声惨厉。 仿似泣血,仿似魂断。 简止言站在山坡上,冷眼望着那盖着黑色油布的囚车顺着那条小路,朝着赣国最深的地狱走去,无动于衷。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路可退。 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你毁掉她的容貌,葬了她这一辈子的活路,还说为她好,可真是” “狠?”简止言面无表情的接话。 “不不,可真是象你才该做的事情。无毒不丈夫嘛”檀衣男子斜靠在一棵树上,轻笑,“不过的确这样一做,毁容的左家大小姐左盈一定只能被送往大狴司重监受牢狱之灾。再也没有人能发现她到底是谁你心里明明只是宁愿毁了这个女人的一切,也不愿意自己的计划有得半纰漏吧。” 那囚车渐渐隐没在山脚的拐弯处,简止言亦收回了视线,转身上马,冷漠看了一眼那男子,“应兄,你话有点多了。还不快随我回去,今夜我还有酒筵要赴,怎能为了这等琐事耽搁?” 檀衣男子耸了耸肩膀,翻身上马,看着简止言已经先走一步的背影,面色微沉。 琐事?简止言,你当真是衣冠禽兽。 不过我也从来不会和人合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半盏琉璃酒,一生鸳梦休(2) 午夜子时几前,大狴司门口。 身着藏蓝色劲装的数名狱卒,正围着一辆由禁卫军亲自护送来的囚车低语。“这就是那个左家大小姐?”“是啊,刚送过来没多久,就丧吧得跟作死了一样。”“也难怪,真是没主的凤凰落草的鸡,没差啊”“柳刍,你别那么多酸不啦几的废话了,还不赶快把人交给大人押了差?马上就是子时清人的时候了,你再不算着时辰送人进去,惹恼了大人咱俩都得玩完。”“是是是臭丫头,别装死了,赶快给老娘起来” 粗鲁的女子声音未落,兜头而下的冷水一下浇醒了半昏半醒,一直缩在囚车里的左小吟。 刺骨的冷意,将她沉迷在黑暗里的意识一下剥开,一瓣瓣透着窒息的痛苦。冷水呛到了喉咙里,她急促的大力咳了数声,快似把整个肺都咳了出来。然而待到清醒之后,她第一个感觉,却就是痛! 好痛苦!脸上火烧一样的剧痛,又带着难以遏止的麻痒好象万只蚂蚁在咬,又好似刀割针刺这种难以名说的痛楚让左小吟抓着自己的头发猛的朝栅栏上撞去,不断凄厉惨叫。 直到这时,那些狱卒才发觉,传说里绝色美人之称的左家大小姐真正的面容。 那哪是一张脸:大半张脸上,只能看见鲜红的皮肉搅在一起,翻出扭曲的腐烂形状,还可见惨白的骨光,大粒大粒的脓血水泡,高高鼓起,如同一张鬼脸,生生将在场的人吓出了三分冷汗。 饶是这些狱卒百难见够,却也第一次见如此突兀的血腥场面,不由地慌了神。就在这时,那个叫柳刍的为首女卒,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左小吟因痛苦不断乱撞的头,大骂道:“吗的,都傻愣着干什么!非看着她活活撞死?!你个死丫头,你别以为撞死就清净了!你他吗死了清净,别连累了咱们给你这个贱丫头赔命” 柳刍狠狠的卡住左小吟的头,众人吃骂也赶忙补手来抓。却不料左小吟脸上的血好似有毒,一沾到手上就烧出一个大泡。柳刍未念及此,吃痛下意识松开手,一旁的几人也未拦住,左小吟一个得空朝着栅栏上一个粗大尖锐的铁钉就撞了上去。 柳刍心道糟糕,却已经防备不祝就眼看左小吟当场就要命丧黄泉之时,一阵冷风猛地卷过,生生割断了那铁钉和栅栏,使得左小吟一下歪在了一旁一个狱卒身上。 “大人。”柳刍一看这架势,后心窝子一凉,赶忙恭敬起身后退。 本来慌乱的场面,一下不知为何忽然安静肃杀起来。 未远处,隐隐从黑暗里幽幽摇出一盏灯。执灯的男子,一袭素袍,修长的身姿沉着冷淡的步子,遥遥衬着那微黄的灯火,有些过分的惨白。走得近了,才见那男子脸色苍白,面容孤冷而清寂。灯火微闪,煌光轻影,一双半月似的黑瞳沉沉冷冷,之如上好的墨石,不见一丝瑕疵,亦不见一丝情绪的光泽。峻逸的线条勾勒出异常冷漠的眉眼,有着竹风之疏离,又带着梅霜之寒泊。就算是近在眼前的距离,也让人觉得,离这个男人有着天涯之隔。 “怎么回事?”他半垂着眼,静静的望着被人控制起来不断惨叫的左小吟。 柳刍赶忙低头,谨慎道:“是简大人差禁卫押来,罪臣左卫之女左盈,但不知为何成了如此模样。” “哦。是她。”男子微点了头,走上前去,捏住左小吟的下巴轻轻抬起。沾上她血肉的手,立刻起了一个个的血泡。可他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竟是此毒。”话未几,掏出一枚黄色丹丸,掰开她的嘴,灌了进去。 奇迹般的,左小吟竟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头一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是左盈?”迷糊的失去意识前,左小吟听见有个声音似乎这么问了她。 “不,不,我不是的!我我是左左”她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再一次的,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半盏琉璃酒,一生鸳梦休(3)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摇摆的昏黄灯烛,明明灭灭,各种叠幢怪影,黑黑惨惨。 左小吟虚弱的靠着黄土泥墙,浑身的感官意识都集中在了脸上。越是痛,越是无法遏止这种折磨。依旧是剥皮剜骨的痛,却因为手脚都被铁链锁在墙上而无法挣扎。 自己被关在一个窄小的牢房之内,只有干枯的稻草和冰冷的泥墙,腥烂的臭味。眼前是陌生而冰冷的铁栏,四周黑暗里隐没的人影,如同兽一样虎视耽耽。有凄厉的惨叫,似鬼似妖还有狱卒暴怒或者脏俗的打骂和怪笑,亦甚至可以清晰听见鞭子挥在人皮肉身上的响声,或者是人肉被活活烤熟的怪异腐香的恶臭,腐烂的地狱。 这是哪里。她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痛?她的双手又为何只有痛却无法活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止言。 左小吟被痛苦的意识里,终于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宛如喝了救命汤药,她终于大声的号啕出来:“止言!!止言!!你在哪里!你在哪!快来救我!我好痛!” 她凄厉的叫喊,终于惊动了巡逻的两个狱卒。其中一个头戴纶饰的女卒走到她的牢房前,朝左小吟看了两眼,吩咐另一个狱卒道:“去禀报大人,就说左盈醒了。”完事转头狠狠朝左小吟大骂道:“作死啊你!叫你妈啊!给老娘闭嘴!等一会大人看过你了,老娘非整死你个扫把星!” 可锁在墙上的左小吟,宛如听不到柳刍说话一样,依旧癫狂的喊着。柳刍刚想再骂,却一抬眼看到前廊走下一素衣男子,登时沉默了。 那男子走到牢间门前,却是起先那个执灯人。他眼神示意柳刍把牢门打开,不顾一旁下人的阻止,提裾走到左小吟面前,俯眼看她。按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看清楚之后,他微皱了眉。 这毒好烈。饶是自己用了解百毒的清化丹,也只是将毒性遏止不再继续深化毒素。可就算这样,这女人也已经容貌全毁。恐怖的血肉外翻,大大小小的毒泡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五官已经辩不出模样,唯一落好的,只有一只清亮的眼睛,然而此刻,却已然如同死人一般毫无焦距如同死灰。 “你和简止言什么关系?”他拉起她手上的锁链,强迫左小吟抬头看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沉黑的眼睛,宛如有什么奇怪的引力迫得左小吟不得不盯着他,喃喃失语:“止言止言,我喜欢他我嫁给了他” “你是左盈?” “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你不是左盈。且不说你昏迷前亲口之言,我亦与那左盈有段旧面之缘。” “我” 看出左小吟那明显的迟疑,男子微眯了眼睛,寒冷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严酷的压迫感。他用手指轻轻按压着左小吟毁容的脸,慢慢加大了力气,直到整个指甲狠狠陷进那腐烂的皮肉,疼得左小吟忍不住痛叫出声。“知道为什么这么痛么?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来人,拿面铜镜过来。” 待到小卒寻了铜镜过来,他冷笑了一声,一把拉过左小吟的铁链将她一下拖到了镜子面前。“自己好好看看吧。” 铜镜里缓缓倒映出的,是一个令左小吟惊恐恶心的怪物。左小吟傻傻的看着,从心尖上冒出的凉气,衬托的脸上那无法遏止的痛楚更加尖锐深刻。她扯了扯嘴唇,想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镜子里的那个怪物,一样扯开了模糊的嘴唇,露出了一个可怕的弧度。“啊!!!!不是的!!!这是假的!!你骗我!”左小吟惨叫出声,疯狂的一把将狱卒手里的镜子打翻。 男子早料到如此,轻松的扣住了左小吟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压住低言:“这毒是简止言给你下的,对不对?事已至此,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左小吟半垂着头,早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那种痛苦,原来是毒药毁容之痛。 止言。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只记得那人给她擦酒的时候温柔的笑,只记得那人说我一切都是为你好,只记得那人说要娶他时诚恳的脸,只记得那人跟她在一起时甜美的回忆。 而如今。 只剩镜子里出现的那个怪物。 止言。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为什么不懂了? 看到左小吟沉浸在绝望里不言不语,男子顿了一下,抬起左小吟的脸直直看着她:“若你说出左家之案的事实,我会在陛下面前状告简止言欺君罔上。你不但可以报仇,而且说不定可以免除牢狱之灾。” 欺君罔上。 左小吟迷茫的意识里,异常清楚的蹦出了这四个字。她张开的嘴,下意识的慢慢闭上。她盯着那男子苍白冷峻的面容,忽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被痛苦折磨模糊的意识,亦瞬间清醒了不少。 就算她不懂这些繁冗的律法,她亦清楚的明白这四个字代表怎样的意义。 止言,会死的。象菜市口那些人一样,被砍掉脑袋。 但是左小吟!你好好想想!你到了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谁害的?!! 可止言说,他是为我好。 为你好?!为你好你会如此?!你现在的痛苦,可是他送给你的!!!!醒醒吧!你会被他害死的!!!说出去!快点说出去! 意识深处有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在不同的叫嚣,愤怒。 啊!!脸上的痛苦再次侵袭了意识,无法忍受的折磨和心里上压抑的迷茫,不解,愤怒,痛苦让左小吟失去了理智。 看到发狂的左小吟,那男子心道不好。只能紧紧按住她的肩膀,下了力气将她死死扣在墙上,冷问:“你可想见简止言?” 左小吟安静了下来,迟疑的看着他很久很久,终于木木的点了点头。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解释。无论如何,她这次见到简止言,一定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只要一个理由,一个理由而已。 那男子慢慢放开了她,看着一下软倒在地上的女人沉默了很久之后,转身离开。 简止言,不要以为我鬼刺和当朝那些老糊涂一般眼见。我到要看看,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真也好,假也好,见了面,自知分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痴情换伤魂,新人易旧人(1) 这日起了春雨,断断连连的雨珠子成缀的落下,压在半空的乌云坠着,把人的呼吸和情绪一同抑成粘湿的意味。 莫名的烦躁。 简止言下了马车,就开始觉得心里慌堵。望着大狴司门前那两座青铜狰兽,他压了心里的烦乱,撩开了车帐,默言道:“盈儿,既然你非要跟着我来。那就听我的劝,别下来。” “大人说笑了,您说什么,这自然是什么。贱妾和爹娘生死都在大人手里,又怎敢冒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一个极为好听的女子声音,清冷响起。 听了这话,简止言脸色有些青,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未说什么放下了车帐,吩咐了下人几句转身就走进了大狴司的大门。 走了一会,随下人引见进了里门,简止言就看到那司堂上冷冷清清,只端座了一个正俯身写字的素袍男子。他轻咳了一声,果然,那男子抬起头,看见是简止言,却也依旧面无表情,连一个客套的笑容都无,直把简止言脸上的三分温笑憋的有些发僵。 “鬼刺大人。”简止言面色如常,依旧和笑,得体鞠礼。 “叫我狴司。”鬼刺冷漠的转过身,很干脆的连话都不给简止言接,直接朝着后堂牢狱处走去。“简大人,请这里走。” 从未如此干脆的碰到这种钉子,简止言面色一顿,随即唇角扬了一个异常平静的笑,桃笑俨然。此人,果然身如其闻冷硬之如顽石。 鬼刺,真名不知,当朝大狴司长,掌管赣国司狱。满朝文武,皆文其名而胆寒。此人心狠手辣,当朝刑罚千种,大部分是出自其手。而且此人行事诡秘,从不与任何人有过私交,底细除了皇室几人知晓,无人知从。 而简止言也只是在朝堂上见过这个人几次,连话都未说上过。为何今天,他会因为左小吟而惹上这个男人?他跟着鬼刺朝内走着,虽是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可一路行至牢狱门口,他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厚重的锍石门,铁锈磨得斑斑,门口的守卫见了鬼刺二人,恭谨的退到一边,打开了门。而待到他们二人刚入得门内,后面的石门就再次被紧紧的关上,不留一丝罅隙。顿时,只剩监牢里昏暗的灯火,压抑而沉闷不见一丝光明。简止言刚想继续朝前走,却不料鬼刺忽然拦住了他,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淡漠的说,“简大人请止步。” 随后就从两边阴影里陡然窜出两个黑影,极其迅速的在简止言身上上下摸索。简止言心惊之时,鬼刺一手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简止言挑了眉,并未显出半点不满,和气的朝鬼刺理解的笑了笑。极为配合的干脆站在那里任那两个怪人摸索。很快,他腰间的一把匕首以及袖中的几只小瓶都被搜了尽去。 待到那两个人搜身完毕,鬼刺才松开简止言的肩膀,略欠身说:“简大人这边请。”心里却是微讶于简止言那始终淡笑的温和表情,丝毫没有传闻之中骇人听闻的奸诈和狠毒颜色。然,却倒是对他的疑心更重了。 “简大人稍等。”鬼刺领着简止言走进一间四面石墙的阴冷房间,示意站在一旁的女狱卒柳刍将左小吟带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步履蹒跚,几乎被人拖进来的红衣女子,踉跄的倒在了他们脚下。 柳刍费劲的想把她拖起来,却不料鬼刺阻了她,示意其退下。 大抵是光线的原因,简止言始终温贤的笑,模糊的有些发暗,“狴司大人,不知您这是何意?” 鬼刺苍白的脸上依旧冷漠沉定,“简大人,你可知左盈容貌被毁的事情?” 简止言的笑渐淡了几分,好似颇带着几丝念及旧情的伤感。他轻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女子扶起,却正正撞上她刚抬起的脸心里有个地方突兀的抽了一下。 那张脸。 已经彻底的。如他所想,再也看不出一点点左小吟的样子,不,是根本,连一个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这样才好。小吟,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成为军妓落得被人玩弄至死的屈辱下常他下意识地这么对自己说。好象只是这样念着,就能稍微缓解一下心里某处地方的抽疼。“我自然是知道的。左盈她出身名门大户,性烈如斯,自不甘受辱去当军妓,自己藏了毒药欲自尽求死。多亏我发现及时阻了她,只可惜还是有些晚了。这毒太过剧烈,虽然没害死她,却毁了她容不说,还毒哑了” 简止言一句话未完,始终未落的笑忽然有些僵硬。只因那个他以为会被他用毒药不但毁容而且会毒哑的女人,竟然张了嘴说了话。“止止言”那张丑陋恐怖的脸上,被腐肉遮盖的一只眼睛流出大滴大滴的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依旧清亮的倒映着简止言惊愕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说话?简止言怔了。明明,那个毒药,他有好好控制手法和力道涂在她的哑门穴的,为什么?难道?有人解了毒?他下意识地抬起视线,正正撞见鬼刺冷漠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痴情换伤魂,新人易旧人(2) 一边一直沉默的鬼刺把简止言这一闪而过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了。简止言看到这这个女人会说话,似乎很惊讶呢。大概这个毒药,若不是自己及时用清化丹遏止毒素的话,多半会毒哑她。怪不得简止言会如此放心的把她一个假货送给他鬼刺,原来只是他算准了这个假货已经没了一切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念及此,他苍白的脸上滑过一丝冷嘲,却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淡漠的伫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而简止言亦很快的也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刚才温和的笑,“我当初见她之时,她已经不会说话了,没想到,左盈却是个命大之人呢。”而他心里却终于恍然,为何自己会因为一个被抛弃的废棋给栓在了鬼刺手里只因左小吟,这个本该变成哑巴的女人,此刻还好好的说着话。如今,他简止言害她至此,左小吟心里定是恨死了自己。为了报仇,她应该已经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尽数告诉了鬼刺。之所以鬼刺会安排这次见面,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因苦于无证无据,二是想确认左小吟所言是否为真,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突然的要求见面的吧。简止言心里飞快算计着。 可混沌着的左小吟却丝毫不知面前这个依旧笑如暖旭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一见到他,她脸上,身上,心里,就完全不痛了。 她痴迷的看着简止言,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这是她的止言,还是那样温柔的止言。她相信着,执着着,仰着那丑陋恐怖的脸傻傻的问:“止言,你来救我了么?止言别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不会再要求你娶我我只要能看见你就行我我” 当初,有个少女依旧也曾如此挂着他的胳膊,摇着晃着,甜美的笑,总能抚平他心里所有的烦恼。可如今,同样的人,却有着另一张怪物的脸。腐烂的肉,腥臭的血。哪有一丝当初那个少女柔软的模样?这样的女子,这样卑微丑陋的女子,竟陷他简止言几年心血计划于如此不利之境。 心里那个杏花一样的少女,啪嚓啪嚓的碎成了粉末。只有一张怪物的脸,不停的磨灭着他对这个女子所剩无几的怜悯。 他越想越恨,恨自己一时心软,没让左小吟去当军妓,以为毁了她容毒哑了她让她坐几年监牢就没事恨自己一时心软,最后没把毒药全部给左小吟用上让她可以开口说话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就地杀了她一了百了。 他碍着旁边的鬼刺,脸上的笑容愈加浓郁,可心里的厌恶和憎恨,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一切余地烧成了灰烬。就在这个时候,石室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听到这动静,鬼刺略带审视的看了一眼简止言,发觉他同样不知迷茫的表情,也就未说些什么,清了清嗓子,寒身问道:“外面怎么了?” 一直侯在石室外面的柳刍走进来,有些慌乱的禀报:“大人,有个女人强闯水牢,被我们拿下了。”“水牢?”鬼刺微蹙了眉,刚想开口,那边简止言听及此,面色微变,一下推开了左小吟,急问,“可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柳刍愣了下,点了点头,“是啊,是个白衣女子。简大人您?”“狴司大人,这其中有误会,那个白衣女子是我带来的,她定是等我不急,才冒失闯进了水牢。”比起刚才闲淡适从的模样,简止言此刻,却是有些急色了。 被简止言干脆推开之后,左小吟扶着墙才差点没摔倒。简止言背对着她,朝着一边静立不语的鬼刺解释着。她伸出手去想去拉他,手却一下落了空,只因那人已经干脆离开,抱住了别的女人。 有狱卒押着一名白衣女子进来,简止言一见此,就立刻急步上前拦下,极其自然的挡开狱卒环住了那女子的腰。 左小吟的手僵在半空。连同她的心,她的呼吸一起,悬了上来,僵冷僵冷。 “她她” 鬼刺注意到左小吟的反应,看了那白衣女子两眼。 清瘦的脸,细长的眉目,素淡的装扮,无一丝鲜艳的装饰。素白的裙,苏绣的衣,比起装饰,更象是在服丧。流苏微扣在满头青丝之上,垂在肩侧,简单而别致。娴静的气质带着一丝孤傲,倒反衬得那张平淡姿色的脸,略带着一丝不协调。 这白衣女子,也到只是气质不俗,容貌却是一般,也倒从未谋面。可现在陛下身边大红人的简止言,为何会如此在乎这样一个普通女子?鬼刺却有些困惑了。 只见简止言紧紧的搂着白衣女子的腰,眼里的珍视和疼惜就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菱儿,他们没伤你吧?我都说了我只是过来看一下旧人,你干吗这么着急就冒失闯了进来?还不快给狴司大人道歉?” 那女子,左小吟亦不认识。但是,她此刻已经无法考虑。只能愣愣的看着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说爱自己,说要娶自己陪伴自己一生一世海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另外一个女人,无比疼惜。那些海誓山盟,那些花前月下,那些那些都去了哪里?自己,又算是什么? 白衣女子似乎并不买帐,相当冷淡的推开简止言的手,朝前一步,盈盈一个花礼,得体而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之德,“狴司大人,小女子名卫菱冒失闯入囹圄禁地,触及狴律,实在是番罪。大人尽可处责,小女子一无怨言。” “” 听及此,简止言明显的有些慌色,他一把将白衣女子拉于身后,“狴司大人,我未过门之妻卫菱久居乡下俗地,不知规矩,这唐突之失,还望鬼刺大人原谅则个。”说完,一个极为顺谨的抱拳躬礼,让鬼刺都有些促不及防。 未过门之妻?! 这几个字,犹如霹雳一样炸响在了左小吟头顶。 静。 简止言说完就紧紧的护着了卫菱,再不多言,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是好。私闯水牢并未有和犯人接触,这罪过倒是可大可校大了说,她是私闯监狱重地意图劫狱小了说,她是不懂规矩误闯。 这如何评判,还倒要看鬼刺的态度了。 卫菱是站在他身后,冷笑两声,亦不出声。 鬼刺看了看他们,也是沉默,想是在判断该如何决断。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却率先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从左小吟嘴里挤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一步一步挪到了简止言面前,怀着依旧期冀的样子,仰头看他:“止言,她是你未过门之妻,那我是谁?你难道在说胡话不成?” 卫菱大概开始没注意到左小吟,不防备之下看到她的脸,一下吓的花容失色,顿时惊叫:“啊!” 简止言皱了眉,侧过身将受惊的卫菱抱在怀里,转过身对着左小吟异常冷漠的说:“左盈,你我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如此纠缠于我,又何必?还不如好好在监牢里好些表现,早些出去为是。” “纠缠?瓜葛?”左小吟愣愣的听着,无言以对。 想笑,笑不出。哭,亦没有出口。呆呆的愣着,脑子里空荡荡的,满满的希望满满的回忆好象被那句平淡的拒绝撕裂成了碎纸,一片片的飘散再无踪迹。 看到这一切,鬼刺嘴角微弯,带着七分冷三分嘲。他清咳了声说:“无碍,既是无心之失也就罢了。简大人,既然现下左盈唯一要求见你一面已经办妥,监狱重地也不便久留客,您请。” 简止言礼笑点头,轻环着卫菱的腰转身走了出去。鬼刺只是欠了身,示意柳刍将他们送出并未跟上。待到房间内只剩他和左小吟两人,他才转过身来问:“左小吟,到如今,你还愿意袒护这个男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痴情换伤魂,新人易旧人(3) 那边,简止言安顿着卫菱坐进马车,就有些无奈的揉着眉心说,“菱儿,你今天这么做真的是一点后果都没考虑?鬼刺这个人很难惹,如果今天稍有差池,你被他治了罪抓了你。更甚者,再看出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查出你的身份,可叫我怎生救你?” 卫菱偏着头看着马车窗外,脸上是完全的冰冷,“天下能有比你简止言更难惹之人?” “菱儿你。哎,你爹娘现下的确关押在水牢,但是你也不能硬闯啊?怪不得你今天听说我要来这里非要跟着我,原来你就是为了见你爹娘?我都说了,时候到了,我自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听到这话,卫菱彻底火了,转过头恨恨的盯着简止言一字一句说:“简止言,你说对了!我从来就没信过你!我信你?你倒是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凭什么?凭你杀了我九族一百多口人,关了我爹娘,囚了我左盈?!我告诉你简止言,我永远都不会信你!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天闯水牢就是故意的!我不亲自去水牢看一眼,就不会信我爹娘还在你手里!你可以拿我爹娘要挟我,囚我一辈子,要了我的人,要了我的命,我惟独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对你真心!” 第一次,简止言脸上没了笑容。一直清亮温和的水瞳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沉默着未语,静静的看着卫菱,混身压抑着可怕的杀气。 卫菱亦冷冷地和他对视,没有一丝胆怯和害怕,一副求死而坚贞的倔强模样。僵持了一会,简止言忽然伸出手轻抚上卫菱的脸,卫菱干脆避开的时候,他却狠狠的按住她的肩膀把她一下按到了马车车壁上,死死卡住了她的喉:“盈儿。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一百次。你只是仗着我喜欢你而已。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喜欢的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倒是可以随便挥霍我的耐心。” “”卫菱被他卡住呼吸,亦还是艰难的狠狠和他对视,拼命的挤出几个字,“简止言你你不得好死。” “呵呵。”简止言另一只手摩擦着她的脸,摸到她的发际处,一把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肤若凝脂玉膏,黛眉轻扫,一双杏眸楚楚而水泽深深。羽睫轻掩,遮着那带着怨恨的双眸平白多了许多的诱色。呼吸不畅,檀口微张,嫩色丁香若隐若现,无辜而勾魂。 “这张脸,若是变成了监狱里那个怪物左盈一样,那该多可惜呀”他侧着脸,渐渐松开了束缚,在她耳边轻语,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凝重的腻色,却一下使得卫菱愤怒的火焰生生被冷冻了起来。 那个监狱里可怕的怪物女人。 她是自己的替死鬼。 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卫菱心里凉了透彻,双目失了怨恨变得无焦无距。看到这样的她,简止言再次温柔的笑了,低下头轻吻上她冰冷的唇畔,呢喃:“盈儿,我的盈儿。我怎么舍得你死,明日,我会亲自去解决了那个唯一的隐患盈儿,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我一直都是爱你的。这句话,象杯鸩酒,饮着,饮着,毒着简止言,毒着左小吟,却没一个解得了渴。 只因那个人,偏偏不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九阁使亲临,计中更有计(1) 黑暗的石室里,只有一盏油灯幽幽的燃着。有些头痛的扶着眉心,鬼刺坐在那静静的翻看着一叠厚重的卷宗。那卷宗显是新添,墨痕犹带着湿沓。封泥上硕大红亮的“禁”字,突兀而狰狞。 他已经呆在大狴司卷室大半宿,将左家之案上上下下卷宗翻看了数遍。其上载的所有关于左家之案的大大小小之细节,已经被他查了透彻。人证物证,一式三份污银克扣,丝毫不差诛杀坐连之人,刑罚严谨,没有一点疏忽。看着如此条理分明,干练严谨的行事风格和缜密的心思算计,鬼刺心里竟不得不对简止言另眼相看起来。 惟独除了一点:本该被送去当军妓的左家大小姐,如今毁容关押于他大狴司监牢。而那个毁容的左家大小姐,却明显是个假货。就在他准备再次查看一遍卷宗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可是那个女人终于肯开口了?” “不,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大人,九阁有使前来,您还是亲自来看吧。”外面侍从心腹隔着铁门恭敬说道。 鬼刺皱了眉,九阁之使?他最近处理的事情,和九阁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略思片刻,他起身收拾好卷宗,走了出去。 等到鬼刺来到书房,刚进门内,便见一修长身影站在书架边,正悠闲的扇着一柄玉扇。大概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个眉目如画,风流染姿的翩翩贵雅公子。 这位公子,一袭精致的檀色锦服,华丽的金丝隐绣盘旋于裾摆内边,随着扇起扇落,若影动云形,浮华奢迷。他微侧首,薄唇含笑,阳光耀耀下那双灵动异常的眼眸竟是碧翠碧翠的颜色。略收的瞳线在睫影忽闪下,隐约着猫一样慵懒的弧度。“阿刺”那公子一见是鬼刺,登时弯了眉眼,带着明显的亲近之色。 鬼刺见是他,顿时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果断而干脆的避开了那人伸出的手。“应蝉落,你来干吗?”他皱了眉头,看到应蝉落手里拿着当扇子使的东西,顿时提高了声调几于从牙齿里咬出来的字说,“不要告诉我,你拿的是我书架上摆的扇面。” 应蝉落愣了下,拿着那柄玉扇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两下,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笑说,“哎,好象,大概,可能,是诶,周卫方什么什么题款?” “那是周书旋,不是周卫方!你能不能把你花天酒地的工夫花在识字上面!!这是周书旋的曜牙扇面!!世上仅有三幅了!”鬼刺头上的青筋跳了老高,努力了很久才压抑住自己象以前一样拉着这个该死的花花公子暴揍一顿的冲动。“咳,咳,我看错了,看错了”应蝉落相当识趣的后退几步,尴尬的偷偷用袖子把那扇面上被自己蹂躏出的褶皱抚平,弱弱的放在了架子上。 鬼刺心疼的看着那扇面上被擦出的毛糙边角,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淡定下来。“白鹄大人,你有何贵干?” 应蝉落正拉着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拉过桌子上的果盘就开始翻东倒西。听到这话,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笑道,“还能干吗?给那些老头子当跑腿的呗喏,九阁给你下的命令。” 接过应蝉落递过的黑色封笺,鬼刺面无表情的拆开那信,抽出同样黑色的帛纸。只看了两眼,他脸色就明显的冰冷起来。 看到鬼刺如此,应蝉落若无其事的填了几颗酸果进嘴,嘎巴嘎巴的咬了,说,“我只负责送信,你知道的。” 鬼刺面色渐渐沉静安稳,转过身推门而出,冷声抛下话来,“你随我来吧。” “啊啊我不想去啊,阿刺啊你今天会让我在你这里吃饭吧”应蝉落哀声叫着,一副衰目表情。 “你要蹭牢饭我也不介意。”鬼刺走了不远停下等他,应蝉落这才懒散的站起伸了个懒腰,玩世不恭的哼着花间小曲,一步三摇的晃出了门。随即,从门外角落里走出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内的人,跟在了应蝉落后面,必恭必敬的一路相随。鬼刺见到那怪人,却并未出言阻拦他进入监牢重地,因为那人的身份,是九阁里身为“白鹄”的应蝉落所配的影从“乌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九阁使亲临,计中更有计(2) 大狴司天牢。 鬼刺执灯带着应蝉落和那乌鸦走到一间狭小的牢房面前,示意狱卒打开之后,自己弯了下腰走了进去。果然,那个女人居然还是那样蜷在角落里,抱着头缩成一团一动不动,面前摆着冷羹,一点未动。“她这样多久了?”鬼刺冷问。“大人,自从昨日简大人走后您审问过她,她就一直是这样,不动也不说话就跟死了一样。”狱卒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说道。 一天一夜了么?简止言走后,她就象傻了痴了。任他软硬兼施,她就是呆呆木木,不动不语仿佛对外界已经失去了一切感知。 原本以为不愿操之过急,怕逼得她直接崩溃。来日方长,等她恢复一段有了常智再好好审问她。可未曾想,九阁的人竟然会插手这件事情。这下,看来他想逼问的话,只能等应蝉落审问过之后才能办了。“左盈,有人要提审你。”冷冷的说道,鬼刺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左小吟,向一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左小吟立刻被人猛的拖起,拉了出去。 双手抱在脖子后面随意的扭着玩,始终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应蝉落见到被拖出来的左小吟,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哎,可惜一位倾城佳人,生生被逼成了如此模样,真是让人不胜唏唏。” 饶是在这种气氛有些尴尬的情境之下,鬼刺也忍不住咬牙道,“是唏嘘。” “” 应蝉落干干的笑了两声,转了转碧波似的眼睛,勾住鬼刺的肩膀调笑,“阿刺,你总得给我找个好点的地方让我办事吧?你也知道,那些老头子的忌讳可大着呢。” 鬼刺转过头盯着应蝉落沉默了一会,直到把他盯的有些发冷,才慢慢说道:“应蝉落,这个女人对我还有很大的用处。” “嘛嘛,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应蝉落笑眯眯的拍了拍鬼刺的肩膀,“你知道,我这人吧,最见不得女人受苦的” “来人,带应大人去戍密那间。” 应蝉落哈哈一笑,朝身后的乌鸦挥了挥手。那乌鸦接过左小吟脖子上的铁枷,拖着她跟着一个狱卒朝着一个黑暗的走廊走了进去。 看着应蝉落他们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鬼刺掏出袖里的那张黑色信纸,上面血红的一行字:阁派白鹄卿审左盈,内有密案,任何人不得过问,违者死。 内有密案?这个假的左盈,究竟还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可以足以惊动九阁之人?鬼刺心有疑惑,却只是默默的将那黑色信纸就着灯火烧成了灰去。 身后的铁门缓慢关闭,将三人隔在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冰冷石间内。 就着一盏昏灯将房间内的油烛一一点起,映如眼帘的便是醒目的各种刑具。那些泛着森然的冷光的东西,上面犹可见乌黑的斑斑血迹。看到这些,应蝉落惊叹道:“阿刺果然好厉害”他走近那些狰狞可怕的东西,饶有兴趣的上翻下翻,直到身后的乌鸦不耐烦的一声清咳,他才缓过神来一拍手掌,“啊!对了!忘记正事了!”说完这话,他转过身来走到左小吟面前,轻笑道:“哎小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左小吟依旧木木呆呆,恐怖的面容上布满了麻木的死气。 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那乌鸦的肩膀。“如果不认识我的话,他,你总认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九阁使亲临,计中更有计(3) 黄暗的光线里,那乌鸦缓慢的把挡住脸的黑色斗篷摘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左小吟死气沉沉的恐怖双眼里,微微起了波光,掩住的那层阴霾渐渐的在开始消散。 “止”她翕动着结痂的嘴唇,喃喃的吐出半字竟再也唤不下去了。只是直直的望着他,腐烂的脸上带着糁人的惊愕表情。 简止言却并不看她,更是干脆的避开了左小吟下意识伸出来的手。他转头看着应蝉落,冷冰冰地说,“我们时间不多,你还磨蹭什么呢,让鬼刺起了疑心你我二人都不好办。” 应蝉落耸了耸肩膀,一手扶着审桌翻上去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说,“嘛嘛,我还以为你会再和你旧情人来个执手相看泪眼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随意吧,反正我今天为了你可是麻烦大了,不但偷了了老头子的大印伪造了命令,还骗了我家阿刺你得赔我。” “这女人不闭嘴才是麻烦大了,应兄你是最清楚的。所以把你哄女人的那套趁早收起来,毒呢?”简止言上下翻着自己袖中和锦囊,冷淡地问应蝉落。 应蝉落一听这个立刻苦了脸,“喂喂,我带毛线毒矮我的钱袋都被阿刺养的那两只狗进门就给搜光了,哪还有你要的东西?” “被搜走了?1简止言显然没料到这种结果,一口气差点呛个半死,“你!你真是成事不足!鬼刺和你这般关系,你用点脑子把毒私带进来亦不是什么难事吧?”应蝉落被他训了一通,瘪着嘴,一副我也不是故意的委屈表情。简止言无奈之下四处环顾了一下,眼角余光却落到了角落里一个半尺有余的细铁棍和一堆木炭。看到那些东西,他澄黑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异样。 轻咳了声,简止言转过身子走向一边呆愣的左小吟,极其温柔的扶住了她的肩。“小吟。”那温和甘润的嗓音,低低沉沉,一个恍惚间,就让左小吟晕眩着好似回到了旧日时光。 那张熟悉的脸上依旧绽着那熟悉的笑,明明是温暖而和煦的表情,可却唤醒了左小吟最本能的恐惧那么冷,那么冷,这种笑容,这个人! 脸上的痛火辣辣的,她一步步的后退起来。而简止言并未料到一向听话的左小吟会是如此反应,一个不防,竟让她挣开了他的手,朝后退到角落抱着头缩了起来发出呜呜的低泣。 “止言,你吓坏她了。”应蝉落好似看不过去,小声劝他。 “闭嘴。”简止言静静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左小吟,声音温和而清润,可那明显的冷意和杀气却将整个密室僵硬的气氛再次冻结。“应兄,麻烦你去把东北角那堆炭烧了。” 应蝉落吊儿郎当的从桌子上翻身跳下,走到那堆碳面前自然也就看见了那尖细的铁棍,他迟疑的拿起那铁棍看了下,“喂,止言,你知道这个是干吗的吧?” “我知道。” “那你还?!你想搞出人命吗?我可是跟阿刺担保不会出人命的,你这样弄死了她,我拿什么跟他交代?她死了,我们才绝对会被盯上啊!你冷静点哎!”应蝉落有些急了。 “我不会让她死的,让你烧你烧便是。”简止言气色沉定,一副自有分寸的模样。 应蝉落看他如此,又看了看缩成一团悲泣的左小吟,终是摇了摇头,无奈的拿起墙上挂着的火烛将那堆木炭烧了起来。木炭噼里啪啦的燃着,越烧越旺。火星乱窜,映得应蝉落那双碧眸里明明暗暗,几许沉默,几许无奈。他拾起那细铁棍,把那个钝质圆头的一端放进了火里慢慢烧着。 “小吟。”简止言俯下身半跪在左小吟的面前,将缩成一团的她强行揽进了怀里。她更加不敢看他,呜呜哀号着朝一边挣扎,“不要,不要碰我!” 简止言紧紧困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安静下来。既而极其温柔的伸出手抚着她柔软的发,细心地用手指为她轻轻梳理,“小吟,你害怕什么?我是为你好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左小吟哭叫,“你骗我!你把我变成了这样,还娶了别的女人!什么为我好!你骗我1她拼命的朝一边躲开,哭声愈加凄厉而愤怒。 简止言努力的抱紧她,象哄一个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笑着在她耳边轻咬,“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小吟,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不生我气的了么?答应我的那两拳也忘记了吗?”他温柔的握起左小吟的右手,握起,朝着自己胸口打了两拳。 一下。两下。左小吟觉得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了。 落满尘土的片段过往,一下吹起扬扬旧日时光,清晰的蹦出了回忆。 “小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嘛!” “谁稀罕生你气!我生我自己气!闲着没事还担心你死活!你活该!大笨蛋!呜!” 那是几年前的她,正哭着照顾一个淋雨淋病的少年。 “我我不是故意的嘛我只是想偷偷再多学点东西,结果被李管家给发现了” “学!学!就知道学!你学那些有什么用!看看!被李管家发现丢在了大雨里淋了一天一夜!谁能抗得住!你当你是铁人么?”左小吟气极,看着少年高烧不退依旧嘴硬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的不断向下掉。 “我,我下次不敢了呐呐,小吟,我跟你商量件事情”“什么事?” “下次你再生我气,打我两拳成不?别这么哭,你哭的我心口疼,还不如打我两拳舒坦” “你个大笨蛋!” 一拳,说好不哭。 两拳,说好不生气。 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忽然止住了眼泪。这么久的时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化解两个人之间任何的矛盾。再大的委屈,只要打了简止言两拳,就一切烟消云散。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止住哭声,习惯了不再生气。 习惯了,永远不会记恨这个男人。 看着那女子终于安静,眼角里有未干的血。简止言略略出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心情,将左小吟靠着墙扶好抱紧,以一个温暖的姿态将她完全束缚。“应兄,好了么?”他温柔的把左小吟脸角垂下的发拉到一边,仿佛怕吓到左小吟一般极温柔的轻声问着。 应蝉落犹豫了半天,才用布条缠着着那个一端烧的通红的细铁棍走到他面前。 “你千万小心点啊止言。”他把那铁棍交到了简止言手里,自己站到了一边。 “过来,帮我扶一下她。”简止言抬起头看着应蝉落说,“扶好了,不然,人死了的话就麻烦了呢。” 应蝉落闻言无奈的拉过左小吟,死死扣住了她的胳膊。 “小吟,不要怪我。”简止言最后的一句话,象是情人间的私语,暖暖的,暧昧的兜着圈落进了左小吟的心底。 打了个旋,如同巨石一样应声砸了下来。 望着简止言手里那根烧红的铁棍,望着他脸上异常温柔的笑,左小吟终于察觉到这一切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他要用那根烧红的铁棍,插到她喉咙里活活烧哑她! 她开始拼命的挣扎,唯一能动的腿挣扎起来跪在了地上,对于求生的本能,对于这一切的惧怕,给了她超乎想象的力气,她挣开了应蝉落的束缚,一把抱住了简止言的腿。“止言,不要这么对我!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我不会再阻拦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我可以呆在监狱,我再不会耽误你任何事情!就算你毁了我的容貌,我不会再怪你了!求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饶了我!”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仰着那张丑陋的脸,大声哀求。 “我求你,放过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都没办法做了!别弄哑我!求求你!我不会把你做的事情说出去的!我不会说的!你放过我吧!”她紧紧的抓着那个男人,把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变成了唯一的求生本能苦苦哀求着。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如此下贱的跪在一个男人面前,求他放过自己。 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是曾经爱到一切都可以抛弃的人。 更不知道,那个男人,亲手撕裂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撕裂了他们的曾经,毁了她的容,还要将她最后一点为人的资格给亲手剥夺。 止言!我求求你!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理智,亦不知道什么是心,哭到好象眼睛都已经没了痛觉,哀求到声音变成最惨痛的嘶叫象一个失去了家的野兽,象一个失去坟地的孤魂野鬼,她的一切,她的一切,都变成了幻觉,一碰就碎。 她被他不耐烦的踢开,身后看呆了的另一个男人不得不再次扑上来把她一下按倒在地,大力点了她的穴道制伏了她。 左小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再无法动弹,象一条濒岸无水的鱼。毁容的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见石头地板,石头墙,石头心肠。 眼睛里昏暗的光线模糊成一串串五光十色的倒影,很美。好象谁家少年郎,采着一串新鲜的翠玉珠子,跑到她面前欢笑,小吟,小吟,来追我呀,来追我就送你。 止言,我追不上你了。 你放过我吧。 迷糊着被人狠狠抬起头掰开了嘴,一个冰冷的口枷将口舌全部固定在了一起。寒冷刺骨,疼到心都木了。 她想喊。喊啊喊。喊出一首小曲,止言最爱听的小荷调。 未出口的调子,未成章的曲。 止言,我还有一首新曲没来得及唱给你听。 哧嗤 有火进来了。肉烧着了。 火棍在喉咙里搅,一下,一下。 痛吗?痛。毫不留情地痛。 有多痛?烧焦的痛,把心尖尖丢进火盆里烧起来,凉一遍,再烧一遍,再凉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左小吟。 哈哈,我叫简止言。 啊!!!!!!!!!!!! 啊!!!!!!!!!!!!!!!!!!!!!!! 简止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隔窗情杀恨,应月景佳人(1) 当鬼刺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乌鸦正拿着烙铁要烫化左小吟的手筋。他一声大喝,那乌鸦不停反迅速就要落下那滚红的烙铁眼看她那静止垂落的手马上就要彻底变成一团烂肉。 他一个箭步上去,伸手搭那乌鸦肩上,却被本站在一旁地应蝉落登时卸掉了攻势,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旋身探指挑飞了那烙铁。 当啷一声脆响。 那乌鸦已是覆上兜帽避在了应蝉落身后。 而鬼刺其时已将左小吟抱在了怀里,垂目看去,面色骤冷。 她已经彻底丧失了神智。 软成一团,以一个扭曲僵硬的姿态伸着手,侧着头歪在一边,嘴大大的张着,嘴角不知为何血肉模糊。猩红的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那双曾经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散着瞳线,在整个毁容的脸上显得突兀而安宁。 死一样的安宁。 只有眼角那两行浓重的红色血泪,如一笔惊悚的写意,森然而绝望。 鬼刺面色瞬间冷了几分,他大步走到左小吟面前,扶起她的肩膀,探了下鼻息。有微弱的气息还在,人并未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边尴尬站着的应蝉落,没有说话,掰开了她的嘴,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丹药灌进了左小吟的嘴里。 可是等左小吟张开嘴的时候,饶是鬼刺一直冷静着没有发作也再也没有忍住了。“应蝉落!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这冷意森森的质问,应蝉落脸色白了几白,朝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再次笼罩在黑色兜帽里的简止言。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求救的看向简止言,简止言对他使了一个不要怕的眼神。应蝉落无奈,只能咬着牙麻着头皮说:“这是九阁之事,阿刺你最好不要问。” “不要问?!”鬼刺指着左小吟的喉咙,“你看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把她的喉咙烫成了什么样?你到底做了什么?”话未完他忽然看到丢在一边的细长铁棍,顿时,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了。“你用烙铁刺扎到她喉咙了?你扎了她多少下能让她的喉咙烂到如此地步?!她一个弱女子关你们九阁什么密案?!”他是真的生气了。的确,他鬼刺是心狠手辣,对于上刑,他早已经麻木不堪,更加歹毒一百倍一千倍的刑他也无所谓。只是他却不是那种黑白颠倒不明事理的人!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律公法平,有罪则罚,无辜当护,九尺明净,无冤无弊!他鬼刺一生就是为了公正而出生,这是他的底线!可是你九阁,今天打着密案之名,对一个根本还不确定究竟是否需要上刑的无辜女子如此,让他堂堂大狴司正卿如何担当?! “阿刺你。”应蝉落见鬼刺真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了。刚想开口解释,身后的简止言一把拉住了他。 “我说狴司大人,您不觉得您管的有点多了?赣国之内,九阁独高处之内务,外政之朝绝不能淆,亦否束亦否约。您忘记了?九阁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您评头论足了?白鹄大人乃九阁长老之一,您连他都敢顶撞的话,却是当当把律法十条给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今天就是要她的命,也和您是无关的。现下她还活得好好的,却是白鹄大人已经卖给您很大的面子了。”笼罩在黑袍内的简止言故意变了音,装出一副怪异的阴森嗓音笑说。 鬼刺面色立刻青了。 他微眯起眼睛,墨石一样的黑瞳里更加阴暗沉冷。他看了他们二人很久,终于冷声道:“很好,很好。应蝉落,你今天是当真卖给我一个好面子。我接了,柳刍,送客!” 应蝉落委屈的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被简止言从后面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只能垂着头丧气的朝着门走了过去。 等到简止言走过鬼刺的身边之时,鬼刺忽然低声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被你费尽心思也要弄哑的女人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简止言顿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轻转过脸,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饱含着随性温和的笑意,“狴司大人,后会有期。” 那两人渐渐消失,鬼刺望着地上被柳刍拖起的少女,心里莫名地很沉很沉。他无法脱掉九阁内乌鸦的斗篷,就算他明明知道他是假的。就算脱掉了,又能如何? 九阁,他是惹不起。 但是,律法可以惹得起!公道自在人心! 念及此,他冷笑了一声,却出言对柳刍说道:“把她关到临四那间,对了,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尽量好吃好喝的照应下别让她死了。” 柳刍点了点头,抗起昏过去的左小吟,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临四那间? 那可是相当于天牢里的上等客房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隔窗情杀恨,应月景佳人(2) 左小吟做了生平第一个如此冗长而恐怖的噩梦。 梦里,她在布满火焰的地狱里拼命的奔跑,狰狞可怕的妖魔鬼怪不断的在身后追赶着她撕扯着她。跑着跑着,她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熟悉背影。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去追赶他,喊他,却如同哑剧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当她终赶上他的时候,他转过了脸。 依旧是温柔的笑,却是比她身后那些鬼怪更加恐怖而可怕:“小吟,你去死好不好?” 啊!!!!!!!!!!!!!!! 左小吟惨叫着惊醒,一身冷汗。 喉咙里的剧痛,让她刚才发出的那声惨叫变成了干哑的模糊喘息。她愣怔的抬起胳膊,按着自己的喉咙,试图说句完整的话。然而,却依旧是自己都无法听懂的干渴字节。抬起的胳膊缓缓放在了脸上,手背按着眼睛狠狠的压下去,好象要把眼睛里无法遏止的湿润液体再全部压回去,倒回去。 眼泪或许可以从眼睛里倒着流回心里去,可人呢?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失声痛哭。 凄厉模糊不成音不成调的惨叫,象是一只绝望濒死的兽。 吱呀牢房铁栅被推开。 “醒了?”有人走到她面前,声音冷冷。 左小吟不答不语,放下手抬眼看他,眼角干干的没有一丝眼泪。一只深陷在腐肉里的眼睛,翻着可怕的眼白,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更是死灰死灰,残缺腐烂的脸上扭曲着难以诉说的恐怖表情。 不知来由地,看到那个眼神,鬼刺心里竟有些凉意。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碗药。“把这个喝了。从今天开始,每日一次,都会有人给你送药来。按时喝下去,你对我还有大用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哑了。” 他倒是直白,干脆的把自己打算全部告诉了左小吟。 左小吟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直直的用渗人的表情看着他。“我知道你恨,亦知道你想求死。”他把药放在她面前,“有什么药,能苦过这恨?又有什么念头,能爽快过让他也尝尝这恨的滋味?” 左小吟没有回答,死灰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簇灼热却冷气森森的颜色。 她默默的端起面前的药碗,仰着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药好苦,好烈。苦的心都木了,烈的喉咙里的伤更加噬骨剜心。 可她不在乎。 这世上,有几分毒,有几分药,有几分难,能苦过她的恨。 又有什么希望,又有什么念头,能爽快过让他也尝尝此般滋味? 简。止。言。 鬼刺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倾数喝完,一边说道:“你的案子已经结了,上面下了命,囚罪臣之女左盈于狴司十年,不得有庇。不过,我却是有三个忠告给你。第一,在我有足够证据推翻简止言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不是左盈。第二,不管任何状况发生,一定不能停止喝药。第三,”他顿了一下,忽然继续说道,“活下去。” 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囚于监牢十年囚得不是她一般。可是直到那三个忠告说完,她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带着明显的怀疑和抗拒之色。“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用有任何疑惑。你可以不听我的忠告,可以告诉别人你是左小吟。但是被人盯上灭口,亦和我无关。而你现在喝的这药,也不怕告诉此药就是毒药炼成。你毁容太甚音喉亦是。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完全治好你。我能做的,最多只是能让你能说点话,能稍微有点人样。不过此药修音最少需三月,修容则需三年。但是毒素,却自然也是大的紧。你完全可以不再喝这个药,亦不会中毒,毁容毁音,不人不鬼的苟且偷生。或者你现在就可以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我亦不会阻拦。之于我,唯一的遗憾之是赣国又多了一桩永不能翻案的冤狱。”鬼刺难得说如此多的话,苍白的冷峻容颜上,平静而安然。 他把一切话都说尽了,只留左小吟自己看着空掉的碗,瓷白的面上映着自己恐怖的面容。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扯开了残破的嘴唇,就着碗底的药渣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我。要。报。仇。” 黑色的药渣干在布满灰尘的青石板,惨惨烈烈。她要活下去,用未完的生命,诅咒一个人,憎恨一个人,直至杀了一个人。 不。 杀了他,那太便宜于他了。 月色惨淡的透过头顶的铁窗垂落,摇曳着在黑暗的牢房里明明灭灭。映着左小吟孤独而阴沉的脸,和那眸子里无一丝感情的麻木冰冷。 囚她十年? 十年之间,简止言会如日中天,佳人在侧,过着神仙一般舒坦的日子。 十年后,什么都晚了。 她要逃。 鬼刺的话,她不能信亦不可能信。她对鬼刺而言,不过是一桩案子上几个未上交的冰冷字迹。又如何经得起他的另眼相看? 她已经不可能再高看自己,亦不可能相信自己对任何人重要。 逃出去。逃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逃出去。 她抱紧了自己,将最原始最深刻最本能的愿望烙在了心底。 就在这时,一阵清明脆逸的鸽哨,成着小曲毫无预兆的响起。那小曲极淡极清,节奏却是明快爽朗的,在绝望而冰冷的监狱里,欢快的有些突兀。 左小吟愣了下,松开胳膊,抬起头木木的看着自己牢房的铁栅外面。栅栏对面是一个黑暗异常的牢房,没有灯烛,没有窗,亦没有些须的光亮。 她看不见对面里关的是什么人,只感觉对面那牢房里有着一股莫名令人胆寒的压抑气息。而那成曲的欢快鸽哨,却竟是那黑暗牢房里传出来的。 “”她抬眼看了一会,随即就无动于衷的抱着头继续维持了刚才麻木的姿势。 “喂”对面牢房里的那人,却是沉不住气了,“我吹的着梅调好听不好听?”这个声音极冷极燥,好似一阵幽笛高亢扬起,却又柔柔滑滑带着温暖的尾音。 听声音,却是个年轻男子,可左小吟依旧没有理会。“喂你不能这样吧关这里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活人住到爷对面,总得陪我说两句话吧你不也是睡不着么?”那人急急的说,好象有几分无奈。 左小吟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抬起头走到铁栅边,伸出手想跟他比画:我不能说话之类。这时,身后隔窗的月色似被风吹起撩开了明亮的颜色,巧巧映进了对面那黑暗的铁牢之内。 而看清楚对面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之后,左小吟胡乱笔画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淡白色的月影似纱似雾,将那人的脸轻轻晕染,带着水墨画的冷清和随和,又带着工笔那难以描说的精致和美好。一身本来脏丑的土黄色狱服,穿在那人身上,竟是勾出了他那闲淡而和煦的身段。他半抬着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左小吟。玉瓷白的肌肤,黑丹缎子一般的及膝墨发,浅浅重重,几分妖媚。同是黑色的眼睛,生在那人的脸上却如此出彩,如一坛清润的百年谷酒,一眼望进去,还未尝就已醉了。两笔眉峰,一股子傲劲,怎就如此生动的摹了出来。若说初看是美得有了几分女儿家颜色,再细看他那硬朗分明的线条,却亦是一个过分完美的男子。再言那张藕红色薄唇,斜斜的挑着一个弧度,还露着一颗精致的小虎牙,好似顽劣孩童一般。 “好看么?” “”左小吟木木的点了点头,随即在看到那人脸上更加浓郁的笑容之后,登时回过了神。她赶忙退后了两步,又把起初那冰冷阴冷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那人看到她如此恐怖的模样,却也不惊不怕,反而是大大咧咧的靠着墙,一手搭在了腿上极其放浪的姿态。 “大爷我好久没被人夸了隔了十几年又被夸了,感觉还是这么好啊,哇哈哈哈哈”他笑的极其热烈,言语更是完全的粗鲁,一下将左小吟刚才眼里的那个对月佳人的形象崩成了碎片。“你叫什么?”他停下了笑,朝着她挑了挑下巴。 左小吟早已经换上了起初的冰冷防备模样,对他的话不理不睬。而他却好象察觉不到她的冷漠,继续笑说,“哎小姑娘,你不说话都不憋的慌呀?” 听到那人轻佻而无谓的调笑,左小吟心尖好象被刺一下扎疼了,一手抓住铁栅摇,一手指着张开嘴巴愤怒的呜呜乱叫。 那人终于没笑了,半天才略带愧意的说,“哎抱歉啊小姑娘,我真不知道。” 左小吟也懒得跟他计较,调头就走,躺到床上背对着对面牢房蜷成一团准备睡觉。 可是那人却似乎难揠的紧,不停的絮絮叨叨着无聊而让人费解的废话。直到左小吟迷糊的快睡着的时候,那边牢房里才轻轻的传来一句:“我叫乔楚,乔松之寿的乔,楚璧隋珍的楚。我啊,可是个山大王呢。” 一阵冷风呜呜的刮起这句话,颤颤的落进左小吟心口,平白的压得她胸口一沉,嘴角莫名的有些发苦。渐强的疲惫感吞噬了她心里想说却说不出的话,就算感觉到那人无法言说的落寞,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山大王? 我还是个良家新妇呢哈哈。 她其实想这么反驳的。 只是,风一刮过,夜一沉,这些该说或者不该说的话只变成了噩梦里冰冷的梦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狱中第一日,认亲山大王(1) 次日,左小吟没有被噩梦惊醒,反到是被一阵剧烈的动静给吵醒。她眨了眨眼头痛欲裂的坐起,月色依旧惨白,鸡啼不过三刻,显然时辰还早得紧。“发什么愣!快给老子滚出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踉跄的拖了起来,手被人反扭在前面,喀嚓一下套上了沉重的石枷。 其中一个落腮胡狱卒看着她那脸,极其憎恶的对着她唾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晦气,今天轮班怎么就轮到我看着这个丑丫头1 左小吟被一下戳到伤疤,脸色立刻冷了不少。她本就不是善于装弄的女子,这下那眼睛里明显的抗拒之色更是招来了那狱卒的愤怒。只见他冷笑两声,抓过她的脖子照脸就是一巴掌,啪得一声脆响打得左小吟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你还不服?告诉你,老子叫王顺,乃卒长副手,就专管你这类的扫把星婆娘!老子见过的不服多了去了,不是上了西天,就是叫爹叫爷再也不敢,你个鬼丫头惹恼了老子老子弄不死你!还不给老子滚起来!”王顺走到左小吟面前,对着她的肚子狠狠一脚。 左小吟咬着牙关,把嘴巴里泛出的血沫尽数咽到了肚子里。双手扶着地,摇晃着站起,她这次学了乖,低着头顺着眼朝王顺后面一站,乖乖的把石枷朝前一伸,再不吭气。 王顺见她学乖,也未再刁难,嘴上骂骂咧咧,呼和着一边另外一个小卒拖着左小吟就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左小吟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牢房。让她惊讶的是,那牢房竟然空空如也,别说人了,干净的甚至连个稻草叶子都没留下。 难道,昨天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做梦? 她疑惑的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左小吟跟着王顺那俩狱卒来到了一个极为空旷却守卫相当严谨的大院。大院内早已笔直笔直的站了不少身着土黄色狱衣的囚犯,还有许多狱卒正来回巡逻盘查,稍有不顺,骂是轻的,拳脚相加直接就地拖出去上刑的更是有之。 她看得心里发颤,表面上却依旧低着头装成一副乖巧麻木模样。她一身喜红嫁衣还未来得及换下,走到囚犯堆里面显得尤其扎眼。更别提她那张恐怖而狰狞的脸,更是带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被王顺胡乱着推搡到一列小队伍里,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女囚。被安排到中间靠外的一个空位,她小心翼翼的站好,自知自己太过显眼不敢张扬,却又忍不住对四周新环境的好奇和紧张。 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四周,发觉这个场子里女囚大概有三四十名,其他的便全都是男囚,是远远得隔在场子的另一边。 大概列队完毕,她看到一个身着藏蓝色劲装的粗犷女子,极其有端态地走到场子正中央,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晨列!!各监清点人数!” 这个女的,好象见过。左小吟皱了眉想了想,看样子这个女人在这个监狱里地位不低呢,连自称卒长副手的王顺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临四间左盈!临四间左盈!”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声急唤,一时并未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直到一只鞭子刷地一下裹着冷风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狠狠的一下,她才举着手呜呜乱叫去答应。 左小吟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笑,身材娇小的她,穿着冗繁的破烂嫁衣。一张脸恐怖的要死,象个小丑一样一边躲避着鞭子一边跳着发出呜呜的怪声。这样的她,引得整个场子是一片哄笑。身边的女囚们,更是从开始的窃窃私语变成毫不顾及得大声嘲笑。 “哈哈,那个就是所谓的左宰相家千金大小姐?” “天啊好丑哦好吓人奴家的心肝都要吓碎了呀” “噗,真是个会逗趣耍宝的主。难道这传说里的大家闺秀,不过是个上赶着演杂耍的戏子?” 左小吟果然不负众望的惹恼了身为卒长的柳刍。她本就看这个左盈不顺,更别说在晨列这种时候故意耍宝找茬。第一天就不把她卒长放在眼里,以后还得了? 监狱第一天晨列,左小吟狂妄自大,无规无矩,罚运石三十方。 戴着沉重的石枷,把三十方数尺宽数尺厚的青石块搬到外牢,不远不近的距离,也要一里之远。壮年男子搬上个一二十块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左小吟这个身上还带着毒和伤的娇小女子。 她搬了十二块就死活也搬不动了,无力的倒在石头上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王顺负责照看左小吟,自然是一人犯错他也逃不了干系,惹恼了柳刍,他亦心里憋屈。于是这憋屈,就变本加厉的算在了左小吟头上。他的鞭子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朝着她就招呼了下来,一鞭一鞭,打得左小吟是哭都哭不出来。 每一鞭下去,每一块石头抬起,心里的希望就崩溃一分。她一路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想转过头跟那个暴打自己的恶卒拼命,又想把石头扔在地上会轻松的。可是,真的轻松了?!你轻松的寻了死路,简止言亦轻松了!心里瞬间就被点起了狠劲,死撑着她摇晃的意识,让她从地上一次一次爬起,一次次挪动着那沉重的巨石。 一块。 两块。 当三十块巨石全部运完,本来还未亮的天已经将近了中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狱中第一日,认亲山大王(2) 搬完那三十方石头,左小吟就倒在了石头边上,直直的昏了过去。 当王顺准备把左小吟再次打醒的时候,柳刍却是过来了。她一双吊金眼斜睨着左小吟面前的三十方巨石,冷笑了两声:“还行,这小丫头,却是个又贱又硬的骨头。王顺,把人给拖下去,喂两口饭扔回去。可别把人现在就给整死了,下午还有活干呢。” 王顺赶忙低头哈腰的谄媚应了,这边也只能拖着昏过去的左小吟关进了牢房。 下午刚刚苏醒的左小吟,就又被王顺拖到了一处大型的工地上。四周举目望去,大部分苦工基本全是身着土黄色狱衣的囚犯。这处工地,好象是一处布局非常大的大家院府。听王顺他们说,这是皇帝陛下要赏给一个大官的府第。 府第埃忽然忍不住想起了左家大院后面那处杏林,不知道现在,是否该结了一颗颗小小的青杏? 好似曾有个少年,偷偷摘了不熟的杏,把牙给直直酸了倒去。 她笑他傻,给他悄悄磨了一碗水豆腐花,放在他窗下。 一两颗青杏,一碗豆腐花。 如同玻璃渣滓,一下扎的她心口突突地疼。 狠狠的摇了摇脑袋,她弯下腰蹲下去,一块块的拣起石头瓦片那是她的任务,负责把边角石头瓦片给收拾齐了,扔到车里,一车一车的推走倒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一天,漫长的比她那十六年的时光都长。 第一天监狱生活完毕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尽去。 左小吟连饭都没有吃,进了牢房就抱着头躺在床上挺尸状。就在她缓过气的时候,眼角余光却落在了桌子上的一碗漆黑汤药上来。 鬼刺来过? 她坐起来,早已经磨的血烂的手因为脱力太久有些颤颤地端起碗,放到嘴边想要一饮而荆“小姑娘,不是我多嘴,鬼刺那娃娃给你的药,还是不要喝为好。”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对面黑暗的牢房里传了出来。 左小吟心一惊,手一抖差点没把药泼了出去。她怔了下把药碗放下走到铁栅边,白天一直空着的牢房此刻再次出现了昨天那个绝美的男人。“呜呜”左小吟看着那个男人在月色下纯粹热烈的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惧顿时朝后退了好几步缩到墙角不肯再看他。 这个男人?!难道是鬼?!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把左小吟吓到,愣了许久才失笑道,“小姑娘,你不记得我了?昨天夜里我还给你吹梅调来着” 左小吟抱头抱得更紧了。 那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嘿嘿一笑,“喂,小姑娘,你不是把我当成妖精了吧?”“”左小吟想了想,妖精和鬼差不多,于是微弱的点了点头。 乔楚很郁闷的耸了耸肩膀,淡定的说,“算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个把我当妖精的人。那什么,我之所以白天不在,是因为我白天也被人带走了。不过是出去比你早,回来比你早。” 左小吟一想,也是。 不过,为什么在场子上和工地上都没见到过他呢?这么打眼的男人,不可能看不到的埃而且这个男人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是在监狱里呆着的人,倒象是在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富家子弟。“哎,小姑娘你别躲那么远,坐过来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埃”他很是爽朗的笑了两声,招呼左小吟坐到铁栅旁边好离他稍微近点。 左小吟犹豫了好久,终于迟疑着坐到了铁栅旁边。“你不会说话的话,会写字么?”乔楚又问。“”左小吟点点头。 啪 隔着铁栅和一个走廊,乔楚准确的扔到了左小吟面前一个白色的炭灰条。“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左小吟再次僵硬。她木木的拣起那炭灰条,在离乔楚最近的位置写了两个字:左盈。“哦,小盈呀。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却是个大家闺秀的好名字。”他形话粗鲁,却知诗弄词,这样明显的反差,却让人偏生觉不出别扭。 对于这样的夸赞,左小吟唯一的反应就是面无表情。她伸出手继续在地上写字:“为什么不让我喝鬼刺的药?”“”乔楚竟是一时没答。好半天,他才双手抱头靠在石墙上看着外面笑,“鬼刺这娃娃,其实是我当年的徒弟。我是药神,他却是毒仙。”“”左小吟一下听傻了。 好象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被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若换做别人,她肯定是笑那人是个傻子疯子。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看着那个人的表情,她就竟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又写:“真的?” 乔楚看见那俩字,又看了看那女子恐怖的脸上,不是起初那冷漠抗拒的表情而换成了一副有些呆的样子。虽然那表情一样很恐怖很恶心,他却还是忍不住笑了,甚至开始无聊的想,这个小姑娘以前会不会是个很可爱的小美人儿。 “当然是假的。”乔楚满意的看见左小吟那双稍微恢复了点清明的眼睛燃烧起恼怒的颜色,顿时笑得更欢了,“小姑娘你还真好骗,大爷我当年可是说书出身的” “你去死吧。”左小吟干脆无比的在地板上愤恨的写了四个大字,起身拍了拍衣服端起药碗就喝。 “那药是毒,你知道的,对吧?”乔楚看着她准备喝药,不咸不淡地问道。 左小吟没再看他,异常干脆的端起碗仰头倾数喝了下去。 依旧是同样的苦,同样的烈。 喉咙里如同又烧了一把火,脸上如同又被人再次下了毒。 同样的折磨,每次喝完药,都是一样的。 左小吟摇晃着坐在地上,一手抓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死死扣着墙壁。肩膀被掐出了血,扣在墙上的手指指甲都劈了,她却浑然不知,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乔楚默默的看着她。 并未再出言相劝。 这个世上痴人太多,他也看得太多。 执念才是最可怕的毒药,这个小姑娘,早已中毒至深,又怎会怕鬼刺这一味毒? 却是他多事了,多事了哎。 想来,他已经到底多少年,没有见过除了鬼刺之外的人了? 他仰头看着月亮,忽然冷不丁地来一句:“小姑娘,不,小盈。要不,你当我义妹吧。” “”再痛苦中的左小吟分出神,拿起炭笔在地上写,“干吗?” “没啊,你当我义妹,我罩着你。我都告诉过你了我是山大王,当我义妹的话,你就是山二王。” 左小吟听到这句话,饶是本来正在疼痛难耐,却也竟是有种无力发笑的感觉。山二王?亏他想得出来。这人一定是关监狱关太久了,总是傻话连篇。“不要,我跟你不熟。”她在地上颤抖的写。 “当了义妹就熟了” “死也不要。” “那你还没死,我也没死,就是要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忍得忍上忍,方为人上人(1) 次日天还离亮早早,左小吟就已经醒了。不是她不困不累,是她经昨天一日不得不学了乖,怕被那恶卒再抓到什么把柄,所以基本上半宿半醒的眯了一夜。昨夜和那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瞎扯了不知多久,累的最后她迷糊的歪在墙上睡着,他兀自还在说。 真搞不懂,这个叫乔楚的家伙,都不用睡觉的么? 王顺比晨训早半个时辰进来的时候,原本是带着找茬的心来,却不料看见那个丑丫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眼神清醒无一丝颓色。堆着的火压到心里憋了半天,才咬了牙骂道:“死丫头,给我把衣服换了1说完,照着她脑袋上丢过来一身土黄色囚衣。 左小吟接了衣服,等了半天不见王顺出去,刚露出半点疑惑之色,就被王顺一鞭子抽到脸上大骂:“你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老子让你换衣服1 她抱着衣服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王顺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卒,犹豫的心开始变的惶恐。她要当着这几个大老爷们换衣服?! 看着王顺脸上愈加不耐烦的暴躁和怒气,左小吟低下了头去。身上的大红喜服早已经脏破的看不出模样,只依稀见得右衿上绣的“百年好和”。 百年好和? 左小吟抱着衣服怪笑了两声,一把将身上破烂的大红喜服扯了开来。人都未必活得下去,又哪来百年又哪来好合?红袍落下。丝白的里衣层层叠叠,朱红肚兜若隐若现,勾勒着少女含苞的身段。随着她极为坦荡而直白的动作,软玉一样滑嫩的肌肤,带着撩人的半遮半现。 一直在暴躁中等着发飙找岔的王顺呆住了,他愣愣的咽了口唾沫,未曾想过这个丑陋而脏鄙的丫头会有如此的身子。他摸了摸胡子,起初的可怖模样更加猥琐和淫邪。他身后的两个小卒眼里面面相觑,亦是不敢相信地露出火辣辣的目光,直盯得左小吟不得不侧过视线,刻意将他们当成空气一般无视。“看不出来,这个丑丫头居然有这样的段条”他步步逼近左小吟,一把扣住了她正要穿囚衣的手。“贱丫头,把你这个脸挡起来,这个身子倒是好的很。” 他离她极近,身上那恶心的臭味熏得左小吟胃里一阵翻腾。他的手恶狠狠的扣着她的手脖,一只手不老实的搭上了她的腰。她顿时呼吸一紧,那种无法遏止的恐惧让她好象溺水一样僵直了身体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左小吟。左小吟。 动动啊!动动! 她忍着,牙齿都被自己咬出了糍糍的声音。她强迫自己深深呼吸了两口气,一握拳抬起脸冲着王顺傻傻一笑,把嘴大大张开,半翻着白眼,不断发出呜呜的怪声。“啊!吗的”王顺没料到左小吟忽然抬头,如此近距离之下那张丑陋可怕的脸更是显得狰狞糁人。他愤怒的揪起她头发,对着她的脸猛扇了几巴掌大骂,“你个贱货,这德行还敢来勾引老子1可这还不解气,又对着她拳打脚踢了好多下,才愤怒的转身朝着身后两个愣头狱卒骂道:“看你的看,还不给跟老子去点人晨训1 等到王顺骂骂咧咧的领着两个狱卒走了,左小吟才从地上扶着墙踉跄站起。她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沫擦了擦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默默穿起了囚服。 忍。拼。 她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忍,亦要努力什么都能靠自己来拼。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痛也好辱也罢,以及对女子而言所谓最重要的名节和贞烈,尽数变成了十倍百倍的恨。那些恨,在眼角打了个旋和着血和泪,一股脑被她狠狠吞下了肚去。 黑暗阴冷的地下囚室内。 身着囚衣的不羁男子,双手被锁住高高挂起只能半跪在地上,仰头透过一扇小窗出神的望着。仿佛穿过肋骨的尖刺不是在自己身上一般,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副浓烈的笑。“这个小丫头,倒是真有意思。” 脚步声响起,鬼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依旧是一袭不带任何装饰的素袍,在黑暗里衬托的他那张苍白冷俊的脸更显诡冰冷和阴寒。他走到乔楚面前慢慢戴上了银黑的蛇皮手套。蜷了两下手指,鬼刺平静地看了两眼乔楚身上的穿胸锥,握住了其中一只的尾端。随后,没有任何征兆地干脆狠扭。穿胸锥上的薄利的的尖锐三角铁刺,如同荆棘一样在乔楚的身体里搅动。 扭碎着血肉,刮蹭着筋骨。 乔楚一直笑着。动也未动,就是兴致盎然地看着那小窗。哪怕身上颤抖的象个筛子,哪怕因为疼痛把整个脸色都扭曲成了可怕的青白,他始终置于事外,无动于衷。终于,鬼刺停了下来,手指轻抬,勾去脸上溅到的血滴在一个素白的帕子上擦了,“还不说么?乔楚。” 乔楚依旧没有回头,看着头顶的窗户笑,“这个问题你问了我十几年,为了不象你那么无聊,我每天都想出不同的理由拒绝你。你说,今天我会用什么理由?”“”素白的帕子丢在了乔楚面前,“只要我没死,就会一直问下去。”鬼刺转过身,作势去寻另外一样刑具。“嘛嘛,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理由诶。”乔楚忽然转过头,费力的抬起早已经虚脱的手微弱的指了指上面,“你家小的不知规矩,动了我义妹。所以,我不会告诉你馗门究竟在哪。” 鬼刺停了下来,一直淡漠的冰冷声音带了几丝疑色。“义妹?” 乔楚猛地咳了几口血,笑说,“恩,我义妹。你把我与世隔绝了十二年,第一次见到的一个活人。”他转头看着鬼刺笑,在如斯黑暗的房间内,左眼眼角竟然渐渐折射出一个银白色的繁复图腾。“哦对了对了,还有一件妙事忘记告诉你了呢。我这个义妹啊,和你小时候夜里做梦喊的名字貌似是一个名字呢?大约是左盈?这可当真是有趣的紧矮” 滴啪滴啪潮湿的地下室里,瞬间安静地只能听见锈水滴落在地面的阴冷声音。“”鬼刺背对着乔楚沉默了很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带你回去。” 乔楚哈哈一笑,亦不开口,淡定地忍着体内的穿胸锥一根接着一根的被慢慢拔出。他依旧仰着看着那小窗小窗上面,正对着两间牢房,一间空荡荡的,是他的。一间,正站了一个忍着痛咬着牙都不肯认输的丑丫头。 小刺猬,你真是越来越毒了。为了撬开我的嘴,连自己当年朝思暮想的女人,都可以下如此毒手。 你一直知道,对我而言,环绡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就只剩了两种象她的,不象她的。 你费劲心思培养的左盈,的确是第一种。 可那不是她,哪怕象到七分,九分。依旧,不是她。 环绡。环绡。 我见到了一个和你很象的女子,我甚至如当年对你一般认了她当义妹。 可你,又在哪呢? 自以为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坎,左小吟换好了囚衣定了定神就规矩的坐在角落里等着王顺将自己拉到晨训场子上。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显然放心的太早了。 牢房外面的狭窄胡同里,走来三四个人。未见人,却先听一阵娇语艳俗,尖声的刻笑,似欲在闷热的牢房内将人的耳朵给生生挠出爪子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忍得忍上忍,方为人上人(2) 以基本上半宿半醒的眯了一夜。昨夜和那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瞎扯了不知多久,累的最后她迷糊的歪在墙上睡着,他兀自还在说。 真搞不懂,这个叫乔楚的家伙,都不用睡觉的么? 王顺比晨训早半个时辰进来的时候,原本是带着找茬的心来,却不料看见那个丑丫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眼神清醒无一丝颓色。堆着的火压到心里憋了半天,才咬了牙骂道:“死丫头,给我把衣服换了1说完,照着她脑袋上丢过来一身土黄色囚衣。 左小吟接了衣服,等了半天不见王顺出去,刚露出半点疑惑之色,就被王顺一鞭子抽到脸上大骂:“你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老子让你换衣服1 她抱着衣服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王顺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卒,犹豫的心开始变的惶恐。她要当着这几个大老爷们换衣服?! 看着王顺脸上愈加不耐烦的暴躁和怒气,左小吟低下了头去。身上的大红喜服早已经脏破的看不出模样,只依稀见得右衿上绣的“百年好和”。 百年好和? 左小吟抱着衣服怪笑了两声,一把将身上破烂的大红喜服扯了开来。人都未必活得下去,又哪来百年又哪来好合?红袍落下。丝白的里衣层层叠叠,朱红肚兜若隐若现,勾勒着少女含苞的身段。随着她极为坦荡而直白的动作,软玉一样滑嫩的肌肤,带着撩人的半遮半现。 一直在暴躁中等着发飙找岔的王顺呆住了,他愣愣的咽了口唾沫,未曾想过这个丑陋而脏鄙的丫头会有如此的身子。他摸了摸胡子,起初的可怖模样更加猥琐和淫邪。他身后的两个小卒眼里面面相觑,亦是不敢相信地露出火辣辣的目光,直盯得左小吟不得不侧过视线,刻意将他们当成空气一般无视。“看不出来,这个丑丫头居然有这样的段条”他步步逼近左小吟,一把扣住了她正要穿囚衣的手。“贱丫头,把你这个脸挡起来,这个身子倒是好的很。” 他离她极近,身上那恶心的臭味熏得左小吟胃里一阵翻腾。他的手恶狠狠的扣着她的手脖,一只手不老实的搭上了她的腰。她顿时呼吸一紧,那种无法遏止的恐惧让她好象溺水一样僵直了身体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左小吟。左小吟。 动动啊!动动! 她忍着,牙齿都被自己咬出了糍糍的声音。她强迫自己深深呼吸了两口气,一握拳抬起脸冲着王顺傻傻一笑,把嘴大大张开,半翻着白眼,不断发出呜呜的怪声。“啊!吗的”王顺没料到左小吟忽然抬头,如此近距离之下那张丑陋可怕的脸更是显得狰狞糁人。他愤怒的揪起她头发,对着她的脸猛扇了几巴掌大骂,“你个贱货,这德行还敢来勾引老子1可这还不解气,又对着她拳打脚踢了好多下,才愤怒的转身朝着身后两个愣头狱卒骂道:“看你的看,还不给跟老子去点人晨训1 等到王顺骂骂咧咧的领着两个狱卒走了,左小吟才从地上扶着墙踉跄站起。她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沫擦了擦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默默穿起了囚服。 忍。拼。 她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忍,亦要努力什么都能靠自己来拼。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痛也好辱也罢,以及对女子而言所谓最重要的名节和贞烈,尽数变成了十倍百倍的恨。那些恨,在眼角打了个旋和着血和泪,一股脑被她狠狠吞下了肚去。 黑暗阴冷的地下囚室内。 身着囚衣的不羁男子,双手被锁住高高挂起只能半跪在地上,仰头透过一扇小窗出神的望着。仿佛穿过肋骨的尖刺不是在自己身上一般,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副浓烈的笑。“这个小丫头,倒是真有意思。” 脚步声响起,鬼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依旧是一袭不带任何装饰的素袍,在黑暗里衬托的他那张苍白冷俊的脸更显诡冰冷和阴寒。他走到乔楚面前慢慢戴上了银黑的蛇皮手套。蜷了两下手指,鬼刺平静地看了两眼乔楚身上的穿胸锥,握住了其中一只的尾端。随后,没有任何征兆地干脆狠扭。穿胸锥上的薄利的的尖锐三角铁刺,如同荆棘一样在乔楚的身体里搅动。 扭碎着血肉,刮蹭着筋骨。 乔楚一直笑着。动也未动,就是兴致盎然地看着那小窗。哪怕身上颤抖的象个筛子,哪怕因为疼痛把整个脸色都扭曲成了可怕的青白,他始终置于事外,无动于衷。终于,鬼刺停了下来,手指轻抬,勾去脸上溅到的血滴在一个素白的帕子上擦了,“还不说么?乔楚。” 乔楚依旧没有回头,看着头顶的窗户笑,“这个问题你问了我十几年,为了不象你那么无聊,我每天都想出不同的理由拒绝你。你说,今天我会用什么理由?”“”素白的帕子丢在了乔楚面前,“只要我没死,就会一直问下去。”鬼刺转过身,作势去寻另外一样刑具。“嘛嘛,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理由诶。”乔楚忽然转过头,费力的抬起早已经虚脱的手微弱的指了指上面,“你家小的不知规矩,动了我义妹。所以,我不会告诉你馗门究竟在哪。” 鬼刺停了下来,一直淡漠的冰冷声音带了几丝疑色。“义妹?” 乔楚猛地咳了几口血,笑说,“恩,我义妹。你把我与世隔绝了十二年,第一次见到的一个活人。”他转头看着鬼刺笑,在如斯黑暗的房间内,左眼眼角竟然渐渐折射出一个银白色的繁复图腾。“哦对了对了,还有一件妙事忘记告诉你了呢。我这个义妹啊,和你小时候夜里做梦喊的名字貌似是一个名字呢?大约是左盈?这可当真是有趣的紧矮” 滴啪滴啪潮湿的地下室里,瞬间安静地只能听见锈水滴落在地面的阴冷声音。“”鬼刺背对着乔楚沉默了很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带你回去。” 乔楚哈哈一笑,亦不开口,淡定地忍着体内的穿胸锥一根接着一根的被慢慢拔出。他依旧仰着看着那小窗小窗上面,正对着两间牢房,一间空荡荡的,是他的。一间,正站了一个忍着痛咬着牙都不肯认输的丑丫头。 小刺猬,你真是越来越毒了。为了撬开我的嘴,连自己当年朝思暮想的女人,都可以下如此毒手。 你一直知道,对我而言,环绡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就只剩了两种象她的,不象她的。 你费劲心思培养的左盈,的确是第一种。 可那不是她,哪怕象到七分,九分。依旧,不是她。 环绡。环绡。 我见到了一个和你很象的女子,我甚至如当年对你一般认了她当义妹。 可你,又在哪呢? 自以为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坎,左小吟换好了囚衣定了定神就规矩的坐在角落里等着王顺将自己拉到晨训场子上。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显然放心的太早了。 牢房外面的狭窄胡同里,走来三四个人。未见人,却先听一阵娇语艳俗,尖声的刻笑,似欲在闷热的牢房内将人的耳朵给生生挠出爪子印来。 这几人,很快地停在了左小吟牢房面前,依旧是王顺和那两个小卒。只不过,在王顺臂上,却还腻挂着一个状若无骨的媚俗女人。她一直半窝在王顺的怀里和他,微侧着脸,一头黑发盘成蛇暨,斜插了两个紫旃,一股子狐媚打扮。察觉到左小吟的视线,她转过头,丹凤眼高高挑着,妃色霞云浓重的铺在眼角,衬的那双细长平淡眉眼,生生是象汪春水,媚得是满室的春光风情。“呦,顺爷?我还当临四这间住得到是什么贵人,怎是如此一个怪物?”那女人瞅见左小吟的脸,非但没有一丝害怕,还反倒是显得很有兴趣一样眉目生姿。 王顺在那女人身上四处乱摸,惹得女人一阵娇声浪语,“这丑丫头大抵是偷偷给了柳刍那不少好处,所以才有的这个福受。不过没事,吗的这外监里可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我没得着半点油水,自然不会给这丫头一点好日子过。你说是不是,我的伍月小妖精?” 那个叫伍月的娇媚女人立刻攀了他的腰,环紧了撒娇说:“所以您才把奴家叫来么,顺爷?只有这个时候才念起奴家的好来,您真是坏死人了” 这女人的声音极其酥媚,让左小吟都听得身骨一阵发软,更别提王顺和那两个色极攻心的小卒。王顺狠狠的在伍月的腰上猛掐了一把,大笑道:“伍月小妖精,就你这聪明伶俐的劲,老子也算没看走眼。这大狴司内的官媒娘,就只你这一个独得老道,精倍得眼神活儿1“顺爷夸得奴家小心儿都甜了一半呢那一半心眼,还得留着给顺爷办事让顺爷高兴舒坦咯”伍月侧着眼微微一笑,娇羞的打了王顺胸口两拳。随即轻巧得从他怀里脱身,走向左小吟。“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近距离看,伍月的眼角已经有不少细纹,可那半老徐娘却依旧如此风骚的滋味让一直恪守老规矩的左小吟心里着实有些别扭。可左小吟在听完王顺那一袭狠话之后,饶是再傻,亦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定了定神,左小吟指了指嘴,轻轻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哑巴姑娘?”伍月可惜的啧啧两声,绕着左小吟转了两圈。“这小丫头,却倒有几分大家小姐的身段。可惜了,当真可惜了。”她绕到左小吟脸面前,用手指轻轻抬起了她的脸,直直的和她对视。 伍月没有一丝害怕,一丝恶心的表情,看着左小吟的眼睛异常柔媚的笑,“只可惜,从这眼睛就能看出来是个福薄的相,贵生贱命。”她拍了拍左小吟伤痕累累扭曲结疤的脸,笑,“丫头,别怕,我伍娘是这大狴司头牌官媒娘。只是一个专管你们这些小丫头,小娘子平常生息的小小角色。伍娘我啊,倒不象顺爷那么急脾气,就是一副好脾气好心肠。看到你这样惨,伍娘我心里真是酸得狠埃”她一袭话是声情并茂,说到后半处倒好似真的伤心难耐一样从怀里搅了一方鹅黄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左小吟有些愕然,来这里虽然不长时间,但是从来不会有人如此直接的面对着她那张丑陋的脸,更别提为她掉眼泪。她有些傻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伍月,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不成调的怪音。 这还不够,伍月擦完眼泪,抬起头极其亲昵的抚上了左小吟乱麻一样的头发。“小丫头,伍娘我是真的不想再见你吃苦头了。”她顺着左小吟的发,轻轻顺着,“不如,伍娘我做个人情买卖。你今儿啊,给顺爷交够油水,顺爷放过你一马不说,我伍娘亦给你这怜人的小丫头对本的周全。不用交太多,就是比你给柳姐姐的犒劳多上个一翻就成,这价码是不是很合适?” 左小吟愣住了,她赶忙摆手摇头,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伍月转过头对一边傻站着的一个小卒使了个眼色,那小卒才慌忙递上了一只炭笔交给左小吟。她拿了炭笔,转过身在石墙上写:“我没有钱,我也没给过那个柳大人一点好处。”“”伍月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给一边看好戏的王顺使了个安抚的眼色,“小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看情面也得看场面不是?钱财是身外之物,得罪了顺爷遭了罪受,到时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哦你好歹是个大家小姐,若是真没钱财,那柳姐姐又怎么会给你安排到如此一间上等监房?” 左小吟终于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伍月,不过是和王顺一起唱了出红脸黑脸,勒索敲诈而已。她退后了两步,还是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有一分钱,更不知自己呆在这里叫什么上等监房,也和那所谓的柳大人没有一点瓜葛。她没有一分钱,没有后台,没有一点点可以供给这些人的好处。 王顺要的色,她没有。伍月要的钱,她亦没有。 她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在这个地狱里活下去? 她没办法,亦没退路。 伍月见她如此,却是笑得更甜了。她一步步走到左小吟面前,弯成月牙的凤眼更显撩人之色,“小丫头”她亲昵的唤了左小吟一声,手极其自然的再次抚摩上左小吟的头发,轻轻攥起。 随后,猛地一把拉住,几乎是大力的撕扯着左小吟的头发将她猛地扯了一个趔趄。“小丫头,我伍娘是真的不想看你受罪呢。”嘴上依旧甜美的唤着,面上依旧挂着风情万种的笑容,伍月手上,却是丝毫不亚于王顺的狠毒。 她狠狠地扯住左小吟的头发,力气大的出奇。左小吟吃痛之下大力反抗,却被她轻松一下猛扯到在地。 摔倒在地后,伍月依旧狠狠拽着她的发没有丢手。如此高距离的悬殊下,左小吟感觉头皮都快被拉扯下来,忍不住呜呜痛叫出声。 显然,左小吟的痛苦求饶在伍月看来是极其可笑而微不足道的。她拉起裙琚,轻抬脚,慢慢踩上了左小吟的脸。之后,一点,一点加力,踩着她的脸不断的在地上碾。“小丫头,你可知道我罗伍月还有另外一个名号?我呀,又叫阎罗娘呢。得罪了我,其实似乎也没这么好受不是?趁着我今个儿心情还是不错,赶紧把该交的钱都交了,我自是会放过你。不然,我会把你带到你该去的地方,让你好好享受一番的” 左小吟死死扣着地上的泥,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痛叫。 这场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折磨,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地狱里,没有笑,只有刀。那些愈是甜美亲密的笑,愈是隐藏着尖锐锋利的刀芒。 她已经被简止言那把刀狠狠地捅了一刀,如今又被伍月再次捅了一刀。 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被捅第三刀。 最后伍月折腾得也累了,亦确定这小丫头是已经没有半点荤腥可以粘,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放弃。她对王顺盈盈委屈了几句,言语却是这样:“没关系,既然没有顺爷的好处,自然不会让这小丫头再住这样的上等监房。走,把这个小丫头给我送到女监去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遭狱霸亚姝,得鬼刺惊吻。 伍月话是说出口了,倒是王顺却有些怯了。“这丑丫头是柳刍那亲自押到这临四间的,如果你把她送到女监,会不会惹麻烦?我可不想为了一个这丑丫头现在就跟柳刍翻脸。而且女监可是柳刍的地头,把她送到哪里的话” 依旧春风满面的伍月撩了撩发,示意一边的两个小卒推了左小吟就走。临行对着王顺媚笑:“顺爷,你不想为了一丑丫头跟柳姐姐翻脸,柳姐姐自也是一样的。而且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在女监里,柳姐姐大概还要给我三分薄面呢” 听了这话,被逼到如此份上的左小吟,心里却暗自留了个心眼。那个掌管女监的柳刍,显然和外监掌管者王顺不合,而本该管理女监起息的罗伍月,却是王顺一边的。 可是,为什么身为女监之长的柳刍还会忌惮着罗伍月? 被狱卒押解着的左小吟一行人,走出了外监,进入了一个独立的四合大院。这四合院,便是大狴司内的女监所在之地。西南三面是普通式监房,拘着女囚。而北面亦有两幢无窗窑洞式监房,守卫防备措施明显比女监和外监都严密得紧便是囚禁着死刑犯的内监死牢。七拐八拐之后,几人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宽敞亦看起来莫名阴森的牢房门前。“啊啊!!好痛!!1“不要啊不要!!!不要1“蔼别打了,别打了!求您饶了我吧1 牢房内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隔着厚重的铁门和双层铁栅传了出来,而伍月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一边笑着和旁边的两个小卒打情骂俏,一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提着裙琚妩媚的走了进去。而显然被惊吓到的左小吟则是被狱卒狠狠地推了进去,踉跄的站在了幽暗潮湿的牢房内,不知所措。 房间内,一名膀大腰圆的粗鄙悍妇,正狠狠的朝着一个瘦弱女子的肚子猛踢。一边两个女囚紧紧的架着被打的女子,不让她挣扎不说,时不时还又掐又牛那女子身下早已一片惨状,乌黑的脓血从下身不断流出,染红了干巴巴的黑色泥地而监牢内的另外十多名女囚,有的看热闹瞎起哄有的抱着被子睡觉置若罔闻有的则是痴痴傻傻自己说笑。 让左小吟惊呆的不仅仅是这场折磨,亦不是一旁女囚的冷漠而是被打的那个女子的肚子有着明显的隆起她有孕在身啊!她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刷刷地愤怒和震惊一下烧白了整个思维。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早已自身难保,又拿什么去帮别人? 见到他们几人,那悍妇不耐烦地停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俩女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孕妇扔到了一边。随即极其粗鲁的开口道:“吗的,阎罗娘你来干吗?这千人万人的贱人,居然怀上了野种!如此贱人,我自得亲自修理她,你难道还想掺一手?1 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伍月笑得更欢更甜了,走上前去极其亲昵的挽住那悍妇的胳膊,“亚姝妹妹哪得话,这等内事自然是亚姝妹妹说得算。惹得亚姝妹妹不快,该打,该打”她笑语盈盈的拉着亚姝走到左小吟面前,“不过你看,我又给你送了新礼物来,你可合心?”“合你吗个头啊合1亚姝看到左小吟那模样,顿时暴怒一把甩开伍月,“罗伍月,这样的货色你还送到我这来?一看就是个没油水的东西,放我这里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是故意找茬想砸老娘台子么?告诉你,你砸老娘的台子,老娘上面的人就不只是砸你台子的问题了1“是是是,都知道我们亚姝妹妹的表舅舅是狴司大人的老师,怎敢惹你不开心啊妹妹你别看这丫头长得倒胃口,她可是个大家小姐呢。”伍月赶紧笑着打圆场,拉过左小吟推到亚姝面前,故意顿了很久吊足了亚姝的胃口,才说,“她啊,是堂堂左家宰相之长女,名门闺秀左盈。” 这话一出,亚姝堆在赘肉间的三角小眼立刻亮了,却是有着几分不信说,“她是左盈?那个传说里美如天仙的左盈?”“恩呐,只可惜毁容了” 话刚落,一直冷眼旁观们的女囚都望向了左小吟,窃窃私语起来。“哈哈哈哈,很好,很好1亚姝放声大笑,震得左小吟耳朵都在发疼。没等左小吟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亚姝猛地揪住了衣领,捏紧她的下巴猛的抬起狠笑,“左盈啊左盈,没想到你这个凤凰也会有如此的下场?哈哈哈,你知道不知道我亚姝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大家小姐?!我真是欢喜的紧啊哈哈哈哈1她狂笑着一把将左小吟推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干脆的递给了伍月:“伍娘,我谢你送我这份礼!这下,我这最后一年的刑期就有新乐子了哈哈哈哈。” 伍月笑咪咪接了那银票,掩了嘴盈盈谢了一声,走到那小丫头面前低下身子小声说了一句:“小丫头,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好自为之吧,哈哈。”说完,她直起身,款款柔媚的扭着水蛇腰带着两个小卒走了。 厚重的铁门砰地一声关上。外面灰落落的阳光,被狠狠的隔绝在了铁栅的另一边。看着亚姝肥厚的脸上猖狂狠毒的笑,左小吟的心,亦跟着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绝望。 夜幕初降,监犯们都在放风作工时,鬼刺独自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临四间。走到门口,鬼刺的表情就有些冷。他开了门把药放在桌上,四下扫了一眼空荡的监牢,终于冷声唤道:“柳刍1 柳刍一溜小跑走了进来。看到鬼刺那冰冷的眼神,她忙不迭垂头认错:“大人,是小的疏忽了。今天下午罗伍月报于小的,说左盈犯错不改,不但顶撞了王顺还动手打了狱卒,按赣律第一千一千”她被那个律法条目憋的脸通红,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按赣律刑则第一千二百一十一条,男囚于外监加罪半年,女囚于女监加罪三月。”鬼刺淡漠的接了话去,看着那碗里沉沉的黑色汤药,“她现在在女监哪间?”“东一间。”柳刍犹豫了下,头低得更低了。“大人,我这就去把人给领回来。 鬼刺并没有再出言责怪,只是端起了药碗转身离开,“柳刍,赣律乃我主制,我会为了一小小女囚破了我们的律法?笑话。”出门的时候,鬼刺冷冷的抛下一句,“还有,我是当真不喜欢被人算计,尤其还是被我自己的手下算计。” 女监东一房内的一个角落里,左小吟正半蹲着扎着古怪别扭的马步,而嘴里则用牙齿叼着一个半大木桶。对面不远处半躺着几个女囚,为首的正是悍妇亚姝,正嬉笑着朝着左小吟的方向丢着石头。她们找的乐子,便是让左小吟蹲在那一动不能动,叼着桶,让她们丢石头进去,谁丢的多,算谁赢,赌点小钱玩。但是多半,这几个玩乐的女囚,都故意扔偏了石头。那些石块,不断地砸在左小吟脸上,身上,痛不堪言,更别提她已经如此僵硬的蹲在地上蹲了三个时辰。她有几次坚持不住倒在一边,被打得是头破血流。没办法,她只能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在心里企求她们快点玩累了自己好能休息一会。 终于,夜也深了,亚姝和那几个女囚玩腻了,伸了伸懒腰仰头便睡。左小吟刚想松开嘴,却不料一块大石头正中脑门,砸得她顿时头晕眼花。“别乱动!谁让你睡了?!告诉你小贱人,今天夜里你就给我叼着这个木桶叼上一夜!敢让我发现你动一下,我就砸碎了你的手脚,挑了你的筋,让你想动也动不成1亚姝狠狠威胁,左小吟晃了一下身体,强迫自己不能动。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女囚们陆续都已经睡着。只剩她自己叼着木桶,混身僵直疼痛难耐。更可怕的是,脸上和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断的发痒,使得她忍不住开始混身乱晃。愈加地,那痒和身上的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终于无法忍受,一松嘴,木桶直直地掉了下去。砰哐一声巨响,木桶里的石子全部滚了出来。这巨大的声音一下把女囚们都给惊醒,果然,亚姝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看到一边呆愣的左小吟,顿时愤怒了。她跳下床,几步就要走到左小吟面前。 左小吟害怕的想要逃跑,结果身体早就僵酸了,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她拼命的蜷起身体,抱紧了头,等着亚姝雨点般的毒打。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冲进来两个身着黑衣的冷面看守,一把制住了刚把拳头举起来的亚姝,另一个黑衣狱卒,则是拖起地上的左小吟,大声道:“狴司大人有令,带左盈去刑室侯审,闲杂人等速速退避1 左小吟看着那狱卒手里举着的火把,明明灭灭,衬得亚姝那张愤怒不得发泄的脸上更是阴森。什么刑室侯审,什么你争我斗,都不关她的事情了。她只是,好累,好痛。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昏了过去。 迷糊晕眩的状态下,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嘴巴上冰冰凉凉,很冷。有什么极苦的液体,顺着嘴角渗了进来。一点点苦到心里,好难受。左小吟闭紧了牙关,不愿意再尝半点。 渗入嘴巴里的液体被阻了半数,混沌着的意识里沾沾自喜的以为,不会在喝到那么苦的东西。一直僵持死咬的唇,忽然碰到一样温软的事物,缓缓的贴着左小吟的唇角,细密的轻触着,却是带着几分冷漠的冰凉。唇角好似被那不太熟练的温柔浸得化去,竟有些发甜,一点点地沁到心底。她被那动作弄的发痒,情不自禁的半张了嘴。一股青梅的清气,侵入到了口腔,伴随滑热的舌,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 无意识间,好象一直发冷发苦的心,竟一点点稍微暖了起来。连顺着那舌流入自己嘴里的苦到极至的药,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这到底是? 怀着心里好不容易恢复起的一丝温暖,她费尽力气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努力。 努力。 好似一个沉在梦里无法苏醒却又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人,回归现实的渴望远远大于了梦境的甜美。 左小吟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愣了。 鬼刺,也愣了。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对方的呼吸都在咫尺,亦无比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错愕的表情。 这距离是嘴贴着嘴,如素鹄交颈缠吻,又比鸳鸯痴醉双宿。 只不过她惊惶错愕,他不知所措。 苦肉计丑旦,草缝绝壁生。 那不知所措好象是一种错觉,鬼刺沉石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波澜转瞬即逝。他淡漠的直起身子,朝一边退了两步,转身单手轻敲了石面桌子:“既然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冰冷的话尾转了几转,随着他走出门的身影,湮灭在冰冷的刑室里。 左小吟扶着墙慢慢坐起,头痛欲裂。她端起桌上已被喂去一小半的黑色汤药,明晃晃地倒影着自己可怕的脸。光影陆离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猴急少年的轻笑:“小吟小吟,你让我亲一下下嘛”“笨蛋!羞死人了1“啊,亲到了1“啪”恼羞成怒的少女一对着不老实的少年头顶狠狠一巴掌,打得他捂着头委屈的瘪了嘴:“小吟你真凶,连撒娇都不会。就算真不会,偶尔装一下柔弱又不会死你这么好强,怎么能显示出我的大男子气概?你要知道,只有善于认输的女人才遭人疼的” 她默默地端起药碗一点点喝下去,药依旧很苦,却让她无比清醒的看着过去那些碎片一样的回忆低声冷笑。 善于认输的女人才遭人疼? 简止言,我谢谢你教给我的。 回到女监东一的时候,左小吟特意停了一下,把刚才在刑室里特意弄得狼狈凄惨的模样再次整理了一下。身后的看守开了门,把左小吟推了进去,她却一个踉跄狠狠扑倒在地,凄惨的哀号不止。看守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自己刚才有推这么大力气?纳闷的摇了摇头,砰得一声锁上了门。 左小吟这十分凄惨的模样,五分真五分假。鬼刺给的这药,每次喝完,虽然起初是疼痛难忍的再次折磨,但是最后却带着麻痹痛觉的一股让人无法自拔的后劲。她刻意演的一出戏,很快得到了回应。起初一直围成一团大声说笑的亚姝几人,转过头,看见左小吟如此狼狈的倒在地上,顿时笑得更是开心了。 亚姝走到左小吟面前,象拎一只蚂蚱一般拎着她的前领,“丑丫头,看起来在刑室里好好受了一场呢看来你这张脸,不仅不讨老娘我们喜欢,更不讨鬼刺的喜欢啊” 鬼刺?左小吟敏觉地抓住了这两个字。她隐约记起罗伍月说过,亚姝的表舅舅是狴司大人的老师。这般看来,原来她的表舅舅竟是鬼刺的老师?按辈分来讲,亚姝显是低于鬼刺,更不说现在她的生死还掌握在鬼刺手中。如此平辈不分从属级高的称呼,已经很是一种冷淡厌恶的表达了尽管亚姝乐于利用自己表舅舅和鬼刺的关系,却是厌恶鬼刺的紧。想到这里,左小吟哭哭啼啼地捂着眼指着胸口,又指了指门外面,丑陋的脸上又努力学出鬼刺那副面瘫表情,着实滑稽。 亚姝看着这丑丫头如斯惨样,对着她脑袋敲了两下,哈哈大笑:“得了丑丫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鬼刺折磨你不轻吧?” 左小吟赶快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后还双手合十朝着亚姝哀色企求,做出拿亚姝和鬼刺比较的动作,急于表达:“亚姝姐姐原来你是对我好的,是见不得我这新来的犯到鬼刺那恶人手里才如此教育于我的。我知错了,也知亚姝姐姐的菩萨心肠了1她一番动作滑稽而连贯,配合着那张丑陋狰狞的脸,在亚姝眼里竟然多少顺眼了两分。尤其是看到左小吟滑稽的学着观音的手势把她亚姝和观音比的时候,笑得顿时把眼睛眯进了满脸的里。“哈哈哈哈哈!来来你们看这个丑丫头,是不是有几分那戏班的丑旦模样?真要是鬼刺给她玩死了,倒也是失了很多乐子了。要是这丑丫头能说话,保不准是更是个好趣,绝对比那戏班子的趣头有彩得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滋事观虎斗,称霸第一步。 亚姝一把松了左小吟,对着她身上踩了两脚,把脚上的泥巴故意在左小吟的长发上蹭掉,回头对着那几个不断附和的女囚大笑道,“这丑丫头,从今天开始,就是咱东一间的丑戏旦!专门给老娘我演的,不准把这个丫头给我玩死了!什么时候老娘厌了,再把她给我弄巴弄巴作死了卷成肉泥扔出去。” 左小吟没敢去拉被亚姝踩在脚下挣着头皮的头发,死咬着牙关还继续装出一副可笑的丑旦模样。她从来没看过戏,更不知道丑旦是什么回事。她只是想认输求饶用苦肉计,把自己从一个众矢之的的显眼落魄闺秀,降到一个可有可无无人关注的悲惨小女囚。 虽然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是好歹,自己在这个女监有了一处小小的位置可以呆。 她的头发被人紧紧抓起,一绺绺地被生生拽掉,弄成更加可笑丑陋的样子。她配合着,努力夸张的大笑,或者大哭。 对面那些女囚们,有的鄙视不屑,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吃惊,有的冷漠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左小吟奇迹般的把这些女囚们的脸和所处的床位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左小吟,你做的很好。她一遍一遍地表扬着自己,象当时有个少年趴在她耳边轻声吹气,小吟,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很好了,不用为我这么拼命的。 为杀了你而拼命。 结果先不论,左小吟的初步目的却是达到了。一场屈辱的苦肉计,换来了初步融入这个小圈子的一个机会。作为亚姝认可的所谓“丑旦”,她好歹分到了一个床位。女监的床,是左小吟年幼时下人房里呆着的时候睡过的大通铺,靠着墙一拉线垒了半腿高的石床,上面潦草的铺了一堆乱草烂被。 左小吟分到的,是角落里最狭小的一个烂边角。靠着冷墙不说,连一床烂被都没有。她爬上床,小心的揽了一点稻草堆在角里,蜷成一团尽量保持身体的温度。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小小的拍了两下。她从迷糊里惊起,回过头看,却是躺在自己旁边的消瘦女子。她正胆小紧张地忽闪着眼睛,伸出手递给左小吟一个被子角,营养过于不良的脸蜡黄青白,伸过来的手象鬼爪一样可怕尖细。“我,我,我叫小蚂蚱。我比你早进来两天。给,给你,这里很冷的,别,别冻到。”这个消瘦的女孩子,眉眼细细,声音细细,说话却不甚伶俐。 左小吟却并没有接她的被子,推开她的手,翻过身继续睡觉。那个叫小蚂蚱的小女孩见她这样,僵了手,犹豫了半天才没有再次跟她说话。 习惯性的被噩梦惊醒,又是比晨训早了半个时辰。左小吟一头冷汗的坐起,身上的薄被却是掉了半个。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天还未亮,大通铺上横七竖八的睡着一群女囚,而那个小蚂蚱正蜷成一团睡得正香,大半个被子却竟盖在左小吟身上。 左小吟眼神暗了一下,轻轻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了小蚂蚱身上抱歉,不管你真心或许你假意,我都不能接受。 晨训的时候,左小吟才见识到监狱里更进一步的等级制度和特殊权利。比如亚姝这样钱多势大人狠,又上通柳刍这样的管事,下通罗伍月这样的官媒娘,称霸作恶在监牢里有特别床位特别饭食不说,还不用上工反是在一旁监工。不过,亚姝却并不是唯一享受这个待遇的。左小吟看了一下,在这个场子里,穿着囚衣却坐在树阴下乘凉监工的除了亚姝总共有六个人。其中两个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身旁站了四个显然是跟班的人。只有亚姝是孤零零的坐在一边,看向那边两人眼神里尽是愤怒和不屑。 左小吟暗自留了个心眼,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小蚂蚱,偷偷碰了她一下,说:“丑丫,别,别看了。被,被,西虎南狼两位大人看到你会,会没命的1“?”左小吟疑惑的看着她。 小蚂蚱把沉重的泥砖搬上左小吟的推车,低声说:“西,西虎,南,狼是两姐妹,是西间那边,那边的老大。和,和咱家,咱家老大素来不合的1“”左小吟点了点头,并未声张。西虎南狼?她又抬头看那边,却意外地看到其中一个略为高挑的女子,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其实两边的距离很远,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但是左小吟心里却猛的一个咯噔,赶忙低了头推了车就朝工地上转身就走。虽看不见那高挑女子的眉眼,却能感觉到她明显看到了自己。她心里暗自骂自己不小心,好不容易才摆脱一个狱霸的纠缠,再惹上另外两个,她还活不活了? 她暗自捏了自己的手心,把一车泥砖倒进工地土堆上。一星浅浅的绿芽吸引了她的视线一株小草,正在满是砖石的缝隙里默默抽出绿丝。树挪死,人挪活,草缝绝处生。 左小吟弯下腰,装成拣石头的样子为那小草扒开了更大一处缝隙。初时,简止言送给她一打草环,后来,是花镯,再后来,是翠玉镯子,再再后来,是她都说不上名字的名贵珠宝。 她不想他那么累,无数次的劝他不要再拼命去应酬赴宴,结交那些狐朋狗友。 他只是温暖的朝她笑,一次比一次送上更加贵重的礼物,告诉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不能一辈子让我喜欢的人戴草环,更不可能一辈子是下人。” 她朝着一边对自己伸出手的小蚂蚱笑了笑,转过身朝着亚姝走了过去。 哪怕是在监狱,她也不能一直作为一个丑旦活着,强者为长。 那个位置,别人能坐得,她左小吟亦可以。她不能在这里沉默的等着别人来欺负她,或者屈辱苟活等着坐穿牢房。 要逃,就要逃的漂亮。 滋事观虎斗,称霸第一步。 老槐树下光影班驳,映得亚姝脸上阴晴不定。她挑了挑眼,不耐地看着左小吟说:“你来干吗?” 左小吟尽量乖巧的低着头退到亚姝背后,小心地拿捏上亚姝的肩膀。亚姝刚想发火,酸痛的肩膀却在左小吟手下变得轻松了许多。左小吟伶俐得察觉到亚姝的表情,她好歹以前是做丫鬟出身的,干得尽是服侍人的活。最简单的拿肩捶背捏腿,她自是熟落的紧。 亚姝眯了眼睛,朝她笑:“想不到这大家小姐做服侍起来人到是不输给下人埃”她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冷眼瞥着另外一边坐着的西虎南狼两姐妹。 其中那个高挑单薄的女子,显然看到这里的一切,却并未吭声,依旧和另外一个女囚有说有笑。亚姝看她这反应,更是恼怒的紧,扭过头对左小吟狠狠地凶:“快点给老娘滚过来捶腿!跪下来!怎么这么没眼神?1 左小吟赶忙跑到她面前,半跪在她脚下,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一边肩膀。另一只腿抱在怀里,把握好力道有轻有重的按捏。她一副卑躬屈膝的夸张模样,不但满足了亚姝虚荣的攀比心,也惹了一干女囚和狱卒的注目。非议和争论,不断响起。亚姝却是被左小吟服侍得舒爽,更是过分的把脚狠踩在她的一只胳膊上,刻意加力。“丑丫,看不出来,你这大小姐股子里却是个贱骨头。非得自己跑过来巴巴地伺候老娘,你说你是不是个狗奴才?” 左小吟异常干脆的点了点头,并且极其温顺的笑。 亚姝果然大为开心,对着左小吟的脸啪啪地拍打着,笑,“你看你这般乖巧听话,就差没长尾巴冲我摇了矮狗奴才,难不成,你还会狗叫?” 左小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亚姝。背后的眼睛和议论声,戳的她脊梁骨不断的发酸发软。咬了咬牙,她笑着张开了嘴。“汪,汪。”左小吟起初的声音不大,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字。她的尊严,早已经被那个男人踩成了碎片,与其被人亲手扯破,还不如自己亲手粉碎换一块垫脚石。她一次一次学着狗叫,从开始的小声,变得愈加响亮。 监场上起初的议论纷纷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不断大声学着狗叫的可怜女囚。从一开始的可怜,到最后的鄙视,厌恶,变成了满场轰笑。 从今天开始,左小吟知道自己已没了尊严,成了一个了最低下最卑劣的贱奴才。 打碎牙算什么?和血吃下去又算什么? 能填饱肚子活下来爬上去,那才是她所要的。 她安静的想着,如望的看着亚姝满意夸张的笑容,听着她高兴的宣布:“丑丫你真是个狗奴才,从今个儿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哈哈哈1 亚姝把脚抬了起来,左小吟腿早麻了,笑也麻了,心也麻了。可是她不在乎,忙不迭的站起谢恩,站在亚姝背后为她端茶送水。“呦,亚姝姐姐你这是从哪得的这么逗趣的小奴才埃”对面冷眼旁观的两姐妹终于有人耐不住了,却并不是那个身材纤细瘦长的。 那个说话的女子摇摇站起,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旁边高挑身段的另一个女子,扶了她的手,一步三晃的走到亚姝面前。 走了近了,左小吟才察觉那女人面相善颜,和颜悦色的眉眼平淡的出奇。而另一个高挑个子的女子,松散着发,流苏铜带绕过额前,半长的黑发前拢,一直遮挡着眉眼使得人的存在感降低了很多,偶尔看见若隐若现的眼神却是让左小吟有些忌惮刚才看她的,就是这个女人。 亚姝却并不起身,不耐烦的抬手朝左小吟挥了挥,笑“呦,虎丫头,你自家的那两个狗奴才不是也有趣的紧么?”“呵呵,亚姐当真说笑了。咳咳,我那两位妹妹怎比得上姐姐新招的这个小丫头,聪明伶俐的紧。我倒是挺喜欢,姐姐如果不方便在场子要的话,送给妹妹如何?”那个有些柔弱的女子掩了嘴,时不时的咳着,断断续续的说着,看向左小吟的时候表情极为和善。 只可惜亚姝显然是不买西虎的帐,冷笑了两声说:“虎丫头,你打我耳光没打够吧?你不腻味我都腻味了。每次我亚姝看上的人,你必从我手里抢走,你瞅瞅你身后的那四个奴才,有几个是我亚姝的?我东间每出能人,你必夺走,你胃口到是不小矮”“亚姐哪的话,那狱中换房是常有之事,我西虎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说抢姐姐人就抢呢?现亚姐偏生带了个这么讨趣的,哦对,叫左盈是吧?她让亚姐喜欢,着实也让我看着欢喜埃”西虎面不改色,继续婉笑。 亚姝终于毛了,猛地起身,指着西虎的鼻子大骂:“你的西虎,别给你鼻子你上脸!吗的,我东一间每次来有油水的人,你必抢我东一间每次来个有趣的乐子,你照样还抢!你的,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现在这个宰相的女儿你又想抢?!别以为你仗着你那野汉子就能跟我斗,我告诉你,惹毛了老娘老娘现在就废了你1 一边一直沉默低头的南狼却忽然出手了,她动作极快,左手抬起拉过西虎转到背后,右手轻松挡住亚姝愤怒的手并狠狠扭祝“亚姝,我姐看上的人,迟早是我们的。”说完,她若有若无的看了站在一边正看好戏的左小吟,挡在刘海下面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暗的光线。 左小吟看到那个视线,心头再次一凉。这个西虎南狼,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更不好惹。她下意识地往亚姝背后躲了一躲,心知现在绝对不能让亚姝觉得她是个麻烦,虽然不知道亚姝到底忌惮着这两个人什么,但是她绝对应该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让亚姝一不做二不休和那两个人对干起来。 狗咬狗,咬不死也无所谓,两败俱伤更好。摩擦什么的,只要制造,总会有的。 想到这,左小吟急冲冲跑到亚姝前面,一把抱住了亚姝的胳膊,大声摇头拼命把亚姝朝后拉。而且还不断朝着南狼呲牙咧嘴,大有愤怒要拼的意思。 亚姝看在眼里,更觉得恼羞成怒,身后东一间的女囚大多是畏惧她才跟在她左右。如此时刻,却并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她造势。而西虎南狼那边,却是陆续围上了很多人。如今,竟然只有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丑陋小丫头敢为自己拼命?! 这梁子是架起来了,火更是蹭蹭的点了起来。亚姝嗷嗷一声怪叫,一把将左小吟朝后一推,朝着南狼就拳头招呼了过去。 左小吟站在一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冷笑的看着亚姝和南狼打斗。两个人拳脚工夫都不差,但是明显亚姝半路出家,而南狼一直根本就如同逗老鼠一般捉弄着肥胖的亚姝。几个回合下来,亚姝是一点便宜没捞着。 眼看亚姝愤怒接近爆发点,而且大有拼命之势的时候,一声冷冷的传喝止住了场上的骚乱。“大胆!何人敢如此造次1 话音刚落,两队全副武装的看守士兵就冲了进来将两边骚动的人群给团团围住,而亚姝西虎南狼也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左小吟一听那声音,心里立刻暗叫一声糟糕,赶忙低头顺眼试图朝人群的深处挤一挤。 然而,在看守和囚犯们自动让出的道路里,依旧是一袭素袍的鬼刺冷气森森地朝着左小吟直接走了过来。 经过西狼南虎亚姝三人的时候,他只是淡漠的下了命令:“监场闹事,黑箱三天,即时生效1听到这个判决,亚姝三人的脸色俱是有些不好看。可只能被看守压着,走了出去。 左小吟一直低着头,不愿也不敢去看鬼刺那冷气森森的脸。他停在她面前,低着头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轻道:“左小吟,别拿别人的帐钱打自己的算盘。小打小闹也就随你,惹大了搞砸了,自己赔钱赔脸还得记得要赔命。” 这一句半透半明的话,顿时在左小吟心底幽幽刮起了一阵冷风。她太过急功近利,做的动作太大,连鬼刺这个家伙都给惊动。 她果然还是需要更多更完善的计划。她在心里默默打着更多的主意,面上却是对着鬼刺极其迷茫的傻笑。 回到东一间,左小吟的地位明显发生了变化。不但起初围在亚姝身边的那几个女囚,看她的眼神从开始的不屑变成了忌惮,连左小吟的床位和饭食也立刻提高了一个水平。亦有陆陆续续的女囚开始接近左小吟,面上是明显的逢迎和笑脸,背后却是唾沫和鄙视。左小吟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却还是傻傻愣愣胆胆小她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作为刚被亚姝承认的一个奴才,锋芒太硬,绝对会未成气候就被掐死。那些女囚对她越好,她越是把那人记成第一个要防备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琼桃惹杏雪,再遇不能识。 三天哎。 左小吟坐在床上看着那群女囚,默默的计算着。亚姝被关的这三天内,对她而言,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心思打定,背地里偷偷的笼络着这些女囚,一步一步地瓦解着亚姝的关系。 首先是最不买亚姝帐的几个人:一个是疯子,可以排除另外两个是单纯的害怕亚姝而不得不反抗她的人。害怕这种感情,大抵是最好利用也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既然这两个人害怕亚姝,她就给她们先吃定心丸,让她们知道,她左小吟和亚姝是不一样的,是不会残害她们的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在对付这两个人的时候,左小吟可谓是展现出了自己最无害的一面。不过,却也多亏了小蚂蚱。小蚂蚱和这两个人关系本身不错,左小吟利用小蚂蚱更是将这两个害怕亚姝的人给一步一步拉拢了过来。 其次,是忌惮亚姝不得不屈服的人:大概有三四个人,左小吟对待她们几个的时候,却是先在她们心中树立了一个高位的形象她是亚姝身边的红人,可以为她们出头。给了她们利益保障之后,这三四个人也被左小吟轻松拿下。 最后,便是亚姝关系里最牢固也是一旦得到就不会撼动的关键圈子。就是单纯地跟在亚姝身边很久的两个人,老二和老三。这两个人,算是亚姝关系里最紧密的人。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人和亚姝也不是完全的一心。要不然,和南狼起冲突的那次,她两个人早该出头了。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老二和老三也已经起了二心。一举一动里,老二和老三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不做二不休的狠毒样子。左小吟已经大致猜出她们在计划什么:无非是因为这次和西虎南狼的事情,亚姝一旦回了东一间,铁定会和老二和老三翻脸。与其等着被亚姝整死,还不如先一步瓦解亚姝的关系架空亚姝自己当老大。 可惜的是,不只是你们有这样的计划埃左小吟笑着看着枕头上出现的铁钉,轻轻将它扔在了地上。想干掉我?没那么容易。 左小吟这三日来,一面和老二老三勾心斗角防备着被害,一面偷偷架空瓦解着亚姝的关系。依旧每天夜里被鬼刺喊走,喝药。鬼刺自上次在监场上警告过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多余的话。 天时地利人合。 她左小吟再不好好利用就真是个笨蛋了。 第三日,亚姝被人从黑箱里扔回东一间的时候,碰到了让她永远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因为那个丑陋恐怖的鬼丫头,竟然冲上来猛地抱住她将她扑倒在地。 随即,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让亚姝傻在了当常对面的老二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倒在亚姝怀里的左小吟,手里握着短刀的她,同样呆住了。 亚姝瞬间反应了过来,将怀里丑陋的小丫头翻过身来,小丫头嘴里翻着血沫,虚弱地朝她笑着指着门外,让她逃。 荒唐。 亚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起了这两个字。 何其荒唐? 她当成手足的姐妹,不但不帮自己,反而要杀自己。 她当成奴才的丑丫头,拼死互了她。 荒唐啊!!!!! 亚姝仰天大叫两声,一把将左小吟抗在了肩上,一个回旋踢将老二给撂趴在地。“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我亚姝狱霸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被亚姝甩到肩膀上的时候,左小吟呲牙咧嘴的在心里嘀咕:“我好歹是个伤患你这样抗着我打架会玩死我的。”但是很快,她就连调侃自己的心都没了。背上被狠狠捅的那一刀,虽然是她有所防备下故意撞上去的,但是那怎么说也是一个血窟窿啊,那血流的跟不要钱一样的,她苦笑了两声,小心地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 结果证明,左小吟这次以身犯险押宝押对了。发狂地亚姝和一头野兽一样,半调子的老二和老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暴怒地在踩着老二的手,拿着刚才那把短刀直接将她的左手生生给卸了下来扔在了地上。滚热的血飙在了左小吟脸上,滑到心口里却是有些发寒。她默默地看着地上不断惨叫哀号的老二,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差点就是她了。 女囚们的骚乱和惊慌,不一会就招来了人。门被猛地打开,两个狱卒带着守卫冲了进来将骚乱的女囚团团围祝看到这阵势,为首的柳刍只是微微皱了眉头,扭头问一边媚笑的罗伍月:“亚姝是你保的人,出了这岔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伍月拿小帕子掩了嘴,扭着水蛇腰走到亚姝面前,蹲下来招呼了两个狱卒将半死不活的老二和老三给搬出去。这边起身看了看亚姝,刚想开口,却又看见她肩上的左小吟,却终于有些迷茫的神色:“亚姝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姝慢慢将肩上的左小吟给拉下来抱在怀里,跟护崽一样提防地看着罗伍月:“伍娘,这事是因我而起,不要找这小丫头麻烦。”“”罗伍月更是惊讶了,看到左小吟身上的血,“难道?”“没什么难道,柳大人,我想求您件事情。”亚姝干脆的绕过暗自撇嘴的罗伍月,走到柳刍面前抱着左小吟啪地一下半跪了下去:“柳大人,您得救救这个丫头。我身上现还有三百银票,立刻就可以给您。如果不够,我还可以让家里人再龋”一向暴躁的亚姝,此刻低着头第一次向柳刍真正屈服。 左小吟晕晕忽忽地想,其实亚姝或许没她心里算计得那么坏吧。只记得柳刍的表情阴晴不定地闪烁了几下,“来人,带左盈去医监。”听到这句话后,左小吟头一歪,踏踏实实地干脆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果然又见到鬼刺那张冰山脸,左小吟是已然习惯的紧了。她也没看他,费力地抬起胳膊,动了两下腰,感觉到背上那个血窟窿被好好的医治过才放心地继续闭眼准备睡觉。 一直沉默不语的鬼刺却是没有忍住,冷声道:“左小吟,你到是个能折腾的主。” 左小吟闭目养神,笔直地挺尸。 鬼刺走过来,啪地一声把药碗甩在她面前:“你现在说一两句话不是问题,别给我装聋作哑。你到底想怎么样?”“咳呜。”左小吟翻了个身,朝着鬼刺傻傻一笑,端起药碗仰头喝下,闭着眼说:“想咳,咳,活,活下去。”在连续喝了几天这毒药之后,她是能稍微说一点句简单的话了,只是她却懒得说了。有太多太多事情,言语上的苍白已经早让她明白什么叫语不成事,情不为理。 鬼刺冷笑了两声,“自己朝刀口上撞的人还告诉我想活下去?”他顿了一下,朝她身上扔了一床被子,“我不管你究竟要折腾什么,但是你既然喝了我的毒,想成为我的人证活下去,就给我好生呆着。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远大于你的价值,我会亲手解决了你。”他倒是一向直接,声音依旧清淡,只是那狠毒和冷漠却已然更重了几分。 他看左小吟没有什么反应,转身推开门走出去。“今天夜里你就在医监睡吧。明日回去,做好心理准备,亚姝估计会带你见一个人。” 次日,左小吟回去监狱的时候,已经俨然成为了亚姝的手足姐妹,东一间真正的不二交椅。那些起初被她笼络的女囚,看她的眼神多了许多的敬畏。左小吟并未预料到,在监狱这种地方,为老大出头带伤,会有多高的的荣誉和地位。 亚姝早就吩咐下去,小蚂蚱和另外一个瘦小的女囚象丫鬟一样亲自伺候着左小吟。看着正在给自己小心捏腿的小蚂蚱,左小吟心里的不自在在脸上就变成了诚惶诚恐的低三下四。她如此客气的态度,让亚姝更是满意:这小丫头还倒是不居功,倒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主。她看着左小吟,竟然发现那张丑陋恐怖的脸变得不再那么另人厌恶,反而是越看越顺眼。想到这里,她哈哈大笑两声,挥了挥手让一边的女囚退到一边,勾着左小吟的肩膀低声说:“来,今天中午监场上,我带你去见个人。” 左小吟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却在猜测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鬼刺会知道亚姝会做什么呢?“哈哈,盈妹子,我带你去见的,可是这个地方真正的老大。”她低声言语,眼睛里却尽是佩服和向往。 真正的老大? 午时监场休息的时候,亚姝把嘴里最后一口馒头咽到肚子里,神秘兮兮地趴在左小吟耳朵边说:“盈妹子,知道这大狴司里最可怕的地方是哪么?”“?”左小吟指了指那边的刑房。 亚姝笑笑摇了摇头,走到一直在巡视的一个狱卒身边耳语了几句拿了一个木牌。随即朝着左小吟看过来,勾勾手示意左小吟跟着她走过去。那方向和朝着女监完全相反,穿过了两条狭长的耳廊,来到一个挂着巨大铜制凶兽的铁门。上书两个大纂体:内监。 亚姝从一旁的侧柱里走进旁边的暗廊,敲了敲对面的铁窗,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她赶忙把木牌放进那人手里,等了好大一会,那门才哗铛哗铛的响起。 左小吟赶忙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四周高墙之上架起的冷森森的箭架,守卫比女监和外监都严密的太多了埃她心里嘀咕着,跟着亚姝进了一个黑暗的牢房之内。这牢房比起她起初呆着的牢房也好,和女监也好,都是大不相同的。 每个房间都是没有光亮的,里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监房亦很大,里面的构造看不清楚,但是好象哗啦啦的只能听见不知从哪来的冰冷水声。 在那只有几盏油灯的走廊里,左小吟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心里忍不住发寒。这内监里到底关着些什么人,那种压抑恐怖的气息,简直比女监和外监要重上百倍。这里甚至,好象就没有活人一般,走了这么久,不但连一个狱卒都没看到,甚至连囚犯亦是隐藏在黑暗的监牢深处未曾让她看到过。 走到一个拱形的门前,亚姝停了下来转过头跟她说:“你记住,一会进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能有任何反应。惹到这里面的人,别说是我,就是老天爷都救不了你。” 左小吟紧张的点了点头。 亚姝转过头,深呼吸了两口气,敲了敲门:“彰爷,我是小亚,我带了个人来见您。” 许久。 啪嚓门应声而开。 有那么一瞬间,左小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多么恐怖的监牢,反而与她一直记着不曾忘却的某处地方惊人的相似檀木的房间构架,门处摆着青铜小镡,典雅别致古韵古香,尤如上等人家的厅房。而那房间里三三两两正站了几个身着囚衣的人,就算是那些囚衣,也明显的是上等的丝料。她看得有些傻,直到亚姝猛地拉了她一下,她才踉跄着跟着走了进去。 看到她们两人,那些或坐或站的人却并没有多看她们,只是亚姝却一直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小心引着左小吟朝厅房内室走着。 内室外面挂了琉璃的珠帘,斑斓五色。内里人影三四,正站着互相交谈。亚姝极其恭谨地在门口禀:“彰爷,是我,小亚。我带了一个新人,想给您见见。” 里面那低声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莫了才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亚姝赶快领着左小吟走了进去。 房间内正站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身着堇衣的陌生中年人正捋着胡须坐在那里看着她,另外站在一旁相当恭谨的两个女子,是左小吟所认识的人竟是西虎南狼。 而最后那个一直侧首而立,双手后支在窗台上几分不羁的男人,俊美无双的脸上正浮现着和左小吟如出一辄的惊讶。“”左小吟傻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半眯着眼,嘴角勾着杏雪一般温柔甜美的笑。 乔乔楚? 吃惊太过,连那中年男人咳了几声问她话她都未反应过来。直到一旁地亚姝掐了她腰间一把,左小吟才忙低下头,朝着几人行了花礼。 那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旁边兀自悠闲淡笑的乔楚,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就是小亚说的那个叫左盈的姑娘对吧?” 左小吟拘谨的点了点头。“看样子,你似乎认识我这贤弟?”中年男人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衣摆。 左小吟愣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西虎却是急忙忙插了嘴。她一步三晃地走到中年男人身后,为他轻轻捏着肩膀笑道:“彰爷,这丑丫头怎么可能认识乔大哥?”语未毕,还故意挑起素淡的眉眼朝着乔楚看了一眼,暗盈秋波款款。 亚姝却也急了,小声嘀咕:“盈妹子,你要是认识这个男人,就赶快承认了啊!绝对不能让西虎把那人给勾走1 这暗涌四起间,左小吟有些犹豫的偷偷抬眼看着乔楚。他倒是毫不避讳,斜靠着窗台抬眼直直看她,笑颜然然。 只看了那人风清云淡的笑靥,她心思却已一下就定了。她怎么可能,再幻想依靠着会这么对她笑的男人。“”左小吟干脆摇了摇头。 乔楚嘴角的笑更浓了,璀璨的眸子里闪着明显的玩味兴致。这小丫头,倒是每次都出乎他的意料。要是让这小丫头知道,他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成为这个彰爷的心腹,多半是她的原因,她会不会象他一样吃惊呢? 西虎松了一口气,朝着南狼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亚姝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拉过左小吟说:“彰爷,别看我这盈妹子长得是丑了点糁人了点还不太灵光,但是绝对是个好苗子!这丫头昨个儿为了我挨了一刀,我就琢磨着这丫头估计可以入得了彰爷的眼。我亚姝是个大老粗,您也知道,可就冲着这一刀,我怎么也得分她半杯羹不是?” 彰爷一直捋着胡须,表情安稳而默然不语。上挑的眼睛里不时闪过的精光,让左小吟心里有些发憷。久久,他终于抬起胳膊指着左小吟说:“小丫头,你知道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左小吟诚实的摇了摇头。彰爷端起一边的茶碗,喝了几口才说:“你不认识我也应该,当年我子穆兄把酒夜话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听说,子穆兄现在关在水牢里情况很是不好埃啧啧。我这堂堂国舅爷能在这里享着晚年清福,还多亏了子穆兄呢。哎,故人相逢,想不到十多年未见子穆兄却先见到了她的掌上明珠,如今竟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 “”左小吟的脸刷一下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被逼走浪尖,欲来山雨寒。 子穆。左卫,他亲生父亲,字子穆。她彼时在下人堆里曾听过这些风言风语,说咱家左老爷多么厉害,把当朝皇帝陛下的大舅子都给扳倒。这些流言,她只是一笑而过,当成谣传听过便也忘记了。可如今,却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冤家路窄?左小吟心里苦笑。“哎,你也知道,坐牢的日子是当真无聊的紧。多亏了陛下厚爱,我这骨头还算活得不错。一直琢磨着再见到子穆兄后我该准备怎么样一份厚礼给他,可现在,倒是不用了。盈丫头啊,你到是和你爹当真不象。你爹是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你倒是喜欢替人挡刀子。哈哈,有趣得紧埃” 彰爷话完,左小吟还没慌,亚姝却是慌了。她一把将左小吟拉到背后,深深地朝着彰爷行了个大礼,急急的道歉:“彰爷,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是小亚我的疏忽,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成不?咱混老江湖的的大老粗还知道一句话,大人不记小人过,您真的不要”她一番话还没说完,那边西虎却是狠咳了几声打断她的话,笑说:“亚姐您这是说彰爷还没大老粗明白事理?”“都别说了。”一直沉默看戏的乔楚终于出声打断她们的争吵,直起身来扒着彰爷的肩膀,带着三分痞的笑说:“彰爷,我想您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不是么?今个儿是亚姝带的人,是过得了审,还是过不了您总得给句话说吧。” 彰爷点了点头,抬起手朝门外挥了两下:“来人。” 随即进来两个身着黑色囚衣的男人,满脸横肉,一抱拳走到左小吟面前把她直接架起。看到这架势,亚姝顿时着急了想去拦,西虎则是和南狼站在一起看笑话,而乔楚则是沉着表情不声不语。 被紧紧抓起的左小吟并没有反抗,低下头捏着手心里的冷汗,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抬起头笑着张开了嘴。“彰伯伯。” 这声极是赌博的唤,将时出了口,便是几人各自表情都略微有些惊诧。唯一淡定不语地,只有彰爷捋着胡须的手顿了下来,微颔了下首示意那两个壮汉放开她。“盈丫头倒是可以说话了?”他挑眉望向那边惊讶不已的亚姝,显然对于亚姝的情报有些恼意,“不过,你这称呼可真是折杀老夫了。” 左小吟捏了手心的汗,走到彰爷面前,弯下腰略垂眼明显的退让和甘于俯首。她诚恳的望着彰爷,唯一完好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虚假和闪躲。“彰唔咳,彰伯伯,”她嗓子开始灼热的烧着,喉咙里刚恢复一点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渐渐绽放,血沫在嗓子眼里翻滚,不断提醒她,她坚持不了多久。可就算这样,她依旧面色如常,继续字字铿锵不卑不亢。“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理的晚辈。早些年曾听家父提起过彰伯伯,知道您是怎么样一位人物。家父常常教育我,一如朝堂为其主,身不由己。左家一朝没落,落井下石这样的事情早已被太多人做绝了。您看我这张脸,听听我这声音,是多少人怨我家父恨我家父的结果?可我只是一三步不得出家门的小女子,做何犯错该招惹此般责难?我如今见到彰伯伯在如此困窘之地还能如此龙朝虎精,便知家父所言非虚,彰伯伯断是不会拘小节,更不会如那些不能成器只知欺小踩弱的小人一般。” 这番话,被她一下人道来,倒真比一个大家闺秀一样。她心里虚虚惶惶,几分苦笑,几分无奈。 彼年,那个少年曾戳着她的额头训她:“瞧你这野样子,拜托你好歹也是左卫的闺女好不好,不能成大家闺秀就成个小家碧玉也行啊1 她恼羞成怒狠掐他的腰,不依不饶。 他为了不挨打只能拼命得抱着她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 面皮薄脾气倔的左小吟偷偷还是学了。跟着小姐身边,不断的扭着腰,说那些温润圆滑的得体苏字。 她有好好学,亦会过得好不过,是在监狱里吧。 她掐着心思,寻着早年简止言非要教她学那些大家闺秀学的语气和口吻。把话说圆了又不能全部点破,还得把自己的弱势说出又不能太没骨气,又得把彰爷给捧到高处让他不好当众翻脸给他台阶让他直接下来不至于掐着她不放。 听了这番话,彰爷沉默了很久,一直盯着左小吟的眼睛看,好象要把她看透彻一般。就在左小吟被他看得快要发虚的时候,彰爷忽然拊掌而大笑,“好,好,好!左卫这老狐狸,当真养了一个小狐狸!只可惜,他顾虑太多,倒是没你这年轻人的胆量和气魄!盈丫头看你这胆识,一个小小女监,是关不住你的埃”他站起身来,随手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让一边一直浅笑的乔楚递给她,“盈丫头,从今个儿起,女监只你为大。如何?” 晚春的半午,燥气已渐端倪,从内监出来之后,左小吟后背就已经燥了一身汗来。旁边的亚姝脸上亦是挂着汗,离她不远不近的走着,对她更是一改先前热情的态度,不冷不热。至于身后的西虎南狼,尤其是西虎,却是罕奇地对左小吟更加热络了几分。 左小吟讪讪地抓着手心里的玉牌,尽量客气地回避着西虎的热情,亦对亚姝态度忽然的转变有些不知所措。 起初刚拿到这象征着女监黑暗面里最高权力的玉牌之时,左小吟心里几乎是乐翻了天。她自顾自地以为,自己一番话滴水不漏连一个权倾一时的强势人物都给说服,更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直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心里美到了家,骄傲到了头。 手里的玉牌,好象是一块闪耀着黄金和美玉的辉煌大门,等着迎接她象一个得胜将军一样从这个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左小吟正兀自幻想着,一直未跟她说过半句话的乔楚看似无意帮她推门的时候,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姑娘,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多半是用来砸死人的。” 她当时的确是吃惊回头看他,可乔楚却依旧是一副淡笑轻佻的模样,丝毫没有一分正经表情。于是左小吟想,她大概是听错了。 可如今,一步一步走出这内监进入女监的地盘之后,她才明白,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而当她真正懂得,这块玉牌带给她的到底是什么结局的时候,她十几年来忍耐的脾气一下毁于问候那个姓彰的老狐狸全家一百遍。 女监。 共十九间,东有十间,西有九间,平均一间约为二十人。东间地段暗地里,自然是听命于东一间老大亚姝。而西间地段,则是西三间西虎南狼的地盘。东间西间争斗了这么久,却一直未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大。 众所周知,关押女囚的女监也好,关押一般刑犯的外监也好,明里的地头归掌狱者之如柳刍王顺等人来管暗地里则是由阶级明确的狱霸来统筹压制。 而关押朝廷重犯,比如皇亲国戚,又之如滔天大罪的死囚,则是关押在大狴司最恐怖的内监。内监恐怖不是因为明地里狱卒们上的私刑,而是那里面关押着的全部都是杀人不眨眼,噬血成狂,之如妖魔一般可怕的存在。 内监的可怕,是因为它所关押的人。 而在这么可怕的地方里所出来的狱霸,能压制住那些恐怖囚犯的人,自然在暗地里也就是这大狴司暗影世界里真正的皇帝。 彰爷,就是这个现任皇帝。 听着鬼刺极其淡漠的跟她解释完这大狴司复杂的权力关系结构,左小吟头疼欲裂,捏着药碗就想直接砸自己脑袋上撞死算了。她居然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她竟然相信了一个和左卫有着深仇大恨的老家伙?她简直是个白痴! 如今,她一个初入女监仅仅数天的丑丫头,一步登天坐上了一直权力平衡着的女监之首,这不是摆明要送她去死? 好不容易笼络到的亚姝,只不过现下碍于她好歹有恩于己,还未曾和她翻脸。只可惜,左小吟深切的明白,亚姝或许可以容忍她左小吟和她平起平坐,但是绝对不可能容忍她一小小丫头反高于她一头。反目,只是迟早。而西虎南狼,更不用说,早是在一边虎视耽耽随时准备吞掉自己。 她现在基本已没有一丝人脉关系,如此下来,诺大一个女监,她要如何为大?!“从今天开始,女监只你为大。” 真是只她为大啊!她也得有命为大才是啊!左小吟苦笑着端起药碗,猛地灌到嘴里。 彰老狐狸,借刀杀人,笑啖活人,你够狠! 鬼刺看着左小吟喝完药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放下手里正看着的书,有些出神。这些日子里,大狴司外监,女监,内监三处地段,权力斗争愈演愈烈。他本是从来不愿管这些事情,也就随着那些人闹腾。只如今,却多了几个让他不得不头疼的人。 最开始就是那个彰恩虬,作为当朝的国舅,处在内监凭着当时在朝廷里就翻云覆雨的能耐,亦是过的潇洒自在,他鬼刺也无可耐何地由着他皇亲国戚,自不是他可以动得。更何况,自从彰恩虬来了以后,内监里那些妖魔一样的存在也安分了不少。 可为什么这么一个家伙,会把左小吟给推到了如今这权力争斗的风口浪尖?真的只是因为假“左盈”是他彰恩虬夙敌左卫之女? 再来,便是乔楚。 这是他第二头疼的人。 他想起乔楚前些日子跟他做的交易,心里更是没谱了。看着那油灯灼灼的燃着,念起当时乔楚回到牢狱里看到左小吟空掉的临四间囚房之后,转身第一次沉着脸对他说:“鬼刺,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啊,他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为了这个大概已经从骨子里烂掉的王朝,他早就没了选择。 第三头疼的人,就是左小吟。油灯啪啪地烧着,似乎点着了扑火的飞蛾。他揉了太阳穴,仿佛要把心里一股没来由地错觉给抹杀掉。 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些该死的看不见说不清的暗涌是自从左小吟这个女人进来之后才有的? 不论如何,只希望这场争斗,能平静的过去。 左小吟啊,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太多的赌注,你千万别象这飞蛾一般 偏偏,这世上有太多事情赶了巧。 左小吟被狱卒押着走进东一间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思,全被她压制成了几个深呼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事已至此,她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算到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她看到眼前这几个不速之客的时候,她并未有太大反应。 罗伍月正笑咪咪的坐在东一间床上,跟亚姝有说有笑。见她进来,却是挑了挑眉,风情万种的走上前来挽住左小吟的胳膊,亲昵笑道:“呦,这不是盈姐姐么。” 左小吟自是不愿和这女人有半分瓜葛,赶忙不着痕迹的推开罗伍月,诚惶诚恐:“罗,罗大人,咳咳,说笑了,说笑了。”“姐姐可以说话了?真是有福!我伍娘一眼就能看出来盈姐姐是个有福的姑娘,看,被我伍娘猜对了吧!不过话说回来,盈姐姐,您这难道是还记着前几天那次小误会?”罗伍月轻轻掩口,丹凤眼含着狐笑,真假难分。 左小吟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边兀自冷脸抽着大烟袋子的亚姝。亚姝亦看见她明显的求助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别开头,继续抽着闷烟。这下,左小吟只能苦笑着看向罗伍月尽量装傻的笑着:“罗大人,您,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黑亮狭长的眼瞳滴溜溜转了两圈,罗伍月笑的更加甜了,“盈姐姐,如今您是女监之首,我这小小官媒娘,自然是得来给您打个招呼,以后我们之间得多多担待不是?”“您想要什么样的担待?”“盈姐姐真是心神灵慧的紧。既然您都把话挑明了,我也就把话给您说白了吧。”罗伍月笑了笑,示意左小吟附耳过来,轻轻耳语,“我要你和我一起,把西间那边给吞了。四六开,我六,你四。”“”左小吟半天傻在原地,很久才木木地回问,“什么意思?”“呦呵呵,盈姐姐您还不知这的规矩吧。你说我罗伍月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着劲朝上爬,图的是个什么?您可着劲的奔着上头跑,又为了什么?不都是图一利?这利,对男人来说大概还有个女人图,有个权图。咱们呢?有个几只金珠翠花戴戴,也就知足了。以前吧,我和亚姐姐坐东间赚了点小钱,可都一直没什么大油水。东间这些穷酸的女囚,也就那么多薄利了。不过西间那边,比咱地大比咱人多不说,关的都是短期囚犯,换囚换的频繁,那些新人,可都是一大吊一大吊的金子银子埃今个儿这老天把您送给我们了,您手里有玉牌,有彰爷亲自罩着您,西间那块肥肉不是就摆在咱面前等着咱吃?”罗伍月眉眼含笑,好似恨不得现在就拿块算盘在左小吟面前亲自打个精脆,让她好好听听金豆子银豆子乱蹦的欢快声音。 罗伍月把算盘给左小吟打清楚了,可左小吟心里的算盘却是打在了罗伍月头上。她心思转了几转,惶然惊怕道:“罗,罗大人说笑了。我,我就是瞎,瞎猫碰个死耗子。西,西间那西虎南狼两位,我,我可不敢招惹埃再,再说了,我们这样做,不会被上面的人发现么?” “哈哈,盈姐姐你想多了。西虎南狼那两个不成器的小丫头,也就仗着柳刍给她们撑腰。您可别把我罗伍月太小瞧了,论本事,我不比柳刍差。更何况,盈姐姐,你后面还不只有彰爷吧?每夜里,您被狴司大人召去做什么咱虽然不知道。但是这个谱,我还是有个的。”她轻弄着左小吟一缕发,低声言语,却是让左小吟心里刮起了凉飕飕的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暗箭总难防,何况有心人。 罗伍月啊罗伍月。这个女人,绝对是她左小吟日后最大的阻碍。 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不能与她为敌。 她念及此,低眉顺眼地朝着罗伍月笑,抬头却对着亚姝唤了句:“亚姐,您看,我该怎么办?” 想让我左小吟替你们当靶子挨刀子,背地里你们去数金豆子银豆子?不好意思,你这算盘,怕是打错人了。 一口烟猛的呛到了喉咙,亚姝猛地咳嗽了几下,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左小吟发愣。“你才是老大,你喊我做什么?” 左小吟着急的摇头,很是诚恳的说:“亚姐,在东一间里是你护着我又是你把我送到彰爷那里想提携我这玉牌也就是一个牌子,你才是我的大姐,这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事情。我人微言轻,如何能当得起这老大?我就是您身边的一丑丫头,这些大主意,还只能您来拿。”自从她能开口讲话来,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连贯而急促的说完这些。喉咙虽然依旧在疼,但是也是明显好了很多。她眼角的余光,亦看到罗伍月那玩味和审视的眼神。罗伍月不信她,甚至更是提防了她。 但是,亚姝不会。 左小吟满意的看到亚姝那张胖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白,一副愧疚羞愤的表情先前救她一命的是这个丑丫头,如今得了高位还不忘她的,仍然是这个丑丫头。可她呢?她竟然还忌讳甚至嫉妒了这丫头,更是想要疏远她看她热闹。 这下,她亚姝着老脸往哪搁?亚姝红着一张脸,支吾了半饷,才从床上翻下来走到左小吟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左小吟的肩膀说:“妹子,我亚姝真是个大老粗!不瞒你说,我先前的确是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我一直想着这女监狱霸的位置想太久了,可如今被你轻松拿到我心里肯定是酸的要死。可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是,真是太不仗义!妹子,咱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如今伍娘说了,咱仨心里琢磨的是一样的,就是干倒西间那边!如今,咱得一起好好合计合计,怎样才能来个万无一失!伍娘,你说吧!我这次,非玩死那俩小丫头片子1 亚姝起了兴头,左小吟却是长出了一口气。直快的亚姝,不知不觉自己顶上了左小吟的靶子位置,更是连罗伍月究竟在算计什么都不知道。左小吟面上不带一丝痕迹的笑着听亚姝高谈论阔,极尽附和,却并不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点子和主意。 现在她还太嫩,怎么可能傻忽忽地去招惹西间那两个硬岔?石头碰石头,你们尽管去碰好了。她现在需要养精蓄锐,等着找到这警备森严的地狱里,到底哪里才是她可以爬出去的门。 罗伍月和亚姝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西间和东间大大小小起了数次冲突,西虎南狼是算错了地方,若是左小吟带着那玉牌摆出女监老大的模样来找茬,她们绝对可以不服她这个没任何实力和势力的小丫头。可没想到每次竟都是亚姝挂着玉牌冲到最前面耍尽威风,西虎南狼碍着那牌子,又碍着亚姝本身的名头,人家是名在人在,怎么惹?西虎南狼是只能敢怒不敢言,吃着哑巴亏不说还得赔笑脸。西间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女囚,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几天不能动弹。 暗地里罗伍娘阴了柳刍几次,让柳刍被鬼刺关禁闭关了好几天,没上面罩着的西间更是脆弱得不行,起初嚣张的气焰萎靡了不少。 而西间原本靠着勒索女囚来的灰色收益,自然大部分就变成了孝敬东间拿着玉牌的“真正老大”。才没几天,亚姝和罗伍月就数钱数的是嘴巴都合不拢了。 左小吟这几天过得倒也舒坦,斗事耍阴有亚姝和罗伍月,又不用她冲出去坐山观虎斗什么的,果然是人生一大乐趣不是?更何况,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和声音,在一步一步的恢复着。那种宛如重生的快感,让她更是充满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这日里,当她正跟亚姝叉奸打诨的时候,那边小蚂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左小吟的脸色立刻变了。 一旁的亚姝神经大条地问:“妹子咋了?” 左小吟有些失神了一下,半天才僵了脸回道:“没,没什么。大概是我未婚夫婿的人,来看我了。” 左小吟跟着一个狱卒穿过监狱狭长的甬道,两旁忽明忽暗的灯火,曳曳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暗影。班驳的石墙上,倒影着左小吟虚徨的模样她心里象揣着一团火,又象放了一块冰,无数次在噩梦里会出现的那个人如今再隔几步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该有怎样的表情和心情? 终是走到了尽头。 狱卒让她停下,打开了一处暗门,示意她进去。左小吟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暗门里的房间,没有一丝光线,黑暗异常。好不容易适应了那黑暗之后,身后的门却砰的一声紧紧锁了上去。 当察觉到那个带自己进来的狱卒不在这个房间之后,左小吟心里始终有着的敏感怀疑,一下变的突兀起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墙。她迫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简,简止言。你,你玩什么把戏?1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静谧。 嚓微弱的橘火啪啪的燃了起来。远远地一星半点,却是清晰的映衬出一张陌生人的脸。那人前面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大半张脸,眸色沉沉的隐在黑暗里竟似兽一样明亮地出奇。“南狼?1左小吟吃惊出声。 南狼单手护了那细火,放进墙壁上的灯洞里。得了火苗的灯洞,立刻燃起了明明晃晃的光。左小吟看南狼那相当淡漠闲适的反应,却是心里更加没谱,手不住地朝后摸索,试图找到进来的那个暗门逃出去。 南狼看她如此反应,也不阻拦亦不接近,斜倚了墙冷淡的问:“左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左小吟依旧努力朝门边挪动。前算后算之下她心里差不多有了谱,怪不得通知她简止言来看她的,不是东一间那几个眼熟的狱卒而是小蚂蚱,怪不得领自己前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狱卒这根本就是下好了套等她傻傻地来钻吧,多半是因为这些时日西虎南狼吃亏吃太多,已经恨不得要先除掉她了?她心里慌张,面上强装镇定,“南狼姐,你为什么要冒充简止言来找我?有什么话,直接唤我一声我自就去拜见您了不是?” 哧,南狼很明显的发出一声鄙视的轻嗤。她走到左小吟面前,一手卡住了左小吟刚刚掰上门把的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说:“丑丫头,是你自己傻忽忽地什么都不懂还要怪别人骗你?你是太高看自己了呢,还是太小瞧我了?”“”左小吟努力别开脸,尽量不去看南狼刘海下面若隐若现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的寒光,如同毒蛇的芯,一次次拨动着她的心理防线。“南狼姐,既然现在我都在这里了,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您找我到底是想干吗?” 南狼扭上左小吟的手腕,慢慢加力。左小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关节在怎么样一点点被生生错开,狠狠摩擦,合上再错开,再摩擦,再合上。那里遍布的痛觉,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痛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呛到了鼻口,“南狼姐,您说,您说还不行么?”“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样苟且偷生胆小怕事的软蛋!没种的家伙!我今天找你,两件事。第一,带着你破牌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第二,告诉我你接近乔楚有什么目的1南狼狠狠掐住她的手腕,却没再继续下力。“”左小吟咬了牙赔着笑,“南狼姐,你知道我说什么都不算,那牌子是彰爷给我。我想滚,也没地方滚不是?第二,我从来没接近过乔楚,我甚至以前都不认识他,你也看见了,在彰爷那里,他的反应,不是么?” 南狼抬起手来直接卡住了左小吟的脖子,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冷笑道:“我现在就是在这里掐死你,也不会有第二人知道是谁做的。”“”“我该说的都说了啊1“我看你是不吃苦头不长教训?”南狼刚想使力,却一下停了下来。她极其敏锐的听到房间外的动静,又感觉到房间里的不对劲,顿时暗道不好。狭小的暗房,竟开始大力的摇晃起来。南狼松开左小吟,一个恍神没主意,左小吟就得空抓着门把手一把猛地拉开。南狼一见,顿时大急阻止叫道:“不要开门1 而那时,却已然来不及。 兹拉拉轰嚓几声尖锐的武器声响破空而出,从左小吟开的那扇门起,无数的长箭瞬间刺穿了整个房间。 头晕眼花,周身俱痛。 完全被吓傻掉的左小吟,半躺在墙角,愣愣地看着离自己头顶只有两指宽的冷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她一动,半压在她身上处在尴尬箭头中间的南狼,更是痛不欲生了。 这场景,左小吟做梦都不会梦到。 本来一个狭小的暗室里,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却启动了不知道什么机关,从墙壁的四抽发射出来无数冷箭。若不是背后的南狼狠推她一把,她早就傻傻地被射成了一个大刺猬。可如今,不知为什么要救她一命的南狼,却是卡在了几簇冷箭之间,紧紧地半压在左小吟身上无法动弹。 咳,咳。 南狼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却咳出了两口鲜血,左小吟隔着南狼的肩膀隐隐看到她的背后插着一根寸尺长的箭。她受伤了?左小吟心里有些莫名地滋味。在机关发动之前,是南狼冲上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的。可如今,她毫发未损,南狼却受了伤到底为什么要救自己呢,不是明明讨厌自己恨不得要杀了自己呢? 南狼愤恨的把血沫吐到一边,撇过脸狠狠地剜了正发呆的左小吟一眼怒道:“你是白痴吗?!我说不让你开门你偏不听!我被你害死了!你难道听不出来你开的那门,是个机关触动闸么?1“我真听不出来。”左小吟抽了抽嘴角,抱歉她真不是故意啊开门的声音和什么机关触动闸的声音有什么区别她怎么可能知道?!“你那是什么表情?1南狼隐隐有发飙的趋势,却忍了忍什么都没说,半天才问道,“你来这里,都有谁知道?”“亚姐,小蚂蚱。还有你买通的那个狱卒。”左小吟努力的朝角落里缩了又缩,被南狼压着的半边身子都快麻了。 南狼默了半晌,“这个房间是个机关刑房,我俩本来应该在一个普通的暗室才对。我来之前,是买通了狱卒让他给我安排一间方便说话的暗室,没想到,竟然被安排到了这里。吗的,我们被人耍了。” 左小吟对那个忽然转换的我们的称呼愣了下,挑了挑唇,的确,现在的尴尬场景不得不让她俩坐一条船了。只是,南狼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被谁耍了?“我是被你那狱卒带进来的,那狱卒说简他找我我才来的,我才是被你耍了吧。”左小吟试探道。“我是耍你,怎么样?”南狼皱了眉,极其自然的蹦出这句话来。噎得左小吟是一口气憋到胸口,差点没呛到。“不管是谁耍了我,都是一石二鸟埃又想要我的命,又想要你的。吗的,我大意了,居然会被这么白痴的伎俩给耍了。”“耍别人之前不是早就该做好被耍的准备么?”左小吟笑眯眯的接了下一句。 南狼不知道是不是扭着背上的伤口了,脸色瞬间青了,“我杀了你1 左小吟抬起胳膊按住南狼的肩膀,“杀我之前你先搞清楚自己能不能活。既然被耍了,耍回来不就好了?”她看见南狼有些发怔的表情,补充道,“别误会,我就是在想既然那人想一石二鸟让咱俩都死的话,但咱俩都活下来还反咬那人一口,这该多有趣埃而且,我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南狼别开脸,动了一下咬牙道,“吗的,还用你说么。等我出去知道是哪个混帐干的,我非生卸了她不行1 左小吟笑了笑,费力的想坐直身子:“南狼姐,既然咱俩都得活下去,那就得麻烦你忍着点了。”南狼愣了下,刚想开口,就感觉到左小吟已经弯下腰探出手抓住了一旁卡住南狼半个身体的长箭。“我把这个箭努力掰弯一点,估计我坚持不了多久,能给你腾出一个挪动的空隙差不多。你先挪到我这边的角里,然后我帮你包扎,不然你会流血流死的。” 南狼点了点头,看着左小吟用尽吃奶的力气的把那冷箭给掰出了一个弯度。趁着那弯度达到最大,卡在箭簇之间的缝隙也最宽的时候,南狼咬牙一个跃身,直直扑在了左小吟所处的角落里。 哐左小吟被南狼狠扑一下砸得眼睛都冒金星了。 她有些无奈的想推开南狼,刚张嘴,就感觉到唇上软软的触感。本来半闭着的眼睛,一下完全睁大,她惊怔地盯了南狼发觉南狼亦是同样,不,应该说是更加惊呆地看着她。刚才南狼一扑之下,竟然嘴对了她的嘴。 左小吟脑子晕了半天,也就淡然了。可南狼却如同吃了苍蝇一样一下抬起头,猛地朝一边歪了过去大力的呸了出来。“呸,呸1 左小吟有些郁闷都是女人,亲了一下又怎么样?就算她丑,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可南狼却虚弱的倒在一边,指着左小吟说:“等,等我出去一定杀了你这混蛋1 左小吟耸了耸肩膀,翻过身来抱住南狼,“喂,别乱动。让我帮你把衣服脱了,把那个你背后的伤给包扎一下。” 这话一说,南狼如同被火烧了一样,猛地推开左小吟,脸上青一片红一片。“你说什么?1“南狼姐,都是女人你怕什么啊倒是?再不给你包扎伤口,你死在这里就算了,我还不想死。”左小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拉南狼。 南狼的表情是僵了又僵,反抗了一次又一次。终究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已经认命,愣愣地让左小吟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有人伴死幸,无人陪生哀。 其间,南狼一直盯着左小吟说:“左盈,一会不管你看到什么,只要你胆敢说出去,我发誓,就是拼死,也要杀了你。” 左小吟瞅了她那认真劲,也不敢跟她对干,嘴上答应了,心里想估计南狼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伤疤吧? 然而 在最后一件里衣飘落的时候,左小吟彻底的明白,到底南狼身上有着一个怎样的秘密,足以关系到她的项上人头了。 左小吟大概僵了有几息时间,眨巴了眨巴眼睛就沉默着低下了头摸索上了南狼的背。好象南狼胸口上绑着的那两个布球不存在一样,天知道左小吟她忍了多久才没当场笑出声来。 原来,那个阴森诡异的女人南狼竟然,是个男人?! 她是装得够淡定了。 可有人不淡定了。 南狼低下头按住左小吟的手,闷声闷语:“你是不是想笑” 左小吟愣了下,抬起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的刘海散在了一边,露出了一张清秀异常的脸。起先被头发遮挡分外阴森的外表,此刻在如此尴尬境地下,却是另一番光景。略略古铜色的皮肤,眼角可疑的红晕,扫着脸颊边,终露出的右脸上,顺着眼角三道红色的繁复图腾花纹在光影摇曳下若隐若现。 起初阴暗晦涩的眼睛,现下因刻意躲避着左小吟探究的视线,变得灵动而明艳。他半咬着唇,竟露着一颗极为乖巧可爱的虎牙,嘀咕着,“看什么看!!“ “我没有埃你都说了,我要敢说出去,你就杀了我的。”左小吟异常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极其无辜。 南狼垂着头看她,穿过额头前面的铜色流苏垂在发际,比起刚才如女子时的冷秀诡异,却是多了三分的英气和俊朗。 “你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是说着玩的!还愣着干吗,快点给我包扎!”他试图用他一贯凶狠诡异的口气凶她,却有种错觉好象自己更加弱气了一般。 那丑丫头朝他傻笑了下,低着头把他的衣服撕下一角,沾去他伤口周围的脏污。她的动作极其耐心和细致,仿那伤是伤在自己身上一般毫不马虎和敷衍。南狼看着,心里却莫名觉得,那丑丫头其实也没那么惹人讨厌,就是那长丑陋到家的脸,都奇怪地顺眼了几分。 “呐,南狼,你为什么要冒充简止言来找我呢?直接喊我出去不行么?”左小吟低着头抓住南狼背后的箭尾,试着动了两下很深,若强拔,一定会大量出血。 南狼咬牙忍着那痛,“你当我白痴么?西间和东间闹成这样,我再去直接喊你出来,你万一真出什么事情不还得西间挨着?” “这么说,本来你喊我出来也就是打定主意让我出点事情了?”左小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南狼。 南狼没有丝毫犹豫,极为坦荡地盯着左小吟的眼睛:“这是规矩,你越了界,就该吃苦头。” “恩,我早就料到会有人对我下手。只不过没想到,会有人顶着他的名号来对我下手。”左小吟轻轻按了一下那箭头,来回一点点抽动出来一部分,随即用三块布条交叉紧紧勒住了伤口,然后顿了一下道,“忍住。” 哗没等南狼反应,左小吟就猛地抓住那箭头拔了出来。噗嗤,鲜血果然飙了出来,只不过左小吟早有防备情况下拿了布条绑死了伤口,血只是逆着被强压了回去。 “你他吗的不能跟我说一声再拔么!!你想疼死我?!!南狼无力的软倒在墙上,半个身子都靠在左小吟肩膀上,“你是故意的,你绝对他吗的是故意的!” 左小吟很轻松的把裙摆撕了一条又一条,给南狼腰背处左三圈又三圈的包成了粽子一样,说:“恩,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 “你他吗!”南狼愤恨地抬手作势要掐死左小吟。 左小吟在南狼的伤口上再次猛按了一下,满意的看着南狼青白着脸软倒在墙上,“恩,止血。” “止你!” 左小吟再次抬手作势要按他伤口。 南狼悲愤闭嘴。 “你以前是不是给人家包扎过伤口啊,虽然丑了点,但是还不错。”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南狼靠在墙上问左小吟。 一直蜷成一团的左小吟懒懒地伸了伸胳膊,平淡地点了点头“恩。” “给谁包扎啊?”南狼好象忽然来了兴致,“你一堂堂左家大小姐,会给别人包扎伤口?” 左小吟沉默了下,靠在墙上斜眼看了南狼一眼,“给一个禽兽包扎的。” “禽兽?”南狼眨了眨眼,“禽兽你还给他包扎?你白痴啊?!” 左小吟抱着膝盖再次蜷成了一团,过了很久才闷闷道:“恩。” 那其实是离她成婚不久之前,几天没出现在她面前的简止言,忽然有一天深夜倒在了她的门外。混身是血,昏迷不醒。 当场吓哭的左小吟,拼命的把简止言给拖到床上,竟发现他腰上几处刀伤。她害怕极了,当即就要冲出去找大夫。可是半昏半醒的简止言却死活拉着她不让她去找大夫。她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憋着眼泪,忍着心疼一点点把简止言腰间的那些刀伤给一处处包扎好。 左小吟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来不敢见血胆小如鼠的女人,可在那一次,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昏迷了数天之后,简止言醒过来,只对左小吟说了一句话:“小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 没有谢谢。没有抱歉。没有安慰。只有一句用温柔包装起来的警告。 其实从那时起,简止言就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只可惜,她一直把那距离幻想成女儿家的简单梦境。 “喂!喂!” 眼前出现了一只不断摇摆的手,左小吟缓过神来抬起头看南狼,“怎么了?” 南狼收回手,揉了揉鼻子,“没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 “怎么可能。”左小吟摇了摇头,看着及手处灯洞燃烧着的灯火和满满的灯油,“你想好没有,我们怎么出去?” 南狼很郁闷的摇了摇头。 左小吟却问了一句极其不着边的话:“我记得这个房间没有通风口,那暗箭是从哪来的?” “从隔壁刑房,有自动闸门。大约是个隔间吧。” “刑房是不是都连在一起?” “恩。” “而且刑房就靠在大狴司的内堂1对吧?”左小吟继续问着。 “是埃” “南狼,玩过烧地鼠么?”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今天我们玩一把吧,玩完,要么我们被放出去要么” 左小吟抓起刚才从南狼身上拔出的箭头,用箭尾的羽毛挑起火星,这边用手够上了满满的灯油,一把端了下来。 “要么什么啊你倒是说完啊!”南狼有些着急地看着左小吟的动作,满是疑惑和不解。 “要么,我们就变成被烧的那地鼠。”左小吟朝着南狼大大笑了一个,随即端起那灯油,朝着因射出机关箭而露出的大片孔洞,把油一点点倒了进去,然后在南狼未来得及阻止之前,把那燃起的箭头火头朝下塞进了满是灯油的孔洞里。 注释1:大狴司掌狱者处理公务的地方 南狼惊的嘴巴都合不住了,愣愣的看着左小吟把继续朝那个已经在冒烟的孔洞里倒灯油。“你,你想把我做成熏肉么?1 左小吟没理他,把最后一点灯油浇进那洞里又吹了两口气,满意得看着那因为再次塞上箭而没有缝隙的孔洞下面冒出烟火,拍了拍手说:“那你就祈祷咱再被烟熏死之前,这火能烧到隔壁的刑房吧。”“你疯了吧!!1南狼怨气冲天,抱着头大叫,“混蛋,我还没娶媳妇我不想死1 左小吟噗嗤笑出声来,靠着墙角缩回去看他笑,“你确定不是你没嫁人之前你不想死?”“滚!!1南狼悲痛欲死,恨不得拿脑袋撞墙上撞死清净,“我怎么就脑子抽筋了会想着找你出来,你绝对是个倒霉催的孩子1“哎,我发现你暴露自己是男人之后就变了个性子埃到底哪个才是你本来模样?”左小吟忽然来了兴趣,这灯油点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着那机关孔道烧到隔壁的刑房,惊动大狴司那边的人。这期间她到是对南狼挺有兴趣的 恨恨地剜了左小吟一眼,南狼仰头靠在了墙上:“我自小学过戏腔,嗓子就磨成了这样,要男也男要女也女。自于相貌,挡着大半张脸学着旦角的样子,也是轻松。至于这性子只能装沉默,装变态了。没办法,人都是被逼的。你不也是?” 左小吟干干笑了两声,别开视线,“我,我就一傻丫头,什么都不懂。”“滚吧!你要是傻丫头,那他吗的老子就是一张倍儿干净倍儿纯洁的白纸!先前我还和西虎也没少给你下套穿小鞋,一次都没见你钻过。当时我俩就还合计着你这丫头要么就是纯傻要么就是太精,现在看看,你真是成精了。”南狼感叹道。“我要真成精就不会被你骗到这里,然后还得等着被熏成死耗子了。”左小吟也无奈。“这也对啊,按理说你丫这么精,防备心这么重,怎么就被我这么简单的给摆了一道?哎我说你这臭丫头,要是还防备着我不被我摆上这一道,咱俩不就不至于现在反被别人玩了一圈将死在这里吧?!说来说去,都怪你1南狼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左小吟的脑袋口。 左小吟被他这番话差点没呛死,,敢情他们俩现在命悬一线还都怪她不精被骗了?拜托你搞清楚是你南狼下套在前好吧!“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左小吟抽着嘴角下了总结。 南狼眯着精亮景亮的眼睛,又露出那颗小虎牙璀璨的笑:“我也觉得是。”“”“你之所以这次这么轻易中计,是因为简止言么?”南狼忽然问道。 这句话,促不及仿地象根针一样,扎了左小吟的胸口,正正准头。她没有说话,垂下头反问:“你非要装女人混进女监,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下,南狼沉默了。 两个人此时心知肚明对方心里的那个底线,到底在哪里,该还是不该碰。在现在这样不得不合作的微妙尴尬境地中,是敌是友还在模糊,又干吗非要扯开那张纸,把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给一下架空? 一刻钟。两刻钟。 从孔洞里冒出愈来愈多的烟,但是刑房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暗室里的空气渐渐再凝结,南狼和左小吟都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却是南狼忍不住先开了口。他靠在墙上呲牙咧嘴,背后的伤口已经不是几根布条可以止血的问题了。他清楚的明白,或许他坚持不到被烟给活活呛死就先失血而死了。“呐,左盈,咱俩可能都撑不过去了。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无聊了?” 左小吟有些疑惑,看了看他。 他脸色苍白异常,一直坚忍疼痛不得不咬着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青,“咱俩交换问题来问吧?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不想回答,咱就换问题。总得有个玩头,不是么?”“你问吧。”“你的脸为什么成了这样?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传说里倾城之色的左家大小姐真正的容貌的,你来了之后直接伤了我的心埃”“”左小吟别开了头,哑了很久。就在南狼决定换个问题问的时候,左小吟开口答了:“被简止言毁的。”“他不是你未婚夫婿啊?啧啧,真够狠的,抄你家不说还”“该我了。”左小吟抬头,冷冷打断了南狼未完的话。“你知道怎么逃出这地方么?”“”南狼愣了。 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问题而已。若换做别人,他肯定大笑不止骂那人纯傻瓜。可如今那丑陋的丫头,在濒死的绝境间,仰着头直直看他,不躲不避似已然看到了答案。他看着左小吟那明澈异常的眼睛,恍惚竟然开始想象,这个女孩在没有毁容之前,会有一张怎样干净纯洁充满希望的脸。“你,你傻吧?!怎么,怎么可能逃出这里?”南狼忽然开始闪烁其词。他下意识地躲了她的视线,竟不敢再看她。 左小吟耸了耸肩膀,云淡风轻。“我告诉你想要的答案,你不告诉我,那也没办法。反正人都快死了,再执着于你是否敷衍我也没意思。”“那个我,我真不知道。”南狼被她那感觉弄的混身不自在,看她渐渐暗灭的眼神,心里的愧疚又逼得他再次开了口,“你,你又不是坐死牢,干吗非得急着出去啊?”“你又问问题了。不过这个我可以回答你,我急着出去,是为了报仇。”她把后面“报仇”两个字咬的异常清晰干脆,之若牙齿间摩着人骨人肉一般。 被左小吟忽然散发出来的戾气吓了一跳,南狼怔了一下才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假如我们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会告诉你怎么逃出去。”“”左小吟再次燃起了希望。 看着左小吟忽喜忽沉的表情,南狼只感觉心里也跟着一上一下难受的跟猫抓一样。大抵是背后的伤太疼,又或许是越来越少的空气压抑的他呼吸不畅,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句话憋出了喉咙:“你刚才白白送了我一个回答,那我也送你一个好了。我,我真名不叫南狼。我,我叫狄昴。”“我没问你叫什么吧。”左小吟感觉有些无力。“罗嗦!小爷厚道不行?!小爷才不愿意占你一个女人家的便宜,晓得不?!还不快谢谢小爷1“”我谢你全家啊,左小吟彻底无语。 烟愈起愈大,空气也愈加稀薄。 左小吟和南狼都知道,或许他们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下一个呼吸。 只是,就算如此,两个人还是拌着嘴吵着孩子气的架,象两个很久很久未曾见面的老朋友。 谁又知道,前一刻,他们还你死我活互相猜疑又有谁知道,等到下一刻他们若真的能活着出去,又是下一场你死我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敌友难辨识,他心过蛇蝎。 只是这一刻,他们都不在乎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身边有一个能陪自己说说话,能分给自己一点体温的人,是不幸之中多么渺小的幸运。 在最接近死亡的一瞬间,左小吟记得她被烟熏得不得不抱紧了南狼。而虚弱的南狼依旧穿着妇人的衣服,清秀的面目太过婉约,直逼女人的眉眼,却愣是让左小吟觉得比任何男人都让她有安全感和依赖感。 狄昴? 她陷入深深的黑暗之前时,隐约想起这个名字。心里还在想,南狼你名字其实挺爷们的,人吧,就是象个小少爷了点,勉强也算是半个爷们吧。 只可惜,这调侃的话,她想说,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左小吟这一晕,就整整晕了四天。 第五天醒过来的时候,劈头罩脸的就是鬼刺寒针一样的眼神和冷言冷语。她抱着汤药躺在软软的床上,不管自己头疼得其实快要裂开,咕嘟咕嘟的把药当白开水一样灌进肚子。“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鬼刺眯了眼睛,极其危险的盯了左小吟傻笑的脸。 左小吟碗一放,伸袖子一抹嘴,又恢复了起初那傻丫头的惯有憨笑,“听,听见了。谢谢你啊,又救我一命。”“我没要救你。我是去救我的刑房!左小吟,你现在不迷糊了吧。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刑房机关室而机关室里的火,为什么会顺着机关洞烧到刑房1鬼刺这次是当真气得毛了,一向冷冰冰不见表情的脸也是黑的异常。 左小吟朝后缩了缩,傻忽忽笑:“就是有人告诉我说,简止言来看我咯,我就过去了。然后就进那什么机关室了,后来估计是乱箭打翻了灯油,然后顺着机关洞烧进了刑房吧?”“继续扯。”鬼刺挑了挑眉,倒是更加冷静了。 左小吟沮丧着脸,“那,那你问南狼不就知道了?”“南狼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现在是半死不活,西虎正照顾着她。其实你到底怎么进的机关室,我也懒得管。我就想闹清楚,我的刑房为什么一把火被烧了个大半去1鬼刺是心疼的紧了,那机关室本就是把守隔壁刑房里几样非常珍贵的刑具模子的。这下,一把火烧了大半去,他多少心血就这么没了?这便算了,刑房着火,一下牵连到隔壁的大狴司文宗房,大狴司内堂,他放在这两处不少珍藏的墨宝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大半。 他欲哭无泪啊他! 鬼刺一张脸是依旧冰山,心里是哗啦哗啦的在朝下滴血。他一生没什么其他爱好,就爱墨宝收藏和刑具制造,这倒好,两样东西,全毁了不少。 左小吟自是感觉到鬼刺那股愤怒,心里是认定主意打死都不说那火是她烧的。所以她继续装傻,一问三不知。鬼刺拿她无法,看她又烦,也便早早的把她打发回了东一间。 临走的时候,鬼刺跟她说:“对了,救你俩出来的时候,是南狼趴在你身上帮你吹息。估计要不是她帮你吊了两口气,你早熏死在里面了。” 吹,吹息? 左小吟傻了半天,晕晕忽忽的朝着东一间走了过去。 那不就是嘴对嘴替她送气么? 南狼,你千万别死。 我可不想你这么救我一命,落了个好人名声,倒是让我心里亏欠一辈子。怎么也该说,我还没跟你斗个够呢。 你看,咱俩得都活着,斗着才有意思不是? 就是斗个你死我活,就是咱俩还是敌人我为什么还是希望你活着呢? 左小吟狠狠的摇了摇头,推开东一间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座地狱,她才走了一点点而已。 前狼后虎,明枪暗箭。 那个妄图一石二鸟的家伙,你要知道,你既然没把我左小吟这只鸟给砸死,就等着被我左小吟吞下肚腹吧。 那日里,高高的太阳刺辣辣挂在半空,干闷得没有一丝风。 大狴司一干女囚,依旧忙碌在那个达官贵人将有的大宅上,做着最简单的苦力。本不用干活的左小吟,埋着头混在一干女囚里,沉默地搬着碎石块这是她自己要求的。监狱里对别人而言痛不欲生的苦工是百害无一利的折磨,可对她而言,适度的工活,不但适合她混于女囚之间查探到自己需要的信息,更重要的是让她那一直单薄羸弱的身子,慢慢强韧起来。 监工的女卒甩了两下鞭子示意左小吟走到装满碎石的小木车,她唯诺低头推着它朝着外面一片空旷的废墟走去。她把碎石头倒完刚想拉车离开,车把却被人拉住了。左小吟一回头,却看到恢复了女儿身的南狼正站在她背后。他把刘海拢在了耳后,弯了嘴角,大刺刺露出了一颗白亮的小虎牙。“呦,真巧。”他朝她扬了下巴,被刘海遮着的面容露出了清秀的线条,只是却明显带着几分虚弱和苍白。“”左小吟仿佛没看见他一般,低下头拉着空掉的车子掉头就走。 南狼愣了下,随即一个大步挡在她面前:“你不认识我了?” 左小吟抬起头憨傻一笑,“认识,南狼姐。” 其实这称呼南狼早听习惯了,只是莫名地从这丑丫头嘴里极其憨厚的说出来之后,他这心口就猛地跟噎了一大口馒头进去一样,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你明明都和我算是“熟”了,为什么还能如此无辜的装成完全不认识。南狼缓过劲来,从牙缝里挤了俩字:“左盈。”“南狼姐有什么吩咐?” 南狼咬牙切齿极其低声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喊我南狼姐的时候,心里其实在偷着乐。我没你那么白痴!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我原谅你了”“”左小吟觉得太阳穴在跳疼跳疼。“南狼姐,您费工夫支走旁人跟我单独说话,就为了闲嗑牙?”“当然不是!我找你有正事。”“那您倒是说埃” 南狼咳了一下,低头扒过左小吟的肩膀,极其亲密的在她耳边耳语:“上次害我们的那个王八蛋,你查出来是谁了么?”“我听不懂南狼姐你在说什么。”左小吟笑的更加憨厚。 南狼照左小吟脑袋上狠狠一暴栗,咬牙切齿:“你再给老子装傻,我现在就拖着你告诉东一间那群白痴说你跟我做那什么这什么了1“您继续,我听着。”“我查出来了。”南狼笑得很开心,一副我最聪明的欠揍表情。他神秘兮兮地低下头说,“是罗伍月哦。” 左小吟面无表情。 南狼有些傻,原本想象的左小吟应该有的惊讶,愤怒,再不济也该有点什么崇拜的表情结果,却是跟木头疙瘩一样任何表情都没有,木着一张脸,静静看着他。起初心里的洋洋得意,在左小吟麻木的表情下,僵成了完全的挫败感。“我说!是罗伍月!那个所谓跟你同一战线的女人!她想害死你啊白痴!你到底听见没有?1“听见了埃”“那你都一点不惊讶?”“惊讶。”“那你好歹有点反应啊1“我能有什么反应?我要被她害死了呢,算我自己傻,自认倒霉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已经是拣便宜的事了。”左小吟挥了挥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南狼却是急了:“你都不想报复她?”“你想报复那是你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拣的一条命还没想这么快再送给她。”左小吟干脆的拒绝。“你不但是个白痴还是个不讲义气没有骨气的白痴1南狼抓狂了,“西虎这几天和我一直在查到底是谁搞的鬼,好不容易查出来是罗伍月,我山炮似的跑来第一个告诉你!西虎和我都觉得你这人可交,可没想到我瞎了狗眼看错你了!我以为好歹和你共过难,看在见血的面上能把你拉拢过来,你倒好,三句不听两句不理,最后一句还把我给喀嚓做绝了!靠!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了,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干?1 一袭话说完南狼累的是直喘气,左小吟一直默默的听着并未打断。直到他话落很久,她才冷了一张脸弯了枯皱的嘴唇:“南狼,你是拉拢我呢,还是拉拢我手里的那块牌子?” 南狼皱了眉,一直半露在外面的小虎牙也收了回去。偶过云影,刚巧遮了头顶的太阳,投在二人身后的,是长长而模糊不可分辨的界限。 他静静的看着左小吟很久很久,眼神安然而清净,明媚似流光拂过。他微阂了一下眼,眼角处三道血红的图腾在阴影下恢复了诡异和阴森。他轻笑,“左盈,西虎要的是牌子。”“恩。”左小吟了然耸了耸肩,退后几步转身要走。刚抬起步子,肩上忽一暖,未回头看就知晓是南狼按住了她。他从后面紧紧按住了左小吟的肩膀,起初清冽的中性声音莫名地发沉。“可小爷我,要的是你的人。”“”左小吟僵祝 要的是你的人。 我要的是你的人。 曾几何时,她听戏文里头那小姐公子的多了,仰着那少年一步一步爬到高处心里惶恐莫名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可那少年却抱紧她笑,“小吟啊你个笨蛋,干吗在乎这些?我啊,要的是你的人。” 左小吟干脆地甩开了南狼的手,推着车朝前走去。 敌友难辩,前路堪忧。她隐隐查出来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罗伍月不假。可罗伍月难道就不会被人是陷害的?在这种地方,没有人有能保证眼见的是实,耳听的是虚。 没有证据,没有真相。 她唯一相信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身后的南狼没有追过来,只是朝她说了句:“你知道不知道那女人背后是谁?” 她没有停下。 南狼有些愤怒,朝着左小吟的背影叫道:“是简止言。你当初要嫁的人!简止言1 左小吟的瞳猛地收缩了。 左小吟回过头来,用从来没有过的冰冷表情看着南狼。 她那张本来已经在南狼眼睛里大约习惯的丑陋面容,杀气冷冽下如斯狰狞。南狼印象里憨厚无辜的眼神,此刻如同一个黑暗不见底的旋涡,阴森,冰冷,绝望,愤怒。在如斯阳光惨烈的午后,他忽然觉得后背已然冷冷地刮了一层阴风。“为你自己着想,证据。” 他回过神来,“有。”“拿来。”“简止言暗中买通了罗伍月,有他们二人书信一封,是罗伍月自己长着心眼怕简止言不认帐留得拓版。至于我们怎么搞到的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需要验证一下这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南狼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走上前去递给了左小吟。 左小吟拆开那信封,抽出信来。 熟悉的字迹。干净异常的提笔,清爽的笔尾,一笔一墨,一字一印,都象是烙在她的脑子里一样哗哗地流过。好象透过这张纸,恍惚能看见彼年一个男子背对着她认真的伏案写作又仿见到那成打温柔缱绻的杏花小笺。 只是,彼年你情我侬。 今时,你杀我恨。 那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官信。左小吟起初并未看出玄机,随后,她忽想起什么,小心的把那信纸一分三错过一行折了三下合在一起。看到上面重新组合出现的一行字,她顿了很久很久。南狼刚想开口问她怎么猜得其中奥妙,却看到左小吟已然平静地把信铺好,递在了他手里。“恩,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考虑清楚的。我会向西虎显示出我的诚意。”她转过身,推着车子离开了。 只剩南狼看着那封叠成杏花笺架样的信,默然无语。最上面一行字错落着组合在一起:做掉左盈,余帐自清。 八个简单干脆的字。 一个消瘦安静的背影。 土黄的囚衣,丑陋的容貌,嘶哑的声音,曾经美好的过去。这个女子,肩膀上到底抗了多少他无法理解的命运? 南狼的心底某处,忽然毫无征兆地揪疼了一下。 他暗自咒骂了一声:吗的。 而就在此事三天以后,西虎南狼如约收到了左小吟的诚意。 罗伍月的,一根手指。 七日后,西虎果然如约收到了左小吟的诚意。 一根罗伍月的手指。 西虎当时笑得极其舒心,仿似看到了左小吟和罗伍月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最后流血剁指的场景。啊呀,果然还是挑拨离间才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埃 不管怎么样,左小吟手里那块象征女监至高位置的牌子,归她了。 南狼亦是高兴,甚至都屁颠屁颠地给左小吟整好了一张床铺。他夜里躺在床上还在想,等这丑丫头来了,他一定要把她欺负哭了不可。 可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高兴得太早了。 他们等了三天,在他们计划中本应倒戈地左小吟始终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次日,女监工地上。 断了一指的罗伍月气色极差,怨毒地坐在树阴下里摇着扇子歇息。她完全充当了监工的角色,稍有不顺,对那些女囚又打又骂,极尽恶毒之举。 西虎南狼并没有举动,只是默默在一边观察。 这个时候,左小吟出现了。她正提了一壶凉茶,乖巧地走到罗伍月旁边,低眉顺眼地倒了一杯出来递给罗伍月,憨憨傻傻地笑:“伍娘,茶。” 让西虎南狼极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罗伍月接过杯子放在一边,亲昵地拉住左小吟的手让她坐下,“好妹妹,前些天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我那天真是悬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没没什么,伍娘,您知道谁对你做这些了么”左小吟话还没说完,罗伍月冷冷地打断了左小吟的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您的手?”左小吟继续试探。 罗伍月一把摔了杯子,愤恨地咬牙,“我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十有是西虎那阴险丫头,敢偷偷告老娘密,查老娘帐?!她帐也干净不了多少!吗的,就仗着内监那管事的小白脸乔楚罢了,贱货,不要脸的臭婊子!” 左小吟忙不迭拍着罗伍月的肩膀劝她放宽心,可心里她却一直在冷笑,一根手指?抱歉啊,要不是有人坏事,你被卸的本该是一整只手。其时,她眼角余光已然察觉对面西虎南狼灼然的视线。她不动声色地敛了视线,抿了嘴角含了笑意。 班驳的树影摇晃着在她面前投下暗影,光影流年间,让她忍不住回想起数天前。 那日里,她心冷到极点,也静到了极点她想了很久,把一个帐本偷偷放在了亚姝枕下。 那帐本上,详细记录了这些时日来罗伍月暗地里隐瞒的灰色收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做事莫太绝,留人便己路。 按道理说,罗伍月该知足了。可左小吟自从混在女囚工地上,却听了不少关于罗伍月胃口大的风言风语。她就留了个心眼,暗自里收集着罗伍月一笔一笔的入帐记录。没想到,这一算,她却发现,罗伍月的胃口已经不能不说是大的问题了。 罗伍月盘剥“蒜爷”那是相当有一套,就是一张皮剥骨,她也能生生给你扯下一层皮来做张人皮扇子。为了钱,她几乎是穷尽了手段和私刑,所以,她这“阎罗娘”的名号,就这么来了。在和左小吟亚姝合作期间,她更是玩尽了手段,隐瞒“蒜头”,克扣“蒜头”,真正分给左小吟和亚姝,甚至孝敬彰爷的,都比不过她自己私藏的一半。 这些灰色收入,不论给鬼刺看,还是给彰爷看,都够罗伍月吃一壶了。 她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借刀杀人。 亚姝看到那本帐目之后,果然如左小吟所料,不动声色地去找了彰爷亚姝怎么会允许罗伍月在她地盘上玩这把戏?第二天,罗伍月就被人堵在某监室里,剁下了一根手指。 而“恰巧”经过的左小吟进去的时候,本想是看这个被简止言使唤着的罗伍月会有怎样的惨状,结果却见到了一个她没想见到的人乔楚。 两个蒙面的男囚死死按住被堵住嘴巴的罗伍月,乔楚拿着一把精致的青铜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罗伍月的手扎了下去。左小吟装着受惊瘫倒在地,嘴角却忍不住浮现一丝嗜血报复的笑意。乔楚的手法很凌厉,动作很干脆。血溅的不多,切口整齐而完美。 不知道乔楚还用了什么特别手法,本不至于让人疼晕过去的剁指之刑,一下让罗伍月一声惨叫,生生疼晕了过去。两个蒙面男囚得到乔楚的示意,拖着晕死的罗伍月出了房间。而左小吟脸色有些发白,看着乔楚那始终清淡散漫的笑容,心里有些发冷,转身亦要出去。可刚走没一步,身后乔楚却忽然开口了。“小丫头,做人啊,不要这么绝。”“”左小吟回过头来,面色沉静。“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他正靠在墙边细细地拿着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染血的匕首,一副轻漫笑容,“哈哈,听不懂就对了。今个儿啊,按彰爷的规矩来说,私扣蒜头居三成上的,就够卸一只手了。只是怎么说呢,做人啊,还是别那么绝。罗伍月做事又贪又绝,不给自己留条路走。”他灵巧的拿着匕首在手里转了两个圈,插入腰间一个黑色刀鞘内,拍了拍手,拾了桌上那只手指包进那方擦匕首的帕子里,转手丢给了左小吟。 左小吟接了那手指,表情阴晴不定。他从她旁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弯了眼眉,黑玉一样温软璀璨的眼瞳里,飘着几许温暖,妖娆的倾国面容近距离之下似妖似仙:“小丫头,做事莫太绝,给人留条路,日后也就是给自己留条路走。今天,我帮你留了一条。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当你在心里谢过我了。” 说完,他竟然象拍一只小狗一样,极其自然的伸手揉上了左小吟的头。左小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让他揉了好几把,才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你这家伙1左小吟怒目相向,这个该死的混蛋,不要自以为把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好不好!什么叫帮我留条后路?!不要弄得什么都是为我好一样!你又知道什么?!你根本就是坏我的事情! 乔楚揉了揉被狠狠打掉的手,张了张嘴好象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半闭了轻薄的唇,挑了一个无谓的笑容,转身离开。 小丫头,笨丫头。 环绡,你说,她真的是当初那片杏园里的丫头片子么?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是不假,只可惜罗伍月吃了苦头反过来报复的时候,没抓住左小吟这个头,反倒抓住了亚姝这个冤大头。 但是出乎左小吟预料的是,一直叫嚣着要报复回来的罗伍月,在查出是亚姝拿帐目给彰爷的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捧了脸,漫不经心地在桌子上敲敲打打,失了小指的手包着厚厚的纱布。“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罗伍月啊,敢做这一行,敢为了钱上瞒下欺什么都做,早就把这颗脑袋系腰上了。你不提我也知道这蒜头的规矩,这次我本该被剁一只手的。听乔楚说,是你帮我求的情。”罗伍月抬起头,并没有一贯妩媚的笑,冷清的月色下在她风姿满满的脸上,分外柔和。“左姑娘。” 左小吟没接话,大抵是听罗伍月那腻死人的“盈妹妹”听多了,这么一听反倒是不习惯了。她只是支吾了一声并未多答被罗伍月单独叫出来,她心里始终有点悬忽。 罗伍月了然的笑笑,站起来拍了拍左小吟的背:“今天我承你这个人情。可是你知道,人情这个东西在这个地方屁都不是。所以,你不用也最好别有什么期待。亚姝那没脑子的家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帐目,我懒得查,亦不想去查。我这次被罚,彰爷肯定合计着我不敢再犯。可是啊我今天不怕告诉你,左姑娘,我还敢继续拿这蒜头,贪这蒜头。一根手指头,换很长时间的无人防备看管,也算是划算的紧。只是一根手指头而已,又不是一整只手。”她笑的直接,话也直接,大抵是左小吟第一次从罗伍月嘴里听如斯简单的话,面上无知不解,可心里却幽幽响起了乔楚那句,“做事莫太绝,给人留条路,也算是给自己留路了。我今个儿替你留这条路,就当你在心里谢我了。”难道,他早就预料到假如如左小吟所计划的剁掉罗伍月一只手,绝对会被罗伍月给死死盯住一查到底?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罗伍月话到说透了,可左小吟却晓得,再在帐目上做手脚去告密是绝对行不通了。那样无疑就是直接跟罗伍月摊牌我才是告密的人。“我今个儿喊你出来,没其他意思,就想跟你摊个牌。”罗伍月从后面压住了左小吟的背,凑在她脸边极其低哑地说:“我保你成东间老大,你废掉亚姝。” 果然,还是记恨在心吧。左小吟一副惊吓表情,连连摆手,“伍娘,您说笑了,我,我没那能力。亚姐对我很好的,我不能这么对她。”“嘁,胆小的傻丫头。我再换个说法吧”罗伍月笑出声来,妩媚婉转,“你不废掉亚姝,我就让亚姝废掉你。”“”左小吟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牌子。 看到左小吟那憨傻受惊表情,罗伍月噗嗤一声笑得更欢快了,她拍了拍左小吟腰口的牌子,极为散漫的笑:“能拿到这牌子的人,怎么会被我罗伍月给做掉?左姑娘,你能拿到这让人抢破脑袋的牌子,可能只是彰爷一时糊涂了也可能是你太好命。可拿着这牌子还能好好活到如今,再扯你命好就是我二愣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深究,太累。你和你的牌子,对我来说就是一大块黄金,等着我慢慢扒。只是你既然能走到这一步,亚姝必然不是你的对手。别跟我提什么亚姐对你好之类的话,那都是屁话。你想想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亚姝怎么对你的?千万也别跟我提交情这俩字,忒矫情。咱俩之间,就一个字,钱。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 罗伍月给了左小吟五天时间。 五天,若她废不掉亚姝,废掉的就是她自己。 左小吟推开东一间的门,看见亚姝那张早已熟悉的笑脸,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彷徨。 而麻烦的事情,宛如赶趟趟过家家,挨个找上了左小吟。 次日白天,鬼刺冷着脸领了一个人出现在东一间门口。 南狼由于在西间把一狱卒给打成了重伤,获一年补刑,从西间这个短期囚牢转移到东间。 而好死不死,正正是左小吟所在的东一间。 看着南狼在鬼刺背后对她做的挑衅鬼脸,左小吟心里的彷徨变本加历地变成了另外一种无力感。 该死的,麻烦,麻烦,她难道生来就是招惹这些麻烦的不成? 不知从何时起,左小吟已经习惯在深夜惊醒。梦里偶尔会见到的大片杏花,会听到的鹭鸶小调,以及似蝶翅一样忽闪忽闪的耀眼阳光,都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坍塌成一片片的黑暗石墙。扑满鼻尖的是腐烂发霉的气味,此起彼伏的鼾声,女人凄厉的哭叫,她却是麻木的闭了眼,直直躺着,在心里计划着每一天,每一天。 只是如今。“白痴女人,你没睡吧。” 坐在椅子上的左小吟挪了挪,把背对准了那聒噪的家伙。 南狼依旧不死心,靠在墙上,阴冷地月光从囚窗里射进来,手腕上栓在桌腿上的铁链折射出森然的反光。他笑的依旧清澈凛冽,嘴角的鲜明的乌青淤血看起来是那样的突兀。刻意遮挡的清俊容貌,满是血污,狼狈异常。“白痴!我是为你来的!快点放了我1南狼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小声喊,好象跟召一个丫鬟一样。 左小吟咬牙。 该死的,为她而来?她虽然把诚意给她们看了,但并不代表她现在就想倒戈!而且,他到底有没有脑子?作为亚姝的眼中钉,就为了这扯淡理由跑来东一间送死?“南狼姐,我求你别折腾了成不?”左小吟实在受不了了,站起来转过身四下看看,确认对面通铺上的亚姝和女囚们都还没醒,走到南狼面前蹲下小声的说,“今天夜里是我看着你,你稍微老实点熬过去今天,为我好也是为你好。等明个儿一大早你就赶快回你西间去吧,我相信西虎姐一定有办法让你回去的不是么?”“喂1南狼不乐意了,眯了眼睛呲了牙,明亮亮地闪。“你什么意思?”“我说的够清楚了,你给我回去。”“不行1“为什么?1“因为我不高兴,我不开心,我不乐意,我不” 左小吟用手堵住了南狼那张嘴,只感觉脑袋上的筋突突的跳疼。“南狼姐,你吃苦头没吃够么?明天的话,亚姝指不定会怎么对你下手。”左小吟尽量诚恳的说。她绝对不能让南狼这个家伙呆在这里,他肯定会坏她事情,尤其是眼下这个关头。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对面鼾声大作的亚姝。 南狼看她那表情,伸过头凑近她耳边轻笑:“我是来帮你干掉亚姝的。” 有那么一瞬间,左小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她愣了半天,看着南狼脸上渐沉下去的清淡笑容,“你,你说什么?”“我知道罗伍月给了你五天时间干掉亚姝。”南狼的表情轻描淡写,他看着对面亚姝,长长的刘海滑在一边,露出眼角三道血红图腾,在月光下那个视线莫名地染着一层让左小吟心凉地血色。“我不是罗伍月派来的,亦不是西虎。有个不想让你死的人,让我来帮你,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左小吟怔在当常 不想让她死? 会是谁?在她一步一步在这个地狱里慢慢染成黑色的时候,还会有人不想让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丑丫头死? 难道,是鬼刺? 不,不可能啊,他难道不是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日后可以翻案的冰冷记录而已?“你不用想了。他说过,关于他,你最好一无所知。”南狼用手扯着自己的刘海,孩子气地低头玩弄,“你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干掉亚姝。至于怎么做我来处理就是。你只需要挑个最好的时机,以及理由。”“那个人,那个人比你姐西虎对你都重要?我不明白了,南狼你究竟是什么人?”左小吟只感觉他身上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迷团,全部笼罩在这个人的身上,使得本来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一个单细胞男人,隐藏成了一团黑线纠缠的乱麻。 南狼仰了头抵在墙上,笑的分外张狂,“我告诉过你了,小爷叫狄昴,用你那豆腐脑袋好好刻下来吧。其他的,你一样不用知道。” 左小吟看着少年嘴角那狂妄的笑,一个问题下意识滑出了嘴边:“我一直忘记问你,你多大?” 南狼愣了下,低下头看着自己拷在桌腿上的手,一个一个数起手指头来。“十三。”他数了三四遍,极其自豪的抬头冲左小吟笑。“狄,狄昴是吧?”“是啊1“你,你吃饲料长大的是不?”“吗的白痴女人,小爷这叫少年老成1 少年老成也不是这样老成法吧!亏她还一口一个南狼姐!都叫到哪里去了!她今年都十八了啊喂!她居然喊了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小孩子喊姐姐,啊啊她真想一头撞死或者掐死这死孩子。 左小吟抬起眼睛愤恨的看他,如此近距离之下,面前的南狼象一张剪影一般分明。月光下的少年仰着头,额前的刘海乱发散在一边,眉目间张狂颜色,几许青涩不期然顺着挑衅的视线流露,眼角的三道血红图腾象鲜明的泪线,勾勒着他异常明亮清澈的眼瞳这个家伙,居然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而就是这个半大孩子,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问她:“你磨叽个什么磨叽!到底什么时候干掉亚姝?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天天陪你在这里瞎耗1 杀,被杀。 这地狱里,竟还有这样一个早已习惯此类规则,甚至在这种规则里跌打滚爬成如斯老成的一个小小少年。原来,背负着别人所无法理解的命运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左小吟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别开了视线看了看依旧熟睡的亚姝,轻轻开了口。 次日清晨。 亚姝早早醒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兴致冲冲地折腾南狼。左小吟在一边安静看着,沉默不语。南狼早就有心理准备,依旧是在众人眼中诡异阴森的沉默女子,任亚姝拳脚相加,不反抗亦不多言。 很快就是上早工的时辰。 早工工地上,亚姝是故意在南狼脖子和手上本来的枷链加长了许多,让左小吟拖着他在监场上大摇大摆地走。这无疑会使得左小吟直接当成承受西间那边愤怒的明显靶子,依她的性子,本该是死活都不会干的。只可惜,南狼一直朝她使眼色让她当这个差。而且如果南狼被亚姝亲自拉扯着,绝对会被折磨得更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南狼充救星,亚姝遭盆吊。 她糊里糊涂的就应了这差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左小吟就悔的肠子都青了。因为实在被西间那群人尤其是西虎那要吃人一样的目光盯的后背发凉,她带着南狼接了一个铺石板路的工活,这个活就不但得背着重重的石板,还得频繁弯腰跑躺,工程量不大,却是个细致活,因而,这活人也就少得多。 这才过了多久,那南狼就跟大爷一样寻了一个大树往那大刺刺一坐,摘了几片大叶子盖到眼睛上眯着眼睛就睡。 左小吟被他气的咬牙,也不敢大声声张,走过去一脚踢他肚子上:“你给我起来,被人看到了你还想活不想了?”“再不睡觉我才会死!我就是死也得睡觉,不行不行,昨天夜里跟你折腾得我就没睡成,大早晨又被那猪头女折腾,你当小爷我是铁打的”他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挥手,跟赶苍蝇一样把左小吟往一边推。 左小吟深呼吸了两口气,弯下腰一把拧了南狼的耳朵笑,“毛头,我让你起来你听不见?”“吗的,你才毛头!我昨天都跟你说清楚了,你要么叫我南狼姐,要么叫我昴爷,别随便给我起名字啊白痴女人!都说了是昴宿的昴,不是那个毛!那种一看就是给狗起的名字,你当我会答应么?!听懂了么?1南狼愤怒的扭头,明亮的眼睛象潭清澈的湖水,汩汩的流着琉璃一样的光泽。“恩,毛头。”“” 南狼暴走,还没开口,就被左小吟一把按住了脑袋狠狠蹂躏。顶着一头毛团一样的脑袋,南狼是想打不能打,想骂不能骂。他没办法,上面那人交代过,一定要让着这个死丫头。这死丫头阴险到家了,不但套出了那人交代的这句话,还套出了他的一个弱点嗜睡。 没关系,没关系,他忍。 忍到干掉亚姝,他就可以回去逍遥的睡他的大觉,再也不用对着她这张只会傻笑的丑脸欲哭无泪了。“毛头,中饭的地方就在那边。”左小吟蹂躏完他,心情大好,指着一旁空地上三两狱卒围着的几口锅。 南狼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理了理跟小狗一样乱的头发,伸了个懒腰:“走吧,让咱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望着碗里的黄仓米,左小吟的视线有些发暗。 一直都是普通碎渣米的饭,为什么今天会换成颜色略深上许多的黄仓米,她比谁都清楚。她扭过脸,看着身边的南狼扒拉着碗里的饭大口大口的吃,满脸无谓的轻淡表情,心里莫名地仓皇。 而一边的亚姝则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笑着把饭倒在嘴里,堵着嘴巴还不忘记跟左小吟打闹说笑:“盈妹子,你今天气色可不怎么好,今天好不容易改善了伙食,你可得多吃点。你老吃那么一小碗可是当真不行,我跟你说啊,这黄仓米可是平常很难吃到的饭,在我家乡” 左小吟扯了扯笑,低着头扒饭,明明是比碎渣米软上很多的黄仓米,却好象硬得跟石子一样硌得她嗓子眼发堵。她一边拼命地低头吃着米饭,一边在心里骂,这该死的米,怎么这么难吃,呛的鼻子都发酸了。 夜半晚饭。 一切如南狼计划得一般,在囚间角落里还正在兀自玩着赌博大笑的亚姝,被一个狱卒唤出去说有独食得赏。 南狼和左小吟,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是一间土牢。 左小吟一直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看着。 亚姝果然是个直肠子的家伙,听说有赏饭吃,啥都不想,抓起摆在面前的那一条臭鲞鱼就塞到了嘴里大吃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把剩下的一条偷偷揣到怀里,似乎还想藏起来日后再吃。 时候刚好。南狼朝左小吟做了个手势,推开暗门,跟着那个狱卒进了土牢。“你?”看到南狼的时候,亚姝的表情分外惊讶。 而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南狼朝她笑了笑,身后的那个狱卒上前就直接一闷棒将亚姝打倒在地。那狱卒动作相当熟练干脆,从怀里掏出绳子直接把亚姝就地捆翻。南狼走到倒在地上的亚姝面前,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笑:“亚姐,最后见到的人是我,你很不爽吧?”“你这个贱人1亚姝激烈的挣扎起来,愤怒的骂着。“你要做什么?!盈妹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1 南狼并未回答她,只是狠狠地捏住了亚姝的脸,在她嘴巴里塞了破布进去。随后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递给了那狱卒。那卒了然的笑了笑,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从一旁角落里拿出一张破席将捆成一团的亚姝卷在里面,随后又拿出布条封住了亚姝的耳朵和鼻子。随后,将她倒立过来靠在了墙上,头抵着地。1“不消半刻,她就没命了。”狱卒给南狼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又踢了一脚还在不停挣扎的亚姝,“放心好了。” 南狼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也不看亚姝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直站在阴影里不肯出现的左小吟,是怎样一种情况。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盯着倒靠在墙上的亚姝,混身不停地颤抖。丑陋的脸上,浮现着他从未见过的害怕,后悔,自责她,果然不忍心么? 南狼下意识地伸出手拍了拍左小吟的肩膀,可她却宛如受惊一样回过头惊颤颤问他:“她会死?对么?”“当然。”“”左小吟低下头,无力地软倒在墙上。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亚姝这些时日来对她的照顾,对她的笑,对她的关心?她一直强迫自己,要想起刚开始亚姝是怎么对她的,要想起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坏。 可是亚姝对她的坏,真的已经够去死的地步了么? 左小吟的心里一团乱麻,宛如走入了悬崖峭壁一般摇摆着,动摇着,却始终不敢朝前迈出一步。“呜,呜。”那边被堵住口鼻的亚姝已经不再象刚才那样挣扎,濒死一样的绝望气息,让左小吟的面色更加苍白似纸。 南狼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看着她也会死的。” 可左小吟却摇了摇头,不但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南狼愣了下,看着左小吟摇晃着走到亚姝身边。 左小吟弯腰蹲在了亚姝对面,还没有失去意识的亚姝看到左小吟的刹那,已被血丝布满的小眼睛里忽然燃了明亮的颜色。 她颤抖地伸出手一咬牙,拉开了亚姝嘴里的破布。“咳,咳1被倒挂在墙上的女人,咳了几口污血,被毒素窒息的气息散乱不可期,“是,是盈,盈妹子埃”亚姝现在意识已近模糊,只觉大概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丑丫头,看起来是那么的窝心,窝心地让她竟然想掉那该死的眼泪。 她快死了。 她亚姝是很怕死的一个人。无数次想过,临死前会不会见到她亲手废掉的出墙老公?会不会碰到她在监狱里折磨死的那些女人?因为害怕他们,所以不敢死。 可如今,快死了,却见到了一个只跟她不到一个月的丑丫头。 这丫头替她挡了一刀,她还欠她一条命没还呢。可惜,还不上了。“盈妹子,我,我给你留了条鱼,鱼吃咳,咳先前,先前太,太对不住了咳啊碍我,我我都快死了没,咳啊咳啥还你的咳了,你,咳咳能,能不能把这条条,鱼,鱼给收下能稍微,还上一点,是一点我不想死了,还欠你这么多咳咳”她的眼睛逐渐灰败,在左小吟完全傻掉的视线里变得异常模糊恍惚。她甚至笑了,笑着对左小吟说,“盈妹子,别,别哭,我早,早该死了。你是个好姑娘,眼泪值钱,我,我受不起。” 好姑娘。 哗啦啦的水,象小溪一样从左小吟眼睛里流了出来。关也关不住,收也手不祝从一开始呆傻地愣着,到最后不知什么时候一滴一滴的眼泪,到现在哭得鼻子眼睛拧成了更加丑陋的一团。左小吟大哭着,用力地伸出手去把亚姝翻过来,去解她身上的破席。一旁南狼和那狱卒见势不对,赶忙冲上来制住她,可她却疯了一样咬他们,打他们,拼了命一样去扯亚姝身上的破席。 亚姐,亚姐,别死。 什么狗屁你死我活,什么狗屁的钱和争斗,我,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了你。 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去杀了你的话,和简止言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要,死也不要!!! 左小吟后来,昏了过去。 是被南狼打昏的。 她最后的记忆,是亚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逐渐灰败渐衰,象一只灰色的鸽子轻轻阂了翅膀。 那样安宁。 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另一边的安宁。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木木地睁了眼睛,却又似嫌光线太亮,用手背挡了眼。“亚姝死了。” 鬼刺冰冷的嗓音,好似冬天凛凛的寒风,嗖嗖地刺进了她的心口。“是突然犯了癫病,诊不出毒的迹象。”他坐在书桌旁,安静的翻着卷宗,“你是被她吓到了,昏过去的。” 他淡漠的陈述着这些,拿起一个印章,在卷宗右下角盖了一个血红的大樱“你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左小吟闭了眼睛,再不愿意开口。“亚姝在过半年,就该出监了。是我早年老师的一个甥女,性格蛮横逞凶了点,却也不是什么坏人。后来嫁了个土财主,就变了不少。那土财主贪恋美色,纳了几房小妾便罢了,最后看上一大家小姐。人家大家小姐死活不要屈亚姝之下,那男人就直接一封休书要把亚姝给休了。亚姝拿了休书,直接拿刀把那男人给废成了不举之人。那男人重残将死,闹的满城风雨,还是我亲自下的案子抓的人。”鬼刺阂上那叠薄薄的卷宗,在桌子上细致的理顺了,清冷的嗓音的低低沉沉,好似在叙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僵硬文字而已。 左小吟狠狠地把指尖抠进了木床里,血顺着甲缝不断渗出流下。可她却依然平静地说:“恩,我记得了。” 鬼刺却也并未多说什么,收拾了卷宗在手站起身来对她下了逐客令:“回去吧。以后你再晕过去,我是不会再浪费人手去把你抗来喂药的。” 左小吟低声应了,僵硬地坐起来,穿好外衣,站起来被两个狱卒押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分外的蓝,干净得象戏文里的仙境一般一尘不染。阳光穿过云彩投下来,旖旎的色泽明亮而温暖的融化在她的眼睛里。 干净得好刺眼,好刺眼。 她眯起了眼睛,低下头麻木地朝着黑暗的监牢里走去。 身后的牢门重重落下的时候,看着那些不同的囚犯们脸上同样的绝望和麻木,左小吟的心里有什么在慢慢发芽。 她杀了人。象简止言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了一个本不该死的人。双手染了别人的血,只是为了自己的希望。 可为什么就算这样,她为什么还是好想好想再去抓住,外面那刺痛她双眼的该死光明。 失去了前任狱霸的东一间,明显混乱了许多。左小吟刚进门,就看到女囚们有说有笑,丝毫没有被亚姝的死影响一般,做什么的都有。 看到她进来,本来混乱的场面却不知为何忽然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盯着她,混合着敬畏,猜疑,害怕,不屑,各种表情全部都暴露在左小吟的眼前。 可她好象看不见一样,直直朝前走去。 走到大通铺旁边,她拍了拍坐着半靠着墙睡大觉的南狼。 南狼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抓了抓头发烦躁的睁开眼睛,一见是左小吟,刚想开口。 啪 巴掌声在安静的囚牢内,显得异常清脆。南狼的脸歪在一边,刘海垂下重重的阴影。左小吟没说话,南狼亦沉默。 整个场面,静谧压抑得让人窒息。 忽然,一声几若刀芒冷箭的低笑,缓缓从南狼嘴里发出。他低笑着,用手指擦去嘴角的血,侧过脸仰头看着左小吟那早已的崩溃绝望的脸。“你力气倒挺大。”他嘴角的笑更加浓烈,一直清凉的眼睛里,宛如一笔重墨狠狠地铺落成深不见底的鬼影森森。 左小吟咬着嘴唇,眼睛里湿漉漉的润着委屈,愤怒,不甘,害怕让南狼莫名奇妙觉得好似他欺负了她一般。 他心里更加憋屈,跳下床开始卷铺盖。“行,既然如此我南狼呆在这里也没意思。我走,莫送1他抗着自己收拾好的铺盖,转身干脆地走。 其他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人。 左小吟还是不说话,只是看这他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 就在南狼愤恨的一脚踢上大门,准备喊狱卒的时候。左小吟忽然几步冲了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后面抱住了他大哭:“不要走1“”“” 东一间一干众人都觉得,这场景已经诡异得她们可以直接洗洗眼睛当什么都没看见了。开什么玩笑?这丑丫头好歹是冠名的老大,没了亚姝,她就是东一间的主心骨了。这倒好,她先去求人家西间一个外来人不要走?! 南狼按在门上的手有些僵,闷声道:“放手。”吗的,打我的是你,不让我走的还是你?你真把我当小狗养了?打一巴掌再给个骨头啃啃我就听你的了?!我靠! 左小吟就是不松手。鼻涕眼泪是可劲地在南狼背上蹭来蹭去直把南狼快整崩溃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左盈!你干什么!你到底还当不当老大了?!不当就让别在这里丢人现眼1角落里有人愤怒的叫着。不一会,一大群人就开始都跟着附和起来。 现在群龙无首,亚姝刚死,她们才不要这个丑丫头来当老大! 一直软弱无比的左小吟从南狼背上抬起头,看着那群起哄的女囚很久很久,擦了擦眼泪极其憨厚一笑:“谁不服我?” 大 注1 此种方法叫做“盆吊”,这是到先给囚犯吃两碗干黄仓米饭晚上加些臭鲞鱼然后趁饱带到土牢里用绳索捆翻再用席子卷起来塞住七窍把人颠倒过来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其不是不报,只时辰未到。 大家又都安静了。的确,一起起哄都不怕,可是好歹这丫头当初怎么着也算是个名义的女囚狱霸,要真当出头鸟还真没几个人有这个胆了。“我1可是只要有一群麻雀叽喳乱叫,自然就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只见一个高个子的女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极其高傲的朝着左小吟一抬脸,“我不服你,左盈。”这女囚姓都,有个表哥据说在京城做官,亚姝在的时候是挺老实没犯过规矩,可是今天她不屑地抬起手,点了左小吟,“我说,我不服你,听懂了么?我只服亚姐1 左小吟并没有发脾气。依旧是象他们平常看到的那样,憨憨傻傻地咧了枯黄的嘴,极其温顺地抬起手拉住了那女囚点出来的手指,在所有人未料到的情况下,极快极狠地朝后狠狠一掰,啪嚓一声脆响。 这还未完。那女囚疼的一声惨叫还没发出,左小吟就扯了她的手指,极其用力的朝前猛地一拉,另一只手直接卡住了那女囚的脖子,尖锐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了她纤细的脖子。“既然你对亚姐这么忠心,下去陪她好不好?”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喝成,根本不象面前这个一直看起来笨拙呆傻的丑丫头能做出来的。南狼亦是愣在一边,看那个丑丫头从来没有过的气势和杀气狠狠地压住那些女囚们的暴戾。她还是在笑,只是那样看起来呆到家的笑容,此刻在她手指下不断渗出的鲜血和那女囚的惨叫声,让左小吟那样的笑容变得恐怖而狰狞。“喂。”南狼看了看四周那些女囚,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些女囚被左小吟这么一弄,本来不服的心变成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愤怒,眼看她们都要冲上来的时候,左小吟松开那女人的脖子,扭头朝南狼轻轻一笑:“你家那大人,可是不希望我死。”“”南狼愣了下,随即大骂:“你你你!你去死吧1他咬牙切齿,不得不拉住左小吟抱住她的腰,转身踢翻一个扑上来的女囚。 左小吟异常安静乖巧的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任南狼以一挡十的跟那些膘悍的的女囚们打得是狼狈异常,她就是吊在他身上死活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她就是要这样。 亚姝死了,她除了一块牌子和少有的关系人脉,什么都没有,在暴力为大的监狱里,不善武瘦小的她根本不可能管理东一间。 她需要一个打手。 看着不断被南狼打倒在地的女囚,左小吟闭上了眼睛继续当缩头乌龟。 南狼就是最好的人眩 事后,在左小吟的死企百赖下,南狼不得不再次被左小吟使唤了。左小吟从一开始就在东一间默默收集着所有人的情况,什么人对自己有利,什么人对自己没用,她都知道。可是有一种人她不好挑,就是对她不服的人。因为有亚姝的原因,就算有人对她不服,也是敢怒不敢言,敢背地里说不敢明着里做。 可是现在不同了。亚姝一倒,剩下的她就跟个小狼崽子一样,没人管没人看,不被吞掉才怪。她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演了这一出,虽然打南狼那一巴掌,在她理智控制之外。她本意是一要让那些女囚看看,西间的南狼在如此情况下不但没有过河拆桥,反而是还帮着她,哪怕她都这么对他了,他还是可以继续呆在这里帮她二是要引出那些对她不服的家伙,一个一个肃清。 事已至此,亚姝的死对她而言,更象是一场蜕变。一场用血把她从胆小隐藏的龟壳里解放出来的蜕变。 左小吟坐在椅子上,食指敲打着椅臂,默默地看着倒在地上被打得很惨的几个女囚,忽然抬手阻止了南狼的动作。“你们大概都觉得我左盈是个废物。的确,我是个又丑又小又没骨气的废物丫头。今天我倒是想听听,你们觉得我到底哪里不能当这个老大了。如果今天有人能说出一点我不够当老大的资格,我立刻就把这牌子还给彰爷,滚出东一间。”“”女囚们面面相觑,看了看那边正在双手擦拳的南狼俱是沉默不语。 左小吟笑了笑,“让你们说你们却是不说,不让你们说你们偏说。你说,你们不挨罚谁挨罚?没眼色的紧。”她挥了挥手,南狼有些无奈,却还是拎起地上那个都姓女囚,照肚子狠狠一拳,“盈姐让你说,你听不见么?” 那都姓女囚猛地咳出一口血,哀叫:“我说,我说!你太懦弱了,不够强!亚姐当初多狠啊,你看看东间有几个不怕她的?” 左小吟侧了头,木木一笑,指着倒在地上的人笑,“你意思,我没把你们统统给折磨上个百八十遍就是不狠了?”“”那女囚也是豁出去了,咬着牙狠狠点头,“就算你现在打我,罚我,我也敢说,要是有人当初敢跟亚姐这么说话,早被” 左小吟打断她的话:“早被一颗一颗拔掉满嘴的牙,是么?”她站起身来,走到那都姓女囚旁边,拍了拍她的脸,捏起她的嘴笑,“我要是想拔,你觉得你能剩几个?”那都姓女囚再不敢说话,惊恐地看着她。“可是我真的不想动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是我东一间的姐妹1左小吟猛地提高了声音,指着那边傻站着的一帮女囚大声说道:“你们好好想想,自己进这个地狱之前有什么样的生活,可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拿血汗钱孝敬着这群狱卒官老爷,还要孝敬这些狱霸!他们答应你们什么了?答应你们保护你们,不打你们,不骂你们,可事实呢?事实你们有几个没挨过打的?有几个没被上过私刑的?我这么弱的狱霸,你们不但不反抗我,反而还象她一样想谁打我打得狠,我就听谁的?!你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病?!你们给我好好醒过来,我们他吗的也是人!不比别人低一头的人!生的时候被打会疼,死的时候会让身边人心疼的人!你们可有一次努力过,挣扎过?为记得自己是个人而努力过?1左小吟几乎是扯了嗓子在喊,并没有完全恢复的嗓子疼得好象被剥开了新皮撕扯着肉一样的疼。可是她还是要说,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好久好久,与其说是说给她们听的,倒不如说更多的,是说给她自己听。“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孝敬我一分不拿,更不会因为随便的小事就打骂你们给你们上私刑。你们仍然可以觉得我是个软柿子,仍然可以无视我,甚至反抗我。你们仍然可以象一盘散沙,等着西间,内监外监以及那些狱卒恶霸继续来折腾你们,你们仍然可以把自己爹妈给的身子送给别人糟蹋。或许我能做的,也只是在女囚之间保护你们,尽量不让你们因为我的原因受苦。我能做的,我会做。但是你们能做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东间的规矩只有一条,凡害东间姐妹的家伙,必刑!1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直接地看着那些软弱的女囚们。 坦城,直接,干脆,就好似晨光微朦下,一潭污泥里默默钻出的一株菡。沾着污泥,或许染上了灰暗的颜色,可却在如斯黑暗之间,光华初绽,低敛的气势藏锋的剑,耀禹而不可近前。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这个瘦小的丑陋丫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好似一个个小钻,扎进了她们尘封了很久的心。 她们也是人。没进监狱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光景外面的世界,有怎样的繁华家中的人,有怎样的笑容在这个黑暗不见底的地狱里,她们一点一点把自己埋进了坟墓,把过去当成了黄泥埋在了脚下。 屈辱,折磨,痛苦,恐惧,饥饿,寒冷。所有这些一切的阴暗,她们无力去反抗,忽然有个可以压在自己头上的人蹦出来指着她们大骂:你们他吗的是人!你们是可以反抗的人! 好象一场大梦,忽然,就醒了。 一边的南狼沉默着,看着那个瘦弱女孩纤细的背影。明明想嘲笑她装什么正经,象什么白痴老夫子一样还学会教育人了,只要有暴力,有钱有权,就算是头猪也会有人在后面夸它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而这些处在地狱里的囚犯们,没暴力,没钱,没权,还想妄图象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总该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他明明想这么说的,可到了嘴边,竟然一字都出不了口。 为什么呢? 那个女子的背影纤细瘦一向被他看不起的软骨头竟然此刻挺得笔直笔直。大概是今天外面的阳光太过灿烂,穿透着阴暗的牢房,在她身上折射出一层层的淡淡光芒。初绽渐亮的希望,竟可以是这样的夺目。 那光芒是那么的温暖那么地,值得他去守护。 飞蛾扑火。 对光明的渴望,有时候,需要的是死亡的代价。 一切都依旧如常,亚姝的死,并没有人在意。仿佛只是昨天经过自己身边的路人,过去了,就再也不用记得了。 彰爷也好,西虎也好,乔楚也好,都没有任何人问过一句。 唯一关心过这个事情的,就只是罪魁祸首罗伍月而已。她自是很满意左小吟,忙不迭地第一个跑来跟左小吟商量“蒜头”的事。 罗伍月刚进门,囚房内所有女囚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心细如她,很快察觉到这些女囚的视线里面那明显而刺骨的反抗和愤怒。 而左小吟则正端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几个女囚有说有笑,一旁的南狼则是靠在墙上拿着大蒲扇挡在脸上继续睡大觉。 她隐隐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头,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掩了嘴款款走到左小吟身边亲昵的笑:“左姐姐,恭喜你咯。” 左小吟仿佛没听到一般,头都不抬,提了一旁的茶壶给自己茶杯里倒了一杯茶,又给其他几人也倒了几杯,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看到这架势,不明就里的罗伍月脸上的笑容再美也是发了僵,“左姐姐?我在跟您说话呢,您看” 扑哗 左小吟茶杯里的水倾数泼上了罗伍月的脸。 末了,左小吟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这才赶忙回头惊道:“啊,伍娘,您怎么在这?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手一滑没想到您在这里站着,没烫着您吧?” 左小吟嘘寒问暖的拉着罗伍月的脸,一副关心的体己亲昵样子。可一旁早有女囚噗嗤噗嗤笑出声来,完全摆明了是砸罗伍月场子。 可罗伍月心眼多,她想了半天还是咬着牙把这口气给咽肚里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细细的把脸擦了,“无碍,无碍。是我没什么眼色,站错地方了。”“伍娘,您可真说对了。您啊当真是站错地方了”左小吟从后面按住罗伍月的肩膀,趴在她耳边笑着低言,“来您说说看,今天是来干吗的?”“左姐姐可别跟我绕弯子了,咱都是明白人也就不说暗话。新来的那两个女囚,你还没缴他们蒜头呢。”罗伍月到是直接,从怀里直接拿出了一本花名册,挑了兰花指在那上面的名单上点了又点。“恩,小醉,小歌?姐妹俩啊,还都是青楼的丫头?过来让我看看,盘儿倒是亮不亮。” 左小吟身后那个高个女囚坐不住了,却是前日里那个都姓女子,她叫都司如。左小吟抬了手拦出她,任凭罗伍月把那两个刚来的丫头叫了出来。 姐妹俩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罗伍月仔细一看,立刻笑弯了眼。这俩小丫头,脸蛋标志的紧,身子瘦了点也不碍事,拿来孝敬内监那群囚犯换点碎金子却是绰绰有余了。她算盘一打定,拉着两个丫头转过身就跟左小吟说:“左姐姐,这俩丫头我这带走了蒜头老样子,五五分。” 左小吟老实巴交地笑笑,抬起手跟都司如说:“都姐,送客。”都司如一听,乐了,走到罗伍月旁边,干脆的直接把她给从两个小丫头身边推开拉着就走。罗伍月急了,探着脑袋叫:“左姐姐你干吗呢?” 捧着茶杯悠闲的吹了口气,左小吟看着那俩被其他女囚带走的青楼小丫头笑:“伍娘,你想走自然要送客了。不过”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罗伍月,笑,“东间的姐妹,你再也不要想碰一下。” 掷地有声的话铿锵落地,好似不是从这个丑丫头嘴里说出来一样。罗伍月惊愕的张了张嘴,怒道:“左盈你难道想过河拆桥不成?1“过河拆桥?”左小吟笑的更欢畅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扯住罗伍月的一缕头发笑,“伍娘,我什么时候过过你这座桥?”“亚姝她1罗伍月刚蹦出这几个字,一直在一边睡觉的某只懒人忽然一抬手,一颗不大的石籽猛地撞上她的肚子,疼地她来不及惨叫呢就弯下腰跪了下去。“亚姝她?恩,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亚姐是你害死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罗伍月把亚姐给害死的。能收买狱卒把亚姐带走的,除了你贪财忘义的罗伍月,不会再有其他人。你记性差没关系我提醒你上次我和南狼差点被一起做掉不就是你收买了那狱卒妄图一石三鸟么”左小吟冷笑着,一把抓起罗伍月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你撒谎1罗伍月拼命的摇头,指着左小吟大骂,“你个卑鄙小人,明明是你害了亚姐还要赖到我头上!上次害你和南狼入机关室的,更不是我1 南狼拿下挡在脸上的大蒲扇丢在了地上,阴森笑出了声,“貌似没有人说我俩是在机关室被害的吧?罗伍月,身为官媒娘还杀人谋财,你胆子可当真不小啊不协”他左手按住椅子轻盈的一跃,走到罗伍月面前,对着她的肚子促不及防地猛踢一脚,笑道,“罗伍月,你也该知道我南狼一向心狠手辣又心眼小的紧,上次被人暗算捅那一箭,我到现在还后心刺拉刺拉疼呢。我就在想啊,你说让我抓着那个害我的人,我该怎么报复回来才好?” 他弯下腰来,低着眉眼舔了舔嘴唇,遮在发间的明亮眸子暗沉着血色的冷光,象一匹盯上猎物的野狼。 罗伍月捂着肚子朝后退着,四周那些阴森怪笑的女囚,有几个没被她上过私刑?又有几个没被她搜刮过?想杀她的人,如今这个小小的监牢里她根本不用数,亦数不过来!她慌忙的后退跑到门边,拼命地敲打着门:“快开门!快开门!囚犯造反了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一波还未平,试毒又起浪。 他弯下腰来,低着眉眼舔了舔嘴唇,遮在发间的明亮眸子暗沉着血色的冷光,象一匹盯上猎物的野狼。 罗伍月捂着肚子朝后退着,四周那些阴森怪笑的女囚,有几个没被她上过私刑?又有几个没被她搜刮过?想杀她的人,如今这个小小的监牢里她根本不用数,亦数不过来!她慌忙的后退跑到门边,拼命地敲打着门:“快开门!快开门!囚犯造反了1 左小吟站在后面抱着胳膊笑,一句话也不说。南狼是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细长的银针,一看就是细致的研磨过,明晃晃地带着渗人的冷光。他信步走向罗伍月,银针在他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罗伍月靠在冰冷的牢门上,听着外面一点都无的动静,心慢慢地变凉。“罗伍月,亚姝死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不比她幸运,知道么?”他一手按在了罗伍月背后的门上,拿着银针在她眼前晃动。 银针微亮,抵住在罗伍月的颈喉。锋利的针尖带着刺骨的冰冷,让她不由地一阵颤抖。她努力的别开头去,探出视线看着左小吟说:“左盈,我说过我可以保你成东间老大的!你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助1 左小吟无动于衷,倒是她身后的都司如不屑地朝着罗伍月啐了一口:“盈姐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老大,还用的你来保?1 罗伍月怔了下,看了左小吟丑陋的脸很久很久,忽然,她似一下想通了什么,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你,你!左盈!!你才是那个记我黑帐的人?!对不对1 左小吟终于笑了,她抓了抓乱蓬蓬的脑袋极其老实诚恳,“伍娘,我这是托您的福,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号称阎罗娘的官媒娘,表情从开始的愤怒到最后无奈的大笑,脸上浓艳的紫妆苍白若纸,“左盈,栽到你这丫头手里,我倒当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大家都做到这一地步了,不如我们把话敞亮了说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比起刚才的惊惶,已然平静了太多。“我阎罗娘混在这阎罗地狱里数十载,虽然不过是上面的人养的一条狗,但是也是个会咬人的狗!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结果可笑今天栽到你这小水沟里,怪只怪我低看了你一眼。你够弱,够傻,够胆够没骨气,偏生就刚好让我罗伍月以为你是这些不成器家伙其中的一个而已。怎可惜,你的确是他们其中一个,但是却是那个最狠的毒蝎子。哈哈,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么说吧,我不是不知道规矩的人,我死还是活,不过就是一笔帐。假如我的死能象亚姝一样给你带来足够的好处,而恰巧这个好处又大于我死的坏处,自然就是死定了。只是左盈,你确定你算对了这笔帐?”她抬眼弯了眼眉,遍染风尘的面容,被逼到绝境之下几许不屑几许张狂,平白得多了许多冷傲的气势。 左小吟退后了两步,默默地看了罗伍月,不言亦不语,表情看不出悲喜。她的安静终于惹起南狼的不满,他把玩着银针不耐地朝左小吟说:“喂,你到是说话,早做了她早没事,她迟早是个祸害,你还傻着干吗?放心吧,她这个小小的官媒娘就是再死个一百次,都不会有人去管她。” 听到南狼这番话,罗伍月却转过视线轻轻荡过他的脸,哧笑一声:“南狼妹子,西虎那丫头的阴险你倒是学了七。借刀杀人挑拨离间你是”她刚想继续说下去,肚子就被南狼狠狠的揍了一拳,他冲着她低低地笑,刘海下的眼睛里象是兽一样盈满威胁的杀气。 罗伍月弯下腰一口闷血吐了出来,复而抬起头的时候,嘴角的血已被她冷笑着舔到嘴里咽到肚子。就在南狼被她那表情弄得再次要发飙的时候,左小吟开口了:“南狼姐,放她走。”“”“”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左小吟。 包括罗伍月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是活着出去,也已经做好了断手断脚的准备。可未曾想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你这不是放虎归山么?!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除掉她的机会,你就这么简单的想让我们前功尽弃?想让亚姐白死?1南狼急的跳脚,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 身后的一干女囚亦是不满的开始起哄,一副罗伍月不死不休的疯狂模样。左小吟抬起手让她们停下,“不管着呢们说,罗伍月终究是官家之人。她就算真是个小角色没人理会,动了她也等于是掴了鬼刺一个响亮的巴掌。”她说的简单,南狼却急了,拉着她就要跟她理论。开玩笑!这么白痴的理由!他怎么会相信?好不容易能除掉罗伍月这个心头大患,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左小吟却冷静的推开了南狼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罗伍月身边,亲自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在她耳边轻轻低言:“伍娘,我既然敢放你走,就不怕你背地里捣鬼。我既然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这笔帐我算的很清楚,你活着对我是有好处。但是一旦我发现你对我没好处了,亚姐的仇,还是要报的。”她拍了拍罗伍月的脸,轻笑,“你自己也说自己是条狗,我又何尝不是。你是会咬人的家狗,我不过是个不会叫的野狗。咱俩的区别,就在于我会为了一口饭咬死给我上狗链的人,你却只会为了一口狗食咬死你身边的同类。狗食和饭,是不一样的。吃过了人的饭,又怎么能咽的下去狗食?罗伍月,后悔有期,我等你的回答。” 一向利益为上的罗伍月,果断地选择了沉默。这场戏幕里,她已然不知这个看似胆小怯懦的憨丑丫头到底还有她多少把柄只因她一直太小瞧于这丫头也就从未防备于她,更未想到当初不惜给人家没脸没皮当跟班的贱骨头,会隐忍如此。风水轮流转,左盈,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然经此一事,左小吟在东间树立了她真正的地位。染了着亚姝的鲜血,踩着罗伍月的背,仗着南狼的肩膀,她一步步被逼上了这个位置。被逼着活下去,被逼着变强,被逼着一点点积攒自己的力量和资源逃出去,报仇。 可很快地,又临了一件左小吟从所未知的境遇。 四月廿四这日里,天闷闷地压着粘汗不肯露晴,愈发抑得现下内监此处的气氛诡异而僵冷。左小吟低垂着眼和乔楚,西虎南狼并肩站在彰爷背后,却不时地偷眼抬头看着对面站着的人。 一袭素色官袍的的鬼刺站在彰爷面前,捧着一个精致的葵木雕金盒子,依是万年寒霜的表情,冷漠地开口:“彰国舅,今年的晟意钦赐。” 左小吟疑惑地寻思着,晟意钦赐?那是什么东西?从那盒子上雕的龙纹看来,多半是皇室赐物吧。可是看彰爷的表情,可并不好看埃 老谋深算地彰老狐狸脸上黑沉沉地,也不接也不说话,就是盯着那葵木盒子发愣。鬼刺也不多等,扫袖轻拂打开了那盒子,递于彰爷面前,惜字如金:“您请。” 里面端正地摆了两块精妙样式地糕饼,饶是左小吟在左府后厨打理那么久,也从未见过如此精雕细制地花糕,奇巧地立体镂空雕花,却都雕成了锦姒花的模样。锦姒花?左小吟心里一咯噔。这花,不是赣国风俗里给祭奠死人用的花? 彰爷挥了挥手,一旁地西虎眼神活络地立刻上前接过葵木盒子,捧于他前。他捋了胡子抬眼看向鬼刺:“狴司大人,今年陛下他有什么话要传给我?”“并无。”“很好,很好。小子倒是记性好的很,每年六六的忌日,他都不忘记给我送块锦姒花糕,倒是巴不得我这糟老头子早点下去陪六六。”彰爷大笑两声,捏起一块花糕上下看看,“恩,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比去年又精致了。” 彰爷捋了胡子,转过身来看着站着的四个人:“你们,谁来帮我这糟老头子试毒呢?”“”“”“” 西虎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南狼半闭着眼沉默 乔楚满不在乎的笑。 左小吟傻了。 鬼刺无动于衷,这彰老狐狸拿人试毒不是一两次了。监狱不比皇宫,没上好的淬银针拿来给他试毒,这老狐狸就开始拿人试毒了。他亦因此事上报过陛下,可只得陛下一句话回应:“孤不愿他死,其他事便随他去吧。”鬼刺无奈,亦无法。都说圣意难测,可彰爷这事却是有点太不靠谱。既只是不愿他死,便还要变着法赐他毒干吗?就算几年里陛下告知于他那些毒并不都是至死之毒,但也有一两味毒药是必死的。不过鬼刺后来猜测,大抵估计还是因为彰爷背的那个案子,才是陛下始终无法释怀行事古怪的真正原因吧。 彰爷拿着那花糕若无其事地说:“西虎丫头身子骨弱,见不得太腻的甜食,也便罢了。南狼丫头吧,一看就不是个喜甜食的主,吃了也是牛嚼牡丹。至于乔贤弟,一大男人的,怎能吃这种小家子气的甜味食头。”他说了一圈,眼神自然就瞟到了左小吟脸上。 左小吟面上堆着笑努力淡定,心里却把彰老狐狸给骂了个遍。该死地,你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拿我试毒了吧?以前给我女监的统制玉牌就是为了害我,如今亚姝一死,你估计只是更看不顺眼我了罢? 混蛋。 郁闷归郁闷,不安归不安。可是如今这情况,她已知道不会有人帮她。与其等着彰爷直接找人按着她掰开她的嘴强行喂进去,还不如自己主动接过这毒糕吞入腹了,倘若不死,还能卖彰爷个面子使。 左小吟打定主意,冲彰爷乖巧笑笑伸出手就要去接他手里的花糕。却在这时,忽然有人出言打断:“那个彰爷,我是练家子对毒比较有经验,还是我来吧。” 南狼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他的脸看不见一丝表情。左小吟惊愕的张了嘴,还未回过神,西虎那边却一声诧异的唤:“楚哥哥1 只见乔楚正拿了那盒子里剩余的另外一块花糕,掰了一小块朝他们笑:“哎,我喜欢吃甜食啊彰爷您不知道么?”“不是,彰爷,我愿意试毒的。”左小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忙朝彰爷低头解释。 鬼刺亦微怔了一下,半蹙了眉,若有其思地看了看南狼,又看了看乔楚,而最后,清淡冷素的眼神却停在了左小吟身上。“哈哈。”彰爷笑了,竟当真把手里的花糕掰下一块递给了南狼,“既然南狼丫头如此孝敬,我就自然不能拂了你的意思。乔贤弟也是有趣,怎么什么时候开始喜吃甜食了我都不知?” 南狼接过花糕,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乔楚将那花糕丢进嘴里,朝左小吟眨了眨眼,一片琉璃华彩。 不到五息时间。 乔楚忽然开始咳嗽起来,起初只是小小的咳,后来就是不得不弯下腰才能缓解咳嗽的痛楚。西虎一下慌了,上前扶住乔楚急急地唤他,眼睛里泪珠子都在打转。南狼一点事情都没,看样子,有毒的是乔楚那块。 左小吟一直没有动,手却不自觉握成了拳。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已经开始咳血的乔楚,心口压着憋屈的火种。 彰爷其间悠闲地坐在了雕椅上,不紧不慢地拿着南狼的那块花糕吃了下去,“狴司大人啊,这次的毒陛下说得多久才能好?乔贤弟受苦如此,我心里也不好受不是?”“七日。”鬼刺冷冷地说。不过于乔楚而言,只是受一日苦罢了。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却是在默看着左小吟的反应。比起应付彰爷,他现在的重点却是放在左小吟身上了。在没有仁义道德可言的监牢中,居然还能看到有人为别人争毒的场面,还竟然是乔楚和南狼这两个家伙。而且现在,她倒是把监狱里的人情冷暖给学了个通透,看别人替她受毒竟还如此沉默? 乔楚又咳了一口血出来,靠着西虎站起来走到彰爷面前,只除了面色白似纸一般竟见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彰爷,既然没事了,那就散了吧?我想早点回去睡会,成不?” 彰爷又开始捋着胡子爽朗大笑,“那是自然,自然。乔贤弟要好生养伤啊,西虎,快扶着贤弟下去歇息。南狼丫头,你也跟去吧。狴司大人,我已受过晟意钦赐,凡劳大人带给陛下句话:老头子今年多谢照顾。慢走不送,多多担待。” 包括左小吟,几人都是转身要走之时,彰爷却再次开口了:“啊对了,盈丫头,来来。你看我这真是老糊涂了。看你这能耐可比亚姝当时强太多了,当伯伯的我也没给你什么象样的贺礼,今个礼薄你莫嫌,不过好歹也是陛下赐的圣物,也够一份心意了不是?” 那老狐狸黑溜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时不时地反射着精明狂妄的光芒。他把那雕金葵木盒啪地一声合上,抬手作势要递给左小吟。 乔楚一见,顿时有些无奈的笑:“彰爷您” 话还未完,彰爷却一下提高声调打断他的话:“怎么乔贤弟,你觉得我这礼薄是么?” 被这话一堵,乔楚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南狼也忍不住插话:“彰爷,那块有花糕是有毒的。” 彰爷不再笑了,一拍椅子声色俱厉:“你们都反了不是?当着狴司大人的面嫌弃我的礼薄?!果真是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了不是1 眼见南狼和乔楚表情有些不对,左小吟却先一步站出来走过去接住了那盒子捧在怀里。恭敬地朝着彰爷福了花礼,退后一步低眉顺眼:“谢彰爷。” 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打开盒子,拿着那半块有毒的花糕,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不过是疼个七天而已,又不会死人。 彰老狐狸,你当真是看我不顺眼地紧埃 不过咱俩倒是有缘,我刚巧也看你不顺眼的狠呢。 左小吟这次是照头吃了个闷头亏。毒糕入口便被她囫囵着一半一半咽到肚里,为的是不让那毒发作的太快,而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弯下腰拿手指猛扣喉咙口。可哪有她想的那般简单?乔楚只吃了一口便如此之痛苦,更何况她吃了完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朱血狴犴印,越狱秘钥现 这毒多半是寒毒,象是有几个冰锥般一锥一锥地戳在她的心肺。白天尚好,有太阳照着,本阴寒之毒,受热便不那么难受。可是每当夜晚或逢了阴天,这皇宫大内的太医们费尽心力研制的毒药便一丝一丝的生发出来,起先只是小腹,随着月亮升高,则药力更强。 转眼已是第三日的夜晚。 月隐星遁,乌沉地笼着只有两扇铁窗的东一间监牢内,更是黑暗阴森。 夜安静的可怕。只有三两女囚鼾声不断,偶有隔间囚犯尖叫的声音,也却只是模糊的恍若隔世。 左小吟蜷成一团躺在通铺的角落,身体不住发抖,一只手死死抠着监狱的墙壁,指甲擦过墙板,发出瘆人的声音。混身冷的象掉进了冰窟窿,意识在痛苦间颠沛流离,仿走在高耸的悬崖之间,只听见冷风裹胁着致命的孤独一点点侵入骨髓。 而愈是如此孤独痛苦到绝望,记忆里曾经温暖的过往好象就似犯了什么瘾一般不断地冒出,好似在不断嘲笑她,她究竟身在何处。 如此冷夜,她心像是被人拿着鞭子抽着,血水像是从心上的鞭痕里渗出来,一滴一滴,而那个挥鞭的人,想必,依旧是你 简止言。你给我的疼,比这身体所承受的痛苦更甚百倍,你知道么? 今天我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你,所有疼所有痛,以及这个囚笼,可是我还活着,尽管活得如同一条狗一样。即使这样也是你不乐意看到的吧? 呵呵。扭曲的脸上艰难的拧出一丝笑容。 简止言,简止言。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 我身所痛,我身所苦,尽算于你的头上,有朝一日,必将百倍奉还。 然而,在痛苦贯穿的夜晚,左小吟始终不敢发出一丝喊疼或者求助的声音。她每日里白天便是强撑,夜里喝过了鬼刺的药好上一会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缩到一起装成睡觉的模样。对,她是不相信这些女囚,不敢在这些女囚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模样。这些表面上的忠心耿耿到底有着怎样的真相,会不会一见她弱势就化身为凶猛的野兽将她撕个粉碎,这不是她可以拿来赌的。万一赌输了,她就是第二个亚姝。 咬着牙强撑着,把某个冷漠的背影狠狠丢出思维。左小吟开始合计着该怎么摆脱彰爷这个威胁,她已想了三天,可一直没有任何结果。怎么办?明天会不会再受到彰爷的暗算?罗伍月会不会又从中暗打一耙?西虎呢?她越想越难受,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脑袋单独从这疼痛里拿出来冷静的分析盘算。 突然,嘴边递来了一块木头,左小吟迟疑着抬头侧过脸来,却看见南狼不知何时半躺在了她的身边,正半靠在墙上,歪着头看着她。阴暗的光线里少年的表情依旧诡异,但那眼神中却有着几丝不一样的东西,似惊,似怒,又似怎么也不该出现的担忧。“咬祝”南狼拿着木条朝左小吟嘴边蹭了蹭。“别以为我是关心你啊白痴。我只是看你疼成这样,怕你咬了舌头,本来就不怎么能说话,一咬又成哑巴了没人让我挤兑太无聊。妈的,姓彰的老狐狸!年年试毒,有本事自己试去啊,没种的太监喂喂,你那是什么该死的表情?1 那少年压着声音,朝她凶狠的呲牙,一个暴栗敲她脑门上怒:“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我是不得不去帮你试毒,你倒好,争着抢着上赶着去吃!你是从哪个山沟里蹦出来的土疙瘩!你是不是没见过吃的啊你1 左小吟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我要不吃,彰爷会直接给我安个目无尊老,刚得了势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罪名吧?”她忙低下头,乖乖咬住木条,把刚才涌起的莫名脆弱尽数埋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月亮慢慢落下,左小吟也逐渐随之恢复了。 只是,为什么唯独今天好的这么快呢? 第四日,夜,月亮依旧升起。然而奇怪的,当左小吟已经咬住木头块,做好“受刑”的心理准备的时候,毒却给她放了鸽子,一晚的平安,甚至连左小吟自己都不敢相信,七日之毒,难道三日就解了? 纵然不信,可是左小吟左思右想也毫无头绪。倒是南狼习惯性的挤兑她:“你那脑袋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吗?越想越傻1 第五日,夜,左小吟被昨天的平安骗了,又是如第前几天般的疼。当她忍不住又死死咬住那木头的时候,奇迹却又再次发生了,不消片刻,痛感全无,而且浑身感觉有淡淡的温暖,如有热风流灌全身。疑点,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那其貌不扬的木头身上。“我只是随便捡了根木头给你埃”南狼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左小吟:“而且你好受了的话,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为什么反而”“随便捡的?你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么?”左小吟嘴里叼着木头含含糊糊的说着,一边掐着南狼的腰。“我真不知道碍”南狼的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迷茫。 左小吟的视线移到了监牢内冰冷的石头地板上,地板上一向是有不少乱石杂木的,多半是女囚上工后带回来的脏东西。她走下床,把地上遗漏的木枝一一试遍,竟根根有此解毒的奇效。 南狼完全傻了眼“以前怎么不知道合着这监狱地上的枯枝烂叶全都是宝贝?”“这木枝仔细比对一下的话,根根都是整齐修剪过的好吧1“真有钱啊!谁那么无聊把监牢里的木头都给换成了药草?我靠!真1南狼喜滋滋的把地上那些木枝都给拣到怀里,末了还不忘记把左小吟手里正对比着的两根木枝抢过来一个。 左小吟沉默的看着手里其貌不扬的木枝,默默抬头盯了南狼问:“南狼,这些木枝其实是你换的,对不对?” 南狼手里的动作一停,随即极其鄙视地抬眼看了左小吟:“我会这么白痴这么浪费?有那闲工夫我直接拿一根烂木头塞你嘴里好了吧”“那就是那个让你来帮我的家伙咯?”左小吟继续问。“你才家伙!用尊称啊混蛋!我可不知道,别问我。那位大人的行为一向古怪,我怎么能猜得到是不是他干的。不过你管这么多干吗?能救你止得了疼就是了,还想那么多我看你真是嫌脑袋不够傻吧?”南狼拿着木枝敲她脑袋,边敲边催她,“睡觉睡觉,我困了。” 左小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的确,南狼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真是他换的这烂木头,又何必把这些木头全部换掉? 可是,要不是南狼,那个暗中送解药的人为何如此断定她会用咬这木头? 又是谁有这样的本领,能把这女监所有的木枝换个个,既不让看守发现,也不被其他女囚瞧见? 她觉得头都大了。不管怎么样,这人明显是故意不想让她猜出来是谁吧? 可即使能做到这些,又为何要救她?又为何要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呢? 到底是谁呢? 大抵,真是南狼背后那个神秘人吧。 如果真是他 那他,又是谁? 是鬼刺?他会为了她这个小小的棋子大费周张? 那,会是乔楚?他这几次的行为,都是怪得紧呢。 第六日,左小吟终于还是沉不住,主动去找了乔楚。“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内监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尽量少来这里。”乔楚背身坐着,从小小的监牢窗口望去,外面一片阳光。“今天天真好。”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何事?”“那日,谢谢你。”“不客气,没什么大碍,晚上疼痛,权当是活动筋骨。只是白吃了那一口,还让你陪着我受罪了。”“直说吧,那木枝是不是你换的?”“嗯?”乔楚回过头看着左小吟,“什么木枝?”“含住那木枝即可解毒止疼的木枝,你不知道?”“可以止疼!?”乔楚异常惊讶的看着她,忽闪着眼睛笑:“敢情你是来给我送解药的?据我所知,此毒名迷络,七日而寒,疼生小腹,月满至极,疼极入骨,上等烈毒,又刚巧还是没有解药的那种。” 左小吟忍不住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你既知道它是什么毒,又怎么会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你还想骗我?”“我真不知。”乔楚拿着那木枝上下看了很久,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要是知道早就给自己用了,还让自己熬这么久疼?哎,可惜啊可惜”“可惜什么?”左小吟呆呆的问着叹气的乔楚。“可惜你太不心疼你大哥我,有解药不说头天给我送了,眼见七天已经熬过了六天”“” 外面的狱卒冷声催促左小吟离开,她失落的站起来,盘问了这么久,却不是他。 可到底,会是谁呢? 实际上,左小吟过于低估彰老狐狸的歹毒以及不要脸。将近半月时间,她就觉得半条命快搁在了他手里。 下棋下不过彰爷,罚跪竹椅一种刑具,竹椅上带暗刺,磨皮之刑。 下棋下过了彰爷,赐坐竹椅。 传唤时,来迟了,罚。 传唤时,来早了,罚。 来得正正好,抱歉,照样罚。 各种荒诞的理由,各种你想到或者想不到的惩罚和赏赐。起初里左小吟还有三分骨气去硬着头皮接了,可愈加的彰爷似乎玩上瘾了,从先前三日一传到如今每日一传唤。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左小吟现在站在彰爷面前,愤慨的握拳,心想今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和这只老狐狸摊牌。“盈丫头。”彰老狐狸拿茶盖滤了茶滓,不紧不慢的滋滋喝茶。 左小吟低低应了声,算是答复。“恩,这几日里老夫难得挺开心的。”“”我不开心。左小吟赔笑不语,心里暗骂。“不过。”彰爷顿住了,抬头盯了左小吟上下打量了很久,直把她看得发毛,才慢悠悠说道,“你这丫头也的确出乎老夫想象,这几日来,你倒是依旧活蹦乱跳得紧。” 左小吟哑巴了。 她没法说,也不能说。 这半个月来,她是受了彰爷不少刁难,只是每次回去都会有上好的伤药无意中出现在她身边的各个角落。 问南狼,自是不知。 自上次问了乔楚,她已经想通了。 不管是谁,她都不想再过问了。 这人既然费这么大工夫不愿意让她猜到是谁,她何苦和他对这干?就算猜到了,难保不会惹怒了那人。猜不到,暴露了那人,更是给自己惹一屁股麻烦。 吃力不讨好找罪受。“咳。”彰爷咳了一声,左小吟这才赶忙回过神来,“彰爷。” 彰老狐狸眯了眼睛笑了笑,一抬手挥退了一旁站着的四个囚犯。“你们下去吧,没我的命令,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左小吟的心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完了,这老狐狸,又在想什么鬼把戏? 没料到,彰老狐狸等那四人一走,竟对左小吟极为慈爱的说:“坐吧。” 左小吟愣了下,不知是坐好还是不坐好。最终还是一闭眼,忐忑的一屁股挨着彰老狐狸旁边的那个下座坐了下去。“盈丫头啊,让我猜猜你现在心里怎么想得我吧。”彰爷半侧着身子,拾了茶剪小心地剪了那粗茶,放在简陋的茶盘内。“你现在肯定想,这老不死地,肯定还在变着法地想折腾我。肯定是因为亚姝的死,才迁怒于我,要么就是因为我爹的事情,小气鬼,死老狐狸。”他说的自信,可左小吟却仿什么都没听到,木木地盯着椅壁。 天地良心,你真想错了。我在想南狼说,你是没种的太监。左小吟厚道的想。 彰爷见她不语,哈哈一笑,“你别以为老夫小气,无所谓,老夫既然敢这么做就自然不怕你骂我不是。一生骂名和一生荣光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剖土,到头来肥了几颗庄稼而已。只是,盈丫头,你可有这担当?”“我听不懂,彰爷。”左小吟诚实回答。 彰爷继续笑,一勾手将那紫菩茶壶提了略略一倾,粗茶叶子伴了茶气氤氲一片。“你这丫头,倒是和你那贼头老爹一点都不象。你那老爹,大智慧,小谋略。看得多,说得多,做的多,给自己的退路少。你倒是没智没才,见识短,做得少,给自己留了一打退路。胆扶不上墙。女人性子,不过常言道,女人如蛇蝎。亚姝的死,你做的当真是干脆利落。我原本以为,你还会犹豫一会。”“”左小吟其实也猜到彰爷会知道亚姝的死和她有关。但是,是因为这见事情才折腾自己么?“彰爷,亚姐的死,是有我的错。”“呵呵,看看,又给自己留后路了。你倒放心,我却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责罚于你。相反,我反而很欣赏。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必见亲之信之血。你这一刀,做的好,做的对。其次,我未想到那个性子的南狼丫头会两边帮。再者,我还没想到,你会把东间的蒜头给免了。我越来越好奇,盈丫头,你既然免了东间的蒜头,就自然该知道会和罗伍月为敌,也该知道没我的孝敬了,我更会罚你。只是,你倒一点都不害怕?不怕我为了这个事情迁怒于你?我这么对你你也看到了,为她们那些没价值的腐肉一堆这么做,值得么?” 左小吟沉默了。 果然是为了蒜头的事情么。 的确,自从免了东间的蒜头,她一分钱也没给彰爷交,但是也奇怪得紧,他也一次没问她主动讨要过。 原来,还是在给自己记着帐埃“值不值,得看孰贵孰贱。对彰爷您贱的东西,不代表对我是贱价的。”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利益,对我左小吟来说值,就足够了!“哦哦哦,看不出盈丫头是个懂情讲义的烈性儿女。”彰爷拊掌大笑,久而停下,“不过我却是不管你到底图得什么,义也好,我所不知的计划也好,只是我这些时日里的考验,你非常让我满意。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隐忍至此,到是个好交易对象。”“盈丫头,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左小吟非常干脆的摇头,“不。” 这下论到彰爷吃惊了。“为什么?”“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您的地位高我太多,和您交易太不对等,结局即不是我死,就是我输。”“哈哈哈哈!你倒看得清楚。”彰爷更感兴趣了,忽探出胳膊,狠狠一把掐住了左小吟的颈,一把拖到眼前,“小丫头,可是你忘记件事情,我地位是很高,高到我现在就算弄死你,你身后那个当缩头乌龟的保护者,也爱莫能助。”“不。”左小吟咬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遇怪人老妖,得西虎投靠。 她不能在此刻输了。 要逃出去,彰爷对她来说是个阻碍,亦可以是个棋子。在此刻输了气势,她就只能被彰爷当炮灰耍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交易的前提,是对等。既然找我交易,自然是看中了我身上某样东西。有那样东西,她就敢赌。赌彰爷不得不需要她,赌自己的价值足够和彰爷平起平坐。 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彰爷眼里有什么价值。只是,知道有就足够了。 彰爷冷笑着加力。左小吟觉得都听见自己颈骨的劈啪声了,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一阵酸麻黑暗。她倔脾气上来了,咬着嘴就是不松口。 忽然,空气终于再次从口鼻流通。她无力地趴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彰爷上下活动了手骨,居高临下地冷冷抛出一句:“很好,很好。小丫头,老夫没看错你,倒当真是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狼崽子。这次的交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同样,我可以为你做件事情。如何?” 左小吟大口喘气着,抬头呲牙,露出贼亮贼亮的牙口,“有字有据,力所能及,无论何事?” 彰爷眯了眼,久久点头“不错。”“成交。” 过了不到半刻,左小吟捧了一张印有彰爷签字手印的手据,小心地揣到了怀里。那边,彰爷亦是检查了左小吟的签字手印好久确认无误了,才叠起,说:“既然已成交,盈丫头,来,谈谈我让你帮我做的事情吧。我要你,帮我从鬼刺那里借样东西朱血狴犴樱” 左小吟现在一个脑袋三个大。 朱血狴犴印?一听就是了不起的官印,怎么可能说借就借了?于是她现在坐在鬼刺面前,捧着药碗脑袋都是大的。“你看中什么东西了么。”鬼刺的声音不带一丝征兆的响起。 左小吟吓了一跳,手一滑差点把药碗摔了。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抬了头,她演技有这么差?差到鬼刺一眼就看出来了? 鬼刺见她那反应,异常果断地把那药碗从左小吟手里拿出来,“这是上等柳窑瓷,你不用想了。”“” 怎么办? 左小吟发愁了。 她想起当时彰爷跟她说的话,思维一片糨糊状态。“那个东西,一听就是官印吧?”“对。”“我怎么可能借到?!我说了,是力所能及1“是,只有你能借到。”“凭什么啊1“凭你是左盈,凭现在只有你能进鬼刺的官房。”“这完全不是力所能及!我能进的只是鬼刺的外房,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啊!“有了这个,你就可以了。你把这个交给鬼刺,鬼刺自然会当着你的面去拿出官印盖上,你只需要拿张白纸拓下此印交与我。” 左小吟现只觉怀里的一封信格外的沉重,混身都沾满了粘汗。她久久坐在那里不肯动,收拾完东西的鬼刺一转身看她还傻坐在那里,蹙了眉:“你怎么还不走。”“啊,我,我。”左小吟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不知所措。他眉锁的更紧了,幽暗的灯烛下,深邃的眼睛更加锐利冰冷。“什么东西,拿出来。” 左小吟傻了。不行,她还没准备好,如果非得今天的话一定会露馅的!于是她果练站起,转身就要走。忽胳膊一紧被人抓住,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是我搜身,还是你自己拿出来。” 她默默地把那封被汗浸湿的信拿了出来。 鬼刺辅一展开信,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冷瞥左小吟一眼,大致读了一遍那信,问:“你从哪拿到这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枕头底下的。”左小吟按着彰爷交代的编。“你没拆开过?”“恩,上面写的交与鬼刺大人,他人勿拆不然死之类,我不敢拆。”一边继续按剧本走,一边骂着彰老狐狸。太阳的,还是赔了,早就该知道鬼刺那张冰山脸是谁都能面对的么?尤其还是这种一看就破绽百出的东西!左小吟心里悲凉一片,已经开始考虑怎么给自己编个后路逃跑退出这该死的交易了。 然而,鬼刺却并没有追究这白痴一样的借口,反而是非常谨慎地阂上了信,淡定的说:“跟我来。” 左小吟愣了,“为什么?” 他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需要你按手樱”“为什么啊?1“如果这信所言非虚,你就立功了。如果这信是假情报,你就可以直接上菜市口了。”“” 彰老狐狸! 老娘诅咒你上宫刑!! 二更已完下见入公告 君投怀送抱,卿暗渡陈仓。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左小吟默默地盯着面前秉息盖印的鬼刺,心里合计着怎么才能偷偷拓下那该死的什么朱血狴犴印。 那印通体炽红,上面盘卧着一头凶兽,双眼用不知什么玉琢成,圆润不言,灵动似血,只是一点点折射光线就好似冰冷残酷的眼神,一下刺地左小吟心里一冷。 这兽,比监狱门口的那只狴犴要精致的多,更要冷厉得多。 鬼刺握着中空的兽头,提起,蘸上一旁的红泥。 那红色的印泥墨质,亦是奇特的紧。 沾染上后,没墨泥的古香,却有着一股子腥甜的血味。 “这是血?”左小吟没忍住,问了句。 鬼刺将印按血泥里,“朱凤的血熬制而成,自会有血气。” 朱凤? 可奇得不止是这个,只见那印经鬼刺一沾上之后盖上那信信尾,那薄透的宣纸就如沾了一层薄膜,再也晕不开了。 左小吟心里一咯噔。 难道这朱凤的血,盖到纸上便干? 她的猜测果然成了真。 等鬼刺用她的手按上那朱血泥,经过她的手一盖在那信纸之上,本该潮湿的印记,瞬间就已经干了。 “这墨泥怎么干的如此快?”左小吟声音有些颤抖。,这还怎么偷偷拓印?如果这么快就干了,那她怎么拓? 鬼刺瞟了她一眼,“朱凤血,见气便干。” 左小吟想撞死到这印上。 彰老狐狸,他绝对知道!靠,这还怎么偷偷从信上拓印?! 鬼刺自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提起印就作势要收。 “哎等下。”左小吟见他动作,着急就蹦出来了话。 停下,鬼刺脸上起初的疑虑更加深了,“怎么?” “那个,那个。那信,写的什么到底?什么立功,什么菜市口啊!” “哦,这个啊,没什么。”鬼刺拿起信扬了扬,随手叠了起来,装进一个密致紧封的纸封内。“就是有人用你的笔迹用你的名义,秘告了后宫内的几个反贼。”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字迹?” “你的口供字迹一对比就看出来了。” “” 用她的字迹?她的名义?! 为什么彰爷会有她的字迹? 难道是左小吟忽然想起来亚姝交给彰爷的帐本了。 如果如此,混蛋老狐狸,竟然连自己陷害罗伍月都知道么?! 左小吟想把印抢回去砸彰爷脑袋上。 “虽然不是你写的,但是你既然把信交给了我,我就不得不上缴给朝廷了。”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是不是我写的?” “因为你不是左盈,这些事情就算左盈都不会知道,更何况你。” 左小吟彻底无力了。 怎么办? “来,在这里按个手印。”鬼刺将封纸递来。她只能无奈走上前,弯下腰捋起了宽大的袖口,按上了朱血泥。 可让她惊奇的是,手上的朱血很久都未干。 鬼刺没让她发呆,拿出另外一盒青色液体,“把手指在这里洗一下。” “干吗?” “这是朱凤涎,去朱血。朱血属烈烧,非朱凤涎能去除,否则蚀皮入肉,你就是想去都去不下来了。”鬼刺冷淡的解释。 左小吟怔了下。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这官印做这么细致,有什么用?”她随口问了一句。 鬼刺象看白痴一样看了她,停下动作,“此印大于吾命,见印即见狴司。” 左小吟听到这话,改变主意下定决心。 如果这印比鬼刺的官命还要重要,那不只对彰爷有利用价值,对她而言好好想想,却也是件利器。 朱血属烈烧,非朱凤涎能去除。 印在左端。 印下有丝质印布。 桌边有一椅子就在鬼刺身边。 闪电一样的想法在劈闪在脑子里。 左小吟上前一步,走到鬼刺身边,刻意离他很近,未阂上印盒的官印躺在她手边不远处。鬼刺果然不适地后退了两步,她不动声色地探身洗手,装成嫌椅子碍事,无意地将桌后的椅子拉于身边,刚巧挡在了她和鬼刺之间。 鬼刺上前一步,低头阂上朱凤涎转身将其放于身后书架。 左小吟眼趁他不防,装成要退后几步的样子,身子一软,脚一勾,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绊着椅子腿朝后摔去。 “啊!”左小吟一声惊叫,忙不迭拉住了桌上丝质印布。 然后,连印带人摔下。 鬼刺的身手很快,眼未眨折过身来,两步跃过椅子一手拉住左小吟。另一手转过身就要勾官印,却不料左小吟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拉住鬼刺的手朝前一拉。 他并未料到左小吟会拉他,刚要转身,重心显然未稳。 身子一个前倾,他亦朝前摔去。 呜。。左小吟泪牛满面。摔着后脑勺了,真疼。 而促不及防地鬼刺,则是直接一手扣住了她的手,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 鼻尖对鼻尖。唇离唇,不到半指。 左小吟眨巴了眼睛,眯了眼睛淡定自若:“大人,您压死我了。” 鬼刺:“” 左小吟抬头,盯着鬼刺的眼睛,目不转睛。 “你干吗强拉我一把?” “能等起来再说么?您真的很重。”左小吟的呼吸不畅的转过脸,,她赔大发了!这么近的距离下,鬼刺的眼睛亮的和冰刀子一样,看得她心虚。 怎么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大人!您怎么了!”刷拉拉冲进一票士兵。 树叶打了个旋,士兵们只觉后背一片凉飕飕的。眼花了眼花了眼花了眼花了 士兵长的上前一步:“大胆左盈!放开我家大人!” 左小吟:“” 鬼刺:“” 士兵们:“” 鬼刺一手扶地,漠然站起,丝毫看不出一丝狼狈。“你们出去。”风化的龙套士兵们低头窜了出去,再不出去,一定会被冻成冰疙瘩的! 他起身复而并未拉左小吟,却是眯着眼睛看了狼籍一片的桌子。 左小吟揉了脑袋把袖子放下,站起来,伸手递给他官印:“给你的破印,差点砸到我手。” “”鬼刺接了印,看了她好几眼,也没说话,挥了挥手,“回去。” “你不会还真的把这信送上去吧?你要送给谁?这信要是立功,能有啥功?要是进菜市口,你都不能替我说两句话么?不然,简止言你可就扳不倒了!”左小吟显得很着急,甚至有些口不择言的慌乱。 鬼刺一抬手止了她的话,“这用不着你操心,回去。” 左小吟被他一堵,状似无奈地握了拳,转身就离开。眼见就要出了门,左小吟心口里的大石也将要落下的时候 “等下。”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小吟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刷刷地从毛孔里冒了出来。 鬼刺走到她背后,一手搭上了她左肩。 左小吟只觉整条胳膊都冰冷地快不似自己的。糟了,难道被发现了? 而鬼刺只是站在她身侧,半侧过眼冷言冷语,“你的脸倒是快恢复了。” “是,是么?”左小吟回头挤出一个笑,身体不受控制的虚脱发软。 鬼刺挑了眉,“一个月就能恢复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罕有的速度。但是,你就这反应?”他看着她的脸,先前丑陋可怕的疤痕已经在逐渐淡化,白嫩的肌理已隐约可见轮廓。如果是这速度,再不消一个月,她的脸大致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假如这样的话,这个能让她复容修音的毒药“秋晖”也该起它应有的毒素了。 恢复的越快,自然意味着毒发的速度也愈快愈狠。 他并说这些,只是疑惑左小吟这一点都不喜悦的表情。 可他哪知道,左小吟现在哪还有闲心情高兴这个?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早工。”左小吟几乎落荒而逃。 鬼刺并未阻拦,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跑到东间,左小吟第一件事情就是缩在墙角,把袖子偷偷一捋,看着胳膊手腕上完整的官印,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很好,她偷出来了。 那一刻,她趁着鬼刺分神倒下的一刻,狠狠的用胳膊整个按在了官印之上。 朱凤血在一点一点腐蚀着她胳膊上的皮肉,够疼。 渐现形,张牙舞爪地狴犴朝着她露着锋利的牙齿。 大纂狴司二字,冷厉地割在她皮肉之上。 一行小字,亦渐凸形:天为衡,地为量,正我律法九尺明镜,悬于狴司无冤无狱,无庇无护! 真是有够讽刺。 她看着那行字,笑得说不出的怪异。 这冠冕堂皇的字眼,下面有多少冤魂在号啕,又有多少大恶之人在仰天大笑? 又有多少象她这样的人,用自己的手脚,爬也要爬出自己的公正? 左小吟把和彰爷交易的事情,并未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她第二天在工地上收到一张字条的时候,心里猛地一凉。 那字条上就五字:“勿与彰交易。”她当时拿着那字条左右四周看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是谁? 她怀疑过南狼。 可是南狼这两天里一直不知道在和西虎忙活商量着什么,自然不会是他。于是,又落到了那个这几天一直帮她的人头上。 当天下午,彰爷果然把她唤了过去,又是他们单独二人。 彰爷很是心急,张嘴就问:“朱血狴犴印呢?” 左小吟握紧了胳膊,有些低落的笑:“没偷成,那朱血见气就干,鬼刺又防备的紧,不好偷。” 彰爷虽是不高兴,但好象也料到此般情况,倒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以后机会挺多,只要你能想办法拓一张印给我就行。” 看来,这印对彰爷有用的紧呢。 “彰爷,您方便不方便透露您要这印干吗?听鬼刺说,这印重要的紧,如果我这么大刺刺偷出来,以后您拿着用反倒是因为目标太大而暴露了,那我不就死定了?”左小吟琢磨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谁说女儿羞,谁说女儿柔? 彰爷皱了眉有些不悦,“我自是有我的用处,既然我敢让你做,就确定不会被发现。不然,你我现在是一根绳的蚂蚱,你被发现了我还能落了好?” 从彰爷那里出来的时候,一路心思乱窜的左小吟刚走到一个内监囚室的拐弯口。还未站稳当呢,就闻见一阵怪异得无法形容的味道,鼻子一呛身子登时就软倒在墙上,眼前的光影交错意识逐渐模糊。 走路不看路,早晚得吃亏。 左小吟抑郁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一片黑暗。有微弱的一点点光丝透过眼前厚重的布条窜进来,可是嘴巴里被堵的严实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刚想挣扎,就发现身子被人点了穴道僵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左小吟晕忽的脑袋里清明了不少,被绑票了? “磔磔,醒了?” 左小吟打了个哆嗦。这声音似磨着牙齿说的一般,让她忍不住想起后半夜独眼枭难听的嘶哑鸣叫,分外糁人。 那老头子似猜到她所想一样,怪笑两声:“磔磔,莫怕莫怕,我老妖是有品位的,怎么会吃人这种东西?” 自动忽视那“老妖”的话,她更疑惑,这老妖是打哪来的怪物。 “呦,老妖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老妖,芳龄18,未有婚嫁,磔磔。”他啪嗒啪嗒的走近了,一手拍了拍左小吟的脑袋,“不过你放心,老妖是有风度的老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恩,我就是找你有点事。” “”左小吟一头黑线,自己是哪个八字老是招惹些这种乱七八糟的怪人。 老妖揉着左小吟的脑袋好象上瘾一样,啧啧的吧了嘴,“哎,小姑娘,你不是一直好奇是谁在背后帮你么?就是我啊,老妖。南狼那小子,也是我派去的呢。” “恩,你不用疑惑为啥老妖我会帮你,只不过是一段前尘往事而已。我现在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就算有我老妖给你撑腰,你也莫要太过嚣张。你说你,彰恩虬那老东西的交易是那么好接的?你就稀里糊涂替他当了替死鬼,不过我不得不夸你一句,干得挺漂亮,也不完全是个没心眼的傻丫头。你可知彰恩虬若知道你这印是刻于你胳膊之上,他绝对会生砍了你的胳膊,拿来当朱血狴犴印来用。”老妖一副了然的表情,拉了一个椅子坐于她对面说。 “彰恩虬他要这印,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逃狱做准备呢。这狴司大牢之内,层层关卡,没有鬼刺的这个印,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能把人给带走了。可是有这印就不一样了,他早就暗地里准备好了一系列的文件,就等着象你这种傻家伙送上门去给他当活靶子呢。嗨你别急,听我说完,你真以为彰恩虬说你俩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是了?他到时候拿了盖了印的文件,光明正大的走了人,你呢?你就留到这里给他当靶子,被鬼刺给直接送到菜市口等着踢自己脑袋玩吧。” “哎,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能不给他办事。彰恩虬那家伙精着呢,早就看透你在寻思什么了,你要是跟他对着干,他早晚也得除了你。不过这么一看,有他,也就没你有你,也就没他了不是?听懂了?” 左小吟安静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这自称老妖的怪人,为什么会知道如此之多?但是听他这么一解释,的确也就如此。彰爷这家伙早晚会害死她,与其这样,还不如 “哎你别想了。彰恩虬不是你想除掉就除掉的,赣炎宫皇宫里正正坐着的那位想了十几年了,也没弄死他不是?你别把啥事都想的这么简单啊傻丫头。我今个儿把你弄来,也就是想跟你说三件事的。”那老妖把左小吟的袖子一捋,露出已经入肉的朱血狴犴印,先拿了一张纸在她胳膊上按了一下,湿湿的。随后又不知道拿了什么在她胳膊上左画右画,半天又吹了一会才说:“小丫头,我已经帮你用红墨拓了一张朱血狴犴印,到时你自管把这张纸交于彰恩虬。其次,我把你那印用刺青笔给遮住了,疼是疼了点,你忍住,到时刺青一干,谁也看不出来狴司大印就在你胳膊上,而日后若有事需用此印,只需用草灰抹在这印上,就自然褪掉这刺青了。最后,我知道你一心想逃出去,只是现在还太不是时候。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逃出去。但是,不要相信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南狼也好,乔楚也好,鬼刺也好,都不是什么好家伙,懂了?” 左小吟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却一副想说话的表情。 老妖伸出手把她嘴里的布拿了下来,她却是极为冷静地笑:“那我又为什么要信你?” 老妖却是没啥大反应,只是把那张印纸叠好塞在左小吟怀里说:“你信我,我会帮你。你不信我,我还是会帮你。” “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什么前尘往事,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你这样的故人?” “你不记得,那是因为那时候你还是个黄毛丫头。”老妖笑笑,把布重新塞到她嘴里说,“小丫头,千万别死在这里。” 大概是陷入黑暗前意识太过模糊,一直喑哑难听的嗓音,在那最后一刻,变得分外渺远而清净。那般安宁的轻声安慰,那般妖娆婉丽地低语,似旧时春雨一阵阵淅沥地吹进她渺茫的心底。 这人,好熟悉。 一睁眼的时候,眼前就放大了南狼那张清秀的脸。他一见左小吟醒过来,兜头就一暴枣敲到她脑门上极其不爽道:“你个白痴!居然敢晕到内监门口,你是想被鬼刺给罚死还是想被彰太监给玩死?!” 左小吟揉了脑袋不客气的一脚踹上南狼,一个挺身坐起,翻身下床,“你不是去西虎那了,怎么又回来了?” 南狼捂着肚子朝她张牙舞爪,听她着话眯了眼睛摸了下巴嘿嘿一笑,“呦,你吃醋了?” 好一会,南狼捂着脑袋上的大包泪牛:“你个白痴你脾气愈加见涨?!我是来跟你说,西虎姐要投靠你了。” “哈?”左小吟一扭头,一脸惊讶。 一旁在玩石赌的都司如几个亲信,听到这话也停了玩弄,一脸惊喜,跑过来围上他们说:“南狼姐,你不是忽悠我们吧?西虎她干吗要投靠东间?东间现在没蒜头拿,她会愿意?” 南狼嘁了一声,抱着胳膊靠到墙上:“恩,西间那里两天前就没再收过蒜头。彰爷因为这事很生气,但是西虎跟彰爷说,既然彰爷命左盈姑娘为女监之首,自然西虎也该效于此。” 左小吟皱了眉并没发表意见,西虎态度忽然的改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惜得罪彰爷也要跟自己表明立场,是因为? 南狼见她着反应,挥散了都司如,把她单独拉到方便说话的角落里。“白痴,你别想了。西虎姐这次是真心诚意的想跟你合作。” “为什么?” “三个原因。”南狼在她眼前比画了两个手指,“第一,因为罗伍月第二,因为乔楚。” 左小吟更是疑惑了。 罗伍月和乔楚之间有什么联系,可以逼得西虎投靠她么? 南狼勾住左小吟的肩膀小声道:“还有最后一个原因,你以前的未婚夫婿,简止言。” 不知是不是太久未曾听过这名字,甫耳朵一进这三个字,左小吟的心口突地一跳,就再也没见有别的什么反应。 “喂。”南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怎么了?” 左小吟岔开话头,利落地问:“你能解释清楚么?” “好吧,你还记得不记得上次我给你看的简止言送给罗伍月的那封密信?” 怎么会不记得,若不是因为这封信,左小吟断不会去和罗伍月结下那么大的梁子。 “恩,罗伍月身边的一个心腹,其实是西虎的人。那人前日里把简止言的一封密信拓本又给偷了出来拿给了西虎,上面就很简单的两个字:乔楚。”南狼神色微凝,继续道,“西虎姐和我想了那半天,始终没想到为何简止言会给罗伍月这样一封信。不过巧就巧在这信收到没几天,乔楚就进了特别刑房,回来之后整个人被折腾得都快不行了。西虎姐托柳刍去查,结果柳刍说,当日里并没有接到上面要提审乔楚的命令。于是,自然的就是罗伍月捣的鬼。这么一盘算,不管简止言有什么目的,罗伍月是断然不会和乔楚罢休。这事便惹恼了西虎姐,她自己又斗不过罗伍月,一合计,便找上了我来投靠你。” “这样么。”左小吟没有立刻表态,反问道,“为何乔楚和罗伍月的瓜葛,会惹怒了西虎?” 南狼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睨了左小吟一眼,半晌才说:“自从乔楚进了内监,西虎姐就喜欢他了。乔楚能在彰爷面前如此得势,还有西虎姐的功劳呢。” 左小吟愕然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就,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就因为喜欢乔楚那烂水仙,才不惜和罗伍月闹掰,顶撞彰爷,投靠她的敌人我?” 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南狼枕着双手靠在墙上,眼神飘飘荡荡:“我哪知道你们女人都在想些什么?” 左小吟无语了。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儿女情长,就不惜走出这么一步险棋?西虎,那个病弱却不软弱的聪惠姑娘,怎就犯了这痴? 她心里不住地怀疑着,却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段莫名地接纳了西虎。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说西虎犯痴?她当年痴缠,甚之西虎百倍,千倍。 情这个东西,真他吗不是东西。 会面的时间安排在傍晚工时结束之后,工地上一个不起眼角落。 南狼,西虎,左小吟。 先发话的是西虎,她基本是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捂着心口咳了两声,“咳咳,盈姐姐,您若是答应和我站一条线上,自然西间也就归您了。” 左小吟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西间。” 南狼急了:“白痴你想什么呢你!” 西虎一脸沉定的拉住南狼,柔静的目光里非常冷静:“理由呢?” “西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没那本事一人独大到那种地步。之所以在东间为大,也不过是被逼无奈。若你真的想和我一条线,我也可以答应。” “你的条件?” “我并不望你和我一心,但是我只求,不论何时何地,不与我为敌。”左小吟同样冷静。女囚之首,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的目的不是在这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只愿能逃出这里就好。若是此般,少了一个象西虎一样难缠的敌人,却是她逃亡的一个很大保障。 西虎柔弱的的脸上没了笑容,锁了眉头似在思考又似在定夺。久久,她看了左小吟那同样坚定隐忍的眼睛,弯了唇楚楚一语:“好,口说无凭,立血为誓。”未待南狼阻拦,她就已然咬破手指,撕下素蓝裙子一角在上血书:“不论何时何地,我西虎定不会与左盈为敌!” 收了那血书,她们终于开始了正题。 听西虎言,她手下那人查出,罗伍月似乎欠了很大一笔债,大到罗伍月就算赔了命都不够还,债主就是简止言。简止言并没有要她还钱,而是给她下奇怪的命令。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到一个叫左盈的毁容丫头,想办法弄到自己手底下。于是,左小吟被从外监的单间临四给拖到了女监东间。第二个,就是做掉左盈。可惜,罗伍月自做聪明想一石二鸟干掉左小吟和南狼,嫁祸给西间,结果失败。听那人说,失败之后,罗伍月被罚的很惨很惨,一个星期都没法动弹。左小吟自是知晓简止言的冷酷手段,心里是止不住的冷笑。第三个命令,就是有关乔楚。这个命令到底为何而来,又具体怎么做,西虎的那人却是一无所知。罗伍月到底会对乔楚做什么,好象是得了简止言亲自命令。 如今,西虎想救乔楚,就想到了联合和罗伍月不共戴天的左小吟。 “乔楚好歹是彰爷身边的红人,你为何不去直接找彰爷挑明了?彰爷可比我厉害得多吧?”左小吟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这话不假。只可惜彰爷是绝对不会为了乔楚给自己造成不利,他再怎么看好乔楚,也只是把他当成工具而已。那种自私到极端的老狐狸,又怎么会为了一把工具去得罪官家的人?” “可是上次彰爷不是把罗伍月的手指给剁了?” “那是罗伍月没眼,敢贪彰爷的钱,动了彰爷的利。彰爷早就看她不顺,逢了亚姝送帐,彰爷自然就找个借口就给罗伍月个下马威了。不过就算如此,当时废罗伍月的时候,可是乔楚去的,日后查起,可是和彰爷一点关系都没的。懂了?”西虎娓娓道来,柔和而温婉的分析着其中利害。 “如此而来,你告诉乔楚此事没有?让她防备着罗伍月不可?”左小吟还是有些不解。 西虎却沉默了,咳了几下,病弱的脸上滑过几丝不自然的晕红,别开视线说:“楚哥哥那爽朗性子的人,断然不会和一个女人计较。他太好心,早晚被害还得反过来谢人家。反正罗伍月我也看她不顺得很,正巧就做了。那骂名什么的,我也就不计较了。” 左小吟哑然。 只是因为喜欢他,不愿意脏了他的手,还要保护他,就去替他除掉隐患? 这想法,也太天真了。 天真的让她无话可说,无言可驳。 本就是这么真的情,饶是染了血,在这脏污腐臭的地狱里,还是会这么明晃晃地开放。 计划,就在三人的秘商中定了。 院落深深,雕墙玉砌,丛丛娇花争奇斗妍,倚着精致布局的回廊小阁。那边流水潺潺,绕了几座小假山,回过一处小亭,盘了一圈凝成一池碧波。三两鱼群,锦艳的明皇皇。 “晨风钓梅露,清泉和虫诉。梧桐庭院深深影,东风杏尘长长语。 一串樱红挂蝉鬓,十许叶碧缀玉颈。黛眉烟,秋瞳水,笑剪青丝映枯烛。 谁说女儿颜色羞,谁说女儿性水柔? 弱水三千君取吾” 一袭鹅素锦衣的女子坐于亭内,抱了琵琶,半垂着头看着置于石桌上的词,说不出的温婉清丽。莺语一样的曲调,分外撩人心弦。 声声似珠,字字如玉。 啪啪轻轻的掌声从廊边响起。 那女子一抬头见到对面斜倚着廊柱的修长身影,惊为天人的脸上,瞬间苍白了很多很多。她手一抖,琵琶声戛然而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有璧名凝湛,有赌名欺诈。 “你,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给你带了礼物。”简止言折扇一笑走近她身前,从袖中取了一条缎帕,放于她手心,握着她的手再也未放开。 就这么半抱着那她,他手指轻滑过她的脸,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听丫鬟说你前日丢了帕子,今个儿特意给你寻了一条新的。盈儿,这缎帕是托了应兄从南卜国才买得到的。你可喜欢?” “喜欢。”左盈半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简止言仿看不见左盈的害怕,清雅温润的脸上笑的更是温暖。 “亏了应蝉落那个花花公子的疏忽,我又找到了一个绝世之物。若得到它,就是皇帝也未及我之位。你开心不开心?” “开,开心。”简止言身上的清香象是蛇一样缠着左盈的意识,她混身止不住地颤抖,紧紧攥了那帕子连动都不敢动,又哪听得到简止言说的究竟是什么。 简止言无动于衷地看着左盈的害怕,抚了她的发看到了那首词。 晨风钓梅露,清泉和虫诉。梧桐庭院深深影,东风杏尘长长语。 一串樱红挂蝉鬓,十许叶碧缀玉颈。黛眉烟,秋瞳水,笑剪青丝映枯烛。 谁说女儿颜色羞,谁说女儿性水柔? 弱水三千君取吾,若负妾,妾定仇君赎。 金戈易裳,铁马伴身,以血为妆黜。再不言花前愁c月下苦。 弑负心者命,剖君之肚肠,笑饮红尘百般毒:谁言君心颜色c妾不知如? 他温和的笑,终渐渐冰冷。随即那诗被他拿在手里一点点撕了,在左盈耳边冷笑:“以后这种东西,莫看,更莫信。” 而回忆里,有种不知名让他烦躁厌恶的东西在不停叫嚣。 简止言。 我c会c报c仇。 恍惚,有这句话扎进了他的耳朵。 几日过去,平静无事。 先是左小吟暗地里把那“老妖”那日用红墨弄的印送了彰爷,讨了彰爷是喜上眉梢,不但不再找她麻烦,而且还大手笔一挥,给了左小吟不少好处。 在加上随着西虎的加入,左小吟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连柳刍这些官家狱卒现在见了左小吟也要让与她三分薄面。 在这种地方,一切目的的达成或者一切看似为友的关系,无非就是共同的利益驱使,而另一种情况,便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而现在,摆在左小吟和西虎等人面前那个共同的靶子,便自然就是罗伍月了。 站在东间门口,罗伍月的眉拧作一团。如果有可能,她真是打死都不乐意再来这个破地方。天知道怎么柳刍那边给她传了命,说上面有命,让她去东间查新来的一个女囚。这事虽是官媒娘的本职官媒娘在监狱里就是充当给拉皮条的,因为是女囚,没有什么成本,上头里也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上头有的人,偏地就好这一口。不爱那些官妓的娇弱,偏生就爱这样的女囚,玩弄起来是又不用承担什么后果。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下面的人跟风。一时间,这也就形成了官媒娘在其中大牟暴利的链条。 只不过,现在东间有左小吟在,她早就不敢做了。闹大了,上头也不管她死活,闹小了,左盈在东间都弄死她。但是现在既然上头都开了口,她也不能不做。眼珠子一转,罗伍月灵光一现又寻思着,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大不了到时候把左盈往上头一告,就算上头那些人懒得为这些事出头,也总能给左盈个下马威看看吧? 她主意一定,一咬牙,跟着守门的狱卒一打招呼,提着裙子就进了东间。 “盈姐姐在吗?”罗伍月甜腻的女声从囚室的门口传来。 随着罗伍月突然出现在东监门口,东监原本热闹的牢室突然凝固了般沉默了。压抑的空气中只听得到罗伍月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一片死寂之中,格外突兀。显然,女囚们仍旧无法从害死亚姝的事情上原谅她,甚至有的女囚轻声冷笑,眼神却如同火炬般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烧尽。罗伍月是个聪明人,早就预料到会如此,特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更怕不慎因为天然的或者人造的路障而摔倒,沦为他人笑柄。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财神开到,禄星高照!来来来下定离手!买大开大是你祖坟青烟高,买大开小怨不得别人只怪你命里不带黄金!”听到这声音,罗伍月眼皮一跳,嘴上的笑虽然更浓了,上前亲昵的一声唤“南狼妹妹”,心里却是更加防备的紧了。这个在她眼里从来沉默诡异的南狼,忽然的倒戈于左盈本就让她摸不着头脑,如今又忽然如此泼辣,端是让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盈姐姐,这监里怎么突然就安静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煞星?”西虎细声细气地笑着说,却也不看罗伍月一眼。 罗伍月头开始疼了。“西虎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在西”一个间字还没说完,肩膀一沉,一回头竟是柳刍笑咪咪的扒着她的肩膀。 “伍娘,别见怪。我今个手痒,眼瞅着凑不着人,刚巧着左盈这有人,我就带着局带着西虎来了。又一合计,咱开赌玩这个总不能落了伍娘你吧,就随便整了个理由把你给忽悠来了,你可不能因为这跟我置气啊”柳刍说的极是诚恳。 现在不只是头疼了,手开始疼了想赌了!罗伍月现在是两边矛盾,一边是呆在东间这地方瞅着这群人,她心慌另一方面,她眼看着那石头骰子眼珠子都挪不动了。赌这个东西对于罗伍月,无疑于日月之于花草,花草无日光不活,罗无赌则不生。真的是赌!听着那骰子摇晃的声音,罗伍月仿佛看见了一座座的金山银山 “呵呵,大!稳了,稳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左小吟瞥了罗伍月了一眼,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一开拔,就是大。左小吟一边拢着桌上的碎银子碎金子,一边招呼着眼里放金光的罗伍月,“伍娘,您来”她冲着罗伍月友善的招手,“久闻伍娘一手好赌技,一直就没见过。今天逢了柳大人做东,咱也想让伍娘赏脸赐教。” 看着左小吟那热忽劲,罗伍月心里不屑一顾的暗骂,贱丫头,上次把老娘整的要死,这倒记起老娘了?一转眼又看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当真是让罗伍月感到骑虎难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怎么也不能驳了这群人的面子,再说已经多日未碰赌博二字,心中饥痒难耐,向赌桌走去。哼,你左盈做账嫁祸再怎么厉害,今天在赌桌上让老娘碰见了,非叫你们几个输的连裤子都穿不上。想到这里,罗伍月心中更加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坐定。 几局下来,桌上财物,大半已经划给了罗伍月,按说罗伍月素来聪明,应当知道在别人地盘的规矩,可偏偏是这个赌,她罗伍月就是傻得让人忍不住捅几刀子才舍得罢手。旁边围观的众女囚,脸色也纷纷阴沉。桌上几人,南狼苦着脸直咽嗓子,一直不断有说有笑的柳刍,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西虎和左小吟稍好,脸色也微微有些发苦。 “月姐名不虚传,寥寥几盘,已经把我们打得丢盔卸甲,佩服佩服。” “哈哈,西虎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伍娘之所以能够手风顺利,一来是各位纷纷照顾,而来还要拖了盈姐姐的福。” “伍娘哪里话,都是自己人,谦虚什么,时候不早了,这样吧,我们认输了。” 罗伍月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示威般的环顾四下包裹了钱财,起身欲走,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在所有女囚眼里一直话少到诡异安静的南狼,此刻却是一拍桌子:“罗伍月!东监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别仗着自己会赌就在这里就嚣张!我不吃你这套!”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玉坠,大约四个铜钱的大小。玉坠光泽内敛,色泽纯正,最奇的是玉身碧绿,却泛着幽幽蓝光,观之已觉其凉,玉心汇与中下方一点,极为浓郁,整个玉佩上千丝万缕的光辉与颜色似乎都是由那个点生发出来的。南狼一咬牙,眼睛里已经全无人色,活脱一个赌场中赌红了眼的亡命之徒,一字一钝地说道:“看见了吗?这可是最最稀罕的凝湛璧,铜钱大小的一块,市面上卖到千两乃至万两银子不等,这块玉从色泽光亮来说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玉心凝辉c成色如水c瑕理几不可见,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如就用这个下注再开一盘如何?罗伍月?” 左小吟跟西虎都是大惊失色:“南狼,你” 罗伍月心中已经顾不得其他,一门心思都落在那枚宝玉身上,她罗伍月也是风月场里的行家,对于古玩玉器平日里也是多有钻研,深知这号称“天下奇玉”的凝湛璧的价值,赣国开国皇帝纪长川当初就是靠着意外发现的一处湛石矿而获得的万千财富,疏通关节,上下打点,置办兵马,修铸兵器,终成大统。今天这玉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自己是混迹赌场多年的老油条,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小新手,赌博之事,最忌冲动,而现在南狼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不是完全任自己宰割?想到这里,罗伍月心中一阵狂喜,然而她也知道,南狼既然肯出这价值连城的坠子,肯定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好吧,我答应你,怎么赌?” “很简单,我输了,坠子归你,你输了,盘面清零。” “哈哈,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没有了先前叫喊的喧嚣,每个瞬间都被延长。喀啦喀啦,色子在竹筒中来回摇动,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收在了这一个小小竹筒之内定! 这一局,南狼压大,罗伍月压小。 “稳了!” “稳了。” 离手,开! 三个六!不能再大的大! 南狼混身紧绷的线仿佛一下断了,瘫坐在椅子上呼吸都有些喘的看着罗伍月冷笑。 什么?这怎么可能?!罗伍月睁大了眼睛。三颗色子一共转了六十四次,碰底壁四四十六次,侧壁六六三十六次,顶壁十二次,按理说,三壁负总,个数为零,小大分明,十之。这局小的局面甚好,几近必胜,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无论如何,那块凝湛璧,老娘今天是要定了! “南狼妹妹看不出来还是藏着一手呢”罗伍月一掩嘴笑的更开心了,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样风清云淡。可未几,微斜了眼扫了一下一边围观的几人,冷眼笑语,“可是今天我要定你那块玉了!” 南狼噗一声笑出声来,一挥手让旁边的女囚把罗伍月的盘面收拾干净。“你还想赌?你有什么可赌的?” “南狼妹妹真说笑了,我罗伍月还没一穷二白到那个地步,不如就把西间这几月些蒜头押上吧?” 南狼一听极其干脆的把手里的玉朝桌子上一拍,倒是接了这个赌。而一旁的西虎淡定喝茶,柳刍倒是一边乐得看好戏。 “二位赌的正兴头上,可是我不得不插句嘴了。口说无凭,现在你又没带着那些蒜头,把字据倒是立下吧。”左小吟笑咪咪的给南狼递纸笔。南狼干脆立字,转手递给了罗伍月。看到那字据拿出来的一刹那,罗伍月心里有个地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一扫眼扭头看着桌子上自己输掉的那些银子,以及那块玉,她对自己的自信心,又空前膨胀了起来:没关系的吧,就赌最后一把,赌赢了就走人,赌输了也就是几个月蒜头而已又死不了人? 于是,她同样立了字。 南狼依旧压大,罗伍月还是压小。 开出,大。 这会轮到罗伍月咬牙了 所谓赌徒心态,永远都对下一盘赌局抱有最期望的幻想侥幸心理。就算深谙此道的罗伍月,亦是不例外。她捏了拳头看着左小吟笑着收回了字据,一狠心硬着头皮就继续顶了上去。 一盘。 两盘。 三盘。 记不得是赌到多少盘。期间南狼亦是有输,罗伍月亦有赢。小心的控制着输的度,又不让她赢的回本,就这么给她点甜头猛地再给她一榔头,就这么把罗伍月给钓红了眼。赌红眼的罗伍月已经无暇去分辨她到底是在赔还是赚,只是被左小吟西虎几人一步一步的坑进这个无底洞里。 这场赌局做到最后的时候,是罗伍月猛地把骰子给砸到了地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南狼的鼻子叫道:“南狼,你不要欺人太甚!” 揉着发酸的肩膀,南狼连看都不看她:“罗伍月,赌输了就回家,别再这里玩不起图遭人笑话。” 那边一直闲嗑牙的柳刍亦赶忙来当和事佬,哈哈一笑拉过罗伍月:“伍娘,你是老玩赌的人还能计较这个?” 罗伍月彻底炸了,怒道:“吗的!老娘把这半辈子的钱都砸给这丫头了我能不计较?!这丫头摆明了就是来诈老娘!” 西虎放下茶,急急咳嗽了两下笑道:“伍娘,都知道赌无定数,有赔有赢,只是今天你点子背而已,别想太多,你还是回家吧。” 罗伍月冷笑一声:“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你们不就是想玩么,可以,我罗伍月陪你们继续玩。我们这次玩个大的,双色盅,我来摇,我若赢了,你们不但要把我所有的字据还与我,你们所有人的钱我都要一并拿了。而且,还要加上女监所有的蒜头!” “可惜女监早已经不收蒜头了。”左小吟不紧不慢。 “所以,如果我赢了,你们要继续收,而且都是我的!”罗伍月冷笑。 左小吟抬眼瞥了她一眼:“你的价码又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了吧,你现在是一无所有光条一只。”她象征性的挥了挥手里厚厚一打字据,挑衅的看着罗伍月。 紧紧地盯了左小吟,风情万种的眼睛里是血丝一片。罗伍月一字一句的挤出了几个字:“用c老c娘c的c项c上c人c头。” 在场的一干人等,表情都有些变化。 西虎和左小吟交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柔声道:“伍娘,您是官家的人,这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的好。我们姐妹就当是听听玩笑话,呵呵,不要动气么。” 柳刍亦随声附和劝道:“伍娘,赌命啥的就算了哈别玩这么大你这丫头片子杂就这么死心眼呢?!” 罗伍月仿佛听不见这些话一样,抓过南狼面前的两个骰盅放于自己面前,慢慢坐下。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盯着对面的南狼,却是说着无关的话:“柳大人,你知道我伍娘平生什么不爱就爱金子银子,没了钱,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至于西虎,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是不是官家之人,有柳大人替你们做证,又有字据为证,天皇老子也没你们说的算,来,签字画押吧,左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陌路再相见,此恨无绝期。 南狼清秀的脸下撇起一线嘴角,“好,这赌我接了,不过,总不能让你也赌得这么不尽兴觉得是我南狼亏了你什么。我再押上我一条命好了如何,罗伍月,你这下总该放开手脚跟我赌命了吧?” 这话一说,一旁的几人顿时僵了。 不对啊!计划里只是要把罗伍月逼到绝路,没有说要把自己的命也赌进去啊!左小吟压住心里的慌色,低声问西虎:“西虎姐,南狼最后一把也留了后手?” 却不料西虎比她还慌张,一脸无神地看了左小吟一眼:“怎么会!南狼先前赌都是靠自己技术,可如今是罗伍月做盅,他只能凭运气和直觉了!我们根本就没计划的这个!” “哎,你们啊,罗伍月当年赌局成名便是靠着她一手双色盅,京城里那几个大小赌坊里,能玩过她这个的据说还没有出现呢。”柳刍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南狼这死丫头,太冲动了。” 左小吟彻底傻了,刚开始淡定的情绪一扫而光,腾腾站起来按住罗伍月就要摇盅的手,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南狼:“你活不耐烦了?!活不耐烦回头我成全你,不用你现在劳伍娘之手!” 虽然那清秀的面容被遮挡了大半,但是左小吟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南狼那熟悉的张狂笑容,那么无畏,那么干脆。 “白痴。”一个暴栗砸在左小吟脑门上,他身出手拉开左小吟阻挡的手,把她拉到身后仰脸朝着她灿烂一笑,“你啊,就站在我后面看着我是怎么牛烘烘的赌遍天下无敌手的吧!”他无赖至极,伸出右手使劲的按了她的手,不屑的嘲笑她的胆而手心里却异常温暖而坚定的温度,就这么轻易的熨帖了左小吟慌乱的心情。 “饯别的话说够了吧?能开了吧?”罗伍月冷笑。 “你随意,我奉陪就是。” “好,规矩是三手,两手赢以上为胜。就是这么简单,双色盅,十二个骰子,比对押1注:就是赌骰子中,两个以上的人,一人一盅摇骰子,摇完开盅。赌者可以看自己的骰盅里骰子的点数,不能看到对方的,通过这个猜两个投盅里数字几会有几个。两人猜同个数字的话,最接近的为赢猜不同数字的话,最接近的前提下,最大数目的为赢,可以无限制循环下去。而且猜的某数字的总数目必须比自己骰盅里那个数字数目要大,不能等于或者小于。” 左小吟眼皮突兀地一跳。 这个她听不懂。完全没听过。而一直嘻嘻哈哈的南狼的表情,亦是冷肃了几分。他拿了骰盅,罩了六个骰子,和罗伍月同时摇了起来。 “停!”负责公正的柳刍喊道。 停下。 开盅。 南狼小心的把骰盅掀开一点看了看自己的骰子,三个四,三个三。真他吗不是好数,南狼抬头看了对面的罗伍月一眼,果断道:“四个四。” “八个三。”罗伍月亦是干脆。 南狼冷笑了,八个三?开玩笑,老子这里有三个三,你赌八个三,你那边六个骰子还能有五个三不成? 于是他果断地拍了桌子喊:“要求开手。” 离手,双方同开。 愕然。 左小吟和西虎的脸色都有些白。罗伍月冷笑,指了自己桌子上六个三笑,“南狼妹妹,人要敢做,别这么没胆子啊。” 第一局,盘面九个三,罗伍月猜八个三个四,南狼赌四个四。数字不同的情况下,接近程度又相同都是错了一个,猜大数目者几个几个的为赢。罗伍月赢。 第二局,南狼吃了前亏,也不着急,一把转了回来。他盅里数散,一个三,两个六,三个二,结果他赌八个六,是走了险棋不错。可是,走对了。罗伍月果然赌红了眼,一上来骰盅里就转了五个六,一个二。而她赌的竟然是,五个二。这局,罗伍月输了。 关键性的最后一局到了。 南狼吃了保守的亏,西虎吃了急于近利的亏。 一打一,平着。 眼见开盅。 南狼却忽然转过头问左小吟一句极其莫名其妙的话:“你几日生辰来着?” 左小吟正提着心在嗓子眼里头了,脱口而出:“五月五。” 南狼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倒霉催的日子。”说完这句,他啪的一下把自己的盅按下,竟不开盅看自己的骰子数了。 柳刍有些愣,“你不看自己的骰子了?” 南狼咧嘴:“不看了。” 罗伍月把自己的骰盅抬起看完,冷笑一声:“南狼妹妹是技高人胆大呢?盲猜呢你这是?” “什么盲猜,我就是准备瞎猫碰死耗子呢。五个五。就是这样。”南狼轻松的说了自己的点。 左小吟傻了,一巴掌照着南狼脑门就招呼过去了。 “靠,你干吗?!”南狼扭头。 左小吟咬牙切齿:“你傻吧你傻吧你就是傻了吧?!你瞎闹也得有个度!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南狼耸了耸肩膀:“你说你不相信别人也就算了,怎么也就连自己都开始不信了呢?” 左小吟心尖忽然一抖。 有个被层层硬壳保护起来的地方突兀地揪了一下,刺拉拉的烧心窝子。 “傻人有傻福,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傻,换言之,也就是不会有人比你更有福。”南狼漫不经心得敲打着桌子,催促着罗伍月快点报点。 左小吟忽然觉得自己手痒了,果断又是一巴掌。 罗伍月报了数。同样很保守,五个六。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两个盖着的骰盅。 “我曾经发誓过不再相信任何人,不过今天,我倒是忽然相信你不会死的。” 正准备开盅的时候,南狼好象听见了一句如斯的话。只是那话音太小太小到象一阵风,吹过去就再也没有痕迹了。他手顿了一下,既而极有自信地一下弹开了骰盅。 罗伍月亦开了盅。 盘面上:四个六,五个五,一个一,一个二。 罗伍月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东间的女囚们欢呼雀跃,西虎长出了一口气。 南狼哈哈大笑,一把掀了赌桌,转身做了一个大家觉得很平常但是当事人却傻在原地的动作:他一把抱住了左小吟,紧紧地将她揉进了怀里。 左小吟僵住,混身无法动弹。四周很吵很闹,没有人会在意她们两个之间看起来朋友一般的拥抱。可是南狼低下头在她耳朵边却轻轻咬了一口笑道:“谢谢你相信我。” 那般平常安稳的呼吸,不知怎地就热了起来,一下将她的脸烧的通红。 她大力的推他,说:“你自做多情也就够了,我只是回敬你刚才那句话而已!之所以相信你不会死,是因为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 南狼哈哈笑了,搂着她的腰的手极其不安分的在她腰间左捏右捏,低着声音在她耳朵边吹气:“我其实早想这么捏了,手感还真不错。其实吧,我忘记说了,双色盅这种东西,还是我师傅发明的所以,你觉得我会输么?那该死的师傅为了还债,早就把我训练成赌场千年杀了,晓得了?只是,难得看你这么担心的样子,真是白痴到一种境界了哈哈哈” 左小吟突然沉默了,安静了。 还未等到南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左小吟已经狠狠一抬腿,猛地撞上了他某处关键部位。 嗷!!!!!!!!!!!! 南狼痛苦飙泪,弯腰松开狗爪。 左小吟从容脱身,走到一旁瘫痪的罗伍月身边。西虎正笑咪咪的看着罗伍月,柳刍是摇着头也不说话。 直到左小吟来了,一直灰败着脸的罗伍月眼睛里忽然冒了光。 她猛地站起来抓住左小吟的胳膊说:“左盈,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左小吟弯下腰温顺地朝她笑:“你这条命对我来说,还真不值几个钱。可是啊,东间这么多姐妹,倒是对你这颗脑袋感兴趣的紧。等下你先别害怕,我还没说完呢。当然,如果你能帮我们做几件事情的话” 罗伍月怀疑的死死盯着她。 左小吟继续说:“这几件事情吧大都是关于一个人的,简止言,你,认识吧?” 罗伍月起初灰败的脸色,瞬间彻底白了惨去。 正半靠在床塌上看书的简止言眉头一皱,冷眼看了外面明显等了很久的战战兢兢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 “简,简大,大人。”那女子一听简止言口气里的不耐,吓的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我找您是不得以有,有事才来。” “说。” “是,是我说。”那女子一个激灵抬了头,竟然是罗伍月。青瘦的脸,没有上妆,惨黄的肌肤,再没有一丝风情反倒是颓败异常。 随意瞥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书上,简止言淡淡地问,“你该不会又赌输了吧。” “”罗伍月艰难的点了点头。 简止言翻了书页,“恩,不是输了一局赌就要来找我要帐吧。” “不不,自然不是的!”罗伍赶忙急着解释,“大人,其实我,我找您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赢我的那个人,那个人” “输给谁了?” “大狴司女监的一个女囚犯南狼。”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背后的老大,让我来找您捎句话给您。” “哦?”简止言淡淡的问了一句,好似疑问的话,却明显的一点兴趣都无。“于是,现在的囚犯都可以随便通过你来跟我说攀上话咯?” “不不是的!那人,那个叫左盈的,她她”罗伍月的话忽然被打断了。 “谁?!”那个一直淡着表情不见任何情绪的男人,顿住了动作,第一次主动地接了罗伍月的话。 “就是,就是,您前些日子派给我的那个任务,任务目标。”罗伍月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她分明能感觉到那男人如此明显的变化。 简止言啪地一下轻合了书放在塌边书盒内,眉眼间暗沉一片。“她要给我带什么话?” “她她,她。” “说吧,我自不会怪罪于你。” “她说让您好好看着,好好等着。” 纤长眼睫在瞳里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落错,更趁得简止言那双沉静温和的眼睛里分外幽深。象一个永没有尽的溪潭,又似一片树林间幽暗的月。 没有惊,没有怒。只有一点点半温半冷的笑,象一味上好的毒药,就是毒着,也是甘甜润口。 好好看着,好好等着。 左小吟,平日里我教你的学问你倒是忘得干净,没有任何意义的八个字而已。你想让看什么呢?又能让我看什么?你想让我等什么?又能让我等什么? “罗伍月,把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吧。” 夕阳落了大半,远光被将夜起的雾霭罩了大半,老鸦尖叫两声,朝着那片昏黄扑腾而去。女囚们在狱卒的巡查下,三两成堆的或坐或蹲的吃着饭,日日不变的打骂和叫嚣。碗里的糙米稀饭,浊亮亮地倒影着左小吟低头发怔的脸褪了一些旧疤的脸上,已不再如初般可怕。 “喂。”有人坐到她旁边,拿肩膀撞了一下她。 左小吟回过神来,瞟了一眼南狼,低头开始稀溜溜的喝着稀饭。 “我说你这几日,没心没神的老发什么呆?”南狼见她那模样,不耐烦地咬了一口干窝头,使劲地咽到嘴里。 稀溜溜稀溜溜 “算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是跟那简止言有关系。我才懒得管你,只不过你既然自己下定决心要拿罗伍月把简止言逼出来,就该有心理准备了,没必要这么魂不守舍的吧?” “我没有。”左小吟把碗里最后一口稀饭喝下肚子,揉了揉隐约作疼的肚子。嘴巴干的厉害,老是莫名地想舔嘴唇。 南狼眯了眼睛不屑地嘁了一声,“我管你。” “走吧,一会我还得去见鬼刺。”左小吟起身要站起来,却不料刚才还清晰的世界一下摇摇欲坠。南狼一个眼尖起身仓皇用怀接住了她,刚想问她,却看她一抬头,眼神一片空洞似昏似醒。 “喂,你。”南狼皱了眉。 左小吟摇了摇脑袋,推开南狼:“我稀饭喝多了脑子有点进水。” “” 可入了夜到了喝药的时辰之时。 她见到的却不只是鬼刺。 一如既往地跟着一个狱卒朝来到了鬼刺的外房。未进门,却先听见了里面的交谈声。 左小吟一直捂着肚子的手默然僵住了。 那房间里的两个听不甚明了的声音,模糊着飘荡到她的耳里:一个寒冷如冰窟,一个温凉若濮玉。那般的声线,那般的语调,她早已熟地用刀磨刻上了骨头。她身体象被钉住,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狱卒敲了敲门,禀报着她的来到。 房内安静了片刻。既而,冷冷地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凉冷的晚风轻入,灯烛被撩拨地忽闪两下随即继续光煌。依旧一身素淡不见繁杂装饰的青衣,一派温雅的闲适良姿端坐于椅,右手侧支着脸,举止里风度俊异,不染丝毫世俗尘色。他见她进来,没有惊讶,正确地说,是无动于衷。只是依旧笑着滑过眼神和鬼刺继续交谈,好似傻站在那里的她,不过是随门开而误闯的一阵夜风。 左小吟握紧了拳头,迫使自己的呼吸逐渐稳畅。艰难地挤了一个笑,她低头:“狴司大人。” 鬼刺冷瞥了她一眼,寒声:“你未看见简相大人在此么。” “未曾。”左小吟死命地低着头,绝对不想和现在的鬼刺对上眼神。 “大胆!” 可是就算她不看鬼刺,不代表鬼刺生气起来别人感觉不到。所以,明显地感觉到室内温度降了好几个点之后,一直沉默微笑的简止言终于出来打圆场了:“呵呵,有狴司大人于此,于理于情看不见在下自是应该。” 鬼刺冷洌的眼神淡淡扫过左小吟,惜字如金:“恩。” 这一个简单的字,愣是把简止言下面的话给打个圈堵了回去。他自己先出言打圆场,并未想到鬼刺就这么简单轻松地接了话去,本该有的稍微责罚左小吟几句的过场都直接给省略了。不但变相纵容左小吟对她堂堂一宰相的不敬之举,更是如直接象征着鬼刺对他冷淡抗拒的态度。 简止言心里如知,面上不带任何反应的继续微笑着说:“那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左小吟眉眼一跳。刚才的话题?要当着她的面说? 她一抬脚,想也不想拔腿就走。 “左姑娘留步。”简止言再次开口。 左小吟陡然一怔,听着那人笑意盈盈的客套之言,一直被一种莫名情绪给烧灼的大脑和思维变得更加迟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秋晖即毒发,旋涡又隐杀。 左小吟陡然一怔,听着那人笑意盈盈的客套之言,一直被一种莫名情绪给烧灼的大脑和思维变得更加迟缓。 “我这次前来,是和左姑娘的事情有关。”左小吟回过头去,那人终于在正眼瞧着她。温润的瞳里略有她摇晃的影,然却冰凉冰凉地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他看她,就是在看着一个陌路人。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刚才见她会是那般反应,不惊,不惶,不恨,不怒。 为什么?只因为那个人眼睛里,从来就没有过她。 她心口一堵,理智一片狼籍。 “咳。”鬼刺不知为何低声咳了一下,却让左小吟一下清醒。她赶忙垂眼答话:“狴司大人,不知是何事?” 话是简止言说的,可左小吟却问的是鬼刺。这话头里明显的无视和抗拒,让简止言嘴角的笑更是浓郁了几分。 “你上次送于陛下的那封信,经简相大人查实,俱是为真。” “”左小吟手心里开始出汗。彰老狐狸,我是该谢谢你这次送了真的名单过去,可是,该死的为什么会是简止言来查?又为什么会是他亲自来报这个信? “陛下龙颜大悦,察左姑娘乃有心归正,于在下又些念着旧情就多言了几句,也就得了陛下的口谕。左姑娘的十年之刑,减去之半。”简止言一番话是恳切温和,提了那旧情之时,又怎地带了一两分的伤感。 只可惜,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会信那里面所谓的旧情二字吧? “左盈,还不谢主隆恩?!”鬼刺皱了眉望着她。 简止言不语,笑颜怡然。 左小吟压着心头愈加叫嚣张狂的怒火和愤怒,拼命地试图用理智来克制。忍住想冲上去抓住那男人揭下他那张虚伪的人皮的冲动,她咬牙跪下:“谢陛下隆恩。” 简止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被他亲手毁掉的那张脸上,早已没了豆蔻少女的娇嫩如花,经年清澈害羞的瞳孔里,现在燃烧着滔天的愤怒和恨意。此般火热的恨,竟让他恍惚想起一种生于墓地间的血红锦姒花,如斯狠艳,如斯完美。从进门起一直完美用无视自己来掩饰的情绪,却在不得不跪于他脚下之时仓皇暴露。 这眼神,真好。 他施然接受她的愤怒,转过视线对鬼刺言:“听闻狴司大对竹兰之艺颇有研究,在下今带了一副罔石残本,不知是否为真迹特拿于大人共赏同玩。” 鬼刺睨了还在跪着的左小吟,冷声咳了一下说:“现有不便。”圣谕是简止言传的,除了简止言,谁也不能让左小吟起来。 简止言对鬼刺的眼神置若罔闻,从怀里把残本拿出来,放于桌上:“狴司大人,请。”清和的眼睛里,是从一开始未曾显现过的冰冷威慑。 直直地和简止言对视,鬼刺无一丝犹豫和迟疑:“现在,真为不便。” 简止言挑了唇,露了明亮皓白的齿。“是么?那您是嫌左姑娘的不便,还是嫌我的不便呢?” “”鬼刺眼里顷刻更加阴冷。 “于是,您是看还是不看呢?”简止言依旧笑如春风。 左小吟跪在地上,已入深夜,地上寒冷的湿气顺着她早已僵麻的腿不断上爬。 单薄的囚衣无法遮挡夜半的风寒,小肚子里的绞疼更加激烈。 口舌干的厉害,渴的难受,却不想喝水。 几日前她就已经有了这症状,口干的厉害,头晕,肚子疼。越近夜晚,越是发作的紧。只是喝了鬼刺的药之后,许是那药的麻痹作用,才能稍微消停一会睡个好觉。 如今,鬼刺正和简止言赏着那残本,她跪在地上只能默默咬牙强撑。 眼见她已撑不下去。 那边鬼刺终于寒声道:“简相大人,残本已定为真迹,天色亦不早,你我二人都有公务,不如你先请回吧。” 简止言轻轻笑了两声,一转眼却看到那边混身发抖的左小吟,惊道:“咦,左姑娘,你怎地还跪于地上。快起,快起。” 左小吟心里不住地冷笑,掐住手心里的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冷静。一手撑着地想要站起,可不料身体却已然麻木僵持,眼前一片散影,整个人就已经扑于前方。明明她早已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身体被人稳稳接住,熟悉而陌生的味道,轻轻地拂进她的心底,似兰非兰,似梅非梅,温冷而倨傲。 心头猛地如刮起了腊月寒风,左小吟想也未想,狠狠朝前一推,右手已然扬起。身体早已铭记了这种恨,不自觉地就是一巴掌朝着那人的脸上就要扇过去。只可惜,手到半路就被人紧紧扼住,喀嚓一声反扭于身后,整个人被就势他紧紧缚在怀中。 “小吟,你真变了呢。都舍得打我了么?”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撩拨着她崩溃的尊严。 左小吟胸口几要炸开,她刚想挣扎,整个人却一下轻易失了困被简止言一手推后。鬼刺从后面扶住了她,她面色惨白,丑陋的脸上几许稍微的人样也被她眼睛里那滔天的恨,扭曲的愈加恐怖可怕起来。 “简相大人,需要我亲自送您出去么?”鬼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压着很大很大的火。 简止言玩了尽兴,自是不愿当真和鬼刺硬碰硬,耸了耸肩膀笑道:“不用不用,在下的人早已等在门外。狴司大人,再会。” 他一侧身略略躬身,眉目如画眸彩如星。说那句那句再会之时,温和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却是落在左小吟充满恨意的眼睛里。 简止言终是走了。 一直死死盯住他背影的左小吟,喉头一甜,一口血哇的就吐了出来。 还没等鬼刺去拉她,她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坐在车榻里的简止言,靠在厢壁上不住地笑。曾经可爱娇嫩的少女,如今为虎为狼一样的眼神,莫名地让他如此兴奋。如此憎恨的眼神,就算如此绝望之下也要反抗的愤怒,好象一颗火苗,将他骨子里隐忍的嗜血激发地蠢蠢欲动。 左小吟。 我倒是终于想如你所愿,好好看着,好好等着了。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毒发丹田,骨入强寒,头瘴目晕。 鬼刺静静地站在床边,赫色床帐将昏迷中的左小吟的脸色映衬地蜡黄蜡黄。心里默默记起秋晖的毒性,右手一斜,端着的一碗冷水毫不留情地倒在了她的脸上。 咳啊! 被冷水一激,本已晕过去的左小吟不得不再次回到如斯痛苦当中。她费力的睁开眼,脸上冰冷冰冷。 “你该回去了。” 明朗的日光宛如针芒,倒叫她看不清楚那背对着午光站着的男人冰冷的视线。 已经是白天了么?。眼睛里还在模糊一片,头晕的想吐,从小腹那里传来的冷意冻的她混身止不住的发抖。 “我这是怎么了?” “秋晖的毒。” “什么?” “当日我已跟你说过,秋晖能修音复容是不假,可是却是一味毒药。如今,不过是毒发而已。” 毒发了么?左小吟咬了咬牙,不过是毒发而已。她已经给简止言下了战书,现在的情况,又怎么会等得她是不是毒发? 掀开被子撩开床帐,她低着头下了床。 扶着床绊的手不得不狠狠用力,骨节都已然泛白。一直遮挡于床帐后的阳光等到她摇晃站起之时,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 经阳光一照,左小吟竟一声惨嚎,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拼命缩成一团。被阳光照着的地方,宛如被蚂蚁爬过骨头,奇痒无比,可忍不住去挠的时候好象又是被豺兽咬了一样疼的她呲牙咧嘴,再也不敢乱动。 哗啦 厚厚的黑色斗篷忽然飘在了她的头上,盖住了她的身体。鬼刺站在她身后,状似安然:“秋晖毒发时,不能见日光,不能见火烛,见光见火便发作,午时最烈,一旦发作,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日。随着你恢复容貌,毒也越来越强。你越冷,越不能见光见火。” 左小吟默默地把那黑色斗篷绑好,遮挡住自己全部的身体。不能见光见火真他吗要命。 鬼刺静静站在她背后,目送着她踉跄的身影跟随着狱卒走出去。 “出来吧。” 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人,双手双脚俱带了沉重的精铁锁枷,一身囚衣难掩妖魅绝色,眼角花纹映着琉璃青瞳,安然轻笑:“嘛,你说过不管我怎么做的。” “当初我们的交易只不过是让你进入内监,你不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有些太多了?乔楚。” “呐小刺猬你干吗这么说。我做了什么事情?我可是很乖的呀“乔楚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 鬼刺转过身,波澜不惊地看着乔楚:“老妖。” “哈?” ““鬼刺似乎懒得和他纠缠太多,从袖子里拿出简止言昨夜留下的罔石残本递给乔楚。 乔楚接过,随意的翻了下,忽然笑的更欢快妖艳了。“呦,这个小崽子倒是挺有胆子的,连你堂堂狴司大人都敢威胁?” 那残本经了一夜,原本的墨画模糊了不少,只不过每页都浮现一个字来。联起来便是一句话:“勿动左盈,否,必敌之。” 鬼刺眼神清淡:“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自然就是堂堂简相心念旧情,不惜和狴司大人闹翻也要保护旧情人,当真是感人肺腑啊。”乔楚弯了眼睛,清澈的笑容里莫名地掺了几分讽刺和不屑。 “你还是不考虑把馗门地点告诉我是么。”鬼刺没有接乔楚那番鬼话,冷静的看着他。 乔楚嘴角的笑忽然沉静下来,眼神微沉:“简止言这小崽子自以为是也就便罢了,怎么连你也学了这坏毛病?小刺猬,我先前怎么教你的?无筹码,无实力,不露锋,不露芒。”他顿了一下,继而继续说道:“简止言这么主动的亮了招子,面上是因为左盈通过罗伍月打了他一巴掌,实际上呢,不过是为了在下而来。前些日子罗伍月做的那些事情,真当在下是个白痴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故意放出这什么勿动左盈的虚招让你小刺猬放松警惕,真是幼稚的可以。不过你既然心里知晓他幼稚,便不要以为你可以和简止言一般也跟我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别说什么我与其把馗门地点告诉那白痴小崽子,还不如告诉你换得一世自由的废话。小刺猬,我既然不吃他那一套,自也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乔楚摇了摇手指,大刺刺地看着鬼刺。 鬼刺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如我们之间交易所言,你迟早得告诉我馗门在哪。既然如此,早日说出,又有何妨?” 乔楚睁大了眼睛,看着鬼刺象看一个小孩子:“小刺猬,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呢。我象正常人么?” “” “既然如此,干吗还要期待我会象正常人一样做出你所谓对我有利的选择?”乔楚摊手,锁枷哗哗地响,状似无奈。 被明显调侃拒绝之后,鬼刺表情依旧沉淡,“好走,不送。” 乔楚噗嗤笑出声来,竟伸出手抬起摸了摸鬼刺的头,象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拍了两下:“小刺猬,有事再叫我吧。” “”等到乔楚拖着沉重的铁枷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鬼刺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别以为你可以救那女人。” 乔楚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我如今已被你弄成废人一个,自顾不暇,又怎会管他人死活。” 他终一步步消失在暗房。 只剩鬼刺一个人站在阳光的阴影处,面色安然冷漠。 那个左小吟愚钝如此,以乔楚的性格,是绝计不会让她知道暗地里帮助她的是他乔楚。 既然乔楚你言你不按常理,又怎会自以为我会按常理。 左小吟,所有人都想拿你当靶子,那便不差我一个。 这边左小吟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使劲的缩成一团,脑子晕晕忽忽。 “白痴你还很冷?”南狼伸出手,放在她额头上,“还是没有发烧啊,怎就一直冷地打哆嗦?” 左小吟紧紧闭了眼,无力的张口:“恩没事,就是伤风了而已,休息会就好了。” “让你烤会火你也不去,去晒太阳你还不去,在这破牢房里呆着肯定得更严重了!我帮你喊狱医来!”南狼一着急,就要把左小吟从床上拖起来。 “我说没事,你别动我让我睡会就行。”左小吟头发沉,下午马上就该上工干苦力了,虽现为狱霸可以不用上工,监场还是要去的。可她自然不会期待这些狱卒敢明目张胆的违背上面的命令,放过她一马不让她去监场。 说话间,那边已经有狱卒哗啦啦开了东间牢房的大铁栅,冷冷地唤:“东间二十八人,速速出前!” 左小吟头皮一麻,从床上翻身就要下来。南狼伸手拦她,她也不管,心里合计着如果被太阳晒了今天晕在监场上该怎么办。 可这个时候有狱卒看见她也要站进女囚队列里,赶忙阻道:“左盈,狴司大人有命,说你以后不用上监场的。” “啊?!” 一干东间女囚都愣在原地。 不用上监场?不用干苦力?左小吟又开始觉得头晕了。在这个狴司内,所有囚犯都要进行苦力劳作的,这个是必然的。虽象她现在和南狼,西虎之类为狱霸之类,狱卒们多少要给她们点面子不让她们干苦力,可以在监场上什么都不做还能当监工,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明目张胆地直接连监场都不去的。这绝对是于规于令都不对的啊?! “三哥,您说什么?狴司大人他为什么说我可以不用去监场了?您是不是听错了?” 被左小吟唤做三哥的壮实狱卒抓了抓脑袋,一边指挥着东间的剩余女囚排好队挨个走出去,一边对她笑:“这个咱就不知道了,是狴司大人今日中午亲自下的命令。你还是歇着吧,我这得带她们上工了。快走快走!” “既然你不用上工,就给我好好睡觉!听见没!白痴女人!”南狼惊讶过后,恶狠狠地朝她小声凶,跟着女囚们走出了东间。只留左小吟愣在当场,不知所以。 鬼刺下的命令?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日光么? 他那种个性,怎么会为了自己去破坏对他而言与天一般的规矩?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左小吟爬上床,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迷糊的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自愿成筹码,噩梦重回首。 夜里南狼回来的时候,左小吟已经冷地连话都不会说了。整个人蜷成一团抖地和筛子一样,脸色惨黄青白,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不住地朝下掉。 “喂喂!”南狼一下吓到了,一手摸着左小吟的额头。很冷很冷,就好象没有了温度一般。他顿时慌了神,匆忙招呼女囚们过来看。都司如看了她这情况,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盈姐这快不行了,快找人快找人来看啊!!” 南狼一听这句话,脑袋翁的一下就蒙了。 快,快不行了?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然把左小吟整个人抱在了怀里大力摇:“我靠你个白痴你千万不能死,你给我好好地活过来,少一口气我就折腾死你你听到没有!快点给我好好的!我现在就去找西虎姐,我去找大夫给你,你给我撑着!!!” 左小吟估计被他摇的太过,喉咙一酸,就想吐。 费劲的睁开眼,手就紧紧拉住了南狼的前襟:“不不能去看大夫,我,我不会死把我放床上休息” 一直死灰安宁的眼睛里,此刻灼灼地点着南狼从未见过的坚定和威慑,那般的眼神,一下把南狼晃荡的心猛地扎住,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南狼咬了咬牙,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左小吟放在了床上。 “你给我听好了白痴,你要是,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把你扒光了弄成裸尸送给简止言那王八蛋!!” 左小吟有气无力的在心里暗骂:南狼,你大爷。 夜深冷,月如霜。 一息一眨,呼吸都冷得将要凝结。左小吟身上紧紧裹了四五层破被,监狱里本就稀少的热水,都用在她一人的额上。身边来回不少人说话,然始终如隔了千重帐,怎也听不分明。 “你们都过去吧,我来照顾她。” “可是盈姐她?” “没关系,你们休息吧,明日还有重工要做。” “那好吧。” 悉悉簌簌地,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身子忽地一凉,被子就被人掀开。左小吟低呜了一声,伸出手想去抓,却抓到一只暖热的手。南狼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把被子掀开,以墙角为着力点半靠着,将她整个人窝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让左小吟稍微缓了一点。她呜呜了两声,也不再声张。南狼把被子裹在他们二人身边,想为她保存最大的热度。 怀里的丑丫头歪着头,紧紧地蹙着眉,起初毁容可怕的脸上,现在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些伤疤掉了很多很多,看起来,莫名地顺眼。另外半张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在笑的时候会浅浅地盈着,眉眼如月。那般不过而已的笑,约只是因这个丫头的容貌太过丑陋,所以才会让他有种想去珍惜的冲动。她的身体瘦弱的过分,窝在他怀里象一只病倒的小猫崽。 不过是个小丫头。 南狼恍惚回过神来,左小吟的唇已经开始发青。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月亮,应当中正夜。他眉一皱,心里暗觉不妙。果然,左小吟比刚才颤抖的更厉害了,身体冷的跟冰渣一样,隔着衣服都冰得他难受。 暖热的体温顺着指尖抚上了她的脸,轻柔地滑过。耳边一暖,有个声音如燕低喃。 “你会好起来的。” 她努力的张了嘴想说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 浑噩间她模糊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在一件一件脱离自己的身体。左小吟迷糊的想去挣,身体被人紧紧固定着无法动弹。 衣渐离,神失迷。 身冷。魂更冷。 想追寻一种温度,从身到魂对温暖的饥饿。 突兀地温暖,一下如许年前抬头望的那片片温柔云翳,勾着阳光的和煦将她整个人笼罩。 似幻,仿回到了有年春雨将至不久,草木清露,雨后的清香一阵阵地扑鼻而来。 她拉着一个少年的手,在一大片草地上不住地奔跑。欢笑如铃音,一路播洒。看不见那少年的容貌,记不得那少年的声音,唯一有印象的,只是从心里溢出的满满温暖。一层一层,似秋日湖波,暖着她的心肺。 “止,止言。我好冷。” 她呢喃着。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少年,象当年无依无靠的孤单小丫头。 那少年愣了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混身的她紧紧圈进怀里,把自己的体温尽数分于她。 南狼顾忌着身份,不敢把衣服脱掉,只敞着衣襟把左小吟紧紧地锁在怀里,还是被左小吟身体的寒冷给冰的异常难受,抬眼望着天花板,听着耳边那女子断断续续的低喃,左胸那里居然最冷。 “吗的,赔大了。”他抬手遮了眼,眼前昏沉一片。 不知道待了多久,左小吟终稍稍稳定的时候,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一下把南狼从沉睡中惊醒。四周异常安静,连那些女囚的呼噜声都已然没有。而斜靠着墙,全身笼在黑衣间的男人正微笑抬眼看他。 南狼一惊,刚想起身,奈何怀里的左小吟压着他半个身体。 “不用起来了。”那人的声音异常清丽婉转,似笑非笑地带着几分玩味。 “师傅。”南狼声音明显的尴尬紧张。 “呵呵,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师傅,您怎么进来的?难道您又擅自用了内力?!” “额,被你发现了。” “师傅您!您身上的夺尸针未除,怎么还敢乱用内力?!您非得出事才行么?!” “额,我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内力用了缩骨进来的而已。真的只是一点点啦”那人苦恼的低声说,既而走近他们,掀开他们身上的被子,稍微愣了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狼,你倒是挺” “不是的!”南狼窘得脸都红了透,愤怒的辨述。 “噗,你先别激动。我说,你倒是挺聪明还知道用体温给她度热。”那人这时倒是一本正经,只可惜话语间却明显地是调侃的口气。说话间,他伸出手轻轻把左小吟翻过身,在她后背上点了几个穴道,皱了眉说:“不过这犟丫头,倒还真是麻烦了。” “怎么说?” “她中了一种叫秋晖的毒。此毒性巨寒,不能见光不能见火。” “她怎么会中这种毒?!有解药么师傅?!不然这样的话,她根本撑不到我们完成计划的!” “为什么会中毒,这个你该问她不该问我。解药的话,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秋晖的解药,就是秋晖本身。“那人退后了两步靠墙抱臂,声音不咸不淡。 “什么?!” “能解秋晖之毒的,只有秋晖。毒发的时候,再喝秋晖,就能遏止毒发。只是以后每次发作的周期会愈加得短,她只能一次一次的不停喝秋晖,直至成瘾无法自拔,再也离不开秋晖,最后毒积至甚,发作而亡” “”南狼懵了。 那个笨蛋丫头依旧在昏迷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上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成瘾的毒?不行,绝对不会让她再喝这个药上瘾的!听到这些话,南狼心里第一反应却是这个。 “你不用想了,她不会听你的。”那人好象早就看出南狼所想,淡漠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什么?” “因为她跟你我二人一样,早就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喝这个毒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没有权力干涉,亦没有能力干涉。” “可是师傅!你说过她对我们很重要,不能就让她这么死了吧!”南狼不依不饶的追问。 “恩,若她还未上秋晖的瘾,能撑个七载左右。若是她上了瘾,三年就是大限。三年,对我们计划完成来说,已经远远足够了。” ““南狼的脸色忽然一下就白了。 那人察觉到南狼的异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若有你我二人之助,她也早已死在这里。所以,你不要有什么愧疚。终有一天,会有佳丽三千伴你身侧,不要为了这个丫头移了心思。” “”南狼紧紧咬了唇角,不言不语。 叹了口气,那人换了话题:“对了,简止言已经象我们想的一样行动了。等不了几天,他自会亲自来找我麻烦。我不想让你出头,在一边看着就行,晓得了么?” “恩。” “而趁着这几天,你也该行动了。趁着简止言还没动左盈,你带着她混到水牢去找左卫,听到了么?要按计划让左盈套出左卫关于钥匙的真相。” “是。” 说完这些,那人轻轻一跳,一手攀住了高高在上的窗栏,回过头朝南狼挥了挥手。 月辉如洗如练,冷冷清清地在打在那人脸上。 绝色之容,如仙飘渺出世,眼角青色图腾又似妖一样诡异而妖艳。青瞳迷离,眼神似轻音渺渺,闪烁间藏锋隐芒那是一种必死的执着。 他那个眼神,大概带着几分对南狼的告戒。随后,他便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姿态从那狭小的铁栏里钻了出去。 南狼回过神,静静地看了左小吟很久很久。 苦恼的锁着眉,不该属于他年龄的凄苦表情,凉凉静静映着月凝在清秀的眉眼。他叹了口气,将她抱紧在怀里。 对不起白痴丫头。我,我只能,只能稍微补偿你这么一点点。 次日醒来之时,难得的恢复了正常。一睁眼,不见阳光,是有人细心地把监牢唯一的一个窗户给用破被挡了。起身的时候,靠着墙眯着眼睛正在小憩的南狼淡定瞟了她一眼,随即极其不屑地朝她说:“把衣服穿好,搓衣板。” “什么?”左小吟有些发木。 南狼闭了眼,一把将一件囚衣扔到了她的身上。 皮肤接触到凉凉的衣服,左小吟这才知晓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她就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就傻了。她,她怎么没穿衣服?! “你自己脱光了非要钻我怀里的。“南狼说这话的时候,已然估计到左小吟伸手会挠她,反手握了她的手,看她红着脸怒气冲冲。 “南狼你是想打架对么?!” “不跟你闹了,今日还有正事要做。”南狼伸了伸胳膊,难得的有些正经起来。 左小吟有些没摸着头脑,正事?除了睡觉对你来说是正事还有其他正事?还没等她继续问,身体一轻,就被南狼拉到了东间铁栅门口。 铁栅上层层锁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锁,南狼饶有兴趣地摸着那锁玩着。 “干吗?”不知为何,看着南狼那晶亮晶亮的眼神,左小吟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只是刚起,哐荡一声巨响就把左小吟震傻在当场。 铁栅上的巨大锁链被南狼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整整齐齐宛如被刀切过一样割断。一直各干各事的女囚们呆呆地看着他俩,不知所措。 “南狼你脑子进水了么!!!”左小吟反应过来顿时一巴掌就抽南狼后脑勺上了。了,直接把锁给弄断了?!是公然的要造反还是要越狱?! 南狼捂了脑袋,极其委屈的转过脸,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眨了眨眼:“不是你一直要逃狱?今天我不就满足了你这个愿望嘛。” 估计是那个口气太过消魂,只让左小吟身上生生打了个寒战,既而无奈地看着从外涌入的一干全副武装的狱卒,混身无力地觉得这真是够了。 “你果然脑子进水了。”她无力地对南狼下总结,被狱卒上了锁枷,朝前推去。 可南狼却满不在乎地笑,被人上了锁枷朝前推着还不忘探出头在她耳边极小声地说:“我带你逃狱,是要见我未来的岳父大人的!” 狭小的黑箱内,潮湿的水气氤氲了背后石墙那边苍老的声音。 左小吟张了张嘴,吐出去的只有喑哑的呼吸。隔壁的南狼明显是听到了那个并不是很大的声音,清朗的笑了两声接过话去:“卫大胡子,不对,移侯,好久不见。” 卫大胡子?打记事起,左小吟远远见过的左卫,从来都是未曾蓄须的儒生模样,又哪有什么胡子?至于移侯,赣国当朝了历王朝间不是早废了封侯晋公?只听闻前朝野史间,有闻某某公,某某侯。 那厢苍老的声音寂了很久很久,久到左小吟以为那边的人根本没听见南狼这话一样之时,一声苍凉的叹幽幽响起。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公子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会拉着老夫的手喊饿呢。已经长这么大了么?不知不觉,八年了啊。“他顿了一下,口气带着几分自嘲的沧桑。“老夫当日把你交给乔公之时,就已然料到会有今日。未曾想,竟是八年后在如此情形之下重逢。老夫处此境是正常,小公子费劲周章的买通了狱卒,安排到我的身边,为得又是哪般?只是为了叙旧拜长尊而已么?” 南狼其间一直抓耳挠腮,好似很不耐烦地听了左卫罗嗦一大通。“卫大胡子,我来见你是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 “这个我倒是清楚,只是我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你会带着盈儿来找我。” “你觉得呢?”南狼反问了一句。 左卫再次沉默。 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左小吟,见提到了自己,好象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鼓足了勇气说出一句:“爹。” 不知为何,本就异常死寂僵硬的气氛下,左小吟却好象有种微妙的感觉背后石墙那边的左卫,在压抑着某种她不明白也从未感受过的感情。 “哎,哎。“左卫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好象不知足一样,又补充了一句:“丫头,丫头是我。我在这,爹在这呢。” 左卫的声线沙哑而苍凉,小心翼翼地应着,完全和跟南狼说话时镇静自若判若两人。好象在左小吟一声轻唤下,变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迟暮老人。左小吟眼角有些涩,极其僵硬地说:“爹。那个,钥匙在哪。” “呵”左卫沉沉笑了。那般的笑,着实让人听着萧索。“小公子,乔公倒是教你的好本领。果然,盈儿会在这里,根本不是老夫心愿的父女重逢的温情巧合。” “喂喂,你搞清楚,左大胡子。你家闺女不是被我弄进来的,是托了你那好女婿的福才进来的。带她来见你,完全是凑了巧,筹码被放在面前还不知道加价那是白痴,这不是你当初教我的我当初可真是只想着自己来见你来着只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女不懂父心,父知女最深。 “只不过乔公说,有了盈儿,你必能问出钥匙下落。” “恩。”南狼倒是回答的干脆。 “小公子,八年前我就已经拒绝过乔公一次。那日乔公许我,只要我能将你救出,他就许我安生到老,一家人和和美美,绝不搀到你们那些宏图大业之中。我左卫不过是想带着一家老吃穿不愁,本本分分地养家糊口。怎知这贼老天,让我前功尽弃于一个狼子野心手里。我疼我盈儿,却是害她一辈子。我愿我家康福旺,却遭九族灭门。小公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左大胡子,师傅说过,如果你当时肯跟我们走,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老夫早已身陷这滩污泥,斗了这么多年,斗到最后,家破人亡。小公子,听我句劝。放手吧,你还太小。乔公的宏图大业,不适合我,更不适合你。” 南狼长长出了一口气,极其散漫地接话:“听我师傅说,左卫宰卿清正刚廉,一身傲骨铮铮如铁,连天子都敢忤逆,怎如今变成了这么一副软脚虾模样?左大胡子,你就不想报仇么?你也不看看,现在这皇朝脚下,是谁在把这滩水搅得更浊?当年那个纂位昏君,名不正言不顺,为了自己的位置,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环绡姑姑你还记得么,据说也是你当时一手教大的公主吧?她怎么死的?她是被那该死的王八蛋昏君给逼死的!好,这些旧人我知道你早就该忘记了我就说现在的。那个你不知所谓也不想争执的昏君,现在宠得是你那白眼狼女婿。好啊,真是好。简止言,当真是那个昏君养的一条好狗,现在坐着你的位置,杀了你全家,废了你手脚,把你女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得扔到这个地狱里送死你倒是还安心自在坐在这里跟我大谈:啊啊,我们要安生,安生。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安生?!!你又准备如何安生?” 说到后面,南狼的情绪一下激愤起来。从提及环绡之时,他的口吻就隐隐从火山爆发到完全的情绪失控。左小吟从未见过南狼如此生气如此激动的提起一个人,对他嘴里的“昏君”“公主”之间的字眼,更是觉得有了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自己似乎在朝着一个她不该接近更不该知晓的世界前进。 可她不愿碰触,不代表不会有人去推她,去拉她。 一直不愿回答南狼的话的左卫,在听到后面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你说什么?盈,盈儿她怎么了?!” 南狼冷笑了两声,说:“你让她自己说。” “盈儿!简止言他怎么着你了!!!” 虽然,那个人唤的不是自己。可莫名地除却心里不知哪来的酸堵,还竟喃喃忍不住地接了话柔了声:“没,没什么。就是受了一点点苦。” “一点点苦?你开什么玩笑?!不如一会让你去见见你爹,让他看看你现在那张所谓绝色的脸是什么模样?让他知道,那个简止言为了灭你口,甚至还烫哑过你的喉咙?!” “别说了!“左小吟凶恶地阻止了南狼继续的话。腾地冒出一股火,她只是不想让人家把她这悲惨的模样成为勾起别人同情心的借口。哪怕那个人,是她所谓的爹。 “盈,盈儿。他,他说的是真的么?”左卫颤颤的接了话。 左小吟没有回答。 那边左卫在得到默认之后,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声,歇斯底里,悲凉万分。他一边笑,一边带着左小吟无法理解的愤怒大骂:“简,止,言!!好你个简止言!我若活一日,定不会饶了你!!我视为明珠,你倒视为尘土!!我!咳咳!!” “喂,你别爹。爹,你别气了。”左小吟生硬的劝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左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大概会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在爹爹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幸,换来更多的疼爱。可是她真的做不来。 “左大胡子,你说你急什么呢?现在你倒是想出去,你能出得去?报仇什么的,你还是算了吧。不把钥匙告诉我们,你怎么可能报得了仇?”南狼继续劝道。 左卫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缓过劲来,接过了话:“我出不去,你又能如何出得去?这大狴司又不是孩儿土房,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只要你给了我钥匙,我自然就能出去。”南狼极其自信的回答,“而且,我保证,会把左盈救出去。绝对,会照顾好她。” 左卫陷入了纠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好,加上今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一到,我还不知道钥匙下落,抱歉,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女儿。” “我知道了。” 怎么说呢,这么被人当成交易的筹码放在桌面上谈的感觉,还真是他吗的不爽啊。左小吟裹紧了油布,蜷成一团在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她能做那个下筹码的人,而不是筹码呢? 再忍忍吧。就快了,一定的。 胡思乱想了很久,又困又累的左小吟终于凭着一张油雨布靠在铁刺栅栏间睡着了。 可刚睡沉不久,哗啦拉巨大的水声一下将她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她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然漫过脚腕的水,一声惊叫:“啊!南狼!” “别怕,不过是黑箱每日里放水而已。”南狼也有些苦恼,却还是出言宽慰她道。 “放放水?”左小吟看着不断涨高的水势,声音都有些发抖。 “恩,没事,我跟你说哈,你忍一忍,就算你不会水性,也不会淹死你的。只不过是黑箱里特殊的惩罚而已,每天近黎明前一次,放水压囚,让囚犯尝尝溺刑。最多最多哈我说,是让你窒息到休克而已。”南狼声音小了下去,“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左小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慌张。她抬起腿想站到椅子上,却不料黑箱上面是封闭的根本容不下她站,从那个灌顶里流下的水不断增加,已经淹没的了椅子脚。 “盈,盈儿。”那边的左卫好象也被这里的动静惊醒。“小公子,你看你做的好事!没关系,盈儿,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凫水,你水性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保持呼吸就好了真的,别怕,还有爹呢。” 左小吟这会没工夫听左卫的这些话。她两眼紧紧地盯着不断上涨的水位,脸色苍白如纸。她颤抖地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是明显对此种情景的本能恐惧。 是的,她怕水。 非常,非常怕。 儿时某段早该被封闭的记忆,现在被这不断涨高的水冰冷的刺激着她。她好怕。好象又听见有个清脆的笑声:“贱丫头,杂种一个,还敢姓左叫小盈?凭什么?!”猛地被人按进了水里,咕嘟咕嘟。 “记好了!以后不准叫自己左小盈!凭什么敢跟我家盈儿一个名字?!你叫左小淫!的淫!象你那个亲娘一样!” “姨娘,不要呜,呜!”又被猛地按进了水里。 “不准叫我姨娘!叫我大夫人!听懂没?!我才是大夫人!你这个没爹没娘的贱种,给我去死吧!” 有人狠狠的按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埋进了水里,她好痛苦,好痛苦。无法呼吸,口腔和舌头里血在回潮。透明的水,把小时稚嫩的世界,隔离成一个又一个她看不清楚的可怕碎片,从嘴巴里争先恐口逃离的呼吸,炸裂成恐惧,绝望,死亡,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呜呜不要,不要啊啊啊!”左小吟忽然跟发疯了一样不断的拍打着四周的铁栅,一下吓到了那边的南狼和左卫。 南狼一听她不对,叫道:“喂!左盈!你怎么了?!” “盈儿?!” “不要!别!!!爹!娘!!啊啊呜”水终于漫过了她的嘴巴,鼻子,漫过她的眼。 四周的一切景物再次回归了儿时那场噩梦。透明的世界,干净清澈潋滟的梦境,却永远是黑暗,绝望和孤独的。 她会死。 可是就算死,又能怎么样?从来没有一个人曾需要过她。 她在水下,捂着嘴呜呜的哭了。喊着不知道谁的名字,求不管任何一个人,随便任何人都好,来拉她一把。 哗啦 在意识将要消失的时候,四周透明的一切忽然消失了。 一个身影猛地冲进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那人身上很凉很冷。大概,是被黑箱里的水给激得吧?有着好闻的香气,轻轻远远地,似首藏调的荧夜曲子。 “左小吟,给我醒过来。”那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冷冷的威胁。 咳咳。左小吟一个激灵,忽然就醒了。一睁眼,却怔怔对着了一双墨石般冷清的瞳。“鬼,刺?你你怎么在这里?” 一颗心苍苍茫茫的浮着,到极处,左小吟摇摇晃晃地撞进他怀,攥着鬼刺的前襟朝外咳水。 鬼刺单手安稳地勾着她,两人之距本为之近,却莫名地被他那眼神给拉开了一道鸿沟千尺寒潭,既冷且静,映出左小吟虚惶的影。 “抱歉。”咳出了压于心肺间的凉水,左小吟清明了不少,一眼便望到他那冷寂的眼神,本能地就先道起歉来。 “” “没事,我能起来松开吧。” “”哐 左小吟捂着直直着地的腰,跌得眼泪都打转了。“我让你松开,真没让你把我丢出去。” “” 咳身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黄牙书颤颤地咳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存在。不是他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成为焦点,是那边黑箱里的南狼在里面猛砸猛踢,架势都快似把黑箱给从里面拆了。 “大,大人。”黄牙书看到鬼刺轻瞥于他,麻溜地低了头溜到左小吟身边讪笑,“您深夜造访这里,自是有要紧事,属下也不敢打扰只是那边那个姑娘,还用把她也放出来不?” “不用。”鬼刺再次看了黄牙书一眼,黄牙书立刻躬着佝偻的腰背干干一笑,扭头就窜。 左小吟这厢实在被那边大叫的南狼吵得脑袋疼,拖着身上沉重的枷锁走到南狼那间黑箱拍了拍门喊:“别叫了,没死也被你吵死了。” “我靠那你刚才那是干吗?没死你瞎叫什么啊你!我还以为这点水就把你给淹死了!“南狼郁闷至极,仍是平常一样的挤兑着左小吟。 那就好。没死,没死就成。 他从来没见过左小吟那般惊恐模样,一次都没有。在女监这么久,他经过太多人间所无法想象的惨剧,大多类似修罗地狱一般的情景,是也曾发生过在她左小吟身上的。他见过她早些日子被亚姝折磨,亦见过后来罗伍月对她偷上的酷刑,甚有一次因一件极小的事被偷偷陷害差点削掉半个身子,等等等等不应而列,这般地狱,他早已熟知,她亦是。可她从未有一次象今日这般,恸哭失魂,惨嚎悲啼,她在那边一下一下地拍在那铁栅上的时候,似战鼓惊雷,声声敲进他的心底。 南狼半垂着头双手撑在门上,长长短短的发丝滑下遮去脸上浓淡不知的表情。他低浅的喘匀了,大约是刚才叫的精疲力竭,出了一口莫名长长的气,心忽然安稳。 左小吟隔着门板,自是看不到南狼的表情。她只当南狼喊累了,转脸看向那边一直安静立着的鬼刺。“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鬼刺转开身子,弯腰从一旁破旧的石桌上端起一碗黑漆漆的药。左小吟见了,倒是轻松得走上前端起药仰头就喝,边喝边说:“你倒是比我记得还清楚。” 不过一日未见,鬼刺好似更加沉默。他静看了左小吟很久,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怕水。” 左小吟手一抖,把碗端平了,倒也自在大方地一抹嘴。“恩。” 鬼刺接过空碗,竟没象左小吟想的那般深问,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已。后移开视线看向南狼那间黑箱,继而说了句:“来人,把人押到审室。” “什么?”左小吟还没反应过来呢,匆匆忙忙那边黄牙书就带了一票狱卒小跑过来,得了鬼刺的命令,打开了南狼那间黑箱。 南狼很是狼狈,乌红的血丝顺着湿漉漉的衣,粘粘忽忽地贴在他身上。半长的发凌乱散在一边,沾着血,露出明媚光灿的眼。他抬眼不耐地看见鬼刺,倒是弯了唇,挑舌在嘴角轻佻一勾,无端邪佞张狂。 那表情,着实让鬼刺立刻想起一个人,他不动声色地压了心里那股子厌恶,抬手让人将他押下。 左小吟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跑过去要拦。结果倒被黄牙书和一个狱卒半路拦下紧紧押住,动弹不得。 “喂!你要把他带到哪?!他已经被关黑箱了啊!”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的左小吟,仓皇地朝着鬼刺喊。 鬼刺清冷地扫了她一眼,仿有话欲言,却只是转眼平淡而走。 南狼被人紧押着的时候,扭头不屑地朝她哧笑:“我说你什么表情,他请我去喝茶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倒是紧张个什么劲?赶紧滚回去自己黑箱面壁思过去,我可不想到时候喝茶还碰见你个扫把星。” 人走光,左小吟被黄牙书给再次塞进黑箱,她有些失神,连黄牙书一直在她耳边交代都没听到心里。 “我说姑奶奶,你差点害死我,你说你裹着油雨布就出来了,还好鬼刺大人没说什么,不然我这小差丢了不说,还免不了进班房住个半载啊我说!你可得给我着紧了,别再惹这乌龙了啊我说,你听见了么到底?” 左小吟这才有所反应,被黄牙书近距离的猥琐表情吓了一大跳,赶忙坐在椅上朝里缩了几缩:“知,知道了。” 黄牙书见她这样,只当她是没胆吓怕了,摇了摇头可惜着自己为啥要听这种臭丫头的使唤,一把将门咣铛紧紧锁上。 待到黄牙书的脚步声愈走愈远,逐渐听不到之后过了很久。一直沉寂无声的左卫,忽然小声地敲了敲她背后的石头。 “盈儿,你没事吧刚才?” “没事。” 左小吟摇了摇头,心里头还是跟乱麻似的。鬼刺到底为什么会带走南狼?是因为他带她来见左卫的事情败露了?那她会不会也被招出来?会不会前功尽弃?她越想越不舒服,心里头跟钻了蚂蚁一般瘙痒难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难解局中局,雨前风满楼。 “小公子被鬼刺带走了?” “是的。”左小吟的声音闷闷的。 左卫叹了口气:“盈儿,你别担心,鬼刺是不会动小公子的。” “为什么啊?!” “你倒是想想,凭小公子的能耐,能在这地方呼风唤雨的,早就跟鬼刺不知道斗过几百回了。又怎么还会怕这一回?而且,他既然敢这次托大,将你带于我面前,就决计做过最坏的打算。” 左小吟思了良久,裹紧了身上的油布挪了挪地。“爹,我想问” “别问。” “”左小吟果真什么都没问。 “盈儿,你恨爹不?”左卫拒绝了左小吟的话之后,反而问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左小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恨? 她该怎么恨?她根本和这个她所谓的爹,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 于她而言,他不过是一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可左盈呢?如果是她现在在这里,她会恨么? 会么?她不知道。 “不恨。”左小吟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 左卫呵呵一笑,却听不出喜悦的感彩。“我知道现在你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什么都不懂,什么也都不明白,很无力,很无奈。我也知道你想问我,小公子是谁,我又究竟有着什么身份,为什么小公子会拿你当筹码来要挟我。可是,我不能说。我左卫一生造孽无数,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也是因果报应。唯一的遗憾是你,是我把你推到如今这个火坑,但我更不愿意把你再次推到另外一个更大的火坑里。”左卫停了下来,字字斟酌。 “你爹我当了一辈子的聪明人,到底还是落了个糊涂下场。我倒羡慕人家田地几亩的小百姓,糊涂了一辈子,也自在了一辈子。你自小象我,脾气好,嘴甜,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人家欺你了骂你了,你也是乐得嘻嘻哈哈,完全不知人家是在欺你辱你。人都说你傻,我当时还想,傻就傻,有福就行。可心里另一头却想,你这丫头,流的是我左卫的血,就注定是舔血咬刀忍辱负重的主。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是真聪明。明珠蒙尘揣于袖,不露世不露俗,那是真爱惜。” 左卫说了很多。可左小吟一句没懂。 她抱着身子缩在一起,听着那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这些复杂的大道理,想这当爹的原来都是会对女儿这么罗嗦的吗?其实感觉,还不坏。她吸了吸鼻子,把头埋进了膝盖。 左卫仰着头,四周冰冷冰冷,一直在跟背后石墙那边的人说复杂的大道理,嘴巴都冻木了。可是不累,一点都不累。 这么多年了,他远远地看着那个当初皱巴巴一团的小肉团子,最后一点点长大,长大,每次擦肩,每次远望,却终一字不能提,一面不能见。 盈儿。 吟儿。 他浓重的江北口音,其实是听不出这两个字的区别的。所以他就这么瞒天过海地,真真切切地在他的女儿面前,如此小心翼翼地当了一回她真正的爹。 是的,他早就认出了背后那个女子,不是左盈。 从她张口说话之时,虽然几分粗哑和疲惫遮掩了她起先清丽的声音,但他还是听出来那是左小吟,不是左盈。左卫一直视力不好,耳自就灵慧。何况那个女孩,他已然在各种她看不见他的地方,默默地守了她很久。再后来,左小吟怕水,而左盈会水,更坚定了他的肯定。 那是他左卫,真正的女儿,真正的明珠,不惜蒙尘也要珍惜的明珠。 可千算万算,始终没算过老天。一误断终身,这老天玩弄于他,辛苦保护的人,如今还是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场争斗。左卫千百无力,千百荒凉,然而却一点都不绝望。 那是他左卫移侯之女,流的血,就是大北漠上兽的血生着的骨,就是霹斩在火里的硬茬。他了解左小吟,甚至多过左小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 这地狱里有多么恐怖,左卫心知肚明。若是柔柔弱弱地左盈,早就不知哭死在哪个角落。可现在进来的,竟然是左小吟。这个他从小默默看到大的,倔强认真的丫头。他多半猜到,左小吟会在此地,大概也是简止言的功劳。这个从小无依无靠的野姑娘,是怎么把简止言那个白眼狼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依赖着的,左卫是早就看在眼里的。可是他并没有阻止,私心里,甚至还多少有了点安慰就好比简止言在替他这个当爹的,对左小吟好一样。 这些旧事,不提也罢。 未曾想。有日,她会毁容,毁音,落在这监狱更未曾想,她会比小公子这个局外人还要冷静亦不知,这个丫头可以甘心把自己当筹码来换取她自己心里认为最大的利益。 对自己,是够狠。只不过是不是真的,够聪明? 仰着头看着黑暗的四周,左卫沉沉开口“盈儿,你十二岁那年五月的那场大病,还记得么?” 左小吟一怔。 十二岁? 左盈十二岁的时候,病过么她还真不知道。可刚巧得是,那年五月五她生日,她却是生过一场差点死掉的大病。 她支支吾吾,含混不清地低低恩了声。心想,反正就糊弄一下吧。 那边左卫笑:“那你还记得,爹那天怎么跟你说的不?” “啊?”左小吟觉得有些装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忘记了。” “呵呵,爹记得呢。我给我家盈儿,唱了首湖谣,调我都还记得呢。不如爹现在唱给你,可好?” “” 左小吟心里对爹的定义又多了一条:不但喜欢罗嗦大道理,还喜欢大半夜没事唱歌。 深更里的水牢,静只闻冷水滴答,冷冷散散。 老人嘶哑的声音,干干紧紧,似一把太久未见松蜡的弦,低声哼着朽败的湖调。 “秋千园,花满院。柳荫下,躲莺燕。掩山藏,清泉潺。君北顾,她西盼。 醉三朝,羞十婵。侬里语,依步连。香隐处,鸳鸯谱。鱼雁书,纵绵缠。” 这南方水乡里松软的湖曲,浸了左卫时断时续的调,徒染上一层大漠的孤凉。 自听到第一个音节之时,左小吟就不知不觉抓住了自己的囚衣,紧紧攥着。直到整首曲完了,她还犹然不知,浑浑噩噩。 这个曲子。她听过。 那年她十二岁,五月五的生辰,发高烧不退,大口吐血,左胸心口里疼地好似有人在拿刀割,拿针扎。记得当时痛得受不了,抓着简止言的手号啕大哭的求他:打晕我,打晕我吧止言求求你了。 年幼的简止言白着一张脸,哭得比她还惨。 后来终是解脱疼晕了过去。 可并不代表晕过去就感觉不到疼。而且,疼不减灭,反倒连睁眼挣扎喊哭的力气都没。迷糊的祈祷着上苍,让她解脱吧解脱吧解脱吧。 在那痛苦里沉沉浮浮了好久,有人摸了她的头在她耳边低低地哽咽。 凉凉的眼泪。 凉凉的歌。 依旧还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总觉,被痛苦囚禁的意识,放松在一片从未感觉到的感情里。之后,就是渐渐疼到麻木疼到无谓的感觉。 好象,一下就有了勇气。 满满的依赖。 她始终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曾以为是简止言,可他却比她还要迷茫。于是,还是幻想年纪的少女,傻傻地对着那满天的星子想,或许,那是她梦里无所不能的神。 回潮的记忆,堵在眼角,酸涩得紧。左小吟努力的睁大了眼抬头向上看,迫使自己的视线不要沦陷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之间。 左卫丝毫不知她现在是什么反应,只是继续一遍一遍地低哼。 好似要把这些年来,每年每年的歌,每年每年的想念,每年每年的心疼,全部都唱出来,完全补偿给她。 他以为,她不知道。 她以为,他不知道。 “盈儿,那个时候爹就唱得不好,现在老了,唱的就更不好了。我记得那时候你病得厉害,躺在床上打滚大哭,我刚过去,你就抱着我死活不肯动了,不停地哭,不停地闹。我只能给你唱这个哄你,你也听,听着听着,就乖乖地睡着了。爹知道你疼,知道你苦,可爹没办法。真没办法,爹真没办法。” 左卫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极小到连一旁的水滴于石上的丁冬声,都能把它遮掩。他知她听不见,亦不想让她听见。 可是碍这人老了,总是爱伤春悲秋的,不是么? 左小吟的确没听见这些,但她亦足够肯定当时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左卫。终究,还是认她这个女儿的吧?只是就算认了,这十几年来,他又在哪? 她不愿继续这种气氛,是不想碰触,更是不想去拥有。这些亲情,对她已经遥远了很久很久,又干吗要在这种不恰当的时机去徒增自己的软弱? 她紧紧握了拳,摇了摇头,目光清明而坚定。 “盈儿,爹没什么好教你的,这曲子,你能学会吧?”左卫恢复如常,平静地问道。 左小吟刚才始终在意的某种伪和感,一下跳跃出来。 这个曲子好象,真的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干吗左卫非要她学会这个东西呢? 左小吟兀自寻思,沉沉累累间,竟是迷糊着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惊醒,南狼就已经回来了。 虽然见不到面,不知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是从南狼有气无力强装无谓的语气来看,左小吟也猜出南狼现在会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实际上,却是甚之。 倚在那铁刺上半瘫着,南狼是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了。鬼刺够狠,他早就知道。可未曾想他会狠到,为了一个根本不确定的情报来给自己上了八种刑。 考虑到女子身体的原因,鬼刺很大一部分程度上的刑还是比较人道的,最起码比男子受刑轻太多了。还好鬼刺一直对男囚女囚的界限分得非常严格,加之南狼就没被上过刑验过身,他的身份才得以保存安稳。可这次鬼刺却明显不一样了。 在石锢床上被紧紧锁着,让蚂蚁爬身辣椒水呛鼻口,鞭打不应而举。如此下来,南狼完全是靠着顽强的意识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鬼刺其实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要从左卫那里套出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便等于是挑明了他已然知道南狼利用左小吟来套左卫话的事情。 南狼自是不会说。 而鬼刺最擅便是撬人口舌。 于是,俩人就这么耗上了一整宿。南狼一字不说,鬼刺一字未得。 可南狼不知道的是,他此般反应,根本就是帮鬼刺确定了一个情报来源。 关于南狼要从左卫身上套出秘密的情报,是从九阁长老应蝉落那里得到的。 经上次那事,鬼刺早已不信应蝉落那个满嘴胡话的纨绔子弟。 所以这情报的真假他只是当作耳旁风,不相信从应蝉落嘴里说出的只言片语。可应蝉落却不解地问他,既然你不相信我,干吗不亲自去找南狼问个清楚? 其实鬼刺也是怀疑着的。为什么一直安稳老实的南狼,会忽然选择接近左小吟,又忽然带着左小吟逃狱,而又最后关在黑箱。看似一切都是不可抗力的各种因素,可最后却和左卫关在隔壁的巧合。这样的感觉,让本就多疑的鬼刺心里更加不舒坦。 不管到底情报是真是假,鬼刺都肯定了一个事实,绝对不能让南狼在和左卫呆在一起。 于是,他把南狼给即刻带了出来。 连夜提审。 然南狼一界弱女子,虽在极力隐瞒,可体内的真气和内力,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一些。更何况,南狼一直的沉默表现,在鬼刺眼里,根本就是另一种默认而已。 默认了,鬼刺这个情报的疑问。 他本来的目的,压根就没想到从南狼嘴里套出他到底为什么要找上左围。 他的真正目的,是要确认,应蝉落的情报,是可信,还是不可信。 南狼自以为坚定的没有松口便是赢了。 实际上,赢的却是鬼刺。 他不但知晓南狼背后隐藏了秘密,亦确认了应蝉落某种程度上的可信度。 一石二鸟。 大狴司正卿书房。 伏案的素白身影,停下手里的笔,顿了一下蘸上旁边的韬砚,卷了一笔浓墨继续写着。完全视施施然走进来的堇衣公子为空气,只字不理。 那贵公子见此,颇为委屈地扁了嘴,墨绿的眼睛闪闪亮亮:“我说,阿刺,你看我都给你免费送情报了,你还生我气呢?” “不敢。”冷冰冰俩字,砸地上,一字一坑。 “那你干吗不理我?”应蝉落小心翼翼地问。 “” “好吧,上次是我不对,谁让我真的挺喜欢简止言的。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送给我十二个西番舞姬哦!!”他极其大方自然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越描越黑。 “” “好吧好吧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当然是最喜欢阿刺的!阿刺,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如果你不生我气的话,你以后还想知道什么情报,我绝对还是免费给你的!”应蝉落可怜的眨了眨眼,在鬼刺冰冷刺骨的眼神里极力保持自己纯洁良善无辜的形象。 “你” “你终于肯理我了!” 鬼刺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已然被应蝉落一爪子挠花的书法,努力克制着自己已然想去拿剑的手。 “好吧,南狼身份查出来了么。” “这个,我真没查出来,还是和你所知一般,山村猎户家姑娘,大半夜拦路抢劫京城一个四品官的轿子,被人逮着了还把这个官给打伤了。于是,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可以走了。” “喂,喂!!好吧好吧,我虽然没查出来这个,但是我却在左卫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处暗阁。里面有一张,这个东西。” 应蝉落从袖里掏出一张枯黄的纸,小心得递给了鬼刺。 鬼刺接过,看了看上面的一行字,眉慢慢蹙了起来。 黑箱三日,提前了一天半结束。鬼刺怀疑南狼和左卫勾结,自是越快把他们分开越好,自就直接把人给押解了出来。 不过南狼却偷偷地跟左小吟洋洋得意地炫耀:“那个白痴鬼刺,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哼哼,小爷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哈哈哈!” 看他张狂模样,左小吟无奈撇嘴,不知什么时候左卫竟把所谓的钥匙给了南狼。被押走之前,她回头望了好几眼。 可触目地,依旧是一片昏暗的囚牢,一片肃杀的景。 不知何年何月,再见父在闻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十八生辰礼,心疾与交易。 一回东间,南狼就钻了空子偷偷见了他所谓的师傅。 那人依旧是妖颜仙姿,眼如月色,眉似斜潍,靠在墙上似笑非笑。 “拿到了?” “恩。” “钥匙为何物?如何寻得?” “钥匙在左府他曾经的书房里第三个架子白鸟瓷后面,有个暗阁。他说根据那暗阁里的那张残本,就能知道钥匙是什么,在哪找到。” “很好,辛苦你了。” “师傅,既然找到钥匙,计划就如期进行了?” “恩。” 南狼咧了咧嘴,抓抓脑袋,有些不情不愿地小声又补问一句:“我想带她一起走。” “”那人看了南狼许久,挑了挑眉尖,倒是不怎么惊讶。 “师傅,我保证,她绝对不会碍事的。” 那人笑的更浓了,眼角青色图腾更加诡艳。“随你吧。” 且当习惯一种生活时,日子便似风不着痕迹的早就吹过很久。以至于先前两月时间,刚一睁眼,就飘在了身后。 第二次秋晖毒发,偏巧就选了一个对左小吟而言最不巧的日子五月五,她的生辰。 在这里浑噩的凑日子的左小吟,自然没那闲工夫去记这个日子,可不代表她最担心的夙疾会不记得。 现下,她安于雕花木椅之上,抓住胸口的衣,表面上泰然自若,左胸里依旧经受着刀割剑刺一样的痛楚。笑若无辜安宁,逐渐褪下伤疤的脸上却是青色血管都疼地挤成一团,青青白白。 而坐在对面的鬼刺,不当她存在一样,静静地看着手里奇怪的一张破烂黄纸。 “秋晖毒发了?”明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残本之上懒得管那个女人,鬼刺的口气还是认真而毋定。 左小吟扯嘴一笑,只不过弧度微弱的过分。她稍稍喘息了那么一会,才好象缓上一刻点了点头。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就已费了她太多力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南狼给单独关押么?” “”艰难摇头。 鬼刺把手里的残本轻轻放下,终于肯正眼望上左小吟。惨白的脸,因努力压抑疼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连成珠的冷汗。 “因为我怀疑她对另有企图。” “我不知道。”左小吟断然回答。 “你知道不知道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清楚你爹左卫到底在做什么么?” “还是不知道。”左小吟这次的回答显得更加有底气了她本来就真的不知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么,你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不想。”就算现在所有的理智和意识都在和心口的疼痛和秋晖之毒做斗争,左小吟也非常干脆的下了准确的判断。 开什么玩笑,纵然她感觉到南狼和左卫之间层层隐晦复杂的计划,但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淌这滩混水。她的要求很低,宏图大业什么的都去见鬼吧,她要的是赶快逃出去,去找那个畜生报仇而已。 知道那么多,又不能当饭吃?! 而鬼刺显然不是那种会民主到听从群众意见的人,更没有想把这种无聊对话继续下去的耐心,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面前的残本推到了左小吟面前。 白兰般修长的指轻点在那张破纸上,直直压在她的眼前。且不要说鬼刺那剑冷匕藏的眼神,左小吟非常识相地闭了眼。 “啊呀,我眼进沙子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睁开。” “好疼好疼,啊我好象把沙子揉到更里面去了,完了完了不会成瞎子吧。”左小吟干脆的捂着眼睛大力的揉起来。 手指忽地一凉。 尖锐的冷风,飕地一下顺着左小吟的手就刮了过去。手背上瞬间出现了血痕,小小地锐疼伴随着血珠一点点滴落。 左小吟苦笑着松开手,看着鬼刺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眼睛好了?” “好了!” 其实文盲才是最幸福的啊!左小吟抽了抽嘴角,无奈地低了头。上天保佑,一定要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啊。 上面只有三个血红的大字。鱼雁书。 “这是在左卫书房一个暗阁内发现的,你做何感想。” 左小吟不假思索:“我感想是这是一张纸。” “” 鬼刺这次没有那么狠地再用内力聚气割破她的手,而是相当利落凌厉地随手拿了一张宣纸,而那宣纸在他手里,竟比利刃,让她清晰的感觉架于她颈上之时那种明显的尖锐锋芒。 “第二遍,你做何感想。” “这是一张写了鱼雁书三个字的破纸四边都磨了肯定放了很久很久估计是老鼠咬的或者是虫咬的还需要仔细观察如果你把那张跟刀一样的纸拿走的话我说不定能看出来更多!”在如此糟糕恶劣的身体状况下不带任何停顿的说出这番话,左小吟大口大口的喘息,努力强迫眼前不断变模糊的景物清晰,还在腹诽: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啊。 鬼刺放下手里的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拿起那张残页,左小吟拼命在充满疼痛叫嚣的意识深处,辟出一条干净的思路。 血红的三个大字,规矩的三字赣纂。 近看远看左看右看,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端倪。 但是,左小吟心里却猛然想起左卫那首曲调:“香隐处,鸳鸯谱。鱼雁书,纵缠绵。” 果然,那首曲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么? 真是可恶。一步都不想踏入的地域,居然在她自己察觉的时候早已经一步一步越加深入。 不过如果这个是左卫所言的钥匙。 那就意味着,有了这个就能逃出去了?! 左小吟的心开始狂跳。 但是随即,又冷下来。不是因为该死的心疾,而是就凭这一张普通的破纸,她能怎么逃出去?! 知道这个钥匙秘密的人,只有南狼和左卫。 “那个,我真没看出来其他的。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南狼和左卫?”左小吟小心的试探。 鬼刺闻之蹙眉,一副不耐之色。“若从他二人嘴里能套出,我还唤你来做甚?” “但是我真的也没看出来啊!”虽然不甘心,但是左小吟也一筹莫展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么。”鬼刺平淡的反应,倒叫左小吟有些不使了。她现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不是她能用意志可以压制瞒弄过去的痛苦了,秋晖的毒,加上心疾的疼,两样痛苦在她拼命的忽略和忍耐中愈加嚣张,好欲撕裂她的心,揉烂她的肉。 不能在等了。 心疾的事情,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自记起那日在自己耳边唱曲的是左卫之后,随之而来浮现的,就是这么一句几乎等于咒语一样的忠告。 说是忠告,不如说是一种非常理的束缚枷锁。从十二岁那年得了这古怪的心疾之后,每年生辰,次次如此。可除了简止言,她从未让任何人知道过。那时天真不懂,只以为自己是偏执的怪癖,可未曾想,竟是左卫在那年曾这么一字一句无数次的在她耳边强调。 无数次的重复,低沉而冷静的字句,隔了那么远,好象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那般陈旧,那般阴森好似诅咒。 左小吟用手撑住椅臂,努力摇晃地站起:“呐,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你也知道,秋晖毒发不好受。” 鬼刺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那残页。 左小吟松了一口气,拉开椅子朝着门走去。 “我有让你走么。” “” “你想见南狼么。”鬼刺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这个。 左小吟怔了下,回过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 见到南狼的时候,左小吟几乎是被鬼刺给半架着走过去的。 可她,根本就没认出来那个混身是血满脸青肿,双手被反绑住高高吊在大梁之上的人,是南狼。只凭着那人在里面嚣张却明显虚弱过分地大骂:“有种就弄死我,没种就滚蛋别碍我眼!” “南,南狼。”左小吟呆呆地叫了声。 南狼愣了下,费力的转过脸,看到左小吟脚步虚浮地踉跄地走到铁栅边,呆呆木木。一边依旧素袍于身的鬼刺,冷冷静静,却着实碍眼。 “你来干吗!!鬼刺,你什么意思?”南狼啐出一口血,不耐地盯着鬼刺。 鬼刺却不理他,走到左小吟面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南狼听不见,可左小吟的脸却一瞬间更加惨白了。已然可见几许人色的脸,似鬼一般。 南狼愤怒的挣着链子,冲着鬼刺大叫大吼。 左小吟看了南狼很久,忽然点了了点头。随后,南狼眼睁睁地看着左小吟被鬼刺踉跄拉走。 在他心灰意冷,满腔愤怒之时,却一扫眼看见那女子偷偷回头,冲他软软一笑狡露着珠白的齿,一点甜美一点安生。他认得那个笑,那是她每每使坏之时对他的惯用表情。 他地心,陡然慢了半拍。 她的脸,什么时候恢复了这么多? 鬼刺并没有送左小吟回东一间。而是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的住所也在大狴司内,比起他平日办公休息的前堂,简单了不少。一个四方小院,冷清地隔在大狴司一角,三间厢房,简陋地连个前厅都没有。一处卧,一处书,一处食。 干净而冷清,到当真符了他性格。 左小吟进了小院,未等鬼刺安排,倒是一眼瞅着卧房开了门就走进去。鬼刺还没来得及拦,她就奔了床大大咧咧的仰面躺下。 “起来。”鬼刺冷冷地站在床边,看她那脏鞋脏衣把自己素白的床单被褥弄得一片脏乱。 “啊啊,我毒发了我难受你让我躺会。别再伤我啊,不然血染到你这白床单上绝对是不好洗的!”左小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地转过身子一把床角的被子给抱在了怀里蒙住了头。 鬼刺额角青筋跳了跳,当真盘算起砍断她手脚怎么样才能不溅脏他的床。 “呐鬼刺,既然咱俩做了交易好歹也算是伙伴了,我能不能再求你帮个忙?”左小吟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说。” “帮个忙打晕我吧?“左小吟探出脑袋,目光极其真诚地看着他。 鬼刺愣了下,显然不知道她在唱那门子戏。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可靠点。”左小吟看他那模样,无奈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直勾勾地看着床柱,然后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鬼刺面前哐地一下撞了上去。 素衣冷面的男人,怔怔的僵在当场,看着那女子撞晕在床柱上,却一脸的幸福。 女子额上的鲜血流在他的被子上,鬼刺好象也没去考虑了,只是在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不过是让她帮他研究三天这个残页而已,有必要寻死么? 素帏帐,青木床。夜风冷清似潮,默拂床上少女散乱的发,露出一张蜡白素淡的脸些许可见的疤痕,一道道蜿蜒隐密,若隐若现。而右眼下最明显是一道长长血疤深陷皮肉,如一行血泪流刚刚流下,突兀而狰狞。 不管如何,这秋晖复容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一直默守沉寂似冷玉的男人,罕有地苦恼起来,百思不得其解。秋晖是他自己制的药,他比谁都清楚这药药性,此毒多半是江湖人士走投无路才会选择的剧毒。用毒刺激血肉经脉的陈谢,它能极其快速的恢复伤势,亦能极快的损耗身体的机能,服用多了,毒积到一定地步,让人痛不欲生。长期服用秋晖,还会上瘾,更是它最可怕的地方。为了恢复身体,不得不吃吃了上瘾,还要继续吃恶性循环而已。 按照鬼刺的经验来说,秋晖复音三月,复容至少要三年。 可如今,不过过去了两月而已。 两个月,她的脸就能恢复到这种地步了么?!与此同时地,鬼刺也没见过前几次秋晖毒发就如此剧烈的例子。 左小吟,你的身体到底 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粘得混身难受。左小吟费力地抬起胳膊想拉开沉闷的被子,利马疼地呲牙,整个身子跟散了架似的动个手指头都疼。不过,被心疾折磨的左胸内,宛如新生一样生计勃勃地跳动着熟悉的节奏,再无疼再无痛,好似前面疼地恨不得剜胸撕肉的痛苦,不过是她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看起来,熬过去了呢。 顿时轻松了许多,左小吟仰躺在床,望着头顶床枋的木色流苏,心安理得地偷起懒来。可自然有人不会遂她的意,悉簌间,垂落的长长床帷被人从外面拉开束上挂在一边。 “醒了就做你该做的事情。” “”左小吟无奈坐起来,不用看鬼刺那张脸,也知道会有怎样一张阴沉冰冷的模样。昨天她一为了瞒着自己心疾,二不愿搀和他们之间的事,故意装傻犯科,定是把他给撩得毛了。 他能忍到现在平静地跟她说话,已经很大程度上是对自己的仁慈了。左小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掀被子,麻利得就下了床。 窗外雨潺潺,珠打栏杆,声声慢慢。属于早晨独有的清新空气,还是没有被阴郁的天给压住,绵绵不绝。晨雨起雾,可已然让她心情好了很多很多。 身后的鬼刺正抱着床上的被褥和被子朝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停住转过头挑眼看了桌上一张别致的荷色信笺,冷冰道:“昨日,你的信。”左小吟正推着窗子朝外看雨呢,听言走到桌前,却是怔在了原地。 大约几息,她平静地拿起那张荷色信笺,打开: “经前一别,卿可安好。 偶回故居,见边月杏红,笑念年少轻漫,攀之如望月始渴而不得。 年少望杏如比月,今日摘月易比杏。 一笑而已。 卿之所为,如吾年少,亦只一笑而已,不当所以。 念卿辰喜,花笺了了,心意许许。 期佳日相会,再待絮语。” 一纸杏花笺,细致淡雅的小纂,一笔一墨晕染,缱绻安逸的行文,却书着毫不留情的冷漠和讥色卿之所为,如吾年少,亦只一笑而已,不当所以。 原对自己前几日下的战书,是这种态度么? 逼罗伍月去下战书,竟得到的是他这么一袭无谓的话在他眼里,她根本就够不成任何威胁,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而已。她本自以为是铤而走险地想去扇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可却被简止言一纸无谓所语给反扇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斗计仍稚嫩,一谎失其信。 悉悉呖呖的雨声渐响,似一阵紧密地琵声戛然而止在一个无言的结尾他本不屑,又何必耐她胡为? 左小吟突然想通了,她并没有把那花笺给撕了,反而是非常细致地把它叠了,平平整整地贴身放于怀中。 她抬起头冲着窗外阴郁的天极灿烂的咧了嘴,一笑置之而已。 简止言。 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把这张破纸摔到你脸上,塞到你嘴里让你吞下去,让你亲身体验下说出去的话是怎么再吃下去的。 鬼刺把被褥尽数扔掉后回来之时,就见到左小吟正认真地趴在窗前桌上,两手撑着桌子,撅着屁股凹着腰,跟挖红薯一样的粗鄙姿势。 嘴角抽了一抽,鬼刺自动过滤了她脏乱囚衣下露出的纤细腰线。 “看出什么了。” 左小吟皱了眉头,干脆一屁股坐在桌上,指着那张残本很干脆地问道:“如果我把这个残本弄坏了,我会有啥下场?” “它在你在,它亡” “我只是切实考虑了一下把这张破纸丢进火上烤一下,会不会出现什么字啊之类要么就是扔到什么石灰水之类,就也出现机关啊这样”左小吟果断打断鬼刺波澜不惊的话,心虚地把那张被她蹂躏地更加残破的纸好好的铺好。 “道听途说。” “既然嫌弃我道听途说,你自己亲自来实践一下看看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左小吟小声地嘀咕。 “我不介意让你全身都疼。”鬼刺冷冷接话。 左小吟极其没种地一转身趴在桌子上继续对着那张破纸挖起了红薯。 其实对鬼刺来说,和左小吟做这个交易实在是抱了几分侥幸之意的。这张纸在他手里,跟废纸一般,他经验如斯许多,却有很大一部分程度是上要破坏这张残本的,应蝉落更是靠不住。走头无路,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了。南狼既然带着左小吟要去接近左卫,那对左卫而言,左小吟应该是个很好的筹码。后来审问南狼之时,亦察觉到南狼那种嚣张张狂的态度下,隐藏的是势在必得的自信。那种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南狼已经知晓钥匙存在。既然如此,南狼可以通过左小吟套出左卫的话,那他也应该可以用左小吟来解左卫的局。 左小吟吧,又让鬼刺着实头疼。骨子里藏着狠,带着毒,偏偏又装成最无害的那种。看得那般清楚,倒叫他不知该如何下手。若不是昨天带她去见了那南狼,跟她讲了这么一句话: 看到了么,你不帮我解这残本,我就从他嘴里继续问。我酷刑千种,总有一种,能让他开口。如果他撑不下去,我再去找左卫再不行,去找你身边的那些女囚总有一个人,会说出些什么。 果然,左小吟还是答应了。不管怎么样,这丫头,还是败在自己的心软上。 鬼刺是这么想的。 自以为左小吟如此用心地帮他解局,还是隐隐自得的。 殊不知现在认真努力查残本的左小吟,心里早就盘算着另外一回事了。 她早知自己会被鬼刺推上贼船,更何况,她已经在贼船上很久了。之所以在见到南狼之时才答应鬼刺,不过是想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姿态给他看而已。 明正言顺地表明自己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总比一开始就兴趣十足满怀目的地去接近这残本好吧?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南狼从左卫那里套出的钥匙,十有就是这个了。 正兀自分心想着,一阵冷风冷不丁刮进来,左小吟手不防备,一下将那张薄薄的残页顺着窗子吹了个旋卷了出去。 饶是鬼刺眼尖手快都没捞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残页飞出窗外,落在水洼里。他也顾不得训左小吟了,匆匆就走了出去。 左小吟也一下慌了,把窗子掀开直接挤着钻了出去。跳下窗台不顾三七二十一先把地上的纸给捧在手心了。雨不是很大,可也已经将这残本给浸了透,泥泞一片。 这个时候鬼刺从门那里绕到后窗的时候,就看到左小吟正蜷在那里捧着纸发愣。 “你还愣什么,还不把纸拿回去小心晾干了。”鬼刺朝她凶。 左小吟一惊缓过神来,抬头跟鬼刺来了一句:“我知道这是用什么写的了。” 鬼刺呆了下,视线移到了那张被雨打湿的残页上血红一片。 这个是血? 两人狼狈的进了房间,也没时间去擦那雨水,找了一盏灯就着光亮就开始看起那残本。被雨水打湿之后,这残本上本来血红的三个大字鱼雁书的纂体,扭曲晕化开来,血红血红,之所以鬼刺和左小吟如此肯定那是血而为之,是因为只是离普通距离下,就能闻见腥甜的血气在扭曲的三字之下,变得更是煞气凛然。 这么重这么煞的血腥气,倒象是刚死之人的血。 鬼刺皱了眉,没来由心里面突突地跳着。这个东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扭曲的鱼雁书三个字,血边晕在一起,连成一串,看起来诡异而不详。 左小吟却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三个字很久,将那纸悬空放在灯烛边残本在火光的映射下,几尽透明,只是那三个连成一体的血字,在灯影下渐渐凸现一片隐匿的油迹,组成一行似为孩童瞎画的古怪字符,左小吟心跳猛地止住了。 这熟悉的字,左小吟比谁都清楚。 这是她自己的字。除了她自己和简止言,没人能看懂的暗号。 那时,她不过是一个下人,简止言又是一落魄户之后,两人之间,毕竟隔了太多隔阂,加之男女不便之事。为了瞒过左家那些管家啊,护卫啊之类,他俩暗中想出了这么一套简单的字来,就是把普通的纂体稍作修改,改成另外一种小孩一样的手笔乱画字符来代替,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用这种粗劣的暗号来定下偷偷相会的日子。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那一行字很简单,八个符号代表着这般的字:盈为血引,命定之地。 她不懂这行字的意思。可现在这诡异的情景,让她只觉毛骨悚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鬼刺自是看不懂这行字,却细心地察觉左小吟的反应。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左小吟兀自发愣,直到鬼刺不耐地将那残本从她手里拿出,她才浑噩回神。 “上面写了一句话。”左小吟失神地望着前面不断摇曳的灯烛只一会,雨,却更大了,荒凉而死寂。 雨淅沥渐隐风亦趋止,连烛火都静了,好似都如鬼刺一般静静等着左小吟接下来的话。 她缓了会神,示意鬼刺把那残页继续悬于灯烛之上。随即,左小吟指了那晕在一起古怪的油印,挨个指着字说:“你看,这总共是八个字,第一个字我看不清楚。你看见了吧?都扭在一起了,所以我也不认识。”她极其自然地编着谎,心里到是挺有底气。本来而言,“盈”字就很复杂,这么如她所言还当真如扭在一起一样。 “那后面的是什么。”鬼刺不觉左小吟暗地里的小把戏,只是皱了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左小吟底更足了,指着后面的字说“什么什么的为血引,命定之地。” “为血引,命定之地。“鬼刺寒潭一般的深瞳里飕然冷下,虽依冷静却了然苦恼不解的情绪。 其实左小吟之所以这般做,也是她万般考虑间得出算是折中的计策。首先,若她瞒于鬼刺,那必然因刚才一瞬间没掩饰好的惊讶而露馅,她亦非常肯定如果骗了鬼刺她会有什么下场,那么多的刑具可不是摆那玩的所以,不能瞒。那么,能骗么?答案亦是不能。左小吟不懂为什么这字会是她和简止言之间的暗号,如果是有心人记录虽然也是不无可能,但是万一是简止言和鬼刺之间的伎俩怎么办?万一根本鬼刺已和简止言达成某种协议,所以才拿这个只有她和简止言才懂的暗号来哄骗于她怎么办?若她瞎编,鬼刺定亦会察觉。她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透露出十之九的信息给鬼刺,也是某种程度想借鬼刺之力查出这话的含义。而第一个字,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鬼刺知道的。 盈,联系左卫,她基本一瞬间就想到了左盈。 不要以为左小吟是好心地不想牵连左盈,而是她本就不打算把这个最关键的信息告诉鬼刺。她不懂什么叫血引,亦不知什么叫命定之地。说一半,藏一半,捏住最关键的信息,把她最疑惑的问题坦白交给鬼刺来解决借力使拳,隔山打牛。 左小吟几个眨眼间,就算出如此结论。而加之底气十足自然的表现,轻易地让毫无防备的鬼刺就上了钩。 不过,事实证明,左小吟也太把鬼刺看扁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这字。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些扭曲的符号而已。” “这是当初我和简止言发明的暗号。”左小吟坦荡直视着他。为了弥补一个关键性的谎言,她必须全盘托出其他的实话。 “为什么在左卫藏着的残页里会出现你的暗号?” “这个你可以考虑去问左卫。” “那简止言亦是能看懂这个暗号了?” “恩。” 鬼刺默然,目光定在那一行扭曲的油印上,眉间锁着几丝疑虑。这个事情,联系在一起看的话,怎么也觉得太巧了。先是应蝉落突然出现送给他关于南狼勾结左卫的事情,后他又送给自己鱼雁书残页,巧得是那残页隐藏的暗号,竟是只有简止言和左小吟能看懂的,再加上先前简止言利用应蝉落混进监狱弄哑左小吟的事情应蝉落,你又听着简止言的话来使计于我? 冷冷哼了一声,鬼刺把手里那张鱼雁书揣于袖中,转身就走。 左小吟一看,哎一声就要问他去哪。可不料鬼刺明显心情不好地冷沉甩下一句冻成冰疙瘩的话:“我回来前好好呆在这个房间一步都不许踏出。” “哎你不送我回东一间么?” “你想去修九间1的话我们顺路。“鬼刺随手拿了倚在门边的一柄油纸伞,轻弯腰打开,头也不回地寒声说道。1:修字号房间都为酷刑审问室,南狼呆的是修八间。 左小吟讪笑着退后了一步极其乖巧的摆手笑:“您慢走,不送。” 纸伞刷地一下撑开,青纸黄纹,遮了那人纤修的身子,渐隐在阴昏的雨中。 是去查这句话的信息呢,还是去找简止言告诉他自己很合作呢?左小吟倒是不担心了,不管哪种结果,都和她没半铜板关系。她能做的能想的,只有这么多而已。 百无聊赖地在鬼刺房间里转圈,她对鬼刺的无趣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三列书架倚墙而设,上面满满整齐放着的,是各种卷在一起的书画卷轴。一桌两椅挨在两扇窗下,墙上空荡荡就挂了一副雪梅图在一角,而窗边墙角就是一张青木床。 想起彰爷那种在监狱里还不忘记奢侈的人,左小吟真觉得,这人古板到没救了。 最后在这房间里转悠了八圈也不知道九圈,她终于决定躺上已经被鬼刺把被褥被子全部丢掉的青木床上睡觉。 真硌死个人了。 左小吟这么想着,还是躺下了。 在床上翻了一圈,眼角余光却扫到床角不起眼的一处小缝内一抹红。她想也没想就扒拉着那小缝,抽着那抹红色给拉了出来,顿时愣了。 一个小巧的红肚兜。 左小吟石化当场,后背刷刷地冷了一片,今天刮的风也太他吗邪了吧?! 这个尺寸,一看就是岁小女孩穿的肚兜原来这么无趣的人,居然有这么恶心的嗜好。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切实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鬼刺之间的冲突代价,还是决定选择性失明加上选择性失忆。 鬼刺整整出去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左小吟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 但是,她却并没有敢跟鬼刺诉苦,准确地说,是根本没有来得及。 鬼刺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一个碧眼的贵气公子。 见到那个眼波流转,轻佻不却不放浪地翩雅公子,左小吟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比噩梦还恐怖的记忆一下冲了出来,她几乎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就白了脸朝后退了两步。 那公子一见她此模样,倒是极真切地垂了眼,朝鬼刺后面缩了一缩,小声嘟囔了一句:“阿刺,我害怕。” “” “” 左小吟觉得牙根痒。 鬼刺倒是很直接地避开了应蝉落的亲昵,朝左小吟那里走了两步,平静说:“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害怕她报复我。” “” “” 左小吟咬牙切齿。 鬼刺显然是不想跟他纠缠这些费口水的事情,很自然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锁链,拉过左小吟的手就套了上去。 左小吟愣了下,显然不明状况。“你要送我回东一间?” 鬼刺只半垂着眼睫,不看她亦不回答,只是利落地在她手上锁上锁,拉紧长长的锁链朝前走。 “不是哦!“应蝉落眉开眼笑地跑过来,一手支在左小吟肩膀上,极其轻佻地在她耳边小声说,“他啊,要带你去修字号房间呢,你真是好福气能让我家阿刺亲自审问!” 左小吟怔了,不敢相信地盯了鬼刺,喃喃:“你要审问我?凭什么?我不是已经做好你让我做的一切了么?!” “因为你说了假话。“比起鬼刺的不言不语,应蝉落倒显得十足热络。 她回头狠狠地瞪了应蝉落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到青楼去。” 应蝉落明显怔了下,看着那少女已经不再如当初那么狰狞的脸上如此凶狠的目光,倒是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那温柔含羞的娇羞模样。 有意思。 人居然可以变化这么大么? 不过,阿刺也倒真舍得,当真让这丫头恢复容貌呢。不过这么看来,这小姑娘杏眼柳眉,当初就清秀,现下因了这些伤尤其是眼下那一条血痕,倒当真多了另一番滋味撕杀成兽的滋味。倒是,挺对他胃口。 “呜,阿刺,她凶我!” “凶吧。” 鬼刺言简意赅,拉着左小吟朝前走,一句都不肯跟她多说。 “你骗我家阿刺说你不认识那个字,结果害阿刺冤枉我,非说我和简止言是一伙的。于是我为了证明我对阿刺的一片真心,就把那个你看不清楚的字照着摹了一个,大义凛然地拿给了简止言看。于是他告诉我,那个字叫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入修罗地狱,受败类侮辱。 “”左小吟心凉了一截,已经走到门边,还是不死心地解释,“那个字我看不清楚的!我不可能完全都能看清楚吧!你不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不信我!” “那你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鬼刺回头,目光凛冽而冷寂,完全是黑不见底的沉沉冷意。 左小吟哑了一下,还是说:“好吧,就算我因为看不清楚那字让你觉得是我在骗你,但是现在这八个你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审问我还有什么意义?!” “你既然可以隐瞒一个字,为何不能隐瞒里面更多的东西。如果你想我审问没有意义,就卖个乖老实全部都告诉我为是。” “那里面就真的只有这一句话啊!“左小吟着急了。 “可是我和阿刺照你的方法对着那鱼雁书看了很久,觉得很这上面不只有这八个字。因为太简单,也太让人没法琢磨。你不要把我当成笨蛋哦,我告诉你,除了阿刺,我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呢!”应蝉落走过来,碧绿的眼睛似猫一样闪烁着浮华不定的光泽。 “”左小吟彻底哑口无言。 她还能说什么? 自己一步自做聪明的后果,是让鬼刺彻底疑了她。现在这个来历不明地应蝉落又着实看着不那么简单,让她根本不知道她该还怎么防备下去。 那里面根本就只有一句话,没有其他的话了。可是谁信? 鬼刺?应蝉落? 得了,还不如说简止言信她更可靠点。 心里这么调侃着自己,可嘴上,左小吟只能无奈地垮了肩膀苦笑两声:“鬼刺,我的确没办法给你证明什么。在你心里,其实只有刑罚审出来的答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开始如此卖弄你的信任。如此,你想审便审吧,用你认为可靠的审问来亲自证明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鬼刺平常一直苍白地脸一下有些青,眼神更是黑不见底。转过身干脆地拖了左小吟朝前走,一步都不肯耽搁一般。 留下正准备开伞的应蝉落,极其郁闷地喊:“喂喂等等我啊!”阿刺生气了,这般好戏,他应蝉落怎么能错过? 推临狱内,拥入修门。黄须节级,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镣。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囚人见了心惊。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如真地狱。1节自水浒传 还未进那修罗之门,一推门,先被从里刮出的阴冷森风给刹出了脚步,只皱了鼻不肯再呼吸。浓腥的腐朽之气,加之栗寒森森的阴风阵阵,若压了无数惨死之人的鲜血和煞气阴魂,扑面而来。 脚带桎,颈上梏,被鬼刺亲自押解着的左小吟鼻子一呛,下意识地就止住了脚。鬼刺不耐,朝前猛地一拉,她脖子上的梏被铁链紧紧一挣,就踉跄着进了修一间。 进了门,左小吟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行血写的大字: 欢迎,来到十八层地狱。 那是毛骨耸然地恐怖之地,集合了左小吟可以用脑子想象或者想象不到的任何可怕刑具。她自以为入狱之久,足够见过鬼刺所谓的刑罚手段和私下狱囚内部的折磨,可直到今天她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监狱。 鬼刺恢复了平静,倒不见刚才那动怒的模样。拉着她走到一个高高的交叉架前,亲自动手将她身上的桎梏和枷锁挨个扣在了双叉架上。 双手双脚大大地被分开高高卡在木架上,左小吟这次是当真心凉了。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而她,现在还是那种连蹦达都不能的死鱼的肉。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甘心地看着垂头正固定双叉架的鬼刺,问了一句:“你怕我骗你,就不怕应蝉落骗你?” 鬼刺转过视线看了她一眼,苍白而冷俊的脸上依旧是不带一丝感彩的平静。阒石样的眼睛里黑得纯粹而凛冽,只有昏黄的灯烛倒影,勾勒着一点欲语还休的幻影子。“”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身后一声欢快的口哨声,轻漫地打破了这僵硬而古怪的气氛。站于鬼刺身后的应蝉落,斜靠在门边,笑意满满地碧色眼睛里桃花一片。 “阿咧,小美人儿,挑拨离间可是会遭人讨厌的呢。” 左小吟大已习惯这人的不要脸程度,转头采取无视的表情,闭着眼睛靠在架子上一语不发。 如果只是鬼刺一个人在,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可以挽回他的信任。可如今,多了一个这么碍眼的人存在,简直是就在监视一样。 啊啊,只希望今天能短一点,再短一点,最好她能这么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而血腥的。 “啪啪”几声破空而出的响亮甩鞭,催得左小吟耳根一麻,嘴里就发苦了。哎,鞭刑么?不管如何,比着摆在那边的一大堆东西,她觉得鬼刺还是够意思了。 果然,比刚才更加接近更为剧烈的声音,刷地一下迎面而来,左小吟甚至能感觉到那寒冷的劲风,凶猛地裂空而上。 “啊。”左小吟纵使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发出了一个短暂地音节。她咬了牙睁了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一道长长血印自腰斜向右腿,被鞭打的地方尾肉翻起,可并不多血。抬起视线,正正望着一手握鞭,一手拉鞭首的鬼刺。他没有立刻挥出下一鞭,啪啪地时软时硬地挣着鞭子,闷闷作响果然是倒刺鞭,还是那种暗钩型的。 他依旧平静,苍白如玉的脸,滇黑如墨地眼。 “说,还是不说。”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左小吟动了下,试图稍微缓解一下从鞭伤那里传来的疼。 “啪”毫不犹豫地又一鞭。这次,自颈越胸。 “说,还是不说。” “你既然不信,就不要再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 哎,她真的不是为了骨气才这么说,她只是个没骨气还没答案的可怜虫。 就好比一个有着所谓机密信息的软骨头,被人审讯了半天,嘴里说着:“打死我也不说!“一般,所有人都把他当英雄。只有他自己悲愤欲绝:他吗的这个机密就是”打死我也不说“这句话而已! 左小吟两眼无神地盯了天花板,心里想,吗的,她真不想当早死的硬骨头。 “啪” “啪”“啪”“啪”“啪” 不过是一场简单的鞭刑,可用在堂堂狴司手里,就是不一样。应蝉落闲散坐在椅上,翘着腿观赏着面前的这场血腥表演。这鞭声,阵阵闷且冷,打在身上,那是绝对刺人心骨的疼手法独特,动作别致,每一鞭,都打在不同的地方,让受刑的人是绝对不会疼麻了,而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的体味痛苦没有沾盐水或者辣椒水,却比这两样更要人命。那不过是短痛,可加以鬼刺之手,就是无休止的折磨。 从一开始嘴硬的女子,到最后连哼哼声都没有,一鞭下去,连抽搐都是奢侈。囚衣破了大半,露出因几月未见阳光而更显哑白地肌肤。一道道鲜红的血印横于其上,血很少,肉尾干净,衬着女子倒也清秀却有些许伤痕的脸,倒象是一件别样感的工艺品。 忽鬼刺停了鞭,走上前,捏住左小吟的下巴,猛地抬起冷声寒问:“说,还是不说。” 左小吟虚弱一笑,倒是没骨气地求了:“你放了我吧,真挺疼的。” “知疼就说。” “盈为血咳引,命命定之地。” “我说的不是这个。”鬼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一直沉寂的墨眸里,酝酿着耐性磨光的煞气和狠色。 “那我该说的不是这个,又是哪个?”左小吟撇了嘴,咳咳两声把血咽到肚子里,抬眼无奈地笑,眼神安然而明亮,清清静静。 鬼刺眯了眼睛,视线逐渐危险而冷漠。 察觉到这一切的应蝉落,站起身来走到他们旁边,轻轻拍了拍鬼刺的肩膀说:“阿刺,阿刺,你这次怎么着急?倒不象你了我来帮你问吧,你休息会。” 鬼刺没动,还是冷冷地盯着左小吟。 左小吟亦是虚弱地笑着看他。 许久,他终于冷嘁一声,一把将手里的鞭子摔于地上,松开手扭头走到一边。 应蝉落颇为苦恼地敲了敲额,转过视线看向左小吟。如此近距离下,左小吟有些散开的视线却清晰无比地被那双碧翠的眼睛所吸引。 那样的奇特眼睛,柳碧一般清,新竹一样的嫩,楚然而无辜地盈着一弯甜美的友好,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可是左小吟迷糊的意识深处,有种本能却冷冷地在后背刮起了阴风这般纯净的模样,竟无端让她想起竹叶青2一种剧毒的蛇,青色,很小很细。。 “小美人儿,我啊是真怕女人哭的。可是又不能不帮阿刺的忙,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 “嘛,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 “一会不管我怎么样对你,都不许哭哦不哭的,才是好孩子。”应蝉落笑的纯良而无害,甚至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象哄小孩子。 那修长纤细的手,顺着她的头逐渐向下滑,慢慢,滑到了她的颈,极为暧昧地打着圈。硬质冰凉的指甲,略带温润的手指,若挑逗一样顺着她的颈逐渐下滑。 左小吟喉头开始有些发痒。她勾着头紧紧地盯着那人似玉葱般的手,不敢相信地看它轻佻地扯住她胸前破碎的囚衣狠狠一撕。 哗啦上半身土黄的囚衣,变成了几块布条挂在了身上。 身体突兀地感觉到空气的冷意,左小吟的心里却是最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只着里衣的上半身,呆呆怔怔地望了应蝉落,冷静了许久颤抖出一个字:“不。” 应蝉落弯唇一笑,纯良地佼好贵公子面容,在灯火摇曳间,却多了几分让人胆颤地邪佞。“呐,你说了,不哭的。” 先前已被鞭子抽破了许多的白色里衣,在应蝉落手里不堪一击。顷刻,稚嫩娇柔的芙腴暴露在空气里。 “啊咧,倒是很美呢。”应蝉落垂下头,低低在左小吟耳边吐着气。 左小吟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在女监里,女囚遭裸刑,被人羞辱,那倒也是极为正常见怪不怪的事。许她第一次脱衣就差点被王顺给羞辱,到后来自己多亏了一丑脸,才没被那些狱卒盯上。一身清白,也就这么心惊胆颤地保留在了自己一步步走到东间老大之后。成为女囚狱霸之后,加之南狼的保护,到当真再也没遇见过一次被羞辱的事情。渐渐地,也就淡忘了自己毕竟是个女儿家的事实。 可如今左小吟木在当场,长久以来受到的关于女子清白为大的伦理教育,本能地耻辱反应,还有那混蛋低俗暧昧的羞辱这一切就快要激垮她强撑的理智。 不行。 左小吟,你要撑下去。你以后还要面对简止言那个人渣,怎么能输给这种败类? 她一咬牙,转过头用脸猛地贴近应蝉落,舔着嘴唇滴了两条口水,抬起头故作恶心地笑:“大爷,您想干吗?” 应蝉落地笑容明显地僵了一僵。不过,随后他就恢复平常,倒是如调戏良家女子一样用食指挑起她下巴,轻漫一笑:“爷啊,今天”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食指忽然一痛,下意识收回手指一看,一道细长的伤口顺着食指切过,血滴沥沥地下了一线。 “狴律刑务第七卷八十四则:辱女囚者,轻则杖二十重则杖百若官差所为,轻则狱三月,重则至少狱一年。” 如月下冷弦,鬼刺的声音清冽的响起,宛如腊月的寒风凛凛自他那边刮过。应蝉落讪笑回头,却见鬼刺一脸冷肃,一直如九天墨玉的眼睛里,此刻好似化开得清澈深潭,浓浓的煞,淡淡地柔那是,鬼刺真正起杀心的模样。 应蝉落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莫名地笑。 他转过身一副索然表情,将离之时,手却不老实地滑过左小吟的左胸。左小吟怒极反笑,心里诅咒着这个变态全身长满鸡眼。 “阿刺你干吗这么生气嘛,我只不过帮你个忙而已。你要知道,女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不会说谎的,第一,说别人坏话的时候,第二,不穿衣服的时候。” “” 左小吟忽然想诅咒他全身长满鸡眼然后没穿衣服裸奔在最有名的花街柳巷最后被女人用口水淹死。 鬼刺因妨碍公务加上意辱女囚之名,对应蝉落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应蝉落对于鬼刺安给他的这两个罪名也着实无奈,只能耸了耸肩膀,转过头朝着左小吟笑了笑说:“我会告诉简止言,丢掉你其实挺可惜的就那里而言。” 他目有所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在鬼刺亲自动手请他出门前,毅然选择了悠然离开。 而左小吟终于第一次在刑室里不受情绪控制地破口大骂:“我祝你全身长满鸡眼然后没穿衣服裸奔在最有名的花街柳巷被人给抓起来阉掉送后宫当太监最后还是死于花柳并且是因为被男人上的!” ““刚走没多远的应蝉落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踉跄。随即笑得更加痞邪地露了齿抵着舌轻轻呢喃:“哎,在你身上原来没有鸳鸯谱么,看来我想多了。嘛不过,左小吟,我相信,简止言会很后悔今天没有亲自在场的。下次再见的时候,真希望你已经成为了不输于任何男人的好女人呢” 这边左小吟骂完立刻软下来低下头大口喘气,喉咙里抽疼抽疼。不过,舒坦! 忽然,已经被锁麻的手脚一个轻松,整个人就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朝前一扑,却被人稳稳勾住。 她一怔,抬起头,视线正对上鬼刺波澜不惊的脸。 “你” 鬼刺将她靠在怀里,几乎等于半抱着把她从架子上弄了下来,将她放在椅上之后,一低眼,又想起什么,把身上的素白外袍脱了下来,扔在了她身上。 “穿好。” “谢谢。”左小吟虽然不明就里,还是挺感激地说了句。 她费力的穿着衣服,倒在他面前丝毫不防不备。鬼刺不自觉的眼神移到了一边,表情倒是平静。“一会我送你回东一间,关于这张纸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 “哦。”左小吟穿好衣服,“为什么帮我?” “”鬼刺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狱内狱外同,人心机关重。 “这么多刑具,你只选了最简单的鞭子。与其说是最开始的开胃菜,倒不如说你就只准备对我上一种刑。你打我的这些鞭,都没有伤到筋骨。只不过是皮外伤,看起来惨感觉忒疼而已。你明明用的是倒刺鞭,除了前几鞭是刮了我一点肉而已,最后根本就没有伤到我多深。到后来,你又支走应蝉落,鬼刺,你为什么要帮我?”左小吟卷着长长地袖子,漫不经心地问。 鬼刺半天没天没说话,最后才冷冷一句:“你倒是想让我把你弄得很惨才甘心么。” “这倒不是,我又不是闲得慌非得没事觉得你弄我不够惨,只是我早就给自己下了很明确的定义:贱骨头一个,经不起贵人贵事。你这么一帮,我倒觉得混身不自在。”她口气倒是自然,明明是贬低自己的话,却让鬼刺感觉不到一丝轻贱的口吻。 倒一句一个贵人,弄得他混身不自在。 “因为,我不信你,亦不信应蝉落。”鬼刺拾起一边的枷锁,冷漠地给她带上。冰冷的口吻,冰冷的体温,冰冷的表情。 一切,都是冷漠的。 原来只是这样么?因为不信应蝉落,但是又不能明着拆穿他,于是带着她来拷打,只为做出他还信应蝉落的假象不信她,所以才给她上刑,目的就是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骗他。不管选择哪条路,都是左小吟受刑,应蝉落偏于一处监视着他和她,而鬼刺,则是那个不信任何人也要证明真相的的人。 真是座大冰山。 左小吟默默地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安静垂下的睫,遮去大半的深冷墨眸,高挺的鼻,削薄的唇,冷硬的线条,似竹似梅,总不会与任何人接近的骄傲和孤独。 珠帘轻动,罗绮轻纱。素淡雅致的景,旖旎无限的春光幔帐内,纠缠的身影,轻缓的低泣,暧昧的喘息。 夜半最是撩意,不过煞景扰色之人断不会少。 “咳。”应蝉落斜斜靠了门框,看着帐内虚影一个僵硬,心情不由恶劣地大好。 悉簌,帐内曼妙女子生生压下一声尖叫,推开身上男人缩成一团任凭那人怎么劝也不再肯动。 那人冷冷淡淡地一撩帐,抓起一旁木架之上的衣衫从容穿起,把墨色长发随意束了。抬起脸,没有应蝉落想象中的生气表情,更没有他以为会有的尴尬,只是依旧清雅的淡定温润轻笑。 应蝉落挠了挠鼻头,心里倒是合计,这简止言最让他不爽的就是这般了,不管什么时候,那面具戴的,当真是跟用金丝银线缝上去一样完美无缺。 “不知应兄夜半来访,所为何事。”简止言着履站起,走过来关了门,引着应蝉落走向一边的侧房。 应蝉落苦了脸:“我真不知道你在忙这个,不然打死我都不敢夜半来访的!” “无碍。于是,何事。”简止言端了茶具,当真是不在乎自己私中密事暴于他人眼前。 见他这样,应蝉落也不再绕圈,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趴在桌子上极其沮丧道:“阿刺不信我。” “猜到了。”简止言低眉点了茶炉,把紫晶壶温上。 “好吧,难得我把鱼雁书真本给了他,可恶,他居然不信我!” “不信归不信,结果呢。” “结果还是我们想的一样,阿刺已经被我拉下水了,他不可能会轻易罢手。南狼也好,乔楚也好,他那性子是绝计会彻查到底的。有阿刺明着查他们来给我们当挡箭牌,还能让我们假他之手得到最有利的信息,区区一个鱼雁书换得,值了。” 简止言没有接话,轻轻地掀开壶盖,细致拿着小茶扇刮去滚水上泛起的白沫。 “哦对了,我想说,阿刺那性子和手段,迟早会发现左盈是血引一事。我想,你最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她藏到你这里还这般夜夜笙歌。你要知道,她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工具。如果因她而坏了大事”应蝉落目光飘飘荡荡,暧昧地滑过那边内房。 “我不过是在确认左盈是否真为血引。”简止言漠然打断应蝉落的话,端起紫晶壶,冲进茶盏,看着干绿的清茶在水里沉沉浮浮。 “咳,我知道是我操多心了。看你对那丫头的手段,就该知道你这人,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更哪知风月之妙,哈哈。”应蝉落了然一笑,碧色的眼睛里轻佻而纯净。“不过,还需要这么确认么?当初你第一次看到鱼雁书,就毋定血引必为左盈,可你现在,怎地又开始动摇了?” 洗净茶,简止言停下了。垂睫弯唇一勾,笑得轻淡。“左卫太可疑了。” “什么?” “我从一开始见到鱼雁书真本时就疑惑,为什么鱼雁书上的字,会是我和左小吟之间发明的暗号呢。你不觉得,作为一个被当成下人一样养活的私生女,左卫对左小吟,太过上心了么。” “额,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就是左卫写的呢?” “左卫是左撇子,字尾习惯右上挑勾。这几年于他身侧,你当我吃白饭么?” “好吧。于是,你还在怀疑左小吟其实是血引?” “不算。我只是重新思考,左卫和左小吟间的关系。你知道我为何弄哑左小吟么,左卫耳极聪,有听音辩人之能。我怕有朝一日,同在监狱的左卫会听出来。我自不会留了这个后患,哪怕左小吟被关于女监而左卫囚于水牢,他们二人见面可能基等于无。然事有万一,未想到经了那神秘的南狼一引,左小吟还是见到了左卫。据你情报而言,南狼当日是带着左小吟去的黑箱,既然如此,左卫本该听出那并不是她女儿左盈。为什么,左卫还是装着受南狼所胁把鱼雁书之秘告诉了他?他可是藏了这个秘密三十年,又怎肯于这个时候轻放口舌?” “可能左卫只是觉得想让南狼替他报仇,好不容易碰到了他,决定把秘密全盘托出?” “在左卫入水牢之时,南狼就曾秘密的接近过他很多次。”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恩,不过也可能只是左卫单方面愧疚于左小吟而已。毕竟左盈身上血引的证据太过充分了:生辰心疾必犯,必须生嗜人血才压心疾且在感情激烈之时,左胸口会断续浮现鸳鸯谱残本。鸳鸯谱我从左盈身上已描拓了差不多,待到明日你带去九阁,通过九阁查下其中奥妙,命定之地估计多半就藏于此。” 说到这里,简止言起身走到一边书架之上,翻了几下,从中拿出一张帛纸。上面断断续续地画了许多谱,宫商音角,错综复杂。 应蝉落一看就脸就垮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饶了我吧,我很长时间都没回九阁了。一回去就给九阁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爹会杀了我的。” “夜皇不会杀了你的,相反,他会很开心的赏赐于你。” “你莫欺我了,上次杜撰九阁之命带你混到狴司里,就被我爹上了七十二个钉骨针,娘的疼的我半个月没法动弹!”应蝉落泪眼婆娑,看着简止言那愈加温柔的笑,声音逐渐小下去。 “为了前朝国库之秘,你疼点算什么?“简止言笑咪咪地端了一盏茶递于他,也不管应蝉落的脸更加发苦。 应蝉落嘀咕着:“前朝国库之秘,我本来就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可以换很多很多美人儿才好。” “恩恩,美人儿迟早是会有的。天下,亦迟早”简止言端起自己的那盏茶,悠悠吣了一口,把那未完的话顺进了腹里的机关重重。 鱼雁书有了,鸳鸯谱亦于手心,前朝国库之秘钥已近到手。剩余的,只待鬼刺一查乔楚问出前朝国库的地点,二查南狼此人神秘身份,为何左卫会唤他于小公子,如为隐患,定要除之。 这天下,早晚,还是会姓简的。 苦茶涩涩,入腹许久才舌根余香太多的隐忍之苦,只为了这一瞬间。 左小吟回到东一间的时候,南狼还是不在。 据说,南狼现在被鬼刺给严密看管,任何人不得见他。她心里忐忑,可鬼刺不给她面见,她每夜里喝秋晖,也只是一个冷面狱卒领着,喝完就被押回。 唯一的好事是,她脸上的容貌恢复的速度愈加之快,可随之而来的是,秋晖毒发愈加快速,而且,她发现,自己开始对秋晖上了瘾。 唯一逃狱的钥匙,在南狼身上。而自己,已渐虚垮。这境地过了半个月,就在左小吟以为自己要忍不下去的时候,却有人替她爆发了。 彰爷。 彰爷逃狱了,并且差一步就成功了在离狴司半里开外的路上,被鬼刺带着一干精锐狴守,给追了上来,当场活捉。 这个事情的确闹的很大,整个监狱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小道消息说,彰爷是通过花钱买通外部残余关系,偷运了一份公文在手,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把戏,瞒过了当日值监的副狴司以及一干门卫。 满监风雨,人云亦云。有人感叹于彰爷的好手段有人感叹世事弄人,明明赶上鬼刺不值勤却还是被在半里开外的路上给抓了回来还有人感叹,这个风头旺极一时的真正狱霸,这下是栽了八辈子霉头了要知道,逃狱一罪,可不是他贵为皇亲就可以推脱的罪名。那是连皇帝老子,都没法给他求情的大罪。 可左小吟表面上是淡定自若该干吗干吗,时不时却紧紧握着手腕处的刺青一阵沉默。她比谁都清楚,彰爷是怎么混过这层层关卡的。 要不是朱血狴犴印,彰爷那伪造的再好的公文,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现在鬼刺把彰爷抓了个现行,那下一步,自己被供出来那是迟早。 她可不信彰爷会讲什么义气,更不会觉得那老狐狸会信守承诺。丢卒保车的事,她都会干,更何况彰爷? 果然,不到三天,左小吟就被鬼刺单独给传进了修六间。 还没进门呢,先被几声凄厉的叫声给冲凉了心。左小吟心尖一麻,被身后狱卒朝前一推,人一进门,就着实被面前的场景给惊吓到。 她根本第一反应没有认出来,现在躺在角落铁床上血肉模糊看不清楚脸的人,会是当年那个站在鬼刺面前冷言冷语的嚣张人物彰爷。 面前一张铁质大床,彰爷头上带着揪头环,颈部锁着夹项锁,胸前横着拦胸铁索,腹部紧压着腹木梁,两手扣进双环铁扭,两胫束进短索铁镣,两脚闸在匣栏上,另用一块号天板,上面钉满三寸长的钉子,密如刺猾,利如狼牙,盖在身上。那古怪而可怕的床,又名匣床,四周是木栏,形状像鸟笼。彰爷现在全身都被固定在匣床上,四体如僵,手足不得屈伸,肩背不得辗转。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而身后却冷冷传来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左小吟喉咙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轰地一下砸到了心底。她故做镇定地回过头来,鬼刺正手提一个木匣,匣里蠕动着无数可怕的虫类。他淡漠地经过于她,走到彰爷身边,不顾彰爷虚弱的惊叫,冷冷地开了匣。顷刻,各种怪虫,爬满了彰爷一身。 左小吟头皮开始发麻,鸡皮疙瘩好象从喉咙口起到了胃里,翻腾着欲吐。她深呼吸了两口气,继而睁起眼睛冷静地问:“不知鬼刺大人喊我有什么事情?” “彰恩虬虽贵为我朝皇亲,可却私拓本朝律法之象征地朱血狴犴印,将本朝公正清明之物亵渎,妄图以假公文私自逃狱投蛮夷之地。此罪之大,不以贵贱而移。陛下大怒,亲自下旨彻查此案,凡牵于此案者,必刑之诛之。”鬼刺啪地一声阂了木匣,转过脸时,眼角溅上彰爷嘶嚎时溅出的血,冷煞之气,顺着那条血线蜿蜒而下,染却那双一直清冷地墨眸里尽数血腥。 仿佛看不到鬼刺那肃杀的表情,左小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彰爷身上被那些怪虫噬咬,又痒又疼,不能动弹的惨叫着。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却好象都听不见一般把他当成了人肉背景,完全无视。 鬼刺走到审桌前,拿起一叠公文,走到她面前亲自指着那上面干涸的大红兽印说:“你不觉得这个很熟悉么?” “挺熟悉的。“左小吟心都不在上面,扫了一眼就干脆回答。 “”鬼刺表情危险地眯起了眼。 “上次给你送名单的时候,我见你用过。” “哦。”鬼刺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到审桌边拉开椅子坐上,手指轻敲,目光很是冷静。“根据彰恩虬交代,这个印,是有人替他偷出来的。” 左小吟心里一沉,表情还是一副被惊吓的呆木模样,完全好象听不懂。 “你不问问看,是谁?” “我问了干吗,问了我也不认识。” “你,当真不认识?”在认识鬼刺这么久来,这是左小吟第一次听到鬼刺带着如此强烈疑问的口气跟她说话。在鬼刺的字眼里,他的疑问,向来跟肯定句一般,带着冷冷的毋定和沉着,与其说是疑惑,倒不如说是变相地自我肯定。 于是,左小吟这次替他选择了肯定句。 “我当真不认识。”她极其自然很肯定地回答,眼睛里不带一丝闪烁的虚假。 她一点都不心虚。鬼刺没有证据,一点证据都没,如果只凭彰爷的一面之词,那他就不会现在站在这里问自己。 她仗着天知地知自己知,一副正直模样。 鬼刺和她对视很久,冷森的目光好象要刺进她的心魂。 她毫不示弱。 最后开口地,是鬼刺。 “彰爷没有来得及说是谁,他被我抓到的当天夜里就自己撞死在了墙柱上。” “什么?!”左小吟震惊,不敢相信地转头盯着床上惨叫的“彰爷”。 “那他是谁?” “他?是另外一个死囚。“鬼刺整理了公文,“你以为是彰爷么。” “”左小吟哑了。鬼刺居然玩这套,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那个被折磨的看不清楚容貌的人,是彰爷,只是她一进门,先入为主地就以为,那是彰爷。 而最糟糕的是,她现在这样紧张地一进门就认定那人是彰爷,认定鬼刺喊她过来,是为了彰爷偷印一事,和不打自招做贼心虚有什么区别? 左小吟手心里开始出汗。 “你不用紧张。我只不过怀疑,并没有证据去肯定。如果真是你偷的,你早就把那印熟记在了心上。刚才我给你看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朱血狴犴印,你都没有认出来。你是太紧张了,还是真的根本就没偷过印呢?” “”左小吟后背开始发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三条含玄机,避祸自盘算。 鬼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左小吟,我帮你一次,帮你两次,不代表我能好心地忍你无法无天。其实证据这种东西,如果想查,又怎会查不到。哪怕是真的查不到,还有一个词,叫黑白颠倒。所以,你最好算算,有什么可以给我拿来交换的。” 左小吟捏紧了拳,下意识想朝后躲。 胳膊忽地陡然一紧,促不及防下抬头望见鬼刺那万年寒潭的眼,幽幽冷冷,象清灯明月,照进她最虚妄地恐惧里。 “” “不如,你用南狼的身份和那八个字的意思来和我交换,彰爷一案盖棺定案再不追查的终结。” 幽暗的盏盏灯烛将不大的审讯间照得分外阴森,阴湿的空气在沉默无言中凝结,早已被折磨地晕过去的人倒在匣床上,进气少,出气多,更为两人间对峙不下的气氛添加了许多诡异和血腥。 身材瘦小的女子,抬着下颚,不卑不亢地仰视着钳制着自己的男人。半张脸上覆着若有若无的伤疤,一道血瘕纵贯左眼,一直无神而宁静的表情,平静得对抗着面前冷静到无感无知的冰冷男人。 良久。 左小吟嘴角忽弯,嗤一声轻笑。 她轻轻推开鬼刺,退了两步站了,盯着他直接而了然:“你要得太多,诚意却太少。” “你在和我讲条件?”鬼刺睨了杀气看她,挑眉隐怒。 她巧妙收回视线,避开他那咄咄的气势:“自我来这以后,和人打的交道就是交易处世逢了人,也无非就是算计。你如今挑亮了话说你要什么,却只给我一份不再追查别人家案子的毛头小利给我。呐,鬼刺大人,且不说彰爷这案子关我屁事,我倒问你,纵然我现在屈于你毕竟是狴司老大从了你,给你你要的情报,你信,还是不信?这么便宜的买卖,不说我敢不敢做,你堂堂一个大狴司正卿敢受么?” “”鬼刺不语。 一分利,一分钱,左小吟倒是学得精透,话也说得圆着。巧着劲不接话一改前态的死不承认彰爷一案和她有关,就赌着他鬼刺现在的确查不到证据证明彰爷不是自杀,亦查不到彰爷的印到底是谁偷的。 就算他鬼刺直觉左小吟和此事有关,可那只是直觉。他是可以威胁左小吟他能伪造证据之类,可左小吟却精着眼知道他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赖着脸赖定了,他倒也还真没吓得住她。 而反观自己呢?的确是最需要知道南狼和八字残本的秘密,现在大概可行的突破口,却只有左小吟了。 天平的两边,没有任何可比性的巨大悬殊。 左小吟说得没错,假若现在她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去帮他查南狼和八字残本,自己又怎么会相信这么容易就得上手的情报? 便宜没好货啊。他倒是,性急了。 见鬼刺沉默冷思,左小吟比刚才自在得多了,伸手手指倒真真算起帐来:“南狼的身份不是不可以查,首先,你得把他给我放出来吧?然后呢,还好好地让她呆我身边,别再有事没事找她麻烦,毕竟你也不想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吧。再次呢,彰爷现在人没了,这大狱里头少不了一番乱斗,到时候呢,你得给我们女监做主。等你先别着急着拒绝,我一早就知道女监对你来说无所谓,再乱也抵不过内监那些重犯们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其实吧,那些人的死活当真还和我没一点关系,我也没那么多好心肠想去帮谁啊之类。可惜我现在是女监老大,怎么地得女监一旦有了事是绝对跑不了我这个冤大头的。所以吧,为了我不至于这么难做,你也和我绑在一起当一条绳上的蚂蚱吧。最后呢,等我想到了再说” 还没等左小吟美滋滋的算完帐,刷呲一道冷光嗽然穿过左小吟的耳际,径直朝后飞去,直至破空叮地一下深深刺入她身后的石墙内寸许。 真生气了啊。左小吟却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贼拉拉的疼,擦掉那血满不在乎地冲鬼刺一咧嘴:“于是你的答复是?” “左小吟,你未免太过分。” “别别,你搞清楚,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损害你一点点利益哦。你从南狼嘴里问不出话,关着她也白搭帮女监撑个腰,又不真让你挡刀子,你只负责当个纸老虎就足够了第三个条件呢虽然我还没想好,但是以我这胆小的性子,是决计不敢动鬼刺大人您的利半分的”左小吟舔了舔手指上的血,摇了摇手指。 灯烛啪地一声燃得大了,光芒大现。 映着鬼刺那苍白冷俊的脸上,流光隐隐,莫名将一直冰冷森然的表情渐缓,明静的视线安安稳稳地看着左小吟很久,直至削薄的唇微启:“成交。” 天气真不错。 眯着眼睛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左小吟伸了伸懒腰,心情很好地把沉沉睡着的南狼给一脚踹起。 咣铛 “我靠!”南狼捂着头惨叫,扶着墙站起伸手捏着左小吟的领子一把拽过来狠狠地盯着她怒,“左盈大早晨你就想打架是不?!” “该干活了。”左小吟懒漫一笑,推开南狼下床穿衣排队,等着出去上工。还没等南狼刚想反驳呢,外面铁栅囚门外忽然咣咣铛铛响了一阵,随即就听见熟悉的狱卒声音大叫着:“狴司大人有命,今天午时大雨,不上工了!” “啊?!”本来都在忙碌着等候干苦工的女囚们一听这话,先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外面分外晴朗的天空面面相觑,随即一想不管这大狴司正卿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用上苦工了不禁都是如蒙大赦,欢呼着该干吗干吗去了。 南狼不耐烦地抓了抓脑袋,一倒头仰面就重重躺到床上,还不忘记一把将左小吟给拉到床上。 左小吟促不及防栽倒他怀里,抬手就想给他一拳,结果却刚好看到南狼清澈的眼睛里极其认真的视线:“喂,你说鬼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看着南狼那极其严肃的表情,左小吟嘴角抽搐了半天,愣是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是,不然你看,先是莫名其妙把我放了,还送回了东一间。然后这差不多十天里,有四天都是各种奇怪的理由不让女囚们外出,连饭都有狱卒送进来,他一个狴司正卿,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管女监这些破事啊?你说他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能怎么?”南狼若有所思的分析,好似真地在分析什么重要事情一般。 左小吟翻过身来仰躺看天花板,表情倒是恢复了木木的状态:“啊,可能吧。” 南狼见她这反应,更有兴趣地侧过身弯着身子把头凑到了左小吟面前,距离极近地盯着左小吟的脸说:“呐,呐,还有一种可能哦!” “碍”左小吟感觉从小窗里透到监房里的阳光晒着,暖暖地又引着她上了乏,眯了眼睛随口应着。 “鬼刺啊,是看上女监里的哪个姑娘家了吧!” “噗“左小吟一口口水把好不容易跑上来的瞌睡给顿时呛没了。她跟吃了个苍蝇一样转过头看了南狼,推开他的脸狠狠说:“离我远点我受够你了!” “喂你别不信啊混蛋女人,你听我给你分析哈。女囚被那些达官贵人看上又不是第一次的事情,朝里面老早就有这样的变态,又不缺鬼刺一个。要不然,罗伍月这样的官媒娘上做女囚的生意?嘛,不过鬼刺这人吧,和那些糟老头子不一样,属于典型的闷骚还清高的要死,估计看上哪个姑娘又不肯来硬的还怕别人看出端倪来,不得以才用这种蹩脚的方式示爱啊!”南狼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以及意淫。 左小吟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照南狼后脑勺就招呼过去了,成功的把南狼从不知道飞到哪的思想给拽回来之后,说:“你个半大孩子毛长齐了么,就瞎说这些有的没得!” 南狼愤怒捂头,青涩秀稚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描述的愤然,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长齐了!” “” 左小吟终于放弃了和这个人沟通的一切努力,四肢无力瘫倒在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外面不太平得狠,内监那都死了几个人了,乔楚放信给我们,也说让我们多加小心了。外监更是乱成了一锅粥,王顺不还被那暴乱的囚犯们给揍了好几顿了?听说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看到左小吟一下转变话题,南狼无力地泄了气,好象有什么不满一样看了左小吟好几眼才嘀咕:“所以我才奇怪,鬼刺为什么突然对女监这么好,好象故意在这乱子中间罩着女监一样。彰爷一死,这监狱里私底下就跟乱了一锅粥似的,如果女囚们外出和那些男囚们接触,保不准出什么岔子,我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倒是有种现在被鬼刺给保护了的感觉真是不爽。” 看了看外面依旧灿烂晴朗的天,心知外面内监和外监里看不见的血腥和厮杀等一切围绕着利益,金钱,存活,权力的黑暗正在愈加激化,左小吟心里却是异常冷静。乱吧,乱吧。 越乱越好,乱到鬼刺无暇分心女监之事,再加上和鬼刺的交易为先,她只等一步一步套出钥匙所在逃出这里。 想到这里,她眯着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很好,女囚们各干各地,倒没人注意也没人敢接近她俩。于是,她翻了个身,一搭手拉住了南狼的腰。 正兀自无聊的南狼身体猛地一僵,低下头的时候,正对上半躺在床上侧眼轻笑的女子温和的视线。 “呐,南狼,你不觉得你欠我个说法?” “啊?”南狼后背一凉,本能地感觉左小吟这样温和的笑分外危险。 可左小吟却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半侧着窝进他怀里,笑着抓住了他的前襟仰头看着他。 他的下巴刚好抵着她的前额,两个人的距离暧昧到南狼的心跳忽然加大了很多女子的脸早已恢复了很多,先前的恐怖和丑陋逐渐退却的同时,带给他的每一次接触,都如新生幼凤一般鲜艳而明亮。 “你说的钥匙,是不是鱼雁书?”左小吟见他呆木,不耐地挺身,怕惊动旁人只能咬着他耳朵小声说话。 耳朵热热麻麻,从未有过的热量猛然烧灼了南狼的意识。他惊地朝后一退,却不料左小吟看他如此以为他不肯说实话,一拉他一翻身,整个将他压于了她身下。 现在,倒是当真完蛋了。 南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左小吟,身体里,意识里,有危险的信号在不断聚集。 “我我” “现在没人注意我们,你倒是说啊。” “我” “喂,你别磨蹭,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呢。” “我你” “你别吞吞吐吐的啊!” “我那里被你压得很痛啊!!” 一声惨叫,将本来喧闹的东一间彻底浇灭成了古怪的寂静。 感觉到身下的不对,费了一会才理解南狼到底是哪里被压得痛之后,左小吟尴尬的咳了两声,从他身上翻身爬下。扶了眉角看着脸上羞愤交加的南狼,看了看四周表情怪异的女囚们,又看了看外面阳光大好的天。 啊啊,她真的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早早地,偷偷地,套出南狼的话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果然对付南狼这种家伙,还是要学鬼刺严刑拷打么? 好不容易安定了南狼忽然狂暴的情绪以及女囚们的疑惑心理,左小吟费了好大劲才把鱼雁书的事情给南狼讲了清楚自然,是自动过滤过很多信息的那种。 “是的,鱼雁书的确是其中一把钥匙。”南狼非常干脆的承认了,但是,看向左小吟眼睛里一瞬间燃起来的希望之时,表情有些复杂地别开了视线。 左小吟沉浸在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光明里,没有察觉,只是兴奋地继续说道:“现在鱼雁书上就八个字,盈为血引,命定之地。你有头绪么?” “这个。”南狼苦恼的皱了眉。 “怎么了?” “其实吧,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为一位大人做事的。从一开始让我试探你到帮你的,也就是这位大人。而知道这个钥匙的人,也是他。”南狼跟左小吟解释道,“所以,有头绪的,也该是他。” 左小吟愣了一下,脑子里一闪而现一道光:“那个人,是不是叫老妖?” “哈?” “不是么?” “不只是,这个名字倒还真符合那位的作风。”南狼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大刺刺地躺平伸了懒腰。 “既然你都见过这位大人,倒不如,你们两个亲自谈吧。” “啊?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么?”左小吟其实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专门应付南狼了,毕竟她不想让狴犴印的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 南狼一翻身挥了挥手:“那么麻烦的事情,我才懒得知道。所以说,不如今天晚上,就让你和那位大人正式见见面吧。” “可以么?“左小吟有些疑惑,毕竟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神神秘秘地半遮半掩,现在就算她查到了鱼雁书的残本,也应该构不成和这个人见面的时机吧。 “放心吧,他会见你的。“南狼打了个哈欠,“真心给你个建议,趁着还没见到我师傅,好好珍惜睡觉时间吧。” “啊?”左小吟现在的确不理解南狼这句话,可当天夜晚真正再见老妖之时,她就非常非常深刻的理解了南狼这句话的意思,以及稍微明白了南狼为什么如此嗜睡的原因。 于是,这是什么状况? 左小吟站在空荡荡只有六七个泡澡木桶的牢房内,愣了半饷,终于忍不住扭头一句话也不打顿地质问南狼:“不过就是洗澡而已,你至于大半夜贿赂狱卒一百两银子费劲的从水洞里1出来而不是走正门直接来么?” 南狼伸了伸懒腰,走到这间监牢门口,啪地一下从里面把锁给锁死。顺便极不情愿地回答:“一百银子,买的是时辰。四个时辰的时间,不过是为了让你和我师傅好好相商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修行前途磨,佛曰不可说。 “你师傅在这里?“左小吟环顾四周,这间牢房,不过是那些狱卒为了敛财而设的一个简陋澡堂而已。众所周知,想在这监狱里好好洗个澡,那简直是做梦才有的美事。但是有那些犯人,实在无法忍受虱虫子污臭为了洗澡,也不得不花钱贿赂狱卒,来洗一次澡。左小吟和南狼也来过这里数次,每次也不过就交一两钱银子罢了,但同样的,洗澡时间只有一刻钟,而且身边是会有女卒监视的。如果真如南狼所言,只为了四个时辰的清净,这一百两,倒不算亏了。 左小吟正想着呢,南狼忽然冷声咳了两下道:“师傅。“她心下一怔,辅一抬头,就瞅见刚才还空着的墙角边,斜倚了一人。 今晚的夜光并不明亮,依稀穿过铁窗的清辉,拂在那人身上。修长的身姿以一个轻散懒漫的姿态闲靠着墙,长发散束于一侧,斜拢在胸前倒颇为仙雅。可一身的浓黑长袍松松垮垮,顺着洁白的颈线修饰着形状精致的锁骨,是如同旧檀樟影,深深浅浅地勾勒出几分妖孽的气味。让左小吟不只惊讶于他身上那两种浑然反差的气质,更是因为自那人眼上包了一层白色素带,一圈一圈自长发间穿过尾带垂于青丝之间,紧紧密密地遮着他上半张脸。只能看到尖削的下巴和凌薄的唇线勾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妖?“左小吟想也没想就唤出了口。虽然这次和上次见到的气质完全不同,可她还是下意识就这么脱口而出。 南狼看到那人如此模样,头疼地揉了揉眼角,颇为无奈:“师傅,我把人带来了。” 那人本应该是被白色素带遮着眼无法看见,可还是如同正常人一样信步漫漫地朝他们走近。“左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呢。”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准确地捏住了左小吟的下巴,轻轻抬起,“难得你还记得在下。” 左小吟静静地任他捏着她的下巴,难得礼貌地说:“老妖前辈,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 老妖噗嗤一声笑,松开左小吟的下巴说:“虽然我知道你很不情愿谢我,但至少稍微装出一点感谢的表情也好吧?” 明明看不见,还如此自信而无畏,却让左小吟心生防备。“老妖前辈,既然你我现在能这么站在一起说话,那也便是开城布意的时候了吧。那些有的没的,你我还都是省省吧。” “哦?”老妖一转身,走到木桶旁边,拉了上面的水闸,竟开始朝木桶里放起水来。 她见他反应冷淡,还是继续说:“这天下就没白吃的干饭,所以,老妖前辈,您不妨说句实话,之所以这么帮我,可是为了利用我套出左卫关于所谓钥匙的话来?” 老妖伸出手放在水闸边,看着那水穿过手指间,清清盈盈。“恩,差不多吧。” “那既然如此,我也说白了吧。现在话也套出来了,我对你们,还有什么用处?”左小吟干脆的撂出心里的疑惑,一边的南狼脸色却并不好看。 的确,这些话,她从来没问过南狼,包括从一开始南狼带着她去找左卫的时候。从头到尾,左小吟就没质问过南狼为何要利用于她。在她眼里,利用与被利用,只不过是等价利益交换而已。 可对于老妖,左小吟就耐不住性子了。 南狼的性子简单直接,跟他谈交易,基本扯淡。而老妖不一样,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问不透彻,她是绝对不敢下嘴吃米的。 “小姑娘,你干吗老是这么妄自菲薄呢?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没用嘛,诚然,对我来说,你身为左卫的女儿的确是我开始让南狼接近你的理由。其次,就是你本身真正的价值你自己。”老妖的声音极为淡雅,尾音还勾着莫名的笑意,很是熨帖。 “我自己?”左小吟自嘲地抬高了声调,“我何德何能,让老妖前辈用完我这颗棋子还不丢掉?不如,说出来让我听听倒教自己骄傲个两三天的。” “喂,你说什么话?!”南狼终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左小吟,直直切切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是不舒服于左小吟这般菲薄呢,还是别扭她明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却从来不质问他,反倒质问起师傅来了呢?左小吟你个白痴女人,就从来没把我放在过眼里么? “无妨。”老妖轻笑了几声,不接左小吟尖锐的话茬,而是说了句,“你自己看不到的,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啊。现在,鱼雁书这把钥匙在你手里,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么?” 左小吟愣了一下,倒是笑了。“老妖前辈,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跟你虚招子晃了。我跟你讲实话,鱼雁书这钥匙是我查出来的不假,但是,这钥匙是什么意思,我却是真不知道。而且”她刻意顿了一下,待到引得老妖把视线和注意力完全转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一字一句地开口:”那钥匙,真的是逃狱的钥匙?” 话音不大,可却如石入了水,丁冬引了圈圈涟漪。 南狼怔怔松开她的胳膊,心里没来由扑通一声掉了地。 “姑娘何出此言?”老妖比南狼镇定得多,却也一改前态的浮态,笑言。 “上次老妖前辈神不知鬼不觉劫了我,这次前辈又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以您的能力,带着南狼逃出这里,太过简单。于是,干嘛还费这么大工夫从左卫手里拿钥匙。再者,左卫再有能耐,又怎会有逃狱的钥匙?他难不成能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坐牢?最后,彰爷的死。他在这监狱里呼风唤雨都不得脱身之计,最后还落得事败自尽的下场,为何他就不知道又逃狱的钥匙一说呢?”左小吟细条慢理的分析着,表情安然而淡漠。 南狼的脸色随着左小吟的分析逐渐苍白,直到最后,他看着那女子侧背着自己的侧影,心里仓皇的好似丢了魂魄。她瘦瘦小眼神清亮而拙于锋芒,隐匿着让他不解的冷静或者说是残忍。明明离的很近,伸着手就够得到,可他却觉得,她离的好远。 她不是他能骗得过的。 或者说,不是他自以为是可以控制得了的。 他一直以为着,这个女人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工夫在借势拔地,可今天,他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是在借势生长,似一条带刺的青蔓,缠绕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树木,不断朝上生长,发芽。 “不,不是的。“理智反应之前,话语却失了控。他慌忙想去解释,可那女子不过回头轻看了他一眼,冷静地不掺任何一丝别样情感。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猜到我是在骗你,在利用你,还能如此冷静,连质问都不质问我? 难道,我真的不过是一个提供你养料的木头罢了? 你原来,从来都没有没有 “昴儿,够了。”老妖看出南狼的反应,打断了他的解释。既而,他没有说别的,却一抬手,把本就大敞的衣襟给拉了下去,露出上半身。洁白如玉的身体,在丹田处,却有一圈狰狞可怖的诡异伤疤。那伤疤如同新刻,红艳森异地刻在他的身体。他抬手指了那处伤疤,笑:“左盈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一名囚犯而已。而这个,是鬼刺亲自给我下的缚魂阵。我九成半的内力,都被锁住了,无法动用,基同废人。如今,我能做到的,最多只能做到缩骨功。且范围非常之小最多只能在监狱里面活动个一两次,不说逃出这狴司,估计连监门都过不了,就得内力耗尽而亡。至于带着昴儿走,以我现在的内力那更是不可能。第二,左卫之所以有钥匙,是因他乃当朝右宰,主管律政,狴司一半都得归他管。而他既坐如此高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也不是不可能吧?第三,彰爷面上是个狐狸,实际还是个石头疙瘩,他太急于功利也太自以为是。他当初就是被左卫给搞栽的,你觉得即使他有本事查到左卫有这钥匙,他敢信么?他敢要么?”他平静的解释,带着让人不得不信服的诚恳和一种言之不能的威慑。 左小吟默默地听了,一时没有表态。 她所怀疑的三个问题,倒是被解释的干脆,乍一听,倒是真切得让她不得不信。 只可惜,她还是不信。不为其他,就为本该轻静置身于一切之外的人,忽冷静地站在她面前如此详细地跟她解释。 就好比,鬼刺这种人,忽然会温柔的朝她笑一样美得太真,即是太假。 不过,大家都一样。 “原来如此。”她了悟地笑了,一副多疑之后的愧疚表情。“是我多想了,对不住。” 南狼本能地长出了一口气,放了心。不愧是师傅,一下就解决了。这下,她还是会不知道他在骗她吧? 没关系的吧?反正,反正他会保证不会伤害她的,而且,师傅答应会带她一起走的。 大不了,以后出去的时候再跟她解释嘛。 他们以后,有得是时间。 这世上,的确有得是时间。 有得是时间去欺骗去误会,却不会再有时间去相信。 三人谈得很愉快。至少,表面如此。左小吟把鱼雁书的八字告诉了老妖,表示会一直琢磨这八个字,一有信就告诉老妖。 而且,老妖出于表现诚意,竟要教左小吟修炼功法。 “不用,老妖前辈的心意我领了。”左小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练功?那些武林大侠干的事,她怎么可能干得来?而且,一直都说练这个很有风险,万一老妖教她点邪魔歪道的,她这辈子就不用等逃狱了直接就毁了。 老妖好似能看透她的想法,倒也不在意地笑了笑说:“盈姑娘你不用担心,本门功法名霖露术,名如其实,其不修武不修法,主修身养性,说白了,也就是练白功不伤人,健体强身静心的门路罢了。而且,我之所以教你霖露,也是为了你能抗过秋晖之毒。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已经入了秋晖末毒,已渐成瘾。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毒发太烈,对我们突破钥匙之迷有太大的不利。若你修霖露,虽不可解毒,但是可以助你抵抗秋晖之瘾。并且我听闻姑娘,有大恨之人。霖露此功,最大的好处是修炼出的内功心发坚定稳固,配合任何外功都有事半功倍之效。如若姑娘修得霖露小成,想报仇于那人,在下也可以教给你一些合适的外功,让你一血前恨。” 左小吟不自觉紧紧握了拳。 报仇么? 一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就会被极烈的毒火烧的麻痒难耐。 “你放心,我是断不会在霖露里教你些什么邪魔歪道,南狼修的也是。你不信我,总可以信他吧?” ““左小吟转过视线看向南狼。 那少年正喜滋滋地看着他,半露着虎牙,酒窝浅浅,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就差没摇尾巴了。 左小吟忽然觉得头疼。 哎,算了。 反正已经中了秋晖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于是点了点头。 而很快,她就后悔了。 南狼兴奋地一把拉过她二话不说就抱到了怀里,极其顺手地上下摸着她的脑袋笑:“我也有徒弟了!” 左小吟费力地推开他,第一次在老妖面前极为不淡定地发飙了:“我要拜你为师,不是他!而且,我是师姐!大师姐!” “这个。”老妖朝后退了一下,双手摇了摇,苦笑,”这个,门规是必须按入门时间排的。就算你拜我为师,你也是昴儿师妹。” “师傅,你看师弟以下犯上不懂规矩,论门规该怎么处罚?”左小吟一拳打在了正欢呼师妹的南狼肚子上,面不改色地看着老妖。 那眼神,着实让老妖怵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这还没入门呢,就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哎,他也头疼。 “好吧好吧,但是就算这样,你也是他二师姐。”老妖无奈应允。 “为什么是二师姐?”左小吟不解。 南狼这时终于能直起腰了,却是一副烦躁表情说:“因为还有一个该死的师兄。” “昴儿。”老妖再次出言打断了南狼,声音鲜有的冷洌。 左小吟见他们这样,心知有事却并不想多问,亦不敢兴趣。 “好了,盈儿,我来帮你打通经脉吧。”称呼一下变得亲近许多,可老妖弯了嘴角,覆着素带的半张脸下,浮着的那丝笑容,却让左小吟后背一阵发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她的感觉,悲剧的应了验。 “来,把衣服脱掉吧。“老妖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南狼则是一怔,从左小吟入门之后的惊喜里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来这茬,脸猛然红了透彻。 左小吟转过头咽了口口水,干干的问了句:“为什么要脱衣服?不管怎么,我好歹” “对啊师傅,她和我不一样啊!“南狼红着脸帮腔,解释得声音却很小。 “不,行。不脱衣服,经脉穴位我找不准,万一走了岔子,会死人的。”老妖平静拒绝,“哦对了,鉴于你师姐是姑娘家。昴儿,你转过身去练你自己的功去,偷看的话记得不要被我抓到哦。” 没人告诉左小吟,打通经脉原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连流汗都觉得奢侈,如坐于刀刃针尖之上,还要保持身体的平衡以及不能动分毫的绝对静止前提是,被人如同木偶一般操控着。 从头到脚,时冰时热的气息不断从背后老妖的手心里刺入她的身体。那种气息,似带刺的毒钩,所过之处,必勾得魂魄都疼地发颤每一次颤抖,身体都在叫嚣着崩溃和无法承受,她想逃,牙齿深陷于唇,血未流出,就蒸发于混身笼罩的热气之中。 时间如同静止,开筋劈骨的疼试图溃她的心理防线。 混沌间,她听到少年轻和的笑,吹过她的耳:“小吟,我是为了你好。” 听到有少年清脆的笑,少女娇俏含羞的脸,织情饮思的渴望。 一串串,一帘帘,片段一般晃过胸口,撕扯着封闭起来的心扉。 那里面,清晰地用狰狞的血和伤疤刻着三个鲜红的大字:“简止言。” 那是她此生如斯之恨。如斯之恨! 真气在老妖的手下,非常顺利地疏通进左小吟的心脉檀心处。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需要谨慎的一步。眼见真气如老妖所预期的非常顺畅的流入,打通檀心忽然。 咚地一下。 气走檀心将通经脉之时,宛如碰到了一道坚硬的墙。真气没有任何征兆地一下如同暴烈的兽,愤怒的转头逆向迸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修行前途磨,佛曰不可说(2) 迸裂的速度如同奔潮,几息之间,就反震于老妖的双手。他被那突然暴烈的真气震的虎口一麻,心道不好。 这丫头,哪来这么强的真气? 他不再犹豫,毫不迟疑地抬手对准她后背的厥阴俞穴,一步手法,如同金钟一样撞入她沉沌的意识。 “该死的,千万别这个时候走火入魔。” 老妖紧紧地从后背压制着左小吟身体里不断崩离流散的内力,却抵发了比刚才还要强大许多倍的阻力。无法描述的内力波动,好似不甘困于囚笼的猛兽,猛地顺着他的手反震回他的身体。 被左小吟身体里的古怪气息给反震,老妖只能硬抗之下,被生生撞出了一口闷血,顺着嘴角流下。他无暇分神去管,右手结了个更复杂的手势,把她转过身来从头到胸口点了几处大穴,随即从袖间甩出三根银针,刺入她的天灵之上压制住她身体里迸发的强大真气。 “昴儿!快来助我!”他一得了空,立刻朝着一边坐定练功的南狼喊道。 南狼从入定里惊醒,回过神来就见左小吟混身被笼罩在血红如同血雾的气体里,而师傅则狼狈异常地堪堪控制住她。 他只愣了一下,便急忙冲上来坐在左小吟的另一边,双掌抵在她的后背。 “师傅!她这是怎么了?!”南狼手一放上,真气还未走呢,就先差点被左小吟那血红的真气给震伤。 “别说话,先帮我控制住她暴乱的真气,然后你负责引她真气顺畅,我一步打通她经脉。” 在老妖和南狼的的合力为之之下,左小吟暴乱的真气终于被控制住,而且在花费了两个时辰之后,老妖终于初步打通了左小吟体内的经脉。 打通经脉的一刹那,老妖清楚的看见在左小吟左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红色图案,只一瞬间,如同琉璃般碎裂,眨眼间如幻湮灭。 而复定之后,老妖看着因透支而昏迷于南狼怀里的左小吟,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把一头野兽给放了出来吧? 等到左小吟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而人,则已回到了东一间。 眨了眨眼,先是闻到熟悉的青草香气,比平常的更为浓烈,更为清稚。是南狼么?视线从浑噩中恢复,便见他从未脱去过的白底内衫,稍微抬眼,见他尖削的下巴,睫毛垂下安静的投影,素白青涩的线条勾勒着安静的睡颜,可是自己的身体她再次眨巴了下眼,看了看自己。 真白啊。什么都没穿么。 于是,左小吟默默地抓住盖在两人身上的破烂被褥,默默抬脚,非常熟练地把南狼给踹下了地。 轰 一声巨响,不只让左小吟呆住了,也惊醒了正在各干各事的女囚们。她们吃惊地看着左小吟和被从角落里不停咳嗽着费力爬起的南狼,嘴巴都张成了鸡蛋形。 烟尘散去,南狼扶着墙站定了,摇晃着看着背后被自己一下撞破的石墙,咳了许多声,郁闷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破天荒第一次没跟左小吟拌嘴,而是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一把将左小吟按倒在床上。 被南狼居高临下地给压于身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南狼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别声张,你只是经脉刚打通还不适应内力而已。如果你不想被其他人发现,你就给我老实点别动。” 左小吟没再动弹,四周不解的女囚们也只当南狼和左小吟又在搞什么平常搞的把戏,也就不再惊讶,各自散了去。 等到没人再注意她俩了,南狼才翻过身下来一手捏了她的手腕,小心地送了一股真气试探了一下,既而脸色发青地来了句:“怪物。” 左小吟挑了眉,等他把话说完。 “师傅说,你真气太强,就好象以前有底子一样。不管怎么样,现在你经脉打通了,就得按雨霖术来慢慢修炼。要一步一步跟着我来走,一点岔子都不能有,知道吗?!”南狼不满左小吟内力的强横,口气嚣张地冲左小吟说。 她出人意料地没有打他也没吵他,摆好了姿势就准备学,十足虚心模样。 南狼见她反应冷漠,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一翻身躺在床上说:“还不赶快睡觉,你要知道雨霖术只有夜里才能练的。” 什么事情都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一晃又半月过去,左小吟对于霖露术的修行,差得简直是一塌糊涂。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身体里强横到变态的真气,一走到胸口檀心处,就会如同碰到墙壁一样自动散开,别说什么运行一小周天了,她基本想控制真气在体内走个半圈都费劲。 可是左小吟在这个时候近乎偏执的固执,便非常明显的凸现出来了。 之如南狼所言,雨霖术是于夜半吸收天寒地阴之气,所以非夜不可修炼。 她每夜修炼不眠不休的修行着,真气行到檀心处散了,收回来继续练一遍一遍,周而复始,从没成功过一次,却从未放弃。那种近乎自虐的执着,让南狼数次都忍不住去阻止。但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左小吟一句:“我都无所谓,你又担什么心?” 他满心的劝阻,最后被堵成无话可答。 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一次次尽量帮她破开檀心处那堵无形的墙壁失败,失败,永无止境的失败。 就这样下来,半月下去,左小吟的手脚是灵便了不少,身体也比以前强韧了太多。但是,还是无法操控体内的内力。内力犹强,她用不成,只空一身蛮力,还易伤己。 修行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僵在了这里。 不过另一件事情,却有了很大的突破。 鱼雁书那八字血文。 根据左小吟猜测了很久,左盈似乎就是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而血引一说,则根源于左小吟那天无心在和女囚们插科打浑之时,说漏了嘴。 在东一间女囚中,前曾提过一个女疯子。那疯子平日里缩于一角不与任何人来往,自顾自傻笑或者疯癫大叫,也不碍着别人,别人也懒得招她。 那天午后,南狼习惯性的在床上补觉。左小吟当时依旧是按往常一般百思着那鱼雁书的事情,也不知怎了,跟都司如正说着话呢,忽然脑子就一卡,想都没想就蹦出一个问题:“哎,都姐,你听过血引不?” “那是啥?”都司如连头都没抬,正从那撂骰子,也不感兴趣。 当时左小吟只庆幸于都司如和在场女囚们的漠不关心,倒没注意,一直缩于一个角落里自言自语的女疯子,忽然停止了行动,如同木偶一样僵硬的转了视线,朝着左小吟盯了很久,然后,咧了嘴发出几声磨牙一般的笑声。 就在当天夜晚,南狼和左小吟趁着女囚们都睡着了,就半靠着墙,开始今天的修行。气走一半的时候,如平常一般,再次散掉。她刚想提气重新练过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却攀上了她的胳膊。 冷不丁,她一下从入定状态下吓醒。 睁眼就看到在稻草一样的乱发间,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看着。她后背一冷,还是缓过神来镇定,这才发现,这半夜鬼魅一样的身影竟是平常被视为空气的女疯子。左小吟还没开口,那女疯子先伸出一个手指抵在了她嘴上。 “嘘嘻呵”女疯子依旧疯癫的笑着,发出低迷的怪音。她把左小吟从床上拉下来,走到她平常呆的一个墙角,扒开一堆稻草蜷缩起来,并示意左小吟也要如她一样蜷在一起。 疑惑之下,左小吟照做了。 女疯子很开心地蜷成一团凑到左小吟耳朵边小声说:“嘿呵阿阿蓝知道,知道血引哦” 血引? 左小吟皱了眉,耐心地同样笑着试图和阿蓝沟通:“血引,是什么?” “呵呵哦阿阿蓝不能告诉你”女疯子阿蓝笑了半天,从地上数起了稻草。 看到这种情况,左小吟心里是急。一抬手想去拍阿蓝的肩膀,可不料阿蓝好象受惊了一样,猛地抬头,惊恐地缩到墙角抱头瑟缩:“不要,不要打阿蓝,阿蓝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饶了阿蓝吧!!阿蓝公主,公主陛下陛下娘娘娘娘!” 满嘴的胡言乱语让左小吟头更疼了。她估摸着这阿蓝估计就是白天听到了话头,夜里发了疯而已,只能无奈作罢就想走。这个时候,癫狂的阿蓝却猛然伸出手拉住她说:“吃了血引,就能当皇帝了,就能当皇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再次狂笑,还继续断断续续地说,“血引是诅咒!是该死的!该死的!去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地方!就必须得死!得死!全都得死!!阿蓝,阿蓝要当皇帝!要当皇后娘娘!啊哈哈哈!” 阿蓝的癫狂笑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囚们,她们一醒,见到阿蓝正抓着左小吟拼命的摇,都慌忙来拉。南狼也醒了过来,手脚麻利地抬手劈晕了哭哭笑笑的阿蓝,一手扶住呆住的左小吟,关切问道:“没事吧?” 左小吟回过神来,盯了阿蓝,久久不曾说话。在阿蓝一直被稻草乱发遮挡住的脖子上,有一个明显被烙铁烙掉半边的奇怪图腾,而那仅剩的半边图腾熟悉地,近在眼前。 她默默转身抬眼,看着南狼被发遮挡住的眼角,心中百味。 在南狼眼角,有着同样的图腾。 阿蓝,又是谁? 她忽然似乎找到了南狼身份的突破口以及,那八字血书的意义。 在阿蓝疯癫的话语里,左小吟依旧敏锐地过滤出了最关键的几个字词:血引,皇帝,命定,死。 吃了血引,就能成皇帝? 血引,必须死? 如果左盈是血引,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得死。 而命中注定的地方,又是在哪? 她明白,这一切问题的答案,现在,都只在面前这个清秀少年的身上。 “呐,南狼,我大概知道鱼雁书的秘密了。不过,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左小吟笑意软软,拉着不明就里的南狼朝着自己在东一间专署的一小块领地走去。 南狼一头雾水,看着左小吟朝他伸出手,拨开他额前长长的刘海。她直直地望着他,倒让他感觉不自在起来。他这些日子越来越发现,明明她的脸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可他却一天比一天不敢看她。 每每如此对视,他的心跳就会一下快很多,大很多,而某种热气就会顺着心口直涌上脸,烧红烧红的。 而现下月满盈盈,光影太过美好,把女子的脸美好地去掉了毒辣和隐忍,剩下柔软和清素的表情,执着的眼睛楚楚地映着自己的倒影,好似只剩自己在她身边的独占。她伸出手,恍惚擦上自己的额,在自己眼角不断摩擦。 他的脸不争气地更加红了,视线更加游离。 “呐,南狼。”她这般唤他之时,尾音芊绵,带了瑟软的小女儿家香甜。 南狼仓皇点头应了,强撑着口气道:“怎么?!” “噗,你紧张个什么。我就问你个事而已” “什么?” “你是不是”左小吟只觉他窘迫起来比平常霸道嚣张的模样可爱太多,手下摸着他的脸,倒不肯放开了。 “是什么啊?!”南狼手心里开始出汗。是不是什么?她会问自己什么问题呢?会不会问是不是他 左小吟收回了手,一字一顿,目光潋滟而安宁,带着一种天然的自信。“你是不是皇室之人?” 月光一地凉。 少年的心思,如月不满,凉远不知归途。 对面的女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不逼迫,亦不催促,就那般静谧的目光,却让他心里莫名地在发颤。 他时刻铭记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时刻铭记着自己忍辱负重的苦痛,时刻铭记大业待兴的报复用一切都在掩埋的真相和身份,该有怎样毫不犹豫拒绝的回答。 南狼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 左小吟眼神黯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多问。 他在骗她,她怎会不知。 答案在他愣于当场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更何况,之前在黑箱听左卫和他对话之时,就已有此般猜测。如今见到阿蓝那奇怪的图腾,听到她那袭疯癫的话,就此而言,他的反应,更在她意料之中。 既不惜男扮女装,既不悔来到这所地狱,本就该做好一直欺骗下去的觉悟。 她理解他,所以,并不怪他。 只是心里某处,有微微的空荡和失落。 当她转过身准备一睡了之的时候,胳膊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拉住了。 少年的声音低地发沉,发苦。 “为了鱼雁书,我告诉你实话。我,我是皇室的人。而且是前朝狄”南狼这句话,没有再说下去。 正确的说,是说到一半,就脸色忽变,紧紧抓住了胸口跪在了地上,好象无法呼吸一般拼命张了嘴喘着气。 左小吟慌忙来扶,他面白如纸地抬起头,对着她虚弱地说:“对不起。”随后,就头一垂,倒在了她怀里。 对不起。我想告诉你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不是不可说,是百般无奈都是命。 这如斯满月清晖的夜里,倒有人闲情逸志地坐于湖边,听习风入耳,赏月满湖塘。 君子斜倚栏杆怅意,是以风流不尽。白裾锦服,比之皎月之色,更淡泊无暇。青丝及墨,束之玉带,不华却雅,愈发地衬着那完美温和的容貌,如登九天之姿。 “我说,大半夜你还在这里吹冷风真当自己练过呢?”从阴影里走出一袭华服的应蝉落,碧翠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更为明亮而妖异。 简止言闻言亦不回头,视线淡淡地看着远处微光粼粼的湖:“消息查到了?” 应蝉落走到他身边,无力的趴在了玉栏上,一手抬起递给简止言一叠纸:“老头子命阁里的好手查的,你摹地鸳鸯谱上的地图,不是一张图。凑不到一起,分散开来,是四个地方。东南西北都有,我都命人去查了,现在在等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凤首霸狴司,风云朝中斗。 接过那叠纸随意的翻了一翻,简止言反应并不如应蝉落所以为地惊讶。反而他却让应蝉落吃了一惊,因为他竟直接把那叠纸给丢进了湖里。 “不用查了,地图本就不全。”简止言挑了唇角,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那叠纸随着湖水上上下下,最终沉得不见了底。“所谓鸳鸯谱,本就该有两份。左盈身上的这份,倒如我料,是个残本不全的。” “喂,那你还把这丢掉?!混蛋你知道为了这个老头子扣我多少银子么?!” 简止言拍了拍炸毛中的应蝉落,一脸温和:“不得到另一份鸳鸯谱,这份地图,永远都是假的。只有合起来,才有它真正的意义。” “所以?” “所以,我也该去见见另一份鸳鸯谱的主人了。” 南狼的身份,在那日突如其来的状况下,变得尤为尴尬。她不但不能急,反还要在南狼一副愧疚要跟自己解释之时,劝阻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不用急着告诉我,等什么时候你真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他更加愧疚,一脸感动。 是,她是知道南狼有苦衷。所以她才不愿意听南狼后来的解释。因为即有了苦衷,那说出来的解释,也必然是假话不然,还叫什么苦衷? 对于南狼,左小吟采取了放养的态度。 如同一只盯上老鼠的响尾蛇,她只是初步模仿扮演着他的同类,勾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对于南狼的心理防线,她有的是时间。 就在这暗中猜解着鱼雁书之秘期间,另一件事情又在明里发生了。 倥惚过隙,已是仲夏。梅酒镇了冰,在如斯毒烈的日光里,尤为旖旎而光华。爽利有之,烈性亦足。能在监牢里喝到这般酒,显然某种程度上是太过奢侈。若搁平日,左小吟只望着那杯里的冰块,也愿意滴酒不剩地仰头干了。 只不过现下,左小吟捧了那杯酒,是只觉烧着手心子端也不是,放也不是。她环视一圈,南狼此刻一改人前诡异之样,笑得张扬而欢快西虎是温柔不语,最后落到罪魁祸首乔楚身上。 他正随性地靠在树上眯着眼打着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闲人模样,树影婆娑,映在他绝色的脸上,洒脱而安逸。 在彰爷死后,乔楚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其与实为彰爷心腹的身份,很快就把内乱的外监和内监收拾妥当。 而如今就在左小吟以为这监牢新任狱霸非他不可之时,他却忽然召集了众人,不但不是宣布自己坐了彰爷之位,反而,将她这个一直看好戏的事外人给推到了旋涡中心。 叹了口气,左小吟举了杯子再次拒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适合当这个老大。这监狱的内斗,是楚哥你摆平的,按道理该上位的,是你。再来说这辈分,之于西虎也好,南狼也好我都一小辈,哪来的斤两敢当这牢内的老大?今天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您几位撂了摊子:我胆子小没本事,彰爷那位置,我不敢坐,也坐不了。”说完,她双手平稳地把酒杯置回桌上,必恭必敬地朝后站了几步,退出了几人的圈子。 “靠!白痴你想什么呢,摆什么架子?!西虎姐和楚哥既然都支持你,还有我挺你,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南狼那性子又急了,刚一听完就炸了毛直跳脚。 西虎咳了两下,拉住南狼细声慢气:“盈妹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在这女监里,自有你那手段之后,蒜头免去了很多,女囚们的景遇好上不少。后来加上罗伍月被你算计的那次,再不敢来找女囚们麻烦,在女监里,你是真正的收了她们的心。” 左小吟不接话头,兀自打着哈哈:“西虎姐你太抬举我了,女监现在能这样,没了西虎姐的手段我算个什么东西?都是姐妹们给我面子,老大什么的,我从来也就不是那块材料不是?再说了,即使这女监姐妹们肯继续赏我这脸,外监和内监那群大老爷们,我能治得住?我凭什么去管他们?你这不是让我腆着脸去挨呲么?” 接过这茬的不是别人,却是一直都好似看风景一般的闲人乔楚。 “有我在,外监和内监谁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她惊讶回头,见乔楚慵懒地眯着眼睛朝她看来,似一只午后安睡将醒的猫。 “楚哥哥”娇弱的西虎情意满满,瞬间妩媚了许多,一软身子就靠在他身上抱了他胳膊,转头温婉一笑,”盈妹妹,你放心好了,有楚哥哥在,外监和内监的那群大老粗是不敢怎么样的。凭着彰爷一死,楚哥哥平乱的手段和本事,也断不会让那群老粗们拆你的台。” 一直没插上嘴的南狼钻了空子,也跟着附和。 左小吟额头上跳了几下,苦笑:“那楚哥,你又凭什么屈于我之下?您当老大,才是名正言顺之实,让于我,又有何种意义?” “啊,这个啊。”乔楚笑得着实无辜,晶灿的眸子里更是潋滟似水影,“我懒啊。” “”左小吟看着他完美到纯真的表情,倒是半天硬被堵的一个字没说出来。 他既而似乎好心肠了那么一把,直起身子搂住西虎的腰,柔声安慰左小吟道:“你啊,也稍微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么?多好一姑娘,天天阳光点,比什么都强。如果你非得要个理由以图得心安,那我就告诉你,你背后,可是有堂堂狴司大人站着呢。不要觉得大家都是瞎子么,彰爷死了之后,罩着女监的,明眼人一瞅就知道。至于那些每天夜半狴司大人会单独传审你的私人消息,就当然不是作为考虑的。”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疏离模样,倒了话尾,却话锋突地一转。“不过,既然一直无心于监牢利益争斗的狴司大人忽然开始有心于牢内私下黑事,我们还是要掂量掂量命够不够硬,能和他明着作对。你为老大,那是为了大家都好的事情。” 他倾了身子端起那酒,白兰一般的指捏着那粗糙的杯,倒是显得那梅酒的淡绿更为清雅。酒香近于鼻前,左小吟静站在那,默望着面前的几人,没有出声。 光影微摇,执酒的男子一脸闲适煦和,强忍心急的少年愈言又止,娇弱的女子柔婉轻笑。这颗谁能见这杯酒底,波光凛冽之下,会是又怎样一番勾心斗角的撕杀? 还是那颗树,还是这片监场。 左小吟却一个恍神,仿见到一个面容丑陋的瘦小女子,坚决毅然的转头奔着树下的亚姝跑去,奴颜屈膝地可怜模样。 为的,就只是今天么? 一晃,半年时光,酒已入腹。 冷冷烈烈,倒是如了此间心意,悬于半空,不着归处。不知不觉的时候,她竟已走到了这一步。 心里难以释怀的某种情绪,促使她着杯掷地上,啪一下就裂了几瓣。胸腔里被烈酒烧灼着,左小吟一直以来唯唯诺诺的声音,忽地扬高了很多很多:“既已至今,承蒙各位照顾。我左盈,在这里谢谢你们几位了。” 她弯了腰,鞠了躬。 却再不是初入这地狱之时,卑躬屈膝的模样。 凤首也好,狱霸也好,她总归统领了这大狴司黑暗地下,最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 比起左小吟的春风得意上马而归,鬼刺这些时日却是不顺心得多。 都只因为一个人简止言。 朝中局势越发紧张,自从简止言明里暗里给他下了几个套没成之后,朝里就分了两派。一派是简止言为首的改革派,一派就是鬼刺的老师右相素顷为首的保守派。 所谓改革,就是关于赣国吏制律法的改革。改革派力挺左相简止言的改革理论,声言赣国如今的吏制和律法都是前朝遗害,是腐朽不堪的。保守派一方则力挺右相素顷和鬼刺,坚持认为吏制和律法乃我朝根本,动之则危天下。 皇帝陛下,态度摸棱两可。一方也不偏,一方也不袒。可暗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面前的红人简止言一步一步的改革掉吏治和律法。 而这次矛盾的激发点,就在于一件事:改革派的某个四品官,被抄了家。原因是赣律上有条,严禁六品以上官员宵禁之后于花街柳巷。按律说,是不该被抄家的。只是当时被保守派一抓到,立刻想着拿这事做文章,就抓着这四品官不放了,一查查到底,自是查出这四品官背后里的那些黑色收入。于是连锁效应,查到最后,按律来说,这四品官是要被抄家的。 这事鬼刺当然知道,也更没放在心上,就当平常贪官案审了一遍盖了印就送于统制处命其抄家拘人了。 不过,简止言却拿来做了个文章。 他先是拿出一大堆人证物证,证明了该官员并没有宵禁之后流连花街。而在鬼刺手里的证据,则被简止言指责为用刑逼供,屈打成招。 鬼刺自是懒得和他分辨,拿了证据递于皇上就不再多说。可简止言百般不饶,最后竟借此发挥,列举出鬼刺夜半在花街其事。 其甚,简止言不知道从哪带来一堆歌妓,带着口供物证就指鬼刺是她们家常客。当时在朝的那么多大臣,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谁信啊? 那个闻之胆寒的大狴司正卿,会去那种地方? 那个冷面冷心的男人,会抱着那些浓妆妖娆的女子风流? 除了简止言和鬼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心知肚明不可能的事情,却分之不辩。不就是证据么?你鬼刺有证据证明这四品官曾去过花街,我亦有证据证明你去过花街这,就是按律行事。 眼瞅着改革派和保守派因为律法之事针锋相对,且明显比之前更烈,皇上的反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谓。 皇上什么反应?大笑。 就是笑,打哈哈,不说个对,也不说个错。 右相素顷被气得一口血憋到嗓子眼里没缓过劲来。 鬼刺气极反倒平静了,跟简止言冷言对了几句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你大可来抄我家。满朝文武,皆为人证。有贪无贪,有黑无黑,一眼便知。” 简止言客套了好些废话,最后,在所有人眼中: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好一个勉为其难,不得不做啊。 鬼刺冷眼看着简止言无奈不得为之的苦笑,拂袖退朝。 当晚,鬼刺就被抄了家。 看热闹,幸灾乐祸,或者担心的满朝大臣们,都各自等待着这个消息。到底是谁会赢呢?温雅书相简止言?还是冷面狴司鬼刺? 面上,这不过是一场因为律法之事的派系之争,这么大的理由,倒是极其适合遮盖现在他这微不足道的行为了。 应蝉落拿起鬼刺房间里的一叠叠书卷仔细翻看,心里这般想着。 简止言,只是为了这个你就敢抄大狴司正卿的家,你真是够行了。 别人大概只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倒好,是直接为达目的不用手段。 你翻手云覆手雨,真真假假层层叠叠的阴谋,怎么会是区区手段手段俩字可以形容得? 悉悉簌簌,一脸惊愕的女子趴在后门的门缝里,大张了嘴看着院内的情景无比震惊。紧紧攥着她的狱卒,将她的枷锁牢牢控制了,对她做了嘘的手势。 左小吟了悟的咽了口唾沫。 她怎会不熟悉这般情景。肃杀的士兵,僵冷到几乎凝固的气氛,黑月下只见兵器冰冷的反光,笼罩在或黑或白袍内的奇怪来使,家具剧烈挪动擦过地面的凄厉刮音,低声交谈的窃窃私语。 这一切,在无数次噩梦的边缘,她都能记得那是她最初噩梦的开始,她怎么会不记得?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手脚都冰冷得不象话。负责押送她的狱卒偷偷地拉她起来,小声跟她说:“大人估计出事了,你别出声,我带你偷偷走。” 左小吟木木点头。本来,她今天还是和平常一样,被这个狱卒带到鬼刺这里来喝药的。可是,怎么会 她心里一团乱麻,扶着墙站起,却看到对面押着她的狱卒的脸色有些不好。还没来得及问,身后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哎哎。 叹了好几口气无力的拿了一叠纸晃荡了半天,应蝉落单手扶着墙,感觉自己今天又老了几岁。 身后的人完全是把自己当成苦力来用,温逸得斜坐于椅上,垂眼喝着茶。朝人皆知左相简止言爱茶,亦不外乎面前已步中年的清癯男子右相素顷。他虽不敌于简止言,倒却在此时,多少佩服起简止言此般淡定和胆识。 素顷已收敛起白天在朝上的失态,端着架子板着脸,一看也是个石头脾气的主。他抬手朝着身后站着的鬼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朝前一步。 鬼刺垂首应了,朝前一步站了,语气鲜有的温和:“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你家也就这一个小院了对吧?”素顷话是对鬼刺说的,眼神却是盯着简止言的。 鬼刺点了点头。 素顷手指轻敲桌面,声音不大不却颇有威慑:“简相,陛下特允九阁之人来抄狴司正卿的家。眼看这院里里里外外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见着任何不妥之物,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简止言不紧不慢地小口啜茶,听言之,置杯于手边两寸桌上。较之素顷硬冷且明显藏着怒火的态度,倒是极为绅慎,温和而知礼。 “看样子,是抄完了呢。”他瞟了一眼四圈忙碌着的九阁使们,每个人都穿着或白或黑的袍子,遮着面看起来分外肃杀而忙碌。看到某个人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微顿。随即,便转过视线来随和一笑,站起来走到鬼刺面前,一弯手,一垂袖,敛衣对着他鞠了一躬行了礼。 “狴司大人清廉刚正,乃吾朝之幸,谗言自是不攻自破。我简止言,能和您这样的官员共事一朝,真乃荣幸之至。为吾主吾国之事,自是要认真几分,鬼刺大人如此,我亦也应效仿。所幸,黑白两样,在狴司大人这里是最真最明。如此一来,九阁安心,陛下安心,民安国安。今在下同为律法之难,不得不循规而来,切莫使鬼刺大人置心。至于那些谗言者,吾定将其交于大人之手,随大人处置。”他徐徐地说着,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可让素顷和鬼刺,都无话可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再撞抄家事,人是情已非。 简止言寥寥数句,把自己抄鬼刺家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但没有落败者的不甘和萎靡,甚至是极为诚挚而真切地在对鬼刺表达着自己的敬佩,以及自己为律为国不得以为之的苦衷,替罪羊都找好了,台阶也给素顷和鬼刺了。 明白事的,都不会不下。何况,鬼刺今天被抄家之后,第二天就会传出他多么多么刚正清廉,多么多么秉公执法,无私大公。他不但没损失,亦得了极好的声誉。 素顷堵了半天,最终是颓然摇了摇手,示意鬼刺就这么做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一阵骚乱。 简止言挑了眉还没出声,一刻都不愿意呆在这别扭气氛里的应蝉落非常主动的推门出去就要看个究竟。 而门外的情景和人,却显然超出了房间内几人的预期。 穿着土黄囚衣的瘦小女子,手脚上着铁枷被人押着朝前大力推搡。推到门槛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差点没跌在地上。她连拉着门边直起身子,纠成一团的乱发,倒没遮挡着一张略为诡异的脸一道血红伤疤,横贯左眼,肌肤带着刚去疤之后新肉的苍白和嫩红。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睛,在初抬起时因惊愕而暴露出的光芒。 随即,就熄灭了。 “大人,我刚上后院之时,这个小卒正偷偷摸摸地想把这个女囚给从后门带走。亏得小得留了个心眼去后院又看了一遍,立刻给他们拿下了!”押着女子的那个士兵忙不迭的朝着简止言邀功。 简止言的表情稍微有些古怪了那么一下,嘴角扯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笑容。他饶有兴味的看了那女子数眼,挥手对那士兵道:“你们都下去吧,把这个女囚留下。” 左小吟扶着门板,怔然地还未站定,就被应蝉落接过那狱卒手里的铁链,抬脚踢上了门,拖着她就走到了房间内。 “狴司大人真是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啊。这大半夜的,还要提审囚犯么?而且还从后门提审到自己家里了?”比起刚才不冷不热的笑容,简止言此刻的笑容尤为灿烂亲和。 右相素顷本还没想那么多,一听简止言这般暧昧的话,顿时急了。“刺儿,你倒是说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半夜怎么会在你这里?!” 看到左小吟那瞬间的惊讶闪过之后,鬼刺的表情早已恢复了平常的冷漠和平静。他无动于衷于简止言的挑衅,淡漠回答:“老师,这不过是个囚犯。” “我知道是个囚犯!我还没老到瞎了!我问的是!大半夜你干吗要把这个女囚领到家里!提审囚犯,不用在家里吧?!还想从后门偷溜?!”素顷再次被气到,好一阵脸红脖子粗。 没等鬼刺开口呢,那边应蝉落嘴快的接话了:“呐呐,右相大人,你不用这么激动吧。食色性也,阿刺又不是太监,自然也是有需要的吗!” “噗。”简止言侧首掩笑,嘲讽之意倒更加明显。 显然,这明显是活上浇油地解释让素顷更是气极攻心,他一拍桌子指着鬼刺就骂开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平日里教你的洁身自好你都给我忘干净了是不是!我虽有耳闻这大狴司里肮脏活计不少,肆意女囚的大有人在,朝里这么些个污臭之人亦不少,我倒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头一号!啊?你学长进了?!还利用自己关系让手底下的人走后门给你送进来?赶明你是不是要八抬大轿娶一个回来啊再?!” 和外表上的冰冷完全不符,右相素顷是有名的火暴脾气,经常在朝上把那些大臣们当成孩子一样骂。 如今,鬼刺被他训得跟孙子一样,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末了素顷累的直喘气,才接话道:“老师,你想多了。” 然而应蝉落好似还嫌不够热闹一样,捏着左小吟的脸笑道:“诶,这是左盈啊!!当年和阿刺曾经有过婚约的左盈啊” 素顷刚端起口茶喝着准备顺口气,一听这话,半口茶猛地就呛出了喉咙。他抬起手指,摇摇晃晃地指了对面那个瘦小的女囚,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左盈?!她她?”素顷大惊失色地仔细端详了左小吟两眼,蓦地,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象鬼刺,震惊而愤怒:“刺儿!你!听说左盈没被送去充妓,反而是送到了你这里来,当时我就在想,你该不会是因为以前和左盈的事情还留着念想。不过我想,刺儿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会干这傻事。结果,你!!你!!!你还真!!我当时不跟你说过了么!!这个女人!是个祸水!她既已决定跟别人,你就别再念想!你倒好!!还!!!”素顷果是气急了,话都被呛成了断句,他这会也不管有简止言和应蝉落了,气得抬手就给了鬼刺一耳光。 这气头上的巴掌,素顷打得够狠。 鬼刺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眼看就有红丝在外。他还是没有分辨,只是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 他默默地回过头来,对素顷更为恭和道:“老师,您别气坏了身子。这事,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个兔崽子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恩?!”素顷一巴掌拍桌子上,震的茶杯都响几响。 简止言自是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有此般发展,不过他也乐得看戏,弯着眉眼心情大好。他这时忽想起什么,视线飘到角落站着的女子身上。她正垂着头双手抱着肩膀,混身不住地发颤,好似被吓傻了一样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他嘴角轻哧,只不过看到自己而已,就吓成这样了? 还是和以前一般,没用呢。 嘛,不过看在今天给他带来这场好戏的份上,他还是放过她吧。 然而,让简止言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在他预期是被吓傻的少女,却忽然嘿嘿嘿嘿地发出了怪笑。 这笑声愈演愈烈,最后,竟毛骨悚然地变成了呜咽的抽泣。 在众人多少的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少女慢慢抬起了头。 脸色依旧惨白,好似白花鄂角。因死气沉沉而显得僵硬的脸,线条忽然柔软得恰到好处。那道血红的伤痕,纵贯右眼,失了刚才那般突兀的狰狞,如一道凄厉的血色泪线。空洞而无神的杏眼,现在却宛如擦去了厚厚灰尘的琉璃,盈着夜色未满时,一弯秋月,半泉秋水。 只因,她在哭。 很正常的哭泣。 你可以随便在路边,在街角,在深巷,在家里看到,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抓着你的衣角,地盈着眼泪,想哭,却不敢哭的委屈表情。 不过是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忽扁了扁嘴,啜泣:“对不起。鬼刺,是我连累了你。” 在那么一刻,有些人心底某处,忽然突兀的揪了那么一下。 滋疼滋疼,当他小心地敷上一条毛巾按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还是少年模样的简止言皱了眉,澈透见底的眼睛里倒影出左小吟那时年少的容颜。她嘿嘿一笑,知道简止言恼他,捂了毛巾在脸上被打伤的地方不吭一声。 “笨蛋,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要柔弱啊柔弱!”简止言恨铁不成钢的跟她讲,“被打的时候你都不会装可怜么?六欢她们一遇见被李管家折腾的时候,哪个不是腻死人的嗲声嗲气,要么就装可怜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是个女孩子啊,不是男人争什么骨气啊!” 左小吟忙点头:“怪不得六欢妹妹比我挨打挨的少,不过我真不会那样说话啊,还有,为什么要装可怜啊?” “废话!你是女的!记住,女的就要柔弱一点才招疼懂不懂?下次在碰到别人找你麻烦,第一是要装可怜,第二要无条件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记得了么?!你这样蛮大粗几的,看谁以后还敢娶你啊?!” “你啊!“她捂着脸不假思索。 少年一副被打败的颓丧表情,无力地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表情温柔地似要化开。他那时,曾问她,还疼么? 还疼么 左小吟捂着眼睛,被刻意装假挤弄出的眼泪,忽有几分酸楚。 一直淡笑不语的简止言,似乎在一瞬间的失神中怔然清醒。他望了那女子侧眼擦泪的动作,那般眼泪真切得倒真如他当年教她一般自然。而且,竟颇有几分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姑娘从初步入这门的印象到现在这般太过反差,使得素顷都半天都未回过神来。看到左小吟那般模样,瘦瘦小可怜惨惨,他清瘦的脸上也止不住一片红他刚才是不是无意中欺负了这女娃?亏他还是个右相,当着这么些大男人的面数落,真跟欺负一个小孩没什么区别。大约是自己刚才的行为略为愧疚,素顷咳了一声不再象刚才那么严厉,转而注意力放在了左小吟身上问道:“左盈,你和刺儿到底怎么回事?” 左小吟将素顷的反应尽收眼底,猜着火候已差不多,戚声指着自己脸说:“大人,你看清楚,我这着脸,还能见人么?” 素顷半天没说话。他怎么会没听过,左盈当年有怎么样一副容貌。而现在那道血疤。 “我知道,你是自己不甘受辱才自毁容貌。如此所言,你倒是个烈性的姑娘家,怎么就现在开始勾”他看着左小吟那凄然模样,勾引俩字半天还是没说出来,又咳了说,“怎么现在就开始坏刺儿的名节呢?既你把自己名节看得这般重,就不要再和刺儿有这般来往了吧?” 左小吟这边收了声,眼神无声飘过鬼刺,倒是十足的感激表情。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的鬼刺,心里忽然滑过一丝不怎么好的预感。 “大人,您知我毁容在先,亦该知家父一事。诚然,我是有罪,罪于在家父触抵天下大不韪的时候,还安生于自己一私己欲。所以毁容求保贞洁,也不过是自己自私罢了。我亦想过自绝,可大人您说,就算我左盈当日撞死在家中,那又能改变什么?只不过是给我左家,再泼一盆脏水再给市井流言,多加一句口水。我无德无能,留这残躯,只待想早日还清家父所造罪孽。父债女偿,天经地义。只是”左小吟慢慢说着,象是压抑了很大的苦很大的痛,声音都在发抖。但是话里行间,那愧疚害怕的颤,又坚定沉静的音色,都无疑为她这番话造了更好的声势。她话锋渐转,比起刚才大义凛然的口吻,变成了哀婉的声色。 “只是,我也不过是一小女子。我知道,您是右相素顷大人。家父那时,曾提起过您刚烈如火的节操,也提过您家有个长我两岁的女儿,早年嫁人了。大人,您看我,和她,有什么不同么?我是比她多一个胳膊,比她少个腿,还是比她怎么?她装不下天下,民间,国家这些大丈夫的丰功伟绩,我也装不下。我这心里头就装了那么几个人罢了。我爹,我娘,还有我喜欢的人。” 素顷沉默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大概,是被这丫头的悲切的情绪带动着,怎么着就忽然想起早年嫁人的大姑娘了。竟还开始莫名地想着,这丫头要是不在这里,也该嫁人了。左卫其实和他的关系并不好,一直也算是老吵架的冤家。再加上左家后来毁了鬼刺和左盈的婚约,他就更气恼那只老狐狸了,所以左卫那天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唱那是左盈的大婚,他怎么可能去啊? 其实,这小姑娘,不过是个无辜被牵扯到政治斗争的可怜孩子。如果自己出事那自家的大丫头,会象左盈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被踩到脚下苟延残喘么? 总不该,这么没天理吧。 素顷渐渐被自己心里某样柔软的情绪给说服了。他开了口,声音已经慈祥地象个温柔的长辈:“左盈,那你这半夜里来阿刺这里所为了何事?你总归,还是个囚犯。” “大人,既然我今天被您看到,也就不想瞒那么多了。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心里头装的那个人,本来,就该是鬼刺。” 这句话,左小吟是认真在怀里揣了半天,才憋出口的。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她甚至直接抬头和对面始终冰冷不言的鬼刺对上了视线,一副情真意切,撕心肺裂。 应蝉落的嘴张成了大大的圈形,他睁大了碧翠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来回在左小吟,鬼刺,以及简止言之间看了好几圈,才大惊失色:“我!阿刺!你!你你居然好这口!” 鬼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他嘴角有些僵硬的抽了一下,唤道:“左” 左小吟非常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话,深情款款地盯了鬼刺,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般,一字一句:“鬼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瞒了。反正,我已经刑期减半,要不是因为你的说服,我怎么可能去供出爹爹的私人交往线索?为了你,我宁愿,再那么自私一回,只是想早日出去,早日和你在一起。”为了让自己的演技不在鬼刺发飙前崩塌,她转过头丝毫不给素顷留有任何消化的余地,说道,“大人,我当年一时糊涂,受奸人蒙骗,有眼无珠,宁取糟粕弃屑玉髓,嫁了一个让我一辈子后悔的人。不过总算庆幸,那可笑的婚事没成。年少时的愚蠢,让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在鱼目和明珠间,我居然选择了鱼目。但是,我现在明白了,醒悟了。我当时错了一次,不能让自己后半辈子继续错下去。”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简止言终于打断了左小吟的话。 左小吟根本不抬眼看他,仿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继续对素顷讲:“而鬼刺对我亦是真心,他不忍看我毁容,所以用药救我。他这人有多固执,我想大人你比我清楚的多。我坳不过他,但是又不想毁了他的名节,才不得以夜半偷偷来他房间,不到一刻工夫就喝完药走人,从来不敢有任何私交。而且,如果您怕鬼刺对我有任何私心,可以去问问,从我进来之后有没有被鬼刺偏袒过一次?该受的刑罚,我一样都没少,不信您自己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我这” “我说够了。”简止言的声音忽然大了很多。 房间内的气氛,在一种怪异的气氛里,变得陡然冷了几丝。左小吟终于转过视线看向简止言,可比之刚才对素顷的诚恳和尊重,却变成了似笑非笑的冷静。 没有怒,没有怨,而是平静地看着简止言,就似当年他看她那般陌生的好象从来未见过。 “这位大人,您有什么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杏红染素床,谁人知君心。 衣衫渐离。 夜半寒意深深浅浅,掠过渐褪的衣襟,在身上沿途流连。似层层凉薄丝线,将本来豁出去一切的心情挑拨地无望而张惶。 左小吟默默地想,她不怕。 甚至她还在猜测,这么轻柔和缓的男人,该有一张怎样的脸,怎么样的表情。 可自己的身体,却远没有学会她主人的坚定。 忍不住微颤,忍不住咬唇,忍不住绷紧着身体。 就算眼前早已一片黑暗,还是执拗地紧紧闭着眼。 囚衣终解,瘦小的身体好似褪去了一直束缚的桎梏和棱角,曼妙如斯。缺少日光有些病态的肌肤,在朦朦地砂色灯影下,异常地白,透着一种青果才有的胆怯稚嫩。偏瘦的躯体,倒不是骨节分明的突兀。环瘦颈柔,突巧的精致锁骨描出两条浅深有致的骨线,欲拒还迎地没入胸前娇嫩的地域。 一层薄薄的束胸,一层里衣。 半遮半掩地意味,叫那男人,半天怔意。 左小吟感觉到那男人渐渐停下的动作,亦敏感的察觉到他些许的紧张和无所适从。 “你在紧张么?”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动。 “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 “你该不会没碰过女人吧?”开了口,漫无边际地扯着无谓的闲话,不紧不近。不受控制的身体,却慢慢平复了下来。心跳,也静了。 “”他还是不理她。 她也不在乎,竟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鬼刺大人找的人啊,连这木头性格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叫青出于蓝于蓝呢,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他伸出手,捏住了左小吟的下巴。不狠,却够让左小吟闭嘴。 左小吟不得以仰头,唇微张,一抹朱色,半掩贝白,丁香暗藏。 低垂着视线看她,却刚巧桎梏于她的角度,暧昧而蛊惑人心。 白色素带蒙着眼,纵过眼眉的血疤,厉然的血色。无端生在她的脸上,却混着了一股无以名说的诱色。脸上是恢复了大半却仍显颓态的素白肌肤,失去了寻常女儿家的水灵。小巧的鼻子骄蛮挺着,明明该是女儿家芳华初现的娇媚,反是几分冷嘲。没有柔和的表情,就算是笑,都带着棱角。 这般作践自己的无所畏惧,是棱角分明的孤傲。 她嘴上的不在乎,看在他的眼里,是分外清晰明了的不甘。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一只手抬高了她的下巴。 左小吟错愕怔住。 唇上微凉,蜻蜓点水般,疏离而冷漠。 他的发丝扫过她鼻尖,宛如雾气笼罩的孤荷,幽香冷寂。 这是吻么?不过似莺饯燕别的行为,只亲了她的唇角,一下而已,根本不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后来,他抬起头在她耳边,低低地,半声轻叹。 让她莫名想起叶落的声音。 “你”左小吟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堵,一抬手攥住了他的衣。 她看不见他是谁,熟悉有三分,陌生七分。 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分外肯定,这个男人,她认识。 飞速地在脑子里来想着这男人到底是谁,最后心里犹豫着了一个名字。 她没有喊出口,因为那人已然解开了她的束胸。 当胸前的柔软接触到那男人冰凉的手心,她好象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瞬间跳了出来。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无法预知和控制的恐惧。 男子察觉了她的害怕,一手揽了她的腰,侧着身子。一手轻轻按在她左胸前,温柔的轻触。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可以走。” 他终于开口,却是左小吟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宛如夜枭一样嘶哑的,模糊地低沉。 静,沉默。 他没有继续动作,好似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久见她不语,以她终是退缩,慢慢松开了怀。 就在这时,衣领却忽地一紧。 那瘦小女子,紧紧地捏着他的衣服,好似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我冷。” 陌生男子似乎怔了下,随即低下身子,侧着将她抱于怀里。他轻搂过她,在她额上低吻,一手擦去她颊上的晶莹。 “既然不后悔,就不要哭了。” 灯烛渐灭。床上的身影,在月光褪去黑暗之时,渐于纠缠。 在彼端一场激痛间,她似乎看见一地杏花,铺了好远,好远。 而少年少女,再也不见。 次日醒来,左小吟混身疼地快要散架。 昨夜地糜景一下袭入,她一个惊神,身边空空荡荡,只有被子好好地裹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胳膊遮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心里不知所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她想起身,却疼地动不了。 “穿上,下来。”一大早,就是冷帮帮地四个字砸到左小吟脸上。她没有反抗,亦没有表情地接过一件素衣随意裹在了身上,走下了床。 起身时,下面钻心地疼。没站稳,快要摔倒时被鬼刺扶住。 她不想抬眼看他,只是默默推开了他站到一边。 “左边房间有热水。”鬼刺的声音还是冷冷地,亦不看她。 当左小吟踉跄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鬼刺才回过头望着门边。晨色很好地柔化了他平日里冰冷地模样,重墨泫笔地眼眸里,染却了日光旖旎。苍白冷俊的脸上,一丝难以名说的似哀非痛的颜色,只一眨眼,便如露水一样消失于血红的朝霞下。 左小吟来到左边房间的时候,发觉里面木桶里,早已放好了热水,水温刚好。软巾整齐而规矩的放在一边,有大有小。而在一边,还摆了一瓶明显是药膏地东西。 她有那么一会是愣了。 甚至认真的思考,鬼刺原来也还有丫鬟的?还是这么细心地丫鬟?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自己并没有见过鬼刺家里出现过丫鬟,不过他毕竟是大狴司正卿,丫鬟什么的自是该有。 但是这事,居然连丫鬟都知道了。 她这次不只感觉身子疼了,连头也开始疼了。 洗弄好,不懂怎么上药,还是忍耐着羞耻自己稍微抹了一点。左小吟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裹着的,是鬼刺的素袍。 怪不得,是这般朦胧的清冷味道。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左小吟抬开门走了出去,却撞见正在院中练剑的鬼刺。 左小吟是从未见过任何人练剑的。唯一见过的,也是那时左家大院里请来的戏班子玩弄的杂耍。她自小挺喜欢那些刀剑,简止言却极其不屑。 他冷眼嘲笑:“会舞刀弄枪又怎么样?没脑子地站台上给人家当戏子耍有点脑子地去战场上当武夫送了命,好命地留个全尸保个谥号,歹命地直接尸骨无存再有点脑子地,当什么大侠,最后还是身死于刀剑之下。所以,你还不如多学点东西长点脑子。以后,还能搞不好当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之类。” 她曾反驳:“那那些学了最强武功的人呢?他们不就是最厉害的了?” 那时是眉眼清澈似水的少年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个笨蛋,这世上最厉害的刀剑不在手上握着,而是在这里啊。” 意识里不自觉浮现的片段,四处漂浮着。左小吟恍惚回过神来,没有发出声响,安静地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鬼刺。 他拿了一把并不显眼地长剑,重铜色地剑身,简单地剑尾,连锋芒都是拙于日光之下不凌不厉。但是当他一抬手翻上剑花,才见在晨雾靡靡处,一片惊心动魄地尖锐白锋。 要杀多少个人,那拙剑才能硬生生磨出如此隐锋藏芒的气魄?要饮多少血,那剑才能在一片光耀下冷冷清清,寒锋不吐? 只见鬼刺侧首置去剑鞘,鞘身纹着厚沉地古纹,言说着冷漠地嗜血。 定睛,去剑,一道白光闪现。 青色的剑,白色的锋,一片光影游龙若凤。袭一身素衣的他桀骜其中,身手敏捷气丝洒脱,犹如一只孤傲的白鹤,浪荡冬雪。 剑花宛炎,炸裂着咄咄逼人地杀气。更多地,是隐着冷,匿着利,只在忽然那么一刹那间,绽出最耀眼地锋芒。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动作,简单,干脆,迅猛。 直逼要害。 当那剑芒刷地一下劈过自己颊边,左小吟兀自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剑止气顿,冰冷的剑尖直抵上她的脸,她才心里嗖地一凉。抬眼不情愿地看着鬼刺,他万年不变的冰冷视线直望进她的眼睛,一手持剑指于她:“你做什么?” “我洗完了弄好了,刚出来,不巧碰见你练剑。我不是故意地,抱歉。”她低了头,不想去看他那表情。 早晨刚醒时候的尴尬,以及身体的疼痛还有,某种不想承认的委屈和羞辱,让她无端将气愤撒在了鬼刺身上。 她没有心情和他斗,仿那剑不存在一样,转身走进鬼刺卧房:“说正事吧。” 鬼刺收了剑。 剑下,落了一束头发。 如果在偏那么一点,这个女人,就不用再存在了。 他承认在那么一瞬间,杀心,是存在的。 左小吟进去的时候,瞟了一眼床。昨日靡靡一夜地床单,这一回来,换成了干净素白的床单。 她心里再腹诽了鬼刺家丫鬟的细心。 “鸳鸯谱有么?” 随之进来的鬼刺把剑放在了匣中,说:“有。“ 左小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可很快地,又被鬼刺接下来的话给提了上来。 “不过,很不明显。他只摹给我一个未成图”鬼刺拿起放在一边的帛纸,上面描了一份有着大体形状的地图。 左小吟看了那地图一眼,只有一个大致轮廓,细微处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话,是说我身体里才是假的吧?” “不。” “那这鸳鸯谱上基本什么都没有啊?” “你身体里鸳鸯谱埋的太深了。如果按情报一般,应该是以后的日子里会渐渐出现全部的。” “”左小吟心里涌上了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鬼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如你所想。” “”左小吟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退出,前功尽弃而已。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最后咧嘴抽笑了两下,“大人,麻烦您以后安排时间了。” 鬼刺坐下,捧了剑匣开始擦剑。 左小吟转头走到木架边,却发现自己的囚衣不在。 “不用找了,洗了。” “你家丫鬟真勤快。” “你听谁说我有丫鬟。”鬼刺皱了眉。 左小吟倒是没事了拿着那鸳鸯谱上下左右看着,说:“洗澡水啊,还有软巾啊,那什么咳,咳,药。床单,衣服” “” 左小吟好象看见鬼刺的剑冷冷地朝自己闪了一下寒光。 “与你无关,你不用管。”他低头,继续擦剑。 “好吧,我不管。那你倒跟我说说,昨天我在你这里过夜,简止言他不会继续找你麻烦?” “没有。” 在得到这份鸳鸯谱之前,估计简止言是不会再动他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简止言给他敲地一个钟,让自己知道,他简止言还在等着那份鸳鸯谱。 如果他没猜错,等到这鸳鸯谱完成的那天,就是简止言真正对自己下手的那一天。 包括,这个女人。 他不自觉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坐在那,盯着那鸳鸯谱,百无聊赖地看。 两个人,都巧妙地避开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 她安定沉静,偶尔还会平常一样满嘴胡话没个正经,可苍白地眼角眉梢,还是强忍委屈的颜色。 但是,只是这样失了女儿家视比命重地贞洁,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无谓。这般辛苦,鬼刺很清楚。 可是鬼刺却刻意不放她走,是心里某种隐秘变异地想法在作祟。他忽然很想看看,她为女儿家的脆弱,委屈,以及,崩溃。 假山层叠错落,盆景郁郁盘旋其上。一弯碧波盈于山下,玉栏小亭,坐了两人。一人眉目如画,温和贤雅,正捧了一本书卷耐心地读着另一个人锦衣华缎,金线银丝,颇为纨绔贵气,抬眼时,露出一双晶翠的眸。他一手甩着一块缀着铃铛的黑红色朱木令牌,百无聊赖。奇特的是,任凭那人怎么甩,那半个太极形状的令牌上的铃铛始终未响一次。 就在这时,令牌上的铃铛动了一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啊,我家乌鸦回来了”应蝉落激动地叫道,喊道,“喂,止言,我家乌鸦回来了。” “哦?”简止言翻了一页书,波澜不惊。 “乌鸦你出来吧,没事。”应蝉落摇了摇令牌,铃铛再次响起。 刷地一下,一道黑影跪在了亭外。在应蝉落的手势下,那一袭黑衣的乌鸦朝前走了几步,一个恭手再次跪下,木声道:“禀告公子,事已成。” 应蝉落大方地拍了拍乌鸦的肩膀,说:“辛苦你了,我知道了,以后继续监视吧。” 简止言这才放下了书,看了乌鸦一眼问道:“那女人身上果然有,对吧。” “是的。虽然不明显,不过鬼刺说,随着以后次数增多,鸳鸯谱早晚会出现完全的。”乌鸦低着头说。 出乎意料地,简止言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一手支了下颌,侧脸轻笑:“你亲眼看到了?” “恩。” 在乌鸦毫不犹豫地点头过后,简止言一直温和的笑容更加浓烈。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乌鸦,淡淡问了应蝉落一句:“应兄,你有多少只乌鸦?” “啊,二十来个吧?我好歹是九阁长老白鹄啊,美人不能少,乌鸦卫自然也不能少啊。”应蝉落扬扬得意地摇了摇手指。 “哦,那就好。”淡淡地一句话在湖风下吹散,以及,同时飞扬起的片片血花。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乌鸦,应蝉落张大了嘴,好久才缓过神来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表情:“止言,你不能这样啊!为什么要杀他啊?你知道不知道一只乌鸦能换多少个美人啊!!呜我的美人儿止言,呜你赔我美人儿啊你” 简止言从袖里掏出一条缎帕擦了擦脸上喷溅的血星,笑道:“他看到了鸳鸯谱在左小吟身上,难保他会把这个情报卖给别人。不管你说乌鸦多么的可靠,我都不会相信的。放心,我会赔你美人儿的。” 喀嚓一声,他拿起书上的手弩合上,垂于腰间掩于衣袍。他站起来把手里的沾上血的书卷丢在了尸体上面,淡漠地离开。 而他身后无奈的应蝉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连看都不看尸体一眼追着简止言就走了。 在应蝉落心里,他自以为比简止言还清楚他杀这乌鸦的真正原因。 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么。 怕泄露情报么。 怎么可能。 噗,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最可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密谣另藏玄,心思自无端。 等到左小吟从鬼刺那里回到东一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还没进去呢,就听见南狼在里面暴躁地砸东西。 左小吟站在门外苦笑,这小破孩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理智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女子,不然,咆哮地声音早变成男人了。 等到监门开了,左小吟拖着身子蹒跚走进去,才明白南狼这次发飙到了什么程度。 满地狼籍,除了都司如还敢胆大地去接近南狼劝她,其他女囚们早都躲地远远的了。左小吟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哎。” “我回来了。”她无力地举起手。 本来乱哄哄地东一间一下安静了。 左小吟忽然发现,女囚们热泪盈眶,看她的眼神犹如看救世主。 连都司如都饱含热泪,颤抖地说:“盈姐,你终于回来救我们了。” 正端着着东一间幸存的最后一把木椅作势要砸到墙上的南狼僵住,转过身子看到左小吟,不敢相信地扔了手里的椅子,三步并两步的直奔过来,一把抓住了左小吟的肩膀拼命地摇:“我靠你死哪了你个白痴女人你大半夜被鬼刺提审怎么提审到现在一天啊混蛋你到底想干吗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把你撕了把你砍了把你剁了把你” 左小吟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抽空打断他的话按住他的胳膊说:“我麻烦你说话能不能断句你不怕憋死我还怕吵死!!别摇了!没事也别你摇死了!” 左小吟和南狼基本天天吵架,一日不吵,一日不成欢。 这是东一间女囚们早已认定也是习惯的事实。 可是今天左小吟那表情和口气,虽然是和以往一样的插科打诨,却明显地有些生硬和僵冷。明显地连神经大条地南狼都察觉到不对了,他紧紧皱了眉,眼角似乎扫到了什么,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瞬间,阴霾一下笼罩了他清秀的脸上。 他一把抓了左小吟,二话不说就朝墙角里他们的私人地盘走去。 一旁的都司如明眼色地领着一干女囚该干吗干吗去了,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南狼把左小吟推倒墙角,一手抬高她的手腕道:“这是什么?” 左小吟一看,顿时明白了,那是昨天夜里被绑着勒出的痕迹。 “你不是看到了?被绑了被。“左小吟移开视线,轻描淡写。 一声冷笑,南狼一手钳住左小吟的手反按于墙上,一手抬起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我知道是绑的!而且是明显是挣扎的痕迹!他让你多痛苦,你才能把胳膊上挣烂成这样?!他给你上刑了?什么刑?凭什么给你上刑?!”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左小吟半天张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若在平时,左小吟会非常口顺地随便编几句也就把南狼给哄过去了。 可今天,不一样。付出了这么多只得到一个模糊的地图,满满的烦躁,身体的屈辱疼痛,还有在鬼刺那里的尴尬委屈以及无发描述的羞辱,加到一起,足够她冷冷地推开南狼,抛下一句:“和你没关系。” 南狼怔住了。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拉左小吟,可她却狠狠地一甩手,打开了他的手。 看着左小吟的蹒跚的虚弱背影,南狼一拳打在了墙上,鲜血不断地滴下,可他却毫无感觉一样垂着头沉默不语。 和他没关系。 的确,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抱着枕头,左小吟一头栽在了床上,然后就迷糊着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这次折腾大发了。强撑着的身体在一接触到熟悉的床就彻底垮了,迷糊间,她感觉身体一会冷得要死,一会热的要死,头疼,口干。 居然在这个时候病了,真他吗的。 左小吟烧的迷糊,脑子里却盘旋着这个想法。 “师傅,她怎么样了?”南狼一改以往的急噪,少有地冷静,只是在看着躺在床上的左小吟的时候,眉眼里才会有那么明显的焦急和担心。 四周女囚们都安静异常,只因一袭松垮玄袍的男人给她们下了足够的迷药。其实,他现在担心地不是迷药的药力什么时候会消失,也不是左小吟莫名起的风寒,而是左小吟本身的变化,还有南狼现在的变化。 想到这里,乔楚咳了一下,侧过脸,妖魅的脸上浮离着淡罔出尘的表情。他把左小吟额上的毛巾取了下来,换成新的,随即过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南狼你已经知道了?” “怎么了师傅?知道了什么?”南狼把视线从左小吟身上转过来,看着他。 乔楚看着南狼那清澈见底地琥色眼眸,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圈折了回去。“左小吟昨天是象以前一样被鬼刺带走了是吧?” “恩。”南狼点点头,随即刚才清秀乖巧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骛,“我不知道鬼刺给她上了什么刑,都司如说她下面衣服上沾得有血。” “”乔楚额角跳了很久。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他的脸色并是不是特别好,几分惆怅。 他想起昨天夜里鬼刺半夜见他的情景,可又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不该拒绝小刺猬? 他只是没有想到,小刺猬你真的为了这腐朽的王朝做到这种地步。 毁人清白这般事情,你原来真的可以做的出来?你到底去找了谁来做这件事情? 如果,昨天夜里不拒绝鬼刺的要求的话。 如果,昨天他答应了鬼刺 乔楚心里一团乱麻。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拿出一丸药,掰开左小吟的嘴给她喂了进去。然后把那瓶药给了南狼说:“这个是补药,你以后每天让她吃一粒。” 南狼接了,却还是疑惑:“师傅,你让她吃补药干吗?她受伤该吃疗伤的药啊!” 揉了揉眉心,乔楚觉得自己在作孽的路上已经一去不复反了。 “你师姐来了葵水而已,自然需要补药。懂了么?还用我给你讲什么是葵水么?!” 南狼在愣了一下之后,脸瞬间红了透彻。他愤怒的炸毛扭头,说:“师傅你快走吧,不早了!” 乔楚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拍了拍南狼的肩膀说:“以后对你师姐好点。” “啊?” 等到南狼回过头,乔楚已经不见了。 这夜,左小吟病了一夜,南狼守了一夜。 左小吟夜里迷糊着醒过来几次,倒是象个孩子一般闹人,随便抓着什么东西就乱砸,砸完还乱哭乱叫:“疼!放开我疼!好疼不要,不要!” 从来不会照顾人的南狼这次更是手忙脚乱,他紧抱着她,给她喝水,她乱打一通把水打掉。他重新去给她灌,回来继续紧紧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象哄孩子一样连哄带骗地给她喝药喝水。 一夜折腾下来,南狼脸上身上到处都有左小吟抓打的痕迹。 她闹得累类,痛哭着睡着了。他还是不敢睡,搂着她给她擦脸。 她脖子上出了很多汗,他没办法,只能稍微把她囚衣拉开。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个,露出一片肌肤。 以及,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南狼手里的软巾忽然啪地一下掉在了床上。 她搂着他,南狼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块石塑,苍白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突然,他的嘴角,弯了弯,象笑,却如戏子的浓妆。 轻轻用手指划过她的脸,他想。 他想。 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空白。 等到第二天左小吟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鬼刺没让人催她去上工,她也不意外。 不过,她却并没有看到南狼。 后来傍晚时分,下工的都司如说南狼留在监场吃晚饭帮工,也没多想。 因为她现在满脑子的心思却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昨天夜里,左小吟做了一夜噩梦。 噩梦她早做习惯,况且又是经了那般事情。不过在昨夜那噩梦里,她却反复听到了左卫先前唱与她听的歌谣。 “秋千园,花满院。柳荫下,躲莺燕。掩山藏,清泉潺。君北顾,她西盼。醉三朝,羞十婵。侬里语,依步连。香隐处,鸳鸯谱。鱼雁书,纵绵缠。” 这歌谣,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字面意思罢了。可不知为何,一夜噩梦之后,左卫那沧凉而苦楚的曲调,分外压着一种隐秘藏辛的滋味。 他一直叮嘱着她:不要忘记这首歌谣。 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么?如果只是字面意义,不至于要单单那么嘱咐她要记着,大可以省略前面那些无用的词,只留最后两句就好。 就在左小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旁正在教一个女囚认字的都司如叫道:“别这么读啊,这句子是要竖着看的。” 都司如无心的一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劈入了左小吟的脑海里。她赶紧问都司如要了张纸,拿了个炭棒把那首歌谣竖着写了下来。 “ 秋千园,花满院。 柳荫下,躲莺燕。 掩山藏,清泉潺。 君北顾,她西盼。 醉三朝,羞十婵。 侬里语,依步连。 香隐处,鸳鸯谱。 鱼雁书,纵绵缠。 ” 整齐的排列之后,左小吟愣愣的看着那张纸,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居然是首藏字诗。 如果把两句中间的字挑出来,恰好连成了两句话:“千荫山北三里隐雁,满莺泉西十步鸳面。” 如果把最后一句看似不通的“鸯面”换成同音的“阳”,这就完全凑成了这样一个完整的地点。 “千荫山北三里隐雁,满莺泉西十步阳面。” 得到这个地点之后,左小吟却冷静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用炭棒将那张纸上的字全部抹黑,然后揉拦撕毁扔掉,随即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都姐,你知道千荫山和满莺泉是什么地方么?” 都司如放了手里的纸,想了想说:“恩,我听说过。” “那你知道在哪么?” “盈姐,你信天忏教?”都司如反而反问了她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左小吟愣了下,说:“天忏教是什么东西?” “额,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都司如挥挥手让一边坐着的女囚们让了位置,坐到左小吟旁边神秘兮兮的说,“千荫山和满莺泉是天忏教的圣坛所在地啊。你知道,这两个地方一个被称为天忏教的圣山,一个被称为圣泉的。传闻千荫山上千年青树,从不凋黄,故名千荫山。满莺泉在千荫山山顶,因为泉边全部都是不凋的红杏,每年都会密集百鸟,尤以莺多,一到时节,就百莺其鸣,所以才叫满莺泉。” “都姐你知道的好详细啊。”左小吟挺好奇,都司如的确肚子里有那么一点点墨水,可不至于这么书卷气。 “嘿嘿。”都司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瞒盈姐你说,我以前是在千荫山附近的一个小城里人,身边有很多天忏教教众,听多了也就记住了。” “可是我没听说过天忏教啊。”左小吟说道。 “这个。”都司如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有点变,口气也吞吐起来。最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她俩之后,才凑近左小吟耳语:“盈姐你年岁不大,自然是不知道十三年前换朝之时,天忏教被朝廷查封的事情。十三年前,天忏教很得民心,也一直挺得朝廷支持。不过后来换了皇帝老儿,就变了世道。天忏教被皇帝一张破纸定罪成了邪教,教主被逼得自杀在满莺泉里的璇玑台上,大部分主心教众死的死,逃的逃。虽然现在皇帝老子不再去理会天忏教了,但是天忏教也元气大伤,只能小规模活动了。” 听完这番话,左小吟的心思有些微妙的发沉。天忏教? 这事,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这样啊。都姐,你这么了解天忏教,也是教众之一?当年因为这个进来的?”左小吟随口也就问了句。 “啊,呵呵不是,我不信那玩意。我怎么进来的?没啥,我没进来前是个寡妇。喜欢上俺们那地方的一个卖货郎,一来二去就跟人家过了。结果后来被以前那个死鬼老公家的婆婆给知道了,一下撞死在了我家门口。她闺女就把我一纸诉状给告了,说我理,违纲常。”都司如口气平平淡淡的,闲话家常的模样。 左小吟没想到都司如竟是有这般遭遇,说:“都姐,那你现在那个丈夫都不管你?我也没见人来看过你啊?”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就后悔了。 都司如怔在那,瘦长的脸上带着一丝左小吟熟悉的苦痛。她很快就别开视线,把鞋踢掉,坐到床上笑笑说:“他啊,娶了我那死鬼老公的妹妹。” “”左小吟怔了。 “其实吧,也想明白了,男男女女,一来二去,不就那回事。为钱为利为色。我一寡妇,年老色衰,凭了什么让人一好男人苗子砸我手里不是?我和那死鬼老公当年的屠户铺面,被那卖货郎卷了,钱吧,也扔他身上了。后来自己在这里头呆久了,自个竟也就慢慢想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又哪有这般好的事。他瞅上的是我的钱,我那小姑子,早就和他相好了。就不知那小姑子咋个就那狠的心,那可是她亲老娘,就这么被她逼死了。为了钱,为了色,值么?”都司如摆了摆手,倒是豁达。 “都姐,原来你这么”左小吟表情有些动容。 “哈哈,盈姐你没必要觉得我可怜。我跟你说,进这里头的人,都是苦命人。比我苦的,多了去了。” “你不恨么?” “恨?恨啥?恨我那狠心的小姑子?恨我那狼心狗肺的情郎?开始我挺恨的,我不瞒你说盈姐,我开始的时候天天夜里做梦都想把这俩人给拆把拆吧煮了炖了吃了。可是后来呢,后来每天过得痛不堪言啊,每天在这里遭罪不说,心里头还得给自己继续遭罪,我这不是把自己的心窝子都给锁到这大牢里头了?盈姐,咱不能这么傻,傻啥啊,别人害咱,我们自己不能害自己吧?他们可以把我丢监狱里,我总不能还把自己的魂也拷起来吧?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没什么是不对的。”都司如掏心掏肺的说了,是真正的无心之言。 可对左小吟来说,这却如同一盆水,泼上了她被仇恨日夜煎熬的心。 昨夜初经人事的痛和恨,以往图尽半生的简止言这三个血泪大字,在都司如一袭话里,变得分外幼稚可笑。 恨啊。 很恨。 恨得都差点失去了理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小刺猬童年纪事(一) 番外小刺猬童年纪事一 卫宿年间,赣国前王朝外戚国舅夺权。 三天,帧帝被囚,六位皇子尽被株杀,公主则大部分流嫁于藩。九阁魁首自尽于璇玑台,十大长老走的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最后只剩了两个。 一时间,象征着赣国至高权利的两大集团,顷刻崩塌。 而新执政的夺权皇帝,铁血高压政策,朝廷敢论前朝国事者,被株,被斩,被流放,朝乱。 国库亏空得超出新皇的想象,于是他不断征役课税。 在苛政重税的下,却偏偏赶上了大涝,数万顷良田淹没,饥荒,瘟疫,随之而来。 天下不宁,民乱。 在这年间,还没有名字的鬼刺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成了孤儿。 那年,他九岁。 还是太小的鬼刺,象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一般,倒了下去。 只不过,才九岁的鬼刺,比那些尸体多了太多的意想不到的求生意念,以及莫大的幸运。 在他快要不行的时候,面前有人掉了个烧饼。他一步步爬了过去,紧紧地攥着那烧饼,再不松开。 那人挣了好久,都没把他不大的手甩开,最后对他又打又骂。 他被打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半块烧饼。 他心满意足,抓着烧饼就往嘴里塞。 这个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干净地软布在他脸上擦了几把说:“洗干净了再吃,别吃这个了,师傅给你做好吃的。” “”鬼刺那时,睁了眼睛盯了那人看,手里的烧饼还是紧紧捏着不松。 他看着那人绝美的面容,觉得自己大概是碰到了传说里的神仙。 只可惜,可他从来不信神仙。 神仙摸了摸他的头,他愤怒地一巴掌打开。神仙不让他吃烧饼,他还是把那烧饼给吃到肚子里了。神仙让他洗澡,他直接撒尿在木桶里 一直和神仙对着干的结果是,他长胖了长身体了,也有名字了。 “你一直跟个刺头似的不说话也不听话,就叫你小刺猬吧。” “”他舔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果断地把木碗朝神仙的脸上砸了过去。 小刺猬不是一直都刺猬的,也有把刺收起来的时候。 学功夫的时候。 神仙医术高超,他是有乖乖的跟着学。可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孩子骨子里就是个驴脾气,偏生跟神仙师傅对着干。神仙医人,他偏生学着治毒害人。 沉默带刺的小刺猬天赋很高,花了两年就练成了一界毒医。 把神仙谷他们住的地方里的花花草草鸟鸟兽兽给毒的差不多了,他想出去溜达拿那些坏蛋练毒了。 神仙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笑咪咪地答应了。 在小刺猬十一岁的时候,神仙师傅带他下山了。 在路上,神仙不知道从哪又带回来一个男孩。眉目到是有点神仙师傅的秀美,小小的人儿俊得跟瓷娃娃一样。 只可惜,这个叫小狼的瓷娃娃,性格虽说没小刺猬的冷,却也是个古怪的主。 第一,小狼好象呆过戏班,而且喜欢扮女孩。就这一点,就遭到了小刺猬内心的严重鄙视以及对女人从小的心理阴影。 第二,小狼嘴毒,市井上骂人的话但凡没有人人家不知道的,各种方言,各种口才。这导致了小刺猬对说话这个动作从心理到生理上厌恶的转变。 第三,小狼内力比他好,明明小他好几岁,小刺猬打架还打不过他。这导致了小刺猬几个月偷偷学小狼对着大石头练硬气功,结果大石头半点变化都没,造成小刺猬在一个愤怒之时拿起神仙师傅用来劈材的剑一刀劈了那石头,内力不成,到成剑客。 综上,小刺猬童年阴影,来源于人妖师弟和神仙师傅。 一路游历,直到最后,他们来到了京都。 神仙师傅说,所谓故人,就是明知道你故意来蹭吃蹭喝还得由着你的人。 于是,他们来到了神仙师傅的故人家。 故人家很大,大得小刺猬总会迷路。 好吧,小刺猬说,谁说他路痴可以选择两条路:要么给他试毒,要么陪他练剑。 某日,小刺猬迷路了。 而且迷得很彻底。 天都黑了很久,还不知道自己摸到哪去了。只知道从一片杏林里跑来跑去,最后因为太过焦急而一下掉进了某人挖的兔子洞里,崴了脚。 那个某人,就是当时一脸惊愕地素衣少女。 夜色下,只记那少女当时一身简单的素衣,杏眼圆圆,水灵地好象要化开。嘴角的酒窝小巧可爱,微微嘟着的唇,樱桃一样。 只可惜,这般面貌纯善的少女,见到小刺猬第一句话是:“止言,你快来看,我拣到兔子精了!还是活的!” 你才兔子精,你全家都兔子精! 炸毛状态地小刺猬只恨手里的毒药和剑都被神仙师傅给没收了,不然他真的会砍了这白痴女人。 于是那边一声鸽哨,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少年嘴里叼了一根草,摇摇荡荡着走过来。分外合体得长衣修饰地身形修长,眉眼精致,嘴角温和地笑,象是神仙谷清晨温暖的阳光。 感觉,还不赖。 “呦,小吟,这哪是兔子精,看这刺刺的表情,这顶多是个刺猬精。” “” 小刺猬想补充:想砍人的感觉,还真不赖。 小刺猬于是就这样被两个小孩给拣了回去。 是一个很小的偏院,离左府貌似很远,入目处围绕的是密密麻麻的杏林,不见一处人家。这般看清冷模样,多半平常是没什么人住。 不管小刺猬是什么精,他都面临着一个问题:脚崴的很重,肿得很高,很疼,疼地走不了路了。而且,神仙师傅不在,他又不说话。找,都不知道从哪找。只能等着脚好了 哎。 少女的手很巧,最起码让他这个学过医术的人都感觉到很惊讶。她包扎按摩的举动,倒是很熟练。 那个杏眼少女的名字很奇怪,以至于让小刺猬一下就记住了,叫左小吟。 他其实很想问:你为什么要叫“做小人”? 温和少年叫简止言,倒也挺特别。 可之于他自己,小刺猬却还是一字不言。 左小吟性格憨爽,对他充满了好奇,追问了他很久却得不到他一个字。生气下叫他兔子精好长一段时间。不过简止言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但没有追问他的名字,还阻拦了左小吟的追问。 女孩出乎他意料地懂事,简陋的材料能做成很好吃的饭,不管多脏的衣服她都能给你想办法洗干净,会干这会干那,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任何事情。 简止言呢,是爱看书,习惯性躺在树枝上拉着他陪他一起看。小刺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仰头看看简止言还在看书。 这对相依为命的小孩,让小刺猬感觉到始终未感觉到过的温暖。 神仙谷很大,神仙师傅经常不在。 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小刺猬过了太久。从家破人亡那年起,一个人以为可以得到的东西,原来这么简单的在一个小院里实现了。 在他在那小院呆了大概十天左右,神仙师傅终于找到他了。 不过,神仙师傅却没有带他走。 神仙师傅说,他要带小狼去个地方,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他本来是想把小刺猬带到左府,却不料刚好碰到了正在摘杏的左小吟和简止言。 小姑娘当时坐在树上,朝下面正吐着杏核。神仙师傅不防备,被吐了两次,小姑娘还有理了翻下来指了他鼻子说:“你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不能带兔子精走。” 不象好人?兔子精? 神仙师傅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拍了拍小刺猬的脑袋,欣慰地想,小刺猬长大了,被人这么说都不会生气了。 刚想完,小刺猬手里的石头子直蹦着小姑娘脑门就去了。 小姑娘避开了,拿着杏核就追着小刺猬砸。 神仙师傅望着满天飞的石子和杏核,对一边一直看热闹不吭声的少年说:“她姓左,对么?” “”含着草根的简止言把草根吐了,耸了耸肩膀,说,“敢情这左府附近一百里之内都得姓左了?” 被少年不软不硬地一句话给噎了回去,神仙师傅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话堵的,比大人都过由不及。 不过,这少女的眉眼倒真象 神仙师傅望着那少女,眼色暗沉了很久。他忽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小刺猬先交给你几天,帮我看着。看好了,我给你带最全本的泸凌志如果还能顺便让小刺猬开口说话,你要什么书我给你买什么书。” 临走的时候,神仙师傅忽然转身问了句:“对了,我哪里不象好人了?” “目光闪烁,言辞不正,比女人还漂亮,比男人还强大,不是妖孽是什么。”简止言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妖孽大叔,记得我的书啊。” 小刺猬一直在这里呆着,倒也没什么大事。 简止言和左小吟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让他开口说一句话。 就在这安生的日子过了又近半个月的时候,出事了。 本一直动不动跑去左府做工的左小吟,一直没有回来。就在简止言等不及去找她的时候,半路给她背了回来。 小刺猬记得,他瘸着腿去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简止言脸色煞白,从来笑的的脸上一脸阴霾。 他很熟悉那种味道,混合着鲜血的味道,简止言的愤怒似兽一样积累。 还没看到左小吟,小刺猬就已经知道,这次是真出事了。 两个人扶着左小吟上了床。她就这样都还没晕,死死抓着简止言的袖子说说:“你们快跑,快点,他们追不上你们!” 简止言笑的很温柔,抚着她的脸说:“没关系,等你好起来他们也追不上的。” 可事实远没有简止言说的那般乐观,她流了一床的血。 小刺猬把她背后染红的血衣一点点撕下,看到背上剑伤不深,却交叉密集,层层叠叠。他狠狠地握成了拳。 这样的手法,他很清楚。不让你受重伤,一路追着你砍,每次看你放松的时候补上来一剑,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跑到敌人那里通风报信一窝端。 这些年在江湖上游历的知识,他还是有的。 只是,居然拿一个少女来做引路诱饵,到底是谁?! 小刺猬知道自己没时间现在想这个了,拉着简止言就想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可他已经太久没说话,张了半天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笔画了半天,俩人干着急,什么也交流不成。 最后小刺猬也不管了,拉着左小吟就要背身上。 简止言看懂了,跟着就跑了出去。 可是跑了没一半,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 是一队蒙面黑衣的人,他们看到左小吟他们,疯狂地就扑了上来。简止言机灵,背着左小吟领着小刺猬朝杏林跑。 杏林里平常简止言为了打小兽做了不少陷阱,虽然不至于伤害很大,但是依靠着杏的地理优势,也甩开了一部分追兵。 他们小心地藏到一处树林密集区,听见那些黑袍蒙面地人低声说:“男得一定要抓活的,女的不用理会。” 后来,依靠着简止言的头脑,小刺猬从一个掉到陷阱的蒙面刺客身上拿的剑,他们硬是撑到了天亮,并且在天亮前逃到了杏林远处一片荒坟堆里。 小刺猬从没有想过,在荒坟堆里,居然还有一座空坟,里面应有尽有。 而这空坟,是简止言和左小吟所谓的秘密地点。 左小吟身上的剑伤不好处理,不过也算没有在恶化。她强撑着疼,从坟头堆里扒拉出两套女装。是她平日里没穿的,攒着的。 他们没有信心能躲开这么多人的追杀,但是却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男得,不是要女的。 而偏生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她们是三个女孩,就算从那里路过,也不会有人注意。简止言自己出的主意,换女装的时候非常顺从拿着衣服就出去换了。 倒是小刺猬,左小吟死活劝了半天,他都不带动一下的。 最后左小吟怒了,一巴掌抽丫脑袋上了,给小刺猬抽的半天脑袋嗡嗡的:“你穿还是不穿?不穿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了,直接给你换上你信不?!“ 小刺猬从来没见过左小吟这么暴躁的一面,愣了好大一会,默默地把上衣脱了。末了,他回头直勾勾看着左小吟,冷冰冰的脸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的表情:出去。 左小吟只当没看见,她笑:“你说话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小刺猬僵了半天,张了嘴,闭上,又张开。滇黑的眼睛漂亮的深色,纯纯净净。 她以为,他要说了。 结果他低下头,脱下了裤子。 当简止言好不容易穿好那该死的复杂女装的时候,就迎面被尖叫的左小吟撞了个满怀。他紧张的拉着她问怎么了,结果左小吟红着脸憋了半天来句:“脏小孩!!” 简止言迷糊了半天,直到一扫眼看到鬼刺正安静看着他俩,下半身已换上裙褥,一副淡定表情。这才明白,她说的脏是指什么了。他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头跟左小吟说:“你去帮他穿下上面的,他不会穿。” 左小吟不情不愿地从简止言怀里挪了出来,恶生恶气。眼珠子一转瞅见几条肚兜里最红最艳的一条,嘿嘿一笑,拿着肚兜指高气昂地命令:“穿上!” 小刺猬自然是死都不穿的。 最后还是被左小吟给制服了,至于怎么制服的,请参考那时小刺猬脸上身上被挠的爪子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 卫宿年间,赣国前王朝外戚国舅夺权。 三天,帧帝被囚,六位皇子尽被株杀,公主则大部分流嫁于藩。九阁魁首自尽于璇玑台,十大长老走的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最后只剩了两个。 一时间,象征着赣国至高权利的两大集团,顷刻崩塌。 而新执政的夺权皇帝,铁血高压政策,朝廷敢论前朝国事者,被株,被斩,被流放,朝乱。 国库亏空得超出新皇的想象,于是他不断征役课税。 在苛政重税的下,却偏偏赶上了大涝,数万顷良田淹没,饥荒,瘟疫,随之而来。 天下不宁,民乱。 在这年间,还没有名字的鬼刺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成了孤儿。 那年,他九岁。 还是太小的鬼刺,象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一般,倒了下去。 只不过,才九岁的鬼刺,比那些尸体多了太多的意想不到的求生意念,以及莫大的幸运。 在他快要不行的时候,面前有人掉了个烧饼。他一步步爬了过去,紧紧地攥着那烧饼,再不松开。 那人挣了好久,都没把他不大的手甩开,最后对他又打又骂。 他被打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半块烧饼。 他心满意足,抓着烧饼就往嘴里塞。 这个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干净地软布在他脸上擦了几把说:“洗干净了再吃,别吃这个了,师傅给你做好吃的。” “”鬼刺那时,睁了眼睛盯了那人看,手里的烧饼还是紧紧捏着不松。 他看着那人绝美的面容,觉得自己大概是碰到了传说里的神仙。 只可惜,可他从来不信神仙。 神仙摸了摸他的头,他愤怒地一巴掌打开。神仙不让他吃烧饼,他还是把那烧饼给吃到肚子里了。神仙让他洗澡,他直接撒尿在木桶里 一直和神仙对着干的结果是,他长胖了长身体了,也有名字了。 “你一直跟个刺头似的不说话也不听话,就叫你小刺猬吧。” “”他舔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果断地把木碗朝神仙的脸上砸了过去。 小刺猬不是一直都刺猬的,也有把刺收起来的时候。 学功夫的时候。 神仙医术高超,他是有乖乖的跟着学。可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孩子骨子里就是个驴脾气,偏生跟神仙师傅对着干。神仙医人,他偏生学着治毒害人。 沉默带刺的小刺猬天赋很高,花了两年就练成了一界毒医。 把神仙谷他们住的地方里的花花草草鸟鸟兽兽给毒的差不多了,他想出去溜达拿那些坏蛋练毒了。 神仙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笑咪咪地答应了。 在小刺猬十一岁的时候,神仙师傅带他下山了。 在路上,神仙不知道从哪又带回来一个男孩。眉目到是有点神仙师傅的秀美,小小的人儿俊得跟瓷娃娃一样。 只可惜,这个叫小狼的瓷娃娃,性格虽说没小刺猬的冷,却也是个古怪的主。 第一,小狼好象呆过戏班,而且喜欢扮女孩。就这一点,就遭到了小刺猬内心的严重鄙视以及对女人从小的心理阴影。 第二,小狼嘴毒,市井上骂人的话但凡没有人人家不知道的,各种方言,各种口才。这导致了小刺猬对说话这个动作从心理到生理上厌恶的转变。 第三,小狼内力比他好,明明小他好几岁,小刺猬打架还打不过他。这导致了小刺猬几个月偷偷学小狼对着大石头练硬气功,结果大石头半点变化都没,造成小刺猬在一个愤怒之时拿起神仙师傅用来劈材的剑一刀劈了那石头,内力不成,到成剑客。 综上,小刺猬童年阴影,来源于人妖师弟和神仙师傅。 一路游历,直到最后,他们来到了京都。 神仙师傅说,所谓故人,就是明知道你故意来蹭吃蹭喝还得由着你的人。 于是,他们来到了神仙师傅的故人家。 故人家很大,大得小刺猬总会迷路。 好吧,小刺猬说,谁说他路痴可以选择两条路:要么给他试毒,要么陪他练剑。 某日,小刺猬迷路了。 而且迷得很彻底。 天都黑了很久,还不知道自己摸到哪去了。只知道从一片杏林里跑来跑去,最后因为太过焦急而一下掉进了某人挖的兔子洞里,崴了脚。 那个某人,就是当时一脸惊愕地素衣少女。 夜色下,只记那少女当时一身简单的素衣,杏眼圆圆,水灵地好象要化开。嘴角的酒窝小巧可爱,微微嘟着的唇,樱桃一样。 只可惜,这般面貌纯善的少女,见到小刺猬第一句话是:“止言,你快来看,我拣到兔子精了!还是活的!” 你才兔子精,你全家都兔子精! 炸毛状态地小刺猬只恨手里的毒药和剑都被神仙师傅给没收了,不然他真的会砍了这白痴女人。 于是那边一声鸽哨,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少年嘴里叼了一根草,摇摇荡荡着走过来。分外合体得长衣修饰地身形修长,眉眼精致,嘴角温和地笑,象是神仙谷清晨温暖的阳光。 感觉,还不赖。 “呦,小吟,这哪是兔子精,看这刺刺的表情,这顶多是个刺猬精。” “” 小刺猬想补充:想砍人的感觉,还真不赖。 小刺猬于是就这样被两个小孩给拣了回去。 是一个很小的偏院,离左府貌似很远,入目处围绕的是密密麻麻的杏林,不见一处人家。这般看清冷模样,多半平常是没什么人住。 不管小刺猬是什么精,他都面临着一个问题:脚崴的很重,肿得很高,很疼,疼地走不了路了。而且,神仙师傅不在,他又不说话。找,都不知道从哪找。只能等着脚好了 哎。 少女的手很巧,最起码让他这个学过医术的人都感觉到很惊讶。她包扎按摩的举动,倒是很熟练。 那个杏眼少女的名字很奇怪,以至于让小刺猬一下就记住了,叫左小吟。 他其实很想问:你为什么要叫“做小人”? 温和少年叫简止言,倒也挺特别。 可之于他自己,小刺猬却还是一字不言。 左小吟性格憨爽,对他充满了好奇,追问了他很久却得不到他一个字。生气下叫他兔子精好长一段时间。不过简止言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但没有追问他的名字,还阻拦了左小吟的追问。 女孩出乎他意料地懂事,简陋的材料能做成很好吃的饭,不管多脏的衣服她都能给你想办法洗干净,会干这会干那,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任何事情。 简止言呢,是爱看书,习惯性躺在树枝上拉着他陪他一起看。小刺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仰头看看简止言还在看书。 这对相依为命的小孩,让小刺猬感觉到始终未感觉到过的温暖。 神仙谷很大,神仙师傅经常不在。 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小刺猬过了太久。从家破人亡那年起,一个人以为可以得到的东西,原来这么简单的在一个小院里实现了。 在他在那小院呆了大概十天左右,神仙师傅终于找到他了。 不过,神仙师傅却没有带他走。 神仙师傅说,他要带小狼去个地方,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他本来是想把小刺猬带到左府,却不料刚好碰到了正在摘杏的左小吟和简止言。 小姑娘当时坐在树上,朝下面正吐着杏核。神仙师傅不防备,被吐了两次,小姑娘还有理了翻下来指了他鼻子说:“你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不能带兔子精走。” 不象好人?兔子精? 神仙师傅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拍了拍小刺猬的脑袋,欣慰地想,小刺猬长大了,被人这么说都不会生气了。 刚想完,小刺猬手里的石头子直蹦着小姑娘脑门就去了。 小姑娘避开了,拿着杏核就追着小刺猬砸。 神仙师傅望着满天飞的石子和杏核,对一边一直看热闹不吭声的少年说:“她姓左,对么?” “”含着草根的简止言把草根吐了,耸了耸肩膀,说,“敢情这左府附近一百里之内都得姓左了?” 被少年不软不硬地一句话给噎了回去,神仙师傅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话堵的,比大人都过由不及。 不过,这少女的眉眼倒真象 神仙师傅望着那少女,眼色暗沉了很久。他忽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小刺猬先交给你几天,帮我看着。看好了,我给你带最全本的泸凌志如果还能顺便让小刺猬开口说话,你要什么书我给你买什么书。” 临走的时候,神仙师傅忽然转身问了句:“对了,我哪里不象好人了?” “目光闪烁,言辞不正,比女人还漂亮,比男人还强大,不是妖孽是什么。”简止言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妖孽大叔,记得我的书啊。” 小刺猬一直在这里呆着,倒也没什么大事。 简止言和左小吟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让他开口说一句话。 就在这安生的日子过了又近半个月的时候,出事了。 本一直动不动跑去左府做工的左小吟,一直没有回来。就在简止言等不及去找她的时候,半路给她背了回来。 小刺猬记得,他瘸着腿去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简止言脸色煞白,从来笑的的脸上一脸阴霾。 他很熟悉那种味道,混合着鲜血的味道,简止言的愤怒似兽一样积累。 还没看到左小吟,小刺猬就已经知道,这次是真出事了。 两个人扶着左小吟上了床。她就这样都还没晕,死死抓着简止言的袖子说说:“你们快跑,快点,他们追不上你们!” 简止言笑的很温柔,抚着她的脸说:“没关系,等你好起来他们也追不上的。” 可事实远没有简止言说的那般乐观,她流了一床的血。 小刺猬把她背后染红的血衣一点点撕下,看到背上剑伤不深,却交叉密集,层层叠叠。他狠狠地握成了拳。 这样的手法,他很清楚。不让你受重伤,一路追着你砍,每次看你放松的时候补上来一剑,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跑到敌人那里通风报信一窝端。 这些年在江湖上游历的知识,他还是有的。 只是,居然拿一个少女来做引路诱饵,到底是谁?! 小刺猬知道自己没时间现在想这个了,拉着简止言就想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可他已经太久没说话,张了半天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笔画了半天,俩人干着急,什么也交流不成。 最后小刺猬也不管了,拉着左小吟就要背身上。 简止言看懂了,跟着就跑了出去。 可是跑了没一半,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 是一队蒙面黑衣的人,他们看到左小吟他们,疯狂地就扑了上来。简止言机灵,背着左小吟领着小刺猬朝杏林跑。 杏林里平常简止言为了打小兽做了不少陷阱,虽然不至于伤害很大,但是依靠着杏的地理优势,也甩开了一部分追兵。 他们小心地藏到一处树林密集区,听见那些黑袍蒙面地人低声说:“男得一定要抓活的,女的不用理会。” 后来,依靠着简止言的头脑,小刺猬从一个掉到陷阱的蒙面刺客身上拿的剑,他们硬是撑到了天亮,并且在天亮前逃到了杏林远处一片荒坟堆里。 小刺猬从没有想过,在荒坟堆里,居然还有一座空坟,里面应有尽有。 而这空坟,是简止言和左小吟所谓的秘密地点。 左小吟身上的剑伤不好处理,不过也算没有在恶化。她强撑着疼,从坟头堆里扒拉出两套女装。是她平日里没穿的,攒着的。 他们没有信心能躲开这么多人的追杀,但是却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男得,不是要女的。 而偏生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她们是三个女孩,就算从那里路过,也不会有人注意。简止言自己出的主意,换女装的时候非常顺从拿着衣服就出去换了。 倒是小刺猬,左小吟死活劝了半天,他都不带动一下的。 最后左小吟怒了,一巴掌抽丫脑袋上了,给小刺猬抽的半天脑袋嗡嗡的:“你穿还是不穿?不穿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了,直接给你换上你信不?!“ 小刺猬从来没见过左小吟这么暴躁的一面,愣了好大一会,默默地把上衣脱了。末了,他回头直勾勾看着左小吟,冷冰冰的脸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的表情:出去。 左小吟只当没看见,她笑:“你说话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小刺猬僵了半天,张了嘴,闭上,又张开。滇黑的眼睛漂亮的深色,纯纯净净。 她以为,他要说了。 结果他低下头,脱下了裤子。 当简止言好不容易穿好那该死的复杂女装的时候,就迎面被尖叫的左小吟撞了个满怀。他紧张的拉着她问怎么了,结果左小吟红着脸憋了半天来句:“脏小孩!!” 简止言迷糊了半天,直到一扫眼看到鬼刺正安静看着他俩,下半身已换上裙褥,一副淡定表情。这才明白,她说的脏是指什么了。他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头跟左小吟说:“你去帮他穿下上面的,他不会穿。” 左小吟不情不愿地从简止言怀里挪了出来,恶生恶气。眼珠子一转瞅见几条肚兜里最红最艳的一条,嘿嘿一笑,拿着肚兜指高气昂地命令:“穿上!” 小刺猬自然是死都不穿的。 最后还是被左小吟给制服了,至于怎么制服的,请参考那时小刺猬脸上身上被挠的爪子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密谣另藏玄,心思自无端。(2) 她搂着他,南狼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块石塑,苍白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突然,他的嘴角,弯了弯,象笑,却如戏子的浓妆。 轻轻用手指划过她的脸,他想。 他想。 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空白。 等到第二天左小吟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鬼刺没让人催她去上工,她也不意外。 不过,她却并没有看到南狼。 后来傍晚时分,下工的都司如说南狼留在监场吃晚饭帮工,也没多想。 因为她现在满脑子的心思却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昨天夜里,左小吟做了一夜噩梦。 噩梦她早做习惯,况且又是经了那般事情。不过在昨夜那噩梦里,她却反复听到了左卫先前唱与她听的歌谣。 “秋千园,花满院。柳荫下,躲莺燕。掩山藏,清泉潺。君北顾,她西盼。醉三朝,羞十婵。侬里语,依步连。香隐处,鸳鸯谱。鱼雁书,纵绵缠。” 这歌谣,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字面意思罢了。可不知为何,一夜噩梦之后,左卫那沧凉而苦楚的曲调,分外压着一种隐秘藏辛的滋味。 他一直叮嘱着她:不要忘记这首歌谣。 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么?如果只是字面意义,不至于要单单那么嘱咐她要记着,大可以省略前面那些无用的词,只留最后两句就好。 就在左小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旁正在教一个女囚认字的都司如叫道:“别这么读啊,这句子是要竖着看的。” 都司如无心的一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劈入了左小吟的脑海里。她赶紧问都司如要了张纸,拿了个炭棒把那首歌谣竖着写了下来。 “ 秋千园,花满院。 柳荫下,躲莺燕。 掩山藏,清泉潺。 君北顾,她西盼。 醉三朝,羞十婵。 侬里语,依步连。 香隐处,鸳鸯谱。 鱼雁书,纵绵缠。 ” 整齐的排列之后,左小吟愣愣的看着那张纸,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居然是首藏字诗。 如果把两句中间的字挑出来,恰好连成了两句话:“千荫山北三里隐雁,满莺泉西十步鸳面。” 如果把最后一句看似不通的“鸯面”换成同音的“阳”,这就完全凑成了这样一个完整的地点。 “千荫山北三里隐雁,满莺泉西十步阳面。” 得到这个地点之后,左小吟却冷静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用炭棒将那张纸上的字全部抹黑,然后揉拦撕毁扔掉,随即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都姐,你知道千荫山和满莺泉是什么地方么?” 都司如放了手里的纸,想了想说:“恩,我听说过。” “那你知道在哪么?” “盈姐,你信天忏教?”都司如反而反问了她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左小吟愣了下,说:“天忏教是什么东西?” “额,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都司如挥挥手让一边坐着的女囚们让了位置,坐到左小吟旁边神秘兮兮的说,“千荫山和满莺泉是天忏教的圣坛所在地啊。你知道,这两个地方一个被称为天忏教的圣山,一个被称为圣泉的。传闻千荫山上千年青树,从不凋黄,故名千荫山。满莺泉在千荫山山顶,因为泉边全部都是不凋的红杏,每年都会密集百鸟,尤以莺多,一到时节,就百莺其鸣,所以才叫满莺泉。” “都姐你知道的好详细啊。”左小吟挺好奇,都司如的确肚子里有那么一点点墨水,可不至于这么书卷气。 “嘿嘿。”都司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瞒盈姐你说,我以前是在千荫山附近的一个小城里人,身边有很多天忏教教众,听多了也就记住了。” “可是我没听说过天忏教啊。”左小吟说道。 “这个。”都司如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有点变,口气也吞吐起来。最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她俩之后,才凑近左小吟耳语:“盈姐你年岁不大,自然是不知道十三年前换朝之时,天忏教被朝廷查封的事情。十三年前,天忏教很得民心,也一直挺得朝廷支持。不过后来换了皇帝老儿,就变了世道。天忏教被皇帝一张破纸定罪成了邪教,教主被逼得自杀在满莺泉里的璇玑台上,大部分主心教众死的死,逃的逃。虽然现在皇帝老子不再去理会天忏教了,但是天忏教也元气大伤,只能小规模活动了。” 听完这番话,左小吟的心思有些微妙的发沉。天忏教? 这事,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这样啊。都姐,你这么了解天忏教,也是教众之一?当年因为这个进来的?”左小吟随口也就问了句。 “啊,呵呵不是,我不信那玩意。我怎么进来的?没啥,我没进来前是个寡妇。喜欢上俺们那地方的一个卖货郎,一来二去就跟人家过了。结果后来被以前那个死鬼老公家的婆婆给知道了,一下撞死在了我家门口。她闺女就把我一纸诉状给告了,说我理,违纲常。”都司如口气平平淡淡的,闲话家常的模样。 左小吟没想到都司如竟是有这般遭遇,说:“都姐,那你现在那个丈夫都不管你?我也没见人来看过你啊?”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就后悔了。 都司如怔在那,瘦长的脸上带着一丝左小吟熟悉的苦痛。她很快就别开视线,把鞋踢掉,坐到床上笑笑说:“他啊,娶了我那死鬼老公的妹妹。” “”左小吟怔了。 “其实吧,也想明白了,男男女女,一来二去,不就那回事。为钱为利为色。我一寡妇,年老色衰,凭了什么让人一好男人苗子砸我手里不是?我和那死鬼老公当年的屠户铺面,被那卖货郎卷了,钱吧,也扔他身上了。后来自己在这里头呆久了,自个竟也就慢慢想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又哪有这般好的事。他瞅上的是我的钱,我那小姑子,早就和他相好了。就不知那小姑子咋个就那狠的心,那可是她亲老娘,就这么被她逼死了。为了钱,为了色,值么?”都司如摆了摆手,倒是豁达。 “都姐,原来你这么”左小吟表情有些动容。 “哈哈,盈姐你没必要觉得我可怜。我跟你说,进这里头的人,都是苦命人。比我苦的,多了去了。” “你不恨么?” “恨?恨啥?恨我那狠心的小姑子?恨我那狼心狗肺的情郎?开始我挺恨的,我不瞒你说盈姐,我开始的时候天天夜里做梦都想把这俩人给拆把拆吧煮了炖了吃了。可是后来呢,后来每天过得痛不堪言啊,每天在这里遭罪不说,心里头还得给自己继续遭罪,我这不是把自己的心窝子都给锁到这大牢里头了?盈姐,咱不能这么傻,傻啥啊,别人害咱,我们自己不能害自己吧?他们可以把我丢监狱里,我总不能还把自己的魂也拷起来吧?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没什么是不对的。”都司如掏心掏肺的说了,是真正的无心之言。 可对左小吟来说,这却如同一盆水,泼上了她被仇恨日夜煎熬的心。 昨夜初经人事的痛和恨,以往图尽半生的简止言这三个血泪大字,在都司如一袭话里,变得分外幼稚可笑。 恨啊。 很恨。 恨得都差点失去了理智。 她这般急于求成,是为了心里燃烧的恨。她已经被那禽兽关进了地狱,现在,她自己正把自己连魂带魄也尽数扔到地狱里去。 她好傻。 这般的恨,不是她可以急于冲动的一切理由。 左小吟这些日子越来越焦躁的心情,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停在急于报仇的痛恨里挣扎的头脑,也渐渐放松了很多。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想起昨天夜里那场欢爱,忽然想通了。 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没有什么是不对的。 南狼夜里回来的很晚,大部分女囚都已经休息了。 除了正在静心练功的左小吟。 他看了正盘腿靠墙坐着的女子,背过身子转身朝着大通铺的另一端走去。 刚走没两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一回头,左小吟正半笑着抬眼望他,心情似乎是鲜少的好。 “呐,南狼你回来了?你过来,我跟你说事儿。” 看着左小吟很少露出的单纯欢快笑容,南狼莫名地觉得很扎眼。他本就沉暗的眼愈发地发黑,僵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回过身坐在了左小吟旁边却是刻意离了很远。 左小吟估计是心情太好,根本没看出来南狼的不对头。只是兴冲冲地说:“我啊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呐” 因为你昨天?南狼脱口欲出这句话,心里跟长了毛刺一样滋疼滋疼。但是张了张嘴,看着左小吟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我刚刚发现,我的霖露术能运气了!再不会卡到左胸这里了!不信你看!”左小吟很开心,还没等南狼反应过来呢,就一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说,“你感觉一下!” “”南狼愣了半天,手没动。 左小吟一边运气一边催促:“你快点啊!让你感觉一下你师姐的强大!哈哈。” 南狼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上青涩的棱角,阴沉而模糊。 他轻轻动了,手下使力,能感觉到左小吟体内澎湃的内力正欢快的运转着,周而复始。可他并却更多地,感觉到手里温软异常的触感,一下一下柔和轻灵的心跳,象是一段青楼小调,欲隐欲遮。 而可微侧眼,却见她颈上未褪的红痕。 那般鲜艳。 心口忽然抽疼,象是闷锤打上。 算什么?这算什么?昨夜这般佼好的身体,却在别人怀里辗转承欢。 南狼抽回手,看着左小吟不解而无辜的眼神,竟猜测她满眼的眼神。 都是一个人而已。 可是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变呢?在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的时候,怎么那个人,就变得不认识了呢? 就象师兄。 这般的人,他已受够。 南转过头卷了被子走下去,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恩,恭喜师姐。” 那夜,他睡在冰凉的地上,心却比地还凉。 南狼的刻意疏远,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左小吟察觉到,去问,却只得到南狼更加疏远的表现。 师傅老妖倒是来过两次,每次看着她,都欲言又止。 她依旧迷茫不知。 直到隔了不久,鬼刺再次提出要摹鸳鸯谱。 左小吟持续好久,包括去喝药的时候,都是一狱卒领着,都没见过鬼刺。 再次见到鬼刺的时候,仍是夜半时分。 那狱卒领了左小吟进到鬼刺家,一改前几日领她去偏房喝药,直接带着她来到了鬼刺卧房的门前。 左小吟一看这情景,了然于此,谢了那狱卒,推了门就自己走了进去。 不巧的是,却刚好撞见了正在宽衣的鬼刺。 他侧背着她,腰带褪开,外袍宽松于肩半,长长的白色里衣斜着滑在臂上一半,露出小半个背。 结实修长的曲线,有些苍白的肤色,倒叫人觉得分外养眼。 左小吟没有动,但不代表鬼刺不会感觉到。 “再偷看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眼睛挖出来。”鬼刺冷冷地一声,倒不象是玩笑。 他转过头,衣衫半解,前胸倾露。 灯烛煌煌,衬得他肌理更显细腻柔和。紧致而修地线条,隐隐含着一股欲发薄冷地野性。似豹一样在匍匐压抑,随时都准备进攻一般。 这般景色,更加超出了左小吟的想象。 不出意料地看见鬼刺那万年冰山的脸上更加阴沉,左小吟不低头也不闪躲,落落大方地看着他,笑:“恩。” 鬼刺正合衣束带呢,一听这话,表情更冷了。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了么。” “可我没偷看,我光明正大的进来的,光明正大的看到的。”左小吟眉眼含笑,倒是一点不介意鬼刺的脸色更黑。 “”鬼刺似乎并不愿意和她多计较,看了她一眼说,“你心情似乎很好。” “恩。” “怎么。” “没啊,就是这几天心情都很好。于是,我来喝药了。” 鬼刺看着左小吟坐在椅上,表情温和柔婉,先前不管用任何表情压抑伪装的愤怒和恨意,现在竟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她见他不语,微偏了头,仰脸看他。杏眼圆圆,晶亮晶亮,眼上那道血疤也柔和了很多很多。微笑的时候,嘴角有小小的酒窝。 隐隐约约,他眼前一恍,好象看到了当年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惊愕的少女。 “别走。” 他忽然无知无觉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话一出口,他自己僵了,左小吟也愣了。 “什么?” 回过神来,鬼刺别开头把脱下的外袍挂在木架上,淡漠地说:“今天你留在这里吧。” “鸳鸯谱?” “恩。” “” 她留了下来,如他所愿。 象上次一般。 依旧是蒙着眼,锁着手。他推门出去,过一会,进来一个人。 看着床上那温腻如脂的身体,他想,还是会为他留下的。 他没有想也不愿意去想,这个女子,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个人才留下。 她肯留下。 这就够了。 尽夜沉沦。 他半生追逐的女人,到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他半生渴求的希望,到现在,还只是一条绝望的路。 左小吟次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的时候,正是大家去监场上工的时候。可一进去,迎面,却撞上了南狼。 看到南狼的时候,她还愣了下,问了句:“你没去上工?” 南狼没有理她这个问题,而是直勾勾看着她反问:“你昨天夜里为什么不回来。” “”左小吟无话可答,干脆选择不理,扭过头就要走。 可南狼却一步上前,紧握住了她的手,死死扣住按在了墙上:“你昨天夜里为什么不回来。”他咄咄逼人,低眼看她,一向清澈的眸子里现在压抑着危险的旋涡。 被他压在墙上,左小吟无法动弹也就不在挣扎,转过视线不去看他:“我说过了不关你事。” 他低低一声冷笑,从未有过的冷森森的气息,好似从南狼喉咙里被某种危险的情绪所挤压出来一般。“那我换个问题,你身上的这些痕迹,是谁弄的?” “你干什么!!”左小吟气极,忍不住挣扎,却被南狼再次按住,指着她身上那些红紫的痕迹,用手摩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便宜师傅舍,懵懂少年难。 他低着头把她的发撩开,唇暧昧地擦过她的耳:“盈姐,不如你告诉我,你跟谁上床了?” 温热的吐息,不齿调笑的口吻,一切的一切都让左小吟这段时间所有的好心情以及忍耐再次决堤。 “放开。”左小吟垂下头,声音平静。 “盈姐,看样子那人不是很疼你啊,下手挺狠的。是鬼刺么?恩?还是你那个简止言呢?一直冰清玉洁的盈姐,怎也肯干这勾当了?真要这么想男人,你身边每日每夜陪着你的,不还有一个男人么?至于你还这么费心地每夜里偷偷” 他话没说完,一个闷哼就捂着肚子半跪了下去。 左小吟怔在那里,面色惨白地抬着手不知所措。 她只是听不下去了。 并没有想到,被愤怒和羞辱冲昏头脑之后,一掌就推了出去。 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霖露术已经能熟练掌握,内力更是突飞猛进。 南狼踉跄地站起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留的血。长长的刘海偏在一边,露出清秀而纯净的脸。眸清似水,起了层层的雾。唇角挂着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咳咳师姐好内力,好手段。”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那么说我我”她回过神来,慌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还是青涩的少年,脸上的笑,嘲讽间,却是受伤的悲怆光景。他看着她衣衫凌乱间,暧昧的吻痕,激情的欢爱痕迹,还有她若无其事反问他的表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因为他吗的我喜欢你啊!!!” 这话几是嘶吼出来。 很清,很亮的声音。 左小吟曾经猜测过南狼以前呆在戏班的模样,桂花粉面香染鬓,敛荷琚,甩水袖,一颦一笑,皆是无端清致惹人怜。会哼着清丽的曲,字字圆润地吐着珠词,一声一线,都是那般无妆无饰的曼妙。 他有张很漂亮的脸,也有个很漂亮的嗓子。 只是那样曾为戏子现为囚的少年,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地朝自己喊:“我他吗的喜欢你啊!!” 喜欢你。 这般甜言蜜语,已经恍若隔世。 一瞬间和这个少年初遇到如今的一切,忽然变的清晰可数起来。而许多无法解释的行为,也变得清晰和了然。 左小吟怔了很久,看着南狼,却说不出话。 曾经的她,也如南狼般心思。 她跟在那人后面,朝他大喊:“简止言,我喜欢你!!” 那时,那人回头朝他笑,说:“小笨蛋,我也喜欢你啊。” 一己相思,到两情相悦。 这般美好似梦的过渡,最后 “笨蛋。”左小吟走到南狼身边,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 “” “我们还在这里。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换。这种感情,不适合在这个地方生存。“左小吟声音很轻,她明白他的抗拒,并没有察觉自己话语间隐含着的另一层意思。 “这样啊。“南狼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萧瑟,他笑着说,“在你眼里,原来真的只有利益这种东西。只有能给你带来好处的东西才有存在价值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左小吟仓皇解释。 可南狼却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眼也不眨地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左小吟愣了。 “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你不信我。只要你愿,只要我能。”他目光安宁,象是午后层层铺垫的阳光,让人迷眩。 她知晓这般情感的执着,如看到当初自己一样的怜悯和温暖。 一直冰冷的心,有那么一点点被阳光照到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点,却足够让她觉得,值得终是值得。 而不值,永远都是不值。 “南狼,我的确可以一直利用你。我能用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光明正大的利用你,但是我是绝对不可能用你喜欢我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感情,你该留给外面那些美丽纯洁的姑娘。而我不配,也不能。”左小吟忽然伸出手抱了下南狼,随即弯着眼,温和的笑。 她是在为他好么? 南狼看着那个笑容,心里有些紧。 “左盈。我喜欢你,全天下,只有你能配的上我。”他坚定地看着她,倒是更加凸现出他一直以来的固执。 “你哎,这样的心意,现在为真,日后呢?还是一样么?”左小吟开始无奈了。 她心里决定,先随便敷衍两句,等到渐渐用行动来告诉他,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就好了。 然而,南狼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哄,而事情也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只见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银针,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左小吟一下愣住,当看到血不住地滴下,她才一声惊叫慌忙去拉他。 可是南狼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固执地扶着她的脸抱着她说:“你你听好了我,我我是前朝皇”他的脸苍白如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豆大的汗不住地滑下。好似每说完一个字,就要用尽全部力气一般。 “皇子啊狄昴” 说完这句话,他颤抖地拔出了银针,然后一下倒在了左小吟怀里。他抬眼看着她担心的表情,虚弱地笑着伸出手摸着她的脸说:“白痴女人看你还是舍不得我的你看到我的真心了么看到了么?” 左小吟又气又急,拉开他衣服想给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南狼还是晕了过去。 六神无主,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左小吟想起来了老妖。 她赶忙用以前老妖告诉她的方法联系上了老妖,很快,老妖就赶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老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拉开南狼的衣服,给他胸口上倒了一点黄药粉,然后用那根百辟针再次扎入伤口。不过这次,伤口的血止住了,南狼的情况也渐渐平稳了。 直到这时,老妖才开口说:“盈儿,你知道了对么。” “恩。”左小吟心里很复杂。 老妖又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甚是苦恼。“还好你入我师门,不然,我还得灭口。” “”左小吟没理会他这句话,问道,“师傅,他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啊,小时候被下了一种毒咒。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旦说出,必被咒杀。唯一能说的方法,就是用我为他寻得百辟针,刺入大穴,辟开毒咒。但是同时,心脉也会相应地阻断,造成非常大的痛苦。你说他这是哎。” “是我的错。”左小吟干脆的承认。 老妖摆了摆手,给南狼擦了擦冷汗说:“昴儿自小就固执,认准的事雷打不动。他认定是你,那是绝计不改的。是我这个当师傅的不好,惯出的毛病。“ “”左小吟没有说话,侧过脸静静的看着南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象猜透了左小吟的心思一般,老妖转过脸看着她,声音是少有的严肃冷静:“盈儿。我知你现在没这个心思,可是昴儿他对你是用了真心真意的。你可以不理会他,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他越陷越深,更不能伤他。我可能要求不了你现在昴儿的身份你已然知道,就不说其他,单纯冲着这点,你们两个也不能走到一起。如果以后昴儿对你用情太深,以至于影响到我们日后的计划,我只能” “只能杀了我?”左小吟了然笑笑。 “杀你到不至于,但是让昴儿忘掉你的办法有很多,相信为师,你不想试一试的。“老妖拿了一条帕子擦了擦手,白色素带裹缠着眼,看不清视线,但左小吟却能感觉到那里面蕴着怎样一种冷酷的杀气。 这就是便宜师傅的坏处么?哎,师姐和师弟根本没法比啊。 她叹了口气,分外觉得前路艰难。 “恩,只要我能逃出这鬼地方,随你愿意怎么做啊师傅。”左小吟笑意嫣然,好似根本不觉老妖这话是完全把她给扣死了。 本和她无关,却需要她来负责这一切。 本就该如此,老妖一说个透彻,她反而对南狼的那点愧疚通透了很多,也轻松了很多。 至于怎么拒绝南狼,还不能伤着他,还不能让他越陷越深这才是难题。 “对了,盈儿。“临走的时候,老妖忽然想起了什么。”为你好,离那个鬼刺远点。他一直都很恨左家的人,最恨的,估计就是和她有婚约的你了。哎,当初,是你跟他说你喜欢他,你说你还记得他的,他就信你了,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去娶你,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梦。结果你嫁给了别人。鬼刺那人,很喜欢钻牛角尖。他心思细,想得也多。你这般对他,他面上无碍,实际上心里怎么痛怎么恨,是你无法承受的。现在,你哎,你是想再次利用鬼刺么?你们之间,是段孽缘,听为师的劝,断了吧。利用什么,也别利用感情。“ 左小吟回过神来,老妖已经不见了。 她苦笑,鬼刺和左盈间有着怎样的孽缘,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恨左盈,却知道她是左小吟。 这样的纠葛,她本就不想掺和,又何必他人来劝。 她此时自以为自己已是明悟一切,却并不知道,她所自以为的一切,就是她日后再次痛苦的源泉。 南狼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四下寻左小吟。不过刚一坐起,就被人温柔地按住。 “别动,你休息会吧。“ 她正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细心地拿着软巾给他擦脸。 一边的都司如笑着说:“南狼妹妹,你这中了风寒,可是盈姐一直守着你。你可得好好谢盈姐。” “”南狼惊喜地转过头,看到左小吟起先抗拒的表情分外地柔和而温暖。“你?” “恩,你好好休息吧。不急。“左小吟表情很淡然。 南狼看了都司如一眼,都司如很知趣的甩甩手把一旁的女囚们都拉到了另一边,留给她们两个一个空间。 “左盈。“他迫不及待地转过眼看她,眼波潋滟,黛色描艳的眉,似春色山水。 左小吟推开他过分贴近地身子,对他脑袋一个爆栗:“别没大没小。而且,以后再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弄死你,听懂了?” “恩!“南狼不象以前狠狠的反怒回去,而是极其乖巧的露着小虎牙乖巧一笑,象极了邻家少年。“呐呐,你是不是答应我了?”见左小吟帮他穿着外衣,他打蛇棍迎上,耍赖一样腻着她。 “我答应你可以。“左小吟很是淡定。 南狼欣喜若狂,可左小吟下半句又来了:“但是不是现在。” “什么?” “第一,你太小了,好歹要等到能成家立业了。第二,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和你师傅要有重要的计划完成,我需要逃出这里,等这一切都实现了,我会好好的陪着你。”左小吟说完了,耐心地等着南狼的反应。 南狼心里足够掂量,亦该知晓她的分量。 这般算来,左小吟的提议比自己冲动下来不计后果的告白好了太多。 “可以,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件事。“南狼点了点头,凑近她。 左小吟愣了下,说:“你说。” “在我娶你之前,不许别的任何我说得是任何,哪怕是你爹都不行,任何男人碰你。“他呲着一口白亮的牙,小虎牙闪着光,斜眯着眼盯着她看,明明是副乖巧的表情,却是霸道的让左小吟想揍他。 左小吟于是果断地揍了他。 然后转眼侧眉:“恩。” 她不得不瞒他。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哪怕是为了他,也还是不能说。 她心思兀自沉重,下巴却冷不防地被人抬起,然后整个人身子一轻,就被人扣在了墙角。惊讶抬眼,却看到南狼半垂着眼温情拳拳的视线。 她呆了呆,南狼把她压倒墙角,这般角度,别的女囚是断然不会注意到的。 但是她却本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反抗,胳膊就被人扣住,然后唇上一热,那少年清涩的吻,似风一样颤颤落下。 “你个笨蛋。” 逆谋天忏教,下饵等蛛食。 当他的唇掠开的瞬间,左小吟几是条件反射一般手就甩了上去。 半路被人扣紧,反按住,听见南狼在耳边痞笑:“喂,好歹让我提前收点利息才对吧。” 左小吟哑然,默声垂头,不语。 南狼见她表情失然,不自觉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象她平日里哄他一般。“喂,笨蛋女人,开心点又不会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好么,我还在呢。” 左小吟点了点头,推开他,朝他笑,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真挚。 她想,若这个少年倘有一天明白,在她身边,本就是一种错误之时,会有怎样一种表情。 之于她,南狼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废子当她有朝一日,把南狼的身份吐露给鬼刺那一瞬间:南狼和她,就已经站在了鸿沟的两岸,再也不见。 真的可以如他自己所言那般无畏么?真的会有那么大的觉悟甘心为她所利用么? 太傻,也太可笑。 就象一年前的自己。 少时情怀不过都是梦,总有一天,是会醒的。 就是这般心思的盘算着,南狼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步入了怎样一种绝路。他依旧和左小吟每日里打打闹闹,自以为快活地自欺欺人。 而左小吟每日白天应付于他,夜晚偶尔去找鬼刺继续摹绘鸳鸯谱,却是刻意欺瞒着南狼。唯一似乎看出点什么名堂的老妖,不但没有阻止过左小吟,反而是每次半推半就地替她遮掩。 在无形中,左小吟就把老妖这个她看不穿的人,放在了绝对不能信任的这一端。 这般相安无事了数月,转眼,就入了冬。 那天,左小吟记得很清楚,是这年岁里第一场雪。 那场雪,很大也很早。 她那时正走在去鬼刺那里的路上,半路里,雪就起了。 起初不大,一两片打在脸上,薄薄一层凉意。鬼刺不知道在干吗,房门一直紧锁,左小吟无奈之下只能干等。单薄的囚衣掩不去刚下雪的阴意,她裹紧了衣缩着头,拖着沉重的枷锁在后院里小步的跺脚屈寒。 吱呀一声,门开了。 左小吟以为是鬼刺,一抬头名字还没喊出来,就生生地堵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逆谋天忏教,下饵等蛛食。 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地抬头盯着自门内站着的那人。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这时她会在这里,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不过淡许,他微侧了头,手里的纸伞轻轻挥了一下,啪一下撑开伞。 是柄素绘的上好铅帛伞,上面繁复精细的刺绣,是当年那柄破旧纸伞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 左小吟朝后避了一避退让出路来,不理,亦不再看。 奚沙地脚步声,轻轻缓缓。停在面前,若此时止住的雪落般,安静地顿住。 “雪要大了,你莫要冻着。” 轻柔舒和的语调,早年熟知的味道。他关切浓浓,仿看不见她脸上麻木的不屑。 左小吟握紧了拳,没有抬头却很礼貌地退身笑语:“您慢走。” 不回不理,她那副模样,让简止言好象比听到再美的恭维也要受用。 他一手搭在她肩膀,一手拉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抗拒强行把伞塞在她的手里。既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夜夜春色不及朝暮,总要顾得身体才好。” 和缓言语,并无一丝轻佻意味,却轻易的抓住了左小吟最怕碰触的羞辱。她果不其然地愤怒抬头,狠狠盯着简止言无谓淡漠的笑容,满腔的恨和怒,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在简止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她好似看到了自己被人侵犯的一幕又一幕。她不能输,不能输,却被这个人抓了最痛的地方。 “夜夜春色也好,不及朝暮也好,总不碍着大人什么事。我总归是自己心甘情愿。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道大人夜夜春色的时候,枕边人可否也都是象我这般心甘情愿呢,还是在枕头下藏了把刀子呢?大人,您可得小心为好。” “大人既知贱妾夜夜春色,亦知这其中滋味。我总归是心肝情愿,不及朝暮也好,世人眼里不贞不忠也好,总比昨日年少,稀里糊涂送给了什么豺狼虎豹。“左小吟心火之下,嘴里就藏不住话了。 然,在看着简止言笑容更深之时,她忽地话锋一变,眉眼轻柔流转,褪去了刚才的愤怒,藏了起初的恨,变得春意哝哝娇情温软。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夜夜春色之时,枕边人可如我现在对那人一样心甘情愿呢,还是在枕头下藏了把刀子?” 她三分娇七分恨地软语问他,仰着脸一副不解地天然纯真,似一只藏着尾巴的毒蝎,那般美丽。 宛如被蛊惑了一样,简止言目光怔然,垂着眼看着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却不得不停在了半空。 因为那个已经蜕去纯真的少女,被人一把拉离他的身侧,一个趔趄倒在了别人怀里。 他恍过神来,虚握了手慢慢收回。看着鬼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冷冷盯着他,简止言的目光黑沉了许多。 “鬼刺大人,既然事已谋定,在下就先回去等您的消息了。” 他转过头离开,并没有再多看左小吟一眼。 可左小吟愣了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伞,挣开鬼刺追到简止言面前,将伞扔给了他。“你的东西,别脏了这里。” 简止言没有接,由着那上好的铅帛伞掉在地上。既而朝她温柔笑了笑:“我用不着它了。你知道对我来说,没用的东西我一向不会去要的。” 左小吟心里一抽。 站在那里,看着他走出鬼刺的门。 雪越下越大,渐遮住了那竹色帛伞角下,娟秀的小字:左盈。 她肩上一暖,却是鬼刺把外衣批在了她的肩上。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疲惫。 于是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简止言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是为了鸳鸯谱来的么。” “不只是为了这个。”鬼刺转过身朝房间内走去。 左小吟跟上,恢复了常态:“哦?” 鬼刺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等到她进了门把门关上,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知道天忏教么。” 左小吟极其干脆的摇了摇头。有时候,一句简单的不知道就意味着可以知道更多。 “一个民间教众组织。知道九阁吧?” 九阁?左小吟自然知道。那是和赣国朝廷平起平坐的组织。在赣国,朝廷和九阁,一明一暗,是赣国两大权力支柱。 但是,她象所有普通人一样,对九阁的认识,只有这么一点点罢了。 “知道一点。” “在朝变之前,九阁魁首,就是天忏教教主。”鬼刺波澜不惊地说出这般事情,早料左小吟一副震惊的表情。 “”左小吟半天缓过神来,问道,“那天忏教现在呢?” 鬼刺走到一边的木盆那,坐下拨弄了两下木炭。星星点点的火,劈啪燃着木头着了起来。倒映在他明灿如墨的眼瞳里,迷离流连。 “天忏教当年有如国教,昌极一时。其后逢朝变,九阁十大长老死的死,逃得逃,魁首自尽于璇玑台。至此后,就被列为邪教禁封,崩倒如洪。重组后的九阁,现已看不到任何天忏教的痕迹,基本已完全是朝廷的第二只手罢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天忏教余孽又暗中活跃了许多。简止言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个。”他抬头看了左小吟一眼,“天忏教在策划谋反。” “”听到这个消息,左小吟惊愕的脸色直接白了一白。 她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摸着了门把,才说:“鬼刺大人,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想的没错,这消息乃朝廷绝密。若无由知者,必死。”他把左小吟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低下头拨弄着炭火,依旧冷冷淡淡。 “鬼刺大人,您有话就不妨直说好了。”她苦笑着退回原地。 “恩,我告诉你是因为想让你知道,根据简止言所言以及我所查到的,在这大狴司内,就有天忏教谋划造反之主谋。” “”左小吟彻底放弃了。很好,如果刚才知道那个消息还有那么一点点活路的话。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基本没啥念头了,要么乖乖接受鬼刺的命令,要么伸直了脖子等死吧。 她颓丧地垂了头:“好吧,鬼刺大人,您是想让我去帮您查这人是谁么?” “是,也不是。”鬼刺很平静。 左小吟心里更没底了。“您还是给我个痛快了,直说吧。” “我心里已经有底那些人是谁了,我只要求你帮我找到他们谋反的证据。”鬼刺坐直了身子,双手合住搭于腿上,毋定而轻松。 “我要是做不到。”左小吟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抱着一丝希望问问退路如何。 鬼刺没有回答他,半眯着的眼睛里危险的视线就已然给了左小吟明确的答案。 “您告诉我是谁吧。” “这几个人,你都认识。一个,是乔楚。一个,是南狼。还有,都司如。最后一个,柳刍。” 左小吟听完这几个名字,心里头这乱麻就更扯不清楚了。 乔楚?他说句实话,左小吟一直看不透他,也打心眼里防备着这个看似轻佻的妖艳男人。本能的感觉,他是什么主谋倒也不希奇。 南狼么如果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是前朝皇子,估计她现在多半不会相信吧。 都司如?这个瘦瘦高高的女人么左小吟心里多少倒是不怎么惊讶。毕竟上次她说的那般圆满,话里头却多少对天忏教有种熟之有熟的感觉。 而柳刍?这个从何说起?她不是鬼刺手下得力的打手么?怎么鬼刺连她也怀疑? 似乎看穿了左小吟所想,鬼刺冷漠地说道:“疑惑么?所以,我才要你去查证据。如果我和简止言没有猜错,他们第一步计划是策划狴司事变。” “”计划? 左小吟第一反应就是逃狱。 随即,她却忽然想起了老妖来。 这到底是 “想起什么了?” “不,没有。”左小吟慌忙掩饰。 “哦。不过如果你想起什么,最好一早就告诉我。你要知道,现在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报仇机会。” “什么意思?” “简止言之所以这么上心于天忏教叛乱一事,目的无非是通过这件事情控制到吏律刑制上来。他打着和我合作的幌子,无非就是想监视利用我罢了。不过于我,也一样。如果他先一步控制了这件事,定回污陷我为天忏教同流合污之辈。陛下龙心大悦于简止言之功,怒我叛敌祸朝之事,多半会把我手里控制的司政吏律之大权交于他之手。而若我抢于他之前彻查此事,简止言就休想再碰这司政吏律一下,不仅如此,我亦察觉简止言背地里和天忏教有着怎样一种来往。如果我查于此,顺藤摸瓜,他简止言就可以跪候于午门之外了!” 鬼刺的话,说到后半句有种让左小吟隐隐感到颤抖的愤怒和恨意。 如此鲜明而强烈的感情,是左小吟印象里的鬼刺万然不会有的。而这样,倒让她莫名想起这些时日里每夜纠缠于床上的,那人愤怒嘶哑的低吼和怒诉。 “你没事吧。”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鬼刺怔了下,垂了头看看自己握成拳发白的骨节,摇摇头,已然恢复平静。 “对了,南狼的身份。” “他没有告诉我。”左小吟依旧没有说。 “那就一起查吧。”鬼刺站起身来,从书架里面拿出一张帛纸递给她面前。“这是鸳鸯谱,已经差不多了。” “恩。”左小吟点点头,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鬼刺接下来的话却并没让她轻松:“你这些日子继续来吧,把鸳鸯谱在确定无误之后再说吧。” “” 鬼刺给了左小吟一个期限。 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后,恰好也就是过年了。 左小吟掰着手指头算着这帐,觉得她基本可以把过年这件事情无视了。 等到夜晚推门离开的时候,雪,已铺了一地。 她看着脚下深浅的脚印,有些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却看见斜靠在门边,一道素淡的修长身影,一闪而过的仓皇。 一直沉沦于一场悲冷的梦魇。 自陷于这般境地之后,她几乎是每日都梦魇缠身。却已然习惯,超脱地冷眼旁观。 然而不曾知晓,自己会在梦里看到,简止言被人一剑刺穿的样子。 他还是年少模样,素衣青颜。 眉目清秀,瞳底清澈。鸦色的阳光在雪中变得模糊,他站在她面前,张着双手,似要保护她。 他回过头,一线刺眼地红顺着嘴角流下。 白净的衣背,血如墨色晕染。 他虚弱的朝她笑,:“小吟,你看到了么?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能清楚听见自己歇斯底里地哭喊。 心里面痛地快要死掉,不停地有个声音在咆哮:止言说的对,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雪忽然更大了。 片片鸽羽,白得可怕。 纯净的背景,却有一片突兀的重铜色,果决地呼啸而过。 铜剑,血光。一片流光交渡,如同天边烧到尽头地晚霞,撕裂着,悲诉着。 她一声撕心地痛叫,却始终看不见那人的脸。 在简止言倒下的时候,她听见那人冷冷地声音,比这冰天雪地还让她冷彻心扉。 “你要好好记着,我恨你。” 不要!!!!!! 左小吟惊呼着坐起,大口喘息着,手紧紧地抓住胸口,还未从那梦魇中走出,心口依旧在撕裂的惊痛着。 一旁的都司如被吓到,赶忙上来按住左小吟的肩膀说:“盈姐,盈姐?你没事吧?” 她恍惚着转过头看着都司如好久,才大梦初醒。 “没事。” 左小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自己说的那般轻松的没事。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出来。 反而是越来越频繁的做些奇怪的梦,梦到很多熟悉陌生交织的情景。 已经不能再等了。 这莫大的大狴司内,层层绕绕的是团蛛,敌不动,自蛛不动。她既不愿做强行挣扎的食物,又不愿坐已待毙的,就要先做点什么。 只要,把别人送到那蜘蛛嘴里,总好得过,自己先一步去死。 酝酿着,蓄积着。 暗地里的大狴司,正不断如左小吟所想,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散播着一个半真半假的谣言:有人可以逃狱,而且,是天忏教在策划逃狱。 虽然透露有人要逃狱的信息着实不是左小吟上策所愿,但是也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丢车保帅之举。 但凡背地里捣鬼的人,最怕的事情就是把事情暴光于世。 越怕,越保密严谨。 越保密严谨,越忌讳泄密。 越忌讳泄密,越痛恨叛徒。 所以,左小吟把天忏教教徒也给搬了出来。 真真假假,最后怒的坐不住的总都是真的。 她把谣言散出去了,自己就好好的呆在暗处看热闹了。 谣言越传越大。 最后后知后觉的被南狼气愤地传到左小吟耳朵里变成了这样:“有天忏教的数万教徒,计划劫狱。” 左小吟当时一口水喷出来老远,差点没呛倒惊讶地问南狼:“你听谁说的?天忏教是什么东西?” 南狼当时愣了一下,好久才反应过来左小吟其实不知天忏教为什么东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也就懒得再防备说:“就是当年国教啊,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这算什么啊?什么叫劫狱?数万教徒?他们脑子进水了么?天忏教怎么可能有这么白痴的想法啊!!” 左小吟闷着头喝水,不吭声,等南狼愤怒完了才慢悠悠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劫狱?” “天忏教有大人物被关在了这里,所以他们要来救。”南狼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左小吟笑笑看他:“你这么激动干吗?天忏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爱怎么劫让他们怎么劫被。” 南狼被左小吟噎着,想也没想就冲左小吟嚎了一句:“靠,我是天忏” 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都司如忽然一把把南狼给撞到了一边。她回过头一看,南狼正摸着脑袋喊疼呢,赶忙讪笑地朝南狼赔礼道歉:“南狼姐,抱歉啊,我正搬东西呢没瞅见你。” “没事没事算了。”南狼揉了揉脑袋,一头扎被子里嘀咕道,“我困了,烦死了,睡觉了。” 左小吟似笑非笑地看了都司如一眼,半天说道:“都姐,你对天忏教了解挺多的,这事,难道是你干的?“ “怎么可能啊,盈姐别拿我开玩笑了。再说了,乔楚哥那里不是已经说了,再敢散布这谣言的是会掉的。“都司如嘿嘿一笑,搬着东西就走。 左小吟没有继续追问,转过头拍了拍南狼的脑袋问:“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见见乔楚被。 “你见他干吗啊?” “商量大事。” “什么大事?” “入伙啊。”左小吟笑咪咪地看着南狼,直把南狼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施计陷内奸,一石击二鸟。 事情的确谈得是挺顺利,但是乔楚的态度却是让左小吟多少有几分忌惮的。 他话是好颜好色的说,表情亦是真真切切的诚恳。顾盼微笑间,魅色妖行,总是由着左小吟的意一般一步步的说,做。 “丫头,天忏教谋反与否其实与我并无多大关碍。但是与你,却是有很大的关咎不是?”在听她一句句阐述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之时,乔楚忽然凉凉接口。他的笑好象用丝线穿起来一般,在阳光下珠珠粒粒地莹润,天人之姿。 左小吟顿住,表情不见碍,彬有礼数:“楚哥不妨指点一二。” “这满世风雨皆传天忏教要逃狱,可是之于我看来,最想要逃狱的妹妹,你心里有这个数吧?”乔楚敲了敲桌面,角度刁钻直指左小吟的软肋。 “楚哥,您说错了。我不仅仅对自己有数,而且还对天忏教的事情有点数。”左小吟不慌不忙,神情自若。 “比如?” “这天忏教教众,分辨起来不难。面前楚哥您算一个,南狼算一个,女囚都司如一个,最后一个女囚卒长柳刍。” 话音刚落,最吃惊地是南狼。 他惊愕地张大了嘴,看了左小吟好久才惊道:“你为什么!” 乔楚一抬手,虽阻了南狼后半句,但仍忍不住揉了眉心说:“哎,南狼你算了,妹子,你猜得没错。” 左小吟只笑得清和,并不多言。 乔楚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好吧,妹子,你不妨说说,你想怎么样吧。” 左小吟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很好,门被她打开了。可惜的是现在身边没一个能替自己左证的人,不然光刚才那些对话就足以证明乔楚的身份。但是就算是有人证,左小吟亦不是她的真心所求。 她真心想要的,怎么可能是成为认鬼刺摆弄的一件工具? “我说的很清楚,我交给你们内奸,你们让我入伙。” “哦?” “南狼以前也跟我说过,你们一直在计划逃狱不是么?但是每每我问及此,她都会避开这个问题。我不是傻子,当然不该问的也不会多问,毕竟我没有等价的筹码给你们换这办法不是?我不管你们天忏教有任何计划,亦不问你们有任何手段,我只管我能不能分了一杯羹。我要逃,很简单。而我的筹码是,帮你们找到内奸。”左小吟不动声色地一步步放着线。 乔楚没有多大反应,南狼表情少许有些尴尬。 “楚哥,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妹子,不说其他。就冲着你是我认的妹妹,我也会帮你一把。筹码倒是次要,不是么?”乔楚弯着眉目,倒是干脆地应了。 左小吟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不知道你要怎么找出这内奸呢?”乔楚漫不经心地问道。 “内奸一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简单来说,无非就三字:苦肉计。复杂来说,牵扯的人多,事也多,自是怕用人不当,刚巧就让那内奸察觉。”左小吟徐徐说道。 “你说的意思”乔楚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 “楚哥,您不妨想想看,这按道理说是你们天忏教的大秘密,不是核心人员,又怎么能传出这些?您是明白人,知道我意思。”左小吟顿了下,眼神瞟过南狼一眼说,“这内奸,无非就在你们几人当中。” 南狼看到左小吟那眼神,心里一咯噔,脸色立刻难看了很多忍不住咆道:“左盈你怀疑我?!” 左小吟瞥了他一眼,既而看着乔楚说:“内奸不是你,亦不是南狼。只能是都司如和柳刍之间一人,亦或两人都是。” “”乔楚笑笑挥手让炸毛的南狼消停下说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我,亦不是南狼呢?” 左小吟轻垂了眼,目光安宁而沉静:“因你太过精明,因南狼太过愚钝。”而实际上,左小吟却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骛定,是因为她已断定乔楚才是这天忏教之中主事之人。从一开始,她就确定。 而南狼则是左小吟没有继续想下去。 只是从来没把他放在怀疑的位置上。 南狼还正为误会左小吟而愧疚呢,愣了神听了半天才听出这话头什么意思,顿时再次炸毛从左小吟呲牙:“我靠!左盈你居然拐着弯骂我笨?!” 不仅是左小吟无视了他,连乔楚都亦然。他看着左小吟很长一段时间,确定她眼神里没有一丝虚假之后,说:“很好,那你所谓苦肉计要怎么来?” “只需如此。”左小吟在乔楚耳边低低细细地说了几句,就看乔楚魅色倾城的瞳里一片光华惊炽,宛如雨燕掠开晚霞的尾。 临走时,乔楚起身送她和南狼。 看了她很久,还是一声叹气,表情是这监狱里少见的真诚和温暖。 “妹子,你要做到这种地步?” 左小吟朝他弯了弯身子,转过身跟南狼离开。 “从一开始你见我那时起,就该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那女子的话随着她渐远的背影渐渐模糊,只剩乔楚一个人被树影深深所笼罩。 南狼一路追问左小吟究竟是什么计划,可左小吟却始终缄口不言。 她走的这步棋,太险,险到连说都不能说。 就这般平静过了数天。 忽然有一夜,左小吟从鬼刺那回来,刚刚跟着押送她的狱卒走过转巷,被人迎面一闷棍直砸晕过去。 晕过去的时候,左小吟在心里悲愤骂道:说是苦肉计也不能照脑袋上敲啊靠! 不知过了多久,是被人一桶冷水从脑袋上泼下来浇醒的。 打了个哆嗦,左小吟挤着眼睛费力的适应着四周有些刺眼的灯火光芒。看情形,这房子倒象极了封闭式的监房。试着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混身绑得和粽子没什么区别。而嘴里同样被人勒着一条布带,狠狠地压迫着两腮。 “醒了?”头顶上传来人声。 左小吟抬起头,看到几个笼罩在长袍内看不见脸的人正阴森森站在自己面前。俱是弯腰垂首,双手叠握于胸前,姿势颇为古怪。 而领首地这个,则是笼在一系玄色长袍内,同样地看不清脸,长袍边角暗隐繁复边角。 “呜呜。” 左小吟惊讶回头,却见自己身旁还绑了两人,都如同她一样刚刚苏醒。而那两人,一个是都司如,一个,就是柳刍。 她们两人显然也发现了左小吟,却苦于嘴里被勒着布条不能言语。但是左小吟在她们眼睛里发现了同样的惊愕,迷茫。 “好吧,既然三位都醒了,我也不与你们绕些圈子。你们肯定都知道,我和身后这几位就是天忏教的人。柳大人您先别急,我知道您几位都是天忏教的大人物,换做平常我定是不敢动你们。不过呢,今个儿却是有了特殊情况。” 都司如没有再挣扎,看着左小吟的表情充满了震惊。她努力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 一旁的黑袍人得了玄衣人的手势,上来解了都司如的口缚。刚一得轻松,她边大口喘气边怒说:“你们瞎眼了么?!左盈怎么可能是我天忏教教众?什么大人物?!她根本狗屁都不知道!” 左小吟看着都司如恼怒的表情,还朝着她大大笑了一个。难为都司如隐藏那么深,每日里在自己面前装着傻忽忽的愚忠,现在倒是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了? 都司如好象也觉得不太敢面对左小吟,转过脸仰头看着那黑袍人继续说道:“你们是北阙阁的?!谁给你们这么大权力私绑了我们?!” 那玄衣人笑出声来,清冽而干爽。他走到都司如身边,亲自把口缚给她绑好说:“左盈是否是天忏教的人,上面已经给了明确的答案。若都阁主心有疑问,可等出去后亲自问上面的大人们。小的,没那么大权力过问啊。当然,也烦劳请都阁主到时亲自去问上面的人为何我们有这么大权力请得三位罢。“他言罢退到一边坐在了身后属下推出的椅子上,斜倚在椅上说:“我们今日请三位来,不为其他,就为了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扫了三人的表情后,吐出二字:“内奸。” 都司如愣住,一直反应平静的柳刍则是睁大了双眼,而左小吟,依旧平静。 “三位放心,我们自然是不敢上私刑的。不过上面有命,如果三位不配合的话,天忏教北阙阁四位护阁于此,我想你们自是知晓其中利害。” 都司如和柳刍的脸不同程度地白了白。 左小吟无动于衷的同时,心里却是来了兴趣。 北阙阁?护阁?这天忏教,倒是有很多迷么。不过,看这两位的反应,想必这四位黑袍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吧。 “至于怎么配合呢,很简单。”玄衣人招了招手,身后出来三名护阁,分别走到了她们三人面前。 那三人朝她们三个一抱拳,低声说了句:“得罪了。” 还没等左小吟反应过来呢,一巴掌就抽自己脸上了。她头被打得偏过去,耳朵里半天还嗡嗡的,最重要的是半边脸疼的跟火烧似的。 然后噼里啪啦如同骤雨一顿饱抽,直抽的左小吟嘴里开始泛了血沫。终于那人停了下来,把左小吟的口缚给解了开来。 她一阵剧烈的咳嗽,吐了一大口血呸到地上。 那黑袍护阁大声问:“你是内奸么?” 左小吟抬眼,光明磊落地笑:“不是!” 然后再次被绑上,这次是直接被人把椅子给半个仰倒,脚不着地,头却半个悬空着,十分难受。 她不得不大口张嘴喘息,却没想到,一块布巾就盖到了嘴巴和鼻子上。然后凉刺刺的冰水就悬空着倒了下来,浇到了她口鼻上。 本就被悬空的窒息感,再次被冰水给淹没。喉咙里倒灌了水,压着空气在不断回流,好不容易从鼻子里呼吸上的一点点气息,再次被洪流一样的冰冷流水给倒呛回喉咙。又呛,又冷,又憋。更上一层楼的痛苦,让左小吟的意识有些涣散。她本已做好的心理准备,在如此剧烈的窒息面前,有些摇摆。 她本能地开始强烈挣扎起来,眼睛里睁着鲜明地害怕和痛。 那护阁不易察觉的手抖了抖,一把将左小吟给翻转过来,掀开她嘴上的布巾大声在她耳边叫:“你到底是不是内奸?!!” 左小吟大张了着嘴狼狈的喘息,缓慢地摇头。 待那护阁准备再次将左小吟施以水刑的时候,玄衣人却拍了拍手阻了护阁的动作。他笑了笑看向另外两个护阁说:“既然她这么肯定自己不是内奸,还麻烦两位好好问下这两位大人吧。” 于是,都司如和柳刍的脸更加惨白。 不过当两人口缚被解开后,都司如破口大骂说:“我怎么可能是内奸?要是内奸,也只能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左盈!” 柳刍却是镇静得多:“都司如,闭上你那臭嘴!是你就是你,不是你你号有屁用??至于你,我不管你是北阙阁的阁主也好还是什么也好,老娘他吗的不是内奸。不管你给老娘上多少刑,都是一样的答案。来吧。” 事实证明,都司如和柳刍的嘴硬得简直出奇。 都司如虽然在上刑的时候哭得犀利哗啦,但是还是死咬着自己不是内奸。 而柳刍则是面不改色地死抗着还是一句话抗到死。 这下,玄衣人似乎为难了。 在百般无奈下,他把三个人单独分开问话了。 左小吟是第一个被带走的。 然后都司如就和柳刍听到左小吟一声比一声更为惨烈的尖叫,和惨不听闻地痛苦哀号。 这还不算什么,那玄衣人一边听着左小吟的惨叫,一边笑意浓浓地跟她们挨个解释左小吟现在在受什么刑,并美名其曰:“我这人怕血,所以就把她单独先送过去了。你们两位莫急,呆会,也会轮到你们的。” 而在单独的房间内,左小吟在干吗?她正一边打着脱掉护阁衣服的南狼,一边装出最为痛苦的惨叫。 苦得,其实是想骂不能骂,想叫又不能叫的南狼。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左小吟的巴掌,还得忍受着她眉眼里挑衅的威胁颜色。 靠,他也不想下重手啊!为了让都司如和柳刍达到真正的震慑效果,他才这么做的啊。而且他吗的是左小吟自己定的计划,怎么到头来受气的是自己? 显然,在左小吟最后一声比先前更为凄楚的叫声之后,都司如终于有反应了。 她尿裤子了。 柳刍虽然也很害怕,她当然知道北阙阁身为暗杀以及刑罚机构的手段,但是还好保留了那么一点点最后的尊严。 但是都司如不一样。 她痛哭流涕,软在椅子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叫唤:“我是内奸,我是内奸,你们杀了我吧,别对我上刑,求求你们了!” 玄衣人笑咪咪地让人松了她们两个,然后左小吟完好无损地从隔壁走了出来。 都司如这下,脸是彻底白了。 她瞬间明白这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亦知晓了面前这个朝自己温和微笑的少女本就是这场戏的黑手。 “左盈你。” “干吗这么惊讶?你开始不是猜得很对么我的确也不是天忏教的什么人。我自然知道你们能爬上这位置当然比我见过太多世面,经过太多的事。必定会比我能抗得多,各个到底是个嘴硬骨头硬的人。只可惜,人么,总还是有弱点的。”左小吟趴到都司如耳朵边笑,“比如,害怕。” “我知道你们不怕刑罚,可是如果是施在别人身上就不一样了。杀鸡给猴看,自古就是这么个道理。越看不见,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害怕那看不见的痛苦莫要来到自己身上。施然于他人之痛,侥幸于自己还没临上。那内奸更会害怕的是,本该自己受的刑罚,若在受了刑审了出来,定是百倍的痛,还不如趁别人替自己抗着痛的时候全招了出来。都姐,我说的可对?”左小吟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都司如脸上五色都有,良久才颓低了头,灰败而绝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左盈是个狠角,在这莫大的监狱里,惟独你笑到了最后。你说的没错,我是内奸,给我个痛快吧。” 左小吟身后的玄衣人却笑声打断了都司如:“都阁主,你还有个将功赎罪的方法。” 都司如愣了一下,赶忙问:“什么?” 玄衣人和左小吟都看向了柳刍。 看到他们两个人这般,柳刍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说:“还不快把老娘放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柳阁主,还得麻烦你带着都阁主去见见她卖命的那人鬼刺。”玄衣人走到柳刍身边,亲自解了她的绳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生死一策间,地狱谁相伴。 柳刍活动了下,看着玄衣人冷笑:“凭什么?你算老几敢命令老娘?” “就凭我自己。”玄衣人摘下了袍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绝色的脸。 柳刍和都司如顿时呆愣在原地。 好一会,柳刍反应过来就一个大礼说:“长老大人!” “免了。我今日出此下策,也是万不得以,柳阁主莫要放在心里。”乔楚轻抬手将柳刍扶起,说,“所以,再次麻烦柳阁主以身犯险,着实是无奈之举。毕竟我们深入在鬼刺身边的人,只剩你一个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容我多问句,既查出内奸不废了她干吗还要大张旗鼓地送她回去?“柳刍还是不解。 乔楚笑笑,低头在柳刍耳边说了四个字:“借刀杀人。” 柳刍了悟,也未再多问,朝着乔楚行过礼带着五花大绑的都司如就走了。 而左小吟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安静地表情下,掩藏着事在必得的信心。 其实内奸一事,她十之九是猜测。毕竟鬼刺能对天忏教这么了解,肯定是脱不了天忏教内部内奸的关系。可没想到,还真被她押对了宝。 这么看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这只不过是她完整计划的一半而已。 之所以让柳刍把都司如送到鬼刺那里,之于乔楚而言,的确也是借刀杀人。 不过,乔楚却听信着左小吟的话,更深层地目的为了检测柳刍是否也为内奸。 而之与左小吟来说,所谓借刀杀人,探听虚实之策,更多得是借花献佛。 借着乔楚的手,把天忏教主谋之一的都司如,完好地送到了鬼刺之手。 她面上是帮助乔楚查清内奸,实际上,却是一边笼络着乔楚,一边拉拢着鬼刺。 一石二鸟。 接下来的,就看柳刍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内奸了。 至于怎么查明,左小吟早已胸有成竹。 柳刍第二天,就押着五花大绑地都司如拜见了鬼刺。她跟都司如说的清楚,亦威胁地更具手段。 她对都司如说:“你现在已经是内奸了,横竖躲不过一死。我不怕告诉你,长老意思就让我带你送给鬼刺借刀杀人的。不过我念在你我二人毕竟有过同缘的份上,自不会让你受太多苦。但是如若你暴露了一点点关于天忏教多余的信息,你知道北阙阁的那群家伙,不是吃素的。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你家中幼子想想吧。” 提到北阙阁三个字。 都司如明显地僵住了。 而当言及她孩子的时候,都司如眼神已经完全衰败。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于是在见到鬼刺的时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柳刍称自己查出都司如乃天忏教余孽,罪证确凿,连都司如自己都不加辩驳。鬼刺自是为怒,一令下去就要让柳刍把都司如给扔到刑房去审问。 但是都司如却在这个时候猛地起身反抗,被柳刍一剑刺穿了胸口。 满地鲜血,都司如当即横死当场。 当房间内只剩横死的都司如和柳刍之后,鬼刺转过身来,朝着柳刍说道:“你是不是暴露了?” 柳刍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朝鬼刺一个鞠躬说:“禀大人,没有。” “恩,那就好。” 看到鬼刺表情平静,柳刍好象得到了激励一样兴奋地说:“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早日找出乔楚他们的真正目的,把他们的证据连同他们的诡计全部送给大人的!” “乔楚他行事缜密,断不会这么就露了马脚。你自己小心担待就是。”鬼刺看着都司如地尸体,慢慢说道。 柳刍心里更加激动,声音都有些抖:“谢大人关心!” 在看到鬼刺的视线时候,柳刍又心生疑惑。“大人,都司如是您的手下?为何我从未听您说起过?” “不,都司如不是为我卖命的。大概,是简止言手下的。” 柳刍面上一喜,说:“乔楚还以为她是为您卖命的呢!”末了,她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说,“大人,左盈倒是个麻烦,都司如就是被她给揪出来的啊。” 鬼刺斜眼看了地上都司如地尸身一眼,说:“她是我的人。” 柳刍愣了下,看着鬼刺那冰冷苍白的脸上,毋定地信任表情,半晌没有问出一句话。 然而。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在都司如左胸不断蔓延地鲜血与其说是干涸,不如说是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渐渐止住。 晚鸦寒枝,荒坟黑月。夜色如一块沉重的坟,横亘在荒草冷风埋没的土壤。枯骨间或埋葬于此,其不过大狴司附近最寻常的乱葬岗罢了。 忽地,枭凄厉鸣叫,拍了拍翅膀,扑棱棱惊飞。黑沉死寂的背景下,一只惨白沾血的手,从一张破席里惊悚的伸出 鲜血染却得破席里,缓缓坐起一人。青白瘦长的脸,僵硬恐怖的表情,宛如木偶一般撕下白色里衣的一块,僵直地在上面用血写下一行字。 自都司如身死后三天,乔楚把左小吟喊去了上次监场上的地方。乔楚还是那个表情,嘴角噙着让她一直看不透彻的笑,妖媚的惑人。 见到左小吟,他支走了旁人,连南狼都被他一个眼神乖乖的止在了一旁。她见这架势,心里隐约猜到事情怕有些悬了。 乔楚递给了她一块破布,说:“都阁主亲笔,你看下吧。” 左小吟一扫眼看了那干涸到突兀的血渍,上书:“柳刍为奸,左盈同是。” 乔楚静静地观察着左小吟的表情,她平静地让他感觉到惊讶。自始自终,她脸眼眉余色都未变一点,就比看到一句无谓的话。看罢了,抬眼直视乔楚,扬扬手里的布条温声言语:“楚哥,你想说什么,大可以明着说。” 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一丝害怕,一丝别得该有的感情。坦荡,无畏,透彻到让乔楚心里隐约出现的那个人影,更加清晰。 乔楚失笑:“丫头,你不觉得比起我,你才是那个该说些什么的人?” 左小吟避硬取软:“楚哥,我太过愚钝,还真没看懂都姐的意思。” “哦?“乔楚亦不接这个软话,笑呵呵的把问题又反推给了左小吟,”丫头你怎么理解的,但说无妨。” “柳刍为奸,我懂。左盈同是?我不懂。我左盈,同是什么?”左小吟这句话声音特别的大,大到直接让一旁候着的乔楚几个心腹以及南狼都清清楚楚地听了尽去。 “说的就是你左盈像柳刍一样没安好心!”一个颇为壮硕的男囚,没耐住那口气,站在一旁冷笑着把话就接了过去。 乔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知坏事,想去制止,结果这边站着的南狼已经手快地一把那男囚给狠狠推到了墙角,冷森森地磨着牙:“你他吗的再说一遍?!” 左小吟转过头,看了那囚犯一眼,又看着乔楚说:“楚哥,我帮你们天忏教抓内奸,这就是你们的回报?” 乔楚微蹙了眉看了南狼说:“南狼,放开他,有什么话好好说。” 左小吟反而走到那男囚面前,亲手拉住了南狼,说”这位,什么事情都要讲个证据,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得罪你们天忏教了?” “你快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左盈是什么货色?!这么主动地跑到我们这里来说帮我们抓内奸,谁知道你他娘地安得什么心?楚哥,我大溜子跟着您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不能听这个娘们的话!!都阁主纵然曾经犯过错,但是她临死的话,也必然会比这个娘们真得多!!”那个叫大溜子的男囚,对左小吟充满了鄙夷,对乔楚万分诚恳地说着。 左小吟明白,乔楚明白,甚至连南狼都明白大溜子说的话,是真话。她和乔楚使计让都司如用命换回来的情报,自然比她这个半路来的“朋友”真得太多。 只是,有一件事情,却只有左小吟一个人明白。 于是,左小吟轻轻拍了拍南狼的胳膊,示意他松开手并且退后。南狼虽然疑惑了下,还是乖乖照做了。 她上前一步,左手宛如蛇一样极为快速地死扣住了大溜子的喉口。大溜子吃痛抬手就要打她,她却灵敏地闪开并且掰住了他的手,一个错脚站在了他身后狠狠地把他的手反掰在了身后。与此同时,她朝大溜子膝盖背处猛地一脚,不大的力气却刁钻地废了他半只腿。他一声痛叫就半跪在了地上,喉口被左小吟死卡住,右手手指也被她捏在手里。 这一切发生地过快,导致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未反应过来。 她并不在意,冷冷地看着四周蠢蠢欲动地乔楚几个心腹,说:“既然他不懂他长手脚是该做什么,我就权且教他个明白。废他一只腿,是教他面对我这个老大的时候,该怎么跪下。” “现在。”她慢慢把大溜子的胳膊继续朝上扭着,手指扣在大溜子的大拇指虎口之间,找到了某处软骨。然后,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一直死灰沉寂的眼睛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凌人魄力。 “等”乔楚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 啪嚓 大溜子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宁静。 左小吟刚才,废了他手筋。 “现在,废了他一只手,是教他该怎么手仰鼻低。” 乔楚身后的几个人顿时愤怒了,摆开架子就要冲将上来。不过还没动手呢,乔楚一声冷喝:“给我退下!” 左小吟朝乔楚温和一笑,松开了手,大溜子顿时抱着腿和手开始乱叫:“左盈!!我,我不会饶了你!” 乔楚却是走上前去,一把将大溜子整个人给轻松提了起来,朝后面几人一扔,冷淡说道:“别丢人了,她并没真的废了你。只不过,让你受点教训罢了。” 大溜子被同伙接住,听闻此话,先是不信,后又试探的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疼是巨疼,但是活动起来,却没一点问题。 于是在场的人,除了乔楚和左小吟,都迷茫了。 左小吟恢复了刚才无害死板的模样,对乔楚说:“楚哥,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没问题了。你帮我天忏教抓内奸在先,我就已经欠你个人情现在,你好歹是大家认可的一狱之霸,明明能下的手,却仍肯卖我乔楚这个面子放了大溜子一马。我无话可说。”乔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左小吟的回答,只是眨了眨眼。 “丫头,谢谢你。”乔楚最后又说了句。 “楚哥,你先别忙着谢我。以后,你自还有谢我的时候。”左小吟言语清淡,而那股言谈与此的自信,却让乔楚不得不心里留了个疙瘩。 等到乔楚他们回到内监,大溜子仍然心有不满地朝乔楚抱怨:“楚哥,你怕她做甚?谁不知道左盈那劳什子狱霸的名头,还是你楚哥撑着的?” 乔楚端起一个石碗,舀了口凉水灌到肚子里,粗劣地擦了擦嘴。“你说错了,那丫头,不只我撑着。鬼刺一直都在撑着她,不用你们说,也不用都司如说。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你有信心能斗得过她?” ““哑然了一会,大溜子叫道,”她不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么?就是个娘们而已,我用个手指头就能斗得过她!!” 身后的男囚们都不约而同得附和。 可是乔楚却淡定地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是能斗得过她的智呢,还是能斗得过她的狠?好,就说她是个姑娘家,身子骨弱,那你大溜子这么大能耐怎么还被人家姑娘家差点给废了?!” “那是她耍诈!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大溜子脸红了一会,强辩。 “好,你们厉害。那我问你们,都司如这件事情,怎么就让人家左盈一外人给查出来了?怎么就让人家一石二鸟的反间把柳刍也给摸出来了?!你们这么能耐,怎么没见你们给我抓出来?!!你们不是瞎猫,怎么也没见给我抓出一只老鼠来?!!”说到最后,乔楚眼角淡淡的图腾花纹,忽然不断地加深直至泛红。 那妖媚的眼角,图腾蜿蜒,如沐血的冷物,分外压抑而冷漠。 众人纷纷垂头,再不敢多言。 乔楚眼神飘到外面,透着窗户看到外面泛蓝的天,清淡地说:“她有饵欲钓吾,吾亦有饵。谁吃到谁,还不一定呢。” 回到东一间后,在南狼死缠烂打的攻势下,左小吟不得不给他讲了这一切的计谋。 原来,都司如在被左小吟使计给诈出来是内奸之后,就被乔楚和左小吟先行带走。 对于都司如而言,她深知叛变天忏教的下场,只能祈祷自己死的不那么痛苦罢了。一个明知会死已然绝望的人,是断然不会再想着去为那些设计杀掉自己的人做任何事情的。 左小吟其实并不太抱希望都司如肯去设计柳刍的,但是,乔楚不但这么想了,也做到了。 他走到都司如面前,寥寥数语,就把都司如一个绝望的人,愣是调理成了一个完美的死士。 他提到了都司如家中年幼的儿子,却并不是以此威胁她。而是拿出她儿子新写的字,告诉她,她儿子会好好的由天忏教来照顾。 她叛变了天忏教,天忏教却不会为难她的孩子。而且,乔楚还循序善诱的告诉她,为了她的孩子活的更好,更骄傲,唯一的办法,是为天忏教立功。 在这个时候,比起威胁和恐惧,却是愧疚和感恩,让都司如彻底成了一个毫无挂念的死士。 她平静地接过了乔楚给她的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那药,能让她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勉强吊住一口气维持几个时辰。 但是,应死却死不得的痛楚,会有多么苦,自是不用细说。 于是,才有了都司如被柳刍一剑穿心而不死的后续。 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中还有幼儿的都司如,最后在乱坟岗上,撑了几个时辰,又有没有想起,家中的孩子。 说到这里,左小吟的脸色,其实并不是多好。 南狼出人意料的竟然敏感了一次,察觉到了她的表情。他心里没来由地却是一松,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挥之不散的,是刚才在那些人面前,含笑手狠得女子。 其实,她的心,没有那么毒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对吧?南狼这么安慰着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左小吟的头。 “你别难过了,就算你不抓出来都司如叛变,她被别人抓出来也一定下场不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前朝旧秘隐,鬼刺被赐婚。(1) 左小吟沉默了好久,才说:“南狼,我是不是越来越狠了?” 南狼怔了下,把头低下贴近她的脸看着她,目光澄澈而毋定。“白痴女人。” 左小吟垂了眼睛,不去看他。 只此一日,有个孩子,失去了母亲。 她恍惚觉得,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都司如吃药时,那个眼神,她想,她是再无法忘记的。 就像很久以前,亚姝那安宁灰败得双眼。 年岁倥偬。转眼,就到了大年夜。 然而,今年大年夜的晚上,大狴司里却并不太平。 起因,说来可笑,是为了顿野菜饺子。 历年规矩上来说,大年夜晚上,囚犯们是会吃上几个饺子的。可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该有的饺子,囚犯们望眼欲穿,却怎么也就没上来,还是以往上的稀粥和硬窝窝。 有人就不干了,直接砸了锅,把热烫烫的稀粥浇在了狱卒的脸上。 这把火,还是从女监点起来的。 女囚们这一愤怒的砸了锅,吵嚷着要吃饺子,哭的哭,嚎的嚎。更知这年夜里,狴司里执勤的狱卒少了很多,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场面。 然后,外监开始动&p;;乱。 之后,就是内监。 这场因为饺子引起的闹剧,最终演变成了整个监狱囚犯的暴乱。 柳刍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有几个狱卒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了。她自是怒不可遏,带了几队士卫,抓了不少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慌慌张张来找她,竟是王顺的手下。那卒子吓得楞是不会说话了,就说王顺被内监的那群亡命徒给抓了,他还是好不容易才跑得出来。 柳刍一听,坏事。 鬼刺大人这一段时间为了天忏教一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连家都没回过几次。现在他还正在朝中陪皇上过年,这时候根本也就不可能去找人把他给请回来。 唯一的办法,就只是带着大狴司精锐侍卫,了。 可是,内监那是乔楚的地盘。 她现在带着人去砸乔楚的场子?想想乔楚那人,柳刍打心眼里开始冒凉气。想了半天,她冒出个主意她本来就是个双料就是现代意义里的双面间谍,继续像以前一样,两面都不得罪不就好了? 于是,她下了命令吧精锐给提了出来,不过自己,却只带了一队去。剩下的,就留在了偌大的监场,看守那些被镇压下去的囚犯。 左小吟和其他囚犯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眼角余光看到柳刍的身影奔着内监直去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必得的冷笑。 柳刍带了精锐去,不过却是自己去见的乔楚。 那些天忏教的家伙,也是识趣,没有难为她就放她进去了。一进去,柳刍就闻见了刺鼻的屎尿味。 原是王顺那不成器的东西,竟吓瘫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地企求着乔楚。然乔楚身边的大溜子一拳就把王顺给抽晕了过去,看着柳刍从那怪笑。 柳刍喉咙里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说:“长老,计划提前了么?今天这演的是哪出?” “没哪出啊,柳大人,没饺子吃,兄弟们不乐意啊。”大溜子砸吧砸吧嘴,把拳头捏的嘎巴响。 柳刍还算冷静,说:“这真不怪我们,楚哥,那饺子都包好了在那放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夜里后厨师傅就等着下锅呢,结果一去看,饺子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鼠给糟蹋了,一塌糊涂啊。” 大溜子和后面的几个狠角色看了看对方,都开始大笑。这一笑,把柳刍给笑醒过来了。 她不敢确定地盯着乔楚:“楚哥,这事,是您做的?” 乔楚终于抬眼看她了,虽然依旧是笑似春阳一般暖煦,眼角的血红图腾却如一碗这年日的冷水,顺着柳刍的喉咙冷到了脊背。 她下意识地慢慢朝后退,一边笑着说:“楚哥,原来是误会,误会。我先去安抚那些受手下的,别太难为咱自己人就好。” “柳大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赏个脸一起过个年呢?”柳刍眼前一花,肩膀一沉,身体就整个僵住了。 乔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一手搭在她的肩膀。 “大长老,您想做什么?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我,我若不回去,他们会起疑的!”柳刍小声地堆乔楚说着,却已经开始出冷汗了。 然而,乔楚并没有碰她,只是轻轻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就是要让他们,起疑啊。” 随着大溜子冷笑一声,一脚把“昏迷”的王顺给踹了起来,说:“死胖子,看清楚了,柳刍,和我们囚犯是一伙的!这次暴乱,就是她在包庇纵乱的!” 王顺颤抖的站起来,指着柳刍,表情由于兴奋和害怕扭曲的更加恶心。他指了柳刍大笑道:“柳刍,你居然煽动囚犯造反!今天,我就要做掉你这个朝廷的祸害!!来人啊!柳刍造反了!!!” 王顺的声音喊得很大,足以吸引外面待命的精锐士卫。当他们顺利的异乎寻常的冲进来之后,看见的一幕却是迷惑了。 外监监长王顺,正指着柳刍说:“快把她抓起来,她策划囚犯造反!!” 精锐们楞了,面面相觑。 囚犯们非常顺从的跪在地上,抱着头,不停地指着柳刍说:“柳大人您说了,我们要是好好听您的话造反您就保我们没事的!各位大爷们,不要打我们,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把钱给柳大人,目的就是为了买通她好造反让她将帮助我们逃狱啊!你们知道的,今天这饺子坏了不能吃,就是她弄的!我们是无辜的啊!“ 精锐们傻了。 柳刍气的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柳大人,这是真的么?”其中的卫士长一脸震惊地问从一开始就在沉默的柳刍。 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能满脸通红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刚才,乔楚已经点了她的哑穴和软麻穴。 她无比怨恨地盯着乔楚,却看见他微笑着偷偷朝她挥了挥手。 王顺无比自得的狂笑一番,大叫“看到没!她自己默认哑口无言了!还不快把她押下带走!她一伏法,囚犯们自然不会再暴乱了!” 精锐们互相看了眼,那卫士长无奈地垂了头,一招手,人蜂拥而上把柳刍五花大绑。 王顺见精锐们押着柳刍走了,这才奴颜婢膝地上前赶忙扶起乔楚,小声地说:“楚老大,您看,你给我吃那毒药的解药,是不是能给我了?” “那可不行,你事情还没办完呢。等我们楚哥满意了,自然会给你解药。你要是敢不老实,哼哼,我自然会让你知道那毒药穿肠的滋味!”大溜子站起来揽着王顺的肩膀,厉声栗色的威胁。 王顺吓的脸白如纸,点着头就一溜小跑麻溜的去了。 看到王顺那糗样,囚犯们都笑的前仰后合。大溜子这个时候说道:“要是这王胖子知道,给他吃的不过是大剂量定时发作的泻药,会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肯定气死了啊哈哈哈哈。” “长老,您太强了,这样的法子你都能想到!既让柳刍掉了陷阱,又不碍咱们的事,大不了因为暴乱挨几顿打,哈哈,还有,咱还趁乱浑水摸鱼把咱们兄弟给弄了进来!事成之日,必不远了!” 乔楚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恭维并不感冒。“今天这一出,并不是我的功劳。” “啊?大长老您就别谦虚了啊!” “是左盈给出的主意。这,是她写的完整的计策。”乔楚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隽秀的字迹,极为详细地把今天的一切都给些的清清楚楚。 众人,都沉默了。 连大溜子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他好半天才嘟囔一句:“这娘们,我佩服。” 乔楚摇了摇头,笑容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模糊。“你们啊,真是饱汉不说以后饥。天忏教这次,欠她欠大发了。” 大年夜终,柳刍被押,被王顺严刑拷打了一夜,等到鬼刺闻讯急忙赶回的时候,她已经被和她早有怨愤的王顺给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不到四天,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鬼刺大怒,不断逼问王顺和当时所有参与的人员。可不管如何,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柳刍受贿贪财,策划帮助囚犯制造暴乱而逃狱。 到查到最后,鬼刺愤怒的一掌把案桌给从中劈裂,转身就把左小吟给押到了审室。 其实不是鬼刺只找左小吟的岔子,是因为乔楚他们那些人,鬼刺知道,就算审,就算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明明知道柳刍是中了计,却报不得仇。专门等着他不在又脱不开身的时间,把和柳刍素有怨隙的王顺给抓去当目击证人,为了所谓的“饺子“制造暴乱,根本就是一个抓老鼠的夹子,就等柳刍往里跳了。 于是,想来想去,他把左小吟给叫来了。 左小吟也预料到鬼刺会找她,进了审室,就看到鬼刺正背对着她站着。听到动静,他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冷冰冰地下了命令:“把她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狱卒们惶恐地出去了,左小吟不慌不忙地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就不在动了。 鬼刺沉默了许久,终于没耐住,说:“都司如死了,柳刍死了,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倒办得挺有效率。” “谢谢鬼刺大人夸奖。” “夸奖?!你难道不知道柳刍是我的人?!我还交代过她,要善待你,结果你呢,你怎么就演看着她死了呢?!“鬼刺愤怒压了太久,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除了冷漠之外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左小吟平静地看着他,这么久没见了,他瘦了不少,也疲惫了不少。 “你没告诉过我,我自然不知道。况且,就算我知道她是您的人,我也没那么大本事也没义务去保得住她。” “很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那天暴乱开始的时候,偏巧就是最不会惹事的女监?!”鬼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她。 左小吟不只一次地感受过鬼刺的那种冰冷的眼神,那般感觉,比任何深冬里的寒冷,都让人颤抖。 她也望着他,笑:“就算女监最先暴乱,又与我何干?” “”鬼刺再次沉默了下去。 他看了她很久,好像要把她彻底看破看穿一样。 “大人,您似乎对柳刍的死很伤心?” “你看错了。”鬼刺转过身子,又背对着她。“柳刍的母亲,是第三次救过我命的人。” “原来如此。”左小吟没有去问,前两次,是谁救的他。而鬼刺,其实已然做好了回答她的准备。 只可惜,她把那个问题咽了回去,换了另外一句话:“鬼刺大人,既然您和柳刍有这渊源,不该想怎么怎么替她报仇才是么?” “所以我才叫你来。” “哦?” “鸳鸯谱完成了,地图有了。我要你帮我从乔楚嘴里套出,所谓血引的钥匙到底是不是左盈。” “怎么现在想起来这岔了?” “因为我找到了真正的左盈。” “啊?”左小吟没来由地,心里有些突兀的异样。 鬼刺终于舍得转过身来,看着左小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上次跟简止言在一起的卫菱。” “不,不可能的。”左小吟大力地摇了摇头。“左盈长什么样,我知道的!根本不是那样!!” “不,你不知道,她用了人皮面具而已。” 左小吟依旧摇着头,呆呆怔怔。怎么可能?如果是如果是 可是越来越多的线,一直不解的疑惑和片段,好像在这一瞬间因为这个事实变得更加清晰而明了。 一开始的浓情蜜意,山盟海誓。 婚礼前简止言让自己喝的药。 毁容,入狱。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用她这个替身来换回左盈的安身?!! 从一开始,简止言你爱的,就是左盈? 何苦,何苦,何苦要摊上我?何解,何解,我一生信念和眷顾,就成了这般可笑的镜花水月? 痛。 好痛啊。 左小吟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原本坍塌的世界,在揭开了残忍的真相后,变得宛如修罗地狱。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爱着另一个她,却让她左小吟,下了地狱。 一滴冷泪,毫无征兆地顺着左小吟的眼角就流了下来。 怔怔地,木然地。 忽她就笑了,笑地愈加癫狂而不可收拾。 那笑声刺激地鬼刺地耳朵生疼,他几乎想也没想后果,抬手按住了左小吟。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说:“左小吟,你听我说。” “既然你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怕继续走下去,对不对?” “”左小吟失魂地朝他笑,“鬼刺啊鬼刺,你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自己都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可是呢,可是呢,到头来,我为的什么?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左小吟,一切都没有改变。简止言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已经走到了现在。你不是为了他,你要为你自己。为你自己,不再受今日受的屈辱,为了你自己,以后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 鬼刺第一次这般对着她说话,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有一张好看的脸,眼睛像是刻进去的,却一直是冰山一样未曾接近,就已然冷彻入骨的。可如今,她看着他那依旧冰冷的眼睛,心里头,却一下就好像看到了冰山下绻绻地泉。 那么静,那么清。 那么让她,无法自已。 心里压抑的脆弱,忽然在看到自己可悲的倒影之后,彻底崩塌。她不受控制地扑到他身上,抱着他,嚎啕大哭。 鬼刺任她哭着。 肩膀上凉凉热热,是眼泪烫湿的。 在模糊的世界里,左小吟的心慢慢安定。熬到现在,她可以自以为是的聪明一世,却不能否认自己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回顾的阴影。 属于左盈的阴影。 童年里面目华贵却一直狰狞可怖的姨娘,漂亮害羞的姐姐。 那是她左小吟一辈子不愿,也不敢去接近的地方。 很久,她抬起头推开鬼刺,除了眼眶有点微红,看不出哭的痕迹。“你既然查到了左盈的所在,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里?” “我没有证据。”不知何故,鬼刺半垂的眼有些萧索。 左小吟似乎习惯了他这样,明了说:“那行,我会给你想要的,但是你要如约给我光明正大的自由。” “如果你确认左盈就是血引,并且将南狼的身份借此一并查出,我不管花多少代价也会还你清白。” 他面色仍冷,依旧吝啬着稍微好一点点的颜色。永远不肯着上鲜艳的苍白冷颜,冰冷的棱角,断然坚定地弧度。 于他而言,所谓“不管花多少代价”已经大概是承诺的极限了吧? “可以。”左小吟看了他良久,垂下头答应了。 “”当有狱卒前来押她出去的时候,鬼刺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始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喜从何处来,悲从何处去 既然她已经有做好了觉悟,不管他对她隐瞒什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没什么的吧。 一定的。 他自我安慰着,殊不知,有些彼时还拥在一起的感情,等到他怀里渐冷,想后悔,却已经迟了太多。 左小吟回去之后,一直被霖露术压抑着的秋晖似乎又毒发了。 高烧不止,不停的吐,滴水不尽的虚弱。 南狼不知道在忙什么,天天见不着人影。 自然地,身边就空空荡荡。 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格外的冷静,也格外的害怕。 她开始不断地用各种计划,出狱之后的生活,简止言的惨状等等等来催眠自己,让自己不那么轻易地倒下。 这一抗,就抗到了初七晚上。 老天爷,似乎终于好心肠的舍得帮她一把。 南狼依旧没回来,她却被接到了上次施苦肉计的天忏教秘密监房里。 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乔楚和她两人。 “丫头。”乔楚穿着宽松的囚衣,半身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微笑。 左小吟四顾了一下封闭的房间,暗自握紧了拳。“不知道楚哥今天夜里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乔楚双手扣在头后,半闭着眼睛慵懒道:“你猜?” “如果可能,我不想绕弯子了。” “丫头,终于可以逃出去了,你开心不开心?”乔楚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在审视左小吟的表情。 左小吟一怔,还没等理智整理好词句,就问出了口:“怎么说?” “就是说啊。我们能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了,你难道不高兴么?”乔楚刷地一下直起身子,椅子尖锐地磨过地板,发出若怪笑一样的声音。 “如果楚哥还是在哄我开心,不得不说,我已经听腻了。” 看到左小吟很快恢复平静,乔楚似乎显得很无趣,趴在桌子上眨巴着双眼,琥色的瞳水波微微,像一只盹过的黑猫。 “哎哎。好吧,我直说。农历十五,我们逃狱。至于为什么带你一起走,首先,你可以去问南狼,他现在正在被北阙阁的兄弟们伺候着然后呢,我们天忏教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最后,你还记得那时你告诉南狼的鱼雁书么?” 左小吟楞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她一直隐隐约约察觉到的某样暗涌,在最后揭开一切面目之时,竟然是天忏教的势力。 但是左小吟忽然又想起自己那个久未露面的便宜师傅来。 老妖呢?他也是天忏教之人? 乔楚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疑惑,只当她是因为这其中苦恼的一切而烦躁。他好似无聊的敲打着桌子说,“第三么,那鱼雁书上写的,盈为血引,说的,就是你左盈。” 左小吟再次呆住,没想到,这个答案这么快就被乔楚给亲口告诉了她。可乔楚的话头里,若因若现得某种凌人而越的势气,让她忍不住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哥,血引,是什么?”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查到鱼雁书之秘,我们还被蒙在骨子里呢。后来在你告诉南狼之后,我就命人去查了,这一查便查到,原来你才是我们天忏教大业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关键。” 听着乔楚这番话,左小吟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她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说:“楚哥,天忏教的秘密,我无意探听,只希望听关于血引的事情。” 乔楚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她的表情更加温和。 “丫头,你还不知道么,你已经是天忏教的人了。” “”左小吟这次是彻底地呆住了,“楚哥,你不要开玩笑,我从来都没要加入过你们啊!“ “你会加入的。”乔楚似乎不着急,慢悠悠地说,“不然,你只有死。” 左小吟面色一冷,笑道:“楚哥,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作为你的朋友,你的义兄,以及”乔楚忽然顿了一下,始终轻佻而妖孽的笑容不知何时褪去,苛然而冷肃。 “以及作为你的师傅,来真心劝你。” “”左小吟惊愕地看着乔楚站起身,将一直在背后靠着的一件玄色衣袍穿上,片刻间,双眼又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布条。 一袭玄衣,半侧首,羽带穿发,覆于眼瞳。 半面如妖,半面似仙。 是师傅? 她错愕到不知该从何说起,记忆里交错的片段和线索却因为这个事实而紧密地连接在一起,逐渐清晰。 从一开始,就毫无理由帮助自己的老妖 踪迹神秘,被南狼那般尊敬的人 不断和南狼牵扯在一起的乔楚一直隐约帮助自己的乔楚 原来,竟然是这样? “你为什么从一开始不肯露面给我?为什么要变成老妖的模样?又为什么,要毫无原因的帮助我?” 乔楚慢慢地把眼上的白色羽带解开,失笑:“我就知道你问题会很多,不如,让我慢慢讲给你听吧。” “过了今年这个年夜去,已经十四年了呢。 十四年前,也就是卫宿年的以前,赣国,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在那之前,赣国有两个最高权力集团。一个是是皇帝掌权的朝廷再者就是魁首掌控的九阁。 我知道你会说,现在不是也一样么? 不,你错了,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九阁,是象征着民众的机构,完全不是现在朝廷的走狗。 一直以来,天忏教都被赣国奉为国教。而天忏教的首席九阁,就是民间真正的自主组织,随时随地的反映着民众的权力。 一方官僚,一方百姓,两大权力机构,为赣国制造了前所未有的昌明盛世。 然而。 十四年前,也就是卫宿年间,赣国前王朝外戚国舅夺权。 三天,帧帝被囚,六位皇子被株杀,最小的皇子因为刚刚出生,还无人知晓活了下来,那就是狄昴,也就是南狼。 九阁魁首,也就是天忏教忏主自尽于璇玑台,十大长老走的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最后只剩了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我。 我不断躲藏,不断地寻找着复国的办法,在这期间,我捡到了孤儿鬼刺。 他,就是我的大徒弟。 后来,我找到了被另一个长老给藏起来的狄昴,把他带在了身边,同样认了他为徒弟。 然而没人知道,我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足以复国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关键,被忏主分开了好多部分,我有的却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最后在和狄昴一路探查这些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大意被鬼刺给抓进了这大狴司。 狄昴呢,则是为了救我,掩人耳目特意去认了一个土匪也就是西虎当姐姐,然后故意犯事同样被抓到了这里。 至于从一开始我见到你,认你做义妹,是因你父对我有恩其次,我一直帮着你,也是想还这份情罢了再次,你该理解,我是一开始不愿意把你拖下水的,所以才一直选择了不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哪知道你倒太不安生,直把我们逼到了今天不得不坦然相对的地步。” 话说到这里,乔楚停住了,显然,他不会再多说什么。但是左小吟知道,乔楚能说这么多,已经很难为他了。 这些信息,随便一条,都足够乔楚和南狼掉几回脑袋。 但是,她却没头没尾的问了别的一个问题:“楚师傅。鬼刺不是你徒弟么?你为什么会被他给抓起来,而且,他明显和你就不共戴天的仇啊?” 听到这个问题,乔楚一滞,有些让左小吟不明白的疑惑和苦笑:“左盈,你全不记得了?鬼刺变成这样,多半和你们姐妹俩有很大的关系。” “姐妹俩?”左小吟完全迷茫了。 “你父亲有个私生女,叫左小吟的。你们两个,和鬼刺当年有不少瓜葛。” 听到这个名字从乔楚嘴里说出来,左小吟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怎么回事?” “鬼刺那孩子,对你姐妹俩当时,倒是哎。罢罢,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就不提了。如果日后有机会,我想你会知道的。现在,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究竟该站在哪边。”乔楚摇了摇手,似乎不愿意再提。 左小吟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没继续问下去:“那血引一事又当如何?” “血引一物,其实就是复国之秘的其中之一。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只知鱼雁书一事,后来你告诉于南狼其中之事,我才知道血引一物,就命人去查了。这一查,就确定了丫头你就是血引一说。” “为何?” “第一,你名里带一个盈字,刚巧就应了这个盈为血引中的盈字第二,你生辰五月五日,阴时阴年阴月第三,一纪就是十二年之后每年生辰,必受逆血之痛。我派人找到过你曾经的丫鬟,都证实了你十二岁以后每年都会犯心疾。” 左小吟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愈听心愈惊。她从不知道,左盈居然和她是一天生辰更不知道,左盈会像她一样在十二岁以后每年都犯心疾。 这般的巧合,还偏偏就巧在了血引之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楚哥,就凭这三点就能判定我是血引?没别的了?”她试探性地问道。 “最后一点,就是得亲自带着你去我们天忏教圣地亲自确认了。” “” 乔楚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丫头,所谓血引,就是用你的血,来开启某样门。而这个门,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而你现在,如果站到鬼刺那一边,不是找死么?如果成为血引,我还能保最后哪怕你流尽了血也要救活你但是鬼刺呢?一旦他知道你就是血引,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而现在,他让你三番两次的来用命试探我们天忏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丫头,你对鬼刺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我听闻,你和鬼刺之间有些说不清楚地瓜葛,但是你们之间不会也不可能有结果的。对现在的他而言,唯一能珍视的,只有这腐朽的大赣王朝罢了。”乔楚说的很诚恳,微垂的眼睫有些颤抖。 左小吟反应冷淡,不为所动:“我从来就知道我处在何地,不用师傅您提醒。” “你什么都不知道。”乔楚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皇帝老儿前日已经把长公主赐婚给鬼刺,而你的人头,就是鬼刺献给他未来皇帝岳父的第一件礼物。” 赐婚? 左小吟的心口忽然突兀地一滞。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重点是在于后面一句。 她眨了下眼顿了一会,一句完整的话才幽幽地从耳朵传到心口。 “什么。” 乔楚看见她一时的失魂,摇了摇头,话音里些许的无奈。 “前日传来的消息,圣旨都宣了。长公主嫁给鬼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不然,你以为鬼刺这些日子里为什么这么急于治我们天忏教的罪?放在平常的鬼刺,怎么会如此不淡定地想去和简止言一争高下。我们之所以行动这么早,也无非是被鬼刺逼的太紧所故。现在我知道,他又着急着让你来亲自刺探血引一事。你心里精亮,自己思夺思夺就知。” 左小吟脸色沉寂,看不出波澜。 “如果能确定你就是对天忏教意义重大的血引,那你的这条命,就算不是死在鬼刺手里,也得死在朝廷手里。从一开始你和鬼刺做交易来刺探我们天忏教的时候,就已经半个身子被他推上了断头台。”乔楚似乎不太愿意提这样的事情,抑或者这般情形,让他想起别的事情,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森森幢幢的瞳,莫名离索。 “你日后,就算帮鬼刺把我们天忏教的人全部抓住,你呢?你是血引,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朝廷,不会留你的活路。可如果你抓不到天忏教的证据,也就意味着鬼刺办事不力抓不到前朝余孽,这个时候,你就是最好的替死鬼。从你开始和天忏教有瓜葛的时候,就已经有九阁的人在秘密监视你了,就等着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先把你第一个送给阎王爷。” 左小吟听完,其实第一个反应就是莫名其妙地想笑。 鬼刺那人的确够迂腐,但是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大概最后一个会坚持正义和真理到癫狂的人。 他的确会把公平当信仰,把清廉当成原则,永忠于朝廷但是他却不会昧着良心平白无故地恩将仇报,背信弃义。 这是他和简止言如鸿沟一样差别的本质。 “你可是在暗示,这一切,都不过是鬼刺的一个圈套?” 乔楚看她那般不在乎,不知道是该夸她魄力好,还是该责她神经大条。于是摆摆手,颇为无奈:“你啊,自己好好想想吧。” 其实乔楚所说的一切,已然在她心里和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顺在了一起,理成了一条条密布交错的线。虽然这些话不值得她完全相信,但是也不值得她怀疑。可是总归来说,她毕竟不是左盈。 这是乔楚所不知道的。 所以,她会被鬼刺陷害至死的言论,是断然不会成立的。 “于是,我们要如何才能逃跑?”左小吟信然安宁,一瞬间做好了选择。 自信满满的左小吟并没有注意到,相信鬼刺不会害她的这个信念,好像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就已经在被关紧锁死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且轻且静的慢慢生长。 然而,世界上并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也自然不会有好心不求回报的逃狱。 乔楚答应带左小吟逃跑,但是要求她做两件事情。 非常简单,也只有左小吟一个人能做。 第一,让左小吟在大年十五的夜晚,想方设法拖住鬼刺。 第二,大年十五子时初,乔楚会用到她胳膊上的朱血狴犴印。 左小吟答应了。 如果一切事情,如左小吟预想中的那般顺利,也许后来的故事就不会有这么悲惨。有些人,也就不用那么悲伤而有些年,也就不用那么一错,就过。 从乔楚那回来之后,左小吟就又开始难受了。没办法强撑到半夜,偷偷练了会霖露术,结果刚提起气,胃里毫无征兆的朝上紧,喉咙一堵,哇地一口就又吐了出来。 她趴在床边,吐得一塌糊涂。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到最后吐得都是青黄的胆汁。动作太大,惊醒了几个女囚,慌忙凑上来扶了她照着她会。 有个年纪大略懂点邪魔外道东西的女囚,瞅着左小吟那模样,抓着她手腕摸索了一会,又摸了摸她额头。半天,表情有些尴尬的僵硬,有些害怕,有些惊愕,一副不好说,也不敢说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 左小吟擦了擦嘴,虚弱地看了那女的一眼,呛了半天自己喉咙才说:“怎么了,你说。” “那个,盈姐,您最近葵水来的还正常吧?” 想了想,左小吟摇了摇头。“上个月好像没来,不过我一直都不太正常。” “这” 那女囚看起来更为难了,看着左小吟那脸色,又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敢说。 左小吟瞅了瞅四周的女囚,挥了挥手,打发她们去睡了。 当只有这女囚和左小吟两个人的时候,那女囚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您最近没和男人有过房事吧?” 左小吟呆了一下,想了想,说:“有。” “多久了?” “记不太清了,几天前吧。” “您有过几次了?” “记不清了。”左小吟看着那女囚的表情,心里慢慢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女囚叹了口气,颤颤索索地说,“盈姐,恭喜您有喜了。” 那句嘶哑的女声,宛如一道霹雳,直直劈进了左小吟的意识里。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以来,她鲜少有现在这么惊愕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地步。 她呆怔了许久,声音虚弱如残风:“我有孩子了?” “是的。”那女囚似乎也很害怕。她是晚来的,却是一早就听闻这个一狱之霸的厉害,心里头一直在抖。 “你确定么?” “我哥是我那村里的赤脚医生,我一直都帮他的忙来着。不会错的况且盈姐你这已经是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很明显了。你现在,这正是害喜呢。” “”左小吟扶住了头,心里空荡荡地,冷冷淡淡地挥手让那女囚去睡了。 两个多月?怪不得,这一个月来愈加明显的难受,原来就是害喜么?可是偏偏就在这个关头? 有喜了 喜从何来? 从她这个根本不可能也不配当娘的人来? 从这个孩子那素未被她见过的爹身上来? 还是从这一条鲜活的生命,根本就是在无数阴谋,无数圈套中孕育的 左小吟躺在床上,眼角忽然有些发干。 她不有自主地把手放在小腹上,虽然根本还感觉不到什么,却让恍惚如听到了清晰地心跳。 记忆似乎又开始在这个时候打开阀门,被锁死的盒子,再次打开。 “小吟,你怎么那么喜欢小孩啊?”少年装模作样的跟在她后面,手里却偷偷摸摸地把一只小青蛙塞到了少女的脖子里。 左小吟果然一声尖叫,成功地把简止言给惹得笑出了眼泪。 她愤怒地把脖子里的青蛙抖到地上,转头白着脸恶狠狠地说:“因为他们不会像你一样气我!” 简止言嘿嘿一笑,赶忙涎着脸就凑过来,笑眯眯地装着色狼地模样摸着左小吟的手说:“既然这么喜欢,就给小爷生一个吧?” “你给我去死” “呐,小吟,以后你要是给我生个女孩,就叫她简小胖生个男孩呢,哈哈,还是叫简小胖。”年少的简止言,捏着曾经左小吟婴儿肥的下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贼晶晶的。 去死。 左小吟一翻身,狠狠地把脸埋进了枕头。 黎明之前最后一抹夜色,被昼出的灼热,吞进了朝霞血红的大口之中。渐亮的光华,若一束灯火,忽将斜倚在玉栏之上靛蓝人影衬托地分外出离人世,华云起雾,修饰在他的衣角,以刺绣的姿态,盘旋修饰着那人修长雅清的身段。 晨风刚起,很轻很淡。 他却如同受惊的鸿,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愈咳愈大。 身后,有个女子冷冷清清的声音,虽有些惶然,却还是压抑着某样情绪。 “你如果想死,直接翻了栏杆跳下去就是,没必要在这里坐着被风吹死,徒留我这样人的笑料。” 简止言侧过脸,手里的绢帕刚刚擦过嘴角,不着痕迹地被他放在了袖里。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温和,依旧是让人找不到一处不妥的完美,只除了掩饰不住的疲惫。 “盈儿,今天醒那么早呢?” 左盈似乎还是有些多少怕他,把抱着的一件貂裘直直扔到了他的身上。“你丫鬟让我拿给你的。” “呵呵。”简止言看着左盈气鼓鼓离开的背影,摸了那貂裘,表情漠然。 直到天终大亮,他才把那貂裘甩开,披在了身上。 没有裹紧,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应蝉落早已等着。 “走吧,该去见见鬼刺大人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应蝉落递给了简止言一个绿色的琉璃瓶子。里面装着白色如浆的液体,有些诡异。 “这个是我让人研的药,还是解不了炙萱的火毒,但是比最开始那个药,能让你好受那么一点。当然,副作用什么的是必然更大的。” 简止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一阵咳,仓皇着从袖里抖着拿出那绢帕,还没来得及捂着呢,一口血就咳在了帕上。 应蝉落赶忙去拍着他后背安抚,结果简止言推开他把那琉璃瓶子打开,仰头就喝了一半下去。 哎。 应蝉落叹了口气,摇摇头,想去接过简止言手里的帕子给他换个新的。没想到,简止言却把那染血的帕子,小心地叠了,又放回了袖里。 “你” “没事了。“简止言喝完药,似乎恢复的很快。靠在车壁上说,“怎么样,南狼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么?” “恩,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对了,她居然是个男人啊!!”应蝉落夸张地叫道。 “男的?”简止言只是挑了挑眉。 “对。夸张吧?!说来也丢人,手下的一个兄弟,想对她上点被鬼刺封禁的,却对女人用的专门刑罚,没想到,衣服一脱光,竟然是个爷们!你说,奇不奇?“ “呵呵。”简止言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明明这朝廷就快要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不想那皇帝老子却是装糊涂着,干脆把长公主许配给了鬼刺。 而谁都知道,自从前朝以来,因为这代皇帝没有一个儿子,象征兵权的虎符就一直被长公主也就是赫赫有名的武公主手里拿着。 好不容易朝中的势力已经大部分倒戈在了他简止言的手下,如今这么一来,皇帝老头的态度却一个大转弯偏向了鬼刺。 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抢在鬼刺面前,给那该死的皇帝老头更多的甜头,让他知道,他简止言才是这个大赣国真正的救星。 南狼,就是他第一个要下手送上去的祭书。 初十。大雾。 铺天盖地的阴霾,如鸟翼下的阴影,吝啬着投下一点阳光。 左小吟拖着沉重地枷,跟着前面的囚犯,同样迷茫浑噩地一步步朝前走去。 四周纷纷攘攘,昏昏暗暗。 监场上一片混乱,只听见不停有人小声地讨论,今天这肃穆的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暴躁的狱卒挥着鞭子指挥着排成长队的囚犯们,让他们朝前走。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听几个女囚嘀咕,说是今天来了大官,抓了个天忏教的重犯,然后当众指认同党来着。 听到这里,左小吟心里就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 未几,就被人推推搡搡,跟着前面的人,挨个走了过去。离远远地看了,那个所谓天忏教的重犯,正高高地被十字桩扣架起悬着,头被人强迫地用铁枷给固定在了一个姿势,看不清楚脸。而在他身边,并排坐了几个身着官服的人,其后站着着不同衣衫的护卫。一队队的囚犯,挨个走过去,不等那囚犯说话,貌似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就会有身着华衣的士兵冲上前来直接套枷带走。 是谁呢? 应该不是乔楚吧。 还没等左小吟吧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感觉给梳理好,就已经很快地轮到她这一队女囚了。 愈走愈近。 那人是侧对着她的,浑身都是伤,皮开肉绽地,不知被上了多少种惨不忍睹的刑。只是远看,就已然觉得齿冷,更何况,还是挨在身上。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凌乱着发,身上尽是血污。 渐近的时候,左小吟猛然停了。 她的瞳猛烈地收缩着,如一只受惊的兽。喉咙里好像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听见汩汩的气泡声,难以描述的感觉,宛如一下溺进水里。 南南狼。 由于她的停下,队伍很快就不动了。狱卒自是来催她,但是一见是左小吟,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是小声地劝了句:“盈姐,走个过场而已,你别耽误后面的人不是。这几位大人还都在看着呢,我可得罪不起啊。” 左小吟浑噩的听见了,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僵在原地,无疑是心虚最差的情形。可是,不是她不想动,是她的身体在看到那是南狼的时候,已然失去了行动的力气,或者说,是勇气。 然,还是被推着走了。 一步一步地。 脚上好像绑了石头,每一步,都那么沉。 那狱卒平日里没少受左小吟的好处,这会显得分外殷勤:“盈姐,你啊别难受,这南狼其实是骗你的,她是个正儿八经地爷们。我跟你说,这小子可是天忏教的重角,今这几位大人,个个都是朝廷的红人,都亲自来监看了,你说,这场面我们这些当小的能不多担待么?况且这,你一会一定要学个乖,千万别露出你和这小子平日里有多亲密的关系,表现的越讨厌他越好,知道不?不然,你没看着那都是九阁的毒卫啊,被他们抓走,那可是想死都死不成啊!” 左小吟心里更加地发凉。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算计着,却始终找不到一条可以完美解决的途径。 脑子里好像卡了壳,一片空白。而到达南狼身边的路,却越来越短。 救不得,就不得,还不能看得,不能认得。 该怎么办? 她恍惚着朝前走,却并没有注意,那边坐着的几位大人,都早已注意到了她。 鬼刺着着官服,发束于后,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更多威谨。看见左小吟瘦瘦小小的身子,渐渐朝这边走来,只是略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久回过了视线。 简止言还是那副散漫温和的性子,茶不离手,慢慢地喝着。耳边应蝉落聒噪的紧,他也没反应,就是淡淡地笑。 “狴司大人,那位,可不就是和你订婚的左盈么。” “”鬼刺眼都没眨一下,冷冷回答,“陛下是让你我二人来查天忏教反贼的,不是让你来与我讲市井流言。” “不不,我只是疑惑,您当时和盈姑娘那番情真意切,不知道陛下他知道不知道呢?”简止言依旧不介意鬼刺这般冷硬。 “那肯定不知道啊,那老头子要是知道,怎么会把自己那宝贝闺女嫁给阿刺啊!”应蝉落忙不迭地接嘴,歪着头,笑得到是一脸无辜。 鬼刺并不愿在多说。 视线微沉,余光,却看见她恍惚虚浮的步子。 囚衣很单,她看起来在风里站都站不稳当。而她的视线,从开始就一直紧紧锁在自己身后的南狼身上,没有离开过。 他心里忽然很烦躁。 南狼是男人,他也是刚知道。自然而然地,又加上乔楚,天忏教,这一切的一切联系到最后,自然就确认了和南狼之间的关系。 这个南狼,就是当年自己的师弟。 然而,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这些。而是想起了南狼和左小吟每日同一监室,同一床铺。 而后,就不愿深想。 她是知道南狼的身份,一直在隐瞒自己?还是,她也不知道呢? 这般杂念未乱到头,那边左小吟她们那队就走了上来。 鬼刺还没说话,简止言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朝领队的狱卒说道:“停下。” 直到这时,左小吟才冷不丁回过神。 她有些错愕地看到简止言,半晌,都是无法恢复的。 简止言看着她那般模样,心情没来由地好了很多。他笑地更加和煦,竖着胳膊朝身后的毒卫挥了挥手。 那毒卫了然地拿起一桶还带着冰渣地冷水,爬到十字桩旁边,朝着南狼的头铺头盖脸地就泼了下去。 左小吟表情一瞬间地变了。 也只是一瞬间。 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是她的手,却捏着衣角紧紧握成了拳头。 南狼从半昏半醒中彻底被泼醒,呛得不停地咳。湿透的头发,遮在脸上,看不真切四周的环境。 他哑着嗓子,不耐烦地连看都不愿意看下面的人一眼就说”不是天忏教的人。” 简止言听了这一直被他说烂的话,没有着急没有恼意,只是抚衣而起,转过身,走到了十字桩旁边。 这个时候,左小吟才看到,十字桩旁边,还放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刑具。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她看着简止言对着她微笑,目光直接而宁静。他用一条绢帕裹了一个烙铁,上面生着大小不一狰狞地秃头铁刺。 那烙铁早已经烧的通红,被简止言拿在手里,甚至故意对左小吟的角度晃了几下。 然后唇畔一弯,眼微微垂下,清亮潋滟的瞳,就这么笼罩了深不见底地黑暗。 左小吟惊惧地看着他拿着那烙铁冲着南狼地手腕烫了上去。 南狼,会被他废了。 “不要!” 鸦雀无声。 左小吟楞了,看到四周各种各样的视线,才悟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一直嗤笑不语地南狼,终于第一次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左小吟。 鬼刺也怔了。 这个笨蛋女人。 出人意料地,简止言却停了下来。 他侧过脸,依旧温文尔雅,朝着左小吟说道:“来,你过来。” 左小吟自然没有动。 可是早有毒卫冲了上来,把她强行押到了简止言身边。 “姑娘,你叫什么?”他上下打量着她,好像他们素未谋面。 已经很久没有离简止言这么近过,她并不是很适应,可还是平静而倔强,看不出一丝挫败和害怕。 “左盈。” “哦,是你啊。” 多少年的岁月,多少的旧事,才能抗得过这一句“哦,是你啊。” 再见之后,不过这般罢了。 左小吟没有回答。 他心情似乎很好,弯下身子,靠近了左小吟。左小吟宛如生理本能的厌恶,一下就躲。然他,明明握着烙铁时还拿绢帕裹着,这回,到不嫌弃她的衣衫脏乱直接搂过了她的肩。 左小吟自然是要躲。 简止言却把手里的烙铁,强行塞到了左小吟手里。 之后,他敛开左小吟额边的发,温柔地笑:“左盈,就由你来给南狼上刑吧。” “你,做,梦。”她愤怒地把手里的烙铁狠狠扔在地上,紧紧盯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 简止言的眼睛微微敛着,波澜不惊。有些潋滟的光,略隐的暗晔。嘴角的笑,还是一如既往地蛊惑人心:“左盈,你会捡起来的。” 他从毒卫手里抽出剑,悠悠悬在了南狼颈上。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南狼,却忽然笑得癫狂,不断挣扎,把脖子凑到剑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简止言!你个禽兽!别从那装样子不敢杀!你就是个没种的娘们!” 简止言好像听不到南狼讲话,说:“左盈,你如果不是天忏教反贼,又怎么会在乎他怎么样?给他上刑,才能证明你不是反贼。如果你嫌那烙铁粗鲁,我倒可以把这个剑借给你。恩,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承认自己是天忏教的反贼,或者被我抓走,或者自尽。” 笨蛋女人,快点动手啊! 南狼的视线有些模糊。 完了,身体果然已经支持不住了啊。 白痴快点动手。 身体被紧紧地束着,连头都被固定了。视线,只有那么窄窄地一块地方。他努力地想偏一点点头,看清楚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却只能看见她半侧的身子,瘦瘦小小地,站在对面,无助而孤单。 为什么要出声说话呢? 不是说好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么。 既然这样,她干嘛还要开口阻拦? 更何况,还是面对简止言。 冰天雪地之间,他的心至少有那么一刻,是安宁而温暖的。 像是多年以前,有个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拍着他的脑袋说:“毛头,毛头。” 又或者,那个姑娘跟他肆无忌惮地斗嘴,动手,同生共死。 如果说,这就是利用。 他很开心。 真的。 所以,笨蛋女人,动手吧。 小爷都被你打习惯了,怎么会怕这种程度的疼? 他抬起头,仰着脸,看着天上依旧阴霾的雾和云翳,却看到很多任何人都看不见的画面。 “左盈!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是讨厌我么?!来啊,现在到了报仇的时候了,你来啊!你不是所谓的什么狱霸老大么,怎么这么衰啊哈哈哈哈,你快够了吧,没胆子啊?你的胆子呢?咳,咳啊还不动手!” 少年的吼叫,如裂帛从中撕开,喑哑,虚弱。然,独属于他的那种灼热和向往,却宛如蓬勃地阳光,燃烧着。 那是决然凛冽的骨,热烈的心。 左小吟站在那高台之上。 深冬的风,冷地刺骨。吹进她的囚衣,冷着她的心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像是一个临时被逼上台的戏子,最重要的时刻,却忘记了最关键的台词。 她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忘记了她现在的角色,不过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狱霸。 她终究,只不过是左小吟而已。 赠裘反被辱,柳暗花明处。 左小吟慢慢弯下了腰,伸出手。 募地,她眼前一花,鸿影翩翩,身着冼白官衣的男子,瞬息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手,并一下将那烙铁踢到旁边的冰水桶中。 嗤冷水上冒起滚滚得白烟。 众人俱不知如今这情形,到底是变成了哪一出,皆是面面相觑。 而鬼刺则不着痕迹地站在了左小吟面前,挡住了简止言玩味略寒的视线。 “简相,你这公然宣扬严刑逼供,把我这狴司置于何处?”他不卑不亢,比起从前还带着少许冷冰地客套话,现在则是完全一点情面都不再讲。 简止言倒是心安理得,拿着绢帕擦了擦手,笑着说:“我不过是把你们这里暗着做的事情,放在了台面上而已,只诈敌之计尔耳,狴司大人不要当真。” 左小吟没有插嘴,一手捏着胳膊,指节泛了白。心里头堵着的大石头,轻了许多,也悬了许多。 鬼刺在想什么,她都猜不透,看不出。 僵冷的气氛并未持续很久,应蝉落适时地出来打了圆场。“止言,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又看着鬼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阿刺啊,今个就这么着吧,明天继续。” 简止言微微一笑,只点了点头。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寒风惊冷,他甩袖侧身偏巧就从她身边经过。 清甜地杏香,意韵缱绻地掠过她的鼻尖。 忽地,左小吟手上一沉,很烈的暖,很饱的热。 惊愕转过视线,简止言却温和一句:“天这么冷,你这般冻着,早晚是要有人心疼的。” 手上的貂裘沉得可怕,就像开始,那个放在自己手里滚烫地烙铁。 左小吟心里有些冷,看着简止言纯净温和的表情,胃里抽疼抽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貂裘上残余的暖热体温,若隐若现得香气,这些曾经让她痴狂的一切,如今都,如此地恶心。 她捂着嘴弯下腰,手一抖,貂裘落在了地上。 哇地一下,她吐了出来,华贵地白色貂裘,溅落地满是脏污。 一片哗然。 囚犯们虽然是摸不着所以然,但是但凡进这个地方的,仇恨官老爷的,那是相当不少。 如今,虽然不懂这场面究竟是怎么,但是一看到左小吟不但不接那官老爷的衣服,反而还吐在了那貂裘之上,都觉得分外解气而好笑。 但是碍于气氛,还是没人敢出声。 可是,还是有人第一个笑了。 南狼。 “哈哈哈哈左盈你太奢侈了!!竟然用那么贵的东西当便盂!千金白狐貂裘做的便盂,小爷也想用上一用啊!”南狼并不知左小吟为何吐,只当她如以前一般,故意在这样的场子上装出这般,来煞简止言的威风。 他很开心。 左小吟居然会为了他,和简止言这般杠上。 身上所有的伤和疼,都变的微不足道起来。 有了南狼的开头,囚犯间起先三三两两地笑演变成了哄笑。 有了这样尴尬的场景,连身为配角的应蝉落都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了。他耷拉着脸半天,无奈地朝南狼说:“我说小毛孩子,你那张破嘴怎么就比我还贱呢?” 而鬼刺,好像看不见下面囚犯的骚乱,抬手拍着左小吟的背扶起她,说:“走吧。” 身为被羞辱主角的简止言,平静地简直让人想象不到。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容也没有减淡过一点点,好似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他朝前走了几步挨近直面了她,从手里拿出绢帕来,不等左小吟反应,就已然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脏污。 “莫冻坏身子。”他还是那句话,甩了甩手上的帕子,风一过,拙劣的布料,精细地刺绣。大约是鬼刺在身前挡着的原因,她只感觉那帕子,熟悉地让她心凉。 鬼刺抬手挡开了简止言的手,拉过左小吟,也不让她多说话,亦不让她回头去,几乎如同拖着她一样将她趔趄地带到了下面。 “你干嘛?!南狼他!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怎么管?像刚才一样准备拿着那烙铁跟简止言拼命?你想死就直说!” “可是。” “不想他死,就闭嘴。” “”左小吟看鬼刺的表情冷的可怕,许久,才停止了反抗。 可她还是担心,南狼该怎么办? 她回过头看了南狼最后一眼,弯了弯嘴角,象征性地扯了一个笑容,希望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足够的安抚。 南狼好像看到了,咧着嘴笑,熟悉的小虎牙露在染血的嘴角,依旧是白灿灿的。 白痴女人,笑的真难看。 风如猎刀,冷雾如霜剑。 他一直不肯眨眼,那太奢侈。她的背影,踉踉跄跄地一路模糊。她有不断回头,不管离得多远,他还是看见她眼里的不舍,担心,害怕。 那是她给他的情感。 可笑红尘太吝啬,真心太少,知情太晚。 她终逐渐淡出他的视线,像一幅远去的山水,隔着雨雾连连和一世荒唐。 鬼刺把左小吟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进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路边停靠的马车,嘴角冷冷一嗤。 坐在马车里的简止言,靠在车厢上,到朝鬼刺礼貌一笑。 等他也进了家,他才若有所思地朝应蝉落说道:“应兄,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想单独见左小吟一面。” “啊?” “你要干嘛?” “呵呵,我就想确认一个消息的真假罢了。” “我帮你不就得了,你现在火毒发作期,还是别折腾了好。” “有些事情,得亲力为之才有意义。” “可你也看到了,阿刺对我们这么防备。而且,他现在又受老头子宠爱,被封了准驸马不说,还允了他重新彻查左家一案。他现在把左小吟又定为什么重要人证上报了朝廷专门申了护卫保护着,想下手把她带出来也难啊。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现在轻举妄动的话,只怕坏了大事。”看得出来,应蝉落显得很是头疼,碧绿的眼睛里暗沉无光。 简止言闭着眼睛懒懒假寐,安闲地说:“办法,总会是有的。” 左小吟一进房间见没了外人,就变得分外咄咄逼人。 “鬼刺你得把南狼给放了!” 鬼刺转过身,把门关了,不咸不淡:“他现在是朝廷重犯。” “可是他现在也是关键人物!”左小吟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一切有用的信息,努力地把南狼置于关键位置。 “哦。”鬼刺并无反应,走到她面前不等她反应,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秋晖犯了么,为什么这几天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左小吟脸色一下白了,刷地一下就挣开退后好几步。 “没事,着了风寒又吃坏了肚子。”她没想到鬼刺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来,心里更加不安。她自然知道鬼刺的医术不是盖的,如果被他查脉,是必然被发现的。 孩子的事情,在她没想好怎么办之前,还是瞒着的好。 毕竟现在已经够乱了,经不起更多变数的打击。 “鬼刺,我跟你说真的,南狼真的不是你要抓的人。”左小吟的口气,诚恳的有些低声下气。 鬼刺坐了下来,似乎终于肯提这个话题了。“那你说,谁才是我要抓的人?你?乔楚?还是这大狴司藏着的各种货色?” “”听到这句话,左小吟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如果她找不到南狼的有之处,那他就绝对是鬼刺不得不送给朝廷的天忏教反贼。 可是,出卖乔楚么? 怎么办。 她头开始疼了。 想起乔楚从前一直给自己的帮助,又想起南狼在十字桩上的惨状。 该怎么办? “鬼刺,我能通过南狼把他们一打进。”左小吟咬了咬牙,抬头盯着鬼刺。说实话,她心里很虚。 这句完全是谎言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撑。凭借地,只是靠她的勇气。 鬼刺的视线,仍然是那般的冷漠和黑暗。深深地滇色,浓墨密林间,独行地孤燕。肃杀的黑羽,半遮着晶莹纯净的浓郁和深邃。 她看到一半,心就开始抖了。 手里开始出汗。 未让她想到的是,他却比她,先移开了视线,而且是半垂着眼,鲜有的温和弧度。 “你要怎么做?” 他信了? 左小吟楞了一下,喜上眉梢。赶忙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咱俩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你把南狼给放了,当然,表面上是卖我这个人情啊!然后,我就可以天经地义地继续在天忏教里混,凭借我救了他一命,乔楚肯定更加信任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又凭什么要卖你这个人情?”鬼刺的问题,来得刁钻而不可捉摸。 左小吟果然哑巴了。 是啊,他凭什么卖她这个人情啊。 “凭你一直以来都对我挺照顾的。”左小吟想了想,既然乔楚和大部分囚犯都认为,鬼刺是她这一边的,那就继续这样下去也挺顺理成章的吧。 鬼刺一手支在桌上,似乎对这个问题分外有兴趣:“那我又凭什么一直以来对你都挺照顾的?” “凭咱俩一直以来的交易啊!你来我往,谁也不亏,你难道想赖账?”左小吟敏捷地感觉到一丝不妥,但却敏感地想得太正。 鬼刺的眼色暗了一下,随即飘到了别处:“是啊。” “那既然这样,就说定了吧!”左小吟以为谈妥了,很是高兴。 可是鬼刺接下来,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天忏教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你现在是朝廷保护的重要人证,这些日子哪也不能去。” “什什么?”左小吟有些缓不过来劲。 “关于左家一案,我虽然没法把左盈给带出来,但是通过线人已经掌握了很多的线索和证据。皇上现在准我彻查左家一案,你现在作为重要人证,是受朝廷管辖的。” “” “你不是一直做梦都想着光明正大的翻案,离开这里么。好不容易有了转机,这个表情是不是太不合适了点。”难得的,鬼刺的语气很温柔。 左小吟好久都没回过神。 翻案的话,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这些该死的一切,都再不用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了? 这一切,仿佛来得太快,也太不真实。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了疼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想起刚才的事情来:“可是南狼?” 鬼刺显然已经对这个问题上的耐心完全磨灭了,皱了眉头说:“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我的许可,你只能呆在这里,哪也不能去。我已经给你在隔壁准备好了一间卧房,你就住那里。” 鬼刺为她空出的房间,不大,一桌,一椅,一床。 分外干净,窗一开,月光如流水倾泻,倚窗还栽着灿灿的金葵。 左小吟在房间里转了好久找不到事做,最后只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始终睡不着。确切的说,是她不想睡,也不忍睡。 她怕睡了一觉醒来再看见那火烧火燎的一幕,有时候她觉得,那根烧的赤红的烙铁并不是被自己握着,而是硬生生地向自己贴来,一寸,一寸,对面的人白衣胜雪。她回头微笑,仿佛听见南狼不甘的怒吼,和那人渐渐扭曲的笑容。 天已微明。 房门外沉重的锁啪嚓的开了,鬼刺轻轻推开雕花的木门,发出轻轻吱呀的声音。一抬眼,看见左小吟怔怔地坐在床上,眼圈青黑。 “一夜没睡?” 左小吟活动了下僵麻的身子,点了点头。 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 “你何必。”深邃的瞳子如同吸进了世间所有墨色,淡淡的说出了一句关怀的话语,声音中是晨光般一闪而过的温柔。 “南狼他”左小吟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嘤嘤诺诺的开口。 “吃饭吧。”鬼刺把手里的食盒放下,转过身就走。 左小吟赶忙起来留他:“等等。” 鬼刺停了下来,但是声音却很不耐:“若是为他求情,就罢了。” “鬼刺,他毕竟是你师弟。就不能放他一命吗?如果你现在不管不问,不就是遂了简止言的心思?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他眼睁睁去死?” 已经半个身子都笼在屋外阳光中的男子,回过头,苍白的脸色上没有一丝被阳光温暖的痕迹。 那表情是阳光未及,已先浸入刺骨深潭,冷至寒冰的可怕。 “左小吟,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字一冷,不知坠了哪般的情绪,字里行间,沉甸甸地冷,沉甸甸地恨。 左小吟显然被这句话给煞到,半天楞怔。 那个表情,那种从心里让她发冷的恨,让她从头寒到了脚。 “知道什么?”她看着他,表情还是那样的陌生和迷惑。 回答她的,是被狠狠甩上的门。 镂空的木门透过一缕缕清澈的阳光,洒在乌青色的犯潮的石地板上。光影流离,稀稀落落,把鬼刺离去的背影,拉得纤长而落寞。 傍晚,左小吟的房门外。 “狴司大人。”门口守备的禁卫见到鬼刺,俱是恭谨。 鬼刺点了点头,让他们退了下去。 自己,却在门口徘徊了几步,手都抬起欲推门,半饷,还是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门内左小吟却忽然一声痛叫。 鬼刺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而后,就楞在了原地。 而左小吟,亦没有想到鬼刺的突然出现,着身子摔坐在地上整个人呆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楞了好久,还是鬼刺先反应过来转过身子关上门。 “你在干什么呢。“大概是太过尴尬,他平日里冷硬的语调,现在温柔而委婉地转了尾音,异常好听。 左小吟回过神来,赶忙就一瘸一拐地捂着身子拿起被子,裹得严实缩到床角。 “没,没事,肚子不太舒服,吐了。”比起惊羞,她更多的是仓皇地掩饰口吻。 鬼刺敏感地察觉到了,皱了眉转过身。 “怎么回事?” 左小吟看到鬼刺已经走到她床边,缩地更紧了。“就是肚子不舒服而已。” “秋晖么?” “恩,估计是的。” “左小吟,你有事情瞒着我。”毋庸置疑地口气,是鬼刺一贯地作风。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就算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上冰冷似剑芒地眼神。 “没,没有。”左小吟现在悔地肠子都青了。 她这些日子饭量大的惊人,今天更是甚之,从早到晚的饭,全部都吃光了不说还麻烦门口的禁卫大哥又给送了两次。 然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吐了自己一身。 脏得实在不行了,她就准备脱了一会把里衣给换上算了。 没想到,鬼刺却偏偏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了。 就在她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时候,鬼刺俯子,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惊,下意识就去反抗,却不料他似乎早有防备,左手一个用力,直接把她压在了床角,动弹不得。 离他太近,挣扎变成了无力的抗拒。他的声音清冷如水,从来不曾拖泥带水。 “别动,只是帮你把脉而已。” 可左小吟怎能如愿让他发现,动作更加大了。她不停地扭着身子,试图把胳膊从鬼刺手里抽出来。 “你放开我,你压得我更不舒服了。”慌张之下,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只着肚兜,亦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自没想到她会这么抗拒,没个防备,倒是没被她挣开,却牵扯着他整个人一不小心失了支撑,朝下倒去。 跌撞下去的时候,他反应迅速地一手支在了她的头边。 她却不行,自己挣扎不好,不但倒在床上不说,还一下撞到了头。于是砰地一下,左小吟疼地鼻子一酸,眼角就发抽了。 她委屈地扁着嘴,仰头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鬼刺,眼睛里还星星点点的水渍:“疼。” 其实只是左小吟无心地一句话,亦是她有意而为之地装可怜罢了。未曾想,一手按压着她的鬼刺,心口却猛地一沉,某种情愫不期而至地汹涌。 他视线微沉,不意外看见她半露在外雪白的肌肤。惹人遐想地,半露半藏,被子只堪遮着她私密部位,从里到外的勾人。 鬼刺忽然咳了一声,好像是在压着喉咙里的悸动。他没松开她的手,就俯在她身上保持着暧昧的距离:“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过分地安静,过分地距离。 左小吟甚至能看清楚鬼刺眼睫微垂地弧线,能看见他眼睛里忽明忽暗地琉璃斑斓,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的没什么。”她别开了头。 鬼刺明显危险滴冷了脸,不等左小吟有所反应,他一手强行将左小吟的右手按住,另一只手,把住了她左手手腕。 左小吟自然想反抗,可鬼刺却很不留情地将腿亘在了她的身上,完全压住了她。 “喂你干嘛!” 鬼刺不管她惊慌失措,手紧紧地卡在了她的脉上。 脉搏一跳一跳,随着女子惊慌地呼吸,变得略略有些急促。 那是他习得医术很久,都只曾听过,未曾真正感觉过的一种跳动。鬼刺自问多年医术不愧,脉相,病症,所有的这一切基础本是轻车熟路的信手拈来。可如今,他放在她腕上的手指,在无比清晰地颤抖。 纤细的手腕,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回旋前进。不涩不阻,蓬勃的生命力,旺盛地生长,蔓延。 那样愉悦而欢欣的跳动,好似灼烧了他的手指。 眼前的女子好像已然认命,闭着眼睛不再挣扎。可他,却久久愣在原地,眼前一片恍惚。 喜脉。 这是喜脉。 鬼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手足无措,心里一片空白过了。她怀孕了,怪不得,会吐,会如此地虚弱。 为什么,左小吟那种身子还能怀孕?明明不是已经中了秋晖的毒么为什么呢? 他越想越多,好像进了一个死局,或者说,是一直在逃避的某个死局。 如果是这般,那时日算来,恰巧,却就是鸳鸯谱的日子。 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你怀孕了。”直到自己熟悉的冰冷声音响起,鬼刺才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了。 左小吟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角:“恩。” “你早就知道了?”他失魂地松开她,坐在了床边。 她一个翻身翻,脸对着墙,背对着他:“恩。”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在这个世上。生下来,让他跟着我一起活受罪么?况且,我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左小吟的声音,听起来比鬼刺冷静地多,却让他心里也凉得多。 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马上就能出去了,你都不曾想过,和这个孩子的爹好好过一辈子,也不错么?”他侧靠在床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左小吟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如果她能看见,定然会惊讶于眼前那人,是否还是他。 一直以来强撑着的冰冷面具,好像融化了边角。似春水裂冰,下面的泉,清澈而汩汩。那万年寒潭一样的眼瞳,现在宛如大雾褪去的泽,露着明亮而耀眼的水泊。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混合着他难以明说地一种坚定和责任,在那一瞬间,把鬼刺这个身份,褪去的干干净净。 宛如一场新生。 如果,如果这是注定的安排。 旧日里的恩恩怨怨,本就不是左小吟的错。错只错,那一场无法弥补的误会错只错,他年少轻狂地张扬错只错,他不肯回头的固执和冷漠。 可是他一直都放不下啊。 那是他一直坚信,被背叛后一路走来背负的伤痛而活着的路途,怎么可能因为再次相见,就能够磨灭那些怒,那些恨?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 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少年,不是当年那个不肯言语的别扭小刺猬,不是那个有着师傅有着师弟还有朋友的幸运儿而是这腐朽王朝,最血腥暴虐的一个守卫者。他是鬼刺,这一路而来记奠心里的恨,是支撑着他澄清这世间一切不公的信念。 然他并不知晓,最苦最无奈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左小吟。 对不起。 是我一直以来,让你成为了我恨所有人的牺牲品。 在他费尽苦心,终于找到了被简止言藏起来的左盈,问清了一切的真相之后。他就已经开始想去原谅于她,补偿她。 所以,才那么费力地从皇上那里争取来了左家翻案的余地所以,才想费尽一切努力还她一个清白。 这是他鬼刺,欠她左小吟的。 所以,他想如果是和她,和一个孩子,那样生活。 有个房子,有片菜地。 孩子门前欢闹,落日,炊烟。她推开门,倚在门边,看着他笑。 那是多少丹青,也描绘不出的美好。 他欠她一份美好,所以,他想,他愿意这般尽数还给她。 可那女子,听到他的话,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噗地一就笑了,好像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连那男人的面都不愿意见上一次,更何况,还要和他生活一辈子。我这心里头,已经装不下第二个男人了。一个简止言,就已经毁了我这一辈子。我不想再毁第二次,更不想,让这个孩子跟着我一起人不人c鬼不鬼地活。” “鬼刺,如果你见到那个男人,别跟他说这件事,我不想让人家心里头放个疙瘩。” 丹青泼洒。 鬼刺僵在那里,很久不能言语。 “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失魂落魄,仓皇离开。 那句话,却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 “止言啊”应蝉落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着大冷天跪在水池中的绝色女子,终于还是不忍心的说出了口。 清雅的庭院里,清瘦的男子坐在石桌旁,细细的品着今年新上的贡茶。不语,淡笑。 “不用你假惺惺地求他。简止言,我是告诉了鬼刺一切,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般折辱于我有什么意思?!”左盈冻地脸色刷白似鬼,饶是这样,她还是看着简止言,似乎还在期冀着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满园的竹叶沙沙作响,有几片落叶沾上了简止言雪白的袍襟,被他轻轻抖落。他听了这话,端了杯子手微微一侧,笑着说:“盈儿,我一直都宠惯于你,你愿意跪,自且跪去。” 左盈的表情明显地不好看,她憋着一口气堵在心里,眼泪忍不住就成串地落了下来。一旁地丫鬟干着急,在旁边拉她,她亦倔着不起。 “简止言,你个混蛋,你压根就不喜欢我!你这么怕鬼刺知道以前的事情,不就是因为你怕他想起一切,对左小吟像以前一样死心塌地么!你在嫉妒什么?!你个懦夫!你毁了她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毁了我!”她愤恨地接过丫鬟递来的棉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踉跄地站起,转过身就走。 简止言对左盈的哭泣置若罔闻,轻轻提起茶壶精致的盖子滤杯,又是一阵风起,一片枯黄的竹叶不偏不倚落入了茶壶中,轻轻摇晃。 “哗”茶水撒了一地。 “止言,这龙雪茶就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了。”应蝉落被这场景的低气压给压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逮了余空,岔开了话题。 简止言很平静,端着茶杯重新倒了一杯说:“它自足贵,也得知几两分寸。我不在乎,就已是没了价值。” 忽然,刷地一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暮然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前,原来是应蝉落的乌鸦。那乌鸦施了一礼,上前一步附耳于应蝉落,低声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而应蝉落的表情,鲜有的难看。 他皱着眉头,说了句:“你那个左小吟,还真是个能捣事的主。” 简止言听了这话,显得倒是挺开心的。喝了茶去,说:“怎么了,砸你场子了?” “那监狱上到狱卒,下到犯人,现在都不肯配合,搞的南狼那个监房是不得安宁。看守南狼九阁的人,今个一天,就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故伤了三个,残了一个。吗的,到底想干嘛啊她这是。” “那可不一定是左小吟捣鬼,她还被关在鬼刺那呢,说不定是乔楚在背后捣鬼呢。” “左小吟今个中午嚷嚷着没吃饱,让那禁卫又找人给她送饭,趁着外面人送饭的时候,给一狱卒传了个话。那狱卒接着就把话传给了女囚她几个心腹,监狱里现在闹腾地一锅蚂蚁一样,到处都造反让放了南狼,还说九阁暴力逼供啦,杀人灭口啦。鬼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就不管了,事情就整个砸到九阁头上了。老头子那边催人催的急,我这边狗屁还没审出来,鸡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应蝉落气的直跳脚。 简止言笑着安慰他,说道:“应兄,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帮我见到左小吟,我保证她不会再成为你的麻烦。” “真的?你可别再和上次一样,我带你去见她,你倒好,废了人家喉咙不说还要把人手给废了,我这还给你记着呢。现在她是朝廷重要的人证,你可不敢再动她一根汗毛了啊,不然,最后还得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让她受伤的。”简止言胸有成竹,好像已然看到了左小吟被自己控制的场景。 “”应蝉落犹豫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一狠心,点了点头。“成交。” 注1: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看不懂的,省略的章节里有说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小刺猬童年记事(二) 那一声嘶吼,打开了小刺猬心底尘封多年厚重的锁。 那锁,锁着一头他从为知晓也未曾碰触过的野兽。 压制着他的黑衣男人,手骨忽然尖锐地疼,咔嚓一声,两只手就已被生生错成了奇特的姿势。他惨叫未出,本能地去摸腰间悬挂的剑,却脖子先飕地一冷,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自己的鲜血铺天盖地的喷溅而出,对面的少年,舔剑甩袖森然冷笑。 那冷如万年寒冰的眸,染着兽一样嗜血的朱红。 少年身形迅猛,那些黑衣人反应亦速,冲上来团团围住他。可他不急不缓,提着剑,朝着左小吟所在的方向冷冷出声:“放开她。” 那些男人,嗤笑于小刺猬的嚣张,六个人一并朝着他冲将上来。左小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个踉跄朝前跌了一步大喊:“小刺猬!!” 然而,那少年宛如已然是左小吟和简止言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剑如惊鸿,芒如白蛇。 血如织锦张扬,他浴血而战,笼罩在煞间。那一刻,他只如修罗。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小刺猬剑法如此刁钻狠辣,大意轻敌下,损伤不少。而最后,他们退后想要重新冲上来抓小刺猬之时,身后明显为首的一个男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简止言,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小刺猬给吸引的时候,一个诈敌之计给拿剑架在了颈上。 这下,黑衣人是彻底栽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横在脖子上的剑,余光瞥了背后的少年,顿了一下,而后很是平静地说:“我们走。” 简止言小心地挟持着黑衣人首领,冷笑地说:“让他们先滚。” 那些人愤怒地盯了简止言,可是黑衣人首领却噗一声笑了,挥了手说:“滚吧。” 那群黑衣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慢慢退开,刷地一下都消失了身影。 那黑衣人首领开口了:“小兄弟,现在可以放了老夫吧。” “等着。”简止言把身上繁缛的女装腰带给一把抽了,末了让小刺猬上来按住那首领,直接把他给捆成了个粽子。 左小吟一瘸一拐的走上来,看着那个首领,说:“这腰带不结实,他会跑的。” 简止言笑了,弯了眉眼,笑的很开心,从手里拿出一块其貌不扬的牌子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地挥了几下。随后踹了那黑衣人好几脚,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说:“老头子,我不把你面罩扒下来,我还是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但是呢,这个系在你腰上的破牌子,我就收了。如果你不追我呢,我就把着牌子给你放到半路上,我相信你能找到。但是,如果,我说如果,我感觉到一点点被跟踪的痕迹,抱歉,就别怪我把这牌子要么给毁了,要么不小心送给了当朝宰相左卫大人。” “小兄弟胆识不错,放心,老夫还不至于骗几个半大孩子。你们走吧,这次就放过你们了。那牌子,就权且当送小兄弟的好了。”那黑衣首领,不恼也不急,声音还带着笑意。 简止言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拿着那牌子拉着左小吟,带着小刺猬转身就走。 结果那中年首领却又开口了:“小兄弟,你姓什么?” 简止言嚣张地狠,把那牌子直接就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回头朝他笑:“行不更名,简止言。” 那首领没有在说话,目送着三个孩子互相搀扶着离开。 简止言吗。 姓简么有意思。 居然,还和左卫的私生女混在了一起。 很久之后,他轻松挣开了束缚,一打响指,那几个黑衣人刷刷地出现在他身边。 “魁首,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您。” “无碍。去,派人给我查查,简止言这个孩子的底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孩子,能大为我所用啊。” “可是,小皇子他” “那个会用剑的娃娃,不是小皇子。乔楚这个千年狐狸精,用障眼法又玩了九阁一把。故意放出消息说小皇子被藏在这里,结果却搞了个假的在这里等着。不用找了,真的小皇子估计早被乔楚给带走了。” “那我们怎么办?” “该追乔楚的继续追着,给我留几个人,专门监视这里。我倒要看看,左卫这个腐书生在搞什么鬼。” 自那次莫名其妙的追杀之后,一下平静了很久很久。 好像那次黑衣人事件,不过是他们同时做过的一场梦而已。 只不过,三个人还是慢慢地变了。 小刺猬开始讲话了,虽然依旧是惜字如金,但是却足够让左小吟和简止言惊奇了。 而简止言呢,越来越爱看书了,也越来越让小刺猬看不透了。 唯一看起来什么都没改变的,就是去了左家主宅当丫鬟的左小吟。 她白天里,去那做工,领回来点工钱,捡点剩菜剩饭什么的,回来做的饭菜,倒也是香喷喷地让人食欲大增。 那个处在一大片杏园的左家后院,仿佛是这个世界上被人遗忘的角落。只有三个半大的少年少女,相依为命。 小刺猬甚至还想,如果就这么平静的过着一辈子,也不错。 有左小吟每天给做饭,缝着衣服,还能顺便欺负欺负她。 还有简止言和他的某种说不出来的默契,他们更像是兄弟。 他和简止言无事,就在杏园里挖陷阱,逮野狍子。 偶尔过节,还能一起偷喝个小酒,弄两杯好茶,谈这胸中抱负,抒这少年张狂的壮志凌云。 简止言说,他誓要为一世文相,造福百姓,叫这世间更加繁荣,叫这腐朽堕落的王朝,重新变个模样。 小刺猬话少,并不像简止言情绪勃发时满腹经纶,说词弄赋。只简单地一句:他要报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止言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有些古怪。似是月光过于浮华,让那少年如玉的脸庞,衬托地有些隐隐地伤痛,以及,不能碰触的阴影和黑暗。 小刺猬并没有注意到。 他并不知道让自己变成孤儿的这一切,究竟是拜何人所赐。他只知道,他的仇恨,是因为不公不正不清不明的腐朽王朝制度。 他要改变。 要用自己的手,将这时间一切黑暗和扭曲涤荡。 那是属于他的仇恨。 而那时,抱着果子猛吃的小姑娘左小吟,捧着脸看着他俩,嘟着嘴说:“你俩都是脑子不正常的家伙,我的愿望很简单,就这样和你们高兴过一辈子,就够了。” 她的愿望,是他们三个人之间最简单的。 可谁曾想过,如斯简单的愿望,却是他们三个人中,最终也未曾实现过的幻想。 世事荒唐。 转眼,到了左小吟十二岁生辰临近的日子。 左小吟自生辰临近的时候,开始莫名地发了热。 并不发烧,她却不断地喊着热。 起初,小刺猬和简止言并没有当回事。两个人都觉得,可能是左小吟累着了。而左小吟在生辰临近的有一天,出事了。 那天夜里,左小吟很晚都没回来。简止言和小刺猬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决定去左家大院去找她。 简止言一个落魄家的孩子,自然是不受欢迎的。小刺猬是碍于人家好歹也算半个客人,就有那么一个下人偷偷领着他们来到了左家下人住的地方。 一看到院里的情景,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左小吟正被人吊在树上,下面一个浓妆艳抹地贵妇人,正坐在椅子上,大摇大摆地端着茶一边喝一边命下人拿藤竹棍抽左小吟。 左小吟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呜咽,声音沙哑而虚弱。浑身被抽地血道子,横一道,竖一道。 小刺猬只感觉胸口一疼,血就直冲着脑袋奔了。他愤怒地一把把腰间的剑给抽出来,就要冲上去。 简止言却拦住了他。 小刺猬表情冷地可怕:“你不去救她,我去。” 简止言直直地盯着左小吟,表情很平静。他转过视线,看着鬼刺,说:“你要怎么救?把那个左家正房夫人,给杀了?你做什么梦呢。好好呆在这,我去找人救她。” 看着简止言,小刺猬终于肯把剑收了回去。“你要去找谁。” “左卫。” 在小刺猬有些不解的视线里,简止言已经快步地跑开了。 过了不大会,好戏来了。 一个下人忽然匆忙跑到左家大夫人旁边,说:“老爷来了。”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呢,那边一身儒服的清瘦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他带着两个随从,身后,还跟着简止言。 他冷眼看了这场面,然后走到大夫人面前,二话不说,朝她脸上就是一巴掌。 众人皆是愣了。 “珍儿,你这哪有一分做夫人的气度!夫人就是你这样做的?!你想让我左卫的脸,丢到哪里去?!大庭广众下,就这样责罚一个下人,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左卫气的手都抖了,指着大夫人怒道。 “你们还傻着干嘛!还不快把她给我放下来!”左卫又是一声吼,这个时候,大夫人才捂着脸,哇地一声,嚎啕哭了出来。 她被旁边的丫鬟拉着,捂着脸大哭:“左卫你个没良心的,就惦记着那个小狐狸精!这个野种,就你心疼!你自管去疼这个野种,我带着我盈儿回娘家去!” 左卫更气了,脸憋的通红,半天才吼道:“把大夫人给我带回房去!” 左小吟被人从树上给解了下来,简止言上去就抱着了。左卫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说:“照顾好她。” 然后领着人就走了。 小刺猬这个时候才上去,把左小吟给背了上来,和简止言一起回到了老院。 把左小吟的衣服小心的脱了,才看到她身上的伤,不只是这次被抽打的新伤。青青紫紫的,一片一片,有的伤已经结了疤,有的,已经褪疤只留了浅浅的印。 小刺猬一拳打断了椅子。 简止言沉默了一会,冷静地拿出简单的药箱,一点点给她擦药。他没有笑,没有说话,摸着她的脸,手在颤抖。 他们都不曾知道,这个少女,在左家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小刺猬终于受不住了,转过身冲出了房间。 他无力地靠在树下,摸着手里的剑。 那剑是左小吟前些日子刚送给他的。很简单的剑,看起来很拙劣的做工。左小吟只告诉她,那是她刚在左家做工领了工钱,就拖人跑去铁匠铺给他打了一柄剑。 他当时没多想,也就收了。又怎想,这所谓的工钱,是左小吟怎么得来的? 简止言从左小吟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走到小刺猬身边,坐下,跟他说:“小刺猬,我心里头堵得慌,你陪我说会话吧。” 小刺猬抱着剑,没有说话,默认了。 简止言其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和左小吟从开始认识,到后来相依为命的种种生活,尽数告诉了小刺猬。 那时的简止言,脱下了平日里伪装的一切面具,只剩一个脆弱而干净的少年,渐行渐远地回忆着最美好的过去。 简止言说:“小刺猬,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小刺猬想,他在那一刻,有些理解简止言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从来不曾接触过生活的艰辛。 因为那个小姑娘,总是笑着跟他们说:“该练剑的练剑,该看书的看书,该做饭的做饭,这不是挺好的?以后,等你们发达了,一个天下第一剑术,一个天下第一的才子,我走路都能横着走了,哈哈。” 那天夜里,小刺猬和简止言,或许在心里,都毋定了有一天,他们会让左小吟走路都能横着走。 可是到了那一天的时候。 他们两人,站在这世界的顶端。 她呢?却在地狱。 左小吟当天夜里,就病发了。 她不停地叫嚷着心口疼,心口疼,在床上捂着心口疼地直打滚。 饶是小刺猬那时就已对医术知之甚深,还是束手无策。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心疾,听也没听过。只看左小吟不断地抓着胸口,把胸口抓地一片血痕。为了不让她继续把自己抓伤,小刺猬和简止言甚至不得不把她给绑起来。 可是她疼啊。 她痛哭着喊简止言:“止言,我求你打晕我,我求求你了。” 简止言狠着心别开视线。 左小吟又开始喊小刺猬,小刺猬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去打晕她,却不料简止言拦住了他。 他指着左小吟的胸口,脸色很是苍白。 她胸口里面,好像埋着一只虫子一样,凸起一条血线,不断地在动。随着那血线动作的愈加剧烈,左小吟的痛苦也愈加明显。 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左小吟胸口的那团血线,竟然盘旋成了一个小刺猬从来没见过,没听过,也想象不到的古怪花纹。 他错愕地转过头去看简止言。 可简止言却明显地比他还要震惊。 小刺猬从来没见过简止言那样的惊慌失措,脸色蜡白蜡白,豆大的冷汗,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脸上滑落。 他一直狡黠明亮的双眼,无助地锁在那团血色的花纹之上,好像失去了一切希望一样死灰一片。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 小刺猬模糊好像听见简止言喃喃,他感觉到不对劲了,走上前想问简止言是怎么了,可没想到,简止言宛如丢了魂一样,狠狠地打开他的手,然后踉跄地跌撞着跑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刺猬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现在左小吟的痛苦,是他必须要首先解决的。就在他兀自发愁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是左卫。 他是自己来的。 而且见到小刺猬的时候,他明显怔了下,随后对他说:“你出去吧,让我来照顾她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出去。” 左卫的口气,不容小刺猬质疑。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在门口守了将近一天一夜,满是是汗显得疲惫至极的左卫出来了,可简止言,还是没有回来。 左小吟奇迹般的睡着了。 小刺猬给她擦汗的时候,发现那个血色的花纹,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疑惑,可是他只当,那是一种奇特的病而已。 只要她没事,那就好了。 看她安稳睡着之后,小刺猬轻轻地把被子替她盖好,然后关好门,去找简止言了。 然而,他在他能想象地简止言会去的地方找了一个遍,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见到简止言的身影。 他到底去哪了? 小刺猬心里有些担心,找到了天亮,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家了。 结果,一推门,就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素绮轻罗帐,遮世事荒唐。 又一天,在左小吟焦急不安得等待中过去了。她现在对外面一切的了解,只能通过偷偷传出的口信。 正月十三的时候,她发现,门口朝廷里派来的禁卫都换了人。她试图去跟他们交谈,却发现对着木头说话都比对他们说话强。从前替自己偷偷送信的那个狱卒,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鬼刺察觉到了南狼身边的异动,才换的人么? 而他,自从那晚莫名其妙地的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来见过她。 左小吟在床上躺成了个大字,心里头琢磨着,她是彻底被监禁起来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她苦恼的。 第一头痛,南狼被抓着,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第二,她无法抉择乔楚和鬼刺,她究竟该站在哪一边。 距离正月十五,不到两天的时间。是选择相信鬼刺,他会替自己翻案还是相信乔楚,他会带自己逃走? 乔楚临走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说,鬼刺现在是皇帝的准女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天忏教好过。 鬼刺和天忏教,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甚至到了曾经的师徒关系走到了如今横刀相向的地步? 如果她信了鬼刺,把天忏教逃狱给供出来的话,毫无疑问,乔楚会死,南狼会死。那她自己呢?能全身而退么? 鬼刺所谓的翻案,又能真的保证不是骗自己的吗? 如果她信了乔楚,什么都不告诉鬼刺的话:天忏教成功倒好说,她逃就逃了失败呢?失败的话,她能保证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被鬼刺送上断头台的人。 我就胡萝卜个叉子了! 左小吟一把将枕头给直接砸到了墙上,愈加暴躁愤怒。 “咚咚。” 这个时候,门外锁链咔嚓轻响,亦传来敲门的声音。左小吟瞅了瞅外面,午饭时间早过了,傍晚还没到,不到送饭时间啊? 是鬼刺吗? 她翻身下了床,问了句:“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略为嘶哑的声音,听不真切:“左盈,大人有命。” 她哦了一声,手都放在门栓上准备开门了。结果脑袋里却忽然电光一冷,不对啊,鬼刺进来从来没有任何人的通报过的。 可是,饶是左小吟防备地紧,门外等着的几位却明显没有她的耐性。嗤拉一下,门缝里伸进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比精准地在里面反扣着的门闩上刷地一下。 左小吟立刻惊了。 来者不善。 她立马跑到桌边,直接拿起了椅子。 门一开,她毫不犹豫地双手举着那椅子朝着门就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椅子碎成了几半。 为首地一个男人,穿着色的华贵长袍,厚重的兜帽垂下,看不清楚脸。他一手挡在脸前,被烟尘呛着咳嗽了好几声,毫发无伤。 “我说,美人,你能不能每次见我稍微客气一点点?”男子的声音浮华于声色,很是熟悉。 左小吟几乎一下就认出来了他,这个人,是简止言身边的那个碧色眼睛的纨绔少爷。她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抓起身边一切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奈何这个房间里极为简单,唯一的椅子已经被她砸出去了。 “你别过来,我现在是朝廷保护的人证!鬼刺呢?!他在哪?!” 应蝉落无奈的耸了肩膀:“就是阿刺让我来接你的啊” “我不信!”左小吟的态度很干脆,很坚决。“见不到他之前,我哪也不会去。” 闻言,应蝉落只是拍了拍手。从后面进来两个禁卫,正是这几天守在门口的两人。他一个手势,两个人就朝左小吟这里走过来了。 左小吟冷眼看着他们。 忽地,等一个禁卫刚接近于她,她没有任何征兆地飞起一脚,直接把毫无防备地那人一脚踹到了墙上。 另一个禁卫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了剑,扑了过去。 左小吟有些狼狈地躲着剑。她霖露术修行的虽然很快,但是,她外功根本只靠蛮力而已。内力好又怎么样?她步法身法跟不上,只能堪堪躲避。 那禁卫剑法愈加刁钻歹毒,一个上挑,直冲她的咽喉。她仓皇朝后去躲,身子却一个踉跄,被人紧紧从后面勒住。 她心道不好,原来是刚才被她一脚踢到墙上的禁卫缓过来劲从后面阴了她。她猛地抬起手肘,对着那禁卫的下巴就是狠狠一下。 那禁卫一声闷哼,还是没放开她。 她刚想给他第二下。 眼前却一花,随即,肚子猛地一疼,如同被重槌给重击了一下一般。她立刻捂着肚子就软了下来。 应蝉落轻浮地痞笑,看着左小吟不甘心地捂着肚子晕了过去。 止言啊止言,你看,你都让我破多少忌了。 我从来不打女人啊 况且,还是怀孕的女人。 但愿,我为你破的这些忌,都是值得的啊。 一阵幽幽地冷香,顺着呼吸进了肚腹,冰得左小吟昏沉的意识逐渐清醒。 她迷糊着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备地姿态。 然而,当瞳孔逐渐清晰,对面的景象逐渐清晰地倒影在眼睛里之后,她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无法描述地阴狠和狰狞。 对面坐着一人,胳膊支在雕琢过分精细的茶桌之上,手置于颌下,眉敛山锐,眼阖水烟。见她醒来,略略勾着角的唇,弧度更加地温和迷人。 “醒了?” 左小吟咬着牙,双目都是火焰。她试图挣扎,恨不得扑上去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然而身子一动,就发觉自己所处的境地是多么的屈辱。 这个房间繁华而奢靡,罗帐垂地,风未起,就已然呈现着缱绻缠绵地姿态。 香炉生烟,冷香流苏。雕花,古瓷,摆放着各种精致书目的书架。 他,坐在椅上,一本翻开的书,置在膝上,似一个百无一用的俊美书生。 她却颈上被人装了冰冷的锁圈,长长的锁链,一头锁在床上。而身体也不知道被他施了什么鬼着,无力地似乎没有了骨头一样。 “简止言。”她不知道自己要压制多大的愤怒,才能如此轻松平淡地喊出这个名字来。 简止言轻轻点了点头,把膝上的书放在了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朝她笑:“你说,我听着呢。” “你想怎么样。”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不愿自己卑辱地现状变得更加糟糕。 他轻轻弯了眼睛,微笑更加柔和:“我想见你啊。你可知道为了见你,我花了多大的本钱。” “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现在是受朝廷保护的人证,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鬼刺和朝廷找你麻烦吗?!!” “呵呵。”简止言短促地笑出了声,“小吟,我还以为你真的学聪明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傻乎乎地。” “”左小吟决定沉默。 很好,你不说,我不问。你想干嘛,自且做去,大不了我就栽你一条命而已!左小吟想的干脆,可是,她忘记了,简止言从来都不肯给她干脆,亦怎可能遂了她的意。 只见他站起来,走到左小吟身边,坐在了床上。 左小吟瞬间感觉到了危险。她试图后退,可身子却不争气地动都动不了。 他一手撑在床边,半弯下身子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左小吟的下巴。 “你不说话的话,那听我告诉你好了。小吟,你说你聪明的话,那你又怎么会猜不到我和鬼刺之间的关系呢?” 左小吟冷笑。离间计吗?你怎么不去死。 “恩,我知道你俩是好朋友,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了。今天,也是鬼刺默认的让你来抓走我,对吧?” 她冷冷嘲笑,毫不客气地一点狠狠嗤笑着简止言。 可他却丝毫不在乎,只是微微把她的下巴继续抬高,强迫她一直躲闪的双眼看着自己。 “很无趣的笑话啊。若是对着别人,我肯定会说这样的笑话。但是对着你,我不会的。我怎么会舍得”他忽低头在她耳边蹭了一下,唇畔还带着温和的檀香。 “我怎么舍得,骗你呢。” 左小吟哈哈大笑。她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都快笑抽过去了:“简止言,你莫不是准备活活笑死我?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计策啊。” 简止言表情一点都没变。 左小吟不由得想,这人,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他这一步? “哎,你没以前可爱了。好吧,不玩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和鬼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句话一说,左小吟的笑容立刻僵冷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简止言,咬着牙,却听不出一点点其他感情地拨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笑了。 一手竟然勾住了她的腰,一个大力将她整个人横着抱在了身上。就这样亲昵的姿态下,他低下眉眼,手轻轻低抚在她的小腹上,目光安宁而平静。就连嘴角虚假的笑,都看起来是那般温柔幸福的。 额上一凉。 隔了这沧海桑田地一切,还是那个男人简止言的那个吻,如归巢的候鸟之翼,落在她的额上。 是缱绻。是温柔。是另人艳羡的缠绵。 然而,这一切只是似曾相识,无关情真,无关意切。 他说:“左小吟,这孩子,是我的。是我简止言的。这样说,你听懂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冷拒公主婚,又伤隔屏人 浮光流溢,穿梭着斑驳的孤影。他的眼睛里,一路,曾装满世间繁华。然此刻,锁着她孤单怔愕的身,模糊地萧瑟凄凄。 本还是那般的卓然男子,真正再次这般耳鬓厮磨,与怀相拥时。竟宛一场酝酿太晚的秋雨,还没降,先浸的半世苦楚。 左小吟看不懂他的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淡淡弯了眼眉。除却横贯左眼的血红伤痕,苍白笑靥,倒还剩几分旧日颜色。 “止言。” 久违的柔情私语,脱去了曾经的稚嫩和天真,含蕴着另外一种撩人的恣意。 简止言眉尖微扬,唇角的笑有些凝固。依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并不答。 “我好高兴啊,这个孩子居然是你的。那么,娶我吧?” 身子僵硬着无法动弹,血疤略过的双眼,言说着光华如丝的妩媚。她声音甜软,不怯不软,欲拒还迎的勾人。 真心地让左小吟自己胃里一阵翻滚。 可他之若听不出她口气里的嘲讽,甘之如饴,伸出手摩挲了她的脸。“好啊。” 这是在比谁更无耻对吗?左小吟恨恨地咬牙。 “小吟。”他轻描淡写。“我带你去个地方。” 勒在眼睛上的布条终于被人解开。酸疼的眼睛好不容易缓了缓,就被四周刺眼的的重金旖靡给晃得模糊一片。她想去揉眼睛,却发现身子依旧僵硬地和个木偶无二。似乎被人点了穴道,连声音都发不出。 而整个人,就被两个身着黑衣兜帽的九阁乌鸦给架着。自己,也穿着厚重的黑袍,站在隐约的帷幕之后。 这个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语:“美人,止言交代过了,让你呆这里好好看着。 左小吟睁大了双眼,看着帷幕前面端坐的人。 简止言半卧于酒塌之上,正端着酒朝上面的一位锦袍发福男人举杯:“陛下,这一杯,就让臣先敬您。” 陛下? 左小吟心里猛然一跳。 那胖子皇帝半卧在一个女人腿上,笑眯眯地端着酒应了。不外,还端了一盏酒朝另外一方说道:“鬼卿,怎地兴致不高啊。” 白色云纹盘踞在墨染官服之上,鬼刺难得着这正袍。他敛袖,修长手指盏着酒,顿一下,侧仰首喝下,礼到而不卑。 气氛莫名地有些冷。 简止言笑了笑,举起酒杯朝着鬼刺敬了过去:“狴司大人,在下还没来得及祝贺您。前程似锦,佳人在侧,艳煞了鄙辈。” 可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舒缓。鬼刺只对简止言微微颔首,却并不接酒。而且,他还转过身子,朝着皇帝一个大礼叩拜。 “陛下,臣今日并不是来喝酒的。” “哦?爱卿但说无妨。” “臣,奢得陛下厚爱,得武公主垂青,切自诚恐。然臣无德无能,不敢逾越,遗废公主千金之躯。” 他恭手悬于额上,语气诚恳地无懈可击。 “爱卿意欲拒婚?” “是。” 啪嚓一声脆响,上好地琉璃玉盏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皇上皱着眉坐起身,被肥肉给压迫挤成细线的眼睛,因怒气而凝聚着威慑地亮光。“鬼刺!你胆子不小!“ 面对皇上的愤怒,鬼刺似乎早有预料。他依旧恭谨,面不改色地冰冷声音:“陛下,恕鬼刺高攀不起。” “武儿配不上你吗!!” “并非如此。” “那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臣已心有所属。” “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愕,只除了简止言。皇帝楞了半天,才哈哈一笑说:“原来是这种小事。无妨,无妨。男人吗,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待到和我家武儿完婚后,再纳上一房妾也自是美事。” 大家都以为,鬼刺这次会跟着皇帝这个台阶就下来了。可万万没让人想到的是,他竟然又拒绝了,而且,是比开始更为干脆的。 “陛下,臣无意于妻妾,更不愿委屈了武公主。” 如果说刚开始皇上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点点忍耐,这回,他就完全地黑成了锅底。他坐起身来,盯着鬼刺,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让爱卿魂牵梦绕的!” 鬼刺滞了下。继而,抬起头,无惧而决然的看着皇上,说出了两个字:“左盈。” 皇帝笑的肥肉都在抖,但是眉目间狠历的杀气却是无法掩盖的。 “是罪臣左卫之女左盈?那个关在监狱里头容貌全毁的丫头?!朕的武儿居然比不过她!!鬼刺,你羞辱朕要到什么时候!!”他一掌拍下,震得整个金塌都在颤抖。 就算是这样,鬼刺依旧没有怵然。 他跪在地上,叩首于玉,继而直起之时,腰若竹骨。 “武公主是千金之体,寻常女流怎可和她攀比。但我鬼刺,娶的,只会是左盈一人。” “很好,很好啊你鬼刺。你你。她还在堂堂大狴司里关押着,你要怎么娶她?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花费心思的!” 皇帝气的手都抖了。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地方。而总有一天,她会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嫁给我。” 鬼刺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顶撞过皇上,更没有如此直接地表达过这样的情感。一时间,只闻他冷傲如霜的声音,一层层地结在这个干枯浮华的大殿之上。 人间应有金镶玉,龙筋貔海流。 繁脂华粉集千宠,唯有寒梅自孤芳。 他无畏。无惧。 从入此路,鬼刺就知,自己是一只被豢养的野兽。他的职责,是捍卫这个腐朽的王朝,将一切胆敢辱没王权的人和事尽数抹杀。 但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宁自己生生扯开颈上的锁链,也要争夺一样东西。 他不害怕。 不后悔。 哪怕现在居于高位地那个皇上,下命拖他去午门之外。他自然知道,自己如今是多么鲁莽。可如果今天不当面拒婚,正月十六,他就要迎娶公主。 就在这酒席眼看就要演化成另外一场闹剧之时,一直看热闹的简止言终于出来劝解了。 他先三言两句地哄了皇帝给他找了台阶下,这边一句话又打发了鬼刺。他小声附耳于鬼刺,倒是贴心地语气:“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是,你难道想让陛下这种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弄死她吗?” 鬼刺沉默了。 他知道简止言是对的。可他并不知道的是:那个人,正站在自己对面帷幕的后面,惊惊怔怔,恍恍惚惚。 左小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任应蝉落手指轻动,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 干渴的喉里憋出两声咳,幽幽醒转。 香囊悬顶,绣丹徒壁,小桌于中,倒是装饰的奢华竟已经被押在了在马车上吗。 左小吟受够了这一切,虽身子依旧无力只能靠在车壁,而眼神却是不怒不惊地镇定。 “你费了那么大功夫把我弄到皇宫里,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吗?” 简止言一手扶额,一手敲着桌子,也不抬头,就淡淡地反问了句:“小吟,今天你都听到了什么?” 左小吟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还来不及自己回忆,脑中就只剩下那一个声音。 但我鬼刺娶的,只会是左盈一人。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地方。而总有一天,她会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嫁给我。 虽然他说的,是左盈这个名字。 可她又毋定而了然,那个人就是自己。 鬼刺,你疯了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的是什么啊! 你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疑惑吗?不解吗?或者说,开心?惊喜?”不适时地,在左小吟心烦意乱的时候,简直言的声音凉凉响起。 左小吟懒得理会,干脆闭着嘴一句不吭。 “那么,你相信鬼刺的话了?”前一秒还云淡风轻地男人,声音忽然陡然转了个调,说不清道不明地冷嘲。 左小吟转过眼看着简止言:“我相不相信他,又与你何干?” 简止言胳膊一抬,将左小吟整个人拉在了怀里。他低下头看着眼里含怒的左小吟,嘴角一抹意味深长地冷笑:“左小吟,看来我还没教会你相信别人就是找死的道理。” 她听了,看着他莫名平静地脸色,眨了两下眼,好像在观察他一样。 良久,她终于温婉一笑,说:“简止言,你可听好了。我就是死在鬼刺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可像现在,呆在你身边,哪怕一个眨眼的功夫,都让我难受地生不如死。” 他清净温和地眼瞳,好似琉璃刚落入水中,阴影沉浮,捉摸不透地黑暗在漂浮。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有那么一会,简止言看着左小吟的表情,乖巧地好似青涩少年。 他似乎想笑,结果,刚弯了唇,却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一下推开了左小吟。 饶是简止言迅速地拿着帕子捂了嘴,还是有鲜血滴了下来。 她冷眼看着,不失时机地嘲笑:“你要死了?” 应她的,是简止言更加剧烈地咳。他背着身子对她,明显不愿意让她看见。颤抖地从怀里掏出药瓶,仓皇就灌了半瓶下去。 良久,他才停了咳,虚弱地靠在了墙上。半闭着眼睛,他笑着说:“是啊,我快死了,是不是让你更高兴了?” “不,我不怎么高兴。” “怎么?” “你不死我手里,我怎么会高兴?” “哈哈。”简止言笑得很开心,一手捧了脸,侧过头看她,说,“小吟,我希望一会你看戏看得能更高兴。” 左小吟不在理他。 他亦没有多言语。 马车外面,时不时还有热闹地街景。世俗地欢乐,繁荣和乐,走马观花。 他们,却注定不是那其中的人。 小吟。 我 耳边是远远的谈话声,左小吟微微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鬼刺的书房。 微微侧耳,房中似乎有两个人在交谈。而她旁边,依旧站着一点都不讨喜地应蝉落。 “狴司大人,如我方才所说。你知道她怀孕了吧。” 两人显然已经寒暄多时。此刻,简止言定定的坐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闲话漫漫。鬼刺,则直身立于案前,手中一只狼毫笔在书案上如游龙翻舞,神情专注,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左小吟心里一怔。 为什么,要提她怀孕这件事情? “嗯。”比以往更多地冷漠。 “啧啧啧,真令人意想不到啊。她怀孕了,你就这般反应。先前朝堂上那一往情深地情景,莫不是太过讽刺了点?”简止言眼中含笑,却有着刀锋般的锐利。 鬼刺提笔顿了一下,蘸了一点重墨,继续书画。“简相。我不知你所意为何。如果只是想来这里落这些闲碎,抱歉,我很忙。” “当然不是。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还多亏了狴司大人您地功劳啊。我当然,要来谢谢您了。”简止言似乎丝毫看不出鬼刺的不耐,笑眯眯地说着。 可左小吟的心,却整个提起来了。 鬼刺,你快说啊! 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是简止言的啊!怎么会是她的!哪怕就算她一次都没见过那人,但是,但是只有简止言,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她心里快要炸开。 而鬼刺,也终似耐心到了极限。他把笔一搁,抬头看着简止言说:“简相,我说过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鸳鸯谱,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现在,我们的合作也就仅仅到此结束。所以,她到底怀不怀你的孩子,和我鬼刺,没有半点关系,我说这话,你可明白?” 还是同样冷冷清清的声音,仿最干净地山水画,从来没有任何拖沓地败笔。 同样的声音,曾经跟她说:“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曾经跟她说:“你还要走下去。” 亦在刚才,对抗着九五之尊说:“我要娶她。” 然这物事人非地已太快太快,快得左小吟的心里一下被抽地空荡荡地。 他们的合作。 她的怀孕。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如果她现在可以动,可以说话。她绝对,绝对会冲上去抓住鬼刺,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有些事情,并没有等她问,就已经了然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你,还要娶她吗?” “简相,我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吧。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既然连公主都不会娶,又怎么可能娶她?” “所以说。宴席上,你只不过拿她当挡箭牌而已么。” “若不是拜你所赐,我又怎么会这般欺瞒陛下。” “那你要怎么处置她?” “简相,你不用试探我。我既已有她把柄,自是不会放过于她。现在证据虽然不多,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哎,真不知道,她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与我无关。” 左小吟站在离他们并不远地地方,浑身的气息被厚重地袍子给遮挡完全。 那些不大不小的话,一字不落地掉进了心里。 平日里算计飞快的脑子,好像一瞬间卡了壳。 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背后。 她听见了。却又记不住了。不明白了。 原这一切,到头而来,回到了真正的原点。 她是一个工具。 随时可以被扔掉,被抛弃,被耍弄,被欺骗的工具。 忽然之间,头痛欲裂。 越不想要回忆起来的,却越鲜明。 无数次,躺在黑夜里,被人蹂躏地屈辱。 无数次,自我欺骗地活,不敢去想,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无数次,无数次。偷偷地,渐渐地,相信了鬼刺。 可又一次地。 回报她地。 是那人,双手将她送给了她的仇人。 一片荒凉。 一片荒凉。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安静地,乖巧地,闭上了眼。 像一年前,被简止言丢进这地狱的那晚。 她又曾,与谁而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窗外月潺潺,只影泪潸潸。 窗外月似水潺潺。 简止言站起身来,怡然施了一礼:“我就不妨碍狴司大人的好兴致了,告辞。” 鬼刺还是那样鲜明地厌冷态度,两字如凿石:“不送。” 似看不见鬼刺的态度,简止言转过身,温文不蕴地看了对面一眼,笑得叫人难以捉摸。他推开门,外面夜华如练片片飞扬,遮盖着他的眉眼一半,是让人痴迷晕眩的耀眼一半,是让人畏惧阴冷的黑暗。 “小刺猬,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那清越男子渐隐于黑暗,只剩下一句似幻觉般意味不明的话。 冷风顺着大敞的门吹了进来,搁在笔架上的笔被刮在了纸上。笔端丹朱,晕染在鬼刺未成的画上,一片不详地血红。 那画遮了一半,却许可见杏园芭蕉,坐于枝桠地少女,笑地比阳光绚烂。 拉开马车上厚重地帘帐,左小吟正靠在车壁上,视线落在窗外。 光线有些阴暗,衬托地她的皮肤更白更亮。尖巧的下巴扬着鲜明地倔强,线条,却是柔和的。 面前的女子,蜕去了毁容后的惨状和伤痛的折磨,没有失去一点应有地光华。 还是那样,坚韧地,不肯放弃地。 简止言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很久。 直到她不耐,转过脸。一道鲜红的血疤,蜿蜒而下,撕裂了她本有得纯净和美好。他记忆里时常欢笑地女子,双目沉静着木然地冰冷。 没有了一开始对他的愤怒,没有了鲜明地仇恨。 有的,只是衰败地疲惫。 “简止言。你玩够了吗?”她轻轻地问。 简止言恢复了常态,微微歪了头,笑着说:“谁告诉你,我这是在玩呢?” “你还想怎么样呢。是羞辱我,杀了我,折磨我,还是干脆地让我自尽在你面前再给你找点乐子?” 简止言闻言,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我的乐子,只在于你。” 她不反抗不挣扎,平静地和他对望。眼睛里虽然倒影着简止言如画的眉眼,却已然死灰地见不到一点点波澜。 简止言还记得,那日在喜堂上,她哭地是如何地歇斯底里。 而如今。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干涸地只剩麻木地仇恨。 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有些冷,凑近她的唇,低喃:“小吟,你这样反应,可是因为你心里还装了那鬼刺不成。” 听到鬼刺那个名字,她的心里忽然突兀地抽了一下。 好像有根刺,不易察觉地猛然刺了进去。 不狠,却疼。 她咬唇。不语。 简止言的视线有些发暗,手上也用了力气,捏痛了她。“左小吟,你还在执迷不悟吗。鬼刺和我,是同样的人。你既如此恨我,又何心里会装着他?” 他声音依旧很温和,淡淡地疑问,像是贴心地劝慰。 “左小吟,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叫南狼,必死无疑。” 左小吟终于有了反应,她瞳孔猛地收缩了,紧紧盯着简止言,咬着牙说:“你敢!” 看到她那样的反应,简止言眉眼如星,光明磊落地温润:“你弄错了,不是我要杀他,是鬼刺。” “鬼刺,会杀了南狼。” 左小吟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放心,你会亲眼见到一切的。你看,今晚我可曾让你失望过?” 自开始心里不断地抽疼,因为紧张和不安宛如刀绞。她双手死死的握拳,尽力掩饰着心中的悲骇。 可越掩饰,越仓皇。 简止言轻轻低了头,吻在了她的唇角,冰凉冰凉。 “你果然还是害怕的时候最招我喜欢。看在我心情很好的份上,再破例告诉你吧,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你了。不过你最好要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书房中飘出淡淡的墨香味,鬼刺一身洗白的便服立于案前,淡定如他,此刻也已心烦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简止言走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地烦躁感就沉沉地压在他心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什么事?” “圣旨到!” 鬼刺一愣,这三更半夜,下什么圣旨?带着疑惑,他开了门,正是平日里传旨地总管。见到鬼刺,那总管吊着嗓子,假模假样地说:“狴司大人,事情紧急,这是皇上连夜下地急召,你自且好生看了。” 鬼刺跪在地上接了圣旨,一拆开看到内容,脸色就愈加不好。 “大人,您还好吧?快接旨吧。” “臣,领旨。” 打发了那总管之后,鬼刺自己坐在书房,揉着眉心,疲惫不堪。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了这样一道圣旨? 他,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鬼刺满腹疑惑,为之头疼不已了一会之后,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 “谁。” “大人,左盈说想要见您。”将左小吟带到门前,禁卫毕恭毕敬地说道。 鬼刺楞了下,今天夜里这是怎么了? “让她进来,你们都退下。” “是,大人。” 不一会,脸色苍白地左小吟就出现在了鬼刺面前。 “你怎么来了。”鬼刺有些疑惑,察觉到左小吟的脸色有些不对。“有什么事么?” 左小吟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切的说辞,可是当她看到鬼刺就在自己眼前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是那样地冷漠,一身素衣,愈加显得他冰寒的性子。他似乎很疲惫,蹙着眉,冷峻地眉眼里,带着些许地倦意。 一如既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只有左小吟自己明白,她需要花费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控制住自己在他面前失控地情绪。 她已经不敢在相信他。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依靠。 多么讽刺。 可是。 她握紧了拳,念着心里的另外一个少年。 “鬼刺,你不要杀南狼。” 鬼刺正揉着眉,听到这句话,抬头看着左小吟,半晌没有出声,安静地如一尊石像。 看到鬼刺那样的视线,左小吟地心里忍不住开始有些发颤。她努力克制自己喉间不明所以地哽咽和无助,意欲平静地说:“鬼刺,我从来没求过你。我只求你,别杀南狼。” 鬼刺依旧沉默。他静静地看着左小吟,好像要看穿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似乎很怕他,视线逐渐地开始退缩,闪躲。 他听出来她压抑不明地情绪,却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站起来,推开椅子走到她面前。 左小吟下意识地就朝后退着。 胳膊却一紧,被他握住了手腕。 她一惊,抬了头,刚好看见鬼刺清冷的视线。他有一双异常黑润的眸,本如墨晕,却亦有着冷玉地孤傲。只是望着,就好像会深深地沉进去,陷进去,再也无法逃离。 “发生了什么事。” 左小吟仓惶避开他的视线,试图挣扎出他的困缚。 “鬼刺,我只求你,别杀他。” 她不敢再看他哪怕一眼。 只是这样的碰触,她就能想起他怎样决然地说:我要娶她。 只是这样的碰触,她亦记起,他站在不远处,冷漠地说:和我无关。 只是这样的碰触。 那么近啊。 她听见他的呼吸,轻轻浅浅。 碰着他的温度,略凉略淡。 感觉着他胸口的心跳,近地那般安宁。 可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阴谋,隔了太多谎言。 这就是,咫尺天涯。 她努力了那么久想要的尊严,已经丧失殆尽。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左小吟忽抬手猛地挣开了鬼刺的手,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 她说:“鬼刺,只要你不杀南狼。你要怎么利用我,怎么对我,都可以,我不在乎。” 鬼刺空荡荡地手渐渐捏紧。 “你,从,哪,听,说,我,要,杀,南,狼,的?”他一字一顿,压抑着左小吟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怒火。 左小吟擦了眼泪,转过身子。“我从哪里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做?” 鬼刺定定的站在那里,他看见她微红的眼睛,心里一瞬间有些空白。 那样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多年以前,那个少女,拿着匕首抵在自己腰间,同样的眼神。 良久。 鬼刺闭了眼,转过身子。 “我也不想南狼死,我会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叹生离无情,却死别无言。 雕花漆木门外,少女早已走远。 而鬼刺,还是定定站在那里很久。有种似曾相识的无奈,抑或心中那抹难以抚平的恨,如痴如狂,如泣如诉。 背后的案上摆着黄帛的圣旨,手里攥着他放了很久的信。 风经窗过,吹开素帛,露出下面压着未完的画卷。月色凄迷,他闭了眼,似深深桐庭,落雪遮罢前尘。 推开门,离开。 苍月下泛白的石板路,浸着夜时冷露浓浓。 通往黑暗,似永没有尽头。 阴暗的囚房中,吊着一个囚衣沾满血渍的少年,他的头发披散在双肩和面部,凝结的血块将原本黑亮的发丝粘沾在一起,如同中咒的修罗。 在他旁边,还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九阁毒卫,时刻警备着。 见到出现在门口白衣男子,他们低下头说:“狴司大人。”然并不见应有的谦卑。 鬼刺没有理会他们的逾越,平静地说:“九阁通知你们了吧。” 两个毒卫交换了个眼神,之后才点点头说:“恩。” “我会亲自动手。” “这个。” “在这大狴司内,最有经验的主刑人,只我无二。” “” 莹莹惶惶的烛。 少年察觉到他的到来,吃力地抬头。满脸血垢,漆黑明亮的眸。 “呦,又是你啊,不管你来多少回,我都不会说的。” “三机复审,你死罪难免。” “嘁。斩立决?凌迟?剥皮剜心?”南狼冷嘲,细数着死刑,似将要面对地,还敌不过他嘴角不屑而轻佻的字字句句。 鬼刺静静地看着。 那少年灼热而骄傲的笑,仰着脸直视着他的目光,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豁达和无畏。 耳膜有些锐疼。 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喊:“师兄。” 他垂下视线,转过身子。 “来人,备平安席。” 平安席。一路平安,讽刺的最后一餐。 他离开的时候,听见南狼在他身后朗朗的笑声,似还听见断续不知调的小曲。 等着未亡人,看你一回报安地家书旧信。 未平,未安。 年年,岁岁。 十四。大秽。大忌。五行皆不利。 天未亮。 偌大的狴司内,一片凝重的死寂。没人敢乱说话,没人敢乱动。 囚犯们沉默地在做着苦力。 狱卒们脸色冰冷得打骂。 时不时有人抬起头,仰望将整个大狴司圈绕起来的,丈八狱墙。 圜扉严邃,门牢窗小。 咔嚓。咔嚓。 自刑室,进内监,出外监,路女监。 那是这狴司里最为直敞而光滑的路,然这里的任何囚犯,都永不愿踏上这条路。 这路,叫阎王路,只有被判决了死刑的囚犯,才会正式地从这里走出,一路畅通。无阻,无碍。 而此刻。换上惨白囚服的少年,从黑暗中沿着那条路慢慢走出。 一路上,看到的人,或者混沌,愤怒,麻木,迷茫,恐惧,震惊,害怕,颤抖。 少年恍若不知。 难得的洗漱干净,清爽地像秋天吹过的风。 快要进入女监的时候,南狼刻意地停住了脚步。 用手拨弄了下头发,遮住了右脸上洗不掉的伤。 他记得,戏文话说里的生离死别,都是那般英勇无畏的死,才让那一场又一场的离别,完美的刻骨铭心。 穿过黑暗的耳廊。 女监宽阔明亮的监场。 一路惝恍。 一路期望。 冬天的太阳,带着如鸦翼一样地阴影。 遮挡着他的视线,让他在那些熙攘地人群里,迷失了方向。 里面有熟悉的人,陌生的人。 却看不见,最想念的那个人。 南狼的笑容,变得有些摇摇欲坠。那条路,渐没入死亡。他想见上最后一面的人,却不在那里。 他停了下来。 看向那些囚犯,大声地问:“她在哪?!她在哪?左盈在哪?” 你在哪? 一直乖巧未曾反抗过的少年,爆发时的样子,吓着了人们。 那些人,一副早已习惯的同情表情。面对死亡,那些强装的豁达面具,最终还是要被生生剥下来的。 他最终被狱卒们无情地推搡着离开。 从狴司地正门,一步步走出。 终走到外面的世界,迎接他的,不是谁家女儿的娇俏笑颜,亦不是他想象地那般生离死别,而是一场无人知晓地孤独死亡。 望着朝他走来的白衣冷峻男子。 眼睛忽然模糊了。 不在身边的少女。 不能陪伴的最后一面。 他想要的。 最终都不曾得到。 “她为什么不在,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鬼刺走近,戴上蛇皮手套。 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带着不曾有过的安抚动作。 “她不愿。” 话刚落,鬼刺手里的穿骨刺,狠狠地扎穿了少年的双肩。 而那三个字,则狠狠刺进了少年的心脏。 很疼。 疼到最后,眼泪都掉不下来。 “为什么?” “为她好,为你好。”鬼刺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这些,就不愿再多说。 在鬼刺的命令下,南狼被人拖到了比丈八墙还要高出几许的石架上。 站在上面,下面的一切,都渺小的可怕。 南狼双肩上的穿骨刺,连着巨长粗大的锁链,被紧紧地锁在在了石架的最高处。 仅仅单薄的囚衣,被人脱去。 只着的里衣。 刺骨的寒风。 刺骨的冷。 可南狼,浑然无知。安静地随人摆布。双目沉寂,没有任何波澜。 像个乖巧的木偶。 鬼刺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而后,闭了眼,手轻轻一抬。 刷刷拉拉,锁链挣在石架之上。 少年,被人从丈许高台,狠狠地推了下去。 如同一只最终回家的候鸟,安详地落下。 啪嚓。 手里的茶盏忽然落在了地上,青瓷碎片,凄惶的浸在茶渍里,有些莫名地难安。 左小吟蹲子去捡,指尖却忽然地锐疼。 一抬手,看到手指上被碎瓷给划破,血珠断断续续。 她愣了下,望着手指,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未久,门就被人推开了。 抬头一看,是鬼刺。 她忙不迭站起来去迎,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鬼刺背对着她关上房门,淡淡地说:“没事。” “我说南狼啊!怎么样了你要怎么救他?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我答应过你,自然会做到。”他转过来,苍白的脸上看起来莫名地疲惫。 她看着他那个表情,心里的不安愈加有些浓。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一直半垂着眼睫,有些虚弱地颤抖。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鬼刺没有说话,无力地靠在墙上。过了很久,才抬起眼睛对她说:“过来。” 她怔了下,不解。 但是还是照做了,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然下一刻,她就愣了。 他伸出手,在她未曾防备的时候,忽将她拥在了怀里。 她本能地挣扎。 他头抵在她的肩膀,声音沉瑟:“就一会。” 左小吟迟疑了下,犹豫了很久,没有再动。 任由他抱着,不紧不炙,然却有着让她无法放开的沉重。隔着两个人浅浅淡淡的心跳,她第一次碰触到他这般的脆弱。 “左小吟,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全做了。” 他本唤着她的名字,苦楚地说着这句话。 然她却并不曾听到。 他一直,都是那样不善言辞。 言多必失。然那不善的言辞,就不会失了么。 或者说,失去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未曾察觉。 系统一直有问题无法更新,终于恢复了,谢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岁岁如雪落,记何年旧诺。 雪到傍晚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 挟着北风,滚烈滚烈嘶吼而来。姿容如来自天尽地白色野马,雷鼓奔腾。 左小吟刚一支开窗,就被外面的暴雪给刮了个心颤。外面的两个守卫,依然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守着。 鬼刺的承诺,沉沉静静地在心里漂浮。但是她知,那漂浮无依的希望,不过水中浮月。 轻攥了手,她探出头,对着侍卫的方向咳了两下。 其中一个侍卫走到窗边,木讷地问:“姑娘有事?” 左小吟面色虚弱,扶着额说:“这窗大约是坏了,合也合不去,吹得我着了风寒。”后又捂着失色的唇,用力地咳着,好似要把肺咳出。 那侍卫有些迷惑,显是不知如何是好。去跟另外一个侍卫嘀咕了两句,复又折返,开了门进来说:“姑娘,我帮你看看。” 但若平时,这侍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管这一小小女囚的死活。奈何鬼刺,简止言这些他们招惹不起的大人物,三番两次动作,倒叫他们无端地心里头也看出些许要进端倪,生怕这女囚出了一点差错。 无奈之下,一人守在外面,一人进来替她看看,倒也不失妥当。 左小吟招那侍卫走近,低着眼眉站到他后面,一边用手指着窗口:“你看,那个窗棂那的木头是不是坏掉了?”一边指着,人却趁着他专注于窗棂的时候,一手提了桌上的大理石镇纸,照着他的后颈狠狠一下。 砰地一声。 猝不及防地守卫在这么一下重击后,晕倒在地上。 这动静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也显然引起了外面那个守卫的警惕。他一边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问:“姑娘,怎么了?” 这边回答他的,是左小吟带着惊吓的哭泣:“他,他他。” 那侍卫一听,也念不了那么多,提着刀就冲了进来。 刚一冲进来,藏在门口的左小吟,故计重施,狠狠地把镇纸对着他的后颈拍了下去。 料理好两个守卫,左小吟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扒下来外套仔细穿上,把他腰间的禁卫牌子卸到自己腰上。还好,这禁卫的衣服其实就是盔甲,不但有头盔遮着面容,连身形也被很好的遮掩住了。她又对着镜子四下调整了头盔,确定看不出面容之后,四下看了看,偷偷从后门跑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风如刀割。一片白茫茫地视野中,她艰难地朝着狴司的方向跑着。忽到了分岔路口,一条,是通往外面的官路,笔直而宽坦。一条,隐约可见前面丈八狱墙,好似巨兽的血盆大口,分外可怕而阴森。 她抱紧了自己的肩膀,深深呼吸了两口气。 还有个人,在等着她。 乔装成禁卫的左小吟,进入第一道门的时候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守门地狱卒看了看她,说:“监刑禁卫不是早已经到齐了么,你是哪家卫队的?” 左小吟压着鼻音粗着嗓子,嘟哝道:“我这是今生了病修了懒,偷偷又想在被发现之前赶回去。大哥,你看这大冷天的,兄弟我要不是病的厉害我也不至于犯这小点子不是?” 说罢,又从自己身上卷出几两碎银子,塞与那卒。 那卒一接了银子,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手,拍了拍她肩膀说:“快去吧,我瞅着刑台上那人也熬不过今个晚上。你过去仔细着点,别让他今天死了。” 左小吟心里瞬间凉到了底。 她不动声色地道了谢,匆忙就冲着刑台地方向跑了过去。 刑台很高,远远映入眼底,拖沓着古老而衰丧地影子。欲落未落的夜色,浸着已下透彻地雪,掩着那罪恶地高台,无端地绝望而血腥。 像一尊,行将就木地山神。 左小吟走近了。 脚步忽然停滞。 她仰着头,盯着那高渺的刑台,睁大了眼睛,任凭风雪一口一口如烈酒浇入胸口。 以天地为背景地少年,单薄而渺小。支撑着身体地锁链,穿过肩膀,高悬于天际。 他垂着头,身上结了厚重地冰雪。不清面目,不明生死。 尔时,她分明听见切楚而凄厉地寒风,竟怎地呜咽如一稚儿。 通往刑台上的路,是一条环形漫长的碎石梯。 她一步步朝上走着,艰难无比地顶风而行。平素里积乱嫌恨地心境,忽静止地可怕。她初听见自己的呼吸,自己地心跳。 又这一路行来,见一幕幕如同昨日繁花,愈加的清晰而明了。 那少年张扬不羁的傲慢,明亮近乎透明的笑。她步步加快,一路踉跄而跌宕。 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最高处的时候,到迎面走来一个监刑的禁卫。那人一瞅她那装扮,倒也没察觉不妥,只是有些不善地口气训斥道:“怎么刚来?!赶紧去接值去!” 左小吟兀自盯着高台之上,只见粗亮的锁链,被紧紧地坠了下去。她低了头,卑自着朝着刑台走了去。许是已近夜晚当吃饭的时辰,这会台上监刑的,只有一个禁卫和刚才训斥她的领头的。 那禁卫正站地笔直,一看左小吟来了,小跑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说:“你来好慢啊,我饿死了都。”左小吟粗声粗气地说:“不好意思,你去吃饭吧。” 那禁卫痛痛快地把身上的钥匙和当值的配牌递给她,说:“看他快不行的时候,就拉他上来,给他灌点热水,完事再锁上扔下去。上面让他明天死,你可千万小心别让他今个儿死了。” 那领头的显然不耐烦了,吼道:“墨迹个没完了?他自己不知道还用你交代?你啰嗦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那禁卫嘿嘿一笑,赶紧跟着领头的人就下去了。 拿了钥匙,左小吟几乎就忍不住立刻跑到那锁链旁边,打开它,拉南狼上来。 但是她还是理智的忍住了,她必须得等到那两个禁卫走远了才行。 等了大约一会,她约莫着那俩人也该走远,立刻二话不说,走到了刑台之上。 用来悬挂南狼的那个锁链,是束在一个木质齿轮上的。齿轮的把手上,锁着一个巨大的古铜锁。左小吟一眼就看穿那齿轮的用处,拿了钥匙开了锁,赶紧就摇着把手,一点一点把锁链给收回来。 随着锁链越缠越多,那边南狼的身影终于悬在了高台上。 她几乎认不出来那是他。 他身上结了厚厚的冰凌,顺着肩胛的地方一片绯红。残破不堪的身体,血肉模糊的伤口,几看不出一点点生气。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冰冷顺着身体蔓延。咬着牙固定了齿轮把南狼放在地上,她匆忙地就跑了去,将他抱在了怀里,把自己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又把自己的贴身夹袄脱下,紧紧裹住他。 从旁边的木桶里拿了热水,其实就是温水而已,慢慢地灌进了南狼的嘴里。他此时,还是一点点反应都没有的。只是如同行尸一样昏迷着,连嘴都只能被左小吟撬开一点点。 南狼的身体冷的可怕,呼吸游离,不见生机。他头歪进她的怀,冰晶结在他的面上,青白的脸色霜色凄凄。她颤抖着用手摩擦着他的脸,轻轻地唤,一遍遍地唤。 末了,在她感觉自己秉着的呼吸都欲冰时,怀里的少年终于有了些许的动静。 他依旧紧紧闭着眼,嘴唇到是半张了。 断续的音节,直要她不得不抱紧他贴近他才听得到一点点而已。 “我” 左小吟还未来得及听见,脸上一凉,竟是南狼冰凉的手颤颤摸了上来。他手指巍巍抖抖,凉似寒玉,顺着她的脸颊摸索,探在她左眼眉骨伤疤处,突兀地停住。 那本该是无意识的行为,凉凉地顺着那条伤,冷冷地沁入她的胸口。 她没动,任他由着。 少年的动作很轻柔,似乎想用自己的手抚平那道伤疤。一遍,一遍,毫不知倦。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他最后用尽了力气,说出了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她呆了一呆,忽想起了什么,眼眶就止不住地红了。 他答应过她什么?答应过,不管她如何利用他,他都会保护她么? 不管她如何对他,他终究会对她一如既往? 这是执着,还是一份干干脆脆地执念? 他曾说,不在乎她利用他。他曾答应,甘愿成为她的垫脚石,成为她的枪,她的盾。 而如今,他做到了。 她呢?她呢? 没有等左小吟继续多想,身后渐传来稀稀疏疏的人声。 换值的士兵已经回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朝后退着,直到退到无路可退。 背后,是九丈高台的落差。 下面,模糊着冰寒不见底的黑暗。她咪着眼睛看着,风声在耳边尖啸。似一种侵略者在奸诈的诱惑她,就那样轻松地和他跳下去。 他不用受苦,她也终一了百了。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南狼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从将她朝前一推。而自己,则无法承受这个后力,仰面跌了下去。 她眼睁睁看着他跌落。 眼睁睁看着那手腕粗细的铁链,锁着他的双肩,将他再次高高悬挂在刺骨的寒风之中。 一声声嘶力竭地呼喊,在左小吟的嘴里,狠狠咬着。 身后换值的士兵没有察觉地继续忙碌着,并未察觉她转身走的时候,狠绝的背影。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迎面给拦了下来。左小吟一愣,下意识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还没开口,就看见那人黑色面具下碧翠地眸子,分外的耀眼。 被应蝉落强制性地点了穴道抱在怀里,一路奔跑,颠簸让她几欲呕吐。 到了地方,又是那个熟悉的马车,熟悉地味道,熟悉地陌生人。 那人还是一袭青衣,随意地搭了一个狐裘,靠在车壁上。见她被塞进来,只是扬了扬眉,示意应蝉落出去。 左小吟僵硬地被强迫坐在简止言对面,不愿意看他那令人讨厌的脸,就干脆闭了眼睛任由天命。 “呵呵。我知道你不愿见到我,也不信我。但是,你总得相信你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我曾说过,鬼刺是会杀南狼的。你不信,自己看看这个。”他话一落,一个东西就掉在了左小吟的腿上。 她依旧闭着眼,不吭一声。 僵持了一会,简止言轻声笑了笑。忽一股清淡地香气,近在咫尺,呼吸灼了她的耳。他竟附耳在她面前,几快吻到她的唇:“看看吧,那是圣旨。” 她一个惊吓,下意识朝前一推,却落了空,一睁眼,那人还是好好坐在对面,眉目温和,笑色淡如春雪。 果然看到腿上落的明黄色长帛,用上好的重墨写了镌刻地古隶:“天忏教余孽南狼为首之人,罪无可赦,全悉交与大狴司处理。钦此。” 寥寥数语,干脆。 然,却是模糊而狡猾的。 左小吟心里一下就空了。她并没有接触过圣旨,唯一接触过的,还是要诛杀自己全家的那张。而如今的这张,不比那张让她心惊。 罪无可赦?交给大狴司处理?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南狼定罪如何,上面并不参与,只听鬼刺一人就说的算么? 怎么可能?如果这个是真的,那为什么南狼现在会受冰刑? “不要怀疑圣旨的真假,你大可以自己摸摸那后面的龙印,自己看看,那是不是假的。你应该见过朱血狴犴印了,这个龙印,比那个更难做假。”简止言早猜到她会说什么,解释了一句。 左小吟冷哼了一声,把那圣旨又扔给了简止言,冷笑着反问了一句:“真如何,假又如何?” 简止言闻言顿了一顿,看了她好半天,才笑着望着她说:“你不信我,却这么信他?” 她不解释,不否定。 气氛忽然就变了。如果说刚才,因为简止言多少的微笑,有那么一点点温度。而如今,两个人之间,冰冰冷冷,不剩一点点余地地干脆。 他嘴角上虚挂着的笑,渐渐沉淀,凝着,好像结了层霜。眼神阴霾,掩着浓重的影。她并不怕他,看着他,不露声色地僵持。 久久。 他长出了口气,转过视线撩起了窗纱。 外面的雪早已止了,一片凄惶地雪白。 “小吟,还记得那场大雪么?” 他语气凉薄,被从窗口里刮进地风,接了过去,打了个颤落了下来,羽毛一样。 左小吟怔了一怔,眼前忽然有些恍惚。 简止言回过视线,侧转过身子,窸窸窣窣地动作。她紧张而不知所以,眼睁睁看着他的白色狐裘落下,既而青衣褪开,羽色里衣渐解,不给她留一丝阻止地余地。 她没有来得及说话,怔怔地看着他褪去衣服,露出修长光洁的身体,和背上一条不长却异常狰狞地剑伤。 脑子里忽然光影一片,有什么东西在回忆地深处不停地挣扎,尖叫。 一场大雪。 一片鲜红地血。 少女地惨叫,崩溃地痛哭。 还有对面提着剑地黑衣少年,冷冷地说:“左小吟,我恨你。” 还有怀里少年满身是血,摸着她的脸微笑:“小吟,你只下剩我了,你也” 头疼地好像快炸裂,不断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翻滚。 耳朵边又传来简止言温润地嗓音:“小吟,你只剩我了,你也只能只剩下我一个。” 在那好听地如同魔鬼一般的声音里,她痛苦地沉沦。一片黑暗,宛如在崩溃之前给她的最好慰藉。 那片似血的黑暗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三个少年少女,美好地让她永远不想再醒来。 简止言静静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她眼角不断渗下地眼泪。 放在嘴里,异常地苦涩。 想起来这一切很痛苦吗? 想起来自己曾经为了他,忘记过另外一个人而痛苦吗? 他简止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压抑不住寒气地侵袭,狠狠地咳嗽了两下。又贪恋她的温暖,不断地抱紧她。最后,像一个做了噩梦地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她的颈里,用力地呼吸。 熟悉地味道,像天人永隔一样让他怀念。 快要十年虚构的生活,终于由他亲手崩毁。一步步地,将她逼到他要的那一种绝望里。 只可惜,这份绝望,远不如他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画中人未改,情分逝如灰。 左小吟回去的时候,正正撞见鬼刺在房间里把桌子给整个劈碎。 “继续去找!” 木头碎片,在那怒气十足地一剑下,张牙舞爪的飞舞起来。从她脸边划过,顺势带起一道血珠。 房间里所有的动静一下戛然而止。 挨训的侍卫们愕然地抬头盯着她,鬼刺的剑还兀自停在半空。 她极其自然地脱上的盔甲,递还给了他的主人。随即,静静地望着鬼刺苍白冰冷的怒颜,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很快,房间只剩了他们两个。 气氛在鬼刺明显地动怒下,变得冷硬异常。那双万年寒潭一样的墨眸,甚比外面冰天雪地还更冰,更冷。 而左小吟依旧不动声色,安之若素。 终耐不住地,竟是鬼刺。 “你是去看南狼了。”兀定而不容辩驳的口吻,丝毫不给她留一丝回转余地。 她也直接,点点头。 鬼刺看她淡然表情,一瞬间憋到喉咙的气,直接打了个转噎了回去,半天没缓过劲。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说:“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并没说不让我去看他。”左小吟回答得很干脆。 鬼刺更窝火了。 是,他是没这么说,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她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就跑了! 没等鬼刺想好怎么说,左小吟倒是主动开口了。 “鬼刺大人,我就想从你嘴里要句实话。” 他怔了下,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她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淡淡地抬眼,盯着他看,眸子里蒙着一层灰蒙蒙地雾。在那雾气氤氲之间,鬼刺恍然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许多。那样的眼光,他甚至无法正视。 “什么。” 他下意识反问。 “皇上下旨要处决南狼,而你,就是主刑人。” 鬼刺顿住了。他知晓她定是看见南狼现在所受的冰刑,才开始怀疑他所作的一切。但是,她从哪知道皇上下地圣旨?是外面那些谣传吗?她到底知道了哪些?又不知道哪些? 他一下没底了。纵然知道她不愿信他,也不曾信他。 可是不能解释,他不能说。这条路,他已经走得太过坎坷,每一步,都在用他的一切在赌。 可她,却是这条路上,最危险的一个深渊。 不愿骗她,也不愿意她不信他。 两难之地。 一瞬间的安静,显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分外地疏离。 距离不远,随便哪个人勾一下手,就能拥抱。 可惜。他若有若无地轻声叹了口气,兀自点了点头。眼神干净,清澈。 “恩。” 出乎鬼刺意料的是,左小吟一点反应都没。没有质问他的欺瞒,亦未愤怒于他曾经言之凿凿的许诺。 她只是稍许弯了眼,眸影深深,多多少少的少女顽色。些许是有笑意的,盈在眸子深处,像一壶沉淀到底的酒絮。而他的倒影,就那样虚无地飘荡在里面,一层层,不真切地随着那抹笑容,变得灰暗,渺茫。 那是一道看不见地鸿沟。 “恩。”她的答复,一如他。 窗外模糊的雪色,映衬着鬼刺一袭白衣愈发地冰冷。冷峻的侧脸在氤氲的光线里,有些虚无地欲言,又难说的苦。 静到最后房间里只剩呼吸,他终是推开门,走了。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听见他渐远的话,嘴角模糊地笑愈加地凛冽。 是啊,明天,就结束了。 她悠悠地把油灯给点了,火色的微光,衬得她眉骨处的伤疤血色更深。抬起胳膊,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乌黑的奇特蜡丸,扔进了灯火里。 那蜡丸遇火就燃,劈啪声中,竟钻出一只奇特的朱红色小虫,片刻就烧成了灰烬。 青色的细烟灼灼地从那灰烬里飘起,映在她的眼睛里,蒙起一片灰尘。 而这边内监深处,一直靠在墙脚隐在黑暗之中的男子,手里不断把玩地一个乌黑蜡丸,忽然噼啪地自动烧成了灰烬。 一抹流光拂过,男子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妖艳的微笑。 “终于决定了啊。” 十五团圆。 在左小吟门外守着的士兵,换了四趟岗,多加了六个人。 这般戒备,弄得刚上岗不知情况地新兵阿四心里直打蒙这传闻里艳名远播的左家大小姐,该长得多狐狸精,才能至于惊动这几路人,什么简相,狴司正卿鬼刺,甚至皇帝都亲自派人过来看着她? 他很好奇,眼神就不自觉往身后房间里飘。 天不亮,房间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左大小姐,起得过分的早。接了水洗漱之后,她什么都没做,推开了窗。 阿四地心一下提起来了。 眼睛就不住地往那窗边瞟。 瞟了没两眼,就正正撞上了女子的眼神。 一看,阿四顿时失望极了。 传说里艳冠京城的大小姐,长相平平,娇小瘦弱。皮肤苍白地过分,尤其左眼上一道竖亘的血疤,分外狰狞。 似乎察觉到阿四探寻疑惑的目光,那女子回眸望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阿四目光过于,以至于她怔了怔,随即就安然弯了弯眼。 鸽子灰的眸色,清澈地倒影着云翳地斑斓,好像在笑,却让人心凉地犹如喝了一碗三九寒天的冰水。 这一笑,阿四的心里叮地一下慌了。赶紧收回视线,再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那左家大小姐,到是挺会使唤人。 一大早,让自己一同班的侍卫去给鬼刺大人稍了封信。 中午刚过,就好像认识了阿四一样使唤着他去弄桶热水。本来他是绝对不情不愿的,可第一鬼刺大人有过吩咐,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第二,一想起那个笑,他就不有自主地想去做。 好像,是满足这个姑娘临死之前的愿望一样。 想到这里,他赶紧摇了摇头,心说他是有病,平白地想这些干嘛? 弄完热水,等着那大小姐洗完了澡。 刚安生没多久,眼瞅着阿四刚换上新值,正准备走呢,那大小姐忽地从窗户里喊他:“哎” 阿四愣了一下,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叫我?” “恩。”她笑的很礼貌,指了指窗外被厚雪压着的花圃,说,“能把那枝花拿给我吗?” 顺着她的手,他看见那雪已经将一园地冬丹给压地惨不忍睹,却有一枝妖艳的红丹,倔强地伸着,鲜红地耀眼。他本想恶声恶气的拒绝,那女子却看着他说:“那冬丹摘下来还能活,再冻上一晚,就死了。” 鬼使神差地,他又听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摘了那花,递给她。 她接着花,抿着唇笑:“谢谢你。” 阿四心里忽然又慌了,恶声恶气地凶了那女子几句,慌慌地就走了。 一路上,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地,是那个女子弯着眼睛,朝他了无牵挂地微笑。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也只是听过市井流言。只知道她一朝比凤,转瞬为泥。容貌被毁,家破人亡。好容易落了个青白,却又牵扯进天忏教的事情。 他看了看天:没有雪的冬日,天空澄澈地只剩乌云熠熠。 一片空洞,像那个女子的眼。 阿婆说过,有些人是活着,可是魂却死了,没了。而有些人是死了,可他的魂,他的魄,却活在了别人的心里,一天天住着,活着,直到那人也死了,一起同生,也一起共死。 想到这里,阿四一个哆嗦,骂了自己几句瞎想,看看天猛然想起,天忏教的那个余孽大约只剩最后六个时辰了。 该死地,差点误了大事。 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该传出去的话,已经传出去了。 左小吟并不着急。 要了一桶热水,细细地梳洗。 认真地对着镜子,像别家少女一样,做着妆容。 点绛唇,画黛眉。朱笔描颜,褪花添黛。 帖梅坠,悬彨瑁。坠为落梅,洗竹弄瑁。 旧日女儿家的梳妆倩影,如今已见不得那九弄六续地繁复,也无昔日娇俏羞涩的一笔笔精致。 最简单的一个木杈,经她的手一翻一弄,套着秀长的发,挽了个精致的未绾时才束地扬花鬓,斜着留下长长一束发,娇俏地滑落在肩,掩着苍白尖俏的脸型,平添了些妩媚地少女韵味。 眉是一点点,用米浆晕了墨黑,细细一提。又从刚才问那个侍卫要的冬丹上,摘了两瓣下来,压在了熟宣上,细细碾碎了,透着纸滤出妃色的汁水,用尾指点点,抹在唇上。 而颊处,顺势扫了两笔绯红,一下,就使得本苍白无色的姿容,瞬间生动而明亮。 复又巧手地剪了个梅花坠,帖在了眉心,愈发地透着一股子女儿家的恬然安美。 对着镜子,一遍遍地修饰。一边边地描摹,最简单粗糙的工具,在她的手里,变得动人而精巧。 天色愈晚。 冬日里天黑地早,愈加地衬托地房间里阴暗地紧。 可她不觉,依固执地对着镜子,梳着发,拂着衣,描着眉。 镜里的那人,已然渐露出二八年华的美好。 而镜外的那人,望着那株插在瓶里的冬丹,神色苍白。 终于。 当夜色就快要完全吞没掉这里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 男人疲惫地推门进来,阖上门,转身皱了眉看着过于阴暗的四周。 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能敏感的感觉到那女子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微顿了下,没有开口,轻车熟路地找到灯烛,啪地一下燃了它。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时间了,你为什么非要我过来?信上说的有急事,密谈什么意思。” 既已撕破虚假的外皮,鬼刺言语更加直接。 “外面的侍卫你都说过了么?” “恩,没我的吩咐他们只会呆在院子外面。” 半天过去,却没有得到女子的回答,他这才转过视线去看她。 顷刻,他有那么一瞬间就怔了。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那个少女,斜倚在床柱上看着他笑。明明不再有当年那抹明研地笑容,却依旧有着旧日芳华。大大地杏眼,掩映在黛眉如山下,汪汪一片地清澈。那道血疤,妥帖地被扬花鬓遮了大半,余下地尾端,被她用梅坠,小小地帖了两点,分外地妩媚。颊绯如纱,轻轻地遮着她本该有地甜美,映着半张地妃色薄唇,透着娇憨地熟悉轻笑。 “小刺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 那一声唤,如同一道炸雷,生生将鬼刺给定在了原地。 他正正看着她张了嘴,朝他唤。忽然想起压在自己房间里面地那张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画,是那个少女,从画中的杏花林走了出来吗? 从来冰山一样地表情,在那刹那几个呼吸间,脆弱地让人心疼。 鬼刺没有动,没有说话,看着她,似乎已经忘却了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她。 “怎么了?不记得我了?还是,你一直都记得我,只是不敢告诉我?怕告诉我?怕你当年的背叛,被我想起来?怕我一想起来,就坏了你大狴司正卿的好事?” 她一字一句,声声干脆。 宛如一把刀,一点点剖开过去好不容易结的伤疤,再次剜进去。 鬼刺怔了,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她下了床,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似乎恨不得看穿他的灵魂。 “你怎么不说话了?恩?当年,你背叛你师父和师弟,背叛我们,是为了要你的荣华富贵。很好,你成功了。而如今,你一步步利用我,得到了南狼的消息,再次要害死你师弟。这次,你还想要什么?你想娶那个公主?想要这个朝廷所有人都听你的话?!还是你鬼刺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她声色俱厉,精致的妆容此刻宛如对他无情地嘲讽。狠狠地,一点点地,用那把许久没能伤到他的刀,刺进他的肉,剜进他的骨。 “够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般冷酷的吼声,宛如血一样溅出来的愤怒。 冷峻的面容失了以往的冷静,一直一来清冷如斯地表情,此刻如同一只压抑不住的凶兽。他眼睛里凝聚着浓重地血腥,几就要滴渗的黑暗。 那是伤口被生生撕裂的痛,是一遍遍被人踩踏后地鲜血。 左小吟看到他那样的表情,不怒反笑,一切都如豁出去一样再次逼近他。 她伸出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鬼刺的身体一下僵硬了,刚才的愤怒和痛苦,一下凝固成了另外一种无法言说地哀伤。他削薄的唇不断地颤抖,眼神摇摇欲坠地惶惶。 “小刺猬,你看,我现在已经有了孩子。我记得你说,让我就这样找个人嫁了,好好跟人过日子也不错。是吗?” 鬼刺没有回答,张了张嘴,喉咙里宛如压了块石头,沉地发疼。 她仰着脸看着他,笑容如画:“可是,这个孩子是简止言的。是你亲手,把我送给他当筹码的。你说,我该怎么跟人家,好好,好好过日子?告诉他,你爹是我的仇人。而你,是在一片阴谋诡计里被逼着出生的?” “小刺猬,你告诉我,我该用什么,好好地生活。” 女子地声音不再如刚才那般愤怒,平静成一滩只剩仇恨地死水,或是一片业火烧干净地废墟。模模糊糊,摇摇晃晃。 手下面,好似能听到另外一个心跳的声音。 咚咚。 安然地好似另外一个世界。 恍惚间,鬼刺竟想起那年烧干净地老房子。 他在慢慢记起左小吟的时候,去看过很多次。 其实,他并不是想去那里。 可是如同一种生在骨子里的本能,每次走在那片杏园,总莫名其妙地就摸到了那里,轻车熟路。 那里依旧一片废墟。 在时间地摧残下,残垣变得更加锈沉,断木发出腐臭。 他站在那,本想离开。却看见在墙脚不起眼处,斜斜默默地长出一棵小树苗。他走近了看,发现那大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杏核,扎在土里,生了根。 他记得,好像有个少女,曾经就坐在对面的杏花树上,朝下面扔着杏核,砸得他满头潦草。 并不是怀念,只是,默默地就伸出手扶正了苗,浇了水,又小心地拿枯枝护了。 一年年地。 它在生长。 而他模糊地记忆里,大概,也有种希望在生长。 他想,如果能和回忆里模糊的那个少女,就这样生活在这里。三间房,一个院,荫着这棵杏树。时远了给树浇着水,摘着杏儿,偶尔拌两句嘴那大概,是他这一辈子生最了然于此的牵挂和希望。 手下的温度,一下被猛然抽离。鬼刺怔怔地僵着被甩开的手,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她。 人心最怕,物是人非。 他知道他,一直都太固执。在那场大火里,他的一切,已早烧了精光。他唯一曾经想要依靠的人,唯一曾经有过眷念的家。 唯一,想要好好珍惜,好好喜欢的人。 而如今,那人还在,物没了,情易了。 几多荒凉,几多可笑。 他闭了眼,既而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女子,已然在他眼里还是那个几年后入狱的左小吟。 而他,则是几年后,另外一个心狠手辣冰冷无情地大狴司正卿鬼刺。 “说完了的话,我该去忙了。” 他转过身,不给她,也不给自己任何余地。 左小吟显然是愣了,她呼吸了两口气,才使得自己不至于被仇恨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理智。“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只是着急去杀你的师弟?!鬼刺,你到底该有多狠的心肠!你到底想要什么?!这荣华,这富贵,这地位,你还有什么没得到的?!” 鬼刺回答她的,只有冰冷不容质疑的背影。 当他的手放在门边的时候,突然听见左小吟的几声冷笑。 “鬼刺啊鬼刺,你以为现在你想走,便能走么?”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 抬头看了看天色,阿四有些头疼地在又蹲又站了老半天。不远处,能看见九丈的行刑台,早已戒备森严。俨然是等着时辰,就要开始最后行刑了。 他看了靠在墙角不说话的呆子,走上去凑暖一样嘀咕道:“我说,呆子六,怎么办啊?这眼瞅着都过时辰了,鬼刺大人连个影都没呢。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同样一身黑色轻甲笼罩的男人,呆呆地靠在墙上,还是一个字不说。 阿四瞬间抑郁了。 摸了鼻子走到旁边,踢了踢地上包裹着的尸体,说:“哎,你说,我不就轻功好点么,至于让我背着尸体爬那个行刑台么?” 他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却不料从天而降两个同样装束的人,拉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模一样地脸,对他异口同声的说:“四哥,马上到时间了。” “得了,大人还没回来,好在这群大人对这样墨迹的死刑一点都不感兴趣,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样吧。呆子六,你马上去行刑台行刑。那边三哥估计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你了。我背着这东西上去,陌七陌八,呆子六行刑完毕,你俩就立刻接应者抱着人从暗道下来。我跟着就把这尸体挂上去,然后就等着他们那群人来检查了。” 听到这话,呆子六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极其迅速地朝着行刑台飞奔而去。 “可是大人他?”陌七陌八两个人面面相觑,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鬼刺大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得,办你们的事情去。”阿四摆了摆手,让他俩赶紧走,自己背起那尸体,以极快的轻功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他们并不知道,鬼刺现在就是有心去,也没办法去。 冰冷的房间里,寒气逼人。 鬼刺无力地软靠在墙上,连动都没法动。 他面色寒冷地看着左小吟,想说些什么,可发出来的声音,只是一声声无力地呼吸。 “你别动了,都说了,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比软麻散稍微烈点的而已,要是平常人,早就晕过去了。你居然没晕过去,难道是因为你自己本身会做毒药所以寻常毒药已经对你没什么用了吗?”左小吟坐在他面前,笑着看他。 他脸色非常难看,冷汗顺着额不断地滴落。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如同一张薄纸,更加衬托的那双墨眸令人心酸地沉冷。 “” 左小吟心里突兀地一紧,下意识就转开了视线。她低着眼睛,看着手里精细的长针,说:“刚才拉你的时候,你应该感觉到手指一疼吧。” 鬼刺看见了那针,亦看到那针尾坠着一个小铃铛,下面有水蓝色的流苏。 雪莲针。西域的毒针,极烈的麻药。 他不只一次见到应蝉落用那东西,把难缠地对手给放倒。 如今。 他心里已然一片惘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二) 房间里安静地过分,而左小吟似乎因为等待什么而紧张着。 她手里把玩着那针,好似没话找话一样说:“其实,这一切都是简止言告诉我的。别误会,我并不相信他。我只是相信我看到的,我听到的。” 在一片烛光闪烁间,她垂下的眼睫像蝴蝶翅膀,将她的侧脸勾勒地分外安宁。 “你知道么,那天你和皇上顶撞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听着,看着后来,简止言去找你说”她顿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找你说,我这个孩子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听到了,看到了。” 她转过头,静静看着他,明明知道他无法说话,可还是期待他能说些什么一样,等待着。 鬼刺不断地调戏着内力,试图压制体内麻药地不断扩散。 可是他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地更加虚弱。 甚至他的眼前,都开始不断地模糊。 他听到她的质问,心里一直悬在半空无法沉定的一切,一下就连在了一起原来是这样。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她看到的误会,听到的错觉。 他于是更加焦急,更加愤恨。 一直以来,自己从来都是那种不愿多做任何言语解释的人。他一直认为,言语是最无力的行为。但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地怀念好好说话,好好解释的感觉。 他想告诉她。 他后悔了。 他想说。 他真的想告诉她。 可是她就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听到的,却只是一片急促而断续地呼吸。 鬼刺费尽力气,试图抬起手指,指向桌子上的纸笔。他想让她明白,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来完成。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简止言的圈套,那定然,连这个计划,都已然被他算计清楚。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能再让简止言,再一次地伤害她。 左小吟并不知道鬼刺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看到鬼刺的表情,有些可怕。那样决绝的脸色,那般悲伤和痛苦的眼神,好像,好像 她不知道鬼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心里地不安和突兀地难过变得更加过分,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药效只有一个时辰而已,等一个时辰一过,我一离开,外面的侍卫也就该发现你了,你不会有事的。” 砰 一声不小的声音,把左小吟吓了一跳。她赶忙转过头去看,却看到鬼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看见他手上的鲜血,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鬼刺仿佛没听见一样,费力地用自己手上的伤口不断摩擦着粗糙的地面,使得本来不大的伤口越来越大。那麻药本就只是让他无力,并不能减弱一点痛觉。他没有力气,无法把握力度,伤口摩擦地鲜血淋漓,连皮肉都糙翻出来。 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颤抖地用手指蘸了自己的血,一点点在地上摩擦。 左小吟眼皮跳了一跳,赶忙过来阻止,却看到他似乎用自己的血在写些什么。 他写得很慢,慢到一个笔画都要费上很久很久。等到左小吟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去阻止,却被他那眼神给震惊地竟然没有敢去动。 许久,他第一个字终于写了出来。 “圈。” 很复杂的一个字,在血书氤氲下变得更加狰狞。 她看着那个字,半天不懂他意思。后来看他颤抖地写着第二个字开始那几笔,一下明了:“圈套?” 鬼刺出了一口气,吃力地点点头。 左小吟摇摇头,说:“是,我是用圈套设计你,但是你这个时候还这么说,有什么用?” 听到这句话,鬼刺本来有了希望的眼神瞬间再次暗淡下去,他努力地摇头,又写了个字:“逃。”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写。到这最后奢求的力气,只剩下对她一个人的期望。 他不想她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可笑的发现,自己原来绕路这么久,唯一的愿望已经薄弱的只剩这么简单。 只要她活着。 左小吟怔怔地看着那个字,许久没有说话。 她最后站了起来,撕了一块布下来,走到他面前,并没有什么好态度地把他的手强硬地给包了起来。 “伤口我就不给你清洗了,但是不包扎总流血不是事。我是会逃,但是不是现在。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就不怕告诉你,我会和南狼他们一起逃。” 她转过身,看了看天色,最后也没再看他一眼。 只是挽起了胳膊,露出了一个刺青。她拿起瓶子里那株开得倔强的冬丹,放在手心里揉碎了,涂抹在刺青上,直接就着水洗了干净。 那上面生动地狴犴印章,一下晃得鬼刺眼睛生疼。 朱血狴犴印。 一瞬间,太多太多地片段,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终于记起那次,她扑倒在他怀里,其后言辞闪烁地模样又记起章爷拿着的通关文碟上面,盖着的假印再想起,乔楚其间隐藏地些许半露不露的伎俩以及,左小吟这一路来,被人半推半硬地走上如此之路。 圈套中的圈套。 局中局。 模糊的视线里,那女子动作坚定异常,她抬着纤细的胳膊,划伤了自己的手,那鲜血滴落在胳膊上的狴犴印上,瞬间如同活过来一样。 狴犴凶神恶煞地盘踞在她的胳膊上,几欲成活。 那是传说里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能明辨是非的神兽。 他曾视它如神。 而如今,他才知道,在这尘世魍魉之中,它不过是一头嗜血的凶兽。 像他自己。 门再次响起。 只可惜,并不是鬼刺所期待的侍卫。 那人进了门,脱了脸上的盔甲,先是走向左小吟,手里拿着一份文碟。 上面的字眼,鬼刺很是熟悉。那就是上次,彰爷手中的通关文碟。只不过,这份,明显是真正的朝廷批文。 有了它,再加上大狴司正卿的朱血狴犴印亲示,大狴司层层关卡,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那人转过头,似乎刚发现鬼刺,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神仙一样的姿容,妖孽一样的微笑。 “小刺猬,对不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左小吟的手按在了那文碟之上,看着那血红的狴犴印轻轻一落。 而后,成诀别。 乔楚拿着文碟,拉着左小吟,经过鬼刺的时候,似乎张口说了句什么。他并有听清,只听见左小吟朝他说了一句:“后会无期。” 门开了,外面似乎起了烈风,一下刮进来不少冰霜。也将那女子身边,最后残存地一点点温暖,悉数吹散。 他听见自己心里什么东西经风一吹,仓皇四散,迅速枯败的声音,方知晓那叫情爱。 可一转身,这天地间雪茫茫黑白一片,怎么就又只剩了自己。 一路行走,一路错过。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 老天,你好狠的心。 一路前行,不断地奔跑。仿佛身体里,只剩下跑的这个本能。逃出去,逃出去,就可以再次见到希望。 她不管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干渴,不管自己的身体抗议地痛苦,心口里憋疼着口气,那是活下去,逃出去的本能。 当眼看着就看到那大狴司无比高耸的狱墙和大门的时候,乔楚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拉着她,将她拉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巷洞里,扶着她的肩膀说:“左盈,你听好,现在我要去接南狼。内监那边,我好不容易搅起来的骚动,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平静地太不正常。恐怕我逃出来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怕是有变故。这倒好说,就怕我在南狼那边安插的内应,也被抓出来,那就不好说了。我现在先去趁着乱把南狼给带出来,你拿着这个,自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 说完,他就把手里的文碟,硬塞到了左小吟手里。 左小吟自是不肯,说:“怎么会啊,一路上不是看到很多狱卒都往内监那边跑么?如果你计划失败,就不可能有骚动啊!” “但是本来该过来的南狼他们没有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没关系,放心,我那几个兄弟,都有身手,趁乱带着南狼跑出来不是问题。只要有你手里这个东西,就是天皇老子到时候想拦我们都晚了!等着我,千万别乱跑!” “那我和你一起!” “瞎说,你是有身孕的人,别胡闹,好好呆着!” 乔楚敲了敲她的脑袋,看她担忧的表情,安慰性地笑笑说:“放心,我会带着南狼来见你的。” 左小吟紧紧地抱着手里的文碟,看着乔楚离开的背影,心里再一次悬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昨日杏花春,今昔血月残 阿四这边,反而进行的相当顺利。 根据鬼刺的命令,玖三监刑,姬六行刑这都是正规程序。毕竟冰刑的最后行刑,不过是把这几天在暴冻于高台之上的犯人,直接剪断锁链,将人给活活摔死而已。因为冰刑并没有什么刺激性,是属于一种刑罚附加的死刑而已,又加上冰天雪地的,那些监刑的大官,早就纷纷告假不愿意来,要么就是派个师爷来看看。所以,鬼刺并不担心会被那些大官看到些不该看的。同时,也没人发现本该行刑的鬼刺,换成了姬六。 冰刑其实是种挺麻烦的死刑。 第一,犯人必须得熬上几天的冰寒。既得让他受足够的苦,又不能让他被活活冻死。 第二,犯人被执行死刑的时候,必须得按规矩时辰的死,早一分也不行,晚一分也不行。 第三,犯人执行完死刑,敛尸很麻烦。因为本身人就冻的皮不是皮,肉不是肉了,骨头都冻酥碎了,从那么高的刑台一摔,直接就碎的血肉模糊了。 所以,鬼刺大人才会选择冰刑啊。阿四龟缩在那行刑台上一个铁柱下,借助着铁柱的阴影,遮挡住了自己和背后尸体的身形。上边陌七和陌八也选好了位置,都猫缩在距离行刑架下不到三米的位置,准备随时接住掉下来的南狼。 一声苍冷的锣声震起,那边传来玖三辽远地声音:“时辰到!行刑!” 阿四紧张地缩着脖子,呼吸都凝固了。 他是最难的一个,必须要掌握好最好的时机,必须保证身上的这个尸体摔下去之后,是和南狼预计摔下去的时间,位置,是同样的。 转瞬间,已听见那边姬六的送刑词。 姬六的声音,在雪风凛冽间,更显得凉彻心骨。 哗啦啦。 锁链解开了。 哗 人跌落的声音,虽然但是敏感地被阿四给捕捉到了。他心快提到嗓子眼里,呼吸间,就听见陌七陌八事成的轻哨。 他果断一闭眼,矫捷地一个翻身,身后的尸体瞬间就掉了下去。 噗通一声响,似麻袋跌落的声音。阿四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这个尸体,是熟二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就这么一下成碎豆腐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趁着下面正在敛尸的纷乱,几个翻身,就摸到了陌七和陌八身边。他们两个正抗着一个裹在棉衣里的少年,摸索着高台外面的铁架,找个最隐蔽的角落,趁乱借着轻功逃走。 阿四接过南狼,抗着肩膀上。吩咐陌七陌八先走探路,自己跟在后面。 路上很是顺利。 翻上高台,就有姬六安排的人接应,给南狼扔进了用来放置杂物的木桶里,陌七陌八抗着就走了。而阿四尾在后面,也跟着走了下去。 眼看下了高台,一片行刑过后的忙碌,没人注意他们,据说好像内监还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不小的骚乱,所以现在根本是无暇顾及他们这边。 阿四长出了一个口气。 虽然大人不在,但是看起来没事。 天时地利啊。 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拐角的时候,他刚冒出这个念头,脖子上就忽然一凉。 有把冰冷地扇子,紧帖着自己大脉处,而后,就看见面前的陌七陌八以及姬六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身着黑色长斗篷的人给包围了。 我草。 他冒了句脏话,扭过头去看,就看见一双碧翠的眸子,正如自己一样不正经地朝他嬉皮笑脸。 而那人背后,正站了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披着狐裘,一袭青衣。 “几位,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呢?” 左小吟抱着通关文碟,缩在一团靠在角落里。抬头看了渐亮的月,有些迷怔。仿能听见,丈八狱墙外面的炮竹声声。 几家团圆。 她默默地蜷着,脑海里如同皮影戏一般不断地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又一幕。 “哎哎,小刺猬。快来,你来看。”幼时的她分外胆大而顽劣,招呼着他过来之后,偷偷地就把手里的炮仗丢进了他的脖子里。 炮仗其实不大,炸不伤人。就是忽的一炸,一下把那少年给惊吓住而已。 等到小刺猬回过神来,那边左小吟已经笑地直打跌。 他也不跟她生气,也不擦颈后的黑灰,满脸沉静:“吃团子了。” 左小吟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走到他身边扒着他脖子看。白净的皮肤,没炸伤,到是红通了一片。哎,她还是没长记性,使劲捏了捏他那伤,说:“你天天木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生气不生气。真是的。” 少言的他,没有看她,甩掉她的手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那你不会生气干嘛不笑个给我看?!”她蹬鼻子上脸。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眯起眼睛。扯了扯唇,什么表情都没有。“为什么不生气就要笑。” 她无奈地垮了脸,拍拍他的肩膀,了然:“不笑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开心。没有表情的话,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好像在原地呆了很久,没有反应。 而后的那天夜晚,在一片炮竹和滋梨花间,她模糊记得那个少年在一片光影流离间,转过头对她弯开了唇畔。 像是一朵冰山之间的雪莲,突如其来的绽放。 美得,让她很久很久都在窒息。 我笑了,你会知道我一定是很开心吗? 我哭了,你会看得见吗? “这里没有!” “看看那边!” 人声嘈杂,一下把左小吟从回忆里猛然拽出。她惊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靠着后面试图再往里面缩上一点。渐渐地,人的声音愈加接近,她的心也跳地快要蹦出喉咙。 呼。呼。 冷汗顺着捏紧的呼吸凝结,滴落。 “大人!” “咳咳。”咳嗽声传来,鬼刺的声音在大风里显得异常单薄,“找到了么。” “没有!” “继咳续找。” 不对啊,明明是一个时辰的药效的。他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样子,他用的方法不是什么解毒方法。不然,他现在绝对不会虚弱地连说话都在颤抖。 她更加紧张了,手里的文碟,如同一块烫手山芋,蛰得她手里全是粘汗。 紧紧地靠在墙上,听着外面的侍卫渐渐远离。 终于,那些人的脚步声慢慢远了,她一口气好不容易顺畅地喘了出来。 意识放松之后,身子不有自主地一软,就靠坐在了墙边。 然而,无心之举时,因为紧挨着墙壁而没注意到,自己别着的木杈一下被墙给刮到。本身发髻就不紧,再加上一路惊慌逃跑,木杈早就半滑半落了。这样经着一刮,直接掉了出去。 啪嚓。 那木杈弹性异好,掉在地上,几个弹跳,就直接飞出了她龟缩的巷洞里。 一路滚荡,碰到了一双石黑的鞋,才直直定住。 她呼吸瞬间滞住。 因为巷洞的原因,她看不见那人究竟是谁。只能看到他弯下身,骨节分明地手指,苍白地肌肤。他轻轻捡起那木杈,又剧烈咳了几声。 随即,那边果然有士兵跟上来问:“大人,怎么了?” 然他却紧紧捏了那木杈,摇了摇头:“你们继续去那边找。” 当那些士兵领命各自退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到了那巷洞面前。 她看见那雪白的衣裾,绣着上好地繁复锦饰,随着他清越地步子,在风中摇摆地不切真实。 四周安静地只剩凛冽的寒风,左小吟几乎能数清楚自己吸了几口气,喘了又几声。 他停在了她面前,并没有朝前再走。 那一刻,她紧紧闭了眼蜷成一团。仿佛这个世界,安静地只剩他们两个人。 鬼刺没有抓她出来,只是靠在墙壁上。他知道,她就在隔壁地巷洞。知道她,能听见他的声音。 “左小吟。” “” “想走的话,现在就走吧。再晚,你就走不掉了,到时只怕连我都救不了你。”大概是因为麻药的原因,一向冷漠到结冰的嗓音,此刻好像碎裂的冰片一样漂浮而游离。他看着手里粗糙的木杈,垂下的长长眼睫遮着那眸,像是一盏温柔地灯火。非凡论坛明明,他现在可以解释。但是时间太过吝啬,使得那些解释,在此刻变得分外的徒劳而无用。“这里出去向右转,你会看到一个八角楼。那边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而且你有通关文碟,会走的很顺利。” 那边依旧沉默。 鬼刺扯了扯唇角,想是笑的表情,却枯涩如同一只干涸很久的泉眼。“南狼和乔楚,你现在想救也救不了。要走,你就只能自己走。” “不。”左小吟咬了咬牙,终于肯开口,可是是他最熟悉的拒绝。 他终于是忍耐不得,转过身子弯下腰,伸出手一把将左小吟从巷洞里拉出来。 她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抗,整个人就被他拽进了怀里。他并不是要抱她,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使得两个人的距离过于亲密而已。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墨色纯粹地化也化不开。“快走。” “我。” 他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看着她脸上依然是不相信的抗拒神色。他心里冷不丁一抽,想起她临走之时决绝地笑容。 身后忽然传来剧烈地爆炸声音,一片流光溢彩。 左小吟隔着他的肩膀,清楚的看见丈八狱墙外面,是一片五光十色的滋梨花。千重树,万束花。黑暗的天空,一道道萤火飞舞起来,拖曳着长长地流苏好似哪家姑娘着了新纺的绣衣,坠着精致的苏歌,迎着郎的面,转着圈,飞起羞涩而张扬地裙裾。 她眼睛莫名地就湿了。 恍惚时想起那年十五,那个冰冷少年站在对面,转过头对她弯着眉眼的淡笑。 现在的那个人,紧紧地看着她,眼睛里倒映着另外一场流逝了数年的年华。 “小刺猬。” 她下意识喃喃。 他的眉目一下变得柔软。耳边风声渐不可遏制地冲动迫使他渐垂了眼,拉着她的手松开,变成了粗鲁的拥抱。 冰凉地唇毫无征兆地落下。 他吻在她的眼角,湿润地刻着生离死别地苦楚。 “后会无期。” 他遥遥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随即将她朝着某一方向一推,转过身背对着她说:“走!!” 人声嘈杂再次接近,左小吟兀自没从刚才那瞬息变化之间回过神。只知道本能地听见那纷乱,惊愕了那么一瞬间,退了两三步,看到他背影凌然,缓慢提出腰间的剑。 剑如白虹。 泠泠一个翻转,就吸地天地间地光芒好似都已经暗淡。 她惶然制住脚步,但是那声呼喊,又逼得她不得不转过身一路狂奔。 而鬼刺,静静地听着背后的女子渐渐走远。那时,他才慢慢抬了眼,眸似星寒,唇畔微弯。竹影翩跹地荡在他的眉眼,有种堪比幽兰的孤傲。梅未开,先见他用手指轻拭了剑,阖眉敛煞,悠悠地朝着面前的人说:“简相留步。” 他的面前出现的,是明显隶属皇廷而非狴司的士兵和身着黑袍的九阁卫。在一干人群簇拥之间,被鬼刺点名唤道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顾身后人的阻拦,从中而出,优雅而冷漠:“狴司大人有事?” “”回答他的,只是鬼刺冷冷翻了剑,指着他们。 “怎么,大人想拦路?” “狴司重地,怎可留你们携兵到处乱行。” “我可是在搜逃犯,大人你想拦我?”简止言好像看不见鬼刺的剑一样,朝前又走了两步。 鬼刺没有任何退让,气氛僵硬到了极点。“这里是狴司,你无权搜察。” “是么?”简止言到看不出来焦急,也看不出任何不耐。只是玩味地看了看鬼刺紧蹙的眉,以及额角不断滴落的冷汗。“狴司大人,身子不太舒服的话就不要逞能了。” 他抿了唇走到鬼刺面前,丝毫不在乎鬼刺的剑尖离他的脖颈只有一指之距。“大人,我是没办法越权搜查。但是,如果是这位呢?” 简止言转过视线朝后面人群里看了一眼,随即,从里面走出一个仪态端庄的中年人。他青着脸走到鬼刺面前,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了那把剑,冷冷地说:“阿刺!你还嫌你罪不够大么!!!!” “老师。”鬼刺看到右相,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随即,就再次平静。 在右相的身后,他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被人正抓着动弹不得。 阿四焦急地看着他,似乎想传达些什么给他,可是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鬼刺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慢慢地放下了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只要她能逃出去,就足够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愿执子之手,等几首诀别 右相指着鬼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阿刺啊阿刺!!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身为堂堂大狴司正卿,竟然以身试法!徇私欺君!内监骚乱,你不管不问,到底是不是你收了他们好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后话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胆敢私自派人去偷梁换柱,试图救出天忏教余孽!你知道这是什么罪么!这是欺君的大罪!!!” 气到极点,右相一句话都快说不透彻,抖抖索索地点着鬼刺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他越气,越恨,越心疼。这个从来乖巧,前途无量的男人,是他一心要栽培视为己出的学生。如今呢,如今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而现在,竟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一身之力,试图阻拦简相和九阁?! “阿刺!你到底想不想要命了!”右相最后几乎是咆哮出这样一句话。可是让他心凉的是,那边本该对他有所交代的鬼刺,只是歉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移开视线。 右相的心都冷了。这孩子,是不要命了么。 不过,不过还好,只要能抓住逃跑的南狼和乔楚,鬼刺的罪过就会减上一点。到时候自己在想办法活动一下,还是可以救他的。 想到这里,右相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禁卫呼斥:“还愣着干嘛!给我去追!别让南狼和乔楚跑了!” 南狼? 鬼刺心里一个不妥。转头看向对面的阿四,发现他面色苦涩。怎么会呢?如果阿四被抓到,那南狼受了如此的伤,怎么可能逃的了?而那边的方向,明明是左小吟逃跑的方向。 募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一脸阴霾地移过视线看着简止言,一字一句:“你和乔楚达成了什么协议。” 简止言只笑,随意地拢了拢狐裘,淡漠地朝远方看了一眼说:“貌似那边已经抓到了逃犯呢。” 如果说刚才鬼刺的脸色是苍白,现在听到这话,他已然是一副风雨萧瑟的灰败颜色。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一片火光骚乱,其中似听到那边有士兵一个呼哨,大喊着说:“大人!抓到了!是个女的!” 他紧紧地捏着剑,那冰冷地青铜,此时宛如烫进了骨肉一样死死镶嵌进了手心。那些剑势早已深谙于心,烂透于胸。只需他手轻轻一动,那么简单地一个杀招,就可以像多年前一样,让那个恶魔死在自己面前。 杀气瞬间弥漫在了鬼刺四周,明显得连右相都感觉到不当。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鬼刺如同离弦地箭一样,一道白影,瞬间冲到了简止言面前。 叮一声脆响。一把骨扇,一把剑。 应蝉落第一次收回了嬉皮笑脸,冷漠地挡在简止言面前,轻松挡出了鬼刺无比凶烈的一剑。 阿四眼看着这些,揪紧的心里起了一声叹息。 鬼刺大人,你怎么那么傻。 他默默地看着那些人,各色人等,各色表情,各色纠缠。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自己的衷。却惟独忘记,下棋的人,何尝不是另外一场局里的棋子。 从我入了这条路起,我就是这个王朝的公正。 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情,明镜高悬,照我清廉秉公一世一生。 我宁侍狴犴身侧,王莫能阻我正法,神妄止我荡冤。 四周高耸着几要接天的狱墙,身后深深层层的,是他看守了这么多年岁的监牢。一幢接一幢,一楼连一楼。哪一层,哪一室,哪一刑,哪一狱,他都一步步走过,仔仔细看过。 鬼刺提着剑,站在这个他再莫熟悉不过的偌大狴司内。 四周围堵着朝廷的禁卫和黑袍的九阁卫,虎视眈眈。 他仿佛听不见四周一切的喧哗,看不见对面右相几乎快疯狂的表情。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对他而言,此刻分外的安静。 对面纷扰,只看见一抹杏色,一抹惊慌。 意识比身体更快的行动。 翩翩剑影,刀光赛雪,一片连成一片,漫天飞舞着冰冷刺耳的兵器交接声音。 他深深闭了眼,睁开的时候,眼里只剩一片杏园,两三年少。 杏眼圆圆的少女,追着顽劣的少年笑着呼喊。 他在他们背后不断地追,听着那少女少年笑着喊他:小刺猬,快来。 老院子,土烟炵,炊烟袅袅,夜月满满。他吟诗,她刺绣,他舞剑。 谁能知道,那稚嫩的唇,诉说的是离分。 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年岁。当年的年少,如今他同样提着剑,再不是昨日虚掷的青春。 鬼刺仿佛看不见他们,用力捏紧了手里的木杈,小心地放在了怀里。随即挽了个剑花,朝着少女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距离不长,士兵却很多。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传言里秉公清正的狴司正卿,如今犹如修罗一般,浑身散发着地狱来的鬼魅气息,朝着他们舞剑而来。 有人迟疑了,有人迷茫了,有人胆怯了。 可鬼刺自己,则从未有像今天一样清明过。那是好像终于看清楚自己是谁之后的坚定,好像终于记得自己该要做什么的固执。 对面的女子,不是别人,是他喜欢的人。 是他要娶的妻。 还有他的孩子。 他知道简止言会如何对她,亦知道自己单薄力量,绝对不可能救她出去。 什么秉公,什么清正。若这世间真有什么该死的公平,那凭什么偏偏是他,是她? 她就是他的世界。 前一秒,他还是这个王朝最忠实的守卫者,他已经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这执念早该放开。 而这一秒,他只属于她一个人。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她,还有很多事情没亲手给她做。 还有很多情爱,来不及够上一辈子。 鬼刺翻起剑,凌空跳过应蝉落,不等他反应,剑尖直挑他的面门。应蝉落虚惊之下,骨扇未去挡,就被背后鬼刺一道剑气给划伤了胳膊。 应蝉落错愕的回神,竟然发现自己居然感觉不到鬼刺的剑势。 可鬼刺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有任何反应,只是提了剑转身斜着猛地一剑刺向外面围堵他的士兵。剑剑见血,一道道血花如同天空上漫天飞舞的烟火,渲染着无声地惨烈。 左小吟捂着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一切。 她不是没见过鬼刺使剑,还能记起那天清晨,他白衣胜雪,寒眸墨眉,剑如舞策,步步如莲。清越如斯,剑鸣如雁归,亢金而辽茫。 可如今,那个男子,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斑驳的青铜剑上,早不见白虹冷冽。氤着新鲜地血,红地透骨,沁入剑尖,不断地滴落成血晕,化开一片红雪。他只是慢慢地朝前走着,黑发,白衣,素颜。从来内敛的气势,如今烈地胜比不知道几多陈年的烈酒。那杀气,上好地浮在他的四周,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姿,美得近乎病态。 她正正撞见他的目光,心里忽然揪疼揪疼。 他看着她,提着剑魅惑地将手指上的鲜血舔进嘴里,既而眯起眼睛看着她微笑:“等我。” 很简单的两个字,很轻,但是左小吟却发誓他听见他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 左小吟看着鬼刺不断地朝这里冲过来,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将他围在中间。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怀里的文碟跌落一地。 走到那个八角楼的时候,她就被人抓住了。好像那些九阁卫,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一样。 兵器刺破骨肉的声音,刺耳地摩擦着她的耳朵。 她不停地摇着头,不想听,不想看。 骚乱中,同样被抓住地阿四挤到了左小吟身边。 他看着那个同样痛苦不堪的女子,叹了口气,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鬼刺大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上面下的命令别看是说让狴司做决定,实际上就是把皇帝老儿老早就看鬼刺大人不顺眼,想故意给他出个难题。不处南狼死刑,鬼刺大人肯定会被借机除掉。处了死刑,皇帝开心,鬼刺大人也不会有事。但是为了你,鬼刺选了冰刑。他早就安排好,让我们这些心腹偷梁换柱,把南狼给偷偷换下来。可没想到,夏末整理收藏鬼刺大人竟然没有出现在刑场上。而且不知道谁泄密让简止言这狗东西给知道了,一下逮我们个正着。我们没大人领着,更是没了主意。这一下,大人和我们,都惨了。这也说罢了,你知道不知道鬼刺大人为了你,连辞书都已经写好了。他曾跟我说,旧日里老家有处园子,等你刑期满了,就带你去那里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可是你从来,都不曾信鬼刺大人。何苦呢,这又是何必呢。”阿四悠悠叹了口气,看了看对面已经明显体力不支的鬼刺,心里堵的厉害。 他抽了抽鼻子,不愿去看旁边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耳边那女子从呜咽变成了哭泣,最后站起朝着鬼刺的方向挣扎着想冲过去。 阿四好像看不见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 今天天真好,月亮真他吗的圆。 哦,是十五团圆吗。 阿婆,我不懂了,这世间什么人心,什么真情,是不是都是那天上的月亮,漂亮的过分,永远挂在那里让人看的见,却又永远得摸不着够不到? 雪歇一阵,又不肯断地连绵着落了。层层铺满,压住四散地血花和剑光,试图淹没这一场过于腥烈的画面。四周隐约传来模糊地更号,续着悲凉的曲调。 男子的白衣早已浸成血红,撕裂的锦布上,触目惊心地描绘着一道道的伤。长发散在肩头,掩去了几分冷,遮了寒,却因为阴影的关系使得那双眸子里雾气深深的尽头,弥漫着兽凶鬼煞。 “阿刺!阿刺!”那边右相素顷依然不肯放弃,试图在最后拯救鬼刺。 然鬼刺浑然不觉,轻轻将剑上的血甩掉,一步步继续逼近着左小吟的方向。 他四周的气场,已然容不得那些士兵再妄图轻易靠近。他们望着倒在地上的一片伤兵,捏着汗提着胆,都不自觉地开始后退。 渐渐地,他竟已孤身走到了距左小吟不到十步之距。 在左小吟面前挡着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俱是求救一样看向一边的右相和简止言他们。 简止言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站着,裹着身上的狐裘淡漠地冷眼旁观。应蝉落亦只是护在他的身侧,不多言,也失了平日里没正经地嬉笑顽样。 右相有些出离愤怒了,指使着身后的护卫大骂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拦下这个孽障!” 鬼刺闻之不觉,提着剑继续朝前走。 有人敢拦,依旧是毫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手软地剑势。只是几个呼吸间,软在地上的左小吟,就无比清晰地看见对面的男人,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安静地朝她伸来。 她怔了下,看着他的眉目在冰天雪地里变得分外清晰而明了。 四周还有士兵拼命地阻挡着他们。 但是他仍旧固执地厮杀着,用剑生生斩开一条血路在她面前。 他一路固执地朝她走来,伸出手如玉的肌,骨节分明而苍刻的线条。上面斑斑点点的血,顺着指朝下晕着。竟莫名怀念起他提笔,峻墨渍染,一笔笔镌秀孤傲地写意。 尔时,左小吟最多地是看那双手,戴上精致地蛇皮手套,镌刻过这个王朝最黑暗的阴影。 或许此刻是比无数次血腥刑罚更为狼狈地姿势,拖沓着不该拖沓的感情,体力不支而略颤地弧度。可是却从来没有更有过一个姿态,可以让她如今而来募地忆起一句最简单而古老的诗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左小吟定定地看着他,手心湿润。他也静静地看着她,满身血渍。 依然有血光,刀剑,阴谋,诡计,疯狂,仇恨。 然在彼时,他们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 她慢慢地站起了身,捡起了文碟。从来没有过那么一天,可以站在这个地狱地深处,泰然处之,安之若素如同归家。 左小吟拿着手里的通关文碟,默默地捏紧偷偷地藏进了袖子里。复又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看远处渐渐消歇地烟火,以及廖茫而自由无际地天线。 “右相大人,我有话要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愿执子之手,等几首诀别(2) 九个字,抑扬顿挫,不卑不惧。 在如斯紊乱的环境下,本来并不应该被人听见。可是因为这句话,鬼刺停住了,简止言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愕然。 而直到这时,被点名称呼的右相,才迟钝地愣了两下大骂道:“这会没你这个丫头的事情!” “右相大人,这一切因我而起,又怎么能说没我的事情?” 左小吟盯着不远处站着的右相,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听见他有些急促而愤怒地脚步。很快,他就在一帮护卫地簇拥下走到她面前,带着十足的不耐看了她好几眼,惊讶道:“是你?” 起先一片慌乱,右相并没有注意也没有空分神注意到这边究竟被抓的是哪个丫头。只是想着可能是这次脱逃地天忏教余孽其中之一,心思也就全放在了鬼刺身上。哪曾想,竟然会是左家的丫头。 脸色变了一变,右相在很快的时间内想通了一些事情,转过头看着在那边定定站住不动地鬼刺,又看了看这边面色安然地左小吟,沧桑地叹了口长气:“孽缘,孽缘啊!” 士兵们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是退还是进,于是都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场面有些静冷得可笑。 “别做傻事。”在一片安静中,一直沉默未语的鬼刺,忽然沉沉开了口。 所有人都听到了。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有自主地飘向了那个瘦弱地女囚身上。 她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转过视线去看鬼刺。只有距离她不远地阿四,细心地察觉到她嘴角不易察觉地温柔弧度。 “右相。你看这是什么?” 左小吟伸出手,把文碟递给了右相。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简止言微微皱了眉,既而跟应蝉落低声私语道:“过去看看。” 应蝉落有些迷惑的神色,说:“怎么了?她这样主动想坦白从宽地把通关文碟交上去,不正是中了你的计么?那通关文碟上的字,一笔一画,都是阿刺的笔迹,错不了的。上次抄阿刺家时,我按你吩咐在他书塌下放了拓本,相信我,绝对字迹一样的。右相一看到,肯定会相信,这通关文碟就是阿刺亲手所批,再加上朱血狴犴印,阿刺徇私枉法,私发通关文碟,暗通囚犯,协助逃狱地罪名,是坐稳当了啊。你这身子,还是离远点看热闹好了。” “不是这个。”简止言看着左小吟那边,忽然愈发地觉得不妥。尤其是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视线看向他的时候,隐隐地带着几分冷漠地嘲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哪来的信心嘲笑于我?简止言反是笑容更浓,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也不管应蝉落的阻拦,朝着右相那边就走了过去。 果然,一切都如简止言所计划的如出一辙。右相看到那文碟,脸色瞬间就白了很多。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这下被气地更是一口气都没喘过来。 简止言笑了笑,状若安慰一样走到右相身边,体贴地顺着他的后背,刚想说几句劝慰的话。话还没出口,眼神无意中瞟到文碟之上,话立刻就堵在了嗓子里。 那文碟里面夹着的,只剩下残烂地无关紧要地白纸封皮。在那白纸地上面,触目惊心地用血写了三个大字:“我有冤。” 尔时,简止言脑子里飞快了过了很多种可能性。心里揣度,就算她现在抖落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他的阴谋,也不会有人相信非凡论坛就算她现在口口声声地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又能怎样?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她拿什么去证明她所谓的冤?而那文碟里的本该是鬼刺亲笔写下的通关文碟,多半,是被左小吟刚才给毁了而已。所以,她才会用那样挑衅地眼神看他么? 是因为,她认出了通关文碟里面的笔迹是鬼刺的了,然后又一联想到如今的情景,立刻知道他简止言这一次会用这个把鬼刺给陷害到死么? 不错,有长进。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 虚张声势而已。就算现在没法陷害这通关文碟是鬼刺亲手所批写,损失了一个最好地陷害道具但是本身鬼刺私救犯人,偷梁换柱,就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更何况,现在还伤了这么多朝廷和九阁的人。你左小吟现在察觉一切想去弥补挽救,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 想通了这一切,简止言笑的更是淡漠而兀定了。 只可惜,左小吟对简止言的态度,置若罔视一如他存于空气。 “左盈,现在你就是有天大的冤,也不是该现在说的时候!你们傻着干嘛呢,还不快给我抓住鬼刺!”右相愤怒地把那文碟一下摔到了地上,转头指着鬼刺破口大骂。 而左小吟回过头,同样看了鬼刺一眼,似乎叮嘱又似乎在劝说,摇了摇头:“已经够了。” 本来以为会遭遇到很强硬的抵抗,却没想到,鬼刺竟然只是看了左小吟一眼,淡然把剑丢在了地上。 “右相大人。这冤,不是我,是鬼刺大人。” 看着鬼刺被人五花大绑起来,右相心里肉都在揪疼。听到这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左小吟被人推搡着朝前一个趔趄,再次在他面前重复了一句:“鬼刺有冤。” 简止言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话的意思之时。就听噗通一声,左小吟一下跪在了右相的面前。之后就是砰砰砰几个响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 她长跪在地上,不起不动,额前的血已经浸化了面前的雪。“鬼刺有冤,请大人名察!我有人证,身上亦有物证!” 地上的雪很凉,很冷。浸透着膝盖,绵延而彻骨地疼。 如果这是刻骨铭心,如果这是不顾一切。 从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放弃的,选择的,都是她心甘情愿。 看着她瘦小地身子跪缩在地上,简止言的心里忽然异常地不适。他转过头,莫名其妙地对旁边的九阁卫冷声冷语地呼喝:“把她拉起来!” 而这时一直不吭声的阿四,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竟一并在人群里跪下,大声磕头说道:“鬼刺大人有冤!” 说完,还忙不迭地朝不远处同样被抓地陌七陌八他们使眼色。 陌七陌八跪下了,同样喊着一句话。 “他有什么冤!身为堂堂狴司正卿,以身试法,欺君罔上,收受贿赂,暗通囚犯,策划逃狱,他有什么冤?!”简止言的声音异常地冷,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人,只觉可笑。 “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一一说说,鬼刺大人到底有什么冤!”左小吟抬起头,直直看着简止言,声色如霜,掷地有声:“鬼刺大人,一心为朝纲,廉政清明,两袖清风,你们口口声声指责他暗通囚犯,他得了什么好处?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血口喷人!” “鬼刺私宅藏有银票数万,这就是证据!”应蝉落忙不迭接了一句。 左小吟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这位大人,鬼刺刚出事不到一个时辰,你从何搜到的这数万银票?!数万银票不是小数目,你可曾去京城商号对照过银票票单,看看那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了么?一个时辰之内,我不相信你能这么快就查出银票是从哪里来的。你既没有查证那些银票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怎敢现在就给鬼刺大人定了私通囚犯,收受贿赂之罪?!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应蝉落张了张嘴,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现在所有人,大概只有简止言和鬼刺是最为淡定的人了。简止言看不出喜怒,只是眯了眼睛,笑容异常精致:“伶牙俐齿的很呢,行,银票的证据不急,日后慢慢查。你到可以继续说。” 素顷愕然地看着那个女子,竟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乎如同质问一样和堂堂九阁长老对峙,一时间竟忘记消化她所说的这些事情。 迅速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开始说了第二条。 “其冤之二,鬼刺大人清正秉公,忠于君侧,侍于王法,不藏冤愤,不罔民意。欺君何来之有?” “他派手下的心腹,去安排将南狼掉包成别人的尸体,换走了南狼,并帮助其逃跑。我可是有人证的!”应蝉落这下又有底了,拍了拍手,从后面被推上来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 阿四一看到他,顿时心凉了半截是熟二。 原来是熟二招供了么?他们九人,是鬼刺大人从小捡的孤儿,基本哪个,都是他从死人堆里给救起来的。对于等同于他们再生父母的鬼刺,他们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中间,还是有人会背叛。 熟二瘫倒在地上,看样子,似乎骨头都被打散了,全身稀烂地可怕。 “我我,我作证,是鬼刺大人让我们去从乱葬岗捡的尸体,然后换的南狼” 应蝉落露出自信的笑容,挑衅地看着左小吟。 左小吟只是微微瞥了一片熟二,转过视线看向右相说:“右相大人,你觉得这个人证可靠吗?你看看他这样,是受了多大的酷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诚然,可以认为严刑逼供下出真话,但是我想反问一句,在场的这些人,如果同样受到这样的严刑逼供,就是为了让你诬陷鬼刺,不诬陷,就继续折磨你,又有几个人能撑的住?” 右相心里一凛,经过左小吟几句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既而定了定心,朝简止言说道:“简相大人,我记得数日前,关于严刑逼供到底可不可以作为人证一事,你可是站在不支持一方的。”前文小刺猬被抄家那一章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个,这里不做赘述。 简止言闻言,略略一怔,摇了摇头,笑的更加不可琢磨。应蝉落又被将了一军,有些急了,指着地上的熟二,还有一旁被抓着的陌七陌八,以及阿四等人说:“这些都是阿刺的心腹,对阿刺忠心耿耿的!就算有人陷害他,又怎么可能买通他们去心甘情愿的做呢?!”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左小吟脸上有些嘲讽之色,连简止言都有些无言。 她淡淡地看了熟二一眼,说道:“我不认为现在反咬鬼刺大人一口的人,还能配的上忠心耿耿四个字。” “行,鬼刺大人到底有没有指使这些人去救南狼偷梁换柱,由于没有确凿证据暂且不提。那总有一点是确凿的,内监骚乱,南狼乔楚等人越狱,鬼刺反而在这里阻挡我们去搜索人犯。”简止言又悠然接过话来。 “这就是其冤三。内监骚乱,南狼乔楚等人越狱的时候,鬼刺大人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左小吟看了被押解着的鬼刺一眼,笑容温柔而安定。她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雪莲针,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右相。 看到这根针,应蝉落明显皱了眉,随即探寻的看向简止言。 那针,是应蝉落给左小吟的。如果她现在说,这针的来源 简止言反而很镇定,他知道,她不会说。因为她没有证据那针是他们给她的。更何况,在现在这情况下去辩解这个东西是谁给的,已经没有意义。 “右相大人,我用这根浸了麻药的银针,伤了鬼刺大人。使得他中了麻药,出不了自己的房间。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派大夫检查一下鬼刺大人的身体。” “不。”一直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的鬼刺,紧紧捏了手,他已然猜出她究竟要做什么。他挣扎了几下,试图去阻止她。 可是身体早已经是强弩已末,麻药未褪,强行用内力冲破现在有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现在能保持意识清明,已经是奇迹。 素顷更是惊愕了,一边招呼人去请大夫,一边问道:“你可知,袭击朝廷官员是什么罪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逃狱。” 这四个字,很平静地从左小吟嘴里说出来。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诉说的,不过是最简单最平常的一句事实。 大概对左小吟那般定然有些迷惑,素顷补问了句:“左盈,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都是陈堂证供。现在你这几句话,已经犯了两条大罪。你可要想明白了,讲清楚了。” 左小吟跪在地上,前额的发散落在耳边,她随意地用手拢在了耳后,一副娴静安宁地姿态。“谢大人提醒,罪女心里有数。鬼刺大人并不是要擅离职守,而是因为我要逃狱不择手段陷害于他,才使得他没有及时出现。如今,他之所以和你们对着来,不过是出于一时气恼,想要亲手抓住我杀了我泄愤而已。右相大人,非凡夏末你知道鬼刺大人的性格,他怎么能容忍我这样卑劣的人存在,只是一时气极了。更何况,这里是狴司,在这里,除了统管刑吏机关的右相以及狴司正卿鬼刺,谁有资格带着人到处乱搜?于情于理,简大人和应大人,都没有权力带着人来抓什么逃犯。换个思路想想,倘若简大人你家有仆人偷了东西,鬼刺大人没有上面的命令私自带人去搜你家,你恼也不恼?如果我没说错,这个应该是简大人和应大人越权在先吧。” 她一袭话分外地轻巧,轻松地把鬼刺塑造成了被逼无奈地不得以之举。 可是听在有心人心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这番话里,听得出所有官权争斗地复杂,亦有她自己好像可以随时舍弃地一条人命。 鬼刺试图挣扎着坐起去说些什么,可是负责检查他的大夫玖三,捂住他的嘴,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即朝着身后的右相说道:“右相大人,正卿大人确实中了烈性麻药。而且现在伤势过重,再不医治,怕撑不过去。请容小的先带大人下去医治!” 右相显然还是替鬼刺着想的,一看这样的情景,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云里雾里,但是鬼刺伤重在先,就算是罪人那边简止言和应蝉落也不好阻拦。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下令就把在场地案犯都带走。听他意思,是先禀报了朝廷,一边等待结果,一边处理左小吟所谓的冤情。 隔着人群,他被抬上担架带走。 而她,被套上熟悉了近一年的枷锁。 还是那冰冷的铁,还是那沉重的木,有着只有监狱里才会有的腐朽血腥气味。 被人拖着强行拽起,跪了太久,小腹一片冰冷地刺疼。 她一个趔趄,朝前一扑,刚巧通过人影缝隙间,看见他怔然哀伤地目光。 左小吟直起了身子,朝他无比大方地笑了一个。 那是她从入了这地狱,再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笑容。好像有股温暖的风,一下吹散了她眼里终年的阴霾。水灵灵地眼,湿润地如同刚下过一场雨。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小酒窝,狡黠而乖巧。 软软地唇,翘着一个熟悉地弧度,花儿一样。 鬼刺的眼睛突然很疼很疼。 他想起他不断在画的那个少女,在画里面同样的笑容。他曾以为,这一生的美好,或许只为再看她那么笑上一次。 而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这般的笑了。 娇憨地,纯粹的。 可是他为什么,眼睛会疼得想哭。 一年前,她被逼着进了这个地狱。 一年后,她心甘情愿地回去。 这才是她自己。 我叫左小吟,最喜欢的人是简止言和小刺猬。 再见,小刺猬。 再见,自由。 她朝身后挥了挥手,像个傻子一样,对谁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愿执子之手,等几首诀别(3) 上面的结果很快下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面不仅有皇帝陛下的一份口谕,还连带着送来了很久没有下过命令的九阁魁首夜皇的御令。 两份命令,出其地相似:口谕简单,只有寥寥数字彻查此案,由右相全权负责御令也差不多,只不过多加了一句,应蝉落和简止言负责追讨天忏教于众,格杀勿论。 这两张命令,一下就把这件大案地形势弄地分外复杂而不明了。朝廷地意思,是让右相负责,但是并没有说简止言这个左相以及应蝉落这个九阁长老应该不应该干涉但是御令却很明确的说了,你简止言和应蝉落就别在这里呆了,赶紧去追杀那些天忏教余孽去吧。 看到这两份命令的时候,简止言的心情异常的不好。应蝉落也嘟囔着嘴,无奈地耸着肩说:“止言啊,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家那老头子百年不发一条命令,今天既然他这么说了,摆明了是发火了。这御令的意思,就是跟咱说,朝廷这摊浑水,老头子不想让九阁掺和。之所以带上你” “带上我,是为了给我个警告。是吧?”简止言冷笑,似乎有些气极了,一口气堵在了喉里,马上就引着一串剧烈的咳。 咳嗽的太过剧烈,使得他颤抖地用帕子捂了嘴,扶着椅子痛弯了腰。应蝉落皱眉走上去,从袖子里掏出药瓶,递给他劝道:“反正我们现在该到手的都到手了,鸳鸯谱的地图我们也有了,鱼雁书说的血引,我们也有了连乔楚都愿意和我们合作了,也该换个地方了。” “那个叫什么千荫山的,大概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据说乔楚带着那南狼就在那边,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应蝉落歪着头,认真地劝。 简止言吃力地将那药瓶里的药汁倒进嘴里,好不容易压了咳。抬起头,虚弱地倚在椅壁上,半闭着眼似在调息。 久久,他微睁了眼,屋外远山暮雪,一片萧瑟衰败。 “恩。” 他移开视线,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容姿绰约地模样。青衣翩翩,墨发远黛。走出房门的时候,迟暮地阳光笼在他的身上,尾翼拖曳着明亮地暮光,纤细地拉长着那墨发里,几许银白。 简止言和应蝉落离开京城前一天,审了将近一个半月的鬼刺左小吟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鬼刺黜职,发配南郡琉渡。左小吟继续坐牢,刑期待定。 这样一个结果,是简止言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本以为,鬼刺最少也应该被发配边疆充个苦力之类。毕竟欺君之罪在此,断不可轻判。为什么,只是黜职?还是发配到琉渡?怎么就偏偏,是距离千荫山最近,也是千忏教发源地的琉渡城? 这也太巧了吧? 左小吟继续坐牢,这个他是料到了,而后面的所谓刑期待定这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上面让她坐多久的牢,她就得待多久? 这么模糊地意思,怎么看都是蹊跷地很。 应蝉落听了简止言地要求,几次去右相那里探听消息,都探听不到任何关于这次审问的具体细节。没有人知道左小吟跟右相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右相这条过于含糊的审判结果,是谁在背后撑腰。 只是,上面的朝廷以及九阁,都默认了这样的决定。 左小吟,你到底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做了些什么交易呢。 一轮凄月,黑漆漆地隐殁在乌云地尽头。吝啬投下的几束微光,投影在简止言面前,拖曳着他孤单萧瑟的影。对月成三人,他踩着地上地影子,穿过一片枯败地杏树。 小路还是那样,杏园也是。 好像这么多年,它们自己都舍不得去改变,怕一变了,那些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依旧是熟悉地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洼陷,哪里舒平哪里的树上刻着字,哪里的洞曾经抓过野兔哪里碰到她,哪里碰到的他。 回忆是道残忍而丑陋的疤。 简止言一路摸索着那些枯树,表情恬淡,依稀笑如清风。精细地绢衣,在风里衬托得他的身姿愈加地单薄。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一片荒地之间。 黑色的残垣断壁,有棵不大地杏树,倔强地生长。 他沉默地看着那,终是走上前去,在一片荒地之中安静地站了。 抬起头,能看见那棵杏树地枝桠,有过多么努力的生长。来年春天,一定会结出如雪的杏花。 粉嫩的,甜美的。 它在等待春天。 他在等待什么? 闭上眼睛,好像看见曾经有个少女朝他挥手。 又看到一片血海间,死去的爹娘,死去的兄弟姐妹。娘在他面前惨叫,伸出早已被放干血的胳膊,干枯地像是地狱的魔鬼:“止言,止言!活下去!等着替我报仇!这死的疼,死的苦,你给我好好看着!好好记着!不能忘,永生永世都不要忘!!!!” 一片血海。 他孤单而惊恐地站在人群里,看着至爱血亲,在所有人冷漠的眼光里,慢慢地死,慢慢地惨死,慢慢地变成灰烬。 而在一片血色地天地里,还有个女人明亮的笑容。 她就站在那片血海地高处,身着白衣,胸前一片妖异地图腾。她转身回眸,弯了大大地杏眼,笑容甜美清澈如稚童。 那是一场比永世不得超生还要痛的人生。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只剩一座座的坟墓。 他等着报仇,等着穷尽自己一生的等待,来祭奠一场又一场的亡魂哀歌。 他闭了眼,远方朝他招手地甜美的少女,再次和血海里微笑舞蹈地女子重叠。 风飒飒地起了,只剩枯枝地杏树发出瑟瑟地声响,竟像呜咽。 你哭什么? 是因为再等不来,当年的三个人吗。 会回来的么,会再次在一起爬树吗?会再次在一起,打打闹闹吗?会有个少年坐在树上看书,会有个少年在树下舞剑,会有个少女在院子里绣着衣服吗? 会有吗? 还会再见吗? 光影模糊,老杏园里绵延延伸的小路,两三少年少女的身影欢笑着跑远。 经过简止言身边,擦肩而过。 终成一首在途中戛然而止地诀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岁月倥偬,刀刀催人老 啪嗒刷拉刷拉轻碎地脚步,拖沓着沉重地铁锁。对面珠帘深处,传来一声低低沉沉地笑。还没传到她身边,就见她已然止了步子,站在帘外并不动作。 午后低暖的阳光,在偌大而空旷的冰冷玉殿里,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连它,都好似惊怕于珠帘背后的阴影,再不敢深入。他兴致阙阙,倚在塌上,透过翠碧的珠光影线,看着她身着囚衣,铁枷缚身,半侧着脸眯着眼睛迎着阳光平静地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忽然来了意味,抿了琉璃盏内最后半杯酒。用酒杯撩起珠帘,半歪了身子垂了眼睛仔细看她,狰狞的面具因为他嘴角含着的笑,变得说不出来的邪妄。 “左盈?” “恩。” “啊咧,你既然肯站在这里。就是说,你答应那个老不死的,自愿来给我当实验品了?” “恩。”看见他那副怪异的样子,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略略瞥了一眼,随即继续看着外面。好像外面的天空比起他来,对她显得更为稀奇。 “哎哎。你真的是自愿的?”他跟没骨头一样,软在塌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提着酒壶,往杯里斟着酒。身上随意披着的衣服,勾勒着他纤细修长的身姿,倒有几分,让她想起故人。 那人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语说破她心中所想:“放心,我不是乔楚。他现在和简止言做了交易,早就带着那个什么狄昴逃跑呢,哪像我这么悠闲呢?” 听到这些,左小吟的眼里终于有了些动静。她略带迷惑地看着他一眼,并没有发问。 “你放心吧,我对朝廷的事情没兴趣。我没乔楚那么多闲工夫,他们闹的越大,我越自在。哦对了,你都不想知道乔楚最后和简止言做了什么交易吗?”这人随性惯了,侧过头抿着酒歪在塌上,丝毫不在意身上凌乱纤薄地衣服遮不住胸前一片旖旎。唯一露在面具外面的唇,笑得很是简单,随意而无谓。 “不。” “额?” “我已经猜到了。”左小吟看不透这人的想法,古怪地让她心里有些没底。但是关于乔楚他们的事情,其实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给她猜出个不离十了。 为什么答应去找她的乔楚没有出现,而又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简止言会带着人轻松地在她必经之地拦下她?而为什么,鬼刺本来偷梁换柱救下的南狼,又没有被抓住?她不相信,能抓住鬼刺那些心腹的简止言,会抓不住一个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南狼。而又为什么,给她的通关文碟上,会是鬼刺的亲笔笔迹?为什么,鬼刺的房间里又恰巧出现了数万两来历不明的银票?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种情况。 这不过是简止言给她和鬼刺下的一个圈套而已。 简止言早就料到鬼刺会救南狼,才半路抓了南狼,用来作为和乔楚交易的筹码。而乔楚本来策划的通过内监骚乱而趁乱救走南狼,则因为鬼刺半路偷梁换柱而泡汤。如此一来,南狼被简止言给抓了,上面还以为是鬼刺给放走的。在乔楚最无奈的时候,简止言出现了,跟乔楚做了笔交易。他可以放了南狼,并可以让乔楚带着南狼逃跑,但是必须得按他说的做。 做什么呢? 无非就是用一份掉包成鬼刺亲笔笔迹写的通关文碟,去找左小吟盖上朱血狴犴印而那条逃跑的路,必须得是按简止言的路线去走。 一切都如简止言的计策一样:鬼刺狸猫换太子,救下南狼,半路被他抓到乔楚不得不按他说的做,带着左小吟从那条路走,碰到鬼刺,逼着鬼刺不得不当着右相的面试图救她而最后如果左小吟拿着那张文碟被右相发现是鬼刺的,那鬼刺已经是一只腿踏入了阎王殿。 为了南狼,他不得不抛下左小吟。 至于通关文碟和银票,大概就是上次鬼刺被抄家时候,他们暗地里做的手脚。 她并不怪乔楚。她不过是一个便宜捡来的徒弟,谁重谁轻,这么简单的选择题答案一目了然。换她,她也会这么选。 这一切阴谋诡计在她脑海里渐渐明了之后,还有一件事情,让她看的无比清晰。 从一开始入狱,就不是所谓的替罪羊那么简单。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无辜的牺牲品,一直认为,简止言曾经是爱过她的,不过是迫于种种原因,更甚可能是迫于爱上了那个绝色的左盈,才弃她于枉顾。然事到如今落魄至此,她才幡然如大梦初醒。 这本就无关情爱,无关阴谋不过是一场最为直接而简单的恨意而已。 虽然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恨她,亦不知这恨由何而来,但是她清楚的明白他想要的,是让她生不如死。 讽刺的是,她和他,碰巧都是这般。多年以前,他们或许爱的恨不得为对方去死。多年以后,他们只想着让对方生不如死多么蹩脚的心有灵犀。 “想什么呢?”夜皇很好奇,把玩着酒盏,想从她眼睛里挖出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看着夜皇说:“没什么。” “后悔了?” “不。” “哎,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冰冷无趣的家伙,毁了你这半辈子的自由。而你的孩子是肯定留不住的。你应该知道,什么血引,什么鸳鸯谱啦,我是真的很感兴趣的。为了挖出你身上埋藏的秘密,我会不择手段。大狴司里那些刑罚,在我眼里简直是小儿科而已。呐,如果你现在后悔,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什么的诶。”酒杯里浅浅的波光,倒影着他恐怖而怪异的面具,虚妄而绝对的煞气凛冽,使得整个空旷的玉殿里,如同地狱。 “恩。只要你们放过他,我也会遵守我说的话。”她视线清净,没有一丝留恋的杂质。 “放心吧,他只是被罢了职,遣到了南边。算算日子,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是吗?左小吟垂了眼,笑了。 小刺猬。 我愿用我这余生,奢你一生的安宁。年少欠你的情,也算还清。 倘若你远离这肮脏腐朽的王朝,娶个温柔的妻子,生个一儿半女,一个小院,几亩田,养养花,种种地。 你说得很对,这样的生活,真得不错。 只是想想,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 “你哭了?” 夜皇走下塌,探出手指,摸了摸她的眼角。触及有些暖,化开在指尖,凉得入骨。她摇了摇头,用手指拢了拢发。 “那就跟我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岁月倥偬,刀刀催人老(2) 一晃,两载。 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也足够让很多张狂的岁月,沉寂成一片废墟。 干涸地唇上,有些发凉。她费力地抿了一下,凉冷沁入舌尖。入口的冷冽,温柔的一片缱绻。 这是雪?她吃力的眯着眼睛,伸出枯燥苍白的手,遮挡在眼前一片奢侈的光线。太久没有见过阳光,身体里的本能饥渴的冲破意识。迷蒙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微微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看了看四周。 简陋的瓦房,逾高的小窗,幽幽暗暗地半开半掩,她正躺在简陋的小床上,盖了一床破被。一两片雪花,听风而过,顺势跌了进来,恰巧落在她的身旁。 左小吟贪恋地舔了唇角,意识一沉,恍惚竟惦念起一个人冰凉的手心。 她吃力的坐起身子,太不习惯脱离了铁锁的轻松身体。有些麻木,有些酸,奇怪的轻松感。喉咙出其的干渴,她忍不住开始咳嗽。 外面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推开竹门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朝后缩了一下,裹紧了被子。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没想到会吓到她,摸了摸鼻子,朝她尴尬地笑:“大姐姐,你醒了?” 扎着羊角辫的少女,一脸天真朴质。看左小吟依旧发怔,拿了毛巾蘸了热水,走到她身边,擦着她的脸,无比熟练:“大姐姐,你别怕,是我爷爷从山脚下捡的你。你睡了两天两夜了,有没有好点?爷爷说,等你醒了也先呆着,等他回来了,他送你回去。要不然现在大雪封山,你会迷路的。” 左小吟听着少女连珠带炮的说了一大串,好容易有些反应了,声音很是嘶哑模糊:“这是哪。” “这儿啊,没名字的,野山沟沟。不过下了山,再朝前走个两三里地,就到南郡琉渡城了。”少女细心地帮左小吟擦着脸,擦到她眼睛上的伤疤的时候,她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琉渡么。 左小吟看了看四周,很久没有说话。伸了伸手,不意外看到身上触目惊心地针孔排着伤疤,密密麻麻,扭曲而狰狞。夜皇,这就是你终于肯施舍给我的自由么? 从选择把自己卖给夜皇的那日起,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呢。 时间太久,太慢。过去的一切,湮成了一缕烟沙隔在意识的深处,飘渺而不可琢磨。每天的生活,无休无止地实验,希望一次次断绝,折磨和酷刑从来不曾间断,连死亡在夜皇的手里都是奢望。 左小吟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缩紧了身体。头痛欲裂,支离破碎地片段慢慢回放。 片段的尽头,她戴着铁枷,被束缚地连身子都站不直。只能颤颤地倚着墙,摸索着蹒跚到窗下。在那个巴掌大小的窗户下面,挂着一张破旧的老画。昏暗的日光下,依稀可辨模糊的几道人影隐在树影之间,一大片褪色的朱红,漫天飞舞。 吱呀沉重的铁门从背后应声而开。 左小吟早已经习惯这个声音,没有回头,只是麻木地盯着那画,久久贪恋。 “哎。” 出人意料地,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夜皇本人。 她有些惊讶,想起了什么一样,抿了抿干涸的嘴说:“让我带着这画一道儿走。” “额,可以。”夜皇答应的很轻松,走到左小吟面前,替戴着锁链而根本站不起来的她摘了下来。摘完那画,他很是小心地卷了递给她:“你可以走了。” 左小吟接画的动作一下僵住,她抬头,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脸,苍白而可怖,一道血疤分外地狰狞。“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杀我么?” “不是啊。”夜皇直起身子,墨色的发长长地滑在地上,如斯昏暗的光线里,光滑地分外妖冶。他伸出手接了两片滑到手心的雪花,任它们化成水消失不见。“我要放你走了呢。” “你要我做什么?”她不假思索。 夜皇打了个响指,歪了头看她,面具遮挡下的唇角弯起异常温柔地弧度。隐藏在黑暗里的九阁卫,上前两个,一个架起左小吟,一个解开她身上的枷锁。 “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还你自由而已。” “为什么?你查出来什么了?我对你没有价值了?”左小吟有些不适应身上猛然间的轻松,直起身子僵硬地靠在墙上。 他用手指敲了敲额,看着她笑:“两年过去了,你问题还是这么多呢。” “” “用你两年时光,消磨我片刻无聊。对我来说,还不错。”他转过身,递给她一件外衣。 在身后的人打晕自己那一瞬间,在那张无数次噩梦里见到的面具背后,她好像看到夜皇的双眼。明亮的,澄澈的,犹如梦境里月半朦胧时,碧海生潮。 从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地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自由地生,自由地活。 又或者,自由地死。 “大姐姐?” “大姐姐?”直到眼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晃着手指,左小吟才回过神来。 “什什么?” “我叫芍药,你叫什么啊大姐姐?” “”左小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清晰的脉搏。没有锁,没有枷。清冷的空气,顺着呼吸在身体里恣意地安眠。 “我叫左小吟。” 南郡琉渡城,市集。 三两姑娘,正捧着脸,提着花灯,笑声娇俏比黄莺。其中一个梳着长辫的姑娘,背对着她的好姐妹,正说着今天好不容易能上次街碰到的趣事,也没看身后,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身型不稳,差点跌坐,结果被身后那人轻松一勾,拉了起来。 姑娘正准备嗔怒于那人的莽撞,结果一抬头,就像自己的好姐妹一样霎时红了脸。这是哪家的少年公子,竟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那人穿了一身朴素地冼白麻衣,修长的身姿俊朗而幽雅。他微蹙着眉,深邃地眼眸,沉沉冷冷如同黑玉。四周繁华映在他眼睛里,清清荡荡,只像结了一层浮华过隙的秋霜。 他并没有开口,微微半垂了眼,就算是道歉。那些少女并非但没有觉得他蛮横,反而觉得,这男人天生就该如此冷傲。 那辫子姑娘傻傻地看着那男人转身离开,好半天,才一跺脚一咬牙,不管身后姐妹的阻拦追了上去。 今天逢集,人格外地多。 辫子姑娘追着那男人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多路,看着他一路的行为,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买了菜,割了肉,还很挑剔地选了两条新鲜地菜花鱼。额,还去一家糖团店,买了两包甜点心。最后,拐到一个药店里,买了一大包药材。 这男人?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吧? 不对啊,管家也不该管采买东西的吧? 她越看越觉得喜欢这男人,就算是干这么婆娘的事情,都觉得倍有味道,特别特别招人喜欢。刚冒出这想法,她就赶紧捂着脸躲在了巷子角后:羞死人了,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开始有这想法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辫子姑娘终于想起正事来,赶忙探头去看。还好没跟丢,男人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里。 辫子姑娘有些犹豫了,是跟还是不跟啊?看他这年纪打扮,不像是有家室的人。眼看自己就该嫁人了,如果,如果能看看是哪家人,到时候让爹找人过来说说媒的话 她想定了主意,一咬牙,跟了过去。 偷偷摸摸跟着他跟到了一个破败的院落门口,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钥匙开了门。她悄悄走过去,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模样,结果刚一露头,就感觉坏事了。 院子里空空的,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身后就传来冷冷地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被那声音里的冰冷和不知名的情绪给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回了头。巷陌深深,他站在她身后,眉目笼罩在一片阴影之间。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悚,他的眼睛犹如深渊,阴暗而冷漠。 “我我”辫子姑娘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手心里都细细麻麻地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她快被他给吓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稚嫩的牙牙声。 “爹爹抱”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她无比清楚地看见那男人所有的冰冷顷刻消融。他绕开她,快步走进门,一把将地上蹒跚学步地娃娃抱进怀里。 她惊讶无比。 那是个岁余的奶娃,似乎刚学会说话,窝在男子怀里,无比乖巧地忽闪着睫毛。那男人半侧着脸垂头看着怀里的奶娃,摸着她的脸,眼神温柔地像是要化开。 “别乱跑。”清磁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切适宜地冰冷,但是比着跟她说话,却明显地天南地北。 辫子姑娘尴尬了半天,看着他哄着孩子,半天支吾道:“那个,那个。” “天快黑了,不送。”他也不抬头看她,直接把门砰地一声关在了她的面前。 辫子姑娘,哦不,是琉渡城城主小千金泽柠,第一次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她恼恨地跺了脚,伸出手想去敲门,半天想起那男人站在阴影里冷酷的模样,顿时又怯生生地收回了手,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她闷闷不乐地走出巷子,刚巧碰见一个大妈推开门出来。看了看大妈的房子紧紧挨着后面那个冷清的小院,她又来的点子,抓着大妈就开始好奇地问起来。 在她那倍甜的小嘴以及几两碎银子的攻势下,那大妈终于松了口,分外可惜地跟她说了起来。原来这男人是两年前冬末搬到这里的,听说是城里一个普通的小吏。不过当时他绝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见有孩子。 过了大概不到个把多月,他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孩子了。 大妈说,她当时之所以觉得这男人可怜,是她真真切切地瞅着男人在院子里抱着这个女娃,跪在地上哭。她当时觉得这爷俩可怜,也没少关照着,孩子开始她也帮忙带着过。不过最可怜的是,这女娃娃估计是打娘胎就没少受苦,没多大点,就跟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天天大病小病不断。这也算了,一双那么水灵的眼,是瞎的。 泽柠的心一下慢了半拍。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娃,乖巧好奇地看着她,有双好看的杏眼,水汪汪地映着纯粹的天,纯粹的地。 她红着眼圈走了,末了还不忘看着那个小院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嫁给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怎么样的故事,却单纯记得他抱着那孩子,眼角眉梢全是化不开的温柔。只看了一眼,她就已经忘不掉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只影巷陌深,回首竟不识 在这两年里,其实远比左小吟料想的复杂得多。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一年半前,当朝左相简止言,迎娶武公主。大婚后三天,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皇帝,大病不起。武公主接掌军权,收虎符。曾以右相和鬼刺为核心的保守派,因鬼刺失势,元气大伤。武公主暴虐异常,野心勃勃,四处征战,本就亏空的国库更加负担不起,于是课重税,广征苦役,民不聊生。朝廷内部,也因武公主地血腥肃清,最终只剩下了简止言一人独大。右相本派,曾数次找九阁夜皇,试图寻救国之道,不料夜皇根本连见都不见他。 耗了又大概半年,灯枯油尽的皇帝终于死在了女人身上。荒淫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写遗诏。当天夜晚,武公主血洗赣国千锦殿,赐死全部后宫妃子,而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另外几名公主,也被她残忍的杀害。又有百名朝廷将官,以死谏言,俱被赐死。 在又一次的腥风血雨里,武公主踩着一地的尸体,如愿登上了帝位,成为了赣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左相,也就是他的夫君简止言,因得其万分宠幸,封监国候。 而在这两年内,天忏教的势力慢慢复苏,借着民不聊生的大势,一路招兵买马。和朝廷发生过不少冲突,但是并没有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的撕破脸皮。 然而,就是在左小吟出狱后的第一个春天,赣国第一次内乱,爆发了。 四五匹官骑飞驰而过,扬尘四起。此处是途径南郡数座城池的栈道,时有路人,匆匆忙忙打马而过。十字路口一个茶棚下,坐了不少背着行囊的旅人和商客。 “小二哥,两碗凉茶,一碟水枣。”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娃娃脸的小丫头朝小二招呼着。 小二热情地应了,拎着茶壶端着东西走了上来,抬头准备招待两句,没愣想看到这丫头同桌坐的另外一个姑娘。眉眼妥帖温顺,一副娴静模样,不像是本地人。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姑娘眼上一道血疤,突兀地触目惊心。直到那个娃娃脸丫头不乐意地唤他,他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老半天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那个疤脸的姑娘,倒一点没放在心上。朝他微微一笑,问了句:“小二哥,麻烦问下,这离琉渡城还有多远?” “额,远到并不远。只是现在”小二噎濡了一会,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兵荒马乱的,两位姑娘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什么意思?” “千忏教占了琉渡城,这还不止,现在据说这南郡四座大城,除了最北面的叠屏城,已经全都是天忏教的地盘了。朝廷里结了军队,正盘踞在叠屏城,随时都会开战呢。你看看这四周的人,大部分都是听了风声,从琉渡城逃出来的。”小二小声地跟她们讲着。 那娃娃脸丫头皱了眉头,看向另外那姑娘说道:“小吟姐,怎么办,爷爷还在琉渡城呢。” 左小吟安抚地朝芍药笑了笑,转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串铜板,给了那小二说:“小二哥,那琉渡城现在还能进得去吗?” “这个,进到是能进得去。只是,这不知道哪一天打起来,姑娘你们恐怕难以出来啊。姑娘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有些话还是得给你讲清楚了。朝廷里的手段是一年比一年狠,这次千忏教一反,朝廷里派军来肯定要打一场硬仗。虽然天忏教外面名声好,但是这琉渡城背后就靠着千荫山,这个地方,可是天忏教的老家底子。天忏教是万万输不起的,所以,琉渡城”小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擦了擦桌子。 芍药一下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着左小吟。左小吟知道小二说的什么意思,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绝对是你死我活的惨烈。 而无论结局如何,琉渡城最终都会沦为最可悲的牺牲品。 从茶馆出来之后,左小吟已经把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回头摸了摸芍药的头,说:“芍药,你回家等我,我把你爷爷带回来。” “不行!你没去过琉渡城,肯定找不到他!”芍药一听就急眼了。 “没事,我知道你爷爷送药材的铺子叫什么。去那城里,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听话。” “小吟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呆着等着你爷爷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不方便。”左小吟的坚决地有些严厉。 芍药委屈地扁了扁嘴,一看就是想哭。“小吟姐,我想跟你一起去,你身体还没好透,万一打起来仗你怎么办呢” 左小吟笑了笑,“那山上的宝贝药都让你喂了我了,我这身子都快被喂膘了,怎么能没好透?朝廷的军队还在叠屏城呢,一时半会打不起来的。我找到你爷爷,就带他回去,乖。” 直到芍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走远了,左小吟这才安心地背着包裹沿着栈道走向了琉渡城。 自她被夜皇丢在那个野山沟沟里,已经过了快四个月。多亏了芍药和她爷爷的悉心照料,她那半条命才从阎王手里捡回来。对于她的身份,芍药和她爷爷却并没有过问,并且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存在。在山林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安宁。安宁地让她满心地迷茫,困惑,变得渐渐微不足道。 归于田园,纺布做饭种田。以往的恩怨情仇,被她紧紧锁了起来,再没有打开。 不过,这一切的平静,很快就被打断了。 芍药的爷爷是个药农,在山沟里挖药草,隔一段时间就送到琉渡城里一个叫“司仁堂”的药铺里,换点钱置办点家用以帖生计,平常也就个四五天就能回来了。而这次他去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回家。 芍药急了,天天在家里担心,最后一咬牙,背着小包要自己去找爷爷。左小吟自然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出来,前去琉渡城,找她爷爷。 没料想,这又碰上了兵荒马乱的年月。 在路上大概走了两天半,左小吟终于走到了琉渡城。一路上,没少碰到携家带口从琉渡城里出逃的百姓。她喘了几口气,擦了擦汗,抬头看着高耸地城门上挂着三个古朴的青石大字:琉渡城。 进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困难,守城地士兵只是询问了两句,就放她进去了。琉渡城不愧是山城,整个城建在山脚之下,背倚着一座高耸地峻山。奇特的是,在这样的初春时节,那山竟然是漫山遍野的翠碧颜色。那大概就是千荫山了啊左小吟手搭在眼睛上,眺望着那山。 随后,她就想起来该办的正事,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找了个路人就开始打听起司仁堂的位置。没想到的是,这司仁堂,琉渡城里大大小小有六七家之多。 左小吟没办法,一家家找,都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停在了一家接近城郊地铺子面前。没有多想,她抬起步子就走了进去。 眼尖的堂徒上来招呼,得知她是来找人的,就招呼了账房先生跟她讲。她问那账房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经常来贩药的老头,腿脚不太方便,胳膊上还有几道疤。 那账房想了一会,想起这么一人来,说:“你说的是张老汉吧,他已经半个月没来我这里了呢。” “怎么会呢,他一直没回家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上次他送药走的匆忙,把药给我这里,好像在门口瞅见什么熟人了一样,钱也没拿就走了。”账房一边说一边拿出来几吊钱,递给了左小吟,说,“刚好,这是上次的钱,你拿走吧。” 左小吟有些急了,问道:“什么熟人?他孙女还一直在家里等他呢,老先生,麻烦您好好想想他看到的那熟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老账房看她模样着急,就想了好半天,最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件事来。他看到的那熟人,好像是天忏教的人。” “什么?” “看你模样姑娘是外地人吧。天忏教的人很明显的,他们不束发,身穿宽袍大裾。而且怎么说呢,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姑娘,这样吧,我看你找人也急,不如你直接去天忏教那里问问好了。”他好心地给左小吟出着主意。 左小吟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那账房先生猜透她心里想法,笑呵呵地说:“我们琉渡城里民风开放,很多天忏教的信徒。什么反教,逆贼之类的,我们这里不兴那一套的。你出了这个门,往那个右胡同里一拐,看到一条青石板的大路,沿着路走不多会,看到一处人最多的门面,那就是天忏教其中的一个堂口。” 想来想去,似乎只能这么做了。左小吟背了包,朝那账房先生道了谢拿了药钱,撩开门帐拐进了那个右胡同里。 而几乎就在她走进那胡同的同一时刻,有个身着素衣的男人,从另外一条路里走进了药店。刚好和她,背道相驰,擦肩而过。 见了那个眉目俊冷的男人,那账房先生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招呼着:“又来给闺女拿药了?还是那些么?” 鬼刺微微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钱递给了他。久而,他好像察觉到什么,朝那边右胡同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微微蹙眉,那个背影 “这是你要的药。哎,那是药农张老头的亲戚,过来找张老头的。不知道张老头是得罪了天忏教的人了还是怎么了,希望他没事。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命苦的人,搞不好他家里就靠着张老头一个人养活着呢,这一下哎,作孽啊。”账房先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跟鬼刺絮絮叨叨地说。 鬼刺没有接话,冷冷淡淡地收回视线,拿起药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她没有回头,他亦没有。 两个人,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干干脆脆地错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影黯然去,故人依旧休 按照那个账房说的路线,她很快就找到了天忏教的堂口。 人的确挺多的,比起街上路人都稀稀两两的萧瑟景象,这个不大的门面,就太过热闹了。人挤着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 左小吟踮起脚尖试了半天,发现除了人头她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奈地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大娘,问了问情况。原来这会正赶上天忏教在布教,能听见依稀的声音,时不时四周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昂地爆发两声喝彩。 天忏教有这么好么? 有些记忆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她赶忙摇了摇头,心说还是赶紧找人要紧。于是左小吟看了看四周,眼尖地看见门面旁边还有条小路。 顺着那小路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堂口门面的偏门。果然,门口就站着两个穿着藕色长袍的男人,腰间悬剑,眉目皆是清淡冷漠。 左小吟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呢,其中一个就皱眉发话了:“如想入教,请从正门依序而来,恕此处不能放行。” “我是来找人的。” “也请走正门。” “正门那边人太多了,我进不去啊。” “没办法,这个你只能等。” “我就是进去问问你们管事的,看看有没有见过他,两位大哥,我真的很着急。”左小吟尽量诚恳地说,可是那两个人都是面有难色,摇了摇头。 左小吟没办法,只能折返到了门口,等。可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快入夜。眼看着不几个就排到她的时候,却见里面的人都沮丧地走了出来各自散了。她快步走上去,发现天忏教的信徒正在关门。 “我是来找人的,麻烦问下”她话还没说完呢,那边就有人很无奈地走到她面前劝:“姑娘,明天来吧。” “不是,我就是问下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腿脚不方便,然后胳膊上有几道伤疤的老人?” “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我可以今天回去帮你问问,但是这会,我们有紧急事件要处理,明天吧,好么?”那人态度很好,让左小吟都没有办法拒绝。 左小吟失望地转过身子,看着马上就要黑的天色,无奈之极。没办法了,只能等明天一大早来排队等了。她又四处找了找能休息地客栈,非凡夏末发现要么就是贵的离谱,要么就是没有空床。天色越来越晚,她看着不远处紧紧关着的堂口大门,一咬牙,走到开始她找到的那条小路的角落里,找了个相对干净地地面,坐了下来窝成了一团。 就先这样将就一夜吧。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抱成一团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夜深。 几个身着玄色长袍的人,推开门从堂口里走出来,对手下的人不断发出命令,看样子是很着急。看情况,似乎在找什么人。 左小吟正睡的发沉呢,冷不丁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吹过,潜意识里的警觉性一下把她惊醒。她刚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身子一紧呼吸就被强迫性的遏制在口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强制性地将她拖进了巷子地深处。 她奋起反抗,不料那人快她一步,无比利索地点了她的穴道。 “别动。”那人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 被压制在巷子深处,眼见前面许多天忏教教众打扮的人来往匆忙,都没有注意到这边。哎,估计是遇见抢劫的了? 可是被人捂着嘴,穴道被点着,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人来人往,最后各自走远,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身后那“劫匪”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跟她低声说:“你不叫不跑,我就放了你。如果你敢叫,我就杀了你。” 不知是因为入夜天寒,还是他过于紧张,他的声音紧得青涩。带着微微地颤音,竟让左小吟恍惚好似在哪里听过。 她没有时间乱想,很识时务地点了点头。他也算痛快,松开她的嘴,解了她的穴道。 接下来。 左小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那人呆了一呆,显然是没想到前一秒看起来还很听话的要饭丫头,下一秒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人就已经快冲出了巷子。 眼看着灯火就在面前,左小吟眼前突然一花。那“劫匪”竟然从天而降,一把匕首轻松地架在了她的颈上。她顿时不动了,松开了手里的包裹,抬头说道:“我说你要是抢钱的话,就” 话说到一半就渐渐了无声息。 四周一瞬间安静,只辨人声愈远,混合着飘渺的更漏声,像是她猛然停滞地呼吸。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对面的少年看着,就如那少年,惊愕地盯着她看。 叮铛冰冷地匕首掉在地上,打破了这过于沉闷的死寂。 喉咙里黏黏地如同和了浆糊,熟悉到快要淡忘地称呼就浆在舌尖,打了一个又一个转,却始终无法言语。月夜模糊,只有他那双眼睛明明亮亮地忽闪着,光影折射像一出戏。一晃,两年离别时光,匆匆忙忙地走马观花。 “左盈” 一别数年,情景皆变。 狄昴暗地里心思流转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再和她见面会是什么光景。兴许会不言不语,兴许会害怕后悔,兴许会喜上眉梢。他也曾想过,那女人那般执拗硬狠的性格,保不准会甩他一耳光大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一走了之。但是千种万种,都好过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冷冷静静,看着他如同路人。 千算万算人事难算,天有不测风云,冥冥中还有那些算卦的能卜上明日晴雨。然人心呢,就算现在一刀划开她的肚皮,你也不能懂她的心思。 从前,他就没看懂过。更何况,现在? 月影黯然,故人依旧。 她还是那样,瘦小虚弱的模样。脸色好像比以前还要白,更突兀地衬的一双眼睛黑得死寂。单衣太薄,她禁不住风寒,抱了胳膊朝后退了一步。 狄昴回过神来,既而逼近了一步,抓住了她的腰把她迫到墙角。“别动,我带你走。” “啊?”她惊讶,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他却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将她冷不丁打横抱起,矫捷地攀上墙沿,几个跳跃,闪身远走。 客房不是很大,空间有些局促。摆满了艳俗的盆栽,整个房间里香气缭绕的过分,冲得左小吟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着凉了?”狄昴背对着她燃起暖炉,袅袅地烟雾慢慢升腾。 两年没见,他又长高了不少。背影宽硕了几分,不像当年精瘦好比女儿家的苗条身段。木槿色缎料绸衣恰到好处的服帖,优雅素静,跟那时一身黄布破衣无法比较。 大约察觉到左小吟出神的视线,他转过身看她,似笑非笑。 时光好像雕刻刀,将当初那个骄横青涩的少年,打磨成上好的玉石。多久之前,她还能模糊记起那少年清秀的脸,顽劣稚嫩,娇颜悦色。眸底清澈,最爱歪着头咬着竹签,枕着胳膊迎着阳光。见她看他,会露出灿比朝霞的笑,小虎牙倍儿干净地锃亮。 恍恍惚惚,记忆干涸。墨色长发被他剪掉不少,额前长长的刘海被一条复古银链束着,穿过发间垂下,有些张扬地野性。依旧是那双明净地眼,没有虚浮地光泽,沉稳而透彻。清秀的面容,褪去了青涩的线条,依稀有了男子的棱角。脸上当年诡异的符号,现在无比明显地露着。曾经若隐若现的遮遮掩掩,现在张牙舞爪地显示着莫名地神秘高贵。 “怎么了?” 左小吟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揉了揉鼻子:“没有。” 良久,自头顶而下投影一条纤长的影。手心募地一热,一个精致的手炉被他放在她手里。“说谎,看看你那脸上冻得还有人气么。” 左小吟不适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低着头看着手炉,并不看他。 看出来她的规避,狄昴的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就落落大方地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左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的出来,她并不想回答。只是垂着眼,翻来覆去地将手里的暖炉翻着个。就在狄昴以为她打算不开口的时候,她低低地说,“我来找人。” 房间里的暖炉大概终于燃上了头,狄昴本来凉意森森的手指,渐渐回暖。刻意冰封疑色的眼神,慢慢温软。“你来找我们的么?” 左小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说:“不是。”看到他明显的失望表情,她还怕他不死心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南狼,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别人的” 她解释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骗我!”他忽然愤怒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知道我和师傅必然会在这里,所以你才找到在这里的,对不对?!” 他口气很硬很冷,不容置疑地暴躁。 左小吟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愤怒而不安的模样,语气凉薄:“不。” 四周一切景物都变得虚幻模糊,只有她坐在那里,定定地否认。两年间奔波颠簸地希望,少的可怜的情报,他私下背着师傅,无数次追寻地线索。一次次充满希望的寻找,一次次失望而回。有流言说她为了鬼刺死在了监狱,有流言说她成功逃跑,有流言说她从他苏醒开始,从他从噩梦里惊醒开始,他就不断地追逐着。 他记得当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追问乔楚她的下落。 然而乔楚欲语还休,只是转过身子叹气,久久才告诉他:“放弃吧,她跟我们一直都是两路人。” 两路人,她心计太深浑身是毒他心思浅薄甘心被她利用。事到如今,在她眼睛里,忽然看清了一直自己骗自己的笑话。 她依然不在乎他,一如那时他悬于刑台,触手可及于死亡之间时,她从未出现过的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影黯然去,故人依旧休(2) 狄昴气血涌动,喉头一甜,口腔就被热意浸满,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左小吟定定坐着,看着猩红的颜色在他惨白的脸上化开,古井无波。 其实她也很奇怪,再见南狼竟会是这种感觉。 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没有伸手去擦嘴角血红,狄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左小吟,左小吟也静静看回去。光影流逝的太快,多年前她曾经看他受伤会害怕会紧张甚至豁出命去救过他。晃晃荡荡过去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是太多支离破碎的片段。或许狄昴记得她的好,记得这些年岁里为了追寻一个目标而跌宕沉浮的颠簸。而或许她只是抬了眸,略略地看了他一眼,清清静静不见悲喜权当只是见了。 窗子许是没关得严实,夜风抖抖荡荡吹到了他脸上。凉凉空空,几如他的心境。狄昴动了动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视线被他自己放得很轻,飘飘摇摇地脆弱。 “呐,其实。这些日子,我无数次想过假如真的再见,我们两个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无法想象自己那时候我会有多开心,也无法得知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开心。可是最可笑的是,我千想万想,惟独忘记你是从来未在乎过我的。是我一如既往的像个白痴,傻傻地等,傻傻地追,傻傻地心甘情愿。左盈,当初我在刑台之上,鬼刺说你不愿意来见我的时候,我从来没信过。而不曾想过我那时对你而言,已经是一个不能带你逃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死人罢了。喜欢了你三年,骗了自己三年。而你现在,竟然吝啬到连给我个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都不肯。” 左小吟怔了一下,看穿他的失魂落魄,知晓他的误会和愤怨,却没有任何解释的心情或者说,真的没有理由。 她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两步,转过身走向门口。“我该走了。” 她的反应明显地激怒了他。肩膀一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强行地转过来,既而狠狠地被按在冰冷的木墙上。他居高临下地按着她的双肩将她禁锢在他的阴影之下,比起年少时浮华地张扬,现在属于男人特有危险的侵略性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危险迫使左小吟愈加想要挣脱狄昴的手,被他发觉,愈加加重了力气。两个人叫劲到最后,终是左小吟微蹙了眉,咬了牙没有发出声音。他一看她那个表情反应过来自己抓疼了她,下意识松了松力气,却又被心里压抑了太久的愤懑激起了嗜血的报复快感。两年未见,已经将他训练成一个熟练的猎手,敛着灼热地气息,一寸寸地迫紧她的视线,剥去了心疼和喜欢,剩下的是求而不得的冰冷嘲讽。 “左盈,刚见我就要走,连什么想说的话都没么?” 左小吟侧了侧身子,想离开他浓重的投影。听他讥言冷色,心里凉淡。半垂的眼睫随着呼吸微颤,看不清楚深深浅浅的情绪,所有解释只剩一句单薄地轻言:“活着就好。” 他有些想笑。 活着就好?是她活的好,还是他活的好呢? 他刚想出言说上一两句刻薄的话,来抒泄经年而过的痛苦和愤怒。可忽偶然撞进她微抬的眸,心里兀地一静。还没有变的,依然是她那双眼睛。不论那时绝望如死,不论那时明艳如春,只是永远那眸光都似一缕随时飘散的烟。无法追逐,无法禁锢。 狄昴出神地抚上她的眼角,沿着那条伤疤:“活着就好?若我当时知日后见你,会是这般光景,倒情愿那时死的干脆,不用两年付出换不得你心里一点点位置。” “当年的左盈,就像当年的南狼一样,早已经死在了两年前的大狴司。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对死人说的。狄昴,你总该好好活着。”她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明白,她早已经厌了,倦了,死过了。对她而言,南狼早已经死了。她也希望,那年入狱的左盈,也彻底地死在了他的生命里。 从此,再无交集,一干二净,一了百了。他好好活着他的,她好好过着她的。 狄昴安静地看着她,心里静的可怕。他伸出手轻轻抬高她的下巴,温逸的笑晕染在眼角眉梢。募地,他吻了她的眼角,轻轻呢喃。 “知道我需要怎么才能好好活着吗?”带着当年一样的青草气味,他的吻淡淡地拂过她的鼻尖,绵延摩挲,而最终吻上她的唇,尖锐的用牙齿磨着她紧闭着的唇。 “要你啊。” 等到左小吟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身体已经无力地软在了他的怀里。她头晕的厉害,眼前恍惚一片。模糊看见他的笑,褪去了所有的温柔缱绻,带着绝望,带着残忍。 渐渐重叠的光影转换,年少阳光的漂亮少年,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就能够到他的脸,而最终只沉在了死一样的黑暗之间。 好冷 刺眼的日光,灼烧着许久才费力睁开的双眼。 虚迷地模糊了好久的视线,随着钻骨的头疼,一起清晰。左小吟忍不住嘶了一声,眯着眼睛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除了触目惊心到处的雪白,雪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床,墙壁,桌子,椅子,没有窗,一个厚重的白色木门。空荡,洁白。她试图动子,却发现整个身体像是别人的一样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好不容易稍微动弹了一下,胳膊却一下碰到了旁边的东西。直到刺骨的冰冷传到身上,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只剩一层单薄的里衣,在她的身边,竟然放置着数个巨大的冰块,将她围成了一圈。 难怪会被冻醒。 就在左小吟愣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外面传来锁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吱呀一声,走进来了一个她曾无比熟悉的人。 “醒了?”他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看她的眼神依旧似笑非笑。他还是那般不拘不束的散漫样子,墨发及膝,似仙似妖,漫不经心的双眼不经意间的回转,就是勾魂摄魄得妖媚。宽裾白袍,丝缎锦玉,良顺地修饰着他不食人间烟火地清淡。比起那时落魄窘态,现在的乔楚,多了太多的尊贵气势,更让人无法企及他的完美。 “好久不见。”得不到左小吟的回答,他依旧泰然自若,用勺子搅拌着粥。“我喂你把粥吃了,昴儿这个冒失鬼,心里恼你,下的药太重了一下让你昏睡了两天半了。” “抓我做什么。”左小吟浑身冷地发抖,声音却很沉静。 乔楚端起了碗,一手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舀了一勺粥吹了凉去,放在她嘴边温柔地笑:“先吃饭。”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看起来很警惕的女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粥给喝了下去。他挑了挑嘴角,也不多说什么,继续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 “你倒是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怕死的性子。”末了,他用帕子帮她擦了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要是不怕死,就干脆绝食饿死还清净。”一碗热粥下了肚子,寒冷稍微减了一点点。她咬了咬失去知觉的嘴唇,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这是想冻死我让狄昴解恨是吗?” “额,不是。”乔楚把碗放在桌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不跟昴儿解释还让他误会你?” “解释什么?” “解释你当时去救他的事情。” “那你明明知道一切,又为什么一开始在他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告诉他?”左小吟冷嗤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影黯然去,故人依旧休(3) 乔楚愣了下,坐在床边,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那冰块的寒冷。“因为我想让他放弃,他不该被一个女人左右了他身上肩负的责任。” 左小吟没有接话,靠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好吧,以你的性子,会去跟他解释才怪了。”乔楚看着她冰冷陌生的眼神,苦笑了一声,“你知道,昴儿这两年一直在找你。始终不肯相信你死了,一有你的消息,就不管天大地大的事情也要去确认是真是假。你是他的心病,我原本以为瞒着他,让他恨你怨你就会放弃了。可谁会想到那孩子性子固执如此,就算认为你骗他不在乎他,也要找到你问个清楚。一开始吧,我一直担心昴儿太过喜欢你,而不舍得把你交给我或者直接带着你私奔。不过没想到你到是帮了我的忙,对他太过冷漠,让他恨你到如此地步,倒省了我去跟他多费些口舌的事。” “不过,我也在找你。”说到一半,乔楚顿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把话题转了个弯。“你能猜到我为什么找你吧?” 心里猛然一沉,许久不曾想起过的噩梦片段如同潮水一样再次崩进了她的脑海。比起刚才冻得青白的脸色,现在的她,脸色差到几乎看不见一点血丝。 “你要让我当血引。” “恩。”乔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横亘着无数惨不忍睹的伤疤。“我一直在追寻你的下落,知道那时你和夜皇做了交易被关了起来,却并不知道你生还是死。而且,就算我能想到你没死,也没想到夜皇会这么对你。” “前段时间得到了消息说夜皇把你放了,就派人背着昴儿到处偷偷找你。我就怕昴儿一旦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就不顾一切的把你拉在身边,坏了我们大事。结果后来我的耳目听说药农张老汉家里半年前住进了一个脸上带疤的姑娘。半个月前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他,问他你的事情,结果他怎么也不肯说他家在什么地方,也不说你到底在哪。可我没想到,昴儿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一听你可能就在附近,竟然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偷跑出去找你。不过也挺巧,我们一直找不到的人,最后到是被昴儿误打误撞地给碰见了。” “所以你们就把人给关起来了?”左小吟理清了思绪,心里头上了火。 “放心,我们没对他怎么样。一直好吃好住的候着,想着如果张老汉家的孙女担心了,一定会来找他。不过我没想到,他孙女没有来,到是你来了。” “乔楚,现在你抓到我了,把他放了吧。” “我会放的。”乔楚笑了笑,继而探过身子接近了她的脸。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能无比清晰地看见他眼角图腾花纹的妖艳和诡异,更能看清楚那双月眸里她自己无助而单薄地可悲模样。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居然会在乎那老头。难道是找到了家的感觉,想平静的过一辈子?如果我们找不到你的话,你难道真的打算藏在深山老林里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乔楚认真的看着她,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影黯然去,故人依旧休(4) 次日,一大早,就有天忏教的人走到了房间里,把已经冻昏过去的左小吟给弄醒,随后强制性地给她蒙上了眼睛,用带子粗鲁的勒住了嘴巴,绑住了手脚带了出去。 虽然蒙住了眼睛,但是经年在黑暗里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觉还是告诉左小吟,她被带进了一条曲曲弯弯地长长甬道里。似乎是在地下,一路向下绵延,空间窄小而阴冷。路线曲折而复杂,让她就算是记路,也记得模模糊糊不甚全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从她面前让开,而一直跟在后面的人则将她毫不客气地朝前一推。 现在处的房间似乎很大,因为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四周不知哪里刮来的冷风,呼啸着而过时纤细的回声。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有种峡谷的感觉。 左小吟正兀自瞎猜着,身上一热,有人从后面攀住了她的肩。肩上一松,外裾就被人从后面轻松脱下。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抗,腰带就已经又被人解开。 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和时间,她已经被人脱的。身体上本来刺骨的寒冷,此刻无比敏感地能感觉到四周数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变成了羞辱地灼热。被锁在层层盒子里的噩梦,尖叫着试图冲破层层的禁锢。 左小吟屏紧了呼吸捏紧了胳膊,一口一口慢慢地顺着胸口喘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是夜皇,不是试验。她会熬过去的,她会好起来的。 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 有人走到她身边,将她朝前推着走。走了没几步,脚尖一片温热。她终于放松了许多,顺着不是很光滑的石板阶梯慢慢走进了温泉里面。 原来,只是净身而已。 温热的泉水渐渐没过她的肩膀,她低低地喘了两口气,闻到了硫石的酸味。有些刺鼻,忍不住还是直起了身子,慢慢地适应着水温。 一直被冰块包围的身体,贪恋着温泉的温度,放松了太多太多。有人在她身边,很温顺地帮她清洗着身体。动作温柔,指尖轻细,还好是女子,大约是侍女。 四周死寂,只有侍女帮她清洗身体不时溅起的水声和呼吸声。若不是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低低的人声,左小吟甚至都会忘记着监视自己的视线。她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依旧洗着。 直到背后溅起了水花,左小吟感觉到有人同样进了温泉,而身边帮自己清洗的侍女似乎被吓到一样一下停了手里的动作,对着来人低低唤了一声:“主子好。” “下去吧。”那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当年半点的青涩,野性低沉。 左小吟地心顿时压了一块大石头,沉得她头晕目眩。她颤颤地朝前走了两步,试图挽留那侍女一样。结果背后那人伸出了手,一把环住了她的腰身。 狄昴热热地呼吸,随着他身体地过分贴近落在了她的颈间。已经很热的温泉水,跟他的体温完全不能比。他的衣服早已经被水浸透,薄薄地一层将他硬朗的身体线条帖在她的后背,灼烧着她每一寸地恐慌。她下意识地要逃,然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内力的身体,在他的压制下显得如同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他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身体上艮起的累累伤痕。指尖已经有了一层薄茧,摩挲着她曾经最为脆弱的地方,一点点,无声地侵略着她最害怕被看到的内心深处。左小吟紧紧地咬着勒在嘴巴里的布条,有血丝渗着牙缝留下。 “谁做的?”狄昴声音轻地可怕,雪一样,温软到沁人心脾地冷。 左小吟绷紧了身体,还是挣扎。 狄昴顿时恼了,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一口咬在她的颈上,用牙齿一点点磨着她的颈,故意用虎牙尖锐的顶端嗜咬着她的颈,不断加大着力气。随着疼痛,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沿着她纤细的锁骨,一路蔓延。 他的呼吸一下乱了很多,根本不给理智一点点余地,直接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抱紧她,咬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不断撕咬。 反抗的卑微,无力的绝望让她默默松开了身体。虽然眼睛上被绑着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闭紧了眼睛。好像这么多余地动作,能给自己稍微一点点安心。 他手上力气加重,按在她小腹上一处极为惨烈的伤疤。那是一道老疤了,乌黑的血痂翻在外面,嫩红色的新肉狰狞地横亘在里面,一层一层像枯死的树皮。 她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呼吸卡在喉间是一种模糊的尾音,将比一尾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鱼,狠狠摔在地上生死一线。 “这里” “呜!!!!!!!!!!!”狄昴听见她无声的惨嚎卡在布条里,上下不得尾音拖沓着难以细言的怨痛。他想,他的问题已经不用问完,答案已经明了。 “别怕,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在左小吟耳朵里听起来是多么的拙劣和可笑,更不了解现他这句话对她而言是怎么一种彻骨铭心的恨和痛。 封沉的伤疤,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刀割开,再次划伤,洒上辣椒,钻心去骨的疼。 那时夜皇模糊的影子站在她的面前,用脚踩着她的手,声音一如狄昴现在的温柔:“别怕,以后你还可以生孩子的。大约吧?” 她亲身感受着肚子被人割开的痛,痛到深渊的尽头,还存着一丝虚念。以为如果坚持下去,最起码能看见她的孩子。然那时醒来,只有这条惨烈的伤疤。 狄昴还兀自抱紧着她,一开始的愤恨在见到她如此模样之后,柔软莫名。是她一身伤痛让他心里的报复快感变成了怜惜,或者说,是他开始自顾自地将他两年来颠沛的希望和她现在的痛苦兑换。 然而,无论所想是否完美,那仍不过是一厢情愿。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让我抱上一会吧。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监狱的时候,你天天夜里是怎么睡觉的?你睡觉特不老实,总习惯抱东西。开始的时候是抱着破草席,后来不知怎么了就抱上我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这种笨女人抱啊,不愿意啊,可是后来莫名其妙的竟然就习惯了。我平日里偷偷看师傅的时候没少被折腾,所以总犯困。一到你身边,就更想睡了。你怀里特别软,还有一股很淡很暖的香。你也不防我,只当我是个女的。后来知道我是男的了,还是没改过来抱着我睡的习惯。习惯了。只是习惯了。两年多了,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总是模模糊糊记得冷到骨子里的时候,有个很暖和很暖和的怀抱。你很温柔很温柔的告诉我,没事有你在。可是半夜一醒,身边空空荡荡,心也跟着空空荡荡的。凉风嗖嗖地吹,总想装上点念想。我也不想习惯,我也不想怀念你在身边的时候。可我这七魂六魄,已经跟着你丢了一大半,怎么喊,怎么唤,总回不来。” 他说了很多,抱着她,喃喃地念。募地,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她颈间,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以前,我希望自己老的时候能高坐于龙台之上,江山于我脚下,天下于我手掌,万人仰我鼻息,那是我生而为人注定的未来。不成大业,就金戈枯骨。可这两年,却完全不一样了。” “我也不奢求什么白头偕老,就想如果有一天老的连路都走不动了,爬也爬不动了,再也没有力气去找你了。我就赖在京城的菜市,蓬头垢面痴痴呆呆地喊你的名字。而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婆子,颤颤抖抖地停在我面前,哭得像是当年刚认识那会的小姑娘,水灵的杏眼,倔拗的性子,刁钻蛮横的心。” 狄昴声音低的似乎连自己都已经听不清楚,在水汽缭绕之间,湿润地好像刚哭过一样。左小吟知道他一定没有哭,可是却分不清他是否想哭。 乔楚斜靠在甬道的尽头,看着下面温泉池子里相拥的两人。神色说不上来是怜悯还是无奈,良久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狄昴断断续续地话语。 他知道狄昴心里早已经动摇,知道这个女人是他一生的心结。就如他当年一样,解不开,剪不断,一揪下来,疼地撕心裂肺。 “哎。”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时间还够,他不想再让另外一个人像他一样,等人到老。可之于他自己,连等人到老都是一种死灰般的奢望。如果他也可以 沐浴完毕后,左小吟手上的束缚解开,嘴里的布条也被人拿下,但是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言。 眼睛上的布条一落下,就有些呆住。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地方,像她猜测的一样,她起初沐浴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温泉,处在一道峡谷之间。峡谷两边是高耸的翠碧色峭壁,枝蔓将石缝遮掩笼罩,看不见灰色,全是碧绿。深深浅浅的甬道孔洞穿插在两壁之间,很难想象是人工开凿出来。而自己则正处于峡谷的最中间也是最底部的温泉位置,上游则是一条看起来细窄的瀑布,如同白练一样垂挂在翠碧的青螺峰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并不是很大的峡谷里,密密麻麻生长着无数翠绿的大树,树冠茂密,垂下来的枝蔓蜿蜒生长在地面,又长出许多新的树来。而那些十几人都无法环抱的大树里,则被人掏空了主干,人工建起了房屋。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树冠里面似乎也有不少人工建造的木屋,巧夺天工。 “怎么了?很漂亮吗?现在还不到夏初,莺雀都没回南,等到夏初的时候,这个温泉四周,会全部都是鸟雀,百鸟齐鸣。”狄昴接过侍女手里的衣服,走到她身边,抖开盖在了她的身上,慢慢帮她穿上。她缓过劲来,这才看见自己不着内里身子,却被他直接穿上了一件羽白的内裙,丝纱材料,半透着纤细羞怯的线条。 满莺泉? 脑海的深处有个深不见底的盒子被打开,模模糊糊的一些字眼渐渐浮出水面。如果这里是满莺泉的话,那自己现在难道是在千荫山里面? 狄昴垂着眼睛,似乎看不见她迷惑微蹙的眉头,拿了一条血红地绣花绣花绸带,系在了她的腰间。随即接过另外一件衣服,给她套上了雪白的外裾,宽袖露肩,修腰饰腿,将她整个人衬托地愈加出挑。 “还不错,很漂亮。”他帮她打理着裙角,似乎很满意她现在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样子。“一会在祭台上,你一定是最美的。” 左小吟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发出来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空音。狄昴站在她背后梳着她及腰的发,半干的发在手心里缠缠绵绵,一片温柔地湿润。一边有聪慧的侍女上前,帮他给左小吟挽了一个云鬓。 描眉,点朱。她现在的样子,并不需要过多的妆容。只是眼角现在由狄昴画上的一点点血红图腾,就变得分外地妖魅蛊惑。白衣,红唇,黑发,眼角眉梢全是唯美地妩媚空灵。 末了,狄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玉簪,斜着插进了她的发。 “你上了祭台,不论是生,是死,我都等你。” 他在她耳边声音固执坚定,手上却在颤抖。发簪因为他力气不稳,绞进头发里面,扯着头皮有些尖锐的疼。她没有反应,看着前面走过来的乔楚,眼神安宁。 的确,只有一个人愿意等,另外一个人才会出现。 可是也只有一个人愿意出现,另外一个人等的时间才不会用上永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开未有时,君已不归来(1) 通向祭台的路,是从温泉的石梯里,一路朝上,慢慢地踏水而前。左小吟前拥后簇地被人团团包围在最中央,乔楚就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前徐徐走着。 温热的水,漫过脚面,腰间,胸口,再渐渐浮浅。一阶一梯,石梯变得透明,到了接近瀑布的时候,漂亮地如同上好的美玉,完美无瑕。 她并不是有闲情去欣赏那些梯子,不过是想不去听旁边乔楚的话而已。 “你到底是不是左盈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一会上了祭台,什么都会明了。这几天把你放在冰里面,不是害你,是让你慢慢适应这种温度,也省得上了祭台被冻死。” 话言间,左小吟已经和乔楚走到了瀑布面前。远观看起来狭窄小巧的瀑布,走到眼前才看到全景的壮观。巨大的水流从头顶飞溅奔咆,激打在玉石台阶之上顺流而下,汇入一路前行来的温泉之中。水花四射,早将她全身崩湿。水流的冲击力迫使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喘不上气,一入肺就吸入了彻骨的寒气。 “来。”乔楚并不理会她的停顿,拉着她走到了瀑布的里面。劈头盖脸的水花打在他们的身上,乔楚置若无物从容不迫,可是她狼狈地在溅落的水流里抖得像个筛子。 水花太大,左小吟视野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直到走到尽头,他停顿下来,朝前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竟有一处古旧的石门应声而开。 没有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乔楚带着她走了进去。入了石门,才知这瀑布背后的山里竟是被人掏空了心,仰头也是空的,能看见湛蓝湛蓝的天空。而最中央的地方,则是一个高耸的玉台,周围盘雕着各种繁复的图腾花纹。她没有功夫细看,被乔楚拉着走上了登到玉台上的台阶。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祭台了吗。 玉质的台阶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绵延在高耸的祭台上看不清楚上面到底等着她的是什么。左小吟如同木偶一样被乔楚拉着手朝上走着,面对着未来的一切,平和而安宁。 走完了长长的石梯,他们终于来到了祭台的顶端。入目可及的,只是一片空旷无奇的圆形台子而已,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遮住脸面的侍卫,环成一圈,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奇特的,也便是祭台最中央被一大块血红的丝绸给遮盖住的巨大四方物体。 乔楚带着她走近,将那快布条给一下拉开。一个四方的,似玉非玉,似冰非冰的硕大半透明绯红色石块露了出来。石块足有一人多高,宽也有数人之宽。而其上纹路稀奇古怪,凹槽深亘其中,将整个石方旋绕数圈,最后从绵延到最下面,亘进了祭台上同样有着的凹槽之中。 “这是玄冰,来。”乔楚话语未落,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轻松一跃,跳在了石方上。左小吟眼前一花,已经站在了石上。的脚,接触到的,是她大概永远无法想象的寒冷。那种冷,宛如无数钉锥,极快的速度刺入她的脚底,沿着血肉一路攀爬,似乎连魂魄都能冻僵。 左小吟冷地开始哆嗦,不自主地踮起脚尖站起,试图远离这种无法忍受的寒冷。饶是这样,她仍然看见这玄冰的内部,中空着一片模糊的玄黑。被冻麻的思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看着那个并不是很深很大的洞,第一次觉得那是比万丈深渊还要黑暗的恐怖地方。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退着,却被乔楚从后面紧紧地抱住。 “别怕,你只需要坚持七天。如果七天后你还能活着,不管你是左盈还是左小吟,我都能给你神仙都羡慕的万世尊荣。”他在她耳边温柔呓语,轻轻褪去了她湿透的外衣。一旁候着的宽袍侍卫,上前一步递过来一只雕银瓶。 乔楚拨开她颈间散乱凝湿地发,从瓶里倒出透明的油状液体,细致地沿着她的颈线一点点向下涂抹。复而又解开她单薄的里衣,在她身上数个大穴位置都涂了遍。 天然的芸香自周身散发而出,熏蒸着左小吟眼前一片模糊晕眩。她踉跄着站不稳当,身体被涂了那药油的地方,如有蚂蚁在不断地噬咬啃食,让她在昏迷的边缘强迫着清醒。 “如果你这七天之内能不死的话,这药可以让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意识。” 左小吟的视线里周围的一切已经如同蒙上了一层面纱,什么都看不真切,听不真切。乔楚陆续的话语,在她耳朵里飘渺地好像云端之上。 看到左小吟因为药油而渐渐放松了身体,乔楚伸出手轻轻一推。 衣衫在跌落地瞬间扬起了花一样的边角,长长地黑发翩跹而起,虚迷旖旎,似雾里渐远的蝶。 绯色玄冰在左小吟落入的一瞬间,宛如活了一样,自动在里面生长出无数的钉刺,极为迅速地瞬间扎穿了她的手臂,腿,腰。 迷蒙的视线血色一片,疼痛如蛇攀附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在她最脆弱模糊的意识深处,露出尖利的毒牙,狠狠一口咬下。她无力地仰起颈,抬头只见湛蓝地天,吝啬地遥远不可及。朱红色的鲜血,沿着被刺穿的地方一路向下流淌,落在了她脚下的玄冰上。 而刚巧那里有一处圆形凹槽,鲜血一点点流进去,慢慢地汇聚。直到聚满溢出,才顺着圆形凹槽四周延伸出来的沟壑小槽,流到玄冰里四面八方深浅不一的各种沟槽里,像一株快速生长的藤蔓,透过玄冰透明的质感,伸出绯红色的枝桠。 疼痛尖锐,意识模糊,加上彻骨的寒冷,让左小吟好比一下走进了刀山火海。七天吗?她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看着自己的血不断在玄冰里循环蔓延出图腾的花纹,她终于明白这玄冰为什么是如此古怪的绯红色,那是常年浸血的色泽罢了。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乔楚静静地站在玄冰外面,看着左小吟犹如琥珀一样被刺穿,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确不在乎她到底是否是谁,如果她是真的血引左盈,她的血流过七天,浸透了玄冰,玺门自然会开如果她是假的血引,玄冰就算浸透了她的血,玺门也不会开。所以,不管是真是假,七天便知。 等到乔楚回到满莺泉的时候,狄昴正神色暴躁地来回踱着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师傅,怎么样了?” “没事了,已经上了祭台了。” “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只是让她在祭台上流一点点血,然后坐在玄冰上七天就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啊?我还是有点担心。” “胡闹,祭台自古就只能大长老能去,你能去吗?”乔楚皱了眉,狠狠弹了狄昴的额,末了看他神色依然担忧,忍不住松了语气宽慰道,“放心吧,七天之后我让你亲自去接她。” 狄昴的神色这才恢复如常,忍不住咧着嘴秉了鼻子笑,小虎牙亮亮地泛着开心地颜色。“师傅,等七天后玺门开了,我要娶她。” 乔楚一下愕然,许久面色冷了下来,甩了袖子扭头扔下一句:“随便你。” 被乔楚一下莫名其妙的气恼给弄的摸不着头脑,狄昴摸了摸鼻子嘀咕,“生什么气啊啊对了,师傅等下,叠屏城来消息了。” “什么?”乔楚顿了下,这几日心里没缘没由的不安,愈加地沉重明显。 狄昴收起了刚才的孩子气,表情严肃了很多:“简止言来了,就在叠屏城。” 不安成了真实,乔楚默默地闭了眼,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我们不动,宁失城,也要等七天之后在动兵。” 叠屏城,城主府。 装潢精致的密厅里,正坐了数人在交谈。 于左位的一男子,着了堇黄地绸衣,温文尔雅地拿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数年光景,在他身上似乎走得太快。当年缎似墨发,现在许多银白,如夜云里遮遮掩掩地月光,幽幽柔柔。他敏感察觉到一旁有人仔细地目光,抬起头冲着那侍女礼貌一笑。他脸色白净,唇色有些病态地绯色,而那双眸子,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深最让人无法自拔的眼睛。和煦而温暖,清清淡淡,一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溢出来满满的温柔。 那侍女瞬间脸红了透彻,手里的茶也端不稳当,一下跌了出去,被旁边站着的一人眼疾手快地接住。那男子眯了眼睛,挑衅地看着白发男子道:“止言,你不能这样到哪都媚眼到处飞。” 简止言抿了嘴角并不理会应蝉落的胡诌,朝对面坐着的戎衣大汉平和道:“陛下这次派我来,并不是要逾越赵将军,只是她很重视这些反贼,务必想确保这次一旦发兵,就要马到成功。她本来想御驾亲征,但是她万金凤体总归是不方便的,所以我便自愿替她来这里,总也给将士们一个安心交代。” 那赵将军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只道:“我自是知道这些,不过监国候身体如此欠佳还亲来前线,是不是太不妥当了?日后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这个大责,我想,笛城主也更担待不起。” 坐在下位的笛城主擦了擦脸角的汗,忙不迭地赶紧点头。 简止言仿佛没看出来那赵将军满脸的不屑和鄙嘲,接过应蝉落递过来的茶,淡笑:“放心,我是写了军令状的,我若犯错使得军队出师不利的话,军法处置。蝉落,把陛下手谕给将军过目。” 应蝉落从怀里掏出手谕,递给了赵将军。赵将军接过细细看了,脸色有些不好,良久才站起来说:“好,从今天开始就承蒙监国侯担待了!告辞,军营事多,先走一步!” 等到赵将军甩袖离开,笛城主讪讪地走上来行了一礼,“侯相,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为二位准备好了住处,在属下另外一处庄园里,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简止言低眉喝了口茶,说:“除了我自己带的人,任何人不得接近那里。” 笛城主抖抖地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请鄙:“候相,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花开未有时,君已不归来(2) 笛城主这庄园很大,装点得很是别具一心。花草百种,园林错落,假山小泉,一应而全。简止言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走到一处矮树前,停下了脚步。 身后跟着的应蝉落并没察觉,还兀自嘀咕着:“这个笛胖子,肯定不少贪钱,这建的快赶上我家府院了哎,你怎么不走了。” 轻妙地风喁喁而过,带落片片杏花。乳白的杏花跌在简止言伸出的手心里,轻透似雪。他有些出神,视线定定地落在上面,没有惯有地温和柔淡,凉冷地凝着不知名的思绪。 应蝉落看到他这样,本来想去唤他,可还是没有出声。他知道,怕是连简止言自己都不知道两年来,他自己经常出神发呆过多少次。而且,就算是问,简止言也不会说吧。 “公子,公子!”打断他们的是一个仓皇失措的侍女,她提着裙子跌撞地跑到他们身边,草草施了礼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小姐她又发脾气了!” 简止言回过神来,蹙了眉说:“她不是刚到吗,就开始发什么脾气。” “我也不知道啊,我按公子的吩咐将小姐带到了这里,马车上还好好的,一进了房间就开始发脾气了。摔了好多东西,还要侍卫去把莲枝给押下去打,您快去救救莲枝吧!”那侍女抽抽泣泣,脸上肿着,很明显是挨了打。 简止言脸上唯一的一点温柔消失地无影无踪,揉碎了手里的杏花,冷冷地扔在了地上。 看着简止言看似平静地表情,应蝉落有些头疼,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女人啊女人你想要的到底有多少? 等到简止言过去的时候,好好的一间屋子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他刚进门,一个花瓶就砸在了脚下。崩裂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鲜血微微渗出,愈加衬托地那眸子里黑地发沉。 “止言!”头发凌乱的女子,见到他,开心地扑了过来,一把抱紧了他。窝在他怀里,委屈地哭,“大老远地跑到这破地方,我以为立即就可以见到你了,哪知道你一直都不出现。我好想你啊!” 她抬起头,娇媚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惹人垂怜。她水汪汪地眼睛分外的无辜而可怜,让人忍不住去疼惜。可简止言只是冷淡地推开她,转身看着外面被侍卫绑起来的莲枝说:“把她放了,你们都下去吧。蝉落,你也回去吧。” 应蝉落哦了一声,巴不得他早点这么说早点远离这个绝美的女人。他喜欢美女是不错,但是他更害怕这样的女人。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时,左盈才发现简止言的脸被划破了。扁了扁嘴,用手指帮他擦掉血,温柔地亲上那伤口呢喃:“你啊,肯定又是去勾引哪家小姑娘了被人抓伤的是不是?” 简止言推开她,毫不犹豫地冷淡。低下视线看着她的时候,只剩冰冷和危险:“左盈,我接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你。所以,别再给我找麻烦。” “止言,你撒谎。我知道你娶公主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成大事。你其实是爱我的,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偷偷告诉我一个人,你爱我,好不好?好不好?”左盈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妩媚的眼睛里全是脆弱和害怕。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感情。“这几天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出房间,我会让人把你需要的东西送进来。” “你要把我关起来??”她怔了一下,眼泪再次滑落,“你两年间你只见过我两面,一次我绝食的时候,一次我跳湖的时候。好不容易你肯主动见我,却是要把我关在这里吗?简止言,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她悲戚的质问着他,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像那是救命稻草。可是简止言什么都没有说,挣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简止言!”左盈似乎崩溃了,凄厉的哭叫,“你从一开始就不爱我!你都是骗我的!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你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简止言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步,纤细的阳光穿透门缝,将他的阴影酝酿成墨。 她并没有察觉简止言的变化,依旧在哭嚎,绝美的脸上表情扭曲的可怕,分不出到底是哭还是在冷笑:“怎么?心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的从来不是我!你想的是她!你知道你每次在床上喊的是谁的名字吗?!你知道你每次在梦里叫的是谁吗?!!!!” 他紧紧攥着拳头,脑子里好像有虫子在不断地咬着神经,疼地无法思考。 “左小吟!!!是左小吟!!!”左盈又哭又笑,看他静静地站着,绝望早已经冲昏了头脑。 啪 狠狠地一巴掌,毫无征兆地甩在左盈脸上。猝不及防下,她一下被甩倒在地上。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脸,喉咙里腥甜一片,血沫翻滚出唇角。 而简止言恍怔地站在她面前,眼睛里沉淀地是纯粹地黑暗和愤怒。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好像一头被人踩到伤疤的兽,嗜血,狰狞。 被那气势给吓到,左盈后知后觉的知晓了恐惧,颤抖着朝后挪动。可脖子上却突然感觉到了无法忍受的压迫窒息,他紧紧地捏住了她纤细地颈,力气大得好像要掐死她一般。 呼吸被剥离,她大口着喘息,视线变得模糊。依稀的光影里,他依旧是当年一身白衣,温柔缱绻,安雅儒静,抱着她会说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可那双眸子里无论是有多么欢喜,有多么喜欢,有多少温柔,都是雕刻一样平静。不论近在咫尺,不论抵死缠绵,依旧没有过她丝毫的倒影。明明是看着她,眼睛里却从来没有过她。直到这一刻他冷漠地掐着她的颈,像对待他随手可以丢掉的垃圾,直到一颗炙热的心被他亲手冻成了冰,才那么清晰地透彻的懂了。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一丝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在她意识快要踏入黑暗的瞬间,他的嗓音像是从地狱里传进她的耳朵:“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当空气潮涌般冲入鼻喉,左盈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像已经死过一次。他推开门,本应是徐暖的春风,经他身边却如刀割一样狠狠刺进她的心底。 她紧紧闭了双眼,眼泪渐渐干涸。在遇见他之后又许年的春天,她为他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死了唯一一颗心。 那些年前,那少年从她窗边走过,转过头惊讶地看她:“你就是左家大小姐吗?你真美”他随性地经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摘了一朵粉雪杏花,放在她额角,眼神纯澈地让她看不清周围明亮的阳光。 她比当年美多了,却再也没有人肯为她摘一朵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去年影成双,如今孤酒翁 刚出门,简止言就猛烈地咳了起来。他不得不快速走了几步,伸出手扶住花廊的柱子上,低下头从怀里掏出软帕捂住嘴。不一会,雪白的帕子就被染成了乌红一片。身边一暗,有人站在了他旁边,轻佻的声音里多少有些叹色。 “又咳嗽了?你这样总动气是不行的。”应蝉落看着他从怀里颤着手拿出药瓶,摇了摇头。 对应蝉落的话置若罔闻,简止言仰头把那药瓶里的药尽数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后,他一下软靠在那柱子上,抬起头的时候,脸色苍白地像是死人。 “我没事。咳咳,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知道和简止言继续争论他到底有事没事是没有意义的,应蝉落只能无奈地仰起头不去看他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恩,内线说,天忏教内部现在处于戒严状态。他还不够资格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听说乔楚已经吩咐七天之内不准天忏教有任何大的活动。” “哦?”简止言看样子冷静了不少,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表情已经清明冷静,“七天吗?看样子,乔楚是要有大动作了。不过会是什么呢?左盈身上的地图已经显示出来,国库的位置就在千荫山内部,乔楚当时从鬼刺那里已经偷出了地图,肯定已经找到了位置。但是问题是,前朝国库没有血引是打不开的,左盈现在却在我这里。就算他先我一步找到了国库所在,也没有血引打开啊。那这七天,到底他是要干吗呢?” “我也不清楚,所以又给内线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查出乔楚到底在干什么。那我们这几天该怎么办呢?”应蝉落反问道。 简止言沉默了,看着不远处开着的那树杏花,思绪不知道是在放空还是在思索。久而,就在应蝉落以为简止言又发呆了的时候,他却募地开了口:“如果是探听消息的话,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谁?” “和乔楚狄昴关系最为亲近的人,也是现在离他们最近的人。” “鬼刺。”简止言冷笑着吐出两个字。 应蝉落一下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阿刺的确是被贬到了琉渡城,可是问题是,乔楚狄昴和他关系一点都不好。更何况,他现在在那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吏,和天忏教没一点瓜葛,能干什么?更不说,阿刺现在最恨的估计就是我们了,我们凭什么让他帮我们去探听消息?” “因为鬼刺无法拒绝,乔楚也无法拒绝。”简止言说的兀定,示意让应蝉落附耳过来。随即跟他耳语了几句,应蝉落的脸色愈加惊奇。 末了,应蝉落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靠谱一样确认道:“如果鬼刺知道左小吟已经死在夜皇那里怎么办?” 听到那句话,简止言移开视线,默默地看着院落里飘起地杏花,淡漠地说:“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他不会,也不愿相信她那么容易就会死。” 应蝉落没有继续反问,识趣地离开。他走的时候,简止言还靠在那柱子上,出神地望着那杏树。 如果鬼刺是这样,那你呢?止言。 你只是不相信她那么容易死在了那里,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心。 看别人看的那么透彻,却永远看不懂自己。 今天照例就是平淡的一天,去衙门里打杂,买药,买菜。 鬼刺提了一大包药材,七拐八拐,从繁华的城中心走到偏僻的郊区,走到熟悉的巷陌。和邻居的大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刚想开门,眼角却扫到脚下有个不起眼的小布包。 又是那死缠烂打的丫头吗?鬼刺皱了皱眉,不想去理会,只拿了钥匙去开门。可猛然地,潜意识里却忽然翘起了警钟,他本能地侧过脸一避,一道冷风从他后背擦着他的脸飞驰而过,狠狠地钉入了门上。 鬼刺瞬间转过身子去找来人,身后却只有空空荡荡的深巷,在不见任何动静。 是个好手。 他冷冷地想,目光转移到钉在门上的飞刀上。飞刀下扎着一个纸条,上面似乎写了一行字。他把那飞刀给拔了出来,拿着那字条也没看,捡起了地上的布包,有些着急地先开了门。 他匆匆进了门,院子,厅室里空空如夜并没有人。他脸色更冷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并作一步地朝屋里走。卧房里模模糊糊地点了灯,却没有声音。他一把推开了房门,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费力地扶着床沿慢慢地走着。 “爹爹?”奶娃敏锐地听见了动静,转过头看向他,表情欢喜。水灵灵地杏眼,没有焦距,乖巧地望着他。 鬼刺缓缓松了口气,走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思思怎么下床了?” “走走路”思思抱着鬼刺的脖子,使劲地拿脸在他脖子里乱蹭。一边蹭一边甜甜地唤,“爹爹,香香” 眼神冰冷地男人,罕见地温软着视线,宠溺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逗地思思咯咯地笑。“爹爹不在的时候,不要乱跑。今天有没有人来过家里啊?” “奶奶来”思思刚会说话不久,声音还发不太全。娘娘就是隔壁一直帮照顾她的王大婶。鬼刺心里放心了不少,把思思放在了床上,说,“思思先躺会,爹去做饭。” 思思很乖地坐在床上,抱着个缝制蹩脚的粗糙娃娃,“好爹爹做饭思思背诗” 鬼刺从思思房间里出来,这才想起袖子里的字条。他把厅室里的油灯点上,就着昏暗地灯火看着。字条上字并不多,可他却愣怔看了很久。 他脸色几息变化,冷峻地脸上说不上是惊疑多,还是惊喜多。 过了好久,直到把那字条看了很多很多遍,他才慢慢冷静下来。这字条是谁写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是陷阱? “琵琶月影点红妆,残曲冷照镜空凉。去年花前影成双,如今”隔壁思思牙牙学语,声音清脆甜美。“爹爹,后面是什么啊?思思忘了” 去年花前影成双,如今青坟孤酒翁。 他心里喃喃地念了,手里的字条因为他不知不觉被捏地变了形。墨色的字迹,渐渐晕开一片,昏黄地光线里虚弱地好像随时可以被风刮走的一线希望。 “左小吟未死,狄昴已将她救出,现困于天忏教中。” 他解开布包,里面放着一套玄色的天忏教衣袍,和一张书写了奇怪文字的玉牌,以及一张无比逼真地人皮面具。 这些 夜晚睡觉的时候,刚喝完药的思思还是忍不住叫疼。她缩在鬼刺的怀里,不断地发抖。“爹头疼。” 他紧紧抱着她,咬着牙。拙于表达的眼睛里,在黑暗的深处裂开一丝痛苦的痕迹。他无比温柔地轻轻摸着她的头,扯着嘴角试图做出一个应有的安慰笑容。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的男子,笑起来哀伤地让人心疼。 “思思,别怕,爹爹在。等睡着了,就不疼了,总有一天会不疼的。” “爹给我讲讲娘的事情我还要听”思思蜷成一团,虽然在瑟瑟发抖,但是抬起头的时候,还是在朝鬼刺勉强的笑。 鬼刺看着她的笑容,和记忆里另外一个女子惊人地相似。他心里抽疼,声音柔软:“思思,如果爹把娘找回来了,思思会不会很开心?” “会!”思思一下精神了不少,眼睛明亮的星子一样。她抓着鬼刺的衣服,苍白的小脸光彩熠熠,“要是娘回来了,肯定开心开心就就不不疼了!”她停顿了一下,黑漆漆地大眼睛转了一下,继续说,“娘回来的话爹夜里是不是也不会疼得在哭了?” 鬼刺愣了一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平静地有些牵强:“爹不会疼哭的。” “爹骗人虽然思思看不到但是,但思思能感觉到爹的眼泪很凉很凉思思知道爹也病了一定也是很疼很疼所以所以才哭的!”思思嘟着嘴巴,小手攥着鬼刺的衣服,不依不饶。 他没有办法回答,只是默默地拍着她的背,闭着眼睛不明情绪地说:“思思,这几天爹不在的话,你要乖乖的听王奶奶的话。” 思思用力地在鬼刺怀里点了点头,末了从被窝里拱了拱,小手摸索到他的脸上,然后探出小脑袋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爹思思的香香你要能找到娘,把香香带给娘” 他什么都没说,把她重新搂在怀里,替她把布娃娃放在怀里。看着她渐渐脱离疼痛,迷糊着揉了揉眼睛翻个身抱着娃娃睡着,乖巧的不像是个两岁的孩子。 窗外月凉如水。 思思并不知道,爹不是疼哭的。他从来没哭过,只是夜半时候,冷冰冰地心总会因为过分的想念融化成水,思念无处可逃的时候,碰巧从眼角里渗了出来。 次日,鬼刺找出了箱底落满灰尘的剑,细心地擦拭好用布包了起来绑在了身后。身上简单的带了点包裹把那衣服和玉牌装好,随后就把还没睡醒的思思交给了王大婶,连同这两个月攒下的俸禄,药材,一并交给了她。 离开的时候,思思迷迷糊糊地从王大婶怀里钻了出来,朝他挥了挥手,就好比他每天清晨当差的时候。 爹,早点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假他人掌指,探天忏秘地 天忏教很好找,当差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琉渡城里天忏教的堂口,鬼刺基本了如只掌。不过他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如果那字条所说为真,左小吟一定不会在这里,而肯定是在他们的本部千荫山里。 可是天忏教本部在如此战乱时候,必不会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进去的地方。白天的时候鬼刺利用职务之便,在千荫山脚下转了几圈,发现防守极其严密,环绕一圈,层层都有守卫把守。 不过他也摸到了他们换班的时刻,基本两个时辰一换。而且总陆续有身着玄色衣袍手拿玉质牌匾的人,可以出入自由。他明白了那衣服和玉牌的用处,夜半的时候偷偷换上,并且戴上了人皮面具,随后来到了千荫山脚下。 山脚下站着两个身着戎衣的教兵,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拦住了他。他从容地把手里的玉牌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退后了一步,让出了道路。 有了玉牌和玄衣,虽然山路上一路重兵把守,还是通过的有惊无险。 终于来到山顶的时候,一座高耸雄伟的大殿出现在面前。他照样拿出玉牌去给守卫着的几个士兵看,结果那士兵只是冷冷一瞥,面无表情地说:“千荫山内部戒严,没有大长老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曾长老,请下山。” 鬼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了壁。他想了想,做出很严肃的表情说:“我有要事要禀报大长老。” “那可以告诉我,我代为转达。” “这是机密,除了我和大长老谁也不能知道。”鬼刺天生地冰冷气息,似乎起了几分作用。那士兵看到他冷冷的视线,意外地有些不敢对视,移开了视线看了看旁边的士兵,很是犹豫。 “怎么了?”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有人从大殿里走了出来。见到那人,士兵们都赶忙毕恭毕敬地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鬼刺扬了扬眉毛,看着那人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心里已经多半猜出了是谁。两年不见,他的确变化不少。 鬼刺的视线太过直接,狄昴很轻易地就注意到了他。 “曾长老,不是派你去叠屏城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鬼刺低下了眼,让自己尽量表现的恭谨。“恩,有要事要禀报大长老。” “行,进来说吧。”狄昴似乎心情看起来很好,也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有了狄昴的命令,士兵们当然不敢再拦,一路放行。 路上,鬼刺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狄昴会问他些什么。可是狄昴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根本连话都没跟他说,只是一路自顾自地带路朝前走着,不知在想什么。 狄昴把鬼刺曲曲折折地带到了一处房间里,然后推开房间里墙上的门,露出一条深暗的甬道。甬道一路向下,似乎是钻山而开,潮湿而阴冷。 “师傅这几天在忙,下了命令说不论叠屏城那里有任何消息都不要告诉他。等他忙完,你再亲自告诉他吧。”狄昴领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走到终点的时候,鬼刺见到了传说里仙境一样的满莺泉。 他有些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一直不知满莺泉究竟是什么地方,没想到千荫山之中竟然别有洞天。如果朝廷打进来,这里绝对是最天然的屏障。 “曾长老?”狄昴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好像误会了鬼刺的心思,笑着唤过来一个侍女说,“曾长老不必发愁,就是朝廷打到千荫山,我们也不会输。当然,你也不用把事情告诉我,我现在没心思去担心那个。好了,这几天辛苦你了,让姿苜带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四天后,我再安排你见大长老。” 鬼刺松了一口气,误打误撞狄昴这一关就这么过去了。 跟着那个叫姿苜的侍女在千荫山内部的树林里绕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大树面前。她打开树门上的锁,推开房间走了进去:“曾长老,您先在这里住着吧。茶饭每天我都会给您送来,您可以随意走动,但是切记不要接近镜雪瀑,不然被上面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就去前面那房子里找我。” 她把手里的钥匙交给了鬼刺,朝他礼貌的行了一礼关上了门离开。 鬼刺掂量着手里的钥匙,揣进了怀里,走到窗边仔细地看着外面的环境。树林里似乎是他们天忏教一部分人的居所,看守比较松散,稀稀落落见不到几个巡逻的士兵。大约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站起来,把夜行衣穿在了玄色教袍的里面,剑太大不好带,只能从包裹里拿出两把小匕首,一根上好的牛皮绳,随身带了。又好好的检查了一遍人皮面具,推开门走了出去。 慢慢地,他出了树林,能模糊透过树影看见满莺泉雾气缭绕的模样。夜色很浓,满莺泉附近星星点点的火烛,并不能完全照亮最深处的情景。他手搭在额上,朝远处上游望去,自然是看到了一条白练似的瀑布。 那大概就是姿苜所说的镜雪瀑了吧。 他略略扫了一眼树林的布置,敏锐的看出满莺泉周围树林里布置的岗哨眼睛。他们大多隐藏在树冠里,若不是鬼刺内力浑厚,只凭感知就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怕是根本不知道树上有人。 大约是因为镜雪瀑戒严的原因,岗哨分布的极为严密。他想了想,大致有了个主意。 他朝距离满莺泉最近的一个岗哨那里走去,那个岗哨,距离其他岗哨是最远的,非常隐蔽。鬼刺敛住气息,动作极为敏捷地攀住树上的一个枝条,纵身一跃,跳进了树冠。如他所猜想,那侍卫正背对着他坐在距他头上有五尺的距离,胸前挂着警哨,后背背着弓箭。目光专注,极为谨慎地盯着树下满莺泉的一切动静。 大概是看的时间太久,他眼睛有些酸。忍不住伸手去揉眼睛的时候,后背一凉,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一下将他猛地拖入黑暗。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意识,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如鬼似魔。 鬼刺轻松放到了守卫,扒下来他的衣服,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戴在了他的脸上。将自己身上的玄色教袍藏在了树冠里,背着他爬下了树。 姿苜揉了揉困顿地眼睛,有些不满的披上了衣服下了床。这大半夜谁敲门啊?烦死了。 打开门一看,门外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她有些恼,刚想骂上几句,脚上却踢上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血瞬间就冷到了头顶,然后开始撕声裂肺的惨叫起来。 “啊啊啊!!!!!!!!曾长老!” 等到狄昴带人赶来的时候,看到姿苜正缩在另一个侍女怀里,哭的不成样子,显然是吓得不轻。他也没上去问,只是走到曾长老旁边,仔细地查看着他后背的伤口。伤口边缘干净,没有划痕,说明刀入地极快,稳,狠。绝对是老手,而且是非常棘手的专业杀手。 再看看曾长老身上穿的岗哨侍卫的衣服,狄昴更有了不好的预感。 “现在去派人查现在执勤在满莺泉岗哨的士兵,给我查出来今天夜里到底谁没有当差或者有任何古怪!另外,传我的命令,把身着玄衣教袍的所有人都给我找到!凡是有记录在千荫山里面的,不管是谁,只要现在穿的玄色教袍,都不准放行,全部给我带到我这里!全线戒严,除了我本人在场,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在狄昴的命令下,千荫山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气氛更上一层,剑拔弩张。在骚乱开始的时候,鬼刺已经趁乱潜入了满莺泉的泉底。而且如他所料,狄昴果然派人开始一个一个盘查满莺泉附近树上的岗哨。岗哨的守卫人人自危,都分了心神,这给鬼刺很大的机会,一步步极为隐秘地沿着泉水里黑暗的角落,就势掩藏在石边,草里,来慢慢接近上游的镜雪瀑。 出乎他意料的,瀑布竟没有任何人监视。从外面看,瀑布太过普通,但是他还是隐约的看见了一个大门。鬼刺谨慎地屏住呼吸,再次查探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确认没有任何人了之后,才迅速地穿过瀑布,跳在了门前。 古色的大门看起来异常的沉重,鬼刺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无人看守。因为看样子,这个门能不能打开还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他犹豫了很久,在门上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也看了很久,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开门的机关。 怎么办?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如果现在离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如果不走,这门怎么开? 鬼刺的眼神有些灰暗,他一拳打在了门上,无力地垂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无比沉闷的声音响起。他愣了一下,抬头却看见门竟然开了一条缝。门缝里看不见什么东西,黑压压一片。他只能小心地用手放在那门缝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烈风,说明里面现在没有机关被激活。继而,他小心地扔进去一把匕首,除了很闷很小的一声碰撞,并没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声音。 最终,鬼刺深深呼吸了两口,顺着门缝又用力了几下,缝隙终于足够让他通过。 门里似乎比外面安全的太多,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远处高高凸起的一座台子上,点了几盏火把,似乎有几个人影,却什么也看不真切。 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自己是否进来的太过容易,他摸索着捡起地上刚才扔掉的匕首,插在腰间。凭内力先感知了一下整个房间,除了自己,只剩远处那里飘渺的数个气息,而其中一个,强大而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乔楚了。 鬼刺立刻收敛了内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前走着。渐渐接近那高台,他才发现这台子上面无数的阶梯,一眼都望不到头。正在犹豫着怎么上去的时候,上面一直很稳定的气息一下乱了很多。想也没想,他极为迅速干净地就势躲在了高台和台阶之间的隐秘角落,身体紧紧贴着石壁。 不一会,就听见上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前面的人走的极快,后面跟着的喘息连连。 “大长老您慢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听起来嗓音还带着稚嫩。 “曾长老被人杀了,昴儿刚传话给我。” “什么?曾长老他?” “你不用跟我一起出去,我去去就回。你先上去吩咐他们继续看着,千万不要有任何差错!”乔楚的声音听起来很累,看得出来是长时间精神紧张的原因。 乔楚下来的时候,经过鬼刺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了那黑暗的角落一眼,刚想抬脚走去,那边狄昴在瀑布外面的叫声隔着门都能听见了。 他只能匆匆离开,而鬼刺手里握紧的匕首,也渐渐放下。 那个年轻人跟着乔楚走到了门边,送他出去,然后关紧了门,放下了机关。而他好像也察觉到什么不妥,摸着脑袋走回来的路上不断嘀咕:“诶?难道是我今天早晨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吗?怎么机关门刚才好像是开着的呢?额,应该不是吧不过还好,大长老好像没看出来诶万幸万幸。” 可是他口中的万幸显然没持续很长时间,就已经被脖子上的冰凉触觉给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得感觉到被人扭住了胳膊,点了穴道,他才想到原来那是一把刀。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那黑衣人把自己绑的跟个粽子一样,点了他全身所有穴道丢在了最远处一个石头缝里。天啊地啊,他不过是比别人悟性高了点,学东西快了点,也不过是刚被选上当大祭祀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被人抢劫了呢?啊!他怎么还在脱自己衣服啊!天啊,不是吧,他一世清白好比黄花大闺女啊,不要劫色啊大哥! 鬼刺没有理会他无辜可怜的眼神,伸手将他脱了个精光,然后从容不迫地换上他的祭袍,带上兜帽,遮住了面容。 “凭你那内力想冲开穴道是不可能的,它自己会在一天之后解开。”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他捋顺了自己的衣服,朝着祭台走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绝境再重逢,宁离不相见 台阶漫长地延伸,一眼望不见尽头。幽暗的火烛,远远地看起来像是冥河的渔火,渡化了鬼刺心里所有的紊乱。 空白的情绪,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害怕,说不上是希望还是惧怕失望。每一步,都沉如铅重。 光线逐渐明亮,能清晰的看见上面的人影幢幢。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遮住脸面的兜帽拉紧,走了上去。 壮宽的圆形高台上,星星两两站了数人,围成一圈,愈发地凸现着正中央遮盖着一块血布的方正巨大石座。鬼刺还没走近,一旁有人上前拦了他说:“大祭司,长老没回来吗?” 鬼刺摇了摇头。 那人对于他的沉默似乎也并不怀疑,只是退在了一旁,恭谨地跟随在他的背后。虽然看不到大祭司地脸,但是那人还是细心地察觉到大祭司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玄冰,分外严冷。 他赶忙讨好地躬了身子凑到他身边说:“血引状态良好,没有任何异常,您不用担心。” 哪知大祭司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好像有些愣住了,好半天才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那血布给扯了下来。 大祭司今天好奇怪啊?明明是他自己要求不愿意看到这种残忍血腥的场面才要拿东西遮住的,怎么又突然把东西给摘下来了? 血布经鬼刺用力一扯,轻易地就飞起甩落在地上。边角半遮半掩徐尾而行,将面前那过于惨痛地画面修饰成病态的唯美。那是一颗巨大的晶莹琥珀,绯红絮丝水波一样蜿蜒流转,将整个透明的石头衬托地愈加妖艳。精致繁复的图腾花纹里,流淌着鲜活的清血,很慢,很缓,几乎看不出任何波动。 人的思想总是那么奇怪。见不到的时候,总想着见到。见到的时候,又会想着,恨不如不见。 时光已经走了很久,可以久到无论多少刻骨铭心,最后被一冬又一春这样反反复复淘着淘着,就剩下了浅不可辨的印记。他也想过,自己总会有一天能够平静地说出她的名字,平静的想起她的种种过往,平静地和思思把这辈子就这么简单的过完。 总也好过,如此相见。 血线藤蔓一样盘旋着上升,顺着纹路清晰地将一个女子地身影勾勒。纤细瘦小,皮肤白净到能依稀看到青色的血管。腰身修曼,总是不堪风吹的病弱。柔软的身体,生长着坚硬倔强的骨。所以那些石针这般深深浅浅刺穿她身体的时候,她依然看起来是那么地无法摧毁。 鬼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力气,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手轻轻地放上去的时候,刺骨的寒冷穿心而过。他的体温晕化出一片雾气缭绕,冰凉的空气伴着丝丝缕缕清淡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恍若隔世。他兀自不去理会那钻骨的寒冷,手固执地一路向下,放在了她无力摊开的手掌面前。 玄冰的透明质地凭空虚构出一种假象,总让他忍不住误以为只要朝前轻轻一碰就能抓紧她的手。大约是这该死的玄冰遮挡着,也或许是从心里流出的液体雾化了眼眸,令人恼恨的视线始终模模糊糊地无法看清她的脸。 苦到极点地腥热,从心底泛上喉头。他手扶在玄冰上,无力地垂着头,旧日地一幕幕走马观花。明明还记得那么多那么多,明明每日每夜都在思思念念,明明总也不可能离了谁就这么轻易的活。但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记不起她的脸? 为什么? “大祭司?大祭司?”一旁候着的人就是再愚钝,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妥,使了眼色给旁边的侍卫将他整个包围了起来。可是他仍然扶着玄冰垂着头,置若罔闻。 侍卫们有些警醒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走上前去,手搭在了“大祭司”的肩膀上。“大祭司,您没事吧?”口气依然恭敬,可他腰间的剑,早已半出鞘地灼灼泛着冷光。 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就在这个侍卫准加重了力气,想按住他的肩膀控制住他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 “告诉我,怎么能带她走。” 那侍卫算是天忏教里屈指可数的好手之一,见过无数场面,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毛骨悚然浑身战栗。 那声音低沉而喑哑,蛊酿着缓慢的余音,像是新鲜血肉里刚出锋的剑。 “他不是大祭司!他是杀手!” 侍卫瞬间的警醒并不能延缓杀手的动作,手腕突然的巨疼,瞬间看到自己的右手软若无骨地废掉。而没有来及拔出的剑,在那杀手折断他右手的同时,被他迅猛地一把抽出。 他眼睁睁看着那杀手拔出自己的剑一下刺穿了自己的同伴,动作干净利索地带出一整条血线,刷地一下甩在自己脸上,滚烫滚烫。愤怒没有时间冲昏头脑,他试图跟着同伴们一起冲上去围攻,却迎面撞上了那杀手不知何时甩出的匕首。 原来,自己的剑可以这么快,这么锋利。这是他重重摔倒在地上丧失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 太长时间没有用过剑,可是鬼刺的动作并没有任何生疏。长剑侧身,身上拖沓的长袍被甩在一个侍卫身上,转身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瞬间溅了他一脸,顺着他刀削一样的线条滑落在了嘴角,恍若无物地被他舔进嘴唇,冷漠地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告诉我,怎么带她走。” 鬼刺提着剑,慢慢走向不断后退的侍卫和祭祀们。弄墨写意的眼睛里,书写着冰冷的残忍和煞气。黑衣随剑翩跹,惊鸿一样,撩带着腥重的血。 他们人的确多,的确让鬼刺也受了不轻的伤。可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任何办法遮掩去他自己一个人凶煞的杀气。那是从心理上无法泯灭的恐惧,让他们握剑的手都在颤抖。有人重重地砍伤了他的肩膀,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回剑一个利索地背刺,狠狠地将那人给重创。他身上的伤口若换成别人早已经无法承受,可是于他,好像没有一点点伤。 最终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负责守卫的侍卫,伤的伤,死的死。剩下了五个身着祭袍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到鬼刺提着剑走近,吓得都面无人色。 “怎么带她走。”他仍这么问着。 有人还寄托于刚走出去没多久的大长老,咬着牙就是不肯说话。而其中有一个则是故作胆大地喊:“你做梦都带不走血引!一会大长老就回来了,你插翅难逃!” 回应他的,是一把染满血的剑指在他的胸口,以及一句冷冷地问话:“怎么带她走。” “不可能的!你带不走她的!”刚才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祭司,实在无法忍受,仰着头看着他:“你可以自己看看,血引已经被钉在了玄冰里面,你怎么可能带她走?” “那些石针不能收回去吗?” “不能!除非玄冰吸够了血,任何人都没办法控制玄冰自己收回石针!”那祭司看鬼刺肯跟他接话,忙不迭慌张回答。 鬼刺回过头看了下玄冰,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几人尽数点了穴道。最后提着那个说话的祭司,纵身一跃跳在了玄冰之上。 “吸够血是吗,如果把你丢下去,是不是就足够了?”鬼刺抓着他的领子,手做出了松开的姿势。 祭司脸色瞬间白了,话也不会说了,好久才结巴道:“不,不要。玄冰只吸食女子的血,我就是被丢下去也只能被玄冰活活冻死。” “到底怎么带她上来?”鬼刺已经没有了耐心,提着他就准备扔进里面。 那祭司吓得已经没有人样了,惨叫着喊着说:“把石针砍碎的话就行了!” “能砍碎?”鬼刺皱着眉头,有些怀疑。 把快跳到嗓子眼里的心咽在肚子里,祭司结巴着说:“我只是听说,曾经上一任血引被献祭的时候,有人就曾把玄冰里的石针给砍断过。但是,但是怎么砍断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鬼刺沉默了一会,抬手点了他的哑穴,一把将他丢了出去落在祭台上。 冷静下来的鬼刺,沉下心来稳住了呼吸,默默地看着玄冰中空的孔洞。从这个角度来看,残酷的一切更让他无法忍受。那些或大或小的石针,穿透了她的身体,使得鲜血不得不顺着凹槽流下去,慢慢汇聚在她的脚下。血流的极为缓慢,很好的控制住了速度,以至于她能被不断地放血而不会血崩死掉。可是那玄冰里面已经蕴了这么多新鲜的血,计算下来,她已经被这样折磨着生生放血了三四天之久。 鬼刺紧紧攥着手,剑柄硌破了手心他都不知。如此近距离之下,左小吟微弱的气息像是已经离水许久许久的鱼,随时都能干渴而死。他想喊她,可是却害怕她醒过来忍受这地狱一样的痛楚。 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鬼刺渐渐放松下来。强迫自己忽略心里的一切反面情绪,他仔细观察着玄冰里面的一切。看了好一会,他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石针虽然是刺穿了她的身体,但是都极为精巧地避开了她的要害位置。而唯一有些棘手的地方,就是手腕和大腿上的大脉。但是,想来应该是这玄冰一时半会不会放干她的血,所以在那几处大脉上,只不过是有几个尖细的中空引针,刺破了一点点血管。 如果这样的话,砍断石针,及时封住她的穴道的话,大概可以控制住不让她瞬间血崩而死。 因为开始扶着玄冰,手掌现在冻得依旧没有任何知觉。鬼刺知道这玄冰的厉害,知道一旦跳下去可能就再也无法活着出来。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乔楚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 在生死两难的时候,他想起的,却是思思临走前抱着他亲他的脸。 他多年前对她曾试图做过的许诺,没有机会实现。可是他不想,再辜负了思思。 如果再见的话,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修长的身影一跃而下,墨黑的发尾和衣角拖曳出死心塌地的赴汤蹈火。 黄泉路,我陪你一起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同上黄泉路,硬闯种尸林 有多久没有做过梦了?又有多久没有梦见过他了? 大约是生命在随着血液一起流逝,也或许是清晰异常的疼痛迫使着意识在逃避。这尘世鲜少赐给她美梦,可在她半梦半醒,游离于阎王殿的时候,见到了他。 小刺猬。 左小吟眼皮都没有力气抬起,虚晃摇曳黑暗的世界里,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魂牵梦绕地面容。想来,她定是要死了。身体轻飘飘地,像是羽毛,找不到归宿一样飘飘荡荡。 佛说,人生来都有业,总有时候要还的。 原是已经到这个时日了,是要还了吧,所以余念还记得欠他太多。 周围的一切都像沉进了水里,昏暗扭曲着。只有他是清晰的,温暖的。她从来没有机会夸过他,说他的眼瞳像是新生婴儿一样纯粹清澈。他的睫毛很长,上面不知道为什么结了冰花,半遮半掩的翕动着。眨眼的时候,眼神飘渺透彻地像是三月溪边袅袅烟波。 一直认为那双眼睛之所以那么黑,是因为没有感情冻成了冰。可如今左小吟却好想张开嘴,轻轻地告诉他,那是她所见过最为漂亮的眼睛。但是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就是这么简单地看着,就已经用尽了她残余的生命力。 浮生若梦,流年总旖旎着光华陆离的色调,剔除了太多悲伤和离别,留下的都是自欺欺人的梦想。 就好比,一如她直到站到死亡的门前,穷尽了太多贪念,才知自己真正所要。 她曾经想要简止言给她一份最完美纯真的爱情,得到的却是滔天的仇恨和痛楚。 她曾经想要纯粹安逸的生活,得到的却是坎坷颠簸的岁月。 她曾经想要报仇雪恨,得到的是一败涂地地满身伤痕。 她曾经想把自己最美的时光给他,可得到的是错过,错过,还是错过。 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圈,回过头来用一生来计算的时候,才苦苦的笑自己痴癫。 想要的,并不需要。 不需要的,却固执的想要。 如果这梦境是真的,小刺猬,我想再 用内力不停地逼出寒气,以便维持着身体不至于瞬间冻僵,鬼刺的动作已经笨拙了很多。为了不让剑因为手冻麻了而使不上力,他紧紧握住剑,并不用任何内力护住手。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铜剑直接冻进了血肉。僵硬的手青白的可怕,没有任何血色地麻木地保持着紧握着剑的姿势。完全不在乎这样是否意味着废掉了一只手,鬼刺咬着牙用胳膊的力气,用力地砍着左小吟身上的石针。 石针并不很硬,也并不很容易破坏。他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也才砍断了两根而已。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变得紧促,牙关都冻得无法合紧。更甚之,寒气不断地顺着鬼刺刚才受伤的伤口入侵者他的身体。伤口被冻烂,乌重的血直接凝成了冰块挂在了上面,坠着皮肉,加剧了伤口的撕裂。 鬼刺知道如果继续这么慢下去的话,肯定撑不下去。 但是他仍然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固执地,认真地一点点砍着她身上的石针。 当砍到她背后地一个石针的时候,因为怕伤着她,鬼刺不得不伸出手揽住她的腰以便动作。从跳下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刻意躲着她。不是故意去躲,但是潜意识里有种害怕,害怕去假如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愿去看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 相隔两年终于有的一个拥抱,是迫于无奈。 半个身子的石针被破坏,没有了支撑,左小吟就势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头软绵绵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乖顺地好像睡熟的孩子。她虚弱的呼吸,轻轻柔柔地吹在他的脖颈,很痒,很暖,轻易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和害怕。 “小刺猬” 他一剑砍了个空,有些惊愕地回过头来。正巧看见她倚在他肩上,昏暗的视线里只能模糊看见她半睁的眼睛,迷蒙着意识,却明亮璀璨地星子一样。 她竟然是醒着的。 鬼刺揽紧她的腰,感觉到她身上的血浸湿了自己的衣服,慢慢吞噬着他的冷静和淡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作答,转过头兀自砍着那石针。 一根,两根。 他的速度快了很多,很多。 直到最后的两根动脉上的石针被他小心磨断,鬼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把将虚弱的左小吟打横抱起,用那只废掉的手把剑给扎进了玄冰,然后借力使力,猛地跳了上来。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被点了穴的祭司们惊愕地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然而远处祭台下面,已经传来不小的骚动。 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什么,鬼刺就地取了一件那祭司身上的衣袍,把左小吟裹紧。又从腰间把绳子给取了出来,在左小吟身上绑了两圈,然后用完好的那只手,把她背在了身后。把她身上绑好的绳子,绕过自己的肩膀腰间,用牙齿使劲打了一个死结。 用剑支撑着身体站起,鬼刺颤颤巍巍地站起,斑驳的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流淌,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用左手掰开废掉的右手,拿着剑,换成左手使剑。 左小吟趴在他的背上,呼吸浅浅而安宁。他轻轻伸手碰了一下她冰凉的脸,目光坚定而温柔。 “我带你回家。” 话语间,鬼刺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下去。时间太紧,乔楚带着人马上就快接近祭台。他并没有冒失地选择一下从高高的祭台上跳下,而是用轻功飞跃了数段阶梯后,转了个方向,一下跳了出去。 乔楚追上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黑影跳下台阶,却完全摸不到跳出去的方向。 “封住门!”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在半中央台阶上的乔楚朝着门边把手的士兵们一声大喊。 士兵们回过神来,赶忙去推机关。 然而看见的,却是深秋霜降一样的剑花,凛冽着血腥地杀气,扑面而来。剑影游龙之间,血花四溅。那剑势太快,快到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抵挡。 但是仍有士兵还是冒死关上了机关,巨大的石门缓缓关上。眼看着最后一点光线就要消失,鬼刺一个纵身,一剑挑向门边站着的一个士兵,血肉翻飞,就势踩着他的肩膀蹬上了门边。已经追杀来的乔楚,尺素剑只扔出去半个,就被鬼刺一剑给挡回来不说,还借着力气一下从门的缝隙里翻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 乔楚的尺素剑一下撞在了门上,发出叮一声脆响。 “还愣着干嘛!开门给我追!” 乔楚这次似乎把士兵都给带了进去,瀑布外面并没有多少人把守。尽管鬼刺一路小心再小心,可还是惊动了守卫着满莺泉的狄昴。 狄昴带了几队人马,紧紧追在鬼刺后面,把他给逼近了满莺泉旁边的一处树林里。这片树林和开始他住的那一片树林外表看起来非常相像,但是里面却完全不同。 空空荡荡,只有苍翠茂密的古树,盘根错节,完全看不出任何人工开发过的痕迹。阴冷潮湿,明明同处于一个山谷之中,仍然给人一种死寂的恐怖感。 本能的警觉意识让鬼刺小心的放慢了脚步。 而身后的追兵,似乎也很忌惮这片树林一样追的不是那么紧了。 “太子殿下,您别进去了。他进了种尸林,怎么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狄昴身前的两个贴身侍卫拼死拦着他不让他再朝那树林走进一步。 可是狄昴愤恨地咬牙:“他带走了左盈!!我不能让她死在那里!” “太子殿下,您慎重啊!种尸林是我们天忏教的行刑场,进去之后就没有任何人能活着出来的!您千万别进去,求您了!” “别拦着我!”狄昴发疯地朝前冲,两个侍卫苦苦阻拦眼看就要拦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乔楚一下按住了狄昴的肩膀,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和震怒:“你像什么样子!” “我!”狄昴想辩驳两句,可一转头看见乔楚眼角图腾红得可怕,月色的眼眸里乌云密布,瞬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回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们进了那里面,就是祭给树神的食物,自古如此。他们命该如此,我们没有办法。”乔楚转过身朝前走,“走吧,既然没了血引,就先打下这个天下吧。” “”狄昴看着他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看身后阴暗的种尸林,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定有办法的。 他一定要查到办法,把左盈就出来。 所以,等着我,不要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受切肤之痛,挚爱迎死别 感觉这树林里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鬼刺明智地选择了停了下来。树林里并没有瘴气,应该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左小吟的伤口,已经到了极限,再不包扎的话性命难保。 他找到一处树前平坦的空地,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了树上。 宽大的祭袍已经被血染红,粘在了身上。为了防止伤口再次被扯裂,鬼刺不得不极为小心地把她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折腾了这久,天色已经开始放亮,太阳虽然还没出来,但是光线也比祭台那里的光线好得多。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鬼刺才发现左小吟身上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 起初在玄冰那里因为太过匆忙,根本没有闲暇注意。现在这么一看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到底是怎样一种触目惊心的情况。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狰狞着把本来柔软娇媚的身体撕裂的支离破碎,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伤口要用什么样的东西,才能造成这样的模样。 鬼刺眼睛疼的厉害,手颤抖地没有办法去接着做些什么。他只是愣怔地看着她满身伤痕地靠在那里,奄奄一息地好像随时都可以熄灭的烟火。 喉咙里腥甜一片,气血涌动,一口闷血泛到了嘴里被他咽下。他曾被冠以这个王朝最深的黑暗,亲手折磨过无数人,自以为什么伤痛都可以置若罔闻。 可鬼刺如今看见她现在这般模样,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懦弱地没有勇气去碰触那些伤疤。理智强迫他现在要冷静,可心里疼地像是有人拿钝锯来回地割磨。 他一直想,只要她还活着,那就什么都是有希望的那就什么,都可以熬着下去。 可他现在,却无法自拔地觉得,这两年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应该祈祷她可以安心地死去。 鬼刺忽然发觉,自己的感情原来这么卑微和弱小。 不离不弃,一生一世。那样的誓言他从没许诺过,一直觉得愧疚于她。可现在他连这样的话,都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竟然会想,让她死掉。 切肤之痛,至爱死别。可剜骨之疼,是竟然期冀着至爱之人的死。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再看她受上一点点疼了。 哪怕一眼,他也看不下去了。 给左小吟包扎的时间,漫长地好像重新走过了两年。她身体上的每一个伤疤,都又反反复复在他身上横亘盘延。 鬼刺垂着头看她,光线从斑驳的树叶中穿过,许霓光凝。咫尺可见,她的脸,她的眉眼,她的唇畔。 最肯忘却故人事,他以为这两年足够。 新鲜的血,沿着两人相拥的痕迹滑落,滴下。一片虚晃的轨迹,本应该有他或者她再不相见的决绝。总不是现在他感觉到得曾经灼热鲜活的生命在怀里一点点流失,消散。 染血的手,或许更适合握剑,而不是适合拥抱和挽留。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伸不出手。 而只有这次。他不再想这样了。 不想了。 “左小吟。”他抱紧了她,把头埋进她渐渐冰冷的颈里,唇碰着她的肤。“我求你,醒过来。” 如果求你。 你肯不走,我会做的。 别走。好不好? 穿行于树间的恶风,猎猎滚过,磨着树木的骨叶,渗渗刺耳。若在深处埋葬着恶魔,巨兽,流着涎水不断地低声嘶嚎。鬼刺的声音如此地羸弱,别说是祈祷,就算是哀求,神也不会听到。可是那时,他清晰地听见怀里的人,轻轻地说了声:“我在。” 如果真的有神明,神明。 惊愕的抬起头,翘看见她楚楚睁开的眼。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 “鬼刺啊。” 细雨淅淅,平和静清的轻唤。蜕去了几年仇恨离索,止于静好的轻声私语。 那年,她还在树上坐着,吐着杏核对他喊:“我叫左小吟,你啊,就叫小刺猬吧。” 莫到如今,她还是左小吟,可清醒的时候,再也不会唤他一句小刺猬。 耳鬓厮磨,相敬如宾。 想起这样的词来,他眼睛竟然煌煌开始涌出冰冷的水。 “鬼刺你在流血。”她用手指擦去他眼角上的鲜血,久久停留。“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鬼刺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捏着她的手不愿放开,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竟在此时字字成烟。“我带你走。你会没事的。” 左小吟摇了摇头。她吃力地扶着他的胳膊,斜靠在鬼刺怀里,笑:“我会没事的。因为,你是鬼刺啊,我相信你。” 她的眼睛明亮旖旎,干干净净地倒映着他错愕的表情。他从没有奢望过,活在背叛和欺骗里的左小吟,会如此坚定地说她信他。 唇边忽地一热。 她的唇落了上来。 时隔两年的吻,不容拒绝的缱绻和期待。他初怔了,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她应该是笑了,鬼刺能听见她楚楚地笑声,轻轻巧巧地回荡在耳边。她伸出手来,覆在他的眼睛上,将他的世界没入一片黑暗。 鬼刺能清晰的感觉到女子纤细的指尖,将眼前的黑暗勾勒出怎样的温柔弧度。如同一个沉沉入睡前得陈梦,放在那里逐渐搁浅,蛊惑着,沉迷着。 作者有话说: 从这里开始,就是不一样的花笺了。 几年的花笺终于有了着落了,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杏花囹圄笺似血 清明雨纷纷,故人应重在 最快更新花笺最新章节! 清明节。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没多久,王妈一早就出去了,把思思一个人锁在了院子里,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好多,才挽了菜篮子出门。 送走了王妈,思思在院子里自己摸索着拾起地上的柳条,熟练的编着草篮。雨滴顺着尖尖房檐掉了下来,一声声,又脆又粘,像是串线的珠子。 柳条是新鲜的,刺桠不多,对于早早习惯干这些事情的思思而言,并不困难。编着编着,思思停了下来。她听爹说,娘的手很巧很巧,曾经给爹缝过衣服,做过饭,补过鞋。可是她做不来,看不见的眼睛和一身的病痛,折磨的她仅仅是编个花篮都要花上一天的功夫。 她还知道爹最喜欢的花是杏花,因为像娘一样好看。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花,但是她还是要编很多很多花篮,然后装满杏花,送给爹和娘。 等娘回来了,娘会高兴吗? 就在这个时候,思思停下了手里的活,因为她听见有人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王奶奶,您回来的好早。” 来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了过来。 不是王奶奶,也不是爹。 那人身上有股特的香气,淡薄轻和,似晨起的荷雾。远远闻了,得觉更胜于飘渺宫阙之间,回头便见楼兰飞烟。而待到他渐渐走近,思思忽然有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死寂,冰冷。 像是她最害怕的夜晚的味道。 不,比那还要可怕。 明明应该是一个活人站在面前,可是让思思只觉得,那里是比自己眼前的黑暗还要可怕的虚无。 雨渐渐大了。 思思下意识抱着花篮开始后退。 “你,你是谁。别别过来,我爹,我爹很厉害的。你再不走,我爹回来会,会揍你的哦。” 那人竟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而思思身上忽然一暖,一件衣服盖在了身上。 “下着雨,就不要在院子里呆着,会着凉。”开了口,是个男人的声音。和爹爹清冽磁和的声音不同,这个人的声音柔柔软软,很清澈,好听地像是春天的黄鹂鸟的音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思思始终觉得,就算声音如此温柔和煦,还是听不出那人一丝一毫的温暖——人应该有的温暖。 思思摘下身上的衣服,固执的递给他,咬着嘴说:“爹爹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还给你,我不冷。” 他好像是愣了,看着思思好久没有说话。思思开始觉得手酸的时候,他才开了口:“你的眼睛?” “……”思思诚实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眼睛看不见。要不然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的哦。别小看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呵呵。”他笑了起来,声音却听不出来一点笑意。他好像蹲在了思思面前,思思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低了很多。“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 “你娘,是叫左小吟吗?” 思思一下愣住了,她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了,伸出手就朝那个人够去,直到被那人抓住手,她才紧紧张张的问道:“你认识我娘?” “……”那人一手抓着她的手,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他指尖很凉,渗在她温热的脸上,不过止于蜻蜓点水。“恩,我认识呢。你和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嘛?叔叔你还见过我娘小时候嘛?我娘小时候什么样啊?我爹都不跟我说他们小时候的!你能告诉我吗?”她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敌意,紧紧抓着那人的手,仰着头看他。没有焦点的眸子里,亮得好比天上的星辰。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叔叔,我叫思思,左思思。” “左思思,很好听。”他似乎是个很喜欢笑的人,说话的时候一直都隐着淡淡的笑声。“已经是多久的事情了呢。让我,好好想想。” “她啊。小时候和你一样,眼睛很大,很亮。鼻子小小的,生气的时候和你一样会皱起来。委屈的时候不会像别的小姑娘一样撅嘴,就只会咬着嘴,咬破了都不知道。爱笑,很不会哭。”他停顿了一下,“恩,还有,她笑起来的时候,会让身边的人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思思听着他说,一直没有打断。直到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她才小心翼翼地歪着头,看着他的方向说:“叔叔,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你刚才说起我娘的时候,好像我爹哦。” “……”他沉默,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把刚才思思掉在地上的衣服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替她穿上,裹紧。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帮思思好好戴在了脖子上。“这个,是你娘送我的香包。你会替我好好珍惜的,对吗?” 他一直在抚摸着那香包,在回忆些什么。很久之后,思思似乎听见他若有若无的轻声叹息。思思忽然感觉在那瞬间,他好像很难过,就像爹爹夜半独自坐在床边时,久久不语之后,一声轻叹。 “如果是娘送给叔叔的,那为什么叔叔不好好珍惜呢?思思虽然很想要,但是,思思觉得叔叔更需要。”思思想了想,抓着香包想取下来。 他按住了思思的手,阻止了她,“那时候,你娘把它送给我希望它能保护我。我想现在,你娘更想让它保护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挂在脖子里的香包上,还带着那人特有的香味和微凉的体温。如若不是一直贴身带着,这香包上定不会如此沾染着眷恋的味道。而那香包上细密的绣脚纹路,精致缜密,好像把当年一个人的一颗心都缝在了里面。 “叔叔,你是不是也很久没见过我娘了,所以才这么难过的?” “……”他愣住,下意识地说,“…不,我并没有……”而那尾音还没落下,就自己枯涩地钻进了舌底,径直咽了下去。 “没关系哦,我爹去找我娘了,他一定会把娘给带回来的!到那时候,你再来看娘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思思兴冲冲地扑在他的身体里,觉得为娘找到了朋友一样。而这个一开始让她感觉到害怕的人,自从给了她娘的香包之后,就让她彻底的消除了所有的敌意。 回答思思的依旧是久久的沉默。 他伸出手,一开始有些颤抖。及碰触到思思的发,才觉有些安心一样,渐渐沿着她的发抚摸着。不同于起初的死寂冰冷,现在的他,让思思感觉到温和平静,甚至,是像爹抱着自己时候的珍惜和欢喜。 这个叔叔,一定不是坏人呢。 只是,像爹一样,不会表达罢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思思兀定的想。 “思思,其实我这次,是你爹让我来接你去见他的。” ————————————**——————————————**———————— 作者有话说: 阔别几年的简渣终于上线了,分外怀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杏花囹圄笺似血 杏雪了无踪,稚子心无忌 最快更新花笺最新章节! 笛府。 应蝉落捧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一边的简止言。“我说,你到底去哪里了,一下失踪了两天,知道不知道我会担心的。这也就算了,但是我为什么听说你带回来个小孩子?” 简止言并没有理会,把玩着手里一个简陋的小花篮,淡淡地说:“我去散心了。” “你玩我呢?大军当前你去散心?你别忘了你可让我和你一起背着军令状呢!再说了,你散心也不至于捡个孩子回来吧?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藏的那么严,连看都不让人看一眼。话说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别玩你手里那破烂东西了吗?” “哦,这是别人送我的。”简止言并没有正面回答应蝉落的问题。他将手里的小花篮放在眼前,透过枝条之间盘亘的空隙,四周的一切都好像被拉长扩张,亦似如被静止的时间。晃动的光影,交叉叠加,模糊着让他竟看见一个少女的侧影。她静静地站在一棵杏花树下,杏雪落了她满发满身。他记起那时他唤她一声,而她回过头,毫不腼腆地朝他笑着,而他所有的怨恨一瞬间似乎全部消融殆尽。 他此时依旧等着她回头。 她终于转过身,看他。 满脸鲜血。 满身伤疤。 以及,微微一笑:简止言,你为什么不下地狱来陪我? 他惊然猝醒,回过神来是应蝉落正在旁边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将那花篮放在一边,“再等三天,鬼刺若还无消息,就全力破琉渡城。” “你要硬拼?” “对。” “可是千荫山易守难攻,我们硬拼长线作战,补给,士气,军备,都跟他们消耗不起啊!” “这三天已经足够我们掐断琉渡城所有的补给,围困了吧?” “这倒不假。按你说的,赵将军已经大军突进,将琉渡城三面的城全部攻破。但是只要琉渡城不破,我们就全无胜算。你要知道,琉渡本身的存粮和军需,就足够他们全城人抗上三年之久!我们哪有那个本事!” “谁告诉你,我们要跟他们对抗了?如果三天还无消息,琉渡就已是死城。” “止言,你这次失踪,该不会是去琉渡城了吧?”应蝉落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有些煞白。 而简止言,并不发一言。 应蝉落看着他,久久叹了口气。 “止言,琉渡城里,最少也有五万的平民百姓。就算不去考虑天忏教的人,这也是五万条人命。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么?你真的要将十五年前的悲剧重新演过吗?” “够了。”简止言忽然无比冰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拿着花篮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屋外雨潺潺,阴雨落在他灰白殆尽的长发上,零零落落地跌了下去。他的身体在一片雾气缭绕里,单薄孱弱。他停了下来,伸出手将那个花篮挂在了那棵仍未开花的杏树上。来年,不知道会不会有杏花落满这花篮。 笛府内一处厢房。 简止言挥退了门外的守卫,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点上油灯,端着走近床边把灯放在桌子上。 床上躺着一个孩子,正蜷缩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眼睛上还挂着眼泪。 他伸出手将她的眼泪擦干,将被角小心掖好。 “……爹。”思思感觉到他的体温,下意识靠近了他的手。 简止言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思思落了个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是,简叔叔吗?” “……”简止言坐了下来,摸着她的头笑笑。“恩呢。”才两天而已,她就已经能清楚的认出他。 “简叔叔,我爹他还没带娘回来么?你说路上在打仗的话,爹和娘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呢?” “……不会的。你爹他很厉害的,最多是因为打仗在路上耽搁了几天而已。很快的,你爹就会和你娘一起回来了。”简止言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把视线从思思身上移到了别处。 “恩那!”思思握着小拳头,似乎很是精神。不过,简止言冷不丁却看见她头上细密的汗水,伸出手捏着她的手,发现她竟然一直在发抖。 “又疼了??”简止言已经知道思思一到夜里就会发病,但没想到今天会这么早。 思思咬着嘴唇,干脆地摇头。“没有!”她倔强地拧着鼻子,直直地看着前方。黑沉沉的眸子上,蒙着一层灰朦朦的氤氲,好像是晴朗的天空,有乌云经过,忘记了离开。可就算这样,也丝毫遮盖不了里面灼热和明亮的光芒。坚定,清澈,明朗。曾经那样的视线,让他久久沉迷,甚至忘记怎么才能干脆抽身离开。 而如今,他看着她的女儿,一如她当年一样像一株藤蔓一样旺盛的生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明明该连着她的女儿一起恨的。 明明不止是她该死掉,连这个孩子也应该一起被他扼杀的。 可他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孩子,想起了她,心里绷紧的弦在一根根崩断。 等到简止言回过神,他已经不在左思思的那房间里。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雨丝如泥,把天空浸染地如同阴暗的沼泽。 一如十五年前的那年冬末。 ————————————————**———————————— 等了很多年的小天使们! 下一章就是让你们纠结了许多许多年的简渣成长记了! 五一节快乐! 爱你们! 五月想冲个榜,大家可以多投投花笺,争取把花笺在五月完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杏花囹圄笺似血 番外二:血洗千荫山 最快更新花笺最新章节! 十四年前。 那时的琉渡城,还不叫琉渡城,而是叫千荫城。 那时的千荫城,是和京都齐名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天忏教的本部。 而那时天忏教还不是反贼邪教,而是九阁的基础。 那年的千荫城城主,是简毕樊,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为睿智的吏大夫。 他通晓百家学说,毕生苛简勤朴,恭谨于民,厚德载物,深得民心。不但被当朝皇帝所器重,还为九阁之首所依仗。 当朝执掌朝廷大权的年轻宰相左卫,和他是生死之交;当时九阁魁首也就是天忏教圣女望盈,是简毕樊的义妹。 可以说,简毕樊在朝廷和九阁之间建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桥梁。 但是,谁都没想到。 当年朝廷大乱,九阁权力机构崩塌,简家却成了彻底的牺牲者被从此抹杀殆尽。 简家九族三百多口,被就地斩杀。简毕樊凌迟处死,死无全尸。简毕樊之妻楚流芷,及其一女,两子,被囚于天忏教内部,后遭虐杀。 千荫城里四万百姓,屠城。 天忏教被定为反教。 而简止言,是简毕樊的幼子。 那年冬末,简止言三岁。 关于那年冬末,简止言最开始的印象,是那年千荫山一片光枯。本来该有的全城绿树,在一夜之间死的蹊跷。 他还撒娇问娘:“娘,为什么不仅我们家的树叶都掉光了~连起千荫山上的树叶也都掉光了呢?光秃秃的好难看。”他记得那时娘似乎已经很是疲倦,还是摸着他的头强颜欢笑:“等明年春天,就会长出来的。” “好啊,那到时候娘可以再给我做花元膏吃哦。” 当时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搂着他,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一向说到做到的娘,第一次没有开口答应他。但是那时他还太小,根本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而后,就是他被禁足在家里,哪都不让去。 几个姐姐和哥哥也都各自被关了起来,说是为了安全起见。 宠爱自己的大哥和爹天天忙的根本见不到人影,而娘则是日渐消瘦,还染了寒疾。 简止言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半夜做噩梦,迷迷糊糊醒了。娘已经不在身边,想下床找娘的时候,听见了爹的声音。 “流芷,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明日午夜带着止言离开,去找左贤弟。已经没办法在改变这个事实了,我们简家,走到头了。” “不要!毕樊,你和我一起走!带着孩子们一起走!”简止言听见娘在哭着求爹,但是早早懂事的他却选择了没有上去问个究竟。 一向对娘极其温柔的爹,第一次发了火:“胡闹!朝廷已经容不下我了!你以为我能逃掉吗!能让你和止言活下来,就已经是贤弟顶着一家老小的命来做了!止言是最小的孩子,他是我简家的命根子,只有他,必须要活下来。流芷,我只希望,你和他,能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我不要,毕樊,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和你一起死吧。求求你,离了你,你要我怎么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娘已经几乎崩溃,哭的歇斯底里。 简止言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害怕这样的爹,害怕这样的娘,害怕他们说的他听不懂的话。 “流芷,对不起。我不能。” “那去求望盈啊!这是她的预言,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预言!!为什么她不来救我们!她不是你义妹么!为什么要害你!” 望盈小姑姑。简止言听到他们提起她。他见过那个小姨,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长得很漂亮,一直都穿白色的衣服,像是天上的仙子,不像别的女人把头发束起,一头及地长发,不食人间烟火。她很疼他,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好多好多甜食。 “流芷。望盈她,已经被软禁了。就是因为做出了这样的预言,她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让人通知我们。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软禁起来。这是她的命,她没办法改变。这也是我们的命,没人可以改变。”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简家!!!你为朝廷为九阁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你!” “流芷,简家不过是一枚弃子。” 简止言听到爹的声音颓丧殆薄,和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声音,差了那么多,那么多。他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害怕。 他甚至怕到不敢撩开帘子,去看看屋外爹和娘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怕一看,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而爹和娘,就再也不在身边。 命是残酷的。 第二天一大早,简止言就看见娘在收拾东西。她漂亮的双眼又红又肿,面色苍白如纸。他瑟缩地伸出手去擦掉娘眼角刚流出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止言,去跟你爹说,已经收拾好了。” 他听话地出去了。 爹不在房间里,下人说来了贵客,他一早就去了议事厅。 于是他就去了那里。 议事厅里。 坐着很多简止言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 左叔叔,大哥简如言,还有爹坐在一边。另外一边是他不认识的几个大官,还有卫兵。 “简城主,简少爷,时辰不早,该启程了。”坐在左边为首的一个老头,捋着胡须,笑着说。“这次陛下急召,定是感简城主有功,加官进爵。大少爷也一定能封个爵位啊!” 爹看起来很累,拱手笑笑:“借赵将军吉言。家眷还在收拾细软,一会便妥。” 一向刚正不阿的大哥,冷笑两声,并不接话。 而左叔叔则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简止言聪明地选择了不进去,犹豫了很久,决定去找娘。到了房间,却发现房间里来了个客人。是他见过的一个天忏教的叔叔。 那个叔叔戴着宽大的兜帽,看不见面容。 “夫人,少爷再不走就晚了。” “不行,毕樊不是说了晚上让阿卫把我们带走吗?” “事情有变,左卫现在被人监视,不可能将你们带出去。而圣女已经被我们接回教内,朝廷最晚今天也应该发现了。如果现在不把您带走,怕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还想见毕樊一面。” “朝廷的人已经来了,简城主现在被强行带走是早晚的事情。” “你说什么?!!”楚流芷一下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就软倒在椅子上。简止言慌忙去扶,说,“娘,叔叔说的没错,爹那里来了好多朝廷的人,我没敢进去。” “夫人,除了大少爷简如言,其他几位小姐和少爷都已经上了马车,就差你们了。” “娘,我们要怎么办。”简止言紧紧抓着楚流芷的衣服,有些害怕。 看着年幼的简止言,楚流芷摸着他的头,点了点头。“我们走。” ————————3—————— 谁也不知道,这一去,就是天人永别。 到了千荫山里面,天忏教就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开始还以礼相待,到后来几日,不仅仅连楚流芷,就是年幼的简止言都觉得有问题。 一直被禁足在房间里,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闭着。 完全不知道到底爹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任何人,都得不到答复。 娘的病更加严重,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彻底摧垮了她的身体。 她开始不断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就算这样,她依旧在念着简毕樊。 终于有一天,有人来见他们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忏教的圣女,望盈。 见到望盈,娘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望盈妹妹,毕樊他们怎么样了?如言怎么样了?” 望盈没有回答,坐在她的旁边,端起药碗亲自喂她药。 “流芷姐姐。你好好养病。” “你告诉我!!!”楚流芷紧紧地抓住了望盈的胳膊,疯了一样问她,“望盈妹妹,我不怪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预言,不怪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只求你,告诉我,毕樊怎么样了,如言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望盈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药碗。 “对不起。流芷姐姐。我救不了大哥和如言。” 药碗一下摔碎在地上。楚流芷像傻了一样,怔怔地坐在那里,像是魂魄都被人吸走。“他们……死了?” “……”望盈没有说话,移开了视线。 良久,楚流芷依旧没有哭出声,鲜血开始不断从她嘴角冒出,好像眼泪一样滴了下来。不明就里的简止言,开始放声大哭。他并不理解她们说的是什么,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席卷了他。他看着那样的娘,想起那时颓丧的爹爹和决然的大哥,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望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你的预言,毕樊就不会死,如言也不会死!!!!”楚流芷忽然开始笑出声来,她看着望吟,冷冷的,仇恨的,没有一点点简止言记忆里的温柔。 他害怕那样的娘。 他下意识地扑到楚流芷的怀里,却被楚流芷紧紧抓住了手腕,强迫他看着望盈。“止言,你好好看清楚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是这个女人害死了你爹,害死了你大哥。你好好记得她的脸!!给娘好好记着!!”她的指甲掐进了简止言的手腕,他痛叫出声。他好怕,这样的娘,他好怕。 望盈有些发怔,慢慢站起来,脚步都有些不稳。 她悲伤地看了她们二人一言,良久转过身来,走了出去。 “我会救你们。我会的。” 简止言记得那句话。 记得那个不染素尘的女子,当年是怎么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说出那样的承诺。 更记得,在七天之后,她又是怎样一副冷酷残忍的模样,将娘和哥哥姐姐送上的祭台。 七天后。 他是被一阵骚乱给惊醒的。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从床上抓了下来,拿绳子给紧紧捆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哭叫,嘴巴里就被人塞上了布条,眼睛也被人紧紧的蒙了起来。 他听见娘的哭喊,听见哥哥姐姐的哭叫。 被人推搡着一路跌爬的向前走。 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布条一摘下,就看见自己和哥哥姐姐被人绑在了木柱子上。 “娘,娘。”他开始哭喊。 “止言,不怕,娘在。”娘衣不避体,浑身是伤。 哥哥姐姐们哭闹一片,伤心欲绝。 而木台下面,是数万围观的百姓。那些爹爹一直如待亲子一样的百姓,愤怒地看着他们,拿石头不断地砸着他们。 “可恶的简家!!你们怎么不去死!!都是因为你们!!是因为你们,我的孩子才会死!!” “都是你们简家,是因为你们才会有战争!!因为你们,我全家就只剩了我!!还我亲人!!!!” “简家的狗崽子去死吧!!!只有你们死了,朝廷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想死!!!不想和你们陪葬!!” “去死!!!!!!!!!!!!!” 头上被人丢了石头,疼得好想哭。可简止言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哭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像是个孩子,冷冷地看着那些疯了一样的人群。 那是爹引以为傲的百姓。 那是爹和大哥用命换来的百姓。 那是爹无数次教自己说“爱民如子”的百姓。 爹,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连命都给了他们,他们还要这么恨我们。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像是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们,才要经历这些?? 简止言静静地看着,好像瞬间长大了。 他不再哭,不再闹,只是转过头看着娘。娘也一直在看着他。 如果是要死。 那娘也会在身边吗? 那也许,不会怕了。 就在这时。娘的表情忽然变得可怕,她狠狠地盯着下面走上来的一群人,冷笑变成了狂笑,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喊叫:“望盈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毕樊到死都在相信你!!结果你连我们都不放过!!你于心何忍!!!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放了他们,不要动我的孩子们!!!” 简止言转过头看向望盈。 还是一袭雪质纱衣,黑发及地,不同于那些时日的温柔和婉约,此刻的她,脸上如同腊九寒天。楚流芷的叫骂在她耳里置若罔闻,径直地走过,直接坐在了一边的木塌上。雪纱长裙就地铺开,初绽如新梅。 “圣女万福。”下面的百姓忽然变得毕恭毕敬。 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久而,一旁走上一个天忏教的人。那人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点了点头,答应。 其后,那人走上前,宣布:“将罪人简毕樊之次子,简初言行刑!!” 简初言。 他的二哥。三姨娘的孩子。他还小,除了大哥,在这个大家族里,他对这些哥哥姐姐并不熟悉。 但是当简止言看见他被人推搡上前,跪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忽然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那是他的兄弟。 血肉至亲。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言,视死如归。眼睁睁看着侩子手扬起大刀,刀锋明亮雪白到刺眼。 手起刀落。 血如雨下。 二哥的头,滚落在简止言的脚下。二哥的眼睛都没有闭上,血泪汩汩流出。很怪,他并不害怕。一点也不。他甚至第一次看清楚二哥究竟长什么样,看清楚年少的二哥,若不是青白染血的脸,一定是个俊美少年。 一旁的娘放声大哭。 他知道,娘已经崩溃了。虽然那并不是她的亲骨肉,可是在娘看来,那是毕樊亲手教到他手里的血肉。 一个,又一个。 二哥。大姐。三哥。 全部都死掉了。 他们的血溅满了简止言的脸,溅满了他的衣服,也溅透了他的心。 他将他们含恨的眼睛狠狠地刻在了脑海里。一笔一画,都是带血的写。他没有哭,眼睛里染上的血,像是一个幕布,将他世界里的光明渐渐与世隔绝,彻彻底底。 终于,到娘了。 到娘的时候,一旁忽然有人走上前,冷冷的宣布:“楚流芷,施血刑。”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却清晰地看见已经哭到哭不出来的娘,脸上出现他从没见过的恐怖的笑容。 那笑,是曾经爹和娘给自己讲过的鬼故事里的恶鬼才应有的笑容。那笑,不应该属于这个本应美好的世界,更不该属于温柔善良连肉食都不肯吃的娘。 他看着那些人将娘的衣服脱下,看着那些人畜生一样将娘绑在了高高的木柱之上,也看着那些凶狠的百姓如同虎狼一样的眼神。他们在娘的手腕,腿上,都插上了细竹,在娘的胸口上,慢慢钉入了尺余的竹管。 鲜血被慢慢放出,不断滴落在地上。 他忽然头疼欲裂。那是娘。 会每天晚上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的娘;会做世上最好吃的甜点的娘;是曾告诉他,只要她在,什么都不要怕的娘。 如果,如果娘不在了。 我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 从上了刑场就没发出过声音的幼儿,在那时,忽然迸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哭:“娘!!!!!!求你们,不要杀我娘!!杀我,好不好!!!别杀娘!!娘,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止言!止言错了,止言以后一定好好听娘的话!!!别离开我!!!望盈小姑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杀我好不好,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你让我怎么样我都可以……不要杀我娘……不要……” 听见了止言的哭喊,楚流芷虚弱地抬起头看着他,很温柔地笑:“止言,对不起,娘只能在下面陪你了。” 天。 募地下起了雨。 灰暗地雨线,挂在了他的眼前。将四周的一切,刻画的虚虚幻幻,真假不明。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异常可怕的噩梦。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话,就是晴天。严厉的爹爹,温柔的娘,会带自己出去玩的大哥,还有并不总能见面的兄弟姐妹。如果,如果真的是噩梦,他宁愿拿自己最爱的玩具去换清醒,宁愿拿自己最爱吃的一切去换,甚至可以,拿自己的一切去换。 只要,能醒来。 然,睁开眼。 还是那个虚鄙的世间,还是那些魔鬼一样的人,还是那些狰狞的嘴脸。还是没有活生生的爹和娘,没有活生生的家。 没有当年稚嫩纯真的年少懵懂。 在楚流芷的鲜血就要被放尽的时候,望盈站起身走了下来。 迎着大雨,她跳起了舞。 白裙飞扬,纱如羽翼。舞步轻盈婉柔,没有配乐,却好比带来了九天最动听的声音。简家老少的鲜血,将她的纱裙染红,将她墨黑的发梢染成了乌红。她依旧还是那么美,杏眼楚楚妩媚,镌刻着媚眼如织。弯腰,转身,血红的裙畔像一朵渐渐盛开的彼岸花。回眸,脚尖轻点似踩菡萏,侧身盈转,罗袖掩面,恰巧遮了半面娇容。青丝缱绻,盈着纤纤楚腰,刚巧就勾取了人的半条魂魄。人的鲜血,在她脚下似焰似火,熏腾的她嘴角半抿的笑意胜比凤于九天。 简止言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 那是爹相信的人。也是娘相信的人。 甚至是他简止言当时相信的人。 他相信她说:我会救你们。我会的。 他记得她那时温柔悲悯却坚定无比的表情,却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她会站在他们全家老少的鲜血上,跳着不若人间的舞。 人的心,究竟要多么狠毒,才可以踩着别人的尸体,还能一副如仙如谪的表情。 人的心,究竟要多么无情,才可以博取着别人的信任,转眼就能让人家破人亡。 望盈。 那不是人。 不是他一直以为的仙子。 那是魔鬼。 地狱的妖魔。 他看见娘的鲜血渐渐不再流淌,单薄的身体好像纸片一样。一如千荫城里所有的树木,在那年冬天彻底枯死。 “止言,你好好看着。好好记着。这死的痛,这死的恨,你都好好记着。好好给简家三百多口的命记着!!!是这个女人!!是她,望盈。” 记忆的最后。 他看见火苗升起,大火席卷了一切。 烧灼了一切。 看见那个女人,杏眼妩媚,眼角眉梢如花似水。她踩着一地的鲜血,就地旋身,弯腰跪伏于地。末了,她忽地抬头,玉白的脸上染着他们简家的血,只露着嘴角一抹嫣然对他的笑。 千娇百媚。 一笑,枯城。 “啊!!!!!!!!!!!!!!!!!!!!!” ——————————————**—————————————— 简渣的番外终于来了!! 爱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杏花囹圄笺似血 番外三:所谓至毒 最快更新花笺最新章节! 简止言并没有被处死。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关在了一个房间里,屋子里早已站着一个人。还是那个带兜帽的男人,就是那时将自己和娘带进天忏教的男人。 这个人静静地看着他,笑:“醒了?” 见简止言不说话,他便递给他一块干饼,笑眯眯地说:“吃吧。” 他倒是没想到,简止言接过去,二话不说就吃了下去。 “不怕有毒吗?” “有毒的话就可以下去见爹和娘,没有毒我就可以活着替爹和娘报仇。”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个孩子,冷静更不像是孩子。 等到简止言吃完,那人说:“想报仇吗?” “……”简止言没有说话。 那人捧了头,饶有兴味地说:“你已经昏迷了十天了。能活过来不错了。” “哦。” “不感兴趣我是来干嘛的吗?” “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简止言慢慢将最后一口干饼吃下去,冷冷地看着他。“我要报仇。只要能让我报仇,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让我报完仇,这命都是你的。” “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干嘛要想这么沉重的话题呢。”兜帽男人摇了摇头,明明是惋惜的话语,说出来之后却是冷冷静静的无谓,“的确,我是有目的。我的目的和你,本质上差不多。我们两个人,目标都是望盈。” “那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我没有不让。只是……望盈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简止言面色瞬间苍白,摇晃了几下,很久都说不出来话。 “是啊,自杀的。”带兜帽的男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听不出悲喜。 简止言一把掀翻了桌子,他愤怒地冲着那男人大叫,无法发泄的怨恨和痛楚冲破了所有理智和年幼的禁锢,像一个野兽冲破了栅栏。“不可能!!!她不能死的这么简单!!她要死在我手里!!我要亲手杀了她!!不,不,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我全家的仇……不能,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咬着嘴唇,眼神颤抖,灰暗的眸子里满是不合年纪的绝望。“不……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你一定是骗我的,你是望盈派来的人,对不对?。。一定是这样,她怕我找她报仇,所以才找你来骗我,对不对???一定是的!!……我,我杀了你!!” 话到最后,年幼的孩童已尽崩溃和癫狂,他疯狂地扑到那人面前,狠狠地掐着他,打他。可如同一只小猫去搏成年野狼一样,他轻易就被兜帽男人给禁锢了动作。“你疯了?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望盈死了。我亲自验的尸。我和你一样,不想相信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她欠我的太多,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折磨她。我跟你一样!!” 兜帽男人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冷静,声音渐如毒蛇一样逐渐嘶哑,暗沉,最后露出毒蛇尖锐的獠牙。 “那你救我干吗??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爹死了,娘死了,大哥也死了,全家都死了!!!现在呢??连我的仇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活着???!!!”简止言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抓着头发又哭又笑。 兜帽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不少。“我只是说望盈死了,可我没说你所有的仇人都死了。” “什么意思?”简止言暗淡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他抬起头,一线报仇的希望让他稚嫩的脸扭曲了所有的狠毒和怨愤。 那人惊于简止言如此决绝的表情,显然没想到不过一幼童的孩子,会有如此黑暗的模样和人性。“望盈不久前,刚产下一个女婴,而女婴的父亲,是你爹的挚友——左卫。” 简止言摇晃了一下,扶着地板抬起头,结霜的眼睛里已经全是黑暗和阴翳。他张开干裂的唇,过于虚弱缺水的唇裂开口子,渗出血来,滴在手上,血红一片。“你说,什么?” “……因为望盈是圣女,她必须保持处子之身,可她还是与左卫有了私情。而这件事情,被你爹给简毕樊给无意中发现了。因为已经不是处子的原因,望盈已经很久做不出预言了。”带兜帽的男人看着简止言眼睛里最后一点点光芒消失殆尽,似乎有些不忍心继续讲下去。“其实,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哪料到年幼的孩子如同一只幼狼,如临夜骤,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血的声音:“我让你说下去。你必须告诉我。” 兜帽男人叹气。 “一直以来,祯帝长期病弱体虚,以国舅为首的一些好战派已经在蠢蠢欲动。但是迫于九阁的干预和监管,他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除掉祯帝。所以国舅就一直视九阁为眼中钉,至于打着民众幌子的天忏教更是人多势众,有他们支持的九阁自然是不会把国舅一派看在眼里。而且,天忏教之所以和朝廷可以平起平坐,是因为天忏教执掌着全天下所有的根本——前朝国库。这个国库和朝廷所谓的国库完全不同,只有这个国库里的财富,才足以维持全天下的运筹帷幄。而建这个国库的,不是别人,正是赣国开朝元祖。他从一开始就担心后世子孙一人独大,专政苛政,就设立了一个机构,也就是九阁来管理真正的国库。而九阁就自我发展,开辟了天忏教,从而握民于手,与朝廷形成真正的平起平坐。” “朝廷内部的好战分子想将国库据为己有,同时将九阁彻底铲除,以一家独大。他们本就需要一个契机将祯帝废掉,打垮天忏教,从而重新组建由朝廷执掌的九阁。于是他们开始监视望盈这个九阁魁首,并准备从她开始下手开刀。而他们选择动手的最佳人选,正是和望盈有着非凡关系的人,你爹简毕樊。国舅借祯帝之手命令你爹利用和望盈之间的关系,套出国库的开启秘密,以及天忏教的核心所在。可叹你爹他重情重义,将朝廷准备拿望盈开刀来铲除天忏教霸揽国库的事情告诉了左卫和望盈。他冒着忤逆朝廷的危险,给左卫和望盈通风报信。” “有了你爹的帮助,望盈完全把握了主动。她悄悄的转移了天忏教的核心力量,并秘密筹划着封印前朝国库。并且,为了给这些活动打个幌子,她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预言‘廷欲乱,祸南边;千荫山,出逆反’。朝廷那些好战分子一直就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给望盈通风报信,怀疑内部出了奸细。而本就意图叛乱的国舅瞅准了这个时机,决定借此机会趁机起事。他一纸奏参上,将矛头对准了你爹,咬死了逆反就是你爹,并携此机会问皇帝要虎符,以平叛乱。有了这样的开头,结果就不难想象。朝廷很快就掌握了你爹隐瞒朝廷给望盈通风报信的事实,于是在那时,简家的结局就已经确定了。” “有了虎符的国舅,带大军来到千荫城。命人将你爹和你大哥带到京城,却为了防止迟则生变,在半路将他们凌迟处死,却回禀皇帝说,你爹和你大哥是半路被天忏教的叛逆给救走了。祯帝大怒,命国舅围困千荫城,将你爹和你大哥务必抓回。而你简家九族,则被国舅命令就地处死。后来,就是祯帝听信谗言,认为你爹已经和天忏教伙同一齐,意图谋反,将剩余的军队全部调给了国舅。得了大军的国舅,更是如虎添翼。他一边欺骗着皇帝,一边欺骗着天忏教。他告诉望盈说,如果交出简家余孽,他就会放过千荫城里的百姓。如果不交,他就屠城。但是实际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留一个活口。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天忏教自毁于千荫城内。” “再后来。望盈按照国舅的要求,将你,你娘,还有你的兄弟姐妹押上了刑场。哪知道,国舅背信弃义,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收手,反而说望盈是苟且偷生之辈,并不是真正的圣女,而是假圣女,天忏教也是背信弃义的邪门歪道,应该彻底铲除。以这样拙劣的借口,国舅破千荫城,大军压城,屠杀百姓四万余口,杀天忏教人数万,将天忏教逼到了千荫山里。就在国舅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得到国库的时候,身为国库钥匙的圣女望盈,自尽于璇玑台。空手而归的国舅,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率军杀回京城。算算时间,再有两日,国舅大军就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你到底听懂多少。这其中,最无辜的莫过于你爹。你爹他到死,都在相信望盈和左卫。他一直认为那个预言是望盈真正的预言,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预言是望盈为了把朝廷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的把戏而已。可笑你爹一生重情,掏心掏肺的赌上九族的命去救她,她还是把你爹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 “至于左卫,他更可恨。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要沦落到为女人出卖朋友讨好朝廷。这预言,是左卫替望盈做出来的。他为了保护望盈,不顾和你爹简毕樊的生死之交,主动提出这个办法。而在朝廷第一时间锁定简毕樊的时候,是他提供的简毕樊和望盈的信证明。如果不是左卫的背叛,朝廷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了简毕樊为望盈提供信息的证据,也不会如此痛恨简毕樊,以至于要将他株九族的地步。甚至到后来,你爹也依旧相信左卫,甚至要把你娘和你托付给这个小人。” “对了。还有,左卫,是国舅的人。也就是从一开始,他连望盈都出卖了。”兜帽男人说到这里,口气愈加狠冷。停了好久,他似乎才能压得下去一直隐藏着的阴冷杀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望盈和左卫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们有了私情,如果他们没有孩子,望盈还是九阁圣女,朝廷也依旧不敢动天忏教;如果不是他们,你爹也不会被朝廷逼着去做背信弃义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们如此卑劣狠毒自私,你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简家也不会家破人亡。如果不是望盈和左卫,你娘和你爹还好好的活着,你们简家依旧兴盛,而你,也不会现在站在我面前成为一个无依无靠满心仇恨的孤儿。” “这一切,都是由他们而起。而他们的孩子,那个女婴,对外宣称是他的正夫人生的孩子。名,左盈。” 从头到尾,年幼的孩子一直静静的听着。他安静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瘦小的身体不住地在颤抖,如同风里摇摇欲坠的枯叶。数天前,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在父母膝下承欢的稚童,还可以众星捧月一样的撒娇耍赖,开心了毫不吝啬的笑,难过了干脆的嚎啕大哭甚至撒泼打滚。可如今,他跪在硬冷的石板地上,没了家,没了一切,丢了心,失了魂,像个傻子一样不会笑,不会哭。 那男人说的字字句句,如同雕钻一样,一笔笔的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不断研磨,把不知名的绝望生生刻进了骨肉。新鲜的伤疤割开了,缝上,再撕开,再缝上。 最后写上他们的名字。 望盈。 左卫。 为什么我们要承受家破人亡,而你们却要和好百年。 为什么我爹和娘都死掉了,而你们却踩着我爹娘的尸体享受着天伦之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哪里来的好人好报。 哪里来的世间万平,盛世乃康。 哪里来的邪不压正,正得其果??? 爹,娘。如果这是你们一世良善所得的结果,那我就绝对会成为这腐烂的世间里最黑暗的阴影。 我会给那些人,那些仇人,这个世间,带来这个时代无与伦比的黑暗。 “望盈是死了。可左卫没死。望盈和左卫最在乎最宠爱的女儿没有死。那个女孩或许是无辜的,可是,你想想看,如果连同这个女孩一起毁掉,就算是死掉的望盈,在黄泉里也不得安宁吧?那个女孩拥有的一切,都是从你手里抢走的,都是踩在你爹娘尸体上建立起来的。” “你想报仇么?那你有毁掉这一切的觉悟么?你能像左卫和望盈一样,连你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吗?你可以毁掉一切么?简止言,我问你,你想毁掉这一切么?想要你爹娘在九泉之下有最好的陪葬吗?想让你简家三百七十八口何其无辜的生魂得到告慰么?” “简止言,告诉我,你有这样的觉悟吗?”男人低下头,用手抬起简止言的下巴,强迫他的视线抬起。 “我。” “如果你想报仇,我有个办法足够成全你。但是,你会连那个女孩一起毁掉。不止这样,包括你自己,也会一样的结局。” “告诉我,什么办法。”简止言的口气,不带一点点波澜。 “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从让你活下去时,望盈就害怕你会找她的女儿左盈报仇。于是,她在你身体下了一种慢性毒。这种毒类似于情蛊,却是反向的。也就是说,一旦你接近左盈,这毒就开始发作。你离她越近,这毒发作的就越快。你知道,蛊毒这种东西,多半是心毒。我没猜错的话,以望盈的能力来看,就算你和左盈没有肢体接触,只要距离够近,毒就会开始发作。而且,我说的这点至关重要——这毒会反噬。假如你伤害了左盈,你会承受同样的痛苦。你记得,这伤害,不仅仅说的是肉体伤害,包括伤害她的心。只要是你伤害了她,不管是怎么伤害的,你都会感同身受。这个毒发的时候,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从你五脏六腑开始,会慢慢衰老,渐渐腐烂,直到彻底枯朽成灰。可以说,毒发身亡的时候,你会死的连渣都不剩下一点,那可真是连下地狱都下不了的魂飞魄散。” 听到这些,简止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定如刀刃一样的视线在黑暗湮没的眸子里沉沉浮浮,看不出情绪。“什么毒,能毒过家破人亡?什么痛,能痛过孤身苟活于世?什么死,能比现在生不如死还让我害怕?” 男人没有回答,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覆着狰狞面具的脸。 “简止言,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会你一切。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旦走上这条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绝不回头。” “我答应你。” 我会毁掉所有人。 毁掉左卫,毁掉望盈,毁掉他们的孩子,毁掉他们的家,毁掉他们所珍惜的一切,毁掉国舅,毁掉这个王朝,毁掉这个早就该去死的尘世。 毁掉,所有的一切。 简家三百七十八口,不再需要坟墓。 我简止言的心,就是你们的坟墓。只望你们这些冤魂,长长久久永世住于我心,让我一世前行于黑暗里一无所惧。 年年岁岁,我会为你们奉上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惨叫,他们的灵魂——这是你们,最好的祭品。 ——————————————**———————————————— 左卫和望盈的番外也会放出,大家不要着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杏花囹圄笺似血 水中揽镜月,梦里谁是客 最快更新花笺最新章节! 暮然睁开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在阳光的沐浴里,闪耀着精致的光芒。他头有些疼,扶着额头不断地按压着太阳穴。 “夫君~你醒了吗?”俏皮的声音传入耳朵里,他愣怔地抬头,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身体就猛地一沉,一个女人径直扑到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把女人推开,看清楚女子的脸后,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宁宁。” 被唤作宁宁的女子顿时眉开眼笑,眉眼如花。她坐在床边,摸着自己的辫子,扭扭捏捏,两朵红霞飞在脸上。“夫君,虽然爹爹不让我把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呢~” “…镜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干渴。 宁宁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拿过来一把铜镜。“怎么了夫君?”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样。眉目朗厉,黑眸沉冷。墨发散在耳边,有些凌乱,映衬地他清静冷冽的视线几许迷离。“……刺。”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个字,却忘记这个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我是……谁?” 宁宁起初没反应过来,还大大咧咧地扑到他面前,捏着他的脸说:“笨蛋,你是我夫君啊!”其后看到他冷不丁一抬眼,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瑟缩地收回了手,噎如:“夫君,你睡糊涂了么。你是鬼刺,我的夫君啊。” 哦。对。鬼刺。 我。是鬼刺。 是,任宁宁的夫君。 夫君。 “没事。”眉心又开始抽疼。他忍不住扶着头,不去看她。“你来干嘛?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宁宁扭着衣角,别过脸不去看他,脸上红晕更甚。“我,我有喜了。” 鬼刺揉着眉心的手僵住,比起理智告诉他应有的欢喜,心里反而入了冬一样,白茫茫一片的碎片,空空荡荡。他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大反应。 “夫君,你不开心吗?还是开心的说不出来话了呢~算了,我知道啦,夫君你又害羞了。”宁宁转过身子,抓着鬼刺的胳膊蹭来蹭去。“你说,我们要起什么名字呢?男孩子的话叫什么,女孩子的话又叫什么呢?”她仰起头,眸子里星星点点闪着明耀的光。 这个角度看来,宁宁娇俏妩媚的容颜更显骄人。桃心脸蛋,唇色荡漾,眼波如烟,肌白如玉,怎么看都有足够的资本让人心神荡漾。不过于鬼刺,廖消言语,更少心思动荡。“等等再说吧。” ——————————————————**—————————————————— 稀松平常的家日,一天天一年年。 可鬼刺如同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看所有的情境都比水中邀月。出身于名门香之后,供职于赣林院执笔。娶了门当户对的任家千金,即将育有一子。家人和美,父母通事体健,妻娇而不纵,贤淑持家。这般令人艳羡的一切,在他俱是经历着之后,纵有欢笑祥和,亦繁琐家事,总会不知道哪里空空荡荡。每看着爹娘,妻子在身边言言总总,他总会有瞬间的失神——仿佛触手可及的一切,平静好似水面,经不得哪里随便一碰,就慕地涟漪片片支离破碎。 四月,宁宁诞下一女。粉雕玉琢的小人,乌灵灵的眉眼,透着心尖尖里的聪慧。鬼刺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她伸出小手,攀花枝一样揪着他的手指,牙牙欢笑,不肯撒手。他慕地喉咙一窒,心口里难言的堵塞再次席卷而来——好似多年前,他曾抱着过一个同样的小人儿,一路奔波,相依为命。 思…… “夫……君…你想好名字了吗?我们的女儿……”宁宁虚弱地靠在软榻上,刚成为母亲的她,如一只蜜桃褪去了青盅,刚发了熟红透出骨肉。 他用手指轻轻滑过婴儿娇嫩的脸颊,看着她如同猫儿一样贴近蹭弄。“叫思思吧。” ——————————————**—————————————— 更新! 花笺快完结了,爱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