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国记之明月江湖》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自题序 天涯落拓客,双峰李君若。光影代序,大梦如浊。才逊张良,谋劣诸葛。贫于孟公,穷于颜回。诗未能步李杜,词未能蹈苏辛,文未能追韩柳,武未能望卫霍。九天之日,可望而不可即;沧海之月,可见而不可捉。 凄凄惶惶,战战兢兢。东行多烟水,南行多瘴痢,西行多山峦,北行多霜雪。天南地北,行路何在?终年竟岁,知音阿谁?人间二十七年,多是蹉跎;龄齿未过而立,怎堪寥落。 静观天地之广袤,恰似飞蓬之浮沉;未解圣贤之寂寞,偏生松竹之孤直。性与世背,格非时容。不喜与流俗相交,不齿与富贵相谄。独行雪地,谁可送炭;踟蹰寒夜,谁为掌灯。有甚庾信之愁,更多江令之恨。 已矣,尘寰混浊,未妨吾之高洁;人世炎凉,难改我之衷肠。身与竹似,心与荷同。携诗就竹,江山风云可与为友;留酒待荷,琴棋书画可以为寄。明月朗风,幽怀常会人间之奇景;诗词歌赋,闲情偶集博雅之达观。 浮生长恨,所惧不独离别;人世无常,但愿有期相逢。安稳锦衾,好度今夜之梦;长念难辞,且题明月江湖。欲记平生所历二三事,托四五友人之言,仅成此文。只言片字,望托小可之喻;粗文浅识,恐笑大方之家。 万事拼同骈拇,阎浮尽皆虚幻。惟愿抱朴守拙,不忘初心;藏雅存真,恪守不渝。 李君若 于鹏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一章 暗夜之争 二月二,整个长安城在惊恐中度过一天。 方入定,城内安静了许多。大抵因为人们为了准备这二月二的仪典,确实耗费了不少精神。更因为清晨祭坛那一场厮杀。谁也没想到,长安城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人心惶惶,谁还敢在外面逗留,便早早地睡去了。 夜越深,暮色越沉,长安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极目远处的高大庑殿里头,还点着许多灯光。别处越暗,衬得那里越明亮,似乎企图用力将整个长安城照亮一般。然而,越是明亮,就越显得孤独。 长安城最外一围的城楼之上,对应着朱雀街的明德门,城楼高大庄严,在黑夜之中,越是显得神圣不可亵渎。 城楼之上,两个白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直看向皇城的方向,从黄昏到黑夜,并没有一个人发现城楼顶上站着两个人。 夜,漆黑。若非借着漫天繁星,怎能看清这两个白影,到底是人,还是神仙呢? 楼顶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道:“古月,咱们的赌约马上就到了揭晓的时候了。” “你千里迢迢飞书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古月声音平静如水。 “我是提醒你,东瀛的人马上就要行动了,还有金凤帮。” 古月道:“哈,你提醒我这点,我很是感激。至于其他的,我倒还是相信他的。” “自信是好事,可一旦事情超出了掌控的范围,那就悲剧了。” “临风,以你的智计,难道只甘心作一个旁观者吗?”古月直直地看向白衣斗笠人。 温临风作为古月的知己好友,却在观点上十分相左,温临风幽幽道:“难道你觉得你还不足以扶这将倾大厦?” “就算没有我,他也可以,他的智计,这点你应该是比我更清楚。” “哼,”温临风不屑冷笑道:“作为主政者,光有智计就够了吗?” “他主政的风格,或许跟当今的天下有些不合,假以时日,必定能看到天地肃清的样子。” “那你就慢慢等吧,我可不关心这些,为了我们的赌约公平,该说的我也说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有更有力的理由说服我。” 温临风负手而立,意态甚是散漫。 古月对天轻叹:“不是我说服不了你,是你说服不了自己。明明关心着天下的一举一动,却总是假装自己是个局外人。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生在这世界上,浑浑噩噩的活着而已。”温临风意态散漫,仿佛这句话也和自己无关。 古月道:“那你之前和我打赌的目的何在?” “可能是为自己活在这世上找个理由吧!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了,这不,能遇上你这个对手,我也觉得还算不错。” 古月摇头无奈而笑:“以你的才华,想在这天下争一番功名,是何其容易的事!” “哦?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你古月口中说出来的,怎么,你有心争一番功名吗?” “你知道我心不在此!” “是啊,你一心只求天下大同嘛,倒是跟李无逸合得来。我就完全没你那个心,人世污浊不堪,最丑恶的东西,便是人心。人心是自私的,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怎么可能天下大同呢?若是天下大同,那活着的意义又何在?”温临风语气中透露着厌恶的情绪。仿佛一股愤怒压抑着,始终得不到一个发泄的端口。 “人世间也不乏真善美,不是么?尽管你那般觉得人世丑恶,可你自己却不也没有因为这世间的邪恶和人心的自私而变得跟那些浑浑噩噩之徒一样!” “那是因为我看淡了,不需要去跟人争夺什么,若是要争,你觉得我还能这般从容的站在你面前吗?再说了,以我的能力,我想要得到什么,难道还有得不到的吗?仅仅我这一人之例,便足以说明,天下大同根本是无稽之谈!” “天下大同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不断的教化,让更多人向善,便不会有黑暗和邪恶!” “古月,你别那么天真了好么?至少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人心,皆自私邪恶,即便有的人表现出的善多一些,可他心中依旧有他的恶,有他不为人知的恶。人们常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亡。可这数千年来,还不是上演一场又一场相似的悲剧。想避免那些所谓的重蹈覆辙之人,不过是利益的既得者,得到利益的人想维护自己的利益,手段用得好,则上下相安无事;手段过激或者太蠢,那就矛盾重重了。一旦矛盾激化,最终连让步的机会都没有,便又是后悔最开始若是让步了一点该多好,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数千年前是如此,数千年之后,还是如此。没有什么利益是永恒的,天天喊着万岁的,说不定明天就覆灭了……” “你我经历相似,可是我们从未向被这些丑恶的现实屈服。既然没有屈服也不愿意屈服,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些丑恶?” 温临风想起自己的经历来,想起十二年前的事情,想起那一片火海,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咬噬着。袖中掩着的手不觉握成拳头,恨不得一下子将这个世界毁灭。不觉又想起历经生死后的那一个微笑,那一声“等东湖的梅花开了,我就回来”,他又缓缓松开了手,微微舒了气,淡淡道:“我不会向任何东西屈服。但我不是神仙,为什么要去改变那些丑恶?那些丑陋的自私的愚蠢的,都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为何要我去对他们的卑劣负责?我就很不理解你这点了,天下愚蠢的民众那么多,即便这十几年来李无逸的决策都十分明智,实践下来也效果都不错,可是那群愚民,一听到什么天意之类的蛊惑,就开始造反了,我真不知道领导着这群愚民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李无逸所过的生活,未必是他想要的吧……” 古月长长叹了一口气,人世间之污浊,他不是没经历过,他的身世,又比温临风好多少呢。谁的过去没有伤疤,可丑与美是相对的,不能看见了人间的丑陋,就去否定了真善美的存在。 他知道温临风的无奈,即便温临风看透这世间险恶,可依旧持身中正,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这点,他并不想去劝导温临风,他更知道温临风心中有一股怨气需要开解,唯独解开那股怨气,他的内心,才会归复到平和,而不是拘泥于眼中所见的丑恶。 见古月不说话,温临风继续道:“你不是也看见,这人世间,那些高门良第,又有几个的手段是真正干净的?那些龌龊的,卑劣不堪的,不信天谴,不信道义,可以为所欲为,没有良心的谴责,所以他们做恶的时候没有任何顾忌。就如易无尘,这样的人,才是这污浊人世的主流。” 古月直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样的话题,只要和温临风一争论起来,便是没有尽头的。尽管温临风说的许多都是事实,然不去改变,又怎知道结果到底如何呢?十年来,二人从来说服不了彼此。古月只是淡淡道:“你这次来找我到底为何呢?就为李梦天和易无尘最终到底谁赢?如果易无尘赢了,这天下将会变得怎样,我不敢想象。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我只作旁观者……一味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根本行不通。历史上许多掌权人物很卑劣和无耻。例子就不用我多举了吧?就说那历史上的几大盛世,又何尝不是建立在血雨腥风之上?所有的道义学说,无非是他们统治愚民的工具罢了。” 古月不以为然:“受孔孟影响的,也有高尚的政治人物。李无逸就是其中之一,这样的君主是十分难得的。” “他这个人太重情感,不适合当君主。要是他也是个江湖游客,说不定我还可以认他做一个朋友,可是他站所站的位置,谋了天下之事,那便决定了立场不同。” “他有足够的智计,那就够了。”古月道。 “一个人贤明,没什么用,他再贤明,能万寿无疆,保天下永世太平吗?他能保的,只有他自己。再说了,既然天下是动乱与安定交替的历史循环,那又何必多管。让他们去打,让他们斗,打累了,斗死了,自然会停下来。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就算最后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有人去埋怨谁对谁错,反正也厘不清。” 古月眼神渗得骇人,语气又冷了三分:“顺应历史是没错。但这不是天意,是人为!既然是人为,能改变的为何不去改变?你不能只看到人世间的丑恶,就去否认他的美;不能看见了人类的虚伪,就去否定其存在的真。一切都是相对的,岂能以偏概全?” “贵贤之世,人人争其谋。贵货之世,人人争其利。于古于今,人天性就是趋利避害,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背景,对利的理解不同,不同的人生对利的理解也不同。谋与利分高低大小,有高低大小,自然就有矛盾分化。很多原来要救天下的人,最后迷失在自己不可满足的中,也是这个原因。环境变了,立场变了,忘了初心,连最后一点善都被心中的恶吞噬,这就是人的丑恶。因为我知道人的丑恶,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甚至自身湮灭在历史的狂澜之中。自身的高洁保不了,还落得身死魂灭,最后还是丑恶当道。既然是丑恶的,那有何必去拯救?这是人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至于个人,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尘埃,名也好,利也罢,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人活着,就是此时此刻,就是自己这个躯体的意识,就是这口气,仅此而已!我们都是造物者造出来的玩具,何必让自己背着那么重的负担呢?” “你曾说历史上最清明的时候也就孔明治西蜀的那些年,那孔明之于西蜀,如何?” “仁天下而非王天下,非掌权者所为也!一个人眼光有多远,天下就有多大,对于掌权者而言,尤其如此。孔明没有治天下的谋略与想法,天下自然不可得。治于一方而乞天下归心,多少有些不自量力。孔明既想天下一统,却又愚忠,这点,我到底欣赏司马懿的。孔明有智计,却没野心,想天下一统,却又寄希望于愚蠢之人,这不是很可笑吗?再说了,这世间根本没什么天命所归之说,孔明守着愚忠,终究是自己的思想拘泥在君臣之纲中。殊不知天下无数政权都是在推翻前一个政权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只要建立得好,让百姓真正安居乐业,又何必在乎后世怎么看?说起来,孔明终究是没跳出那个格局。”温临风斗笠帷幔后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古月。 古月仿佛能看见温临风的目光似的,释然一笑道:“我不是孔明,李无逸更不是阿斗!我跟你说过,李无逸有他的智谋,有他的手腕。” “如果他连那个能力都没有,我想你也不会屡屡暗中出手帮助他吧?臣服于他,不是你的风格,同他争这一方天下,更违背了你的初衷。你处处想解决天下人的矛盾,自己却又时时处在矛盾之中,这又是何必呢?” “虽位置不一样,道同即可。他相信人世间有真善美,刚好,我也相信,这就够了……” “难怪有人送你一个‘江湖皇帝’的称号……” 还没等温临风说完,古月忙打断道:“你也别说这话了。” 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古月这么在意过,可“江湖皇帝”这几个字,他却很是忌讳。 温临风那斗笠下的嘴角,泛出一抹得意的弧度,打趣道:“怎么?害怕忤逆了李无逸不成?江湖和庙堂,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影响,就像庙堂少不了他,这个江湖更加少不了你。若是你真这么看得起李无逸,他更应该有那个度量容得下你才是。这么多年你小心谨慎,但凡有人提到‘江湖皇帝’这几个字,你必是冷言警告。这岂不是也是一种偏执?更失了你的格局。” “‘江湖皇帝’这个外号你可害我不浅,你逞一时口舌之快,倒教那些别有用心之徒得逞。” “其实你也当得起‘江湖皇帝’这个称号。但凡你报出真实姓名,谁不敬畏你三分。还非要用古月这个号!你那么活着,到底累不累啊?” “我活着,是完成我祖母的遗愿!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我活着……哼……”温临风一声冷笑,忽而沉默下来。 夜色,除了皇城那里的灯火,余下的便是无尽墨色。一如温临风的心,被这黑压抑着,跳不出丝毫明动。一种悲伤的氛围笼罩着这黑夜,也笼罩着温临风。 他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他不是也问过自己无数回吗?为何突然被别人问起的时候,心底的悲伤如此强烈呢?人世间的丑恶,他也看透了,他什么也不想争,尽管他有那个能力。可争到了又如何?谁能熬过百年之后?一切,皆虚无…… 古月静静地看着温临风,仿佛感受到了温临风心底的悲伤。温临风的际遇和他相似,可细论起来,温临风的遭遇更加无辜一些。古月家族的覆灭,是在天下动荡之时,陷入混乱的漩涡,几家可以得保全的?古月自是对所发生的一切抱着理解的态度。 温临风不一样,即便天下平定,竟也逃不过那般刁民的鼓动。古月虽不认同温临风如此消极避世的态度,可他依旧能理解温临风。君子和而不同,或许,这是两人尽管无数意见不相合,依旧能成为知己好友的根本原因吧! 温临风望着远处的星子,心比这夜色还沧桑。十二年了,他等一个人,好像这种等待,就是他唯一的寄托,是他灰暗人生的唯一暖色。 半晌,温临风方道:“我活着,只为了她。” “十二年了……你还在找那个姑娘。”古月露出少有的无力却又沉重之感:“若是她嫁人了,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呢?你难道真的还要为了她蹉跎一生?” “她若嫁人了,我便祝福她;她若不在人世,我便找到她的坟墓守着她。她在我心中的意义,或许跟你祖母在你心中的意义是一样的。” “一样?”古月声音分明冷峻了些许。他的祖母,岂是一个无名女子能比的?不过为了这和温临风争,也没有必要。毕竟每个人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不一样,多争论也无益,转而道:“若是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当年在你的事上也只作一个旁观者,现在许多事情恐怕不一样了吧?” 斗笠下的人沉默不语。虽知道古月又在劝导他,可他不愿再多想。若是找到她,他的心境,可能会不一样吧! 古月又道:“你不敢面对现实,就像你不敢拿下这斗笠一样,你把自己封闭得太死。看着这天下局势动乱,心真的会好过吗?” 温临风转身负手背对着古月,像是在用行动反驳古月的话,古月继续道:“再说了,你暗中出手帮助李无逸他们,这又是为何呢?你就不怕我赢了?” “我出手那是因为我自信,我自信即便我帮了你,我还是能赢!” “罢了,关于你要找的那位姑娘,我觉得有一位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谁?”温临风很是激动地转过身来。 “天下第一女侠,冷冰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章 博弈开始 “不是她。”温临风的心猛一怔,很果断地否定了古月的这个推测。 “何以这般确定?”古月自是看出来温临风的情绪波动,却还是不解,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排斥,还是在害怕。 温临风随即恢复了平静,道:“我查过此人,其人比她名字还冷,她除了所谓的行侠仗义,根本没有丝毫人情!” “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呢?” 温临风冷冷道:“她连笑都不会,怎会是她?” “看来你也查过她!不过从你之前说的那些信息来看,年纪二十七的,身手不低的,便只有她了。” “还有顾氏双姝,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八!” 古月看着温临风,摇头道:“那两人不是在你心中被否定了吗?” “你倒像是很懂我?”顾氏两姐妹温临风早就知道,顾倾城不会武功,手段却极其老辣,可以直接排除。不过顾惊鸿,他暗中跟踪了顾惊鸿三年,却未感受到一丝的熟悉之感,反而倒发现意料之外的线索…… “我曾暗中查过顾惊鸿,她们姐妹俩是易无尘的人。” “这个我知道。”古月丝毫没有意外之色。 温临风却有几分意外了,毕竟古月向来独来独往,跟他天下布遍眼线完全不同,他要得到什么消息易如反掌,古月就完全靠自己查。不过古月那么聪明,可能推测都推测出来了,笑道:“我虽然在打赌的事上站易无尘,不过易无尘卑鄙无耻下作无限,他手下之人……” 温临风虽然没有说完,古月却了解温临风的意思。温临风纵然觉得这人世间是丑恶行其道,可他从来没有去干过什么丑恶之事,除了江湖上的一些买卖,不过,跟他打交道的人都非正道势力,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讲道理的。古月不会在意温临风和那些人怎么打交道,只要温临风心正,则可结交。总的来说,温临风还是行的君子之道的。这也是古月为何当初不经意的一句承诺,践行至今。 古月道:“顾氏两姐妹以容颜倾世闻名,听闻二人虽身在风尘之中,却至今是白壁之身!” “你不会看上顾氏双姝了吧?我倒忘了,《鸳鸯录》中,你和那顾倾城正好是一对。”温临风说到后半句,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你倒有心思打趣我。《鸳鸯录》你不也和冷冰清牵在一起?正如我们不认可天下第一榜,就更没有必要提这个了。不过我听说那顾惊鸿,确实有侠义之心,跟她姐姐完全不一样,你既觉得有可能,怎的就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十三岁那年我大病了一场,若不是心中有那个念想撑着,怕是也等不到现在了。那次高烧之后,很多东西我都记不得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一个笑容。我跟踪过顾惊鸿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见她笑过,可就是没有梦中的那种感觉。再说了,没有确认的话,我也不会去认……”温临风此时的态度软了下来,全然没有刚才争论那边激烈了,此时的温临风,简直就是个可怜人。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你那枚金红色的枫叶了,我这边可没有得到关于金红色枫叶的任何消息。” “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便已十分感谢了!” “记得当初你说我帮你找到一个人你就取下斗笠,十年了,我竟然还没有看到你真面目,到底是我惭愧了。” “反正你也不想见,你若硬要见,以你的武功,我未必是你的对手!”其实温临风并不是刻意戴着斗笠,可是要见古月的时候,不知怎的还是想戴着斗笠的。至今,古月还不知道温临风长什么样子。他也没想过去查温临风到底长什么样子,对于温临风这个人,他相信就够了。或许也只有古月,能接受这样的朋友吧。 尽管古月是温临风最要好的朋友,却不知温临风戴着斗笠的时候是一个人,不戴斗笠却又是另一番模样。这些,都是后话了。 古月并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当初以为简单的一个事情,竟拖了十年之久。只笑着直摇头:“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吧,今日之人身手尚且如此,还真不知道易无尘手中有多少高手。” “易无尘连他都能拉拢,其他势力,你估计应该也猜得到,所以,我觉得你赢的胜算真不大。” “这不是李无逸的错,毕竟天下动乱得太久,比之之前的一百多年,安稳的这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就要看李无逸的本事了,这天下是他的,他有那个能力就管,没能力就让贤。这治理天下,光靠怀柔可不行,我就看不惯李无逸那温和的手段。” “你真是小看李无逸了,他自有他的分寸。” “他的分寸是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已经背叛自己的兄弟,其他的可以不管不顾?若他真有分寸,今晨的那场灾祸便不会发生。” “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其他的都不管不顾了?今日的事虽然惊险,不到底也是有惊无险吗?” “有惊无险?那整个长安百姓的安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场赌注。他和我站的位置不一样,他既选择了君临天下的路,就该有自己的手腕,这点,我到底认同易无尘些……” “可你终究不认同易无尘低劣的人品不是?再说了,若是你站在李梦天的位置,你能放下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吗?”古月十分认真,又道:“说到底,你跟李无逸其实是一样的人。你总说我跟李无逸适合成为知己好友,那是我们的人生理想相似。倒是你,你跟他更像,说不定到时候你们成为真正的知己好友呢!” “你跟他又不熟,可别说得像你们很熟似的。”温临风语气透露着鄙视,不过这个天下,古月也只有从他这里,才能听到这么些无所顾忌的话,才让他觉得自己所在之处,并不是高处不胜寒,并不是遗世独立的孤寂。 古月淡淡一笑道:“你自己不也认同了吗?” “所以像我这个性子的人根本不适合为政,不是吗?一番心思劝我,这岂不是又自相矛盾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不能因为魔一时高一筹而放弃道!就算李梦天不适合治国,接替他的人也不该是易无尘。” 大抵刚才谈论了那位温临风寻找已久的人,温临风此时情绪平和了许多,打趣道:“你真是为这天下操碎了心啊,可惜李梦天一分俸禄也没给你。” 古月知道在温临风找到他要找的人之前,他估计没有任何心思去干别的事,只笑道:“且不说这个,我劝你还是留心下冷冰清。此人性子虽冷,心却热得很,侠骨柔肠,又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这个性格才有可能救当时的你。可不能因为她从不笑,你就否定了。再说了,即便十几年过去了,长相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应该没发生多大变化,你仔细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得出些意外的收获!金红色枫叶我会继续打听的。” 温临风长叹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我只记得她那温柔的笑靥,还有背着我的背影,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说到此处,温临风强硬的态度变柔软了许多,他在天下事上都有底气,唯独这一件,他没有。他要等的那个人,是他桀骜不驯的人生唯一的软肋,是他脆弱不堪的人生唯一的坚强。而她,又在何处呢? 古月知道温临风这点,只劝道:“或许你心中太执拗了,越是在意,越是想不起来。何不去试着放下,释怀,或许就会想起来呢……” 温临风无比失落:“我好多次梦见她对我笑,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话,或许温临风也只会对着古月才说得出口吧? “我再帮你留意吧。我还是希望你尝试这打开自己的心扉,或许你自己释怀了,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了,没那么多怨气的时候,就会遇到她了吧!” 温临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情,本来也不能强求。你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难道就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 “有的人生来就感情淡漠一些,我或许就是那种对情爱没有任何感觉的一个人。”古月随意的说着这话,好像儿女情长,真的和他无关似的。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了。”温临风轻轻一笑,像是同情,又像是惋惜。 古月不甚在意,只道:“所以,你也不要太早的就否认冷冰清,或许她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呢。” “你这么在意冷冰清,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斗笠帷幔下的温临风眉头微皱。 古月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你,我对冷冰清的了解,可能比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得少。再说了,朋友妻不可欺,这点你就放心好了。” “你这话说的,不过我也希望你早日遇见你人生中的红颜知己。不知这个天下,怎样的女子,入得了你的眼呢?” 古月舒了一口气:“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不定不久之后,咱们就能见面了。”温如玉语气似是在玩索。 “那后会有期吧。” 远处,一个白影飞没。片刻,又一个白影飞向另一个方向,几只白鹤跟着身后。 无边的黑暗从皇城中央弥漫向四野。夜空除了闪烁的星子,便一无所用。 皇城中最大的寝殿,里头还有个人独坐无眠,便是当今天子,李君晟,也即温临风和古月口中的李无逸。一日的波澜总算平静下来,却无不昭示着另一劫波的到来。 李君晟凭栏而立,毫无睡意。不觉又从怀中掏出那块碎玉,左手摩挲起那块扳指,喃喃道:“到底是什么人送来这块玉?这么多年,传国玉玺难道要重见天日了吗?” 踟蹰半晌,李君晟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道是:“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度江湖。” 翌日早朝毕,李君晟秘密将王春麟和御前四杰,又叫了姚思杰和陆子房几人传到御书房,商议南下之事。 每年皇上南下本是惯例,也多由御林军都统王麒和御前四杰扈驾。王麒不知道皇上传姚思杰和陆子房来的用意,姚思杰陆子房二人也等着皇上开口呢。 龙椅上,李君晟看了半晌奏折,头也没抬,道:“今年南下的行程提早一些。” 本在东宫的太子李廷,因远远地见到王春麟进宫,太医院的姚思杰和陆子房都到御书房来了,怕是父皇为昨日的事情操劳,也忙忙地过来,却刚好听到南下行程提早一些这话。 李廷道:“父皇,我也要去?” 几个人齐齐地看向太子,太子却一脸认真。 李君晟依旧没抬头,只是淡淡道:“胡闹,南下可不是去玩的。” “我没有胡闹,我已经十五岁了,却从未看过长安城百里之外的风景。总是听说您十五岁的时候可是名扬天下。我十五岁都干了什么呀?读了那么多书,学一身的武功,却只有被大家保护的份。”李廷很是不服气。 李君晟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儿子,李廷也是一脸的认真。李君晟不大理会,又开始看奏折。 王麒忙劝道:“殿下,南下的确不比一般的外出。若是普通的微服私访,带您出去看看权当游山玩水也无妨。只是此次……昨日的事情您也是看到了。今日之时局,已非往日。”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们都被蒙在鼓里。父皇,在您眼中,儿子难道一点承担责任的能力都没有吗?如果您不放心,我这太子,当着又有什么意思?” 李君晟手一颤,虽然那么短暂的一瞬,可他心还是颇为震动,尽管他面色上那般云淡风轻。 李君晟道:“你想清楚了,你要去我也不拦。初五出发,行程除这里的几个人以外,不可泄露。” 李廷有点愣了。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跟父皇一起南下。很快,李廷反应过来,道:“我这就去准备。” 李君晟点头。 但是,去准备什么,李廷又犹豫了。 他站在那里,还没走。 站在李君晟书桌前的王麒御前四杰七人,都转身过去听皇上的话去了。 李君晟向王麒道:“初五的凌晨出发,你们几个下去准备吧。” 李廷本以为父皇会向他们交代些什么,没想到就这么一句。 李廷还愣在门口,几个人已经纷纷行礼从李廷身边走过。待几人离去,李廷又进来问道:“父皇,我需要去准备什么的吗?” “外出必备物,你觉得哪些东西要带的?”李君晟很是认真的看着奏折。 “衣食住行,我知道了……” 李廷十分开心,一溜烟跑向东宫。还没走远的王麒几人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太子兴奋啥。毕竟昨天的事情,让几人心情颇为沉重,此次出行,真不比往年。 初三这日,王麒和御前四杰的事情便交接完毕。 因是秘密行动,大家一交接完毕,便秘密消失。 这是他们常用的障眼法。 不少别有用心的人从他们交接事物这一动作,来猜测皇上的行踪。不过,虽然猜测皇上要秘密出宫,却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时间。 御林军都统府,宫内,一个人想要完全消失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是不可能的。 况且二月二的风波才过去。 暗室中,一个小厮飞鸽传书出去。没过多久,飞书便落在皇城的郊外。一个中年蒙面人看了飞书后,分别将飞书誊抄五份分别寄往五个方向,其中两个是南下的。 哪知其中一个没放出多久,坐在树上吹箫的白衣人忽地箫声一停,吹了一声口哨,那鸽子便下来。 白衣人戴着斗笠,斗笠四周隔着帷幔,刚好看不清帷幔下面的人脸。只见一身衣衫纤尘不染,腰间别着一支玉箫,玉箫上结着冰蓝色的穗子。 男子看完,又将那信笺装回去,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给鸽子,便将鸽子放了。 长安城城门口,一个白衣人骑马出来。其人面若冠玉,笑若春风,目若星海,说是天底下最俊秀的男子,估计也没人反驳。 街上的行人看着马背上那面若冠玉的人,窃窃私语道:“那就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 “对,那个就是温如玉,听说医术十分厉害。不过要是跟太医院的周行之比起来,怕是就不值一提了。” “那是,周老太医的医术那可是登峰造极。你看他那徒儿不过二十二岁,医术已经达到什么水平呢,皇上都唤到御前了。” “别瞎议论宫中的事,被上头的人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 “江湖上的事也别乱议论,你们可别忘了,天下第一榜中还有个第一杀手呢。可见这江湖人是多么无聊。” “提那人做什么,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才厉害。” 又一个人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能有不厉害的?不过在咱长安城,这些江湖人士,终究登不上台面。” “那是,长安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岂是等闲江湖人士可仰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章 第一神医 温如玉面若冠玉,目若点漆,脸上依旧浅浅微笑,似是没有把那些细碎的言语放在耳中,至于那些人的话到底他听没听到,还真没人知道。 那一笑,真若春风拂面,叫人身心如沐春阳。 时天下有赋评其曰: 天下第一神医,温朗温如玉。公子雅人深致,情高韵远。其颜色俊秀,举止潇洒,世所罕见,颇颇叫人一见倾心,再见忘俗,不知今夕何夕。 温朗如玉,确言公子。檀眉星目,朱唇榴齿。情态略若,是以丹青难画;丰神毓秀,想必古今难觅。环佩月夜,怀玉清晨。珠华今日,明日前身。珠玉溢彩,卫玠重生或可妒;桂魄凌空,子都再世恐难及。姿容盖世,罕有匹敌;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身姿昳丽,迁延飒踏。风流蕴藉,沈约见其应自愧;潇洒倜傥,何晏比之料弗如!伟岸飘逸,不似行步顾影独孤信;玉树临风,堪比倾国倾城慕容冲!鲲鹏乍见只羡慕,雄风生翼;蛟龙偶遇说妒嫉,矫健在足。仙骨玉质,许成人间独一标格;霞光月影,是为当今无二风仪。翩跹流连,点翠杨柳拂兮长空;英气夺人,展翅黄鹤舞于落霞。 公子才华横溢,世人莫及。天资聪颖,具欧阳永叔之才情;偏生,兼司马长卿之精华。少即颖悟,仿佛孝穆早年惊起;才思敏捷,胜却冬郎十岁裁诗。藏兰成之风骨,健笔纵横;存子建之高才,文采斑驳!洋洋洒洒,潘江陆海;酣畅淋漓,嵇情阮思。 妙手回春,谁人可及。延年续命,只如小技。不出则已,一出杂症可除;不现则已,一现万两黄金。杏坛高手,敢步华佗之后;医术如神,不让思邈半分。黄芪白术,切莫以为寻常;紫参红蓼,经手必然非凡。隔空把脉,人人称奇;捻药成粉,般般新格。悬壶济世,真乃仙人;乐善好施,赞曰神君。 仙家公子,得降凡尘!风度超然,有情有义有肝胆;性格跳脱,亦狂亦侠亦温文。东邻少女偷窥,莫敢告诉;西家仙子倾慕,依旧沉默。可望而不可及,南陌红颜唯驻足;能思而不能亲,北里妙龄独惆怅。天然风雅,凡俗只能仰望;凌云气度,红尘唯堪思慕。 温如玉方才出了长安城不远,情形就完全不一样,远处一大堆人忙拥上来喊道:“神医啊,神医啊,拜神医……” 一群人方才准备拜下去,只见温如玉的小白马一溜烟飞驰过去,没给这群老百姓丝毫挽留的余地。 温如玉笑道:“幸好跑得快,要不然这一被拦下,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温如玉算是落得些清静,却不知,自己被人暗中盯着。暗中的人,不仅盯着温如玉,同样盯着朝中的动静。 李梦天隔日不用上朝,正在麒麟阁和英亲王李君廉、恒亲王李君健交代些朝中事务。 一个戴着斗篷的人进来,脱下了帽子,是御林军都统,王麒。 王麒给皇上和两位亲王请了安。 李梦天道:“长安城可有何异动?” 王麒道:“大的动静倒是没有,只是天下第一榜中的温如玉,这两日倒是一直在长安城转悠,江湖传言,他不会武功。” 李梦天若有所思,并未回答。 英亲王道:“传言归传言,具体的还要看实际。” “天下第一榜中的我们也都去查过,只是昨日祭坛的暴乱,虽不排除江湖力量参与的可能性,不过这温如玉,此人在江湖上行走八年,从来没人见过其使用武功。” 李梦天嘴角轻笑:“从来没有使用武功的人……” “皇上,您的意思是?” “江湖上传言的天下第一榜,虽在朝堂而言,并不为人称道,也不可小看。你我是经历过江湖风波的,虽是在十二年前,昨日情形来看,这风波已经吹到长安来。” “皇上,那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在江湖上的口碑极好,为人正派,或许可为我们所用,此人我也曾遇见过一次,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天下才高者大有人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位列庙堂。而且,朝中,真的如我们所见的风平浪静吗?” 英亲王和恒亲王有些不安。 恒亲王道:“皇兄,昨日的事确实是臣弟失职,未能防患于未然。” 李君晟摇了摇头:“能在你和王麒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可不多。” 王麒道:“皇上,您还是担心那个人吗?” 李君晟捻着手上的扳指,道:“偌大的长安城,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块玉送到御书房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这身手,不得不为我所顾虑。” “那人将碎玉交到您手上,或许也是有提醒之意,至少比落在那人手中要好。” “提醒,又何尝不是一种警告?他知道传国玉玺的存在,知道我们暗中在查传国玉玺的下落,来去御书房自如,这种人,若是他的人,你可曾想过后果?” 英亲王面容有些憔悴,大抵这两日也是为二月二的风波在操心。 李君晟道:“皇兄,你身体本不好,先回去歇着吧,这段时日的朝务,唤众大臣到亲王府议事即可。” 李君晟拿了尚方宝剑,亲自递给了英亲王。 英亲王也没有推辞,只是道:“陛下,我身体这般,恐支撑不了多久。” 李君晟道:“皇兄也不必担心,有周行之在。平常事物交由李衍和李懋处理便是。军中事物,便由恒亲王全权负责。” 李君晟又亲自将长安城总军令递给了恒亲王李君健。 恒亲王道:“皇兄,你且放心南下。” 李君晟点了点头,两位亲王便各自退下。 英亲王和恒亲王方离开麒麟阁没多久,他们被秘密召进麒麟阁的消息便传到了睿王的耳中。 睿王李君贤是皇上的堂兄,平日总是一副不问世事嬉笑哈哈的样子。因睿亲王不理朝政,皇上曾加封其为亲王,被他拒绝了。 没几个人知道,这张老实巴交一团和气的面孔之下,藏了怎样的心。 李君贤的贴身随从方贵道:“王爷,皇上去年给您加封了亲王王珠,这一年不过一两次的麒麟阁议事,却没召您过去,这……” 李君贤一团和气的笑道:“你们知道我不理朝务的,这有什么关系,倒是我那堂弟英亲王,他现在风一吹都能倒了,皇上还指望他?哎,朝廷真的无人了啊。” 方贵道:“是啊王爷,英亲王现在不知道能支撑多久,那恒亲王又是一介武夫,这整个朝廷,我看就您能主持大局。” 李君贤哈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平时就爱吃喝玩乐,可不想去管那些麻烦事呢。” 李君贤方说完,帘外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父王,你不想去管,就让儿子来替你管吧?” 李君贤的大儿子李延进来道。 李延今年二十七岁,已封爵十年,睿王府的一应事物,都是他在打理。 听李延这般说,李君贤拉下了脸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就不要瞎掺和了。” 李延嘴角一斜,笑道:“父王,你看巡防军在你手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在我手中又是什么样子的,您难道还不放心?” 饶是方贵在一旁,李君贤也不避讳,训斥道:“做好你的本分,切莫逾了规矩,你可知这皇城多少双眼睛盯着。” 李延笑得很是满意,道:“儿子知道了。” 李君贤和李延的对话,都被在帘外的李迁听到,听见李延的脚步出来,他便悄悄离开。 麒麟阁内,李君晟还在和王麒讨论二月二的暴动。 王麒想了一回昨日的暴乱,又想起那块来历不明的玉,面色很是惭愧,道:“是臣疏漏了,咱们的人中被人插了眼线,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暗中派几个亲信去查一查。” “这个不用查了,进御书房连我都可以瞒过去的人,你让他们去查,能查到什么?静观其变吧。不过那人若是提醒的话,还有一种可能,传国玉玺也不再他们手上,而且,他们应该也在打传国玉玺的注意。” “陛下的意思是那人有可能跟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 “并不,若是一条线,他最好的决定,不应该是来见我吗?既然能进我的书房不被人发现,那么见我,同样不会被人发现,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所以此人的立场,还很难说。还有,若是他们真的在查传国玉玺,那么和传国玉玺一起的其他几件宝物,他们也可能在查了。” “您的意思是和传国玉玺一起的玄金宝剑,玄金宝甲和七星钥匙吗?玄金宝剑一直在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的手中,至于玄金宝甲和七星钥匙,并没有丝毫的下落。” “而且一线天立场也不甚明确。”李君晟补充道。 “一线天他有个原则,谁赢了他,便将玄金宝剑相赠,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你可别忘了,玄金宝剑的别名,‘斩龙剑’。”李君晟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 “若真是以武力比的话,我们应该不难拿回玄金宝剑。” “难说,知道玄金宝剑在一线天手中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 “陛下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确实没有,此外,若是早早的将玄金宝剑带回宫中,你觉得这个天下太平得了吗?还不如留给那些江湖势力去处理。” “也是,即便玄金宝剑回归朝廷,确实还没有合适的地方放它,毕竟不是寻常的宝剑,觊觎他的人太多了,照您这个意思,一线天还真是玄金宝剑的最佳主人。只是他立场不明,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与其说是最大的威胁,不如说是最大的保障,他立场未名,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助益了。不需要去过分关心他,也不用过于担心他。” “可若他抢在我们之前拉拢了一线天的话?” “这便是天下第一榜所值得称道的地方,它挑选人的眼光,还确实不俗。金钱拉拢不了一线天,他可能佩服的,便是武功能超过他的人吧?桀骜不失个性,我喜欢。”李君晟神色悠然,嘴角流露出一抹极好看的浅笑,天下素知皇上英明睿智,却极少人评品他的容貌。若江湖上流传的天下第一榜中列了容颜这一项,第一应该是当今天子莫属了。幸而天朝品评人物,对男子而言,容颜是最不值得称道的,故而即便那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如何面若冠玉,如何一笑如春风,他在天下第一榜中,到底是以医术著称,而不以容颜见论。 温如玉没离开长安多久,便被人暗中跟踪上了。他也不急,就骑着小白马,在长安城郊的小树林闲逛。 天气晴得极好,因是早春天气,乡下的农夫已经拉了犁在田间翻地,麦苗青葱,油菜正骨碌地打着许多包。柳树已冒了嫩绿鹅黄的头,渭河的冰消融了许多。 温如玉悠哉游哉地放着马,远处的树林中,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温如玉斜眼瞅了下,那几个人影又忙地落下。 温如玉转过去,几个人头又伸了出来。温如玉又猛地看过去,这会子不比刚才,他一直盯着,那几个人头一直不出来。 温如玉脱下了一件外套,搭在树上,悄悄地上了马。马儿似懂人语一般,悄悄地迈了步子,等走出一些距离,便猛地加速了。 藏身的几个人没听见动静,偷偷起来瞄了一眼,只见远处一个白影。几个蒙面偷偷耳语道:“人还在那里呢,放心,今天肯定能捉到他。”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先看看吧,之前那么多人想抓住温如玉,据说没一个成功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虽不会武功,肯定有他的厉害之处,咱们先等等。” 那六七个蒙面还在草堆子后面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个人道:“也该动手了吧,人还在那呢。” 过了一会儿,一阵风来,将那衣衫吹了下来,几个人再看去,惊道:“怎么突然消失了?” 几个人迅速跑过去,只见地上一件白衣。 一个人道,这里有马的脚印,咱们赶快跟着这脚印,他一个没有武功的,能跑多远。 几个人商量定了,忙沿着拿马蹄脚印跑去。 他们那里知道,方才在长安城南的温如玉,此时已经到了长安城西郊,温如玉骑着马甚是悠闲,又从包里取出一件水蓝色的大袖衫穿上。 长安西郊是长安方圆百里内最荒凉的地方,不因别的,传说经常闹鬼。这一带只有一个杨柳村,村子不大,村子的最西头,有一处土地庙,庙旁一个破庭院。温如玉想着这会子找住的地方也来不及,跟那些人躲了半日的猫匿,还是先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下。 温如玉敲了敲院子,问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路过贵地,希望借宿一宿,还望收留。” 半晌,没人回答。温如玉又喊道:“请问有人吗?” 依旧没人。 温如玉推门进去,在院子中的树上系好马,径自找了些东西将那破桌破椅扫了一下,便坐下来小憩。 温如玉方才坐定,忽从茅屋之后飞出一个粉色衣衫的男子,发髻梳得甚是讲究,额头束着银镶玉的鎏冠,左右垂着两条粉红色的天蚕丝绦,一双桃花眼甚是灵动有神,面傅粉,口含丹,手中拿着一把束骨扇,扇子周围还是花瓣的样式,若非仔细看,还真分不清男女。他那一身粉红色衣衫,披领上是金银线蹙的牡丹花纹,花纹周边还镶嵌着许多宝石,下边又垂着许多透明的水晶。腰上的丝带亦是跟衣襟一样的纹饰,上挂着一个玉佩和一个香囊,玉佩质地明净澄澈,是上等的昆山玉,若是稍微懂玉的人,必定看得出事价值连城的美玉。再看那香囊,用极细的金丝串的玉晶石和各色玛瑙等名贵宝石织就的。别的且不说,一钱重的玉晶石,在黑市上便能炒到数百两银子的价格。至于白市,根本买不到这种宝石。而他那香囊上,少说也有十来颗玉晶石混杂在中间。这身装扮,华贵又妖娆,不难看出,是个身家万贯的风流公子。 温如玉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十分有礼地道:“阁下可是这里的主人?” 男子也有点意外,诧异道:“温如玉,你难道连我都不认识?” “阁下是?” “我乃天下第一风流才子。虽然江湖上流传的天下第一榜并没有这一项,不过,迟早会有的。”男子很是得意。 温如玉却一脸平淡:“阁下可是此院的主人?” “不是,我是要找你。”男子动作甚是妖媚,“这园子的主人不就是那个老头吗?我是想着这里这么破,你住在这里,可不是屈了尊驾,所以才来请你到我东楼别苑去呢。” 温如玉揖手道:“这里确实凋敝,不过好容易找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倒也清净,就不叨扰了。” “哎,温公子,我那别苑可是长安城方圆百里之内,最豪华的别苑,你去了肯定喜欢。” “正是因为平日里住惯了奢华的地方,这不找处清幽之地歇息,不用出去,便能看尽这野外的景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章 东楼公子 那妖媚的男子道:“旧时月色有武功不好请,你说你,又不会功夫,何必这么犟呢,待会儿动起手,又伤了和气。” 温如玉笑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好好回去把脸上的那一堆胭脂洗一洗再出来吧,这样看着,怪叫人不舒服的。”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比如我,就很欣赏你。” “天下欣赏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估计要排老后边去了。”温如玉神色温润如玉,表情十分镇定。 “温公子,你别这么说话,要不是我家妹子心高气傲,天下的男人,她就看得上你,我才懒得来找你呢。” “你家妹子是什么人?” “这个你就先别猜嘛,没有悬念,多不好玩。” “天下女子,除了冷冰清,我都不感兴趣。”温如玉表面虽然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定,丝毫不给对方留回旋的余地。 “哦?是吗,巧了,天下的女子,我也只对冷冰清感兴趣。哎,好好的朋友不做,非要做敌人,看来今天文请不行,就只能武请了。” “我劝阁下不要用力,刚才在你没来的时候,我为了自保,便在空气中洒了醉骨散,不信你动一动试试?肚脐上一寸的位置,是不是感觉到疼痛?” 红衣男子一用力,果然肚脐上一寸位置有微微刺痛之感。明明方才还是邪魅魅惑的眼神,此刻,全是杀意。再微微用力,感觉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温如玉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道:“吃了这颗解药,疼痛立刻缓解,力气也会恢复。” 那人半信半疑,温如玉笑道:“现在你不吃也得吃,因为我下的毒,天下就只有我有解药。你再去找其他的大夫,可都是徒然。” 红衣男子握紧了拳头,满脸怒意,若是撇开此人人品来说,此时的怒气,让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了不少,比刚才那种娇媚,更显一种英姿勃发,委实是个面容俊秀的公子。 温如玉笑道:“好好的男人不做,偏要当人妖,你说你这是为何呢?再不吃,你肚脐上两寸的位置就开始痛了。这种醉骨散,主要还是针对骨头,你若不早点吃药,到时候骨头会软化,你跟那些软骨病的人,就没什么区别了。” 男子拿了药,神色全然不似刚才嬉皮笑脸,确实神色凝重,犹豫起来。 温如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人吃或者不吃,对他他影响都不大。反正,这人现在也奈何不了他,而且,不吃解药,受罪的可是他自己。 半晌,那人已经感觉肚脐上三寸的位置在刺痛了,身体越来越虚,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了。 男子猛地将药丸塞入口中,他知道,温如玉绝不会这么简单地给解药他的,不过温如玉的医术,在江湖上,他若说没有解药,那就真没有,他不敢不吃。随着身体慢慢恢复,男子冷声道:“温如玉,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你最好别对我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你也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人凭借武力请得动我的,我既有胆量救你,就不怕你再动手。” “你无非是在方才那颗药丸中做了手脚。” “还真没有,这颗解药不过只是加了些上等的壮阳药,我看你肾亏严重,可是房事过频之故,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最好洁身自好,切莫操劳动气,要不然可比我刚才那醉骨散死得更快。” 男子眯着眼睛,威胁十足地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却只是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一笑云淡风轻。 男子紧紧握着拳头,他自诩天下第一风流之人,比那性格寡淡无味的旧时月色,不解风情的温如玉,冷漠无情的神秘人,狂傲不世的一线天,冷血无情的不留行,冷若冰霜的冷冰清,都要活得潇洒千倍万倍,还没等他天下第一风流的名头出来,居然被温如玉这样说,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样的羞辱,比这更让人抬不起头来。 红衣男子冷声道:“温如玉,你这笔账,我东楼记下了。” 温如玉嘴角不觉泛起一抹笑意。东楼,便是江湖上传言的东楼公子,人称风流第一,潇洒无双。怎么今日见到真人,容貌确实无可挑剔,不过这身品味,未免太次了些。 东楼公子狠狠地将手中的花瓣折扇丢掉,愤然转身欲离开。 温如玉负手立在庭院中,哪知屋内忽然一阵动静,破旧的木门向里打开,一个白发老翁边打哈欠边喝道:“都是些什么人呐,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温如玉很是谦恭有礼地揖手道:“晚生因路过此处,无处借宿,冒昧打扰,还望老前辈见谅。” 那白发老头道:“看你衣冠济楚,怎的到老夫这里借宿来了,长安城内豪华的客栈多的是。” 东楼公子可懒得搭理,见是个脏兮兮的老头,甩袖便欲走,这会子风流气度,还确实看着潇洒俊逸。 那老头喝道:“到了我这地儿,是想走就走的吗?” 东楼公子可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才被温如玉羞辱一番,这会子这个糟老头又来找事,他心里就更加阴冷了,冷声道:“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的话,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温如玉嘴角浅笑,并不插手他们的争执。 东楼直接迈步出去,岂知那老头身影一幻,已到东楼跟前,将东楼点了穴道。 东楼眼神一渗,他的功夫,不管是轻功还是武艺,放眼这天下,他都没几个人放在眼中的,这人的身手居然如此之快。 老头将东楼转了个身,看向温如玉,便训斥东楼道:“你就不能像他那样乖一些吗?” 东楼欲说话,却连说话的穴道也被点住,这老头,手法竟然如此厉害。 老头走到温如玉身边去,笑道:“年轻人,如今像你这么懂事的人,可真不多呀。” 温如玉神色从容,语气温和,态度十分谦恭道:“冒昧打扰已是在下之失,又岂敢喧宾夺主?” 老头又向东楼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模样长得俊俏是俊俏,一个大男人,涂什么胭脂。弄得流里流气的,老夫几十年不过问江湖事,怎么,今天的风尚就沦落成这样了?” 再细看老者衣衫,虽然不甚整洁,衣衫倒是干净,细看那布料,竟是上等的天蚕丝。天蚕丝在天朝是贡品,等闲的人是没有能力用上这等衣物的。再看看这院子,确实像很久没住人的。 传说京西一直闹鬼,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会子,夜幕渐黑,东楼心里居然有些惶恐不安起来。平生,他就没怕过谁。连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他都没放在眼中,没想到竟被这老头唬住。细看那老头,虽然头发白如雪,面色却容光焕发,看起来精神矍铄,连皱纹都没有,东楼细思极恐,不觉手心都冒了些冷汗,可惜他身体不能动弹。 却看温如玉,居然还能那么淡定,东楼眯着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没有底气带着杀意了,没有武功的温如玉他对付不了,这个神秘的老头他没机会对付。真是,枉自己一身武功,仅仅输给那天下第一剑客一招,轻功仅仅比旧时月慢一步,容颜,也只是在温如玉面前的时候略微逊色一丁点,他怎么可以,被这个老头吓到。 老头像没事的人一样,随手在温如玉打扫的石桌旁坐下来。 老头向温如玉道:“年轻人,可会煮茶。” 温如玉笑道:“在下不才,包袱里刚好有些昨天在南山新采的龙井,又刚好带了些陈年的天山雪水,这就给您沏一壶。” 老者点点头,又向东楼道:“都是二杆子,人家可比你识趣得多了。” 东楼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道:“温如玉啊温如玉,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神医,刚才在老子面前那么耀武扬威,这会子居然这么狗腿子,老子可学不来。” 老者向温如玉道:“年轻人,这个小流子在心底骂你呢。” 东楼吓得一惊,天呐,这是什么人,是鬼吧,居然连心里想什么都能看出来,太恐怖了。东楼额头又冒了许多冷汗。 温如玉却笑道:“待会儿咱们煮好了茶,他闻到茶香,估计就会后悔在心底骂我了。” 东楼又心里不忿道:“好你个温如玉,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不过片刻,温如玉那雪水已经烧好了,温如玉从地上夹了些小火石到台炉上端过来,又将那新茶叶放在一个紫砂锅中慢慢炒了起来。白发老翁也不着急,就慢慢地等着,好像习惯了似的。 这不炒不要紧,一炒,茶香就出来了。馋得一旁的东楼口水都流出来,他可是自诩天下第一风流之人,虽然没多少人认同,他在这第一风头的头衔上,可花了不少心思,一例的吃穿用度,估计不比当今天子低。当今天子最是个低调的人,他总觉得自己一身行头,可是比当今天子还气派不少。酒,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酒,天下流传的七大名酒,他都喝过。茶,他更是讲究得不能再讲究,从水,茶叶,茶具,喝茶时必须焚香,听琴,怎风流二字了得。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竟然只有看人喝茶的份。 温如玉不紧不慢,动作有条不紊。昨日清晨采的茶,摊了一天一夜,方才在锅中搻了片刻,又用小竹筛在那煮开的天泉水上过了一道,便将龙井方在竹筛中。分了三批,摊了片刻,便将第一批过水汽的茶叶放回紫砂锅中,来来回回数遍,看得那东楼都有些叹服了。他自诩是天下最懂茶的人,从茶叶的炒制到泡制,所用的器物,没有一处不讲究的,看了温如玉这手法,他便知道,这温如玉对茶的热衷,不在他之下。毕竟,他从来没有亲自炒制过茶,顶多监督一下。 约摸两炷香的时间,温如玉那三批茶已经炒制完毕,再就是煮茶。 东楼以为白发老头肯定等不及会训斥温如玉的,出人意料的是,那老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得十分认真,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 温如玉开口道:“等茶水煮开,就可以品到最新鲜的龙井了。” 都说春茶贵如油,春天的龙井尤其如此。而雨前龙井,更是龙井中的极品。至于这种用天山天泉水煮就的雨前龙井,东楼还真没喝过。 此时,温如玉用竹勺在里头搅动,茶香已经飘了出来。 对于一个爱茶之人来说,这种诱惑,是致命的,比刚才的疼痛更加让人难耐。 老头笑道:“这茶还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茶。” 温如玉声音儒雅,笑道:“前辈若是喜欢,这三份新茶便赠给前辈,当是在下叨扰的补偿。” 东楼闻到这茶香,愤愤不平,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能换三份天下第一神医亲制的天山雪水泡制的雨前龙井,他可以用一栋别苑换。可惜,天下谁人不知,这温如玉,文请看心情,武请空手归。他本也不信,结果今天是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膻。东楼唯一庆幸一点,没人看到他此时的窘境。 温如玉已经开始盛茶了,哪知老者向东楼道:“小子,你要不要来一口啊?” 忽地,从手中弹出一颗小石头,正好打在东楼胸口。东楼全身一麻,连打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温如玉洗了三个杯盏,东楼心下觉得这温如玉还算是个男人,风度确实够。他正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怕了,毕竟刚才可是被温如玉下过一回毒,他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哪知他才想罢,温如玉便道:“你担心我在茶中下毒?” 温如玉已经给老者舀了一勺,又给另两个盏里头各舀了一勺。 老头也丝毫不顾及,忙端来细细品了一小口,万分满足地摇头叹息道:“当今天子可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温如玉也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笑道:“茶水中最上等的就是天山天泉雪水,我曾将各种水的分类记在《六十四饮》中,希望天下爱茶之人,都能品到如此好茶。” 东楼听了,脸一红,他所有的茶饮酒饮,可都是根据那《六十四饮》来的。曾经确有传言说《六十四饮》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写的。他细看过,那书不仅文采斐然,更别有一股风流态度,将作者的情志雅趣见识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自诩风流才子,却自愧没有达到那种笔法。 正因为《六十四饮》集实用、文采于一体,所以天下许多人认为不是温如玉写的,而觉得更像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的风格。然而,有人亲自问过旧时月色,被旧时月色否认了。最主要的是,旧时月色也说那书是温如玉写的。许多人不以为然,东楼公子更不以为然。 此时亲听了温如玉亲口说了,他内心才有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这种打击,就是来自自己所有值得骄傲的事情,都被人轻轻松松的抹杀,不留任何余地。 温如玉见东楼公子还在犹豫,笑道:“东楼,再不吃这茶,可就浪费了,或许天下再就没有这个机会,吃到这种茶。” 东楼正欲走过来,那白发老头一把端起那盏,喝了一口,道:“这么好的茶,他不吃就不吃,白白浪费了怪可惜了。”白发老头说完,随即又喝了一口,又十分满足地摇起头来。 东楼公子站在一旁,闻着那茶香,看着他们惬意的样子,已经吞了几回口水。 半晌,方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在下就打扰了,告辞。” 白发老头道:“早这么客气,这里就没你什么事了。” 东楼正欲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今天,他已经吃过两回亏了,此时正饿得紧呢,还是先走为上。 东楼这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有什么动静,赶紧气沉丹田,脚尖轻点,纵身跃起。速度极快。 然而,东楼刚飞起来,身体几处猛地一痛,轰的一下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鼻子已经开始在流血。 桌上的两个人径直喝茶,都没人回过头来看他一下。 东楼身上好痛,真的好痛好痛。此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紧紧地握起拳头,用全身体力嘶吼道:“温如玉,你这个王八蛋?” 吼声震天,震耳欲聋。 温如玉才不疾不徐地回过头来看地上趴着的东楼,一脸不解:“怎么了吗?” 东楼道:“你他妈给老子又下了什么药?” “并没有下药啊,我刚才给的确实是有壮阳效果的解药。”温如玉一脸认真地看着。 东楼正欲说什么,那白发老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见识,分明是方才老夫的那个石头,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幽冥石你没听过?” “幽冥石……”东楼彻底心虚了,这传说是阴曹地府的石头,中了这毒的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身体开始腐烂,现实中根本没人见过,可是,为什么针对的总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章 神秘之人 东楼趴在地上,不是地上舒服,是他根本没有力气起来。他紧紧抓着地上的草,看向温如玉,态度终于软了下来,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温如玉笑道:“我可没有要杀你,我下了毒又给了解药,咱们算是两讫了吧?” 东楼又看向老头,老头笑道:“好久没人陪我喝茶了,这里还有一盏,你喝不喝?” 怎么喝,他起都起不来,怎么喝? 白发老头又问道:“这茶真的很好喝哦。” 东楼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走到桌子旁边,艰难坐下,正欲端起茶盏。老头也将手按在茶盏上,东楼这次真的怕了,赶忙松手。 没想到老头将茶盏推过来,笑得很无害,道:“对嘛,年轻人有时间就该多陪陪老年人,喝喝茶,聊聊天,解解闷,打什么架呢是不。” 此时的东楼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即便是温如玉,都能将他杀死。何况是面对这个有幽冥石的老头呢,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温如玉也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 东楼才欲哭无泪地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不知道是茶甘冽还是怎么的,他喝了这茶,顿觉浑身一清,六腑具爽,精神抖擞。这,确实是世间难得一品的好茶呀。 温如玉笑而不语,这,其实是幽冥石的解药,可惜,他半天不来,没办法,剩下最后一盏了。 东楼刚喝完一盏,越发觉得神清气爽,血脉通畅,他才反应过来,这不会就是解药吧。东楼疑惑地看着温如玉,温如玉却慢条斯理地清着桌子,并不给东楼眼神回应。 东楼无法,直问道:“温公子,你这茶确实是世间难得一品的好茶,不知道还有没有啊?” 温如玉笑道:“如你所见,我们已经喝完了。剩下的茶叶和泉水都送给这位前辈了。” 温如玉呀温如玉,你这手阴招玩得厉害。 东楼又笑嘻嘻地向老者道:“前辈,您你可还有茶水?” 老者笑道:“现在天已经黑了,晚上喝茶多了可不好,不过老夫肚子正有点饿,要是有点吃的,就再好不过了。” 东楼这会子识相了,特别狗腿地道:“前辈,我去给您找点吃的吧,这长安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方才煮茶,你去做饭,刚好。快点啊,半个时辰之内得弄来吃的。” 东楼心下万分气愤,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他刚才喝了那盏茶之后,觉得身体恢复如常,只是每当气沉丹田,便一阵刺痛。幽冥石可不是说着玩的,要真是幽冥石,他只得乖乖地任人宰割了。 东楼出了院子,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吃的,而是唤了飞鸽来叫人去请大夫,他得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幽冥石。以及此时自己身体的状况。 东楼走后不久,老者便和温如玉聊起天来。 老者笑道:“你小子毒术还不错。” 温如玉面若春风,笑道:“在前辈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现在的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你说刚才那小子会不会回来?” “幽冥石这种毒,根本没人知道,就算他去看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病灶,您可是想将他留在身边?” “你这个主意不错。看那小子那身打扮,嗯,收了他或许还有些作用的。” 温如玉笑而不语,两人随意地聊些什么,直到东楼公子端着几包吃的过来。 看东楼那表情,是没找到大夫看了,毕竟天下第一神医都在旁边没作声,估摸也是怕下毒吧,他算认栽了。 东楼见几人吃东西,又赔笑道:“前辈,那您看您现在也吃饱了,您那茶能不能再赐点给在下呀。” 温如玉默默地吃东西,那老头道:“老夫吃饭最讨厌别人打扰,你一边去,闲着没事的话就把我这院子打扫一下。” 东楼内心是又急又气,却不好发作。默默地拿了一旁的扫把,轻轻地扫起来。真是对天长叹天不语啊。 老头向温如玉道:“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来着?” 温如玉道:“在下本出自医学世家,只是年少时家道中落,如今温氏一族,只剩在下一个人了。” “你这孩子,身世怪可怜见的。来,多吃点。” 东楼看着这一老一少,心更是气,幸好他刚才已经在外边吃过了,要不然这会子又被馋的。他可是天下第一风流之人,输人不能输阵。 那两个却在那聊了半夜,东楼扫着扫着,不觉睡过去了,他真的太累了。 待到第二天早上,东楼一觉醒来,发现院子里跟昨天的痕迹一样,他明明扫到大半夜啊。再看看桌子上,都是灰尘,那温如玉烧火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枯叶遍地,可是他昨天跟踪温如玉的时候,明明看见他在这里扫了半天啊。 都说京西这一带是以前的古战场,最是多冤魂的,经常闹鬼,这个杨柳村,他昨天逛过,根本没人。 东楼用气运力,发现自己完全恢复。再看看身上,昨天明明飞那么高掉下来,竟然一点淤青都没有,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梦?或者,真的是撞见鬼了? 东楼慢慢往门口走,那木门落满灰尘,连一个手指印都没有留下。 他武功自诩能跟旧时月色媲美,容颜能和温如玉媲美,但是他此时此刻,真的是害怕了。 平生,他就没怕过什么。 走了两步,一个踉跄, 打开门,他迅速跃身,往东方飞去…… 就在不远处,一个白衣人站在树上,戴着斗笠,看着这一切,他,便是温临风。斗笠隔着帷幔,根本看不清人脸。 “朗朗日光照天地,皎皎月辉相因依。一在白昼一在夜,从此人间无阴翳。日月叠璧色交辉,丽天华宇万古长。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 二月初四的清早,这首暗喻诗便以童谣的形式传遍了长安。此时的皇上,正在御书房。王麒刚将这消息送到皇上手中。 李君晟正看着纸上的这首诗,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视这些江湖消息,毕竟那块凭空而来的玉,实在不能教他心安。 王麒道:“陛下,这首诗到底暗喻些什么呢?” 李君晟道:“两个人,一个人如日光万丈,一个如月流辉皎洁。是万古一见的奇才。不过此二人却不得用,还在等待圣明的君主。” “这首诗反意极浓。难不成是这两个人是未来天下动荡的主要因素?” “不排除这个可能,两个稀世奇才,还在等待明君圣主,这等的人,到底是谁呢?” “陛下可从诗中得到其他的线索?” “如果单从诗面的意思,诗中用了温峤和季扎这两个典故,我料所指代的两个人,应该是一个姓温,一个姓季。一个比于日,一个比于月,两个人的名字中都带有玉字,我猜这温生,应该指温朗如玉,至于季氏,我怀疑可能指旧时月色。” “温朗和旧时月色?若是旧时月色比于月,以旧时月色在江湖上的口碑,也当得起。可是将温如玉比于日,在旧时月色之上,这恐怕有谬误。” “旧时月色被江湖推为正道栋梁,武林皇帝,这诗中的月,他当得起。可在武林皇帝之上的那个温生,倒是极其耐人寻味。” “以日相喻,不管是谁作此诗,可见此人志不在小。” “这首诗这么写他,可能他真有不为人所知的能力吧。” “陛下还是觉得此人有可能是温如玉?”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都有可能。毕竟玄金宝剑一直在江湖上上,如今传国玉玺出现,可就不只江湖事了。此次南下,并不是简单的事。” “天下第一榜中,本就是旧时月排在第一。这诗中的温生,竟然在旧时月色之前,或许不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也未可知。” “除了天下第一榜,在江湖上有影响力的温氏可有他人?” “从我们目前所知的信息,并没有。只是那温如玉,仅仅是个大夫,即便医术超神,也不可能是影响江湖风云的人。” “不一定,他虽不会武功,这么些年,你不是查他的信息,也没有比旧时月色多一些。可见此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何况,若是我们已经发现了他,那些暗中的势力,更不用说了。这一首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非将温如玉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看他的应对之策了。天下第一榜中的人,还有两个人身份神秘之人。一线天和神秘人。若是一线天或者神秘人中有一人也姓温,那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神秘人和一线天,除了目前上江湖上传言的一些信息,并没有更多消息。至于他们的姓氏,那神秘人的还好说,毕竟旧时月色跟他相熟。一线天的,除了知道身背玄金宝剑,其他的一无所知。” “你可记得玄金宝剑当年铸造师的姓氏吗?” “温秋生?您的意思是一线天,有可能是温氏后人?” “一千多年前,温秋生主持锻造玄金宝剑。玄金宝剑又被誉为斩龙剑,当时一直由温家保管,后来天下动乱,玄金宝剑亦随之消失,天下陆陆续续传言着玄金宝剑的下落,一直没人真正见过,直到数年之前,玄金宝剑问世,一线天出现。” “陛下,那玄金宝剑的真伪,到底如何判定。” “从表面上来看,玄金宝剑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武器,但是这点并不足以判定玄金宝剑的真伪。最终鉴别的标准,还是传国宝藏的七道机关。” “目前我们已知的,只有传国玉玺,玄金宝甲和玄金宝剑,还有七星钥匙。” “你可记得传国宝藏的诗谶?” “江山一统,千秋万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天下人人都知道这诗谶,却无济于事。传国宝藏相传是秦皇陵,就在京西,多少人去却都不知所踪。” “传国宝藏就是秦皇陵,而且,那传言中的天下四大至宝,确实都和传国宝藏相关。” 忽然间,李廷进来道:“父皇,我的东西清好了,您要不要去过目一下。” 卢家兄弟也跟着跑过来了,忙忙地向皇上行了礼,又向王麒行了礼。 李君晟道:“你们两个过来做什么?” 卢安道:“陛下,太子殿下说要出去,让我们清了四箱子东西呢,这不刚才还有个玉枕,不知道该不该带,正准备问殿下呢。” 李君晟看着李廷,李廷向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晌,李君晟方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卢家兄弟方退下去了。 李君晟方向李廷道:“你要带四箱子东西,都是些什么呢?” “一箱子衣服,一箱子吃的,一箱子路上打发时间用的玩意儿,一箱子文房四宝,父皇,你看我,出去还想着学习,孩儿觉悟高吧。” “每个人出去衣服只带三套,你带一箱子是要干什么?” “三套衣服,怎么够换。” “都说了这次出去不是游山玩水,是出去办事情,你要是想着一天换一套,那还是留在宫里吧。出去了,没人帮你洗衣服。” “卢家兄弟不带上吗?” “我昨天已经告诉你,出去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卢家兄弟现在可都知道了,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们是我的贴身随从,怎么不能知道?” “如果你做事只顾前不顾后,考量只想眼前不顾大局,你这东宫的太子,确实当着没多大意思。” 李廷脸一红,这点,他没想太多。 李君晟又道:“你自己去想清楚吧,这次出去不比往年,初二的情景你难道忘了吗?” 李廷又沉默了。 李君晟道:“下去吧。” 李廷一脸闷闷不乐。 又向王麒道:“你就留在书房吧,我去长安街上看看。” “陛下,您怎么去长安街啊?” 李梦天从书桌的地下拿出一个斗笠。 王麒看了不觉哑然失笑,这样子,便是要装成天下第一神秘人了。王麒将自己的黑色斗篷脱了下来,李君晟穿了那斗篷,拿着斗笠便出宫了。 如李君晟所料,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中,只是还不知道,出去的是李君晟。 一个小黄门偷偷地出去飞鸽传书了,皇城一处屋顶上,戴着斗笠的温临风唤下了那飞鸽,看了书信内容,又将飞鸽送出去了。 而当他正要离开屋顶的时候,又一个飞鸽出来,他唤了下来,上面写道:“神秘人在京城。” 温临风笑道:“连我的行踪都不放过了吗?” 温临风方走到朱雀街上,却见远处一个白衣斗笠人走过来,他怎么会想到,那个人正是当今天子,李君晟。 李君晟自然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朱雀街上,碰见衣着装饰一模一样的白衣斗笠人。自打当年天下第一杀手杀错了不少白衣斗笠人之后,许多假冒神秘人的白衣斗笠人都弃了那身行头,当然,总会有难么几个胆大的人不怕死的,继续模仿。 温临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今日让你遇见我,算你倒霉了。” 眼看着白衣斗笠人向自己走过来,李君晟嘴角浮起极浅极淡的微笑。两个人走到一处,白色披风,白色衣衫,衣衫的花纹,白色斗笠,白色帷幔,皆是一模一样。 唯独不一样的是,隐隐可以看见,神秘人的腰间多了一支玉箫。 这样的装扮,在长安城内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除外。 两个人隔着两层帷幔,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了,这也是李君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神秘人呢。他神态十分从容,而他也感受得到,对面的人,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神秘人。 在温临风看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假扮他的人,能这么从容随意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通常,若是一般的人假扮,最怕遇见和自己相同装扮的人。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个例外。温临风不得不对这个人刮目相看。 两个人风度体型,皆十分相似。而此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向旁边的一个茶馆。 在京城,最多的就是茶馆了,天朝有好茶的风尚,喝茶比喝酒讲究多了。所以京城,除各色商铺,就是茶楼最多。 李君晟本没打算进茶楼的,只是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太具挑衅意味,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缓解一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再说。 所幸,两个人想到了一处。 两人同时进了茶楼,同时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两人的动作一致到令人咋舌,若不是大家真真切切地看到这是两个人,还真以为是看花眼了。 小二过来道:“二位客官,不知您要什么茶呢?” “雨前龙井。”两人一起回答。两个人都听得出来,对方易了声。 易声之术可比易容简单得多,正如很多人,能模仿出许多动物的声音,有很多人能模仿出不同人的声音。比如京中那些口技者,一个人说书,能一人演出整个书中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章 长安童谣 旁人就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易声了的。虽说不是什么难事,终究一般人想不到那头上去。 小二道:“好勒,这就给您上。” 长安的人还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这两个白衣斗笠人,小二丝毫没觉得意外,更不会想到,这是天下第一神秘人和当今天子吧。 不过片刻,小二提了一壶龙井过来,上了两个茶杯。 李君晟径自取了茶壶,向两个杯子中各倒了一杯,权当是略尽地主之宜。 温临风也不客气,径自取了茶盏喝起来。两个人倒是十分默契。 二人只是喝茶,什么也不聊。 半晌,茶喝完了,李君晟放了几两银子在桌子上方起身,温临风亦起身。 李君晟压根没想过用什么特殊手段摆脱眼前这个神秘人。温临风,也没想过让眼前这个假扮者轻易离开。二人在街上走着,依旧能听见小孩在传唱童谣,他进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警告童谣的散布者吗,毕竟他也姓温,幸好知道的人不多。一旦别人知道他姓温,就将他推到风口浪将上来了,他可不能这般纵然江湖势力来操纵自己。没想到却遇见一个假冒自己的人。 温临风看眼前的白衣斗笠人气度不凡,态度如此从容,定然要好好会一番。方想毕,二人忽然发现身后有跟踪者,真是,神秘人的行踪居然也有人敢跟踪。 两个人都发现了,亦是十分默契地走向小巷子。 长安一百零八坊,并不是所有的都热闹。李君晟看得出,神秘人极其熟悉长安的环境。 二人很快从小巷中穿出来,直接飞身出去。令温临风意外的是,假扮者的身手,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二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京郊的一处树林。两人同时落下。 “你假扮我的目的是什么?”温临风先开口了。 李君晟道:“出行方便而已。” “难道你自己的真实身份出行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我想这个问题你自己心中有更好的答案。” “这么说你确实在刻意模仿我了?” “阁下腰间的玉箫,可不是等闲的江湖人士能够模仿的。”李君晟负手而立,意态悠然。 温临风抱臂而站,气度尊贵不凡。 霎时间,周围杀出一圈黑衣蒙面人。这群人,大概和初二那批是一伙的吧,从手中的刀可以看出,并不是中原的刀。 两人虽然都戴着斗笠,可那弯刀的弧度,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加上他们双手握刀的姿势,便可以断定了。 两个白衣斗笠人方才的轻功,也算了解了对方的身手。周围的蒙面杀手道:“你们谁是真正的神秘人。” 两个人默契十足的没有开口。明显对方要杀自己,说自己时神秘人或者不是,就能保命?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蒙面又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记住今天的太阳吧,这是你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缕阳光。” 二人依旧不开口。 细数了一下,周围一共有十八个人。十八这个数字,可真是令李君晟记忆深刻啊,但凡是东瀛人的行动,他们都是组的这个规模,或者在这个规模上翻倍。 李君晟此时心中的困惑是,到底杀不杀这些人,若是杀,那么他将在对方手中暴露身手,若是不杀,又给这些杀手可趁之机。 温临风同样在想着这个问题。二人相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好像会意似的,一头,意思不言自明,杀。 二人速度极快,远比那些东瀛忍者的速度还要快出许多。东瀛忍者之所以出名,无非就是忍术,而速度,是其忍术之一,速战速决是最大的风格。可惜,今天他们遇到两个高手了。 若那些杀手知道了李君晟和温临风的真实身份,绝不会这么轻率地动手。 不过片刻,十八个人已经倒地。 那些人死得极其干脆,连怀疑的人生的空隙都没留。 温临风这次没有感到意外,毕竟那样的轻功的,有这般身手不足为奇了。他可以看得出,对方只是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 高手之间的交手便是如此,温临风本想给些颜色对方看的,方才也算是间接交手了,若二人直接动手,还真是胜负难分。 李君晟只觉得,这群杀手来得正是时候,避免了他直接向神秘人出手,毕竟直接对手,就越将自己暴露更多给对方,他,并不想,尽管刚才已经做好一战的准备。 还有一点令李君晟放心的是,东瀛人对神秘人下手,那么他们就不是统一立场的人了。李君晟不得不再在心底感谢一番这十八个人。 温临风道:“多谢阁下今日的雨前龙井了,他日若是有机会,自当为足下亲自沏茶。” “阁下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你身手不凡,这等身手,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李君晟当然听出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不过正如刚才的身手一样,他试探不出什么:“阁下虽然有着天下第一神秘人的头衔,可终究是隐姓埋名,这点,在下可不能望其项背。” “天下皆言神秘人,今日又出现一个神秘人,我倒要多谢你替我分担一半的视听,他日言起天下第一神秘人,便不知道到底有几个神秘人了。” “阁下名满天下,却能无动于衷,这等定力,确非旁人所及,但凡声名卓著者,无不引起人艳羡,模仿者自然前赴后继。” “天下声名卓著的身份神秘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比起一线天来,你应该是最好模仿的吧?” 看来此人对一线天也颇为了解。温临风淡淡一笑:“你这么说来也有道理,只是即便是借用一下这身装扮,今日便能引出这样的事端,阁下日后可小心了。” “在下不过一时好奇,岂知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既是我自己选择,这些也是我该承担的。所幸今日能遇到本尊,委实见笑了。” 温临风竟然有几分欣赏起眼前这个白衣斗笠人来。他若是模仿自己,还真可以以假乱真。正如温临风能保证不在人前露出真容,他眼前的这个白衣斗笠人,也有这个能力。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竟然能遇到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人。若真是等闲的江湖人士,这人若是想取代自己成为天下第一神秘人,估计除了古月,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吧。这么想来,竟觉得一丝悲凉呢。只是,此人到底是谁呢?是易无尘的人?还是朝廷的人?温临风并没有什么思绪,道:“希望他日我们能有不戴斗笠同坐品茶的机会。”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不过这可和你方才说要亲自为我沏茶的事情分开算。” 温临风不觉浅浅一笑,除了在古月面前,他还真是难得和一个人说这么多话,还是跟一个模仿自己的人,竟能谈论得如此轻松。 温临风暗暗猜测对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两人叙罢,便各自离去,只留下地上那十八具尸体。这些尸体一定会被东瀛人发现,一定会去查。可惜,他们什么也不会查到,因为方才二人所用的武器,是直接用他们的细刀快速将那些人解决掉。即便是再有经验的仵作,也只能验出这些刀的伤口和血迹,都在他们自己的刀上。 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李梦天回到一个小巷子,便暗暗换了王麒的黑斗篷,径自回宫去了。 温临风却来到了京西一个破败的村落,村落外头种了许多杨柳。村子最西端,有个土地庙,土地庙旁边有个破院子。 温临风飞身进去,厉声道:“老东西,出来吧。” 片刻,一个白发老头从屋里头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白发老头偷偷瞅瞅温临风斗笠下的脸,有些害怕,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嗫喏道:“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来了?” “今天长安城内的童谣,是你传的吧?” “我闲来无事,胡诌的嘛。”白发老头双手相互塞在袖子中,像是为了取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害怕。 温临风训斥道:“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只是经历了二月初二的事,你觉得天下还能太平多久?不要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明明是赶着开的那壶提的。”老头瞅着温临风,勉强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 温临风眼神一凛,白发老头身子一缩。幸好温临风隔着斗笠的帷幔,要不然这眼神能把他杀死。 温临风道:“长安的事情,你除了关注其变化以外,其他的就不要再插手了,尤其是不要再散布一些无聊的消息。” “其实我也没散布什么呀。”老头偏着脑袋,作细思状。 “你现在将我和季珂推到风口浪尖,这还不够吗?” “这……谁那么快猜到你们头上来,不会的。放心,季珂不会,你就更不会了。” 温临风冷冷道:“那温如玉呢?” 白发老头撇撇嘴,手在袖子里头无所适从,无奈道:“温如玉他也不会有事的,他是什么人啊,天下第一神医。” “你可别忘了,他不会武功。”温临风背过身去,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白发老头觉得温临风担心的完全不是问题,只道:“他又不是第一天不会武功,这个你就完全不用担心。” “总之,你最好将早上散布的童谣收回来,否则温如玉若有什么麻烦,这账都算在你头上。”温临风加重了语气。 白发老头缩得更紧了,喃喃道:“这散布出去的谣言怎么收回来啊,再说你和季珂二人,本来就是会影响天下大局的人,你干嘛那么小心翼翼。” “这事你自己去平息掉,今日长安城遇到一个白衣斗笠人,你可有他的线索?” 老头喃喃道:“目前还没有呢。” 白发老头话刚落音,一只飞鸽落下来。老者忙去拿了鸽子脚上的信笺,向温临风道:“一个白衣斗笠装扮的人进了太平坊之后便消失了。” 温临风神色平静如水:“此人身手不在我之下。”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伪装者,看来你真是名震天下呀。”老头偷偷瞅着温临风,看着斗笠底下的神色变化。希望能拍下马屁,缓解下尴尬的氛围。 温临风眼神一斜,白发老头身子再一缩。拍到马蹄了…… 温临风道:“你最好去查清楚此人的来历,模棱两可的消息不要给我,要不然小心下次来见你的是他你都看不出来。” 白发老头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担心被别人取代?” 温临风负手而立,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你要想清楚了,那白衣斗笠人若是李君晟的人,你还能这样淡然视之?” 老头缩着脖子:“我知道你在和古月打赌这件事上站易无尘,可即便是李君晟的人,也影响不到什么呀。再说了,李君晟身边可没有身手跟你差不多的,除了一个陈良的轻功能望一下你的项背以外,其他的还真没有。” “你确定?”温临风语气有些沉。 老头连连点头,比小鸡啄米的速度还快:“确定,非常确定。” 温临风恢复了平静,道:“那李君晟呢?” 老头抓了抓脑袋:“李君晟?他不至于吧,我觉得最不可能的就是他。” “可是今日遇到的白衣斗笠人,此人谈吐气度,皆非俗辈。”温临分收敛了些霸气,态度温和了许多。 老头见温临风缓和了些,自己也伸出脖子来,分析道:“也有可能是易无尘的人,为了试探你的立场。” “猜测无益,明天之前给我确定的消息。东楼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老头得意起来:“东楼那小子还挺识相,不过他终究是快活城的一把手,咱们这么早就动他,不好吧?” “二月初二的事情就已经慢了一步,你还想怎样?” 老头有些不解:“那不是也在我们掌控之内吗。” “不是什么事都是能拿来赌的。”温临风睨了老头一眼。 “我……我记下了……”白发老头又怯了。 温临风甩袖离开,白发老头才安心地舒了口气道:“温如玉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发老头说着,便进屋了,拿了笔,随意的写了什么。 傍晚,长安街便又流出一首童谣: 江海暗潮翻波浪,白玉晶莹玄金芒。 正邪两道谁为主,日月才子智无双。 渭城朝雨异旧时,阳关曲中无夕阳。 山河改色乾坤动,应有祸首匿萧蔷。 温临风从那院子中出来,径自去了太平巷,直接找到那破屋。 屋子表面看起来十分不起眼,木门上挂着一把锁。温临风打开那锁,进入屋内,屋内十分干净。只见架子上搭着一件白衣衫,头上挂着一个白斗笠。令温临风十分意外的是,桌子竟然留了一封信函。 温临风打开信函,上面写了一首诗: 欲向空门问苦空,敢将禅事问禅翁。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温临风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叹道:“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那就看谁先从梦中走出来吧。”端起桌子上那一杯已经不热的茶水,稍稍喝了一口便离开。 此时的李君晟正在书房中和王麒和御前四杰讨论着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一个内侍传来街上刚传唱的童谣。这首诗,明显更隐晦。却也更直白,祸起萧墙。 五个人等待皇上发话。 李君晟只道:“按时出发。” 天边的星子分外明亮。静谧的朱雀街上,更夫刚敲了四更的交更鼓,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回荡在朱雀街的街坊之中,远一声,近一声,起起伏伏,绵亘消散。 皇城最外一道城门缓缓打开,二辆马车伴着五六个商人装扮的人骑着马逶迤从明德门出来,左右并无正规的侍卫跟随。待马车出了城门,城门复又缓缓关闭。 除了城门安排的守卫,和城楼顶上站着的那个白衣人,没有人知道这一行人出城。 温临风戴着白色斗笠,远远望着那几盏摇晃的车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轻声地念着一个名字:“李君晟……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城门开合的吱呀声,在这刚到四更天里,显得格外清脆。 朱雀街上漆黑,马车前后四盏灯摇摇晃晃,伴随着马蹄在地面的窾坎镗鞳声,沿着朱雀街一路向南。 出了京都城门,周围的景色和马踏路面的声音也变得迥然不同。 前面马车上赶马车的姜明向里轻声道:“出城了。” 鱼肚白从东方的天空熏染开来。离了都城四五里,四周依旧宁静。回响在耳边的,只有车轮转动和马蹄以及马鞭的声音。远天疏星两两三三,快要被铺开的白昼淹没。 又行了二三里,走在前面一辆马车中传出一个清雅温儒的声音,轻声吟道:“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一旁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老爷怎的突然吟起这诗。” “嗯,这次就用李梦天这个名字吧!”吟诗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李君晟。 马车内,李君晟眼神流转,左手的扇子徐徐合拢。 坐在李君晟旁边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御林军都统,王麒。王麒道:“老爷用什么名字总是别有意蕴,” 坐在王麒对面,一个明朗又兼活泼的声音道:“长这么大,这还是我头一次出皇宫呢。”随即掀开了马车,少年探出头看马车之外的风景。纵然景物不甚分明,却能辨别出大致的物体。见走的是小道,少年便向中间坐着那位风姿清雅的男子问道:“爹,我们走的不是官道啊?这小路刚刚容下车辙,感觉不如骑马安全呢?” 这名声音爽朗、容颜清绝的少年,乃是当今太子李廷。少年眉间几丝英气,眼角却尽是天真。 一行人不知,他们前脚离京,后脚就被人跟踪上了。至于跟踪他们的是哪些势力,情况就相当复杂。天下第一神秘人温临风,是其中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七章 自找麻烦 “马上天就亮了,白天城中要开市,官道会遇上赶集市的人,少爷肯定没此时自在。老爷是怕你在车上闷着了,便走小道,可以随便谈论些。”接住话的人不是坐在中间的李梦天,而是的王麒。王麒表字麟,因为行走江湖,另取了一个王春麟的名字。平日少年喊王春麟卿,私下里喊麟叔,这璟和靖音差别不大,故而没有刻意去在乎这个称呼。 李梦天左手缓缓的摇着手中的扇子,并不是因为热,而是让自己随时保持冷静。右手拿的是和田玉的把玩。眼睛微闭,却并未睡着。 “也不能完全说没出过皇宫,只能说没出过远门。”李廷想了下和父亲一起去南山朝山的经历,那也算是出宫嘛。 李梦天没搭话,王春麟怕少年闷着了,忙接道,“少爷去年秋天本要和老爷一起去北疆狩猎的,却不料感染了风寒。要不然这就是第二次出远门呢。” “麟叔,您还说呢,你们出发的第二日我便好了,当初我执意追去和爹爹会面,可是母亲怎么也不让。”少年想起去年的事,心中还是略微有些不甘心。复又掀起窗帘,头搁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后退的风景,用双手比划了两下,甚觉有趣,霎时将刚才的懊恼抛诸九霄云外。看看车轮,又看看退后的树,不经意问道:“爹,您说这是车在移动呢,还是两旁的风景和脚下的路在移动呢?” 李梦天依旧没有回答的打算,右手慢摇扇子,左手食指,很是习惯地摩挲了下的拇指上的扳指。 王春麟虽不觉这个问题有趣,却新颖奇特,只道:“少爷又玩笑了,怎的是路在移动了,要是路能移动,让马儿停下来试试。” “那倒也是哈,可我觉得这么说也不全对,具体的却也说不上来……”廷儿头枕在搁在车窗上的手臂上,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眉头时不时的皱两下,另一只手很是习惯性的转动着手中的玉笛。 时天朝很流行玉笛。据说最开始是因为皇上年轻的时候喜欢笛子,后来有安南国的使臣进贡了一支玉笛,皇上很是喜欢,弄得满城皆效仿之。皇上知道天子好恶影响太大,便除了手中的扇子,对其他的东西,再也未曾表示过十分的喜欢。 王春麟见李梦天好似在思忖什么,便谦恭地对坐中闲适摇扇的李梦天道:“老爷沉思何事?” 只见李梦天面色略带笑意,“廷儿如今也十五岁了,时间竟如此之快。” 王春麟不禁万般感慨:“是啊,老爷十八岁平定西番,安定北疆,扫平南越,东荡倭奴,二十岁一统九州,定鼎天下。十七年澄澈御内,四海咸服。如今国泰民安,乃万民之幸。” 李梦天语气只是淡淡的:“风尘旧事,提多了可不是好事。” 李廷也接着李梦天的话向王麒道:“麟叔就是爱拍爹爹马屁的,也只有你拍爹爹马屁不被训斥。” 马车外的一行人听了李廷这话,都忍不住摇头而笑。 走在马车右前方的贺连道:“也只有少爷敢戳破春麟先生了。” 贺连字无缺,因排行十三,所以大家一般称他贺十三。贺连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也是皇上最亲信的几个近侍之一。 王春麟端了端衣襟,声音稍微严肃起来:“少爷可不能这般淘气了。十三好好看路,别跟着少爷学坏。” 贺连立刻捂嘴咕哝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沉静的氛围迅速活跃起来。 “我才不淘气呢,平日里爹爹处理事务,都是一本正经的,也只有平时跟你和文叔叔讨论事务的时候,才轻松些。”李廷这话倒是事实,朝中虽然都是正直清廉的大臣,可能与皇上推心置腹的,不过丞相文盛、一品军侯王春麟。 听了李廷的话,李梦天不过会心莞尔,仍自轻摇手中的扇子。任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马车外微风习习,似乎也对过往依依眷念。时有几丝细雨,似下,又未下。 靠在一旁的银丝挑花细绸软枕上,李梦天左手的扇子慢慢停下来。 少年正欲说什么,王春麟打了个嘘声的手势。李廷看向中间闭眼小憩的父亲,立刻打住了。 不想李梦天却极其淡然道:“你们说吧,我听着也解解乏。”本来手中停住的折扇,又恢复节奏的摇动。 王春麟显出关心的神色:“圣上今日起得如此之早,想是累了些,还是休息下吧。”王春麟说着准备伸手打下李梦天身后的靠背,李梦天扇子微微向前示意不必。 李梦天半闭着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哪里就这么娇贵了,现在出宫微服私访,你这时时喊“圣上”的毛病,可得谨慎些。” “您说的是。”王春麟怎会不了解李梦天所想呢,端正的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二辆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早已不见了都市的繁华,从京城到郊外,景物变化分明。早春的天气,清幽之外,倒显得有几分萧瑟了。 天色渐亮,启明星逐渐消隐,细雨丝早就不见踪影,除了马蹄上沾的些微枝叶上的露水,没什么可证明下过雨。出发时不可明辨的周围景物变得清晰可见。马车纷纷熄灭了车上的几站灯,借着熹微晨光继续前行。 此时的长安城,刚刚开了城门。一人骑着白马从城中出来,是温如玉。 这两日东楼公子一直到处找温如玉,他只得躲在城中了。 他刚一出来,就被东楼公子的人盯上。 温如玉自是发现了有人跟踪,不过这次,他没有加快速度,而是十分悠闲,像是欣赏美景似的。很快,那东楼公子便过来了。 东楼身手极好,曾经和不留行打成过平手。按理,他是绝对有资格排进天下第一榜的。论容颜,他和温如玉只差了那么一丁点;论才华,他和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不过一步之遥;论财力,他是富甲长安;论智计,他能号令黑白双道;论风流,他天下第一。因此他自诩天下第一风流才子,这个,原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在百姓眼中,他坐拥三千佳丽,除了纨绔,还是纨绔。所以每当人们提到东楼公子,是非常惋惜的,明明可以在天下第一榜中占有一席之地,却偏生是个浪荡性子,真是暴殄天物。天朝风尚可十分厌恶纨绔这点,哪怕容色如温如玉惊为天人之属,照样得以医术征服世人。他东楼,自是只有招人惋惜的份。 温如玉没有像上次那样打算甩掉东楼,而是在等待东楼出现。 东楼却因为之前吃过一次亏,哦不,是三次亏,他现在都不敢太接近温如玉。远远地,他从袖子中掏出一支微型袖弩,仅仅巴掌那么大。这种袖弩经过良工改善,可比一般的袖弩速度快许多,最主要一点,非常精准。 他远远地躲着,观察着温如玉的一举一动。江湖上不少人想抓住温如玉,可一个人都没成功过。东楼心下不禁冷笑起来,温如玉就算再怎么有本事,能超过他?他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海洋捉鳖的人,温如玉就算医术超神,终究也是没武功。在这样的天下,没武功的人,跟废人是没什么区别的。东楼自鸣得意,传言天下人不可触及的天下第一神医,马上就是他东楼座下的人了。 有了天下第一神医在身边,他东楼可就真到了号令天下,谁敢不从的地位。 东楼已经给袖弩上好了九根毒针。他不是省油的灯,风流是第一的,心狠手辣也不差。东楼调准了袖弩的位置,对准温如玉胸口,决定九针齐发,前日受的侮辱,他要一并算回来。 温如玉下了马,让马儿放草去,自己一个人站在那水陂旁看风景。他怎会不知东楼就在他身后的土坡后面呢?天下那么多人想抓他,没有一个得逞,至于这天下第一风流的东楼公子,温如玉淡淡一笑,面若春风,目若暖阳。看着远处的景色,嘴里喃喃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土坡后,东楼果断一拉,发动袖弩。温如玉眼睛稍稍一瞥,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他,倒是很欣赏这个东楼公子的,心有大志,可惜为人只图享乐,心思狠辣可惜玩物丧志。东楼的九根暗针离温如玉已不过三丈远,而那个速度,三丈远,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之间。 东楼办什么事情,通常都是他手下的人出马,可惜他派出去的人,没一个挨着温如玉一根毫毛的。他就不信了,那针毒可是他从快活城弄来的最新毒药,可是一百个毒师调制了三个月,才得到这毒药的,他称之为夺魂散,是一种专门控制人心智的药。东楼本来是不屑这种卑鄙手段,可昨天温如玉看尽了他的落魄,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再说控制心智又不是杀人,对于温如玉,他还是舍不得的。现在东楼就等着温如玉中毒倒下的样子,等着到温如玉跟前去狠狠地嘲笑他一番,等着把温如玉绑回别苑差遣,等着他到时候将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都收在座下呼风唤雨,想想,东楼心中美滋滋的。 哪知就在此时,温如玉一径坐下,就差那么一点,那针从他头顶快速飞过,他明明发现,却当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土坡后面的东楼握紧了拳头,又从袖中拿出九根针,淬了毒,再次瞄准温如玉。速度极快,这次,他总逃不了吧。 然而,就在那毒针快接近温如玉的时候,温如玉却顺势躺下了…… 东楼眦着眼,眼珠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双桃花眼,此时却能杀人。温如玉的头对着东楼,东楼没法射击袖弩,因为这种新调制的夺魂散,一旦进入脑部,人会直接变成疯子。东楼虽然平日里暴殄天物惯了,然温如玉,时间毕竟只有这一个人。东楼思忖过,他可以取代古月,可以取代神秘人,可以取代不留行,甚至可以取代一线天,却无法取代温如玉。其他四个他杀不了,这一个他不能杀。 正在东楼愤懑难平之际。温如玉的白马过来了。他利索起身上马,东楼还没反应过来,正欲给袖弩上毒针,温如玉的马儿已经一溜烟跑了。 东楼赶忙追上,然而,温如玉那匹白马,哪是他能赶到的。东楼追了半晌,眼睁睁地看着温如玉从自己面前消失,自己却累得体力不支,不得不下来歇一会儿。随即落在一棵树上。 这不下来还好,一下来就气喘吁吁,体内作痛,这是幽冥石的毒药,他才喝了一盏温如玉的茶,并没有好全,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法使用轻功了。 东楼用力地吹响口哨,唤来一只信鸽,扯了衣衫的一块布,让那飞鸽送出去了。幸好,他平时得罪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这么狼狈。要不然,他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飞鸽不一会儿回来,东楼以为是自己的人来了,兴奋得什么似的,赶忙取下那飞书,细看却是:“若想保命,必须保住温如玉的性命。” 东楼四眼一黑,这是谁?天呐,昨天早上那鬼屋还不够吗?为什么他要去找温如玉的麻烦……东楼肠子都悔青了,对天喝道:“老天,你杀了我吧,我东楼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东楼话还没说完,自己坐的那颗大树,轰地断了, “啊……” 东楼跟着树丫子一起掉落在地上了,满口鲜血,片刻,便晕了过去。 远处一个白衣斗笠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便往南方飞去了。 东楼方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红女子飞过来,见东楼如此模样,笑道:“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跟谁打架了吗?” 女子一袭粉红色衣衫,和东楼昨日穿的那件极其相似,衣衫的领子上绣着牡丹花纹,四周垂着透明水晶石,不过倒是少了五颜六色的彩色石头,虽看起来比东楼昨日的装扮低调不少,还是非常华丽的。女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天真无邪。 东楼掏出手绢擦了嘴上的血迹,骂道:“都是你的心上人害的。” “我的心上人?天下的男子,我可就是喜欢温如玉,可他没武功呀。不至于能把你怎么样吧?”女子说起温如玉的时候,眼波流转,灵动可爱,不难看出心底对所思之人的向往。 不提温如玉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东楼眼睛便流出一股杀意。 东楼愤愤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不同于花瓣的那把,这把倒是中规中矩,跟他的衣衫极其搭配。怒意稍平,东楼道:“妹妹,总有一天,哥哥一定把那温如玉绑回来给你当奴隶使唤。” “不不不,我可不要你把他绑回来当奴隶,”女子眼睛骨碌转着,笑道:“哥,不如你让我去给温如玉当奴隶吧,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都会。” “可惜人家温如玉压根不会正眼看你一眼,他说了,天下的女子,他就欣赏冷冰清。” 女子不解:“冷冰清?大姐姐不是要杀冷冰清吗?她难道还活着?” “你大姐姐的事情你最好别过问。”东楼深深地看了眼妹妹,道:“再说,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不小心听见的。” “没被你大姐姐发现?” “没有啊,当时本说要去找她的,正好看到一个蝴蝶,就去抓蝴蝶玩的,后来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要杀冷冰清,结果就收到你的飞书,就来中原了呀。” “你觉得你大姐姐待你好一些还是待冷冰清好一些?” “冷冰清常年在外头,哪里看得出来好不好,不过回城的时候,大姐姐倒是待冷冰清极好的。对了哥哥,为什么大姐姐要杀冷冰清呀?虽然我不喜欢冷冰清,天天做着自以为拯救天下的事情,标榜孤高傲世,还看不起男子,以为她是九天的神女吗?总是一副冰清玉洁目下无尘的样子,看着就叫人不爽。不知道大姐姐是怎么想的,还把她留在身边,还对她那么好。论样貌,她有大姐姐好看?要不是你刚才说温如玉欣赏她,我还没想过杀她的。” “你想杀冷冰清?” 女子眨巴着大眼睛,很是天真无邪地点头。 东楼很有些意外,挑着眉毛再问:“为什么?冷冰清跟你没什么过节呀?” 女子搅弄着一缕头发,道:“谁让我喜欢的男人喜欢她呢?这种女人,看似不染尘埃,骨子里龌龊不堪,留不得。” “又没规定一个男人只许取一个啊。”东楼乜斜着眼睛看着妹妹:“你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么狠呢?你以后少和顾倾城往来。” 女子努着嘴道:“反正我之前不喜欢她,现在就更加厌恶她了,要不是她对温如玉使了什么魅惑的手段,温如玉能看得上她?论容貌,她比大姐姐逊色一筹,论侠义,她比二姐姐输了几分。她拿着别人的银子去做好事,结果功劳都归她自己,她算哪门子的女侠,还天下第一女侠,我想她若是细想到这些,肯定也是万分惭愧引以为耻。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去找温如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八章 天子忧心 东楼认真地听着妹妹说了这么多,冷冷道:“以后少跟你大姐姐往来。” “为什么呀?” 东楼抱臂而立,一本正经道:“不为什么,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帮你早日得到温如玉。” “你有什么办法?” “你别忘了,你哥我可是天下第一风流才子,绝代东楼。既然温如玉说欣赏冷冰清,我一定要在温如玉之前得到冷冰清,到时候温如玉不就是你的了?” 女子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正好我也不用杀冷冰清了。不过,大姐姐可说了,天下所有的女人你都可以得到,可冷冰清却是个例外,你确定要对她下手?冷冰清这个女人太冷,感觉跟她多待一会儿,就会被冻死。” “那就让你哥哥的心去将这块冰融化掉。”东楼摸着下巴,笑得甚是好看。 “咦,哥哥,你可真是肉麻,我不说了,我要去找温如玉了。祝你如愿以偿。也祝我旗开得胜。”女子刚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在快活城你就没机会接近冷冰清,何况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不过我还是为你鼓气,冷冰清最是厌恶男子的,世间喜欢冷冰清的,可都是不怕死的人呀,哥哥勇气可嘉。” 东楼作个要揍人的动作:“你再啰嗦就滚回别苑去。” 女子眉头一皱,忙道:“别别别,哥,我错了,咱们就飞书联系吧。你赶紧回去养伤。” 女子故意说了最后一句,气他哥呢,说完麻利溜走。 东楼故作生气道:“有本事别溜那么快。” 女子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回头笑道:“你伤成这样,肯定是追不到我的。嘿嘿。” 东楼摇摇头:“冷冰清就是一颗弃子的下场,你丫头又何必掺和进这件事呢。” 女子一心只想着温如玉,哪里知道他哥哥的担心,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就像人生,从哭声中来,还是在哭声中离去。 温如玉哪里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摆脱了东楼,加上又是荒郊野外,倒是自在。他所行走的路线,正是李梦天行走的路线。 李梦天一行,正到一人烟稀少之处。 王春麟掀帘看了空旷的四周,鹅黄的颜色染遍目光所及之处,一弯浅水如璧,在微风中泛滴涟漪。便向里问李梦天:“爷,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这马车也委实颠簸,不如下来歇息片刻,您看如何?现在也离了皇城几十里了,这里也正是人烟稀少的,正适合休息呢。” 王春麟知道即便李梦天不在意这些,但太子殿下年轻且娇贵,未免受得住这种奔波。 “好呀好呀,”王春麟话刚落音,李廷清脆的声音便随即响起,“平时在南苑骑马我都觉得没这么累,这坐马车也是不好的。爹,我们下去歇息吧。” 果然,王春麟的提议得到少年的欣然赞成。王春麟自是万分喜欢的。 “嗯,也好。”李梦天见少年如此,也想到他毕竟还是没有经过鞍马劳顿的历练,这么在车上拘束了几个时辰,也是有些受不住的,便答应了。 王春麟得了李梦天的应允,掀开窗帘稍稍示了意,前后二辆马车缓缓停下来。 随从的几人从马上下来,陆子房与姚思杰两个及时上前布置脚榻,王春麟掀开车帘,李梦天正抬手,王春麟连忙伸手去扶起。 李梦天并不接受这般伺候,径直下车,王春麟复又顺势收回了手。为了避免在李廷面前露出的尴尬,还做了个扳手指的姿势。 李廷怎么会没看见王春麟这掩饰尴尬的动作,忍不住在一旁偷笑,“麟叔,才说了您是最了解我爹的人,看来这话是我说早了。” 王春麟鼓着眼睛望了少年一眼,李廷马上乖起来,“麟叔我错了。” 另外几人迅速在空地上布置好小茶几和铺了坐。 李梦天见他俩如此,笑道:“这回让廷儿一起出宫,还真热闹了不少。” 李廷轻身跃下马车,周围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舒去这数个时辰的疲惫,见父亲如此评价自己,高兴得什么似的:“爹,您终于觉得带我出来是个英明决定了?看麟叔老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们平时游山玩水多无趣呀,幸好这次孩儿坚决要求一起出来,这样才有趣一些嘛。” 李梦天只是笑而不语,姜明贺连几人也都相视而笑,只有他们几个跟在李梦天出来次数多的人,才知道他们的老爷,在少爷面前,绝对和真正的老爷不是一样,这回少爷跟着一起出来,拘谨的可不是他,而是他们老爷啊。 李廷张开双臂,任微风吹动衣袖,拥抱这郊野的初春。近身的树木,不远处绿色的麦田,远处的杏花,目光可见的小山丘,构成一幅浅色的水墨,大抵人在画中,说的便是此情此景了。 李梦天方下车走了数步,贺连、贾亦真连忙拿了两个披风,给李梦天披上。 卢安正欲拿披风给李廷披上,李廷连连拒绝:“阿安,我正热呢,披风实在用不上。” 卢安,字平之,与其弟卢勇是太子李廷的伴读,亦是贴身的随侍,因刚取表字不久,加之又未满二十岁,李廷还是习惯性的喊阿安。 负责饮马的姜明、贺连、陈良三人牵着马匹到水边饮马。 此次南下,除了往年跟随李梦天的御前四杰,又增加了太子以及其伴读卢家兄弟。因为人多,又格外加了太医院最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姚思杰和兵部尚书陆昂之子陆阙随驾。 姚陆,二人皆心细之属。因姚思杰的名字为了避睿王李君贤的名字,便只以字行世。陆阙则是因为自己的阙和贺连的连相对应,亦只用字行世。二人武功在同辈之中要高出许多,可以和贺连陈良几人相媲美,曾数次扈驾随行。此次随驾的主要目的是保护李廷。 几人各司其职,布置茶几的布置茶几,煮茶的煮茶。 王春麟见李廷不穿披风,劝道:“少爷,这天气还是有些冷的,现在不比在马车上,一阵风可能就会让人受寒呢。” 李廷眉头一皱,毕竟去年就是因为偶感了风寒,没能去成北疆狩猎,只好悻悻的点点头,卢安忙上前给太子披上披风。 平日里李梦天是十分平易近人的,且每次出来都吩咐左右不要有尊卑之别。尽管如此,几人在宫中日日伺候惯了,这刚出来第一天,习惯自然是不容易改过来的。因此李廷时觉旅途无趣,而自己刚好给这沉闷的环境增加一丝生气,心下不免踌躇满志。 随侍的几人早已经各司其职,煮好了茶端过来。 王春麟看了眼李梦天,李梦天并没有正视王春麟,只是眼睛的余光扫去,便知道王春麟要问什么,因而稍稍“嗯”了一声。 王春麟便对一旁煮茶的卢家兄弟道:“你们都过来这边一起吃茶吧,现在都不必这么拘谨,随意谈笑便是,咱们经商的,总是得有些乐趣不是。” 平时在宫中,近侍是没有机会和皇上一起食宿的。唯独到了每年的微服出行,却都不拘尊卑,这对于扈驾之人来说莫不是极大的荣宠。 王春麟知道主子所想,李梦天也了解王春麟的意思,所以无需多的沟通,彼此早已心领神会。 王春麟发了话,几人都聚拢过来,负责侍茶的姜明和贾亦真亲自给余下几人舀了刚煮好的热茶。几人喝着热茶跟领了赏似的高兴。能和当今天子喝一壶热茶,这等荣宠,自是无可比拟的。 李梦天看到他们都是一片洋溢笑容的脸,甚是欣慰。谁个不是父母生养的呢,便笑道:“你们也别拘着,说说话什么的,现在这里空旷无人,随意谈论些什么都无妨。” 见主子如此说了,性子最活跃的贺连便拉着贾亦真卢勇几人开始低声说话起来。谈话的声音刚开始还比较小,渐渐的恢复到平常的声音。 李梦天见廷儿如此得意洋洋,笑道:“你现在正是淘气爱玩的年纪,本在宫中已经习惯了那样拘束的环境也倒罢了,我是担心你出来一玩,便野了性子,这以后心思不在政事上,却时时想着外面的世界。” “那爹爹怎的又答应孩儿让孩儿一起出来呢?”李廷得意的扬起下巴,面上似要忍住却又掩饰不住的笑容,继续说:“爹爹最是了解孩儿的,所以相信孩儿几遍经历外面各种诱惑,也能坚守初心,所以才答应带儿子一起出来。” 李梦天满意点点头。自己的儿子,这点确实还是比较有信心的。遂端起了茶杯,慢慢啜了一口,目光却远远的望向天际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李廷便又朗声谈笑起来,和王春麟讨论起兵法武艺等。说起《六韬》《三略》,无不独得见解,又道:“历览兵书政要,还是最喜孔明的《将材》” 廷儿说着,不觉诵起来:“夫将材有九。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而知其饥寒,察其劳苦,此之谓仁将。 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此之谓义将。 贵而不骄,胜而不持,贤而能下,刚而能忍,此之谓礼将。 奇变莫测,动应多端,转祸为福,临危制胜,此之谓智将。 进有厚赏,退有严刑,赏不逾时,刑不择贵,此之谓信将。 足轻戎马,气盖千夫,善固疆场,长于剑戟,此之谓步将。 登高履险,驰射如飞,进则先行,退则后殿,此之谓骑将。 气凌三军,志轻强虏,怯于小战,勇于大敌,此之谓猛将。 见贤若渴,从谏如流,宽而能刚,勇而多计,此之谓大将。” 李梦天虽然欣慰,语气却略带嗔意:“书倒是背的很熟,那我倒要考考你,春麟是什么将?” 王春麟是跟李梦天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官职虽是禁军都统,却早早的封了一品军候,虽然常年护卫京畿,携领京畿十万军士,若遇非常战事,必遣王春麟,每遣必胜。在众军士心中,王春麟出征无不是御驾亲征的替代。 李廷淡然道:“麟叔其他的事情孩儿只是听说,但三年前与北方戎族大战却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大战数月,没想到一向臣服的高句丽也趁势叛变,突袭东北。父皇当机立断,遣了麟叔,赐了帅印,麟叔从东北直上,平了高句丽,斩了内应上将,抚慰灾民。再一路向北,驱逐北戎,斩敌将首领于燕然山下,勒碑刻铭。当时捷报传入京城,民众皆奔走相庆。父皇立刻传旨昭告天下,封麟叔为神武将军。自此至今,北境安然无恙,戎族也安定下来。这事如今想起来,依旧万分叫人振奋呢。只这一件,孩儿觉得麟叔便集仁、义、礼、智、信、步、骑、猛、大诸将才之所长。” 少年轻快的声音一扫李梦天心中烦忧。 作为皇城禁军都统的王春麟,说是最了解李梦天的人也不为过。天朝建立之初,最初拥戴李梦天的那些人,有的以身殉国,有的已经病逝,有的告老还乡。留在李梦天身边的人自是拜相封侯,李梦天身边有这么几个心腹,也是万分欣慰的。 虽则李梦天万分宠信,王春麟依旧时时保持着谦虚谨慎:“少爷谬赞了,三年前戎族之战,跟陛下当年征战南北的雄风实在是不值一提了。而且这批戎族本来早就归降我朝,真正的北戎躲到北海那边去了,若真是来犯,势头可不止这样。” “要是历朝君臣都如父皇和麟叔这般,这世上就是万世太平了。”李廷语气中满是天真。 李梦天听了淡淡一笑:“你这孩子,万世太平自然是好,可这天下太平,影响的因素诸多,天灾,,内忧,外患,无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就能如所想的那样世代安稳呢。你呀,一到高兴处就只顾着喊“父皇”了。” 李廷乖乖地一脸歉意,王春麟见状忙岔开话题开解:“老爷所言极是,少爷有所不知,虽然现在天下清明,您看到的也只是老爷的治理以及群臣的配合,可是往下面呢?天下之大,老爷不能事事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你还以为老爷微服出巡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啊?” 李廷听了恍然大悟,以手挠后脑勺来掩饰自己的窘境:“原来如此,确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别说爹爹,朝中的臣子也是,他们听到的看到的,不过是下级命令的传达,中间那么多关节,总是有出入的地方。看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爹爹每日批改一些奏折就行了。哎,孩儿要学的还是太多了。” “知道自己历练不足是好事,知道自己想的不够全面也是一种进步。”李梦天语气倒是平静,不嗔也不喜。 王春麟分明知道李梦天是在夸奖太子,悄悄的在袖子边对廷儿竖了竖母指,嘴上却只道:“今日天下太平,也是因为陛下能使上下信息贯通,免去诸多纰漏,这都得益于每年的微服出巡呢。” 李梦天登基十七年以来,每年都会私服南下,主要目的是拜访恩师颜延龄。当年之所以能定鼎中原,恩师颜延龄当居头功。 颜延龄字延之,名重天下,被天下士子推为儒林尊首。当年李梦天虽然平定天下,然因天下分久,南北多有不合之势,颜延龄帮李梦天起草一纸诏书,首先天下文人士子皆俯首以拜,导致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才有了后来的天朝成立。 李梦天本有意授予恩师太师之职,因颜延龄却不喜朝中束缚,加之年届花甲,早无功禄之想,不愿入朝为官,便回到凌鹭山下继续教书著述的旧业。 李梦天每年微服南下,除了拜访恩师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寻找十八年前为自己舍命好友的妹妹。尽管每年都会派人四处打听好友妹妹的下落,十八年过去,依旧杳无音讯。这也是李梦天心中最为愧疚的一件事。若是她还活在人世,今年应是二十六岁。 李梦天长叹一口气,这点念想,或许是他唯一弥补愧疚的方式。 光影倥偬,李梦天的心中有太多事情,还不能那么轻易地放下。 此次因为二月二的意外,加之那块神秘而来的碎玉,出宫的时间要比往年早一些。便拟定了初五出宫的行程。朝臣虽然知道李梦天是微服出巡,可是谁也不敢公然宣扬,对外直说李梦天身体微恙,朝中事宜交由英亲王李君廉与丞相文盛负责,宫中事宜交由淑妃负责。这也逐渐成了一种惯例,前朝后宫诸事井然有序。 至于微服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年方十五岁的太子李廷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每年父皇会出宫。以前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缘由,虽然现在听王春麟这么说了,具体的,他自己依旧不十分明朗。毕竟在李廷眼中,微服出巡意味着不必在宫中日日复习他早已乱熟于心的功课,不必练习他早已行云流水的剑法,也不必对着那些老翰林和宫中一年四季除了颜色没其他变化的景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九章 荒郊跟踪 李梦天也是知道廷儿是难得的天才少年,现在也需要出来历练,而出巡中暗藏的其他事情,也无法一一跟廷儿明说。明明知道江湖中波诡云谲,却知道这些是无法避免的事。要当一个好皇帝,就要知道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天真无邪的李廷没有考虑许多,只是一想到要看看南方的景色,品尝宫廷以外的美食,就万分激动,又和王春麟讨论许多。 李廷哪里知道,因为他的不低调,他们出宫所有的行程都被对方知晓。此时,已经有数股力量暗中蓄力待发,为他们设好一个一个陷阱,等着他们呢。 李梦天支着头听着王春麟和廷儿讲述些许趣事,时而忍俊不禁,却是只听不搭话。慢慢品茶,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当然,他也清楚暗处无数双眼睛。忽然又想起白衣斗笠人,他也算是见过白衣斗笠人的身手了,他也会查到他在太平巷的那处密宅,只是此人的底细,能在京中建立如此大的讯息网络,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控得了的。李梦天思忖着白衣斗笠人的情况。 王春麟看出些李梦天的心绪,问道:“老爷很是喜欢这边的风景,这里离京城并不远,以后可以时时来看看。” “天下好看的风景数不过来,我倒是处处都想看看。哈哈,也不是说留恋,只是从宫里出来,心中总是别有感触。不过这郊野的景色,着实令人陶醉的。”李梦天难得开口说这么多,太子和王春麟听了也更加欢心。 李廷从腰间掏出玉笛,兴然吹起一首《陶然曲》,云淡风轻的初春,悠扬的笛声在细雨后略带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熨帖而蕴藉。 一旁的陈良也轻声和起歌来,几人听得津津有味。 朝露未晞,日色渐起。 李梦天合拢扇子托着下巴,像是在聆听笛声,像是在感受词曲终的意境,又像是在感受空气的流动。神情却十分自在。的确,这是何其难得的宁静。 王春麟问李梦天道:“老爷要不要取琴出来弹奏几曲呢?郊野初春的景色,最是宜人的。” “廷儿的笛声和陈良的歌声就很好,我也是难得听廷儿吹笛了。廷儿的笛子虽是我亲自教的,不过细细欣赏这笛音和陈良的歌声,这还是头一回。” 廷儿听完父亲如此,更加怡然,又吹了数曲,吹罢笑道:“这笛声和歌声一起,越显得周围宁静,在宫中时候虽然也觉得宁静,却与这种完全不同。”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李梦天似是喃喃自语,似是心中有所思。不过这时候,王春麟当着李廷的面,虽然知道李梦天操劳诸事,却也不好细问李梦天想什么,李廷也更是不会想更多。 与皇帝一起出巡,惯来的作风,是各自守着这分宁静。不同的是,此时此刻有李廷在,总是不至于冷场的。 可能是因为刚刚听了李梦天吟的一句诗,李廷突然问:“爹爹,诗家清景在新春,此情此景正适合作诗呢,您要不要来一首?” “你倒来了作诗的兴致,我之前听小安子说你最近作诗很有进益,为父还不知道儿子的水平呢,倒是平日疏忽了,现在你即提了,正好,我看看你的诗如何?”李梦天换了只手臂衬着头,面带笑意,期待地看着李廷。 “爹,明明是孩儿让您作诗,怎成了孩儿我做诗了?早知道您这般,我就不提做诗的事了。”李廷极少在李梦天面前如此窘态,此时此刻倒是真有几分窘迫了。 贺连卢勇几人都偷偷笑起来。 “东风澹荡花掩映,纤枝窈窕香氤氲。 浅水悠悠伴修竹,紫燕嘤嘤嬉茂林。 始知仙境好寻梦,唯恋芳华便成吟。 一种清景吾最爱,杏花春雨和笛声。嗯?”李梦天随口念了数句,示意该李廷了,这回没理由再推辞了。 李廷听完父亲随口一来就是八句,心下倒有几分虚了,虽然平时跟太子太师几个老学究吟诗作对,可作为臣下,他们自然总有拍马溜须的嫌疑,李廷虽然知道那些师长都有些恭维他,平日里都让着,故而对他们的赞扬一直存在戒心的,不过读了不少古人的诗词,不说“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和了杜少陵二百首诗,怎么的还是有些功夫的,这么一想,少年鼓了鼓勇气,“那孩儿只能亦步亦趋,跟在爹爹后面胡诌一首: 东风脉脉水初生,莺儿燕子舞升平。 好景分付丹青客,幽阔缭绕诗家心。 怪得松风有醉意,元是琼花香氤氲。 空对图画生羡慕,聊引诗书洗俗尘。” 只见李梦天望望远处渐露鹅黄的草与远处稀稀疏疏的白杨,慢吟道: “春到人间宜出城,和风畅朗正相迎。 绿茵匀遍天涯路,柳丝一带风痕轻。 小径入林藏寥廓,淡烟出岫惹梦惊。 偶遇奇景堪妙赏,仰首一笑大江横。” “嗯……爹爹耍赖,孩儿要是这么跟你谈诗论赋,今天怕是囧困在这郊野的山水之中了~”李廷骄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不服气。平时和古人集古人,都是慢研细磨,这会儿要跟着他父亲这么出口就是八句的,还真学不来。 “老爷这出口成诗的功底,旁人哪里比的上。少爷诗词虽进益不少,要这般不假思索的做出诗,怕还是为难少爷的。”王春麟帮着李廷开解。 李廷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观点。 李梦天淡淡一笑,却并不十分在意这些,“无碍,能做一首就很不错,只是诗词烟火气太浓,还需历练才是。他们几人中,亦真是爱作诗的,你们两可以切磋切磋。” 贾亦真听了脸一红,难得被老爷夸奖,可被老爷夸奖,比批评更令人惶恐。忙道:“老爷愁煞我了,我可不敢跟少爷相提并论,我那哪是诗啊,不过把几个字排列在一起而已。” 李梦天淡然一笑:“这话就太谦虚了,廷儿倒是要学学。” 贺连拍拍贾亦真的肩膀笑道:“老爷让你别谦虚你就别谦虚。” 贾亦真小声道:“我这点好像是被你逼出来的吧?” 贺连忙转头望别处。贺连最开始来到皇上身边时,并不知道贾亦真诗词水平怎么样,有一次皇上问贺连诗词的问题,贺连忙说自己不懂,贾亦真倒是很擅长这个。那时的贾亦真不过是会背几首诗词,哪里是很擅长,被贺连这么在皇上面前说了,忙去找了许多诗词来看,才练出来一些水平,不过跟皇上比,到底是差远了。 听了父亲说叫跟贾亦真好好学学的话,李廷眼睛一转溜,嘴上也随即道:“儿子所在的东宫,不过百尺见方。虽然在师父的指导下看了不少诗书,可眼见的不过故纸堆与宫中四方的天角,总觉少了灵性,这不跟着爹爹出来历练历练嘛!” 李梦天掩饰不住的笑意,与其说是嗔怪,还不如说是慈爱,“还那么孩气,出来可不光是游山玩水的,这也是你需要历练的一部分。” “孩儿谨记爹爹教诲,保证绝不给爹爹添麻烦,只帮助爹爹解决麻烦!”李廷语气认真中夹杂些天真。 “果然,带了少爷出来,着实比我们几个不谙诗赋的强,老爷旅途也不用担心乏味了。”起初王春麟还担心少爷跟随出来,妨碍了正事。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委实是多余的。 “我倒不在意这些的,廷儿都不怕跟我们几个老年人一起出来,我岂会介意。” “反正我是觉得很好的,爹爹平日在宫中,孩儿哪里看得到这么闲情逸致的父亲,更遑论诗赋了,现在能亲聆爹爹教诲,孩儿觉得实在难得,高兴还来不及呢。”李廷有什么情绪都是表露无遗的,况且是在父亲面前,平时当太子时有的端庄持重,此刻全抛诸脑后。 “难得你有这个心,如今这般,也不负我朝爱诗的风尚了。”李梦天慈和地看着李廷,露出少有满意的微笑。 “虎父无犬子嘛,想少爷日后必会在诗词方面有一番建树呢。”王春麟总是支持和鼓励太子,就想以前对待李梦天一样。“假以时日,少爷诗赋必然比肩潘陆。” 李梦天不以为然:“他哪里需要在这些个上面有建树,能把心思用在政事上,就很难得了。所在的位置不同,自然要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事情,若是普通文人骚客醉心诗词,倒也罢了……” 李廷听了李梦天如此说,本来刚才接受赞美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爹爹的意思是觉得这些非正事啊?也不一定在这方面有建树就断了其他方面的发展呀,您看苏子瞻,不又是文学大家,在政务上的建树,不比任何一位政治家差呀。前阵子刚读了他的集子,心下生出不少佩服呢。” 李梦天带着几丝笑意无奈地摇摇头,并不继续这个话题的讨论,况且廷儿心思明净如水,从未经过尘埃半分沾染,若是把那些清词丽句当文学爱好来欣赏古人的才华倒也罢了。只是古人的诗词,隽永者总多血泪,慷慨者亦多寂寥,将纸上的诗文放诸生活,却又是另一番风味,非亲历者难得奥妙。可若亲历,人生哪里又是如现在的安稳呢……李梦天想着这些,听着他们的谈笑,微蹙的眉间隐藏着一丝忧伤,旁人难以察觉。 几人热闹的聊了一会,卢勇、陈良又递过来几小碟点心。少年兴许是饿了,一个吃了三盘,嘴边周围沾了许多枣泥糕的碎屑却不自知。 李梦天看着李廷的时候眼神满是慈爱,又想到平生只关心治国平天下,竟常常忽略儿子的饮食起居,廷儿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只是从近侍那里得知,想到这里不觉有几分愧疚,便信手抬起来抹去廷儿嘴角的糕点屑。 少年鼓囊着的腮帮子很是有节奏的咀嚼,满脸满足的笑意。 卢安忙递上牛乳,“少爷可是饿坏了,不过现在也别吃太多,小心噎着了。” 王春麟道:“等再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一个集市的,到时候可都是熟食,比点心更吸引人呢。” 少年半咽着食物半喝着牛乳,还挤出话来道:“这样啊,那我就不吃了。麟叔您不早说,不过这些,我一会儿就会饿的。” 少年一句话逗乐了李梦天,左右之人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姚思杰、陆子房忙递上热水与布,又递上茶水,李廷略微洗漱了,复起身伸了个懒腰。 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复又出发。 经历方才一番休息之后,这会子车上马上的氛围活跃许多。因完全离了京城的影响范围,所以聊天也变得轻松了。 不似清晨那般只有李廷和王春麟二人的问答,现在倒是李梦天极其开怀地和几人畅谈天南地北的见闻,不过半日的功夫,少年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富商少爷。名字也改成了清筠,因为李梦天最爱荷花的清雅和竹子的气节,就取了清筠这个名字,少年听了自是万分喜欢。 隔着山的另一条道上,温如玉一个人骑着马在荒郊野岭行走,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在寻找草药。他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若是有稀罕的草药,他定然要去采摘一些的。 李梦天的行踪早就被暗处的人知晓,温如玉所行的路也跟李梦天的差不了许多,是长安南下最近的一条小道,也是最隐秘最危险最荒凉的一处。数十里的路是森森越越的树林,绵延到远处的深山之中,时有野兽出没。 寻常的大老爷们汉子们走这条,就觉得阴森恐怖,财狼虎豹山贼,各种叫人闻风丧当的事物,一般的人宁愿绕远,也不会走这条路。温如玉算是个例外吧,因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容易采到珍贵的草药。而一路上暗中的密探,悄悄地监视着这一切。 细心如温如玉,他怎么会没发现,不过那些个人的目标不是他罢了。纵然是他,他也全然不放在眼中,毕竟,不是第一次有人想抓他了。 暗处,一群人准备放毒箭弩,温如玉这次没有躲,他就在那站着。就在那群人正聚精会神准备发箭,他们的手有些颤抖,心颤抖得更厉害。几个人准备着发箭,却终究犹豫起来。他们的目标,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人就隔着那么近,就是不敢下手。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最后,几人定了定眼神,拉动箭弩。突然之间,身后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出现,猛地一口咬断一个人的脖子,将人拖走。另外几个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箭和弩散落一地,忙逃不跌,被几只打老虎追得野山林到处跑。任凭他们有轻功,终究精神萎靡了一半。 温如玉在那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照例寻着草药,好像身边发生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远处还有几只老虎在观望,像是在寻找猎物。另一群埋伏在草中的杀手压根都不敢动,只看着温如玉自己面前采药。手中的箭弩却迟迟不敢发动。因为只要这边一动,定然会被那几只老虎发现。 温如玉极其认真,不同种类的药,都用不同的麻纸包好,有的草药要新鲜使用的,他直接拿出石臼捣碎过滤。就在此时,一只大白虎悄悄从温如玉身后走过来,步履轻盈,不动声响,在温如玉对面的那一群人,看到这一幕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那大白虎越来越近了,离温如玉越来越近,离草中躲着的一群人也越来越近,草中躲着的人呼吸越来越沉重,最好咬死温如玉,他们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老虎一步一步近来,离温如玉不过一丈,这个距离,一扑就过来了。暗处的人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只有心在跳动,仿佛整个世界都黑暗,只有那老虎和温如玉在亮处。他们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其中一个人,眯着眼睛,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先下手为强,若是老虎咬死温如玉还不够,那他们也更加危险了,那是一群,不是一只。几人会意,将这白虎和温如玉一起解决掉。箭已上膛,手正欲按在机关上,当此之时,那大白虎猛地一跃,径直从温如玉头顶跳跃过去,直扑向草丛这边,一口咬死了一个杀手,另外四个吓得一阵慌乱,温如玉看着这些,竟是一脸淡定。那被老虎咬伤的杀手,直直地看着温如玉,眼神中充满杀意。可惜,他没有机会,手最后挣扎了两下,便无力地瘫软下去。 温如玉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些老虎也只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已。” 半晌,大白虎回来,嚎叫了一声,不一会儿,那几只大老虎也回来了。几只白虎蹭在温如玉身边,然后趴下。 温如玉笑道:“半年没见,你们长胖了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章 霜枫女侠 过了一会儿,一只打老虎嘴里衔着一只小老虎过来,温如玉抱着看看小老虎的牙齿,笑道:“四个月的虎娃,挺不错哟。你们家族又添新成员了。” 温如玉在那拨弄着小老虎,小家伙甚是淘气,其他几只大老虎都相互蹭着,趴在温如玉身边。小白马在一旁吃草,看起来还真是和谐呢。 温如玉道:“这一片山林,是最适合你们生养的地方了,整个天下,可找不出来第二个好地方,主人对你们好吧?” 那只白老虎蹭蹭温如玉的衣服,其中一个老虎呻吟着挤到前边来,温如玉道:“小五,怎么了吗?” 小五侧身躺下,原来是刚才去追那群人的时候身上中了一箭,温如玉将箭的木头折断,又用小道轻轻划开伤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出箭头,箭头上有毒,又用了清水清洗了伤口,再上了药,又用布带子围绕着老虎的腰身缠了一圈。 温如玉笑道:“放心,这伤口不深,毒也不用担心。” 白老虎舔了两下受伤的老虎,有用额头在温如玉身上蹭了几下。 温如玉摸着白老虎,笑道:“自己去玩吧,小五要回去养伤,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白老虎在温如玉身上蹭了两下,便果断转身。另外那些老虎也跟着白老虎离开。只有那只小老虎趟在温如玉怀中,蹭了两下,又蹭了两下,不肯下来。 温如玉摸了几下小老虎,将小老虎归还给大老虎,嘴角溢出极其好看的微笑。 小老虎走在最后,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张望。 温如玉笑着目送它们远去。向来温润如玉的他,眼底却流露出一抹失落。世人皆言温如玉独来独往,唯他知道,他还有许多不会言语的朋友,尽管它们不会言语,依旧能通人性,却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心思。 温如玉将地上的药材收拾完毕,便绕了另一条路出发了。才上路没多久,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姑娘从后面跟过来,大声喊道:“温如玉,等等我?” 温如玉没有回头,小白马却加快了速度,疾驰起来。小白马可不是普通的马,一般的马哪是它的对手。 女子在后面穷追不舍,扯着嗓子喊道:“温如玉,等等我呀。” 哪知,越喊温如玉速度越快,绕过了几道山坡,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女子喃喃道:“难道这天下除了一个冷冰清,就真的没有人入得了你的眼?既然这样,我就先去杀了冷冰清。” 女子眯着眼睛,眼中充满杀意,猛踏了马肚,一路南去。 温如玉平生本来没有什么好怕的,可却极其厌恶那种纠缠不休的女人,更厌恶那种平生从来没见过面,就说对人何其倾心何其爱慕的女子。这些,他通常是嗤之以鼻的。 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个人,有一本画册在天下流传,画着七个人的画像,即便他们踏足之地有限,天下认识他们的人却不少。名气最高的三人便是旧时月色、温如玉、冷冰清,旧时月色和温如玉又以容颜最为出众,博得天下女子一片倾心。旧时月色风流儒雅,骨貌淑清,风神散朗,加上武功超群,为人侠肝义胆,被推为正道栋梁,膜拜者最多。 名高者最是易受声名所累,旧时月色先前因出现在一个庙会上锄强扶弱,追膜者为一睹风华,引发了踩踏事件,这几年来他都极少露面了。 温如玉不同,他没武功,想要清净,要么隐居,要么靠着坐骑小白马。所幸,小白马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每三年,他便要在天下赠药。他的规矩,若非纯良之属向他求医,向来是十万两银子出一次诊。一般想请他的人,绝对是不差那十万两银子的人。 名重天下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来说,尽量少在江湖上露面为好。这次,正是他约定出来赠药的一年。七年之前赠药那次,他便约定,每三年,向穷苦之人赠一次药。他赠药,又不是全然免费的,只是价格效果和质量,达到让人最为满意的结果。 温如玉之所以仅凭医术便能和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比肩齐名,原因便在于此。旧时月色救人心,他救人身。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多少暗中势力对这七人虎视眈眈。而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本来就不是正道中人,顾倾城不在中原,剩下的五个人,一线天和神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那些势力便盯在这三人的身上了。 此时的冷冰清,正在云贵的交界之处。云贵因地气偏暖,常年树木青翠,加之高山地形,云雾缭绕,人在其中,时如仙境。身在其中的冷冰清,真真恍如九天仙女。 冷冰清,这原不是她的真名字,因她从来不笑,人送“冷冰”二字,至于她自己的名字,她只记得自己姓李,幼时母亲唤她“青芽”,到底是哪两个字,她也不知道。跟她熟识的顾氏姐妹,唤她作“清儿”。加上“冷冰”二字,便成了她的名字,冷冰清。 冷冰清原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冷美人,后来因为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人们便只称她女侠。因“冷”字是诨名,又因她常年在霜枫山出没,人们便称她作霜枫女侠,冷侠也提得少了。 冷冰清并不在乎这些名号,冷冰清这个名字,她算是默认了吧。她之所以在江湖上排在温如玉之后,是因为她所做的事,便是阻止江湖人贩子暗中人口买卖,尤其是针对拐卖妇女和儿童的。正因为此举,挽救了无数人的人生,也挽救了无数个家。 人虽冷,心却热,加之容颜清绝,气度不染尘埃,江湖上有不少仰慕者,曾有一人作赋曰: 某年某月,误入仙境。遨游于太虚之上,飘摇乎三清之间。忽见云端之上,一仙子凌虚而来。仙童告余曰,此乃霜枫仙子,此去凡尘一遭,以解凡俗百态,以臻清逸之心。 虽仙境未辨虚实,然红尘确遇其人。所遇何时,癸未之夏。所遇何人,霜枫女侠。隔纸窥之,似梦而非。颜色有白玉之质,神情有清风之态。情态莞然,目视非嗔;言辞婉转,吐纳氤氲。衣袂拂兰,白裾凌云。袖杜若之芳香,配清荷之幽芬。御风华裳,恍若神人;飘然襟带,是非仙君?其豪侠若何,塞北驰骋;其柔情若何,江南烟雨。其虚怀若何,蔽日谷底;其冷峻若何,高山千寻。其潇洒若何,鹤姿竹影;其飘逸若何,聚合流云。 冰清仙子,斯宇一人。钟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神;饮银汉之弱水,骑东海之巨鲸。濯苍浪之波澜,揽华顶之风云。有凌云之气度,并霜雪之高情。流连顾盼,浩气清英。朝霞与之并秀,百花与之同馨。所以藏兰芷之淡雅,蓄荷花之清幽,纳秋菊之高洁,存梅花之傲骨。风姿磊落,疏阔迷迷。幻彩霞光,绵渺烟云。徙倚恍惚,暗香幽清。芙蕖临水,玉镜照神。 今世何幸,遇此仙人。偶然梦中得见,载歌载舞;若则途听消息,以宴以饮。烟霭澹澹,春华融融。情思隐约,心期朦胧。思而念之,若隐若现;期而盼之,愈近愈离。仿佛昙花之欲放,依稀莲叶之凝露。时而海棠之扶风,时而芍药之带雨。梦中不得,醒时难觅。难拟想象,空慕高情。所梦应在瑶台之畔,所遇应在蓬莱之滨。 弦歌清韵,奉此良辰;乐音修篁,合邀佳人。奈何云泥有别,身在俗尘。际遇不偶,命数有奇。盼同心而不得,结罗带而难成。置琼玖于月下,长付幽思;抚锦瑟于窗前,难寄深情。何以对长夜,闲愁为之永昼;辗转抱孤枕,幽情为之不寐。相思难断,相逢难期。困顿于离愁,春日应迟迟;徘徊乎别绪,秋风还飒飒。形单影只,忍看春江花月;茕茕孑立,独听秋窗风雨。听相思则断肠,见鸳鸯而伤心。拟遗情于朝暮,将留梦于此生。 不见则已,一见而神醉情驰;不念则已,一念则忧思难平。思高洁宜嘉勉,慕清雅须修身。行止清心,一洗俗尘。望移徙乎左右,愿并驾而齐驱。寄仙子之长安,便于心又何恨。有斯足矣,乃为至幸;无关风月,但求真情。江山风雨,可为知音;一笑莞尔,引鹤听琴。卿若安好,便是吾心。百梦千寻,不负此生。 很多人不理解她总觉得明明容颜清绝天下,随便找个富庶子弟嫁过去便衣食无忧,却偏偏要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如今二十七岁,依旧如浮萍漂泊,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了解她的人莫不感恩戴德,敬若神明。甚至不少人家都把她当做神女的化身,觉得是老天爷派到人间来救助他们的。 厌恶她的人便觉得她多管闲事。 冷冰清不在乎江湖褒贬,只在乎人间正义。她虽行侠仗义,情况却不比旧时月色和温如玉。旧时月色才华横溢,本也无所经营,不过天朝多的是才子的炫技之地,经常会有各类的诗词比赛,文赋切磋,头筹皆极其可观,旧时月色但凡出现在哪个地方,取得头筹皆如探囊取物,因此他财务上是极其宽裕的。温如玉就不用说了,对于那些为富不仁者,救治一人十万两,不是他借机敛财,是他根本不想救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天下却除了他,没人能救,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命重要,那些富庶之人是想得清楚的。冷冰清就不同了,她常年奔走天南地北,每当帮人找回了孩子,除了极其豪富的人家,她一般都不会收谢礼。这样,她自己生活可谓天下第一榜中最为清贫的一个。清苦到什么程度呢,她从来不住客栈,寒来暑往,要么住在树上,要么住山洞。手中仅有的财帛,都给救济了穷人去了。试问这样的一个女子,何人不敬重,何人不爱戴? 若是有人认出冷冰清,经常会给她做一些干粮做一些衣物让她带在身上,这些,她倒是会接受。 在天下人看来,冷冰清应该是最朴实简单的一个,但却也最冷。 她的衣衫,没有任何花纹,她的发髻上,除了一支木簪,什么都没有,脸不傅粉,眉不描黛,唇不点红。饶是如此,也难挡她的清丽脱俗。 她阻止那些人口贩子不遗余力,仅仅是因为,她也是曾被拐卖的儿童之一。二十一年,她一直在找回家的路。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也让他得罪不少黑道势力。此时此刻,她树林之中,暗藏着无限杀机。马儿也踟蹰不敢前行。在对危险的认知上,动物总是比人类更敏感。 冷冰清静静看着周围一切。她可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早发现了周围的异常。来者不善,杀意凛然。 树叶摩挲,微风轻过。空气却有些凝色,明处的人和暗处的眼睛,在无形之中对峙。一个准备随时出手,一个准备随时防御。容不得任何差错。 冷冰清半垂着凤眸,冷喝道:“出来吧。” 霎时间,林子中传出一个又尖又细的格格笑声,甚是刺耳难听,连马儿也被吓得跃起。接着,林子中飞出一群红衣女子,皆带着红色鸟纹的面具,女子们手中都拿着一把伞。冷冰清一看,心中便有了猜测,这些,是金凤帮的人。她初来云南的时候,便听闻这个帮派,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 冷冰清眼神极冷,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红衣面具的女子没一个出声,树林中又传出一个格格的笑声,一个男子声道:“冷冰清,本爷看上你了,要带你回去做压寨夫人,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冷冰清静静看着这周围的十二个女子,眼前的一切,除了开战,应该没有别的办法了。对方言语挑衅,也不过是激将之法。冷冰清不回答,左手握紧了剑,准备随时拔剑奋战。 那些个女子依旧是举伞而立,姿态各异,妩媚地盯着马上的冷冰清。 林子中的人继续道:“冷冰清,我看你也算是个绝代美人,就这么死了委实可惜,天下能有什么人比我红凤凰更懂得怜香惜玉的呢,不如你就跟了我,爷让你天天在温柔乡醉生梦死,总比这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来得强吧?” 那些女子也都格格地笑起来。其中一个道:“老大,你这样我们会吃醋的。” 另外一个也道:“就是,今日您可是我的。” 红衣面具女子又一阵格格的笑声。 冷冰清虽然希望自己能多救些人,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救,譬如眼前的这群女子。她深知这一点。 林子中那个男子又道:“冷冰清,你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你这人平日里总是标榜自己清逸绝尘,标榜自己孤高傲世,今日,怕是你最后一次可以清高的日子了。你若是态度好一点,爷就对你温柔一点,你要是让爷不高兴,那就会死得很难看了。吃什么酒……” 那人话还没落音,冷冰清身如雨燕,眨眼便飞到一个女子跟前,剑一挥一挑一回旋,两个红衣女子直接被封喉了。 另外几个女子眼珠如裂,快速转动手中的纸伞,纸伞周围皆是暗器飞出。冷冰清轻功更胜一筹,连踏伞顶,方才她便观察出来,这些她们手中的伞便是武器,伞能作武器,无非就是在骨架中藏暗器。暗器的开关都在伞柄处,束骨处有根细铁丝连着顶上的支骨,而中间的主骨便是关键是所在。 冷冰清一踏一刺,不过片刻,那些伞皆被破坏殆尽。没有武器,这些女子手中还有暗器。 是个女子速度极快,冷冰清速度更快,又解决了两个。 林子中依旧是格格的尖锐刺耳的笑声,道:“冷冰清,不错嘛,有两下子功夫,看得我更喜欢了。江湖传言说你从来不杀人,怎么,还是开杀戒了吗?哈哈哈哈,江湖传言说你冰清玉洁,估计你马上也要开戒了,哈哈哈哈哈……” 江湖传言冷冰清不杀人,没事谁喜欢杀人,总会有个例外。她速度更快,又杀了两个,终于,一个红衣面具出现,喝道:“你们退下吧,我亲自来。” 一个红衣面具还在恋战,男子喝道:“还不快滚。” 剩下的六个只得悻悻地退开,其中一个女子已经拿出手中的暗针,向冷冰清发去,而红衣男子正向冷冰清飞过来,冷冰清正欲接招,一个暗针飞过来她躲避不及,直接没入右臂。 红衣男子眼神一凛,手中拿出几个飞镖,直接将刚才那个发暗针的女子解决掉。 什么叫狠人,这就是。 红衣男子身手极好,超出冷冰清的预料。冷冰清也不是吃素的,这无非就是一死。只是,胳膊开始疼痛,针上有毒。 红衣男子笑道:“冷冰清,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你中的是我们金凤帮新配置的蛇毒,天下没有解药,你就算今日逃了,也活不过十日,还不如在死之前陪爷快活快活,把爷伺候好了,便让他们调配出解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一章 寻找之路 冷冰清并不回答,右臂受伤,她还有左手。剑在空中迅速换手,丝毫不落右手。红衣面具男子越发欢喜,笑道:“左手使剑还能如此行云流水,果然不愧是第一女侠呀,可惜了,既然你这么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二人激战,森林暗处却还有一群人蠢蠢欲动,红衣男子向树林中喝道:“还不滚。” 就在此时,冷冰清手突然飞出一个暗器,打在红衣男子肩膀上。这毒针不是别的,就是她刚刚从肩膀上取下的。 红衣面具男子越发高兴:“狠辣很火爆,我喜欢。不过你这毒已经被你清理了一次,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忽地,林子中飞来一个暗器,直入红衣面具背部,几个蒙面人方才杀出来,他们的对象竟然是红衣面具。 一个人道:“冷女侠快走。” 冷冰清还和他们一起对付红衣面具。 一个蒙面道:“此人身中毒药,不是我们几个的对手的。” 冷冰清也感觉出红衣面具力道不如方才,见势迅速脱身。 那红衣面具视线渐渐模糊,精神开始恍惚。几个人迅速将他制服。 其中一个人问道:“老大,康叔只叫我们暗中观察冷冰清的行踪,没说让我们出来帮他呀?” 那个老大道:“如果冷冰清死了,咱们怎么跟踪?康叔说了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他是主子身边的人,此举肯定是别有用意的,赶紧把这小厮绑住丢在山沟里吧。” “这样岂不是得罪了金凤帮?我们跟金凤帮还是有交易的。” “又没要他的命,咱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几个人商议定了,便将红衣面具绑住,丢在一旁的山沟中。 冷冰清一路北上,哪里顾得到身上的毒,十天,够了,冷冰清心底默默道,不觉又加快了速度。 她没时间去想救他的那几个人的身份,没时间回头去道一声谢,快马飞驰,白影倏忽,这一行,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或许和以前一样,是失望,或许会有新的线索,她不得不去看一看,因为她的身世,她的父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或者的唯一寄托。 有时候,有所等待,足以成为一个人活着的希望。尽管不是所有等待都会有结果。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谁不是呢? 放眼天下第一榜中的人,除了第一美人有个妹妹以外,其他都是孤儿。如果不是人生如此,谁愿意在江湖上飘荡呢? 路上,一直有金凤帮的人暗中追杀她,她除了在云南阻止了一群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以外,并没有跟其他的帮派发生冲突,即便那群人贩子是金凤帮的人,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冷冰清仔细思忖着,而且更没有必要从云南一路追杀过来,若仅仅为了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可并不是划算的买卖。 那么这些人杀她的动机是什么?冷冰清心底不禁泛起一个想法,虽然她很不想这样想。可她暗中收集到那么多线索,每一条都指向她所不愿意怀疑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她找回家的路,是真的找不到了吗?还是有人一直在做错误的引导?那么她引导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借她的手传递消息? 冷冰清暗想,越想越忐忑,或许不是她不愿意看清现实,而是看清后怎么去接受这个现实?自我麻痹的唯一好处是可以暂时的忘却烦恼,可人终究还是要清醒的啊。 冷冰清想着,不觉眼泪流下来了,谁说她冷若冰霜,谁说她不懂感情,她也是个人。不是不爱笑,只是人生那么苦,值得开心的事情那么少。怎么笑得出来呢? 她又想起六岁时离开家的那一年,想起母亲牵着她的手,想起那半袋子花生,想起那暖暖的斜阳,想起华丽的楼宇,想起那可恶的人贩子,那奔波的路…… 好像,上帝开了小差,错把命运的绳索扰乱,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可以,她只愿意平平淡淡,只愿意在家中织布绣花,只愿意到了出阁的年纪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生子。 可惜,那些不属于她。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身旁的树影迅速掠过,脚下的路不断倒退。 多少次,她希望走到尽头是家呀。希望一个老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妇人,等着她,并喊“青芽,你终于回来了?”然后相拥,然后不分离。 多少次,她找到信中的那些个地点,屋后是一座大山,村前有巨大的水塘。记忆中,家是一道木门拐进去,一条丈余长的甬道,进去之后是天井,旁边是她和姐姐的房间,旁边是父亲母亲的房间,对面是哥哥和弟弟的。 她记得,那又黑又暗的格子花窗,正对着她床头,每当她醒早了,便巴在那里看早起的母亲父亲忙活。 多少次,她找到那些个地点,和她梦境中的很像,却不是。唯一能让她坚持的,是相信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座房子,屋外是巨大的水塘,屋后是青蓝的山峰。 如果人生再平庸一点,她或许真的可以和其他许多女子一样,找个本分的男子嫁;如果让她忘记所历的丑恶,或许对家的渴望就不那么强烈。 心抽痛着,失落着,彷徨着,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十天,那就十天吧。反正生命总是要终结的,反正人生总是有遗憾的。 途中危险重重,冷冰清却不知,一直有人暗中保护着她。她无心去思忖其他的,她只要找到密信中的那个地点,就算等着她的还是失望。 走在寻找路上的人,不止冷冰清一个,温如玉也是,李梦天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每个人寻找的东西不同罢了。 李梦天一行人沿路采办,俨然是一个极有经验的商队,这样的身份行走江湖是再方便不过的。可李清筠却有些不解:“爹,我们为什么要扮成商人,直接扮成江湖剑客,那岂不是更加方便。” “商队自有商队的好处,商队出手阔绰,人家会习以为常。若是江湖剑客,就没那么自在了。比如我们要去住一个好一点的客栈,你要是剑客,人家还不收呢。再者,咱们这么一大群人,扮成剑客,在旁人看来像什么,那简直像一个邪教或者是一群闹事之徒。”王春麟有些倚老卖老,李梦天依旧神色悠然地听着。 李清筠点点头:“这样也有道理。那我们可以扮成游山玩水的地主啊什么的呀?也是一群人跟着,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贺连笑道:“要是个普通的地主,除非遇见了事情不出手,但凡出手,人家懂行的看看咱们的身手,一下子就露出了破绽。” “那也是,作为一个游走西域的商队,有奇异的武功别人也不会多奇怪。好吧,父亲觉得扮成商队,那肯定是英明的决定。” 李清筠哪里知道,他父亲这是第一次这样装扮出巡的,往年不过是直接就江湖客的身份,两三日就南下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到了一个小集市。这里的集市,简陋得让李清筠哭笑不得。人们的穿着哪里能跟京城相比,这里不过离京城二百余里,然而繁华萧瑟判若云泥。见父亲和王麒习以为常,李清筠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意外。 时已正午,依照宫中的惯例,是用午膻的时间,可集市上并没有几家客栈经营。李清筠有些奇怪,便问道:“麟叔,现在不是正午吗?怎的看这里都没有吃饭的动静呢?”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时在京城是盛行日食三餐的,离了京,除了十分繁华的大城,外地一般都是日食两餐,现在于他们并不是用午膳的时间。” 马上的陈良道:“老爷,我们到客栈了。” 李清筠掀开窗帘,客栈差强人意。这酒楼的名字叫醉仙楼,李清筠打量了下匾额,笑道:“醉仙楼?” 李清筠想到的不是别的,虽然他常年在宫中,可见闻还是有的,这酒楼的名字,也太像风月场所的名字了吧。 一旁的陈良笑着解释道:“听说这个地方就是李太白当年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地方,所以叫醉仙楼了。”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没想到这么一家酒楼,竟有这样的奇闻逸事。”李清筠不由得会心一笑。 待李梦天下了车,客栈的小二连忙接过车马牵到一旁。王麒已经先进去打点了,等李梦天和李清筠走进里头,早已分好了雅座。小二带领一行人往雅间走去。 李梦天与李清筠王麒三人坐了一桌,余下的八人在另一桌。两桌酒菜皆一样,八人桌上的菜按双份上菜。 李清筠看到菜的卖相都不佳,心下略微有些失望:“麟叔还说到了集市有熟食,我们脑子想的都是家里的那些,这……委实不知道怎么吃下。你确定当年太白在这里醉酒不朝天子的?” 李梦天忍不住一笑:“你还没吃就下定论,这边的菜讲究实在,哪里如我们在府上的。” 数人正在酒楼二楼的雅间吃着饭,本来李清筠觉得酒店的菜品卖相不佳,未料入口之后,神色大变,不由得“嗯”了一声,味觉上的与众不同着实叫人喜出望外。 “没想到看上去不怎么好看的菜,吃起来竟如此美味,竟比我在家里吃的好吃。”李清筠眼神一亮,正感叹,忽然间,楼下几个粗犷的声音进来。听脚步声,人数还不少。 李清筠停下筷子,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这些个声音,不难确定每个人都带了兵器。 少年看向父亲,李梦天神色毫无变化;又看向王麒,王麒知道少年是在好奇楼下发生的事,只是摇摇头,顺手给李清筠盛了一碗鱼汤。 少年见父亲和麟叔都这般淡然,只好按捺住心中要出去一看究竟的冲动,毕竟出宫前,父亲已经叮嘱过:不许对外界的事过分关心;在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不要插手江湖纷争。想到这里,李清筠偏了两下头,像是有所觉悟,复又端起碗拿起筷子来吃饭。 李梦天淡然一笑,并不加以表态。 可这淡淡一笑,却被少年看在眼里,知道刚才压抑好奇心的做法是对的。略微失落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楼上正吃得差不多,下面一个莽汉粗声道:“外面这匹马是谁的,本爷看上了,要买下来。” 少年又侧脸转向外面,另外桌子上的八个人早已提高了警惕。 李梦天轻声道:“吃饭吧,饭吃完了再说。” 李清筠小声问道:“爹,这里离皇城不过二百余里,还是京畿管辖的范围之内,怎么有这般宵小之徒?” 王麒补充道:“少爷,您有所不知,这里是秦州和梁州的交界处,在管辖上是处于松懈的地带,您所看到的这些,假如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是闹出了人命,也极少有传到京中去的。” “那就任凭他们胡作非为嘛?太过分了。”少年有些不服气,真想亲自去揍那起土匪一顿,不由得捏紧手中的拳头,拿到跟前,详细端视了自己拳头,这表情像是要立马把这拳头实实地捶在那几个地痞的身上,最好是能捶出窟窿来,那才叫痛快。 “你要时时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现在是商人,和气生财,不要和人发生龃龉才是。”李梦天漱了口,贾亦真捧来水盆和手帕。 “那人说要买我们的马。”少年依旧愤愤不平。 “老爷,要不我下去看看?”王麒笑道。 李梦天用软布边擦手边道:“十三亦真也跟下去看看吧。” “是,老爷。”贾亦真将洗漱的水盆搁在一旁,与贺连随着王春麟一起下去了。 李梦天示意把窗户打开,少年知道这是父亲叫他看看怎么做。 只见王春麟刚下了楼,一个颧骨略微突出,杏眼圆睁,长相十分粗鄙的彪形大汉站起来道:“这是你的马?” 彪形大汉衣着极其粗陋,虽然外面罩着一件豹纹披风,却难掩粗俗。额头的刀痕,圆鼓的眼睛,络腮胡子上还沾着因为刚才狂言喷出来的唾沫。肚皮外挺,腰间别着两把短刀,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不难看出是个惹事之徒。再看他手臂上鼓起的经脉,以及指头磨出的老茧,多半是个绿林中人。这人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在眼前端详起来,一会儿弹两下,根本没有把下来的王春麟放在眼中。 王春麟眼睛的余光稍稍扫视了一下,目光却略带笑意,语言也极其温和,“不错,正是在下的马。” “爷要买你的马。”莽汉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按在踩在板凳上那腿的膝盖上。那架势仿佛是向来者示意,不给买马,便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意思。 “我是听说有人要买马,所以下来看看。在下惯来经商,对这送上门来生意,自然是很欢迎的。” “多少银子,你说吧?” 王春麟笑得极其和善:“既然您慧眼识马,我很是乐意,那就给您便宜点,一千两。” “一千两?你是抢劫的吧?”莽汉抱着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这位好汉,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应该能看出这是西域名马,我们从西域一路过来,这马的价值不知道增了多少倍,如果您不信,昨天京城的马市里,一匹不如我这马的马,都卖了一千五百两呢。我是不卖,若是卖,这马少说也得卖上两千两银子。”王春麟语气老实巴交,面色憨态和掬,若是见了他掩在衣服中的手,便知他是个舞刀弄枪的,可惜,王春麟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莽汉不以为然:“京城里的东西自然要贵一些,但是出了城,这价钱可就要折半了。” “所以我要一千两,可是个实在的价。”王麒一副老商贾的模样,气势上丝毫不输对方分毫。 莽汉一时语塞,“我用这个东西,换你的马,你看如何?”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布疙瘩,顺手打开,里面是一块破碎了的玉,王麒稍稍看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表情依旧淡然。而这表情,任何一个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意思。要是用直白的语言,大抵就是:你仿佛是在刻意逗我笑! 莽汉有些手足无措,见来者不为自己的气势所压倒,大抵是个有江湖经验的老手。不知不觉收回搁在板凳上的腿,又收回了手中的东西,悻悻道:“我不买你们的马了。” 莽汉方才准备见好就收,只见李梦天正带着清筠和余下几人从楼上下来,锦帽貂裘,错金镂彩,分外惹起这几个人的注意,一个个眼冒精光,仿佛久饥的饿狼看到了鲜嫩的肥羊那般。 李梦天淡淡道:“既然人家不买马了,我们就赶路吧。”说完径自走出客栈,一个多余的眼光也没有给那几个莽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二章 引君入局 比起王春麟的鄙视,李梦天直接是无视。 王春麟稍稍向莽汉点了点头,买卖不成仁义在,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随即跟在李梦天后面,众人解了马,李梦天上了车,完全没有回看一眼后面那些人贪婪的目光。 待马车离了集市,李清筠方问道:“爹,这马真这么值钱啊?” 李梦天淡然一笑,并不作答。 王春麟笑道:“少爷你还当真的,不过是没打算卖,所以故意那样说的。让那人知难而退。” “万一他有一千两银子在身上呢?” “我刚才细细打探了他身上一番,那般穿戴可不像是拿得出一千两银子的人。这些人,不过是混绿林的,抢到一笔是一笔,手里有钱就挥霍完,怎么会有一千两呢?就算他拿出来了一千两,我大可以银票难辨真假而拒绝。”王春麟的话颇有几分显示自己江湖经验的意思。 李梦天只在一旁听着,慢摇扇子。 “既然是绿林中人,会不会待会儿找上我们呀,要是他们待会儿悄悄跟着,晚上突然偷袭我们咋办?” 外头马上的陈良道:“少爷能看到这一层,实在难得,看来今晚是睡不好觉的。” “那怎么办?” 李梦天笑道:“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早晨还侃侃而谈的兵书,怎的就忘了?” “可是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实力,这……”李清筠有些犹豫,尽管自己的武功在师父们的眼中已经是冠绝天下,可那仅仅是在皇家的一些活动中,稍稍展露一下身手,既然是切磋,那肯定点到为止,谁还敢赢了当今太子不成? “少爷,您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赶马的姜明语言轻松。其他人也谈笑如常,似乎根本没把刚才的风波放在心上。 过了二州交界的地界,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往下一个投宿地点,车马渐渐加快速度。 少年直接撩起窗子,不知道是因为担心那群人的觊觎还是什么,心下总有些不安。 天色已是黄昏,正在不安之际,马车的两匹马忽然受了惊吓似的嘶鸣。姜明陆子房迅速收鞭拢缰,让马儿安定下来。因为拢缰及时,马车没有太大的颠簸。 左右的贺连贾亦真以及押在马车最后的陈良三人上前,以防突变。 少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外面已经一个粗犷声音吼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贺连哂笑一声:“就不能来几句新鲜的?” 王麒连忙从马车探出头,见一群大汉蒙着半张脸,忙唯唯诺诺道:“各位英雄好汉,大家都是走江湖的,行个方便。” 少年从帘子缝隙间看到外面一大群人,衣衫分明就是白天在酒店遇见的那些人,就是蒙了个面,这种掩耳盗铃之举,还以为谁看不出来呢。要装神秘,怎么的也得先换身衣裳嘛。 李清筠心中止不住的鄙视。出来了这一日,他也是有些经验了,若是赶车速度较快,则说明下一个落脚之处比较远,若是不疾不徐,则说明不担心安歇之地。从先前赶车的速度,便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下一个投宿的地点有些距离。便小声道:“爹,让我出去收拾他们。” “不用,你先看看春麟他们怎么做,要是上场的时候自然少不了的。” 王麒从袖子中掏出一包银子,态度很是恭敬:“这些就当送给各位英雄买酒吃,还望各位英雄开路行方便。” 那匪徒的首领道:“进了老子这座山,就没有带着钱出去的道理。” 秦岭一带,崇山峻岭,能南下的路并不多,往年因为不赶时间,并不走这个森幽的近道。现在只因带着年少的太子,所以放弃了直接露宿郊外的打算。 匪徒已经不由分说吼道:“上……” 少年反应迅速:“爹……” “去吧,擒贼先擒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 外面的人已经打起来,少年从车中飞身出来,直向中间那个体型肥硕的莽汉飞去。果然,这莽汉不是吃素的,本来以为一招制敌,没想到莽汉浑身硬肉,剑敲击在他身上如同打在石头上一般。 李清筠剑一刺,莽汉身子迅速一斜,这速度,和他和满身肥硕颤抖的肉根本判若两人,可这速度和这体态却偏偏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且能如此完美融合,李清筠内心简直有几分气急败坏了。 车内的李梦天从时而飘起的车帘的缝隙之中看清这些个人的打斗,这些人打斗虽然看起来十分蛮横,手法和身法却极其灵活,像是训练有素的,招式却没什么规律可循。他们的着装更是杂乱。可以排除,这些人并不是某些杀人组织派的人,也不是什么江湖帮派,至于是不是真正的绿林,此刻也没有功夫深究了。 李梦天右手慢摇着折扇,左手的食指又不经意地摸索了两下拇指上的玉扳指。 商队的十个人和外面匪徒的三四十号人打得不可开交,一个匪徒喊道:“马车里有人,那人不会武功。” 马上有人准备往马车那边行动,敏捷的贾亦真早已先一步挡下。 只听车里面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吧。” 几个人加快了速度,一会儿把那四十多个人点了穴道。 少年拍了两下手,满是得意:“还以为你们武功多高呢,我和我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土匪呢。”李清筠说完这句话,自己不觉好笑,哪里就行走江湖很多年了,明明第一次出来。果然,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以前从来不知道说谎的,现在吹嘘起来,脸都没多红一下。 少年脸一扬,捋了捋广袖,又按了几下关节。 王麒知道少爷在客栈的时候心中就郁了气,怕现在真的动手打人了,忙上来拦道:“少爷,上车吧,我们赶路呢。” “那这些人怎么办,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便宜他们了?” 王春麟道:“现在点了他们的穴道,得三个时辰才能解开,待会天黑了,这里会有豺狼虎豹经过,不用咱们对付的。” 一个蒙面黑衣人已经吓的瑟瑟发抖。这里荒山野岭,晚上确实经常有猛兽出没,那人不觉溺湿了裤子,马上哀求道:“大爷,放过我们吧,我们也不是想做贼,我们也是迫于生计啊。” “你们抢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的生计不容易呢。我们一路从西域买办这些东西回来,走了几万里的路,我们容易吗?要是没有武功,今天岂不是全被你们抢了去。”少年越说越来气,像是自己真是个历经千辛万苦的商人,继续训斥道:“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恃强凌弱。见着比自己弱的,就烧杀抢夺;遇到比自己强的,就低头认错。你说活成你们这样,你们怎么配称为人的呢。” 王春麟扯住少年的胳膊:“少爷,我们赶时间,待会儿野兽会收拾他们的。” “不行,就这么放了他们,白便宜了。”少年又向车里问:“爹,我们怎么处置他们,是抽筋剥皮还是……?” “你看着办吧。”车里头的声音依旧其极平淡。 “老爷,我们还要赶时间呢。”王春麟看向车里。 “无碍,这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让筠儿自行处理便是。” “谢谢爹爹。”得到了父亲的首肯,李清筠向王麒眨了两眨眼。又向匪徒们说道:“你们说出自己的恶行,谁说的越多,我就放了谁。” 匪徒首领不大相信的语气:“这话是真还是假?” “自然是真的,赶紧说,现在就放。” 只见歹徒首领说道:“前天我在梁州为了偷人家的鸡,故意放火,结果烧了三间民房,烧伤了十几人,十天前,在汾水……” “恩?” “在汾水强抢了一个良家妇女。半个月前,在咸阳,拐卖了一个小女孩卖到青楼……半年前,在方街集市抢了一块碎玉……” 其他人也纷纷说起来,等领头的说完,李清筠听的心里已经对这几个人恨的牙痒痒的,却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命左右道:“把他们全部挂起来,倒挂着。” 姜明几人立刻行动。 李清筠又道:“把他们的衣服全部脱下来。” 几人又脱了那些人的衣服,只留了一条短裈在身上。 李清筠道:“你们一个个罪不可赦,就让你们在这里冻死好了。” 李清筠转身准备走,觉得不过瘾,又向几人道:“你们去那山沟里提些水来,泼在他吗们身上,让他们清醒清醒。” 几人又去山涧提了几桶水来,泼在那些个人的身上,只见粗黑的肉在冷风中直颤抖,李清筠方才觉得稍稍解了一丁点心头的恨意。 饶是如此,心下还是不够痛快,突然想到挠那些人的腋窝脚板。于是大伙儿又行动起来。一个个赤条大汉被挠的哭笑不得,又是喊“爷爷”,又是喊“祖宗”。 李清筠不觉笑的前俯后仰,又狠狠道:“今天爷就不陪你们玩了,晚上你们和狼玩去。”说着便高兴的转身上车了。 李梦天语气淡然:“心头的气可消了一些?” “还没有。”少年将所有的不高兴全部表露在脸上。“要不是天色晚了,我可要好好的对付对付他们才行。” “终究还是有些少年意气。” 李梦天的语气并不是在责怪,李清筠听了却心下有些疑惑:“爹爹觉得我刚做的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缺乏该有的智慧。作为平日饱读诗书的你,这并不是你处理事情该有的方式。”李梦天语重心长。 “孩儿有些不明白。”李清筠天真的脸,说了不明白,那就真的事不明白,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意思。 “你这边暂时消了气,可是他们做过的恶害过的人却已经成为存在事实,有些时间短的,其实还可以弥补,比如拐卖的小孩。” “那我该怎么做呢?”李清筠继续追问。 李梦天淡然一笑,“你问问王春麟。” “麟叔?”李清筠将目光转向王麒。 “回老爷,我刚才已经安排陈良飞鸽传书到梁州府,即刻会有人来将他们绳之于法的。”王麒从身上掏出刚才搜到的那个布疙瘩,李梦天并没有打开看,只是随意的放入袖中。 李清筠当是普通的布疙瘩,并没有在意,他一心只在方才那些人身上。 “爹,你觉得我刚才打他们是对还是错呢。”李清筠希冀的目光望着李梦天,希望自己在父亲眼里并不是意气用事。 “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至于是对是错,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自己有自己的理由,做得问心无愧就行了。”李梦天依旧是云淡风轻。 听到父亲如此中肯的回答,李清筠心下总算是安慰了些,确实,把那些人绳之以法,才是他们该有的归宿。 “毕竟少爷经历的还是少些,怎么事事都以智者的方式来处理了,就算是神仙,还有犯错的时候呢。”王春麟知道少年心中的气愤没有消,便岔开话题开解:“当年……” 咕咕噜噜的马车声逐渐消失在夜幕的山深处。 夜幕之中,一个黑影现在这群匪徒面前,数枚暗器齐发,十几个粗汉全都着了地,忙忙地穿上了衣服,向解救他们的人道:“沈老大,我们的东西顺利送出去了。” 老沈道:“可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曾,若是怀疑,也不会飞鸽传书出去。” “你们这段时间盯好长安的动静吧,万事行事小心。” “是。恩公那边可有其他的吩咐。” “主子可没时间管你们了,不过你们做的这些事,我都会向康伯汇报的,不会埋没了你们的功劳。” 莽汉道:“老大,您可别说什么功劳了,能为恩公效劳,我等皆万死不辞,只要能为恩公多分忧,我们便死而无憾了,只是许久没有见到恩公,不知恩公近况如何……” 老沈低沉道:“我也是好久没见到主子了,现在就连见康伯也不容易,主子行踪不定,所有的的事情都是康伯料理,我们也是收到十分要紧的消息,才会直接给主子飞鸽传书。” “老大,之前恩公说让查顾惊鸿的事情,可康伯让我们暗中查霜枫女侠,如今也查了六七年了,康伯怎么不劝主子直接去找霜枫女侠问清楚呢?同在天下第一榜之中,恩公见到霜枫女侠的机会应该挺多的呀?” “康伯既然教你们暗中查访,你们就小心行事。主子个人的事情,除了康伯,我们都没有置喙的余地。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想的,可康伯的意思很明显。” “可那霜枫女侠和顾氏姐妹走得如此之近,之前我们也查到那么多事情,不知道康伯是怎么想的。” “你倒是操心多,主子的事情,他自有论断,虽然兄弟们都希望主子能收收心,至于为何到底要查顾氏,又为何要查霜枫女侠,那些细节我可不清楚也不敢随便揣测。” “我想主子是喜欢顾氏,可康伯希望恩公和霜枫女侠在一起……” 还没等莽汉说完,老沈有些变调:“主子的事情,你们最好别瞎猜,至于那两人到底能不能入咱们主子的眼,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主子那脾性,难说……”老沈声音变轻了许多,忽地道:“我怎么也和你们聊这些有得没的事了?康伯让查霜枫女侠的事情是我在负责,你们要确定信息的准确性,至于主子和霜枫女侠以后到底怎么样,这可不是我们能确定的,看康伯吧,今年不同往年,今年是主子和天下第一雅士十年之约最后一年,估计主子也没心思去儿女情长了。好了,你们先回长安吧,我先飞书康伯去了。” 几人答了是字,黑影一掠,消失在夜幕中。 李梦天一行人聊了一路往事,直到酉戌交时,一行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的客栈,洗漱完毕,这一天算是安稳的度过。 李梦天不知,在他隔壁的客栈之中,坐着一个白衣公子,白衣人戴着斗笠,斗笠半垂着帷幔,一阵风过,帷幔随风时开时合,却终究卡不清出男子的面颊。 桌子上放着一支玉箫,玉箫上垂着冰蓝色的穗子,中间络着一块古玉,质地温润,堪称稀世珍宝。一张古琴,一把剑。白衣人正在看一封信笺,纸上寥寥数字道:“一切顺利,余人已回长安。” 翌日清晨,商队早早的出发,继续南下,连王春麟都不知道,他们刚前脚离开客栈,后脚,一个白衣斗笠人就乘着一匹白马离开了。 商队刚行走了不过一个时辰,路上景致越发清幽。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天色收阴,不免感觉肃杀之气弥漫。 树枝梭梭作响,霎时间,一群黑衣人飞来,将马车去路严严堵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三章 游戏开始 姜明陆子房一前一后急住马车。骑在马上的六人早已惯性的按住腰上的剑,紧紧的踩住马镫,对面不过十多人,就算他们六人出手,也不在话下,只待车中一声令下,飞身而起了。 这群人跟昨天遇到那批人迥然不同,十五个杀手个个身姿凌冽。起首的一个人厉声道:“留下东西,要不然一个都别想走。” 李梦天透过风吹起的帘角,看到他们的身影,在里头不紧不慢的准备起身。王春麟扶着李梦天衣袖,劝阻的语气道:“老爷……” “嗯……”还没等王麒开口,李梦天已经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什么也不要说,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东西在我身上,我留下,让他们走。” “有胆识,可是过于的自信,往往也死得快。”那人如冰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屑,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 王春麟有些不安,准备下车,李梦天神色沉静而声音铿宏:“走吧。” 这个语气,是命令,王春麟只好听命行事。 李清筠掀开窗帘正欲喊,王春麟一把拉住,向外冷声道:“元亮,走。” 黑衣人首领旁边的一个正欲冲动阻拦,带头的道:“嗯,东西在他身上。”便决定放其余人走了。 前后二辆车迅速掉头,左右骑马的六人也跟着马车转弯而行,片刻就已经完全听不见车马声。 东风,细雨,空山寂寂,偶尔的鸟啼,像是惊破无风水面的石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二月的天气,随处所见的新绿,跟此时肃杀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李梦天语气沉沉:“等了一晚上,也是难为你们了。” “那你是一晚上倒底是睡好了,还是担惊受怕了一晚呢?”黑衣人的首领得意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劳烦关心,我睡得很好。”李梦天面色透露出从容而优雅的微笑。 “哦?是吗?昨天得到的那块玉,交出来吧。” “你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伏击,想必不只是要碎玉这么简单吧?”李梦天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先把玉交出来。” “交出来也可以,可是我想直到你们背后的主谋是谁?” “我们不过是收钱办事,这块玉我们盯了好久,好容易等到下手的机会,却被你们捷足先登。” 听到这里,李梦天不由得放松了一下,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神色依旧从容。如果刺客是收钱办事的,那显然不知道他的身份,继续道:“我是个商人,看到这块玉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美玉,你们想要也可以,可是能否告诉我你们的东家是谁?” “想要知道东家,去问阎王吧。” “哎~稍安勿躁,”李梦天打开手中的扇子,缓缓摇起来,这时可不是为了保持冷静,而是一种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睥睨,“你们这么多人对我一个人,怎么说都是胜券在握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我要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也不会叫我的伙伴们先行离开,不是吗?” “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出双倍的价钱,可否?”李梦天神色风轻云淡,语气却像个久经江湖的老商客。 “你知道那人开多少价吗?你这条命都未必值。” “我一个商人,多少钱没见过,别人开的起的,我绝对开双倍。” “你开双倍也没用,我们有我们的江湖规矩,既然先答应的,就不能再反悔。”起首的黑衣人说话的速度变快了,很明显一则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一则又急于求成,这种躁动,便是李梦天周旋的目的。 李梦天道:“有江湖道义是好事,有坚守也是好事,可是当江湖道义成了意气用事,坚守成了默守陈规,那就是愚蠢。” “放肆……你想效仿诸葛亮吗?企图用三寸肉舌头,就化解一场干戈?简直太天真了,这就送你去见阎王。”黑衣人的语气渐渐转向愤怒。 一阵狂风吹来,地上的枯叶纷纷扬起,李梦天徐徐撩开衣襟,对面一群人迅速冲上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群黑衣人厮杀起来,刀起剑落,万分紧张的形势,李梦天游刃有余。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立定不动。 身影移动,白色身影从黑衣人当中脱离出来:“现在,你们总该说出是谁派你们来的吧?”话刚落音,那群人已被深林中飞出来的箭雨射杀殆尽。 “灭口了?……”李梦天手中的扇子赫然一拢,又向周围寂静的森林喊道:“多谢神秘的朋友替在下解围,改日必定当面道谢。”便起身飞往马车离开的方向。 李梦天方才飞身离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在一群黑衣尸体中间。 白衣人戴着斗笠,斗笠四周笼着一层薄薄的帷幔,却刚好是看不清那人容颜。只能模糊的看到,仿佛是在微笑。身后背着一把古琴,手中握着一只玉箫。 白衣人长身玉立,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语气极浅极淡道:“李梦天,我们之间的游戏或许刚刚开始呢。不过易无尘,你找的人也太次了,还没开始就自己杀自己的人,实在是叫我有点失望呀。” 这声音,仿佛比李梦天的语气还要从容三分,镇定三分,儒雅三分,戏谑三分。这白衣斗笠人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温临风。 忽地,又一群杀手杀出来,围着白衣斗笠人。这次的人和躺在地上的那群不同,这群人手中握的刀是弯刀,温临风嘴角淡淡一笑:“怎么,东瀛人也来凑热闹?” 前面一个戴着鬼魅面具的人道:“神秘人,我家主公想和你谈笔买卖,让你去一趟水月宫。” 温临风嘴角又轻轻一弯,清风吹动着帷幔,却总是到了刚能看到嘴角的地方,就落下来了。 那群鬼魅面具方说毕,温临风淡淡道:“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鬼魅面具道:“神秘人,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主子可不是你们中原什么等闲的武林人士,你既然愿意和武林之中的人合作生意,就应该知道这笔买卖的大小。” 温临风广袖一挥,空气中散发着白色粉末,那群鬼魅面具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随即,一个纵身,温临风往李梦天方才离开的那个方向飞去。林间数只闲鹤飞起,似是跟随在他身后,身姿优美地翱翔而去。 疾驰的马车上,李清筠神色有些不安,眉头时不时地皱起,犹豫了片刻,忐忑地问道:“麟叔,那边那么多黑衣人,我们就这么把爹爹一个人留下?” 少年眉头紧蹙,虽然知道父亲武艺超群,可那么大一群黑衣人,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实在是过于危险。即便爹爹有把握赢他们,也难免不受伤。少年这般想着,心中越发忐忑,不知不觉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又胡乱地在袖襟上擦了两下。 王春麟虽也担心,可面色上还是泰然的,见李清筠焦急,便安慰道:“老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老爷让我们先走,自然有老爷的道理。” “那些人还真放我们走啊?”李清筠不解,若是杀手不让他们走,自己还不三两下就解决那些个人。就算对方武功高强,十一人对十五人,那也是半斤八两,现在留下父亲一人,李清筠心跳不由得乱了节奏。 “恩。我们并不是杀手的目的。” 李清筠便捻衣襟的角,时而卷起,时而松开,反反复复,又道:“麟叔,以前爹爹出来也会遇到这样的刺客吗?” “那倒没有!”王春麟语气轻描淡写,怎么可能没有,十二年之前李梦天经历九死一生那一回,他可是历历在目呢。只不过这样的刀光剑影,他们从来没有跟李清筠说过。 “我放心不下爹爹。”李清筠缕缕向窗外望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方才我也担心,现在想想应该是没什么的,老爷出马,该担心的是对方。”王麒按着李清筠的胳膊,正谈论着,姜明一声“吁……” 马上的众人都兴奋下马:“老爷,老爷。” 王春麟忙下车扶李梦天上车,关心道:“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说着上车。一行人又出发了。 李清筠忙问道:“爹,您没事吧?” “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恩,不像。那些杀手呢?” “走了。”李梦天语气十分淡然,让人看不出一丝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清筠从方才的担心,立刻转到对事件的关心:“啊?那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梦天笑道:“他们要一样东西,我给了,他们就走了。” “这样?那您刚才为什么厉声让我们走呢?您刚才那个声音,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呢!结果,就这样了吗?”李清筠听了父亲这么一说,觉得实在跟自己刚才的担心大相庭径。 “要不然呢?”李梦天朗颜一笑。 李清筠听父亲这般说,瞬间便将方才的焦急和担心抛在九霄云外,又想起昨天那些匪徒的事,愤愤道:“起码要杀他个落花流水,再教训一番,再走啊。” “你这是昨天的气还没发完,今天想再继续一番吗?年轻气盛的,成天喊打杀的,等你真正经历了生死的时候,怕是没这么轻易的说出这二字。我就是想着你年轻气盛,所以就亲自解决了。”李梦天一阵轻松的语气,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甚至像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番风雨,此时此刻精神上松快了许多。 李清筠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确实,自己出来之后,总是对江湖的风云跃跃欲试,可他忘了,自己从来没杀过生,还没亲眼见过死人呢。李梦天和王春麟都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是希望他在江湖的风雨之中慢慢磨练。 李清筠想了又想,又道:“那您怎么不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置呢。” “江湖刺客毕竟和绿林之人不同,杀手是根本没想过要命的,即便他们落到敌人手里,最终也是自尽而已。”李梦天缓缓打开扇子摇起来。 “那多没意思,就没个怕死的吗?”李清筠始终觉得轻易放走那些人,太便宜他们了。 王春麟笑道:“少爷,您还真是,杀手既然被称为杀手,从小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有的人,从几岁就开始被训练成杀手。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帮别人杀人。” 听到这里,李清筠不由得感叹一声:“哦?这样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王春麟不太懂李清筠的疑问。 “怪不得他们身上的气质与别人不同,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吧。”李清筠轻快地转动玉笛,陷入思考。 李梦天依旧面含笑意。刚才之所以让他们先离开,最担心不过是那个人的人出现。如果真是他,不知道有怎样的手段。李梦天还不想李清筠看到这些血雨腥风。或许慢慢经历,就会习惯。只是现在,不知道还是有不知道的自在,何必把什么都告诉他,让他年纪轻轻去承受这些他不该承受的压力呢。 十八年了,当时的场景总是历历在目。鲜卑山,那片火海,和他猖狂大笑的声音。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李梦天深知那个曾经引为生死之交的人还活在世上,深知那个曾经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人,已经成为自己这一生的宿敌。这么多年,李梦天每年南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甚至,某些时候,那人像幽灵一样存在于李梦天的梦中。 那个出现过无数回的梦。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李梦天轻轻念起这首少年时最爱的词,慢慢进入睡梦之中。 今天出现的这群刺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十七年来,天下平定,威加四海,可是午夜梦回的心底,总难免生起一种寂寞。 知己一人谁是? 如今,留在身边的人,总是倍加珍惜,可是因为自己天子的身份,谁又能把自己当成朋友呢?即便是王麒,就算自己在王麒面前无意有君臣之别,可摆在那里的距离却显而易见。 王麒继续和李清筠讲述着许多江湖趣事,讲述这一路遇见过的人,遇见过的事情,李梦天依旧闭眼听着,默不作声。心中承载的重量太多,能释怀的机会何其少。 人生如梦。有的梦,要穿过其他的梦才能醒来。必须一个个勇敢而真实地走过,才能走出噩梦对心灵的捆绑。而现在,自己又走过了几个梦呢?李梦天沉思着,似梦似醒。 王麒和李清筠的谈笑在耳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或许,以后回想起此时此刻的情景,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温馨吧。 天上彤云渐厚,周围的空气逐渐冷了下来。 一阵冷风吹进马车,李清筠不由得一声喷嚏。 李梦天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把帘子打下来吧,省得又着凉了。” “爹,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这天气似乎是要下雪呢。”李清筠的声音总是这般天真明朗,即使是在父亲这里据理力争,也透露着天真无邪。 李梦天看着李清筠,眼睛复又微闭,不知将来,这分天真烂漫会经历怎样的涤荡。 “老爷,这里穿过秦岭,最是没有人烟的地方。先前本来是打算走官道的,后来遇上那些人,折成小路,这里离集市偏远,雪已经开始下了。”赶马的姜明向里道。 李梦天稍微眯了眯眼,一丝深远的光从眼中透出来,凝视着窗外。看那些雪花飘落,不知道是归宿,还是解脱,心中不免又生出一些落寞来。只道:“先赶路吧,有可留宿的地方,就将就一晚。” “下雪啦,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宫外的雪呢。”李清筠惊喜万状,恨不得下车去玩耍一番。又想着,若是有梅花,爹爹肯定会停下马车好好欣赏呢,心里倒是希冀能有什么东西能让马车停下来呢,这之前那些匪徒啊刺客啊,还会出现么?李清筠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有些不好,立马断了念想,只是心中的希冀,压抑的自己,直转动手中的玉笛。 这一路以来,李清筠心中一躁动,就喜欢转动手中的笛子,以前在宫中除了朝夕定省,李梦天对李清筠生活上的事,着实很少关心。李梦天看李清筠这么熟练的转动手中的笛子,倒真是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眉间不觉舒展了些。 “你想下车赏雪?”李梦天面带淡淡微笑,“想要下车,就真不能赶到下一个落脚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四章 雪地奇遇 李清筠咬着嘴唇,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又认真的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讷讷道:“我不能因为自己贪玩连累大家。” 王麒笑道:“殿下还是识大局的,这一带群山延绵,即便我们赶路,都有可能出不去这山,要是再耽搁的话,等雪封了山,不知道要耽搁几日。这里荒山野岭最是不好走的一段路,我们有一次也是路过这里,因为下雨,困在山中,还遇到狼群呢。” “天哪,还有狼群啊?那遇到狼群之后呢?”李清筠立刻对王麒的话感起了兴趣。 王麒得意的捻起了几根胡须,笑道:“肯定是赶走了呀。要不是狼肉不好吃,它们肯定没有活命的机会。” “哈哈,原来是这样子,这个故事不够精彩。” 王麒一副无奈的表情,李梦天不由得觉得好笑,王麒又道:“等过了这片山,就是汉水,到时候走水路南下就很快了。” “这下雪的天气,只怕河面结冰,走不了船。”李梦天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 王麒虽然知道李梦天不甚在意到底什么天气,可在李清筠面前,到底还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江湖经验才是,便道:“今年出发的比往年早,不意这时候还会下雪。往年也很少过了二月二还下雪的。” “嗯。下了就下了吧,现在趁雪不大,还是可以赶路的,现在这个样子,雪一时半会是不会停,加之这山中比外面还冷,最好不要留在山中过夜。” “老爷是担心少爷吧?”王麒怎会不知,只是故意说出来让李清筠听到罢了,让李清筠平一平心中的躁动。 李梦天亦是知道王麒的意图,看着李清筠道,“筠儿本是第一次出来,这荒郊野外的,最怕是受了寒气。” “爹,我不怕。其实我倒很想就在这荒山野岭中睡一晚,感受这大自然的气息。”李清筠不是没有领会父亲的意思,可是一则不想自己在他们眼中是那般的娇弱,一则不想错过这般山野雪景。 李梦天语气转而深沉,“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只是这雪天,困在山中,正多饿狼饿豹的,加上我们带的干粮也有限,最是容易出事。我是知道你的心情,这次带你出来,也是想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不让你去玩,可也要视情势而定。” 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其实就车上带的两顶帐篷,是根本不惧山村郊野,可是一想到这下雪的天气,山中食物缺乏,李清筠未必经得起这等消耗,李梦天左右权衡,还是能避则避这恶劣的天气。 车越行越慢,积雪渐渐的挡了前去的路。 李梦天道:“找个避风处歇息吧,这样下去也走不出去,趁现在还能走一些路。” 外面在马上的贺连、贾亦真听到了吩咐,留了陈良、姚思杰二个人继续护在马车左右,与卢家兄弟吩咐了一番,立刻分头去找避风雪的地方。 不一会儿,贺连骑着马回来:“老爷,前面有个比较宽敞的山洞,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避风雪” “嗯,通知他们一声吧。” 贺连一声烟响,一个烟花径直弹飞上天空。夜幕中,随着回音回荡,又纷纷传来几处口哨的回声,像是在回答收到命令。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贾亦真、卢安、卢勇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赶来,贺连在最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山洞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马车的四盏灯,在雪地照着分外惹眼。待马车停定,卢勇过来安装了脚踏,李清筠已抢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王麒忙关心道:“少爷,您小心点,现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这里冰天雪地,可不能这么乱来。” 王麒扶着李梦天下了马车,李梦天笑道:“他从未见过这山野雪景,刚刚在车上已经克制了好一阵,现在哪里忍的住。” 李清筠在雪地又是跳又是惊叹,不一会儿纵身飞向树梢。 李梦天嗔道:“你这孩子,说你淘气,你还不信,现在天黑成这样,你就消停点。” “爹,这雪光这么强,看得见的,古人还囊萤映雪看书呢。” “古代的故事真假性值不值得考究且不说,我只问问,你可冬天见过萤火虫?” 李清筠从树上轻身飞下来,细想一下,确实冬天没见过萤火虫,没想到随便找个借口就被父亲抓住了小辫子,央道:“爹,我最怕你说我了,您不是说出来历练我嘛,我在这雪地里玩耍,不算历练么?” “你倒是长进了,你现在的身手,本无需在意,就怕你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在这里玩得没着落,即便你不怕这黑夜雪地,可你这动静太大,待会儿引发雪崩,就不好了。” “雪崩?我在书上倒是见过这词,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李清筠偏着头,若有所思。 “让春麟说与你听听吧。”李梦天拿着扇子的手一甩袖负在身后,随着贺连进入洞中去了。 “雪崩就是山上的雪由于太厚了,会因为一些小的震动而产生崩塌,如果逃脱不及时,被大雪掩埋,那几乎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的。”王麒跟在少年身边,少年已经大步流星走到李梦天身边。道:“我曾在北境与北戎大战的时候,就遇到过数次呢,跑的慢的,几乎都没大雪吞没。” 陈良几人均在洞内打扫。 山洞的环境,怎么也不能称得上好,难得的是比较宽敞,看着洞中石壁角排列的一排石头,依稀可见山外人路过此处休息留下的痕迹。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李梦天道:“把帐篷搭上吧,别让马儿冻着了” 卢勇几人去外面找了一些草和枯树枝回来,浇了些柴油上去,整个山洞霎时明亮起来。火把点起,跳动的火苗照耀着空阔山洞,随着空隙处来的风,时明时灭。将山洞的缝隙堵住,火苗的火光稳了一些。 拿了车上带的一些衣被草垫,将马车的门板等卸载下来,迅速的在洞中打好了几个铺。李梦天坐的那辆马车的四围卸下来直接是个屏风。稍稍布置完毕,已和来时见到的景色天壤之别。 王麒在一旁吩咐李梦天晚膳事宜,一切井然有序,在李梦天看来,这也是难得的一场际遇。 李梦天站在洞口看着白雪渐深,殊不知山林的不远处,一个白衣斗笠人在一个小山洞前,也看着雪。此人就是温临风,为了查京城中那个模仿者,他也一路跟了下来。 玉树临风,温临风取下了斗笠。他的面容和夜色融为一体,他的思绪与飞雪互成混沌。脑海中不觉浮现少年时的情景,那场大火,那个背影,那一抹微笑。 梦中的她笑得倾国倾城。 他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道:“等东湖的梅花开了,我就回来。” 他不知,他等的那个人到底在那里。忽然间又想起冷冰清,古月说他找的人很可能是冷冰清。他观察过,冷冰清真是一个从来不笑的人,怎么会是她呢?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道:“若是她该多好。” 一夜的雪,到天明时便停了。 一大早,王春麟发现李清筠和卢勇并不在山洞中,忙起了身。 一个活跃的身影跑回洞口,后面的卢安喊着:“公子,少爷,跑慢点啊。” 李清筠语气轻快,道:“怎么样,我说是我赢了吧?” “论轻功,估计除了老爷和春麟先生,哦,对了,还有子善哥,我们哪里比的上啊。”卢勇喘气跟上前来。 王春麟忙迎出去,拍打李清筠身上的雪,嗔道:“你们一大早的去哪里了?就这么随便跑出去。” 卢勇不敢作声,李清筠已经抢了话:“我就出去看下雪景,爹爹喜欢梅花,我准备去找找,竟然没有。” “嘘,少爷小声点,老爷还在睡觉呢。”王春麟忙道。 李清筠蹑手蹑脚地进去,绕过屏风,看见父亲还在熟睡,又蹑手蹑脚出来,道:“爹爹想是累了。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阿勇,去把他们几个人喊起来,咱们出去打些野味” “少爷,让他们去就好了,你去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王春麟可不想李清筠再出去,怕老爷醒来担心。 “怎会?”李清筠语气透着些许童稚气息。正说着,听见里头翻动的声音,又压低了声音:“早上元亮已经跟我说了你们以前下雪的时候怎么打猎的。我刚在一心只想着找梅花,故而忘了早膳的事,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就不是空着手回来了。” “您不就是想去看看山中雪景嘛,梅花是顺便找的吧?”王春麟笑道。 “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出去打猎了。”李清筠说着就向雪地跑去,王春麟想着老爷还在休息,故而尽量避免大声。哪知李清筠早已经溜远了,一抹月白色锦袍早已和雪融为一体,辨别不清。 王春麟忙低声道:“陈良,你们几个带上工具快跟上。”卢勇、姚思杰、陈良三人拿了弓箭忙跟了出去。 李清筠在冰雪覆盖的林间飞奔了数里,整个山都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细细的松针上面堆满的雪。之前半融的水裹着树枝,因为天气太冷,结成了冰棍,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天籁。 天虽晴得很好,周遭的白色世界依旧给人彻骨的凌冽之感。在树枝间欢快飞跃的李清筠却丝毫不觉得这天气寒冷。那种半融的冰雪裹着树枝的景色,他在宫中见过许多回。可穿梭在这冰晶的世界之中,却是头一次,李清筠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和激动。 风乍起处,树枝上堆的雪沫子絮絮飘落,仿佛又在下雪一般。 后面拼命跟着的卢勇哪里有心思看雪,而陈良和姚思杰是常出宫的人,对这般景色早已司空见惯。三人之中,陈良轻功最好,姚思杰紧随其后,卢勇落了丈余远。李清筠在最前面边感叹边东张西望,他这会子,还真是出来找猎物的。 方看到远处有一只鸟,有点像白鹤,李清筠折了一根树枝,兀地打去。霎时间,被飞出来的树枝阻挡,李清筠不由得一惊,陈良几人亦十分震惊。然而几人惊的心情却不相同:李清筠惊的是这么快的速度,那么大的动静,那鸟却无动于衷;陈良惊的是,这荒山野岭,难不成又又高手埋伏?姚思杰惊的是,鹤这个季节应该在长江以南过冬才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带呀!卢勇惊的是,怎么又出现杀手了,这天寒地冻的,为了挣钱都这么卖命的吗? 几人定了定神,什么动静也没有。 陈良道:“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会。” 半晌,山林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霎时间,只听得不远处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白鹤方才不紧不慢地盘桓而起。 李清筠正欲追向白鹤飞去出,一把被陈良拦下,陈良摇头示意李清筠不要轻举妄动。 箫声清雅,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仿佛可以从这箫声之中看见风的影子,看见太阳的痕迹,看见雪的世界,感受天地万物的勃发生机,感受这冰雪世界的寂静与孤独。万般情感,竟在这箫声之中锤炼得如此纯粹。 仿佛能从箫声之中看见那吹箫之人的模样,浩浩乎如凭虚驭风,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一声回还,一声清朗,一声迢递,一声绵渺,一声悠扬,一声凄恻……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李清筠是懂音律的人,陈良更是精于此道,姚思杰长期出入皇宫,对音律也略懂一二,只有卢勇不谙音节,感叹道:“好好听箫呀……” 箫声忽然停了下来。 卢勇一句感叹,瞬间打破了宁静,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卢勇,李清筠是一脸鄙视,陈良有些失望,姚思杰则是摇头惋惜。 卢勇一脸无辜,解释道:“他不吹,肯定不是因为我……” 李清筠大声道:“请问阁下大名,还请现身一晤?” 良久,林子之中愀然无声。 李清筠道:“不知阁下为何阻拦在下打猎?” 本以为林子中继续安静,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在下并未阻止阁下打猎,只是阁下欲伤在下的朋友,在下才贸然出手。” 陈良还处在戒备之中,道:“阁下如此身手,绝非等闲的江湖之辈,在下久慕江湖名士风度,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尊容?” “如阁下所见,在下要陪鹤友,实在无暇,还望见谅。” 李清筠听着这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父亲来,只是这声音比父亲的还要儒雅三分,清朗三分,闲逸三分。 卢勇扭着脑袋东张西望,姚思杰则仿佛陷入深思之中,卢勇见姚思杰思考得入神,问道:“思杰哥,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了天下第一神秘之人。”姚思杰笑道,又提高了声音:“不知阁下可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 李清筠是听说过天下第一榜的,不过在他看来,那都是些江湖人士神化了的人,根本不值一哂,只是刚才那人的那根树枝,速度真的快到他惊讶。而刚才那箫声,多少让李清筠对这江湖人士改观不少。当然,也并没有改变多少,毕竟他的参照对象是他的父亲,这叫一般的人怎么能轻易入得了他的眼。 半晌,林子中没有回答。 卢勇抹着额头小声道:“该是走了吧?” 李清筠又一脸鄙视地看了眼卢勇,便一纵身,飞向仙鹤飞去的方向。陈良也跟着飞去,姚思杰随后,卢勇这回可落了数丈之远。 李清筠向飞鹤离开的方向追了二三里,没见到任何踪迹。 陈良道:“少爷,别追了,方才那声音,根本没到这么远的距离,那声音顶多离我们数丈远。” 李清筠可是一路留心,根本没见到任何踪迹。又返回去寻找,在方圆数里之内找了个遍,除了自己留下的脚印,根本没有任何人行走的痕迹。 正当李清筠看得出神,卢勇道:“鹿……” 李清筠自然也看到,忙拿了陈良带的弓箭,拉满了弓,眨眼之间,箭离弦飞出。眼看那箭离那鹿不过毫厘,转瞬之间,一枚树枝飞出,正好打在箭镞之上,那箭偏离鹿身,打在鹿旁边的一棵树上,这小鹿依旧站在原处,看着李清筠。 李清筠看向四周,喝道:“阁下这般,怕是有失厚道了吧?”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巧,这鹿也是在下的朋友!” 李清筠乜斜着眼睛,这会子可没刚才那么客气了:“阁下连面都不肯露,却说这是你的朋友,那是你的朋友,若是被你一说就是你的,这天下,你说是你的,难道就是你的了吗?” “喝,这天下,我要他做甚?”那人淡笑道,语气甚是不屑。 陈良和姚思杰面面相觑,这会子,只有卢勇在发愣了,喃喃道:“这不会是老爷在和咱们开玩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五章 不是刺客 三个人同时看向卢勇,这次眼神没有什么不同,而是非常一致的,鄙视。 “哈哈哈哈哈……”林子间忽然传出一阵笑声:“在下可还未成亲,没有那么大的儿子……” 李清筠脸一沉,努着嘴,万分蔑视地看着卢勇,直摇头。 卢勇方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忙地捂嘴,看向别处。 陈良道:“足下的朋友实在是与众不同,不知哪种动物不是足下的朋友呢?以免误伤。” “只有鹤与鹿,其他都不是。”那人说话声音有些凌冽。 姚思杰喃喃道:“这爱好,还真和咱们老爷有些相似。” 姚思杰的话李清筠可听得真真的,李清筠可是不服气的,哪里是个人,都能和他爹相提并论的,李清筠故意道:“你是故意放这些动物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吧?” “在下就住在这里,还没有说阁下误闯在下的居所,阁下倒是先怪罪起人来,在下虽然从未涉足江湖,可真正的江湖之士,应该不是这般不可理喻吧?” 李清筠忽地脸一红,这揶揄来得猝不及防。李清筠硬着头皮道:“你说这是你的居所这就是你的居所?我还说是我的呢。” 那人道:“原来是个江湖无赖,如此这般,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话可说,请你们迅速离开,否则待会儿出了危险,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李清筠迅速往声音来处飞去,陈良几人跟上,方踩了一支树枝,那树枝上的一面刚好是光溜溜的冰溜子,李清筠因为速度太快,身体反而失去了控制,另一只脚迅速一踩,不料,那树丫子断了,陈良反应极快,一踢身旁的树枝,一个翻身,到李清筠身边,拉了一把,姚思杰也过来,卢勇径直和几人一起落到地面。 本以为,方才的那只是个意外,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顷刻间,地面一阵晃动,冰雪地面轰地塌下去了。李清筠陈良几人都跌入峡谷之中。 这里与其说是峡谷,不如说是地缝。因为地动形成的裂缝。 峡谷纵深极长,却又极窄,仅仅比人的肩宽略微宽半尺。峡谷与地面是倾斜的,谷底与地面有四五丈的落差。 幸好都是身手极好的人,几人都未受伤。 只是这峡谷,极其狭窄,饶是几人轻功了得,这么窄的地方,根本没法施展。再看脚下塌下来的雪,都没入了膝盖。 几人皆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李清筠神色懊恼道:“真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啊,现在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卢勇道:“要是咱们沿着这裂缝,还是能爬上去的。” 姚思杰道:“子善哥,我们要不要放信号弹。” 还没等陈良回答,李清筠道:“还是先别放了吧,上面好像没什么动静。” 几人屏气凝神,细听地上的动静。说不忐忑,那是自欺欺人的话。 李清筠偷偷看看头顶,仿佛随时会有一张网飞下来缚住他们。这样的担心,亦在其他几人心中闪现。 出乎几人的意料,上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陈良挑了挑眉头道:“跟着老爷见过那么多事,这般囧状,还是第一次。” 李清筠大声向峡谷之外道:“你这人说这动物是你朋友那动物是你朋友,居然还挖陷阱,你可真是够好意思的哈。” 陈良又和姚思杰面面相觑,这峡谷,从石头裂开的痕迹不难看出,绝不是人工挖成的。况且现在是自己身陷囹圄,这样的口气和对方不知身份的人说话,并不是明智之举呀。 姚思杰小声道:“少爷,这峡谷是由地动形成的,一般的人是挖不出这样的坑的。” 李清筠脸又一红,这会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清筠撇过头去。 清晨斜洒下来的几缕阳光掠过峡谷口,投出两个影。峡谷之中的人明显感觉到头上两个黑影,抬头细看,一个弯曲细长,一个额头有角。渐渐地,黑影成了实影。 几人抬头看去,峡谷虽然倾斜,可这鹤和鹿站的方向,刚好是几人视线延伸所能见的方向。那鹤与那鹿,正低着头,看着下面的几个人呢。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公子出现在峡谷的边缘之上,居高临下睨着这几个人。 李清筠惯来讨厌别人俯视自己,此刻,却全然将这种厌恶抛诸脑后。 几人都半张着嘴,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眼前的白衣人,气度神华悠然飘逸,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隐约可见两缕墨色的发丝随意地飘落在面颊两边,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虽然看不清整张脸,依稀可见的洁白面颊像是白玉雕琢而成,俊朗的眉目好似星月,淡定的神情又显出一副不怒自威的霸气。果然如书上所说的,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这般风雅夺人的气度,这般闲云野鹤的从容,这般睥睨天地的霸气,真真叫人心下凛然。 李清筠不觉已经踮起脚尖,想看清数丈高崖上的男子。同时,他又是多么渴望那个男子能再俯身一点,他就可以看清他整张脸了。然而,男子已经抬头看向远方,他更加看不清了。 此前的李清筠,总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下最为俊美的男子,此时此刻,他心中虽还是这样想,可终究有那么一丝动摇,他真想喊他父亲来和这个人比一比,到底谁更完美一些。 男人的美,和女人的美不同,男子稍微长得俊美,容易被人说长得像女孩儿,李清筠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而真正俊秀的男子,则是阳刚而俊秀,在李清筠眼中,父亲就是完美的代表。 此刻他仰望的这位白衣公子,虽然看不清容颜,从这隐隐约约恍若神人的面颊,真不知道他的正脸和自己的父亲比起来,到底谁更胜一筹。至少李清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或许是不分伯仲之间。然而他在心底又不得不承认,这位白衣公子,虽看不清正脸,可不难看出比父亲年轻。若是容颜不分伯仲,那么仅这一丝年轻的气息,已经让他略胜一筹了。 李清筠生平最讨厌被人俯视了,除了他的父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他不喜欢,却也讨厌不起来,大概是从心底折服吧。李清筠多想说服自己此人也不过尔尔,可心下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却无法逃避。至少从这人目前能力的来看,通音律,武功极高,容颜不俗,以鹿鹤为友,自非凡俗之辈。从言辞和行为看来,此人性格洒脱不羁,这样的人物,若是父亲见了,定然会结成毕生的知己的吧。 还没等李清筠想许多,白衣公子随手甩出一圈绳子,绳子直达峡谷之底,刚刚好,没有长一寸,也没有短一寸。 只听白衣公子道:“走吧!” 白影一掠,白鹤与麋鹿一径越过峡谷。继之是悄然无声,再次出乎几人的意料。这人,还真不是刺客。 李清筠拉了拉绳子,那一头居然被系住。 李清筠一脸鄙视,喃喃道:“若是没有埋伏,谁还要这绳子啊。故意装好人?” 远处一个声音道:“这石缝中的岩层之间分泌出腐蚀性极强的硫磺水,若是没有神医跟着,最好还是不要触碰这石壁。” 几人不约而同看看手,只卢勇的手刚才触碰了石壁,姚思杰细看,果然已有细微的溃疡。 卢勇有些害怕:“思杰,我不会死吧?” 姚思杰忙给卢勇上了些药。 那声音又道:“还有,你们站的并不是这石缝的底,若是雪能撑住,你们可以慢慢欣赏这里面的风景。” 几人心头一咯噔,不约而同地看向脚底。什么叫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就是…… 姚思杰道:“少爷,您快上去,想必这位公子是友非敌。” 李清筠犹豫道:“你们确定刚才那个,是人……” 陈良道:“先上去再说吧。” 李清筠拉着绳子,半踩着石壁,很快就上去了,卢勇、姚思杰随即上去,陈良压后。 李清筠看着四周,出了一把剑扎在地上,一边是鹤的脚印,一边是鹿的脚印,并无人的足迹。 李清筠愣愣道:“你们确定刚才那个是个人?” 几人齐点头。 李清筠又问道:“你们可记得他的样子?” 这,本来就没看真切好么。四五丈的高度,还是仰视,那人看谷底的姿态,头都没低过,怎么看得清?想想能记住什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中余下的,只有那若有若无的一个白影。有时候,一个人太过刻意记住什么,反而难以记得真切。何况,他们是从谷底仰视,几人也并没有看得多真切,哪怕李清筠过目不忘,此时此刻,他也不记得了。 几人齐摇头,李清筠一脸无奈。 “奇怪,我竟然也想不起他的样子……”李清筠指头绞着头发,“这种感觉好讨厌。” 姚思杰道:“虽然我也不记得这人的样子,不过总觉得哪里见过这眼神。” 卢勇笑道:“思杰,你别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陈良道:“这种感觉,还真是像在哪里见过。思杰,你想到了谁?” “旧时月,那气度还挺像天下第一神秘人。” “哈哈,我也是,只不过旧时月和神秘人我们都见过,且旧时月比此人更温和儒雅,此人则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李清筠看看地面的印记,除了鹿的脚印和鹤的足迹,根本没有人的足印,喃喃道:“不会是神仙吧?为什么连足印都没留下。” 姚思杰蹲下来吹吹地面的雪,雪沫纷纷扬起,道:“可能是鹤飞的时候,扇动了雪,淹没了足印。这里的雪比较柔软,不像我们那边外面的一层结在一起了。” 陈良点头表示认同。 李清筠准备拔起那剑,本以为轻轻一拔便起来了,没想到使了好大的力,才拔起剑。 这剑身是精纯的软钢,稍微抖动,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良道:“好剑。” 姚思杰那起那绳子道:“这么锋利的剑,都没能把这绳子割断,这人确实非一般的江湖等闲之辈。” 李清筠狐疑了片刻,道:“思杰,他会不会就是传说的天下第一神秘之人呢?” 卢勇伸着头听得十分认真,陈良和姚思杰却一齐摇头。 陈良道:“天下第一神秘之人,其神秘之处主要在于,此人凡是露面,必然带着斗笠,斗笠垂着纱幔,此人行走江湖八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江湖之人不知道此人的身手,势力,财力,只知道在江湖影响力极大。” 姚思杰也道:“此人方才说他从未行走江湖,刚才我们所见到的景致,我料他没有骗我们的必要。而且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神秘人可不只是天下第一神秘人一个,从没露面的还有个天下第一剑客呢,这剑的精纯,倒像是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的风格。” 李清筠拿着剑和绳索:“轻功能超过我们的,怎么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刚才见那人模样,这么年轻,更不可能是隐士,会不会是什么江湖帮派的人物?” 李清筠正想着拿着剑和绳索研究下这材质,那人道:“剑和绳索可不要带走了。” 李清筠脸又一红,这人……不是神仙,是魔鬼吧? 李清筠完全想不起来这人的模样了。模糊的下巴,模糊的鼻子,模糊的额头,只记得白衣,倒是真切的。 卢勇道:“少爷,我们还打猎吗?” 李清筠一想,说不定再去打猎,那个人就会出来的。 李清筠道:“去,怎么不去,走。” 几个人又到林子中去了。李清筠打了兔子,没人出现,打了野鸡,没人出现……这,又有些让他摇头失望,这人,到底是人是鬼啊? 李清筠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李梦天方才醒来。姜明、卢安二人正在外面喂马,贾亦真贺连见李梦天醒来,立即过来给李梦天宽衣,端来盥洗的水和手帕。王麒端来刚刚采集松针上的雪煮的茶上前:“老爷,您品品这个茶如何。少爷和阿勇几人出去打猎了,还不知多久会回来呢。” “这孩子还是玩性大。”李梦天接过茶杯,刚开盖,一种清香扑鼻而来,“嗯,这是用雪水煮的松针茶。” “是呢,早上让子房去采的雪水,可惜这山中没有梅花,到底还是要您将就下了。” “踏雪寻梅固然是极品,茶香最醇厚,这松针茶也差不到哪里去,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也算别有一番意趣了,若是真讲究,雪水如酒,需储存的时间越久,煮出来的茶越好喝。” “老爷爱茶的人,吃茶能吃出其中的味道,那也是茶的造化。” 李梦天品完茶:“咱们也出去看看雪吧,以前咱们出行,也是游山玩水的随行自在,这回带了筠儿,倒不是我拘束了他,到底是他拘束了我。” 王春麟笑道:“老爷时时想给少爷树立最好的榜样,可是这骨血里流传的性子,究竟是一样的呢。” 李梦天淡淡微笑:“确实,他跟我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随他自在去,走,咱们也出去溜达溜达。” “老爷,要不要带个手炉呢,雪后的天气最冷人。” “不必了,寒气倒叫人时时警醒。”李梦天衣衫一抖,精神亦振奋了许多。 王麒吩咐了姜明、卢安几人一番,便跟在李梦天身后,一抹天蓝色的锦袍和一抹黑色的锦袍,映着雪光,格外耀眼。 天气晴朗。雪的厚度抹过脚踝,一脚踩下去,最外那层硬壳下面的雪,咯吱咯吱压下去,里头一层确是软绵绵的。 李梦天和王麒两串脚映,添加在之前李清筠和卢勇跑过的痕迹,在空寂山间的雪地上,留下十分热闹的印记。 走了半里路,杂乱的脚印已经消失,却见不远处的树上的雪一块块的被踩着留下痕迹。王麒笑道:“少爷大清早的就出去玩过一回,后来说到早膳,他又兴高采烈的冲出去了,我让陈良几人跟着。” 比起昨天,李梦天的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无妨,让他去吧,昨晚本打算让他去玩的,想着不能太纵容,故而没叫他去,怕是一晚上就等着去山中看雪的,哪里守得住。” “老爷今日起这么晚,想必是前两天晚上都没睡好吧。” “还好,只是下雪的天气,可能更适合睡觉。”这句似玩笑的语气,让王麒也放松些许。 “虽说是荒山野岭,却比集市上的客栈要安全一些。前天在客栈遇到土匪的那时,店里几个人的异常我也发觉了,没想到他们跟了一晚上,您后来亲自解决了,因为少爷跟着,我一直没敢细问您。” “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不过那些人不知道我的身份,这一点可以确定。” “老爷可跟他们交手了?” “嗯,全点了穴道,却都被人灭口了,没问出什么要紧的信息。应该算是江湖专门替人卖命的组织,所以才行动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六章 大雪晴后 “老爷真的觉得是他?”王春麟直接问道。 “嗯,这点我是非常确定的。” “可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未露过面呢?” “易了容,更换了姓名也不一定,何况他并没有跟我正面接触过,他在暗我在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这么多年我觉得发生的几件大事,都和他有关。” “老爷怎么会这么觉得?” “传国玉玺~只要跟这个有关的,我不得不想到他。这天下,知道传国玉玺的人不多。整个皇宫,正面接触过传国玉玺的,也就我和你。其他人,包括英亲王和恒亲王,也只是听说过,还不知道传国玉玺是否是真的存在。” 天下自秦始皇以来便流传着四大至宝:传国玉玺、玄金宝剑、玄金软甲、七星钥匙。其中传国玉玺是历朝历代传国之宝,除了世人皆知玄金宝剑在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手中,其他两样,早已经失传。李梦天当初建立天朝的时候,并没有传国玉玺,而是靠着儒林领袖的号召力得以定鼎天下。李梦天虽然从未停止过寻找传国玉玺,不过是因为不想传国玉玺落入易无尘手中。 王春麟深知李梦天所担忧之事,宽慰道:“还望老爷宽心,毕竟现在天下已经安定,起不了大的风浪,况且少爷已经成人。少爷筠的武功与才智,如今也是一时无两,成为您的有力助手,您不必过多操心。” 李梦天摇头而笑:“筠儿再怎么聪明,若是能保他自己无虞,我也放心。可他毕竟有些少不经事,就怕在遇到一些问题上,还是不能清晰冷静地判断形势。” 王春麟笑道:“少爷之所以这般,是因为老爷光芒万丈,没有他发挥的余地,若是真遇到进退抉择问题,我想少爷肯定有少爷独到的见解的。” “但愿如此吧。”李梦天深深吐了一口气。 “老爷,您打算何时告诉少爷这件事情呢?” “这个我想等时机成熟,不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便能知道的。” “确实……” 正说着,远处的笑声近来,王春麟看着不远处喊道:“少爷……” 李清筠飞身过来,卢勇几人也陆续赶到,手中打了不少野鸡野兔。李清筠在王麒面前晃了几眼,炫耀战利品。 李梦天看着李清筠,李清筠眼神忙逃避似的不直视父亲的目光。陈良几人也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刚才那一场奇遇,李清筠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跟父亲说起,以后就当故事讲出来好了。反正这个当口,李清筠是不好意思说的。 李梦天会心一笑,王春麟拱手拜服。 李梦天道:“赶紧回去吧,太阳一出来,在雪地待久了,可晃坏了眼睛。” 回了山洞用过早膳,又打包好午膳,便收拾好车马,出发了。 几条车辙,零散的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片片痕迹,在斑驳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前面的姜明贺连贾亦真几人却看见了不远之处的一串马脚印,脚印极其新鲜。贺连正欲开口,陈良打了个眼神。姜明看看陈良,摇头而笑。几人不知,二里外的距离,一个白衣人骑着一匹白马,白马的缰绳随意地搭在马鞍上。马上之人轻道:“小白快走吧,可不要留恋这些凡尘俗事了。” 马儿似懂人语,蓦地加快了速度,顷刻间消失在雪地之中。白马,白衣,逐渐隐成一个白点,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了。 车上的李清筠心忐忑着,雪林之中遇见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父亲讲,可是自己闯了祸,要是父亲知道了,会不会不让自己出去玩了?而且那个人,连面目特点都记不真切了,这过目不忘的天才标志,要是说出来说自己记不得那人样貌,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天资? 李清筠熟练地转动着笛子,李梦天看在眼中,猜出了些许李清筠的心思。况且那衣服上沾染的硫酸被腐蚀的痕迹,李梦天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卢勇在马车后,他最是沉不住气的,方才在雪林中遇见那么危险的情况,这事前面的陈良和姚思杰竟然像没事的人一样,可他心里委实憋屈得慌。 卢安道:“阿勇,你怎么了?” 卢勇神色一惊,慌忙道:“没,没什么……” 姚思杰向后看看卢勇,车内的李清筠心中一咯噔,手中的笛子忽然停了下来。李梦天淡淡一笑,却没有追问。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马上的陈良套着时兴的柳枝词的调子,唱起了这首诗。 远处炊烟袅袅,车马沿着烟雾升起的地方,一路向前。清脆的歌声回荡在群山之间,像是墨入了生宣,晕开一抹恬淡;又像是墨入了清水,荡开一滴缠绵。空谷传响,绵延不绝。 车马在雪地中走了半日,才隐隐看到远处的人家。不过这在山中行走,远处即便有人家,怕也得走上一个时辰。 正走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救命”的女声。反应最大的还是李清筠:“爹,你听!” “这声音应该就在前面,走吧,前去看看” 王春麟担忧道:“老爷,这……” 李清筠想去看看,却又担心父亲知晓清晨的事,李梦天看看李清筠,李清筠忙作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无妨,亦真与十三先去看看吧!”李梦天神态自若。 王春麟看着李梦天气色好了许多,笑道:“老爷昨晚看来休息得不错。” “嗯,确实是难得的安稳一觉。” “爹爹精神好了,话也比平时多了。不过,爹,我也想去看看亦真他们那边的情况。”少年带着好奇的语气。他哪里是好奇,只是想到清晨那场奇遇,没准会重现,只是这次是个女声。不过,是那人故意为了引起几人注意故意易了声也不好说,他父亲和王春麟可就有易声的能力。 李梦天笑道:“你对外界的这些事这般好奇的毛病,可要改改了,记得出来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 “嗯,不许对外界事情过分好奇。孩儿记得清楚呢。要是真好奇我早就骑在马背上去了,这车虽然宽敞,但到底不如马背上舒坦。” “少爷还别忘了,老爷之前还叮嘱过不能轻易使用武功。”陈良补充道。与其说是劝说,不如说是提醒,早上的囧事,那可是真真实实的呀。 李清筠怕露馅,连忙转移话题:“哦,我知道了,也就前天出来时候打匪徒动了一下武嘛。还有,我就想不通爹爹为啥不许我使用武功呢?” 李梦天淡淡一笑:“江湖多风波,尽量不要太惹人注意便是。” “少爷有所不知,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倘若武功过高,传了出去,那些自诩武功高的,便会上门来找你挑战。现在咱们的身份,委实不宜去招惹那些是非。”王春麟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我以后尽量不露出自己的武功便是。可是……”李清筠偏着头想了下,早上遇见那个白衣公子,不会是怕别人挑战,故而不曾涉足武林?不知怎的,想到那人,便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又看看父亲,或许年轻的时候,也是那般恍若神人之姿吧。李清筠拍了拍脑袋,继续道:“可是爹爹的武功比我还高,难道您就从来没在江湖上展露自己的身手?” “有春麟在,还要我亲自出手吗?” 王春麟满面含笑,依旧态度谦虚。 “那也是,麟叔的武功,确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少爷谬赞了,如今少爷的功夫已在我之上,我这般武艺,放之天下,或许也是末流呢。” 李梦天笑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下还不知道多少人拥有绝世武艺,却从未显露与人前。” 李清筠心中又一咯噔,不知怎的,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想起清晨遇见的那个白衣人。面上忽冷忽热的,李清筠终究不敢搭话。父亲可是三两句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他还是少说为宜。 “老爷的话极是。这武学的造诣确实没有上限,或许我们以为的登峰造极,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不值一提呢。” 贾亦真与贺连骑着马,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离声音很近的地方,贾亦真引着嗓子喊:“姑娘……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声音喊道:“我在这里,快点过来啊,我都要冻死了。” 因路面越发陡峭,贺连贾亦真下了马,系好马,忙循声跑过去。 二人小跑了半里路,路越来越难走,女声喊道:“我从山坡上滑下来,一下子就溜到这里来了。被这枯树藤缠的牢牢实实,挣扎了好半天,总算是有人路过。” 贺连、贾亦真二人上前一看,见从山坡上一溜烟滑下来的痕迹,忍不住笑起来,一个身着水红色衣女子被枯藤缠的牢牢实实的,四肢腾空,一只手却提着一个陶瓮,整个身体完全没有着力之处,底下却是约摸十来丈深的山沟。 贺连笑道:“姑娘,你没事吧,得亏有这些藤蔓把你缠住,要不然这么深的山沟,摔下去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仔细瞧那姑娘,明眸如水,杏脸桃腮,朱唇榴齿,饶是二人在京中见过万种姿色,一时也觉眼前一亮。 “要不是山上雪滑我一脚没踩稳,哪里会落成这个样子。”姑娘语气忿忿,说完话还不服气的努努嘴。 “行了,你就别逞强了,这天寒地冻的。”贾亦真忙搭手,指着另一边的藤蔓跟贺连说:“你拉那边,我拉这边。拉的时候小心点。” “嗯。”说着二人一起用力,将藤蔓缓缓的拉上来。 三下五除二,很快将姑娘拉了上来。 贾亦真语气中透露着关心:“姑娘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多谢二位相救之恩。”女子声音明媚。还没等贾贺二人反应过来,女子以极快的手法点了二人的穴道。 “不好,我们中计了?你究竟是什么来历?”向来镇静的贾亦真语气中带着愤怒。 “我没什么来历,不过一介江湖女流而已,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不过是担心你们是坏人,所以我只能得罪了。” “我们要是坏人,干嘛还救你啊?”贺连也有些恼。 女子一脸无奈道:“那可不好说,人不可貌相。” “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本是赶路,这边听到你的声音才赶过来,没想到你不感谢我们也就罢了,竟……”贾亦真试图说服眼前的这个女子。 “江湖险恶,我还是以自保为上,就委屈二位了。你们的穴道半个时辰就能解开,我先走了。” “姑娘,姑娘,我们真的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啊。”贺连求饶的语气央求,“你还是解开我们的穴道吧,要不然我们会被老爷训斥的。” “哦,你们还有人,那我更应该赶紧撤了,反正有人救你们。” 姑娘一转身,轻身飞走了。体态极其轻盈,贺连贾亦真两个在御前待了这么久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轻功这么好的女子。 贾贺二人面面相觑,又不好意思喊救命,幸好陈良过来,看着二人不由得好笑:“你们居然被暗算了,可真是稀奇的事。” “你千万别跟老爷说啊,这次丢人可丢到家了。”贺连哭丧的声音,恨不得找缝钻进去。 贾亦真叹了口气,“这次真是我们大意了。” 陈良打趣道:“不会是被人家姑娘的美色迷惑住了,话说,你俩没被人家姑娘怎么样吧?” “我倒是想被人家姑娘怎么样呢?”贺连脱口而出,“人家点了我们穴道,一溜烟就飞走了。” “贺十三,你这贪恋美色的毛病可是要改改了。”陈良笑道:“不过你也就罢了,怎么亦真也……” 贾亦真突然脸一红,本来平时最是沉稳冷静,这次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颇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姑娘手法实在太快了,加上我们一心只想着救人,根本不作他想,哪知一救上来,就中了穴道。” “这可不是你们的风格啊,作为在老爷子身边待了上十年的人,你的这个理由实在太不充分了。说真话,我就在老爷那儿替你们隐瞒一下。”陈良打趣道。 “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姑娘确实很好看,咱们都被美色分了心。”贺连心直口快。贾亦真道:“再说,还是别隐瞒老爷了,老爷是什么人物,三句话他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咱们赶紧回去吧。” 三人折上去,车马已经缓缓行过来,李清筠从车窗头伸出来小声道:“亦真和十三不会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这荒山野岭的……” “人没事就行了,上路吧。”李梦天一句让二人释怀。同时释怀的还有李清筠和卢勇。陈良和姚思杰是知道自家老爷的秉性,故而没把早晨遇见的事情放在心中。倒是李清筠和卢勇二人,总觉得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李清筠是怕被父亲知道了责备自己,卢勇也是有此担心。 外头贺连又絮絮自语:“别让我再碰见那女贼,碰见了绝不轻饶。” 二人回到李梦天跟前,具说了方才的情况,李梦天淡淡一笑,并无责怪之意,只道:“以后小心些便是。” 卢勇喃喃道:“怪不得子善哥没和老爷说具体的,大抵情况和现在也相似吧,好像也没什么,至少早上又没被人暗算不是。” 卢安直摇头:“你还是别抱着侥幸心理了。”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中走了片刻,姜明道:“老爷,快出山了。” 走出掩面白色山地,出来之后便豁然开朗了,积雪早在太阳的照耀下融化,只是山中人烟稀少,故而还有厚厚的雪。 未时已过半,太阳刚偏西,马车终于走上了官道,在泥泞中驰骋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到了这里最大的集镇松坪镇,走过了些许山路,如今看到这么多人的镇子,竟觉得繁华。 李清筠在马车上待了大半日,早被拘束的有些受难受。 王春麟吩咐陈良道:“你先去这里最大的客栈定几个房间吧,老爷和少爷都累到了。” 陈良便疾驰前去。 李清筠忙道:“累倒是不累,就是觉得拘束,不如我下去走走?” “你若真是好好的走,放你下去倒也罢了,就怕放了你下去,立刻飞的没影了。”李梦天还是比较了解儿子这点,故而点明了。 李清筠一脸无奈娇嗔:“爹……” “时间还早,待会儿到了客栈,你再和卢安卢勇他们去镇上看看吧。” “好啊,就这么决定了哈,爹你待会儿可不许反悔。” “嗯,记住之前叮嘱你的话。” “会的会的,孩儿一定谨记。” 不一会儿陈良回来,道:“前面就有一家大的客栈,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 到了客栈,李清筠脱了披风,喊了正在整理行李的卢安卢勇兄弟,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跟上,李清筠看了看着客栈和周围的景色,认了下四周的标志,便迅速消失在人流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七章 一场误会 李清筠一下子没了影,王春麟赶忙叫二人跟上。 李清筠边走边看,在一旁的铺子上拿了一个精美的玉埙,还没给钱就径直走了。店家主事的老头马上带着两个小厮边喊边追上来。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卢安卢勇看见人堆,已经意识到是少爷惹了什么事了。上前一看,人家拿着李清筠,李清筠见这么多人又不好直接挣脱,本想着后头卢安兄弟二人来付账,再仔细瞧瞧这店老头的嘴脸,真不想多看第二眼,便说还埙给店老板,老板却不乐意,非要十两银子。 卢安上前一把抓住店老板的手,厉声道:“放开我家少爷。” 卢勇掏出银子:“给你看看,这是十两银子,像是没见过钱似的,快给我们少爷道歉。” 那枯瘦的老头子面色铁青:“少年人,放狂也要看清地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还是先去学学规矩,再来这里说话。” 卢安喝道:“识相的拿好银子走人,若是真要闹什么事,你可占不到便宜。” 李清筠一脸不高兴:“本公子稀罕他的道歉,你们处理吧,我先走了,看着这嘴脸就有气。”说完转身就跑走。 老头子身边的两个小厮准备动手,卢安眼睛一瞪,二人有瑟瑟地停住。卢安卢勇二人立刻又追上去,却不知淘气的李清筠悄悄躲在了身后,看着二人慌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一路走走看看,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却听一个茶馆里头有人说书,李清筠抬头看门上的匾额写着“悫声坊”三个字,左右两旁挂着“嬉笑怒骂,听书中事;温良恭俭,看世间人。”看来是个专门说书的地方,李清筠便准备进去看看热闹。 李清筠方到门口,却被门口两个人青色衣衫的男子拦住:“小兄弟,这里可不是免费进去的。” “这里进去要给银子?” “是的。”两位男子面色并没有很严厉,大抵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风波,这会子倒让李清筠感到一股和善,比起刚才那个见到银子眼睛发光的老头子而言,还是这两个年轻人客气不少。 李清筠一笑:“两位大哥,我身上没带银子,我就进去看看,您看方便让我进去看一看吗?就一眼。” “小兄弟,看你衣衫华美,可不像是没带银子的人呢,我们走江湖也不容易,还望小兄弟体谅。”另一个体格稍微魁梧的男子,声音却很温和。 确实,李清筠一身天蓝色锦缎,袖边和衣襟上的花纹,都是极其精致的簇金绣,金线细腻,云纹栩栩如生。加上腰间的羊脂玉挂饰,脚上穿的羊皮靴。这身打扮,说身上没钱,叫旁人听了,除了内心一阵冷笑,只觉是敌意捣蛋。 李清筠眼睛转溜着:“那我先进去看看,待会儿叫我家随从送银子过来,二位大哥看行不行?” “这是我们的规矩,怎么可以为你一个人破例呢,即便小兄弟是个讲诚信的人,可我们行走江湖的,规矩定了就定了,无规矩不成方圆。”黑瘦高个子的男子道。 李清筠十分不悦,喃喃道:“好吧,那我从别处进去!” “这里没有别处可进,你还是回去找你家大人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天呢,你明天来看也可以啊。”体格魁梧的男子面容敦厚,语气也比那个黑瘦的高个子说话和气些。 李清筠瞅了一眼四周,心里横生一计,不让从正门进,可以从别处进啊。于是开心的对二人道:“那好吧,我回家了,明天再来。” 两个青衣男子复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李清筠趁他们一转身,一溜烟便飞上了屋顶。从屋顶看下去,院子里挤挤杂杂好不热闹。院子中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台子两旁挂着一幅对联,道是:“青史几番春梦,说尽天下兴亡事;红尘多少奇才,都在江湖笑谈中。” 台子旁边一株红梅在春寒中开得格外娇艳,飘香四溢。台子里头一个极其俊秀地年轻人在说书,讲的正是汉书中的故事。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比划,还有一个小孩披着一件羊毛衫坐在地上,像是在演绎故事中的情节。 宫中早就有说书的戏,不过这种加了几个人在旁边比划的,着实新鲜。李清筠看得入神,讲书的人道:“只见苏武向着雁群吹了一声哨,一只鸿雁飞将下来……” 李清筠细细一听,这不正是苏武牧羊的故事么?汉书里分明是汉使假借说收到苏武的书信,怎么成苏武唤来一只鸿雁呢,便直声道:“分明不是这样的,苏武根本没有唤来鸿雁……” 甫一出声,听得认真的人们立刻转身过来看着这个坐在屋顶的少年,李清筠才觉后悔莫及。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一纵身起来:“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在这里撒野。” 门口两个青衣男子也追了过来,台子上另一个年较长的人示意说书的人继续,院子中议论纷纷吵吵嚷嚷便渐渐恢复如方才那般。 李清筠见那人追过来,立刻纵身飞走。追的人见飞走的少年身手如此,追了十来丈远,便停在屋顶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只得作罢。 卢安卢勇看见远处天蓝色身影,迅速在拥挤的人群中追过来,抱怨了一番,二人左右紧紧守着李清筠回到客栈。 李清筠一脸得了胜利的喜悦挂在脸上回到客栈,还在和卢家兄弟讲着方才的精彩。 李梦天和王春麟正品茶,李清筠一见了父亲,立刻噤声。 陈良几人也正巧回来,禀道:“老爷,在镇上问了一下,没有看到种梅花卖梅花。” 李清筠方才想起听书的那个院子,不就有株梅花么。刚才一心在玩耍上,居然忘了给父亲折梅花。不过想想书院的那阵势,要不是跑的快,指不定还要闹到客栈来呢,到时候少不了又是父亲的一番训斥和王春麟的一番絮叨。 李清筠想想心里还是一阵侥幸的。方听说梅花的事,李清筠顿时生出待会儿天色暗下来,偷偷去折一支。不过这样的话,被爹爹知道了,肯定要挨骂的。 左思右想,李清筠仍道:“我知道哪里有梅花,街南有个悫声坊,里面据说是说书的,我路过那里,闻到了梅花的香味。不过刚才贪玩,竟忘了给爹爹采摘一支梅花。” 王春麟笑道:“这好办,让十三和亦真去讨两枝来。” 贺连贾亦真得了吩咐,笑道:“好,我们这就去。” 李梦天看了眼李清筠,不善掩饰的李清筠忙把脸转过去。哪逃得过李梦天的法眼,便向贺连贾亦真道:“若是讨得到就罢,讨不到就算了,切莫在外头引起龃龉。” 李清筠不由得脸一红,父亲就是父亲。哎,自己还是太贪玩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默默垂下头去。 贾亦真贺连二人到了悫声坊,听书的人群已经散去。门口站的二位青衣男子也不再守门,贾亦真上前甚是有礼的问道:“打扰一下~” 里头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胖男孩走出来,“二位公子,这里说书现在已经结束了,您要听书,明天再来吧。” 贺连看眼前的小男孩白白胖胖圆圆滚滚,每挪一步,整个身上的肉便随着身体行动的幅度很有节奏的荡漾,看着着实喜感,笑道:“我们不是来听说书的,我们是来讨一支梅花的。” “啊……这样,我去问问二叔。”小胖孩半癫半跑地进去了。 少顷,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出来,身材略瘦,身姿笔挺,一股清劲之气迎风而来。看着眼前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声音沉沉:“你们是来讨梅花的?” 贾贺二人点头揖手,贺连道:“还望先生成人之美。” “这梅花不是我们的,我们也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这屋子的主人这几日不在,明天坊主回来,你们再来讨吧。” 贾亦真贺连这下犯难了,明天谁还留在这里,央道:“大叔,您就行个方便,我们家老爷十分喜爱梅花,我们已经找了好一阵呢,到这里才看到一树梅花。” “爱梅花是文人骚客的事,你们家老爷既然喜欢想当个风雅之人,就让他自己过来,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二人哪里想到讨个梅花竟被这般为难,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贾亦真冷静道:“我们还是罢了,多有打扰,实在抱歉。” 老者见贾亦真如此斯文识礼,便道:“年轻人,你这个态度我很喜欢,我就自作主张,允你一枝梅,不过想要得到梅花,须作诗一首才行。” 二人霎时脸色犯难,这平日里虽然跟在老爷左右,耳濡目染的会吟几句诗,可到底没诗才,强硬作诗只怕叫人笑话。 老者看出了二人的为难,不过细看二人的形容,料定其主人不是等闲俗客,只笑道:“你们老爷既是个风雅人物,随从也不会差的。”说着便捻起胡须。 贺连正在抓耳挠腮,贾亦真却从容吟道:“常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 老者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庾子山的这首,正是我最喜欢的,今天就便宜你了,你们去折一支梅吧。昨夜下了雪,今天梅花开的更好,梅花过了这一茬,只怕又要等一年了。” 二人万分欣喜,便轻身去折了梅花,细细挑了一支,老者点头赞赏二人的眼光。 贺连笑道:“先生这般清劲,一如这梅花傲骨于风雪,晚辈拜服。” “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江湖广大,怕是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 贾亦真道:“有缘自会相见的,多谢您的梅花,我们还是先回去了。告辞。” 老者颔首点头,作了个请的动作,目送二人出去,转身进屋了。 贺贾二人正边走边赞叹着梅花,高兴道:“这会老爷可要高兴呢。” 正说着,贺连余光扫到一旁两个人,二人一眼便看了出来是女扮男装的,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个不正是今晨在雪地里救的那个姑娘么。 贺连一把抓住:“真的是狭路相逢啊。” 随行的另一个女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贺连明明看出来了是个女子,故意道:“兄台,现在天已经黑了,不是光天化日。” 被抓住的姑娘满脸不好意思,跟旁边的女子小声道:“燕儿,赶紧想办法脱身。”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贺连贾亦真二人都懂唇语,自是知道二人交头接耳的内容了。 叫做燕儿的姑娘眼神一横,厉声道:“识相的赶紧松手,我们绝不是好惹的。”手正欲提剑,贾亦真迅速止住并点了穴道。 街上人来人往,被抓住的姑娘喝道:“你再不住手我就喊人了。” 贺连得意一笑:“一个大男人,难道喊我们非礼嘛?” 两人脸一红,喝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贺连抱臂而立,想起今晨救了这姑娘居然还没点穴道,便气愤道:“跟我们道歉!” 名叫燕儿的姑娘很是恼火:“你们有病吧,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们道歉。” “你问你的同伴才是。” 燕儿问道:“羽灵,到底怎么回事?” 羽灵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晌才道:“今天我去山上采松针上的雪水,不小心滑下山坡,被枯藤缠住好一会儿,就一直喊人,结果他们刚好路过,救了我。我想着他们两个男的,又是荒山野岭的,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就点了他们穴道。再说他们有同伴,这不也没什么影响么。” 燕儿又向贾贺道:“二位,这之中也是有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何必如此刁难?” 贺连看她那态度,很是不爽,道:“既是误会,就该向我们道歉。要知道,我们救了人还被人怀疑,怀疑是小,还被人在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点了穴道,这不是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嘛。害得最终还被我们老爷骂,你想想,我们心中多委屈。” 贺连心中一想到清晨的事,就来气,特地强调又强调了自己的委屈。 “你们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人,这手里的梅花,是偷的吧?这个镇上就没有什么梅花。”羽灵强辩道。 “哎我说,你这满脑子把人往坏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把你交官了才行。”贺连更气了。 “二位大爷,我错了还不行,赶紧松开啊,不然我真喊的。” “你喊呀,谁怕谁?” 贾亦真见如此,劝贺连道:“还是算了吧,我们赶紧回去,出来久了老爷怕是不放心的。” 贺连满脸不高兴,“罢了罢了,今天遇见你们算是爷的晦气,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大爷我就放过你们,下次别让我碰见。” 贺连解开二人穴道,转身准备走,没想到这叫羽灵的姑娘竟一个转身欲点两人的穴道。贾贺二人吃过一回亏,这次警惕了许多。纵然女子手法极快,可贺连贾亦真终究是江湖老手,二人手一挡,四人便当街动起手来。 性子一向平静的贾亦真也觉得这两位姑娘有些不可理喻,一手护着梅花,一手跟其中一个姑娘交战。 贺连向贾亦真道:“你先送花回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今天非得把他们送官才知道厉害。” 贾亦真忙飞身往客栈方向去了。 两位姑娘联手,武功上跟贺连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周围的人看热闹似的自觉围了一圈,留下大片空地看中间的打斗。 贺连虽然武功优势明显,可又怕动真格的伤了人被老爷责备,只好使出十分之一的功夫,权当叫她们长长见识。 贺连游刃有余,忽然间,一个女子女子从远处飞来,两个姑娘眼神一亮,齐声道:“谢幽寻。” 谢幽寻的武功很好,贺连和她对手,竟然占不到什么优势。这倒更挑起贺连的好胜心,越发认真起来。三个姑娘对贺连一人,形势胶着。 正斗的激烈,刚才赠梅花的老者和那小胖墩带着两个青衣男子过来,喝道:“都住手。” 贺连见是赠花的老者,忙停了下来,在山中被救的女子正欲动手,老者眼神一凛,女子又悻悻的收回手。 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过错确在自己这边。三位姑娘不好意思,尤其是半路出手的谢幽寻,本以为姐妹受了欺负,哪知道自己错了。也是,安羽灵这,没什么人能占到便宜。 谢幽寻顿觉无趣,挥袖道:“你们也真是……无聊,走了……” 一个女子正喊道:“幽寻,别走啊,我们就在这镇上说书呢。” 谢幽寻并不理会,径直飞身离开。 老者甚是歉意,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最是不叫人省心的,还望二位包涵。”又向两位姑娘道:“如燕,羽灵,赶紧给公子道歉。” 正说着,贾亦真和王春麟从人群中挤过来。 王春麟不由得被眼前这两位姑娘吸引。细细打量,一个杏脸桃腮,朱唇榴齿,动若脱兔;一个眉黛轻颦,莲脸生春,静若处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八章 松坪镇上 见说让两位姑娘道歉的话,王春麟忙道:“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看来是有缘之人。” 王春麟一出来,老者眼前不由得一亮。眼睛的余光打量了对方,衣着神态流彩生辉,心下不觉欣然佩服,笑道:“这位莫非就是他二位口中的老爷吧!” 贾亦真见了这位长者,忙向王春麟道:“方才正是这位先生赠与的梅花。” 贺连开怀笑道:“他是春麟先生,我们老爷的管家。” 二人相互抱拳,王春麟笑道:“在下王春麟,我们老爷很是感激阁下的赠与的梅花,正叫我过来亲自答谢呢。这是我们老爷最爱的雨前龙井,赠予先生,还望先生笑纳。” “在下贺十三。” “在下贾真。” “在下赵月白。”老者亦抱拳。又向旁边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文静些的那个的姑娘道:“在下赵如燕。” 之前点贺贾二人穴道的姑娘有些不乐意道:“飞花零雨安羽灵。” 安羽灵本以为两个男子听了自己的名字会惊讶的,怎么说她飞花零雨安羽灵也是一个在江湖上有名的才女,哪知对方无动于衷。安羽灵一脸鄙视,原来也是几个俗人。 赵月白和王春麟二人倒是一见如故。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岁的人;一个清劲,一个精神矍铄,赵月白道:“初见阁下,便为阁下飞扬神采所折服,有这般的管家,看来你们家老爷绝非俗人了。” “承蒙青眼,不过我们老爷确实清雅之人。”王春麟也十分欣赏这个年长自己的人。 赵月白抱拳,“我们明天要离开这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得到赠茶已经万分感激了。告辞。” “既然如此,就不耽搁了,请。”说着,退一步行了一个告退的礼,贾亦真贺连二人跟着行了礼,赵月白亦还了礼。一旁的赵如燕和安羽灵却不甚情愿,赵月白目光侧了侧,二人又勉勉强强的抱拳行礼。便各自回去了。 围观的人群方散去,街上另一处又热闹起来,纷纷吆喝道:“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来松坪镇赠药嘞。” 随之而起的便是沸沸扬扬的惊喜之声,议论之声,喧哗之声,呼喊之声,尖叫之声,奔走之声……人山人海,杂乱一片。 王春麟和贺连贾亦真二人刚回到客栈,便见窗外如此景象。 最按捺不住内心好奇的还是李清筠了。明明坐着陪父亲喝雨前龙井的他,已经放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在今天清晨之前,他是对所有的江湖人士不放在眼中的,所谓的江湖隐逸之士,不管是山人、术士,还是衲子、羽流,不都是为了逃避徭役赋税,都有些欺世盗名的味道。 可是清晨遇见的那个白衣公子,完全改变了他对江湖人士的认识。从清晨到现在,李清筠心中一直都回荡着那个白衣公子的影子,猜测他的模样,又猜测他是不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在宫中谈论了无数次天下第一榜中的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此人若是天下第一榜之人,那么这个天下第一榜确实得刮目相看了。若不是,那他在榜之上,还是之下呢? 见李清筠发呆得出神,李梦天泯了一口茶,便放下了茶杯,笑道:“又在想什么事,如此出神。” 陈良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卢勇低着头,姚思杰笑道:“老爷,外头好像在说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也来到这个镇上了。” 姚思杰是御医出身,自然是对医术高超之人感兴趣。天下第一榜中的人,他最崇拜的,当然要数天下第一神医温朗温如玉了。 李梦天淡淡浅笑道:“你和子善,阿安阿勇去看看。” 姚思杰神色万分欣然,卢家兄弟也高兴得不行,唯独陈良倒是一如方才的平静。 李清筠内心顿时波澜万丈:为什么是他们几个,为什么不是我。今天早上明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的,现在怎么就没我了?阿勇从来没有和思杰子善一起行动过,这不是父亲故意吊我胃口? 想了数回,李清筠觉得不甘心,在心中鼓了鼓勇气道:“爹,我也想去。” “哦?你确定?” 李清筠用力地点点头。 “思杰去了可以学习医术,子善则是去考察民风,阿安阿勇去见见江湖风云,这几样,你好像都不需要吧?”李梦天又端起了茶杯,像是极其用心品茶,对窗外的喧嚣置若罔闻。 一旁的王春麟道:“老爷,这温如玉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您虽未见过此人,却对其人赞不绝口,此次倒是个机会。” 李清筠眸色一亮,原来父亲也想见的,还能这般淡定……李清筠见王春麟如此说,忙道:“爹,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李梦天道:“从街上喧哗的声音来看,这人数可绝不在少。人一多是非便多。我虽想见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此时却并不是最佳时机。再说,我想见他们,无非是希望他们的才华得到重用。可惜,他们并不是高官厚禄能束缚得住的人。既然最开始的立场不同,又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去接近,这并非君子所为。” 李清筠听到此处,心蔫了半截。按照父亲这个语气,父亲三句肯定要说到自己的头上来,五句便要讲到家国天下的事上去,还是不提了吧,便沉沉道:“思杰阿勇你们去吧……” 姚思杰陈良看着李梦天,李梦天亦欣然点头。 最高兴的还是卢勇了,毕竟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呀,之前他虽在长安的万景楼上见过这天下第一神医的风华神采,可长安是什么地方,看热闹看得多了的人,一般的热闹可是勾不起兴致的。不过,每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过境长安,还是能引起一些轰动的,只不过没有这种动静大。 卢勇道:“思杰哥,为甚么你说神医来了,老爷就让你来看看?老爷是不是有点偏心啊?” 姚思杰淡然一笑,摇头道:“老爷说得明明白白,我来了能学些东西,倒是你,还真是来凑热闹的。” 卢勇不服:“子善哥不也跟着了?” 姚思杰再次摇头:“这就没猜出老爷的用意来了吧?” 卢安老实,虽然聪明,到底没猜出来什么用意,便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的呢?” 陈良笑道:“你们别听思杰忽悠了,我就是出来保护你们的?” 姚思杰便朗声笑起来:“走吧,天下第一神医可不是等闲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才见过他真人一次。” 卢安道:“我们其实也算见过天下第一神医了,不过是在万景楼上,只记得是白衣白马,疾驰而过。” 姚思杰笑道:“天下第一神医,不仅神在他的医术,也神在他的容颜。估计天下也就他和那旧时月色的容颜能和我们老爷并论一二了吧?” 卢勇不大相信:“这话有点夸张了吧?” 陈良淡然道:“并不夸张,那温如玉,若是只论容颜,确实跟咱们老爷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几人脚步极快,不过片刻,便到了一个观音庙门口,这是松坪镇上最大的观音庙,庙墙外体涂了红色的泥土,让这座庙宇显得更加庄严。 庙观门口,设着薄纱帷幔,清晰可见里面一个水蓝色衣衫的男子坐在桌子前,一手给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把脉,一手写着药方。 一个清雅飘逸,一个沧桑沉重。一个青春洋溢,一个衰朽残年。这样一老一少静坐在那里,老者身后排着长长的队,队伍前面的都些是衣衫破烂的老弱病残,后面排的却是锦衣华服的人。周围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卢勇推着姚思杰从最外围慢慢地挤到圈子中间,又从圈子中央慢慢挪到队伍前面去。卢安跟在卢勇身后,陈良亦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庙门口的垂幔之前。 此时,几人才算真真切切看清了这个天下第一神医的眉目。神色恬淡,眉宇疏朗清秀,目光温和如春风。目若银汉星辉,笑若朗月入怀。举手投足之间,皆流露着一段风流儒雅。陈良姚思杰自是不觉得意外。 坐在帷幔中的公子,眉如檀墨,目如点漆,眸辉如星海。阳光洒在他极其俊美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这,应该是世间最完美的面颊了。俊秀中透着些许英气,儒雅中带着几分霸道,深沉中含着一丝闲散,潇洒中蕴着几许沉雄,随性中含着几丝固执,柔和中又带着些许狠戾,温润中又隐藏着点点强势。 晨雾中的深山,比起他的幽,也要逊色三分;竹枝上的露水,比起他的清,也稍显不足;龙涎香的袅袅氤氲,比起他的雅,到底不及一二;九天飘摇的雪花,比起他的飘逸,依稀黯然失色。随和自在的意态中不难看出平素说一不二的云威严霸气;萧爽散漫中明灭可见意态中潜藏的桀骜不驯;温润如玉的神色依稀掩盖不了骨子中天生而就的狂傲不羁。 亦狂亦侠亦温文,万种心绪,竟能如此完美融合于一人之身。他的静,仿佛世间所有的繁芜都与他无关。他的深,仿佛从眼光的流动中能触及广遂的银河之边。他的沉,又在那温润目光的背后,似乎背负着世间所有的负担。 就那么一个人,在那里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似是随意却又十分认真地写着手中的药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时间所有的风景,都显得多余。就那么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便自成一个世界,仿佛睥睨天下。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透过纱幔的光华之下,照得那人的俊美倒显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天下第一神医,可这逼人而来的气度,卢家两兄弟早已目瞪口呆。看到这人的神采风度,不禁让人思绪遐想联翩。仿佛是见缥缈竹林之中遗世独立自在飞翔的白鹤,那巍峨高山上亘古不化的白雪,想起茫茫苍山上的流云,想起晴空万里下水平如镜的海面上的碧波万倾。 他的温,恰如三月的春雨润物无声;他的和,像极了三月的春风,让人心安。他那深邃的眸子,流露着一股暖意,便是见了,所有的料峭春寒,瞬间消退无踪。 给老妪把完脉,温如玉声音极其儒雅,笑道:“奶奶,您的身体已经比去年好许多了,我这里新开了一些方子,这边有些药材,您可以配合普通的草药进行调理。” 姚思杰瞥了那包药材一眼,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有的药材虽然已经被切成了小段,可依旧看得出来,那红色的细末,是中原极其难得一见的藏红花,而且看那色泽,颜色正红,又是藏红花中的中上品。那紫色的,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紫灵芝。 姚思杰心下又生出无限佩服来。素知这温如玉在江湖上口碑极好,对贫苦之人经常施药赠药。而他赠药又不同旁人单纯的赠送。对于一贫如洗且品德教好者,他分文不取;对家中尚有能力支付药费的,他会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他们。 当然,作为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自是有不同寻常之处的,江湖虽传言他不会武功,却没人能留得住他。他虽然医术称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救的。年届耄耋身体常年羸弱者,不救;十恶不赦者,不救;行为不端者,不救;吃喝嫖赌者,不救;恃强凌弱者,不救;见利忘义者,不救;薄情寡义者,不救…… 卢勇听姚思杰讲了这么多,都是他在长安听过的,忙打住道:“老生常谈了,你倒是如数家珍。” 卢安在卢勇后面拉了拉卢勇的袖子道:“你别这么大声行不行,离得这么近。” 卢勇笑道:“放心,他听不见的。” 卢勇刚说完,帷幔中的温如玉抬眼看过来,那眼神像是随意的一眼,又像是刻意。 卢勇不禁打了个寒战,又压低了声音道:“好犀利的眼神……咱们还是小点声吧。” 姚思杰却用十二分崇敬的眼神看着里头的温如玉,却不见温如玉抬眼看过来。 陈良摇摇头:“老爷都说过那么多次了,不许在背后议论人,咱们都懂唇语,难道人家就不懂了?” 卢勇凑过来,心下不服气,嘀咕道:“咱们怎么能一样,咱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等闲的江湖人,谁会闲的那么无聊啊?” 卢安拍了拍卢勇的肩膀:“老弟,人家可不是等闲的江湖人士啊,天下第一榜,别称天榜,少爷那般天姿,平日里睥睨惯了,咱们还能目下无尘的去评品他们?你没听见麟叔说了,老爷就一直对这几个人心生向往呢,你还是低调些的好。” 姚思杰认真点头。 卢勇又不好意思起来。 陈良笑道:“老爷叫你出来长见识,果然是不错的。” 几人正小声议论着,一个精细绸缎的中年男子过来,给在队伍中间排队的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一锭银子道:“给你,买你这个位置。” 那少年极其瘦弱,脸上的骨头清晰可见,衣衫大补丁挂小补丁,若不是打扮得很干净,旁人肯定会把他当成乞丐。少年手中紧攥着一串新旧不一的铜钱,面对这白闪闪的银子,却咬着腮帮子,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几人有些不解。 那衣衫华丽的中年男子道:“老子是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你这条贱骨头能值多少钱,还指望拿你那几个破铜钱救你娘呢?” 原来小孩是为了救母亲。姚思杰方点点头。只见那小孩依旧摇头。 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小男孩提过来,口中骂道:“你他娘的忒不识相了,这一锭银子够你这小子活几年知道吗?你那不争气的娘早死了你倒轻松自在,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卢家兄弟看了看陈良姚思杰示意出手,陈良姚思杰还没回复,只见观音庙中的一个老者过来道:“这位施主,既然这位小施主不愿意和您交换,您这般强迫,温公子一样不会救治的。” 中年男子道:“我们老爷出十万两银子,请天下第一神医看病,我们老爷说了……” 还没等中年男子说完,旁边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男子道:“我也出十万两,请神医到府上一晤。” 又一个武靠装扮的尖嘴猴腮的男子道:“我们老爷也出十万两银子,请神医到府上出诊。” 接二连三都有七八个出十万两的,这哪里像是请人看病,倒像是炫富。 一旁的卢家兄弟愣是听得下巴都掉下来半截,这老爷让出来开眼界,江湖的风云还真和朝堂不一样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场面这么下去十有会失控。 就在这时候,温如玉开口了:“十万两银子的一边站着,今天是赠药。” 这声音,铿锵有力啊。一句话出来,整个场子都变得鸦雀无声,方才挤挤杂杂的人群,像是被施了法术,安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十九章 不会武功 温如玉的声音和他温润如玉的神色简直判若两人。若非亲见亲闻,谁会想到这么一个温润尔雅的公子,说话竟然这般气势逼人。 周围围观人群纷纷静默,谁也不敢造次。温如玉继续给人开着方子。 最开始说十万两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肉一扯一扯的,嘴巴半斜,意欲说什么,却终究不敢多说。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声不仅在于医术高超,也在于脾气。他不想救的人,就算是拿万贯家财出来,他若不乐意,照样不救。 卢勇拉了拉姚思杰的袖子小声道:“思杰,十万两呀。我刚数了下,一共有九个人耶,加起来就是九十万两啊。他们用的钱难道是他们私家印发的?怎么感觉十万两就随随便便拿出来呢?我感觉我一生都挣不到十万两!” 卢安笑道:“你想什么呢?挣十万两你也没时间花。” “要是有十万两,我就先去玩一把,再回来做伴读?”卢勇摸着下巴,好像是在思忖若是真有十万两银子,该怎么花。 “别想了,说得像你能挣到十万似的。”卢安终于忍不住打击这个弟弟。 姚思杰笑道:“天下神医诊金虽高,但是他所得的那些钱财,都拿去救济穷人去了。” 卢勇有些不可思议:“救济穷人?救急不救穷,老爷可是叮嘱过的。” “他救济穷人可不是授人鱼。你看那个小男孩那般衣衫破烂,手中还拿着一串铜板,且五十两银子都不换一个位置,便知他不是单纯的救穷。有时候,一个人在这世间,差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弥补天道的不足。”姚思杰带着万分崇敬的语气。 卢勇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姚思杰向来也是寡言少语的,今日竟然这么多话了。况且能听到他如此夸赞一个人,还真是不多见。 倒不是姚思杰吝啬赞美,到底是老爷身边的人太优秀。每个人都趋近完美,又不分伯仲。加上老爷平日里最是提倡平淡朴实,周围的人也自然没有矜夸的习惯。 卢勇点点头,妥协了似的道:“救个人就能赚十万两银子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思杰,你真的不考虑去悬壶济世?” 姚思杰忍俊不禁:“我的位置,也是不可或缺的……” 陈良卢安皆笑起来。卢勇一脸无奈,几个人中,陈良的轻功,姜明的巧手,陆子房的工事,姚思杰的医术,贺连的剑,贾亦真的弓箭,大家都不可或缺。想想自己,好像是最没特色的一个……卢勇摊摊手,打住那些消极的想法,又环顾四周的人山人海去。 观音庙中的主持过来道:“温公子因事离开,不过药方已经拟好了,药也准备就绪,大家可以跟据药方中的药进行医治。今日所得款项,将用于寺庙每月施粥。” 人群一时议论纷纷,又想到这神医见首不见尾的,这么突然消失也很正常。余人纷纷去领药。 姚思杰忙上前施礼问主持道:“请问主持,神医温如玉可还在寺庙中?” 主持道:“方才温公子写完药方就走了?” 姚思杰有些不解:“他不是还没给大家看完病吗?” “温公子晌午从街上过的时候就观察过人群。这些排队的人他都比较清楚,不过有些把脉是为了复诊,这些个已经不用细诊了。” 卢家兄弟一齐看着姚思杰,那目光仿佛是在问:“你能做到这个水平吗?” 姚思杰也是一脸无奈,他,还真的不能。 至于温如玉离开,不因别的,东楼来了。东楼混杂在人群之中,还暗暗带了不少人。 姚思杰可不知道真相,今日虽近距离见了真人,终究美中不足啊。姚思杰也不多想,只和陈良几人往回走。 几人心中不禁同时浮现温如玉的身影。 姚思杰道:“明明知道温如玉不会武功,我却时常把他和今日清晨在山林中遇见的那个白衣公子想到一处。” 陈良道:“我也是。只是这温如玉,不会武功,可以直接排除。” “可惜老爷不来,你们觉得这温如玉比之于咱们老爷如何?”姚思杰道。 几人不觉点头。这人,单凭容颜来看,确实能和他们老爷相提并论。 卢勇道:“只可惜咱们也就看了一眼。不过这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确实是名不虚传。” 卢安神色倒还算淡定,颇学着陈良的样子道:“还是先回去吧,能见一面也不错了。” “我们俩兄弟是见了世面,你们两人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姚思杰神色淡然:“老爷说是派子善哥考察民风,不如说是行保护之实。不管是保护我们,还是保护天下第一神医。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估计温如玉本有武功,又不想惹这些是非,故而还是走为上计。” 卢安点点头:“这点还真是和我们老爷挺像的。” 卢勇道:“你们这般对天下第一神医感兴趣,我们去庙后面的小路追过去不就行了?” 陈良和姚思杰同时摇头。 陈良道:“说不定人家根本没走,只是不想露面沾惹是非而已。” 姚思杰点点头。 卢家兄弟满脸不解。 姚思杰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可不是等闲的江湖人士想见就见得了的。再说了方才也有人扬言要请他,十万两银子,连你都要心动的,那旁人又是怎么看待的呢?这倒是其次,最可怕的还是现在许多人喜欢攀比,你出十万是吧,我也出十万。如此这般,你说最后温如玉他到底是去哪里呢?方才温如玉的态度你也是看见了,若是炫富的,他去的意义又何在呢?” “难不成老爷没和他们结交的原因也是怕吃闭门羹?”卢勇心直口快。 ……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每个人心中翻滚着。 几人脑海同时浮现温如玉那一身纤尘不染的蓝色,那飘逸俊秀的面容,沉静如水的眸子,温润如玉的气度,还有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几个人每想起温如玉一幕,便想起他们家老爷一幕,仿佛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要进行对比。 卢安叹道:“此前,我从来没想过世间能有男子能和我们老爷相提并论的。可方才就看了那么一会儿,怎么脑海中就会不自觉的把他和我们老爷放到一处比较呢?奇哉怪哉。” “哥,不止是你,我也是……可是细想一下,这个人除了容颜气度医术确实了得以外,其他的好像并无特殊之处啊。”卢勇试着给自己找个心悦诚服的借口。 姚思杰笑道:“能让你们看了几眼就不自觉地将他和老爷比较的人,你们此前可遇见过?” 卢家兄弟一齐摇头。 卢勇不服气道:“思杰,你这般语气,是对这天下第一神医要进行顶礼膜拜的样子啊。” 陈良笑道:“这天下能叫思杰佩服的人,可不多呢。” 卢安道:“子善哥,你和思杰不一样。思杰那是在专业上跟温如玉有差距,故而心生佩服,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你是说句公道话,你是怎么看这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的?” “和你们一样,脑海中会不自觉地将他和咱们老爷相比。” …… 兄弟二人同时木讷。 陈良是何等人物,他绝不是普通的侍卫。陈良是御前一等带刀随侍,与姜明、贺连、贾亦真并为“御前四杰”,钦赐的金腰牌,官阶正三品。朝堂之上,御前四杰名望仅仅排在禁军统领王麒、征西大将军陈去非、云南侯高星酉、辽东侯张宽之后。 同样是御前的人,姚思杰和陆子房便没有这种待遇。哪怕陆子房是长安四少之一,终究比不过皇上钦赐的“御前四杰”。 好了,现在陈良都这么说,卢家兄弟还有什么话说呢? 谨慎如陈良姚思杰之属,都不曾知道他们所谈论的一言一行,都被悉数听了去。 偌大的街上,围得水泄不通的场子因为观音庙主持的一句话,已经散去了大半。很多人看温如玉,并不是为了真能让温如玉给自己看病,更多的是,为了讨个吉利,就如人们常拜“霍去病”“辛弃疾”一样。 如陈良所料,温如玉并没有离开观音庙。此时的温如玉,正在观音庙后厢房中静坐品茶。 观音庙不似寻常的庙宇道观。它原本是一座普通无人打点的小庙,后来天朝安定,百废待兴,百姓生活稍稍安定,便将这小庙修葺了一番。当年这镇上的许多人出财力物力,加之离山又近,取材极其方便。主持修葺的人便提议将这寺庙扩建,便形成了今日一个三进的院落,占地约百亩。负责打点寺庙的人,并非方外之人,而是镇上的一些俗客约定,轮流掌管。三大主持皆为男子,皆是镇上名望极高的人。 十七年过去,三进的观音庙,除前殿的一个大观音殿,后殿都是厢房。厢房中的配置皆是镇上之人捐赠之物。这些厢房,是留给行善者居住的,偶尔会接纳流民灾民。当然,有些镇上的孤寡老人,常年在镇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便在这里住下了。如此这般,便形成观音庙今日三十来人的规模。 观音庙十分庄严威武。穿过回廊到了后殿,则是另一番的清幽别致。若是从后门进来的人,不去前殿的,便会觉得此处只是个清本人家的院落。 观音庙有四个门。除了大殿进去的香火大门,院落左右还有两个侧门,最里头还有个后门。镇上的人习惯称之为后门。 温如玉所在的厢房,则是在最里头一殿,正和前殿的观音殿遥相呼应。 若是从前殿走到后殿,到温如玉所居住的这里,便会发现这一殿更像是观音庙的主殿,而不是厢房。 借着穿过树影绕过窗纱的斜阳,温如玉优哉游哉地品着杯中的茶。 桌上一套天青秘色瓷,是越窑中最顶级的瓷器。越窑的秘色瓷本为天下珍品,秘色瓷中的天青秘色瓷又是上品中的上品。整个天下,只有两套天青秘色瓷。除了温如玉此刻使用的这一套,还有一套便是李梦天寝殿中的那一套。 杯中的茶水在瓷体和斜阳的辉映之下,又显得清透明净,馥郁清馨。 一人一茶一斜阳,水蓝色,天青色,橘红色,清透的,隽永的,热烈的。般般交错,幻境跌出。衬得人真如画中仙君,世外逸人。 寺庙主持进来递了一封信函道:“公子,这是方才一位老者让在下递交给您的答谢信函。” 温如玉温和一笑:“这些百姓最是朴实的,知道我不收谢礼,却总是这般。” 主持的态度很是谦恭有礼,看上去不像这寺庙的主持,更像温如玉的仆从。 主持道:“公子,方才那些喊价的人,您是去还是不去呢?”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找我。即便真是想找我医治的,这般轻慢的态度,我可是不喜欢。” 主持揖手便退下了。 温如玉打开信函,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信函叠好放回去。嘴角只是浮现淡淡的微笑,复又继续品茶来。 袅袅茶烟,一缕缕飞出窗外。执杯之人更是悠然自在。 片刻之后,温如玉拿着桌子上的笔,在白纸上留下几个字,便牵着小白马从所在的寝殿之旁的暗门径自离开。 日影西斜,回头望远山,山阴处依稀可见未融的皑皑白雪。温如玉所走的这条路早已经雪融尽,完全看不出昨夜下大雪的痕迹。 温如玉才离了镇不久,后面便有一行人追上来。 一人厉声喝道:“不许走……” 温如玉淡淡一笑,道:“小白,是展现你实力的时候了。” 小白马昂了一声,似是提示主人坐好,蹾了两脚蹄子,便飞驰起来。这速度,和离弦的箭一般无二。 眼见着不过一里路的距离便追赶上来,这下只见前面一个白影,倏忽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后面追的一群人简直傻了眼,失望地放慢了脚步。 带头的一个人便是方才在人群中喊十万两银子那个尖嘴猴腮的武靠装扮之人,此人,是东楼的人。 一个手下道:“老大,就这么让温如玉跑了,回去怎么跟主子交代?”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没有那一身医术,就是一个废物。主子有意用他,竟然还如此不识相。” 又一个手下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除了不留行能稍加利用之外,其他的几个可都难以驾驭。” “不得为主子所用的人,便在这世上没有存在的价值。只要主子一声令下,随时要他们人头落地。” 后面一个小随从嘀咕道:“之前一个旧时月,现在又多了一个温如玉了吗?” 尖嘴猴腮喝道:“旧时月色的武功神秘莫测,智计无双,对付他主子也很头痛。温如玉就不一样,行走江湖却不会武功的人,本来就是废人一个。” 一个手下道:“温如玉虽不会武功,可天下并没有人留得住温如玉啊。咱们的人在观音庙那埋伏那么久,不也是眼睁睁看着温如玉从咱们眼前溜走了吗?” 尖嘴猴腮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咧咧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哼,你们就看着吧,今天温如玉是出不了松坪镇的。” 此时的温如玉已经行到一处荒郊密林之中,见后面没人追来,便放慢了速度。 温如玉笑道:“最是讨厌这些江湖人,知道我没有武功就想抓我,也太欺负人了。若不是武功天下第一,最好别用武力去压制别人。否则,迟早会从中遭到报应的,什么叫做道高一尺……” 温如玉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着黄衣,戴着黄色鸟形面具的人倏然从树梢落下,正落在温如玉的马前。小白马似受了惊吓一般蹬其前蹄。 温如玉镇定自若地拍了拍马身,马儿安静下来。 顷刻,周围又落了一群黄衣鸟形面具之人。温如玉细细数了一下,竟然有十八个人。便笑道:“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阁下是要作甚?” 最开始落下的那个黄衣面具道:“你可是天下第一榜中的温如玉?” “在下温朗,表字如玉。”温如玉回答得彬彬有礼:“只是不知是不是阁下所说的天下第一榜中的那个温如玉。” “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医术,药术,毒术,天下无匹。这样的人物居然是个不会武功的,委实可惜了。” 温如玉不以为然,朗声道:“在下并不混迹于武林,不会武功又何妨?” “你不混武林,就能明哲保身了吗?笑话。”黄衣面具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调笑似的哼了两声,极尽讽刺。 “阁下这语气不怎么友好呀。”温如玉语气依旧温和从容。 “想友好很简单,便是束手就擒。” 温如玉皱着眉头,故作不解:“我与阁下无怨无仇,怎就生了干戈呢?” 黄衣面具喝道:“毒术冠绝天下的人,除了留在我金凤帮,便只有死路一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章 前尘往事 “呵,很久没听到这么狂妄的口气了!”温如玉不甚在意地看了周围人一眼,抖了抖袖子,又将褶皱的袖子抚平一些,方淡淡道:“只是你们这么大一群人,仗着我不会武功就想杀人灭口,这传出去不怕被江湖笑话?” 黄衣面具嘴角一斜:“现在杀了你,你觉得会有其他的人知道吗?” 半路追来的东楼暗藏在树林深处,方才他的人围住温如玉时,他本拟出手,拿下这温如玉的。又因怕在自己的仆从面前失手有损英明,便只暗中跟着。没想到金凤帮也穷追不舍,正好,他以逸待劳。 温如玉向树林深处瞟了一眼,东楼心头一咯,赶紧一躲。 温如玉很是随意地收回目光,笑道:“哦?看来我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树林中的东楼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虽和金凤帮合作,终究是利益往来。若产生了龃龉,在中原,他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识时务者为俊杰。”拦在温如玉前面的黄衣人道:“再说了,能死在金凤帮手里,是你的荣幸。” “金凤帮?呵,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温如玉又抖了抖袖子,像是在欣赏袖子上的花纹。 “既然你这般不识趣,留你也没用。”黄衣人正欲用力,顿觉浑身无力。周围的十几个人亦然,一用力,手中的兵器纷纷掉下来,人亦跟着瘫软。 温如玉朗声大笑起来:“现在,你们最大的优势已经没有了。都说了,若非武功天下第一,就别那么耀武扬威?以武力逼人者终究以武力输人。” 一群黄衣面具纷纷口吐白沫。起首的那个面具撑着一点力气道:“温如玉,你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说了你也不知道,知道了也配不出解药。江湖人人知我医术了得,不会武功,却没人能留得住我。你们金凤帮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就来拿人呢?”温如玉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 方才剑拔弩张的形势,一下子就成了温如玉一个人威风凛凛的战场。暗处的东楼眯着眼睛,眼中尽是不服,心下尽是讥诮。冷冷道:“温如玉,你也就会这一招。” 十几个人,谁也没看清楚温如玉怎么下的毒,只是视线逐渐模糊,气息逐渐微弱。看着温如玉优哉游哉的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一个黄衣面具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怀中拿出一枚信号弹,手方要拉,忽然被一个暗标打中,出标人不是旁人,正是东楼。东楼可不想温如玉落在金凤帮手里,毕竟这是他做生意的重要筹码。 东楼朝温如玉离开的方向追去。戴着斗笠的温临风徐徐落下。温临风背着一把琴,手中握着一只玉箫,玉箫头上垂着一枚冰蓝色的穗子,很是好看。 温临风脚尖轻点踢起一个石头,揭开了黄衣的面具。黄面具人虽然看不清,却依稀可见白衣人嘴角一抹冷冷的笑意,冷冷道:“黄凤凰,你也太大意了吧?金凤帮就不能给人一点惊喜吗?” 温临风看了几眼,便往松坪镇方向去了。 暮色刚刚落下。初春的郊外,很寂静,寂静得有些阴森。 黄面具迷离的视线看着白衣人渐行渐远,地上的血迹逐渐增多。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高手,用毒不见形,却如此强大。他看着自己的手在腐烂,感受到身上皮肤的破裂。几个身体瘦弱的黄衣,已经变作血肉模糊的一团。 意识和那最后一抹残阳一样,消弭,消弭。直到黑色占据了整个天空。 不久之后,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松坪镇集市,到了夜间,人已渐渐散去,唯留下些街上店铺的声音在回荡。 卢安卢勇服侍李廷休息。李廷哪里睡得着,听卢家兄弟讲了天下第一神医的事,又想起今日清晨的事情,他总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徘徊。 陈良和姚思杰将观音庙那里所见向李梦天交代了一番。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李梦天早就在关注,并派人暗中调查。只是获得的信息,也仅仅是江湖上街头巷议的老生常谈,并无其他有价值的消息。 李梦天和王春麟御前四杰几人讨论了一番,没有过多的收获。不过他料定,如今天下局势,天下第一榜中的几个人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拥有玄金宝剑的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是牵动江湖风云的一个关键。 芍药十七年,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年。 沉潜多年的金凤帮浮出水面,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如此活跃。 李梦天的心也开始明朗起来,他早就怀疑金凤帮和易无尘的关系,目前便是确定天下第一榜中人的立场。 李梦天叹了口气,喃喃道:“易无尘……浥轻尘……”沉思良久,许多陈年往事不觉浮上心头,底是让人惆怅的。 靠着外街的雅室中,李梦天凝视良久那株梅花,脑海中又不觉浮现出许多故人的影子。 随侍的几人自是知道自家主人看到这梅花会想起什么人,不敢打扰半分。 伫立凝思了半晌,李梦天吩咐靠窗站着的陈良打开窗户,向王春麟道:“把我的琴取来吧。” 王春麟置好了琴,李梦天轻抚了下琴弦,幽幽弹起一曲《淇奥》。 调一起,李清筠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卢家兄弟和姚思杰陆子房也都对着窗户静听着琴声。 除了卢家兄弟,其余几人并不是第一次听李梦天弹琴。 若非亲耳所闻,谁会相信这是当今天子弹奏的曲子呢。曲声迢递,延绵进无边的黑夜。似要用力的把人拉向回忆深处,又似挣命般地将回忆中的事物拉到现实。相思,深情,却透着一股对生命消逝的无可奈何。 曲终,不由得长叹一声。 王春麟道:“老爷真是这世间最至情至性的人。” “她不在了,世界上便少了最懂我的人。”李梦天眼眶一热,慢慢的闭上眼睛。 窗前的那支梅花开得那样鲜妍,一如她纯真明媚的笑靥。一日复一日,这么多年就是这样捱过来的。 王春麟劝慰道:“老爷,还有淑妃娘娘呢!” 李梦天眼中一丝无奈,摇了摇头,淡淡挤出几句话:“都就寝吧,不必在这伺候了。我稍后自己就寝。” 王春麟示了意,姜明、贾亦真、贺连、陈良四人点了头,五人一齐退出去。 李梦天独自取了笔墨纸砚,徐徐写来: 今夕何夕,月正上弦。奈何,天人相隔,梦不遇卿。郁郁予心,耿耿于怀!前尘往事,故人何处?《淇奥》犹在耳畔,《蒹葭》不复回响。 卿当红颜我少年,相逢意气自不言。记得当时明月,照你我之欢娱;犹忆此间光阴,集尔汝之天真。嬉闹谐谑,未尝有忌。奈何一朝人事变,万般皆风烟。念心有戚戚,如何横生罹祸;思前程往事,终究尘埃如梦。何敢言注定,不过天意弄人;本当传佳话,未料世事参差。 独叹奈何兮,相逢于洞庭之滨。倚栏悔恨兮,相失于弱水之畔!举首望苍穹兮,当年何肯弃我!低头问江水兮,他生可再遇卿! 别来,留恋于梦?光年须臾,白驹过隙。梦中萧瑟,酒醒凄迷。闲愁最苦,君知否?只缘感君一回顾,令吾思君朝与暮!梦如是,卿如是,吾亦如是!来路之希冀,亦扑朔迷离!世间之路千万,何处更寻卿? 夜半梦醒,空自神伤!流年似水,当时寻常。红尘如故,伊人如梦。 飘渺寰宇,沧海一粟,悲欢离合歌千曲,安得一曲吾与卿?沧海水易逝,巫山云难觅!梦断庚辰,今已丁酉。俯仰之间,徒呼奈何!而往昔之悲欢已为陈迹,历历如昨,抚之能不感襟怀寥落而为之怃然?只是当时呢喃,未曾湮灭于风烟之中而消逝殆尽!情发于衷,怎能轻忘!卿于吾,仿佛惝恍迷离地追怀如风往昔! 郁郁予怀,离离忧愁。相思未敢诉,此情君不知。 数载相思意,别来应无恙?凄风苦雨,舒怀恨终难尽;残荷萧瑟,叹英雄将老矣。登高楼而送目兮,天涯望断人不见。背斜阳而踟蹰兮,相思缱绻夜难眠。月冷灯尽,徘徊无措;星河摇曳,明晦莫知。凭丹青而凝思,记剪烛西窗;藏信扎而神驰,忆赌书泼茶。奈何生死两隔,徒羡鸳鸯比翼;那堪情深不寿,空慕鸾凤双飞。莫问前程缘劫,毕竟聚散无由;看取今朝落梅,独洒万里悲戚。 罗衣难结,解佩与谁?欲诉相思兮,情深意迟迟;不说相思兮,寸中总惆怅。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往情深,终究无凭。红尘莽莽,敢剖肺腑相待;此情深处,知己一人谁是。碧落有恨,徒留万种萧瑟;人间无卿,罔教沉吟至今。 望天公有情,莫负痴心;愿东风解意,寄我心期。言辞有尽,情意难终。清风朗月,我心如旧!对月想成幽梦阔,不辞天涯觅故人。 李梦天落笔,又将纸烧掉,喃喃道:“这一纸,不知道你能否收到。” 整理了片刻心情,李梦天便熄了灯。方走到床边,客栈的三楼,响起了箫声。箫声清朗疏阔,绵邈幽远,一扫李梦天琴声中的悲戚。曲调悠远,好像是对知己好友的安慰。 李梦天走到窗前,箫声就在玄字楼三楼对面的窗户上传出来。他有种直觉,那个人正看着自己。 李梦天所在的客房在天字楼二楼。一个是天字二楼第一号,一个是玄字三楼第三号。客栈的造型是天地玄黄各一个四合,每一合八个房间,都是一三一三的格局。合与合之间皆有楼道相连,楼道间又有房门相隔。 李梦天所在的天字二楼,因为被他们全包下来,故而王春麟在下夜时便将那与别的楼道相连的门闩上了。 在天字四合楼道里,王春麟的客房挨着楼梯,在李梦天左侧。李梦天的客房靠外,推开窗户便可以将视线延伸到郊外的风景。陈良姜明在右侧,李清筠的房间在李梦天对面。 与其他客栈按照天地玄黄分等级不同,这家客栈每合都有不同等级的客房,而靠着外街这一边最安静又可以看风景的,便是这里最上等的客房。 天地玄黄四座合楼是个弧形的排列。李梦天站在窗户边上,正好能看见玄字号三楼第三号。他在这里凝思了半日,对这客栈的一切也算是洞若观火,不想临了还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当然,这所有的意料之外,都是意料之内的。 一听见那清澈的箫声,李清筠忙起了身,陈良姚思杰随即出来。 李梦天听见外面的动静,径自推门出来,王春麟正掌灯过来,陈良和姚思杰跟随在后。 卢家兄弟都跑到李清筠处,三个人偷偷侧着脑袋虚掩着门看这边的动静。 姜明陆子房等则观察着客栈周围的动静,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陈良姚思杰将清晨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番。李梦天神色平淡如水。 王春麟道:“老爷,不知此人底细,您如何看?” 李梦天淡淡一笑,了无方才的哀戚:“子善都觉得轻功深不可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见李梦天如此气定神闲的神色,几人安心了许多。 王春麟点点头:“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轻功在子善之上的。” 陈良道:“老爷,此人若真是我们早上遇见的那个人,便值得考量一番。早上不见他踪影了那么久,晚上却依旧停留在此地,而且,就在这家客栈,这应该不是意外。” 尽管从各方面的分析知道此人的箫声不是偶然,李梦天并没有很意外:“能吹出这般箫声的人,绝非俗人心境。你是谙熟音律的,应懂他曲中之意。” 陈良点点头:“嗯,除了像是在对您刚才曲调的回应,又像是在提醒什么。正是因为早上从此人曲调中听出此人并无敌意,故而没向您禀告此事。” 李梦天知道这大抵是廷儿叮嘱了他们,便望向对面李清筠的卧室。 李清筠见父亲看过来,几个叠着的脑袋连忙缩了回去,虚掩了门。 李梦天道:“他能做得这般不留痕迹,是他的本事。况且他的轻功在你之上,也不是我们想见便能见的,且各自安歇去吧。” 姚思杰补充道:“此人不仅轻功了得,而且懂药理,对我们清晨被困的那山林十分熟悉,或许根据此来寻查此人的信息。” 李梦天极其平静地摇摇头。 王春麟有些不放心:“老爷,此人的身份不去查一查吗?” “不必了,此人既然说了自己从未涉足江湖,便不会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即便我们去客房查此人线索,很可能也只是个幌子。按照你们了解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轻功在子善之上,目前已知也就天下第一榜中的旧时月和一线天二人。你们自己已经在心中排除了这二人。此人很可能如他说的那样,从未涉足江湖。在没有其他佐证的情况下,想去调查他,无异于针入棉中,不知所以。贸然去查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境地。你们且去安歇吧,今夜就不用安排值夜了。” 三人点点头,见李梦天入内,便退下了。 箫声依旧,时而高亢,如日之东升,光芒万丈,流辉汩汩。时而嘹亮,如雄鹰搏击沧海,啸吟九霄。顿时又是悲戚,如风起云涌,似是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李梦天欣然笑道:“能在这样的箫声下入眠,委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春麟嘱咐贺连贾亦真一番,原本照例值夜的贺连和贾亦真,也睡去。 不知道曲子很好听还是怎么的,其他几个人都安稳睡去。李清筠早就睡着了。 良久,箫声渐住。 回廊对面是漆黑一片,斜对的两个窗户,却各自站立着一个人。 雪后的黑夜,星空甚是明净,上弦月如美人新描的娥眉。 暗夜之下,氛围平静而祥和。这样的夜,像极了梦境,甚至叫人分不清身之所在,心之所在。 唯独耳畔的一丝清风,时而舒缓,时而凌冽。提醒着人身何在,心何在。 如果月光再强一点,临窗而立的两个人,约摸能看清彼此的面容轮廓。然而,不能。除了远去的箫声,对方没给李梦天留下多余的印象。 在李梦天看来,有这箫声,足矣。至于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是旧时月,或许是神秘人,也可能是一线天。 李梦天隐隐觉得,此人,很可能是给他送碎玉的人。 二月二的暴乱是一个信号,各方势力已经开始行动。有人将碎玉送到李梦天的书房,李梦天将碎玉的消息暗暗送了出去。几人决定南下时便隐匿了行踪,却又故意放出一些线索来。 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不是全凭武力和势力就能赢的。更多的时候,比的是耐心。 李梦天不禁又想起天下第一神秘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中观察 二月二的事明显有江湖势力暗中出手相助。当时王春麟说长安城中只有温如玉在活动,并没查到其他消息。直到自己引出了神秘人,虽说是意料之外,到底也还是意料之内。 天下第一神秘人,不知其姓名,不知其容颜,不知其武力,不知其财力,不知其势力。从来没人见过他真面目,却在江湖上有着神秘莫测的影响力,将其与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并列,足见其能为。 对于神秘人,李梦天此时此刻的心情颇有些复杂。明明知道他就在对面,却也不能得到任何多余的信息。 忽然想起在长安城假扮神秘人之事,莫非……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便是当时神秘人的伪装者? 李梦天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温和又儒雅。或许,他的劲敌真的要出现了。 天下第一榜出现的这么多年,除了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和天下第一女侠冷冰清的行踪不那么隐秘以外,其余的皆是神秘行事。 神秘人并非是最神秘的一个。天下第一剑客,也是蒙头盖脸,江湖人不知其真实面目。比起神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第一剑客好歹地点固定,想见他去太和山金顶金殿便可以。当然,这天下第一剑客能在江湖上如此威名,还是他手中的玄金宝剑。 李梦天断定,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和这即将掀起的江湖风云,必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纵然此时表面上只有一线天和一场终究爆发的武林风暴脱不了干系。其他的几个人,或许自始至终,都不曾是局外人。 对面窗户中的人,也在看着李梦天。同样是沉思,只不过他的心要闲许多,他的心也要冷许多。他仿佛就是为暗夜而生的,他喜欢这种氛围,不是去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许久之后,一个白影从暗夜掠过,速度极快。若是普通人看,定然只当时什么鸟飞过。唯独李梦天看得真切,这就是对面窗户中的那个人。速度之快,真如闪电滑过。这样的速度,甚至连李梦天自己,都未必能追得上。 远处几只白鹤翱翔而飞,悠哉游哉,飘然离去。 待天亮,王春麟等一如往常打点出发的行程。他有些难为情,因为昨天,他们几个人都沉沉地睡过去。饶是李梦天,也睡得很沉。 卢家兄弟揉着惺忪的睡眼,过来问姚思杰道:“思杰,我们是不是昨天被人下了迷药?” 姚思杰自己都睡得那么沉,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能确定,并没有被下药。他们是何等警觉的人,还不至于给别人这个机会。陆子房过来拍拍卢勇的肩膀,示意他去清东西。 卢勇道:“若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的手法在你面前下药,估计你也看不出来吧?” 几人听了心中一紧,莫名地慌了一下。 贺连过来笑道:“怎么年纪轻轻,都开始疑神疑鬼了。别的事情不好说,思杰的医术你们还是要信得过的。” 姚思杰正欲谦虚表态。 贺连拍了姚思杰的肩膀道:“虽然可能比那什么天下第一神医差了一点点。” 姚思杰有点无奈,这倒是真的。 贺连又笑道:“不过我相信我们思杰,迟早会达到天下第一神医那个水平的。” 卢勇一脸鄙视地看着贺连,道:“十三哥,真是好话坏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尽了,不厚道。” 贾亦真刚端着盥洗的水出来。李梦天和王春麟在房中议事。虽然三更才睡,但他不得不承认,昨夜却实睡了一个极好的觉。 王春麟道:“昨夜不知怎么的就沉沉地睡过去了。我见他们几个人的情形,好似晚上都睡得很沉呢,会不会……” “不会!”李梦天直接打断了王春麟的猜测。 王春麟可是李梦天身边武功最高,思维最敏捷,武将之中,最具文臣气质的人。同样也是最了解李梦天的人。连他,都沉沉地睡过去。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只当是自己的大意。 李梦天笑道:“大概是昨夜的箫声太沁人心脾了。这箫声悠然邈杳,天真无邪,明净纯粹,若是认真听了这箫声的人,自然而然的会被带入曲中意境。这与一个人懂不懂乐理无关。他的箫声要给我们的,便是一个这纯粹的世界。而我们在恐惧的环境中待久了,难得被引入这样的境界之中。一旦进入,便会放下心中的戒备,进入鸿蒙之初的状态。” “老爷所言甚是,就如有的人忧愁抑郁,需要人去开导调解。不过我们最能直接接触的,便是语言文字,殊不知曲调也是一种语言,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不一样而已。” 李梦天点点头:“人的聪明之处便是将所见所闻付诸笔端,殊不知终究言有尽而意无穷。而这一切的始末,都是来自人心和这现实的交映。” 御前四杰中,陈良是最懂音律的,亦在外头和他们讲解曲调之义。 贺连贾亦真陆子房姚思杰四人都连连点头,卢安似懂未懂,卢勇神色还有点恍惚。 李清筠本来独自在那思考的,见卢家兄弟二人神色,便道:“看来回去得好好让你们两进修音律。你们看看父亲身边的怎么每个人都懂,哎……” 卢勇喃喃道:“带头的人不一样,咱们当然也不一样……” 李清筠头一偏,乜斜着眼瞟着卢勇,脚步沉沉地走过来。卢安忙上前拦住道:“少爷,您的头发还没梳,我给您梳头发吧。” 卢安给卢勇使了个眼色,卢勇连忙道:“我下去牵马了……”便一溜烟下楼去。 贺连姚思杰几人看得直笑。 姜明早就将马匹打点完毕,李梦天梳洗完毕便下楼来。 车马一行方走到街中央,昨日那个玉器店的老板却带着一群人上前拦住去路。 李清筠掀开帘子看了两眼,赶忙缩回来。这下可不好了,这么一来必然被爹爹发现昨天的事。李梦天见了清筠的神色,大致已经猜到了,淡淡道:“春麟,去看看吧。” 王春麟下了马车。 街中央站着一个枯瘦的老头。老头眼睛中流露出冷峻的光。这眼光,似要透彻人的骨肉,把心肺射穿似的。 王春麟倒是十分平淡,道:“我们经商路过此地,昨夜仓促,还未来得及采办,不知是何处得罪了阁下,竟如此兴师动众?” 老头狠狠道:“老子最看不惯有人在老子面前嚣张的,昨天你们不是很横吗?今天,这十里长街,一个都别想走。”老头说到“一个都别想走时”,语气变重了许多,嘴中跟着飞出一堆唾沫星子,仿佛那些唾沫星子就是他权威的代表似的。 王春麟开解道:“凡事总得讲究个规矩,这光天化日的,长街拦人,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在这条街上,要怎么做,是老子说的算。”枯瘦的老头目中并没有把王春麟放在眼中。 周围开始聚拢看热闹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散去。 这是要打架的节奏…… 不难看出,这瘦老头是这街上的一霸,大家都怕。 李梦天在车中安之若素。他知道,这和路上遇见的那些杀手以及昨夜那个白衣人都不一样。至于为什么昨夜没有找到客栈去,大抵客栈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十里长街虽然没有十里,五六里还是有的。能在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这么目无章法行事的人,绝非小可。至于那客栈和这拦街的老头之间又有何利害关系,这就不得而知了。最关键是白衣人是否和客栈有什么关系? 李梦天思索着,将所有线索梳理一遍。 天下轻功能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在见到昨夜那个白衣人之前,便只有传闻的旧时月色以及唯一和旧时月色打成平手的一线天。 旧时月色,一线天…… 李梦天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天下能让他露出欣赏神色的人,委实不多。不过昨天那个惊鸿一瞥的白衣人,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比旧时月色浅的印象。 旧时月色的名声在江湖上流传了十多年,被公认的正道栋梁,人送外号“武林皇帝”。 虽如此盛名,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字,只知道旧时月色这个号。甚至连这个号,也是别人给他取的。闻说是别人曾听见他吟诵姜夔的《暗香》,开头便是“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曾有人问及他的姓名,只听他吟道:“来时风雨去时晴,无踪无迹亦无痕。夜色如水薄春色,落枫似霰送秋阴。手中三尺紫霄剑,愿为鸣不平。自有天地为知音,江湖何必留姓名。”风雅无匹,不久其大名便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好事者便直接用“旧时月色”这个号代指他。只要说到这个号,大家都知道是谁就行了。出人意料的是,旧时月色也没有反对别人这样称呼他。久而久之,“旧时月色”还真成了他的号。江湖上惯提他的,直接称“旧时月”。 江湖之大,原本还有人冒充旧时月的,后来闻说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要找旧时月挑战,谁还敢冒充? 不留行和旧时月之战是江湖一件大事。然而,当不留行找到旧时月的时候,正好遇见旧时月和一线天交手。一旁观战的不留行,直接认输离开。 这件并不怎么光彩的事,是从不留行口中说出来的。这样一来,旧时月的名声,更加名噪海内。 明眼人能看出来,不留行这么直接地说一线天和旧时月的事,无非是一招捧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武林。江湖规矩,武功高低可以随意挑战。不服谁便可以挑战谁,且被挑战者必须迎战,否则会受江湖唾弃。挑战者若是去挑战江湖排名前十的,赢了的话,便可以一战成名。 出人意料的是,天下但凡找旧时月挑战的人,还没动手,便心悦诚服地认输了。邪恶之人改邪归正,贼子放下屠刀,浪子回头,绿林从良…… 开始还有许多人不信,旧时月难道又三头六臂不成?非得去会一会。结果却如传闻中一般无二。颇有几分“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的味道。奇之又奇的是,此人不信神佛不坐禅,不学黄老不修仙,无门无别,无帮无派,真真一人仗剑走天下,只为人间除不平。 虽身在朝堂,李梦天可没少留意天下第一榜中人的动向。闻说旧时月唯一引为知己好友的人,便是跟他风格迥异的神秘人。 天下,或许就这两个人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守口如瓶地不向外界透露丝毫。 李梦天细细咂摸着昨夜那人的箫声和最后离开的身影。 虽然他能看清那人没有戴斗笠,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便是认为此人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既然有意提醒,却又不愿露面,这立场,颇值得玩味。提示这么重要的信息,证明他对江湖局势亦是了若指掌。这神秘人,真的不简单。 李梦天想了一回,喃喃道:“但愿我们是友非敌。” 马车之外,依旧在争论。 “这样嚣张的气焰,官府难道就不管了吗?”王麟脑海中闪现的,是江湖帮派的势力。 江湖上有五大帮派,分别汉中的白虎帮,以控制长江汉水湘水漕运起家;江左的青龙帮,包揽了江浙一带的丝茶盐粮;赣南清屏会,贩卖竹木;云贵金凤帮,私自开采金银铜矿,黑市流行的黑钱,几乎有一半出自金凤帮之手,还从境外走私名贵木材;辽东的黑鹰帮,以倒卖东北的人参鹿茸貂裘闻名于江湖。 这几大势力,除了清屏会稍微低调些,其他几个帮派,天下安定之时便会收敛手脚。但凡有些个天灾,便从中发横财。 因不了解暗中势力,当地官府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就算动起手来,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如此,大家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想到这些,王春麟心里顿时有些纠结。从江湖五大帮派的势力来看,目前所在的地界是湖广道襄阳路。从势力范围来看,应是被白虎帮所暗中管辖。眼前这个人在说到官府时,竟然无动于衷,可见势力绝非一般。 王春麟转开话题:“在下路过贵地,不知有何得罪之处。” 老头语气很是嚣张:“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们长长见识,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说话小心点。” 马车里头的李梦天倒是神色淡然,无论发生什么,如果官府不管,就用江湖手段解决。如果官府管,就更好说了。唯独一点不好说,便是他们的身份。 若是普通江湖寻衅滋事之人,倒也好解决。怕的就是暗中势力知道他们的身份故意闹事的。 李清筠下了马车,不忿道:“你这个老头,你怎的这么啰嗦,要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李梦天在车上听了这句话,无奈摇头,叹道:“这性子越来越毛躁了。”却也不理会车外头的情况,支起额头,慢摇着扇子。 老头子见到昨天这个言语不逊的少年,更是来气,喝道:“上~” 一群人正要动手,后面一个藕荷色衣衫的青年健步跃身前来止道:“且慢!” 老头一看眼前这个青年,忙伸手示意左右停下。 青年向双方分别拱手行了一礼。王春麟也还了一礼。 赵月白和两位青衣男子也赶过来。 见是昨天悫音坊的那几个人,李清筠一阵窘迫。 藕荷色衣衫的男子,正是昨夜追他的男子。两个青衣男子,正是昨天在门口拦他的人。 这真是,冤家路窄。 王春麟和赵月白互行了礼。 赵月白问道:“这位少年是?” “这是我家少爷。”王春麟语气甚是谦和,听赵月白这语气,想是已经见过了。王春麟看李清筠的神色,也猜到了一二。笑道:“我家少爷最是淘气的,想是已经与几位见过面了。” 李清筠忙上前行了一礼:“昨日晚辈有所冒犯,还望先生原谅。” 这声不禁让车内的李梦天哑然一笑。廷儿低头,可是难得啊。 赵月白这才认真的看眼前这个清容俊貌的少年,不由得啧啧称奇:“少年眉间宏宇,堪称人中龙凤。昨天随口便指处话本与正史不同之处,可见是博学广识的。” 李清筠面对陌生人的夸赞,有些不好意地摸摸头。 安羽灵正和骑在马车上的贺连互吐舌头,赵如燕则有几分不好意思。 赵月白上前向枯瘦的老头道:“老秦,好久不见啊。这几位是在下的朋友,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误会?” 枯瘦的老头本来愤怒的面色,听赵月白如此说,不得不从干枯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干枯的笑意:“哪里哪里,既然是误会,我岂有阻拦之礼?你这个老赵头,是什么时候来的松坪镇,都不说一声,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武功秘籍 车里头的李梦天听到此处,不觉会心一笑。手中因方才的动静停下的折扇,又慢慢摇起来。左手食指不自觉地捻了拇指上的扳指,复又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春麟和赵月白寒暄了几句,也不打算细究他们是什么关系,反正眼前的困局是化解了。 赵月白道:“我们方才说了最后一场书,也准备离开这里呢。” “江湖再见,后会有期。”王春麟抱拳。 李清筠也跟着抱拳行礼。 老秦带来的人早已经撤到路一边,王春麟和李清筠纷纷上车。 车上的李梦天掀开车帘,对一旁的赵月白稍微点头。 仅仅这么一瞬间,赵月白惊得心头一震,世间竟有这样品格的人物?他见过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见过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却都没有似见到方才车上之人那般震惊。 马车驰远,赵月白方思绪回转,去和刚才那个姓秦的寒暄了。 见了李梦天的真容后,安羽灵不由得痴在那里。 安羽灵喃喃道:“昨天觉得那两小子不错,今日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物。” 赵赵如燕笑道:“灵儿,别花痴了……你第一次看见旧时月色的侧脸时候,就生生的痴了三个月,最后还因此写了一本《旧时月色》的传奇,这会子又要怎么了?” “瞳色灿若霞光,面容清如月影。白玉彰于脸颊,琥珀藏于眼睛。横波秋水,流转未定。眉目难画,枉费丹青。衣裾缥缈,虚步凌云。清风出袖,明月濯心。流水掠影,玉镜照神。从前看到江湖上对旧时月的描述,觉得太过夸张,世界上哪有那样的人。今日,我才算是长见识了。”安羽灵像跟赵如燕在说,又像是是自言自语。 “灵儿,你是春心萌动了吧?”赵如燕捏了两下安羽灵的脸。“说好的非旧时月色不嫁呢,这才多久。我真要替旧时月色惋惜一回啊。” “我就不信你刚才看到那人的那刻,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安羽灵质问的语气问春燕,毕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除了在滕王阁看到的那个旧时月色的侧影,再也没有其他的波澜。如今见了马车中的人,哪里是人间该有的,说是从瑶台下来的,一点也不为过。 赵如燕听了安羽灵的问,不由得脸一红。方才那一刻,心确实紧紧拘束了片刻。 很快赵如燕反应过来安羽灵在打趣自己,便啐向安羽灵道,“呸,你这淘气鬼,我有刚哥,你以为我像你啊,朝三暮四。我可记得你第一次见神医温如玉和旧时月色都是那副欲仙欲死的模样。” “别说了,昨天去见温如玉都去晚了,却不想今日又见着这人的人物。反正我是心动了,燕儿,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安羽灵后半句压低了声音,脸上似有一丝害羞,转念道:“为何天下第一榜里面没有他呀?” “我只信日久生情。”赵如燕看向穿藕荷色衣衫的男子,脸上颜色如桃花遍开,又向安羽灵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都是到了极致才会被列进去。若评一个天下第一美男,刚才那人估计还是有机会的。不过他那性子,想是也不屑。” 安羽灵摇头叹息:“今日天下大都以阳刚为美,男子大都不屑美男这个称号。不过刚才那人,清雅不输旧时月色,容颜不输温如玉啊。”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多是在江湖上展现了身手的。他若不怎么行走江湖,自然也不会被江湖上的人知晓。再说了,旧时月色的清雅,是真正的清逸绝尘,雅人深致。方才那人一身华丽的衣衫,便与清雅无缘。”赵如燕道。 安羽灵笑道:“你就随便看了一眼,竟然看得那么仔细?” 一旁的藕荷色衣衫的男子道:“羽灵,你别胡闹了。天下第一榜中之人,可不是等闲的。第一雅士旧时月色,无人知其真实姓名,却被推为正道栋梁。第一神医温朗温如玉,有起死回生之能,为人乐善好施。第一侠女霜枫女侠冷冰清,侠肝义胆,面冷心热,你之前见过的,自是知道。第一神秘人,是旧时月唯一认定的知己朋友,其身手,能力,武功,均是个迷。第一美人顾惊鸿,见过的人,无不为之倾倒,身处风尘之中,一直是白璧之身;第一剑客一线天,剑术无人能及,身背玄金宝剑,足以一剑封神;第一杀手不留行,一刀杀人,从不失手。那些个天下第一的,皆被世人公认的,也无人超越,岂是等闲的人能列进去的?方才那位面若冠玉的公子,看上去是个商人打扮,定然也不会被列进天下第一榜去。” 藕荷色衣衫之人名叫雷则刚,赵如燕的青梅竹马。 雷泽刚又继续道:“闻说天下第一神秘人本应该是一线天。可一线天却是个高调的,金衣金面具,还有一把举世无双的玄金宝剑。住在太和山金顶。太和山是一座孤峰,峰高千刃,别说一般的人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未必过得了金顶前的七十二道机关。一线天人送一个狂字,不仅是剑术上的狂,还曾扬言,谁赢了他,便以天下第一宝剑玄金宝剑相赠。不过凡想去挑战者,需提供十万两银子的劳筹,赢了的话钱和剑带走,输了的话银子留下。 “据说旧时月色当年和一线天交过手手,因为旧时月色以为一线天非正道人士。二人交手的见证者,便是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不留行本是找旧时月色挑战,正遇到旧时月色和一线天交手。 “旧时月色与一线天过了三百招,便戛然而止,没有胜负,也没有继续比的意思。而找一线天挑战的不留行,放下了来挑战规矩的十万两银子,便径直离开。 “一线天又是个不差钱的人,他向来只接受挑战他的人留下的金银,没出手的,他断然不会收的。当时的旧时月色与一线天打成平手,还没开口问一线天的真实身份,一线天却道:“这十万两银子不是我的,你要是有用就拿走。” “旧时月亦是不屑,见一线天那样子,知多说无益,便转身欲走。不料那一线天却道:“这是不留行杀人得来的不义之财,你用在正途上,也算是一种弥补。”利剑一挥,那十万两银票卷成一团,如利箭一般飞向旧时月。旧时月亦动作迅速,不偏不倚地接住。 “一线天说完,身影一幻,不知去向。那速度,是比旧时月还要快三分。有这般轻功的人,剑术的速度,自不待言。 “闻说当时是旧时月在和一线天过招中,二人均只用了五分力。” 听雷泽刚说了那么多,安羽灵还是不服气的。虽然她知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的厉害,可雷泽刚这般,不就是为了给如燕开脱嘛。 “则刚总是偏袒如燕的,我说不过你们,走了走了……”安羽灵故意装作要走的模样。 寒暄完秦老头的赵月白回来看到安羽灵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睛道:“我这两个徒儿哪里不好,你丫头怎么不看看他们两个呢?你看义儿,身板高挑,腿上功夫了得;忠儿,身材魁梧,拳法数一数二。你这妮子,一心的就想着外面的花花草草。太不像话了。” “二叔,你要是个女的,会不会喜欢刚才那个男子?”安羽灵最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的。 赵月白被安羽灵这样问,一点也不觉奇怪,表情却故作严肃起来:“我要是女人,好好的正房不做,干嘛去给别人当小妾。再说人家儿子就有十五六岁了,你心里可要正经点了。你看看燕儿和则刚,你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让老夫省省心呢?” 雷泽刚道:“二叔,您也别说羽灵妹妹了,羽灵妹妹最是鬼灵精怪,何况她腹中八斗才华,若非是世界上的奇男儿,羽灵妹妹绝不会轻允终身的。” 安羽灵对男子竖了拇指:“还是则刚哥哥善解人意。” 赵月白无话,白了安羽灵几眼,又向一旁的两个青衣男子道:“阿义,阿忠,你俩要努力啊!” 安羽灵抵不过赵月白打趣,只道:“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去写我的话本子去。” 一旁的阿义和阿忠正欲追上去,赵月白道:“由她去,这丫头,怕是又要魔障一些日子了。” 赵如燕和雷则刚相视一笑,赵月白道:“走吧,过了晌午了,就出发南下。” 李梦天和赵月白一行人在松坪镇街上发生的事,都被东楼的眼线看得真真的,即刻传书给了东楼。 东楼跟丢了温如玉,正踟蹰呢。恰巧收到关于李梦天他们的飞书,他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商机。只是一想到李梦天,他心中还是有点恐惧的,虽然他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中。 加之半路发现金凤帮的人,他可是风行天下的绝代东楼,还是少和金凤帮的人打交道得好。 东楼不知,他那鬼灵精怪的妹妹,一直暗中跟着他呢?论消息的灵通,谁还能超过他哥。 范宜兰昨日在小树林跟丢了温如玉,这会子他哥也不知道温如玉的下落了,只得等消息。 温如玉一大早就去山上采药,许多药草是不能见阳光的,需要合着露水采摘再阴干。 山上的草药都在荒僻之处,温如玉背着药篮子,走了好久,才走到小白马这。 温如玉不知,一群山贼早就暗暗盯上了温如玉。这山贼,是东楼的势力。东楼来中原之后,为了造势,可投放了不少人力物力,更别提安插在全国各地的眼线,真真无孔不入。凡有水井处,皆要宣扬一番东楼公子的名号。 温如玉一南下,东楼便通知了各方势力,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东楼这会子正收到飞鸽传书,说温如玉在山上采药。 东楼得意万分,连忙赶过去。这会子,温如玉跑不了了吧?一想到马上就要捉住温如玉,然后慢慢收复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人,在中原这片土地上叱咤风云,东楼心里就美滋滋的。 温如玉刚包好药材,上了马。方一转身,左右树林中跑出来几个莽汉,手里都拿着白晃晃的刀。刀刃一抖一抖的,时不时反射一些阳光,看上去着实大阵仗。 温如玉准备调头,这边又出来几个汉子。两头,一边七八个,左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右边是荆棘密布的山谷,这可真是进退维谷,插翅难逃。 温如玉面不改色,容色如春风,笑道:“不知几位好汉有何见教?” 一个莽汉道:“我家主子请你喝茶。” “你家主子是?”温如玉皱着眉头,态度看上去很是诚恳,仿佛为要听到什么大名做好震惊的准备似的。 “陶朱之富,坡白之才,潘宋之貌,孟尝之豪,关圣之义,孔孟之仁,坐拥三千,风行天下,绝代东楼。”两边的人齐声答道,如念经一般。 东楼……可真是阴魂不散呐…… 温如玉收敛了神色,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淡淡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两边的人又齐声回答。 温如玉摇摇头,笑道:“天下第一神医这个名号是别人强加给我的,并不是我的真实身份。” 两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温如玉说话的用意何在。 带头的人道:“管你什么其他的身份,我们老大要捉的就是你。” 温如玉不紧不慢,拈起落在身上的一枚树叶,观察了半晌,摇头道:“我看你们几个人神色浮躁,印堂发黑,当是火气攻心之故。你们也知道,我身上除了一些草药,什么都没有。” 那几个人在小白马那待了半天。小白没有系绳子,被这两群人逼到这进退维谷之地。小白虽然很聪明,可再聪明也是畜生。被逼到那,也没办法,只能乖乖等主人了。 几人暗中观察了许久,马身上驼了两个袋子,鼓鼓的。这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的人,身上肯定很多宝贝。他们主子说是要温如玉,他们可以先分一点温如玉的宝贝再说。 带头的人道:“你马背的包袱里驼的是什么?” 温如玉笑道:“原来你们还没看呀。”温如玉随手拿出一本书,是极其飘逸俊秀的行书。书封上篆书写着《诗品新鉴》四字。 温如玉拿在手里抖了两下,笑道:“不过这些书罢了,难不成你们连书都要。我朝风气可越发醇雅了,连绿林之士都爱诗书。” 一旁一个像参谋似的人道:“熊老大,可能是秘籍什么的。温如玉的东西,可都不是简单的。” 温如玉温文一笑,原来他们不识这四个篆字,便道:“这确实是一本武功秘籍。不过诸位想必武术超神,根本不需要再练什么秘籍吧?” 听温如玉这么一说,几人眼神一亮。能在神医温如玉手中出现的武功秘籍,可不是等闲的。 参谋道:“熊老大,先拿过来瞧一瞧。反正咱们在主子来之前,先搜一点东西再说。免得待会儿来了,再向主子讨也不一定赏些什么。” 熊老大点点头,喝道:“这秘籍给我们,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 温如玉很是不情愿地将书丢了过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 一旁的参谋打开第一页看道是:“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细看下面的点评,道是:“气宏者,势自生,如虚如实,如幻如真,则天地可见,众生来归……”小字十分清秀飘逸,令人赏心悦目。 参谋又翻了几页,道是:“劲健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 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其后又跟着许多小字。参谋惊喜万状,道:“老大,这真是武功秘籍呢。您看这《雄浑》,是练内功的。这《劲健》,正是练轻功的,走云连风呢。” 温如玉满意地点点头,这人可以说很上道了,都不需要他去找什么理由解释。 熊老大看了几眼,微微点头,小声道:“温如玉收藏的武功秘籍,肯定不是一般的,先收着。” 熊老大又向温如玉道:“这下面的小字是你写的。” 温如玉笑道:“正是不才在下,贻笑大方了。天下可就此一本,别无二家呢。” 温如玉面如冠玉,笑如春风,目若暖阳,神态闲雅,风度卓然。 几个人看了看温如玉,低声商量道:“主子应该快来了,咱们是动手还是留着主子下手。” 一旁的参谋道:“主子最喜欢亲自动手,说那样才有成就感。咱们先放他在这山里溜达一圈,横竖他不会武功,哪里能逃过咱们的手掌心。先看看这武功秘籍。” 熊老大犹豫了,参谋又道:“老大,您看咱们将他身上的宝贝全搜下来,先去藏起来,再派两个人盯着他,等着主子来收拾。到时候主子也开心,咱们也得了这些许宝贝。” 熊老大是非常想得到温如玉身上的宝贝的,一边将那武功秘籍塞在怀中,一边道:“把马上的东西都搜下来。” 两边的人欲靠近,温如玉道:“你们没感觉身体有点虚弱吗?” 周围的人方才觉得浑身有些无力。 温如玉笑道:“倒数十个数试试。” 几人面面相觑,温如玉面若春风,态度十分恳切,笑道:“不数的话就会死的哦……” 几人忙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轰然眼睛一黑,几人皆昏倒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三章 是老熟人 两厢拦着的人皆倒地,温如玉方骑着小白马优哉游哉地离开。 温如玉才没走多久。 东楼就赶过来了,范宜兰也跟了过来。 东楼看地上一群昏迷的人,就知道温如玉跑了。东楼忍着怒气用金凤帮的药粉将几人熏醒。 熊老大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是东楼,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 东楼问冷声道:“温如玉呢?” 几人摇摇头,呆滞的目光变得惶恐起来。 远处躲着的范宜兰也飞下来,奚落道:“哥,你的人也太不中用了吧?” 本来熊老大还希望将那武功秘籍收归自己所有,现在看主子正发怒,没什么比让主子开心更重要。 熊老大忙忙地从怀中掏出那本书道:“主子,我们从温如玉身上搜下了一本武功秘籍。您看,天下就此一本。神医温如玉藏的武功秘籍呢。” 东楼还没打开看,便看见封面上那“诗品新鉴”四个篆书字,心下的怒火已经开始翻滚,眼睛如眦裂一般。 熊老大吓得忙道:“这里头有温如玉亲自写的修炼方法,他说天下就此一本呢。” 东楼一把将那书打在地上喝道:“愚蠢。” 东楼负着手,冷眼看着这几个人。本来极其俊美的脸,此时却像夜罗刹一般。仿佛下一个动作,便是挥剑杀死这群窝囊废。 参谋忙捡起那书,过来道:“主人,这真的是武功秘籍,您看……” 东楼眼珠渗了许多血丝,怒眼圆睁,桃花眼变成了杏眼,看着有些怕人。 参谋见状,颤抖的手慌忙拿着书,嘴唇似弹棉花似的打着颤读了起来。他除了读,不知道再干别的什么了,还没读到几页,东楼便冷冷接了下面的几句道:“典雅 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东楼转过身,参谋手中的书已经吓得掉到地上。 一旁的范宜兰笑得肚子痛,一手撑在树上,一手扶腰道:“这不是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嘛?我哥七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 几个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双手无处安放。 东楼之所以忍着没杀这几个人,是因为妹妹在一边。不论如何,他可不能在妹子面前丢人。 可惜,还是丢了。 东楼冷冷道:“你们几个人自我了断吧。” 几个人开始哭哭啼啼起来,范宜兰却道:“哥,要不把这几个人给我吧,你不总说我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不安全嘛。” 范宜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等着哥哥发话。 东楼又看了一眼那几个人,道:“你们可没跟温如玉说你们是我的人吧?” 几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老实回答道:“说……了……” 东楼气得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好看的眼睛威胁十足地眯了起来。 天知道此时的东楼多么愤怒。此刻的他,不仅想杀了这一群蠢货,更想杀了看到这些笑话的温如玉,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范宜兰捡起那书岔开话道:“哥,你看,温如玉的字好好看啊,可比你的飘逸俊秀多了。” 东楼瞟了一眼,确实字迹清秀。天下人曾不少人传扬过温如玉的才华,还在那赋中说他才华如何。因为六十四饮,确实文采飞扬。然温如玉医术天下第一,文采这方面,渐渐被人所忽略。 东楼看诗品的品鉴,心下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范宜兰读了诗后的品鉴,道:“这温如玉竟这样有才华,真是看不出来呀。” 东楼又忍不住看了两眼,他是最讨厌被别人比下去的,嘴上喃喃道:“不过尔尔。” 东楼一把拿来那书,哂道:“我这就去找温如玉算账。” 范宜兰不解他哥是什么意思,见他哥已经飞走,忙向身后的几个人道:“你们以后就是我的跟班了。”说毕便也轻身一跃,跟了过去。 东楼一飞出群山包围之处,到了一座不大的镇子。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一个书楼,向老板道:“老板,您看我这书如何,《诗品新鉴》。” 那书楼老板翻看了数眼之后:“好文采,好笔法。您这是要印刷吗?” 东楼道:“是的,印一万册,免费赠送给天下士子。” 书楼老板吓了一惊。天朝有藏书的传统,因而书楼很多。雕版印刷这一行比较兴旺,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这本书,去雕字倒是没什么问题的,一万本可要花不少纸张,最主要还是免费送人…… 东楼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道:“这够不够?” 老板连连点头,道:“公子真是大好人大善人呐,不知公子尊号?” “东楼……” 老板故作吃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东楼公子,失敬失敬。您这风度,和那天下第一雅士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东楼很是满意,又拿出一锭银子给了那老板,便离开。 书楼老板目送东楼离开,摇头无奈道:“这不是我家主子的书么,怎么在他手里?难不成我家主子遇到什么危险了?或者跟人打赌输了?应该不会呀,我家主子从来就没输过呀。” 不知情的东楼嘴角笑得很是邪魅,这邪魅的笑配着他那张好看的面颊,着实有几分倾国倾城的妖冶。东楼摸着下巴,得意道:“温如玉呀温如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看你能躲几时。” 东楼大步流星,心情难得的好。 就在这时,迎着东楼的面,温如玉骑着马过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东楼心下得意的紧,抱臂站定,拦在街道中央,温如玉的马停了下来。 东楼掩饰不住的得意,笑道:“温如玉,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很意外吧?” 其实东楼很想说,在这人多的地方,温如玉再没办法用毒了吧?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想到这里将温如玉拿下,再收服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几个人,然后叱咤风云,东楼心里就美滋滋的。那双桃花眼,笑得格外妖冶。 温如玉一点也没有意外,静静地看着东楼,周围渐渐聚拢过来一些人群。 街上二人对峙,虽然一个得意一个淡定,氛围却不怎么好。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温如玉,不会是神医温如玉吧。” 温如玉平静如水,东楼心底鄙视。 “天下除了神医温如玉,还有哪个叫温如玉的?” 温如玉面不改色,东楼不屑一顾。 “那就是神医温如玉。之前看过他画像,没想到真人比画像更俊呢。” 温如玉波澜不惊,东楼忍不住冷哼一声。 “对面的那公子也长得不俗。” 东楼听到这里,得意地抖了抖他那一身华丽的衣衫。温如玉不动声色。 人群中一人又道:“跟温如玉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东楼阴了阴眼神,马上的温如玉依旧清风朗月。 “那是,人家可说了,天下第一榜中没有第一美男这一称号,要是有,肯定归温如玉莫属。” 东楼不觉握紧了拳头。这群人是什么眼神,温如玉又不会武功,简直是个绣花枕头。想想自己,放眼天下,吃穿用度超过当今天子。剑术比天下第一剑客,可能就差那么一招;轻功比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可能就慢那么一步。还有谁能比他东楼更风流呢。 人群中一人又道:“我朝可不以容貌来评品人物,用美男来品论,太失格调。” “那是那是……” 东楼也懒得管这些人了,都是凡夫俗子,他们懂什么。这样一想,东楼心里舒畅多了。 东楼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得意,沉声喝道:“温如玉,你我的账也是该算一算了?” 当着这么多百姓,温如玉绝对是没法使用毒药的。而温如玉保命的方法,就是暗中下毒而已,东楼可是一清二楚。 温如玉不解自己有什么账要和东楼算的。想想他也赠过药给东楼,是东楼的恩人才对呀。这东楼不知感激,反而找上他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温如玉摇头叹息,神色却十分淡定,道:“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我体内的毒,你也该解了吧?”东楼体内还有在长安西郊中的幽冥石的毒,这毒一直在他体内,虽不甚严重,可一想到有毒在体内,心情就不大畅快。不管如何,到底影响他发挥。 温如玉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只道:“在下之前已经给足下开了壮阳的药,足下还要什么药呢?” 东楼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轮廓十分明显。温如玉竟然当街揭他的短,简直找死。方才在山中的那股怒火,像被浇了油一般,嘭地燃烧起来。东楼猛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剑光精芒,剑身柔软,声音却极其清脆。 温如玉不紧不慢道:“你这是要在当街杀人?我天朝的法度就能置若罔闻了吗?” “杀你又如何。”东楼咬牙切齿,想杀温如玉,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旁边一人道:“这人居然要杀天下第一神医啊,这人跟神医有什么过节?” “神医最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跟他有过节的,无非就是些土豪劣绅。你看那人,衣衫华丽,虽然生得好看,可眼睛却有杀戾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就是,他杀神医不就是跟咱们过不去吗?今年正是神医出来赠药的一年,早上还听见说他在松坪镇上赠药呢。” “神医不能杀……”一人大声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起来。东楼心头一沉,这阵仗,可有些超出掌控。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丢出来一个鸡蛋打向东楼,啪,鸡蛋在东楼脸上散开。那人喊道:“谁杀神医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紧接着,菜叶子、石头、胡萝卜、泥巴、瓦砾……纷纷向东楼丢过来。 东楼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可以,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可他现在的身份是绝代东楼公子,他得忍着。 东楼抹了一把脸上的蛋清,拈了衣衫上的菜叶子,扯着嘴角,挥手笑道:“大家误会,我不是要杀神医的。我是来帮神医赠药的。我呢,跟神医是老熟人。你们也看见了,我们正在开玩笑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东楼绝对是天下最识时务的一个。 人群一阵嘘嘘,刚才明明放狠话要杀人,现在就认怂。人群中纷纷骂了起来。 温如玉向周围人道:“保和堂今日赠药,大家早点去可人手领一份,去晚了就没有了。” 周围的人兴奋至极,纷纷往保和堂去。 不怎么宽阔的街道一下子就剩下温如玉和东楼两个人。 东楼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冷冷道:“你这好手段呀。” 温如玉不紧不慢道:“失其所与,不智;以乱易整,不武。” 温如玉当然猜出来东楼知道他暗中下毒的事,也猜到自己不会当街下毒。可惜他没猜到人心,人心既可以是最复杂,也可以是最简单的。 其实温如玉也有几分意外,第一次得到这些平头百姓这般维护。忽而想起十几年前的事,若当时温家也是那般,该多好。 东楼握紧拳头,狠狠道:“不要高兴得太早。” 温如玉恍惚了刹那,神色依旧淡然,面若春风,道:“你先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吧,好歹也是世间风流第一,举世潇洒无双,风行天下的绝代东楼不是。怎么能顶着一身鸡蛋清和菜叶子找人打架呢。” 还有什么比这更挖苦的?东楼想到那群酒囊饭袋在温如玉面前说自己是绝代东楼的场景,简直又急又气,又愧又悔。 想当初他在中原布满眼线造势,便说了一串顺口溜,但凡去挑战别人还是被人挑战,都要报一次他那如雷贯耳的大名。 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后,这般他当年精心策划的轰动场景,会成为一个笑话,还是在他的敌人面前。 东楼握紧了手中的软剑,犹豫着。 温如玉静静地看着东楼,自己也没打算走,也没打算退。他就等着东楼让道呢。东楼,他是完全没放在眼中的,虽然江湖名头不小,可毕竟不是第一回交手。就如同东楼知道他暗中下毒的弱点一样,他也知道东楼的弱点,甚至远比东楼知道自己还知道对方更多。 半晌,东楼没动手。因为他知道,他若一动手,温如玉便会对他使毒,他没优势。 东楼想了一回,转而愤然离去。输人不能输阵,这狼狈模样,他可不想在温如玉面前继续丢人。又怕她妹妹过来看到,更不想让那一群窝囊废手下看到。 温如玉猜到这一点,东楼就是东楼,有自己的聪明,也有自己的考虑。温如玉叹息了一回,喃喃念到:“平生不敢高声语,无意惊天。偏能惊天,谁道风流不可怜。常笑万事皆虚幻,不足笑谈。已成笑谈,不知狂谑为那般?” 温如玉骑着白马,走近一条小巷,瞬间消失在东楼的眼线面前。几个眼线忙忙追出来,绕了几条巷道,一个影子都没有。又追了半晌,什么都没发现。 街道一处阁楼上的温如玉看着这群人到处跑,摇头无奈,道:“东楼啊东楼,你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东楼的人哪里知道温如玉在看着他们呢。没看到人影,只得去找范宜兰,他们可不敢这时候去找东楼。 东楼一身狼狈,才出了街巷,便遇到范宜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东楼正欲躲开,范宜兰已经喊住。 范宜兰小跑着过来,幸好,那群窝囊废没来。这可能是东楼此时内心唯一的安慰。 范宜兰看到哥哥这般狼狈模样,笑得东倒西歪,道:“哥,你这是掉茅厕里面去了吗?” 东楼白了一眼妹妹,心下怒火已经烧得三丈高,不想说话。 范宜兰拉着东楼道:“哥,温如玉呢,你没看到他吗?” “没有。”东楼语气能杀人,但还是克制着,走向一家客栈。 范宜兰不相信,他哥眼线遍布天下:“怎么会没有,这街上的人都在说他。” “我没看到什么温如玉,你自己去找吧。”东楼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范宜兰咬了咬牙,恨恨道:“哼,找不到温如玉,我先去杀了冷冰清再说。没了冷冰清,我就没了敌人。” 东楼装作很平静,鄙视道:“你口口声声喊杀人,你杀过人吗?” 范宜兰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你最好别胡闹,赶紧回东楼别苑去。” “我不,我可就是为了温如玉才来中原的,我才不要天天窝在东楼别苑呢。”范宜兰语气很是坚定:“你当初让我来中原不就是说中原有许多美男么?现在好容易我看上一个,你又要赶我走,你还是不是风行天下绝代东楼了?” 东楼总算态度缓和了一点,笑道:“放心,不用你杀冷冰清。你哥哥我先得到了冷冰清,温如玉不就是你的了?” 范宜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真要得到冷冰清?啧啧,哥哥,你是认真的吗?冷冰清那种人,清高到天上去了,人家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东楼嘴角一斜,笑得极其邪魅:“故作清高而已,这天下就没有我东楼得不到的女人。等你哥哥我将那天下最冷的女子融化,这温如玉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范宜兰高兴得什么似的。 东楼放出去了一只鸽子,叫自己的人不要再为难温如玉。 东楼是铁了心,一定要亲自捉到温如玉才能出那口恶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四章 旧梦如影 鸽子还没飞出去多久,便被一个白衣斗笠人拦了下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温临风。 温临风之所以一路从长安跟着李梦天他们南下,无非就是想查那假扮他的神秘人到底是谁?身形,身手,都跟他相似,他猜测了许久,还是将目标锁定在李梦天身上。 “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温临风喃喃道,“李君晟,李无逸……” 温临风将那信放回信筒,将飞鸽放了出去。片刻,飞来一只白鹤,温临风从鹤翅下取下了一个信函,说冷冰清到了黄州,落款是老高。 温临风笑道:“老高啊老高,回去之后可得好好地慰劳您老人家啊。” 温临风回了一封信,沉吟片刻,便快马加鞭南下。 他要等的那个人,到底在何处呢?温临风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冷冰清的影子。 此时的冷冰清,正在黄州。金凤帮的红凤凰也暗中跟了来。 红凤凰生性变态,对于女人,向来是一味玩弄作践,天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一路下来,红凤凰知道有人暗中保护冷冰清,虽派人调查,却没查到一丁点消息。既然对方是为了冷冰清而来,那么,他只要继续跟踪冷冰清,自然能找到背后之人。 红凤凰阴鸷着眼睛,冷冰清,是逃不过她的手掌心的。背后之人,旧账他会翻倍还。 冷冰清根据顾倾城的信,找到黄州黄龙山。山脚下有片李姓村落,村前一口巨大的水塘。水塘沿上鹅卵石码得整整齐齐,和冷冰清记忆中家乡的水塘塘埂一般无二。 她记得,那个冬天,不知道谁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落入水塘。幸好被人救起。后来她就病了,后来就被诊断为痨病,直到被丢弃。 冷冰清走着,看着,想着,往事一幕幕涌现。 她和小伙伴一起去放牛,一起捡石头,一起踢格子…… 春天,她们折了软软的柳条儿编成帽子,又在帽子周围插上许多红的黄的野花;夏天,打谷场上铺满稻草,她和玩伴们躺在稻子上面打滚;秋天,门口的枣树成熟,一个个都爬上枣树打枣子;冬天,围着火盆,一群人聚在一起烤糍粑…… 许多事,都止于六岁那年的春天,六岁,是能记得很多事的年纪啊。冷冰清用二十一年的时间,去回忆童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就像光影的碎片,明明看它在记忆的深处,可稍稍一用力,它就虚化了,消散了,无影无踪了…… 所有曾经的真实,放到遥远的记忆之中,都虚幻得像一场梦境。梦中天井长满青苔,苔痕生了锈,容不下此时的足印。 童年的阳光好像格外明媚,可透过那二十一年的时光,怎么也照不到现实中来。 冷冰清走过水塘,走过柳树,走过田埂,村落中的房屋渐渐清晰。 村外绕着一条从山中流出来的小溪,里面全是鹅卵石。石桥下的倒影那么澄澈,仿佛时间一晃眼回到儿时和玩伴在河中的石头下找螃蟹的情景。一汪清水,倒映着许多稚嫩的脑袋。此时此刻,却只有冷冰清一人的影子。 二十一年了,离开家已经二十一年了,父亲母亲可好?哥哥姐姐可好?童年的那些玩伴,可还好? 冷冰清想着想着,眼眶湿润起来。红凤凰说她活不过十天,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脚下的这条路,真像儿时走的那条路,真像。 冷冰清抬了抬眼,望了望碧蓝的天空,似乎这样就让眼泪不那么轻易流下来。 走着走着,已到了村前。 冷冰清牵着马,马儿奔命似的往后退。 有埋伏…… 冷冰清半垂的眼眸微抬,眼睛余光扫视了一圈,村子寂静得很。 暗中的人,数目不少。 冷冰清松了马缰绳,马儿连忙跑开。 倏忽间,一群红衣面具飞出来。和她在黔地遇到的全是女人不同,这会儿全是男子。 冷冰清略微扫视一眼,约有四五十人。金凤帮为了杀她,可是够拼的。 冷冰清右手握剑,左手握着剑柄,身影如风,和一群红衣面具厮杀起来。就在这时,村子里头又出来许多人,和红衣面具打起来。 那些人都蒙着面,和之前在黔地遇见的那些人风格有些相似,尤其是手中的剑,皆是上等的精钢。 十几个蒙面和四十多个红衣面具,终究是差了一些。何况红凤凰亲自带阵呢。 红凤凰尖利的声音笑得如鬼魅一般,大声道:“冷冰清,束手就擒,爷留你个全尸。” 冷冰清心若冰清,面若冰霜,眼神中尽是冷肃。左手持剑,不比她右手逊色半分。 红凤凰眼中尽是挑衅,笑道:“哎哎,你说天下人怎么就没发现你貌美如花,只冠之以女侠呢?真是浪费这如花的容颜啊。” 冷冰清面不改色,即便是战死,她也不会屈服。 眼看那群出来跟红凤凰的人对手的那群人纷纷受伤,红凤凰又狂笑起来:“冷冰清,今天看你还有什么办法逃脱。” 忽然之间,远处飞来一个青灰色的影子。直接和红凤凰打起来。来人武功极高,冷冰清若是未受伤的话,二人水平或许相当。只是此时冷冰清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虽拼尽全力,终究受了影响。 来者是一个女子,是昨日在松坪镇上出手帮助安羽灵赵如燕的谢幽寻。 冷冰清并不认识谢幽寻,谢幽寻却认识冷冰清。 当初谢幽寻学武,正是受了天下第一侠女传说的影响,她也想成为一代侠女。后来谢幽寻学了一身武功之后,打败了许多人,也时常有人来挑战自己。渐渐地,她觉得无趣,也懒得管江湖上的事。除了实在有人在自己面前惹事会管一下,平常倒一个人山水之间潇洒自在。管他什么侠女什么女侠呢,都是过眼云烟。 大概是见惯了江湖风云,谢幽寻很少在江湖上活跃。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曾留下姓名。因而江湖上也渐少提起她。之所以和安羽灵赵如燕熟,也是曾出手相帮过。 谢幽寻和红凤凰对手,冷冰清便和其他的人交手。两厢形势顷刻反转。 冷冰清道:“小心他们使用毒暗器。” 谢幽寻语气很是高冷,道:“这个不用你说。” 冷冰清也不理论,红凤凰放出几个飞镖出来,都被谢幽寻完美避过。 红凤凰格格直笑,道:“一个不够又来一个,今天是什么风啊。” 红凤凰有些得意,可他自己忘了,之前也中过一次毒的。 暗中出来帮助冷冰清的那拨人,迅速发出飞镖,红凤凰防不胜防,背上中了一枚暗标。 谢幽寻猛一脚踢过来,红凤凰摔出三丈远。 红衣面具倒地的倒地,重伤的重伤,余下的七八个都退开保护红凤凰去。 红凤凰示意,几人忙扶着他逃走。 那群蒙面人将地上的人全部杀死,也匆匆离开。 冷冰清还没来得及道谢,人都撤光了。 地上一群尸体,谢幽寻鄙视地看了周围一眼,又看看冷冰清捂了捂右臂,道:“你受伤了?” 冷冰清道:“无碍,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谢幽寻抬了抬斗笠,态度十分轻松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之所以学武,还是受你的影响呢。” 冷冰清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谢幽寻撇撇嘴,暗想,这冷冰清果然是冷,以前是传说,现在亲见了,更觉如此。 冷冰清道:“敢问阁下贵姓?” “谢幽寻。” 冷冰清确实没听过这名字,并没有太大反应。 谢幽寻挑眉道:“也是,跟你冷冰清比起来,真算是籍籍无名之徒了。” 在谢幽寻看来,冷冰清这态度,多少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不过她早看开了,无所谓。 冷冰清可没有瞧不起人,她就是这性子。就算是天下第一榜上的其他人物出手,她也是如此淡然视之。 冷冰清道:“阁下身手了得,并不在我之下。” 谢幽寻细看了冷冰清一眼,有些意外冷冰清这般说话。这可和冷冰清那孤标傲世的形象不太符合。谢幽寻笑道:“你也不必勉强,天下第一榜上的人物,我等自然是不能望其项背的。” “此言差矣,天下第一榜不过是江湖人士为了供大家消遣娱乐而弄出来的东西,并不具有参考价值。”冷冰清还是那般态度,语气没有一丝活跃。 “你倒是很谦虚。” 冷冰清看出来谢幽寻心下有些不服气,只道:“阁下如此风度,想必也未曾把天下第一榜放在眼中吧。若是真的看重天下第一榜,你应该找我挑战,你的身手,确实不在我之下。” 谢幽寻眉头微皱:“捧杀?” 冷冰清心下有几分无奈:“既然你我对事情的看法并不能达到一致,多辨无益。在下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谢幽寻眼神一暗,按照江湖规矩,不一般是说怎么答谢的么? 谢幽寻忙道:“冷冰清……” “怎么了吗?”冷冰清并没有转身,而是等着谢幽寻的话呢。 “我虽算不上是什么侠义之士。”谢幽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是嘛,也算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冷冰清转过身来:“阁下他日若有所需,在下必竭力相报。” “不用等他日,”谢幽寻撩了一下头发,笑道:“这样吧,你赠我一些金银财宝作为答谢就好了。” 冷冰清淡淡看着谢幽寻,谢幽寻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抱臂而立,仿佛觉得理所当然。 冷冰清道:“没有。” 这回答,也很理所当然。 谢幽寻心一沉,没有?怎么可能,只道:“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侠女,说自己没钱,这有点不合适吧?” 冷冰清神色比谢幽寻还镇定,道:“真没有。” 谢幽寻打量了下冷冰清,除了身上的衣衫还算干净。整个身上的装饰,就是头发上那支木簪。 谢幽寻忍不住鄙视了冷冰清一眼,道:“先欠着。”说毕便纵身飞走。 冷冰清还愣在那里,这是什么情况…… 和冷冰清一样不清楚情况的,便是出来帮助她的一帮人。他们是老高暗中派遣的。这消息已经到了老高手中。 老高捻着稀疏的胡须,喃喃道:“这谢幽寻跟冷冰清并没有交集呀,怎么会出手相助的?” 或许只有谢幽寻自己知道,她现在可是穷得不名一文。本以为救了天下第一侠女怎么的也能得到一些财物的报答,哪知道霜枫女侠比她还穷。 这年头,当好人都这么不容易了吗? 不知情况的老高将这些消息一并发给了南下路上的温临风。 温临风看了信,摇摇头,只叫老高盯好李梦天的行踪。 李梦天的行踪可不止温临风一个人盯着呢,暗处多方势力亦跟随着,李梦天好像也不甚在意。 李梦天一行南下,天真的李廷更不可能发现什么异样。 雪融后的地面湿漉漉的,车马疾驰,溅滴泥土。咿咿呀呀的车轮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简单的循环。 车内,王春麟见李梦天沉思,问道:“老爷所思何事呢?” “我在想街上那出手相助的群人!” “他们应该是江湖的一些帮派,江湖上的几大帮派,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或许是有些交情的。昨天我送了从家里带的雨前龙井给那位赵月白,对于这街上的动静,想是听到了,便过来解围的。”王春麟解释道。 “恩,合情合理~”李梦天神色淡然地摇着扇子。 “老爷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王春麟虽然是武将当中难得心思细腻之人,但无法面面俱到,如今听了李梦天这么一说,思忖起方才的情景,确实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其实我首先想到那个生事的老头子连官府都不怕。昨天和赵月白谈论,他们也是游走江湖的。今天能全凭一句话就息事宁人,绝非小可之辈。” 本来因为自己昨天的鲁莽还处在窘境之中的李清筠听到此处,更加有些不好意思,笛子也不转了,衣服也不捻了,也不看窗外的风景了。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膝盖上,一会儿叠抱在一起,迟疑稍许,声音低沉道:“爹,是孩儿不好,是孩儿贪玩,才引来这么多纷扰。” “若非你引起,咱们未必能看到。即便咱们看不到,不代表他就不存在。”李梦天似是在开解,“吃一堑长一智,这般,我们算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若是以后遇见,还是要还的。让陈良着人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看看究竟如何。” “是。不过老爷这般,想低调行事,也实在太难了。”王春麟考虑着前因后果。 “无碍,你可别忘了,江湖上我还有个李无逸的名号在呢。” 王春麟笑道,“老爷许久不用李无逸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了,若真是忽然出现在江湖上,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李清筠不以为意:“爹,您都退出江湖那么多年了,现在江湖上的风云到底如何?您有几分把握。” “呵呵,确实,并没有多少把握。”李梦天语气清淡,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清筠偏着脑袋,道:“以前在宫中,总是觉得天下太平。没想到出来看了,才知道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子的。” “嗯,不错,看来是长见识了。”李梦天理了理清筠的头发,将额上反过去的玉簪子转正了些。 王春麟笑道:“老爷宽心便是。如今少爷出来了,又跟了思杰子房,他们都是有江湖经验。少爷也是最聪明伶俐的,许多东西一学便会。这不才出来,等到后面适应了环境就好了。” 李梦天微笑点头。 李清筠本来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没想到在父亲眼中,自己还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又想到昨日引起的风波,确实有些任性。看到父亲心中仿佛有许多心事。是啊,父亲又要管理天下,还要牵挂不省心的自己。想到这里,李清筠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与不能去玩雪,不能去看风景的失落不同。这种失落,或许是自己十五年一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和父亲的差距,还有将来面对父亲手中江山的能力。不觉叹出一口气来。 “好端端的,怎的又叹气了?年纪轻轻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李梦天听到儿子叹气,心中也料到几分他的心思。 “爹,我突然想母妃和妹妹了。” “才出来几天就想回去了?终究是心太浮躁。”李梦天嗔怪的语言中还带着一丝慈爱,“别想其他的了,吹一首来听听吧!” 李清筠难得见父亲要求自己吹笛子的,心情又开朗起来。忙从腰间取出玉笛吹起《梅花落》,外面骑马的几个人也跟着哼起梅花落的曲子。 李梦天身侧的那支梅花,时而在穿过窗帘的风中颤袅,时而随着马车摇曳。满枝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李梦天早已从旧梦的忧伤中退出来,转而珍重眼前的妙景。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人生许多时候不都是如此,旧梦纵好,终究难寄深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五章 梦中故人 外面马车上的几个人正轻松地和着李清筠的笛声唱着歌。远处。渐渐地一阵阵皮鞭声,和着被鞭打的惨叫声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 李清筠停下笛声,探向车外看动静。 王春麟向车外看了两眼,远远的听见粗暴的声音吼道:“叫你惊了老子的马……”仔细看是一个官兵装扮的人在打一个女乞丐。 那个被打的乞丐凄惨哭道:“我不是故意的,大人饶命啊……” 听到“大人”二字,便知是官欺民。 李梦天也听到这个声音,对王春麟道:“去看看吧。” 通常,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引起李梦天出手的。只是此时李清筠在一旁,江湖上的正邪善恶,还是要身体力行,让太子知道。 王春麟下了车,那魁梧的男子正要挥鞭,一把被王春麟拉住。 “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人骂道,转身一看,打量了两眼王春麟,继续骂道:“你他娘的是活腻了吗?敢拦老子的鞭子。”说完把鞭子一甩,左右几个小厮一起上。 贾亦真贺连等迅速飞身下马,片刻便点住了那几人的穴道。 王春麟上前扶起那个被打的乞丐,关怀问道:“你没事吧?” 乞丐满面泥土,方用手擦了脸,王春麟心头一惊,忙道:“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王春麟慌慌张张地返回马车,掀起车窗向里头的李梦天道:“老爷,恐怕您要亲自下来看看。” 见了王春麟的神色,李梦天甩袖起身,下了马车。李清筠也跟着下了马车。 走到乞丐跟前,李梦天仔细看那乞丐。那脸上的伤疤,那眉眼,不由得眼眶一湿润,脑海中的记忆又闪现到十八年前,他死的时候嘱托他道:“我妹妹,你一定要……一定要……” 李梦天声音颤抖着问道:“你多大?” 乞丐不敢抬头看,依旧声音哽咽,“回禀公子的话,我今年二十六。” 李梦天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眼中的水花已经泛起,仰了仰头,喉结处来回颤抖,情绪已经不能自控。 从小到大,李清筠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失态。 王春麟知道眼前这个人对李梦天的意义。十几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找她。可天下之大,那些消息像沉进大海的石头,了无回音。 王春麟忙继续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里乞讨呢?” 女子有些恐惧,却更怕那些穿官服的,见王春麟和李梦天慈眉善目,一时悲戚难当,哭诉道:“我叫宋兰儿。八岁那年,我哥哥出门说去办事,结果他的包裹忘记拿,我出门去给他送包裹。追了很久,没有看到哥哥,后来迷路了,又被人卖到青楼,正巧我得了天花,被青楼的人赶出来了,所以一直在乞讨。” 李梦天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来,王春麟也鼻子一酸,问道:“你可记得你哥哥叫什么?” “记得,我哥哥叫宋无畏。” 宋无畏…… 李梦天不由得一趔趄,压迫的喉咙挤出几个字:“你可记得我?” 宋兰儿漠然摇摇头,眼神中还夹杂着些惶恐。 李梦天抓住女子的胳膊,忍者酸楚道:“我是无逸哥哥啊,我是李无逸。” 王春麟也跟着道:“我是靖哥哥啊。” 宋兰儿听到此处一惊,手中的破碗掉在地上,碎成数片。 “你是无逸哥哥?那我哥哥呢?他说他去找你,他呢?十八年了,我一直在找他啊,十八年了啊……”宋兰儿声音哽咽。 “你哥他……他已经不在了……”李梦天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这是第一次。至少在王春麟眼中,李清筠眼中,四杰和姚陆二卢眼中,这是第一次。 宋兰儿整个身体瘫倒,一把被王春麟扶住。 “十八年以来,我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希冀,就是能与哥哥重逢。我走过许多地方,支撑我的那一口气,就是等与哥哥相聚,没想到……”宋兰儿低声说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哥哥啊,你为什么不等我。哥哥,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啊,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哥哥……” 周围的几个人,心底都一阵酸楚。只有李清筠,呆呆的看着,手足无措。 李梦天上前扶起宋兰儿,带着少有的颤音道:“如今,找到你,也算是告慰你哥哥在天之灵。” 宋兰儿哭着,泪如雨下,怆然喊道:“无逸哥哥……” 王春麟捏了捏鼻子,道:“老爷,这边正有个小集市,我们先去给宋姑娘换身衣裳吧。” “嗯,跟他们说一下吧,今天就在这小集市上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再赶路。” 车上带了上好的绸缎,李梦天挑了匹缃色凌霄缠枝暗纹的锦缎,嘱咐陈良拿去找裁缝裁好衣衫。 宋兰儿换了身衣衫出来,贺连贾亦真陈良几人不由得眼前一亮。除了她脸上的疤痕,侧脸看过去,真真是个美人坯子。 到了小客栈,宋兰儿还怯生生的不敢与众人说话。只是坐在李梦天王春麟身边,神色看起来十分憔悴,也十分忧伤。 王春麟开解道:“你别害怕,我们现在在经商。这都是我们一起的人,他们跟你差不多大。” 宋兰儿不由得脸一红,并不言语。 李梦天见了宋兰儿如此,长叹一口气,道:“兰儿,如今我们一路行商,多有不便。我意,让陈良送你回老家安置。你放心,一切我都会打点好,你哥哥的牌位,我也会差人送到蜀地安顿。” 听到这话,宋兰儿眼泪漱漱的落下来,哽咽道:“哥哥,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要离开你。”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等我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再来接你。”这么多年,李梦天都很少这么关心什么人或者事。 一旁的李清筠看着,心沉沉的,好像父亲从来没这么关心过自己,更没有关心过母妃。 宋兰儿默不作声,眼泪却如泉水一般。 李梦天眼睛不由得湿润,忍不住长叹一声:“罢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宋兰儿眼中噙着泪花,掉了一滴下来,语气欣然道:“我就知道无逸哥哥是不会抛弃我不管的。” 一旁的李清筠心中五味陈杂,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完全不知所措。父亲情绪起伏如此之大,他却没有半分感觉,甚至有些不高兴。故而再也没有什么心思说话。 宋无畏李清筠知道,就是后来被追封的神威将军,听说当初因为救父亲牺牲。至于其他的,李清筠不感兴趣,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是这突然来了一个宋无畏的妹妹,委实让李清筠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由于客栈较小,只安排了几个房间,宋兰儿单独一间,李梦天,清筠,王春麟一间,另外八人分了两间。 李清筠坐在窗前闷闷不乐。 李梦天踱步上去,道:“筠儿,你这半日一直心事重重,是怎么了?” 李清筠转动着手中的玉笛:“爹,您过去经历过很多事情是不是?” “嗯。”李梦天语气淡淡的。 “我从未见您今天那个样子,她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吗?” 李梦天神色淡然:“她哥哥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自然也是。” “有多重要?” “生死之交。”李梦天不由得眼眶一热。“他的哥哥宋无畏,还有另一个人,我们三人曾义结兄弟,约定生死与共。后来宋无畏为了救我,自己被万箭穿心,倒在我面前,也没有站起来过。” “您会怎么安排她呢?你会娶她吗?”李清筠停止了手中的笛子,语气沉重得像个历经风霜的大人。 被清筠的话惊到,李梦天方才体会这半日来儿子的闷闷不乐:“傻孩子,我有你母亲,又有你,此生不会再娶别的女子。” 李清筠皱着眉头:“你那么喜爱梅花,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她,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李梦天叹了口气,想起些许极其遥远的回忆。 “那我就放心了。”李清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王春麟过来听到此话,笑道:“少爷,您有什么不放心的。老爷可是天底下第一重情的人,又怎会辜负夫人呢?” 李清筠想了想,又道:“嗯……” 忽然陆子房的声音在外面一喝:“谁?” 王春麟忙推门出去,陆子房姚思杰二人已经追了出去,对面客房传来宋兰儿两声咳嗽的声音。 片刻,陆子房姚思杰二人回来,王春麟等在他们的房间,低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们刚才正欲给少爷送盥洗的水,却见一个蓝影闪过。”陆子房道。 “你们没看错吗?”王春麟道。 “我本以为自己看错,待子房喊出来,我才确定那真是个人影。”姚思杰低声道。 “先不要声张,”王春麟又示意卢安卢勇过来,继续道:“你们四人一定要看紧少爷,随时注意少爷的动向。卢家兄弟俩贴身保护少爷,思杰子房远距离看守。不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四人均道:“先生放心。” 王春麟又对卢家兄弟道:“思杰和子房是跟过老爷的人,我无需多言。你们兄弟俩在几人之中最年轻,年纪跟少爷差不太多,不过此次到底是你俩第一次出来,遇到一些事情难免偶尔手足无措。记住,你们只要贴身保护少爷,处理不了的事情,如果我不在身边,及时通知思杰和子房。” 卢安认真点头道:“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先生放心。” 卢安的性子,跟陈良很像。王春麟放心点点头,又去四杰的房间。四人因为刚才也听到陆子房那一声惊喝,都提高了警惕。 见王春麟进来,四人聚拢,王春麟道:“刚才外面的情形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四人也是一动一静。亦真和十三随势而动,元亮和子善则静中观察。” “那宋姑娘?”陈良弱弱问道。 “宋姑娘交给我负责,你们只需要各司其职就行了。” 陈良神色略微犹疑,王春麟问道:“你这般神色,还有什么顾虑吗?” “先生,我有一种怀疑,不知当讲不当讲?”最是善于观察的陈良带着迟疑的语气。 “在你还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不要讲了。”王春麟不是不了解这几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手下。由于陈良的特殊身份,他的怀疑自然值得引以为戒。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有任何怀疑也要忍着,就算这种怀疑曾经在自己的心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得将这种怀疑的念头压下去,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生出这种念头的好。王春麟目光深深地看了眼陈良,又看了眼姜明,像是在肯定他这种怀疑,又道:“凡事以小心谨慎为上。今天晚上是你们谁当值?” “我!”姜明道。 王春麟看着姜明,又看看陈良。姜明和陈良都是性子十分沉稳的人,可两人的身份却也最是特殊,尤其是在他们此时怀疑的这件事情之上。其他几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内中的隐情,只有王春麟,陈良,姜明三人心中雪亮。有些事情或许根本无需言明,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王春麟面色倒是十分淡定,语气与平日也别无二致,道:“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警惕。” 姜明道:“嗯,我先过去了。” 王春麟吩咐完诸事,便回到李梦天和李清筠所在的房间。 李梦天正在看《庄子》,李清筠在一旁写写画画。 王春麟笑道:“少爷怎的突然用功起来。” 李清筠道:“我不过就是一时不想睡,书又不想看。我哪里有爹爹那番耐心呀。” “少爷,您以为老爷看书是真在看书呀,这书老爷早就倒背如流了。” 李清筠有些不解了:“那爹爹怎么看的那么认真。” 王春麟是了解李梦天的,道:“那是老爷在自己和自己对话呢。书中就有另外一个自己。” 李清筠眉头微皱:“我平时看书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另一个自己?” “那我问少爷,您看书的时候,可认为古人的观点是对的?” “爹爹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自然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了。”李清筠道。 王春麟细心道:“这就是了。您之所以觉得有些是精华,有些是糟粕,是因为有的是天下认同,你也认同的;有些是天下人都反对,你也厌恶的。久而久之,您渐渐有了自己辨别对错的能力,看书的时候怡然自得,这就是能看到的自己。” “那您说到底是书影响了人,还是人影响了书呢?世间第一本书又是谁写的?” “少爷这问题问的太深奥了,我才疏学浅,可不敢随便回答。”王春麟笑道,他可是李梦天身边武将当中最具文臣气质的人,也是最了解李梦天的人。该有的勇武和虚心他有,该有的智慧他更有。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行了。 “爹爹总说您是武将里面最有才华的,又说您是有才华的臣子里面最细心的,还有您不知道的问题。” 李梦天听到此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别说春麟,连我也不知道这天底下第一本书是谁写出来的。世人均知仓颉造字,蒙恬造笔,可却无人说谁造的书?” 李梦天边说边收了书。 “爹爹竟也不知?”李清筠有些意外,还有父亲不知道的。 李梦天神色淡然:“嗯,不仅不知,且说怎样去定义这世间的第一本书?我也不知!” 听到父亲说道此处,李清筠若有所思,又点点头,似是喃喃自语道:“确实,怎么才算世间的第一本,这还真是个难以决断的问题。怕也是见仁见智了。” “嗯,别想那么多了,早点休息吧,我该休息了。”李梦天放下书,走到旁边去。 “父亲睡了啊?那我也洗笔,睡觉去。”李清筠正欲洗笔。 王春麟忙道:“少爷,还是我来吧,您最是爱干净,别叫着墨汁溅到衣上去了。” 李清筠径直在笔洗中洗笔道:“没事,麟叔,以后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们也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据说父亲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便已威名满天下。我要向父亲学习。” 王春麟满面堆笑:“整个天下也就一个老爷。少爷和老爷从小接触的事物不一样,心情自然不同。面临的抉择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何必要去纠结于些微末节呢?” “你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才是。我先去休息了。”李清筠洗了笔,挂在笔架上,便睡去。 见父子二人皆休息了,王春麟方吹了蜡烛。 春夜寂寂,风吹在简陋的小客栈的窗户上,听得人格外清醒。 警觉、忧伤、愤怒、仇恨,无穷无尽的黑色之中,弥漫各种不同的气息。 夜的黑,似要用力掩藏这一切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六章 难解心结 每个人,都尽力让自己不去遐想,尽力的去保持这个夜的安谧。 远处时不时几声狗吠,清脆又悦耳,随着意识渐渐朦胧,所有的声音渐渐进入梦中。 梦中,宋无畏万箭穿心,凭借最后一点力气,嘶声竭力喊道:“无逸,快走……” 那是十八年前击退东倭的一场战役。 浩渺的海面,船沉的沉,着火的着火,一群人追到岸上来。活着上岸的人不知不觉走进了敌人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十面埋伏,行动之前准备的密道,早已被毁。 李无逸一行人力战了三天三夜,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整个黑夜,涌动着死亡的气息。 强弩之末,过强易折。纵然戎马万里的李无逸,面对此情此景,亦是无能为力。眼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们一个个死去,心中除了绝望,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意念。一箭飞向李无逸的后背,宋无畏用力一转身一挡,箭射在背心。一口鲜血吐在李无逸的胸口。 宋无畏忍者喉咙的血,苦笑道:“无逸,记住,所有的人可以放弃,唯独你不可以,知道吗?唯独你不可以放弃。” 李无逸扶着宋无畏,颤抖着嗓子:“无畏,我们曾经盟誓同生共死。今天能和你一起倒在战场之上,我十九年的人生,已经无悔了。” 周围是一片哀嚎之声,数丈高的火舌,似乎要将他们吞没。 火光映着宋无畏的脸,那般俊朗,那般明媚。宋无畏道:“你终究跟我们不同。还记得那年我们相逢的时候,你见我和无尘的名字中都有无,便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无逸。你说,君子无逸。我们三人中,你武功最高,天姿最好,我是诚心拜服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交付给你。兄弟,不管未来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你真的得了天下,一定要当个好皇帝,造福百姓,创造出你常给我说的那个大同世界。” 宋无畏忍者剧痛,目光尽是坚毅。 李无逸咬着嘴唇,紧握着宋无畏的胳膊,一边预防周围射来的火箭,一边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冲出去。” “如果今天我若出不去,你记得,帮我照顾我的妹妹……” 宋无畏一把拉开李无逸的胳膊,用力喝道:“冲啊。”自己带头猛的冲上前去。 无数的箭雨射向这个飞奔的人,那些惶恐的将死之士仿佛受了感召一般,也跟着奋力一搏。大家奔命地往前冲,因为大家知道,在这里守着,只会被活活烧死。 火滔汹涌,箭雨密布。一群绝望的将士面孔狰狞,反正都是死,那就为了唯一一点活的希望,战斗一回吧。 宋无畏在最前面,高举着剑突围。身后的将士拼命往前挤,一批批上前,一批批倒下。 李无逸忍受着烈火的炙烤,奔命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 或许从当初私塾外振臂一呼开始,他人生的命运就已悄悄改变。 李无逸拼力抵挡着箭雨。无论如何,他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是战死。十九年很短吗?或许这样的天下,能活十九年也是不容易的。 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人的一生,怎样才不算蹉跎?李无逸绝望着,可能过了今夜,再也没有什么天下大同的夸夸其谈。除了对那人的背叛不解,他在这世间,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遗憾。 这天下,这百姓,他尽力了。 意志的坚韧终究抵不过躯体的精疲力竭,李无逸再怎么少年天才,终究是凡人之躯。一支箭射在他肩膀上,一口鲜血吐出来。 四围火舌涌动,像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要将人间吞没一般。 李无逸眼泪滑落,看着被火烧着咆哮的人,看着被箭穿身的人哀嚎,看着远处围着的高高火架……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就在李无逸绝望的时候,宋无畏带着围攻的人群终于打开一个缺口。那处火架倒塌,一根根被火烧着的巨大木头砸向突围的士兵。 还在抵挡四周箭雨的李无逸,看着那一幕,心颤抖着。 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么多人倒下,烧死……那是多少个家庭啊……多少人等着他们回家啊…… 想一想,当他们降临人间的那一刻,给自己的父母亲友带来多少欢乐。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父母妻儿。可此时的他们,已经奄奄一息。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无逸心颤抖着,喉咙颤抖着,嘴唇颤抖着。 当初是他振臂一呼,将那许多流离失所的难民聚集起来,并告诉他们,自己一定可以让着天下恢复太平。 他给那些惊恐的人们讲述着他们根本不太懂的道理,用一些智计对付不少流寇。大家渐渐相信他,支持他,追随他…… 经历过无数刀山火海,最后都有惊无险。可此时,他们绝望着,呻吟着,哀叹着…… 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回到四年以前吧。他一定会让大家躲到深山野林中去,只要能父母妻儿在一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可惜,不能……眼看着天下就快平定了,可惜,也不能…… 国家不可定,小家不能安。李无逸咬着嘴唇,看着那群打开突围口的死士。他年若山河安定,功劳是当属他们…… 宋无畏拼着最后的一口气,用身体抵挡着火箭,将李无逸抛到火坑陷阱之外。 宋无畏那绝望的眼神,挤出一丝笑意,道:“兄弟,永别了……” 一群杀手分了一拨人出来,追赶重伤的李无逸。幸好,王春麟在密道接应处等了三个时辰之后发觉到不对,便接应过来,才保住李梦天这条命。 那一夜,是李梦天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天。 王春麟杀回去救宋无畏。所见的,只是一具千穿百孔的尸体。 也是宋无畏的死,李梦天才知道另一个人是真的背叛了他。那种恨和不解,像一把尖刀插在心上,成为李梦天心中解不开的结。 宋无畏不是没有提醒过他,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兄弟。 李无逸当时天真的以为,一起歃血结义,他是不会背叛的…… 李无逸抱着宋无畏的尸身,慢慢的擦去脸上的血迹。泪眼婆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无畏,只比自己还大一岁,生命的河却不再流动。从今往后,所有的日升月落,不在有无畏的身影。 树头落花春犹在,从此相逢少一人。 记得的杯酒相酌那么多,记得的言笑晏晏那么多。可记得有什么用,过去是不可重演的历史。明天要上演的,是不再有他参与的故事! 人生,有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离别,却也成了一生不能再见的决别!可这生与死的距离又将让自己从中体味些什么呢?是宋无畏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看清自己被背叛的真实吗? 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戎马倥偬,都过来了…… 这一次,终究不能同归。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李无逸喃喃自语。 所有的天真,都变成荒唐。 生死无常,生命扑朔迷离,让人难以预料难以捉摸。无畏,这样一个名字,从此将从人们的口中消失。这样的一个影子也将成为记忆。这样一个兄弟从此不再有了! 李无逸一口鲜血呕红,昏倒在宋无畏的尸身上 …… 醒来,旧梦已不再,故人已不在,唯有满脸的泪水和心中的痛依旧真实。 自知一切都将随风而逝,李梦天却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失落之中,这样的情绪,不该是他有的。 诸事繁芜,却也得一件件厘清。 旧事未毕,新事又起。一场风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夜色凉薄,一人牵着白马,上了江边的一条小船。船头的老翁也没作声,径自划着船过江。 白衣人过江之后便又骑了马南行,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梅园。 这里,便是东湖梅园。 东湖这一带并不是武昌城的城中心。这里,比起城中心来,是十分荒凉的。 巨大的梅树中间掩映着几处建筑。若是白天,定然能好好欣赏这烈烈红梅。 梅园很大,一头连着东湖梅园,另一边向外延伸了四五里。置身中间,根本看不到边,几处楼阁隐藏在中间。从远处看,根本不会想到里头还有建筑。 若是在空中俯瞰,便能看到几处隐着的歇山顶,中间一座大的歇山顶,像是正殿。正殿周围又围着七八处小的卷棚顶,中间皆由回廊相连。 和大主殿遥遥相对的高丘之上,是一个三层的小阁楼。阁楼虽不高,却能俯瞰整个武昌城内的繁华,又将东湖尽收眼底。 阁楼最顶上一层是一处八角凉亭,每角都挂着一盏梅花灯。 亭子中间垂着白纱帷幔,里头放着一方紫檀几案,案上放着一鼎博山香炉,一套白瓷茶具。余者笔墨纸砚,皆井井有条。 温临风将马丢在院子中,便飞身直上远处的阁楼。进入了帷幔,便将斗笠取下。又将身后的琴囊取下放在桌子上。 隐隐月光之下,看得清茶壶中冒着的热气。温临风自斟了一杯茶。片刻,一个老翁端着圆盘上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提着火炉。 温临风笑道:“你们速度倒也快。” 小厮站在垂幔之外,老高将圆盘端了进去,又将火炉送了进去。 老高示意小厮下去。 温临风便吃了饭起来,虽然只有一碗饭一个菜盘,细看那菜盘却是由七个小碟拼在一起的,中间是一个圆形汤碗,四周围着六个小碗。若这几个碗形状规则些,再浅些,就和普通文人书画用的多格墨碟别无二致。只是这几个碟子形状各不相同,拼在一起却又刚好是个圆盘。 温临风方吃毕,洗漱了一番。老高便开口道:“爷,不知道我昨天给您的信您收到没有。” 温临风故意道:“什么信?” “就是那封,关于霜枫女侠的。” “哦,怎么了吗?”温临风语气不甚在意。 老高怯生生的,又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如今几乎都纷纷行动了,古月公子也赶往武昌。老夏留在江左,那边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李无逸那边可都安排了人跟踪。” “都安排着了,他现在不叫李无逸,他现在叫李梦天。”老高笑呵呵的,脸上皱纹揉成一团。 温临风淡淡一笑:“梦天?是“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的梦天吗?”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老高突然想起之前收到老沈的信,说过这事,便道:“我之前收到老沈的消息,说在长安的时候,您和一个伪装者相遇了?” “嗯。这些消息你应该早知道了吧?”温临风只喝着茶,并不看老高。 “虽是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望公子告知。” 温临风语气不甚在意:“我也在查那人的身份。那人身手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年纪也跟我差不太多,你可收到什么线索了吗?” 老高无奈摇摇头,想了一回方道:“若说这天下真能跟您身手不相上下的,年纪还差不多的,估计也就古月公子。” “我倒希望他来扮演神秘人这个角色。让他戴着斗笠,我可不想这样整天蒙头盖脸的。” “说道底这也都怪古月公子,无缘无故为何要跟您打赌,哪知这一赌就是十年。”老高一笑,脸上的皱纹越发拧成深沟,跟深山里头挤压过的页岩一般无二。老高想了一下,又道:“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若是知道您的具体情况,估计也是不会跟您赌的。” 温临风喝了一回茶,道:“你也别站着,坐吧。” 老高忙笑道:“我老骨头站着舒坦些。” 温临风也不理论,道:“金凤帮目前可有什么行动?” “金凤帮的不少人都进入了中原,其中蓝凤凰已经打入李梦天他们的内部,红凤凰直接追着霜枫女侠过来的。” 温临风继续喝茶。 老高又道:“素闻那红凤凰最是好色滥淫之徒,却不知怎的盯住了霜枫女侠。不过这霜枫女侠确实风姿清雅,不染尘埃,连快活城的东楼公子如今都想染指此事。东楼也派人盯着霜枫女侠了。” 温临风没有回答。 老高又道:“主子,那东楼公子的妹子最近好像一直追踪温如玉得紧,您看我们需不需要从中调解一番呢?” 温临风才道:“这事暂且无需插手。只是在武昌城内,不要出现你掌控之外的事情就是了。” “是。”老高心气虚了一半。 “没什么事情就先下去吧。” 老高其实很想再讲一讲霜枫女侠的情况的,可惜他找不到什么机会。他家主人一直在找一个人,十二年了,那成为他解不开的心结。老高是看着他家主子长大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老高暗暗感叹了一回,又道:“您今日刚回来,就好好歇息下吧,明日李梦天他们一行估计就到武昌。” “你看着他们的动静便是。” “是,一直有人盯着呢。”老高抓了抓袖子,看着帷幔中的主子,试探似的道:“主子,霜枫女侠那边……” 温临风一抬头,老高身体一缩。 他家主子不戴斗笠看着和蔼可亲温润如玉。可是一戴斗笠,或者隔着帷幔,那就是杀伐果决。 老高瞅着帷幔,真不知道这帷幔啥时候可以撤掉,心下感叹道:“古月公子啊,你快点赢吧,你赢了我们主子就不用戴着斗笠,也不用挂着帷幔了。天知道主子戴着斗笠多可怕。” 温临风淡淡道:“古月现在到了哪里了?” “已经到江西,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城东荒郊有处荒僻的别院,明日着人去打扫一下吧。” 老高可就不解了,那处院子那么荒僻,平时都没人住,就算去打扫,能扫除什么来。又试探着向主子道:“爷,飞天阁不是那么多地方么,为何不让古月公子去飞天阁呢?” “他要去我也不拦着,反正他有飞天阁的金牌。至于他怎么想,我可就管不着了。” 老高又道:“往年李梦天来武昌,都是住在黄鹤楼,今年正赶上春江花月夜之宴,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落脚。” “飞天阁。”温临风语气很是肯定。 “主子何以这般确定。” “今年的李梦天,可比往年高调多了。加上黄鹤楼的春江花月夜之宴,他肯定不会住在那边的。” 老高有些不太确定。 “你先下去安排吧。”温临风依旧语气淡淡。 老高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让他们主子了解霜枫女侠的机会。毕竟他仔细观察过,这世上估计也就霜枫女侠能入他家主子的眼,便道:“那霜枫女侠……” “嗯?”温临风压低了语气,威胁十足。 老高一个哆嗦,低声道:“当我没说……” 老高一万个不解,干嘛那么排斥霜枫女侠…… 老高可能不知道,就他这样一遍一遍和尚念经似的提霜枫女侠,他家主子真想敲醒他们。 一个个榆木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曲相思 老高瞅了瞅自家主子两眼,喃喃道“连东陵老叟前辈都对您惧怕三分,我还是识相点好了。” “东陵老叟……哈哈,好久都没人这么叫他了,”温临风品了口茶,笑道:“他身体好得很,你放心。” “主子,法信老前辈的事东陵前辈可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在他看来,归于鸿蒙是人该有的归宿。他可一点都不悲伤,还要唱曲庆祝一番呢。” “周太医、东陵、法信、颜延之,这四位老前辈,十七年来不相见,如今却只剩下三位。”老高说着,叹起气来。 温临风轻笑一声:“数十年前传闻他们是商山四皓再世,却不知是几个倔老头。年轻的时候相交投契,到老来,脾气一个比一个拧。” 老高有些不好意思:“英亲王向来体弱,这么多年若不是周老太医精心医治,哪里能撑到现在呢?东陵老前辈在长安,他们俩也没说见一见。法信老前辈上了九华山,就没下来过。颜老先生倒是经常游历天下,却也不曾北上东去。我倒是一直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 温临风语气带着笑意:“还不是东陵那老东西,没事就整出一些幺蛾子,唯恐天下不乱。” “老先生年轻时候找周老前辈挑战医术,找我们太姥爷挑战药术,找颜老先生论儒,找法信老前辈论释,就没有一日停下来过。他老人家就是这么的性子,一生倒也潇洒自在。现在一个人住在长安西郊,怕也是闷得慌。”老高想着就笑起来。 温临风品着茶,语气温和下来:“长安有老沈,你还怕闷着他。要不是长安好玩,他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老高偷笑起来,主子态度一温和,他就好说话,便道:“公子,东陵老前辈是怎么将您和霜枫女侠冷冰清牵在一处的?” 温临风正欲端茶杯的手僵在空中。 老高怕了,忙道:“改天我去长安亲自问问,这夜已深,我就不打扰您了。” 老高匆匆下楼,心头一阵窃喜,东陵老前辈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人呀。最主要东陵老前辈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哎,简直跟他家主子一个德行。哎……怪不得东陵老前辈就算经常被他家主子欺负也还要找着他家主子玩的,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老高无奈摇摇头。 阁楼上的温临风也无奈摇摇头。他的身份,他的使命,就注定了他不能对一切袖手旁观。可他又能怎样呢?如果李梦天真的如古月所说的那样是千古难得一遇的明君,那么,他也应该阻止传国宝藏重新问世才对。 温临风叹息了一回,家国天下,一旦卷入其中,便再难独善其身。他犹豫了这么多年,不也是为了留一个善身等那个人吗?只是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他若再袖手旁观,许多东西可能真的将超出掌控…… 阁楼四围的灯,透过帷幔,软弱无力地照在温临风的身上,温临风沉重舒了一口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温临风从袖中拿出一叠密信,一封封看起来,都是关于霜枫女侠的。 看罢,温临风将信都烧掉,缓缓地弹起曲子来。 喃喃沉吟起来: 春风春云春恨涨,旧梦邈杳难思量。 天意不谙离思苦,只教人间尽沧桑。 光阴荏苒梦难成,思君不见泪千行。 遥想当年相逢岁,恍若隔世随风长。 思君不见愁绪浓,遥望天涯千万重。 肝肠寸断为相思,青衫湿遍谁人懂? 明月可曾寄我心,莫教相思空留梦。 不知此时君何在,不知君心似我否。 此情此恨君不知,此心此念何时已! 去去思君君不来,一程相思泪成海。 未曾欣羡当垆酒,何肯负我弄箫台。 缘起缘灭知何处,一日心期千劫在。 老天不管人憔悴,思君此心不曾改。 难知何时再相逢,莫使青春空余哀。 万千相思恨天涯,恨极天涯梦成灰。 鱼沉雁断书谁与,寸寸愁肠夜难寐。 一霎轻叹容颜换,琼花落尽箫声咽。 春江花月可奈何,一怀幽绪不胜悲。 夜色惨淡,曲调凄然。弦与指之间的回响,仿佛是从深渊似的旧梦中发出来的,震碎了梦中的幻境,震碎了所有的坚强与傲慢。 那一声声哀婉的,凄恻的,莫不是他狂傲不世背后孤独伶仃的写照。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啊,还要等多久,你才会走到身边? 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琴哀婉凄切,心沉郁无措。 这一方太古琴,一生只为等一人啊。 温临风凄楚着,愀然着。琴音住了良久,他的心依旧紧缩着,无法释怀。 “公子啊公子,你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老高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叹息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老高说到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像是故意让温临风听到似的。 温临风当然听到了,只是一阵苦笑,喃喃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眼前人?是心头人吗?若是,该多好……” 远处,响起了幽怨的琵琶,像是诉说无数凄惨的过去,比温临风的琴更悲切。 人生,谁没有过伤疤呢?可终究要走下去不是,只要活着,终究要走下去。旁人如是,何况是温临风呢?从降生到温家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与天下的风烟脱不了干系,又怎能任由他沉沦蹉跎呢? 温临风知道,那是老高在委婉劝自己呢。每当老高想劝自己又不敢说的时候,都会闷闷地弹他的琵琶。如果说他一生苦,跟老高比起来,他又算什么呢? 温临风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宵风月知谁共,声咽琵琶槽上凤。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夜已三更,温临风整理了片刻心情,又弹起曲子来。 此时曲调清扬,悠远,仿佛透过清华月影,透过时间,绕过光阴斑驳的长廊,走到儿时。那般天真无邪,那般无忧无虑,明净纯粹,毫无杂质…… 可惜,不能。他的出生,不由他选择。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还有温氏一族的使命需要完成。 曲调忽变高亢激昂,月色仿佛因为这曲调变得更加明朗,夜仿佛因为这曲调跟着澄澈。 老高放下琵琶,叹息一声,终从苦涩的脸上露出会心一笑,熄了灯,安稳睡去。 月儿越来越明,只不知明日江湖,将是何等风烟。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度江湖。可惜,一入江湖深似海,如何得安稳?温临风深知这点,李梦天也深知这点。 正如温临风一直觉得李梦天是牵动江湖风云的主要因素。李梦天同样觉得天下第一神秘人暗中搅动着所有风云。 两个智计无双的人,终究是要正面交锋的,只是不知是敌,还是友? 李梦天自打遇见宋兰儿之后,不得不将所有事情重新考量一遍。然目光还是锁定在天下第一神秘人和旧时月二人身上。 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这首诗谶,时时提醒着李梦天,他不能消沉犹豫,而须时刻准备着。 昨夜星辰昨夜风,当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一场场新的挑战也等着他们。 温临风对李梦天的行动了如指掌,按照李梦天的行程,他们不过半日便能赶到武昌。 二月的天气,春色极好。一路上绿意盎然,一路鲜花遍野。阳光格外明媚,照在绿油油的麦田中,显着勃发生机。一种生的强烈,仿佛在每一个生命的体内跳动。 李梦天在赶往武昌的路上。 风景秀丽如初。然而,所有这些看似与出发时毫无差别的人当中,李清筠是最不自在的一个。 由于宋兰儿的加入,王春麟从马车里挪到马车门口与姜明并坐。车里头留李无逸,宋兰儿,李清筠三个人。 李清筠还是没有心思去和宋兰儿搭讪。不知怎的,一种生来的直觉,让他不怎么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甚至,是有些讨厌的。 李清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喜欢眼前这个虽然生得美丽却被一块伤疤破坏容颜的女子。他在宋兰儿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就不怎么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会儿这里张望一番,一会儿那里动一下,一会儿把弄笛子,一会儿在那数笛子的穗子,一会儿又看看衣衫上的花纹,一会儿又揉搓着腰间的玉佩。 总之,他不想和宋兰儿说话,却用了这不怎么高明的掩饰手法。若是王春麟在车中见了他这般,不知道又怎么打趣这个少年天才却未经世事的少主子。 宋兰儿看李梦天两眼,不觉脸羞的绯红。李清筠看在眼里,只觉矫情。心下越发不高兴,再看看父亲,依旧的云淡风轻。 李清筠内心不由得鄙视起宋兰儿来,他父亲是什么人,也是你能企图的?李清筠眼睛一转溜,突然问道:“爹,您昨天看的庄子,看到哪一篇来了?” 李梦天嘴角微扬。李清筠这半日的不自在他可是看在眼里,这会子终于发话了。他对自己儿子的意图一眼便能看穿,只是淡淡道:“呵,看到齐物论来了。” “齐物论,嗯,我知道……”李清筠脑海快速翻滚,希冀以最快的速度揣测出父亲索要表达的意思。道:“不过我并不认同里面的一些观点。” “哦?说来听听。”李梦天放下书,显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我不认同他的是非之见。我觉得,是就是,非就是非,是与非怎么能没有分别呢?彼就是彼,此就是此,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李梦天眉头微挑,又拿起了书,淡笑道:“你可是忘了,莫若以明?” “爹,可别用大道的观念来说服我,我的目光没那么远,看到的就是那么多。”李清筠扬着脸,一副“我可不吃您这一套”的表情,逗得李梦天哑然一笑。李梦天只是继续看书,不与理论。 宋兰儿怯怯地问:“无逸哥,你们谈论的好高深啊,我竟一点也听不明白。” 李清筠一脸神气,就是要你听不明白才好,哼。看了两眼宋兰儿,忽然问道:“兰姨,您识字吗?” 宋兰儿落寞的摇摇头,左手手指捻着右手食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这些细节却尽被清筠看在眼里,只是觉得好笑。他不是嘲笑宋兰儿的穷酸和小家子气,而是嘲笑宋兰儿的虚伪,在他爹面前装可怜呢。他在宫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宋兰儿以为这样能瞒得过他?简直可笑! 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明明看出来别人在装,自己却不能戳破。哎,不能不说是件可悲的事情呀。李清筠想着,不觉摇起头来。 宋兰儿又道:“小的时候跟哥哥学过识字,后来都忘了。” “要不以后我教你?”李清筠突然附身向前一把握住宋兰儿的手,眼神里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装是吧,谁还不会了。 宋兰儿有些不知所措,忙笑道:“小公子愿意教我,我自然是很开心的。只不过我太笨,怕学不好。” “不会的,兰姨生得这样好看,若不识字,委实可惜。我爹平时就爱吟诗作赋,以后您识字了,还可以和爹爹相互唱和嘛。”李清筠眨巴着眼睛,又看向父亲道:“爹,您说是吧。” “你年纪轻轻,就想当先生了?”李梦天知道他是在捣蛋,故而没有放心上。摇头笑道:“太顽皮了。” 李梦天又转向宋兰儿道:“以后我让子善专门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和,你但凡有什么,直接吩咐他就可以了。” 外面的陈良听了心不由得一震。 坐在马车外面的王春麟向里望了两眼,又看了眼陈良,道:“老爷,亦真最是心细,让亦真负责宋姑娘的生活事宜吧。” 宋兰儿忙道:“哥,你不用特别安排人照顾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这么多年就过来了,如今跟你在一起,是我最欣慰的。你这样安排人照顾我,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是你们的负担。” “不要这么想,你一个女孩儿家,又不会功夫,行走江湖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李梦天语气依旧那么淡然。 陈良看了看王春麟,知道王春麟是担心自己多想,只神情坚定道:“还是我来负责照顾宋姑娘吧。” 贾亦真淡笑道:“这样的美差,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外面几个人听着,不由得笑起来。 马车里头的宋兰儿不禁又是脸红起来,一直烧到耳根。 一阵风吹来,宋兰儿又咳嗽了两声。 外头的王春麟道:“老爷,宋姑娘身子单薄,要不我们现在来休息一下吧,这里也不知道离集市多远,赶了半日的路,正好我们自己弄一点膳食,待会儿给宋姑娘暖一个手炉。” “春麟哥,我不用手炉的,可能是前日夜间下雪,夜间感了些风寒,现在穿的衣服多,没事的。”宋兰儿的语气甚是娇媚。那一身缃黄色的锦袍,映着宋兰儿娇媚的脸,相映生辉。即便脸上那一痕伤,也难掩盖精华。而那般眉眼,真是跟宋无畏一般无二。 李梦天看得出神,宋兰儿忙将袖子将自己掩住,羞道:“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相貌丑陋,实在……” 李梦天还没等宋兰儿说完,便道:“我记得你哥哥说过,你这痕伤,当年是为了给他做饭,不小心被倒下的烛火烫到的。” 宋兰儿眼眶一湿,默然的点了点头,忍住哽咽,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年我才六岁,哥哥回家,祖母生病在床上不能动弹。我看到哥哥疲惫的样子,就想着去给他做饭。可是没想到风吹倒灯盏,我没来得及躲避,灯芯划伤了脸。哥哥为了这个自责了好久,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小时候,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和祖母,饭不够吃,他就只喝米汤,所以他很瘦、很瘦。”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取笑过他那么瘦。后来我们结义为兄弟,曾誓言,以后有好酒好肉一定要一起分享。可是等到有好酒好肉的时候,身边却少了他。”李梦天也长长叹了口气。 宋兰儿听到此处,眼泪又絮絮落下,又道:“记得哥哥有一次带了一只山鸡回来,说是你打的,那是我和祖母高兴了好久。那一只鸡,我们一直吃了五天呢。” 李无逸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笑意,却默然。 宋兰儿说到此处,转而不语。 二人虽然各怀心事,想的确是同一个人。 到了长江,李梦天一行人马皆上了一条大船。 “西洲风色好,遥见武昌城。”李清筠在船上,感叹着,又道:“在书上看到说《西洲曲》便是出自这一带,不来还真不知道呢。” 远远看见黄鹤楼,王春麟让陈良飞身过去看看客栈。 陈良去了片刻便折回来,与王春麟耳语了几句,王春麟道:“无碍,去找找其他的客栈。” 一行人上岸,马车缓缓驶入武昌城。 武昌城十分繁华,街道七八丈宽。街道两旁的建筑很是高大,将武昌城的富庶表露无遗。 马车慢慢走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变得缓慢。 李清筠撩开车帘,看着外头的热闹,感叹道:“好多人啊,确实称得上繁华。怪不得说‘湖广熟,天下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八章 古月来了 温临风在临风阁上看书。 老高上来道:“主子,李梦天他们进城了,下榻在飞天阁。” “李梦天这次来武昌,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了。”温临风语调悠然。 老高不解:“公子此言何意?” “太多势力不想让他们走,”温临风品了一口茶,又道:“不过李梦天若真的如古月说的那么聪明,也不会这么着急着走。这么好的机会,不留下来陪他们玩一把,实在说不过去。” 老高皱着眉头,看着帷幔中的主子,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主子,现在这么多势力都聚集到武昌来,李梦天留在武昌,恐怕不太好吧?” “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温临风语气淡淡的。 老高愁眉苦脸,眉头皱成山字型,道:“此次来的可不是普通的江湖势力,东瀛,金凤帮,白虎帮,清屏会,都来了。还有……” 温临风气定神闲,道:“古月来武昌,这些不足为患。” 老高抹了抹额头,一阵心虚。这么多年,他家主子将天下重大的事情都推给古月,自己一直气定神闲的喝茶。古月可是正道栋梁,人送外号“武林皇帝”,被他家主子这么呼来唤去真的好么? 站在古月的角度思考下,古月认识他家主子这么坑的朋友,可以说是非常悲催了。但凡大事,他家主子料定古月一定会出手,反正古月不出手,也没人管。可怜的古月,堂堂天下第一雅士,哎哎。 老高在心底为古月叹息了一回,又正色道:“主子,东楼也住在飞天阁。” 温临风径自坐着喝茶,也不管。 老高继续道:“东楼好像是为了捉温如玉,他打听到温如玉之前一直住在飞天阁……” “东楼可不会只为了捉温如玉,就他那个性格,肯定是想征服天下第一榜,然后在中原叱咤风云,那才符合风行天下绝代东楼的格调。”温临风笑得很是惬意,语气也十分温和:“把古月的消息放给东楼。” 老高闭了闭眼,道:“主子,这样不好吧?” 岂止是不好,老高要是古月,肯定先找他家主子打一架。反正古月是打得赢的。 可惜古月不会。 温临风笑道:“不分散下东楼的注意力,他会把目光一直聚集在温如玉的身上。你可别忘了,温如玉不会武功。” 老高嘴角扯了两下,喃喃道:“温如玉又不是第一天不会武功的。天下都知道好么,不也来去自如。” “东楼一直想征服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将自己列于天下第一榜之首,怎么也得先去找古月不是。”温临风云淡风轻。 老高笑得有些无奈,道:“主子,您确定让东楼去找古月?” “嗯,在飞天阁稍稍造一下势就行了。” 老高只得答了个是,便下楼去。 东楼在飞天阁内闲逛。 飞天阁是武昌城内三大酒楼之一。黄鹤楼重官,晴川阁重士,飞天阁则重商。 其中,飞天阁是三座酒楼中最豪华的一座,气派,奢华,皆在其他二楼之上。 飞天阁坐落在武昌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门台极高,比两旁的店铺高出一丈有余。两旁的石狮子高大威猛,不让武昌府衙门口的那两尊。巨大的镀金匾额,镌着“飞天阁”三字,行草字体,极其飘逸俊秀。 穿过一道三开阔门,一眼望去尽是奢华。绕过数丈高的云海翻腾的假山石,迎面而来的便是飞天阁一重天中天阁。殿前斗拱下有六根蟠龙垂柱,皆漆金。普拍枋下为紫檀雕飞天阑额,垂柱之间梨木雕的金鹊报喜雀替相连。 正楣上雕着花开富贵的雀替托着雕有梅兰菊竹的整块紫檀挂落,上头托着浮雕牡丹,栩栩如生。镂空牡丹中间,最大一副是八仙过海的浮雕,足足一丈余长,五尺宽。神仙神色情态各异,各显神通。 两旁华丽的铜灯雕刻更是精细,皆是镂空的梅花纹样,梅枝上落着一对喜鹊。铜灯的每个面都镶嵌着双层透明琉璃,琉璃中间是经过特种烧制形成的纹饰。每个琉璃面的颜色又不相同,这样便会随着风的吹动,琉璃跟着转动,呈现出来的颜色也不相同。 铜灯往下,是金漆的对联。右边是:汇三江佳客,同酌春花秋月。左边的是:聚四海宾朋,共揽朝日晚霞。 一路逛过来,东楼才发现,飞天阁是个七进的院落结构。一进重檐歇山顶大堂中天阁;二进从天阁,高三层;三进睟天阁,高五层;四进咸天阁,高七层;五进成天阁,高九层。 东楼看着,这相当于是一层一重天了,从前到后,又有步步升高之意。飞天阁,果然是武昌最奢侈豪华的酒楼。这楼简直太符合东楼的品味。 东楼一路细细看着各色亭台楼阁,各色假山溪流,各色雕梁画栋,真真目不暇接。抄手游廊的花灯,格外精致。东楼想着,或许皇宫也不过如此吧,下次改建东楼别苑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来。打定主意,东楼心头美滋滋的。 入住飞天阁的人都是巨商大贾。衣衫十分华丽。每当东楼对面走来一个衣衫华丽的人,东楼就要抖一抖他的衣领,仿佛让上面坠着的玉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才能彰显自己的富有似的。 绕了一圈,精彩也看得差不多,东楼正欲去外头逛逛,忽收到飞书: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来武昌了。 东楼嘴角一斜,那双桃花眼笑得十分妖媚。叹道:“天下第一雅士是吧,在我面前怕是要成‘哑士’了。” 东楼合计一番,出发,找旧时月去。 此时的旧时月,方才到达温临风为他准备的城东郊的一处别院之中,荒僻得很,也幽静得很。老高派了十来个人打扫了半日,才将这久无人居的荒园子打扫出来。这会子还是十分清幽别致的。 东楼很快就找来,在远处的树上,静静看着院子的动静。 古月一人坐在院子中煮茶,这茶是老高一大早派人送过来的,炉子都生好了。 古月看着干净的宅院,心下忍不住苦笑,喃喃道:“临风啊临风,你怎么也好意思的。倾天下之力跟我打赌,到底是为何呢?” 古月一身白衣,衣襟前两抹墨色荡开,飘飘然如神仙。静静坐在那里,神态悠闲,意态淡远。 品了两口茶,古月又在桌上的棋盘上放了一枚子,又走到另一边放了另一枚子。 东楼远远看着,甚觉无聊。这得找个什么由头去找旧时月呢?公开挑战,要是赢了的话还好,要是输了可就有损风流之名。私下挑战虽然是首选,可风险也很大。 东楼正盘算着,忽见远处树上一抹青灰色影子闪动。东楼定神细视,发现是个女子,戴着斗笠。 东楼眯了眯眼睛,不会是冷冰清吧?居然也作出这种隔墙窥人的事情来。 东楼悄悄换了一个方向,靠近那女子,仔细一看,并不是冷冰清。 偷窥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谢幽寻。 谢幽寻现在正缺钱得紧,正想找谁借点钱呢,不想半路发现旧时月。旧时月,天榜之首,大神啊,不差钱啊。谢幽寻借钱的理由都想好了,旧时月是正道栋梁,她怎么也算是正道人士,锄强扶弱肯定是需要经费的,旧时月不会拒绝的。打定主意,谢幽寻一路紧跟过来。 旧时月轻功可真是厉害,人家过来烧好了一壶茶,她才赶过来。 谢幽寻对天下第一榜本嗤之以鼻,可旧时月,此前见过一次,她是打心底膜拜。这会子远远望着,简直叫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呀。 忽然想起天下第一榜中旧时月色的赋,喃喃念起来: 天下第一风雅者何人,旧时月色也。身姿凛凛,形貌逸丽。骨貌淑清,风神散朗。身姿卓荦,徙倚绝尘。冯虚御风,浩然天人。两眉浑如檀墨画,一双秋波照寒星。秀颊生光,恰若珠玉照耀;明目璀璨,正如秋月横波。英姿飘逸神情若,神光隐约兰生香。清水芙蓉,天然雕饰。风流俊逸,远迈不群。旷达超迈,直追古今贤士;风流蕴藉,冠绝天下才情。 料人间难觅,瑶台可寻。无双智计,清绝才思。珠华难匹,星耀略似。灵秀偏爱,造化已奇。经天地之雄才,通宇宙之妙理。流辉万丈,有如银河泻地;浩气千钧,恰似长虹贯日。 公子之濯濯才华,人莫能及。上知天文而下达于地理,博览古典而通晓于当今。文绮落霞,淑卷绚烂。笔底生花,气吐山河。文思纵横,独得天然。才情隽永,赖有真情。每览前贤之幽阔,若合一契;偶得今人之妙思,博采众长。 潇爽行止,浩然容仪。志气宏放,傲然独得。高谈总引神蕴,弄笛恰若拈花。即便天纵奇才,何曾恃才傲物;纵然风姿卓荦,未尝骄矜不群。得失之际,无需惊喜无需忧;山水之间,也宜风雨也宜晴。托佳境而寻幽,纵江湖而不忘;归林间而觅友,虽未见已推心。相交皆君子,酌酒有知音。抱明月而邀清响,寄高情而畅逍遥。却知疏落的的,是以潇洒昭昭。 仙家公子,月朗风清。锦囊妙计,智退万敌;舌灿莲花,横扫千军。雷霆之势,不足为其惧;进退维谷,不足为其忧;邪魔猖獗,不足为其虑;任重道远,不足为其愁。指挥若定,行止从容。风烟乍息于挥袖之际,干戈顿解于谈笑之间。宏论发于幽微,奥理出于细末。 公子之为人也,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公子之用情也,迢迢如银汉之旷深。其才华如浩浩之江水,其聪颖如邈杳之回川。其笑也,杳杳若春花之拂风;其泣也,脉脉若荷露之欲滴;其嗔也,眷眷若竹影之袅袅;其怒也,巍巍若玉山之将崩。公子之风雅,如春之日耀于万紫千红,如夏之虹悬于烟雨空蒙。如秋之朗月流辉于河汉,如冬之雪回风飘摇于长空。 观其形容,如痴如醉。望而神驰,思而情醉。或于清风朗月之夜怀想,亦可飞花落雨之际窥思。冥朦兮不可得,恍惚兮若惊鸿。 谢幽寻看得出神,道:“写那赋的肯定是位姑娘。” 东楼悄悄靠近,就在刚才,他看到女子的正脸,怎可人二字了得。心下一时痒了起来。 东楼正欲点谢幽寻的穴道,敏捷的谢幽寻迅速转身,点了东楼的穴道。 东楼失了势,直接从树上歪下来。谢幽寻还没发现,东楼拉着她的衣襟呢。 谢幽寻心一颤,一手握住衣服,也跟着倒过来…… 落下的瞬间,二人正欲尖叫,冲开穴道的东楼忙捂住谢幽寻的嘴巴,谢幽寻也捂住东楼…… 两个人闷闷地摔在地上,幸好,谢幽寻摔在东楼的身上。 啪,谢幽寻一耳光打过来。 东楼将呛出来的一口血生生咽了回去。 谢幽寻掐着东楼的脖子,道:“小兔崽子,活腻了是吧?” 谢幽寻细看东楼,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一时心突突直跳。 “咳咳……”东楼咳了两声,道:“你的衣服散开了……” 谢幽寻脸一红,忙一手整理衣衫,一手更加用力掐住东楼的脖子。 东楼脸涨得红的,额头青筋鼓起,哑着嗓子道:“救命啊,救命啊……” 谢幽寻狠狠道:“你再喊试试?” 东楼挑了挑眉毛,从对方的力度来看,并不想杀自己,道:“你不觉得你一手弄衣服一手掐着我,这画面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谢幽寻忙松手站起来,抬了抬斗笠,心跳更加快了。话说眼前这个人,长得好看是其次,这身华丽的衣衫,应该是不差钱的。 谢幽寻清了两下嗓子,道:“你刚才想非礼我,说怎么补偿吧?” “大不了娶你咯?”东楼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呸……”谢幽寻抹了嘴巴,道:“就你这浪荡样,也不去照照镜子?这样吧,赔钱……” 谢幽寻神色很淡定,这次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东楼抹了嘴上的血迹,邪魅一笑,道:“你确定不考虑嫁给我东楼公子?” “东楼公子……”谢幽寻心头一惊,就是传说中天下风流第一的那个东楼公子?土豪啊,此时不坑更待何时?谢幽寻想了想:“赔钱,一千两……” 东楼抖了抖衣衫,捋了捋头发,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叉腰,经典的动作,相当东楼。 东楼摆了一下飞过来的头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得如上弦月一般,甚是好看。 谢幽寻抬了抬斗笠,抱臂而立,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冷冷道:“你到底赔还是不赔?” 东楼越看越是喜欢,道:“我刚才看到不该看的,你确定不要我对你负责?” 谢幽寻心下暗笑一阵,只道:“不好意思,我只要钱。” 东楼很是无语,他堂堂天下第一风流公子,怎么能在女人这事上失败?又道:“姑娘,我看你生得不俗,我东楼至今未娶妻呢,你要是嫁给我,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 还没等东楼说完,谢幽寻提脚准备踢,幸好东楼退得快。 谢幽寻吐了狗尾巴草,道:“看见远处那院子中的人了吗?要嫁也嫁那样的人。” 二人还没发现,就在方才东楼喊救命的时候,古月就出来了,站在远处的树上看着呢。 东楼阴了阴眼神,冷笑道:“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哼,浪得虚名而已。我绝代东楼可不屑那天下第一榜……” “哼,口头上是这样说,心里头一万个不服气是不是?其实我对于冷冰清也是这样,我谢幽寻哪点不如冷冰清,为何她在榜上,我却不能。” 东楼听了谢幽寻的名字,心头一喜,原来她就是谢幽寻。传说谢幽寻本来行侠仗义,后来经历什么感情问题,产生悲观厌世的情绪。有说她喜欢上有妇之夫的,有说她被竹马抛弃了的,有说她喜欢上帮助过的一个秀才,秀才中举又娶了高门……不一而足。 早两年,江湖还有些谢幽寻的传闻,现在就没什么风声。 东楼摇摇头,道:“心里受过伤的女人,哎,我懂……” “你懂个屁……”谢幽寻睨着东楼一眼,谁知道他那花花肠子在打什么算盘呢,她还等着坑东楼一笔呢。最低最低,一百两一定是要坑到的。 …… 东楼始料未及,好有个性的女子,他喜欢。东楼笑道:“咱们都是文明人,不要说脏话嘛。” 东楼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卷银票,道:“呐,这是一千两,够不够?不够可以去东楼别苑找我呀……” 东楼笑得人畜无害,谢幽寻睨了一眼东楼,忍住心头的兴奋,冷声道:“别下次让我遇见,要不然可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东楼脸热热的,心下却生出不少征服之欲。正欲跟着谢幽寻走,谢幽寻眼神一凛,东楼吓住。 谢幽寻一个纵身,忽见远处的白衣,心头一缩,还没来得及开心,逃也似的离开。 丢人丢到大神面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二十九章 擦肩而过 不知情的东楼摊摊手,仰天叹道:“东楼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赔钱……” 东楼正欲再暗中观察观察旧时月,哪知方一转身,不远处的树上,旧时月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东楼几乎吓得一个趔趄,忙移开视线,像没看见一样,往别处走去。 古月又飞回院子,摇头道:“临风啊临风,你真是不打算消停一下啊。” 古月方坐下,温临风过来了。白衣斗笠,手持玉箫,身后背着一把古琴。 温临风语气欣然道:“这里久无人住,让老高打扫了一早晨,不错吧。” “三日前收到你的鹤书,我可是一路从江左赶过来。”古月给温临风沏了一杯茶。 温临风接过茶,打趣道:“那只能说你的速度还没有你养的乌鸦的速度快。” “论轻功,我确实不如你。”古月笑道:“怎么说在武昌城,你算是东道,你就是这般待见的?”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天下让我亲自就见的,可就你一个。”温临风语调疏朗,意态散漫。 古月品了一口茶,清华如月的脸上泛着无奈:“怎么,林子里的戏没看够?” 温临风笑起来,道:“那可不是我安排的,你别赖我头上。虽然我打算向东楼透露你的行踪,这不还没开始,他自己的人就盯上你了。怎么说你也是天下第一榜之榜首,他找上你不是很正常吗?” 古月惬意地品着茶,道:“武昌好歹也是你的地盘,你不管说不过去吧?” “哎,话可不能这样说,哪里不平哪里就有古月嘛。我不过是藏头露尾的神秘人而已,还是继续神秘下去好了。” “你确定你还能继续神秘下去?”古月示意了一眼桌子上的棋盘。 温临风扫了一眼,下了一招。又道:“神秘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吧,反正江湖上有你古月,足以。” “别介,你好歹也是我的知己好友,这么坑我,不厚道吧。” 温临风朗笑起来,道:“天下值得我坑的,也就你古月。” 古月无奈摇头:“听你这个意思我该倍感荣幸才对,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丝毫呢?” “明日可是花朝节,因为李梦天,各方势力都来了武昌。老高似乎不太有把握阻止那么些势力。”温临风不紧不慢:“虽说武昌城的事我偶尔管管,可毕竟跟他们还有合作,管多了也不好。这不让你千里迢迢过来。” “我刚到江左就收到你的飞书,一来武昌你就是这样待见。”古月品了一口茶,直摇头。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你说你要是不来武昌,你那志同道合的神交友人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神交?哈哈哈哈,你可害我不浅。” “看吧,好歹也是天下第一雅士,一直拘泥在你那江湖外号上,不是你的格局。” “不要太早就将我推到固有的立场上去,我还等着你出手呢,让我歇一歇。” “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去管那些。反正我跟你说了,你爱管不管。不管,李梦天也不一定就没法,毕竟你那么相信他不是。”温临风品了一口茶。 古月道:“我就不信你不管……” 温临风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出手了?” “嗯。” “你是打算认输还是赌一把李梦天的能力?” “怎么,你就这么看不起他?这点我还是相信他的。” 温临风在棋盘上放了一枚棋子,笑道:“要不咱们赌一把,赌李梦天能不能应付暗中的势力。” “十年前的赌约还没实现,就又开新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赌了?” “小赌怡情嘛,再说明日就可见胜负的事,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李梦天没信心呢?” “肯定能。”古月语气笃定。 “赌不赌?” “赌啊,彩头?” 温临风浅浅一笑:“你定。” “请李梦天喝茶。”古月神色悠然惬意。 “哈哈哈,可以有。谁输了,就请李梦天喝茶。”温临风忍俊不禁,道:“输了也不怕,只要李梦天敢喝,我绝对请。” “我倒是很期待呢。” “你是期待你自己请李梦天喝茶呢?还是我请?” 古月悠然品着茶,道:“都很期待,当然更期待你请了。” 温临风知道古月因为“武林皇帝”那个外号一直对李梦天避而不见,笑道:“今日武昌城热闹,你不去看看?” 古月当然看出来温临风的心思,笑道:“不去。你要去见李梦天你就去,反正你不是怀疑他就是长安的那个伪装者么?” “怀疑当然怀疑,身手跟我差不多的,整个天下也就你,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还不知底细,我若说不心慌那肯定是自欺欺人。倒不是怕他冒充我去杀人越货,若是针对你们,我可就非常被动了。” “不必担心,你再戴三层斗笠,我都认得出你来的。” “话可别说早了。”斗笠下的温临风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有时间去梅园玩,梅花开得正好呢。” 古月道:“老高说冷冰清来武昌了,这可是个机会。” 温临风拿着棋子的手滞了片刻,又恢复如常,道:“天下第一雅士要改行说媒了么?” “武昌的形势可不怎么好,话我也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临风将子投在棋盒中,拍了拍手,背起古琴,道:“好容易离了梅园老高没完没了的唠叨,你又接着来,你们就不怕适得其反。” “反的前提得有适不是?”古月学着温临风的口气。 温临风乜斜看了古月一眼,道:“逛街去……” 古月淡淡一笑:“不送。” 温临风一径往城内飞去。 二月十一,因隔日是花朝节又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头日。整个武昌城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到处是卖花的,卖风筝的,卖布的,卖丝线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钗钿首饰的…… 饶是家中再清寒的人家,也要让姑娘出来买根红头绳去拜花神。多的是各色衣衫的姑娘,多的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延绵几十里的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李梦天一行在飞天阁的太清阁安置完毕,便带宋兰儿等一起出来逛街。姜明采购马具,贾亦真、姚思杰陆子房在客栈看马匹与行李。 李梦天很少出来逛街,这次为了陪着宋兰儿,算是格外破例。 李清筠跟在后面闷闷不乐。 又是逛脂粉铺子,又是逛簪子铺。因李梦天在侧,宋兰儿身后跟着李清筠王春麟贺连,一群衣冠济楚的公子,无不引起街上的姑娘们啧啧艳羡,时时侧目。 每当有人看过来的时候,贺连卢勇便连忙撩一下额前的碎发,仿佛要让人们看到他最俊秀的姿势似的。 陈良倒是知道贺连的,还算淡定。老实的卢安都忍不住在后面偷笑。 李清筠见了忍不住一阵鄙视,哂道:“你们俩可真是够了,你以为人家姑娘们看过来是看你啊。在我爹面前,本少爷我都不敢这么自恋呢。” 贺连尴尬笑道:“少爷,您能不能别当着老爷的面这么打击我们啊。老爷很少出来逛街,今天这么多目光投过来,还都是姑娘的目光,我们这不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吗!当然要摆出自己最好看的姿势让人看到不是。” 李清筠忽然发现远处有人围成一圈,忙向父亲道:“爹,我和二驴去看看。” 又被叫绰号,卢家兄弟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李清筠闪烁的身影,赶紧跟上去。 一群人在卖艺,李梦天对这些江湖艺伎并不感兴趣。知道有卢家兄弟跟着,尤其是卢安,很有陈良姜明的风格,他很放心。便只和王春麟宋兰儿等慢慢的在街上闲逛。 王春麟笑道:“老爷这要么不出来,这一出来必然引起旁人的惊艳。” 宋兰儿又不好意思看了李梦天两眼,又飞的脸通红。 李梦天却悠悠道:“都快到不惑之年,何谈惊艳。前几日陈良他们见到的温如玉,据说是神人之姿,现在的江湖,真的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老爷虽然说快到不惑之年,可岁月却没有在您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要是不是少爷喊您爹,这叫旁人看了,哪里会相信您儿子都已是志学之年。”王春麟一脸和气,其实他也才比李梦天大两岁而已,可看起来,差别还是有些的。 宋兰儿也笑道:“无逸哥一点也不老。倒是你们口口声声喊老爷,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是个五六十岁的,直到见了无逸哥的容颜,十人怕是有八人觉得无逸哥不过二十来岁” “确实。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处集市,人家见我们喊老爷,便问了老爷年岁,最后知道三十多岁,怎么也不相信呢。倒是我,长得比较老成,其实我不过比老爷大两岁啊。”王春麟说着不由得哈哈大笑。 跟在身后的贺连也不由得笑出声,陈良用胳膊撞了贺连一下。 王春麟斜眼往后一看,贺连忙恢复常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王春麟又向李梦天道:“要不是老爷故意留着胡子,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子。” 说话间,一个白衣斗笠人从对面走过来,和李梦天迎面相对。白衣斗笠人身背古琴,手持一把玉箫,夹杂在茫茫人海之中,周身的气息却能让人感觉出其中的与众不同。 这人,自是引起了李梦天和王春麟的注意,古琴、玉箫、白衣、斗笠,江湖传言的神秘人的标配。 神秘人,李梦天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当初在长安,假扮神秘人却遇到本尊。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神秘人。若是,那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松坪镇上的箫声,犹在耳畔。 氛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陈良贺连也提高了警觉。虽然许多普通江湖侠客爱如此装扮,可这气质,这飘逸的姿态,无不流露出一种风流俊逸,无不散发着逼人的气势。白衣斗笠之下,薄薄的纱幔之后,略微可见那人嘴角浅浅一弯,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风乍起乍息,吹动白衣人斗笠的纱幔。任凭风怎么吹动,却总是到了嘴角处,又回拢过来。阳光照耀之下,一身白衣,散发出淡淡白芒。一阵清幽的龙涎香飘散在空中,仿佛世界都静谧了一般。 这天下,从没有什么人这般引起李梦天的注意过。李梦天朦胧看到,帷幔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虽然看不真切,却知道此人面带着微笑。 李梦天亦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这微微点头,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可王春麟却看出来了。若是神秘人,那么,他们算是老熟人了。王春麟感觉额头像被针扎着一般,麻麻的。 很快,白衣人与李梦天一行错身,擦肩,相离。待王春麟再回头看时,白衣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良贺连眼睛瞪得老大,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陈良是除了李梦天之外,轻功最好的一个人,却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陈良贺连心中虚虚的,这身手,要是真的寻衅而来,他们哪里是对手?陈良突然想起雪地的那位白衣公子,这气质,实在太像了。 李梦天倒是神情自若,面带微笑,和宋兰儿闲聊一些事情,仿佛不曾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 宋兰儿在这,王春麟自然是不会问什么的。 陈良贺连亦是心照不宣,二人见王春麟都如此关注这白衣人,猜测自己的感觉有几分正确。 这个白衣人,绝不是等闲的江湖客,而且刻意从他们身旁走过,其目的绝不单纯。 雪地的白衣人和松坪街的箫声,而此人的白衣玉箫斗笠古琴,成为几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像。 李梦天虽没见过雪地的白衣人,却直接想到了松坪街玄字号三楼的那个箫声。 箫和笛还有古琴,是一般江湖雅士的必备行头。李梦天曾经有支举世无双的白玉笛,弄得整个京城乃至天下竞相效仿。唯独真爱音律的人,才会在乐器上十分讲究。 虽然就刚才那么一眼,李梦天足以断定,方才的白衣人是个音律高手。 懂音律的人,都懂乐器。李梦天仔细观察过那人手中的白玉箫,通过尺寸、孔径大小以及孔径之间的距离,便知道其曲调,和前夜听到的那箫声的曲调是一致的。 白衣人身后的琴囊,是由极其罕见的七彩丝织成的。寻常所见的锦囊丝袋,丝线颜色色多是人工挑染。人工挑染的颜色,除了良工巧匠能染出和天然的彩丝相近的颜色,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因此,天然的七彩丝如稀世珍宝一般,用法更加是比金丝还珍贵。 整个皇宫,也就李梦天的冕旒下座的花纹是用天然七彩丝编纂了几朵小云纹。 方才过去的那个白衣人,却有织出一个琴囊的七彩丝,由此可见其财力,甚至是能力。 若非爱琴之人,怎么会用这么价值连城且一般人根本不认识的琴囊呢,不难猜出琴囊内的琴该是何其贵重之物了。 之前在玄字楼飞出来的那个白衣,并没有戴斗笠。陈良在雪地遇到的那个白衣人,也没有戴斗笠。江湖虽然传言但凡神秘人出现,必然会戴斗笠。这么说来,就算神秘人不戴斗笠,江湖上也不一定知道他是神秘人。 李梦天分析了些许信息,心下还是有些欣然的。不管是敌是友,有勇气走到他面前来的人,都不是简单人。虽然不能完全确定这白衣人的身份,李梦天心下却多了几分相识的兴致。这种感觉就像照镜子,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有机会看到另一个自己呢? 表面上,李梦天和宋兰儿王春麟交流些寻常话题。心中,却是另一番江湖风云。看看远处无忧无虑的李清筠,李梦天还真是有些羡慕呢。 李清筠和卢家兄弟在一旁的人堆中间看热闹。街上那出围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月白一行在说书,李清筠赶忙避开。看看父亲,走到另一条街上,方才放心。 卢勇见街上亦多华服男子,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哥,这花朝节明明是女儿的节日,街上怎么到处都是男子啊?是不是为了出来邂逅佳人的?”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褐色衣衫男子听见了,还没等正在思忖的卢安回答,笑道:“你们是第一次来武昌城吧?这里每年二月十二到二月十六,黄鹤楼都会举行春江花月夜之宴。” 褐衣男子身旁的黛色衣衫男子道:“宴上有武昌第一富商提供的几件稀世珍宝,前三甲便可获得那件稀世珍宝。每年春江花月夜之宴,五湖四海的文人武士都会汇聚到此地参加比赛,所以街上才这么多男子呢。” 活了一二十年,卢家兄弟确实第一次跟随李清筠出来。 李清筠听到此处,不以为意:“这稀世珍宝我见的多了,不过这文武第一名,能比得上科举的文武状元不成?再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说比武能选出个一二三来,我无话可说。可这文的,怎么比呢?而且还是文武一起比,这太乱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章 谁的师父 褐衣男子道:“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人人都考得起科举啊,也不是人人都稀罕考科举的。文武一起比怎么就难了?先比文,从文采高的里面选出前十五名。再进行武功的切磋,这样当然很容易选出第一来啊。” 李清筠一脸不屑,“还有人不稀罕科举?我看分明是考不上,故而拿出说不屑的理由。” “小兄弟,坐井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我知道的,就有江汉三杰,他们几人就是不屑于功名的人。还有,我师父的才华,我敢拍着胸脯说,他要敢称第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天下之大,他唯一看得上眼的人物,天下第一神秘人和第一剑客一线天,或许还勉强排得上号。”黛色衣衫的男子抱臂而立,一脸神气。 褐衣男子道:“你别不要脸好不好,分明是我师父,还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李清筠嗤之以鼻:“你们师父是谁?” 二人争着回答:“我师父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 二人说着四个字的时候,嗓门提高了许多,周围不少人听到旧时月色这个名字,都看过来。有的倒还认真对待,不过大多数就不屑一顾,因为这两个人据说是受过旧时月指点的,后来改过从善,便一直称旧时月为师父。谁认?天下被旧时月指点过的人,可多得去了。 认真听的三人以为将会听到什么如雷贯耳的大名,结果,三人压根没啥反应。 旧时月色……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李清筠心头可不好受,闷闷的。 卢家兄弟没见过,对传说中的人物是提不起什么兴致的。旧时月的名字,是大名不假。可江湖传言,旧时月一直是独来独往,哪里有什么徒弟。这二人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卖弄遇到行家。 褐色衣衫男子道:“你再说是你师父,我不打死你。” “打就打呀,谁怕谁?”黛色一衫的人虽看起来文静些,倒一点不让势头。 二人揎拳掳袖,正欲动手,却见一只手正欲偷卢安的钱袋子,二人忙道:“小偷……” 还没等卢安反应过来,那手一晃混入人潮之中,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本来对两个陌生人没什么好感的李清筠,见了二人方才的仗义,态度稍微谦虚了一点,“多谢二位兄台出手相助。” 褐色衣衫的男子眼中流出一些狡黠的光,道:“没什么,师父教我做人要厚道的。” “你们师父的真名字是什么?”这点李清筠是比较好奇的,毕竟“旧时月色”只是江湖人取的一个代号而已。 “我师父的真名字……”褐色衣衫的男子忙问绛紫色衣衫的男子:“你可知道我师父的真名字叫什么?” 黛色衣衫的男子鼓眼瞪道:“你都不知道你师父的名字叫什么,还问我师父,我怎么知道?” 李清筠和卢家兄弟二人忍不住都笑起来,李清筠道:“算了算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 褐色衣衫男子整理了两下衣服,上前一步道:“我叫季生瑜,外号包打听。” 这个名字,三人听了没多大反应。 黛色衣衫的男子忙道:“我叫何生亮,外号万事通。” 听到这里,三人笑的前俯后仰。李清筠搭着卢安的肩膀,一手捧腹,整个身体一颤一颤的:“季生瑜、何生亮,你们两家祖上是世仇吧?得亏想出这两个名字。这是你们的真名字?” “当然是。”二人异口同声。 卢家兄弟一脸鄙视,这是真祖上有仇呢?兄弟二人见那二人如此,只觉得无奈。 “既然你们一个是包打听,一个是万事通,那怎么连你们师父的真名字都不知道。”李清筠早听过旧时月色,不过江湖上的那些名号,对于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在宫中对江湖之事提得少,李清筠即便听见了,也不过是当做传闻,听一听也就罢了。之所以会问旧时月的名字,还是在雪地那个白衣人,让他心生敬畏呀。不管白衣人是不是旧时月,反正就那么一下,江湖名士在他心底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季生瑜忙道:“我师父行事没有第四个字,‘真风雅’而已。” 何生亮鄙视道:“你这么蠢,好意思说我师父是你师父。”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想知道,这春江花月夜之宴,有什么好看的。”李清筠是看出来了这二人在争论师父的问题上能争论个没完没了,赶忙转移话题。 “春江花月夜之宴,其他的不好说,单单是我师父,便能力压群雄。”何生亮引为为傲。 “那就没意思了。”李清筠很是失望,普天之家,允文允武,哪里还有人比自己父亲还厉害的。 季生瑜忙道:“你还别不以为意,我师父的才智,就算是当今天子,怕也要逊色三分” 卢家兄弟咬牙切齿道:“你说话这么嚣张,会被砍头的。” 李清筠气不打一处来,转念一想,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道:“当今天子,十五岁战北戎,斩敌首于北海;十六岁平东海,荡倭奴于扶桑;十七岁威震百越,万民俯首;十八岁收复西疆,再通丝路;十九岁剑指辽东,收复千里沃野。二十岁定鼎中原,君临天下,威加四海,万国来朝。你们竟说有人的才智能超过当今天子?并不是什么嚣然号曰天下第一,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 季生瑜不以为意道:“哼,乱世成就英雄罢了,要是我师父也出生在那个年代,可不好说。” 几人听了越发气愤,尤其李清筠,脸色已铁青。活了十五年,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狂逆之言。碍于身份,又不好跟他们争辩。 没想到季生瑜又来一句,“要不是我师父暗中周旋江湖力量,天下哪有如今的安定。” 何生亮这次终于连连赞同:“就是。” “你们,你们太放肆了……你们这样会被诛九族的?”卢勇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挥上去,却被卢安拽得紧紧的。 “如果说实话要被杀头,那只能说明天子并不是明君圣主。”季生瑜抱臂而立,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李清筠的脸已经有些涨红,胸口的起伏甚是明显。喝道:“阿安阿勇,我们走,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懒得跟别人争了,扫了本少爷的兴。”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一脸无奈,季生瑜摊手道:“你看他样子,弄得像天子是他爹似的。” “就是……就算天子是他爹,要和我师父比起来,谁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 “臭不要脸,明明是我师父……” “你再这么说小心我揍死你,你信不信?”何生亮说着便已经开始捋起袖子。 “打就打啊,谁怕谁啊?” 季何二人正争吵着,忽在人群中看到白衣斗笠人。何生亮拍了拍季生瑜示意。 季生瑜忙停下,点头示意跟过去。 二人跟着走到小巷之中,却不见了人影。只看一处木窗户上钉着一封信,二人打开来看,道是:“暗中注意武昌动静。” 季生瑜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啊?” “会不会是师父来武昌了?” “应该是,一般师父来了,神秘人才会找我们呢。”季生瑜道,“咱们得仔细了。” 何生亮小声道:“天下传闻神秘人可能是咱们师父假扮的,你怎么看?” “嘶……”季生瑜捏着下巴,道:“其实不是没这个可能的……咱们也不从来没看见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过不是?” 古月其实就在木窗之内,方才的神秘人,还真是古月假扮的。毕竟天下第一雅士这个身份,太招摇。 古月假扮神秘人的消息,立刻就传到温临风手中。 老高笑道:“主子,您和古月公子两个人,真是不坑下对方心里就不舒服啊。” 帷幔内的温临风还没说话,白鹭便上来道:“公子,金凤帮和东楼东盯上霜枫女侠,我们要不要出手?” 温临风不紧不慢道:“将消息放给古月。” 白鹭愣在那,老高忙道:“我这就去……” 老高和白鹭下楼,低声道:“在主子面前提霜枫女侠的时候态度要委婉些。” 白鹭瞅瞅老高,连连点头,道:“这件事怎么办?” “先放消息给古月,我之前暗中派人跟着呢,不怕。”老高得意的点点头。 片刻,古月便收到老高的飞书,冷冰清正被逼到城东这一片的荒郊。 古月戴着斗笠飞身到一处高树上,听见兵器打斗之声。细看去,却是江汉三杰和赵月白几人。 再看远处,红凤凰和东楼在树上,好像在讨论什么。 东楼说了片刻,突然发现古月,忙找了个理由离开。他现在是天下第一风流公子,可不能传出和江湖帮派有瓜葛。 不知情的红凤凰看着他们打斗,瞅着机会便准备下手。 古月不动声响飞身往红凤凰这边,红凤凰毫不知情。 红凤凰负手身后,看着这群人,踌躇满志。这次的杀手,可是在顾倾城的指点下,他特意挑的一批精干。他不得不佩服顾倾城,说让冷冰清来武昌,就真的让她来了。果然最毒女人心,顾倾城为了杀冷冰清,真是不遗余力。红凤凰很佩服顾倾城,心够狠。 古月站在红凤凰身后,淡淡道:“这打斗还挺精彩的。” 红凤凰吓得差点没抓紧树干,转身过来一看,是白衣斗笠人,冷冷道:“神秘人,这件事情你没有插手的份吧?” 古月学着温临风的口气:“在武昌的地界上,你确定没有我插手的份吗?” 红凤凰心下忐忑着,神秘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他完全不知情。这等高手,实在深不可测,他不敢随便挑战。。传闻说神秘人的身手和古月相当,不留行在他们面前都直接认输。 思忖片刻,红凤凰冷声道:“神秘人,你可别忘了,你和我们金凤帮还有合作。” “你觉你们金凤帮在我眼中很重要吗?”古月气定神闲,道:“天下跟我合作的帮派太多了,易无尘如果真有诚意,也不会放任你们在我武昌的地界上这般造次吧?” 红凤凰悄悄从袖中摸出几枚暗刃,斗笠下的古月眼睛余光早看到这一细微动作,笑道:“使用暗器,通常比的是速度,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不过这天下,还没见过速度能快过我的。” 红凤凰心头一缩,暗暗收回手中的暗刃。 躲在远处草丛中的东楼拿着远视镜看着红凤凰,心头一阵鄙视,只管打一架,怎么就这么窝囊了呢?看着旧时月戴着斗笠,恨不得当面拆穿。他还想看看这旧时月的身手到底如何呢?如果旧时月身手真如江湖上传言的那么神,那么他得想个计策对付。如果没有,那还不直接公开挑战,撸了他天下第一榜首的位置。 他突然有种怀疑,难道天下第一神秘人真的是旧时月? 若是,那可相当居心不良了。自己在天下赚一个名头,又换另一个身份来鼓吹自己。他东楼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远处,古月还在说着什么。 红凤凰嘶鸣了一声,声音嘹亮,远处的红衣面具纷纷撤退。红凤凰也离开。东楼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离去。 古月径自回了院子,并没有和远处的一群人寒暄。 赵月白和三杰帮助冷冰清,老高的人便没出来。 红衣面具离去,双方便相互寒暄起来。 冷冰清揖手道:“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几人相互抱拳。 赵月白道:“冷姑娘,方才那些是金凤帮的人,你怎的和他们生了龃龉呢?” “我也不知。”冷冰清面色如霜雪,语气淡淡的。 赵月白也想不明白,只向三杰道:“三位,我那几个侄子还在街上说书,我离了这半日,也得过去了。你们若是有空,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唐玉铭道:“我正有此意呢,好几年没和则刚老弟聚聚。玉川,玉珣,我们一起跟赵叔去看看吧。” 何玉川向冷冰清道:“冷姑娘,你若无事,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必,我还有要事在身。”冷冰清语气没有丝毫感情。 几人像是习以为常似的,也不大理论,相互揖手告了辞,江汉三杰便和赵月白一起去了城内。 冷冰清确实还有重要的事。她体内的毒越来越严重,明显感觉身体各种感官在消退。她收到顾倾城的飞书让她来武昌。可在心底,她越来越怀疑。 她的路线应该只有顾倾城的人和自己知道,为何每到一处,金凤帮的人还能如此了如指掌呢? 这不是冷冰清第一次怀疑顾倾城,很早很早,她就开始怀疑。 顾倾城眼线遍布天下,为何每次要她去帮忙送信?为何每次送信的牡丹花纹都不一样?冷冰清总觉得,顾倾城瞒着她什么,可她猜不出来。她孤身一人,那么多事情等着她,她也没时间猜。 多少次怀疑,都止于想起六岁那年的相遇,若非顾氏姐妹,她恐怕也不知身在何处。可是,若真如她怀疑的那样,顾氏要对她动手,缘由是什么呢?正是因为猜不透这点,冷冰清便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她不应该这样猜测倾城的,怎么说,顾倾城和顾惊鸿如今也算得上她在世界上至亲之人。 冷冰清摸了腰间那枚香囊,里面有一颗金花生,那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二十一年,她一直在找回去的路。 可惜,她只剩四天的时间。 冷冰清飞身离开,不管如何,她得找下去,哪怕只有四天。 “临风啊临风,你怎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古月站在院子外看着冷冰清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回,喃喃道:“我又何尝给过自己机会?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敢去面对……” 古月提笔写了信,又喃喃念道: “琼花摇落扣荆扉,何人寄红梅。 孤灯不灭幽梦长,唯有青衫偷沾、泪两行。 病中往往思旧里,恹恹愁不起。 忆来何事最,记得那时明月、那时人。” 他也曾有一个相遇,后来成为一个梦境,再后来,只能成为心底的一点点安慰。 他之所以隐藏着自己所有的情感,是因为他猜测,冷冰清就是温临风等的那位姑娘。 他比温临风更早遇见冷冰清,可也仅仅是早遇见而已。 古月飞书给温临风,告知冷冰清的去向。 温临风看着信,沉默了半晌,喃喃道:“古月啊古月,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老高将飞书递给温临风,其实他猜到是关于冷冰清的消息,故意问道:“主子,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吗?” 温临风知道老高的心思,只道:“东瀛的人也按捺不住了,李梦天父子,麻烦可不小啊。将这消息递给古月吧。” 老高心头一阵失望。 只得将李清筠的消息飞书给古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少年侠气 李清筠因听了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对他父亲那般出言不逊,还在闷闷不乐中呢。 卢安忙劝道:“少爷您别生气,那两人就是俩疯子。连自己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指点天下事,不过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的吹嘘。少爷切莫放在心上。” 卢勇也开解:“就是少爷,您别往心里去,他们俩自己都相互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师门的。这话咱们就更应该当成一阵风一样……就当,就当是被别人放的屁臭到了。” 这话一下子逗笑了李清筠,道:“少说粗话,被我爹知道了,该罚你们的。” “少爷您不说,老爷不会知道的。”卢勇乐呵呵。 “少爷……”卢安一惊,“您的玉佩呢?” “哎呀,”李清筠看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吓得一惊。“我的玉佩呢?要是父亲知道玉佩不见了,会打死我的。” 李清筠不由得一阵着急:“从刚才人堆到这江边,也走了好一会儿呢。” 李清筠的双龙腾云团寿纹玉佩,是他周岁时皇上钦赐的,也是太子特有的。不管是谁佩戴这块玉出入皇城相当于皇上的尚方宝剑,如太子亲临,无人敢阻拦。 此外,这玉佩也相当于太子身份的证明。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也就京城见过世面的人认识。江湖人眼中,这不过就一块难得一见的美玉,引起窃贼的觊觎也很正常。 “赶紧找找吧少爷,沿着刚才走的一路找找。”卢安虽然平时比较镇静的人,如今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慌乱。 三人忙在刚才转过的地方找起来,边找嘴里边叨念,“玉佩啊玉佩,你在哪……” “咱们赶紧找找,好好找找,这一路还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呢?” “会不会是刚才那两个人偷的?”卢勇道。 “啊?走,赶紧找回去问问。”卢安很是无奈。 三人焦头烂额之际,一个麻衣少年走过来,和颜道:“小兄弟,你们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李清筠没多想,忙道:“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祖传的玉佩,丢了不知道我爹会怎么责罚我呢。” 麻衣少年颜色和悦,语气欣然,笑道:“我方才捡了一块玉佩,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 李清筠忙双手接过,兴奋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大了许多:“是我的是我的,小兄弟,谢谢你啊。” 李清筠说完了话,才抬头看眼前送玉的少年,面若白玉,目若秋波!心想自己也算是世间的难得的姿容了,不想天下还有这样造化的人儿,一时间欣喜难胜。却见麻布衣衫极其朴素,仍能拾金不昧,心下又生出几分欢喜来,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位公子,在下实在感激万分。” 想到刚才怀疑是那两个人偷了玉佩,几人心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幸好玉佩找回来了,欣喜自不待言。 少年一笑,眼睛弯如银月,眼角的睫毛被挤着往上翘:“这玉佩本就是你的,我不过是恰巧捡到,物归原主而已。” “我见你面善,今日因为玉佩而相逢,真是有缘呢。”李清筠本想直接说做朋友什么的,又怕唐突了这个少年。 少年温文尔雅:“世间所有的相逢,都是有缘的。” 见眼前的少年如此说,李清筠不由得更欣然:“我叫李清筠,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我叫徐慧。”少年眼波流转,面露欣喜之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你今年多大呢?”李清筠不知道怎的,心中十分激动,见眼前少年如此文静,自己的情绪也收敛了些,只是手一个劲儿的捻衣襟的边角。 “我十五岁~” “我也十五,癸酉年,七月十五” “我是癸酉年五月十五,正好比你大两个月呢。” 两个玉面少年站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格外显然。 李清筠总恨平生没有一个适合当自己朋友的人。今日,他心中不再这样想了,只觉得,这边是上天给他安排的朋友。 徐慧见眼前衣着华贵的少年毫无骄矜之气,自己心中也甚是喜欢,便道:“我听你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长安人士,我爹是商人,我们路过武昌,正要南下呢。你是做什么的呢?”李清筠十分高兴。 “我啊……”徐慧低了低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随即又恢复如常:“我游走江湖,靠给人写字送信为生。” “啊?这样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帮我们卖东西吧,可以吗?”李清筠向来心直口快,自己想了,便直说了,丝毫没有想别人会不会误会怎么的。 卢家兄弟心口一咯噔,咱们是出来办事,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卢勇拉了拉卢安的袖子,提示兄长想办法赶紧离开。 “额?”这突来的好意,徐慧有些措手不及,挠挠头,“不了吧,哈哈,我一个人行走江湖自在惯了。” 卢安忙道:“少爷,这个小兄弟好心帮了咱们找回玉佩,您却想着让人家来做下人。老爷知道了,可不知怎么说您了。” 卢安说道后面半句,刻意加重了语气,其实是为了提醒李清筠。 李清筠脸忽然一红,忙解释:“公子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自己平生没有什么朋友,很是高兴今天认识了你,方才听说你游走江湖,所以才想让你跟我一起的,并不是要你做下人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啊。” “没有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江湖萍水相逢,我觉得还是有缘再见的好。”徐慧语气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把刚才那番言论当成鄙视或者奚落。 “额……”听到此处,李清筠心中很是失望,不过萍水相逢,这样的决定确实唐突。便悻悻道:“那好吧。” “那,后会有期~”徐慧揖了揖手,脸上绽出灿烂的微笑,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李清筠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下倒生出一些落寞来。同样的年纪,自己有父母保护,有左右伺候,而他,却漂泊江湖,无依无靠。想到这里,心下竟然有几分酸楚,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卢安心绪方平静了些,道:“少爷,走吧,玉佩我们找到了,是去逛街呢,还是回客栈呢。” 经历了刚才那么一幕,李清筠逛街的兴致已经不大,沉沉道:“走吧,回客栈吧。”心中却想的是那一句“后会有期”……和那个如朝霞洒在海面般灿烂的微笑。 沿着江岸没走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李清筠一惊:“有人落水了,赶紧过去看看……” 三人箭步往江畔人多处跑去,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一溜跳入水中。待跑到众人围绕处,却见那人在水中将两个孩子举着,两个孩子因为求生欲太强,紧紧抱住施救的人。一旁的人伸着竹竿过去,却偏偏差了一截。江水太冰冷,那人整个人在水中挣扎着略显疲惫。加之春雪刚融化,江水流动冲着两个困在水中的人,越划向江心。 孩子的哭叫声,围观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嘈杂一片。 救人者在水面扑腾上下。 李清筠仔细一看,这不是刚才离开的徐慧么! 李清筠看着心焦急万分,一个轻功飞过去,提起两个小孩飞向江岸,正欲转身去救徐慧,徐慧已经游过来了。 李清筠又是激动又是着急:“你怎么就这么下去了啊?这样很危险的!江水那么冷……” 旁边一个大婶训斥两个孩子的声音,大婶正要打另一个胖小孩,被另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一口地道的武昌话道:“人都救上来了,都得么事就算了撒。再说咯,两个小孩打架掉进水里,你家的伢也有责任。” 大婶骂咧咧地领回了自己的孩子,另一个胖小孩独自哭着离开。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凌乱的头发杂乱贴在脸颊上,一阵风过来,徐慧打了一个寒噤。 李清筠忙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徐慧擦了擦脸上的水,嗔道:“你这样太危险了,赶紧去换件干衣裳吧!” “我回去就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徐慧虽然全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整个面色乌青,态度却依旧从容。 李清筠不知该说什么。 徐慧又道:“公子,我先回去了。” 徐慧边拧袖子上的水,已经上了堤。 李清筠也跟着上了江岸,一直愣愣地望着徐慧离去的方向。他从小到达,从来没有什么和人结交的冲动,这次,却真的很想。 卢安道:“少爷,咱们也该回去了。” “还早呢,再逛逛吧。”李清筠满心是失落,脚步不自觉地迈向方才徐慧离去的那个方向。 一路逛一路走,周围全是热闹的叫卖之声,一声都没能挤进李清筠的耳朵。李清筠眺望远处的一处空草坪,一个清瘦的少年在那抖落外衣。 李清筠细看了半天,问卢安道:“阿安,那是不是徐慧啊?” 卢安用力的细看了看,道:“好像不是,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卢勇道:“刚才那位徐公子的衣服不是这个颜色。”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他家就在那里呢。”李清筠脚步又快起来。 没想到看起来近的距离却走了小半晌,这里已经离闹市有些远了。七弯八绕,终于走到方才所看的草坪处,草坪上只有一件湿漉漉的破麻衣。 李清筠喃喃道:“那他就应该住在这附近了。我们去找找吧!” “少爷……”卢安正欲劝说,李清筠已道:“好歹也是恩人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草坪附近都是几件破落不堪的土屋,和方才街上那般的繁华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清筠看着这些破落土屋,许多已经坍圮得不成样子。有些看起来好一点的,被别人堆满了柴火。其他几处基本没什么人烟。 才走了三四家,便见一处破败的土墙下,徐慧坐在草席子铺成的地铺上,席子上垫着几块破布缝成的床单。地铺旁边生了一个火堆,徐慧还在拧身上仅有一件衣服的水。又从床边的一个破罐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李清筠站在破墙之外,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忍不住冲过来喊道:“徐慧……” 卢安正要拉,李清筠已经脱口而出。 徐慧吓了一跳,手中铁钳夹的馒头掉到火堆里。 徐慧顾不得那么多,忙去火堆里捡馒头。 李清筠已经健步冲进来,道:“别捡了,那个已经不能吃了。” “里面还是好的,还可以吃。” “你不是说要换衣服么,怎么还穿着湿衣服?”李清筠红着眼睛,忍者心中的情绪。 徐慧支支吾吾起来:“我……” 李清筠环视了周围的环境,声音略有些颤抖:“这就是你的家吗?我本说要请你吃饭的呢,远远地看见你到这边来了,就跟过来看看的……” “我行走江湖,居无定所,什么样的环境都不拘,还好了。”徐慧神色倒是十分淡定。 李清筠不解:“那你身上的衣服呢?” “我……”徐慧再次不知说什么。 李清筠皱着眉头:“你不会就只一件吧?” 徐慧低着头,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忍不住瞅瞅在火堆里的那个馒头。 “我带你去换件衣裳……”李清筠不由分说地拉着徐慧,找了间成衣铺子,挑了几件冬衣让徐慧换上。 徐慧不甚愿意。这么华贵的缎面衣裳,少说得几两银子,自己身上一个铜板没有,怎么好意思接受呢。 李清筠嗔道:“不用在意这些,刚才你那么出手帮助不认识的人。换做是我,我也会下去救他们。要是衣服打湿了,现在还是要换一套衣裳的。你就不要在意这点小事,赶紧换上衣服吧。你这么瘦弱,没得受了风寒,岂不是更不好。” 徐慧怯生生的。 卢家兄弟见少爷如此关心,又想着那么重要的玉被眼前这位公子送回,免了二人一顿责骂,也跟着劝了一回。徐慧推辞不过,方进去换了衣裳。 待少年换了衣衫出来,不禁引得几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赞叹不绝。 “这样真好……”李清筠一拍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略想了一下,又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 “我……” 卢安忙道:“少爷,这样不好吧?” 卢安提示得已经很明显了。身份不同,不能随意带人在身边。就连陆子房每次扈驾,都是要经过皇上挑选才有机会的。何况是一介平民,甚至,是一个乞丐…… 李清筠怎么依,只道:“带一个人而已,爹爹应该不会反对的!” 卢家兄弟无法,他们再怎么劝说,主子就是主子。而且他们深知,少爷不似老爷那般听劝。只是想到陈慧方才的送玉之举,料此人品格不俗。但要把徐慧留在身边这样的大事,除非老爷开口,他们是不敢拿主意的。 “还是先问过老爷再说吧。”卢安竭力劝道。 李清筠看看卢家兄弟那诚挚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妄为,向徐慧道:“那好吧,我先带你去吃饭,正好我肚子也饿的紧。” “少爷,老爷应该在客栈中准备了咱们的饭食,咱们在外面吃了,不好吧?”卢安继续劝着。 李清筠不以为然:“阿安阿勇,你回去跟爹说一声,就不要准备我的饭。” 卢家兄弟没一个挪步。 卢安吃吃道:“少……爷……您不回去,我俩回去,春麟先生会打死我们的……” “你们……好吧,阿勇回去,就说我要答谢这位公子,爹爹应该最能理解的。你回去通传一下吧。” 徐慧皱着眉,声音很是没底气:“公子,这样不好吧?” “我都十五岁了,这点事情还是有自己的决断的,难不成我交个朋友我爹还要管。何况你有恩于我呢。”李清筠语气轻快,带着不容质疑的自信。 一旁的卢勇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心念道:“您交个朋友老爷肯定会管的……”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 见卢勇杵在那没动,李清筠斜着眼睛:“阿勇,快回去通报吧!” 卢勇又看看卢安,卢只得示意先回去看看。 李清筠找了家客栈,安排了一个雅间,向一旁的卢安道:“阿安,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我还是在旁边伺候少爷吧。”卢安可不敢和少爷一起坐着。 “你们出来了之后就只听我父亲的不听我的了?平日里爹爹叫你们一起坐下吃饭,也没见你们推辞的呀!”李清筠态度可不怎么好。 平日里是分桌而坐的好吗,他可不敢跟老爷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见少爷直直地看着自己,卢安只得悻悻地坐下。 李清筠问徐慧道:“你会武功吗?” “会一点,行走江湖的时候跟别人学的。”徐慧不卑不亢。 “我一直很羡慕我爹爹年轻的时候就有结义兄弟。今日见了你,顿生了这样的想法,你不会嫌弃我吧?”李清筠诚挚地看着徐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少年任气 徐慧满面意外:“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姊妹,要是有个兄弟,自然是很高兴的,可我出身微寒,实在不敢高攀公子。” “你不要这么想啊。要是你真的觉得自己贫寒,刚才大可拿了我的玉佩不归还,去当了银子,一生的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可是你没有啊。你并不会因为自己贫寒而折节,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高贵呢。”李清筠见徐慧沉默下来,又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商人呢,自古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大概你也是这样想,才不齿与我结交是不是?” 徐慧听了这话,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公子不嫌在下贫寒,我岂会嫌弃你商人的身份呢?”徐慧有些羞怯道:“公子出身不凡,我虽然见公子品格不俗,心中纵有结交之意,恐唐突了公子。再说……” “再说什么?” 徐慧看了眼卢安道:“我见这位公子说要你回去请示你爹,想必公子家教比较严格吧?” 李清筠笑道:“严格是严格,不过与品行端正的人做朋友,这个是没什么影响的呀!” “这……” “不要担心啦,我这点要求我爹会答应的,再说我身边除了我妹妹和小卢,就没有跟我年纪相仿的玩伴,平时他们都拿我当小孩子看呢。” 卢安闷闷的,知道少爷的脾气,却不知道怎么劝阻。 饭毕,李清筠高兴道:“我带你去见我爹,一句话的事儿,我爹准答应的……” 卢安跟在身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直皱着眉头,心中纠结万千。他哪里知道他家少爷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兴奋? 古月刚刚收到温临风的飞书,关于李清筠的。 古月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各方势力真的开始行动了,他也得行动了。一场风波即将开始,神秘人或许渐渐不神秘,自己或许再也闲云野鹤不起来。 温临风亦是感叹了一番,如果说对李梦天他还是在观望的状态,那么对于李梦天的儿子,或许完全就是一个随机因素,前尘缘劫,他都来不及改变什么。 老高道:“公子,您不出手吗?” “不必,两方势力出手,必然有他们自己的矛盾。”帷幔内的温临风品了口茶。 “可是这实在太冒险了,李梦天……” 还没等老高说完,温临风淡淡道:“李梦天应该有他自己的决断。至于他儿子,这些咱们可管不了。饶是古月,可能也没办法。不过这样也好,渐渐冒出头来,便有迹可循。若是一直藏在底下,倒是防不胜防。” 老高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主子,他们可都是为了传国玉玺而来的呢?” “李梦天的手上又不只有传国玉玺。这点你放心,既然古月这么支持他,他就该展现一下他的实力,要不然真对不起古月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奔波了。”温临风语气总是那般清朗,现在,他的情绪渐渐归复平静。 老高自是发现主子的情绪渐渐开朗起来,便劝道:“主子,我看您也别和古月打赌了,现在形势可不容乐观。” “那可不行。十年赌约,怎么能说不赌就不赌了,除非让古月也戴十年斗笠去。”温临风语气似是玩索。 老高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您和古月公子的事,你们还是自己商量好了。反正你们的世界,我不太懂。我先去盯着李梦天那边的情况吧。” 李梦天在武昌城内逛了半日,各方势力便开始部署力量。暗中势力盯着李梦天,老高盯着那些暗中势力。每收到消息都分别发给东湖梅园和古月一份。 温临风坐在阁楼喝茶,古月已经城南城北城西城东跑了数回…… 老高心中感叹了数番,除了替古月叹息,就是替古月无奈。找谁打赌不好,怎么就找他家主子打赌的。老高无法,只得继续关注李清筠的动静。 李清筠拉着徐慧,在街上边聊边逛,正遇见准备回去的父亲一行,便将徐慧带到父亲面前,道:“爹,刚才我逛街的时候玉佩掉了,是这个小兄弟拾到还给我。” 李梦天看了两眼眼前这个少年,眉眼生的确实不俗,不过可能因为所处环境不好,导致太过消瘦,想之生活应该不易。便向王春麟道:“春麟,拿包银子给这位小兄弟,再去给这位小兄弟买两件衣裳。” 李清筠忙劝道:“爹,我有一个请求……” “嗯?”李梦天神色淡淡。 李清筠满眼天真:“这位小兄弟跟我一般大,不过他自己靠江湖上走动谋得一些生计,我想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不行!” 李清筠心中一咯噔,道:“爹!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也和你人结拜过吗?我现在就要和他结拜,我们以后称兄道弟。” “不行。” 李梦天声色坚定,李清筠忽地涨红了脸,心中霎时间阴云密布。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父亲居然都不答应,还当着徐慧的面,直接拒绝了。 这么一个车队,难道还差一个人吃饭吗?李清筠心中越想越发不是滋味,自打来了宋兰儿之后,父亲一门心思就在宋兰儿身上。即便以前从来不爱到处逛热闹的集市,现在为了宋兰儿,竟然也愿意抛头露面。 想到这些,李清筠憋着嘴,呼吸更加急促。 王春麟是看出来少年心中的憋屈,忙道:“少爷,我们出来行商,要走遍大江南北,跟在老爷身边的人,要么武功高强,要么才华过人。这位小兄弟虽然心善,可是他身体太过瘦弱。我们一路经商,经常会遇到强盗劫匪,有时候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更加分不出经历来保护这位小兄弟。若是一路平安,倒也罢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岂不是置小兄弟于危险之中?” “我可以保护他!”李清筠辩道。 徐慧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忙道:“公子,不用这般了。既然你们也有诸多不便,就不必强求了。我平时一个人江湖漂泊也惯了,要是跟着大队人马在一起,可能也不太适应。告辞了,后会有期!” 正当徐慧转身,李清筠忙一把抓住:“爹,今天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他留下。” 李清筠像是赌气似的,拉着徐慧瘦弱的胳膊,紧紧不放。看向父亲的眼神,坚定而用力。 李梦天神色平淡如水,这种平淡更是一种态度的坚定。即便如他所说这个少年又还玉之恩,可要把一个陌生人留在身边这样的大决定,李梦天有些意外李清筠竟然如此任性。淡淡道:“你如今也到志学之年,你有自己对事物的认知,也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力,不是为父管束你,而是引导!” 语气有多平静,态度就有多坚决。李清筠最是知道父亲这点的,可是他不甘心,因为他知道,父亲还把他当个孩子看待。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要求当中被父亲拒绝,还是因为父亲收留宋兰儿而不接受自己选择的愤怒,李清筠面色已经气的通红,冷不防的猛然跑开。 徐慧忙跟上“公子……” 卢安卢勇迅速追出去,王春麟和陈良一时准备追去,李梦天冷声道:“让他去!” 宋兰儿劝道:“无逸哥,这样怕是不好,他还小呢。” “我们先回去吧,等他想清楚了,就会回来的。”李梦天内心其实有些失落的,江湖风雨飘摇,他这么多年来励精图治,依旧没能平复江湖风雨。带着廷儿出来,是想他以后万一不测,国有君主,朝有贤臣,不至于乱了套。只是,他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他十五岁,天才少年,不是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只是当自己认同的事物不被肯定的时候,喜欢用极端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然而,这除了证明不够理性以外,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梦天弱弱地叹了口气。是呀,他连自己的决定都无法做到英明睿智,又如何能去掌控人心呢? 王春麟犹豫了两下,还是跟着李梦天回了客栈。 夜幕渐深,卢家兄弟急匆匆的跑回来说跟少爷跟丢了,一行人都吓得一惊。 李梦天心内亦不平静,果然孩子大了,由不住管教。 宋兰儿神色万分紧张,“无逸哥,你赶紧派人去找吧?” “不用了,他现在正是在气头上,故意躲着不见,找也无益。”李梦天语气淡淡的,心中却块垒难平。 王春麟道:“老爷,少爷这般也是希望您去找他,答应他的要求。其实,其实我们再多一个人也没什么的。” 李梦天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李廷从小的性子,他看着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呢:“这般放纵他,不知道他下回还会任性到什么地步呢?” “我见这几日少爷一直闷闷不乐,大概是想夫人了。两个年纪最小的卢家兄弟,也还比他大着几岁岁呢。少爷也有少爷的体己话,以前总是憋在心中,可这憋久了,总会寻着那么一个机会爆发,若不是现在,以后也会有那么一次叛逆的。”王春麟是过来人,他知道这些。他儿子王骁十几岁的时候,也没少给他气受。 李梦天不作声,王春麟便向其他几人道:“姜明留在客栈,其他人跟我一起出去找找少爷。” 宋兰儿忙道:“璟哥,我也和你们一起吧。” “不用,你留下陪老爷说说话吧。”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不去找到小筠,我心中也不安。” 见李梦天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王春麟妥协了,“那好,你就和陈良一起,往东街去找。” “好。”二人答完话就出去了。 “卢家兄弟往南街去找,亦真、十三去西街找,思杰子房去北街找。” 姜明留在客栈,诸事安排完毕。 王春麟又向李梦天道:“老爷,咱们出去走走吧。今夜月色正好,白天在街上听说黄鹤楼有什么春江花月夜之宴呢,咱们去看看吧。” “嗯,走吧!”李梦天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有几分无奈。 王春麟甚是高兴,忙帮老爷拿了披风,二人出门。 李梦天的行踪,被各方势力盯得紧紧的。李清筠一离开,便被有心之人盯上。李梦天自然知道这一路处境的艰难,依然无可奈何,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二人走着,武昌城的夜晚也很繁华,二人径直来到了黄鹤楼。 春江花月夜之宴本是二月十二才开始。在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前一日,黄鹤楼周围已经搭好许多锦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便早已经自觉开始了初轮的比赛,一些输掉的人会自觉不去参加。 江湖险恶,以后自己也难以兼顾,想到此处,李梦天心中着实有些失落。不过这一切,就像鸟儿羽翼丰满会离开巢穴,柳绵开遍会离开柳枝。人生最后的结果,终究是离别,不管最开始以怎样的方式相逢。 王春麟是知道这点的,特地借着说出来散心的由头,其实何尝不是为了出来看看能不能遇见少爷呢。李清筠虽在宫中也和皇上赌过气,可出来了,终究太多不确定因素。 黄鹤楼周围,身段游走,健步如飞,摩拳擦掌,所有的激烈尽在不言中。和周围紧张的状态比起来,李梦天和王春麟委实是个另类。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见二人悠然踱步其间,见李梦天风姿绰约,衣衫纤尘不染,飘逸如仙如神,顿时惊喜莫名。忙上前道:“请问二位是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 王春麟知道是自家老爷引起旁人的注意,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路过,过来看看。” 一听王春麟这般说,又道:“二位风神俊逸,为何不参加呢?要知道这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前三甲将会获得稀世珍宝呢。不少人特地从大江南北赶过来。平时从不出山的江汉三杰也到了,不过今天白天还听说一个传闻,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也来了。” 旧时月色,天下第一雅士,多少人想一睹其风采。 李梦天面上并无好奇之意,那人觉得自己可能没介绍到位,继续道:“你们是第一次到武昌来吗?” “不是,不过以前一般是三月到武昌来,顺江而下去扬州。”王春麟见李梦天不太想说话,便回答了一番。 “难怪,春江花月夜之宴一般是二月初就开始有人赶往武昌。过了二月十六,一切恢复如常。怪不得你们不知道春江花月夜之宴呢。我见二位悠然的气度,不像是等闲之辈。每年的春江花月夜之宴,不出什么意外,前三名就是江汉三杰;若有意外,便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不过这旧时月色行踪太不定,见过他真人的人不是很多,知道他真名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边走边聊,不觉已经到了黄鹤楼下,李梦天仰望这座五层高楼,一种千古倏忽的感觉像闪电一般,短暂又令人惊醒。一切漫不经心地顾盼,于时空中不同故事对象个体互成混沌。在绵延千年的长河之畔,一声轻微的叹息,足够引起绵亘今古的斑驳光影交叠。 那人见二人依旧不甚关心,又问道:“不知二位可听过江汉三杰?” “不曾。”李梦天语气淡淡,也不是没听过,只是他更关心天下第一榜中的几个人,江汉三杰倒在其次了。 江汉三杰,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根据长安流传的御前四杰来的。长安城的御前四杰,便是指李梦天身边的四个贴身护卫。姜明元亮,陈良子善,贾亦真义臻,贺连无缺。与御前四杰高一筹的是天潢四少,与四杰低一筹的是长安四少。不过这几个四字头的,皆是由皇上御赐的御前四杰演化而来。金晃晃的腰牌在手,响当当的名头在长安传遍,莫不引起天下公然效仿。哪怕是普通的人游玩,也要约上四个人为伴,美其名曰“四君子”或者“四俊杰”,不一而足。 李梦天心如明镜,自是不予理论。 那人见李梦天神色淡然,气度从容不迫,加之方才谈吐,心下不禁生出些佩服来。但凡来春江花月夜之宴的,谁不想争得一个彩头?尤其是黄鹤楼主提供的彩头,更是天下人希冀一睹的宝物。除了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可能是真的不在意这夜宴胜负以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平淡视之。可眼前这人,神华雍容华贵,器宇轩昂,走在其身边,隐隐约约有种压迫感。方听那淡淡“不曾”二字,语气极浅极淡,却似有种万海滔天的汹涌。不觉让他额头冒冷汗。这种感觉,哪怕他和旧时月说话时,也不曾有的呀。活了四五十岁,他也曾和湖广总督萧斌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也能淡定自若。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的面容如玉的公子的两个字而震慑住了。 通常,李梦天神色是温和从容,让人如沐春风的,可此时他的心底,太多事情。不单单是李清筠的任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君子解佩 那人见李梦天虽不感兴趣,却也并表现出厌恶之色。中年人觉得有说动参加的希望,便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继续道:“江汉三杰是楚湘这一代最为有才华的三人,琴棋书,诗酒茶。三人各占二绝。何玉川的琴声,妙绝天下,是为天籁;诗文高情不让前贤。唐玉铭的棋艺,纵横驰骋,无人能敌;为人豁达,恨无千壶酒,一解平生豪逸;苏玉珣的书法出神入化,直逼二王;茶道更是陆羽之后第二人。这三人因为名字中皆带玉字,又被称为江汉三玉。” “看来就差一个会画画的剑客了。”李梦天淡淡一笑:“春麟,你不是会画画嘛,可以加入他们。” 李梦天一笑,真如云开月明,一旁的中年人见了心下总算松快二分。 被李梦天这么一说,王春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想到老爷这会子还能开玩笑,委实难得。忙道“老爷,您别笑话我了,在您面前,我那不是胡乱涂鸦吗?” 那人见眼前这二人如此不谦逊的口气,虽不知才华到底如何,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都不曾说这样的话。故意打趣似的哂道:“公子,您这是在说笑了。何玉川、唐玉铭、苏玉珣那三人是何样的人物,一般人别说见上一面不容易,想跟他们并驾齐驱,除了天下第一榜中的旧时月以外,其他的人这般夸口怕就是有些贻笑大方。每一个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都有那种想法,但是想法归想法,说出来就显得不知天高地厚咯!您可能不知道:时人有《临江仙》评论三杰之一的何玉川: 十里清风香满路,文采湛尽精华。个中好景不须夸。勘破古今事,谈笑流风雅。 公子文章舒锦绣,精妙胜绝云霞。惊才艳艳折江夏。落毫惊诗客,妙笔梦生花。 一首《破阵子》说唐玉铭的: 棋坛堪称酒圣,酒林可尊棋翁。酒豪棋俊韵高远,神幽心淡意无穷。遥看花影动。 几度醉吟秋月,也曾笑傲春风。情深义重态自若,品高格逸度从容。把酒问苍穹。 评价苏玉珣: 谁家少年意风发,醉酌天边晚霞。珂璋琼佩姿无瑕,情高韵自雅。 快意书声墨韵,闲来挥毫品茶。逸兴豪情尽潇洒,神笔纵天下!” 那人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自己提气,顺便让眼前的这两个江湖人士长长见识。 李梦天点头淡淡一笑,神色欣然:“这么一说倒有些意思了。” “这个呀,今年你们算是比较幸运了,如果你们参加比赛,说不定还有机会和三杰交手呢。”中年人终于有些得意的神色。 王春麟看出来那人的劝说之意,又见老爷这般,忙向那人解释道:“这位先生见笑了,我们不过过来看看热闹,并不打算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 李梦天并不是小看这春江夜宴,而是想看看李清筠在不在这里凑热闹,毕竟李清筠是第一次出来,对外面的世界肯定是好奇的。 此时的李清筠,正在汉江和长江的交汇之处,身后徐慧跟着。李清筠哪里知道,暗中许多眼睛盯着自己呢。 徐慧不好意思的劝道:“公子,你快回去吧?” 李清筠很是愤怒:“我爹为什么连我交个朋友都不许,我都十五岁了。” 徐慧道:“你爹自然有你爹的考量。你们走南闯北本就不易,我又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李清筠喃喃道:“商人重利轻离别……”不觉幽幽地呜咽起来。十五年来,他从来没向父亲要求过什么。正经的,这是第一次,却被拒绝得这样彻底。 李清筠越想越委屈,越哭越伤心,徐慧在一旁劝也劝不住。 江上,一个老翁戴着斗笠划船过来道:“二位小公子可是要过江?” 李清筠不理,兀自哭着。 春日的夜晚,江风凉飕飕的,吹着衣袖飘飘,也吹着肌骨寒冷。 老翁船停在江边,叹气了一回,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少不经事,还担心没船回去,也不至于哭啊……” 李清筠哭着反驳道:“我怎么少不经事了,你难道就经历过什么,你总不会说你过的河比我走的路还多吧?” 老者摇摇头,笑道:“我一直在河上摆渡,我可没多少时间去走路。” 李清筠心头正郁结,打算找机会发泄呢,便向老头道:“所以你连路都没走过,还妄加评置旁人?” 老者道:“人生有两种路,一种是脚下的路,一种是心中的路。走了脚下的路,未必就是心中想走的路。走了旁人心中的路,未必就是真正对的路。” 李清筠听老伯这么说,心下到底生出几分佩服来。他心中的江湖之人,不过一些粗俗之辈,尤其是这些力夫,常年在江上摆个渡,干些营生,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李清筠擦着眼泪,道:“您说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老者见李清筠如此情状,点点头,还算是有些理智的,道:“小公子可是在家中受了气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李清筠有些意外。 老者捋了一把胡须,笑道:“这晚上坐在江边流泪的人,大抵心中总是有些郁结的吧。你看你年纪轻轻,衣衫华贵,又这般伤心,便如此猜测了。” 李清筠沉默了。 老者道:“人生,若非生死大事,余者皆不值一提。” 李清筠依旧嘟囔着嘴,闷闷不乐。生死大事,李清筠道:“死生固然是大事,可天下比生死大的事有许多。除了死别,还有生离,您可经历过……” 老者摇摇头,无奈一笑。 李清筠道:“你都没经历过,你还说我?” 老者道:“我经历的可不止是生离死别。” 李清筠好奇起来,道:“那您说来听听。”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想听?” 李清筠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者道:“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长江上摆渡,也不收费。” 李清筠听见是免费的,越发好奇了,道:“为何是免费?” 老者叹息道:“我的儿子,十六岁那年,就是在这水中溺死了。死的那天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难产而亡。孩子是生下来了,到几岁的时候,家中又发了大火,一家八十多口人,全没了。当时正在外头办事的我,躲过了那场火灾。” 李清筠有些目瞪口呆:“听起来您还是有一段故事的。” 老者继续道:“我们家本是武昌一带的医药世家。十二年前,长江一带暴乱,武昌城打杂抢烧,我们家就是半夜被人困在屋里头,被人纵火烧的。” “可知道纵火之人。”李清筠皱着眉头,手握成拳头,心头忐忑。 “当时整个武昌城暴乱,哪里知道到底是谁呢?就算知道,没有证据,又能怎样呢?”老者望向长江之中,沉重的叹着气。 李清筠有些惊讶:“八十多口人,全没了吗?” 老者平淡地点点头。 李清筠道:“那您为何不继续去卖药?” “家没了,我也没地方可去。唯一放不下的,是当年儿子溺水,至今没找到尸身。所以我一直在长江上摆渡,若是遇见人落水,不管死的活的,捞起来也算是为我那儿子积点阴德吧。他在黄泉道上,就不会那么拥挤,就会找到回家的路了。”老者说着这些往事,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可神色极其平静。 李清筠听着,眼睛却不禁湿润起来。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李清筠忽然觉得,自己经历的事情,确实太少。 暗处的人准备行动,老者向李清筠道:“快些回去吧,晚上江风大,着了凉可不好。” 李清筠不知道说什么,愣在那里。 徐慧也劝道:“回去吧,你爹可能到处找你呢。” 李清筠犹豫了一下,细细看了老者的神色,是那般从容淡定,便道:“老伯,谢谢你。” 老者点点头,笑道:“快回去吧!外头可不太平呢。” 李清筠想起之前在路上遇见的刺客,忙道:“那我回去了。” 老者目送二人远去。 江边树林中的人,正欲跟去,忽见一个白影飘然落下,淡淡道:“武昌城可不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暗处一人道:“是神秘人。” 另一人道:“撤……” 温临风走到江边,老者将竹竿递给温临风,老者道:“主子,这群人怕是没这么容易收手。” 温临风道:“高伯这是担心了?” 老高和颜笑道:“主子,您在武昌,我们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加之古月公子也来了武昌,本无需担心,只是现在,好几股势力都在武昌蛰伏着,这形势可不大好。” “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那我先去黄鹤楼那边吩咐下他们。”老高唯独再温临风面前的时候,又和蔼又忐忑。 温临风点了头,上了船。 老高往黄鹤楼去。 各方势力暗中较劲。 月色明朗,却不能照彻每个黑暗的角落。 暗室中,一阵男女调笑之声。 女子声音娇媚道:“李梦天来武昌,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男子的声音粗犷一些,显得有些苍老,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做到呢?” “嗯,我想当皇后……”女子轻声软语撒着娇。 苍老的声音很是宠溺:“这个得慢慢来嘛。” “你跟我说了多少年了?现在李梦天都带着他儿子晃到你武昌的地界上来了,我看你还这般云淡风轻。”女子的声音不大高兴。 男子爱怜似的道:“秋云……” “讨厌……”女子声音尽是娇赖。 “我已经让各方势力盯着在,知忌这两天也在部署力量呢。只要李梦天留下来,就别想再离开。” “这个时候,别提你那窝囊废儿子了行么。” 苍老些的声音道:“怎么,我都没吃醋,你还不乐意了?就等着黄鹤楼的消息,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 黄鹤楼前人声鼎沸,李梦天在人群中像是寻找着什么。 一旁介绍的中年男子见李梦天在张望,估摸想见什么高人。毕竟来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很多就是来探听江湖的奇人异事的,便向王春麟道:“听这位公子方才的语气,对足下还是有信心的,何不一试?不过就是二百青蚨的报名费,看二位公子的打扮,可不像是差那几个铜板的人哪?” 原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来推荐他们参加这个比赛的。确实,悬赏的奖励就那么多,岂不是报名的人越多,能赚的也越多?王春麟摇头而笑,可见办这个宴会的人,是何等聪明。 李梦天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一个江湖游戏,都是愿打愿挨,倒也无可谴责之处。李梦天笑道,“这个宴会不错,倒也不失为为我朝科举的一种补充。” 那人见李梦天这般说,心下更是佩服李梦天的格局。能把这夜宴和当朝科举相提并论的,放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他们办这夜宴的初衷,便是如此:“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怕您笑话。春江花月夜之宴,可一点不比我朝科举制度差。有的人天生不爱官场,又一身的才气。我们这里提供的彩头,哪怕得了一件,一生的吃穿便不用愁。” 李梦天故作好奇道:“有什么宝物?竟有这样的吸引力?” 那人见李梦天提起几分兴趣,故意吊胃口道:“今年的我不便透露。往年的,有价值万金的西域紫玉珊瑚、缅甸的血玛瑙砚台、天下第一金匠雕琢的赤金春江花月夜、八仙过海的和田玉屏风、东倭的传国之宝千珠共寿……您说这哪一件不是稀罕物儿?有的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没见过的宝物呢。” “往年的宝贝都是哪些人得去了?”李梦天随口一问。 “江汉三杰倒是常客。”解说的人语气更加兴奋了几分:“不过也有例外。若是旧时月色出现,那比赛的头筹就都归他。我们老板说了,若是第一雅士旧时月色来,即便不参加,也将赠送他同等价值的稀世珍宝一件。” “哦?这旧时月色还真是耐人寻味。”李梦天语气依旧平和,脸上却多了一份欣赏的笑意。天下第一排行榜中的几个人,他虽了解些许,却从未见过真人。天下第一神秘之人,算是见过了。李梦天不觉嘴角勾起。 中年人见李梦天终于感些兴趣,越发滔滔起来:“如果传言没错,这次您可能碰着运气了。我白天在街上听他的两个不算徒弟的徒弟说,旧时月色来武昌来了。至于在什么地方就很难说。或许在春江花月夜当晚骑鹤飞过去也有可能。” “春江花月夜是二月十五?”李梦天终于主动问了一句。 一旁的中年人心中一激动,忙道:“正是,不过夜宴从明晚开始,一直持续到二月十六。二月十五是揭榜的日子,十六是庆功之宴,不管参加与否,都会摆流水席,结春社。” 李梦天点点头:“恩,这么看来,这宴会倒还真是务实的。” 中年人开始得意起来:“公子,您可是小瞧我们家老爷了。我们老爷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考个功名,没有考上。天下动乱得太久,终于又太平了。老爷说天下太平不容易,当今天子是个好皇帝,不过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也有皇帝照顾不到的地方。举办这么一个活动呢,是希望一些年轻有为的人能够更好的发现自己的价值所在。此外,我们老爷极其爱惜人才,自己虽然是个商人,为人所轻贱,但爱才之心,却比赤金还纯。平时和那些江湖英豪没有什么途径结交,所以举办了这么一个春江花月夜之宴,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 “不错。”李梦天点头一笑,顺便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于那人,“这块玉佩就送给今年得头筹之人吧。” 王春麟都有些意外,那玉佩,可不是简单的玉佩啊。不过想想老爷的心思,却不好说什么。 那人拿了玉佩细看,骇了一惊,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这等美玉,触手生温,毫无杂质,中间的镂空龙雕,发须之细腻,形象之生动,恐怕是世间最熟练的能工巧匠,也未必能雕琢出来。这玉,这工艺,还真是第一次见呢。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佩,恐怕是无价中的无价之宝了。” 王春麟笑道:“我们老爷也是爱才之人,跟你家老爷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劳烦阁下做个中间人。也希望这个春江花月夜之宴会越办越好。”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写告示,今年的宝物增加一件。”那人激动得手直发抖,双手捧着美玉,生怕一不注意会有什么闪失似的。 李梦天微笑点点头,便和王春麟踱步离开黄鹤楼。 王春麟道:“老爷,玉佩您就这么拿出去了?这可不是等闲的东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四章 江汉三杰 “有心之人自然认识,怎么,咱们都这么高调的来武昌,现在想低调,也没什么机会了。”李梦天总是那般云淡风清。 “可是那玉佩……”王春麟叹了口气,“那玉佩一出,不知道又是多少风烟。” “传国玉玺都出来了,其他的再难幸免。”李梦天语气平淡得很,全然不似王春麟那般紧张:“一路跟了这么多势力过来,也是时候跟他们正面交锋一下,不管是敌是友,不借这个机会会一会,委实辜负大家的期待。” 王春麟皱着眉头,尽是担心的神色。 李梦天笑道:“不必担心,想必明日他们就有行动了。待会儿你嘱咐陈良姜明他们吧。” 李梦天的玉佩一出,暗中势力都激动起来。本以为李梦天手中只有传国玉玺的碎片,没想到李梦天还有这么多后手。 一时间,东瀛、金凤帮、武昌地下势力、清屏会、白虎帮、东楼……都得到这个消息。 当然,得到这消息的还有温临风,温临风又将消息放给了古月。 李梦天一路沿着长江,不觉已经踱步到黄鹤矶。黄鹤矶头停着些许船只,大的小的,各色船头都挂着灯笼。 循着江滩,往东走,渐渐人声稀疏,灯火恍惚。 月色如洗,清风送来袅娜琴音。细细听来,正是《春江花月夜》的琴曲。曲意悠然自在,少了诗中那股羁旅之忧伤,多了一分疏朗与潇洒。 循着琴声望去,对岸,隐隐可见江边高台之上,一人正在抚琴,一人舞剑,一人在月光之下信手挥毫。 “难得的好琴声,这抚琴之人定然不俗。”李梦天沉浸在琴声之中,一扫心中惆怅。不禁又想起在松坪街上听的那曲箫声和白天在武昌城中遇到的那个白衣斗笠人。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大抵终有机会一会的吧。旧时月被推为正道栋梁,若天下真的动乱,他定然会出面。一线天身背玄金宝剑,就注定和江湖风云脱不了干系。不留行,天下第一杀手,不难猜测遇见的情形。神医温如玉……李梦天想到温如玉的时候,情绪多少有些复杂的。此人虽行踪可寻,可是他们掌握的信息,并不比旧时月多。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能出入江湖畅通无阻,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琴声洗去李梦天心中的芜杂。李梦天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神态尽是惬意。 见李梦天如此陶醉,王春麟提议道:“老爷,不如我们……” 话还未落音,飞天阁方向一束烟花弹冲上天空,随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亦有烟花信号弹飞上天空。 王春麟兴奋起来:“老爷,少爷自己回来了。” 李梦天揪着的心总算舒缓了,却故作不甚在意道:“由他去吧,也是该他经历些事情的时候了。” “老爷是太关心少爷,总是处处为他担心。”王春麟怎么不知道他家老爷心中一直为李清筠的事揪着,可惜,做父亲的,总是要经历这一遭的,哪怕是天子呢。 “嗯……听琴吧!”李梦天的语气甚是平静。 万里长江,天宇尽澄澈。江岸,一边的古琴台上琴棋书三绝酣畅淋漓,一边是一黑一白两个玉立的身影。 霎时之间琴声戛然而止。一个绛紫色身影从对面的高台飞身过来,王春麟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刺客,忙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好腰间的剑。 李梦天面色甚是欣喜,淡然道:“不必紧张。” 那人缓缓近前,徐徐落地,打了一拱,道:“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 李梦天神色怡然:“百世风霜,人为过客。万里河山,月是主人。” “先生高情,我见先生隔江听曲良久,想是知音了,在下欣然,特邀先生一同过江品茶下棋如何?”男子声色明亮。 李梦天欣然道:“乐意之至。” 随即三人纵身过江,到了高台之上。高台上的三个年轻人年纪相仿,皆是二十岁上下。双方互行了见面礼。 绛紫色衣衫的年轻人道:“在下何川,表字玉川。” 穿水绿色衣衫的男子道:“在下苏蕴洵,表字玉珣。” 穿黛蓝色衣衫的男子拱手:“在下唐志强,草字玉铭。” 细看三人,何玉川文采精华,眉目生辉,风流气度流光溢彩;苏玉珣文质彬彬,斯文儒雅,容貌清俊,风度翩翩;唐玉铭神采奕奕,精神耿然,朗颜舒态,豪气干云。 王春麟拱手笑道:“在下王麟,字春麟。” 李梦天见了,不由得欣喜万分,亦拱手,“在下李隶君,字梦天。见三位霁月清风,想必就是黄鹤楼中人所说的江汉三杰吧。” “江湖虚名,实在浪得,教先生笑话了。”唐玉铭声音疏阔道,“天下知音第一台,我们不过效前人风雅,却难追摹一二。” “哎~不必谦虚。”李梦天满是欣赏的语气。 苏玉珣上前给二人各斟了一杯酒:“好景易得,佳客难逢,今天见二位先生隔江听曲,竟和我们三人初识的情景很是相似呢,故而不揣冒昧相邀。今夜愿以月色佐酒,共叙雅怀。” 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听起来还有一段故事呢?” “五年前,在五云阁,玉川醉酒吟,我当时很想结交,旁人跟我说须得才华胜过他才行,我便参加了五云阁的吟咏大会,那日我们三人,刚好得了头三名。” 几人便说起当年五云阁的事情。 当年在五云阁,早被传言得沸沸扬扬的江汉三杰,在这里第一次正式见面。 唐玉铭说到此处,便有些激动了。 李梦天便道:“倒是有趣,不妨说来听听。” 唐玉铭道:“五年之前…… 五年之前,唐玉铭去到云南,路过五云阁,刚好赶上五云阁的端午吟咏大会。 五云阁乃取自白居易的诗“玲珑楼阁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于是来大理的文人雅士莫不到五云阁一游的。每一个狂傲不羁的墨客骚人,都以谪仙人自居,故对五云阁是青睐有加。 唐玉铭一进五云阁,只见中间一个微醉的书生吟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鹏奋飞于北溟兮,击水千里。展经纶于天下兮,开创镃基。救生灵于涂炭兮,到处平夷。立功名于金石兮,拂袖而归。” 唐玉铭大声喝彩道:“好志向!” 那书生睥睨了一眼,并不理会,只是依旧饮酒。 唐玉铭见如此,边笑边摇头,感叹道:“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没想到那书生却不以为然:“世上哪有什么圣贤,所谓圣贤之说,不过误人子弟罢了。妄图以一家之言,束天下人之口舌。” 唐玉铭见书生如此说话,倒是和自己某些看法极其相同,但见书生甚是狷狂,又没有什么缘由接近,于是心中暗暗的一边赞叹,一边欣赏。 五云阁掌事引唐玉铭走到二楼的一个小隔间,能看热闹,又能静静的饮茶品酒。 二楼的小隔间与一楼的书生坐的位置正相对,书生也看见唐玉铭一起人坐的位置。 唐玉铭看见书生在下面独自饮酒不经意的往上看了一眼,便举起一杯酒,作遥敬之状。不料那书生也潇洒的回敬了一杯。唐玉铭有点意外,但尽管如此,却依旧不好贸然去和那书生认识。 这时厅堂中间人渐渐的多起来,唐玉铭等也站起来倚着雕栏看下面的热闹。旁边一个隔间的人出来说:“在五云阁,惯常有诗词吟咏的盛会。咱们今日运气,可是能看看热闹了。” 另一个人说:“是啊,告示五天之前就出来了,据说这次的头名彩头有五千两呢。” 第三个人说:“我今天邀你们来就是看热闹的,说不定咱们待会儿还可以展示下文采,没准进个前三甲。” 第四个人说:“别臭美了,五云阁的吟咏大会你每场都来过吧。若是进了前十,估计我们都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唐玉铭诧异道:“不知何事如此热闹?” 左边的青衣男子笑着说:“这是五云阁的端午吟咏盛会呢。五云阁逢年过节都有吟咏大会,一般由书香大家或者阔绰的财主组织。若是有东道要组织诗词吟咏大会,那便有相当可观的奖金。除了逢年过节的大型诗词吟咏大会,平日里也有人组织。一般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附庸风雅,便会到五云阁邀友吟咏。凡参与者取前三甲,赏银颇可观。不过这赏银的多少还是靠东道来定,平日一般为五百两银子为头名奖励,最低的悬赏也有一百两银子,高的时候上千,数年前一个大财主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选女婿,在五云阁置万两黄金邀人吟咏十日,最终取头名为自己的女婿,这在当时极其轰动呢。” 唐玉铭笑道:“参加有什么条件呢?” 右边的黑衣男子补充道:“凡是进了五云阁的人都可参加。不过人家东道为了防止滥竽充数,一本会取前十选前三甲奉送奖金,也会选最差的三名罚金。罚金也不过青蚨二百,只是象征性的惩罚,无关痛痒,不过因为这里文人雅士极多,得了末三名也是难为情的。故小可之辈不敢混迹于此呢!” 唐玉铭笑道:“不知这评选的规矩如何呢” 青衣男子道:“一般东道选取题目,限一炷香的时间,不准交头私语。个人挥毫就,交专人誊录,录完投入匣子中,交付评审。五云阁有五位诗词文章大家,这五位也是本地书香世家出身,学识见识文章品评都有过人之处,故但凡有吟咏大会,必定邀请这五位大家。” 唐玉铭点点头微微一笑。 黑衣男子又继续补充道:“刚才那个喝酒的年轻人,是五云阁的常客,才高八斗,一般只要有他在,那一定是第一名。就靠着这五云阁的头名,他在云南可是有不小的名声呢。刚才和你说的几年前一个大财主悬赏诗词吟咏招亲的,就是他得了第一名,可是那人性情狂傲,看不惯财主家以财傲世,根本不屑他家财万贯,第一名的一万两黄金都不放在眼下,最后让给了第二名。但财主还是欣赏他,故让第二名取了自己女儿,将第二名的赏银赠送给了他。” 唐玉铭问:“哦,原来你们都知道他呀,他叫什么名字呢?” 旁边隔间的人笑道:“哪有进五云阁的人不知道他的呀,你们肯定是第一次来云南。他叫何川,字玉川,江汉三杰之一。江湖上有评曰:十里清风香满路,文采湛尽精华。个中好景不须夸。勘破古今事,谈笑流风雅。才子文章舒锦绣,精妙胜绝云霞。惊才艳艳折天下。落毫惊诗客,妙笔梦生花。” 唐玉铭笑道:“如此才华,可惜无缘相识啊。” 江汉三杰之一的何玉川,唐玉铭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从未谋面。天朝有爱诗的风尚,诗文名世者诸多,唐玉铭擅长的却是棋艺。唐玉铭的棋,何玉川的琴,苏玉珣的书,称江汉三绝。江汉一带无人出其右。虽传出了名声,几人根本素不相识。 见唐玉铭有结交之意,青衣男子笑道:“这可简单,只要你今天赢了他,他自然会和你相识!” 唐玉铭疑惑:“哦?” 黑衣男子说:“这五云阁不知道多少人想和他结交,可是他总说‘结交须胜己,似我不如无’。若不能在才华上超越他,他可不会放在眼里的。” “文人相轻,一点也不错。自古文人多狂傲,今人恐被古人笑。”唐玉铭笑道。 五云阁掌事道:“这位公子何不试一试,来了五云阁不题对作诗,那可是遗憾的。” 旁边的人道:“我们就一起参加看看吧,五云阁最热闹的事也就是这吟咏大会了。况且这今日的场面,光做个局外人总觉得可惜。” 过不一会儿,堂下有个人上台击鼓道:一刻之后,五云阁吟咏大会开始。 一声锣响,便有五个中年的男子走到那个台子上面的五个位置,又有四个人走到旁边上的四个位置。 那些人讲着规则,唐玉铭笑着点点头,甚觉有趣。 谈笑间,厅堂中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限时用的檀香,设题人等东西准备了限韵用的韵律屉。 那个击罗人有走上台击鼓,所有的人均摩拳擦掌。 唐玉铭笑道:“这个倒很像科举考试呢。” 虽然唐玉铭没参加过科举考试,但科场上的事情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这是,堂上的五个中年男子一人到韵律屉里拿了一块韵律牌,分别是:冬、寒、麻、阳、庚。 “这倒和春江花月夜之宴很是相似。”唐玉铭笑罢,只见拿笔一挥而就,便起身离开。 何川刚停笔,看见唐玉铭在喝茶,心中不以为意,自己只是慢悠悠的,边饮酒边写。檀香才只烧了一半,何川才缓缓停笔,看见唐玉铭看着他,只是淡淡一笑,仍就自己喝起来。 檀香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烧完了,现场很多人抓耳捞腮,也只作了一首,有的才只半首,有的一首诗差最后两句,都道:“这次肯定没戏,有何大才子,咱们就只有看热闹的份了” 等最后一缕香灰落了炉,一人上前击鼓道:“即将进入评品大会,请各位稍等片刻。” 便有人将所有的人诗词都收上去,开始誊录。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誊录完毕。 又过了片刻,先前公布规则的老者上前说道。此次比赛前十名和后十名均已出来,即将公布名次。 堂下本来讨论的激烈的突然安静下来,都屏气凝神,生怕漏了一字一句。 长着道:“此次大赛的末三名分别是:刘青长春,许维羡贤,方延寿昌年” 下面有两个个人神情懊恼,其中一个一个笑道:“我这次不是倒数第一,前进了两名呢!”便兴奋的跑上前去教了二百青蚨。 另外两个不好意思的拿着扇子遮着脸跑上去便立刻跑下来,。 下面有个人笑道:“哈哈哈哈,胜败兵家之常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前几年可是承包了两年的倒数第一呢。” 旁边有个人示意大家静下来,老者继续说道:“此次大会的第三名是苏蕴洵玉珣,请苏玉珣上前。” 苏玉珣白衣如雪,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下面的一阵喝彩,赞不绝口。 老者又继续说道:“第二名,唐志强玉铭。” 何玉川听了,惊了一惊,极其意外。 下面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这三人不会就是江汉三杰吧。 青衣男子解释道:“应该不是的,方才见唐玉铭那样子,并不认识何玉川呀。” 几个与唐玉铭谈过话的人都表示,可能只是巧合。 老者继续说道:“第一名,何川玉川。请公布前三甲和末三名的作品。” 台下顿时激动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五章 长江之畔 一大杯下肚,唐玉铭声音越发铿洪:“我们三人也是一年见不到一两回,还借着这春江花月夜之宴,为聚首之期呢。” “原来三位平时不在一处,听旁人说了,还以为是日日相处的同门兄弟呢。”李梦天笑道,举起酒杯示意数人饮酒。 “不仅是您这么认为,自从传出这三杰的名头,别人皆以为我们三人日日在一处,实不知我们也是因为三杰这个名号,才相识的呢?”何玉川年纪虽轻,说话声音却洪亮有力,叫人听了,心中生出许多快慰。 李梦天笑:“今日幸甚,有机会讨教玉铭公子的棋艺和玉珣公子的书法。” “刚才借着月色信手默了一遍太白诗仙卷,先生如不嫌弃,愿赠予先生作见面礼。”苏玉珣说着,便从石桌上拿了刚刚吹干的太白诗仙卷过来。 李梦天借着月色一看,果真是一绝。语气有几分激动:“子瞻的《李太白仙诗卷》,书于五十八岁时。第一首灵秀清妍,姿致翩翩,后十句渐入奇境,变化多端,神妙莫测。第二首驰骋纵逸,纯以神行人书合一,仙气飘渺,心随书走。此书境界,颇难企及。你年纪轻轻,书法竟有如此造诣,绝非旁人能比的。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承蒙先生不弃。”苏玉珣彬彬有礼。 “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嫌弃。看来今天春麟叫我出来,真是很好的一个决定。”李梦天露出少有的兴奋语气。 王春麟看看天色,道:“老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梦天欣然道:“今日叨扰甚久,感谢诸位美酒相待。” 双方揖手,各自离去。 李梦天离开古琴台,飞回江对面,沿着长江岸走了片刻。见远处一个白衣斗笠人正在月色中,手持竹竿,似是在垂钓。 王春麟警惕起来,白天擦肩而过,夜间又在这等着,怎么可能是偶然呢。 王春麟低声道:“老爷,此人会不会是效仿姜尚,有意等您,竟在月色中垂钓……” “未必。”李梦天语气淡淡。 “要不过去会一会如何?” 李梦天神悠韵远,确实是想会一会此人的,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长安那个假冒的神秘人,欣然道:“嗯。” 二人悠然踱步到温临风身旁,李梦天没有开口,温临风也没有开口。 王春麟打量着这个白衣人,腰间的美玉甚是罕见,知是白天遇见的那个人。当时他心里想的不是别的,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不过此时,这人身后没有背古琴,只是左手持玉箫负在身后。 王春麟见白衣人并没有很排斥,便道:“公子好雅兴,不知在月色中可是等人。” 温临风语气平淡如水:“如阁下所见,垂钓月色。” 李梦天笑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倒不及公子垂钓月色来得雅致。” “先生笑话了。”温临风声音清朗儒雅,风姿飘逸,月华之下,似是入凡谪仙,周身笼罩的气势,犹如绝世游侠。 王春麟心中,不自觉将这人和自家老爷比较起来,尽管看不清这人的容颜和神态。 “古有姜尚垂钓于渭水之滨,今有公子待月于长江之畔,千古骚雅不同,或许所寻并无二致。”李梦天之所以这样说,正是想到长安那首童谣,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 眼前这人,寓意颇深。御书房的那块玉,二月二暴乱背后的密信,到底是何人所为,李梦天至今没有查到一丝头绪。虽然猜测是当时在长安的神秘人或者温如玉,可没有一丝确切的线索。 温临风亦早就猜测长安假扮自己的那个神秘人是李梦天。可惜,也未查到丝毫证据。这两个人,早不是第一次接触,可谁也没打算把之间的事摊开,都掩藏的极好。 温临风当然听出来李梦天试探之语,笑道:“可惜我素来觉得姜尚垂钓于渭水,有矫作之嫌?若真有能为,又何须待周文?与其将自己的期待寄托于旁人,倒不如自己着力去改变。” 怎一个狂字了得。 王春麟听着白衣人如此含反意的话,虽知道自家主子不介意,可心下还是不大喜欢。 李梦天却淡淡一笑:“公子高见,在下受教了。” “不敢,江湖野人之见罢了。”温临风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李梦天很是欣赏:“公子过谦了,前贤往圣皆认同之事,公子倒独具慧眼看到不同之处。” “前贤往圣也的看法也未必都是对的。” “愿闻高见。” “先生如何看仲尼?” “千古至圣。” 温临风轻笑了一声:“仲尼曾言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先生是如何认为的。” “天下有道,其意可伸;天下无道,其意难辨。”李梦天回答得很是从容。 “可他却又说,天下有道,不与易也,那他圣贤的地方又在何处呢?”温临风语气意味深长。 “天下有大道,其意可伸;有良道,不与易。” “先生说的倒也在理,可作为千古圣人,天下无道之时,我未见其明。”温临风态度有些轻慢,一旁的王春麟看着越发心中不乐。 李梦天语气未变丝毫:“天下无道能出者,自是英雄。然天下无道,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或许是渔翁得利。” 温临风忽然朗笑起来:“哈哈哈,这便是作渔翁的智慧。” “不知公子觉得当今之世,是有道还是无道呢?”李梦天试探道。 “方才我夜观天象,见客星现白芒,此乃战争之兆,有道者,能化干戈为玉帛;无道者,尽使生灵涂炭火。不过这有道与无道,是主政者的事,与我无关。”温临风意态散漫。 李梦天点点头,温言道:“今日听公子一番宏论,委实眼界大开,若是有缘,还希望与公子把酒细谈一番。” 李梦天揖手,白衣人亦浅浅揖手,道:“请。” 李梦天与王春麟便离开。 温临风站在江边,持竹竿而立,岿然不动。江风吹动斗笠的帷幔一拢一合,白衣飘摇,宛如天外之人。 良久,一个白影从远处飞来,真似天外飞仙。月华之下,根本看不清面目。很快,白影落到白衣人跟前,手持玉笛,腰间结着菩提穗子。这人的白衣不似温临风的纯白,这人的白衣前襟有两抹灰色的纱质襟带,似一笔水墨荡开。 二人对面而立,身姿相当,不过温临风则意态闲逸,白衣人则端庄而立,广袖盈风,飘飘然似在云间。 温临风笑道:“古月,你又迟到了。” “你这垂钓月色影射之意可不够高明。”古月背对着月色,若不是温临风早就熟悉他,估计又免不了一番打趣。 温临风朗声道:“你倒拘起这个来了,不是你的风格。可惜的是,你再来早一点,就可以碰见你一直想见的人了。” 古月一点也不意外,笑道:“如何,你见了他,可有改观?” “并没有,我又不是你。况且,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如何改观?”温临风一如平常事不关己的态度。 “那你大半夜的找我,目的何在,难道不是心态早已转变?” “古月啊古月,我看你只见古,不见月了。即便我刚才跟他谈论,还是那般观点。”温临风慢慢收回手中的钓竿。 “哦?想来他也不会劝你。”古月一手持玉笛,一手负在身后。 “我也不需要他的劝。”温临风收了钓竿,声音清朗道:“可惜了。不过更可惜的是,天下的事,除了我要找的那个人,其他都与我无关。” “这就是我唯一觉得你不洒脱的地方。罢了,不提这些了,方才你让季何二人通知我过来这里,可有要事?” 温临风突然严肃起来:“你是真的洒脱吗?” 古月知道温临风话中有话,淡笑道:“难道有不洒脱的地方吗?” “冷冰清。”温临风转身背对着古月,淡淡道:“你也喜欢冷冰清是不是?” 古月沉默了。 温临风又道:“霜枫女侠的那篇赋便是你写的。” 若不是当初古月提起冷冰清,温临风还没发现这点,刻意着人去查了那赋,最后落在古月身上。之所以忌讳老高提起霜枫女侠,也是因为古月。 “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冷冰清了?你没有行动,若是顾虑我,完全没有必要。她于我而言,更多的是欣赏。”古月语气依旧云淡风轻,笑道:“临风,你我都是极其坦荡爽快的人。若是我真喜欢,必不会拱手让于你,即便是她是你等的人,我也会争取。可惜,人世间所有的感情,有所希冀,并不一定要得到。譬如这月色,只合遥遥仰望,若是随意掬在手中,怕是就没有这么难得了。” 温临风真有些鄙视古月,明明喜欢冷冰清,还没开始就自己退出。他也懒得和他去理论这些。 古月可是天下最潇洒的人,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尴尬境地。殊不知,真正的潇洒得经历多少次不潇洒,才能真正勘破放下自在呢。 月光如水水如天,二人站在江边,宛若神仙。都是极其聪明的人,温临风说了这一次,便不会再提第二次,古月亦然。这便是真正的知己吧,再清楚不过对方的心思。 在感情的事情上,古月确实比温临风看得更开。他知道温临风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更知道他心中的其实热血从未熄灭。他假装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却又时时刻刻关心着。 温临风其实羡慕过古月无数次,古月守着祖母的遗愿,一心装着天下苍生。可他呢?自负睥睨天下,却一无所有。手握世间风云,却身若不系之舟。茕茕孓立,形影相吊。 古月看向温临风,仿佛看到他世界的孤独。他十二岁那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古月不同,他的祖母至少陪伴他到十八岁。慢慢看清这个世界的丑恶和一下子全看见,总是不一样的。古月能理解温临风,所以他知道,温临风更需要去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善美,才会去改变这个世界的假恶丑。 半日的时间,古月发现温临风在冷冰清的事情上,不似之前那般抗拒。他知道温临风既怕去改变,又希望紧绷的心能有一个退路。十二年,是谁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呢。他自己不会残忍到叫温临风去放弃,只能试着改变。 温临风亦看着古月,他之所以叫古月过来,确实是为了冷冰清。他和古月相识十年有余,古月向来对女子没什么感觉,可每次古月提起冷冰清的时候,态度明显不一样。那是他能体会的感觉,每次想起那个人,心中便有莫名的暖流涌动,眼中会流露出暖意。 情之一字,世人谁可回避?饶是尊贵如李梦天,不能;清华如古月,不能;饶是如自己桀骜不驯,亦不能。 从长安回来,温临风便细思着这一切。古月有古月的风雅,他也有他自己的坦荡,所以想说清此事。就算他给自己一个退路,也不希望古月在这件事上对他让步。可惜,古月还是让步了。 月华之下,长江之畔,两个白影玉立,心中思量着,两个人都在心中暗暗叹息,他们竟喜欢上同一个女子。 不过也不必意外,冷冰清那样的女子,很少有人不喜欢吧。两个人同时想着一个人,同时舒然一笑。 一个拿起,一个放下。月华越来越明朗,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古月释然一笑,打趣道:“你可不像是因为我就有所顾虑的人。你的性子,不应该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么?”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把握,我也管不着。至于我的事情,该争取的我当然会争取,饶是你要和我争,我也会拿出实力来跟你较量一番。”温临风知道古月在打趣,也懒得争论。古月既然如此坦荡,他更不会拘泥。 古月淡淡一笑:“你想多了,今夜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公平竞争这事吧?” 温临风一愣,他找古月,其实就是为了说这事的。他都想好了怎么说自己在男女之事上退一步的,可以尝试着去接受其他的女子。当然他也想好了怎么和古月说公平竞争。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是呀,古月是天下最潇洒坦荡的人,他才是遗世独立的真君子。天下第一雅士,名其固当。温临风摇头无奈,总觉得自己看穿这世间一切,却从未看穿过。如果真的看穿,他就不会明明早对冷冰清动了心,却害怕因为冷冰清而放弃了自己心中的坚守的事。比起古月,他何曾洒脱过。 温临风撩了撩袖子,笑道:“李梦天将他的玉佩送给春江花月夜的头筹,这算不算大事?” “嗯?”古月这才有些意外。 温临风无奈而笑,这真是一个心中只有天下苍生的人呀,淡淡道:“有人打上玉佩的主意,打算借题发挥,我给你提个醒罢了。”温临风说着,缓缓地摇了摇头,“明天的形势肯定很精彩。” “记得咱们明日的赌约……” “放心,若是李梦天真如你说的,我不仅请他喝茶,还要请他喝酒呢……” 古月淡淡一笑:“你这话我可记下了。” “随你,”温临风心中释然许多,态度也轻松许多,摆了摆袖子,懒懒道:“好了,回去睡觉了,好久都没好好睡个好觉了。” 温临风飞身离去,周围几只白鹤也翩然离去。 古月望着温临风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回,喃喃道:“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古月,或许是孤月吧?” 悠悠江月,寂寥无声,汩汩江水,滔滔不绝。 古月不禁回想起十四岁那年,他去帮助救灾,离家了数日。回来时,祖母告诉他,山中采桑时崴伤了脚,是一个姑娘背她回来的。姑娘照顾了她几日,走的时候,除了收下她做的一双鞋和两个面饼,就什么也没带走。他从祖母口中得知,那个女子叫冷冰清。 他给自己取古月这个号,是为了纪念祖母,祖母姓胡,拆作古月。他欣然接受旧时月色这个号,则是因为每当想起祖母说的那件事的时候,便想起那个人,想起那首词。 令他唏嘘的是,江湖广大,他从来没真正遇到过冷冰清。直到十年之前和温临风打赌帮他找救他的那位姑娘,他分析了所有信息,最后却还是落到冷冰清身上。 古月深知,温临风是怕辜负自己要等的那个女子,一直排斥冷冰清,怕他等到那个女子之前,先喜欢上冷冰清。可人的心,怎能说理性控制就控制得住了?正如古月自己,亦不能。他何尝不曾希望,温临风要等的那个女子不是冷冰清呢?那样他也可以毫无愧疚的去追寻自己的梦境。可惜,不能,因为温临风所说的一切,都指向冷冰清。坦荡如他,潇洒如他,君子一诺,此生不换。 人生的际遇,向来扑朔迷离。这些,或许是所谓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天意从来高难闻,古月不会刻意去强求什么。他的潇洒,就像这月色一样,只要天地无边,便可一直绵延。只是,从此以后,所有的等待,都化为月色余晖;所有的希冀,将匿入无边银汉。 一念起万山无阻,一念灭沧海桑田。 古月释怀一笑,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六章 试探立场 李梦天和王春麟回到客栈,已近三更。 忐忑的李清筠早在客栈中等待父亲的归来,等了半晌,又不敢先去睡觉。 见父亲回来,李清筠忙怯怯地上前认错:“爹,孩儿错了。”一旁的徐慧仍是有些怯懦,李清筠继续道:“是小慧开解我,我才知道自己不该忤逆您。” 李梦天并不责怪,“想通了便好。春麟说让你留下他,既然你决定了,以后的事你但凡也要心里有数。如今你也大了,也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我也之前跟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什么就做了,但凡要记得前后影响。自己问心无愧,便无碍。你可记得?” “嗯,孩儿记得爹爹教诲。”李清筠心虚着,低着头玩弄手中的玉笛。微微抬眼,发现父亲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心中一惊,“爹,您的玉佩呢?” 李梦天语气极淡:“送人了!”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居然送人?”李清筠惊诧至极,他父亲的那块玉,可比他的那块玉贵重多了。“天下可仅此一块啊,要知道您那块玉佩比我的这块还贵重呢。” 王春麟和笑道:“少爷不要惊,老爷闻说黄鹤楼要设春江花月夜之宴,汇聚五湖四海的精英,所以赠给冻到做了这次头筹的赏赐。” 李清筠眼睛瞪得老圆,满脸的不可思议:“可是,可是那么贵重的玉,全天下就这一块,爹爹您居然这么就赏赐给那些江湖人士,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今晚遇到几个人就很好!”李梦天面色欣然。 “很好?……”李清筠仿佛觉得父亲没有把自己刚才生气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按下不提,只问道:“爹~您遇到那个叫旧时月色的家伙了?” “并没有遇到旧时月色,却在江畔见到旧时的月色。”李梦天笑道:“看来你这出去玩了一日,看来对这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事情还了解不少。” 李清筠点点头:“嗯~遇见热心的人讲的。不过,若不是旧时月色,还有谁能让爹爹青眼相加的?” “少爷,今天我们遇到的,是江汉三杰。”王春麟精神爽朗。 “江汉三杰?” “怎么?你见过了?” “倒是没有,他们竟然能让爹爹青眼以待?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该是何等人物?” “天下自有天地钟灵毓秀之人,切不可过于倚重自己的经验和认知,去解读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李梦天总是神色淡然的。 “我……今天遇到两个人,把那个旧时月色吹到天上去了,他们说……说……” “但说无妨!”李梦天气定神闲。 “他们说那个旧时月色比……”李清筠意识到宋兰儿在一旁,只要爹爹不首先透露身份,自己绝不会让她知道一丝自己的真实身份,立刻转了语气:“比当今天子还厉害~说要是旧时月色生在那个动乱年代,作为肯定……超过当今的圣上呢,瞎扯也没这么能扯的吧?当今天子是怎样的人物,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 “旁人这么说,你生哪般的气?人家再怎么说,跟你干系都不大。不过话说回来,我今天见了三杰,确实是人中俊杰,可见这三杰的名号,是不虚的。既然说旧时月色比他们还要胜出许多,自然不是等闲的。”李梦天随意地看着书。 “可是……即便他再有能耐,不过一介江湖白衣。”李清筠挠挠头,虽然他在雪地遇到的那个人确实不错,可被父亲这般说,心下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李梦天自是看出来了,只道:“你还是不服气了?我方才听了人介绍春江花月夜之宴,特地把我那玉佩给他们的的东家,作为头筹的赏赐。你要是不服气,可去拿回!” “啊?我?我怎么去拿回来啊?我脸皮可没这么厚。”李清筠指着自己,不知所措。 李梦天点头道:“凭自己的实力,允文允武,任你发挥!” “可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结果要等到十五的晚上才揭晓呢!” “少爷,方才回来的路上,老爷说这几日不必赶路了,等到十七的再走。”王春麟道。 “真的啊?”李清筠万分激动的看了看徐慧,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嗯。”李梦天含笑点头。“这几日你们都可以随意去玩,难得出来一趟,遇到这般盛事。四美具,二难并,说的就是此中景象。这几日权当休息,等过了十六我们再赶路。” 等各自就寝了,陈良来到王春麟的房间。王春麟问道:“可有什么异常?” “今天在人群之中,感觉她有几次都想脱离我的视线,幸好我跟的紧,不过……” “不过什么?” “她说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茅厕……”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你们晚上值班的一定要仔细,晚上守夜了的白天就好好休息,但是不要叫人看出来端倪了。今天来的那个,也要仔细,现在接近的任何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陈良说了便出去。 王春麟道:“爷,方才在江边那个白衣人,你怎么看?” “此人非邪道之人,或许可以为友。”李梦天这才放下书,满是欣赏的神色。 “那他知道您的身份?” 李梦天摇头一笑:“春麟啊,你问这个问题,浅了。” 王春麟有些不好意思了,又道:“今天在黄鹤楼那人说旧时月色也来了,您要不要去会一会呢?” “天下第一榜中的那几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就见,不可屈致。在没确定他们的身份和立场之前,贸然前去总是不妥的。” “旧时月色在江湖之上素有正道栋梁的称号,闻说先前的几次暴乱,都有他从中斡旋。” “比起旧时月色,我倒是对天下第一神秘人更感兴趣。之前叫你去查的,可曾查到了些什么?” “没有要紧的信息,不过我们的线人查到他曾跟踪一个风尘女子三年。那女子便是在江湖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的妹妹顾惊鸿。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又放弃了。神秘人倒是和旧时月色相熟,或许旧时月色知道的信息多一些。” “其他的呢?” “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顾倾城,身份不简单,却没有查到背后的势力。老爷,快活城这个是非之地,一直在朝廷管辖之外,我猜测跟金凤帮应该有关系。也不知神秘人是否与金凤帮有关系。不过这快活城,倒是个十分棘手的。” 李梦天抬手示意道:“神秘人的立场,从这一路所遇到的情况来看,我料他与金凤帮并无瓜葛。快活城在西域三国交界处,当年因为山路艰险,无法拿下。这么些年一心治理天下,也无心管辖那里。” 王春麟神色凝重:“去非之前跟我合计过直接挥兵南下拿下快活城,我也犹豫了。” “你们考虑的都很正常,我也不赞成拿下快活城。这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未动快活城的原因。快活城与西疆并不直接接壤,况且西疆数国狼子野心,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去了也是徒劳。” 王春麟点点头:“目前天下第一榜中,江湖上传言的正道人士,旧时月色、温如玉、冷冰清,这几个人物都在列。立场比较中立的是神秘人、一线天、顾倾城,不留行是唯一确定的非正道人士。而神秘人与旧时月颇有交情,冷冰清与顾倾城情同姐妹,一线天曾与旧时月色交过手,旧时月对此人评价颇高。” 旧时月色的武功如何,江湖上没几个人见过旧时月色出手。不过有两个人知道,便是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和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一线天和旧时月色曾交手,打成平手。 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的身手,据说在五十招之内赢了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 十年之前,江湖上最开始出现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这个名号,当年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也开始活动于江湖之上。接着是第一女侠冷冰清。九年之前,天下第一剑客和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开始盛行起来;八年之前,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的名字出现;同年,江湖上出现天下第一神秘人这个称号。 数年来,见过天下第一名单所列的诸人不在少数,见过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的人,屈指可数。 一线天本应该算天下第一诸人中最神秘的一个。可这个人确实不神秘,而且还非常高调,金衣金面具,住在太和山金顶。 一线天的金衣可不是一般的金衣,而是银丝编织,蹙金花纹,无比奢华。 曾经有人怀疑一线天是金凤帮的金凤凰,立即被辟谣了。辟谣者不是别人,而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和天下第一神医温朗温如玉。 天下之大,能让旧时月色开口说话的人没几个。甚至连他引为知己好友的白衣斗笠人,旧时月都没帮他说过话,居然会开口为一线天澄清。 须知天下第一雅士不仅是风雅绝尘而已,他可是被江湖人士共推为正道栋梁的人,人送外号“武林皇帝”! 天下第一名单的七人之中,旧时月色风雅正派厚生爱民,温如玉温润如玉妙手回春乐善好施,冷冰清面冷心热侠肝义胆。三人又被称为天榜三巨头。 三人名震天下,王春麟却从来没见过这三人。这三人说神秘,也算不上神秘。跟另外几个人比起来,他们三人不遮不掩光明磊落,本跟神秘扯不上什么关系。然而最终导致不神秘的人变得神秘,原因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自从传言旧时月色和一线天打成平手,谁不想试试旧时月色身手的?旧时月色哪里有那个闲心去跟人家挑战,便行踪神秘起来。温如玉呢,声名在外,又是个不会武功的,不少人想把他收在麾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温如玉惹不起只得躲了。再说那冷冰清,她太忙了。天下哪里不平,她就要去哪里,尤其是对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更是要管。天下之大,她孤身一人,哪里有闲下来的时候,便也成了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王春麟与李梦天讨论了许多关于天下第一榜之列的人,王春麟唯一不放心一点,又道:“老爷,玉佩一出,明日肯定会生一些事端。” 李梦天面色平静如水:“都来武昌了,不借个机会陪他们玩一把,实在说不过去。况且,可借这个机会,试一试他们的立场。” “赌注还是有点大。”王春麟皱着眉,“再说不一定就能试的准呢。” 李梦天笑起来:“旧时月被称为正道栋梁,他在武昌,若是有人打上玉佩的主意,他不会不管的。” “老爷,您是希望玉佩落在谁手中呢?毕竟天南地北那么多人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 “旧时月。” “何以这般肯定?” “也不是说肯定,还是在赌的意思吧。”李梦天笑得很惬意。 王春麟道:“老爷,您也不能太倚重他们,毕竟旧时月在江湖上有个‘武林皇帝’的外号在,您不能不顾忌。” 李梦天摇头,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或许他也因为这个外号对我避而不见。此人名重天下,若真如江湖所言,他也当得起那名号。” 李梦天又想起长安城的童谣,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此时眼前的神秘人旧时月二人,和温生季氏又是什么关系?李梦天在心中猜测着。从神秘人的谈吐见识来看,其人确实有睥睨天下的能为。江湖传言,神秘人不知姓名容颜,不知财力能力势力,此时此刻,李梦天仿佛窥见了一些影子。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期待与温生季氏二人交锋过。 李梦天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神色从容,意态淡然。好像在心底,已经将神秘人和旧时月二人与温生季氏对号入座了,这么想来,尽管周身虽危险重重,形势越来越危急,所有的事情却也越来越让人期待。 王春麟却隐忧重重,纵然他能猜到李梦天所想,可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且不论旧时月立场如何,若是玉佩落在旁人手中,后果又将如何,实在是个未知数。王春麟劝道:“江湖言论难以辨别真假,他的立场更加难以揣测。所以,您贸然放出玉佩,我还是十分担心的。毕竟天下人为了争夺那些东西,都不择手段。” “知道玉佩的人应该不多,一般的江湖人士估计也只当是块价值万金的玉佩。可有心之人的话,就很不同。且看明日吧,明日咱们给他们一些机会,看看效果。”李梦天细细看着手上的扳指,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王春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个赌注太大。明日,定然是不平定的一天。 李梦天自是知道王春麟的担心,只道:“反正危机一直存在,无非就是我们知道与不知道的区别。这块碎玉的出现,便是别人占了先机。既然都是要来的,何不让我们也主导一下,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 王春麟想下,好像也有些道理。叹了一口气道:“老爷,您做什么事自然是经过全面的考量的,可是少爷他?” “不必让筠儿知道这事。告诉四杰和陆姚六人即可。” 王春麟侧过来耳语了几句,李梦天点点头,笑道:“这就是精彩之处,你以为咱们不露声色,那些势力就能忽略我们?所以,咱们怎么也该配合一下不是?” 李梦天叮嘱了王春麟几句,便各自休息。 潮湿的暗室中,跳动着散乱的火苗。 金凤帮和东瀛势力还在商议对付李梦天的事。 红凤凰冷声道:“香野,你在东瀛呼风唤雨惯了,这里可是中原,可是武昌城。你若是一意孤行,弄得鱼死网破,那可就不好了。” 香野道:“我们不过各为己力罢了,若非有共同的敌人,我会跟你们合作。你们也要清楚自己的地位。” 黄凤凰道:“现在可不是争论地位高低的时候,我们共同的目标是李梦天,只要没忘记这个前提,其他都好说。” 橙凤凰道:“明日李梦天是一定会出来的,咱们还是各自部署好力量,不要出了差错才好,现在就急着争论利益,可不是干大事的人。” “你们的人负责早上,我的人负责晚上,咱们各司其职。只要是真心合作,我想一定不会出差错。咱们的目标可都是杀李梦天,就不要没开始就想着损兵折将。若是你们不愿意先行动,那直接退出好了,我一样可以杀掉李梦天。我东瀛跟李梦天的血海深仇,可是不共戴天。至于你们的态度,那就不得而知了。”香野态度轻慢。 红凤凰冷笑一声:“咱们现在可是盟友,还是保持自己应有的理智吧?就这么说定了,早上我们行动,晚上你们自己看着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月下梅园 月华之下,东湖之滨,梅园之中,阁楼之内,帷幔之后,一阵悠扬的琴声摇曳开来。 朦胧中,可以隐约看见一位身着白衣的清贵公子端坐在一方几旁,闲适地抚弄着瑶琴。墨丝在风中摇曳,皎洁月光映照在发丝之上,明灭的光线熠熠生辉。他调弄的仿佛不是古琴,只是用意念随意控制了琴弦,任其从指间流淌出人间最动人的旋律。 月洗高梧,弦柱清音。玉屑落地,清如凤凰鸣斯尘外;银箸击节,渺于鸿雁歌在九天。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不动则已,一动惊凡俗。袅袅回响,空谷徘徊犹未散;历历沉浮,凝云遏响而不去。时而婉转,莺呢燕语;时而雄浑,虎啸龙吟。高低溟迷,百转千回;余音绕梁,三日不止! 月色虽好,终究看不清温临风的面容。隔着帷幔,透露的只有神秘,神秘,神秘。 一曲《梅花落》毕,一旁侍茶的老高道:“爷,江湖几大帮派已经都开始行动了。我已让老石、老沈、老马、老夏几人随时待命,时刻关注这天下风云。” 温临风声清如玉,清脆疏朗,态度却是淡淡的道:“嗯。将消息都递给古月吧。” 老高若有所思道:“如今的局势,您还是要和古月公子继续打赌吗?” 温临风笑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倒不是担心,只是目前的情况,倒是有些复杂了。”老高一脸无奈,他何尝不了解他家主子,又怯怯地道:“爷,我其实……” “其实什么?”温临风此时的心境很是平静。 老高声音有几分小,道:“其实感觉您也并不是很想赢古月。您手中有三张王牌,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第一神医温如玉,还有一个神秘人。古月可是孤身一人,您在这上面可是实力碾压,这对古月公子不公平。” “三张王牌,呵呵呵,可我终究是一个人。温如玉不会武功,一线天在太和山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对我可并没有太多助益。而且,为了保证打赌的公平起见,我不是让你将重要的信息都递给古月了吗?”温临风在古月放下冷冰清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放下了所有的赌约。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跟老高说。 “您这哪是为了公平,您这是懒。”老高都有些替他主子感到不好意思。 温临风眼底略过一抹浅笑,似是玩味道:“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交代你的事,可有线索?” 老高又惶恐起来,全然收起了自己方才那想劝自己主子的心。 帷幔内的温临风神色淡淡,他太了解这个从小就跟着他身边的高伯了。 老高正色道:“自打您吩咐断了顾惊鸿那个线索,至今我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不过顾惊鸿那边,倒是发现了不少别的信息。” “嗯?” “我也是在您决定断了这个方向才敢说的,您听了可不要生气。” “说吧。” “之前查顾惊鸿,原本一直按照您的要求是查她身上有没有您要找的东西,结果跟了三年,没有发现,倒是发现她常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会送信给一些人秘的人。后来我自作主张沿着他送信的几个方向查了,结果……” “且说。” 老高凑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温临风淡淡道:“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老高又道:“霜枫女侠冷冰清,也时常为顾氏姐妹传递信息,那些信息的内容都有密文……我着人去查了许久,冷冰清好像并不知道信中又密文。而且她几乎不太关心信的内容,只是将信交给收信之人,便无其他。冷冰清不知道她每次将信交给收信之人,那收信之人又将信几经转手,最终传出去。而冷冰清给送信的那些人,确实是不知情的寻常人家,不过是收钱办事,谁敢泄露便杀人灭口。还有一件事情……” “冷冰清的事情以后也不用查了。”温临风语气淡淡的。 老高垂头丧气,在他眼里,天下能配得上他家主人的,也就霜枫女侠冷冰清了。冷冰清虽然性子冷了些,也不把儿女情长放在眼中,到底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冷冰清比他主子大了三岁,不过这女大三抱金砖嘛,意头也是极好的。可老高想不通的是,为何每次提到冷冰清,他家主子都借机转移话题。而且此时此刻,好像真的不大高兴。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他主子不高兴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七年之前,老高就注意到霜枫女侠冷冰清。第一次提的时候,他家主子就不大高兴。后来他又旁敲侧击的说了几次,他家主子依旧不以为意,说姐姐的笑容是世间最好看的,怎么可能是冷若冰霜的霜枫女侠呢?世人传闻中,霜枫女侠,冷彻骨髓,从来不笑。老高后来再欲提起此事的时候,还没开口,他家主子就开始说别的了。 数年之前去查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妹妹顾惊鸿,那顾惊鸿也是行侠仗义,貌若天仙的人物,且为人和善。老高派人暗中查了三年,没查到主子吩咐的,却查出了不少顾氏姐妹的底细,又间接去查了霜枫女侠的底细,这不查不知道,越查老高越觉得,霜枫女侠和他家主子,明明就很登对,可见那个写《鸳鸯录》的人到底有几分独到眼光的。 但是出乎老高意料之外,他家主子每次听到霜枫女侠的消息,神色就特别凝重,凝重到他都有些害怕。现在倒好了,态度这样不明不白的,这是什么意思嘛?难不成是……他家主子其实也喜欢冷冰清的,只不过为了守住承诺,就隐忍了自己真实感情?要知道主子是最重承诺的人了。老高忍不住拍了自己一下头,他怎么这般后知后觉越老越糊涂了。 老高试探道:“主子,其实……” 温临风道:“怎么了吗?” 老高想起温家的种种,忽然神容凄楚声音哽咽道:“主子,爷,公子,您就听老夫一劝吧。咱们温氏一族,到您这里就剩您一个独苗了。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您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想一想啊?您这般执拗,总是抱着那一个不算约定的约定,苦守了十二年。公子,十二年已经够长了,您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吗?这十二年来我们花的人力物力,您也是亲眼所见。这十二年来您走遍大江南北天涯海角,我们都有目共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作为下属,又作为看着您长大的家仆,老奴不得不劝您呐!” 老高说着,眼泪簌簌滑落,在褶皱的黢黑的脸上的沟壑之中蔓延下来。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是真心疼他家主子。 “高伯?”温临风语气顿了顿,他不知道怎么跟老高解释,只道:“我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也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温家世世代代守护的东西,我不会让他毁在我的手上。找人的事,你们以后就不用找了,顺其自然。有些东西,或许刻意勉强,越是强求不来。” “那……”老高抹了一把眼泪,欲问,又战战兢兢地止住。 温临风舒了一口气:“你我虽是主仆,可你我也是亲人。我这些年确实也有自己执拗的地方,你劝我也是为我好,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高也舒了一口气,他是最了解他家主子的,虽然时常偏执,可到底是个听劝的,更是知道大局为重的。老高正了正色道:“那您为何这么排斥霜枫女侠。” 温临风一挑眉,有些无奈,他排斥吗?或许之前因为古月,确实有所顾忌。如今他二人既然已经说明,古月坦荡,他亦坦荡。只道:“我其实是很欣赏她的。” 他确实真的欣赏冷冰清,很早很早。若是没有十二年前的那番约定,他或许真的会喜欢上冷冰清这样的奇女子吧。老高之前派人暗中查了冷冰清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其实也跟踪过冷冰清许久,然得到的结果正如江湖传言,这个女子是比冰还要冷三分的女子,平时从来不笑,一个眼神足以杀人。他也是因为冷冰清才发现了顾氏姐妹的一些线索,才让老高暗中去查顾氏姐妹。老高果然没让他失望,不仅查出了顾氏姐妹的底细,也查出冷冰清不少事情,更查出了冷冰清跟顾氏姐妹并不是一路人。这些,才是他想得到的消息。 老高虽然是他的心腹,终究猜到了其一,没猜到其二。不解道:“可您为何又这般?” 温临风神色恬淡道:“我之前总是怕我在找到姐姐之前,爱上别的人。” 老高为他家主子的坦白,有点意外:“您刚说不找了,可您心里还是放不下,还是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答应你们,如果今年七夕之前没有任何消息,我就再也不找了。”温临风皱着眉,心思看起来很沉重。 老高激动得手发抖,却也是满满地心疼,他家主子坚持了十二年的东西,岂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这么多年他们明明知道主子坚持也无济于事,可不忍心打破主子唯一的精神寄托。如今他家主子虽然给了一个确定的期限,说找不到就不找了,他也于心不忍呐。这跟剜了心头一块肉又有什么区别。 老高又是激动,又是心疼,他是看着他家主子长大的,怎会不知道主子的性子,又悻悻劝道:“爷,我们也不是说要逼您放弃。人我们也是会继续找,不过您也不要把眼光拘泥在一处。您主要是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并不是非要固定的一种嘛。您说是不是?” “嗯。”温临风语调平缓。 “那霜枫女侠的事?” “霜枫女侠……倒是个奇女子……”温临风顿了顿,欲说什么,又停下。 “冷姑娘性子虽冷,终究是平生缺乏温暖,到时候身边若是有人照顾,肯定不会这般刚强。”老高偷偷地看了看主子的神色,眉目之间依旧平静如水,老高继续道:“她从小被拐卖到快活城去卖到万花楼,后来是顾氏姐妹救了她,她自学了武功,一直在找自己的家。” 温临风依旧不言不语,轻抚琴弦。这些,他早就知道。 老高在心底壮了壮胆,道:“冷姑娘被拐卖之前,天下尚未平定。她中间在快活城待了数年,后来中原平定,许多景物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故而她找了这么十几年,也是没有任何音讯。” 温临风故意道:“你就能断定她和顾氏姐妹不是一伙的。” “不是,这个绝对不是,这个我之前没敢跟您说,其实我暗中断断续续派人查了霜枫女侠七年了。她除了从来不笑,为人极其正派。且跟顾氏姐妹接触的并不多,有时候两三年才回一次快活城。而且最主要一点,我派人查到,冷姑娘要找的家,很可能被顾倾城派人血洗了。”老高很是肯定的语气。 温临风又住了琴声。这次比方才缓,也比方才沉重。 老高又停下来。见主子神色依旧平静,方道:“之前顾倾城派人血洗了几个挨着山附近的村庄,而且全村人是一个不留,血洗之后便焚毁,便制造出一座座鬼城。我们的线人派人查了各种线索,并没发现那被血洗的村庄有什么江湖人士混入,全是些地道的农民。后来我又暗中着人去查了那些个被屠尽的村子,只有一个特点,村子挨着山,皆一个姓氏,村外有一大湖泊,我想这不是巧合。后来跟踪冷姑娘,发现她所找之处,也都是村子挨着山,村头有一处大湖泊。” “这么明显的事冷冰清就没发现端倪?”温临风皱着眉头。 老高忙道:“顾倾城做事极其狠辣,我料她定然做了周密的安排。何况冷姑娘一直是一个人单独行事,等她查到那被血洗的村子,只打听得到说是跟人结了仇,被人请杀手灭了。” “还有什么?” “冷姑娘的事情是我私派的人手查的,没敢太动用人。这七年来,也就查到这么多。所以我断定,冷姑娘跟顾氏绝不是同道中人,而且就冷姑娘的聪明,她应该早怀疑到顾氏姐妹了,只是碍于救命之恩,且顾氏一直对冷姑娘多有周济,因而一直维持这和平的表象。” “顾氏一方面周济冷冰清去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一方面却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女人,心机深不可测。明日见了古月倒要跟他说一说,《鸳鸯录》可是他俩一对。” 老高一脸尴尬,他家主子纯粹以坑古月为乐趣,忙道:“顾氏不在中原,其事迹并不为人所知。况且若是只论容貌,顾氏和古月,倒是蛮般配的。不知古月是怎么想的?” 温临风笑道:“古月心中可只有天下,没有儿女私情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点倒是和冷姑娘很像。”老高寻思着,喃喃道:“不过说来也怪,这天下第一雅士和天下第一女侠不是也很……” 温临风白了老高一眼:“你这么爱搭线,怕不是月老下凡到人间历劫的吧?” 老高偷偷看了眼他家主子,这般模样,怕不是吃醋了吧?老高心头一阵窃喜,看来主子心中还是有那霜枫女侠的位置的,老高盘算着,不行,他得再派人暗中盯着些霜枫女侠才是。 老高笑道:“公子,您可别误会,我这胳膊肘绝对是往里拐的。” 温临风径自倒了半杯茶,品了两口。却听老高喃喃道:“要是早点有这个觉悟该多好?” 温临风道:“什么觉悟?” 老高脸色立即惨白了三分,道:“没什么没什么,老奴说有些饿了。” “那你去吃宵夜吧,可不要吃太多。”温临风茶杯后的嘴角,分明浮出一抹满意的弧度。却被茶杯遮掩得极好。 “是是是。”老高再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不知道又是啥结果呢。幸好今天主子松了口,虽然是残忍了些,到底总会走到这么一步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主子是何其洒脱的一个人呐,却为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子执念了十二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二年,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老高念叨着,又道:“老奴一直有个猜测?” “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猜测都是徒劳。”温临风起身,他自然知道老高要说什么猜测呢,只拂袖下楼去。 老高看着主子那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摊摊手道:“明明霜枫女侠除了冷以外,在各方面都有可能是主子要找的人。” 老高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凉意渐渐升至头皮。他不敢回头,是的,他家主子就在他身后。老高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假装不知道,等走到了楼梯口,便麻利地溜下去。 老高边摇头边叹息,他家主人,已经痴了十二年。 温临风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十二年了,东湖的梅花开了十二回,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当年说要娶你,你都当玩笑话了吗?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八章 白衣公子 十二年前,也正是李梦天当初被叛军暗中追杀,几乎回不了长安了那一年。 那年他十二岁。 李梦天过了正月初五,便南下了。南下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有人以易无尘的名义给他写了一封信,约在南岳第三十六峰见面,告诉他关于水心死前的叮嘱。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还是去了。因为水心的死,是李梦天一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果然,李梦天这一次九死一生。一路的暗杀,一路的躲藏,甚至长安传出天子遇刺的消息,导致天下一度动荡。若非英亲王和丞相林升在朝中统筹全局,压制那些势力,怕是早就谋反了。 那一年的正月十五,武昌城暴乱。加上倒春寒,来了一场大雪,连下了十多天。有心人借机搅起一场暴乱。一时间繁华的武昌城,被天灾打得措手不及。城内外哀鸿遍野。 温家是药商之家,家中也算的上富贵。可一场暴动加上天灾,让他家被洗劫一空,偌大的宅子,在暴动中被焚毁。令温家措手不及的是,火是三更半夜烧起来的,而且大门全部被在外面赌死。温家一家八十口人,全部被困在里头。火烧了三天三夜,熄灭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他只记得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上,奶奶将他护在怀中,身体早已僵硬冰冷。一个面容姣好的姐姐救了他,姐姐背着昏迷的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记得姐姐边给他喂热水便对他说:“不要昏睡,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他记得,她的声音很亲切。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家没了,还不知道家中,就剩下他和老高了。 她给他包扎伤口,给他喂药,等着他醒来,等着他恢复。 他迷迷糊糊中看着姐姐的愁容,希望自己早点恢复。他不知道,他恢复了,她就要走了。 她走的时候,微笑着告诉他,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问她什么时候再见到她,她说东湖的梅花开的时候。 她走的时候,东湖边的一株梅花谢尽。 当他拖着羸弱的身子去找家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连姓名都没来得及问的姐姐,他什么都没有。直到后来他找到家里的管家老高。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本来经历了战争,温家已人丁凋零。好容易等着天下安定,却如此短暂。 他在东湖边种了许多梅树,等着他的姐姐,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留念。 他养鹤,是因为记得他的姐姐走的时候,那身轻功,像极了白鹤。他每次看到白鹤的飞迎风而起的时候,就想到姐姐。 他是个天才,除了与生俱来的商业天赋。他在文治武功方面,皆可睥睨天下。他想干什么,没有不成的,唯独一样,他想找到他的姐姐,一直找不到。 这么多年他满天下的找姐姐,姐姐没找到,他却认识了很多人,接触了很多事。他既了解天下大局势,又了解各部势力的小心思。 不过,这些都不与他相干,他平生主要做两件事,经营他的生意,找姐姐。 十三岁那年,他病了一场,差点病死,若不是老高,他早就死了。重病之后,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 少年时模糊记得她的样子,可没有武功。后来花了三年时间练就一身举世无双的武功,可姐姐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他只记得那般温柔如春风的笑靥,只记得她离开时那惊鸿一瞥。 他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借着经营生意,游走在天南地北。江湖五大帮派的暗中买卖,他都有掺和。十年前遇到古月,一场巧合,定了一场赌约,便掺和到政治这趟浑水中来。 谁都不知道,时局的风云,会因他的一举一动发生多少变化。一场巨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搅动起来。如李梦天猜测的,温临风真像是搅弄这时局风云的人。 老高是他身边最忠实的下人。老高到处找少主,后来看到少主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差点激动得晕过去。 老高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这么多年能在暗中把产业发展起来,老高功不可没。 老高也得到他家主人应有的待遇。他的产业,一律交给老高打点。老高也没有辜负主子的厚望,将所有产业打点得井井有条。最主要一点,他的真实身份,这世界上除了老高,没人知道。 阁楼之上,温临风凭栏而立,对着月色,慢慢品茶。心中无限遐思,却只化作哀怨叹息:“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他的清贵,他的潇洒,他的疏落,他的萧爽,他的飘逸,他的沉雄,他的霸气,他的桀骜不驯,他的狂放不羁,皆在这一声叹息之中,全然化为尘埃。只剩下无助、孤独、寂寞、惆怅与无奈…… 风吹动温如玉如羽广袖,吹动他的衣袂,似是要吹彻他的骨髓,才能叫他从沉醉的梦中唤醒,才能看清记忆中的人影。可惜,不能…… 月上中天。梅园之中,几只白鹤飞起又落下。他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一抹极其模糊的微笑,却看不清样子。那一个回眸,那一个浅笑,那一个背影,都模糊了。任凭他如何用力,始终看不清。随着月华,消融,消融到天际。 老高在楼下道:“爷,您此番从长安回来,这又操劳了两日也累着了,早点休息吧。” 帷幔内清朗的声音道:“你休息去吧。” 不知怎的,老高没走,又提着衣摆猫着腰又碎步上楼来道:“爷,还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跟您说,霜枫女侠冷冰清在武昌……” 这个消息,温临风也早就知道。 还没等温临风发话,老高打断道:“爷,爷,我说的重要的事情不是霜枫女侠在武昌城,而是金凤帮的人,对霜枫女侠下了格杀令。这个也是今天白天探子回报的消息,今天您一天都不在园子中,刚才也忘了回禀。” “具体情况你们可查了?”温临风神色虽然依旧镇定,可语气明显不似刚才悠然自在。 “目前还不清楚,根据探子一路跟踪,霜枫女侠送回了几个安南国的女子,后来就有金凤帮暗中下黑手。之前……我们也不敢回禀……直到今日,我们的人才确定,金凤帮确实对冷冰清下了格杀令。霜枫女侠冷冰清,就算跟您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这毕竟是同列天榜之中。而且,这么多年的观察,冷姑娘为天下作的贡献,不低于古月公子。” “都是一群闲得慌的人,我可没那个闲心思去管他们。”温临风似是不在意的样子。 “还有……”老高猜不透主子,又不敢直说。 “还有什么?” “我们今天截到一封来自快活城的书信,是顾倾城递给冷冰清的,说帮她找家的事,估计冷冰清从云南赶回来,也是为了这事。我们的人同时截了冷冰清发出去的信,我抄录了一份。冷冰清好像受伤了,现在躲在清源巷的一个旧房子里。” “不是重要的信息,就不要跟我说了,你自己处理便是。”温临风语气淡得很。 老高整个人垂头丧气。不过好歹,这是第一次,在主子面前说了这么多关于冷冰清的事。 “快四更了,还不休息?”温临风声音有些严肃,像是命令。 老高精神一震,忙道:“我这就去休息,您也早点安歇。这么多年来,您每夜休息不过一两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您这么折腾。” 阁楼之上,帷幔之内,琴声再起。 琴音缭绕之间,似是高山流水,似是白云黄鹤。舒缓而流畅的曲调,似发自天外。 悠扬的琴声,却又似载着无限心事,如一种似有未有的情韵,又如若隐若现的梦境。 琴声摇曳开来,像是雪花落在了静蓝色的水面,像是萤火飞在银河,像是日光之羽,像是月色之衣,像永不会湮灭的流星,像永开不败的昙花。刹那之间,天上人间;转瞬之际,光影流年。 一念可忘俗,一弦可成仙。万千感情,只在指尖。 要怎样的人,怎样的心境,才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余音袅袅,思绪翩翩。那捻的似乎不是弦,而是全凭一年随意拨弄,足以承载时间最沉重的心,最执着的灵魂,最初的坚守,最纯真的承诺。 曲终,泪下。 泪落弦上,化成最后一个音符,继而盘桓不见。 抚完一曲,温临风方起身凭栏而立,眺望远方。他的背影笔挺,白玉冠绾着三千墨丝,在空中随意飘摇。白衣无瑕,衣袂蹁跹,宛如神仙。他所站立的地方,便已觉得非同凡尘。 要怎样的人,怎样的心境,才可以这样心绪万千,又意态闲散;可以心有千钧,又身如白云。 一个萧瑟的背影,看似轻松,却又沉重。 四下无人,温临风起身,轻点脚尖,往南方飞去。几只白鹤翱翔在周围,一同飞去。 刚关窗户准备睡的老高看到了,喃喃道:“主子这又是去哪里?哎,连斗笠都没戴,反正不会是去清源巷。” 夜,漆黑,沉寂。一个白衣蒙面落在清源巷头,身轻如燕。 清源巷是武昌城中历史最悠久的巷子。这里,曾经可是和现在的武昌城中心地带一样繁华过,却在十二年前的战乱中凋敝。 巷子不过一丈宽,和武昌新城街道的宽度比起来,实在天壤之别。 这里,除了一些孤寡老人留守,就没有多少年轻人。 东楼不久前收到眼线的密报,冷冰清在清源巷,身中金凤帮的蛇毒。他盘算了两下,温如玉会使毒不好抓,旧时月武功太高没把握。唯独冷冰清,尤其是中毒之后的冷冰清,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天下第一冷美人,哼哼,东楼随随便便便能想一万个征服女人的办法。至于这天下第一冷美人,他想好了,还是用英雄救美来得好。越是看起来冷的人越缺乏关怀,当有人稍稍给了一点关怀之后,她便甘之如饴无法自拔。 东楼打定主意,带了几个随从,来到清源巷。待会儿让随从们扮成杀手,自己再英雄救美,报上自己绝代东楼的大名,揽美人入怀…… 征服冷冰清,再在那温如玉的面前炫耀一番,顺便收服温如玉,再收复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人物,然后叱咤风云……东楼一想到这里,心里就美滋滋的。哎哎,天下怎么有这么聪明的人呢。东楼感叹了一回,步子越发轻快。 方到清源巷,便看见一个白影在街道中间踱步,东楼赶忙躲在暗处,让那些手下都隐藏起来。 白衣蒙面悠然踱步在中间,月华清朗,他在寻找什么。 倏忽间,一个白影掠过来,双方打斗在一起。白衣蒙面的速度和武功更胜一筹,可他却没有用力,只迅速将对方拿下。对方正要反抗,白衣蒙面道:“霜枫女侠,我是来帮你的。” 没错,掠出来的白影就是天下第一榜中的霜枫女侠,冷冰清。 冷冰清容颜虽冷,心肠却极热。武功又奇高,倒叫等闲的江湖游客只记得她天下第一女侠的身份,忘了她那清绝容颜。的确,有如此容颜不必有如此侠肝义胆,有如此侠肝义胆,不必有如此容颜。在众人看来,用美人来形容冷冰清,那是对她的诋毁。 若非月光皎洁,怎看得清双方的样子?只是白衣人早就知道冷冰清的样子,冷冰清不知道白衣人罢了。 东楼在暗处静静观察,这个白衣蒙面究竟是何人,身手如此了得?莫非是……天下第一神秘人? 可天下第一神秘人总是戴着斗笠啊。东楼摸摸下巴,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神秘人,他为何要帮冷冰清呢? 冷冰清语气极冷道:“你若是来帮我的,为何蒙头盖脸。” 白衣人一时语塞:“呃,比较喜欢神秘吧。暴露越多,弱点也会被人看到的越多。” “但凡心胸坦荡之人,行事都光明磊落,你以为蒙着面我就看不见你了吗?”冷冰清语气锋利。 冷冰清手迅速一反,白衣公子脸一侧。冷冰清的速度够快,白衣公子的速度对付她,完全是游刃有余。冷冰清用剑一格,白衣公子身体一转,轻松躲过。 冷冰清再欲动手,白衣公子道:“你身中蛇毒,已经在体内扩散了六日,若不及时解毒,就会侵入骨髓,到时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暗处的东楼握紧拳头,这人,难道也是为了来英雄救美接近冷冰清的。居然敢跟他东楼抢女人…… 东楼咬牙切齿,他得去查查这人的底细,身手如此了得,必须从长计议。 冷冰清神色略微黯然,语气依旧冷淡:“你怎么知道我中了蛇毒,莫非你是金凤帮的人?” “我说过,你中毒六日,毒素已经进入血液之中。刚才咱们也交过手,从你的脉象和身上的蛇毒味道,便可知了。而且,这种毒师金凤帮特有的毒。” 若是有光,白衣人定然可以看见,冷冰清的目光冷得足以杀人。刚才此人确实极快的在她手腕划过,冷冰清冷声道:“你和金凤帮是什么关系。” “这个就有些复杂了,总体上我属于中立吧……”白衣人语气淡淡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是来救我的?” 白衣公子笑道:“因为我有足够能力杀你,但我却没有那么做。我素闻天下第一侠女是潇洒磊落之人。怎么,此时是敌是友竟也分不清了吗?哦,我忘了,你身中蛇毒,身体各种感官也会逐渐减弱,不过能在我才到来便觉察,你当得起这第一侠女的称号。” 冷冰清语气极冷:“一个连身份都不愿告知的人,是敌是友,也难说了。你的言行很自信,同时也很狂妄。不过这身装扮,委实有失格调,故作神秘而已。” 白衣人沉默了下来,冷冰清的冷,确实超出他的想象。白衣人从怀中掏出琉璃瓶道:“这是蛇毒解药,每日服三滴,三日毒可解。”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衣人态度从容:“因为这份解药,除了我,就只有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有。当然,这是蛇毒的解药,也是毒药,用不用就看你自己。想必你也知道,金凤帮对你下了格杀令。” 白衣人迅速丢出解药,冷冰清反手接住。 白衣人又道:“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去找温如玉确认。温如玉也在武昌城,至于是金凤帮先找到你,还是你先找到温如玉,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白衣人转身离开。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无关风与月。夜,除了风和月,还有无边漆黑。 冷冰清站在空旷的巷子中央,忽听一个动静,冷冰清喝道:“谁?” 只听得一声猫叫。 冷冰清跃身飞走。 躲在暗处的东楼打了那个弄出声响的随从一耳光,喝道:“滚……” 随从们赶紧撤退。 东楼站在巷子中央,狠狠道:“神秘人,你给我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三十九章 春江花朝 白衣人落到江边,随手摘下蒙面的白帕,脸埋在月光之中,根本看不清容颜。 白衣人喃喃道:“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竟是这样的。冷冰清啊冷冰清,你到底是有多冷。”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情不怎么明朗。即便古月退步,老高劝说,他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却独独漏算了冷冰清的意愿。 温临风不觉在心中苦笑自己一回,他能轻易握住世间风云,却不能轻易握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冷冰清。世人皆传闻冷冰清极其厌恶男子,谁又入得了她的眼呢? 温临风叹息着。向来警觉的他,一时竟没发觉冷冰清悄然而至。 温临风回过神,发现冷冰清站在不远处,心下委实有些意外。毕竟冷冰清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竟能跟着过来。 他素知金凤帮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对冷冰清下了格杀令,肯定是担心冷冰清知道什么。冷冰清虽身中剧毒,却能逃出他们的视线,已经非常不容易。 他给冷冰清的解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解药,而是诸多解药组合在一起,秘制的特效药。若是毒入骨髓,药会将毒素吞蚀。他之所以会说这种药是毒药,因为正常人吃了,药没有相互作用的毒素,会逐渐进入人体内,腐蚀人体。万物相生相克,便是这个道理。 温临风没有戴面纱,冷冰清却也没走近。温临风再次意外。其实,其实他是希望冷冰清追过来的,不是吗?他是希望在冷冰清面前展示真实身份的,不是吗? 两个人就在江边站着,遥遥相望。似在用心交流。 月色虽皎洁,却看不清温临风埋在暗处的脸。 冷冰清之所以跟过来,是因为白衣人的武功和身法,让她想起一个人,虽然她从未和那人打交道。 温临风之所以没走,是因为知道冷冰清猜到追不上他。 冷冰清直言不讳道:“你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 “天下第一神秘人?难道真有其人吗?”此时的温临风声音清朗儒雅,负手在身后。 一句话,冷冰清不知如何作答。 确实,天下第一神秘之人,除了江湖传说,好像还真像一个虚构出来的影子。曾经,不留行奉命杀神秘人,却都是错杀。唯一确定神秘人真实存在的,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 关于神秘人这件事,更像是个解不开的迷。因为除了旧时月,谁也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神秘人。 江湖上传得热闹,知道有个十分神秘的神秘人。至于到底有没有,大家也不关心。 冷冰清向来没有那么多闲心思去管江湖上的这些传闻。哪怕她也被列进天下第一榜,关于第一榜中的其他几人,除了顾倾城,她一个都不了解。 想来,这天下第一神秘人,真的有这个人吗?若非眼前的白衣人提起,冷冰清好像从来不会细想这么多吧。 温临风见冷冰清不语,笑道:“若是你蒙上面,便也是个神秘人,不是吗。现在我并未蒙面,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呢?哈哈,可见执一迷而迷全失。” 冷冰清心若冰清,对方明知道自己轻功不如,就算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何况除了想知道对方为何要赠药,其他的她还真没有心思去了解。 冷冰清道:“你到底什么身份与我无关。如果真的是友非敌,我希望你告诉我为何会赠药。而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躲在这里的?” “额……说了可就不神秘了。”温临风再次意外冷冰清的直接,笑道:“也罢,你中毒和躲在清源巷,是我意外中截到金凤帮的飞鸽传书。也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金凤帮的人对你下了格杀令的事。至于我为什么能截到金凤帮的飞鸽传书,我的身手你刚才也是看见了。我想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是金凤帮的飞鸽传书吧,因为金凤帮所有飞鸽腿上的竹筒都有牡丹花纹……” “牡丹花纹……”冷冰清心一怔。 “正是。”温临风回答得很干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冷冰清沉默了,她的心还怔在“牡丹花纹”上。半晌方道:“是我多心了。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温临风道:“现在咱们可以是朋友了吗?” “这就要看你用怎样的眼光看了,正如你所说,执一迷,则迷全失。”冷冰清语气依旧极冷。 “哈哈,果然是霜枫女侠,在下受教了。” “告辞。”冷冰清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后会有期。”温临风揖手,目送冷冰清离开。 温临风回到梅园,老高正等在阁楼门口呢,他并不知道主子去干了什么,要是真的知道,估计会大吃一惊,喜出望外。 他之所以没睡,是因为刚才又收到密报,又一批东瀛人来武昌,数量还不小。他家主子早前没怎么关心着东瀛人的动向的,因古月在江左,他倒还是放心的。 温临风看出了他家这个老管家的神态,道:“康伯,怎么了吗?” “爷,古月三日前才离开江东,这东瀛人就过来了一大批,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最主要,老石对这情况一无所知。”老高有些担忧。 “金凤帮的人都出手了,东瀛的那些人怎么坐得住?古月应该也猜到这一点,不过他没得选。至于老石那边,你着人过去看看吧。”温临风语气淡淡的,隔着帷幔,看不清他的脸。 “嗯,我已经飞书过去了,”老高抓了抓脑袋,道:“您也该出手帮帮古月公子吧,这天下,他可是您唯一的知己好友啊。虽然立场不同,可也没有必要这般啊,感觉有点捉弄人。” 温临风看过来,虽然夜色漆黑,可老高依旧感觉到自家主子凌冽的眼光,忙低了头。温临风其实是玩索的眼光,可夜色之下,老高哪里看得出来,只当是凌冽。他不知道,他家主子早不打算继续赌约的事了。只是这一日,才真正放下,给自己一个退路,给李梦天一个退路,也给这天下人一个退路。 温临风并不打算说出来,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几日武昌城的动静你盯好便是,今年可不比往年,过两日我就离开武昌。” “过了子时,就已经是二月十二。您说过两日到底是几日?”老高后半句压低了声音,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忙找个台阶下,道:“主子惯是昼伏夜出的,白天可以好好休息下。” 温临风笑道:“明日你盯好,我跟古月还有赌约呢……” 老高心头一咯,道:“又是赌约……” 两个天下最聪明的人,这么打赌,有意思么?老高无奈摇摇头,径自下楼去。 天已泛白。东湖梅园寂静无声,除了远处隐约有鹤鸣之声,别无其他。 二月十二,花朝节。整个武昌城都热闹非凡。自打初七下了场雪后,天气一直晴得十分好。 李梦天下榻的飞天阁,是武昌城最繁华的地带。 一大清早,武昌城内锣鼓喧天人头窜动。 李梦天早早起来,宋兰儿也起身。李清筠被外头的声势吵醒。 尽管李梦天下榻的是在飞天阁最里头的一处院子,离正街中间还隔着数栋楼,那嘈杂人声还是穿过层层楼阁亭台穿透过来。 李清筠揉着眼睛过来见父亲洗漱完毕,像是正欲出门的样子,问道:“爹,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李梦天笑道:“今日是花朝。花朝秋夕,乃是人间最好的时日,怎能错过。” 李清筠心中暗想,长安怎么样的热闹没有,父亲之所以说要去看热闹,不就是为了陪这个宋兰儿。父亲也真是够给她面子的。李清筠越想越气,在宫中的时候可就没怎么陪过母妃,更别说带母妃去看什么热闹。想到此处,李清筠更加郁闷。 李梦天抿嘴浅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还没睡醒?赶紧让阿安帮你洗漱吧,早上先去看了祭花神,再回客栈用早膳。” “外头的祭花神能有长安好看?”李清筠是不大高兴的。 李梦天笑道:“那我和春麟兰儿就先去了,你们就在客栈玩罢。” …… 李清筠一脸错愕,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父亲么?居然让他在客栈,自己出去玩?李清筠看着父亲捋了捋衣襟,就径直出发了…… 李清筠大声喊道:“爹,我也去……” “你跟着陈良姜明他们一起过来吧,我们先去的。” 李清筠简直不敢相信,花朝节可是女子的节日,他爹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过的,又是那个宋兰儿。 李清筠不觉已经握紧了拳头,越想越气。 李梦天方出了门,和街上的人群混杂到一处,左右便开始许多人议论起来。 “哇,天下竟有这么俊秀的男子啊,简直像画中走出来的神仙。” “你还是别看了,你没看见人家身旁有个姑娘。” “那有什么关系,人若长得好看不给人看,那简直就是浪费。” “你这话哪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别看了。” “为什么不看,传闻天下旧时月色最好看,奈何自打人们因为看他发生了踩踏事故,他便开始藏头露尾了。” “我倒觉得神医温如玉最好看。” 又一个女子道:“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那该多难为情。” “怕什么,光天化日的,咱们又没说什么坏话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难为情了。” 尽管那群姑娘把声音压得很低,可李梦天还是听见了。不过这样的话,对他完全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王春麟道:“早晨还以为男子不多,没想到也这么多呢。” 一旁一个跟着行走的人道:“听口音不是武昌这一带的人吧?今日花朝,祭花神,可不止有女子才祭奠的。老百姓为了祈求风调雨顺,都来拜祭。花,谐音‘发’,大家自是不能怠慢的。” 李梦天欣然点头。 那人又道:“你们不知道,这花朝会有许多热闹。从早上开光迎花神,有弹唱、歌舞、杂耍、划旱船、玩蚌蛤、打连箱、踩高跷、扮小丑。百花舞最是好看的,待会儿还有放花灯的。你看那街道两旁的那些绳子,都是供女子挂五色笺用的。那些商家都希望未出阁的姑娘到自家门口挂五色笺。还有请未出阁的姑娘挂彩笺的,挂笺是福,对挂出去的人活着挂在门口的人,都是福泽呢。我们这一带,有的人家为了祈愿,若是比较大的心愿,就会四更天起来,在一条街上,给人家家家户户挂彩笺。一挂得挂三年。” 李梦天又点点头。 那人正欲说什么,忽地,人群中一个浓重的汉腔喊:“吉时到,开光了,开光了,花神降临了。”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唢呐欢快,铜钹震耳。 嘈杂的人群,个个洋溢着笑脸,却不知这之中潜藏的危险。 不一会儿,整个人群中弥漫这浓浓的鞭炮烟尘。越是如此,人群中越发兴奋。越是如此,危机越发接近。 忽然,一枚飞镖向李梦天飞过来,王春麟动作敏捷,不动声色接住。 李梦天看看王春麟,微微点了点头。远处暗暗跟着的陈良贺连贾亦真等也相互示意,人群之中暗藏着杀手,手法极好。 烟雾袅绕中,一个个袅娜的巨型花苞出现在人群中一个十分宽阔的空场上。空场要比其他街道高出三尺,倒像是特地建造的一个台子。台子中间一层层叠起来,上头出现许多巨型花苞。 李梦天才和王春麟没在人群中逛多久,李清筠拉着徐慧跟着姚思杰陆子房一大群都挤过来了。 李梦天笑道:“你们这个速度,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这还不简单,只要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貌若神人的男子,别人马上就指过来了。”李清筠有些得意。忽看到那空场处的许多巨型花苞,叹道:“委实有意思,里面是什么呀?” 一旁人道:“那是花仙。” “怎么有那么多花仙啊。” “十二月每月一个花仙,再加一个花神。你看,中间最大的那个就是花神。” 李清筠惊讶至极,连连点头道:“哦,原来这样啊。” 那人又道:“你站在这里看不到,那场中还有许多花仙子呢,伏在地上,一共是一百个。现在你们看的是百花竟艳,是花朝节的重头戏。不说了,好好看,这可不是等闲能看到的。” 只见十二朵各色花围绕着中间一朵巨大的牡丹,缓缓盛开。地上那些女子慢慢起身,一例都是白衣广袖,襟带飘飞,恍惚是从瑶台落下来的仙子。 李清筠越看越痴,道:“慧儿,你看,好好看啊。” 徐慧笑道:“我每年都看呢。” 说话间,所有的花朵渐渐盛开,每朵花苞中间竟然有一个女子,额头贴着花钿,头上一例梳的仙女髻,容色清秀雅致,身段纤瘦袅娜。远远看去,清新脱俗,到底比长安那些浓墨重彩的仕女要耐看许多。 李清筠问李梦天道:“爹,您看这怎么样?” “别出心裁。”李梦天面色欣然。 浓烟完全散尽,那些女子开始翩翩起舞。一时间,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舞到精彩之处,周围都人都拍手喝彩。 台上的那些女子站在花中间,右脚微微抬起,渐渐举过头顶,忽地向后一绕,落地。整个身子顺势一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台下纷纷喝道:“好一个探海翻身,稳。” 见台上那些女子莲步轻点了三下,往前没走两尺地,忽地整个身子跃起,脚向后一甩,几乎脚尖向后触到头顶。 人群又喝道:“倒踢紫金冠,利索。” 那些人却不知,每当这些女子一个动作,都有暗标飞出来,射向李梦天。陈良贺连几个人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抵挡。 李梦天像没事的人一样,向宋兰儿道:“向来以为天下繁华尽在长安,真是不来武昌,不知何为繁荣昌盛。” 宋兰儿直在一旁欢呼,像是没听到一样。 王春麟答道:“这武昌跟长安确实有得一比。” 旁边一个人听了笑道:“长安那算什么,那不过是天子脚下,多少都有些台面功夫。真要看繁华,到武昌这样的地方看才是。” 舞到最后,许多人往中间挤。李梦天本不欲去人多之处,奈何后面的人太多,就这样被裹挟着前去。趁着人群拥挤,陈良姜明等已经趁乱将几个杀手的手筋挑断。几人行动十分利索,完全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李梦天向旁边那人问道:“这又是作甚?” 那人道:“花神舞快结束了,马上就要天女散花,抢到可是好彩头呢。” 霎时,鲜花漫天,许多人都用手接着花瓣,挤挤杂杂,跌跌撞撞,好不热闹。 宋兰儿抢得极其认真,王春麟也跟着抢花,就在此时,一朵花飞向李梦天,李梦天似作不经意状,缓缓摇开扇子,将花扇落。 那些女子在台子中央,陈良贺连几人不敢轻举妄动,避免引起恐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章 热闹危机 撒花完毕,一旁又出了划旱船,踩高跷,打连厢,耍蚌蛤的。 一群人围着旱船,鞭炮噼里啪啦。 一个老头拿着一支红缨枪,在那旱船前划动,旱船里头的人背着旱船跟着那老头的红缨枪追赶。 旁边一个小厮提着三四串炮竹在旱船前引着跑。旱船正跑到李清筠前头,一枚暗针飞来,陆子房拿了一个小罗在旁边一敲,正好接住,却把李清筠吓了一颤,李清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陆子房尴尬笑道:“少爷,这个好好玩哦。” 李清筠才不理呢,只顾着看热闹。 姚思杰从地上捡起那枚针,低声道:“有毒,小心。” 陆子房点了点头,几人又混入人群之中。 李清筠和徐慧只在前头跑得欢快,后面的卢家兄弟跟得紧。 一会儿,已不知道陆子房姚思杰在何处。李清筠看着卢家兄弟,拍了拍手,得意道:“还是跟着你们几个自在,要不然我一看到他们几个,我就觉得父亲在面前似的。” 人群中喊着唱着,李清筠一下子就被这热闹的场景吸引过来。长安虽热闹,可在天子脚下,终究不能这么欢快。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得按照仪制来,且官和民活动的范围还有限定。武昌城就不一样,商业繁华,更多的是商贾和百姓一起,没有许多拘束。 人群唱喝,李清筠跟着激动拍手。眼睛盯着摇的船,面带喜色,摇头晃脑。 划的旱船是竹篾编成的,外头糊了几层各色花纸。底层是白色的竹纸打底,又是一层黄色的纸,黄色的纸上铺的是绿色金纸,绿色的金纸上又是一层彩色的红金纸,金纸上翦着各色花纹。有蝴蝶、牡丹、莲花、喜鹊、竹子、蝙蝠、鲤鱼,不一而足。 旱船上是一个花轿形状的造型,花轿顶盖也是贴着剪纸花朵。轿顶四檐挂着布绣的百花幛,刺绣十分精致。轿檐其下是用绿金纸、红金纸、黄金纸剪成的流苏。轿子四角各挂着一个竹制灯笼,灯笼上也贴着各色画纸。 各种花纸色彩辉映,每朵花色纸周围都贴了一圈彩纸勒成的花朵,将旱船装饰得十分华丽。 花轿对着船头的那边是空着的,正好能看见里头的人。身上穿着广袖,脸上画了极重的妆。空着的这边门额上贴着风调雨顺,一边写着“万物生长靠太阳”,一边写着“四季发财人安康”。船前头挂着一条蜈蚣模样的旗子,上面写着“国泰民安”四个字。 李清筠跟着旱船跑了几圈,只见人们突然围拢,推推搡搡,一下子将李清筠推到中间。李清筠身后,一个人袖中正掏出了匕首,正欲刺,一把被姚思杰捏住,反手割断了手腕。迅速隐匿在人群之中。 不知情的李清筠拉着徐慧边跑边笑。 卢安在后头喊道:“少爷,慢点,人太多了,待会儿也不好找。” “不用担心,武昌能大得过长安?”李清筠完全不把他们的叮嘱放在心上。 场地中间的老头边摇着船,便喊道:“小小的船儿哟……” 周围人也跟着喊:“哟呵……” 老者喊:“慢慢地向前划哟……” 周围人跟着喊:“呀呵哟……” 老者喊:“划到那发财家哦,把财拿……” 周围人和着:“把财拿……” 周围人又和老者一起唱:“呦呦呀呵哟,划到那发财家,把财来拿。” 当此时,又一枚暗标飞向李清筠。伪装过的贺连戴着大头娃娃在那手舞足蹈,一把接住,又继续招手欢舞。贺连和不远处的陈良眼神示意,二人锁定目标,迅速追过去。 李清筠全被这精彩吸引住,哪里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店铺的老板送出两坛酒,周围人跟着吆喝:“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一个人跟着揖手的时候,飞出一枚暗刃,陆子房又拿着铜钹一挎,夹住了暗刃,再次把李清筠吓得一跳。 李清筠瞪着眼睛,怒气冲冲:“怎么哪里都有你?” 陆子房很不好意思,笑道:“这个也挺好玩的,少爷要不要试试?” 李清筠摆了摆手,看着热闹,道:“一遍玩去。” “哦!”陆子房悻悻拿着铜钹在那玩得不亦乐乎。暗处的姚思杰悄悄逼近那个方暗刃的人,迅速挑断其手筋,随即没入人群之中。 姚思杰陆子房二人点头,陆子房继续玩着铜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李清筠全神贯注地看着热闹,全然不理会陆子房他们。 摇船的老者又唱道:“今年的春色哟……” 周围人跟着和道:“哟呵……” 老者喊道:“一年比一年好哟……” 周围人喝道:“呀呵哟……” 老者喊道:“春色满人间哦,花开富贵……” 周围人和道:“花开富贵……” 老者又和周围人一起唱最后一句:“呦呦呀呵哟,春色满人间,花开富贵耶……” 听了两个回合,李清筠已经掌握了这唱腔的规律,也跟着唱起来。 周围几个杀手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 徐慧在一旁也十分开心,李清筠问道:“小慧,这个你会唱吗?” 徐慧笑着点头道:“这旱船在这里划,在我们这叫喝彩,现在的人这里喊着,叫做喊彩。” 李清筠眨巴着眼睛,徐慧继续讲道:“一般的商家,每年春日的时候都会出钱,邀请这些乡下人进城来喝彩。哪家门口喝彩,新的一年里就会生意兴隆风调雨顺万事如意,这些跟着喊的人就是为了讨彩头。” 又一轮跑船开始,李清筠拉着徐慧跟着旱船跑。卢家兄弟在后面跟着,奈何人太多,一会儿就被挤到别的人堆里,那是一群玩蚌蛤的。 中间百花舞那里,人群也聚拢喊道:“一喝新年大吉哟!” 周围的人吼着似的道:“有……” “二喝老少平安……” “有……” “三喝三阳开泰……” “有……” “四喝四季发财……” “有……” “五喝五谷丰登……” “有……” “六喝鹿鹤同春……” “有……” “七喝文者为相……” “有……” “八喝武者为将……” “有……” “九喝风调雨顺……” “有……” “十喝国泰民安……” “有……” “今日迎得富贵来……” “有……” “又是一年得太平……” “有……” 一声声“有”喊声震天。一处处潜藏危机,贺连陈良几人就在这个当,发现了几十个身上藏着暗刃和匕首的杀手,一例是挑断手筋。 随即,敲锣打鼓,各循节奏。香蜡爆竹,此起彼伏。又是一阵浓烟滚滚,半晌,周围的人方徐徐散去。 从开光到仪典结束,一共是一个半时辰,早上起得极早,此时日头也没升多高。按照平时的时间来算,正是用早膳的时间。 人群散去,李清筠一眼就看到父亲,忙跟过来。一行人回客栈去,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暗中的盯着的老高也带人离去,远处阁楼上的古月也离开,并飞书给温临风。 温临风收到飞书,淡淡一笑:“请,不仅请他喝茶,还要请他喝最好的茶。不过这热闹,才刚刚开始呢。” 温临风方给古月回了一封信,白鹭上来道:“主子,黄凤凰带着一帮人去古月所在的城东别苑了。是东楼放给黄凤凰的消息。” 温临风笑道:“好一个东楼,真是小看他了。” 温临风喝茶,白鹭还等着回话呢。 半晌,温临风没回答,白鹭道:“主子,那古月公子那边?” “不用担心。”温临风继续喝茶。“黄凤凰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白鹭犹豫了一会儿,又下楼去。 “东楼啊东楼,我可真是低估你了。”温临风淡淡笑道:“古月,这回可不是我坑你的。” 古月在暗中观察李梦天的时候,暗中的东楼便看到了。他很想亲自动手拿下古月,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让别人打吧。他将古月的位置直接发给了黄凤凰。 黄凤凰亲自带着人到城郊拿出荒僻的院子埋伏着。古月远远地便看到有人埋伏,不甚在意,径自在院子中煮起茶来。 茶煮好之后,古月倒了两杯,声音疏朗道:“来访的客人,不出来喝一杯吗?” 黄凤凰阴了阴眼神,半晌准备偷袭的,竟被发现了。 黄凤凰哼笑一声,从屋后走出来。黄凤凰面具上的花纹十分精致,还镶嵌了数颗宝石。 其他的黄衣面具人也纷纷出来。 黄凤凰道:“旧时月,是你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挣扎一番呢?” 古月神色疏朗,笑道:“金凤帮还是按捺不住了吗?或者说,你确定易无尘是想对我动手的吗?” 黄凤凰一听到易无尘的名字,掩在袖子中的手颤抖了一下。 黄凤凰沉着语气,道:“旧时月,你可别以为你在易无尘面前有什么特权,他可是很早就想杀你。” “你确定?”古月自在随意地喝着茶,道:“易无尘没让你们动手,你们若私自动手,你们可想好了结果?传闻得旧时月者能得天下,若是易无尘没动我的打算,你们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要杀你们的可就不是我了。” “你现在已经站向李梦天那边,你觉得易无尘会留你吗?” “不要急于揣测我的立场。天下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古月惬意地品茶,丝毫没把周围这群人放在眼中,又缓缓放下茶盏,道:“再说,你们早上动手,我明明知道,却完全没有插手。你们确定要将一个可能的盟友推到敌对的位置上去吗?” “早上的事情你知道?”黄凤凰有些震惊,他们的行动非常秘密,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是哪些势力参与进来。怎么,要我具体的跟你说一下吗?”古月云淡风轻的看着黄凤凰,那自信的目光,看得黄凤凰心底直发虚。 黄凤凰要紧牙齿,素知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厉害,可正面交锋,这是第一次。眼前这个人,确实让他心生恐惧。天下传闻旧时月智计无双,得旧时月者得天下,可旧时月却从来就是独来独往,无门无别无帮无派。除了天下第一神秘人,没多少人了解旧时月。 黄凤凰忐忑着,金凤帮和东瀛势力合作,并不顺利。如果旧时月知道这些的话,那么他若是不能为金凤帮所用,甚至为黄凤凰所用,就必须得杀掉。 还没等黄凤凰动手,古月又道:“你要想想,将我的线索递给你的人,会不会递给别人。如果你能做到天衣无缝,我倒是不介意与你一战。如果不能,那给你传递消息的人的目的就值得考量一番了。黄凤凰,你是聪明人,眼前的利与弊稍稍衡量,便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黄凤凰想起东楼,这消息是东楼给他的。快活城出来的人,只认钱,不认人,谁给他的钱多,谁就是他们的东家。 见黄凤凰似在犹豫,古月继续道:“我想你们已经知道黄鹤楼李梦天的那块玉吧?递给你消息的人肯定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去得到那块玉。你们即便拿下我,却不一定真能有什么用途,可若有人拿到玉,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黄凤凰心头一惊。如果东楼使什么手段得到玉。那么他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黄凤凰刚想完,远处一个黄衣面具过来跟黄凤凰耳语了几句,黄凤凰登时眼珠圆瞪,怒火冲天。狠狠道:“好你个东楼,连老子的便宜都敢占。” 古月依旧神色悠然地喝茶。 黄凤凰甩了袖子愤然离去。 古月正说到点上,东楼让黄凤凰来抓古月,自己却打上了黄鹤楼中那块玉佩的主意。黄凤凰怎能不气? 二月十二,也是黄鹤楼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头日。黄鹤楼前的热闹,毋庸赘言。 一用了早膳,李清筠就带着徐慧,一径到黄鹤楼来。卢家兄弟紧跟其后,姚思杰和陆子房五也跟随左右。 黄鹤楼是天下三大名楼之一,又因历代诗人吟咏,更加添色增辉不少。虽是一家酒楼,到底别其他二座要风雅许多。 黄鹤楼主楼高五层。楼前直对的一座单檐歇山顶殿,周围附着七八座三丈高的硬山式轩。从最前的三连座的楼牌到最后的一座卷棚,直望过去约摸有一里路的距离,中间夹杂着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草树木。 站在黄鹤楼最外的大楼牌看过去,隐隐可看到里头的圆攒尖、四角攒尖、八角攒尖,不一而足。 黄鹤楼前的一座三架式大楼牌上,题着“黄鹤楼”三个大颜楷,笔法古朴遒劲。楼牌结构繁复,檐下施砖雕斗拱,八铺作,转角斗拱一攒,叠在两旁的歇山顶之上。两旁的小歇山顶又低三尺,照例是砖雕斗拱,六铺作,转角斗拱一攒。 李清筠细细打量了一回各色雀替花托,不厌其繁,不厌其复,极尽精致,只是叹到:“武昌确实繁华之地。” 楼前是极其宽广之地,楼前空出数丈见方的台面,地势比周围要高出些许。再往下,便是空地。空地上有人切磋武艺,有人比拼文采,还有的人在一旁聊着天。他们的聊天内容像一场矜夸大赛,攀比着为了来黄鹤楼,谁更付出得多。好像这样,就能为后续得到黄鹤楼头彩铺垫一些气势一样。 还有些人实在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夸天也吹不过别人的,只在看那张榜的告示,看热闹,看奇人异事。他们在黄鹤楼没什么好炫耀,可回了乡里,是能夸个三月半载的。 人头攒动,各自找着各自的乐子。 今年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头名增加了一块传世玉佩,告示上玉佩的形状由良工巧匠画得活灵活现。闹得整个黄鹤楼周围沸沸扬扬,甚于往年。 李清筠挤进人群看告示,这玉佩,果然是他父亲的玉佩。整个天下,仅此一块,父亲也是忒大手笔了。 正说着,左右挤过来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在街上碰见的奇葩二人,季生瑜,何生亮。 季生瑜指着告示向何生亮道:“师父也来武昌了,这玉佩必定归师父莫属。” 何生亮极其认真地点着头。 李清筠恨不得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发出鄙视。不过想到昨天差点冤枉这两人偷走了自己的玉佩,心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故作没看见,把头转向一方。 季生瑜看见了李清筠,忙忙地过来拍了拍李清筠的肩膀,笑道:“这次你们真的很幸运呢,我师父真的来武昌了。” 卢安道:“两位兄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你师父是天下第一榜中的旧时月色,也不能这般自信过头了。” “别的不好说,若说我师父的大名,你可以随便找个黄鹤楼的人问一问,哪怕是江汉三杰。”何生亮笃定的语气,丝毫不给人反驳的余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一章 神医出现 季生瑜道:“今日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第一天,又是花朝节。今天和十五十六是最热闹的三天,你们到时候便可以见见我师父的风采。” 姚思杰陆子房他们早见过旧时月。旧时月行事光明磊落,在江湖上颇有影响。姚思杰之前出来采药,是遇见过一次旧时月的。 陆子房也遇见过一次。不过也从未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对于旧时月的风华和气度,他们绝对折服。只是旧时月若是知道他徒弟在外这么夸口,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果真的如眼前二人所说,旧时月来了武昌,八成是要来这春江花月夜宴的。这样一来,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就又多了解一个。陆子房姚思杰暗自思忖着,默默收集关于天下第一榜中人物的信息。 李清筠抱臂头一扬,道:“我也要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 “那你赶紧去归档吧,每日的文武前三名不需要循环切磋,直接进入十五的淘汰赛。” “所有的人都要这样一轮一轮的比吗?这太复杂了……”李清筠抬头环顾四周,乌泱泱全是窜动的人头。他心底不得不承认,武昌城繁华真的堪比长安城。李清筠道:“这么多人,哪里比得下去。” 季生瑜道:“每日可以直接去挑战当日的头名,不过需要交出一千青蚨赠送给被挑战之人作为酬劳。当然,如果你有底气,大可等到十五挑战最后的头名,其代价就是你需拿出和夜宴头筹彩头相当的宝物才可以。” 李清筠道:“告示中的这件宝物如何?” 季何二人齐点头。 李清筠笑道:“好说了,那我直接等十五就好了。” “你最好去找夜宴的执事说一声,因为不少人会拿假东西滥竽充数,若是在十五日发现是假的,会直接被送官的。”何生亮道。 季生瑜打量了回李清筠,笑道:“不过看你们这身打扮,也是不差钱的。” 李清筠更加鄙视,喃喃道:“门缝里看人,哼。” 徐慧道:“公子,你不是说要去看那玉佩么,刚好二位公子说要去,我们去看看吧。” 李清筠正想找着机会离开,这会子还不赶紧走。 李梦天的那块稀世玉佩放在黄鹤楼二楼的大花厅中展示。不过进去观看需要缴纳十两银子。这观赏费比参加夜宴的资费贵多了,但去看的人还是不少。李清筠想着要是他爹知道自己的一块玉佩为这黄鹤楼揽了这么多生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李清筠管不了那么多。六个人,直接给了六十两银子,就进去了。 季生瑜何生亮跟在身后,看得摇头羡慕。季生瑜道:“真是个不差钱的。十两银子,可是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呢。” 何生亮道:“你可别说人家了,你当年吃喝嫖赌的时候,也没少花钱吧。而且你们季家当时还落魄成那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季生瑜不以为然:“五十步笑百步。我吃喝嫖赌至少花自己的钱,顶多是浪费。你那算什么,你偷鸡摸狗呢。那简直是道德败坏。” 正当二人吵得热闹,外头有人嚷着:“神医温如玉来了,神医温如玉来武昌了。” 温如玉和马儿还在船上,远远地,一群人从黄鹤楼涌向江边。人潮翻滚,比长江的水还要汹涌。 温如玉,神医啊,简直不要太激动。 季生瑜何生亮眼睛一亮,忙跟着人流往前挤,激动道:“神医温如玉耶,之前也是在洛阳匆匆见过一面。天啊!今天武昌吹的什么风,竟把我师父和神医温如玉都吹到这里来了。” 何生亮道:“而且听师父昨天的口气,天下第一神秘人也在武昌。哇,要是天下第一女侠也来武昌城该多好啊。简直比春江花月夜之宴还精彩呀。天榜三巨头耶。” 楼上的李清筠听见外头说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来了,匆匆的看了眼父亲的玉佩,便一溜烟下来。上次他可因为父亲管着没看成,这会子终于可以看看了。 人潮直往长江边涌动,乌央乌央的一大片,前推后搡,左拉右撤。在人群中推搡着,季生瑜何生亮挤过来,又跟挤过来的李清筠打招呼。李清筠忍住要翻的白眼,只向姚思杰问道:“思杰,那温如玉真的就那么神?” 姚思杰认真点头。 陆子房笑道:“少爷,你不能问思杰。思杰可一直是温如玉的追膜者,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姚思杰笑道:“我虽确实很崇拜温如玉,不过我的评价也是客观的,不信你问阿安阿勇。” 李清筠不大相信的神态看向卢家兄弟。 卢家兄弟内心是很复杂的。如实说吧,怕他家少爷不服气;往虚的说吧,这马上就要见着真人。兄弟二人一时间踌躇了。 李清筠见卢家兄弟犹豫,厉眼看向卢安。卢最是老实的,却也不敢直说,只得缓缓转过头去。 还没等卢安侧过脸去,李清筠便问道:“阿安,你觉得那个温如玉如何?” 卢安诚实回答:“温润如玉,飘逸如仙,目似暖阳,笑如春风。温雅又不失霸气,清贵又透露着闲逸。其容颜……不输老爷……” 卢安鼓起勇气吐出最后的几个字。一旁的卢勇都有些佩服他哥敢说直话,他自己可是不敢随便将人和老爷放在一起谈论的,毕竟有前车之鉴。 跟在一旁的季生瑜何生亮道:“你们见过温如玉?” 卢勇神气地点点头。李清筠又一脸鄙视地看着卢勇,见过温如玉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卢勇忙收敛了得意,耷拉着脑袋。 季何二人表示羡慕:“这温如玉,就是没有武功。若是他有武功,或许跟我们师父,能比肩而论。” 姚思杰淡淡笑道:“旧时月色不也不会医术?术业有专攻而已。” 二人一时无语。确实,温如玉的医术天下无敌,这点倒是不容质疑的。 季生瑜还是有些不服气,道:“我师父的文采和琴艺胜过何玉川,棋艺超出唐玉铭,书画更是在苏玉珣之上。这点,温如玉可没有吧?” 姚思杰直摇头,并不理论。江湖上流传一本《六十四饮》,是温如玉写的。其文采也是洋洋洒洒,上知天文,下达地理,博古通今。曾有人传闻这书是旧时月写的,旧时月出来澄清了一回,说那就是温如玉写的。哪怕就此一本,世人也不敢小看了温如玉的才华。只是其医术真正是天下无敌,才华这点,逐渐少有人提起。 这些,姚思杰记得真切。他见过温如玉,便可以想见旧时月是何等清雅。在他心中二人不分伯仲,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论的。 何生亮接着道:“我师父……” 话还没说完,迎面一人骑着白马过来,一身靛蓝色的衣衫衬得面颊宛如白玉。檀眉星目,温儒胜过整个春色。衣袂飘飞似白云,墨丝飘摇如柳枝。真真恍若神仙入凡,别生光彩。 春晨的一滴清露,夏日的一缕柔风,秋夜的一抹月色,冬日的一片暖阳……都不及此人的容光。 周围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人生几回得见如此仙人风姿? 通常,靛蓝色的衣衫,会让人显得老气。可温如玉穿在身上,则华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光彩,真叫满城春色尽黯然。温如玉的容颜,真像春日的太阳罩上了一层温厚的古玉,让人心生仰慕,却又不敢生半分非分之想。 人群忙闪开一条道,生怕亵渎了神灵似的虔诚地作揖。温如玉并没上岸,而是骑着小白马沿着江滩,一径往西驰去。 季生瑜何生亮早看呆了,城中的女子早已尖叫欢呼,跟着往西追去。 李清筠也有几分痴了。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雪地的那个白衣公子,虽然没看清那人容颜,却有一种直觉,将两个人叠在一起。 李清筠喃喃道:“这个……就是温如玉吗?” 姚思杰和卢家兄弟连连点头,季生瑜何生亮也连连点头。 只有陆子房目不转睛,喃喃道:“这容颜这气度,无端端让人和老爷比较起来。” 李清筠看季生瑜何生亮二人的表情,立马故作淡定问道:“你们两个,温如玉,跟你们师父比起来如何?”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还目不转睛地目送温如玉离去呢。直到迅速消失在楼阁树木中间,还有一群人跟在马后追赶。温如玉的马极快,一上了岸,直往西边郊野疾驰而去。 陆子房道:“可见这温如玉的聪明,再走慢一点,就走不了咯。” 季何二人方才回过神,季生瑜道:“怎么跟我们第一见师父的心情这么像。” “确实很像。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刚才那么近的距离,还真是第一次。”何生亮道。 卢家兄弟一脸鄙视,这么近的距离,也有十来丈好么,能看清什么。他们可是站在一丈之内看过的人。卢勇想到此处,竟然觉得十分有优越感。 李清筠不甚乐意地拍了一把正在得意的卢勇,向季何二人道:“你们以前是怎么见到的?” 卢勇忙缩了脑袋。 “看见那些在后面追的人吗?我曾经就是那样子见到的。”季生瑜有些不好意思。 何生亮摸着下巴道:“怪不得咱们师父现在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了。这阵势,这温如玉还不会武功,幸好他那匹马不错。” 何生亮语气变了许多,方才一直觉得一定要拿师父跟此人比个高下。见了本尊之后,心下只觉得,不愧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 内心最震撼的还是要数李清筠。之前在长安的时候他听过不少,前两日又听陈良和姚思杰他们讨论了不少,直到今日见着的时候,他才真真感觉到,这人为何能被天下人追膜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霎时间,李清筠又想起在雪林碰见的那个白衣公子。虽然毫无联系的两个人,李清筠时不时将二人想到一处。若不是雪林中的那个人,他还不曾对江湖人士有一丝的兴趣。 如果这温如玉要是有武功的话,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吧,李清筠这样想着。 突然想起眼前的季生瑜何生亮,说自己时旧时月色的徒弟,不管如何,季何肯定也了解不少天下第一榜的事。李清筠忙问道:“二位,天下第一榜是谁排的?依据是什么?” “具体是谁排的我们也不知道,七年前就有天下第一榜了,江湖上称之为天榜。说天榜的话,多少觉得有些托大,故而也没有多少人提,只说天下第一榜。最开始出现的就是我师父了,我师父的事迹我就不多说了。师父有个特点,他救助了人不留姓名,我们也不知道师父的名字,十年前江湖上就有了。后来有冷冰清、神秘人、温如玉、不留行、一线天等出现。” “天下第一榜中,那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没人知道吗?”陆子房姚思杰得暗中收集这些信息,虽然不能确定眼前二人到底和旧时月是不是真的事师徒关系。 何生亮看得出陆子房姚思杰二人也非等闲之辈,加之方才见了温如玉,心下也没有方才那般傲慢了,倒是虚心了些,道:“神秘人确实有其人。之前在江湖上,因为就我师父和神秘人交好,故而能确定神秘人存在的就只有我师父。后来不知是谁传出说我师父是神秘人,弄得我师父当面澄清。其实我师父知道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和姓名,就是不知道其长相。” “哦?难道神秘人也从来没有在旧时月面前露过真容?”姚思杰问道。 “不曾!我师父和神秘人打赌,之前说是帮神秘人找一位亲人,给了大致的年纪。我师父原本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就答应下来。哪知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神秘人还真的不在我师父面前揭下面纱。”季生瑜回答得十分认真。 李清筠见这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挑眉不屑,喃喃道:“神秘人之所以神秘,原来是旧时月杜撰出来的。” 季何二人无语了,这,算是吧。神秘人这个称呼,确实是他们师父最开始叫的。就是因为他不揭面纱,旧时月故意调侃,后来跟他们说得时候,也直接用神秘人称呼那个白衣斗笠人,不料传遍了整个江湖。 当然,这种多年之后看起来有损他们师父英明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姚思杰和陆子房看着季何二人的表情,也算是知道一二了。毕竟这些比较隐秘的消息,他们确实还是头一次听。 姚思杰继续问道:“那神秘人也知道你们师父的名字?” “知道。” “这么说来就有些意思了,看来这是二人手中的把柄,相互不公开对方的姓名。”姚陆子房直切要害。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面面相觑。这么说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二人有些无奈,跟他们师父比起智计来,他们简直不要死得太惨。 “你既然能确定神秘人另有其人,你们可是同时见过这二人。” 二人愣住,齐摇头。 李清筠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两人说得有模有样,原来还真从来没有见过二人同时出现的场景。居然还那么相信旧时月的话。也即,就算旧时月就是神秘人,他们也不知道咯。 李清筠直接问道:“你们是如何确定神秘人和旧时月色不是同一个人?” “这……”季何二人又被问住。 当年是因为旧时月出面澄清过,自己不是神秘人。江湖上旧时月的口碑在那里,他帮助过的人太多,他的高度太高,在普通人眼中,他说了,便没人敢怀疑。 神秘人也在季何二人面前出现过,气质不一样,声音不一样……这些,好像都没实在的根据…… 李清筠又问:“当年旧时月是怎么解释的?” “我师父时这么说的:相信的人,不会去怀疑;怀疑的人,没有必要去解释。”季生瑜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清筠无奈摇头,这解释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只道:“但愿你们永远没有去怀疑的一天。” “我们会怀疑天下的谁,也不会怀疑我师父。”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全不怀疑肯定是假的,总体上来说,还是相信的。 “如果旧时月色到时候真的是神秘人怎么办?”李清筠道。 “这……”二人再次愣住。 姚思杰在李清筠身后,小声道:“少爷,不要再问这么犀利的问题了。” 陆子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几个人的身份不确定,可神秘人和旧时月,还真不是一个人。这点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一旁的徐慧和卢家兄弟,听得聚精会神,感觉比说书的还精彩。 李清筠又道:“方才那个温如玉,比之你们师父如何?” 季何二人道:“容貌和气度上,确实可以比肩而论。” 李清筠又道:“你们说可以比肩的话,实际上就是超过咯?” 太犀利了,还要不要人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二章 玉佩不见 徐慧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李清筠,李清筠正欲说什么,黄鹤楼的执事突然带着一帮人过来围住了李清筠。 一旁一个青年人道:“就是他,方才就是他离开之后,玉佩就不见了。” 玉佩不见了?李清筠几个心头大惊。 陆子房上前拦道:“我们几个方才出来一直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曾离开半步。你若认为我们偷了玉佩,大可带过去搜查。如果没有搜到,那可就要将那块玉佩赔给我们作为致歉诚意。” 陆子房可是仅次于御前四杰,最有江湖经验的人。这种场面镇不住他。 执事问季生瑜何生亮道:“这几人方才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正是,他们几个一出来就和我们一起过来看温如玉了,未曾离开过半步。”二人如实说。 执事看看季生瑜何生亮,旁人不知道季生瑜何生亮到底是不是旧时月色的徒弟,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态度诚恳。 执事面色有些惨白,这刚刚挂出来的一件宝物,居然不见了。这如何向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交代?大家可都是看到这件宝物的,还花了银子看过真品,这会子不成了欺骗么。执事有些无措。 李清筠一脸严肃地看着执事,他可是冲着父亲的这块玉来的。李清筠道:“你们既然怀疑我,我大可跟你们回到黄鹤楼一探究竟,你们几个也一起。” 姚思杰正声道:“为了保证公平起见,我们几个愿意给你们搜身。但是我们少爷,你不许碰。” 李清筠很是气愤:“人可以留下,不许搜身。” 姚思杰突然想到,皇上的那块玉佩并不是普通的玉佩。平常的玉佩,都是外雕花纹。皇上的那块玉佩是内部镂空的,里头装了七十二中香料调制而成的独特香精,凡经手者,便会留下极浅极淡的香气。若是用特制香剂调和,便会发生色变。跟不同的香料组合,会发生一百零八中颜色。可惜这些都是古书上记载,姚思杰还没真正试验过。 姚思杰忙道:“玉佩若是在我们走后就失踪的话,黄鹤楼在我们出来之后可有人出来?” 执事道:“不曾。你们是最后出来的几个。你们上去的时候,玉还在。走了之后我们再上去看发现玉佩不见了。便找出来,刚才人太多,现在才看见。” 姚思杰道:“当时旁边有人守着,我们断然没有机会拿玉佩。我想知道现在你们黄鹤楼中的人,除了你们这几个出来的人,可有其他人出来过?” “没有,其他人守着呢。” 姚思杰心下快速思索着,要是有特制香剂,放在那里一试验,便能知道哪些人接触过玉。只是,他手上现在没有那么多材料去调制香剂。他们几个又是当事人,肯定是没法离开的。姚思杰突然想起方才过去的温如玉,激动道:“能不能帮我们请来神医温如玉?” 执事不解:“请他做什么?他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到的。” 姚思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道:“他能帮我们查到幕后之人。” “温如玉的马是一匹神驹,一般的人根本追不上,要找他并不容易。”执事神色尽是焦急。 正说着,旁边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主事,温如玉来黄鹤楼了,他从后院子进去的。我们方才进去的时候,准备封锁黄鹤楼周围的出入口,发现他已经在里头。温如玉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神,我们又不敢伸张玉佩的事情,又不敢直接说黄鹤楼封院,只有向您来请示。” 姚思杰兴奋异常道:“我们赶紧过去,还烦执事替我们严密封锁现场。” 几个人连跑带走,季何二人也跟上。 到了黄鹤楼前正殿,两边的守卫将季何二人拦住,季何忙道:“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连这种热闹你们都要蹭,也是服了。”李清筠本来就有点窝火,那可是他父亲的玉佩耶,这两个人凑什么热闹。 不想何生亮道:“那玉佩可是我们师父的,怎么跟我们无关?哪知道出来的头一天就不见了。” 几人一阵无语,还没开始就你师父的,哪里来的自信? 李清筠翻了几回白眼,抱臂直往黄鹤楼走去。 到黄鹤楼主楼正门,一个小厮又来报道:“黄主事,温如玉要走了。” 执事神色匆匆道:“赶紧留住温如玉。” 姚思杰道:“我也去。” 温如玉确实低调。黄鹤楼绵延数千亩,前头热闹非常,后头清冷非常。温如玉走的偏门,根本没人发现。 幸好姚思杰来得及时,否则就失之交臂。一旦温如玉离开,要找回来就真的难了。 远远看见人负手正欲离开,姚思杰小跑招手喊道:“温公子请留步。” 温如玉面若冠玉,目若星河,微微一笑,如朝阳洒在河面,甚是清华疏朗,温雅道:“不知公子何事见教?” 姚思杰态度甚是诚恳揖手道:“公子可知七十二蝶梦香?” “呵呵,听说过,不过这种香的配方早已失传,公子怎的问起这个?”温如玉疏朗从容,真真如神仙。 “因有一事请求,在下知公子见多识广,所以想以七十二蝶梦香请公子赐教。” “幸甚。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能一起讨论七十二蝶梦香的人,请。”温如玉声音极其儒雅,神色清贵,风姿飘逸,靛蓝色衣衫衬得整个人越发流光溢彩。 姚思杰亦神态自若:“请。” 从后门绕过来,中间是一些假山和溪流。一道院墙隔开外面的热闹,黄鹤楼里头清净得像另一个世界。 二人到了黄鹤楼主楼,执事细说了原委。 这会子站在温如玉身边,这么近的距离,几个人大声气都不敢出一个。仿佛眼前这个人不过是神仙的幻影站在这里,稍微大声便会消散似的。 姚思杰陆子房是御前的人,神色倒还平静。 卢家兄弟不知怎么的,隐隐感觉到一阵阵压迫。 季生瑜何生亮更是调了数次呼吸,手心都冒了冷汗。这种感觉跟在他们师父面前一般无二。 姚思杰又说了七十二蝶梦香,并细说了蝶梦香的所有香料。 李清筠和陆子房二卢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七十二蝶梦香,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姚思杰说毕,温如玉温和点头,笑道:“这个好办。且带我上去看一看。” 李清筠只得默默跟在温如玉身后,和执事一起上了二楼。 果然,一上楼,温如玉就闻到了蝶梦香的味道,笑道:“姚公子方才说的七十二位香料,果然一位不差。” 姚思杰亦坦然:“公子神乎其技,在下贻笑大方了。” 温如玉看着玉佩两旁灯盏,是汝窑和越窑的瓷器,随口道:“虽然未曾见过这玉是何等宝物,不过能用这么珍贵的瓷器给它作照明之用的,可见那玉佩的稀罕程度了。只是这汝窑的莲花盏只有一只,另一只越窑的天青釉,终不及汝窑的玛瑙釉‘雨过天晴云,千峰碧波翠色来’来得典雅。” 温如玉不说还好,一说姚思杰陆子房便看到地面上的油渍和木板缝之间的碎瓷沫。他们可以确定,方才上来的时候地上没有油渍。 陆子房忙上前从木板缝中扫除碎瓷沫,递给姚思杰。 姚思杰道:“温公子可看得出这片碎釉是什么瓷器?” “汝窑的玛瑙釉。”温如玉神色很是淡然,语气很是温和。 姚思杰向黄鹤楼中的人问道:“方才是谁打破的灯盏?” 一旁的小厮道:“今日并无人打破灯盏。这汝窑的莲花盏原是一对,前几日换灯盏的时候打破的。” 姚思杰看了看温如玉,温如玉点头淡笑。随便一问,破绽就出来了。 姚思杰泰然道:“灯盏是今日破的,而且时间不久。” 小厮道:“公子说话可要有根据。你们想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未免有点牵强了。这么一点釉片,可不能作为你们不在场的证据。即便是今日破的,也和你们偷玉佩无关。” 温如玉不疾不徐道:“玛瑙釉可不是一般的釉,你们烧的油是特制的松山罥烟油。当油加热时,会和釉面发生作用,用的时间越久越亮。一旦这种油进入瓷体,从瓷体进入釉中,便会发生色变。冷却之后,颜色复原。姚公子之所以说这瓷器是刚才破的,是因为这釉片的色泽还没有恢复。” 温如玉都发了话,还有谁敢反驳。明明只是书生装扮,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什么是权威,温如玉就是。 陆子房在姚思杰身后竖了个大拇指。李清筠在心中更是暗暗服气。季何二人在心头连连称许。 瓷器破了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线索,可从中能得出一个结论,小厮说谎了。 他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查。姚思杰看得出,温如玉有把握查出谁接触过七十二蝶梦香,根据颜色的深浅,几乎能精确到时间。 小厮无话,陆子房道:“执事,你们已经有人说谎,可见您怀疑我们的事已经站不住脚。方才有人说我们走后就没人上来。那么,这灯盏是何时打破的呢?我们方才上来的时候,地上可没有油渍。若是在我们走后,上来发现玉佩不见了,为何又继续换了灯盏照明呢?” 姚思杰又道:“温公子,您可以根据蝶梦香的配方,找出一些线索吗?” “这个好办了。我调配一种香料,使之与蝶梦香发生应变,根据颜色种类及深浅,最新一个碰过玉的人,立刻就会知晓。” 懂药理的人,无需多的解释。 温如玉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布囊。当此之时,一个暗标突然飞向温如玉。 李清筠反应极快,一把接住。 温如玉惊魂甫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站在执事身后的一个小厮身法敏捷,准备从后窗逃离。陆子房姚思杰一个纵身越过去抓住。方才搭话的那个小厮也准备动手,两旁的人已经先发制人。 搜查一回,果然,玉佩就在那个准备逃跑的小厮身上。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险呀,本是来黄鹤楼看看稀奇的,没想到自己却成了被看的稀奇。”温如玉拍了拍袖子。 姚思杰略微不好意思:“让公子受惊了,是在下的疏忽。” “在下今日得知了蝶梦香的配方,便是平生一大快事。”温如玉随意地看了看玉佩,执事将玉佩递给温如玉观摩,温如玉淡淡道:“这玉虽然是上好的古玉,但已被人掉了包,这玉里头并没有七十二蝶梦香。” 执事脸色煞白,正欲问那两个小厮,二人皆咬舌自尽。 几人面面相觑,温如玉怎么这么厉害。 几人心思各异,谁偷走了玉佩?为什么要偷走玉佩? 李清筠没时间想这么多,在他看来,只要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其他都好说。父亲的玉佩确实是天下仅有一块的玉佩,若是黄鹤楼弄丢了,自然归他们去找,反正与自己无关便是。 温如玉淡淡笑道:“若是无事,在下也该离开了。” 姚思杰恭敬揖手。 李清筠也点头,温如玉还了礼,便离去。 躲在黄鹤楼外的东楼知道偷玉的事情失败,心下怒火滔天,又是温如玉。为什么哪里都有他。东楼眯了眯眼睛,悄悄离开。 执事处理了两个咬舌自尽的小厮,又来向李清筠赔不是,致歉了一回。 李清筠倒是不拘,道:“玉佩在黄鹤楼失窃,你们自己好好找吧,我就不耽搁了。”。 陆子房拍拍姚思杰的肩膀:“看来,你也有比天下第一神医厉害的地方啊。” 姚思杰道:“你还以为人家真不会七十二蝶梦香的配方呀?” “要不然呢?”陆子房摊摊手。 “你没发现我说完七十二配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外。并说了一句‘七十二位香料,果然丝毫不差’。”姚思杰淡淡笑着,神态尽是拜服。 陆子房若有所思,好像确实说了那么一句。陆子房又道:“你自己能搞定,为何还要麻烦温如玉呢?这幸好是他愿意来,要是不愿意,你可如何?” 姚思杰拍拍陆子房的肩膀:“直觉吧,我其实也不确定他会来。不过,能调配出与蝶梦香发生应变的香料,天下也只有温如玉。” 一旁的季生瑜何生亮,听着就觉得费力,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卢家兄弟两个,早在听七十二香料的名字和分量的时候,就已目瞪口呆。一旁的徐慧倒一直神色平静,没有许多波动。 卢勇想起之前姚思杰说的一句“我们都是无可取代的”,果然,真的是厉害。 李清筠抱臂而立,又想了半晌自己父亲的那块玉佩。他虽然知道里面镂空的地方填了香料,却不知道是天下传得神乎其神的七十二蝶梦香。李清筠之前一直只当个传说,根本不相信有这个东西。他在古书上看过一回,却从未听周围人提起过。如今,姚思杰居然还知道配方,这谁说失传了的? 李清筠看向姚思杰道:“思杰,传说中的七十二蝶梦香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怎么你还有配方,不会是周老独家秘传,给到你这来了吧?” 姚思杰笑道:“七十二蝶梦香其实是我和师傅翻阅古籍,琢磨出来的方子。师父为了这个方子花了毕生的心血,也是前几年才给老爷用上的,主要是安神的作用。本以为天下就我师父有,可万万没想到温如玉竟然也知道这个方子。不过一般的人知道这个方子也没用,里头的香料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一般人也凑不齐。我师父研究了大半辈子,最后也是因为在老爷身边,才有机会接触的多一些,找那些香料,都用了四五年呢。” 李清筠是听见刚才姚思杰和陆子房对话的,在温如玉讨论瓷器的时候,他就心中暗生佩服。没想到七十二蝶梦香,温如玉也知道配方。初见其人便惊为天人,想以徒有其表浪得虚名安慰自己,却迅速被证实是自己坐井观天。李清筠无奈地摇着头,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确实得刮目相看了。 季生瑜何生亮道:“果然,天榜中的人物,都不是等闲的。” 陆子房小声问姚思杰道:“松山罥烟油是什么油?怎么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姚思杰不觉得意外:“你不知道很正常,元亮哥可能知道。这是玉行一种特制的油,无烟。此油燃烧的灯焰极热,普通的玉石放在这种油焰上烤三个时辰,便会裂。所谓试玉要烧三日满,这种烈焰油直接缩短了鉴定玉石的时间。” 几个人又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温如玉,怎么什么都知道,他不是个大夫嘛? 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玉佩和七十二蝶梦香与温如玉。却没人想过,温如玉明明知道七十二蝶梦香的配方,为何还这么爽快的答应帮他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三章 寻找玉佩 姚思杰和陆子房示意了一眼,却也不愿意去揣测太多。 李清筠过来道:“走吧。” 几人便跟在李清筠身后一径出去。 李清筠想起温如玉,心中总有些怪怪的,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温如玉面若春风,谈吐从容,确实和他父亲很像。李清筠不觉又想起雪地遇到的那个人,那种感觉,也和他父亲很像。可他父亲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呀,天下哪里就一会儿蹦出一个跟他父亲像的? 李清筠摇摇头,问姚思杰道:“思杰,曾在书上看说,烧制玛瑙釉需要极热的温,就那油能进入碎瓷体中?为什么总觉得那温如玉说话有些夸张的成分?” 姚思杰淡然一笑:“温公子说话其实并没有夸张,七十二蝶梦香里面的香料和热油香会发生相互作用。温公子没有明说,估计让那些个人听着就晕头转向的。如果解释也不难,只是七十二蝶梦香今日被传出去了,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估计温公子又要多不少麻烦。” 季生瑜心下满是拜服,道:“咱们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李清筠觉得方才姚思杰一番表现,肯定在这两个不大正经人面前长了脸,故而心下也有几分得意,只是随意道:“我们去别处玩吧,这里真是无聊。小慧,武昌城可有什么好玩的。” 还没等徐慧开口,季何二人道:“要玩武昌城啊,直接问我们好了,吃喝玩乐的行家,逍遥快活的班头。” 李清筠又一脸鄙视。 何生亮道:“今日花朝,最好玩的还是东湖一带,有牡丹园、梅园、梨园、桃园,皆是果农种植的。那一带平时没什么人。现在去,正是赏花的季节。二月十二的武昌,除了黄鹤楼,便是那一带,最是文人雅士的聚集的地方。” 季生瑜连连点头道:“确实,听说东湖梅园的梅花还没谢呢?” 李清筠大惊:“现在还有梅花?” 季生瑜忙道:“有的,是院主培育的梅花,从十月一直能开到二月末。曾有骚客题诗曰:‘东湖梅园醉太清,移栽瑶台琼露芬。不似荷花惹清涟,更比菊蕊耐寒斟。未解天上四时花,独占人间一半春。但教凡尘修仙客,只到此处不用寻’。” 李清筠高兴得紧,拉着徐慧道:“我爹喜欢梅花。” 姚思杰忙劝道:“少爷,现在人这么多,老爷肯定不愿去那么热闹的地方的。” 清晨的一幕幕可让他们紧张了一回,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不管接触了什么人,去到什么地方,都要注意。能不去人多的地方就尽量不要去。来一回黄鹤楼都惹得怀疑,怕是有心人早就准备着他们到来呢。 姚思杰和陆子房二人示意,尽量要劝住少爷。 李清筠笑道:“我爹不愿意去,兰姨难道也不愿意去呀,走,找我爹去。” 姚思杰正欲劝,陆子房摇摇头,他们家少爷,有什么决定,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劝得住的。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正欲跟去东湖梅园,忽地看到一只黑鸟落在屋檐上,盘旋两下又飞走了。没错,是乌鸦,二人警惕。这是他们师父惯来给他们传书的方式。二人只向李清筠道:“几位公子,我们有事,就不一同前去了,希望你们玩得尽兴。” 李清筠点点头,没有很在意。 陆子房道:“一直感觉这两个人不怎么正经,突然这么正经还有点不适应。” 姚思杰自是知道陆子房是在提示,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 黄鹤楼玉佩失窃的消息,被瞒得很紧,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有心之人的安排呢。 黄鹤楼执事在玉不见的时候,便着人找古月。这件事,只有找古月,才能找到玉。不想半路来了温如玉,虽给出些线索,发现的是块假玉。 古月劝退了黄凤凰,正欲去找温临风。结果半路上听见温如玉的消息。虽同在天下第一榜,他还从没和温如玉正面碰面过。古月站在黄鹤楼顶,看着温如玉的小白马离开黄鹤楼,瞬间便消失无踪,嘴角不觉露出淡淡微笑。 温如玉不会武功,他的坐骑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良驹。古月早看出来,这马是人工培育的汗血宝马。西域都很少见到这种马,温如玉手中却有。 今日的玉佩失踪,方有人嫁祸给李清筠,温如玉就出手了。温如玉也来得太巧了吧? 古月并不是爱无端揣测的人,只是事物之间的联系过于密切,他想绕开都不行。 古月不觉又想起温临风爱驯养动物。东湖的鹤,树林中的鹿,可都是他驯养的。还有温临风送给他的乌鸦。当初因为温临风说他总是在劝自己,觉得太聒噪,比乌鸦还厉害,就真的送了一群乌鸦给古月。古月发现,这群乌鸦都是经过驯养,十分听话,最主要一点,速度十分快。 古月嘴角一抹浅浅的微笑,发丝随风飘摇,站在黄鹤楼之巅,宛若神仙。饶是如神人,他也有自己的不解。温临风和温如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浮现在古月的脑海中。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各自交集很少,从温临风的话中来看,温临风和温如玉是认识的。至于熟不熟,古月却完全不知。 一个是药商,一个是大夫,又是同姓,有交集也很正常。 可古月总觉得,温临风和温如玉的交集,远不止于此。然而其他的,他也无法猜测。 妄加揣测旁人,不是古月的风格。可有些事情,他偏偏就在那里挥之不去,古月也很无奈呀。 或许他心中的疑问,终有解答的一天。 李清筠一走,古月便出现在黄鹤楼执事的面前。 黄鹤楼执事十分恭敬地揖手道:“公子。” 古月微微点头示意。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在楼下大堂中恭候着,他们见到师父的乌鸦,知道师父就在附近。 黄鹤楼执事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李梦天的那块玉佩被人掉包了,我们竟丝毫没有察觉。” 古月神色清雅,道:“玉佩的事情不必担心,在春江花月夜之前,一定会找到的。这两日你先用这块玉代替,大家相安无事便好。”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啊?这玉……”黄鹤楼执事面带忧色。 被调换的玉佩,其实也是块难得一见的美玉。可温如玉一看,便知道被掉包了。李梦天那块玉佩藏着的秘密,看来知道的人不少啊,就连大夫出身的温如玉都知道。 古月嘴角又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如玉素来以医术闻名于世,他却能写出一本无人超越的《六十四饮》。古月第一次读《六十四饮》的时候就注意到温如玉。这人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度高邈,胸襟疏阔,可惜被那举世无双的医术所掩盖了光彩。若非温如玉以医术闻名,天下谁是第一雅士,古月还真不知道。 古月不禁摩挲手中的瓶子,那是温临风给他的,能与七十二蝶梦香发生应变的药。世上知道七十二蝶梦香的人不多,可温临风却偏偏知道。古月在心中叹了一回,十年赌约,温临风戴了十年斗笠。真不知道温临风取下斗笠,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或许是十年来,古月第一次想到温临风的容貌吧。 古月想了一回,淡淡笑道:“金凤帮的人可以直接排除。另外三股势力,都有可能。这玉在你们被展示出来之前,就被人掉包了。” 黄鹤楼执事额头冒着些细微的汗珠。古月神色依旧淡定,道:“你且将这样东西交给季生瑜何生亮二人。” 古月没猜错,玉半夜就被人偷了。展示出来的时候,便被调换。若非温如玉,应该很难知道这玉不是李梦天那块吧? 古月说毕,便飘然离开。 季何二人收到师父的东西,并不解。二人出了黄鹤楼之后,又看到乌鸦。二人忙追过去。追到一处小巷,墙上挂着一封密信,信上有草书季何二字,那是师父给他们的。 二人忙取下一看竟是让他们找着机会去武昌府和飞天阁的曜天阁,将手中瓶子的药粉洒在人行之处,若见药粉变色,便飞书给他。 季何二人分头行动,一个人去了武昌府,一个人去了飞天阁。 古月自己,则来到城南一处荒郊,也将手中的药粉洒在一处树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季生瑜路过武昌府,将药洒在数处门前,又作不经意状巡视了几番。并没有什么变化。 曜天阁的何生亮方才洒了药粉,便发现药粉的变化。何生亮激动万分,立刻飞书给师父。 玉佩失踪,可谓几家欢乐几家愁。离开黄鹤楼的李清筠,撇了偷玉佩的罪名,心下可松快许多。 可姚思杰陆子房二人却心头沉沉。玉佩被偷,却刚好怀疑到他们头上,这绝不是巧合。看来有心之人早就布置好了一个圈套,等着他们来,然后挑破玉佩不见的事。责任推到他们头上,老爷肯定会出手,一出手就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姚思杰思忖着,幸好温如玉来得及时。 温如玉一来,也打破了东楼的计划。东楼这会子正恼火着呢,竟然有人在他之前动手偷走玉佩,还正好嫁祸给李梦天的儿子。他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没想到还落在别人的套路之中。黄鹤楼死的两个小厮有一个是他的人,那么另一个是谁派来的?东西偷走了人还留在黄鹤楼,若非温如玉出现,估计是没人发现的。 东楼一想起温如玉,眼神就阴了。怎么哪里都有温如玉?最可气的事,他一出黄鹤楼追出去,温如玉就消失不见,可把他气的。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到目前,一个都没收服u,简直有损绝代东楼的英明。 东楼又想起昨夜冷冰清的事,都是神秘人给搅和了。冷冰清身上的伤还没好,现在或许是个收服冷冰清的最佳时机。东楼盘算了一回,便飞鸽出去。 二月的花开得格外喧嚣,整个武昌热闹,并不是人人都热闹。譬如东楼关注的冷冰清那,就相当冷清。 冷冰清所在的清源巷,是个荒僻冷清的所在。幸而白天所有的人都去了闹市,她刚好落个清净自在。 此时这一带没什么人出没,冷冰清得去买些食物。昨夜她摩挲着手中的药,犹豫再三,还是用了三滴。到这会儿,她体内的疼痛好像是缓解了许多。这样,就算遇到敌人,脱身也是没有问题的。 打定了主意,冷冰清决定出去一趟。然而,金凤帮的人早就发现她的行踪,只是稍稍跟踪。金凤帮的人一动,东楼的人就盯上了。这就是东楼的聪明之处,绝不会只盯着猎物。他那些合作伙伴,他可一个都没闲着。毕竟在他的世界,利益才是王道。 冷冰清一露面,几处势力都纷纷飞书出去。 不久之后,飞天阁中曜天阁的一个客人收到一个密函。这衣着华丽,气质风流,自诩陶朱猗顿之富,子健太白之才,潘安宋玉之貌,天下风流第一,世间多情无双的人,是东楼公子。 东楼手中拿着密信,心下满是得意。玉佩不见了,温如玉跟丢了,这会子总算有件开心的事。 这天下,就没有东楼得不到的东西,坐拥三千佳丽,羡煞一众王公贵族。可惜,天下第一榜偏偏就没有他的名字。这是东楼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他的目的,便是将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全部收归麾下,第一个目标便是不会武功的温如玉。这个温如玉,他不亲手捉住誓不为人。既然温如玉说喜欢冷冰清,那他就先在冷冰清死之前,先得到冷冰清,顺便羞辱温如玉一番。 冷冰清被金凤帮下了格杀令,而且已经身中剧毒。神秘人给了解药,最低得三天才能恢复。昨天被神秘人给搅黄了,今天,东楼心下得意着,今天就是他东楼征服天下第一冷美人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东楼便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再看看天下第一榜的册子,那冷冰清的样子,委实清丽动人,确实是天人之姿,比天下第一美人顾倾城还多了一分清雅绝尘。 东楼看着越发眼神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整了整金冠,理了理刘海,抖了抖衣领,打扮了一番,便出发了。 东楼一出发,古月便来到曜天阁。古月像主人一样从袖中拿出钥匙,打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 古月方进门,东楼的妹妹范宜兰远远看见,忙跟着追过来,喊道:“哥,哥,他们说有冷冰清的消息,你动不动手啊?你不动手我就先动手的。” 古月负手站在里头,并不理会。 范宜兰使劲拍门。古月只在里头拿着香瓶,一路走,香瓶一路帽烟。 可惜,并没有什么发现。 就算东楼把玉佩戴在身上,只要进过这屋子,一定会留下痕迹的。他手中的云雾露亦是能和七十二蝶梦香发生应变的香雾。为何东楼的门口的药会发生色变,屋内却没有任何变化? 障眼法…… 古月意识到自己上当之后,已经迟了。 这是一个圈套。 门外,范宜兰带着一群人喝道:“我方才看见有人进了我哥的房间,喊了半天,没答应,肯定是小偷。你们飞天阁竟然藏匿小偷,我哥的东西若是被偷,你们可赔不起。” 飞天阁执事和颜道:“姑娘,这门上有锁,你自己看花眼了吧?” 范宜兰眼睛圆睁,狠狠道:“里面一定有人,你们打开。” 范宜兰也不记得方才她敲门的时候门有没有锁,可看见人进来却是没错的。 飞天阁执事只得拿备用钥匙将门打开,道:“您可以自己进去看看,我们飞天阁绝不会说出现盗贼或者失窃的情况,要不然那些巨商大贾也不会争着住到我们这这里的。” 范宜兰可不管,门一开便冲进来,四处查看,什么都没有。他哥的财物也都在,一样都没少。各处的门窗紧闭。范宜兰向一旁守着的熊老大熊老二道:“你刚才可看见有人出去?” 熊老大和熊老二均愣愣摇头。 门窗皆紧闭,守着的人又没发现人出去,那肯定在里头。 范宜兰看着一处帷幔在抖动,帷幔下漏出一点白布角,果然,就说有小偷进来,怎么可能是她眼花。范宜兰抽出剑,阴着眼,嘴角一斜,一步步悄悄逼近,心下暗笑道:“我看你往哪里逃?” 范宜兰猛一刺,刺在梨木柱上。 执事都来不及止住,急道:“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咱们飞天阁的木头都是从南海运过来的黄花梨木,这弄坏了可不行啊。” 范宜兰从袖中拿出一卷银子,喝道:“一千两银子够不够买下这栋?” 执事道:“您怕是不知道咱们飞天阁的规矩,凡损坏一物,是一万两。这一围粗的黄花梨木柱,就不止这个价了。” 一物一万两?还不止?范宜兰瞪着眼睛:“你们怎么不去将抢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四章 琴台挑战 执事不卑不亢,语气谦和:“咱们门口影壁后边写着规矩呢,但凡来飞天阁的,没有不知道的。况且这黄花梨木的价格,生意场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姑娘随便去问问,便知道老朽并没有夸大。看姑娘方才也是一时心急失了手,要不这样,我算姑娘优惠一些,一万两。” 范宜兰气得发颤,找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要赔一万两银子。范宜兰斜视着执事,执事一脸和气。 范宜兰不忿道:“我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等我哥回来给你吧。” 执事笑道:“那您得画押签字才行。” 范宜兰甩袖出去,执事锁了门也跟出去。 进来的古月,早就不知去向。天下,估计只有温临风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吧。没错,飞天阁就是温临风的地盘,这个秘密,除了老高和飞天阁的几个大掌事,天下也就古月一人知道。 东楼哪里知道,他那妹妹就这么一下,给花销了一万两银子呢。要是他知道这钱最后落在神秘人手中,估计更加吐血吧。 按着密信中的地点,东楼很快就找到了冷冰清。远远地望见,冷冰清确实不是人间富贵花。那般风姿清雅,真真宛如九天的神女,用人间的什么词来描述,都觉不足。 东楼暗暗想,怎么以前一门心思只在顾倾城身上,到没发现冷冰清这股冷傲之美呢?许是平日所亲近的女子都是俯首帖耳乖顺温柔之辈,东楼顿时觉得冷冰清确实很不一样,心下越发生出征服的之欲。 东楼从怀中掏出镜子,看看自己的容貌,从头顶的金冠到刘海到衣领上的各色宝石,细细打量一番,很是满意。饶是在温如玉面前,也不逊色丝毫。 东楼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隔着一条窄巷,远远地看见冷冰清在远处买东西,他心中早生出十种办法接近冷冰清然后搭讪。东楼是个行动派,到手的猎物绝不会让她飞走的。天下第一风流公子,还有什么比征服一个遗世独立的女人更风流的事呢。 冷冰清刚买了几个包子和几个饼子,哪里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 就在东楼准备穿过小巷子的时候,一个白衣斗笠人飘然而至,拦住了东楼的去路。东楼心中咯噔了好大一下。天下第一神秘人,又是他,怎么哪里就有他…… 天下第一神秘人不知财力,势力,能力,不知姓名不知容颜。东楼因跟金凤帮打交道,算是知道得多一点的,知道神秘人一直潜藏在武昌城一带。至于到底在武昌什么地方,那就不知道了。 冷冰清根本没注意到小巷中的动静,早就不知所踪。 东楼可不是吓大的,在快活城,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饶是在中原,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东楼公子人间潇洒第一,天地风流无双。他是一个要收服天下第一榜七人的人。昨夜的事情,他还没去找神秘人,没想到神秘人却自己送上门来。 东楼阴了阴眼神,心下暗沉沉的。作为快活城出来的人,他尽量和各方势力保持中立,不起纷争。 然而,征服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却是他势在必行的事。 可是,此时,不知怎的,东楼心里没底。为什么在神秘人面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的武功无人能及,神秘人的身手如何,却没人知道。 “阁下可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明知故问,东楼还是要故作淡定的问一下,给自己壮气。 “不要急于猜测我的身份,在我并不我乐意告知的情况下。”温临风语气淡淡。 东楼就算心中没底,表面还是保持着镇定,笑道:“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温临风语气很是淡定,道:“东楼,武昌城可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你在别处的肮脏行径,我管不了。若是你想把污爪伸到武昌城来,得先问问自己是不是活腻了?” 东楼再次震惊,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被揭了底。东楼脸上的肉扯了两下。平心思来,自己凭什么怕这人,他也不差好么。这么一想,东楼心下多了几分勇武之气,道:“神秘人,我东楼公子可跟阁下并无什么过节,阁下何以处处言语中伤?” “不要以为你以东楼公子的身份染指中原,便可以这般恣意妄为。中原可不比快活城,武昌城更不是。”温临风语气极冷,极具威胁意味。 东楼吓得几乎腿一软,要不是拼力站稳,早打了一个趔趄。东楼紧紧握着拳头,若不是他有伤在身,他才不想跟这个知道这么多的人这么废话呢。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东楼可不是个只有匹夫之勇的人。东楼忙赔笑道:“阁下既然知道的如此之多,应该也知道在下天下风流第一,世间多情无双,貌比潘安,才比子健,富比石崇。天下名头也有个绝代东楼在,阁下这般其实咄咄逼人,可不是场面上的该有的态度。” 东楼虽然表面上这么说,暗地想的却是:“我东楼绝不是你神秘人淫威可以震慑得了的,论才华,敢称天下第二。” 东楼正想着说没人敢称天下第一,忽然又想起《六十四饮》和那个《诗品新鉴》,又想起从没交手的旧时月,心下虚虚的,止住后半句要说的话…… 温临风笑道:“场面上的人可从来没有把场面放在嘴边的,你绝代东楼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掉身价了?” 讽刺,极具讽刺,东楼心下愤恨,可昨夜见过神秘人的身手,他知道不是对手,只得克制着。 温临风转身欲走,没想到东楼却喊道:“慢着……” 温临风没有搭理,东楼大声道:“神秘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为位列天下第一榜就很了不起吗?不就是戴着斗笠故作神秘,若是论才华,我东楼可以甩你几条街。” 温临风停下了脚步。 东楼得意了。神秘人若是没有短处,又怎会故作神秘,还不像旧时月色那样行事磊落?他戴着斗笠,肯定是容貌丑陋;他标榜神秘,肯定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更别说才华。今天,他东楼就要让神秘人看看,自己忝列天下第一榜,应该感到惭愧羞耻。可不比他东楼风流浪荡好到哪里去,至少他东楼没有欺世盗名。 东楼这样想着,瞬间气场十足,心中的自我形象立刻高大了数倍。 东楼抱臂而立,料到自己说中神秘人的短处,心下得意万分。 温临风冷冷道:“在我面前,你确定你有资格说出才华二字?” 东楼气结,手中的拳头猛地捏紧,骨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陷入肉中。好像是只有痛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似的。 温临风没那么多时间跟东楼消遣,径自迈步。哪知东楼一个飞身,飞到温临风跟前拦住,狠狠道:“神秘人,我要挑战你。” 温临风不理,准备从东楼身边过去。东楼伸开胳膊拦住温临风。 帷幔之下,温临风的眼神已经透露着愤怒,语气冷冷道:“若是个人都可以挑战我,你觉得我还需要戴着斗笠隐藏起来吗?” 东楼越来越气愤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蔑视他,他神秘人算什么东西。东楼哂道:“你是怕输给我了吗?” 温临风可不吃这一套,正欲走,东楼拦得死死的。 “赢了你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吗?你不服气无非是因为我在天下第一榜之中。那不过是江湖好事者编撰供人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消遣娱乐罢了,竟然还有人真把这当成一回事,还想找我挑战。你无聊,我可没那个时间。你若真闲,可以去找一线天,或者是不留行,或者此时正在武昌的旧时月,我就不奉陪了。”温如玉语气异常平静。 可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激发东楼心中的波澜。 东楼直接整个人拦在温临风面前,道:“若是你赢了,快活城的势力归你。若是你输了,退出江湖,从此隐姓埋名,你敢不敢?” “隐姓埋名?说得像你知道我姓名似的。”温临风负手在身后,语气甚是清淡。 东楼眼珠眦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像是揉碎的桃花,能渗出血红来。 东楼狠狠道:“你敢还是不敢?” 温临风向前走一步,帷幔下的眼神流露出玩索之意,清声道:“我在江湖上如何?你真的了解吗?” 东楼以为自己这个赌注算是大的了。快活城毕竟是他能拿得出来的最大赌注,没想到神秘人竟然如此态度。江湖传言神秘人势力财力能力不可估量,难道他除了在武昌城叱咤风云以外,别处还有他的势力? 东楼顿时没了底气。快活城神秘人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莫非是冷冰清?是了,若不是在意冷冰清,又怎会暗中保护冷冰清呢?东楼忙道:“若是你赢了,冷冰清的事,我绝不染指半分。” “你有染指的能力吗?”温临风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语气越是平淡,给人的感觉越是轻蔑。 东楼再次气结,一感觉喉咙一股腥涩。可是在神秘人面前,他硬生生地将那口鲜血咽了下去。他是绝代东楼,输人,可不能输阵。 正当东楼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温临风道:“你能拿出来的赌注,也就快活城了。虽然快活城对于我来说是鸡肋,可你东楼若是没了快活城,那就不一样了。我接受你的挑战,随便挑战什么,你定。” 东楼眼中尽是阴鸷,只要让神秘人退出江湖,这天下第一榜自然会有他的名字。比武,他现在身上还有伤。比文……刚才东楼算是看出来了,神秘人说这么多,是不敢和他比。他东楼五岁诵六甲,十岁通百家,在这方面,绝对是有把握的。 东楼道:“比最简单的,琴棋书画诗酒茶。” “你可想好了。”温临风嘴角微微勾起。 “想好了。” 温临风好整以暇:“地点你定。” “古琴台。” “可以。东西叫你的人准备。” 东楼眼神几乎能杀人,神秘人这明显是看不起他。 东楼冷笑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东楼吹了一阵口哨,唤来一只飞鸽,用随身带的纸条和笔,舔了口水,便写了几个字。 二人飞身往古琴台方向。 甫一到,琴棋书画诗酒茶便准备好了,周围无一人。人都在江对岸呢。 台子中间是一方大的紫檀桌,桌上两边,除了棋只有一局,其他的都是一样两份。 东楼先入了北边的坐,他这是故意踩神秘人。 温临风并不介意,入了南边的坐。 两人坐前是一样的琴,温临风一看便知是武昌城最好的琴铺斫的琴。 东楼道:“我先来吧。以一句诗为意境,弹奏曲子,另一方根据曲意猜测诗句。每人三次机会。” “可以。”温临风意态散漫,回答得不甚认真。 东楼阴着眼,在一旁的的纸上一挥而就,写了两句诗,用一旁的紫檀盖覆住,便开始弹奏。曲调开始清幽疏朗,片刻,便夹杂一股爽劲之气,暗含森森杀气。 温临风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在纸上写下了两句诗,递到桌子中间去。 东楼远远地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东楼眯着眼睛看温临风,又写了两句诗,压在紫檀盒盖下,又开始弹琴。 这会子曲调节奏轻快,如春花绽放,时而款坎蹚踏,如马蹄飞驰。一股春风得意不言自明。 温临风便在纸上写下两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东楼一看,气得涨红了脸,正是他题的两句。 东楼停了半晌,心下一阵麻乱。万万没想到这神秘人竟然如此谙熟音律,他自己都还没进入曲意之中,对方竟然不假思索便答对了。东楼渐渐心下没底,这样下去,他肯定没优势的。 犹豫半晌,东楼正欲题第三诗,温临风打断道:“我看这局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觉得你有能力难倒我,待会儿到我的时候,你不一定就有把握赢我。这一局就算平手,如何?” 东楼心下一松,神秘人确实是个劲敌,他都未必有能力待会儿猜出神秘人的三首诗。东楼故作轻松笑道:“确实,既然咱们都是谙熟音律的人,这样比下去实在难分高下,我也同意这局到此为止。” 东楼虽然脸皮厚,但还没厚到说这局平手的地步。 第二场,比试棋艺,这可就不会相刚才那样的侥幸了,东楼暗暗盘算,便道:“第二场,棋艺,三局两胜,若是有平局,加一场。” 温临风淡淡道:“可以,你先。” 东楼涨红了脸,他才不屑别人让,但是他得忍着。 第一场琴艺算是敷衍过去,这棋艺可是他的特长,绝不会让神秘人有翻身的机会。 东楼佯作和善笑道:“待会儿少算我一子半便是。” 温临风并不在意。隔着斗笠,实在叫人看不出情绪。 东楼开始摆座子,温临风道:“既然咱们比棋艺,就不用放座子吧,这样发挥的空间更大一些。” 不放座子,东楼心内一咯噔。他向来觉得放了四枚座子让棋盘少了许多变化,但是座子是古制,他纵觉得不妥,却从来没想过取消座子。而且,他周围本就没有敌手,就更加没有人提议取消座子下棋,神秘人是第一个。 听神秘人的语气,他好像对不要座子的玩法了如指掌。东楼开始谨慎起来,神色尽量保持平静,道:“可以,不放座子确实更能体现实力。” 东楼先,执白,第一手下在三之三。温如玉的第一手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下在自己右手边的星位上。 前三十手,都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手法。二人都是高手,前三十手根本看不出来强弱。第三十一手,东楼下在三之十三,温临风下在九之七。 东楼回头再看看九之七那手,眼皮跳了一下。九之七这一手,足以打乱他前面的计划。东楼心下暗暗希望这一招是无心之举,自己下了第三十三手。 接下来的四十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东楼终于觉得,九之七那手绝对是无心下到那里去的。 就在东楼思忖的时候,温临风在九之十三的地方下了一手,东楼身心不由得一紧缩。 九之七和九之十三遥相呼应,再在九之十下一招,他两片子就可以连在一处。这可是围大龙的趋势。东楼赶忙在九之十下了一招,一定要将这龙扼杀在摇篮之中。 温临风继续在别处下。东楼一心要把那连在一处的子隔断,故作不经意地在那连下了颗子做了一个永活,便放心那一块。 直到温临风下了第一百四十二手,东楼终于傻了眼,手心冒了许多冷汗。 东楼的三处棋面,除了方才做的那三个眼,另外两处均被对方征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他很繁忙 发现被征子的唯一办法就是弃子。东楼被征子的两处,加起来都有十三枚子。后面再怎么下,都无法扳回局势。 这真是因小失大,东楼心里简直恨得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要问一遍。 温临风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东楼的心思,可被他摸得透透的。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和东楼交手,可东楼是绝不会知道,站在自己对面之人,究竟是何妨神圣。 这天下,除了温临风自己那天高兴展示自己的真容以外,怕是没人能轻易看到斗笠下的那张脸。饶是天下第一雅士古月与其推心置腹如斯,也不能。 东楼虽然看不清温临风的面容,时而过来的风,掀起对方帷幔一角,隐隐可以看到其下颌。 东楼只觉得有些熟悉,可长得帅的人不都是这样么。他自己若是戴上这斗笠,估计也没人分得出真假来吧? 东楼估计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他潜在就已经觉得温临风是天人之姿呢? 第一百四十三手,东楼迟迟没下,温临风等着。 天下没有人知道神秘人的厉害,或许唯一能窥得一斑的人,只有古月吧。 温临风丝毫没有把眼前的东楼放在眼中,他对东楼实在没什么兴趣。快活城的势力在西疆,对中原终究鞭长不及马腹。温临之所以这么有兴致地陪着东楼下棋,还是因为东楼的身份,他真正的身份,就和他自己的真正身份一样,这是了无人知的秘密。 斗笠下的温临风神色平静如水,不觉又感叹几回,天下能正经和他下棋的,估计也就古月了。 温临风等着,等着东楼的第一百四十三手。虽然他两处被征子,可若补救,还是有机会的。 哪知东楼直接抱臂而立,道:“这局我认输。” 温临风并没有作声,态度比古井的水还沉静。 东楼倒是越对眼前的神秘人感兴趣起来。若是他赢得这么漂亮,他肯定要狠狠地嘲笑对方一番,神秘人竟然如此淡定。 东楼的棋力确实不差,在江湖上或许还能排个前几名。只是,他下的对象是天下第一神秘人。天下第一神秘人不仅仅在财力物力势力方面让比人摸不出底细,其他的方面,除了古月略知一二,没人清楚。 温临风不紧不慢地将棋盘上的子捡起来,东楼心下虽然一万个不服,可他没法,这棋他是没办法继续下的。 第二局棋,东楼下得小心翼翼。然而到了中局,便开始力不从心了。东额头冒着冷汗,手心粘滞。棋面十分被动,尽管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局面。 东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下棋从来没有下得这么吃力过。本希望第二局扳回来,这会子打个平手都难说。 下到第二百一十二手,棋面算是勉强和棋。 东楼不好意思开口,温临风却道:“这局和棋吧。” 东楼心下终于舒缓了一些。这棋,按照神秘人上一局的风格,他还是能赢的,可他选择了和棋。 东楼也不知道神秘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心底是松快了一大截。 剩下第三局,东楼若不赢,便彻底输了。就算他赢,也要加一局才行。东楼心中实在没底。 突然,东楼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一声,这就很尴尬了。 他可是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啊,怎么能饿得肚子叫呢?尴尬片刻,东楼顿生奇想道:“切磋了这么久,咱们也都饿了,要不先回去吃了饭再来。” 温临风却淡淡道:“那要不继续下完这盘棋,反正也到了终局。就以这盘棋定输赢吧,你若是赢了,整个赌局就算你赢,如何?” 东楼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扶了扶额,慌乱找个理由道:“我下棋讲究长考。今日咱们在这日头下,又是晒又是渴又是饿的。你戴了斗笠倒是没感觉,就是为了一个快活城把人晒黑了,委实不值。再说,这里不是下棋的氛围,即便你今日这几局赢了我,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长考?温临风心下一阵笑意,东楼下棋的风格明显是快棋的风格,现在竟然说自己讲究长考!温临风也懒得拆穿,难得东楼没有耍赖,坚持到现在也是在不容易。比输更让人难受的,就是一直让对方在输的边缘,却始终留一丝气息。这对心的煎熬,绝不是赢了对方能比拟的。令温临风意外的是,难得东楼配合得如此之好,坚持到二百一十二手。 温临风温声道:“既然这样,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只是你别忘了咱们的赌约就行。” 东楼这下终于放心了,暗暗舒了一口气,连笑容都好看了许多,道:“没问题,我东楼是什么样的人物,这点信诺还是讲的。” 温临风二话不说,转身飞过江对岸去。 东楼望着远去的神秘人,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快活城,可是他的全部啊,没有快活城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神秘人,留不得。东楼冷哼了一声,若是金凤帮要格杀神秘人,他东楼一定第一个拨人力物力财力支持。 东楼吹来口哨唤来鸽子递了一封密信,也飞过江去。 东楼不知道,他没找到冷冰清的当儿,她妹妹找上了冷冰清了。 就在神秘人和东楼飞过江滩不久,武昌城一处密巷中,冷冰清提着干粮,刚走过一道窄门,范宜兰拦住了冷冰清的去路。 冷冰清看得出,此人来者不善。 冷冰清正欲直接忽略,范宜兰道:“冷冰清,你给我站住……” 初生牛犊不怕虎,范宜兰此时的态度,绝对比她哥东楼公子还嚣张。 范宜兰在飞天阁栽了跟头,一腔的怒火除了对她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发,简直无处释放。 东楼之前叮嘱过他们不要随便告诉什么消息给范宜兰,可现在见范宜兰如此怒火,他们可承受不来,只得透露一二。 冷冰清静静地看着范宜兰,对方这般说话,应该不是金凤帮的。细看其的衣衫,极其华丽;再看面容,十分清秀。纤纤楚腰不盈一握,甚是灵动可人。 冷冰清冷冷道:“不知阁下有何请教?” 范宜兰抱臂而立,看着冷冰清手中拿着的一袋烧饼,再看看冷冰清的衣衫,虽很干净,也不过都是些粗衣布料,跟她身上的镶了玉晶石的绸缎绫罗,简直天壤之别。冷冰清除了头上一根木簪,再无其他修饰。 范宜兰忍不住鄙视了许多回,冷哼一声道:“就你这个样子,也敢称为天下第一侠女?你怎么好意思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那就好说了。冷冰清神色平静:“阁下是要公开挑战,又何须在这小巷中拦人?” “不知道是谁行踪鬼鬼祟祟,可不知暗地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范宜兰言语极尽尖刻。 冷冰清完全不为她的话所动,只道:“你若是喜欢天下第一女侠这个称号,拿去便是。” 范宜兰眯着眼睛,怒火中烧,她想要什么,难道需要冷冰清施舍?冷冰清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更改天榜? 范宜兰道:“你以为是个人都跟你一样稀罕这天下第一榜的排名么?” 范宜兰说了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想起他哥。范宜兰不管那么多,阴阳怪气道:“我今天不是来挑战你的,是来杀你的。” “杀我?我跟你可无冤无仇。”冷冰清的语气依旧很冷。 “若非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说喜欢你,我还真不知道你冷冰清算哪根葱。不过既然温如玉那么说了,那就留不得了。温如玉天下只能喜欢一个人,那便是我。”范宜兰冷冷一笑,“真不知道温如玉是什么眼神,竟然喜欢你?” 冷冰清漠视着范宜兰,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疯狂了吗?她和温如玉根本没交集,温如玉怎么可能说喜欢她呢?或许这姑娘只是为了寻个由头找人发泄罢了。冷冰清并不想搭理这女子。 范宜兰拍了拍手,左右闭着的门中出来十七八个汉子,都拿着白晃晃的刀子。 冷冰清冷哼一声,真是无理取闹之辈,随即一个纵身,飞离小巷。 范宜兰飞身追出去,眼看着冷冰清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知去向。 范宜兰落下来,跺着脚,指着远处,狠狠道:“冷冰清,打不过只会跑吗?下次本姑娘可绝不会给你这么好的运气。” 比范宜兰更生气的,是他哥哥,东楼公子。 此时的东楼刚回飞天阁,知道自己的妹妹一下子让他损失了一万两银子,气不打一处来,抓耳挠腮道:“你哥我连去群玉院都节制了,还容你这么败家?” 不过一想到神秘人,东楼心里就更来气,他最讨厌被人比下去的,这神秘人,他得合计合计。 刚回梅园的温临风进了阁楼,老高便着人送来饭菜。 帷幔内,温临风取下了斗笠,老高道:“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没戴斗笠的温临风,语气甚是亲和。 温临风以为是关于黄鹤楼玉佩失踪的事呢,毕竟温如玉出现在黄鹤楼,他等着老高渲染一下那精彩的氛围。 老高瞅了瞅主子,笑道:“方才,那东楼公子的妹妹找到冷冰清,说是要和冷冰清决斗。” “哦?竟然也有人挑战冷冰清,是想取代天下第一侠女的位置吗?”温临风不紧不慢吃着菜。 “倒不是因为这个,那丫头说她喜欢温如玉,却听说温如玉天下女子,就喜欢冷冰清一人。”老高笑得十分开心。 温临风筷子不由得停了下来,老高却在一旁偷笑,温临风又继续吃饭。老高也继续道:“结果那冷女侠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那姑娘虽然带了十七八个人,却连冷姑娘的衣角都没挨道呢。”老高说着,便憨憨地笑起来。 温临风却还在里头等着他继续说,哪知老高却不说了,温临风才问道:“然后呢?” 老高笑得脸上本来褶皱的深沟,更像是老面团揉在了一起似的,眼睛完全眯在一起,老高道:“然后冷女侠就飞走了,速度快得那几个人干瞪眼。” 温临风白了老高一眼,继续吃饭。老高却偷偷响帷幔内瞅了一眼,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主子听,道:“我昨日明明得到消息说冷冰清中了蛇毒,活不过十天。怎么今日我见着她,感觉像没事的人一样呢?奇哉怪哉。” 老高故意拖长最后四个字的语气,摸着下巴等着帷幔里头的动静,哪知温临风道:“说不定你们判断有误呢?” 老高瞪着眼,嘴巴一张一合的动着,却不知如何反驳,心下却道:“明明自己去送了解药,承认一下就那么难吗?明明喜欢冷冰清,偏偏嘴硬。” “有这个可能吧,看来大家的毒术的功课做得还不够,得了空把他们召回来再好好教导教导。”老高也只敢在心中这样想想罢了,当着他家主子的面,他可不敢这样反驳的。只道:“古月公子去飞天阁查玉佩的事,并没有什么发现。” “玉佩在武昌府。”温如玉语气甚是清淡:“把这个消息偷偷放给其他三方势力,让古月别去找了。” 老高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我们的人还不知道玉佩被偷了呢?” “昨晚我出去遇到了东楼,东楼是没有时间去偷的。”温临风语气淡然,“能让古月都中计的人,心机肯定不简单。细想下这个武昌城在黄鹤楼偷东西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的,便只有武昌府了。” 老高摇摇头,连古月都被算计了,这人可真不简单。 温临风继续道:“那人也不是为了算计古月,应该是为了算计李梦天的。他们不知道,李梦天拿出那玉,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可惜,他们太心急了。” 老高不解:“古月公子插手到这件事中来,岂不是会得罪武昌府?” “这也是李梦天的目的之一。李梦天拿出玉,不仅是为了引出蛇,还是引出龙,都算是他的预料之内。”温临风喝了一口汤,语气欣然道:“李梦天确实还挺聪明的。也不需要自己动手,拿出一块玉佩,便将他们的立场挑明。之前古月是只问江湖事,不问朝堂之事。现在和武昌府交手,不卷入朝堂纷争是不可能的。李梦天和古月,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老高总算有点明白,连连点头,道:“怪不得说李梦天是千古明君呢,真够聪明的。只要古月一出手,武昌府必然会对古月动手。武昌府一动手,他们的势力也会露出尾巴。金凤帮和东瀛势力便已在为利益瓜分不均而有矛盾,武昌府若横插一脚,定然引起两方的讨伐。李梦天可真是高明的,不仅为自己拉来了势力,还能让对方内讧,厉害了。” 温临风在帷幔内笑得很是惬意,喝汤毕,盥洗了一番。老高入内将餐具茶水都撤掉。片刻小厮白鹭便端了一方生好的小火炉上来。 温临风道:“这几日武昌人多事杂,你们且看紧了。” 白鹭答了个是,便退下了。 温临风站起来舒活了下胫骨,喃喃道:“忙活一天,也该休息一下了。” 说毕,便纵身飞往东湖心的一叶小舟上去。 因是花朝节,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男子多去黄鹤楼,没参加的文人雅士和武昌城内的女子则喜爱来东湖这一带赏花。李清筠回飞天阁发现只有姜明贺连二人在客栈,才知道姚思杰与陈良都跟着父亲去了东湖,又往东湖去。 王春麟听了这些,便提议带宋兰儿出来赏花。 东湖是武昌城内最大的一个湖泊,地处云梦泽的东端。湖面十分宽广,六倍于杭州西湖。时流行着一句话,西湖在东湖东边,东湖在西湖西边。不失为一种调侃。至于东湖为何没有西湖出名,这还得从历史原因来看,暂且按下不提。 站在东湖边上,一眼望不到边,若非远处氤氲着红白相间的花树,还真看不清湖泊的边界到了哪里。 湖上满是游船,一旁几个姑娘和另一船的几个男子谈笑风生。王春麟细打听了,才知道这花朝节在武昌这一带,还是男女相约的佳期。若是看中了,便会请媒人说亲。 李梦天笑道:“荆楚人的浪漫之处便在此了。” 只听外面船上的男子道:“你们武昌城哪里比得上我们扬州哦?一条秦淮河,串联无限古今奇谈。武昌不如扬州,荆襄不如苏杭。” 吴地的声音,即便是男子声音粗犷洪亮,也显得十分书生气息。 另一条船上的女子则毫不示弱道:“我们武昌城么样不如你们扬州城了?天下奇景奇物,我们武昌都有。” “说来听听?”男子船上的一个儒雅些的声音道。 女子道:“天下三大名楼,我们武昌黄鹤楼占其一。” “是。” “天下二大江河,我们武昌居其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东湖风波 “不错。” “天下三分文人,一分跟我们荆襄有关” “一分也跟苏杭有关呢。” “天下道教三名山,我们武当山占其一。” “这个,江左确实没有。不过佛教的倒是有的。” 一个男子道:“我们江右有龙虎山。” 另一个男子道:“我们蜀地有青城山。” 一时间争论此起彼伏。 忽而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天下之大,风景名胜哪里数得过来。争论一地一处,不如论论这个天下。” 一句话,让两个船上的人鸦雀无声。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啊。环顾四周,却见两边的船上没人出来,中间一个精致的小船飘过去,速度极快。不用猜测,就是那个小船上的人说的。 一个书生对着那小船道:“大言不惭,这天下,岂是我等能论的。” 另一船的女子女子见此情景无趣,便教船夫划开了。 这船的男子哪里有这个闲工夫跟那无聊之人争论天下,早示意船夫摇桨跟着那载着女子的船过去。 宋兰儿道:“果然如无逸哥所言,这楚襄一带,最是骨子里烂漫的。” 说笑了一回,江上的船只渐渐往边上划去。 李梦天惬意地品着茶,忽听船上的青年道:不好了! 陈良贾亦真几人警惕,出来一看,一只大船猛地冲向这边。船夫在船头,船上的青年,喊道:“不好,爹,这船快撞过来了。” 大船来得太急,与其说是风在吹动,更不如说是有人在推。 摇船的老伯着急道:“不好,快摇桨。” 年轻人道:“爹,不行啊,那船速度太快了。” 陈良和贾亦真示意,王春麟点头,二人立刻用剑抵着那船。 李梦天乘坐的船原也不小,容纳十几个人是没问题的。只是对面来的船更大,何况速度这么快,力道这么猛,像是有人在猛推,根本逃不及。陈良贾亦真二人用力,船夫和那青年使劲摇桨,终于和那船错开。 陈良姚思杰跳过去,看了看,船里头竟然空无一人。不过片刻,船竟开始下沉了。 二人忙退回来,没想到自己乘坐的艘船也在漏水,这下可好了。 王春麟见船动荡得厉害,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陈良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道:“方才船并未相触。” “子善,这个距离,你带着宋姑娘上岸,可有问题。”李梦天自知来者不善,却依旧淡定。 陈良点头:“可以。只是老爷您?” 李梦天浅浅一笑,道:“放心,这里有春麟。” 宋兰儿吓得脸色惨白,紧抓着李梦天的胳膊,陈良不留痕迹地拉开道:“宋姑娘,我送你上岸吧。” 宋兰儿看着李梦天,李梦天道:“相信子善,他轻功是最好的。” 陈良揽着宋兰儿,脚尖一点,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岸上。 宋兰儿神色忡忡地道:“陈公子,你快去救我无逸哥吧。” 陈良道:“姑娘放心,我这就过去。不过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宋兰儿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陈良还在犹豫,正巧,陆子房和卢安过来。陈良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乘坐的船被一艘空船撞了,老爷还在船上。” 陆子房本来还和卢安谈论什么趣事的,一听如此,瞬间严肃起来,道:“少爷也过来了。阿安,你先照顾宋姑娘,少爷马上过来。我和子善哥一起去救老爷。” “走。”陈良一把抓着陆子房,来到湖心漏水的船上。 湖心,船翁和青年扯着嗓子向岸边的船喊:“哎,这边船漏水啊,过来帮忙一下啊,哎……” 不远处有一艘船,船翁喊了半晌,没人答应。 船翁脸色凄惨:“应是没人,只是我这船,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青年颤着声音道:“爹,方才那船过去,船上那个人说什么天下之事的,一定有人的,我们再喊喊吧。” 船翁抹了一把眼泪。年轻的小厮吓得手足无措。 李梦天道:“先过去吧,这船上重量减轻,漏水速度就会慢一些的。先到那里去,看有没有船只过来吧。” 青年道:“现在正是晌午,估计都回家吃饭了。” 荆襄一带和别处不同,都是日食三餐的。李梦天也能理解船都划走,故而也不甚在意。 王春麟有些不解,道:“通常你们行船的会准备救生的筏子,你这船上怎么没有呢?” 年轻人态度倒是诚恳:“我们以前用的老船,用了十多年,正月里把老船卖了,卖了新船。还没筹措那么些银子置办其他的,老船原来有一套救生筏子,我爹说咱们这新船,用旧筏子放在上面晦气,就没放。连舀水的瓢都没放。” 老者仍旧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春麟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出来游东湖是临时决定的,不至于泄露行踪让歹人有机会做手脚。唯一的可能是船在江面游玩这么久,被人发现,就了动手。所以他们这船翁和年轻人应该是无辜的。 王春麟看向李梦天,李梦天神色悠远得像天边的闲云,道:“先去那小船上吧,这船你们待会儿检查一番。” 陈良扶着李梦天,王春麟扶着船上的老翁,陆子房和贾亦真拉住那青年,几人脚尖一点,同时飞向不远处的一个小船。 几人稳稳落在小船两头,。纵然几人轻功极好,没使船摇晃丝毫,小船还是沉下去好大一截。 王春麟正欲掀开帷幔进去看看,忽然停里头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搅了本公子晒梦。” “晒梦?”陆子房喃喃道。 “就是,晒梦!”小船里头的人声音不疾不徐。 晒梦,钓月色……李梦天嘴角溢出浅浅微笑,却不作声。 几人不觉看向船里头,船不过四尺宽,中间不是乌蓬,而是仿照的画舫,一边半空着四角亭的形制,四周垂着纱幔,看起来小巧又不失精致。 纱幔不薄,也不厚,只是,刚好看不清里头的人,只是隐隐能看见有人倚在中间。 王春麟道:“在下所乘之船出了些问题,故而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陆子房道:“老爷,我和子善过去看看船能不能修好,这船这么小顶多能乘坐四个人。现在正是在湖心,若稍稍风浪,怕是受不起的,咱们这就有七个人呢。” 船里头的人道:“这船头有皮筏子,你们拿过去用吧,用完记得还回来。” 羊皮筏子在水上是十分好用的,一般常在水上行船的人,船头的小仓里都会备一套羊皮筏子。云梦泽一带多河多湖泊,水上生活的人更是有这种习惯。 陆子房打开船头的小储物仓,一共放着六七只崭新的羊皮筏子。 陆子房笑道:“这好像是特地为咱们准备的呢。” 一句话,让所有人心中生出不同的念头。只是,极其短暂。 那老翁哭着嗓子道:“我这船是新买的,十几年的积蓄,就想着爷俩靠这船谋生度日的,哪知道竟被撞了。” 贾亦真劝道:“老伯,您不用担心,若是小的损伤,我们或许可以帮您修补好。” 老伯神色哀伤,这是演不出来的,哽咽道:“这漏了那么大的水,这又在湖心,这湖很深的。” 陈良贾亦真陆子房三人交换了目光,继续专心地弄着羊皮筏子。 七只羊皮筏子很快绑好,装七八个人完全没问题。 王春麟正要扶李梦天上羊皮筏子,船里头一个人道:“你们拿走我这羊皮筏子,得留一个人在这里,陪我下棋。我这筏子可是新买的,还没用呢。” 早不说,偏等人家用了就说,莫不是黑心的商家?或者,和这老翁是一道的,唱双簧坑钱的?陆子房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他还想给老头修好船呢。 “您开个价,我们买下这筏子可好?”王春麟道。 “本公子像是差钱的人吗,本公子就是图一个惬意,这筏子本来可以送给你们,可你们打搅我晒梦的雅兴,这可是万金都买不到的。” 这么意外的回答,只有李梦天神色云淡风轻。 王春麟正欲说什么,李梦天拦下道:“我留下来吧。足下觉得如何?” 里头的斜倚着的人边打哈欠边道:“随意。” 王春麟陈良陆子房几人都很意外。 李梦天点头示意几人不必担心。 看着李梦天淡定的神色,王春麟向陈良贾亦真陆子房道:“我们赶紧过去吧,去找个大点的船。” 几人纷纷上了筏子。 目送几人往大船那边驶过去,李梦天正欲席地而坐,帷幔下递出来一个坐垫。 李梦天笑道:“多谢了。” 李梦天虽然看不清里头人的容颜,却能看见他烹茶的动作。这么小的一只船,东西竟然如此齐备。 半晌,里头人从帷幔下递出一杯茶来。想起长安那个密巷中的那杯茶,李梦天不觉会心一笑,看来对方尽管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却能猜到是他,此人,真不是等闲之人,便道:“七年的踏雪寻梅,国中难得一见的好茶。” “过奖了,以天地为枰,对弈一局如何?” 李梦天品了一口茶,惬意道:“乐意之至。” “你倒是爽快,方才你品出了这踏雪寻梅雪水的年份,你先吧。” 李梦天声音儒雅,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东三,北四路。” “西四,北三路。” “东五,北四路。” “东三,南四路。” “西五,南三路。” “西三,南四路。” “东五,南四路。” “东七,南三路。” “西二,北五路。” …… “第四十九手,该你了。”帘中的人道。 “这茶实在是好茶,真是一品更比一品高。东九,北十。” “你这是想拦我的去路吗?西十,南三。” “在下向来没有什么野心,守住自己的地盘就好。西九,南四。” “西九,南二。目前你的局势可不是很好啊。” “眼看你大龙即将飞天,奈何我左右掣肘,不过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西八,南三。” 帘内又推出一杯热盏,并将李梦天的杯盏收进去了,道:“东十,南二。” “这招可真是四两拨千斤啊,东五,南六。” “以退为进,你也不耐。东九,北四。” “攻势这般猛烈,我只能防守了,跳,东九,北三。” “东七,北四。” “东四,南七。” “东三,南六。西南看似局势不稳,实不如你东南之乱。” “东南之乱倒是可以解决,可这东边这一块,却岌岌可危。东三,北七。” …… 一旁,一个大船过来,直逼小船。船上二人早已察觉,来的船不是旁人,正是李清筠姚思杰他们。 李清筠喊道:“爹,我们过来接您了。” 宋兰儿从里头出来道:“无逸哥,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每当宋兰儿这般关心他爹的时候,李清筠只是觉得虚伪。方才他过来找他父亲,没见到父亲却见到宋兰儿,心下就不大快活。只叫姚思杰卢安负责照顾,自己懒得搭理。 幸好宋兰儿自己也识趣,一雇了船,她边说方才受了惊吓,自己去里头歇息了。 李梦天声音清朗道:“能有什么事。” 船内之人道:“今日就下到这里吧,改日再续,一百七十三手。” 李清筠纳闷,下什么?便问道:“爹,您不会在下棋吧?” 并没有看见棋枰。 李梦天向帘内揖手道:“今日品了七种世间佳茗,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多谢了。” 李清筠很是意外他爹竟然对别人行礼……对方是谁?能受得起他爹的礼么? “难得有人陪我下棋,棋艺如此了得,在下也幸甚至哉。”帘内的声音甚是疏朗。 “告辞。” “请。”帷幔内的声音清朗如玉。 李清筠眨巴着眼睛听小船上的人对话,姚思杰和卢家兄弟已经放了船舷下来。 李梦天扶着船舷上去。 待船离开,李清筠道:“爹,兰姨方才被那漏水之船吓得不轻,咱们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姚思杰道:“我已经给宋姑娘服了安神的药。” “阿安,陈良不在,你就先照顾兰姨吧。”李清筠道。 李梦天点头,宋兰儿扭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需要人照顾。” 李梦天道:“你进去休息下吧。” 李清筠也道:“兰姨,你赶紧休息下吧。这头一天就伤了神,后面还要玩几天呢,可别因小失大。” 宋兰儿本来只想待在李梦天身边,见李梦天说了休息的话,李清筠又这么一说,自是没有反驳的道理,便进去了。 卢安跟着进去,卢勇还给卢安做了个鬼脸。 李清筠见宋兰儿进去,自己真是眼不见为净,心情松快了一大截,便和徐慧在一旁有说有笑的,哪里还想着他父亲。 李梦天则一直看着那载湖心静静的小船,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 姚思杰站在一旁,也是若有所思,道:“老爷,您面前那七盏茶杯可是那位船主的。” “你眼力不错。”李梦天神色悠远地看着远处的小船。 “那茶盏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上品,每种色彩皆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没想到湖湘一带竟有这等高人雅士,集齐那七只盏。更令人敬佩之处在于这人竟一次把七只盏都拿出来。不过我好奇的是,天下传闻的这七星盏,竟真的存在。”姚思杰小声道。 李梦天自是知道姚思杰话中的话。当李梦天品第一口茶的时候,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绝非等闲人。在看看盛茶的杯盏,玲珑剔透,是顶级的水晶玉石,这种石头澄澈透明,坚硬无比,每道花纹能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因为产量稀少,故而比翡翠、琉璃、夜明珠都来得珍贵。 天下富翁,为了炫富,会将这种石头镶嵌在扳指上。 目前出现最大的水晶玉石,也不过小指头那么大,已经是稀罕中的稀罕,至宝中的至宝。但是,奢侈到用这种石头去做杯盏,天下还没人敢这么想过。 七星盏传闻多少年,可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故而也没当成一回事。 李梦天看到的时候,便确定这是七星盏之一。只是二人心照不宣便好。 李清筠听到七星盏这几个字,眼睛瞪得老大,也不管前面谈论的什么,忙过来问道:“啊……世上真的有七星琉晶盏?” 姚思杰点点头,又道:“今日我这运气也是逆天了,早上遇见温如玉的七十二蝶梦香,又遇见七星琉晶盏。人生可真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清筠道:“你什么时候遇见了七星盏?” 姚思杰考虑到徐慧在一旁,方才徐慧在里头,应该不知道那七星盏的事,还是少让一些人知道好。说话便模糊起来,只道:“方才老爷说在湖中的一个船上。我听了,这也算是遇见了。” “怎么爹爹就有这样的际遇了?”李清筠喃喃道:“不过爹爹也是,你们情况那么危险,这陌生人给的茶,你也敢喝。” 李梦天意蕴深远地看着远处,船上那人,身份不言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东湖梅园 李清筠丝毫没想到是方才那只不起眼的小船。小船虽然算得上是精巧,可跟东湖这游湖的大花船相比,就相当不起眼了。 姚思杰笑道:“少爷这个大可不必担心,我之所以知道这个七星琉晶盏,是因为这盏具有鉴毒的功效,若是遇见有毒性的东西,盏会变色,所以不用担心。” “若是医术如温如玉那样的,用一些方法让他不变色,你觉得可能吗?”李清筠追问道。 “额,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温公子是神医,我还没到那个水平呢。不过照你这么说,真的达到温如玉那个水平,即便是想下毒,咱们可能逃也逃不过。” 李清筠脑袋一歪,道:“好像确实如此。” 李梦天站在船头看着那一叶小舟,心下酣畅,加之湖面微风,吹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李清筠过来道:“爹,难得你今日这么高兴,麟叔他们呢?” “春麟先生在那边,咱们赶紧过去吧。”姚思杰露出少有的担心。 卢家兄弟忙去告诉船家掉头,这会可用了十个水手摇桨,速度要快许多。 到了江边,只见陆子房在那修船,陈良贾亦真在帮忙,年轻人在收皮筏子。 李清筠道:“子善亦真,你们也真行啊,居然把这破船拉到江边来了,这是多少力气啊。” 李梦天见陆子房贾亦真衣衫都打湿了,道:“你俩快回去换身衣裳吧,船到江边,找个工匠帮忙修好便是了。” 陈良道:“我去找吧。” 陆子房和贾亦真交代了一些,便回去了。 宋兰儿跟着李梦天,心情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 李梦天道:“春麟,兰儿方才也受了不少的惊吓,你先带她回去吧。” “那老爷您?” “无碍,你们先回去吧。”李梦天神色总是淡淡的,委实叫他最亲近的随从也猜不出心思。 李清筠道:“爹,您还有事吗?” “方才借了人家的皮筏子,还没还呢。”李梦天随便找了个理由。 “让思杰去还,待会儿子善就过来,这事还要您动手啊。” 李梦天很是郑重道:“人家船主说了,让我去还,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清筠无语,喃喃道:“好吧,我看您也是想玩了吧。” 李梦天叮嘱了几句,便往东湖梅园方向去了。 李清筠就傻傻地站在那看着父亲远去,小声道:“麟叔,你看我爹没事吧?” 王春麟笑道:“少爷,快回去吧,今日得了那湖心的公子仗义援手,老爷自是要亲自去还东西的。” “可是东西明明还在这啊?” “哈哈,这船不是还没修好么,再说方才人多,老爷也没好好赏梅花。这会子大家都回去吃饭,正好清静些。” “这个季节真有梅花?”李清筠不大相信,这都二月中旬了啊。 姚思杰笑道:“真有,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二月中旬确实还有梅花,这也是东湖梅园最为奇特之处。不过,传说中的七星琉晶盏都见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正是晌午,出来游玩的人大多归家的归家,吃饭的去吃饭。此时梅园正是清幽得紧,无边花海,刚好容得一身月白衣衫。 向来赏梅,或是月夜,或是雪时,或是水前。东湖梅园,可谓占尽天时地利。 李梦天虽没见到月夜雪时的梅花,却品到了那一盏踏雪寻梅。七盏茶,七种人间极品。 踏雪寻梅、深谷幽兰、莲漪、雪露松针、瑶台琼露、月下清辉、云水禅心,是世间最难得的极品好茶。和世间七大名酒十里香、醉太白、宴瑶台、天山醉、佛不归、掬月、雪域神鬼酿并称为世间珍饮。李梦天方才在那小船上,一日品尽茶中七绝,心中滋味自是松快异常。 踱步到梅园,李梦天便知,他所引用的踏雪寻梅的雪水,正是摘自这里的梅花上的。尽管能猜测出这人和这东湖有什么关系,最终却都落在了神秘人这个身份的猜测之上。 天下第一神秘人,到底有多神秘,即便李梦天暗中派了那么多人暗中查访,却并没有查出多少信息。若说之前不知财力如何,那今日那七星盏,便知其富可敌国了。若说不知能力,能自酿天下七品茶的人,雪水都是七年的雪水,这种能力和耐心,可不是一般的人有的。说不知武力,看到王春麟陈良他们那般轻功落在船上,却依旧淡定如斯,还直接拿出七星盏的,可见根本没有把王春麟陈良几人的身手放在眼中。 最主要一点,这人,很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到那神秘冲过来的船,和自己乘的船,没撞到其一却也漏水,明显是人为的。那么,暗中做手脚之人,又是何人?是神秘人故意为之吗? 想了一回,李梦天淡然而笑,喃喃道:“不管是敌是友,该遇见的,终究会遇见。” 李梦天独自漫步在梅园之中。这回,李梦天的心思却不在梅花上,而是被远处的蹁跹白鹤吸引住。白鹤,梅花,神秘人。是效仿梅妻鹤子吗?李梦天又习惯性地摩挲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循着白鹤飞舞的方向走去,并没有如料想中的一个白衣斗笠人坐在那里等他。却只见石桌上摆放了一盘水晶棋,白色棋子温润如玉,冰蓝色清澈如水。细看棋面,正是他和船上之人下的,下到一百七十三手。而此时,这上面多了一手白棋。李梦天会心而笑,便拈起冰蓝色的水晶棋,下了第一百七十五手。从棋面来看,双方形势十分胶着,一个攻势猛烈,一个防守严密,都不曾给对方半子喘息的机会。 若是谙熟棋艺的人,但从棋风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而那人的棋风,真可谓亦狂亦侠亦温文。 神秘人,这是想表达什么吗?以棋局喻天下?东南西北中,处处暗藏祸患,稍不留神,便全盘皆输。不管自己布局多严密,对手总是能找到突破口…… 李梦天撩衣坐下,却见一个小厮端着茶点过来。小厮道:“我家主人有事不在,公子且慢用。” “多谢。”李梦天点头而笑,小厮便退下。 这石桌,离远处的阁楼还有些远,连李梦天都没察觉周围有任何动静,那人竟然知道他来了。 李梦天随意地品起茶点来。若是王春麟知道他家主子毫无防备之心,不知道又要暗惊多少回。 李梦天神色却悠然得很,东湖,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神秘人,又是何方神圣? 李梦天在梅园等了半晌,终究没有人来。这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内呢? 在李梦天走后不久,一个小厮过来在棋盘上放了一颗白子。小厮回到楼阁之上,向帷幔内的人道:“公子,那人已经走了。” “知道了,下去吧。” 帷幔之内,一阵悦耳清脆的琴声流淌开来。 老者上来道:“爷,金凤帮那边怕是要准备行动了。武昌城的地下势力,正在暗中查温如玉的消息” “得到的消息全部放给古月。” “这……” “怎么了吗?”帘内的温临风声音很是惬意。 回话的老高吃吃道:“早上已经将知道的金凤帮的一些消息放给他了。只是,他一个人,您确定不出手帮助。” “他不是还有两个徒弟吗?” 老高不解:“那两个,文不能文,武不成武。也不知道古月为何会留下他二人在身边。” 温临风不怎么在意,道:“那是他的事。你把消息放给他,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老者心下实在百感交集,这古月,虽然是对手,却也是他家主子唯一认定的朋友啊。老高道:“爷,您既然不愿意帮古月,怎么出手帮李梦天了?” “昨天和古月打赌,输了要请李梦天喝茶,怎么说不能欠着不是?”温临风继续抚着琴,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平淡,“再说,这不也是为了让古月输得不太难看吗?两个人较量,总是得实力相当才有意思。所以才让你放消息给古月,咱们掌握的东西都差不多,如何应变,就各凭本事了。” 老高心内简直有些无语,只道:“您现在也算和李梦天他们正面接触了,您就不怕李梦天怀疑您的身份?” “我不止和李梦天正面接触了,还拿出七星盏和七绝茶,只是他要猜我的身份,怎么猜呢?”温临风总是那般从容不迫。 他压根就没想在李梦天那隐瞒自己的身份,长安时的那个伪装者,二人心中雪亮。如果说一开始的接触只是个意外,那么后续的发展,或多或少,他都有些刻意安排。他可不希望太多事情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老高听自家主子说拿出了七星盏,吓得嗓子都差点变了声音:“啊?您拿出七星盏来了?您就不怕李梦天找上来。” 温临风语气轻轻的:“放心,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没那个精力查到我这里来。” 其实李梦天查过来又如何?这一路的跟踪与几番接触,他确实对李梦天改观了不少。偶尔真有种错觉,在这世间遇到另外一个自己。 “您那棋盘还在那呢?”老高抹了摸额头,愣是不解。 “无碍,我跟古月下过多少回棋,古月难道就知道了更多?”温临风像是丝毫没把老高的担忧放在眼中似的。 老高一脸无奈,他家主子行事,向来凭心情。他能怎样?又道:“刚才我们接到密信,西部有异动,我们的货送出去怕不容易。” “走快活城那条暗道便是。东湖也要清清了,眼皮子底下,可别让外人造次了。”温临风说后半句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高兴。 老高一个哆嗦,这说的是早上的沉船事件,确实他疏忽了,忙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温临风继续弹琴,一调流转,一调绵延。 忽然间,远处梨园之中忽有群鹤惊起,鸣声尖利。帘内之人知有异动,身影一幻,飞向湖心的小船之中。两只鹤飞到船上来,鹤翅下有飞书。 温临风打开飞书,是古月的笔迹。道是:霜枫女侠被金凤帮围困于东湖,或有危险,汝参商之。 原来是老高不仅将玉佩的事放给古月,也将冷冰清的消息放给古月。古月又发回来说冷冰清被金凤帮的人逼到隐匿在东湖一带。 这老高,这古月,到底是几个意思? 温临风手中拿着信,竟然犹豫了。他向来快意潇洒。犹豫,好像不是他的风格。只是昨日夜的那场际遇,并没有令人高兴的开始。冷冰清,亦不是他想企及就能得如愿以偿的。 温临风暗暗思忖了一回,冷冰清身上的蛇毒还没解,看来金凤帮的人还真是杀了格杀令了。方才白鹤惊起的地方,估摸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温临风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帕,蒙了脸,脚尖一点,飞向远处梅园之中。 果不其然,一群红衣面具正在围攻一个天蓝色衣衫的女子。大白天的,不知怎的,他不想在冷冰清面前露面。 温临风手持暗标,速度极快,手法极准,十几个红衣面具随即倒地断气。 冷冰清警觉环顾四周,什么也没发现。再给红衣面具把脉,竟然都断气。细看每一枚暗标,皆中要害。 好厉害的手法。 冷冰清往飞镖来处走去,什么痕迹都没发现,环视四周,除了湖心的一叶小舟,再无其他。 冷冰清身影轻掠,飞向湖心的小舟上,帷幔四垂,看不清里头的样子。 冷冰清屏气凝神,轻挪碎步,小心翼翼,缓缓用剑挑开帷幔。 船内,除了一方矮几,一个软榻,一个小炉子,一个香炉,什么都没有。 然而,小船内的装饰之华丽,却教她不得不产生怀疑。如果没猜错,方才救她的就是昨夜的那个白衣公子。如此神秘行事,到底有意还是无意。 岸边负手而立的白衣人,静静地看着远处湖心的小船。目光定格在船头立着的天蓝色淡影。蒙面的温临风眼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周围已无人影,温临风到那些倒下的红衣处,不知洒了什么,便悄然离开。 冷冰清还在船上站着,她也在思索,昨夜白衣人的来历。 冷冰清抱臂而立,既然白衣人这么喜欢暗中出手,那她就在这里等着,若是金凤帮的人找来,白衣人肯定会出现。总之,这里虽危险,却也可能是武昌一带最安全的地方。 冷冰清撩衣坐下,湖心的一方小船,显得格外清净。四周花海,倒影在湖中,冷冰清站在湖心的一叶小舟上,容貌清绝,和四围景色相映生辉。景色恍如仙宫,人恍若九天神女。 晌午,游玩人们都回去吃饭。冷冰清料定下午估计又会有许多人出来,她的身份,还是不要这么招摇得好,索性进入小船内。袅袅炉烟,散发淡淡香气,冷冰清不觉中睡了过去。 良久,一个白影进入船中。给冷冰清喂了一盏茶,便道:“这炉中的烟可是我特制的,你到这船上来了这么久,没解药还能撑这么久,委实不易。” 蒙面的温临风放了几碟点心在小几上,换了香炉,又给冷冰清盖了薄锦褥,便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冷冰清醒来。见身上的薄锦褥,又见桌子上点心,是白衣人来过。再看看炉烟,不难猜到,这炉烟是特制的,相当于迷药。 白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知道金凤帮,又和金凤帮作对,知道她,却要救她。武功如此高强,却从未在江湖露面,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若是江湖正道,应该如古月那般光明磊落才是。 冷冰清肚子正饿得紧,既然那人的目的不在她,她没有必要对那人进行防范。不过对方这样暗中出手相助,难不成是为了先礼后兵?江湖上一派唱白脸,一派唱黑脸的人大有人在,若是这样就想收买她,她也不叫冷冰清。 冷冰清还需要养两天的伤。她现在的样子,如果贸然上路,想摆脱金凤帮的人,是没有什么优势的。只是她想不通,金凤帮的人为何对她下格杀令。白衣人知道的那么多,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金凤帮到底为何要杀她。这么多年在她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找父母,和那些拐卖儿童和妇女的人贩子周旋。金凤帮传闻中走私名贵金石,和她所帮扶之事并无瓜葛。 冷冰清在船上坐了半晌,湖上竟然没来什么人。这情况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难道,这是白衣公子所为? 冷冰清站在船头,环顾四周,全是寂静花海。细看着远处一处高丘上,好像有处阁楼。虽然看不真切,但冷冰清有种直觉,阁楼上有人看着自己。 冷冰清眯了眯眼睛,纵身飞向高丘。不过片刻,便到了梅园深处。 梅园的梅花开得格外娇媚,全然不似冬日的梅花那般凌冽,多了些娇俏可爱。 冷冰清穿梭于梅园花海之中,时有白鹤飞没。冷冰清走了片刻,便看到一处石桌椅,细看桌子上的棋子,什么也看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东湖主人 在梅园中穿梭良久,冷冰清忽然发现,身后的梅树在移动。 冷冰清半垂着眼眸,冷冷道:“装神弄鬼。”随即一个纵身跃起,踏着梅花,径直飞到高丘最高那处隐藏的阁楼之上。 阁楼高三层,第二层连着一方主殿,最高一层便是冷冰清所站的地方,是个八角亭,亭内一处垂着四方帷幔。冷冰清挑开帷幔,一方紫檀几上静静搁着一把古琴。几前置着文房四宝,像是方才用过的,笔头的墨汁还极其新鲜。 冷冰清走到矮榻前,细看了琴,又细看了紫檀几,没什么发现。 冷冰清走到阁楼边,倚栏眺望,远处的东湖尽收眼底。换一个方向,又是无边花海,绕过花海,可以看见城内的各色楼阁。最显眼的一处,便是飞天阁。 冷冰清正在思索,忽听见有人上来…… 还没等冷冰清想办法隐匿,对方已经上来了。 上来的是老高。 老高端着饭菜,看着冷冰清,冷冰清也看着老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冰清竟有几分尴尬。 老高是看出来了,忙道:“不知有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老高笑得特别和蔼,那被笑容揉和过的脸,活像一千年的松树皮,褶皱得能夹住蚊子。 冷冰清有些愣,道:“在下误闯此地,实属冒犯,不知老伯可看见什么白衣人?” 老高放下饭菜,并不直接回答冷冰清的问题,只道:“姑娘想是还没吃午饭吧,先用膳。” 冷冰清半垂着眼眸,细细看那桌上的菜,十分精致,难道,这人是白衣人的人?怎么好像知道她来这里似的。 老高虽然知道是金凤帮的人将冷冰清追到这里来,不管怎样,反正人是来了,他高兴得很。在知道来了的时候就着人做了饭,准备送到船上去的,哪知冷冰清直接来这里,他就更加高兴了。 老高将碗筷摆好,一团和气道:“姑娘慢慢用膳吧,老朽就不打扰了。” 老高正欲走,冷冰清冷冷道:“慢着……” 老高吓得一惊,愣愣转过身来,道:“姑娘,您和我家主子是朋友,来这里就不必拘礼了,权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老高还没说完,冷冰清冷冷道:“你家主子是谁?” 老高一个激灵,他家主子可向来是果决利索的人,怎么这件事还这般遮遮掩掩的?老高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半晌,老高道:“我家主子就是东湖主人,之前给姑娘送药的那位。” “他是不是神秘人?”冷冰清问得十分直接。 老高又纠结了,只道:“我家主子并不神秘呀……” 冷冰清睨了一眼老高,老高一个哆嗦。好犀利的眼神,跟他加主子可差不到哪里去。老高忙道:“姑娘每什么吩咐,老朽就先退下了。我家主子现在有事不能相陪,还望姑娘见谅。” 冷冰清还在想什么,老高见冷冰清没有回答,忙提着衣襟匆匆下楼去。 冷冰清看了一眼那饭菜,径直飞往湖心。 躲在远处垂柱之后的老高一个头伸出来,过一会儿白鹭伸出头来,白鸥又伸出头来。 老高摇头叹道:“霜枫女侠果然冷啊,跟咱们主子戴着斗笠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鹭道:“霜枫女侠真的是我们主子要找的人吗?” “这个很难说啊,主子和她同在天下第一榜之中,可并没有什么交集啊。”白鸥道。 白鹭道:“不管是不是,天下能配得上咱们主子的,也就霜枫女侠。” 白鸥若有所思:“昨日不是说收到那个神秘女侠谢幽寻的消息,她也来武昌了。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老高摇摇头。 白鹭正欲说什么,暗处飞来三枚弹丸。老高身手敏捷,反手捉住。 白鹭白鸥慢了一招,额头硬生生承受了弹丸的威力。 老高忙正色道:“你们俩有的没的瞎议论些什么,赶紧干活去。” 白鹭白鸥一脸委屈,撇着嘴,赶忙撤离。 他们不敢抬头看,不管主子在哪个方向,他就当没看到一样。 老高偷偷瞥了眼回廊,忙去清阁楼上的碗筷,边摇头边叹息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冷冰清回到湖心小船上,又陷入一阵沉思之中。神秘人……金凤帮…… 神秘人和金凤帮到底什么关系,冷冰清想必怎么也猜不出来吧。饶是跟神秘人关系如此好的古月,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解的也不甚多。 此时的古月,正在武昌城郊一处荒僻的院子中坐着喝茶呢。周围的树上立着一群乌鸦,像是随时待命似的。 老高已将他家主子救下冷冰清的事告诉古月,此时的古月,正拿着老高的那封信,似是玩索,又似暗笑,只是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喝茶方毕,古月向外道:“出来吧。” 温临风的这座院子,但凡是有人进入,都会引起里头的五行八卦阵移动,可惜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古月微微笑道:“东湖主人就是东湖主人,出手绝对不同凡响。” 院中暗处藏着几个蒙面人,起首的是一女一男。 蒙面的男子道:“秋云,我们真的要对旧时月色下手?” 女子狠狠道:“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上……” 树林中跑出三四十人将院子团团围住。 古月冷冷道:“你们在这埋伏一天,也不去吃饭,也不睡觉,你们不累吗?” 女子喝道:“旧时月色,如今天下形势明朗,你是要自己选择立场呢?还是要我们帮你选?” 古月放下茶杯,淡淡道:“你们武昌府也按捺不住了吗?别堂堂的四品命官不做,偏要去当乱臣贼子。” 女子阴了阴眼睛,满是恨意。眼前的这个男子,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听过,一心倾慕,可惜,她只限于听说。直到后来旧时月色在她从黔地出嫁到武昌的路上出手救了她,她真真对这个男人是一见倾心。 那一日,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日,也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日。开心是因为她终于脱离黔地那一片山林,走出来,飞上枝头。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账她记着呢,她终于可以一点点算回来。 万万没想到,在她出嫁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她虽有些身手,武功却并不高。那些劫匪首领并非等闲之辈,将她掠去。她好恨,可惜,她根本没有别的办法逃脱。当夜,山林中因为土匪庆祝过头,酒浇到蜡烛,引发了大火,她趁机逃出来。 半路劫匪追赶过来,却遇到了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 当时她本万念俱灰,可见到了旧时月色的那一刻,她仿佛整个世界都明朗了,看见了人生希望之所在。那一刻,她心底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走到他身边。 可惜,世事变迁得太快,风云转瞬聚散。当时旧时月给她的,不过是活下来的希望。这么多年支撑着她的,是无尽的权利,无尽的。 她能以残破之身入住武昌府,并成为武昌府内说一不二的人物,靠的就是她的手段。此时此刻,她见到旧时月色时,心中除了恨,便是愤怒。旧时月色这个语气,看来是早就知道她的一切行动。这人,留不得。 古月一身白衣站在一群灰灰麻麻的衣衫中间,气定神闲道:“你们觉得你们人多就能奈我何了?” 女子道:“旧时月,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 古月一摆衣袖,身影一幻,飞离这院子。周围的人还没看清楚,早不知旧时月去哪里了。 女子和男子站在那里,恨恨道:“不杀旧时月,誓不为人。” 男子道:“古月身手如此,想捉到此人,实在太难了,金凤帮的人……” 女子吼道:“你就知道金凤帮,金凤帮得到什么好处,跟你可没有丝毫的关系吧?你且长点心,要不然咱们花那么多财力物力,可都是为旁人作嫁衣。” 男子蔫了,道:“夫人,咱们再回去从长计议吧。” “你要是有种你就杀了黄凤凰,取代他的位置。” 男子一惊,心下暗叹,比起狠,怕是没人比得过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又知道,不心狠成不了大事,只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远处草堆中的东楼看到陈秋云和黄知忌连古月的衣角都没挨到,甚是愤恨,都是窝囊废。敢偷玉佩还不敢杀古月么?他都有些后悔将古月的消息偷偷发给这两个饭桶。这古月,明着来肯定是不行的,得来点狠的。 东楼待陈秋云和黄知忌离开,径自跑进院子去。东楼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在水井中下了毒,又在各种茶具上都下了毒。方拍拍手,冷冷道:“旧时月,天下第一榜榜首,我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远处的古月摇摇头,径直离开。 温临风的眼线将这事飞书给温临风,温临风看了信,只笑道:“堂堂天下第一雅士古月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温临风方感叹完毕,一个白影便飞过来,落在温临风的帷幔之外。 温临风笑道:“你的速度真没有乌鸦的速度快。” 古月无奈叹息道:“武昌好歹也是你的地盘,我被人围追堵截还下毒,你都不管不顾?” 温临风给古月倒了一杯茶,一旁的老高将茶从帷幔内递过来。 “我现在可没时间去管你。”温临风语气淡淡的,时不时看看东湖那边。 “那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理解。”古月看了看远处,神色恬淡又悠远,道:“东楼在东郊的院子的井水里下了毒,怎么,你也坐视不理?” “这个好办,让你那两个徒弟拿一包雨前龙井,向东楼透露城东的古井中是陈年的天山雪水,东楼自然会去解毒的。” 古月朗笑起来:“临风啊临风,你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让他吃几回自己的苦果就知道错的。”帷幔内的温临风惬意地品着茶。 “东湖的风景不错啊。”古月看着湖心处,虽然看不清,却知道温临风所看的风景。 温临风自是听出来古月言语中的打趣之意,也懒得理论。此时的他,一心只在湖心那只小船上。 古月意味深长地叹道:“看来这里我也不该来啊。” 温临风笑道:“有个地方你倒是可以去。” “哪里?” “飞天阁……” 古月连连摇头:“你还是让我多潇洒潇洒吧。” “飞天阁的成天阁很适合你,反正那里也没人,去不去随你意。” “高处不胜寒,还是算了。”古月扶在栏杆边看着武昌城内的成天阁,眼中倒影着近处的各色花树,斑驳的光色在眼中交错,却看不出人的丝毫情绪。 “刚好够你起舞弄清影啊……” 一旁的老高笑得整个身体抖动。 古月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扰你看风景,走了!” “不送。” 古月白影一幻,往北飞去。 古月没去找季何二人,温临风却着人亲自找到季何二人。二人正在武昌城东西瞎逛,听些消息呢。 小巷中,温临风的随侍白鹭打扮成神秘人的样子飘然落在二人面前。季生瑜何生亮一见到神秘人,两人激动得什么似的。 白鹭从手中拿出一包雨前龙井,二人不解何意,还是接过雨前龙井。 白鹭道:“东楼在飞天阁,你们去飞天阁假装路过他身边,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将温如玉的雨前龙井加天山雪水煮茶能解幽冥石的毒这一消息透露给东楼公子。并告诉他城东郊的院子中的古井里头是温如玉藏的陈年雪水。再将茶叶送到城东郊的院子。你们可知道怎么做了?” 二人连连点头。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来到飞天阁,抱着雨前龙井便逛边看,东楼也在院子中逛呢,他还在盘算等着旧时月的消息传来之后怎么去收拾旧时月。 季何二人看见东楼,忙作不经意状走过去,二人便笑边道:“神医温如玉说了的,他这包雨前龙井加上天山雪水,可是一味能解幽冥石的奇药呢。” 东楼一听到幽冥石,心头一惊,假装路人一般跟在身后。每当季生瑜一侧脸看何生亮的时候,东楼就看向别处。 何生亮道:“武昌城可没有天山雪水,除了去找温如玉。” 东楼摸着下巴,这几天一丁点温如玉的消息都没有,神秘人他惹不起,旧时月还得等消息,还是得从温如玉身上下手。 季生瑜道:“谁说武昌城没有天山雪水的,你忘了,师父所在的城东郊的别院中的古井,就是温如玉当年着人储藏的天山雪水呢。” 东楼一听,心头一惊。他早打听到旧时月有两个不像徒弟的徒弟,没想到旧时月连住的地方都告诉他们,可见他们和旧时月的关系不一般。旧时月和温如玉还有冷冰清被称为天榜三巨头,总是有些交情的。旧时月都说那是陈年雪水,那肯定是。 东楼拍了拍拳头,怪不得旧时月会住到那里。要是早点知道就好,现在他在那里下毒了,不行,得先去弄一点回来,解毒了再煮龙井喝。龙井还得是温如玉的龙井才行。 东楼忙上前道:“两位兄台。” 季生瑜何生亮故作意外道:“阁下有何见教?” 东楼笑得可温和了,道:“我方才听说什么神医的雨前龙井,你们可知道哪里买得到吗?” 东楼边说,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他们手中的那一袋子。 季生瑜忙将龙井掩在袖子中,笑道:“这位兄台,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神医的雨前龙井呢。” 东楼一笑,眼睛如桃花盛开,道:“哎,要是哪里有,我可是愿意花一万两银子买的呀,可惜,可惜。” 东楼眼光打量着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等着呢。 季生瑜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何生亮,仿佛在示意,要不要卖给他。 何生亮皱着眉头鼓着眼睛,微微摇头,好似说不能卖。 季生瑜只道:“我们也在找神医温如玉呢,可惜完全没有他的音信。” 何生亮忙道:“公子,我们也有事,就不耽搁了。” 何生亮忙拉着季生瑜走开,嘀咕道:“这可是神医温如玉的雨前龙井,天下就此一包,你还想不想拜师了,咱们要是拿这个去孝敬师父,师父一高兴,准收咱俩为徒。” 季生瑜放低声音道:“可是一万两哎,咱们两个一生都赚不了那么多银子。” “你要是想要银子,茶叶你拿去一半卖五千两好了,我去拜师。” 季生瑜表情很是纠结,半晌方道:“算了算了,还有什么比拜师重要的,我可是等了七年。” 二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东楼刚好能听见。 何生亮直摇头,走吧,去城东郊的别院去将茶叶给师父吧。 二人直接去了城东郊,东楼在其后偷偷跟着。方才二人声音虽小,他可是听得真真的。 到别院中,二人喊了半天,没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明处暗处 两人失望,只得将茶叶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悻悻离开。 东楼待二人离开,忙进去将茶叶收在袖子中,又从腰后拿出酒囊,将酒倒尽,忙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将酒囊洗过几道,装满方兴奋回到飞天阁。 温临风在东湖梅园,不一会儿,飞书过来,是东楼中计的消息。 古月也过来了,摇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不是坑季何二人?堂堂东湖主人,武昌城到处都是你的人,何必找他们两个,这会子东楼估计不肯轻易放过他们的。” 温临风语气轻快:“找谁都没他们效果好。我已经着人将井水中的毒解了,你可以放心喝。” “中毒了也不怕,反正你解得了。”古月像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话。 温临风手在空中凝了一下,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古月中毒的样子呢,最好是拉肚子的那种,再看看你还能不能风雅。” 古月直摇头:“我以后还是少来你这里了,走了走了。”便飞身离去。 温临风笑道:“随时欢迎你来。” 温临风隔着帷幔,望着东湖湖心,神态十分专注。 船上的冷冰清也望着阁楼。可惜距离太远,两个人的目光在漫长的空气中交汇,又被漫长的空间所阻隔。却终究叫人猜测不出,在空中的何处交叠,又在何处弥散。 冷冰清正在思考着金凤帮的事。她不知,梅园阁楼之上,温临风也在盘算金凤帮的事。 或许,温临风的处境唯一比冷冰清好一点的地方,就是他在暗处。可惜,随着天下如今的局势,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他可以是个很潇洒的人,可他从未真正潇洒过。 古月常常羡慕他的不问世事,却只有老高知道,他甚至比李梦天更加关心时局。因为他的身世,就注定了不能对天下事坐视不理。 一切,早就在他悄悄将碎玉送到李梦天的御书房那一刻起,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很早古月就劝他一同主持天下大事,他其实也并不是怀疑李梦天,只是那一件大事,他家族的使命,若是没有一个真正有魄力且心怀天下的明君,是绝不会赞同他的做法的。他一直在等,一直在观望,送出第一块碎玉,其实是试探。 或许李梦天早就知道他的用意了吧,或许李梦天也早就怀疑到他的头上来了,若如此,李梦天也当得起他传遍天下的令名。 如今,寻找人的事,温临风在心中已决定放下,虽然他还是希望那个人出现,可看看东湖心的那只小船,他知道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忽然想起古月,他是经历过多少次幻想,又在自己心底劝自己默然放下的?说起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人呢。可他终究不能如古月那样潇洒,一旦一个渴望在心底被撩起,它就会像羽毛一样撩拨人的心弦,永远不可能真正放下,永远不可能真正看淡。 温临风远眺着远处的风景,心下难免生出些和着烂漫春色不相符合的悲凉。人世间多少故事,并不能如想象中的开始,至于结局,就更加充满未知。人往往将不能改变的事情叫做定数,将不能挽救的事叫做天意。在生命的许多未知面前,每个人都显得软弱无力疲于应对,又怎能叫人轻易释怀呢? 温临风怔忡着,极力遏制着要发出叹息,任忧郁堆积在胸中。他也痴过不止一回,可有些事情,在不经意间开始,或许也将在不经意中结束。风云际会的世间,奔波不休的人生,哪里就有那么多刻骨铭心呢? 一阵路过梅园的清风过来,好似不经意,却又好像天意。这风,大概也会吹过冷冰清的衣角,掠过天地万物的身边,看似不经意,又像是天意。 冷冰清正感受到了这缕从梅林吹过来的风,她亦想到,这风不知起于何时,更不知将止于何处,就像人生,了无来处,了无定处。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无尽的思想来回闪烁,却在某个刹那交接片刻,只是,没人知道。 温临风看着远处,又坐回桌前,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暗中的势力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虽知道神秘人的身份终将不神秘,可此时,并不是挑破这层面纱的最佳时机。 温临风不觉看向远处的飞天阁的成天阁,成天阁之后便是天外天三清阁,李梦天便住在三清阁之一的太清阁,亦是这个飞天阁最清净的一处,亦是这飞天阁防守最为薄弱的一处。 飞天阁中,几个人还在被沉船事件困扰着。 飞天阁最里头太清阁旁的一个临水阁楼上,一个飞镖打过来,惊醒了沉睡的宋兰儿。一旁守着的陈良立刻警觉,用手帕包着取下飞镖。 外头闲逛了一日的李梦天刚刚回来。 李清筠和徐慧在那闹着玩。 和贺连贾亦真几人讨论沉船事件的王春麟见李梦天回来,忙上前迎接。 李梦天一回,陈良收了飞镖,又喊了卢安在宋兰儿门口守着。 卢勇陪着李清筠徐慧面前玩耍,对许多事情还一无所知。 姜明、陈良、贺连、贾亦真、陆子房、姚思杰都被王春麟唤过去了,等着李梦天的指示。 李梦天方喝了一口茶,见七个人齐齐地站在自己面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王春麟不解,向来,他们主子跟他们几个是心照不宣的。平日里若是出了异常,便会跟他们交代什么。今日这般情况,怎的就这么云淡风清了?方才几人还合计怎么去查呢。 王春麟道:“爷,今日的情况您就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李梦天神色倒是极其淡然:“沉船之事与他无关。” 王春麟听了心一惊,这怎么确定,便道:“老爷,您确定那人就是神秘人?” “神秘人,呵,不好说,是旧时月也不一定。”李梦天不是很在意那人身份,直觉告诉他,此人是友非敌。 “旧时月?江湖上传闻旧时月行事光明磊落,可不会这般藏头露尾。”王春麟不以为然。 李梦天放下茶,道:“也不算藏头露尾?人家在船上休息,本来就是我们先打扰的。” 王春麟挑眉无奈,在心中嘀咕道:老爷这爱才惜才的毛病又犯了,现在倒好了,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就为别人开脱起来。 贺连早就听贾亦真讲了今日的事,他是个最爱热闹的,这种精彩他却错过。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陈良、姜明、贾亦真、陆子房、姚思杰五人齐齐地冷看向贺连,贺连立刻噤若寒蝉。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梦天道:“清楚各自的职责所在便好。” 李梦天就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几个人神色立刻沉了下来。 贺连道:“我觉得我的想法太危险了,刚想活动下筋骨,老爷就来这么一句。早上可已经刺激了一回。” “出来七日便浮躁了,以后就都留你在客栈守着好了。”李梦天笑道。 贺连神情立马悲催,忙央求道:“老爷,您可别一句话就把我打入地狱吧。” 陈良道:“你这真是浮躁了。” 王春麟严肃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任务了,就先去合计一下,让老爷休息下吧。” 如李梦天所料的,危机早在暗中潜伏着,等待着。 一处暗室中,透着男女的调笑之声。 苍老的男子声音喘着粗气,夹杂着阵阵女子的娇喘。 男子道:“秋云,你可真行,不声不响地就将这玉佩拿回来了。” “那是,我亲自出马,还有差错的?”女子声音极尽妩媚。“要是方才顺利,连古月就可以一并拿下。可惜,此人身手太厉害了。” 苍老的男子声音道:“怎么,看到古月下不去手啊?” “讨厌?” …… 陈秋云从假山后出来,理了理衣衫,方回到卧房,便觉头有些发晕。屏退了丫鬟,刚欲宽衣,感觉越来越昏沉。眼前是视线模糊,光影交叠。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之际,被一个红衣面具抱住。 红衣人取下面具,陈秋云满眼迷离,伸手抚摸着红衣人的脸。 红衣人道:“玉佩在哪里?” 陈秋云指着紫檀架,声音妩媚,道:“在架子后面……” 红衣人正欲动手,忽然听见人声,便松开陈秋云,身影一掠,飞身离开。陈秋云直直地摔在地上。 来者正是东楼易容的黄知忌。东楼方才在暗处的时候便听到红凤凰的问话。他正得意的紧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东楼进去了换了玉佩,便悄悄离开。躲在暗处的红凤凰跟了几条街,一下子就被甩开。 东楼一进曜天阁,自己开心得什么似的。拿着玉把玩了半天。想了半天,这玉佩是绝不能带在身上的,还是放在飞天阁最合适。 玉佩到手,今日,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去看一下武昌花咯。 东楼方离开,古月便过来。如白天一样,径直进了曜天阁。用熏香一试,便知道玉所在。他拿出钥匙,将玉佩换了,方去了黄鹤楼。 玉佩就这么悄然无声的再次回到黄鹤楼,红凤凰手中的那块假玉还没派上用场,昏迷后醒来的陈秋云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起来看檀木架的暗格中的玉佩,还在。可惜,她哪里知道,现在和他手中一样的仿制品,已经在玉市上都能买到,十两银子一块,可抢手了。 所有的人都相安无事。毕竟连红凤凰都不知道那个黄知忌是假的,权当是他背着他夫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暗中力量静静等着夜晚的到来,他们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能下手的机会的。经历了早上的教训,他们也调整了策略,原先三凤凰不愿意和香野合作,现在都退了一步,双方在因为玉佩失踪的事情,倒团结了不少。正如温临风说的,李梦天是这件事最大的赢家。 二月十二日夜,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头日,有花灯游街,还有说书,杂耍,热闹非凡。 李梦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便吩咐,今晚所有的人,不必在客栈值守了,都可以去出看热闹。李清筠开心得什么似的。 晚上,李梦天带着李清筠和一行人出门了去,方打算出门,宋兰儿说衣衫穿少了,回去加件衣裳。 等人齐了,一行人便出发。 晚上的武昌街比白天还热闹。一路上舞凤灯、舞狮子。还有早上的杂耍也在,划旱船的还在沿门喝彩。 李清筠一溜烟不知道去向。 找了半晌,没看见人影,卢家兄弟都有些着急了。 东瞅西瞧,卢家兄弟正看到李梦天和宋兰儿,王春麟和陈良姚思杰三人跟在身后,王春麟看到卢家兄弟,卢家兄弟忙过来道:“老爷,先生,我们刚跟着少爷在一起,人群太多,一会儿挤散了,我们找了好一会儿,没看到十三哥他们,也没看到少爷,最主要的是少爷身上又没带信号弹……” 李梦天道:“春麟,思杰,你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是!”二人齐答道,便和姚思杰去了。 找了一路,忽然碰见贺连贾亦真,王春麟吩咐了一下,自己和姚思杰一路,让卢家兄弟和贺连贾亦真一路。 卢家兄弟跟着贾贺二人,贾贺二人暗中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细心的卢安发现了那舞狮子里头的人不简单。 另一边,街上几个农民模样打扮的人走过来,和贾亦真贺连二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个乔装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姜明陈良陆子房姚思杰四人。 早上的偷袭,玉佩被偷,白天的沉船,几人早就知道被人盯上了,晚上又这么热闹,他们怎能不趁这个机会行动。 几个人之中,就卢家兄弟不知道任务,本打算让这两个人跟着李清筠的,结果也走散了。 王春麟临时改变策略,让陆子房姚思杰二人暗中跟着李梦天,陈良姜明二人暗中跟着李清筠。果然,周围出现了乔装的杀手。此时的他们,可比清晨时候更加明目张胆多了。姜明陈良二人手法极其利索,陆子房姚思杰也干净利落,干净的刀子一点血痕都没留下。几人趁对方不注意,直接洒了姚思杰调好的药粉,随即挑断手脚筋。便将人拖到漆黑的巷子。这些药是姚思杰秘制的药,等他们醒来,也什么都不记得,眼睛也看不见,到时候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这比早晨的时候要安全些。人又多,三三两两邀在一起的人,谁看得出来异样。 被挑断手脚筋的杀手,基本相当于废人。 有杀手混迹在舞狮队伍中,贺连贾亦真二人早就看出来了。细心的卢安也发现,卢勇道:“哥几个,那两头狮子不简单啊。” 贺连道:“是不简单,你们几个想不想舞狮。” 卢安仿佛猜出些贺连的意思,卢勇纯粹都是为了好玩,高兴道:“好。” 贺连瞅着卢勇,道:“阿勇,你跟着我,阿安跟着亦真,咱们去抢狮子吧。” 两头狮子在人群中欢腾,一会儿一旁的贺连拉着卢勇,一会儿趁着空隙,窜入狮子中。贺连将狮子中的两个人割断手脚筋,便踢了出去。 几个人正欲放信号,一把被还没进去的贾亦真卢安抓住。贾亦真给卢安使了个眼色,卢安会意,迅速二人将两人解决,又塞入一旁的小黑巷子。 不一会儿,藏在暗处的陈良点头示意,贾亦真带着卢安又挤进另一只狮子,将里头的两个人踢了出来,姜明陈良耳二人迅速将那人拖入巷子。 暗处,混迹在人群中的那些杀手看见了他们这些动作,亦见招拆招。一个暗针打出去,贺连一把接住。 贺连贾亦真几个在那柱子上舞狮子,暗处的几个杀手会意,那柱子足有一丈高,每根柱子的距离二尺多远,少了一根,就很危险了。 两只狮子中间,有一根过度的柱子,供两只狮子交换位置时借力。 几人看过舞狮子的,知道怎么来。加上功夫,完全不在乎这些柱子的高度。 舞了三回,狮子们准备交换位置了。 贺连贾亦真点头会意,二人各自跟身后的卢安卢勇道,准备好了,要换位置了。两只狮子又相互点头,张张嘴,眨眨眼,扭着身体。不觉加快了跳跃的速度,台下的人一阵一阵的喝彩,掌声比爆竹还响。 速度越来越快,锣鼓点也越来越密,一声罗猛地一敲,两只狮子跃起腾向空中,正欲在那中间的柱子之上借力,忽然一只暗标打出,中间那一丈高的柱子轰然倾倒。周围群众一阵惊恐。头皮都发麻了,这么高的高度摔下来,可不好说啊。更重要一点,舞狮子喝彩本就是讨彩头,若是出现狮子被摔的情况,那就是凶兆啊,周围的人一脸惊恐。 当此之时,贺连贾亦真忙提气踏空。前头的人看得真切,身后的卢勇不知情,还等着在那柱子上借力,见那柱子倾倒,吓得一大跳,贺连快速道:“踩我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章 暗夜交锋 幸好卢勇反应快,在贺连腿上借了力。贾亦真卢安那厢,亦是如此。生生从空中跃了过去,那两边的距离,足有三丈多宽。 周围的人看得身上惊出一身冷汗,见两旁的狮子没事一样落在两边的柱子上,纷纷喝彩道:“好,好,好……”鼓掌声比密雨还激烈。 锣声鼓声也越发激烈。 陈良姜明一见那人出手,便悄悄上去解决,不过方才那三丈的距离,还真是叫他们为卢家兄弟捏了不少汗。 渐人群如此激烈,贺连道:“阿勇,要不要再来一次?” 卢勇见人都在鼓掌喝彩,开心得什么似的,兴奋道:“好啊。” 贺连向对方的狮子挑衅起来,对面的狮子也霸气回应。周围的人看得更是起劲。喊彩都喊了一身汗,嗓子都喊哑,还要用力喊。 两方的狮子隔空挑衅,一声锣响,两方的人又相互跃起,一丈的高空,三丈的距离,径直就飞了过去,这哪里是舞狮,这是飞狮嘛。 周围的看客又纷纷喊起来,喊声一阵比一阵大。贺连道:“阿勇,前空翻。” 一只狮子腾空做了一个前空翻。贾亦真那边是被挑衅的一方,也做了一个前空翻。 贺连道:“后空翻。” 一只狮子后空翻起,另一只狮子又后空翻起。 喊声震天。贺连可知道李清筠在旁边,李清筠却看不清狮子中的人。李清筠就在那看舞狮子,他哪里知道周围这么多危险,都被秘密解决。只一个劲儿的鼓掌喝彩道:“好,好身手。” 喝了一回彩,两只狮子才从空中跃下来,动作十分利索。又悄悄将狮子换了人。这几个才是真舞狮子的。 就这么一晚上,陈良姜明动作十分迅速,他俩就解决了十几个人。陆子房贾亦真那边,同样如此。 李梦天跟宋兰儿在街头闲逛,周围跟着的那些杀手,还没动手的时候,就被姚思杰陆子房先解决了。 正当几人逛到人少处,不料,又出现了一群杀手。 李梦天自是察觉了,姚思杰使用毒药,那几人却丝毫没有影响,二人正要上前,却被几个人挡住。 露馅了。 看来对方是要逼李梦天出手。 忽然间,人群中有人吵起架来,几个大汉又打了起来。姜明陈良过来,迅速将方才挡在姚思杰陆子房二人面前的几个杀手解决掉。 一夜之间,包括王春麟在内的九个人,一共解决了四十二个杀手。几个人换了装回到李梦天身边,花朝游灯也接近尾声。贺连找到李清筠,也准备回到李梦天身边。戌时,陈良带着李梦天徐慧二人过来。王春麟也过来汇合。李清筠一晚上觉得玩得十分开心,并夸那舞狮子的十分精彩呢。李梦天也很开心,带着一行人回客栈了。 东湖梅园,阁楼之上,帷幔之内,一个人正在抚琴。 老高提着衣襟上来。老高道:“公子,今夜的武昌城那么热闹,您没去看看,真是错过了。” “哦?怎么个热闹法?古月将玉佩送回了黄鹤楼?” “这是其一。金凤帮的人和一批神秘杀手动手,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老高笑呵呵的。 “在武昌的地界上,有还你不知道的神秘杀手?”温临风语气总是那般平淡如水。 “公子,是东瀛的人和一批不知来历的杀手。”老高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李梦天那边先下手为强,手法甚是漂亮。” “李梦天比我想象中从聪明。”温临风笑声清朗,意态清闲。 白鹭刚上了楼,禀告:“公子,梅园的围棋下了第一百七十七手,下在九之四。” 温临风点头:“看似防守,实则进攻。有些意思了。在十三之十七下一手。” 白鹭点头便下去了。老高也下去。 月儿圆圆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经过一晚上的明争暗斗,夜晚终于安静了许多,热闹的一天,终将在寂静中收尾,正如从寂静中开始一样。 温临风在阁楼上站着,望向湖心的方向,喃喃道:“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一直走在寻找的路上?” 船上的冷冰清独立船头,四周除了黑,便是冷。不过,她不是早就习惯了这些么?站了一回,又回到船内歇息。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十分安稳。 好多年,温临风都没有这么踏实地睡过一觉。 早上是老高喊他起来的,温临风下了榻,老高道:“主子,东楼昨夜中毒肚子痛了一晚上,现在正在飞天阁闹事呢,说是吃坏了飞天阁的东西,让执事他们赔钱。” 温临风穿了外套,道:“不用管他,让他去闹,只要他不怕他绝代东楼的名号有损,让他闹去。” 东楼晚上去群玉院逍遥快活了一晚上,回来之后肚子就开始痛,痛得他在地上打了半日的滚。他思前想后,自己幽冥石的毒好像解了,那就是温如玉的那包茶叶了。现在找不到温如玉,只有找飞天阁了,飞天阁白天还坑了他一万两银子呢。这次不趁机坑回来。 可惜,他嚎了半晌,没人理他。毕竟他还去了群玉院呢,怎么能赖在飞天阁头上。 老高知道他家主子的作风,只道:“我也是这么跟迎春她们说的。那几个丫头对付东楼还是绰绰有余。” 温临风洗漱完毕,直上临风阁。正看见冷冰清从湖心的小船上飞走。 老高端着茶上来,偷偷瞅了两眼帷幔内的主子。主子的神色,应该是担心霜枫女侠的。看到主子这样,他就放心了。 冷冰清刚买了些吃的,她身上的毒已经好了大半。 正当冷冰清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神色诡异的人。冷冰清忙转身换一条路,又出现几个人。她自己身上的毒还没好,不得不折回街上。在街上买东西的唐玉铭几人正好看到。几人没有打惊张,分了两路,夹击过去。那些杀手当然知道这几个是什么人。三人跟霜枫女侠使了个神色,冷冰清点头示意感谢,匆匆从另一条路上离开。暗巷中埋伏的最后的几个杀手准备动手,忽见远处的屋顶之上,一个白衣斗笠人站在那里,神秘人,几个人不敢轻易动手。带头的一个人喝道:“撤……” 离开的是东楼的人,易容的东楼也暗暗跟着。一看到神秘人,忙识相躲开。他这两日可是跟神秘人和旧时月结下梁子,不亲手杀了他们誓不罢休。 另外一群杀手穿过小巷子,将乔装的衣服全部脱下,果然是金凤帮的人。 才到一片旷地,白衣斗笠人拦在一群黄衣面具面前。 东楼暗暗跟着神秘人,他一直想看看神秘人的真正身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东楼嘴角一斜,找了一处深的草丛蹲着,拿着远视镜看着远处的神秘人和黄凤凰他们。等黄凤凰将神秘人打伤,他再出手,一举取了神秘人的性命。再假装成神秘人,解决掉旧时月,天下可就是他绝代东楼的。一想到这里,东楼心里就美滋滋。 一个黄衣面具喝道:“神秘人,昨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该给金凤帮一个交代了?” “哦?什么交代?”温临风语气淡淡。 “昨天晚上杀了我们四二个弟兄,伤了五十六个弟兄,我们金凤帮帮主向来对您青眼有加,愿意和您合作,李梦天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您你样,恐怕是有悖于合作原则?” “我需要你们金凤帮的青眼吗?”温临风语气中透露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严。 “那昨天我们的兄弟真的是你杀的?” 虽然知道李梦天暗中解决了他们的人,他们误以为是自己,温临风没想过去理论,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敢在东湖动手,就应该想过后果。” “好大的口气!”黄衣面具不屑喝道,又警告道:“神秘人,最好让开,昨天的事和东湖上的事咱们算是扯平了,冷冰清的事,可没你插手的道理了吧?” “我都说了,在武昌城,不是你说了算。我虽向来立场中立,可决不允许别人随意挑衅。你们既然敢在东湖动手,就应该想过惹怒我的下场。”温临风态度十分狂霸。 不远处躲着的东楼听见此话,心里暗骂,不装不会死吗? 黄衣面具恼怒至极,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十几个黄衣面具和白衣斗笠人打了起来。 东楼拿着远视镜看着,神秘人的武功,确实厉害。 冷冰清正在树林中行走,看见一帮黄衣面具人正在围攻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 冷冰清眼底浮过一抹杀意,真是冤家路窄,这孔雀面具实在可恶,走到哪里都能看到。 冷冰清身影一掠,便和那群黄衣面具人打了起来。被围攻的温临风也未诧异,不过片刻,两个高手默契十足,共同御敌。 东楼远处看着,恨得牙痒痒的,又是神秘人,看来神秘人真的是十分维护冷冰清的。东楼邪魅一笑,神秘人也喜欢冷冰清,温如玉也喜欢冷冰清,到时候让他们自己斗。说实话,他还真的很期待神秘人和温如玉斗,一个武功高,一个毒术高,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他真的很想看到这一幕。到时候他们最好斗个你死我活,最好旧时月也参与进去,这样天下第一榜他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了。至于那个太和山的一线天,完全可以忽略。 冷冰清是在和这群黄面具交手的过程中,才想起此人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此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却对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江湖上闲散之人,他怕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只是,为何三番五次的出手,又为何会跟金凤帮的人对手呢?冷冰清思索着。 温临风之所以会和这群面具人打起来,是因为他发现这群面具人跟踪冷冰清好久,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向来保持中立的他,还是决定出手。 见冷冰清没有正眼看一眼自己,斗笠下的人不觉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然而这世上,极少有东西能让他会心一笑,此次,却是一个例外。不过没人看见。 纵然有无数女子为他疯狂痴迷,他依旧波澜不惊;纵然有无数男子为她魂牵梦萦,她依旧冷若冰霜。冷冰清面冷心热,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温临风面和心冷,世间事于他都是过眼云烟。 天下第一神秘之人,到底有多神秘,没人知道。甚至见了,都不知道他就是江湖神秘之人。因为穿白衣戴斗笠对于一个江湖人士而言不过是太寻常的装扮,谁会多看两眼?天下第一神秘人被传得神乎其神,人人都知道他是白衣白斗笠帷幔,行踪飘忽不定,以至于不少男子模仿。直到后来有几个模仿的男子被天下第一杀手所杀,模仿的人便少了许多。 这些,冷冰清都听说过。之前从来没在意,然前日夜送药之举,还有东湖小舟上的茶点,神秘人这般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人被一群黄衣面具人围困。这群黄衣面具武功确实不错。东楼都不得不佩服黄凤凰坐下还有这么一批精锐,怪不得光天化日敢来找神秘人呢。 可惜,温临风的武功,岂是他们能困住的?温临风见冷冰清速度越来越快,自己也提高速度,不过片刻,一群黄衣人皆倒地不起。 一个奄奄一息的黄衣面具正挣扎着最后的一口气准备偷袭,温临风随手在地上拔剑一剑飞过去,将飞镖打开,速度极快。 暗处的东楼握紧拳头,用力地捶地,恨恨道:“一群废物,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温临风方向冷冰清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你的武功不差,即便我不出手,相信你也能解决他们。”冷冰清眼眸微垂,没有正眼看戴着斗笠的神秘人,虽猜测这人是赠药之人,也猜测是在船上给自己喂了迷香解药之人,可终究是猜测。她明明在船上就是为等他出现,想问他什么,真到了身边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问了。冷冰清咬了咬嘴唇,转身欲走,又停下道:“他们是金凤帮的人。” “我知道,金凤帮黄凤凰座下之人。”温临风不紧不慢。 冷冰清略微诧异,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眼神秘人,白衣如雪,玉树临风,身后背着一把古琴,腰间别着一把玉箫,玉箫下垂着一条冰蓝色流苏。手中的一柄宝剑,光照耀之下,剑芒如霜,剑套花纹精密,委实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好剑。 这人,一次蒙面在她面前出现,一次暗中出手,这次是戴着斗笠,下次,又将是什么形象在冷冰清面前出现呢。冷冰清想着,又在心中冷笑自己一回,有没有下次,天知道。 冷冰清细看了这些,却依旧没有正眼看一眼神秘人的斗笠。神秘人的身世,她关心也没用。何况她现在也懒得问他为何要救自己,这就是冷冰清的冷。既然此人对金凤帮如此了解,自己也不必多费唇舌,转身欲走。 温临风和言道:“姑娘,你的衣服沾了不少血迹,还是去换一下吧。” 冷冰清方略微侧头细看了神秘人的衣衫,竟然一滴血迹都没有。心中纳罕,这是何等高手!冷冰清才忍不住看向神秘人的斗笠,斗笠下的脸,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只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像是哪里见过。很快,冷冰清一扫而过,依旧冷冷道:“我的武功不如你。” “姑娘侠义心肠,在下倒是忘尘莫及。”温临风声音也干脆利落。 “告辞!”冷冰清语气冷淡。 温临风温文尔雅地揖手,目送着冷冰清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那一滴滴血迹,染在白衣上,仿佛盛开的梅花。 温临风摇摇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又看看东楼躲着的方向,云淡风轻,吓得东楼一个哆嗦。 温临风淡淡一笑,丝毫看不出方才经历的一番血战,眸子里依旧沉静如水,阔步离去。 恍惚间,温临风身影一幻,也消失不见。 冷冰清才走了没多远,忽然想到,这人会不会跟金凤帮有什么关系?。冷冰清折回来在周围找了一圈,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冷冰清心中暗暗纳罕:“神秘人到底有多神秘……” 天下第一神秘人,冷冰清从来没有过多关注过,不过她却不得不关注,因为天下除了天下第一榜,还有个《鸳鸯录》,《鸳鸯录》中,冷冰清和这神秘人是一对。 冷冰清想到此处,料想天下第一神秘人应该不会被区区《鸳鸯录》所束缚。不过,又是什么原因让神秘人帮助自己呢?送药,送食物,又几次暗中相助。冷冰清提着食物,这些疑问,在她内心来回闪现。冷冰清可能不会想到,为何她方才明明是想问的,却还是忍住了。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找回来。 再等一日,她的身体便可完全恢复了。回到船上,是最安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生自信 冷冰清提着点心,没行多久,对面一辆马车疾驰过来,马车前面一个老者一声“吁”,里头一个粉绿色的女子探出头来,喊道:“冷姐姐,冰清姐姐……” 马车停住,车上一行人都下来和冷冰清揖手,是赵月白一行人。 冷冰清之前救过安羽灵,一来二去,但也算是江湖上的朋友。 赵月白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前日还跟羽灵说你在武昌,她一直说要找你呢。” 安羽灵道:“冷姐姐,我们这次要在武昌住几日,你一个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跟我们一起住客栈吧?” “不用麻烦,我不惯住客栈。” “姐姐,你住在哪里,这两日要是我有时间再去看你。” “我住在东湖,你们可以随时来。” “东湖……”赵月白神色淡了一些,笑道:“冷姑娘,你既也有事在身,我们也刚找地方落脚,就先不打扰了,过两日让羽灵和如燕去拜访。” “拜访就不必了,我明日便离开武昌。”冷冰清语气极冷,几乎每一句话都让她们找不到回答的措辞。 赵月白只道:“请。” 冷冰清亦请过,正欲离开,马车内的小胖钻出圆胖的脑袋,喊道:“姐姐,这个给你……” 小胖手里拿着一个冰糖葫芦,眼中尽是天真。 赵月白几人心中还有点尴尬,没想到冷冰清接过小胖的冰糖葫芦,淡淡道:“多谢。”便往东湖方向飞去。 小胖憨厚一笑,马车内外的几个人都看着小胖。小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赵月白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小子可以啊。 安羽灵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冷女侠也没有那么冷嘛。 赵如燕的眼神仿佛在说:霜枫女侠竟然也吃冰糖葫芦。 余者几人皆心思各异,也不理论,只往城中去了。 冷冰清才到了船上,船上已送来了热茶和刚做好的点心。 这神秘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冷冰清暗暗思忖着这人,白天蒙头盖脸,只有晚上的时候露真容吗?再说以他的身手,他若不想让人看到真容,那不是太简单不过的事。不过话说回来,盖个斗笠,确实是最简单的。 “你很想知道我的身份?” 忽然,一旁一个小船上传来一个声音。冷冰清听了心一惊,不觉间,心跳加速。 冷冰清警觉,冷冷道:“你三番屡次帮我,目的何在?” 温临风声清如玉:“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就看心情,没什么目的,这天下,又有什么事,能成为我的目的呢?” 冷冰清以为自己够冷的,神秘人也不怎么友善到哪里去。既然对方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问的。问又能问出什么呢?他的回答无非就是:“看心情。” 冷冰清径自在船内品着茶点,也不再追问。 那船上的人却突然问道:“东湖的这片梅园,你觉得如何?” 冷冰清道:“梅花只在傲雪之时,才能彰显其风姿。若和百花并开,又与百花何异?” “让等它的人,看到它便好了。”温临风语气中有些失落,“只是东湖的梅花开了,等她的人却并没有回来。” “等花开是最不值得的事情。世上繁华开遍,最后也终是零落,倒不如松竹无花无果,终岁常青,倒也自在。”冷冰清依旧语气冷冷,只是听出对方的失落之意,又道:“不过不管竹树花草,有人等,这一生也是值得的。” 温临风倚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你这话,觉得等的人倒显得悲哀了。” 冷冰清亦叹了口气:“一生若是有所期待,总比没有期待得好。” “受教了。” 空气静默下来。两个人都未出船,任两叶小舟在东湖上自由飘荡,随风聚散。然而,只有散,没有聚。 “公子,金凤帮三大座首找古月公子去了。您看我们要不要出面呢?”温临风方回到阁楼,老高便上来,偷偷瞅瞅里头的主子,道:“会不会是因为玉佩的事情?” “古月你们不必担心。”温临风语气总是那般平静如水,道:“玉佩的事情他们怀疑不到古月头上来。估计到春江花月夜之宴,东楼才会知道自己的玉佩是假的。” “可是古月公子蒙着眼睛跟着三凤凰不知道去了哪里?”老高可是真担心古月,他早在心里为古月叹息了一万回,却也无可奈何。 “活生生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帷幔内的温临风语气中露着质疑。 老高抹了把额头,尽管什么都没有:“我们的人跟着他们一直往南走,走到城南郊野,突然就不见了。” “他们在南湖。”温临风语气很是笃定。 “南湖?您是怎么知道的?”老高虽知道自家主子很厉害,可向来是通过收集的信息来判断事态的发展的,现在他还没收到任何信息,他家主子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东瀛人许多都是水下忍术的,昨日沉船事件便是个例子,他们之所以在武昌不被发现,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长江直接排除,往南的话,就离城内的距离来看,南湖最有可能。你不必派人去查,等古月回来,他应该知道的。” “古月公子是蒙着眼睛被带走的。”老高再次强调一下。 温临风还是不甚在意的语气:“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既然敢接受别人的邀请,肯定想好了退路。” 此时的古月,被蒙着眼睛,带到一处暗室。 香野在里头等着。 香野笑道:“这就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 古月语气淡淡的,笑道:“天下第一雅士,委实不敢当。” “你也不必谦虚,现在远远没到需要你谦虚的时候。”香野语气中透露着不屑。不管是谁,他从来没把什么天下第一放在眼中。 古月声音儒雅,神色从容:“不知诸位请我来有何要事?” 香野冷笑道:“传闻得旧时月者得天下,不知阁下有何能为?” “凡胎而已,并无特殊能为。” “哦?是吗?天下之事,你都要管一管。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呢?” “天生自信。”古月说这话的时候,照样是波澜不惊。 香野哼了两声:“很狂妄的语气,这倒有些像神秘人的风格。” “呵呵,谦虚是好事,可太过谦虚,委实是对在座各位的嘲讽,不是吗?”虽蒙着眼睛,古月依旧云淡风轻。 香野虽然很不屑旧时月的态度,旧时月所有的行为,在她看来,多有些垂死挣扎的意思。不过对于这样自愿进入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之中的人,不管是真智慧还是真愚蠢,香野也只是当做自己的部下一般,道:“旧时月,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杀掉李无逸,以后天下,可有你一席之地。”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你们给的这一席之地,委实提不起我多大兴致。”此时古月的语气,颇有些像意态闲散时的温临风,散漫得不像是他这个天下第一雅士该有的风度。 “那你答应他们过来谈判的目的是什么呢?” “哈,我是来劝你们收手的。你们想掀起一场武林风烟,不过是为了传国宝藏。可惜,传国宝藏永远无法开启。”饶是蒙着眼,亦难掩古月态度清雅,不管是怎样的话语,总是那般从容不迫。 红凤凰阴着声音道:“只要找到七道机关的钥匙,便能打开。” 古月语气淡淡:“七道机关的钥匙,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你们除了知道那四大至宝,其他的一无所知,你们又是听了谁的鼓动能打开传国宝藏的呢?简直太滑稽。” 黄凤凰道:“天下既然存在玄金宝剑和传国玉玺,其他的肯定存在,而且我告诉你,七星金钥匙确实存在。” “旁的不论,玄金宝剑你们能拿到手吗?” “若非十二年前我们设计烧掉了温家,玄金宝剑或许还没那么快问世吧?” 古月心头一颤,十二年前的温家被烧,原来是因为玄金宝剑。古月袖中的手不觉捏成拳头。 橙凤凰道:“玄金宝剑先不论,眼前倒是有一件,黄鹤楼李梦天的那块玉佩。” 古月嘴角轻笑,道:“你们也是天真的紧,就觉得李梦天的那块玉佩,就是传国宝藏的钥匙之一,如果真是,你们觉得李梦天会拿出来吗?你们还找我合作,就这么轻易进了李梦天的圈套而不自知,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收手吧,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人气得握紧拳头。 古月继续道:“如今传国玉玺都聚齐不了,饶是李梦天手中有三块,也根本无济于事,当年易无尘亲手毁了传国玉玺,他应该知道传国玉玺碎成多少块,现在仅仅出现三块你们便想动手,也未免太心急了。李梦天好整以暇,根本不需要查你们,等着你们送上门解决就好。如果说易无尘不在这里看不出李梦天的套路,难道你们几个也看不出吗?或者说,你们只是易无尘的棋子而已,他不过投石问路,至于你们这批马前卒,很可能只有身先士卒的份。” 几个人越想越有气。 香野喝道:“旧时月,三寸不烂之舌在这里可行不通。你既然来了,就想过后果。” “我劝你们最好留一道防线给自己退步,真正得罪我,可没什么好下场。” “旧时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就一个虚名,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来人……” 左右齐刷刷上人来一边是鬼魅面具,一边是孔雀面具。古月根本没拿下蒙眼布,直接和一群人打了起来。 然而,打斗并没有想象中的精彩。不过片刻,古月便将所有人点了穴道。 “谁给你们的勇气对我动手的?”古月弹了弹衣衫,笑道:“可惜我也不想杀你们,先留着吧,咱们以后或许能成为盟友呢。” 红凤凰简直被古月的身手惊到。这速度,天下谁还能伤得了他。唯一一点令他们三人得意的是,古月的眼睛上的布,是有毒的。而且空气中都布满了毒,只要古月一用力,毒素就会进入体内。这种毒是金凤帮最新得到的新毒,就算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也不能及时给出解药。然而中了这毒的人,不消半日,眼睛便会全瞎。不过三日,身体便开始溃烂。旧时月啊旧时月,谁给你的自信,和金凤帮三大凤凰谈判的? 红凤凰道:“旧时月,你眼睛中的毒,不过半日,若是没有解药,就会全瞎。你若是识相一点,跟我们合作,我们可以给你一些解药,让你勉强能看见。” 古月淡淡一笑,道:“你们在给我解药的时候顺便再下另外一种毒,是吗?” 金凤帮三大座首心头一惊,旧时月所说,就是金凤帮惯来控制人的手段。 “你们是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能控制得了我呢?就算是天生自信,也需要相当的实力来支撑自己的自信不是?”古月虽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却依旧从容自若。 香野示意四人齐动手,红凤凰摇头,他刚才看到旧时月的身手,知道不是对手。尤其是在这种合作的情况下,显然是他们金凤帮出力多,到时候利益却是平分,三大凤凰可没这么蠢。 橙凤凰和黄凤凰也示意离开。 几人暗暗后退。 古月亦快速退到来时的路口,他虽然蒙着眼睛,可对周围的情况,从声音便能断定出有无陷阱。古月退出暗室,红凤凰和香野从另一条暗道迅速离开。因为他们知道,旧时月除了找他们拿解药,就是去找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然而这两天他们的人翻遍武昌城,却未发现温如玉丝毫踪迹。旧时月既然没有什么特殊能为,又没有人脉,想在半日时间找到温如玉,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等着,旧时月再次找回来。 出了暗室,古月点亮一颗信号弹,从袖中拿出皮手套,取下眼罩,却没睁开眼睛。径自飞向东湖梅园。 温临风就在阁楼之上,古月半闭着眼睛到来。 老高看着古月又红又肿的眼睛,差点没忍住笑声,这可是他堂堂天榜之首,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啊,眼睛竟然肿得像两枚被染了眼色的核桃。这若是叫旁人知道了,绝不相信这是天下第一风雅的旧时月的。 出于厚道,老高还是忍住了窃笑。他心底一阵不可思议,道:“古月公子,您的眼睛真的中毒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不是虎,那就是失策了,这可不是古月的风格。老高又想到自家主子,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解决问题,却偏要这么大费周章。但一想到两个人打个赌就能赌十年,相互不妥协的性子,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老高递过来一杯温临风准备好了的茶,古月喝了下去,方才睁开眼睛,笑道:“你温临风的茶,果然是万能的。” 帷幔内的温临风意态慵懒,半倚在一旁的楠木凭几上,品了一口茶,笑道:“你放了信号弹,是希望李梦天的人去呢?还是他们自己的人去?或者说希望他们都去?我看你古月搞起事情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古月的眼睛渐渐恢复,虽然还有些红,却难掩眉梢眼角的风雅韵致,老高方点点头。 古月丝毫不在意眼睛的伤,金凤帮的毒术很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不过温临风解毒的本事,他不是第一日知道。 温临风重新给古月沏了一杯茶,老高从帷幔内递出来,古月品了一口,神色悠然惬意,似乎完全没把方才经历的一场风波放在眼中。 虽然他没机会放在眼中。 古月道:“金凤帮和东瀛的人肯定会先去,李梦天估计也会着人去看一看的。虽说查不到什么东西,可他还是回去查看一番。” “那是,不去怎么对得起你古月的良苦用心呢。”温临风语气多少有些打趣的意思,又道:“不过这样贸然去和三凤凰谈判的事情,你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妙。他们现在的毒术,有些都是我没见过的,我可不能保证下次能解你的毒。” 古月倒是笑起来,道:“就如同我自信金凤帮奈何不了我一样,我同样相信天下没有你解不了的毒。” 温临风嘴角的弧度凝住,又作不在意地玩弄着手中的茶盏,并不理会古月。 片刻,白鹭过来道:“公子,李梦天着了六人去南湖。” “这阵仗够大的。”温临风语气清朗,笑道:“看来不仅李梦天在试探你,同时你也在试探李梦天啊。你既然有心助他,又何必如此呢?” 古月微微摇头,道:“我可没有试探他,毕竟几方势力的暗中目标可是他,我不过是提醒罢了。” 李梦天派了御前四杰和姚陆六人去了城南。当他们来到南湖边时,除了因打斗过留下一地的狼藉,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几人循着踪迹找到了暗室查看了一番。姚思杰收取一些地上残留的药物,几人便迅速撤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二章 古月配合 李梦天忙着,古月和温临风忙着,东楼也没闲着。他现在易容出行,连他妹妹他都懒得搭理。 此时的东楼,正在城东郊的别院门口挖陷阱。他知道古月被金凤帮弄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作为一个从快活城出来的人,陷阱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东楼在院子门口挖了个尺深的陷阱,这是旧时月进出必经之地,他就等着那天下第一雅士,在他面前不禁是瞎子,还要成为阶下囚。让三凤凰找古月谈判是他的主意,他简直太佩服自己的英明。 三凤凰给古月的眼罩上是有毒的,这点东楼早就知道。金凤帮弄来的毒,饶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也不能即刻调配出解药。古月就算逃出来,也是个半瞎子。 可惜东楼不知,此时古月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比如东楼,他正快乐的忙碌着。 这里的陷阱,他伪装得极好,就算是正常人也不一定看得出来。东楼让随从们都退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理了理衣襟,撩了撩刘海,志得意满。一想到玉佩到手,马上就能解决旧时月,再将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人个个击破,东楼心里就美滋滋。 他昨夜从群玉院中回来后,悄悄煮了旧时月徒弟的茶叶喝了,肚子痛了一晚上,痛得吐血。他思前想后,最后断定,那绝对是旧时月的主意。就他那两个徒弟,是想不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策的。 东楼观察了一圈,没问题,着了近处远处埋伏的眼线撤离,又去远处高丘上搭的草垛子中躲着,拿着远视镜偷偷看着这一的一举一动。 不过片刻,古月飘然而至,落在院子门口。古月一落下,便看见院子里的土被动过。 这院子可是温临风的院子,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每一处植物的布置,都是按照五行八卦阵来布置的,只要有人误闯进来,里头的机关就会挪动。 一草一物的异动,不知情的人哪里看得出来? 被修整过后的院子中的草伪装得极好,虽表面看不出何人的杰作,不过能做到如此精致且没怎么留下尾巴的人,从目前武昌城的势力来看,很容易推断出是哪些人布的陷阱。 古月也不甚在意,布置这陷阱的人不用去查,自然就会出来。 古月稍稍驭了气,从陷阱上过去。 远远看着像是走过去的,其实古月是轻功过去的。 东楼正敛气屏声看着,设想无数回古月掉下陷阱的狼狈,竟然没有……草垛子中的东楼不觉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个重物突然压在东楼的草垛子上,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知道大神在做什么呢?” 是谢幽寻。 东楼心头一突,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不知检点了吗? 谢幽寻坐在草堆上,压得草垛中的东楼喘不过气来。东楼心头满是怨恨,却不能发作,只是恨恨道:“这里这么多树,要看站树上去看不行吗?” 谢幽寻坐在草垛上,将剑直接往草垛上一插,直接插在东楼手上。东楼差点叫出声,痛死…… 东楼咬着牙,暗骂道:“谢幽寻啊谢幽寻,这账我东楼公子会算回来的。” 谢幽寻又道:“黄知忌和陈秋云这般为非作歹,武昌是没人管得了的。旧时月是最好的选择。可直接这样去找,又显得矫情。不去找吧,搞得像我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单独去吧,不一定打得过,这可如何是好?” 东楼忍着剧痛,在心里暗骂道:“矫情就是矫情,还是泼妇的矫情。” 谢幽寻忽然道:“赵二叔……” 谢幽寻抽起剑飞向远处赵月白处,东楼身上一轻,总算松了口气。再看看自己的手,虽是被剑套扎的,天知道谢幽寻力气多么猛。武人就是武人,莽夫就是莽夫。 东楼的嘴已经七弯八拐扭来扭去好多回,仿佛在心中思索着到底该骂着什么,最后却挤出几个字,看你今日百炼钢,总有一天在我这化为绕指柔…… 东楼揉了揉手,扒开草垛,一双桃花眼笑得特别邪魅,道:“天下就没有我东楼得不到的女人……” 东楼正说着,又见古月从院子中走出来,陷阱还是没塌…… 不对呀…… 结果,古月又走回院子,还是没塌…… 嘶……东楼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难道是陷阱面上的东西太结实了? 东楼又听见谢幽寻的声音,渐渐靠近。 谢幽寻道:“赵二叔,陈秋云和黄知忌说要去王家台夺人家的传家之宝,据说是一块玉。” 东楼心头一咯。 赵月白道:“我先去王家台,你去通知刚儿燕儿他们。” 谢幽寻指着古月那处,赵月白假装不知情,道:“我先去。” 谢幽寻很无奈,他自己也不会说旧时月在这的,只得道:“好,我去喊羽灵她们。” 赵月白忙道:“在那两个丫头面前,可不要提陈秋云。” 谢幽寻的嘴角恨不得斜到耳根去,眉头挑得老高,喃喃道:“这女人之间的事,可真是麻烦。” 东楼可正好听见,鄙视道:“你不也是个女人,哼。” 待二人离去,古月再次从院中走出来,飞身离开。 东楼心头一喜,一块玉,莫不是传国宝藏的钥匙之一?应该是了,能让陈秋云和黄知忌这么在意的,肯定不是等闲之物。他已经得到一块,加上他自己手中的,七道钥匙已有两道在他手中,另外的几道,他都要得到。一想到征服天下第一榜,再得到传国宝藏,叱咤风云,坐拥三千,风行天下,东楼心里就美滋滋的。 东楼忙从草堆中爬出来,飞身追去。 赵月白赶到王家台。陈秋云和黄知忌蒙着面,两位老翁被挂在树上,地上跪着几个年轻人哭哭啼啼,还有一个大肚子孕妇倒在旁边,地上一摊血。 随后,戴着斗笠的古月也赶到。 这户王姓人家,是武昌一带的大家,不想陈秋云和黄知忌竟然扮成土匪来洗劫。一则不会留下话柄,二则也无法报官。就算告官?到了他们武昌府手上,还不是大事化了。 黄知忌作为武昌府知府黄文远之子,可是在武昌这片地上杀伐无由。陈秋云就更加了,天下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她会不择手段。这么多年的为所欲为,死一两个人算什么? 王宅大院的门紧闭着。 古月落在院子中间,冷声道:“黄知忌,你以为你蒙了面,别人就不知道你了吗?” 黄知忌一看是神秘人,吓得腿一软,喝道:“神秘人,咱们向来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越了界限。” 古月慢慢取下斗笠,远处的东楼一看,吓得一惊,没想到神秘人真的是旧时月。江湖上老早就传闻神秘人是旧时月,东楼以前也不太相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心中莫名忐忑起来。 黄知忌声音颤抖道:“旧时月……” 院子的人纷纷哭丧道:“大侠救命啊,大侠救命啊……” 古月示意赵月白将挂在树上的老者放下来。古月道:“你们都起来吧。” 周围的刀斧手都不知所措。 古月眼神一凛,那些人都收回了手。 陈秋云喝道:“谁敢退?” 古月冷冷道:“你们最好在一个一个时辰内将这里的伤者都救过来,死一个人,你们留一个……” 天下第一雅士,天下人从来没见过古月发脾气吧?这是第一次。语气越是平静,愤怒越是滔天。像古月这般平时以儒雅形象示人的人,更是如此。 地上的孕妇还在呻吟,古月身影一幻,点了陈秋云和黄知忌的穴道。赵月白安置好两位老者,将剑搁在陈秋云肩上,喝道:“快救。” 赵月白又向古月道:“公子,羽灵那丫头马上要过来了,您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古月给了一瓶护心丹赵月白,道:“这里交给你了。” 和谢幽寻安羽灵几人一起过来的,还有江汉三杰。江汉三杰本和赵如燕安羽灵几人在一处切磋诗词,哪里知道这等事。 为了避免龃龉,赵月白在安羽灵来之前便将黄知忌和陈秋云送走了。 安羽灵一看遍地狼藉,喝道:“是什么人这般禽兽不如?” 谢幽寻正欲说话,赵月白忙道:“不管是是什么人,先救治他们吧。” 谢幽寻看着赵月白,赵月白示意安羽灵和赵如燕。谢幽寻白了一眼,直摇头,道:“这里没我什么事,就先撤了。” 东楼在古月走的时候,便悄悄跟着了。 他眯着眼睛,追在身后,眼神满是阴鸷。原来昨日跟他比赛的人,是旧时月。这么大的秘密,竟然被他东楼知道了。东楼暗笑道:“旧时月,你完了,哼哼……” 不过片刻,古月是神秘人的消息,便传遍整个武昌。 消息很快也送到李梦天手中。李梦天并不是震惊这个消息,而是意外,怎么现在还有人传这个传闻。 王春麟笑道:“老爷,您觉得传出这消息的人是何人呢?” 李梦天摇摇头:“不管是什么人,只能说武昌的势力不在少数。也能推测出,神秘人和旧时月都在武昌。” “老爷,难道您没有怀疑过旧时月和神秘人是同一人?” “这个倒真没有怀疑过。旧时月被推为正道栋梁,人送外号武林皇帝,就他对我避而不见的风格,不会像神秘人那般三番四次走到我面前。” “三番四次?” “如今我越发能肯定,御书房的那块碎玉,就是神秘人送来的。二月二的消息,很可能是他递给旧时月,旧时月出手。”李梦天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笑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春麟有些无奈,局势越来越严峻,他家老爷还觉得有意思?王春麟不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李清筠跑进来道:“爹,整个武昌城都在传旧时月就是神秘人呢。” 李梦天笑道:“你不是要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么?怎么还这么闲散?” 李清筠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去看书了。” “少爷今日还真用功呢?”王春麟笑着,又向李梦天道:“老爷,神秘人的身份,要不要暗中查一查呢?” 李梦天摇摇头:“既然能不动声色的引我入局,我也不介意陪他玩一玩。” 王春麟挑了挑眉,无奈摇头,天才的世界,他看不太懂。 东楼踱步在飞天阁的抄手游廊之上,他尽量避免和李梦天一行人碰面。现在他易了容,贴了胡子,一人胡人打扮,没什么人认得出他来,心下又放松了几分。 不过,那都是东楼自以为罢了。李梦天一住进飞天阁,便知道东楼公子在这里。姜明贺连贾亦真三人日日在飞天阁内轮流留守,就是为了防止东楼的人。 两日以来,倒相安无事。只要东楼没出手,李梦天就当做不知道东楼在这里一样。 可惜,东楼还是手痒了。温如玉来武昌晃了一眼,说消失就消失。竟然查不到丝毫音讯,奇哉怪哉。古月是神秘人的话,只要捉住古月就好说。古月一捉住,再去抓冷冰清,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东楼盘算着,又想到武昌城的暗中势力和金凤帮以及东瀛,那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若非利益相关,东楼还不会贸然找上他们的。 东楼抱臂在飞天阁闲逛着。 姜明在暗中观察着东楼,飞天阁中温临风的势力也在暗中观察着。东楼却浑然不知。 不一会儿,姜明回到李梦天处,禀告道:“老爷,并非只有我们在暗中观察那个东楼公子,飞天阁还有人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李梦天也不大理论,只和王春麟下着棋,道:“且不用管他,旁人让我们发现,或许是刻意为之,你也不必再去关注那人了。” 姜明点点头,便退下。 在飞天阁内逛了一回,东楼灵光一闪,再去东郊看看,没准古月就落入陷阱了呢。 东楼很快就到了东郊,远远观察了一下,发现院子中没人,不会是已经掉进院子中了吧? 东楼靠近悄悄观察,没什么动静,再靠近一些,还是没什么动静。东楼又掏出怀中的远视镜,细细看着远处,那院子一如寻常。 东楼确定院子里头没人,飞身落下。却不知踩到何处,还没等东楼反应过来,已轰然掉进一处机关之中。这机关,跟他挖的一模一样,可他能肯定,这就是他挖的。可是,他没在这个位置挖呀…… 东楼落入陷阱的消息很快发到温临风手中,此时的温临风正和古月二人在临风阁上品茶呢。 隔着一道帷幔,两人意态具慵懒,一致看向湖心。 白鹭道:“公子,东楼在东郊别苑的陷阱之中叫喊,其言辞甚是粗鄙。” 温临风语气十分轻松,笑道:“不用管他,这两天让他休息休息,不要再出来惹事。” 古月无奈摇了摇头,道:“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大费周章。” “对付东楼,方法太简单可不行。越是神秘,越让他恐惧。现在不动声色的将他拿下,咱们也不用出面。他顶多也是怀疑,可怀疑又能怎样。”温临风语气露着少有的戏谑。 古月听了直摇头,叹到:“你真是和东陵老前辈待久了,性子越发相似。” “若非东楼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古月挑了挑眉,:“天下得罪谁,也别得罪你温临风,要不然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哎,在你古月面前,我可不敢骄矜半分。武昌府的事,你既然出头了,他们也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你这几日要么住在飞天阁,要么住梅园。” “我还是住远一些吧,可不想扰了你的好梦。”古月说着放下茶杯便起身往东飞去。 温临风戴着斗笠,走出帷幔。往东飞去。 船上的冷冰清见两个白影飞离,立刻跟上。 温临风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城东的别院中。 东楼还在里头呻吟呢,东楼喊道:“旧时月,快放我出去。” 温临风站在洞口,声音清朗如玉,笑道:“东楼,这陷阱怎么样?” 冷冰清在远处的树上看着院子的动静。 东楼恨得牙痒痒,开始怀疑不是自己挖的陷阱,可自己在里头待了半天,身下半潭泥,头顶满是铁荆刺,除了是他挖的,还能有谁挖得出这么精巧的陷阱?只骂道:“旧时月,你这个孬种,是男人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这不是你挖的陷阱么?连土都能不动声色的拖走,怎么,现在出不来了?”温临风负手在身后,在洞口转了一圈。又道:“实不相瞒,这里是个五行八卦阵,稍稍挪了一下位置而已。你挖了那么半天,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冷冰清在不远处看着,谢幽寻也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冷冰清,堂堂的天下第一侠女,还做起这种偷窥的事情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三章 真实身份 冷冰清面若冰霜,没有一点血色,也不回答。 谢幽寻睨了冷冰清一眼,哂道:“你上次说下次我若是有需要,就竭力相助的?这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道义之事。”冷冰清语气极冷。 谢幽寻嘴角一斜,心中暗笑,人人都说冷冰清冷若冰霜,我就不信了。 谢幽寻在心中合计了一回,道:“看见那院子中的白衣人了吗?那就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我现在需要你去帮我把他喊过来。我嘛,脸皮薄,不好意思。” “他不是旧时月。”在谢幽寻看来,冷冰清的语气,绝对比她的人还冷,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却也没有丝毫温度。 谢幽寻当然也不会以救命恩人自居,她深知冷冰清的厉害,也知道自己所不及之处,只哼笑一声:“我在这里观察了几天,我还不熟?” 冷冰清看着谢幽寻,谢幽寻也没不好意思,抱臂而立。冷冰清还是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眼中没有一丝异样。虽然她不甚了解人世间的这些儿女情长,不过那些东西既然能教世人舍生入死,大概还是有其迷人之处。冷冰清只以一个旁边者的角度淡看着这一切,不置可否。 冷冰清正色道:“他是神秘人。” 谢幽寻捻着手指,从一旁掐了一根狗一把草放在嘴中,道:“我亲眼看见旧时月戴了斗笠的。” 冷冰清在东湖待了这么久,古月和神秘人她都见过,也懒得理论。 谢幽寻道:“要不然跟你打赌。” “赌什么?”冷冰清肃然地看着谢幽寻,丝毫没把对方的玩笑话当玩笑。 谢幽寻撇着嘴,冷冰清冷倒还是不冷,就是太无趣了。干什么都一本正经的,弄得她想开个玩笑都不能。只得继续道:“赌神秘人和旧时月就是同一个人。” 冷冰清冷冷道:“不用赌,你输了。” 冷冰清示意远处的白衣人,没戴斗笠,真正的旧时月。 谢幽寻看得目瞪口呆,忙躲在树干之后。 冷冰清依旧抱臂而立。 谢幽寻道:“快躲过来,别让他们看见了。” 冷冰清依旧纹丝不动,静静看着院子中的动静。 她在湖心的两日,之所以发现旧时月,也是因为误认为旧时月就是神秘人。可旧时月的行为显然比神秘人要磊落许多。 古月落在院子中,道:“你可真是闲的。” 古月和温临风随意地在石桌旁坐下。 洞中的东楼这下可蒙圈了。古月和神秘人竟然不是同一个人。 东楼虽然在洞中,却略微能看见二人的衣襟,竟然真的是两个人。东楼踮起脚尖,仔细往上瞅,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东楼脚下踩的,是齐腰的泥浆,头上顶着的事刺筏,这是他为古月亲自设计的陷阱。可惜,又落到他自己头上。 古月道:“这天下得罪谁都不应该得罪你,天下皆言不知你财力势力能力,把这么大一座院子建成一个八卦阵,还让人丝毫不察觉,也真有你的。” 温临风道:“在江湖上混的,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是。再说这神秘人的身份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天下第一雅士都说神秘的人,我若不让自己神秘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你这称呼。” 东楼气不打一处来,恼火万分。二人在洞口喝着茶,茶香都飘下来,东楼馋得直吞口水。为什么,这情景好像哪里见过? 古月也没抬头看,只道:“冷冰清在外面呢。你不打算请她进来喝茶。” “这处别苑送你了,你要请自己去请。”温临风云淡风轻的。 洞中的东楼不忿,这是得多有钱,一处别苑说送就送? 古月神色淡淡的,也不理。 温临风继续道:“外面,可不止冷冰清一个人吧?” 温临风意味深长第看向墙上挂着的琉璃镜,远处有两个人影,除了冷冰清,还一个青灰色。他可是知道,这个女子最近经常出现在古月这别院附近。 古月无奈摇摇头,道:“你可真是闲的,实在没事,去处理下武昌那几部势力。” 温临风喝着茶,隔着帷幔,看着远处的那个高地上,虽然只模糊看见人影,可视线却不愿挪开。 谢幽寻正在问冷冰清:“你可知道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不知。” “那正好,你去问问。”谢幽寻眼睛一亮,马上来了计谋。 “你不是要见旧时月吗?”冷冰清语气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她并非没有认真听谢幽寻说话,而是在思索,神秘人的真实身份,旧时月的真实立场。若非她向来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则第一个想法应该是怀疑。毕竟,她心中二十一年的信任都开始动摇,还有什么是绝对的?冷冰清摇了摇头。 谢幽寻不知道冷冰清为何摇头,只叼着狗尾巴草左右抖动,道:“这不远远的看得见吗。” 冷冰清正欲转身离去,谢幽寻道:“你还没去问呢?” “问什么?”冷冰清没有转身,语气和刚才别无二致。 谢幽寻忍住要翻的白眼,看得出她对这二人还是有所关注,也看得出冷冰清更加关注神秘人,故意道:“问神秘人,问问他的名字什么的。” 冷冰清转头冷看了谢幽寻一眼,真不知道这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冷冷道:“你下次想好要我帮你什么,再说吧。” 冷冰清丝毫不给谢幽寻搭话的机会,纵身飞走。 不过片刻,院子中两个白影也跟着飞走。 谢幽寻正欲走。忽听院子中一声嚎叫,道:“神秘人,旧时月,你们两个有种单挑。这么困着我是什么意思啊?我他妈受够了,快放老子出去……” 杀猪一般的声音,听得出来,对方很是悲催。谢幽寻听得直摇头,虽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追究因为何事,只是有些意外,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这么有手段。 谢幽寻没多想,正欲走,又听得那嚎叫道:“我东楼发誓,出去了绝不会放过你们……” “东楼……”谢幽寻眉头一皱,东楼公子……土豪啊,财主啊。 谢幽寻戳了两下指头,虽不知道旧时月为何要关着东楼。不管怎样,这是个坑东楼的机会。 谢幽寻吐了狗尾巴草,望了望远处,确认旧时月确实飞走之后,一个利索的飞身落到了院子中。 东楼喝道:“旧时月,是个男人就单挑,你这么着太阴险了吧,跟小人有什么区别。” 谢幽寻脑袋探过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地洞中的东楼。 东楼看见黑影投过来,正欲骂:“你他妈……” 东楼边骂边抬头,一看,竟然是谢幽寻,口中要骂出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东楼咬了咬嘴唇,忙用满是泥浆的袖子擦了擦脸,一手叉腰,一手靠墙,眨巴着自己那双桃花眼,向谢幽寻挑逗起来。 谢幽寻完全不吃这套,笑道:“哎,我说老远就听见嚎叫,还以为这里有野猪呢,正准备打着回去加餐的,怎么是个人?” 东楼阴了阴眼神,语气依旧保持着镇定,笑道:“这不是谢女侠嘛,咱们真是有缘呢。” 谢幽寻故作不认识道:“阁下是?” 东楼又用袖子擦了两把脸,笑道:“是我啊,上次说要娶你的绝代东楼啊。” 谢幽寻故作惊讶:“哦,就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东楼搓搓手,有些激动,笑道:“这不,被旧时月算计了,他想霸占我的财产,所以将我关在这里呢。” 谢幽寻一脸不屑:“据我所知,天下最不差钱的就是旧时月他们,你却说他企图你的财产?” 东楼笑道:“这人嘛,表里不一的多了去了。我也以为他是天下第一雅士,特地来拜访他的呢,哪知道他就是这么对待的。哎哎,人不可貌相啊。” 谢幽寻失望道:“哎,本来是来拜访旧时月的,你这么一说,我也没什么好拜访的,走了……” 东楼忙喊道:“哎哎,别走别走,救我上去啊,咱们好到也是武林正道人士不是?” “武林正道?”谢幽寻转过身来,鄙视道:“好像没听说你东楼为武林做过什么贡献吧?前日还想偷袭我?” 东楼笑道:“我哪有偷袭你了,我明明看见你身上有只毛毛虫,想帮你打一下,结果你就点了我穴道,害我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 谢幽寻不屑一笑:“看在你赔钱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走了。” “哎哎哎……”东楼忙喊住:“你救我上去,一万两……” 一万两……谢幽寻心头一惊。要是有一万两,再也不愁没钱花了呀。谢幽寻戳着指头,盘算着,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东楼又道:“你要知道,天下都是我东楼公子的眼线,你若是不救,可就错过了,一万两哦?” 谢幽寻道:“原来你有人救啊,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先走了……” “哎哎,别走,两万两,现在救我上去……” 谢幽寻乐开了花,反正他跟旧时月也不熟,虽然极其崇拜旧时月,可旧时月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存在,追大神之路太遥远了,还是解决她当务之急才是。便道:“这铁窗感觉挺扎实的,怎么救啊。” 东楼从袖子中拿出钥匙,道:“钥匙在这……” 谢幽寻打趣道:“你说是旧时月抓的你,钥匙怎么在你手里呀。” “旧时月说了,钥匙给我,让我自己想办法上来。可惜这铁门全是刺,底下又是泥,一踩一软,怎么上去。” 谢幽寻摇摇头,心下却一阵暗笑。 东楼将钥匙递给谢幽寻,谢幽寻拉起东楼,感叹了一半天,最后道:“这就是风行天下的绝代东楼啊,啧啧啧,了不起了不起。” 东楼脱了外衣丢掉,正欲走,谢幽寻道:“两万两?” 东楼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叠银票,道:“先给五千两,身上就带了这么多,待会儿去飞天阁取。” 谢幽寻拿着钱,喜滋滋啊,看看天边的夕阳,感叹道:“今天的夕阳真是无限美啊。” 又怕旧时月回来发现,忙匆匆离开。 夜幕渐渐落下,城内的灯火渐渐亮起。 暗室中,一对男女的调笑之声,分外欢快。 苍老一些的声音道:“秋云,你今天可真是冲动了。” “是人家错了嘛。”女子声音柔软妩媚,道:“幸好赵月白那老东西识相。” “他们现在也算是跟咱们一条线上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的。” “嗯……人家还是受委屈了嘛……” “哪里委屈了?” “嗯……” 一句九转回肠,缠绵入骨的声音,在暗室中激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密室之外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见的,甚至不知道这里有一处密室。 密室之外,一旁是武昌府后花园的假山,一处连着武昌知府黄文远的卧室。 黄府门口,一位衣衫济楚的男子负手走进大门,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穿过灯火通明的抄手游廊,走进一间抱夏之中。 四个丫鬟行礼道:“少爷。” “夫人呢?” “夫人说出去办点事情,还没回来呢。” 黄知忌正说完,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便进来道:“哟,你这出去逛了一天,舍得回来呀?” 黄知忌挑挑眉,道:“才分开一个时辰,哪里就一天了?” “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陈秋云一撒娇,黄知忌就软了,道:“夫人,我伺候你去休息吧。” 左右侍女熄灯退下。 武昌城内,一处处灯火渐渐熄灭。 黑夜,将一切丑恶掩盖的严严实实。 翌日,二月十四,大抵是春江月夜之宴最不好玩的一天。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闲着。 李梦天和王春麟在客栈下棋,李清筠倒也真的认真学习。宋兰儿陪在李梦天身边,倒最是安静自在。 除了黄鹤楼前有一些人在比赛,整个街上都没什么人,逛街的没什么人,买东西的也没什么人。在湖湘这一带,百姓对带“四”的日子,都是很忌讳的。不管是初四,十四还是二十四,绝不会有人办喜事或者什么的。 街上难得清静,平日里从来不现身的人也出来了。 赵如燕和安羽灵几人方在黄鹤楼比完赛,只要拿到当日前十名,便可直接进决赛。江汉三杰与雷则刚一行人邀着下棋喝茶去。赵如燕和安羽灵则出来买些东西。 赵如燕和安羽灵方走到一处人少的街道,四围黑衣蒙面人围过来。起首的是一个女子。 都不用猜测,赵如燕知道这女的是陈秋云,虽然蒙得严严实实,可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看她的眼睛,她也认得出来。 赵如燕也懒得戳穿,二人把了腰间的剑,准备大打一场。 就在此时,冷冰清飞身过来,谢幽寻也飞身过来。 谢幽寻冷笑道:“冷冰清,你自己都麻烦缠身,还敢出来招摇?” 安羽灵不解:“冷姐姐怎么麻烦缠身了?” “黑道上悬赏杀冷冰清,五十万两银子……”谢幽寻吐了口中的狗尾巴草,道:“冷冰清,你的命可真值钱呐,五十万两银子哎,这多少人都得红眼啊。” 安羽灵拉了拉谢幽寻,示意谢幽寻别说,谢幽寻也不理,只道:“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安羽灵和赵如燕又偷笑起来,她们还是知道谢幽寻的,天下最不服冷冰清,可侠肝义胆还是在的。 冷冰清冷冷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你现在是多一个人,待会儿来一群杀你的人,倒连累了大家。”谢幽寻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赵如燕道:“幽寻,几年不见,嘴巴还这样厉害。” 安羽灵道:“冷姐姐,你离开这里吧,我们几个人对付眼前的这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安羽灵说毕,听见远处巷子说:“冷冰清往这个方向来的。” 冷冰清半垂着眼眸,道:“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冷冰清飞身引开那几波杀手。 一个朴素的茶楼里,一个天蓝色衣衫的公子坐在那品茶,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温如玉。温如玉早上一出来,便被东楼跟上了。 温如玉神色清雅,谁也看不出,他也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 东楼可是在旧时月和神秘人那栽了不小的跟头,最终想想,还是来找温如玉。温如玉前日露了个脸,说消失就完全消失,整个武昌城找不到半点踪迹。 东楼的眼线很多,却没有任何消息。 东楼就不信了,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果然,温如玉躲了一日,还是出来了。 温如玉选了最清净的一日出来。刚一出门,便发现被人盯上了。便来到茶楼,等着东楼公子呢。 温如玉正喝着茶,只见茶楼窗格上的琉璃镜反射一个影子,是冷冰清。冷冰清随意找到了一个茶座,背对着温如玉。 温如玉可是这茶楼的常客,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故而来的时候跟客栈之人打了招呼。 那客栈的老板还不高兴得什么似的,能得神医临驾,简直比见了神仙还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四章 神医侠女 过了一回儿,一个小二上来道:“神医,这是您要的碧螺春。” 冷冰清一晃就进了茶楼,直上了二楼。茶楼的伙计还没来得及阻拦,冷冰清人已经上去了。 伙计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见温如玉没说话,也不敢多说,毕竟来者是天下第一侠女。 阁楼之上,就只有冷冰清和温如玉两个人。小二识趣跟上来道:“冷女侠,您是要喝点什么呢?” 冷冰清之所以会到茶楼来,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她在外头遇见那帮杀手,数量还不少。本以为只有金凤帮的势力,可跟过来的势头,显然不止,硬战是没什么优势的,便趁人不注意,躲到茶楼里来。 没想到温如玉和冷冰清听了小二的话,两人同时抬头相看了一眼,相互微微点头。 这算是打招呼了…… 世上能称神医的,只有温如玉,能称冷女侠的,也就只有霜枫女侠冷冰清。 天下第一榜中的两个人物,居然同时出现在一个茶楼。茶楼老板激动莫名,却又不敢伸张,因为楼上的两个人,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冷冰清目光随意扫过温如玉,却看得很是真切。温如玉容貌十分俊秀,虽一副书生模样打扮,全然不似书生那般拘谨,到底多了几分江湖人士的疏阔洒脱,磊落萧爽。一袭月白色镂花暗纹披风,随风飘扬,多了几分江湖客的不羁与潇洒。他态度悠闲得很,然而几分倦怠的神色,像是没睡好似的。 冷冰清听过不少温如玉的事迹。只身行走江湖,医术极高,若非一般人悬赏高额救命金额,他是不会出手。还有一点为人称道的是,若是大奸大恶之人想他救命,那么诊金则要翻十倍。温如玉得来的那些钱财又有不少拿去救济穷人。正因如此,温如玉虽不会武功,很少在江湖露面,却被江湖人士列在正道人士的名单之中,位列第一神医的名号,在江湖上有极高的名声和威望。 温如玉自然也是知道冷冰清的,清冷出尘,面冷心热,不苟言笑。他先前见过冷冰清几次。不过冷冰清这目不斜视,除了锄强扶弱其都不关心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注意到温如玉的。 曾经有好事者遇见冷冰清,为了冷冰清正眼看看自己,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结果被冷冰清狠狠教训了一顿。 冷冰清教训人,可不是简单的给个警告而已,不给那为恶者铭记血的教训,她不会出手。因此,后来再也没有人敢以身犯险。另外一种情况可以得到冷冰清的正视,那便是被冷冰清救,不过她救人,也只救老人、女人和小孩。 天下女子,温如玉或许也就对霜枫女侠关注得稍微多一点吧。可他淡定得很,似乎他曾说过给冷冰清召来嫉妒和麻烦的话,在这微微点头之中也不过一笑置之而已。 冷冰清更没有把那些繁芜放在心上。她和温如玉相视点头,仅仅出于大家都为天下正道奔波的共识之上。这是冷若冰霜的她所能表达的最大热情。 若是了解冷冰清的人便会知道,像她和温如玉这种目光交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冷冰清神色淡定,目光交集了一霎,又不露痕迹地移开。 出来逛街的人都很少,茶楼又不是一般人爱去的地方。天朝虽有好茶的风尚,不过那些富家公子小姐,都自家有茶楼,相互邀约,切磋茶艺。 普通茶楼的客人,一般是行走江湖找个地方暂时歇脚的,不需要像客栈那样付定金,也不需要向酒肆那样,不点酒菜不好意思。茶楼就刚好提供了这么一个所在,供人小憩、议事,或是朋友会面。 因是十四,街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茶楼的人就更少。几个店小二招呼着楼下零星客人。 方来了一个粗壮的汉子,倒八字眉像两团燃烧的火把,狂野肆虐着额头。数寸长的络腮胡子蔓延到耳边,衬得整个面目凶神恶煞的,活像刚和阎王爷吵完架的钟馗。 老板和伙计一看那人模样,精神麻溜起来。 那人却用力一搡,一个小二打了个趔趄。那人扫了客栈一眼,正要上二楼,被老板拦下道:“这位爷,我们楼上被两位客官包了。” 那人冷声喝道:“霜枫女侠冷冰清可是在楼上?” 老板心头一颤,温如玉一来可就是跟茶楼老板打了招呼,不要告诉人家他在这里,要不然又要惹不少是非的。这人虽然是找冷冰清,可上去,便知道温如玉也在这里啊。刚才冷冰清一溜烟上去,大家都没注意,温如玉也没说什么,也就算了。现在这人明显来者不善,若是知道温如玉在上面,他可是吃罪不起。 茶楼老板振了振神,强撑着和气道:“这位爷,您要是喝茶,我们这有上好的茶。您若是找人,我们这可没有您要找的人。” 那人推开老板,准备往楼上去,老板忙过来拦住:“这位爷,楼上的客官,可不是您能惹得起的?” “天下就没有老子惹不起的人。”莽汉拿出一锭银子,丢在那,喝道:“要钱还是要命,自己选。” 莽汉白晃晃的刀子一抽出来,刀刃闪着精光,谁还敢拦。茶楼的老板吓得直打颤。 那人径自去了楼上。 男子一上楼,除了一个白衣斗笠人在那坐着,什么人都没有。 男子喝道:“你是什么人?冷冰清呢?” 店老板跟过来,瞟见楼上的白衣斗笠人,吓得滚下了楼梯。今天是什么风,这天下第一女侠,天下第一神医,天下第一神秘人,怎么都来到他这里。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庙小,可容不下这些大神。 莽汉拿着白刀子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敢肯定是不是天下第一神秘人。这情况,他可不敢贸然行动。 斗笠人冷冷道:“现在下去,还来的及。” 这语气,不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拿刀的男子已经吓得尿流,在武昌混的,最好别得罪神秘人,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莽汉连连退出来,打了几个趔趄。几乎是滚下楼梯的。 店老板可不知道这人怎么吓成这样,上去看了两眼,只见温如玉和冷冰清各自坐在一处,各自喝着茶。 老板不敢打扰,识趣地退下。 小二问老板是怎么回事,老板道:“原来神医包下楼上是为了等冷女侠啊,我说今天这风是什么风呢。”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几个小二好奇。 老板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看清,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的,只道:“可能是神医和女侠加起来,把那人吓到了吧。” 楼上,不解发生何事的人还有冷冰清,方才那人找上来,温如玉示意她躲进屏风后头去。至于这边发生了什么,冷冰清什么都不知道。 冷冰清道:“你刚才是怎么吓走他的?” 温如玉从一旁拿出一个斗笠,笑道:“障眼法而已。” 冷冰清表情愣了一下,白衣斗笠人,道:“你这般借旁人的威风,可不太好吧?” “这就是一场赌注了,赌赢了,活,赌输了,死。” 冷冰清很是意外,这么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言辞竟如此犀利。不过,她更好奇,温如玉不会武功,是怎么行走江湖的。便直接问道:“你不会武功,就不怕江湖上的风雨?” “以武力征服天下者,终究以武力屈于人。还不如我这种没有武功的。江湖上有个规矩,不杀妇孺和没有武功的人。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温如玉语气中竟然有几分得意。 冷冰清好像没意外,道:“若真是人人恪守这规矩,那倒也称得上是江湖道义,可现实并非如此。” “这个不影响,毕竟我遇到的情况,不用武力,也足以征服他们。”温如玉淡淡一笑,温文尔雅,面如春风,笑若朝霞。 冷冰清看过来,细细打量起温如玉来。面容生的极其俊秀,面若秋月含晖,目若春阳溢彩。眉似檀墨画就,睫若蹁跹流霞。举止之间,将那清贵公子的风流蕴藉表露无遗。这是一张无与伦比完美的脸,看得冷冰清都有些恍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世间,她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男子的面容。只是很难想象,温如玉这般文弱之人,医术厉害可以理解,不成想说话也如此有魄力。冷冰清心下确实有几分欣赏。 温如玉神色和悦,笑如春风,继续道:“我随身都会带着药粉,一般的江湖武人,还是应付得了的。” 冷冰清眼神明显不相信,金凤帮就是个例子,她可是被金凤帮一路追到武昌来,还没完全摆脱,若是有人要对温如玉动手,温如玉还不会武功,那岂不是易如反掌,区区药粉能有什么作用。 温如玉一笑真如朗月入怀,慢条斯理道:“再说,天下并没有人想要我死啊,因为我活着,可是那些人的希望,即便有人想杀我,也会有人要保护我,所以我才能在江湖上这么来去自在。” 温如玉那神态,像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他的态度,谦恭温雅,谈吐潇洒,跟冷冰清所见过的书生,完全不一样。他的话中,带着一种叫人不可置疑的自信。 冷冰清道:“如是别人利用陷阱,你可如何是好?” 温如玉笑道:“这个就得看运气了,我之前也是遇到过别人设下的陷阱,我启动了陷阱,又在陷阱旁设了另一个陷阱,就在那等着是谁给我挖的陷阱,这样还真是屡试不爽呢。” “若是别人使用暗器,你怎么躲得过?” “一般的人还不会直接给我使用暗标,因为就算捉到我,只要我能接触到药物,他们就逃不掉。之前一个歹徒窝的人捉住我,用铁链子把我关在地窖中关了三天,阴暗潮湿还有老鼠。我就提取老鼠身上的鼠疫,涂在铁门上,他们来的时候一下子感染了鼠疫,这不就还得求我?”温如玉声音清亮。 冷冰清总觉得这个声音听熟悉的,不过天下声音差不多的人那么多,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见冷冰清像是在思索什么,温如玉道:“那人找你做什么?” “他们是杀手。”冷冰清说这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温如玉神色一惊,道:“杀手何故要追杀你?” “我被人下了格杀令,出去便有人要杀我,我的项上人头,五十万两银子。”冷冰清倒是直言不讳。 温如玉面上看起来有些惊讶:“五十万两?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冷冰清神色郁闷,白衣人告诉她是金凤帮的人,显然,现在不止金凤帮的人在追杀他。许多江湖杀手都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 “以姑娘的身手,应该不惧怕方才那人才对。”温如玉恢复了平静,喝起茶来。 “方才那人确实不必害怕,可这武昌城太多双眼睛盯着,一旦跟人动起手来,必然引起那些暗中埋伏者的注意。” “那倒也是。”温如玉神色淡淡,倒是暗暗佩服冷冰清思虑周全,道:“姑娘若是信我,我倒是有办法保姑娘性命?” 冷冰清不解,道:“什么办法?” 温如玉过来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易容。”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不知道温如玉的技术如何。 冷冰清语气淡淡,道:“在下倒愿意一试。” “我现在就帮你画一个妆,你待会儿从窗户走,然后每天化成这样子,就没人发现了。” 冷冰清还没反应过来,道:“你给我化妆?” “怎么了吗?” 这,还没有男子跟自己近身接触过,冷冰清道:“你说,我化便是。” 温如玉看冷冰清不施脂粉,大概是从来没画过妆的,又不好意思直说,只道:“我手中只有各种药粉,其用量都是比较讲究的,并不是不信任姑娘,只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还是我亲自调理得好。” 冷冰清犹豫地点点头。 温如玉喊道:“小二,麻烦上一个空盘子,一支新金羊勾线。” 楼下的小二一愣,空盘子?金羊勾线??还是乖乖地送了上来便退下去了。 只见温如玉手法娴熟,掏了一些药粉出来,用清水相互调和,果不其然,一会儿发生了色变。明明透明的颜色,变成了黑色,红色,这手法,确实了得。 温如玉开始给冷冰清化妆,三下五除二,便化好了。化成一个男子。又将冷冰清头发重新梳了一回,挽在头顶,眉清目秀,甚是俊秀。 温如玉取了壁上的琉璃镜,递过来一看,真真是一个美男子。 冷冰清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不过冷冰清还是神色冷峻,嘴角没有一丝笑意。一旁的温如玉看着,心下不觉佩服冷冰清的定力。 冷冰清道:“可这身衣服?” 温如玉忙从包裹里拿出一件水蓝色的大袖衫,道:“你穿我的吧,这样出去,肯定没人认得出来你是霜枫女侠。” 若是琉璃镜再光滑一点,冷冰清肯定能看出镜中的人,完全就是照着温如玉自己化的嘛,再穿上温如玉的外套,简直就是温如玉了。 温如玉自己都不觉偷笑起来。冷冰清道:“你笑什么。” 温如玉忙道:“我是觉得姑娘女装倾国倾城,男装英姿飒爽,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冷冰清道:“你若是化成女妆,估计也很好看吧。” 温如玉笑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的。” 冷冰清此时才细细打量了温如玉一眼,确实是天人之姿,不过她还没无聊到要看温如玉扮女装的样子。 没想到温如玉已经自顾自地在那画起来了。 冷冰清不解:“我化妆是为了躲避那些人,你化妆是为了做什么?” 温如玉笑道:“刚才他们上来看到咱们是两个人在上面,而且大家都认识我们,若是待会儿是两个男的出去,估计暗中的人会起疑。当然,你可以带着我从窗户溜走。” 冷冰清可不想再与男子有过多接触,只冷冷道:“光天化日,咱们从窗户走,店家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如你所说,大家都认得我们,这样做可落人口舌。” 温如玉道:“所以我就画个女妆啊,待会儿咱们一起下去。” 温如玉内心也道,既然在这里遇见了,只要两个人一起出去,无论如何,都会落人口舌,难道天下第一侠女还在乎世人的这些言语? 没过多久,温如玉便画好了,冷冰清一看,吃了一惊,道:“你这化的是我?” 温如玉笑道:“这技术怎么样?” 正说着,楼下的东楼过来,店老板拦住:“公子,楼上被人包了……” 东楼斜嘴一笑,道:“好吧。” 东楼去了对面的一家酒楼。温如玉躲着是吧,他等着。他就不信这次,温如玉还有什么逆天的本事,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 冷冰清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以说非常厉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五章 保命技能 冷冰清又拿起镜子,细细看了看自己,才意识到温如玉把自己化成了对方的样子,这…… 冷冰清除了觉得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温如玉欣然道:“这叫仿妆,原理和人皮面具差不多。不过现在咱们是没有时间去做人皮面具。” 见温如玉穿上自己的女装,冷冰清看着,还确实挺好看的。 温如玉本来以为冷冰清会会心一笑的,可冷冰清神色镇定得恍若夜神,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天下第一冷美人,冷冰清果然是冷不虚传。温如玉不觉又在内心感叹了一回。 温如玉又道:“你这鞋得垫高一些。” 温如玉说着便拿了两块鞋底状的木头,径自帮冷冰清绑在脚上。 冷冰清都来不及拒绝,温如玉已经行动了。虽然她不曾将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当做信条,可心下还是有些别扭。她向来觉得男子污浊不堪,平时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看着温如认真的样子,冷冰清自己都没察觉,竟接受与温如玉这般接触。 幸好他们都不是拘礼俗之人。温如玉完全没想那么多,这情况或许和他救治病人的时候差不多吧。毕竟他现在不也算是救人? 冷冰清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心下难免生出些许疑窦,随意问道:“你手上怎么有这么些东西?” “保命必备技能。看别人踩高跷的时候想到的法子,这底,且叫做高跟吧。”温如玉抬头看了看冷冰清,语气中尽是欣然:“你如平常行走便可。” 冷冰清试了两下,绑得很是结实,道:“这要是模仿别人,就不担心身高的差别了。” 此时的冷冰清,和温如玉一样高。当冷冰清平视看着温如玉的时候,温如玉那如碧潭似的眼睛,看得冷冰清一愣。这眼神,好熟悉。 冷冰清很快打压了这种陌生人搭讪的惯用套路,只是冷冷道:“很聪明。” “雕虫小技,实在不登大雅。”温如玉收拾完毕,又道:“咱们下去吧。” 冷冰清走了几步,没问题。 两人一齐下楼,堂而皇之,付了银子,根本没人认出来。 只有店里的几个伙计道:“霜枫女侠和神医是什么关系啊?” 一个人道:“不知道啊。” 另一个人递了一个眼神出去,示意看冷冰清身上的包袱道:“霜枫女侠居然给温如玉拿包袱,肯定关系不一般呀。” 另一个人道:“《鸳鸯录》中,这两个人并不是一对呀。” “对呀,这是什么情况。温如玉这是要和神秘人抢冷女侠么?” 老板过来道:“我刚才好像在楼上看见神秘人了,我觉得太恐怖了。可是后来上去,什么也没看到。” “你眼睛花了吧?” “不好说,不过这温神医和冷女侠,这样看起来倒是蛮登对的哈。” 余下几个人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都默默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尤其是于稍微有点名气的人,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格外受老百姓的欢迎。好像他们除了谈论这些,也不知道谈论其他的什么。家国天下,他们没那个高度;前贤往圣,他们没那个深度;针砭时弊,他们也没那么独到的见解。唯独在这些事情上,他们颇有发挥独家本领的余地。 不过片刻,温如玉和冷冰清一起逛街的消息便在武昌城中传开了。 “神医竟然和女侠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不过他们倒也蛮般配的。” “哪里般配了?一个温柔如春风,一个冰冷如霜雪,不搭!” “一个冷一个温,刚好是一对,怎么不搭了?” “要我说,冷女侠那样的人物应该和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在一起。” “那不行的,天下第一雅士眼中可只有天下,哪里有儿女情长,那都是凡人的感情,人家可是神仙下凡的。” “确实,不过冷冰清不也不食人间烟火么?遇见了合适的肯定就不一样。” “也是,神医温如玉啊,天下最飘逸俊秀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心动呢?” 整个武昌城议论纷纷,消息很快传到东楼的妹妹范宜兰的耳中。她正在客栈中吃饭,忽然听到这消息,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拍下手中的碗筷,喝道:“走,抓人去。” 耳目遍及武昌的老高自然也收到这消息,老高又是皱眉又是抿嘴的,思前想后,喃喃道:“难道女侠喜欢温如玉这样的?” 老高想着想着,不觉摇头起来。温如玉不是去明月楼了么,怎么遇上霜枫女侠的?难道是天意?老高捏着下巴那嘬山羊胡子,想得十分入神。这事可不好办呢,要是女侠真喜欢上温如玉,那他家主子后续的计划可就有些棘手了。 老高倚着栏杆,想了一回,没什么法子,这事还得等他家主子回来再商量。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引起的沸议总是要比其他的事情更加引人注目些。黄鹤楼前已经没多少人在认真比武,而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这些事情。身在黄鹤楼的古月自然也知道了这事。 古月边喝茶,边和黄鹤楼执事黄鹤鸣下着棋。他来黄鹤楼不因别的,都是温临风说,万一那几方势力发现玉佩是假的,黄鹤楼可就危险了。 面对这么爱搞事的温临风,古月能怎么办?还不得来乖乖守着。 幸好黄鹤楼四楼五楼清净得很,他倒也悠闲自在。 黄鹤鸣问古月道:“公子,您和这温如玉可相熟? “一般般吧。”古月嘴角略带笑意,他其实从未和温如玉正面打过交道,不过江湖上的名声,将他与温如玉和冷冰清列为正道栋梁的代表,合称为“天榜三巨头”,不认识绝对说不过去的。 忽听得黄鹤楼外一阵喝彩,古月从四楼望下去,正是江汉三杰和赵月白几人在下头切磋。 古月看了好一会儿,又微微点头。 黄鹤鸣笑道:“公子,三杰中唐玉铭的身手最好,其人倒是个栋梁之才。” 古月又点点头:“他和雷泽刚都是上将之才。” “您的意思是?”黄鹤鸣似乎看出了古月的意图。 “且不必过于关心他们的动向,你看好黄鹤楼这里便是了。”古月在棋盘上落了一枚子,神色风清月朗。似乎世间风云,在他眼中也不过渺若尘埃。 “那玉佩的主人可需要去查一查?”黄鹤鸣道。 古月微微摇头,并没有继续说。黄鹤楼之前能混入闲杂人等,现在就能保证没有风声透露?李梦天的事,还是少一点人知道得好。 李梦天的行踪,目前除了几方暗中势力,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黄鹤楼的事已经够让黄鹤鸣操心的了,实在没有许多人手去管其他的。 李梦天倒是真闲了两日,李清筠还真是比预料中的更加用心一些。不过多时,冷冰清和温如玉的消息便从飞天阁的中天阁传进最后的太清阁来,传消息过来的是贺连,他是最喜欢谈论这些消息的。 贺连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李梦天王春麟陈良姜明几人都没什么反应,就连宋兰儿也愣愣的,似乎不知道贺连在说什么。 李清筠却听见了风声连忙跑过来问道:“有什么大消息?” 贺连碰了一回钉子,忙掩饰住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出去说……” 贺连赶忙溜出去,真是,这种消息就不该跟他们老爷说。 王春麟见贺连离去,方笑道:“都二十六七了,还那么贪玩。” 李梦天深色倒是淡然得很,道:“他们几个常年护卫在我身边,生活确实比旁人单调许多,十三这性子倒也算给他们几个添了跳脱之气。” 王春麟虽然对那些消息不感兴趣,却也觉得有些蹊跷,道:“素问温如玉也是独来独往,霜枫女侠亦然,怎的二人就在一处了?” “天下第一榜中的人或许或多或少都有些来往,这倒也正常。”李梦天语气平和着。 一旁的宋兰儿却不知他们说的什么,道:“天下第一榜是什么?” 王春麟笑道:“这是江湖人排的一个榜单,将那些人分了类别排上去的。” “无逸哥可在上头?”宋兰儿语气透着天真。 李梦天微笑摇头。 宋兰儿眉头一皱,道:“竟然没有无逸哥的名字,怎么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榜呢?” 宋兰儿一句话逗得几人忍俊不禁。 温如玉和冷冰清丝毫不知道他们的事已在武昌城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被好事者添油加醋,成了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有说温如玉和冷冰清自幼相识,其实是竹马之交,后来天下动乱,二人分散,相互寻找彼此多年,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说二人本是夫妻,因为温如玉生得太好看,引得许多女子爱慕,冷冰清不堪忍受,离家出走,温如玉千里寻妻,二人破镜重圆。 有说二人少时相恋,却互相不能忍受彼此的性情,导致中途离散。如今走遍天下,发现还是旧人好,又重归于好。 还有说二人彼此倾慕多年,之前太忙从来没有时间见面,这回在武昌遇见,二人自是要花前月下一番。 总之,茶楼、客栈、酒楼、街头、巷口,但凡是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的人,一定要在这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上加一些自己觉得应该有的情节,才能配得上那天下第一榜的名气。甚至,仅仅从二人一起行走,已经编排出很多后续故事。 所有这些,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 温如玉和冷冰清方走到郊外,温如玉环顾四周,道:“这里可安全了?” 冷冰清扫视了周围,很是静谧,点点头。 不远处有个小水塘,冷冰清示意温如玉过去,二人洗了脸上的妆,换回了衣衫。像什么事也没有发发生似的。 冷冰清虽偶尔有些不自在,到底也没多想什么。温如玉则心思澄澈如水,更不会将些许小事放在心上。 远处的东楼跟着二人半晌,他在计划是各个击破呢,还是一网打尽。冷冰清的武功不如他,这点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二人出现在一处,总是叫人琢磨不透。 东楼心下冷冷道:“肯定有诈,像我这么绝顶聪明的人,绝不会上当的。” 东楼打定主意,决定再观察观察。 等二人洗了装,换了衣,东楼才发现被骗了,他半天都没看清这两个人身份有问题,不觉握紧拳头。 怪不得他的人找了一两日,连温如玉的影子都没看到,原来温如玉也易了容。哼,也就这点能耐。东楼在心中暗笑了一回。不过他很快就回到问题的关键上来,为什么温如玉和冷冰清混到一起了? 之前温如玉说天下女子,他就欣赏冷冰清。冷冰清可是比冰还冷的一个人,生平最厌恶男子,怎么可能和温如玉在一起? 东楼摸着下巴,到底也想不通怎么回事。 冷冰清环顾了清净的四周,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片刻就生了疑惑。为什么跟温如玉在一起,就没人杀出来了呢?这群杀手可是追了她半日的,不可能因为温如玉,大家都不敢出来吧?这个温如玉,到底是什么来历? 冷冰清才想罢,周围一群黄衣面具杀出来,正欲动手的东楼赶紧藏住。 东楼心头一紧,怎么哪里都有金凤帮?幸好自己是易容的,凭着合作共赢的原则,东楼尽量避免和他的这些伙伴们产生冲突。 一个带头的人道:“今日什么风,竟把神医和侠女吹到一块来了?” 另一个黄衣面具道:“老大说了,温如玉若不得我们用,便杀无赦。” 前一个说话的人道:“温如玉,你要归顺我们金凤帮吗?我们老大还在等你回话呢,等急了,你可就要去见阎王了。” 温如玉笑道:“金凤帮是什么帮派,在下并不清楚。再说,我和你们老大并没有约定,他自己要等,可不能怪我?我虽然能治天下病,却不能将魔治成佛,不能将畜生医成人。”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说话那睥睨天下的气势,简直对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刮目相看。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你这种语气,我非常不喜欢。”温如玉说话气势逼人,跟他那温润如玉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躲在树林中的东楼听到温如玉的话一阵鄙视,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黄衣面具喝道。 温如玉向冷冰清道:“姑娘可否借我武功一用?” 冷冰清知道温如玉的意思,这会子可顾不了那许多,道:“在下愿意效劳。” 温如玉本来就医术、药术、毒术,天下无匹,若是加上武功,谁还是对手? 那些个黄面具见说二人要联手,忐忑起来。因为之前几波找温如玉合作的人,都无缘无故消失无踪,他们派人去查,也没查到丝毫线索。至于怎么消失的,估计只有温如玉知道。 一个不会武功的温如玉他们都拿不下,现在若是加上冷冰清这身武功,两个人珠联璧合,还不天下无敌? 至于温如玉怎么会和冷冰清混到一处,从来不近男子的冷冰清为何又不排斥温如玉,这群人已经没有心思多想了,他们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到底是走,还是打? 后面一个黄衣面具小声道:“老大,我们是打还是?” 那人狠狠道:“撤。” 一群人立刻飞身离开,动作极其迅速。 看着那群人远去,冷冰清不禁又打量起温如玉来。二人眼神对视,半晌,二人才似约好一般挪开眼睛。 冷冰清无非实在质问,温如玉不会武功,哪里来的底气那般说话的。她见过说大话的人太多了,本以为温如玉也只是在人前说大话而已。 当冷冰清那犀利的目光直视温如玉的时候,却只在他眼中看到了满眼柔和,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肯定,那么的自信。像是王者睥睨天下,像是神龙俯瞰人间,像是一尊神祇,威严不可侵犯,不容怀疑。 至于温如玉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可能,他真是游刃有余吧。 冷冰清又想,若是今日这群黄衣面具围攻的只是温如玉,他又将如何面对呢? 温如玉自然看得出冷冰清的怀疑,却只淡笑道:“怎么了吗?” 冷冰清也很直接道:“你之前遇见金凤帮的人,都是怎么对付的?” 温如玉眉头微微扬起,随即恢复,道:“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都是那么啰嗦,啰嗦完了之后便开始恐吓,我是见惯了他们这样的手段的,所以每次他们一来,我就准备下毒了。” “那你怎么刚才不下毒?” “能让他们中毒的毒,可不是简单的毒,我通常会先服下解药。不过是药三分毒,我每次必须自我调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全恢复。方才不是有你在这里吗?便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温如玉颜色欣然,看着冷冰清的眼神,也柔软了三分。 “哦,这么说来你是很相信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六章 我喜欢他 冷冰清语气带些疑惑,带着些试探。 温如玉那温柔的眼光直直地看向冷冰清,都说冷冰清的目光冷得可以杀人,却不知温如玉这温柔的目光,亦能醉死人呢。幸好冷冰清够冷,足以化解这温柔的目光。 温如玉道:“今日你我同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定然以为你我是同一阵线上的人,我温如玉在江湖上得罪的人也不少,姑娘下次可要小心了。” “彼此彼此,今日还是多谢阁下相助。”冷冰清揖手。 温如玉也揖手。便目送冷冰清往东湖方向去了。 温如玉也从另一个方向步去,那群黄衣面具追回来的时候,人影早不知所踪。 突然之间,一个白衣斗笠人出现,站在那群黄衣面具的眼前。 黄衣面具道:“神秘人,这里没你的事情,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武昌的事,对于我来说,是闲事吗?”温临风语气冷冷,露着一股不可忤逆的威严。 黄衣面具一阵恐惧。 温临风又质问道:“冷冰清的事,是闲事吗?” 黄衣面具道:“神秘人,你竟然想阻拦我们杀冷冰清,你可知道冷冰清已经被我们金凤帮下了格杀令?” “简单的话,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温临风语气中充斥着愤怒。 “你不会看上冷冰清了吧?实话告诉你,刚才我们看见冷冰清和温如玉那个小白脸私奔了,没你天下第一神秘人什么事。”黄衣面具冷笑道。 黄衣面具刚说毕,温临风一只飞镖飞过来,那人应声倒下。 温临风声音洪亮,喝道:“回去告诉金凤凰,若是不解除对冷冰清的格杀令,我见到你们金凤帮多少人,便杀多少。若冷冰清出了什么事,便是金凤帮灭帮之时。” 那些黄衣面具见地上倒地了一个,吓得不轻,道:“神秘人,你等着,我们金凤帮绝不是好惹的。” “若不是留你们回去传信,他就是你们的下场。”温临风并不是在威胁,他真是这么打算的。 那黄衣面具声音颤抖,喝道:“撤。” 只听林子中传来一个苍老沉雄的声音道:“神秘人,金凤帮的格杀令我们可以解除,若是你还想好好的跟我们合作,就不要用这么傲慢的态度。否则,你讨不到好处。” 那沉雄的声音最后一句放重了语气。 温临风朗声道:“黄凤凰,怎么,还没有出来见我的勇气吗?我可不是吓大的。” 温临风说毕,便消失在林子中。 忽然间,一阵黄烟起,不过片刻,地上躺着的那个黄衣面具消失无踪。 冷冰清才走没多远,忽然想起,温如玉既然扮成女子,那他们两个还是两个被追杀的人呀,换装的意义又何在?这温如玉,到底安的是什么心。突如其来的怀疑,让冷冰清有几分防备。 冷冰清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可能中计了。这温如玉…… 冷冰清想了一回,越想越不对劲,便折回来,往温如玉的离开的方向追去。若是温如玉只是单纯的想帮她,易容之举明显多此一举,若是带着目的接近她,那他背后的人又是谁? 冷冰清不禁又想起她心底的那个久来的怀疑,心中越发愤怒起来。 没飞多久,冷冰清见一个黑衣蒙面拦在温如玉面前。那人衣衫华丽,冠带整齐,脸上蒙了面,却能看见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中一丝杀气。 温如玉一看便知是东楼,至于东楼为什么要蒙面,还不是因为被神秘人吓的。在神秘人面前栽的跟头够多了,他还是得小心点。 东楼方才追着温如玉追到半路不见了踪影,找了小半会儿才看到他的白马,果然,人就出来了。东楼想着,人有三急,神医也不过如此。不过想回来,神医也有三急啊,东楼想着也鄙视,还不是个凡人,屁的神医,现在还是落到他手上。 神秘人不许他在武昌城使用武力,那么,他就蒙面,到时候即便神秘人知道,也不能怪到他东楼头上。 掩耳盗铃,自作聪明。东楼哪里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温临风的人盯得紧紧的。自打温临风在冷冰清的事上出了手,识趣的老高怕搅扰了主人的好事,也不派人保护冷冰清了,而是时时严守着那暗处的几方势力,果然,这个东楼就没消停过一日。 温如玉好像完全没把东楼放在眼中,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子。 又是这个动作,都不能换个新鲜的吗?东楼十分鄙视道:“又开始下毒了吧?我可是知道你惯用的这招,可惜,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温如玉稍稍抬眼看了看东楼,又低着头掸袖子,饶是被当场揭穿,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风度。笑道:“我温如玉委实和阁下没有什么恩怨,阁下何故从长安到武昌,一路穷追不舍呢?” 东楼哼一声:“和我没恩怨?幽冥石的毒,你确定和你无关?” “确实和在下无关。”温如玉语气笃定。 东楼有些耍赖皮:“那你怎么有解药?” 温如玉笑道:“天山天池雪水本来就能化解许多毒素,你这点见识也应该是有的吧?” 温如玉不说还好,一说东楼立刻就来了火。他被旧时月下了一次套,虽然肚子痛得吐血,可幽冥石的毒确实也解尽了。那么,旧时月那两徒弟的茶叶,确实是温如玉的茶叶,那水也确实就是温如玉存的水。不管温如玉怎么和旧时月扯上关系,反正他中毒的事,要算上温如玉一份。 东楼找着借口道:“哼,你那日为何不提醒我让我喝那茶水?” 温如玉一脸无辜:“我有提醒你啊,你最后喝的那一盏不就是我提醒你喝的。” 东楼气得蒙面差点要吹下来,喝道:“你三番两次让我当众出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要惹事的人是你,还不许别人自保了吗?你要抓我是你的事,难不成你觉得我应该坐以待毙?还是,若是你的话,你会坐以待毙?”温如玉气定神闲。 可他越是悠闲,东楼就越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刀砍过去,将这人解决掉。 东楼咻地从腰间迅速抽出软剑,这回他是绝不会给温如玉活命的机会了。 冷冰清在林子中看得真切,这软剑,可是快活城的镇城至宝,怎么在他手上?冷冰清又想起自己暗中传送的牡丹纹的密信,又想起顾倾城,这人,不会和顾倾城有什么关系吧?她本怀疑温如玉和顾倾城有些瓜葛的,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冷冰清思忖了半晌,她得暗暗观察一番再作定夺。 东楼紧紧缩着嘴唇,狠狠道:“我本来没想杀你,只是我那妹子实在对你上心的很,你却只喜欢冷冰清,我现在不仅要杀你,等我得到了冷冰清,也一并杀掉。” 冷冰清听得心头一惊,光这个人的言语,足以让她杀了他。冷冰清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眸垂得老低。却听温如玉道:“你连我都杀不了,却大言不惭的要杀这人要杀那人,武昌城可不是你说的算。” 东楼眯了着眼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眼中的杀意悉数表达出来。东楼狠狠道:“我实话告诉你吧,金凤帮已经对冷冰清下了格杀令。不过这天下第一冷美人,委实叫人有征服的,我平生看尽繁花,可就差那么一朵了。” 温如玉冷声喝道:“大言不惭。” 东楼说得很是得意,背对着冷冰清的温如玉语气却很气愤。 冷冰清气得胸腔起伏明显,她很少这么愤怒,可此时,是真的怒气滔天。 东楼哪里知道自己的话都被冷冰清听到了呢,不过他易了容,就算知道也不担心,只笑道:“你现在对我使毒也没用,我来之前就已经服了解药。看看你那么维护冷冰清的模样,我都想笑,你说你这是为那般?” “我喜欢她。”温如玉面不改色,神容自若,声清如玉,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树林中的冷冰清听得心一怔,感觉心跳扑通跳了好大一下。她忽然想起,前日一个女子找她挑战的时候说了温如玉喜欢自己的话,她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饶是方才在茶楼,她很欣赏温如玉临危不乱,言辞掷地有声,却依然没有其他想法。可听到这句,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冷冰清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了两下,迅速调整了状态,恢复如常。如果有人见到她此时的模样,定然会发现脸上的红霞还未消退。只是理性如冷冰清,很快就平复了突如其来的震动,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眼眸半垂。她不动声色的样子确实冷若冰霜。 东楼鄙视万分,冷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现在让你说了这么多话,也该送你上路了。温如玉,尽管天下第一榜中我觉得你留着最有用,可你却最留不得。我平生最厌恶被人比下去。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人,我都可以取而代之。独你医术超神,无法超越。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收服天下第一榜中的其他人。” “你确定你有这个能力杀我?”温如玉神色从容不迫。 东楼冷冷道:“先前屡此让你逃走,你觉得今天还有谁来救你吗?” 霎时间,林子中飞出一个白影,落在温如玉马前,喝道:“我!” 东楼心一惊,道:“冷冰清……” 冷冰清刚才不是走了吗? 东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冷冰清,冷冰清比那天下第一榜的画册中的画像还要好看几分。真是不知道天下第一榜是怎么评定的,冷冰清竟然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东楼诧异着冷冰清的绝色容颜。他之前远远见过冷冰清许多回。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委实觉得真真一个九天的仙女。只是周身的气质太冷冽,让人根本不敢生出其他杂念,甚至觉得思维都被冻住了。 东楼有些激动,还是强作镇定:“冷冰清,这里没你什么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冷冰清冷冷道:“我喜欢他。” 冷冰清方才调整了心情,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就像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似的,很是坦荡潇洒。因为她觉得温如玉说那样的话,顶多也是出于欣赏之意,所以才那般坦荡磊落。既然对方心思纯明,自己又何必忸怩作态。 方才蒙面人态度傲慢,言辞中尽是讥诮,那么还有什么办法比当众打脸让他更难堪的做法。冷冰清绝非江湖传言孤标傲世不懂人情世故之辈,亦绝非他人眼中所谓的正道栋梁不屑一些手段。虽然她不曾用什么手段去做什么,可并不代表她不会。 东楼蒙面下面的脸猛地用力抽搐了几下。冷冰清可是当着温如玉的面,狠狠抽了他的嘴巴呀。东楼心底阴沉沉的。 温如玉脸上不觉漾开了灿烂的笑容,比他平时的微笑,更为迷人。他万万没想到,冷冰清如此直爽。也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能被天下第一冷侠说喜欢,简直比做皇帝还令人开心呢。 真是不知道武昌城内的人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又会将事情渲染到什么程度。 温如玉跶了马向前走了两步,向冷冰清伸手。冷冰清知道温如玉用意,所以没有拒绝。想通之后的冷冰清也毫不拘礼,飞身坐在温如玉前面。 温如玉在冷冰清耳旁道:“此人武功极高,若无必要,尽量免战。” 冷冰清微微点头。 东楼脸上的肉扯了几下,他再次意外,冷笑道:“没想到你俩还真混到一起了,真是郎情妾意啊?” 温如玉道:“在下毕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今我二人都在此,以冰清的武功和我的毒术,你觉得你还要硬战吗?” 冰清……冷冰清听温如玉这般称呼,心突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她明明来找温如玉质问的,不想现在和温如玉坐在一匹马上。 东楼知道冷冰清的身手,虽然他身手确在冷冰清之上。但是这二人加在一起,他还真是没把握,毕竟他已经在温如玉面前吃过好几次亏。加上方才金凤帮的人都那么识趣地逃走,大概早就中过他们的套。或者这二人故意分开,引出敌人之后再合体对付。东楼的心中简直乌云密布,他在心中再次确定,这就是冷冰清和温如玉二人的圈套,要不然温如玉不可能如此嚣张。他东楼犯不着去吃这眼前亏。 东楼狠狠道:“这次我先放过你们,别让我逮着落单的机会。”便飞身离开。 冷冰清正欲下马,温如玉拦住了,冷冰清道:“在下刚才言语唐突,还望阁下切莫放在心上。” “我们先去吃饭吧。现在不管是金凤帮的人还是刚才那人,估计已经有多方势力盯上咱们了。”温如玉微笑淡淡,至于到底有没有把冷冰清那话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冷冰清推辞道:“不必了,你自己小心些便是。如那人方才说的,金凤帮对我下了格杀令,你若是跟我出现在一处,必然会受牵连。” 温如玉的笑容比春风还柔和,面色比春阳还暖。只道:“在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那人和金凤帮有来往,三番四次想杀我。方才若非姑娘仗义援手,在下还不知道此身何处呢。” “方才在茶楼公子也为救在下以身犯险,就不必再说感谢的话。”纵然面对温如玉如此明显为自己辩解的话,此时的冷冰清早已将怀疑抛在脑后。信任和怀疑一样,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不着痕迹。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动物,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怀疑什么,自己又在相信什么。 温如玉朗颜笑道:“这么算来,我们算是生死之交了。” 这笑容,看着就叫人心情舒坦。 冷冰清并不看温如玉,稍稍揖手道:“自然,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温如玉点头,声音清和得像清幽山林中潺潺溪流。 冷冰清踏了马肚,便纵身飞离。 飞远了的冷冰,才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而且有越来越热的趋势。她决定出面的时候便想好了理由整顿了心情,可是坐在温如玉身前的时候,心不由自主地紧缩着。 一想到那温如玉说的那般话,心中又忐忑不安起来。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儿女情长,从来没有什么风花雪月,为何会在听到温如玉那句“我喜欢她”的时候,心跳感觉像停止了一般? 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说得那样光明磊落,那样理直气壮。她依稀记得躲在树林中看见温如玉的背影,那样不染尘埃…… 江湖称她冷侠,是因为她从来不笑,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啊。天大地大,身若不系之舟,心若浪迹之萍,没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人世间的情爱,她时常视为累赘。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只是,那些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一场赌局 人生二十七年,冷冰清早见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早看遍了世态炎凉。世间情丝,终究抵不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她时常会想,她即便找到家,又是怎样的情景? 想到此处,她又害怕。什么是家?将一生的希冀寄托在外物之上,是世间上最不牢靠的事情。想想,她当年不就是家中以为她得了肺痨将她丢弃了吗?尽管她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聪明,那么讨人喜欢。 可惜时间永远也回不到二十一年之前。 人因为有情,对世界总容易产生许多期待,只是但凡有期待,便会有失望。 多情自古伤离别,却抵不过聚散苦匆匆。 人,若是无情,会不会好一些?天若有情天亦老,终究是人生易老天难老。 若是无情,她就不必一心想着回家,不会渴望家的温暖,不会管世上那些善恶是非。 可惜,她不能! 天下人皆以为冷冰清冷若冰霜,可谁知道她多渴望内心的温暖呀。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就会越装得自己不在乎。渐渐地,别人也以为她不在乎。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人生的命运有多少种?有的腰缠万贯,有的食不果腹;有的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有的孤独终老;有的平步青云,有的举步维艰…… 然而,悲伤之人有悲伤的活法,欢乐之人也有欢乐之人的活法。也有的人选择不活。 至于死,倒是件容易的事情。 并非所有见过世界丑恶的人,都要愤世嫉俗,悲观厌世。 这么多年,冷冰清做的,无非就是让世间少一点类似自己的悲剧。 冷冰清从不相信命运,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相信。譬如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比如遇见什么样的人。看起来像是无限中的偶然,却都又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就像,她为何要找回来?她为何听到温如玉那一句“我喜欢她”? 她明明可以波澜不惊,明明可以云淡风轻,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那一声颤抖,是那样真切。 恍惚着,恍惚着,顿生了些许错觉。将温如玉和神秘人的影像叠在一起…… 冷冰清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树枝上愣了半晌,更不知道远处,一个白衣斗笠人也站了半晌。 温临风在远处喃喃道:“你在想什么呢?是温如玉,还是我?若是温如玉,我会嫉妒他的。” 冷冰清清醒过来,不,她需要冷静。这些,不是她该有的。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跃身飞走。 白影一晃,也消失在树林之中。 东楼暗中跟踪着冷冰清,如果说以前只是为了踩温如玉而得到冷冰清。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势在必得。 此时觉得之前得到天下第一美人还沾沾自喜,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觉得所有的翻云覆雨都不过是一时刺激。只有此时,他内心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如烈火一般。 就在东楼想办法如何得到冷冰清的时候,他收到一封飞书,温如玉在城北的明月楼。 东楼嘴角一斜,哼笑道:“就说你温如玉又没长翅膀,怎么就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呢?就算他易容,武昌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能大得过快活城?何况他又不能像神秘人那样布什么五行八卦阵,又不能像旧时月那样轻功厉害。竟躲在一个旮旯里头,这确实让人难以察觉之处。” 东楼得到消息,一径飞往城北的明月楼。 远远望见明月楼,东楼一脸嫌弃。明月楼只有一副双开门面,高二层,地段萧条,交通闭塞。跟他下榻的飞天阁比,简直一在尘埃一在天。 东楼走近些,便听见一阵清脆的箫声。这箫声,还不错。不过住在这么穷酸的地方,估计也是个落魄的书生又在伤春悲秋悼古怀今。东楼心下鄙视得紧,这些个人再怎么附庸风雅,除了穷酸,还是穷酸。 吹箫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霁月清风的温如玉。不过片刻,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厮端着餐盘上来道:“公子,您的午膳。” 温如玉微微点头,那人便退下了。 与其说温如玉是这里的客人,倒不如说他更像主人。 温如玉徐徐将玉箫放在桌子上,玉箫质地清透,结着冰蓝色的穗子。 温如玉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其实并不是住在明月楼,只是来明月楼处理些事情罢了。 东楼的眼线也是厉害,跟得很紧,可温如玉没想躲,既然东楼来了,那就会一会吧。 林子中东楼出言不逊,这账可不是吓走东楼就算了的。如果说之前几次都是东楼主动找上来,他被动应对,甚至有时连被动应对都没有。那么这次,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和玩东楼一把了。 与其说是东楼找过来,还不如说温如玉特意等着东楼。 自矜如东楼之辈,对即将迈入的陷阱浑然不知。 他肯定不会想到这么多天找温如玉没有丝毫音信,为何就突然出现了? 若是温如玉想隐匿起来,估计也没人找得到他。 可惜,东楼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对这些毫无察觉。 东楼一进门,客栈的老板便招待过来,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您可是要住店?” 东楼抖了抖自己镶满宝石的批领,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道:“这座客栈我包下了,其他的人立刻离开。”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许多人都在店中吃饭,听见东楼这么一说,齐刷刷放下碗筷,目光投过来。 店老板看着那一卷银票,心下激动莫名,不一会儿,却皱起眉头来。 东楼鄙视道:“怎么,还犹豫了?” 老板忙道:“这位客官,实不相瞒,我们这店的客人许多都是老房客。我收了他们半年的定金,现在还没到期呢,虽然我很想做您的生意,可我们这边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在下岂能只顾眼前的利益,而背信弃义呢?” 东楼气得吹胡子瞪眼,喝道:“这可是一千两,你可看好了,够你一辈子花。” 老板还是面带难色,道:“我虽然能赚一辈子花的前,却赚不到一辈子的心安,您还是去包别家的吧。” 东楼眼神凶煞起来。老板看着,有些害怕。 “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东楼带着威胁的语气。 老板摇头。 东楼摸了摸腰间的剑,威胁意味十足。 老板越发两股战战起来。 就在这时,温如玉从楼上走下来。一身水蓝色衣衫清华如月辉,就着襟边的微风,乍一看去飘飘然有神仙之态。 东楼眼中顿时冒着精光,心下一阵嫉妒。 温如玉淡淡而笑,道:“东……” 东楼吓得一颤,忙止住道:“这不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嘛,竟然住在这么破的客栈?” 温如玉是看出来此刻易容后的东楼,想掩藏自己绝代风流的身份,淡淡笑道:“店家,既然这位公子要住店,你且答应便是。” 老板忙向温如玉道:“公子不知,这位公子要包下这客栈,您还交了半年的定金呢,我做生意得讲诚信不是。” 温如玉面若春风,道:“我的那些银子,您就拿去做善事,周济下穷人吧。既然他要包下,我重新找一家便是。” 温如玉负手准备离开,东楼忙收回银子,温如玉离开他还包什么,只快步跟上。 温如玉转身看着东楼道:“你还包吗?” 这就有些尴尬了,东楼道:“本座又不想包了。” 温如玉皱眉看着东楼,道:“好歹你也是……” “温如玉,你敢不敢赌一把?”东楼生怕温如玉说出他绝代东楼的名字,若非是光荣事迹,若非一鸣惊人,若非一出动九霄,他可不想随便把他绝代东楼的名号拿出来涮。毕竟他可是栽过一回跟头的人,哦不,好多回跟头的人。 温如玉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东楼,还打量着东楼浑身上下一身华丽的装饰。虽然易了容,可这身装扮,东楼也不换一下。温如玉叹了口气。 东楼眯了眯眼睛,沉着声音道:“怎么?敢不敢赌?” 客栈中的人还齐刷刷地看着呢。 温如玉其实本来想将东楼引到别处去,也是为了顾全东楼的面子。可惜,东楼并没有很配合。 东楼在心里其实早就盘算好了,他一定要让温如玉当众出丑,名誉扫地才行。什么天下第一神医,全是狗屁。 温如玉扫了眼客栈中的人,道:“大家正在吃饭,等吃完了再说吧。” 温如玉一句话像是号令一般,那些看着的人齐刷刷吃起饭来。三下五除二,齐声道:“神医,我们吃完了。” 东楼骇了一惊,不过想想温如玉确实在江湖上有些虚名,心下又哂笑了一回。 温如玉方道:“你想赌什么呢?” 东楼撇开方才那虚假的阵势,立刻恢复了从容自信,脸上笑开了花,道:“你的意思是答应和我赌了?” “嗯。”温如玉语气淡淡,虽然东楼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不过在明月楼,东楼实在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明月楼绝不是等闲的地方,可惜,东楼不知道。 东楼满意点点头,终于有一次,他不再是那么被动了。东楼掩饰不住的得意道:“咱们赌最简单的吧,掷骰子,赌钱,如何?” 温如玉笑得很勉强,道:“你确定要赌钱?” 本来以为东楼有些什么花样,没想到竟然赌钱…… 温如玉有几分无奈,这样他还真没有什么优势。不过,大有大的玩法,小有小的玩法,反正东楼是铁定把他温如玉当成敌人了,他没必要客气什么。 客栈中的人全神贯注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东楼之前可是领教过温如玉的才华,《六十四饮》和《诗品新鉴》就是他心头的两根刺,他可不会像之前挑战神秘人那样贸然,去挑战琴棋书画了。东楼笑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温如玉不会武功,我既然挑战你,肯定是挑战最简单的,要不然显得胜之不武啊。” 温如玉点点头,道:“确实,术业有专攻。掷骰子确实是最公平的赌法,虽然我没赌过,不过这不用学都会。今日既然遇见你绝……” “一千两一注……”东楼又继续打断,怒眼圆睁看着温如玉,又眯了起来,威胁意味十足,仿佛是在说,你要再敢提绝代东楼的名号,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立刻,马上。 温如玉完全忽略东楼的眼神,释然一笑道:“可以,不过我手中没有这么多钱……” “你可以借!”东楼心下得意着呢,他知道温如玉出诊一次十万两,如今住在这么小的客栈里,肯定是没钱了。先等温如玉借钱,最好是向他借,然后输得老惨的时候,最后当着大家的面,要温如玉立下卖身契约,哈哈,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个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了。哎呀,怎么能这么聪明。一想到此处,东楼心中就美滋滋的。 温如玉想了片刻,喃喃道:“可是谁可以借我呢?” 东楼心头乐开了花,拍着胸脯,还没等东楼响当当地说自己愿意借的时候,客栈中的人纷纷道:“我借,我借……” 客栈中四五十人,每人手中挥舞着银票,东楼扫了一眼,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大钞。 东楼阴着眼睛,心下万分唾弃,这里的人是哪里来的银票?无非就是在温如玉这图表现呢,银票肯定是假的。 温如玉却没想这么多,道:“谢谢大家,温某感激不尽。” 东楼细看了银票的花纹和票号,好像也是真的呀,一时间想不通,也不管这些,道:“咱们开始吧。” 店小二忙清了桌子上的碗筷,将两张八仙桌摆在一起。又有店小二拿来桌布,将桌子盖住。搬了两只红木椅过来,置好软垫和茶水。 东楼点点头,这里的人还算是有些见识的。东楼赏了数两银子给几个小二,又赏了一锭给店老板。老板忙点头道谢。 一小二端了一函骰子来,里头有六枚骰子。 老板很是客气道:“二位是比赛下注大小呢,还是各投掷比大小?” “很上道嘛。”东楼很是得意,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就和他在快活城的时候一般无二。东楼问对坐的温如玉道:“下注大小,如何?” 温如玉道:“可以。” 温如玉并没有因东楼主人翁的姿态而改变态度,他比东楼还悠闲,还淡定。 店家很是客气,让二人检查了器物,双方都认为没问题。东楼鄙视了一眼,道:“那就开始吧” 桌子两边站着刚才吃饭的人。 东楼很是得意,向老板道:“店家,这骰子就由你来掷吧。” 投掷开始,温如玉面前压着一大叠银票,放了一张在桌子中间。 东楼亦放了一张一千两的。 二人面前出的签,温如玉出小,东楼出大。 第一局,二三四四五六,东楼胜。 第二局,东楼胜。 …… 一连十局,温如玉一把都没赢。 周围人可为神医捏了一把汗了,这么快就输了一万两。 温如玉道:“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东楼正在兴头上,看着温如玉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暗笑道,装吧,看你能装多久,又故作大方道:“温如玉,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这才开始而已。” “可是,这钱是借的旁人的呀。”温如玉微微皱着眉头。 东楼示意桌子旁边那一叠,道:“不是还有一沓吗。是输是赢,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那好吧,这还有三万多两,再看看吧。我就不信了。” 东楼简直在欢乐的海洋中徜徉,似乎觉得这客栈的空气都特别甜。 接下来又是十局,温如玉又连输十局…… 温如玉皱了皱眉头,将眼前的一叠银票全部拿出来,道:“我把这个全压上,小。” 一个小二数了一下,道:“这一共是二十五张。” 东楼亦拿了二十五张出来。温如玉又道:“二万五千两,压上就算了吧。” 店老板一掷,在开盖的那一刻,大家都瞅着桌子上的盒子。生怕一眨眼,骰子就飞走了似的。 老板没有吊大家的胃口,一把打开,大…… 周围的人都摆手,摇头叹息,阵阵失望。 温如玉十分沉默,静静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这些在东楼看来,不过是温如玉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举动罢了。 东楼乐开了花,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周围人的目光,认为这是个展示绝代东楼身份的最佳时机,周围人不管是什么来历,反正他东楼是赢了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 想罢,东楼徐徐撕脸上的贴的胡子和薄薄的面具,道:“我堂堂绝代东楼,一岁就玩骰子,可从来没输过。光靠耳朵听,我都知道能猜出多少点。” 周围人议论纷纷,原来是绝代东楼啊,天啊。 温如玉方淡淡笑起来,得意这么久,这应该是东楼耐心的极限吧。 人们议论着,又引来不少街道上的人围观。 不大的客栈瞬间挤满了百来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八章 谁输谁赢 幸好这条街道很是冷清,这里的位置很是偏僻,交通很是闭塞,没有引起大的动静。 百十来号人,已经是这里能引起的最大动静了。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开口就是那个就是绝代东楼啊,闭口就是神医竟然输了…… 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东楼心头怎一个爽字了得。不过片刻,这种他绝代东楼赢了温如玉的消息,便也能像早上温如玉和冷冰清的消息一样,瞬间传遍武昌城。 东楼非常得意,这就是他理想中的效果。不过也仅仅是赢了钱而已,还不够畅快。东楼道:“温如玉,你方才借你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你以后直接还钱给我,这样你觉得如何?” 还没等温如玉回答,周围人都纷纷摆手,不愿意。 一人又从怀中掏出一沓沓银票,道:“神医这是五万两,借你。” 众人又纷纷拿出银票,二万,三万,参差不齐。反正就没有低于一万的。 东楼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手指,得意之情自不待言。赌博有时候本来就靠运气,可不是因为什么人而改变的。他东楼可是赌博的状元,玩骰子的行家。如果说别的他不及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可玩骰子这点,他称天下第二,绝对没有人称天下第一。 东楼挑衅道:“温如玉,你还赌不赌啊。” 东楼简直太喜欢周围的这一群人了,他们的行为,不管是巴结还是奉承,反正温如玉是不赌不行。 温如玉面带难色,皱着眉头,道:“这么多……还是不赌了吧。” 东楼激将道:“温如玉,别不好好意思嘛,人家那么看得起你,你不赌岂不是对不起这么多人对你的期待?” 温如玉看看周围人的目光,确实无比诚挚。虽然知道东楼在激自己,可不能让周围人失望不是。 温如玉想了想,道:“咱们赌最后一局,我把这全压上,输了就不赌了,可以吗?” 东楼看着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全是一千一千的,加起来少说有百来万两,到时候温如玉若是输了,除了纳命来,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东楼掩饰住心内汹涌澎湃的兴奋,语气尽量保持着淡定道:“可以。” 他也不用数,反正那些钱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温如玉压了小,东楼压大。 这一局,老板依旧和刚才一样,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了,一一二三四五…… 小…… 东楼心一突,愣住了。 整个客栈瞬间沸腾起来。 “我说神医会赢的吧。” “神医终于赢了一盘……” “不容易啊,终于赢了一盘啊,要是输了这么多,可不敢想象啊。” “神医的专长是治病救人,又不是赌博。” “好在赢了,要不然这些钱一辈子都还不起啊……” 周围人纷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简直比温如玉还紧张。这会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比起整个客栈紧张的氛围,估计也就温如玉最是轻松自在。 温如玉淡然一笑道:“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二十多局,没有一局赢呢。” 温如玉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刚才输了那么久相比,面色委实没有多大变化。又在那静静喝茶。这会子像主人的可就不是东楼了,整个客栈的人,不管是借钱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恭敬的看着温如玉。 气势上,东楼积攒了半天的人气,顷刻泄尽。 小二忙数温如玉的银票,东楼开始以为都是一千一千的,没想到里头夹杂了几沓一万的,加起来有一百三十多张…… 两个小二数了一回,一共是三百七十七万两…… 东楼整个人都傻了,三百七十七万两……很快,他意识道这是个骗局,眼中满是杀意。 温如玉的给大家分钱,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英雄仗义援手。” 东楼已经不自觉地捂着腰间的软剑,是的,这明显是个圈套,他可不能这么认栽,他可是绝代东楼。 忽听一个人道:“我们崆峒派掌门得到神医的帮助,当时神医都没收我们的诊金。我们掌门说了,这天下,只要神医有需要,我们崆峒派随时赴汤蹈火。” 另一人道:“我昆仑派也是。” “神医有需要,您说一声,我天山派绝对万死不辞……” 一时间、峨眉派、武当派、桐城派、常州派、龟山派、武夷派……几乎都是天下叫得上名头的帮派,东楼彻底傻眼了。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可绝代东楼的眼线遍布天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了。 东楼挪开了手,心凉了半截,怪不得温如玉没有武功却能在江湖上畅通无阻,原来和这么多帮派都有过命交情,东楼心下咬牙切齿,面色却尽量保持镇定…… 东楼拿出袖中的银票,他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可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没钱。 温如玉和大家寒暄完毕,又看向东楼,道:“东楼公子,好像你的赌注还没拿出来呢。” “三百三十七万两是吧,好说,不过我手中没带这么多银子,这就飞书让下人送一些来便是。” 店老板也十分客气,东楼这会子可没刚才那么好颜色了,用力地看了眼,拿笔便飞书出去。 不过三刻的功夫,便有小厮过来和东楼耳语了几句,东楼面色一惨,额头瞬间冒出许多汗珠。 东楼接过小厮的包裹,递向温如玉道:“这是一百万两,接下来的先欠着。” 温如玉没多大动静,周围一群人眼神如一把把利剑,仿佛将东楼的灵魂戳成筛子。 欲哭无泪啊。东楼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温如玉祖宗十八代一遍。 温如玉好整以暇,静静看着东楼,东楼想套路他,那就将计就计。虽然没人看见过他玩骰子,可这个如此简单的游戏,他照样可以玩得东楼倾家荡产。温如玉还没这么快让东楼倒下,他之所以这么久避着东楼,尽量避免纷争,还是因为东楼的身份。 半晌,东楼道:“我这身衣衫,上面可有不少玉晶石,你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这衣服先押在你这,等我着人筹备了钱,再找你取回来。” 周围人一阵摇头。但凡是在赌场上混过的人,都知道江湖规矩,尤其是一岁就开始玩骰子的东楼,更加知道赌场上现结的规矩,要不然,写卖身契咯。压件衣服没人买账。 东楼又叮嘱旁边的小厮道:“把这个拿当铺去当了。” 不一会儿,小厮拿了十万两银子回来,东楼气得快吐血,就上面的玉晶石都不止十万两啊。 那一双双眼睛,盯得东楼浑身不自在,仿佛都看着东楼的金冠。东楼咬了咬牙,一把将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道:“这个是赤金的。少说得五千两银子吧……” 小二又拿去当了,还真当了五千两。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啊。 一群人继续扫视着东楼身上,东楼无法,只得继续摘,最后,只留下一件深衣。总共才只凑出了十五万两,还差二百六十二万两。 过了片刻,又一个小厮过来,手中拿着好大一个包裹,东楼这会子神采奕奕,道:“去把本公子的衣衫全部取回来。” 东楼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小厮却空手归来。 跟东楼耳语了几句,东楼简直气炸,竟然坐地起价,一下子涨到三十万两…… 东楼气鼓鼓,又掏出十五万两,方才取回衣衫。另一个小厮早就数了二百六十二万两银票给温如玉,加上方才花了三十万两,就这么一下,他一共花销了近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啊……快活城一年的经营啊…… 东楼气得快吐血,可他还是忍住了。 温如玉和颜悦色地看着东楼,眼神甚是关心。 东楼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移出明月楼。向来无利不起早的东楼,这会子竟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竟然是在温如玉面前,竟然是当着天下这么多帮派的面,温如玉…… 东楼没走多远,一口鲜血吐出来。 明月楼中的温如玉目送东楼远去,稍稍挥了挥手,余人皆退下,自己便也上楼去。 东楼冷冷道:“你们两个,将温如玉在明月楼的消息放出去。” 两个小厮忙识相离开。 温如玉本来不在明月楼,他也只是路过明月楼办事的。只要东楼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明月楼为何会聚集江湖那么多帮派就能猜出一二。可惜,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没工夫想那么多。 收到温如玉在明月楼的消息的暗中势力追到明月楼来,那些江湖势力可是丝毫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楼下一片打杀,楼上一片宁静。 这么多江湖帮派,本就是温如玉安排来对付那几方暗中势力的,东楼放走了消息,他倒省了一桩事。此时唯一担心的,便是冷冰清了。温如玉倚着栏杆,丝毫不理会楼下的拼杀,静静看着远处天空。眼前又浮现冷冰清的影子,她的声音。 她说:“我喜欢他。” 饶是知道冷冰清不过为了气东楼才那般说话,可这句,依旧不妨碍成为他在世间听到最动听的言语。 如果说以前止于欣赏,那么现在是真的很喜欢。 温如玉想着那一句,想着她飞身上马的动作,嘴角不觉浮出一抹浅笑。 他向来不理天下事,只管治病救人,可没人知道,他为何满世界的治病救人,又何必行踪隐匿。 他隐藏踪迹,绝不是因为没武功而已。 谁也不知道温如玉盘算着什么。 不过此时,温如玉的眼中心中,也只容得下冷冰清了。 深藏在内心许久的感情,释放出来的时候,个中情味,寸心知之。 日光斜照着明月楼,温如玉临窗凭栏伫立良久。往事如潮水涌来,在他那温润如玉的脸上不留下丝毫痕迹。 没有人能从这张面孔下看出来什么,遑论他背后的惊天秘密。 只是此时,一切跟他心头的人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 就在此时,一只白鹤蹁跹飞向远处树林,温如玉方收敛了恍惚的神色,从另一处暗门离开。 东楼走着走着,又走到方才追踪温如玉的那片树林,可恶,一切都是他厌恶的东西。东楼抽出腰间的软剑,胡乱砍着,又猛地飞奔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头的愤怒似的。 东楼狂奔着,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冷冰清。忙悄悄跟在树林之中,冷冰清不知怎么回事,在树林中飞来飞去。 东楼心下一阵暗笑:“怎么,莫非天下第一冷侠真的动心了?可惜啊,可惜……” 东楼躲在草丛中,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来。这是他在决定征服冷冰清的那一刻起,就带在身上的东西,东楼把玩了一下那精致的瓶子,将媚药洒入空中。这一天,总算有点值得开心的事了。 东楼洒着,自己也微微吸了一些,即刻有飘飘欲仙之感。这是他从快活城带出来的东西,虽然自诩风流天下,可倒也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得到过什么人。 可惜,温如玉得罪了他。他输的不光是那几百万两的银子。由着肆虐的恨意在东楼心头蔓延,什么君子什么小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为了名为了利。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这天下,谁还比谁干净了。 东楼这么一想,越发将手中的瓶子用力晃起来,一阵阵细粉在空中飘散开。 就在这时,冷冰清飞走了。冷冰清确实有些心绪不宁,胡思乱想了半日,满脑子就是神秘人和温如玉这二人的影子交错来去,向来淡定的她,连东湖都没回。她不禁想,她回东湖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等神秘人? 冷冰清理了理思绪,却也没理清什么。 情不知所起,她不知道她的矛盾和纠结,是来自神秘人和温如玉…… 远处看着的白衣斗笠人阴了阴眼神。 温临风语气略带杀意,冷冷道:“东楼,你最好收敛点,若不是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哼……” 温临风跟着也飞走。 东楼气愤得直喘粗气,猛地将瓶子投掷在地上,精致的瓶子立刻粉粹,一阵风来,地上白色粉末如烟如雾随风飘散开来。 东楼吐了两口谈,嘴中咕哝骂了几句,刚准备离去,谢幽寻追过来…… 谢幽寻喃喃道:“刚才是看冷冰清在这里的呀,这么快就走了。看来轻功确实比我好那么一丢丢。” 谢幽寻没发现,空气中的媚药粉,已被自己吸入体内。 东楼咬咬嘴唇,这可是西域传来十分强劲的媚药,稍稍吸入一丁点,便欲罢不能。若不解,会五脏出血的……他虽然对谢幽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非分之想,可……东楼犹豫了一下,这也算是救人不是? 谢幽寻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喃喃道:“罢了罢了。还说让你去帮我找旧时月呢,我自己去找算了。” 谢幽寻感觉自己身上热热的,飞身起来,傍晚的凉风划过耳边,凉飕飕的。却很舒服。 东楼紧紧跟在身后,得不到霜枫女侠,谢幽寻也不错。 夜色渐渐沉下去,谢幽寻飞到一处潭边,见四下无人,便解衣下水。她太热了,身体躁得痒,恨不得躲进冰窖才行。 谢幽寻衣服方解到一半,水中躲着的东楼突然起来,吓得谢幽寻一跳。 东楼没穿上衣,笑道:“才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洗澡,竟然有人偷窥。” 谢幽寻衣衫解到一半,那半方红肚兜看得东楼心下越是难耐。 谢幽寻一阵恍惚,整个身体倾倒下来,东楼从水中飞身起来,一把接住,横抱着谢幽寻落在一旁的树上。 黄昏的夕阳洒在东楼的背上,照着那些水珠亮晶晶的。水珠上的光折回谢幽寻的眼睛,眼神越发变得恍惚迷离。 二人四目相对,满腔的热烈在血色夕阳中迅速发酵。 谢幽寻意识逐渐模糊,晃了晃脑袋,越是用力,却越沉迷。只看得清眼前的这位面容姣好的公子,一双桃花眼甚是迷人。 谢幽寻一手搭在东楼的肩上,一手抚摸着东楼的面颊。东楼也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是的,他自己也中媚毒。东楼迷离的桃花眼看着谢幽寻,半开的衣衫从肩膀滑落。一种噬魂的诱惑将东楼整个身心包裹着,沸腾的热血引着急促的呼吸,如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过来。 天地广袤无垠,舒卷灿烂着斑驳世界。春回,风暖,广阔的郊野疏影掠动。春风抚过柔草,抚过树梢,抚过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蝴蝶双双对对飞向花丛深处,像云一样自由自在,像雨一样无拘无碍。 天边的晚霞,在最后的一抹阳光熏染之下,像喝醉了酒一般,幻化出各种其妙的意象,仿佛神仙也会意乱情迷。 天上人间,白昼黑夜,在那一瞬间交错成混沌。黑夜猛烈吞噬着光明,白昼余晖也无法自拔地随之沉溺。 远处,几颗星子闪烁着,模糊得像晨雾,又明亮得像眼眸,凝望着遥远的梦境不倦探索,闪烁着百万年宇宙生生不息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五十九章 明月楼上 渐渐,夜幕深,月初上,华光分外皎洁,照着大地一片朦胧。 温如玉赢东楼的事,并没有像之前所有的热点事件该有的样子传遍武昌城。只是和明月楼的一场厮杀,湮灭的悄无声息。只有那几处暗中势力,等着自己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派出去人对付温如玉没有回来了。 温如玉已经被暗中的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对付他的人,甚至不比对付李梦天的少。 温如玉在明月楼的消息,很快被暗中势力放出来,真正能被温如玉的消息震动的,没有几个人。 李梦天得到消息之后,着贺连姚思杰二人去明月楼。得到消息的古月,直接去了梅园。 几方势力迅速因为这个消息周转着。 唯独一个人犹豫了,那便是冷冰清。 冷冰清徘徊了许久,还是来了明月楼。 厮杀了半日的明月楼,未留下丝毫打斗的痕迹。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去了何处,街上一如往日衰败,安静。 冷冰清走在街上,远远听见箫声。步子不觉循着箫声走近。 正好来到明月楼前。 这楼和旁边两处的客栈比起来,委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独明月楼前的牌子上的三个字,格外飘逸俊秀。 冷冰清看这里冷冷的,并不像传闻的神医住在这里的样子。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来往,跟她之前躲避的清源巷,没有好多少。 客栈老板见冷冰清在外头站着,忙过来招呼道:“女侠,您可是来找神医的?” 冷冰清心头一惊,她来,本是担心旁人知道温如玉在这里,给他带来祸患,故而过来看看。 她下午回城内的时候,便隐隐听见一些传言。想来这位老板也误以为她和温如玉有什么吧。 冷冰清淡淡道:“我是来住客栈的。” 如果稍微了解冷冰清的人肯定知道,她此前从不住客栈。 十几年来,风餐露宿惯了,就连说出“住客栈”,冷冰清都觉得这几个字很陌生。但她清冷的容颜,叫人根本察觉不出她神情的异样。 老板很是热情,道:“里头正好有一间,您里边请。” 冷冰清在客栈老板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房。 冷冰清肯定不知,温如玉就是在这里凭栏眺望了半日。 客栈老板亲自端了饭菜过来,菜肴十分精致。 冷冰清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身上的钱不多,换点简单的吧。” “姑娘放心用便是,神医下午在这里拿出不少银子周济了百姓。他本在这里定了半年的房费,可那位东楼公子找来,神医怕给小店招惹麻烦,就走了。” 冷冰清半垂着眼眸,淡淡道:“我跟温如玉只是普通朋友。” 这句解释怎么听怎么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虽说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女孩儿家,怎么的还是有些羞涩也是理解的。 客栈老板没多想什么,只道:“您和神医都是正道栋梁,您这么多年做的好事我们老百姓都知道。再说神医周济天下百姓,您不也是百姓吗?又何必见外。” “你和温如玉是什么关系?”冷冰清不打算隐瞒自己心中的疑惑。 “一个有点正义的客栈老板与房客的关系。”老板回答的不紧不慢,态度谦和。 冷冰清再看看菜肴,这般精致,忽然想起梅园那位老者端来的菜肴,跟这如出一辙,冷冰清又冷冷道:“神秘人和温如玉是什么关系。” 怀疑神秘人和温如玉的关系,是在那个蒙面人出现之后。 温如玉的种种,说话的态度,语气,总叫她联想到神秘人。直到她想起茶楼温如玉帮忙解围的事,就是伪装成神秘人。当时她在屏风后面听的真切,温如玉模仿神秘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饶是江湖武功高强的人,也不敢随意模仿神秘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来的勇气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冷冰清总是感觉背后有什么阴谋,不禁又想到顾倾城,又想到树林中的那个蒙面人。会不会,她经历的整件事,就是一个套路? “略有交情的朋友。” 冷冰清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店老板依然不卑不亢。 冷冰清又看了菜肴半晌,方拿起筷子来。 客栈老板见冷冰清在吃饭,缓缓吐了一口浊气,道:“女侠若无事,在下就退下了。” 客栈老板与房客的关系,冷冰清根本不相信。这老板对自己的态度尚且如此恭敬,对温如玉又是哪般? 冷冰清吃着菜,味道确实极好,她似乎好久没好好吃饭了,尽将饭菜吃尽。 过了一会儿,老板又亲自端了盥洗的茶水,身后跟着一个小厮,道:“女侠,您先盥洗下吧。” 冷冰清在快活城的时候和顾倾城她们一起吃饭,饭后都是盥洗一道再喝茶。见这人如此说,便接了过来。 待小厮上了茶水,冷冰清方道:“你们再应该说出这到底是谁准备的吧?” “女侠,是小店伺候得不够好吗?” “我乃一介江湖布衣,能得客栈老板亲自伺候,你不觉得这礼数有些过了吗?或者,是你们担心我问出了什么。” “您想知道什么?” “这一切是谁安排的?” “并无人安排。您是天下第一女侠,我想不管您是到这镇上的哪一家客栈,他们都会如此接待吧?”老板态度很是诚恳,忽然又道:“还是您希望是谁安排的呢?神秘人的话不会来我们这客栈,温如玉走的时候也并没有交代什么。” 冷冰清负手看着窗外,淡淡道:“这里无事,你们先下去吧。” 一老一少恭敬退下。 小厮带上了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动作,饶是隔着门,却刚好被转身的冷冰清看得清清楚楚。 冷冰清环顾这间客房,走到一处桌边,桌子上的字还未全干。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十四个汉隶,格外清秀古朴。冷冰清虽然不懂得书法,可却从这字中感受到了写字人的心境。 谁不是扁舟子呢,二十七年来,她不也是浮萍浪迹。只是相思这件事,在她看来,总是觉得与自己无关的。 冷冰清用手沾了一点字上的墨汁,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人应该是在她来的时候离开的吧。那么,离开的人为何要避开她呢? 冷冰清又想到温如玉那霞光月影的脸庞,这人,疑点实在太多。细细回想起他说话的风格,总是让她在意识中将神秘人混在一起。 冷冰清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这事在他心头萦绕了半日,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如今她就在明月楼中,这情景真和她和温如玉共同对付那个蒙面人的情景相似。想深入迷局解开谜团,最终还是当局者迷。 冷冰清凭栏伫立良久,其实写字的人并未离去,他就在明月楼后面的树林中看着她呢。 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纵然月光皎洁,暗处的人也不曾给冷冰清发现自己的机会。 温如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前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面容,却在心中印着每一个细节。 冷冰清到明月楼来,温如玉还是有几分意外的,老板和冷冰清在楼下对话的时候,他思忖片刻,便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武昌城都在传他和冷冰清的事情,他虽乐意听见这样的传闻,到底要顾全冷冰清的感受。这个社会,对女子的包容性,可并不似对男子的包容。 纵然温如玉眼中从不将世俗放在眼中,可他们到底是俗世中的人,谁能逃得了他人的口舌呢。 客栈老板自是知道温如玉离开,才带冷冰清上去的。更是知道冷冰清在怀疑,才给机会她去找出答案。一旦怀疑产生,别人怎么解释都是多余,唯独让她自己去解决,她才会心安理得。 温如玉在树林中看了良久,虽然不忍离去,可还是得离去。和冷冰清在茶楼中遇见,确实是偶然。冷冰清在树林中找回来,亦出乎他的意料。如今冷冰清找到明月楼来,他心头多少还是担忧大于兴奋的。只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感情上,并不是个洒脱的人。他还有许多顾忌,抛却世俗之外的因素。 希冀已久的感情,来得太突然,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温如玉叹了口气,不知道未来路途,又将如何。他终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冷冰清丝毫看不清树林中的动静,更不知道,自己心头浮躁的缘由所在。 温如玉骑在小白马上,渐渐加快了速度,知道冷冰清的怀疑,那就给时间她去怀疑吧。他本身就藏有太多秘密,可他也不想骗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着距离,虽然这个办法并不聪明。 但愿有一天,他有对她推心置腹无所隐匿的机会。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一如人的心事,蔓延尽无边的黑夜。 一处暗室之中,红橙黄三凤凰和香野在秘密讨论着对李梦天动手的事。 香野道:“这两日留给你们金凤帮行动,你们好像也没拿出什么值得称道的成绩吧?” 黄凤凰道:“香野,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什么人。” “那是,你们的主子十八年来一直想除掉却没能除掉的人。”香野语气甚是不屑。 红凤凰道:“现在可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这天下第一榜中的几人,你们也请过,还不是一样,就不要再行动还没开始的时候相互抨击了。明日春江花月夜之宴,可是重头戏。李梦天这两日也是蛰伏不动。明日,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明日还是得兵分两路行动。” 红凤凰道:“明日我亲自出手,春江花月夜之宴。” 香野道:“你们去黄鹤楼,那我就去飞天阁。反正你们也怕神秘人,不敢随便动,那就交给我来吧。” “香野,李梦天的身手,你真的知道吗?据说你之前派的一帮人,连人家衣角都没挨到,就全部被点了穴道。最后你们自己人杀了自己人,也真是可笑至极。” 香野很是愤怒,喝道:“黄凤凰,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们连没有武功的温如玉不也没辙,五十步笑百步。” 红凤凰举了举手,道:“这样吧,明日我们去飞天阁,你们去黄鹤楼,如何?而且我们有办法让李梦天留在飞天阁,刚好,你们也有办法让那个少年太子留在黄鹤楼不是?咱们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各司其职,相互协助,才能达成共同的目标。” 香野并没有作声。 红凤凰道:“那就这样吧。” 几人纷纷散去。 月色渐渐明朗。 飞天阁的太清阁中,李梦天临窗而立。 王春麟道:“老爷,早些休息吧。” “明日必是不平静的一日。”李梦天左手食指很是随意地摩挲了两下拇指上的扳指。 王春麟道:“您当初将玉佩放入黄鹤楼中,不就是为了引出那些人吗?” “是啊,既然这么多势力为我们而来,不赔他们玩一下,怎么对得起他们苦心经营呢。”李梦天语气淡淡,半晌,方道:“其他的我不担心,最主要筠儿年轻气盛,终究是个不确定因素。” “少爷这两日一直在看书写字呢,若是平时,早就坐不住了。”王春麟道。 李梦天摇头:“他不过一时争强好胜罢了。” “不过若非少爷,咱们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留下。” 李梦天淡然一笑:“终究是将所有的风险都让筠儿去承担。” “少爷也到了该承担一些东西的时候,您若是这么保护着他,他怕一直就是那小孩心境。” 李梦天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再看看月色。” 王春麟正欲退下,忽见李梦天床边的墙上挂着一顶白色的斗笠。脸色一白,忙示意道:“老爷。” 李梦天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斗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王春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这……” “无碍,你先去休息吧。” 李梦天看着月色,想起东湖梅园的那局棋。 同望月色的,还有在城东别苑中的古月。 古月去东湖梅园,并没有看到温临风,心下到底有几分玩味起来。他刚刚从冷冰清的事中抽身开来,竟然横空出一个温如玉,温临风难道不管管? 抱着来激将温临风的心态来到梅园,却被告知,温临风有事刚刚离开。 古月淡淡一笑,也不追问,老高要留古月吃饭,古月只道在黄鹤楼吃过,便回了城东别院。 古月身边还有一个人。 古月道:“明日的事情你们还是小心些,若是能兼顾下李清筠那边,你们也要多帮一把。” 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公子放心,这点还是可以的。” 古月从袖中拿出一个琉璃瓶子,道:“这是护心丹。” “公子还是担心明日会出意外吗?”中年男子道。 “还是防备着吧。这是神秘人给的护心丹,效果可不是普通的护心丹能比的。”古月语调略沉,像是在担心什么,“赵叔,你先回去吧。” 中年男子答了是,便离去。 古月喃喃道:“临风,明日,你难道还要继续袖手旁观吗?以前总觉得你深情到淡漠,如今,你是不是也该管一管这人间的不平事呢。” 温临风在古月离开梅园之后就回来了,老高很是殷勤地端茶倒水,语气又比平日和蔼了一分,老高道:“公子辛苦了。” 温临风在帷幔内取下斗笠,质问道:“今日武昌城内的温如玉和冷冰清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公子,温如玉进了一家不知什么茶楼,又和冷冰清相处了一日,整个武昌城都看见了,这消息还要人放出来。”老高一脸无辜,道:“武昌城可是江湖中的江湖,长江东湖,还有消息炸不开锅的地方。要我说,温如玉自己太高调,也怨不得整个武昌城都知道。” “嗯?”温临风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公子,温如玉出手,您是不是打算改变计划呢?” 老高方说毕,白鹭送来一个飞书道:“公子,刚收到的加急件。” 帷幔内的温临风打开纸条,上面是金凤帮和东瀛以及武昌其他暗中势力的明日作战计划。 温临风递给老高,老高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有计划,打乱他们的计划便是。” “这……”老高不知道有什么计划,只道:“可需要知会古月公子一声。” 温临风在临风阁,好像知道古月此时在说自己似的,只是看着天上明月,喃喃道:“他自会出手的。你们可别以为古月就是一个人。” “这……”老高再次语塞,就算古月不止一个人,可对付那么多势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不过既然他家主子说了打乱那些人的计划,那自然是有所准备的,可要准备什么,应该跟他们说一声才是呀。 温临风道:“将耳朵伸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章 被抢风头 老高恭恭敬敬地伸过来,温临风不知说了什么,老高随即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温临风道:“早点休息去吧,明天可别出什么乱子。” 老高正欲去休息,白鸥忽然传来飞书。 老高借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忙又上阁楼,笑呵呵道:“公子,那东楼的妹妹找去明月楼了。正遇到冷女侠,被教训了一顿。” 温临风睨了老高一眼,老高一个哆嗦,忙笑道:“那我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明月楼的冷冰清,此时也仰望着天空。脑海中想起温临风来,又想起温如玉来。明天她的伤就好了,这些相交一刹的人,从此天涯海角,或许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李梦天,温临风,古月,冷冰清,四人共看着明月,同时叹了一口气。 二月十五,是春江花月夜的决赛之日。 黑夜隐藏着一切。暗中的势力蠢蠢欲动,一场场阴谋错乱交织。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一切,都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变得迷蒙不清。 直到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树梢射过来,才将沉睡在荒野的东楼惊醒。 东楼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身上搭着一见大衫,别无其他。 可谢幽寻人呢? 昨天…… 难不成谢幽寻自己不好意思,先走了?真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呀。东楼点点头,越发欣赏起这女子来…… 东楼方站起身,谢幽寻就飞过来,眼神冷得能杀人。 东楼一阵心虚,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我们……” “闭嘴……”谢幽寻静静地抽出手中的剑,对着东楼,剑缓缓下移。 东楼忙将衣衫挡在前面。 谢幽寻冷冷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东楼一脸无奈:“昨,昨晚不是你情我愿么?” “我体内的毒你怎么解释?” “就算中毒也不是我下的呀?你可是冤枉好人呐,昨天我在这里洗澡,你找过来,现在又这般,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东楼一脸委屈,虽然昨晚的事他也不记得,不过谢幽寻这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了。又道:“我上次都说娶你,昨夜,我还以为你是答应了呢,要不然我怎么会?” 谢幽寻握紧拳头,道:“嫁给你?你想多了,天下的男人都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谢幽寻正欲动手,东楼闭着眼睛道:“赔你十万两……” 谢幽寻眯了眯眼睛,看了半天,方冷声道:“拿来。还有昨天的。” 东楼心下舒了一口气,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东楼笑道:“好说好说,要不现在你跟我一起去飞天阁拿?” 谢幽寻剑锋一挑,正欲刺,东楼道:“这是我飞天阁的钥匙,你去拿,可以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但是得给我留一点啊。” 谢幽寻见了钥匙,冷冷道:“如果你敢骗我的话……” 谢幽寻厉眼瞪了东楼的关键部位一眼,东楼吓得一缩,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东楼好歹也是天下第一风流公子嘛,从来不会欠风流债的。” 东楼给了钥匙之后就后悔了,他的玉佩还在飞天阁呢,不过谢幽寻也不认识那玉佩,应该不会动的。 谢幽寻眼神一凛,东楼忙捂住嘴,遮在腰间的衣服掉下来。谢幽寻忙转身,冷冷道:“先饶你一命。” “多谢女侠。”东楼笑着捡起衣衫。 谢幽寻纵身离开,心下乐开了花。其实昨天,她和东楼什么都没有。她体内确实中了东楼的媚药,可并没有很深,作为一个老江湖,这点事她还是应对自如的。 倒是东楼自己中毒颇深,抱着树干在那纠缠不休,又亲又啃,不过片刻便脱光了衣服。 谢幽寻一脸淡漠地看着,她倒没有偷窥的嗜好,饶是面对她的古月大神,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保持距离。谢幽寻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东楼和那数扭打了半夜,除了无奈叹息,就是感叹,这是得多渣的男人,才会拿这种药对付女子,简直卑鄙无耻下流。 她本来不打算管东楼的,可又怕出了人命,毕竟这厮还欠她钱呢。思前想后,便决定借这个机会去教训东楼一番。 天还没大亮,谢幽寻远远看着东楼。东楼一醒她就过来,还没想好怎么威胁,东楼竟然这么爽快,开口就是十万两。天下第一浪荡子弟,不坑他一把实在对不起那些被她糟蹋的姑娘。 谢幽寻拿着东楼的钥匙,很是心安理得。她虽然早不过问江湖的事,但对这种社会毒瘤,教她碰见了,不管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当初学武的初心。 打定主意,谢幽寻往飞天阁去。 方穿好衣衫的东楼收到一封飞书,温如玉在南城门赠药。东楼随即往城南飞去。 温如玉一早上就通知了武昌城四大药商,亲自配药赠药,举行义诊。武昌城内四大药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城南门处搭好了台子帐篷准备好了药材。 温如玉可真会挑时间呢,暗中势力可是气急败坏。温如玉这么一闹,简直让他们措手不及。两方势力,本来分配好了抓李清筠和李梦天两边,现在因为温如玉出来,两方势力又争着去抓温如玉。昨天武昌城暗中势力派人去抓温如玉却没一个人回来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在明月楼那场隐秘的厮杀,他们也得到一些风声。温如玉的厉害,实在叫人刮目相看。各方势力都想将温如玉收在麾下。 两方都想自己的人去。本来合作都诸多矛盾,这温如玉出来一晃,简直火上浇油。 暗室中,红凤凰喝道:“温如玉本可是我们金凤帮先盯上的,你们现在要恒插一手,说不过去吧。” 香野道:“红凤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为格杀冷冰清而来吧。现在你们金凤帮因为天下第一神秘人的一句话就取消了自己的目标,就不能将这温如玉让给我。再说了,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们不也没动手?我可没你们那么优柔寡断。” 红凤凰阴了阴眼神。哼笑道:“香野,温如玉是个药毒天才,对于我们金凤帮来说,才能发挥他的价值,你们将他带到东瀛,未必有用。” “你们金凤帮已经有那么多药毒高手,温如玉对于你们来说,完全没什么价值,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反而有他发挥的地方。” 红凤凰冷笑道:“我们的药毒来源,都是由江湖势力暗中操控,药毒的配方都不在我们手上,我们可不能错过温如玉这个人。他没武功,天下没有比他更好控制的人了。” “之前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呢?并没有做出什么,今日就让我们来。”香野冷笑一声。 黄凤凰道:“你们这样争执不休,我可以退出。” 橙凤凰也道:“我也退出。” 红凤凰笑道:“既然我们帮的人都退出,那就留给香野自己去吧。” 三人使了眼色。 香野阴了阴眼神,三人突然宣布退出,她则只有进。 香野冷哼了一声:“很好,那温如玉就是我的了。” 温如玉赠药的消息,片刻便传遍武昌城。 姚思杰对温如玉的动向最是关心,虽然没有刻意打听,可每当听见,都会留心。他一早就知道温如玉要在城楼处赠药。 当然,各方势力也早就关注到了温如玉,温如玉要么不露面,一露面就让人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一大早贺连几人也撺掇自家主子,王春麟也很想看一眼这传闻中医术超神,能够起死回生的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 李梦天倒还不是很有兴趣,毕竟他的兴趣,都在那神秘人身上。 王春麟在一旁道:“老爷,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少爷和那徐慧小公子一大早就出去玩了,贾亦真和姜明也跟去了。” 宋兰儿过来说自己不舒服,白天就在客栈休息,倒劝李梦天出去玩。 王春麟让贺连和陈良两人在客栈陪宋兰儿,宋兰儿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贺连一脸无奈,他最怕留在客栈的了,不过想想出去也不能干什么,只得陪着陈良在客栈玩跳棋。 王春麟倒是很开心,自家主子终于决定去和这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正式碰个面了,之前在长安假扮神秘人却被神秘人撞见,他知道都都惋惜不已,还好不是敌人。 谈笑之间,对面一个白衣公子骑着白马迎面而来,此人气度极其清雅华贵,态度十分淡雅悠远。 李梦天看着此人,确实被此人的气度所吸引,王春麟就更加了,他这活了半生,第一次觉得自家老爷的容颜,并非这世间第一的。 马背上的人,琉冠玉簪,随意地绾着三千墨丝。面若冠玉,眉如檀墨,目似暖阳,笑如春风,白衣胜雪。见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那极浅极淡的笑,只是嘴角微微扬起,却能给人以亲切之感,又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春麟心下不觉暗叹,幸而平日看着他家老爷的容颜倾世惯了,因而对此人的容颜气度,多少还是在意料之内的。然而这武昌城内的男女老少,不禁驻足观看这如神仙的公子。美得有些虚无缥缈,俊得有些不真实。白色的衣衫,像是用光之羽翼织成的,散发着淡淡白芒。如此俊美的皮囊,并不是给人一种阴柔之感。 明朗如玉的面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勃勃英气,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威严。能这样刚柔并济得刚刚好的,王春麟只在李梦天身上看到过,这一次,他是第二次深深为一个男子的容颜和气度折服。见街上那些女子如此疯狂跟随呼拥,王春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真是天下太平了,风气都不一样了,以前他家老爷年轻的时候,风华甚于此人,可天下动乱,民不聊生,谁还有心思去欣赏容颜什么的?今番不同了,吃饱喝足远远不够,到底追寻的东西也就不同了。 王春麟笑道:“老爷,这世间还是有容颜跟您有得一比之人啊。” 李梦天淡淡一笑:“而且此人更年轻,风采倒是我不及的。” 王春麟正想为他家老爷开脱一番的,那人骑马走过李梦天身边,主动向李梦天示意点头。李梦天也微微点头以回应。 两个倾世美男子,就在这交睫的刹那,光影似乎停止了流转。一念转瞬,王春麟有些不解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都是因为两个人长相俊美,因而打个招呼? 还没等王春麟反应过来,那人的小白马已经小碎步远去了。 只听得街上一阵“哇……哇……”的此起彼伏之声。 王春麟喃喃道:“原来老爷也有被夺走关注度的时候,不过那人刚才对您点头示意是何意?” 李梦天开怀一笑:“这叫惺惺相惜。” “难得您有这么开心的时候,竟然还是因为一个男子。哎,长得好看是种什么体验?我这辈子只能羡慕您了。不过您方才说那人年轻,如果您把这故意留的两撇小胡子刮了,便与二十岁少年无异。”王春麟还是想为老爷争回一点面子的。 李梦天摇头而笑:“我看你这是打上我这胡子的主意了。” 王春麟挑眉认输:“我可不敢。” “走吧,去城南吧……” 才走了数步路,街上便有人奔走叫嚷道:“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城楼前赠药啦……” 李梦天王春麟二人不由得一惊,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江湖传闻温如玉珠玉溢彩,桂魄凌空,莫不是方才那个白衣白马的玉面公子。 武昌城大街上,早已是人头窜动,往白衣公子离开的那个方向追去。 江湖皆知,温如玉虽有出诊必十万两银子,不过也经常做义诊,给贫寒人家送药材。 王春麟道:“老爷,咱们要不去看看?” “嗯。” 整条街的人皆往一个方向跑去,李梦天和王春麟被挤挤杂杂的人群推搡着,委实没了半分天家的威严。 王春麟懊恼道:“这天下第一神医竟有这么神?随便现个身就能引起如此轰动。” 一旁一个青年道:“你们这两人一看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天下第一神医啊,那是多少人看一看,就当做是看见神仙了似的。” 李梦天露出微微笑意,对于天下第一神医,他确实几次都将主动会见一番的。可他也知道江湖人的性格,最是随意自在,若是允许,谁愿意沾染朝堂的污浊呢。李梦天到底是羡慕他们的江湖逍遥自在的。 王春麟甚至忍不住想翻白眼,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虽然身在江湖,但他怎么也是御林军都统,怎么能和江湖人一般见识呢。 那青年见李梦天和王春麟如此淡定的神态,哂道:“你们看天下第一神医,就应该用菩萨化身来看待。神医每三年出一次义诊。平时的话,每出一次诊收十万两银子,每次收了银子,便回去采买些药材,散布给无钱医治的穷人。” 李梦天微微点头,虽然这些事情他早有耳闻,但置身其中的时候,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王春麟道:“老爷,咱们这个速度,可不是办法啊。” 街上的无数女子也跟着追过去,李梦天和王春麟只得悻悻地让到一旁来。王春麟是知道自家老爷的,最是不喜和这些陌生的人接触。更是不喜欢这样杂乱的环境。 那些女子道:“神医啊,神医啊,等等我啊,哪怕见一面,此生也无悔了……” 一群一群的姑娘夫人如同在圈中关了许久的饿羊,看见了一片新绿的草,乌泱乌泱从李梦天身边呼啸而过。 很明显,李梦天第一次被忽略得这么彻底。 王春麟有几分尴尬了,自家老爷竟然被抢了风头,支支吾吾道:“老,老爷,这神医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哈,再说刚才那人还和您打了招呼的呢。” 李梦天笑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王春麟就更尴尬了,很坦诚:“算是吧。” “此时倒叫我想起神秘人了,直接斗笠遮面,或许也是长得这般惊为天人,只是不想让俗世的人看着这般不淡定。”李梦天轻药折扇,态度十分惬意。 “老爷,要我说,您要是真想看看这天下第一神医,咱们不如轻功过去?”王春麟看得出他家主子是很想见见这温如玉的。 李梦天微微摇头:“平白的用轻功,这是要惹起暗中眼睛的注意吗?” “那也是。”王春麟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方才之人真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那确实叫我对天下第一榜中的人更生出几分刮目相看来。” “怎么,在长江之畔遇到的垂钓者一番言论你还觉得不够。” “那人虽然言辞不同凡响,但若是为了吸引老爷之举,怕也是别有用心。”王春麟是武将中最具文臣气质的,推敲问题也颇为细心。 李梦天笑道:“你是武将里边最细心的,不过若是细心变成多心,可就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上架感言 按照江湖规矩,《芍国记之明月江湖》今天就要上架了! 按照江湖规矩,是要写个上架感言的! 《芍国记》的初衷,源于我对大学室友的一句承诺。因为名字中带“君”,大学时候被叫了四年的皇上,大家也当了四年没有俸禄的臣子哈哈。毕业的时候我说有空把我们的事写下来,写个《芍国那些事》,一万字!室友开玩笑说,多写点,我笑着说好…… 大概是工作之后格外感觉生活的不易,时常回想起以前欢乐的时光。朋友们因为各种事由不怎么联系,我偶尔翻看以前的照片,些许往事像梦境般浮现。我又想起毕业时候那句玩笑话……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年少不经事的我。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空留下花蝶匿迹的旧梦……大学时候没有电脑,这句话大家估计都和当然的情景一样,只当玩笑一笑而过。 可是我记得呀! 于是默默开始写,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最先写了《芍国记》的戏曲版,套的元曲的调调。写了七本,每本七折,每折大概二千字左右。 当时边写边回忆,虽和同学们不咋联系,但每写到一个人的时候,曾相聚的欢乐历历在目,就像我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写完以后带着忐忑又自负的心情发到空间日志,结果,大家说看不懂…… 看得懂的人纷纷问我:怎么没有我,还是不是真爱……23333…… 于是,我加戏,修改,加戏,修改,尽量让我每一个认识的人出现在《芍国记》中…… 从大学舍友几个的戏份,延伸到我所有认识的人,听过的人(止于正面角色,反派角色为虚拟)。 鉴于人太多,改稿还麻烦,我就决定写小说了! 2017年10月份决定写这个小说,2018年5月15号正式动笔。对于一个只读过五部小说(红楼,三国,基督山伯爵,瓦尔登湖,平凡的世界)的人来说,写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 背景的定位,角色的划分,性格的描写……对于我来说都举步维艰! 筹划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我就纠结是假借某段历史,还是架空!突然想到一句“崖山之后再无中国”这句,很是感慨,要是历史没那么残忍该多好…… 就在这么一丁点的惋惜之下,决定写架空,宋朝以后,动乱一百多年,最后被一个极其英明睿智的皇帝统一…… 打定这个主意,开始设定故事架构,设定人物职位,设定行政区划…… 2018年5月15号正式动笔,当天抽着所有空闲的时间,写了五千字。 发给三位爱卿看了下,我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等着他们答复。 一个说:还可以! 一个说:有点像小说。 第三个说:排版不错…… 为了不打击我,大家都很拼的! 5月15号写的那一章从五千字改到八千字,最后定下来的时候有一万二千字…… 从这以后,一直写到第十六十七章,一直发给婷儿和汤爱卿看,婷儿负责故事情节上的意见,汤爱卿负责修改错别字和语法…… 直到十六十七章的时候,优盘的芯片不见了……我记得那一天是我生日的第二天(每次过生日都要倒霉,仿佛觉得自己是灾星转世)…… 以前的照片,以前的稿子,以前的戏曲版……都没了…… 少年时敝帚自珍不肯轻易示于人前的诗稿,离家后每当懊恼时的感受,还有那些未来得及整理的梦境,都没有了…… 那种堵在心口的感觉,至今想来,也无法释怀。 所幸,汤爱卿那保存了《芍国记》小说版的前十五章,我从第十六章又开始继续写。因为优盘的损坏,整个《芍国记》要开始的故事架构,就在那一回之后又变了方向。 从小到大,我写东西都没有写大纲的习惯,芍国记最开始的大纲就是戏曲版。不过优盘事件之后,我就开始信马由缰了。谁也不知道我下一句会是什么,包括我自己。 就那么一直写,写了五十多万字的时候,失业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也停笔了…… 突然怀疑起人生来,接下来就是找工作,看书,找工作,看书……直到过年的时候回学校看老师,无意中提到《芍国记》,老师知道我写了五十多万字,很是惊讶,让我尝试着发表! 天知道我内心多尴尬,我想,我写的那叫小说吗?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我回家的时候把我高中用的那本《高中语文基础知识手册》带过来,每当卡住了的时候,就看看里面关于小说鉴赏的版块,什么人物故事情节,什么环境描写心里描写外貌描写……到现在,我还是怀疑的,忐忑的,局促不安的。 后来决定发表的时候,我还在网上搜了一下发在哪个网站,包括注册这个账号,都是按照百度经验的指示来的。坑的一点是我在注册的时候发现我的手机号竟然被人注册过??? ex,我从来没看过网络小说,更别论什么注册了。 不管了,反正手机号是我的,强行找回密码qaq(略觉不厚道),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然后就开更了,为了让我写的尽量像小说,我基本将之前所有写的全部排列组合了一回。 深深体会到写文一时爽,后续火葬场的感脚。我姐来我这,饭她做,衣服她洗,我一直码字,饭熟了还要端着饭碗在码字,恨不得发明一个自动喂食机能把我双手腾出来码字。从初中开始坚持十一点前睡,连高考都没熬过夜的人,为了改《芍国记》,改到凌晨三点,第二天又打鸡血起来改……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有这么用功就好了……人生呐,茫茫呀…… 我姐说我已经真正废寝忘食了,第一次觉得这个成语这么生动形象。 改的过程中,我有一万遍想请个人给我指点下的冲动,但最后我忍住了,没信心是一方面,别人的时间也很宝贵。我就自己默默改了(虽然现在我还是希望有大神能给我指点的)…… 小说开更的时候我是打算一万字一章的,我姐说,一般都是两三千字一章,就没有一万字一章的。(⊙o⊙)…那就五千字一章吧…… 我时常想,就算与我遇到的人比较,文采笔力不如郝爱卿,深沉细腻不如杨爱卿,哲思明辨不如阳爱卿,务实发奋不如汤爱卿,深入研究不如东楼,见识修养不及季大神,格局学识不如谈老师……谁给我的勇气写《芍国记》? 如大家所见,如此温吞的剧情,我竟然也能坚持这么久……第一周没有点击,我坚持着硬着头皮腆着脸尬更…… 写小说的初衷,是希望改编成电视剧的;后来退一步,怎么的也出版个书籍;再后来,无论如何也在网络上火一下吧;最后,我觉得上架就好…… 回想起小时候看电视看到一半就弃了,diss说是垃圾还不如自己写;长大后看小说看到一半弃了,鄙视这也能出版成书还不如自己写?现在,自己写了之后,我脑海中除了一遍遍为以前的井底之见感到羞愧难当以外,就是,怎么写?,大场面,人物矛盾……怎么将人物性格写圆点又各具特色…… 无奈无奈无奈……光这些疑问我觉得我都可以去编一本《小说菜鸟一万问》!!! 现在,我已经不看数据了,它涨或者不涨,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为了对得起大家的期待,我还在努力改稿中(改稿真比写还难,哭了……) 哎哎,今天就要上架了,再次感谢。 感谢我的母亲,是她在我没工作的那段日子支持我写小说,尽管她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妈妈说她每次看电视的时候就会把最聪明的那个想象成我,我这次就把自己写成最聪明的吧,哈哈哈哈。 感谢谈老师,让我有信心走出这第一步,大家才有机会看到今天的《芍国记》。 感谢汤爱卿,给我校过很多次稿之后发现最后出来的样子跟他校过的完全不一样,内心阴影面积估计要以公顷来计算…… 感谢婷儿,《芍国记》中的太子,大学叫了四年儿子,改不过来了哈哈哈哈(别看我们大学时候亲如姐妹,其实都想做对方的爸爸23333)…… 感谢春玲,读研期间那么忙,还抽空给我电话,每当接到春玲的电话都开心得像个二哈。 感谢东楼,历史学的专家,考据派的班头,给了很多宝贵意见。 感谢春雨,高中就开始写小说的大佬,我紧紧追随吧,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大神。 感谢春燕和安,两个还没来得及看的妮子! 感谢每个出现小我小说中的人,虽然大家联系得不多,但是出现在我笔下的时候,就如同你们在我身边一样。 感谢每一个读者,不管是弃了的还是在坚持的,谢谢陌生或者认识的你们,给我前进的动力。 明月江湖,聚散无由。希望我们都好好的。谨以此小说献给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最重要一点,大家要继续支持呀!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风雨兼程。一起加油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一章 城南赠药 王春麟当然知道老爷是在打趣自己,不过这私下和老爷出来,自是不必似平日那般在陈良贺连他们辈面前拘着了,性子也自在了很多,笑道:“本来就是嘛,之前江湖上就有很多人模仿天下第一神秘人那个白衣斗笠造型的,后来听说天下第一杀手收了别人的银子要去杀天下第一神秘人,结果倒错杀了几个。自那时起,再也没有人敢随便冒充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了。” “可惜了那些追模者了。”李梦天不觉想起自己也曾借用神秘人的身份还遇到神秘人本尊的事,一切始末,真像是一个设计好的。御书房的碎玉,客房中的斗笠,那么不着痕迹地出现,真不知道这人身法得是有多高。又想起梅园中的那局棋,李梦天不免微微叹了气,若是友非敌,为何不肯正面交锋一次,而是在背后默默引导呢。 王春麟倒是看着人群感叹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也很寻常。那些人冒充别人的身份本来就是有所企图,也不可惜。这第一神医温如玉就不同了,此人行事倒是极其光明磊落,唯独一点,传闻此人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却能纵横天下,可见也有非常之能。不过方才那乘骑的那匹白马,倒是世间罕见的汗血宝马。”李梦天每当想些事情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第摩挲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王春麟连连点头:“我也发现了,只是我有一点疑问,汗血宝马自汉朝便已绝迹,包括咱们用的汗血宝马,那都是后人培育的新品种,可我见那人乘骑的那匹马,真非凡品。我在军中那么多年,见过的马匹也以百万计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良驹。” 李梦天不由得朗笑起来:“如此人物,确实需这么一个坐骑,他虽不会武功却能纵横天下而不受歹人所困,也是情有可原了。”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方才您也看到此人容颜气度了,加上此人的医术,天下又多少人希望将此人占为己有啊,更有甚者,不得己用便摧毁。他何以能独善其身,就凭一匹绝世好马?我还是不大相信。”王春麟皱着眉头,只是跟李梦天在一起,他也比在其他几人面前要随意自在些。 “但凡医术精湛者,毒术也不一般,这天下有专攻毒术之人,他既然作为天下第一神医,自然是无病不能治,无毒不能解。既然能解毒,必然是知道这毒的原理,如果这样即不怕别人对自己用毒,也可以自己研制毒术自保,脱身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王春麟看着老爷这么为温如玉开拓,知道老爷又生了惜才之心。他的担心却不止于此,道:“您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别人近不了他的身,难道就不能用机关暗器,不能用陷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暗器这类,最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若是不会武功,这稍微又歹人想捉住他,也是太简单了吧。” “即便如此,毕竟天下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使用武功,这也是他的能力。”李梦天晓得很淡然,好像就算对方有武功,他也不意外似的。 “或许,见过的人”王春麟说道此处,自己都吃了一惊。“老爷,您不觉得,有点吓人吗?” 李梦天淡然一笑道:“若是真能深藏不露,我倒是更喜欢了。等下次见了,我定要亲自问问你方才说的那些,他是如何避免的。” “乐天是好事,老爷,您也要看清实际情况啊。看方才那个人,你看看现在街上的情况,他若是心思不纯之人,想煽动百姓动乱,该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天才智计无双者甚多,总不能天天去担心这人煽动百姓,那人煽动百姓。这天下清平也有十七年了,中间多时有局部的动荡,总体上还算稳定。我见你这般,倒是有些杞人忧天。” 渐渐地,街上人已经都追过去,不少铺子都直接关门追去看热闹,方才还如此热闹的街道,此时就只剩下李梦天和王春麟两个人。不久之后,陈良带着宋兰儿过来。王春麟又收敛了方才随意散漫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武昌城城楼,极其高大巍峨。城楼高约六丈,城墙高二丈七尺,城楼的主体是一座巨大的歇山顶砖楼,楼顶四角站着七个脊兽,安静而威严。 时天下五大繁华地带,北长安,南佛山,东余杭,西锦城,中武昌。 武昌衔长江,抱东湖,位于云梦泽最东沿。其繁华富庶,人文地理,又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武昌这座城楼,是除了长安城之外,最为气派恢弘的一座。 温如玉骑马前来,武昌城四大药商纷纷前来助阵,周围汇集着天南地北的看客,包括那些赶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也都过来了。 周围一些年轻的二杆子拦住那些人,一边还有记名的人。四四方方围出一片巨大的空地,中间用线拉出一道道空隙,许多人早已经排好了队。 城楼之下,是一个简易的亭子,亭子四周搭着帷幔,里头远远地可以看见温如玉在给病人把脉。 武昌城比别处的秩序要好许多,大概是因为,这是神秘人的地盘吧。 人群中,许多人都来凑热闹,李梦天一行,赵月白一行,江汉三杰,还有东楼。人太多,根本没什么机会碰见。 所有的人像是偶然来到此地,却又是必然。 冷冰清本准备离开的,正好听到说温如玉要赠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也戴着斗笠,稍稍伪装一下便往城南来。 此时谢幽寻刚去飞天阁拿了十二万两银票。却遇见戴着斗笠的冷冰清。竟然伪装成神秘人,可这体型 谢幽寻丝毫不客气喊道:“冷冰清” 冷冰清一愣,这都能认出来? 冷冰清没理,继续走。谢幽寻一个飞身过来拦住。 谢幽寻瘪着嘴,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向冷冰清道:“你就算伪装成神秘人,是不是也先把胸裹一下?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女的好么?” 冷冰清淡淡看着谢幽寻,道:“你又想做什么?” 谢幽寻拿出一沓银票,示意冷冰清拿过去。 冷冰清淡淡道:“我不需要。” 谢幽寻玩索第看着冷冰清,笑道:“我方才在飞天楼听说你和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在一起,你现在好像也不差钱,不过就你这身打扮模仿神秘人,也未免太次了吧?神秘人的衣衫料子可都是上等的天蚕丝。” 冷冰清没理,转身欲走。谢幽寻蔑视道:“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不是行侠仗义么?这钱是给你去救济穷人的。” 冷冰清头微微侧过来道:“你也行走江湖,自己去处理便是。”冷冰清说着便迈开了步子。 “你怕是忘了还答应我一件事没做吧。”谢幽寻抱臂而立,笑得很得意。继续道:“好歹你也是天下第一侠女,这么穷酸你好意思?” 冷冰清依旧没打算理,她和谢幽寻并不熟,江湖上曾传闻谢幽寻的名声,据说比她几岁。可谢幽寻这说话的语气,哪里像是比她的,简直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谢幽寻敲着食指,等着冷冰清的答复。 冷冰清可没打算理她,江湖传言谢幽寻经历了什么情伤,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个女子性格古怪,还是少打交道得好。冷冰清正欲离开,谢幽寻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这钱是我坑的东楼的钱,他昨天在你出现的那片林子中下了媚药,结果我不心中了毒” 冷冰清这才转身过来。谢幽寻继续道:“昨天你是不是在城北的那片密林里飞了好久?我本来打算找你的去找旧时月的,结果呢,中了媚药。后来东楼出现了。东楼对他的行径倒是没什么反驳,陪了我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是你的,与我无关。”斗笠下的冷冰清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谢幽寻翻了一个大白眼,道:“我跟东楼又没发生什么,他自己抱着树折腾了一晚上。反正他风流成性,他的钱也未必来得正当,加之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坑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过这钱,我拿在手里也不合适,我可退隐江湖好几年了。” 谢幽寻靠在一旁的墙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可不想拿这么多钱在手里,准备给旧时月的,可旧时月压根就不是个差钱的人,能找上的人也就冷冰清。 冷冰清犹豫着,谢幽寻一沓钱飞过来,冷冰清正好接住。 谢幽寻转身就飞走,这种感觉真像脱手的赃物教人轻松。 冷冰清看了眼那些银票,想好了,捐出去。又往城南走去。 城南人山人海,比想象中的更为壮观。冷冰清躲在城楼之上,静静看着城楼下那顶帐篷,四周垂着帷幔,根本看不清里头的人。但她知道,温如玉就坐在里边。 昨天傍晚温如玉才从明月楼离开,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了。或许,他在之前都布置好了也未可知。可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何能在不声不响中安排好这么多东西,尽也没能让人发现。昨天客栈老板也说东楼对付温如玉,东楼本江湖浪荡子,怎么会跟温如玉树敌? 冷冰清思前想后,又想起昨天树林中的那个蒙面。莫非那人就是江湖传言天下第一风流的东楼? 冷冰清心下思忖着那些信息,不觉又怀疑起温如玉的身份来。温如玉到底是什么来历? 冷冰清长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就连自己昨天为何要找到明月楼去,今天为何会出现在南城门一样,她心烦意乱理不清些许。一方面怀疑温如玉的身份,一方面又担心温如玉的安危。冷冰清不知怎的,心头烦乱得很。而且,她总是会把温如玉和神秘人两个人叠想在一起,不管是身材,还是说话的风格,都太像了 昨天那副墨迹中淡淡的梅花香味,不觉让人联想起东湖梅园来。这二人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神秘人掩藏身份的目的何在?温如玉出入江湖的能为何来。如此种种,总让她心下生出无数个疑问来。 或者,这一切都是她多想冷冰清看着城楼下的帐篷,那帷幔真是跟东湖梅园的如出一辙。冷冰清不觉冷笑了一声,她来到城南的原因何在呢?到底是因为怀疑而来,还是因为担心而来,她自己都分辨不清了!怀疑又如何,担心又如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难道她真的会因为温如玉那一句“我喜欢她”而对世间的情爱有所改观?那些都与她无关 冷冰清想着想着,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向来做事干脆利落不喜拖拉,竟然也有犹豫的时候。 冷冰清不知,暗处的老高正看着他呢?老高捋着胡须,道:“冷姑娘到底是几个意思呢?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温如玉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可就不是很好办了?主子布了那么久的局,很可能因为这事功亏一篑啊。” 老高无奈摇着头,喃喃道:“主子向来要么不动心,但凡动心了,一定死守到底。可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责任,稍微有点闪失,后果便不堪设想。哎,可惜温如玉遇见了冷冰清,一切只能说是天意了。主人啊主人,希望你能做出让自己不后悔的抉择吧。” 老高正说着,白鹭上来道:“康伯,南湖的据点已经解决掉了,线索指向武昌府。李梦天的人也行动了,解决了几波暗藏的势力。” 老高点点头,道:“武昌府也应该行动了吧?” “武昌府派了一波杀手埋伏在人群中,那些江湖帮派守着公子,他们应该不敢随便行动。只是武昌府还有一波人去了赵月白他们的住处。”白鹭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赵月白是古月公子的人,线索极其隐秘,难道武昌府发现了?” “那是他们的私人恩怨,将这个消息放给古月公子便是。”老高望着城楼上的白影。 “古月公子现在正在黄鹤楼呢,那边不要人看着吗?” “不用,他们现在没时间注意黄鹤楼的。” 白鹭也偷偷瞄了两眼城楼,摇摇头道:“霜枫女侠竟敢在这里假扮神秘人?” 老高睨了一眼,白鹭忙收回了眼神,道:“我还是去和白鸥看着各方的动静去。” 白鹭识相离开。老高也喃喃道:“冷女侠竟然敢在这里假扮神秘人?有些意思了。” 暗中势力也都乔装打扮来到城南。可惜,并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武昌城四大药商,可都是黑白道通吃的主,他们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片刻,范宜兰也找过来了,还没挤到人群中去,东楼便发现。忙挤过来止住喝道:“你过来做什么?” 范宜兰声音虽大,也抵不过人声嘈杂,大声道:“我当然是过来找温如玉的啊。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来找温如玉的。” 东楼摸了摸嘴上的假胡子,他知道他妹妹的性子,这两日也没告诉温如玉的消息,也没告诉冷冰清的消息。范宜兰自己带着人满武昌城的找,像个无头苍蝇。东楼只派人跟着,也不大管,没想到温如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不想好好活了。他难道不知道,各方势力到处都想抓他吗?东楼冷声道:“这里可是武昌,不是你造次的地方,你可得心点。” 东楼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那排队的许多人中,他早已安排了许多人进去,身上都自备了毒药,待会儿被温如玉赐药再服毒药,栽赃给温如玉,一下子在这些人面前整垮他的名声。堂堂天下第一神医,若是发现有把人诊坏的例子,那他再也不是神了,只要他走下神坛,就没有那么多人维护他,他一个文不能写武不能挑的人,唯一的医术也为人唾弃,看到时候天下谁来帮他。 东楼一想到这里,心里就美滋滋的,他可不能让她妹子打乱计划。 范宜兰却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道:“长安我都不放在眼中,难道还怕这武昌。” “长安时当官的天下,只要有门路,什么都好说,这武昌可是江湖,人们鲜有提起湖广都督,却人人都畏惧神秘人。” “神秘人在武昌?”范宜兰有些惊讶。 “不知道在不在。”东楼眼神闪烁,他可不能暴露他见过神秘人的事,更不能暴露输给神秘人的事。 范宜兰道:“哥,神秘人行踪莫测,蒙头盖脸,你怕他作甚,他要是惹你不高兴,大不了请天下第一杀手把他杀了不就行了。” “你一个姑娘家天天打打杀杀的做什么。”东楼很是鄙视他妹妹,虽然他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我怎么就不能了?那天下第一女侠冷冰清不也是打打杀杀,大家还那样追捧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二章 温如玉被怀疑 东楼正拉着妹妹走出人群,忽见城楼之上,角楼旁边的城阙处站着一个白影,戴着斗笠,他心吓得一咯噔,再次看向城阙处,白影又消失不见。东楼可不知道,这个白影其实是冷冰清。 东楼手心已经冒着汗,再看人群中,李梦天和李清筠都在里头,还有昨天的那些江湖帮派。温如玉啊温如玉,可真有你的东楼忙示意人群中的人,放了一声爆竹,片刻之后,排队的人中便有七八个人离开。 范宜兰不知道那爆竹是他哥的人放的,只是理论道:“温如玉喜欢冷冰清,还不是喜欢她的打打杀杀,他没武功,肯定是喜欢有武功的人啊。” 东楼闷闷道:“你以为冷冰清的容貌是白长了吗?” “她也不过如此。再怎么好看,她现在都二十七了,已经是明日黄花了。”范宜兰不以为然。 “我劝你还是收收心,明日黄花人家也喜欢,温如玉你是没机会了,他们二人现在是形影不离,你不管是对谁动手,都没有优势。”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啊,我肯定是以智谋取胜。”范宜兰开始鄙视她哥起来,捉了这么久的温如玉都没捉到,从长安跟到武昌来,还好意思? “得了吧你,前日晚你不是遇到冷冰清,连人家衣服角都没挨到吧?”论鄙视,东楼绝对不会输给他妹。 范宜兰气愤至极,昨天晚上她找冷冰清被教训的事他哥还不知道,不过武昌城到处都是他哥的眼线,迟早会知道。不忿道:“哥,你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行不行,好歹你也是绝代” 范宜兰正要说出“绝代东楼”这几个字,东楼一把捂住范宜兰的嘴巴,作了个嘘声状,道:“声点,别看我现在易容了吗?若非一鸣惊人,就别随便喊我的名字。” 东楼哪是怕他妹喊他名字,而是怕神秘人找来,那场比赛,他可是输着在呢。还有昨天那些江湖人士,总有一天,东楼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 范宜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看看他哥的两撇弯弯胡子和头上戴的帽子,着实和那长安街上的泥人一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东楼没话,忙拉着范宜兰离开。 李清筠在人群中看见了父亲,也挤着跑过来,还没靠近,李梦天却和王春麟准备离开。李清筠怕父亲带回要自己回去,又没喊了,只和徐慧几人在一处玩。姜明和贾亦真见到李梦天,挤出来具说了情况。李梦天点点头,让他们几个人按照各自计划行事,便离开。 躲在暗处的几大势力,正欲动手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就在他们出来不久之后,他们的据点被端了。 香野简直气得吐血,三凤凰的秘密会面地点也被端了。几方势力收到消息,皆是恼火万丈。 几人忙紧急会面。 几人到了一处茶楼,香野道:“现在咱们也是该目标一致对外了吧?” 红凤凰道:“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很可能是武昌府的人干的。” “武昌府也真是够硬的。”橙凤凰道。 黄凤凰冷笑一声:“不一定,武昌府直接和朝廷打交道的,没这么草率。” 香野道:“温如玉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咱们的计划,而且他们明显声东击西,这是我们确实是大意了。” 片刻,又一个女子进来道:“香香,我们损失了近五十人。主人发怒了。” 红凤凰暗笑起来,道:“怎么,泽来中原了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是觉得我们几个不够格吗?” 黄凤凰道:“怕是旧情未了,不忍心亲自对李梦天下手吧?” 橙凤凰故意道:“听你这话好像是有一段故事呢?” 方才进来的一个女子忽然抽出剑来,喝道:“谁敢再多说一句,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几个人方有所收敛,香野也劝道:“宛,这里先交给我吧。” 女子狠狠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红凤凰道:“现在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是他们商量的一个局,我们自己进入了别人的陷阱却不知道,反而跟他们演了这么一场戏。” 香野道:“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况且我们已经被逼到如此境地,绝不可能退让。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希望你们能好好配合。” 香野说完,便也离去。 红凤凰喝了一口茶,又猛地吐出来。三人也相继离去。 赠药治病持续了半日,大部分的病人领药的领药,拿药方的拿药方,加上四家大药堂支持,几百号人全诊治完毕。并未出现任何差错。 温如玉方收了药囊等,从城门侧门处出来,却正看到冷冰清从城楼下来准备离去,忙喊道:“冷姑娘留步。” 冷冰清有些意外,掀开了帷幔,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姑娘这身装扮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天下第一神秘人,只是姑娘身量纤瘦,手中又握着剑。在武昌,怕是除了姑娘,没人敢这般打扮了?”温如玉笑得很是温和。 冷冰清不解:“哦,此话怎讲?” “温如玉不紧不慢道:武昌城内,戴斗笠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只是身着白衣戴斗笠,手中还拿着剑的,那就难免会让人想到神秘人了。想是姑娘早已听过,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曾奉命杀神秘人,后来杀错了好几个,此后这身打扮的人就极少了,所以大家都说,戴斗笠最好别穿白衣。所以我才说除了姑娘,没人敢这身打扮了。” “实不相瞒,我之前也是见过神秘人数次。不过此人,到底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冷冰清似不经意地说着,眼光扫过温如玉。温如玉认真看着冷冰清,态度谦和得让人觉得怀疑他简直就是天下最荒诞不经的事。冷冰清眼光迅速移走。 “此话怎讲?”温如玉态度很是认真。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之前我被金凤帮的人暗算,得到他赠的解药,昨日已经完全恢复。”冷冰清在温如玉面前,顿时将所有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心下反而觉得二人好像熟识多年的朋友,一点也不见外,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 温如玉温和一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昨日见姑娘气色还略微有些憔悴,本想为姑娘把脉一探,又怕唐突了姑娘。” 冷冰清伸出了手,温如玉也丝毫不见外,便细细地把了一番,道:“姑娘身体确实已经没有毒素了,只是身体甚是虚弱,姑娘月信可是有数月失约了?” 冷冰清脸略微红了些,声音却是淡淡的:“毒解了就好。” 温如玉又从囊中取出几包药材递给冷冰清道:“这几幅药有滋阴补血的作用,姑娘每七日煎一副服用,不过三个月,气血亏损的状态便可改善。” 冷冰清并没有接药,撇开之前的怀疑不说,她到底跟温如玉不算很熟。何况她心中还有怀疑呢。冷冰清道:“阁下这药材所资不菲,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我本是武人,这些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温如玉依旧神色温和,眉目清朗,笑道:“本来今日就是赠药的,姑娘与我也算是生死之交,岂有我能赠药于天下人,却不赠于友人的道理?”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那极其认真的神情,那温柔如水的眼睛,都不忍心拒绝,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冷冰清,你是在害怕什么吗?拒绝不就是为了避嫌,可越是拒绝,是不是越显得刻意呢。 冷冰清拿了药,道:“公子盛意,在下却之不恭。” 温如玉方才会心一笑,这浅浅笑意,真比三月的春风还叫人心暖。 冷冰清弯了弯嘴角,却终究笑不出来,仿佛觉得这个动作,太过陌生了,这种心暖的感觉,就更陌生了。 第三次,又是因为怀疑和温如玉接触。方才在城楼上想了无数个问题,面对温如玉清澈如水的眸子,冷冰清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温如玉一身水蓝色衣衫,容色沉静如璧。冷冰清一身白衣,光彩如玉,两个身影并在一起,身后牵着一匹白马,远远地看着,真像是热恋中的男女。这一幕,被藏在角落的东楼发现,又暗戳戳地生起了闷气。 唯独二人心思澄澈,并没有其他杂念。纵有,也掩藏得极好。只是这并肩闲走的双影,若有似无的默契,在绿影葱茏之下,真像飘飘入世的神仙。 这一刻在二人心中,都是人生难得的惬意。 抛开所有的怀疑,冷冰清倒真的渐渐把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当成旧识的朋友。 温如玉则更是没有丝毫见外,若是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该多好。他可以抛开内心所有的筹谋,抛却所有的身世仇恨恩怨,带着这个人直接从这个繁芜的世界离开,去到一个无人之处,谁也找不到他们。 温如玉缓缓舒了一些气息,那些,想想都觉得奢望。何况眼前的事情,都是由他而起,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除非他死? 见温如玉忽然沉默,冷冰清道:“昨天明月楼的字可是你写的。” “嗯,见笑了。” “你昨天是在我来才离开的?”冷冰清藏不住这些疑惑。 温如玉也很坦诚:“是啊,因为今日赠药的事情,有些细节还没商量妥帖,便进城了。” 其实冷冰清早料到,温如玉的这番回答。可是,她还是问了。 二人没走多远,一群黑衣面具杀出来了。 远处的东楼阴了阴眼神,没想到金凤帮竟然将温如玉让给东瀛人,窝囊。东楼可知道,金凤帮所有的毒药,都是由不知名的暗中势力把守的。虽渠道不明确,可金凤帮自己的毒师水平,还没一个能和温如玉比肩而论的。金凤帮竟然也愿意作出如此让步?不管是金凤帮还是东瀛势力,他可都不想温如玉这么大一个筹码放在别人手中。 带头的鬼魅面具发出腹语,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垂死挣扎一番呢?” 温如玉笑道:“好好的人不做,干嘛要去做鬼呢?” 带头的是香野,东楼可是对所有势力最了解的人,尤其是黑道势力。 香野拔出弯刀,周围的黑衣鬼魅面具都拔出弯刀。 还没开始,江汉三杰来了。 东楼在暗处拍了拍手,笑道:“这下可精彩了。” 东楼刚激动了半刻,突然发现身后有人,来得如此悄无声息,身手肯定不低。东楼提气,迅速飞身开来,转身一看,竟然是谢幽寻。 东楼不知怎么的,现在越看谢幽寻越喜欢呀。又连忙飞过来道:“媳妇儿,你可是想夫君了?” 谢幽寻一抬脚,东楼马上让开。 谢幽寻冷声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谢幽寻看着远处的东瀛人,又道:“东瀛人是你的人?”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我的人呢,我也是正道人士嘛,怎么可能跟他们混在一起呢?” “他们是什么人?” “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听到了。” 东楼心头一缩,笑道:“我不过跟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绝对没关系!” “所以?” “那个女人是东瀛人,名叫香野。是东瀛皇室中人,和金凤帮合作杀李梦天呢。” “李梦天是谁?” “是当今天子,微服出巡。”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做生意的嘛,当然会跟各种势力打交道,当然知道一些。”东楼说毕,往脸上一盖,便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向谢幽寻使了个挑逗的眼色。 谢幽寻简直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东楼竟然这么厉害。鄙视了一眼,往温如玉那去了。 东楼趁谢幽寻不注意,一溜烟飞走。他本是来守株待兔的,可不能让谢幽寻坏了好事。 谢幽寻一转身发现东楼逃走,冷哼了一声,也不大理论,毕竟温如玉在冷冰清身边,这厮还是留着后面再好好教训。 香野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来阻止我?” 谢幽寻飞身过来喝道:“还有我。” 香野冷笑道:“很好,很好,今天竟然这么多来送死的,可以让我杀个痛快。” 五个人,将温如玉保护在中间。 唐玉铭道:“冷姑娘,你保护神医,这些人交给我们就好。” 温如玉面色欣然:“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何玉川道:“神医不必客气,为江湖锄奸斩恶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谢幽寻道:“虽然我很不忿冷冰清跟我武功差不多,却排在天下第一榜之中,不过好歹我也是旧时月的崇拜者,这次帮你们,都是看在旧时月的面子上的。” 几个人都笑出声,只有冷冰清依旧面若冰霜。 温如玉站在冷冰清背后,看着冷冰清的背影,眼角流露出浅浅笑意。 香野冷哼一声,道:“看你们笑到几时。” 顷刻,双方厮杀起来。冷冰清和温如玉对付周围那些杀手,温如玉将毒药递给冷冰清,二人动作迅速。顷刻周围便倒了一片。 冷冰清若是注意温如玉的手法,定然会发现什么,可惜,她什么也没发现。 谢幽寻边打边调侃道:“冷冰清,你也是个不差钱的,之前我问你要钱,你竟然好意思说你没有?” 冷冰清脸一红,没想到谢幽寻竟然当面打趣,却依旧冷冷道:“你不也是不差钱的么?” “这么说来,你之前是有也不愿意给了?” 唐玉铭忍俊不禁,道:“幽寻,你还是矜持点吧,据我所知,旧时月可喜欢温柔的姑娘。” 这会子轮到谢幽寻脸红了,抢白道:“谁说我喜欢旧时月了,是崇拜,你这个棋痴肯定是不懂的。” 何玉川也道:“崇拜和仰慕之间,委实难以划分清晰的界限。” 谢幽寻鄙视了何玉川道:“川,论理你还得叫我一声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唐玉铭问苏玉珣道:“玉珣,你说句公道话。” “我觉得谢姑娘更适合和旧时月做兄弟。”苏玉珣和那些人对手,丝毫不影响身手。 一句话逗得冷冰清都忍不住笑了。可惜,温如玉没看到这笑容。 倒是谢幽寻看到了,不屑道:“冷冰清,人们都说你是冷女侠,你好意思取笑我?” 温如玉看过来的时候,冷冰清早就恢复了清冷,也不回答。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的时候,冷冰清却看向别处,就在这时,几枚暗刃飞出,一把插在香野胸口。另外几个直接毙命。 这时,人群中忽来一个黑衣斗笠女子,救走香野。 唐玉铭谢幽寻几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却听见林子中一个女声道:“温如玉,我看你能隐藏到几时。” 几个人不觉都将目光投向温如玉,就在大家正在怀疑的时候,忽然一个白影一晃,从树林深处飞走。 唐玉铭道:“好厉害的身法。” 何玉川淡淡道:“那是神秘人。” 谢幽寻看着冷冰清,冷冰清却疑惑地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眸子温润如墨玉,道:“怎么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三章 谁是神秘人? “那女子的话外应该还有话吧?”冷冰清语气中透露着质疑。 温如玉还没开口,谢幽寻道:“冷冰清,你醋劲也太大了吧?” 冷冰清质问温如玉的语气,可跟她和旁人说话的时候大不相同。谢幽寻虽已听闻冷冰清和温如玉的事,心中还是不大相信的。毕竟冷冰清那么冷的一个人,枯燥无味,冰冷无情,这是人生多想不开才会和冷冰清在一起啊? 很快,谢幽寻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世上偏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冷冰清这种感情不开窍的。 不过冷冰清那情状,显然是开窍了又故作镇定。谢幽寻不觉摇头,说好的快意潇洒呢? 冷冰清突然飞红了脸,又迅速恢复镇定,冷冷地看向谢幽寻。 谢幽寻觉得自己说中了,很是得意,她就是不喜欢这种矫情的,喜欢就喜欢,哪里那么多忸怩作态?谢幽寻并不看冷冰清,只笑道:“这种飞醋你也吃?你是怎么当上天下第一女侠的?” 冷冰清看了眼谢幽寻,又将目光扫到温如玉这儿来。 这种眼神,在她自己可能不觉得什么,可在旁人眼里,多少有些警告的意思。仿佛是在用眼神警告温如玉:你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江汉三杰相互示意了一番,一致这么认为。 他们不禁在心中暗叹,堂堂神医,也是个妻管严啊。不过看看温如玉的模样,似乎甘之如饴。 温如玉正欲说什么,唐玉铭道:“我们也不便打扰了。” 谢幽寻挥了挥袖子,甚觉无趣,尤其是她觉得冷冰清明明喜欢温如玉的,忸怩什么。摊了摊手,道:“走了走了” 何玉川给苏玉珣使了个眼色,几人心领神会,稍稍揖手便默默离开。 树林又只剩下冷冰清和温如玉两个人,还有地上的一群尸体。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冷冰清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谢幽寻和江汉三杰的意思她当然懂。好在,她心下坦荡坦荡无比,并没有将几人的言语放在心上。 冷冰清并没有看到谁发的暗刃。然而这些暗刃,和她在东湖的时候暗中的人出手相助时使用的暗刃一样。刚才速度太快,但是从距离上来看,暗刃根本不像是从远处的白衣人身上发来的。而且白衣人的风格,根本不会故意露出踪影让他们发现。 如此行事,多少有些掩饰的意思,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刻意。 冷冰清还没开始说话,温如玉道:“先离开这里吧,这些尸体上面都有腐蚀剂,散发的气味也会有毒的。” “你好像对这毒很了解。”冷冰清语气淡淡的。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笑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 温如玉的眼睛,纯真得像个孩童。那一汪澄澈,简直叫人不忍心怀疑。仿佛怀疑他,就是亵渎世上最干净的灵魂。 冷冰清总觉得从一个人的眼睛中能看见人的心,可温如玉的眼睛,她看不透。 二人离开树林,暗中的危机也被悄然解决。这些,冷冰清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温如玉的出现确实打乱了暗中势力的计划。不少将温如玉收归麾下的人都被秘密解决。就算香野临时改变策略,可惜,还是全军覆没。 金凤帮在香野去找温如玉之后,金凤帮三大座首汇合,立即决定对李梦天发动进攻。 此时王春麟不知去向何处,陈良姜明和卢家兄弟守着宋兰儿和李清筠在客栈。贺连贾亦真姚思杰陆子房四人秘密行动,按照他们收到的密信行动。 李梦天并没有去别处,而是拿出那顶突然出现的白色斗笠,自己再次扮起神秘人来。这种感觉真是熟悉又陌生呢? 这算不算是和神秘人第一次合作呢? 王春麟对自家老爷的行为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那斗笠凭空出现在李梦天的房中,而向来警惕的李梦天都没发觉。这等身手,实在叫人匪夷所思。王春麟是没有信心应对的,不过老爷亲自出手,他本也不用担心太多,可心下还是十分不安。 金凤帮的三大座首还没找过来,李梦天让王春麟暗中观察,自己一个人先来拦截三大凤凰。 时至今日,李梦天算是第一次和他们正面交锋。这还得益于神秘人。 红凤凰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他们一直要对付的敌人,威胁道:“神秘人,你可别忘了,你的中立立场。” “本来是中立立场,可也由不得你们这般吧?”李梦天试探着,虽不知道神秘人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足以掩饰。 黄凤凰道:“神秘人,你今天来拦住我们,没这么简单吧?” 李梦天语气略带强势:“李梦天的玉佩。” 只消稍稍说出这么一句话,便能让对方的心思波澜起伏。李梦天是太了解这些暗中势力了,这群人跟二月二的长安动乱脱不了关系。可惜他们藏身太过隐秘,每次查到一些线索,又瞬间断了。 三人心头大惊,各自的恐慌着。 红凤凰眼皮一抽一抽的,掩饰着起伏的气息,冷声道:“玉佩不在我们手上。” 斗笠下的李梦天嘴角浅笑,看来这群人果然是为玉佩来的。 红凤凰又道:“玉佩在东楼公子手上。” 这个消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温临风故意放给他的。若是温临风不放出线索,他们怎么会起内讧呢,要不然现在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可能就多了一个东楼。而东楼不知,因为这件事,他们早被金凤帮和东瀛排除在合作伙伴之外了。 不知情的东楼一心只想着坐收渔利,根本没想那么多。 天下以利合者,利尽而交疏。这话在这些人面前,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红凤凰肯定没发现,他身后的黄凤凰眼神如渗血,手都有些颤抖。 橙凤凰看到了,笑道:“黄凤凰,你怎么了?不会是吓到了吧。” 黄凤凰瞪了一眼橙凤凰,红凤凰一脸暗笑。他们手中各自有块玉佩,都以为自己的是真的。如今红凤凰挑明了,被蒙在鼓里的黄凤凰像个傻子一样被猴耍了一番,他怎么能不生气? 李梦天隔着斗笠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也知道,三个人不和。利益不均的时候,绝对没有什么固若金汤的盟友。 红凤凰带着警告的语气道:“神秘人,今日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李梦天声音清朗,模仿着神秘人的语气,道:“如果我让你们别插手,你们会答应吗?” 双方僵持着,忽而,一群黑衣蒙面人出来。是赵月白和雷泽刚,以及袁忠袁义四人。 赵月白哪里知道这白衣斗笠是李梦天。他是受古月之托,来帮忙退金凤帮的。 古月料定,温临风在这件事情上一定会出手。就算温临风不是为李梦天,守住在武昌城这块地上谁也不许武力侵犯的规矩,他一定会出手。何况武昌突然来了这么多江湖势力,就算以前的春江花月夜之宴,也没有这样的阵势的。 古月难得如此开心,喃喃道:“临风啊临风,十年的赌约,你终于决定收手了?可惜今日的事态,已不容你抽身了!” 向来情义难两全。无情时候的温临风,可不太顾及什么道义。如今有心主持道义,形势不一定允许他多情。 古月想了一回,拿着白衣斗笠飞离了别院。 武昌府没闲着,如老高猜测的,他们兵分两路,还有一波去解决私人恩怨了。 陈秋云和黄知忌直接带人去围杀安羽灵赵如燕二人。赵月白一离开,安羽灵和赵如燕落单,这可是杀她们的好机会。 陈秋云心下阴冷着,十几年的账,该清一清了。她的一生,就是在赵如燕手中毁的。当初若不是赵如燕抢走了雷泽刚,她也不会愤恨之下失去理智和别的男人野合,也不会毁了他之前的一桩亲事。后来为嫁入黄府,她机关算尽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要算在赵如燕身上。 陈秋云和黄知忌带着一群人围住赵如燕和安羽灵,胖吓得直打颤。 陈秋云一行戴着黑色面具,伪装成东瀛人的装扮。 不过赵如燕还是猜测她就是陈秋云。她很少在江湖上活动,并没有得罪什么江湖势力。若说是因为黄鹤楼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名次,大可明白挑战即可。 安羽灵是个直性子,她也是赵如燕和雷泽刚几人事件的亲历者。这个陈秋云,估计是她见过最厚颜无耻的女人吧!她早就看不下去,这么虚与委蛇的人,但赵如燕却看在从一起长大的情分,愣是不忍和她撕破脸。赵如燕不累,她都觉得累。今天这个女人既然来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形势剑拔弩张,正当双方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白衣斗笠人飘然而至。 两方势力都很震惊。 三方势力,全部行动,只有飞天阁中的太清阁,李清筠和徐慧无忧无虑的玩着游戏。陈良陪着宋兰儿练字。李清筠问了一下父亲的行踪,姜明只说出去了,大家也不甚在意。 树林之中,红凤凰见飞出几个神秘人的助手,也丝毫不放在眼中,向身后的部下道:“一批人去杀李梦天,一批人捉温如玉,一批人杀古月” 三种颜色的衣服立刻分开,赵月白一行上前拦住。三大凤凰对决李梦天一人。 李梦天游刃有余。试了一番身手,发现他们并不是二月二事件的参与者。 李梦天速度极快,三大凤凰联手,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李梦天见过神秘人的手法,手段干脆利落,他也不打算跟往常一样手下留情了。速度越发快起来。 一旁的赵月白雷泽刚几人看的很是震惊。过后便是点头,这确实不亏为天下第一雅士唯一的知己好友。 赵月白还不知赵如燕和安雨灵那正虚惊一场,白衣斗笠人的出现,让紧张的氛围瞬间变得更紧张。只不过这种紧张不似方才那种担心安危的紧张。 于赵如燕安雨灵而言,紧张是因为见到天下第一神秘人,传说中旧时月唯一的朋友。那可是她们只能仰望的高度。心下不免激动,继之紧张。 陈秋云也不同,她知道武昌的规律,江湖事,谁也不许随便在武昌城以武力犯禁。陈秋云可心中窝火得很。明面上武昌府之上还有个巡抚,他们权力有限。暗中势力又有神秘人,他们动辄得咎。她早就想将这两股势力解决掉,可惜,她是力量根本不够。 神秘人暗中势力如何,没人知道,包括她查了那么久,眼线总是无缘无故断掉。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神秘人,没想到今天神秘人竟这么出现。陈秋云犹豫着,毕竟她对神秘人的身手一无所知。她的紧张,主要来自害怕。 片刻以后,一个随从到陈秋云耳边说了几句,陈秋云斜嘴一笑。 陈秋云冷冷道:“你不是神秘人?” 陈秋云来之前就收到神秘人拦住三凤凰的去路的消息。三凤凰一人带了三十六人,就算神秘人出手,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 古月语气平静如水,道:“你觉得我是谁呢?” 陈秋云喝道:“反正你不是神秘人,神秘人在城西的树林中阻拦三凤凰呢。” 古月有些意外,温临风终于出手了。 古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要他出手,以后一切都好办了。 稍许,又一个随侍过来禀告道:“主子,东瀛人向温如玉下手了,还有冷冰清。” 古月有些意外。其实不止冷冰清一个人怀疑温如玉的身份,古月应该是第一个怀疑的。温如玉温临风,玉树临风。这两个人,就温临风的语气是他们有所交集的。可温临风在古月面前很少提温如玉。因此,古月在心中总是觉得,这两个人有某种特殊的关系,甚至,他觉得温临风和温如玉,其实是一个人。 陈秋云冷冷道:“那个女人可真是有本事啊,天下都传闻没人能抓到温如玉,她厉害就让她去。” 过了片刻,又一个随侍过来道:“东瀛人围攻温如玉和冷冰清,被江汉三杰拦住。还有那个谢幽寻,打得正酣” 陈秋云看了看这里,使了一个杀无赦的眼神,一群人厮杀起来。 白衣斗笠人道:“你们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交给我。” 安羽灵和赵如燕目光示意,二人赶紧保护胖,从客栈的后门离开。 白衣人一人挡在前面,手法极其迅速,片刻围攻上来的人身上都是刀伤。 陈秋云一脚被踢飞数丈远,黄知忌也被踢开,双双吐血。 陈秋云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古月揭开斗笠。 陈秋云眼珠如裂,喝道:“旧时月” 古月淡淡道:“你们不要再为所欲为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你觉得你一个江湖人,能扭得过武昌府吗?”黄知忌咬牙切齿。 “如果你们想试一试我的能力,我不介意陪你们玩一把。”古月语气平淡如水。 陈秋云正欲放暗器,古月先放了一枚暗刃打在陈秋云手上。 古月道:“我不太喜欢杀人,但不代表我不杀人。” 黄知忌扶着陈秋云,示意离开。 陈秋云喉咙直打颤,今天赵月白不在,这可是杀赵如燕最好的机会,她可不想再看到赵如燕这个贱人。 陈秋云握紧手,黄知忌用力拉住陈秋云迅速离开。 李梦天也将三大凤凰打成重伤。 今日数方势力,阵仗可真是够大的。 三大凤凰见势不妙,相互递了眼神,一致放药出来,李梦天察觉,忙退开。 赵月白几人和李梦天揖手,也纷纷离开。 黑衣女子带着香野来到一处新的暗室之中,三凤凰也回到暗室之中。双方都像没事的人一样,撑着疼痛,不愿表露丝毫。 香野故作镇定道:“晚上的行动,大家可要注意一些了。今天神秘人出手了。” 三凤凰都有些意外,道:“你也遇见神秘人了?” 香野看着三凤凰:“不会你们也遇到了吧?” 红凤凰道:“神秘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不过片刻,一个东瀛面具过来道:“武昌府的陈秋云扮成我们的人,结果被神秘人打成重伤。” 又一个神秘人? 东瀛面具继续道:“那神秘人是旧时月假扮的!” 香野语气沉沉:“又是旧时月?你们在中原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神秘人到底是谁吗?” 黄凤凰语气笃定道:“真正的神秘人,不是旧时月!” “哼,你这句完全是废话。”还没等黄凤凰发怒,香野又道:“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各自去安排晚上的行动吧。” 双方不欢而散。 李梦天回到巷,取了斗笠,王春麟恭候多时,二人一径回到太清阁。 没过多久,姚思杰几人回来,李梦天收到一个消息,武昌城内同时出现了三个神秘人。 那么除了李梦天自己外,又出现了两个神秘人。 这个消息同样困扰着古月,除他之外,还有两个神秘人,再加一个温如玉,谁才是真正的神秘人呢? 古月也陷入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四章 唐玉铭 旧时月还等着信息呢,不仅仅来自温临风的信息,还有唐玉铭。 江汉三杰中的唐玉铭与旧时月熟识得比任何人都早,可惜,江湖上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可能是温临风,不过温临风才不会去管这些。 江汉三杰方离开温如玉,又碰见一个老熟人。 何玉川与苏玉珣示意了一番,道:“唐兄,我们二人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唐玉铭的心上人,秦鸢。 唐玉铭和秦鸢,本来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唐玉铭十三岁那年靠着一个神通吕纯阳的故事与自家老爷对局十番棋赢了七番,一时名动江汉。想与其下棋者不可胜数,可唐玉铭最是喜欢潇洒自在的,之前在地主老爷家放牛整日与牛群为伴,到底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自打编了神通吕纯阳的幌子,心中多少还是有点虚的,虽然自己棋艺确实没什么敌手,可旁人一见了自己,恨不得烧香拜一拜,这种情况可不是自己想要见的,既然无法避免,那只能躲起来了。没想到这样越躲越让人觉得其人有通神的本事,更加追着不放。直到后来遇上了何玉川,帮忙唐玉铭出了一个点子,直接去纯阳观装了一回吕洞宾,说通神之事只会选择有天分的人给与一次机会,叫那些百姓不要错拜了神仙。 果然,这次装神之后效果非常好,旁人再看到他的时候,想拜也不敢拜了,要不然吕祖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这时,唐玉铭才放心地出来亮相,算是从走下神坛回归凡人的生活了。即便这样,唐玉铭的棋艺还是不少好棋者希望挑战的对象。这样过着挑战的生活三年,竟然打遍湖湘无敌手。每次与人对局,江湖上的规矩是要挂彩头的,唐玉铭本来可以靠着这些彩头衣食无忧的,可性格使然,将自己所得的财帛都赠与穷人,自己江湖逍遥去了。 唐玉铭十六岁这年春天,秦鸢不过与帮中兄弟疏浚汉江河道便于漕运,结果遇到一个过路的无赖富商的调戏。那时候秦鸢不过十七岁,最是娇羞害臊的年纪,却被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调戏。极其要强的秦鸢怎么忍得下这口气,飞身将那大腹便便的富商踢在甲板上滚了三个圈。本来以为一时解气,却没想到那个画舫上整船全是他的人,而秦鸢只带了几个人,寡不敌众,不过片刻的功夫,秦鸢带的几个人便被富商的人控制。 这富商抓了秦鸢,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况且秦鸢又有几分姿色,加上正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如花年纪,富商原本就一登徒子,这会子送上嘴来的嫩肉,更是心花怒放。 富商两眼直冒绿光,才拿开堵在秦鸢嘴中的东西,秦鸢将那人狠命咬了一口便借着那登徒子哀嚎的缝隙奔往房外,不一会儿就逃到了甲板上,可身后绑着绳子,四周又都是江水。这春天的汉江,河水又是刚疏浚过的,从上游留下来的水都是又冰又冷浑浊不堪。时天色已近黄昏,十七岁的秦鸢,扬天长啸一声:“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了”纵身跃入江中。 那登徒子还在船头骂骂咧咧,便转身进船了,船上所有的人也见怪不怪地进了船。 就在此时,又一个扑通的声音,像是又有人投水,不过没人在意。待船走远,一个少年拖着一个昏迷的少女上岸了。女子正是秦鸢。 少年自顾自地道:“好像还没死。”又用手在秦鸢肚子上按压了几回,秦鸢口中吐出不少昏黄的江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一个少年还在自己肚子上按,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少年被这一耳刮子打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你干嘛打我呀?我可是救了你耶。” 秦鸢还在刚才那番历经生死的恐惧中没回过神来,看看日头,应该是自己刚跳下江,便被这个少年救了。可自己明明会水,怎么刚才那半天没知觉?忽地又想起来自己跳下江怕由着惯性的本能浮起来被捉住,所以一跳下去便拼命喝水,直到意识模糊。 秦鸢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应该是没被侵犯过的,赶紧站起来抖抖衣服上的水。少年也由跪着的姿势站起来,气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嘴里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甩下这句话便转身阔步离开。 秦鸢性子要强,是一说一,是二便说二,对旁人狠,自己有错也不含糊,便道:“对不起,是我刚才错怪你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少年定下脚步,本来想回头看一眼,可脸上火辣辣的,心中着实委屈,头也不回地迈步继续走。 秦鸢还从来没有说跟别人道歉还不被接受的,健步上前拉住少年:“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样?” “你那是认错的态度吗?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图别人的感激。你这般,我更不稀罕。” “那你为什么救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救你是因为你喊了一句爹娘”少年神色黯然了几分,语气又低沉了几分,“我从没父母,没父母的孩子固然是可怜,可我想着父母没了自己的孩子,或许更可怜,所以救了你。我救你是出自自愿,你也不必心中觉得亏欠。” 秦鸢听了少年这么一说,鼻子一酸,声音缓和了一些,道:“对不起,我刚才在船上差点被那个人凌辱,所以醒来看见你在我以为也是” 少年终于正眼看了秦鸢一眼,秦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真诚无比。少年颜色缓和了些,拿开秦鸢握着自己衣袖的手,道:“你既然醒了,就赶快回家吧。免得你父母担心。” “你家在那里,改日我亲自登门致谢?”秦鸢随意地说着。 “我没有家”少年道,思忖了片刻,又道:“应该这样说,我四海为家。告辞了。” 秦鸢忽然大哭起来。少年很是惊诧,方才冷淡的态度,又转为和悦,语气温和道:“你怎么了?” “这条路我不熟悉不知道怎么回家。” 怎么可能不熟悉,秦鸢的爹秦天可是江汉这一带的龙头帮首,秦鸢七岁便跟着自己的父亲走船,怎么会不记得这汉江呢?虽然被绑在船上在江面上行了一个多时辰,可这汉江的哪条水道她不熟悉的,之所以找个借口,无非就是示弱服软,引起少年的恻隐之心,顺便再好好道歉。再说少年本来四海为家,那请到帮中坐一坐喝个茶什么的,应该不会耽搁他的事。秦鸢哭腔说了这句话之后,便静静地等着少年的回答。 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眉眼,那双眼神很是有神。少年皮肤古铜色中带着一丁点黑,身上的衣衫还算整洁,可鞋子一个露脚趾,一个露脚跟,若是衣衫再破一点,几乎跟街上的乞丐一般无二。 少年眉头时不时地皱一下,像是在纠结什么事,半晌,方道:“我可以帮你找一找回家的路。” 秦鸢眼神一亮,停止抽泣,道:“真的吗?” “我可说话算数的。”少年连连点头,一脸憨厚,一脸认真。 秦鸢故意试探道:“你没有要紧的事情吗?送我回家不会耽误你赶路吗?” “我的事就是浪迹天涯,我的路也不用赶,走到哪是哪。”少年这话倒说得轻巧随意。 “那你不找个客栈歇息吗?”秦鸢觉得眼前这个伙子还不错的,只要稍微打扮一下,也是一表人才的。 少年道:“我从来不住客栈。” “那你住哪里?”秦鸢有些意外。 “树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在那棵大树上正准备睡觉的,听见你那声惊呼,就醒了。”少年说道此处时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得意,却不知听者已暗地心疼。 “你难道是个乞丐?”秦鸢本来想忍住这句话,可实在忍不住,脱口就出来了。 “不算吧?我一不乞食,二不讨钱,应该没这样的乞丐吧?” 秦鸢眉头一皱,真的好想直接回答,可想着不能太伤人了,便语气委婉道:“可是你这身打扮,实在” “衣服的作用就是蔽体御寒,鞋子的作用是防护,我身上的衣服穿着不冷,鞋子还能走路,应该没太多影响吧?” 秦鸢勉强点点头,忽然想着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便道:“我叫秦鸢,你叫什么。” 少年看看眼前这个姑娘,突然面色一红,从到大,除了自己的姐姐,几乎没有跟其他女子接触过,这会儿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姑娘跟自己走在一起,这感觉,突然觉得有点怪? “你叫什么也不愿意说嘛?还是在生我的气啊。” 秦鸢一句嗔怪惊醒了愣神的少年“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了,我叫唐玉铭” “唐玉铭?你不会是那个围棋天才唐玉铭吧?”秦鸢一脸震惊。 唐玉铭有几分意外的,不过也没有十分意外,笑道:“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哇,原来是你啊,我三年前就听过了,吕洞宾通神之人嘛。这江汉一带,谁不知道围棋天才唐玉铭啊,没想到你就是”秦鸢笑靥如花,唐玉铭还从来没有被一位姑娘家如此夸奖过,更加有些羞涩了。秦鸢继续道:“我爹还和你下过棋呢,不过这几年跟你下棋的人肯定数都数不过来,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唐玉铭听到吕洞宾通神这话,不由得由面红,“说名字我可能没印象,但是让我跟他下一盘棋,我可能就会想起来了。” “难道别人跟你下棋,你都记得棋局?”秦鸢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精明。 唐玉铭微微点头,态度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憨厚朴实:“应该说是棋风吧,就像有的人能通过相貌记人,有的人能通过声音辨人,我就是通过棋风咯,也算正常吧。” “人家和你下棋,你难道不看看人家长什么样?” 唐玉铭耿直地摇摇头,又道:“下棋看人做什么?” 这果然不是一般人说的话,秦鸢这样想着,只是皱眉苦笑,又谈论了许多话题。走到秦鸢在汉江一个支流的树林中的家中时,已是二更。 秦天得知是唐玉铭救了自己女儿,佩服之上又多了几分感激。加之本来知道这唐玉铭是个孤儿,又见与自己的女儿聊得来,便萌生纳为女婿之意,便十分委婉地提了一下。哪知这唐玉铭根本听不出来秦天的隐指,翌日便决定告辞。秦天见女儿有些不舍,便又提出下十番棋的挑战,且下长考。 长考一局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即便这个唐玉铭一无所有,可棋艺盛名冠绝江汉,若是自己招为女婿,这影响自不待言。秦天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的。可十六岁的唐玉铭,心思单纯得如一张白纸,只是偶尔和秦鸢的嬉闹中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觉,对秦天的提示完全有自动屏蔽的作用。 十番棋下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唐玉铭还是告辞。秦天无法,自己女儿又要强,断然不允许自己父亲直接开口提下嫁女儿之事。便赠与唐玉铭一一些财帛。唐玉铭换了一身新衣衫,绝尘而去。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半年后二人又在江州相遇,这可算得上他乡遇故知了。经历了半年的分别,唐玉铭时常想起秦鸢的笑容和声音。看见月亮,想起她的笑靥;看见水,想起她的眼睛;看见树叶,还是想起她的衣衫甚至很多时候,都有再回汉江那个支流的树林里,去看看,说不定能偶遇正在船上管理搬运的秦鸢呢。回过神来,唐玉铭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为何这样奇怪,自己明明是个靠棋风记人的人,为什么到了秦鸢这里,就不一样了 直到后来,何玉川直接跟唐玉铭说了,这就是人间之情爱,人之常情 江洲这场相遇,便是二人感情的正式开始。 眼见着两人即将修成正果,结为秦晋,结果白虎帮因和江东的青龙帮在地界争夺上产生极大的分歧,便是江南西路的归属问题。江西是物产极为富饶的地带,又衔长江。不管是地理上还是物产上,两家都不愿退让。 那时候秦天又想将自己的女儿亲事定下来,那可是江汉三杰之一的围棋天才唐玉铭。若是结交上唐玉铭便等于结交了江汉三杰,江汉三杰的名声东至江浙,西至川蜀,北达梁州,南至岭南,莫不是望风俯首,若是想拉帮结派,肯定是一呼百应,形成一股庞大的新势力。 秦天的算盘,青龙帮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这对青龙帮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青龙帮的帮主罗得常也是个厚颜无耻的之徒,忙让自己的儿子假意迎娶秦天之女秦鸢。并表示如果两家结亲,江西南路的归属权便赠送给白虎帮。又说青龙白虎本来是一家兄弟,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秦天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既不愿意嫁女儿,也不愿意让出江西南路,对罗得常的提议又不置可否。比起罗得常的奸诈狡猾,秦天到底略逊一筹。并没有看出对方其实为了阻挠白虎帮与江汉三杰合作的诡计。 罗得常先是广发喜帖表示要和白虎帮结亲,邀请各路帮派参加两家的喜宴。秦天被这一招打得措手不及及。本来没有明面拒绝是想暗中部署江西南路的力量,到时候直接占领这里,哪还跟他这么谈判。万万没想到罗得常先发制人,来了这么一招。秦鸢知道父亲以自己换取江西南路的控制权,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英雄帖一发,本来搁置的亲事,反倒弄成真的了。此时唐玉铭与秦鸢的感情突然遭此变故,对二人的打击可想可知。 秦鸢气得以绝食抵抗此门亲事。秦天无法,只好推辞掉。罗得常却向江湖帮派诉苦道白虎帮有意让青龙帮难看,导致一段时期,白虎帮的漕运几乎停滞。 正在这焦灼之际,罗得常又出来装好人,表示愿意和白虎帮划赣江而治,亲事可以取消,不过秦鸢嫁谁都可以,不能嫁给与青龙帮有仇的唐玉铭。其实这个所谓的仇,不过是因为唐玉铭帮秦鸢报了当初被抓之仇,那个欲对秦鸢行不轨的胖子富商,正是罗得常的表哥 迫于舆论压力和帮中生计,秦天只得答应此事,放弃拉拢唐玉铭的计划。却可怜了两个有情的人 此后青龙帮与白虎帮的势力一直不相上下,不敢轻易发难,故而这约定算是默守了。而秦鸢,此后便没有再提婚嫁之事,如今二十四岁,做事越发雷利风行,凡事亲力亲为,整个帮中的风气为之一换。 如今的秦鸢,已经在白虎帮中独当一面。至于白虎帮为何会早早地归顺了浥轻尘的手下,这个唐玉铭就不甚清楚了。 只是此时,唐玉铭知道,秦鸢也是为了武昌的事情而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冷冰清不打赌 这两日,他看见许多武昌的动荡,暗中的杀手时时出没,唐玉铭虽生性潇洒自在,可这天下,他却不得不关心。秦鸢来武昌,是为旧时月而来,还是为温如玉而来呢? 唐玉铭尽量保持着平常的神色,道:“秦鸢,你也来武昌了?” 秦鸢浅浅一笑,面色上透着精干,笑道:“真巧,荒郊野外都能遇见,你最近可好?”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我这两日都在武昌,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秦鸢笑得很苦涩,淡淡道:“再说吧,有事在身,先走了。” 唐玉铭正欲喊住,秦鸢一个纵身飞走,丝毫不给唐玉铭挽留的余地。 唐玉铭伸在半空的手,莫名抓紧,又松开,最后失望地垂下来,独自往飞天阁去。走在半路,遇到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的赵月白一行。 唐玉铭有些诧异道:“赵二叔,你们几个去什么了?” 赵月白道:“我们几个方才受人的委托,去帮助神秘人击退金凤帮。” 赵月白脱了外套,递给袁忠袁义兄弟二人道:“衣服你们先拿回去吧,路上心。” 袁忠袁义离开后,赵月白向雷泽刚示意了一番,又向唐玉铭道:“玉铭,旧时月来武昌了,我怕羽灵那丫头又魔障,没与他们说。” 唐玉铭本来还沉浸在失望之中,眼神一亮,道:“我先前也收到他的飞书,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古月回了城东郊的别苑不久,赵月白带着唐玉铭和雷泽刚过来了,古月忙起身迎出来。 几人微微揖手,方入院中。讲述今日的激烈。 一切风云,在还没开始的时候,便悄然归复平静。 唐玉铭也是和古月聊过之后,才知道古月从陈秋云那回来之后,遇见秦鸢,并劝秦鸢不要混入这趟浑水中。 唐玉铭拜服了一回古月的智慧,几人又聊些其他的。 古月道:“你们今日怎么遇见温如玉的?” “是谢幽寻让我们帮他找温如玉的,结果发下温如玉和冷姑娘在一起。方才我们又不好意思打扰,就先走了。” 赵月白道:“公子似是有所疑惑。” “我不过是对温如玉的身份有所担心而已。”古月语气淡淡的。 “公子担心温如玉的身份?和神秘人有什么关系?” “温如玉应该是和神秘人有什么关系的,要不然方才在树林中也不会出手相助。”唐玉铭道:“神秘人的身手确实了得,招无虚发。” “你确定那暗刃是神秘人的暗刃吗?” “确定。”唐玉铭道,“跟之前你给我的暗刃一模一样,他出书杀了那些东瀛人便走了。” 赵月白捋着胡须,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也遇见了神秘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啊。” 古月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喃喃道:“今天武昌城内出现三个神秘人,其中一个是我,那另外两个又是何人?” 唐玉铭忽然想起树林中那个女子的叮嘱,道:“暗中一个女子威胁温如玉说,看你能装多久?方才我们还以为冷姑娘是吃醋,现在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估摸着冷冰清也怀疑温如玉的身份。不过,你们到底怀疑温如玉什么呢?” 古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只要不是金凤帮的人,他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哪怕他武功盖世,深藏不露。” 唐玉铭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用力思索,道:“温如玉看着确实不想是有武功的人,就算他武功盖世,他也没必要掩藏啊?” 古月摇摇头,道:“也是,我不过是担心他和金凤帮有什么瓜葛,若是正道人士,自然是越厉害越好了。” 赵月白道:“今天在林子中遇见的神秘人身手极其了得,不在公子之下。但是我们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实的神秘人。” “不管他是谁,你们帮的那个人算是欠你们的人情,不是神秘人,便是李梦天,总之你们目的也达到了。”古月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又道:“今夜你们心些吧,那些势力今日受挫,没这么容易收手的。” 赵月白点点头,唐玉铭也揖手,古月又叮嘱了一回,二人方离去。 其实就算他能确定今日武昌城出现了三个神秘人,他心中的怀疑依旧没减少丝毫。不过这些他不关心,反正温临风出手了,他以后也可以轻松一点了。 和古月一样正在怀疑的,是冷冰清。冷冰清和温如玉分开了之后,其实暗暗跟踪了一阵,却被谢幽寻发现。自己又不好意思继续跟踪。 谢幽寻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蹾坐在一旁的树枝上,喊道:“冷冰清,你喜欢温如玉就喜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温如玉明显也很喜欢你。” 冷冰清没有回答,从袖中掏出谢幽寻的那卷银票丢过来,谢幽寻瞪着眼睛看冷冰清,冷冰清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谢幽寻忙道:“谁说我闲的,我可忙了好不好。” “你忙你还好意思偷偷跟踪我?”冷冰清面不改色,她和谢幽寻不熟,但这么打了几次交道之后,反而是她和顾倾城之外,打交道最多的人。故而说话也没有见外。 “哪里是我跟踪,我在一棵树上休息,你自己过来吵醒我的好不好。”谢幽寻反正是不能理解冷冰清的,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好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跟踪,谢幽寻道:“其实你承认你喜欢也没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我跟温如玉没有任何关系。”冷冰清正色道。 虽然冷冰清语气认真,不过在谢幽寻看来,她说每句话都是那个表情,每一个语气都是那种波澜不惊。反正她是分辨不出来冷冰清哪一句是比较认真,哪一句是玩笑。应该这样说,冷冰清这个人根本不会玩笑,就算是玩笑也是认真。这样的人,人生该是多么枯燥无聊啊。 谢幽寻又道:“既然不不打算把这钱帮我送出去,那你还欠我一件事。还算不算数。” “算数。” 谢幽寻眼神中闪着狡黠的目光,戳了戳指头,道:“你去和温如玉表白。” 冷冰清眼神一凛,谢幽寻又还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冷冰清道:“我已经说过了。” “你是说过你喜欢他,还是说过你跟他没关系?”谢幽寻眼神满是偷乐,她其实并不是捉弄冷冰清,就觉得冷冰清这样故作清高,看着实在膈应。尤其是这两年她不打算管江湖事之后,就越发觉得人生无趣,就没有一件事在她看来是好玩的。之前因为没钱想找这天下第一侠女蹭点银子,结果发现她少年时崇拜的侠女,完全是个冰疙瘩,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冰疙瘩。 谢幽寻现在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好玩,人生如朝露,行乐须及时嘛。她主要的乐子还是去找旧时月大神。当然,大神她还是不敢随便找的,现在这不又遇见好玩的,要是让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感受下七情六欲,这种事想想还是蛮刺激的。 谢幽寻想想着突如其来的点子,还确实蛮好玩的。 冷冰清并不打算理谢幽寻。正欲走,谢幽寻喊道:“你是说话不算数了?” 冷冰清终于忍不住道:“你经历过的事情结局并不好,难不成心中就生了看戏的怪癖?” 谢幽寻乜斜着眼睛看着冷冰清,不解道:“什么我经历的事情结局并不好。” “江湖传闻。”冷冰清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谢幽寻恍然大悟:“哦江湖传闻说我受了情伤什么的你也信?” “江湖传言我和温如玉的事情,你不是也信?” 谢幽寻一时语塞,没想到冷冰清辩驳起来也丝毫不客气。谢幽寻灵光一闪,故意道:“我受情伤的事确实是真的。” 冷冰清微微挑了挑眉,淡淡道:“这两件事的真假有什么关系呢?” 谢幽寻前后颠着脑袋,她已经确定,就冷冰清说话的语气和应变的思维,她绝不是冰疙瘩,绝对是装出来的。谢幽寻道:“你不觉得你有什么情绪都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很讨人嫌吗?” “有吗?” “你又不是不会笑,干嘛从来不笑。故作清高?”谢幽寻盯着冷冰清,嘴中努着那狗尾巴草抖动。 冷冰清可懒得和谢幽寻耗着,只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冷冰清正欲走,谢幽寻把剑拦住:“赢了我才许走。” 冷冰清道:“我伤好了,你打不过我的。” 谢幽寻眯着眼睛:“没试过怎么知道。”谢幽寻说着迅速抽出剑,冲向冷冰清。 冷冰清身子一斜,灵巧避开。 谢幽寻劈,冷冰清用剑身一挡。谢幽寻冷笑道:“剑不出鞘?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谢幽寻速度加快,冷冰清速度更快。依旧只用剑身抵挡,剑并不出鞘。 谢幽寻身手极好,不过跟伤好之后的冷冰清比,还是要差那么一些的。 冷冰清速度快了许多,只要速度一快,就算不出剑,谢幽寻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冷冰清就有些不解谢幽寻为何要找自己挑战,就她这两日和谢幽寻打交道,好像也并不把天下第一榜放在眼中。而且谢幽寻这两年在江湖上基本处于退隐的状态,怎么会无缘无故找她挑战呢,莫非,谢幽寻喜欢温如玉? 冷冰清忙道:“你要是喜欢温如玉的话,跟我实在没什么关系。” 谢幽寻白眼翻得老高:“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要是喜欢早就直说了好么。” “你找我挑战难道不是因为担心我喜欢温如玉?”冷冰清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的语气。 每当谢幽寻听见冷冰清要死不活的声音,心下就很是难受,就像铁锹在地上划的声音一般,怎么听怎么膈应。谢幽寻道:“哼,越是那种天下人都喜欢的,我谢幽寻偏偏不喜欢?” “那你喜欢旧时月?”冷冰清边抵挡着谢幽寻,语气还是那般冷冷的。 谢幽寻忽然飞身开来,一阵无语,道:“我喜欢旧时月,怎么,你要帮忙?” “我跟旧时月不熟,委实帮不上什么忙。”冷冰清神色冷淡得很。 谢幽寻看着冷冰清那半垂的眼眸,恨不得亲手扒开。看着那紧抿的嘴角,恨不得拉个弧度。冷冰清笑的样子明明很好看,天天绷着脸,就像是谁欠她几百万似的。可她给十万两银子给冷冰清,她又视之草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幽寻道:“其实我就是为了好玩,你想想,要是能让天下最冷的女子产生情感,是不是很好玩。” 冷冰清语气终于没有那么客气了,淡淡道:“无聊。” “不过就你们那阵势,最后肯定会在一起的。”谢幽寻道:“你敢不敢打赌?” “我若真喜欢温如玉,自然会跟他在一起,若是不喜欢,当然不会跟他有什么。你打赌是想让我离开温如玉,还是让我跟他在一起呢?我不会跟你赌的。感情的事情向来无由,我既不会因为你去逃避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因为传言屈就现实。你若是闲着没事做,大可以去找旧时月。若是打算从我这找什么乐子,那可真是要枉费工夫了。”冷冰清语气不紧不慢。 谢幽寻大吃一惊,冷冰清竟然这么能说:“也就是你现在觉得你和温如玉还是有可能的咯?” 冷冰清静静看着谢幽寻,道:“我跟他有没有可能,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谢幽寻戳着指头,好像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胡乱道:“我确实闲着无聊,想看看热闹嘛,顺便看看这天下第一冷侠谈情说爱到底是什么样子嘛!” 谢幽寻笑得很得意,笑得冷冰清很想揍她。但是冷冰清忍住了,一个纵身便飞走。 谢幽寻从袖中拿出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道:“还确实有些意思。不管,大神去。” 谢幽寻一走,冷冰清总算松口气,这丫头可真是够无聊的。冷冰清都没发现,自己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找了一处赶紧了水塘,洗了把脸。今日她本打算离开武昌的,又因为温如玉的事情耽搁下来。和温如玉分开这半日,她心中还是怀疑着什么。神秘人,温如玉想了这么久,冷冰清越发能肯定,林中的那些暗刃并不是从远处树林中飞出来的。如果真如同她猜测的,是温如玉的暗刃,那么,温如玉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身手?温如玉和金凤帮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暗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那玉佩是假的。” 女子声音中带着惊讶:“你怎么知道。” “被东楼掉包了。” “好个东楼” “不过我怀疑东楼的也是假的” “那真的还在黄鹤楼?” “不出所料,真的还在黄鹤楼。” “没想到就这样被玩了一把。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那就不得而知了,能将一切算得这么天衣无缝的人,只有李梦天。” “哼,你倒是狠一把,直接把他解决掉。”女子嗲声嗲气,“还说你以后当皇上怎么的,人家可等了这么多年。” “别急,要慢慢来,今天晚上还有机会,春江花月夜之宴,哼” “今天没杀成赵如燕,我也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武昌城。”女子语气中透露着狠戾。 “秋云,你可别为这点事耽搁了正事。” 陈秋云道:“放心,我绝不会耽搁了正事的,春江花月夜之宴我还留有一手呢。” 陈秋云从武昌府花园的后山中走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东湖之畔梅园之中,温临风在里头静坐抚琴。 老高端着饭菜上来。道:“公子,冷姑娘今日并未回东湖。她会不会” 温临风住了手中的琴。 老高将琴抱起搁在一旁的紫檀架上。温临风没有回答。 “冷姑娘昨夜去了明月楼,今日又去了城南,她会不会是看上温如玉了。”老高说的时候,时不时偷偷看看自家主子。 温临风冷眼看了老高,老高忙移开视线。 白鹭拿着密信上来道:“武昌府的人又要对赵月白下手。” 温临风淡淡道:“消息放给古月便是。” 白鹭正欲走,老高哼了两声。 白鹭看着老高,微微摇头。老高皱着眉头,略示警告。白鹭挑了挑眉,忙碎步下去。 老高威胁十足地看着白鹭的背影。自打他们主子出手之后,他们便没派人盯着冷冰清。这下可好了,竟然没有冷冰清的消息。白鸥白鹭这两子可真不靠谱,主子要是没和冷冰清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还是得派着人盯着的嘛,这点事还要他单独吩咐么? 白鹭白鸥并不是不靠谱。就他家主子那是神出鬼没的风格,忽然出现在冷冰清身边的时候,他们躲都来不及。就算再怎么无聊,他们绝对不会在主子那讨没趣的。 温临风道:“今日就是春江花月夜的决赛了。” 老高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他们行动受挫,肯定没这么轻易罢手的,你还是看着各处的动静吧。”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夜宴决赛开始 二月十五夜,便是春江花月夜。之所以定在二月十五,而不是正月十五或三月十五,主要还是因为张若虚的诗:“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黄鹤楼的花月夜之宴,本就是文人雅士的风流韵事,找这个名头,自是再好不过。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铺地,落在广阔的江面,被清风吹成一河的星子。 所有的风波,在这样的夜色下,被风吹得荡然无存。 长江之滨,华烛生辉。熙熙攘攘的人群,嘈嘈杂杂的声音,竟和京城元夜灯会不相上下。楼堂之上觥筹交错的风流才子,手持团扇掩面谈笑的秀丽佳人,白发老者,垂髫儿童,还有一旁买各种吃食和各种玩具的摊,边走边围着人堆吆喝的货郎,俨然一幅盛世繁华的缩影。 一阵风来,树影摇曳,光阴聚散。经历了白日的一场厮杀,此时的李梦天看着这一切,心中又生出些许落寞。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君临天下又如何,在倏忽来去的时光之中,谁都是过客。千载而下,除了留下一个个被人描绘的精彩绝伦的故事,谁还记得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江水,这样的繁华?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何尝不是一种寂寥呢?恍惚之间,李梦天被身旁一个卖货郎的拉住,“公子,这冰糖葫芦是刚做的,您要不要买两个尝尝?” 王春麟担心意外的情况发生,忙将货郎阻隔开。 李清筠看父亲没什么反应,赶忙上前道:“我要两个我要两个!”又向一旁的徐慧道:“慧儿,我们一人一个” 王春麟看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般情景,李梦天不过会心一笑,步子又轻快了一些。 天下云集,参与盛会的人,已经从十二时的数百人,经过四日一轮复一轮的淘汰,到十五,已经只剩五十余人。白天黄鹤楼已经选出了最后一批进入决赛。 虽然是一轮一轮的淘汰,但最终获胜的人,是可以随意被人挑战的。故而有些人会压在最后面,直接挑战最后的头名的。不过,为了保证宴会的公平性,挑战者须得拿出与头筹所得奖励相当的物件作为筹码,方能参与最后的挑战。在那包打听和万事通那里得知了这个规则,李清筠拿了一件所带的宝物。 李梦天行走在人群之中,风姿清雅绝尘,风华无匹,不免引起左右之人侧目。偶或引起一旁人声议论。 只听一人道:“这人是谁啊?这风华气度,绝非俗客啊。” 又听得另一个声音道:“这人相貌仪表跟旧时月真是不相上下。” 另一个声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不会是神秘人啊?” “不会吧?神秘人出来总是蒙头盖脸的,江湖传闻连旧时月色都不知道神秘人长什么样子呢。” “正是因为神秘人总是蒙头盖脸,所以他即便没蒙面,咱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秘人啊。” “我看他很有可能就是神秘人,这天人之姿,风流气度,你看他那走路的气势,那看目下无尘的样子,感觉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若非神秘人,还会有谁有这般能与旧时月色相媲美的风度的。” “旧时月色那可是骨子里的儒雅,这人不同,这人身上感觉有种不怒自威的王霸之气。” “很有可能就是神秘人,神秘人为何总收益蒙头盖脸,还不是因为看不起天下人,更不屑天下人看到自己呗。” “那你说他要是神秘人,为何又要出现在这里,还不戴斗笠?”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不是神秘人吧,这人虽有霸气,却观之可亲。” 几拨人议论着,忽听见一旁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喊李梦天爹,几个人同时摇头叹息:“猜测了半天,还是咱们瞎猜,那人不是神秘人。” 忽地旁边挤过来一个人道:“那个人啊,十二的晚上我就见过了,当时也有人议论他的身份呢,他气度不俗,却十分低调。他还有个儿子,十五岁了,不是神秘人。” “可见这天下还是别有神人在的。” “不过这天下,咱们也算见过世面的,也是遇到第二个能与旧时月色放在一起讨论的。” “你们俗不俗,这人就算容色比旧时月色略微胜了那么一筹又如何,旧时月色可是天下共推的正道栋梁,人送外号‘武林皇帝’,可是一般等闲之人能比拟的。” “那倒也是。” 几人时不时地看看李梦天,李梦天并没有什么反应。王春麟也不好说什么,白天去见温如玉的时候,他家主子可是活生生被抢了风头的。故而此时像抢了是根本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似的,议论着也无趣,又和李梦天说夜宴的事。 李梦天早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目光,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此只视若无物,和王春麟宋兰儿谈论这里的热闹。看一番热闹盛景,顺便打算看看三杰在比赛中的风姿。 白天处理了不少势力,晚上和十二日比轻松了许多。 正当王春麟问要不要去黄鹤楼中定个雅座,宋兰儿怯怯地道:“无逸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客栈。”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李梦天语气甚是关心,不经意之间,却瞥见远处白衣斗笠人飘忽而过的身影,李梦天神色依旧淡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道:“十二日夜已经看了不少,今日这热闹于我已无多少值得可看的。” “不了不了,我自己回去吧,这里离客栈也不远,我自己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宋兰儿忙推辞。 李梦天哪里肯让宋兰儿独自回客栈,便着王春麟吩咐余人几句,亦跟着回了客栈。本让王春麟也留下,王春麟借口想回去下棋,便只留卢家兄弟及姚陆四人并徐慧陪在李清筠身旁。 还没等李梦天走开三步远,李清筠忙上前便央道:“爹,您的扇子可不可以借我玩一下啊?平时看见爹爹摇扇子的动作甚是清雅,我也想附庸附庸风雅” “哈哈哈,你这孩子。”李梦天朗笑起来,取了扇子给李清筠,李清筠高兴的像什么似的。 李梦天没走多远,黄鹤楼执事黄鹤鸣过来道:“公子请留步,公子请留步。” 李梦天回头细看,原来是之前介绍夜宴的那个人,这人是夜宴的执事。 双方揖手毕,黄鹤鸣道:“公子,前几日黄鹤楼得公子赠玉,登时华構生辉,不少人特地来看这玉呢,连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也慕名而来,这简直是黄鹤楼的一大盛事。今日正值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决赛之夜,我们已经为公子预留了雅座,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李梦天笑道:“黄鹤楼这等盛况确实非他地可比,我不过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罢了。今日倒是不巧,我妹妹因受了些风寒,身体抱恙,便不能在此地留恋了,足下盛情,在下就心领了。” 黄鹤鸣神色颇为失落,道:“明日的结社之宴,还希望公子能拨冗赴宴,以尽我等之东道。” 黄鹤鸣忙让左右拿出一封黄鹤楼的拜帖,王春麟上前一步收下。 李梦天神色欣然:“多谢了,既是雅事,在下却之不恭,明日再赴盛会。” 执黄鹤鸣喜出望外,笑道:“承蒙阁下青眼,明日必扫花以待。” 黄鹤鸣躬身揖手,李梦天王春麟亦揖手,宋兰儿略微欠身,便两厢离开。 方才在一旁议论的几人,更加激动起来,一个人道:“原来那玉是他赠的啊,这人真不简单啊。” “黄鹤楼执事下了拜帖,春江花月夜的拜帖可就只有旧时月色能不用参加比赛而能收到拜帖啊,执事太看得起这人了。” “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你怕是没去见过那玉佩吧,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前日连温如玉都来了。” “什么东西能惊动温如玉?他们一众神人,最是不屑凡俗之事的。” “据说是什么七十二蝶梦香,没听过,具体的也不知道了。” 一个人道:“人家花了那么贵重的一件宝物,换了一个夜宴的拜帖,也没什么可称道的,旧时月色收到拜帖可是全凭实力。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和旧时月色放在一起讨论的。” 忽然两个熟悉的人窜进人群,不是旁人,正是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二人静静地听着他们说旧时月色和谁谁谁,可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到底是把旧时月色和谁在比较。无果,只得无趣地离开了,去别处听热闹去。 混在这群人中间的,还有自诩天下第一风流才子的东楼公子,他易了容,还准备了一套行头和一件稀世宝贝,他前两日因输给神秘人,这会子出来不是蒙头盖脸就是易容。混到春江花月夜宴来,就是为了待会儿直接挑战头名。反正昨日和温如玉打赌的事也没传开,他得在他坏名声传开之前弄件风光的事压一压,要不然这武昌城就白来了。 东楼捏了捏嘴巴上贴着的胡子,想到待会儿赢了头筹,再当众揭下胡子,报上他东楼公子的大名,他东楼便可一举在中原打响名号了。 北则长安,他东楼公子已经有些名气;东则余杭,是他接下来的目标;中则武昌,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抱臂游走在人群中间,忽而,东楼远远看见李梦天身边的那个女子,那女子好像刻意躲避了过去。 东楼偷偷地绕进人群,换了个角度观察,果然,是她 东楼阴了阴眼睛,冷冷道:“金凤帮,果然不简单,莫不会在这夜宴上动什么手脚吧?” 捏着胡子,东楼冷笑一声:“管他呢,那是他们的事情。”便钻入人群去听热闹了。 因早将李梦天手的玉佩收在手中,此刻的东楼还在欣喜之中呢。这时,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过来道:“你手中的玉佩是假的。” 东楼还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人早已无影无踪。 什么是假的?那真的在什么地方? 东楼气得吹胡子瞪眼?原来转了这么大一圈,竟然被人玩了一把? 东楼握紧拳头,他发誓,一定要找处这背后之人,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方才跟他说玉是假的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神秘人? 东楼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对面的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那目光,好熟悉。 东楼心头一颤,是红凤凰 东楼握紧拳头,当初他去换玉的时候,就是红凤凰先去的,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武昌府的陈秋云用一块假玉将真玉换出来,红凤凰准备用假玉将真玉换出来,被他截胡。红凤凰知道是他换走了玉,再用假玉将他的玉换走。这么说来,当初妹妹说有人进自己的房间,可能就是红凤凰了。 东楼几个幻影,掠到没戴面具的红凤凰身后,冷冷道:“红凤凰,你用假玉换走我的玉,这说不过去吧?” 没戴面具的红凤凰心头一惊,眼神一阴,正欲冷声警告,东楼的匕首已抵在红凤凰身后。东楼的身手在红凤凰之上,红凤凰不得不识相。 “真正的玉佩还是在黄鹤楼中,我们手中的都是假的。真玉佩中有七十二蝶梦香,旁人不知道,难道你东楼也不知道?”红凤凰冷笑道:“要得到玉还是各凭本事吧,我今天是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 东楼眼睛眯成一条缝,冷光从缝中像一把刀子射出来,若不是和金凤帮有合作,他会这么容红凤凰跟自己说话?东楼想了想,最终还是自己被耍,又收回匕首,冷冷道:“你最好别骗我。” 易容后的东楼愤然离开。就在这时,红凤凰收到一个风声,迅速离开。 黄鹤楼前人潮涌动,有参加比赛的,看热闹的,买东西的,夸天的,炫技的,杂耍的,多得是热闹可看可听。 李梦天一走,李清筠又恢复了淘气的本性,对徐慧道:“我这样子跟我爹比如何?” 徐慧忍俊不禁:“公子风姿卓荦,配上这扇子,更是风华绝代了。” “慧儿,你别叫我公子了,你直接叫我清筠吧,可不能太生分了。” 徐慧笑容明媚:“好。” 李清筠看见徐慧这般笑容,心思更加明朗。明明来的时候要和那些自己所认为的江湖人士一比高下那般舍我其谁的傲气,如今全在这笑容中融化,心中只有惬意与欣喜。李清筠陶醉在这种相见欢的喜悦与满足之中,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嘴角沾着些许冰糖末儿。徐慧亲自给李清筠擦净。 突然后面一人伸手来正欲拍李清筠的肩膀。细心的姚思杰和敏捷陆子房发现,一把抓住。定神细视,这不正是前几日在街上帮忙解围那个赵月白身边的那个女子安羽灵嘛! 李清筠转身见是她,心中并没有很高兴,冷冷道:“哦~是你啊,你怎么也来了?” 安羽灵笑道,“怎么,兄弟,你这语气可不太友好啊!怎么说咱们之前也算是有一番交集的。” “贺十三的事我可是知道的,跟你有什么值得好友好的,哼!”李清筠没打算买这个旧账。 “我承认那日是我不对,你不也去我们那砸过场子么,咱们算扯平了。”安羽灵语气轻快。 李清筠听到这里脸一红,辨道:“我才不是砸场子呢,我不过是一时好奇。哼,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徐慧忙拉了李清筠,微微摇摇头,示意这番做法不对。李清筠方停下脚步,一脸的不高兴,看了徐慧,又不好意思发作。 安羽灵也很无奈,她也不想和这个孩子有很么龃龉的。不过为了心中的事,尤其是心中人,也得厚着脸皮问了:“好好好,问正经的,你也是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 “我参加不参加关你啥事?”李清筠斜着眼睛,徐慧又拍了拍李清筠的胳膊。 “我是怕你待会儿输给我,所以提醒一下。”安羽灵一点也不客气。 李清筠乜了眼前的姑娘一眼,“圣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于人难养也。” “那圣人说的这个人,是男还是女呢?”安羽灵眼珠一转溜,甚是灵动。 “你”突然的语塞,李清筠始料未及,“嘴巴上再厉害有什么用,待会儿要比就比才华和武功。” 又从人群中挤过来几个人,一个女子扯着跟李清筠说话的姑娘道:“灵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二叔刚才跟你说了半天的话,转过身却发现你影儿都没了,赶紧过去,心二叔生气。” 李清筠一看,竟然都是上次在那个悫声坊遇见的人。真是冤家路窄。走吧,显得自己家子气没风度;不走吧,这么一群人,可都是知道他上次没钱付银子还趴在屋顶听书了,一时间犯难。 犹豫之际,身着藕色衣衫的年轻人欣然上前打了一拱:“兄弟,幸会!在下雷则刚。上次见你轻功了得,很是佩服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七章 李清筠不服气 其他几人也跟着相互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知道这几个人的全名,两个姑娘一个文静的是赵赵如燕,刁蛮的是安羽灵,守门的两个青衣男子是袁义和袁忠。 “额上次轻功”上次不溜快一点还不被抓着教训一顿,能不快么?李清筠正在纠结怎么和这人打招呼,脸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幸好这是夜间,不大看得出。见这青年男子和颜悦色,勉勉强强的还了一礼:“在下李清筠,上次一时贪玩,无意叨扰,还望阁下见谅。” 雷则刚是性子温和,又喜结交之人,便道:“兄弟,我们在黄鹤楼上预订了一间雅座,如不嫌弃,在下倒是乐意相邀呢。” 本觉站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之中看热闹着实不是自己该有的姿态,想到待会儿还要在人群中出一番风头呢,便觉这么站着到底觉得显示不出格调来。听了雷则刚这么一邀,李清筠心中一喜。转念一想,直接答应去岂不是太没面子。喝了人家的嘴软,待会儿在夜宴上若赢了他们还不好意思呢,何况还有武试,那更加就不好动手了。想到这里,李清筠忙推却道:“不用了,我先在这里看看热闹。” 安羽灵道:“前两日没见你来,今天你是准备以宝物压阵,直接参与最后的决赛吗?” “嗯。”在徐慧的数次示意下,李清筠态度稍微谦和了一些。 “看来今天可以多赢一件宝物了。”安羽灵笑道,“也不负我赶到武昌一来就文斗武斗了两日。” 听这么一说,李清筠才平复片刻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正想着怎么驳回去。徐慧又拉了一把李清筠。 赵如燕及时拉住安羽灵:“羽灵,走了,你还说你今天要拿头彩的,咱们快去准备准备吧。这夜宴你可是准备了一年,不博得头彩,你以后在江湖上这西南第一才女的称号,怕是保不住了。” 被赵赵如燕拉着只往后退,安羽灵忙问李清筠:“你爹” 还没等安羽灵说出口,赵赵如燕一把捂住安羽灵的嘴:“安,你矜持点行嘛,别吓到人家孩子。”又赶紧拉着安羽灵匆忙的离开。 雷则刚笑的直摇头,袁忠和袁义二人却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一行人揖手告了辞。 李清筠依旧东张西望的观察这夜宴的各种的变化。空地上搭台子的已经安排好了笔c墨c纸c砚c锣鼓c计时香等,又有一人拿了文圣孔子和武圣关羽的画像来挂在台子上。 正随处张望有没有什么三杰的影子,忽看见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又在人群中争论,李清筠忙示意二卢去把他们叫过来。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见了是卢家兄弟,高兴地过来了。 季生瑜笑道:“看这势仗,不会是想角逐最后的头名吧?” “那是当然。”李清筠自信满满。 “今年的头筹有一个额外的稀世美玉作为奖励呢,对了,就是大前天误会你拿走的那个。听说是一个江湖神秘人士路过,觉得夜宴很好,便赠了一件宝贝~” “我知道。”李清筠一脸傲慢。 季生瑜有几分意外:“这个,你也知道?据我所知,知道的人可不多。我们可是转悠了这几日才知道那么一丁点呢。” “你们知道的,我咋不能知道啊?”李清筠满是得意。 “吼,我是包打听”季生瑜抢着道。 “哼,我是万事通”何生亮几乎同时回答。 “上次那人赠送美玉的时候,我正好瞧见了。”李清筠打开扇子,学着父亲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何生亮点头,“竟有这么大方的人,看来也值得我们去打探一番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啊?” “比温如玉还好看。”李清筠得意洋洋,神气满面。 “比温如玉还好看?我师父都不敢这么说,你也忒大口气了吧?”季何二人这次语气非常一致。 李清筠鄙视了一眼,道:“我看了那人,都觉得我自己长得不怎么样,你要是觉得我说话有夸张的成分,那我也没办法。” 季生瑜稍微思索了下,李清筠都这样说了,可能是真的吧,不过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争执也是无益,又转了话题道:“直接参加最后的角逐,需要一件宝物才行。” “宝物我们少爷已经有了。”卢勇拍拍手中抱的匣子。匣子是楠木的,雕刻甚是精美。 “哎,能不能透露是什么宝贝呀?”季生瑜掩藏不住爱打听的性格。 “不行,要保持神秘。”卢勇答道。 “别现在端得高高的,待会儿输了可就得不偿失咯!”季生瑜笑道。 何生亮忙补充:“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我看见几个人,两个姑娘和三个男子,你们应该也瞧见了,他们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哦?原来他们也真来参加夜宴的啊?”李清筠倒是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毕竟,能把汉书说成那个样子的,委实难以叫人刮目相看。 “除了江汉三杰以外,就是他们了,尤其是那个叫安羽灵的姑娘,气势不输男子,这不,我刚还在旁边的摊上买了一本她写的《侠侣传》呢!这文采,绝对一等一的。” 卢勇忙接过来,翻开给李清筠过目,一目十行而下,看罢这《侠侣传》,心下不禁暗赏,嘴上却道:“嗯,写得也就那样吧!” “兄弟,你年纪轻轻,说话的口气可不。”何生亮笑道,“不过要角逐最后头筹的,说出这般话也不奇怪了,那就祝你角逐顺利吧!” “赢得头筹记得请我们喝酒啊~”何生亮又道,“我要去找我师父了,我师父真的来武昌了,我已经感受到了师父的仙气了,先走一步了哈。” 季生瑜啐一口:“能不能要点脸,明明是我师父,谁是你师父了。” 二人又吵吵闹闹的离开。 本认为自己必胜无疑的,看了刚才那《侠侣传》,李清筠顿时觉得确实看了这些个江湖人士,而且写出这文章的人还是一介女流。听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那语气,这个水平还在江汉三杰之下,那江汉三杰能力又要高出一筹。李清筠这样想着,心下有几分虚,只声示意左右,便入黄鹤楼中去了。 黄鹤楼前,三声锣响,宣告夜宴正是开始。 一位白发老者走上台中间,向身后的孔子像拜了三拜,上了一炷香,又一拜起身,又向关羽像拜了几拜。转向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手负身后,一手捋须,念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群贤俊秀,谢家宝树;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古贤历名利之场,犹能一解幽阔;我辈经清明之世,何妨再举佳宴。蒙天下仁人志士不弃,五湖四海相聚于此,百代之后,或成佳话。风清月朗,敢效太白醉卧;天高地阔,或可啸吟飞觞。仰慕莲社之雄才;一期兰亭之雅会。 风雅兴,骚赋作。窃攀屈宋,但追潘陆。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特开春江花月夜之宴,驰骋南北俊杰之才思。望诸贤尽展文墨,不落我辈之风流。 李清筠喃喃道:“李白的赋被改成这样,就不能写个新的?” 老者又道:“今日比赛三轮,原本有五十人留下来,其中七人因事告退不来了,又有五位公子,提供宝物参与竞争。” 老者示意左右将东西拿上来,打开楠木匣子取出一个雕刻精致的玛瑙瓶子,瓶子手掌大。老者道:“这是一件极其难得的玛瑙瓶子,里面盛放的是西域特有的雪域神鬼酿,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可能不多,雪域神鬼酿是用常年被雪地覆盖的地区产的葡萄所酿。这种葡萄三年开一次花,花开三年结一次果,果在生长期间,经不了任何风沙雨水。成熟后采摘酿造,置于雪山之中,五十年才出一窖,故而十分难得。” 下面一个人扬声道:“我听过雪域神鬼酿,往往需要两三代人的时间才能出一窖,故而十分难得。尝过这酒的,不是去当神仙了,就是去见阎王了,所以才有这个名字。不过这难得归难得,世间喝过雪域神鬼酿的人就没几个,谁能断定这酒是真是假呢?” 听见这么一怀疑,李清筠狠狠吐气:“果然是一群没见识的。” 徐慧声道:“不要太冲动啦。” 卢安忙道:“少爷,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那里知道什么啊,咱们那瓶子和酒,相当于两件稀世珍宝,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就是。”卢勇马上接住话。 老者继续道:“老夫曾在《六十四饮》中看到过关于雪域神鬼酿的记载,其色纯黑,其味纯甘,嗅之如入神仙之境,入喉冰凉,回味无穷。刚才和几位老者进行了一些鉴定,断定是雪域神鬼酿无疑。再说了,即便酒不是雪域神鬼酿,单单这玛瑙瓶子,便已经称得上是稀世珍宝了,这么质地醇厚的玛瑙,老夫活了八十年,也没见过几回呢。” 《六十四饮》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写的一本关于各种饮品的书,才华横溢,实用性极强,又被天下第一雅士证实过是神医温如玉的手笔,自然是没人敢有异议。 一人道:“就是,就冲这酒器,里面的酒也不会是赝品。” 听这么一说,李清筠才神气一笑。 老者又展示了另外四人参与比赛的宝物,引得人群一阵躁动。台下的人纷纷道:“今天这比赛有看头咯!” 老者示意安静:“今天晚上比赛有三轮,从四十八人里面,评断出十五位才华出众者,进行武试,来排除名次。最后是挑战环节,有不服的人可以上来进行挑战,只要赢了第一名,便可以取代头筹,其余名次依次后挪。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大家在底稿上不许用真名字,只能写代号,在另一张纸上写上真姓名和代号,交由评判管理,最后由在座的评选人进行投票,票数最高的十五位,可进入最后的武试环节。” 听到这里,李清筠总算舒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只要进入前十五名,其他都很好说。武功,这个今天还真是要好好的展示一番了,尽管自己活了十五年,直到今天,才算是大展身手了。一想到待会儿拿着父亲的玉佩回去高兴的炫耀自己赢回玉佩的场景,心里就美滋滋的。 老者宣布最后的四十八人分六波齐拜文圣人孔子和武圣人关羽,李清筠才发现悫声坊的那些人竟然都在里头,心下依旧不服气。又看了最前面那几个衣衫济楚的,且风度异于常人的,不会就是江汉三杰吧。李清筠心下思忖着,还是等待会儿进了决赛再说。 台下周围的已经准备好六纵八横的桌椅,一旁用丝带隔开围观的人群。一锣响,老者宣布:“比赛开始,第一轮,对联,上联:吴道子,鼓响停笔。”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这也可以成为对联?最主要的是时间,鼓响停笔?这根本没思考的时间啊。不过经过前几日的切磋,十五夜的决赛本就是考反应,而不是向前三天可以细细比较。 这就是黄鹤楼夜宴的精彩之处。李清筠很是有些意外的。 四十八人赶紧坐定,挥毫落墨。李清筠脑袋一片空白,这鼓随时都可能响起来。李清筠心跳不觉加速,亏他前两天还打算直接来挑战决赛的,现在可意外了。 桌上五张稿纸,前两张已经被揉成团了,前面却有几个清影已经离了座位,仔细一看,正是那三个态度风流的。李清筠额头不觉一阵冷汗。这是什么对联嘛?突然想起曾和父亲一起讨论书法的情景,悠然挥毫起来。 停笔,不由得又看向人群中那三个人,又看看自己的对子,满意地点点头。鼓还没响,李清筠稍稍嘘了一口气。抬头却见执事的老者示意准备敲鼓,李清筠赶紧写上一个代号。突然又犯难了,霎时脑海闪现孔夫子“登泰山而天下”之句,忙落上“天下”的款。用镇尺压好纸稿。 李清筠才忐忑地离了座位,却发现悫声坊的那几个人的人早已经离了座位,心下有些不服气,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昂首阔步走到一旁等待的徐慧与姚思杰等身边。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从来没见过这样比赛的。听说前两日的比赛很是激烈,诗词歌赋都比,他方才还想怎么到决赛就这么简单的,没想到限时限得这么紧,差点他就卡在第一关的。细想了下,自己对的应该没问题,现在就看着投票了。 就在这时,一人上前击鼓扬声道:“即将进入评品大会,请各位稍等片刻。” 李清筠听见鼓响的时候,心跳比鼓面跳得还厉害。这比赛实在太刁钻了。要是第一轮没进,那该多尴尬。想想前两天临时抱佛脚的看书,今日尽完全没派上用场,可见父亲平日总是叮嘱说工夫在平时是不虚的。 李清筠心下忐忑着,烦躁着,又祈祷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将自己的希冀寄托给天意的。李清筠额头冒着细微汗珠,清风一来,又消匿无踪。李清筠思量着,幸好父亲没来,要是待会儿出丑,可不知道怎么下台。 场上仍有人抓耳捞腮,嘴里懊恼道:“这次肯定没戏,有三杰在,咱们就只有看热闹的份了。” “也是,咱们可是从第一届春江花月夜之宴就参加的,哪一年不是死在决赛第一轮啊?还是看三杰吧。” 一个人不以为然:“那可不好说,三杰也并非是不可超越,旧时月色一来,魁首绝不会是别人的。不过他现在从来不参加,觉得这样繁缛,不是他的风格。” 另一个人接住话道:“旧时月色那是何等人物啊,天下第一雅士啊,黄鹤楼不过是一些江湖文人,以他的品格,断断也是不屑来这里了。再说就算他来了,不参加这夜宴,黄鹤楼主都会赠送给一件宝物给他。” “那是,天下之人,得见他一眼都不容易,若是能跟他有什么交情,这一生还真是死而无憾了。” 卢安向李清筠道:“少爷,他们在说那个旧时月色呢。” 李清筠故作淡定道:“不必在意,被传说的,总是会不断的夸大其词。本来一个普通的人,经过三个人的嘴巴,就会被传成神仙活着魔鬼。所以你们不要太过于在乎,他们越是把那个人说的怎么好,那个人越会躲得紧紧的,因为一出来,就露馅儿了。所以啊,他还是适合多在家里做梦,梦见自己是谪仙人,哈哈哈哈。” 徐慧指了指远处道:“那三个人便是江汉三杰,一上去就挥毫而就。我以前经常听过他们的名字,也曾听人传唱过他们的诗歌,可惜我是不太懂这些,不过他们的诗歌读来确实叫人身心舒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八章 君不见 月如水 “哦~他们就是传说的江汉三杰,感觉比我大不了多少嘛!”李清筠目光看向场子对面那三个光风霁月的人,果然是他们三个。一股风流气息萦绕,确非凡俗,怪不得父亲很是认可这三人,看来传名不虚了。 李清筠犹豫着,不过现在还是不要先上前去招呼了,三杰在这个场合肯定是没心思与人细谈的,比赛完瞅着有时间再去认识一番。没想到悫音坊的人已经上前去和三杰寒暄了,看样子还挺熟,心下又有些不服气。 场上已有厮将所有的人纸稿都收上去,交给台上左右八位儒者模样的老者开始誊录。 不过片刻便誊录完毕。纷纷挂在左右,供评判席上的人投票,觉得谁的写的好,便在上面写上正字的一笔。围观之人人头攒动,想看个究竟,到底隐隐绰绰,只能看到最外面的一些个。 待投票结束,执事的老者示意左右取了所有的诗词稿来汇总。台下嘈杂万分,老者示意安静,道:“此次比赛已经角逐出最后的前十五名,分别是:王沂孙c温飞卿c吕洞宾c庞士元c阮步兵c卓文君c蔡文姬c焦仲卿c祖冲之c王羲之c王献之c王凝之c韩退之c颜延之c苦行僧。 李清筠看了看,终于松了口气,自己的名字在里头。不过这一堂鼓能对出什么对子?李清筠觉得这夜宴除了刁钻还是刁钻。 人群中躲着的东楼捏着假胡子,喃喃道:“这是什么比赛,无聊。” 旁边有人议论道:“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决赛向来以刁钻古怪著称,这可不是简单的比试文武就行了的。” 待投票完毕,又有厮贴上名牌:江湖琴师c弈秋第二c好茶主人c江心月白c飞花灵羽c人间过客c天下c燕子来时c无欲则刚c白驹过隙c花间主人c老狂生c西风瘦影c月下客c千古伤心人。 堂下本来讨论的激烈的突然安静下来,都屏气凝神,生怕漏了一个名字。 李清筠微微舒了口气,幸好没将名字和对的对联一一对应,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左右的几个解释了。 老者又道:“大家稍作休息,一柱香后进行第二轮。” 一旁来来去去还有不少人在议论,一人道:“江湖琴师,应该是何玉川吧?” “旧时月色?不像!何玉川最爱抚琴的,我倒觉得江湖琴师像何玉川。” “不会吧,何玉川才第二?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是他是第二,能在他之上的,只有传说中的旧时月色了。” “旧时月色今天根本就没来,要是他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弃赛呢。” “他不来可以找人代替啊?要不然谁还会超过何玉川。” “再说了,旧时月色向来低调,不会自号天下的。再说这夜宴诗的格调,并不与普通文人标准评判的,这天下的牡丹,除了诗的气势,几乎没有什么文采,不过气势确实是黄鹤楼评诗的第一标准。” “嗯那倒也是” “弈秋第二那应该就是唐玉铭了,天下除了他,谁还敢自称弈秋第二啊?” “好茶主人不会是苏玉珣吧?” “应该是的,江心月白就是赵月白,你看那名字中就有他的字嘛。” “嗯嗯,飞花零雨是安羽灵,人间过客是谁呢??猜不出来” “我也猜不出来,走,去看看其他的!”随即,几人又挪到另一处。 看到自己写的一首七绝在第一,李清筠心中着实痛快:“果然,评点的人还是有些眼光的,看把那些个人一个个吹到天上了,哼!” 卢安笑道:“少爷,天下就是你吧,这称号太霸气了。咱们少爷的功夫,果然只让老爷一人。” 一个白发老头走过来,看到天下这名字,带着一口浓重的岭南语调,指着诗吹胡子气道:“这是哪里来的黄毛子,居然敢自称是天下,太狂了。” 卢勇正欲上前理论,李清筠扇子一打,示意不必,上前道:“老爷爷,您也是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呀?” “嗯。”老头颇有些倚老卖老。 “您是?” “岭南第一老狂生。”老者一点也不谦虚。 “您别气,待会儿还要武试,您这么一把年纪,确定要和一群年轻人比武吗?” “你这黄毛子,你知道什么?老夫师承十万山派的流星剑法,如今天下,还未见过剑术在我之上的。” 李清筠喃喃道:“嗯,无知者无罪!” 老头从从断续的鼓囊声中,听见这几个字,越发气愤:“你这子,还真是不谦虚,你是谁?”老者本以为眼前少年会回答自己没有参加活着名字不在其中的,得意的捋起胡须。 “我就是天下啊。哈哈哈!”还没等老者胡须捋到底,李清筠这么一句,让老者手僵在半空中。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年纪轻轻说话这么大口气,就不怕闪了舌头。”老者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李清筠还是一脸神气,丝毫不让风头,笑道:“我舌头您不用担心,我就是怕您八十岁学吹喇叭,不等气上来,人就呜呼了。” 李清筠一句,不由得引得左右围观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只有卢安暗暗拉着李清筠的袖子,向后头的姚思杰道:“思杰,少爷这么高调,真的好么。” 姚思杰声道:“放心,傍晚时子善元亮他们已经来这里清过场了,这会子他们回去吃饭了,现在老爷差不多回到客栈,他们估计也在来的路上了。” 只见李清筠对面的那个老者眼睛越发鼓圆,打量了少年一番,气呼呼道:“黄毛子,穿冬衣,持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 “居然骂我们少爷?您” 卢勇话还没落音,李清筠合扇一挡,笑道:“老伯,您这个上联我对一个下联:白发老头,生南方,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么。您看这样对仗可还行?”李清筠得意万分,左右围观的人听了,不由得笑得前俯后仰。 老头气的甩袖道:“待会儿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流星剑法,哼!”便愤然离去。 东湖之畔,梅园之中,阁楼之上,帷幔之内的温临风缓缓吹起玉箫来。 老高方将黄鹤楼的情况悉数跟温临风说了,温临风并没有什么动静。老高皱着眉头听着主人的曲子,他知道,他家主子此时心情不怎么好,自打主子傍晚收到古月的信,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古月说的消息,是十二年前温家灭门惨案之事,可这点,他家主子不是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么?只是这会子知道真相之后,难道一时不能接受?他家主子并不是这么拘泥的人啊。但凡查到了结果,便果决动手,这才是他们主子的风格呀。 老高心下也沉沉的,若是有冷冰清的消息来让主子缓缓神该多好。可惜这半日工夫,他们还是没收到冷冰清的消息,只得紧紧盯着暗中的几方势力。 不过片刻,白鸥上来声道:“高伯,有消息了” 老高眼睛一亮,白鸥道:“是红凤凰的消息。” 老高登时有些失望。 白鸥又道:“红凤凰的人盯上了冷姑娘了。” “你这兔崽子口气就不能短点嘛?”老高压低了声音,不过总体上来说是高兴的。 白鸥看了看温临风,道:“暗中的残余势力还在骚动,我先去守着黄鹤楼的消息去。” “把斗笠带上,随机应变。” “我和白鹭随时带着呢。”白鸥说毕就下去。 温临风依旧吹着玉箫。箫声轻柔灵动,如月光照流水。 温临风心中想的,确实是十二年前的事。 温家是药商之家,那一夜的火,烧得好大好大。他白天的时候就闻到火药和酒的味道,奶妈告诉他那是米酒和爆竹的味道。他也没有在意,和平时一样,帮忙处理些城中流民救济的事。 日子一如往常平静,他们那天在武昌城忙了一天,给人送药送饭,虽然武昌城当时受雪灾的影响很是凋敝,可每当看到那些人的笑脸,他觉得这些辛苦都微不足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天的平静。 当天晚上,温家祖堂的长明灯倒了,整个祖堂烧起来。祖堂一着火,别的地方也开始烧起来。 紧接着是爆炸,燃烧,交替的是轰响,是嚎啕。整个温家大院前前后后三进的院子,都着了火。 浓烟滚滚,井水都被舀干了。可越是用水,火势越猛。 奶奶护着半夜惊醒的他,东躲西窜,到处都是喷涌的火舌,到处都是呛人的浓烟。园中的树木被烤干,瞬间都燃烧起来。 紧接着,是奔跑的火人,尖叫,呼喊,奋命奔跑着,最后倒地。 奶奶护着他,在浓烟中悟无处躲藏,他也被浓烟熏晕。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有人背着他。 他模糊听到一个声音:“不要睡着了” 他烧伤得很严重,整个背部全部溃烂。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是一个姐姐救了他,将他带到东湖这里来。 温临风看着这样的月色,心中惆怅着,不觉又想起冷冰清。古月说冷冰清很肯能就是救他的人,可他完全不能将记忆中的姐姐和冷冰清想成一个人。记忆中的姐姐笑得很好看,声音很温柔。他总是在记忆深处回想起一个笑容,却怎么也记不清姐姐的面容。 如今,他虽决定放下,可坚持了十二年的事情,就算决定放弃,心中还是莫名地隐痛。他多希望,姐姐就是冷冰清呢,可惜,就如他之前怀疑温家灭门是金凤帮所为没有任何证据一样,他同样没有任何线索证明冷冰清是他要找的人。虽然他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早默默喜欢上了冷冰清。 温临风叹了一口气,仰望着明月。这样好的月色,她应该也看到了吧。 温临风心头彳亍着,若是他找到冷冰清之后,再遇到姐姐怎么办?他说过,要娶姐姐的,当时的一句话,他坚守了十二年。 老高知道他家主子,有时候固执到几近偏执。就如同之前怀疑温家的事是朝廷所为不肯信任李梦天一样,这么多年温临风就是在怀疑和愤懑中度过的。用喜怒无常来发泄心中的悲愤与苦恼,用冷酷淡漠来掩藏心底的怯弱与无助。很长一段时间,温临风谁也不相信,甚至怀疑老高。 温家当年的灭门惨案,绝对是有内奸的。唯独老高活了下来。若不是老高带着温家传家之宝和温氏医典找到他,他估计也不会相信老高。 老高是真对温家忠心耿耿,饶是主人怀疑,他也没有怨言。一家八十多口人全部命丧火海,搁谁不怀疑人生呢? 只是今年,一切都要变了。二月二的动乱只是易无尘给李梦天的警示罢了。 易无尘的心思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明里暗里跟他打了这么多年的温临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易无尘的耐心已经达到极限了,今年,无论如何,他希望一切结束,包括温氏一祖的使命。 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的东西,就让它回到它该呆的地方去。传国宝藏,他永远不愿意让它重见天日。 温临风心中盘算着,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完不成的。他不仅需要古月的帮助,更需要李梦天的帮助。 想到这些,温临风又想到冷冰清,所有的人他都可以算好,冷冰清却是个意外的因素。 阁楼上的温临风眺望着远天之月,冷冰清亦在一处树林中看着这月色,称不上欣赏。她还没那个闲情雅致去欣赏月色。只觉着月色撒着亘古不变的寂寞,从古照到今,一直照到枯寂的梦境。 君不见,月如水。这月色,跟二十年以前,一百年以前,一千年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春月向来主柔情,可她,提起情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却是陌生的,甚至有些害怕。马上快到长江,她也该北上了。 人生相逢一刹如梦。谁又知道下一刻的路会是在何方,下一刻又遇见谁? 冷冰清的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事,也放慢了脚步。 向来觉得生死之外无大事的她,为何在想起这些的时候,内心是害怕的? 冷冰清仰望着,不知身后的危机渐渐靠近。 红凤凰袖中飞出一枚暗刃,被另一枚暗刃挡住。 静谧的空气瞬间厮杀起来。冷冰清拿着之前捡的金凤帮的毒药,迅速往空中一撒,转身跟着白影消失的方向飞走。 令冷冰清意外的是,这次的白影,很明显轻功没有之前跟她对手的神秘人厉害。 冷冰清迅速飞身上千,追赶上白衣斗笠人。白衣斗笠人急速飞奔着,却也没有比冷冰清快多少。冷冰清很明显能感觉到,对方为了躲避自己,已经非常用力了,他不是神秘人。 冷冰清加快的速度,拦住白衣斗笠人的去路,白衣人正欲转身,冷冰清身影一掠,飞到白衣人前面,点住了白衣人的穴道。 紧张的氛围突然静默下来。 冷冰清看了半晌,道:“是神秘人派你来的?” “我们只是跟着金凤帮的人,并没有跟踪姑娘。”这个白衣斗笠,其实是白鹭伪装的,结果轻功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冷冰清倒不在意他跟踪不跟踪个,冷冷道:“神秘人到底是谁?” “您不是已经见过我们家公子么?公子应该跟您说了呀!”白鹭脸上直冒冷汗。 “白天扮神秘人出手救温如玉的人是你?” “不是。”白鹭回答得很干脆,因为白天搬神秘人的人那么多,怎么能说是他呢?他当然不会承认。 “是谁?” 白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白天假扮神秘人救他们的,其实是白欧,再说是他家主子出手救的,白欧又没出手,他该怎么回答?“是” 正当白鹭要说是白鸥的,一个白影一晃解开了白鹭的穴道,迅速将其带走。 冷冰清正欲追,听见远处金凤帮中人的声音,忙隐藏起来。 接走白鹭的人是老高, 老高取下斗笠道:“你也太大意了。” “冷姑娘轻功太好了。按照她平日的性子,也不会追的呀,哪知道方才竟穷追不舍。”白鹭抹了一把汗。 老高道:“先回去吧。” 冷冰清并不知道假扮神秘人的人是谁,但是她确定,这个不是真的神秘人。 那人身形和神秘人不像,身手却和神秘人如出一辙,这人又和神秘人是什么关系? 冷冰清细细思忖着,却并没有什么证明自己怀疑的理由。是的,她心中就是怀疑温如玉和神秘人的联系。温如玉和神秘人的仪态举止实在太像了。 冷冰清总觉得,温如玉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直觉,也是来自某些细微的联系,只是此时冷冰清并没有想那么多。每想到这两个人,她都心烦意乱。 神秘人到底是谁? 怀疑温临风身份的人,不止冷冰清,还有李梦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六十九章 春江花月夜 李梦天回到客栈,宋兰儿因说身体不舒服,一回来便歇下了。陈良几人刚去黄鹤楼那厢检查情况,才回来吃完饭,李梦天交代了几句,几人便赶去黄鹤楼。 临窗站了片刻,李梦天向王春麟道:“你就在客栈照顾兰儿吧。” 王春麟不解:“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李梦天淡淡笑道:“跟别人约的半局棋还没下完,我去去就回来。” “半局棋?不会是花朝日的那个人吧。”王春麟有几分不相信。 “嗯。”李梦天神态照例是闲适自若。 不知怎么的,王春麟总觉得对方动机不纯,劝道:“这夜黑风高的一个人出去,怕是不安全吧?前两日的情景你也是看到了。” 李梦天舒颜朗笑:“不必担心。那人若真的是神秘人的话,即便立场相左,也不会这么早动手的。” “您就这么肯定?” “天下之事未定,即便是易无尘,也做不了主,以逸待劳才是他的风格,至少,要等到传国玉玺合璧,他们才会动手。” 王春麟有些不确定,老爷主意已定,劝是没用的。只是神秘人的身份实在太过神秘莫测,这几日他其实暗中着人去查,没能查到任何消息。 李梦天淡淡一笑:“好了,你自己注意便是,我出去转转便回来。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今夜的月色不是。” 走到东湖之畔,李梦天没有去梅园,独自解了湖边一叶舟,在东湖上泛舟。 赏月,临水,隔花,最是绝佳妙处,若非亲历,不能知其味道。 月色方从东方的天空晕染开来,就着《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是再好不过的。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李梦天边念着诗,边划向湖心。 湖心一叶船,中间并没有乌蓬,船头挂着一盏灯,倒影在水中,清风吹皱江水,那灯火如萤火一般晶亮。 李梦天飞身落在那只无蓬的船之上。才发现这船上不止一盏灯,还有一把古琴,细触了琴身,竟是绿绮。 虽然只见到琴,却也知道这琴的主人,定是个清逸潇洒之人。 船头博山香炉香烟袅袅。一旁放着一叠点心和一个炉子。 李梦天摇摇而笑,看来是有人刚来,见李梦天来,便离开了。 月在天,人在舟,舟在水。一人一月一湖,如水墨荡开的画卷,湖上轻烟袅袅,笼罩得氛围真像是在仙境。而周围十分寂静,静得别成一个世界。 此刻,一江浩渺春烟,氤氲着李梦天的心。似是轻松,又似极其沉重;似是惬意,却终不能淡然释怀。 李梦天随意坐下,慢调古琴边吟道: “春江浩浩雾渺渺,江水明月两相照。 水文涓涓时如镜,月辉澹澹自孤高。 我见明月总多情,明月应笑我寂寥。 人生难逢百代春,何妨长歌且吟啸。 银汉倒挂春江中,恣倾璀璨布玲珑。 一波荡出雪千点,一月照彻夜朦胧。 天上人间风物别,春江花月此夜同。 素嫌九天无风雨,未恶人间悲怀重。 试问玉清谁常在,唯见水中影如空。 觉来句芒披芬芳,瑶台玉女应有梦。 蟾宫仙姬何所有,还向人间借春风。 何须浮海乘槎去,一饮欢谑醉万盅。 此时明月正皎洁,漫调古琴赋一阙。 一缕流光一声弦,弦外清辉颇摇曳。 月华不闻太古寂,琴音只合表我心。 天下人共今夜月,江树江风几度春。 惟愿人间团圞时,年年复此江河清。” 忽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阁下此诗可有诗题?” “无题。”李梦天道。 “未若题曰《春江花月夜》,如何?” “《春江花月夜》?甚好。此乃乐府相和歌辞中的古题,若只有歌而无和,到底美中不足。” “在下不揣冒昧,愿以箫声相和阁下的琴声中的《春江花月夜》,还请赐教。” “请。” 一曲悠扬的箫声在湖心弥漫开来,琴声亦随之而起。 箫是很容易表达出一种悲伤的乐器,故而世人品箫,想到的头三字便是“箫声咽”。箫声,曲调一慢,则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之感,即便如《杏花天影》这般表达春日的箫声,也是幽咽悲伤的;若是曲调快了,则又尖锐刺耳,给人一种烦躁之感。而此时那人的箫声,却是清幽,空灵,澄澈,明净,纯粹。那是股潇洒之气,逸世不群的气概,和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心为之一震。 这样的箫声,恰如月辉轻抚凡尘,甘霖洗涤人间。清,恰到好处,幽,也恰到好处。 不消见人,便知这箫声是那日在松坪镇上听到的箫声。 不消见人,便知这人的清雅卓绝,纤尘不染。 这样纯净明媚的箫声,不禁让人想到深山清涧,云端飞鹤,高山飞瀑。真的可以让人一曲忘忧。正当李梦天驰骋在这箫声营造的梦幻之中,霎时间,箫声转急,如山雨欲来,如万马奔腾,如玉山将崩。不觉让人的心丝拧到一处,像是十面埋伏,连回忆都显得十分沉重。不过片刻,曲调舒缓开来,云开,月明,风来,江上涟漪起,心豁然开朗。箫声缓缓止住,李梦天琴弦一调定音。 李梦天不过是循着那人的箫声,时不时和一两声琴声。而每一弦,总是能将郁结的情感释怀,将封锁的心灵打开。 李梦天道:“足下箫声清新绵渺,实人间难得一闻。” 温临风道:“见笑了,人间确实难得遇见与自己和一曲之人,芸芸众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很意外,人间三十七年,第一个和一曲的人,会是你。” “幸甚至哉,该我下第一百八十一手了,东七,南九。”温临风朗声道。 “阁下不仅以曲喻事,也在以棋喻势。” “抬举了,事与势,都非一人一力所能控制,我们能做的,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西八,北三。” 二人下了半晌,棋面局势已经定型 “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温临风笑道:“我们竟也没能分出丝毫的胜负。” “你我这局棋,下成和局,应该也是意料之中了。” “算是吧。不过,你的棋力,倒是超出了我的意料。当然,还是在意料之内的,只不过比想象中的要好那么一丁点。”温临风语气极其随意,好像明明知道李梦天的身份,却丝毫不曾把他身份放在眼中。 李梦天倒也惬意自在,难得不拘身份的和人讨论些喜好,态度也随意起来:“彼此彼此,看来我应该输半子给你,这样就恰到好处了。” “这棋不过中局,你还有机会,要不咱们继续?” “拿出真正的实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敬意吧。” “哈哈哈哈哈,不错。有机会还是想和你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下一盘,那样才有意思。”温临风揖手。 “有机会。”李梦天也揖手作辞。 明明也不过见第二面,二人倒随意得像是久时多年的旧友,明明相互知道立场不同,却能摒弃嫌隙毫无拘束地一起下棋品茶。 温临风脸庞一直埋在月光之中,虽看不清神情,却知道此时心情不错。 待李梦天走后,温临风戴了斗笠,又独自吹起箫来。 半晌,远处一曲笛声传来。 一个白影落在李梦天方才离开的船上,温临风也从那船上飞身过来。 温临风道:“古月,你是怕见李梦天还是怎么的,他刚走,你就来了。” “临风,你也好意思说我,查了那么多消息,都丢到我这边,你这里人力物力都有,就是袖手旁观,你这是有意跟我过不去?”古月语气略带嗔意。 温临风笑道:“你这正道栋梁,我本来也是无意得到那些消息,只是既然得到了,假装不知道,又不是我的作风,可是插手江湖的事,更不是我的作风。” “那你怎的插手李梦天的事了。” “我可没那个闲心,我对付金凤帮,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武昌这般恣意妄为,不过你放心,不会耽搁我们买卖上的往来。我的立场还是中立。” “哦?还有心思琴箫合奏?” “刚才只是见他在湖心吟诗抚琴,琴声甚是清幽,可真的比你弹得好。我一时技痒,便和了一曲。我想若是你,听到那么好的琴声,也会忍不住和一曲的。” “今天的你心情看来不错。”古月笑道。 “这不,下棋还没下出个结果,李梦天说这局棋不管怎么下都是和棋,你怎么看。”白衣人将棋盘摆好。古月细看一遍,道:“确实是和棋,你开始进攻厉害,却不抵李梦天防守严密,到一百五十七手的时候,你优势全然不见,他劣势尽消,这棋,你还真没有优势。” “那只能说李梦天下棋太过温和。”温临风不以为然。 古月摇头而笑:“温和你不也没占到优势。这是看似温和罢了,若不这么温和的下,怎引你入局?而你?明知道是局,却还是入了,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不得别人。” “你作为局外人的时候,倒是显得很厉害,可是跟我下棋,每次十局,赢得多的可是我。”温临风打趣道。 “你每样都在我之上,可是啊,于事,你却一直是个局外人。” “我就图一个自在。”温临风态度很是散漫,少了平日那种戾气,多了几分温和从容,“今日春江花月夜,你怎么没去黄鹤楼?” “你让季何二人给了那么多消息我,这好不容易停下来,你这是怕我歇到了?” “哎,别总把我往坏处想嘛,这不知道你要来,琴和香都给你准备好了,来的却是李梦天。今日本该好好吟诗作赋赏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黄鹤楼可不是简单的地儿,我劝你最好还是去守着。要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古月嗔笑道:“我就知道你找我,八成没好事。好歹你人在武昌,他们也敢乱来?” “你这是太抬举我了,毕竟我和他们还有生意要做,有些时候,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临风倚在另一只船的围栏上,慵懒至极。 古月淡淡一笑,径自沏茶,他最是知道温临风的,温临风若是想管,还真没人敢乱来,不过他说不管,就真不会管,这点古月比谁都清楚。 古月起身,温临风知道古月要走,笑道:“李梦天今日留下一首春江花月夜呢,我和了他的曲,这诗,你就和一首吧,咱们也算是尽一番地主之谊了。” “诗可是你的强项,怎么,怕在他面前暴露了?” “我有什么好怕暴露的?只是不想抢你的风头。毕竟你们是一路人,我还是少掺和得好。”温如玉语调清朗,如玉掷地。 古月眉头微微蹙了蹙,苦笑道:“你觉得你的风头是遮在斗篷下面就可以掩住的? “我在他面前可没戴斗笠,本来在你面前也不需要的,只是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完成。”温临风坐在那厢把弄手肘的玉箫穗子。 古月摇头轻叹:“你自己开心就好,你在我面前戴了十年的斗笠,如果突然不戴,我可能会不认识你的。” 温临风明明知道古月是在打趣自己,只就着古月的话道:“那倒也是哈,即便我不戴斗笠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好玩呢。” “我去黄鹤楼了。”古月一心的无奈,说毕,身影一掠,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古月一离开,温临风也飘然离开。 他本来没有料到李梦天会来的,只通知了古月。他心中想着的,还是冷冰清。冷冰清的行踪一出现,他就静静关注着,只不过因为老高和白鸥白鹭,他不好意思直问,不过老高是个识趣的,将冷冰清的消息都给了他家主子。 冷冰清还没有离开武昌,在她傍晚正欲过江的时候,红凤凰出现了。冷冰清迅速离开,准备从别处绕道过江,红凤凰一直暗中跟着。这些,白鹭一发现,就悄悄跟着,顺便递信给老高,老高及时告知温临风。 关于神秘人的身份,其实温临风是不想隐瞒冷冰清的。他若是喜欢上人,绝不会是朝夕露水之情。他不想对她有所隐瞒。可是,在没能真正引出金凤帮之前,他若是贸然暴露身份,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胜算。 他和金凤帮合作,就是为了查温家灭门的事。金凤帮一半的毒药,都是从他手中买走的,线索极其隐秘。他本想通过这种方法打入金凤帮内部,和易无尘交手,可惜,易无尘隐藏得太深。他顶多从一些线索中得出易无尘的行踪,却不知道易无尘到底藏身何处。 玄金宝剑就在江湖上,他相信,易无尘迟早会现身的。这个局,他布了太久了。于国于家,他从来没有打算和易无尘站在同一阵线上。如今,只希望李梦天能和他有那个默契吧。 他也知道,金凤帮一直在查他。可惜,他不会那么轻易地让金凤帮查到的。 梅园没有想象的隐秘,却也并不显露,何况他并非一直在梅园。 只是此时,他正在纠结该不该在冷冰清面前隐瞒身份。 冷冰清真想亲手杀了红凤凰,只是之前失了一次手,加之对方用毒,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优势。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还是不要跟红凤凰正面接触得好。 冷冰清一路躲避,武昌形势复杂,各方势力暗潮涌动。天下第一榜中的人,他们都想着顺便收复或者解决。 冷冰清便是他们收复不得,那只有杀无赦。 幸而温临风亲自出面,警告了黄凤凰,谁杀冷冰清,便是和他过不去。然而,荆襄一带不是红凤凰的势力范围,红凤凰更没有把温临风放在眼中。他是铁了心要得到冷冰清的。 冷冰清不喜人多之处,人少之处又容易被跟踪上,无奈,最后只得回到梅园。 梅园这一带离闹市很远,甚至可以说荒无人烟。白天人就很少,晚上更加阴森。冷冰清在梅园待了两日,发现梅园真比别处安全。 还没等冷冰清回到梅园,红凤凰便追过来。冷冰清的马吓得前蹄跃起,昂昂的长叫了一声。 红凤凰狂邪笑道:“冷冰清,你是哪里来的魅力,竟让天下神秘人不惜跟我金风暴作对也要保你,怎么,你难不成以身相许了,看不出来啊?” 冷冰清阴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剑,收了收手中的缰绳,让受惊吓的坐骑稍微安静了些。 见冷冰清不说话,红凤凰继续道:“哎,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要是早说你是残花败柳,老子就不用从云南追到武昌来。只是这已经追过来了,哪怕是破鞋,也将就接受吧。” 冷冰清狠狠道:“无耻。” 红凤凰格格直笑:“最喜欢你们这种标榜孤高傲世清逸绝尘的人,门口都是仁义道德,骂人无非也是无耻下流,你觉得对于我这样的人,无耻这二字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七十章 谁愿孤狂了此生 “你” 红凤凰得意至极,继续道:“说几句话算什么无耻的,等你见了本爷的风流态度,就不会这么说了。哈哈哈哈。” 红凤凰正说着,一个白衣公子骑马过来,道:“今夜的月色如此之好,竟被这等污秽言辞搅了雅兴。” 冷冰清眼前一亮,是温如玉。本以为来的会是温临风,竟然是温如玉!温如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冷冰清看着如玉如月的温如玉,心下不忍心怀疑,却也忍不住怀疑。 红凤凰笑得更开心了,道:“温如玉,怎么,你是想看爷风流快活吗?” 温如玉严肃道:“听你说话的语气,便知你体内阴气过盛,明明有病却不吃药,一味的装疯卖傻可不好。” 红凤凰气结,他因为身体缺陷,从被伙伴欺负说是太监,长大了也不能娶妻生子,导致性情扭曲,一味的通过玩弄女人来证明自己。可惜,温如玉一来,就揭了短。 红凤凰狠狠道:“温如玉,你想早死我也不会拦你,反正你死了,天下也会出现另一个神医,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位置无人代替。” 温如玉笑道:“就算天下出现另一个神医,也救不了你不是?若是你说话态度好一点,我或许还可以找到法子,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红凤凰喉咙处的气息已经郁结到一处,喉结不停的颤动。胸前起伏剧烈,气息又粗又快。 红凤凰猛地直冲向温如玉,忽然之间,冷冰清飞身过来,右手用剑迅速一格,左手弹出一枚暗针,正好刺中红凤凰右肩肩部。 红凤凰右手一麻,剑脱手,忙用左手捂着肩膀。 红凤凰沧桑着声音,道:“你怎么会有糜毒?” 冷冰清冷冷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温如玉微微一笑,冷冰清确实很聪明。金凤帮最是喜欢用毒暗器,死了人的,总是会遗落一些,这么简单的道理,红凤凰竟然还用问。 冷冰清又道:“自食恶果的感觉如何?” 红凤凰虚晃一招,纵身逃走。 冷冰清正欲追过去,温如玉喊道:“姑娘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冷冰清道:“现在正是杀他的好机会。” 温如玉道:“姑娘方才手接触了毒药,还需清理,否则肌肤也溃烂。” 冷冰清却很意外,这么快的速度,温如玉怎么知道她接触了毒药?转而一想,他医术超神,可能是他通过对毒的了解,知道她也中毒了吧。 冷冰清道:“只是错过了这个杀他的机会,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此人若是逃走,必是也不怕你追过去。”温如玉边说边下了马,走向冷冰清,“敌在暗,我在明,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冷冰清想了一回,看着温如玉,月华之下,温如玉的面颊越发如玉斫成,却是天然质朴。加之温如玉方才的推测,冷冰清又对温如玉多了几分青睐。 温如玉见冷冰清不说话,笑道:“劳烦姑娘将手伸出来。” 冷冰清伸出手来,温如玉拿了手帕,倒了些药在上头,给冷冰清擦了擦。 冷冰清不觉脸上泛热,月色将其掩饰得极好。 温如玉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来递给冷冰清,道:“红色的是毒药,绿色的是解药。每次下毒之前,先暗服解药。” 冷冰清拿着两瓶药,道:“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很明显,冷冰清是在怀疑温如玉防卫手段,她可不相信温如玉就是这样,逃脱天下那么多天罗地的。 温如玉自然是听出来冷冰清这话中的话,笑道:“也要看运气,更要看手法。” 冷冰清一直都很怀疑温如玉的手法,温如玉自己都提出来,冷冰清倒不好怀疑了。冷冰清忽然想到湖中心的那只船上的迷魂香,道:“公子可否帮忙验一下毒药?” 温如玉笑逐颜开,道:“荣幸之至。” 冷冰清也不意外温如玉答应得这么爽快,只道:“我带你过去。” 温如玉正欲上马,冷冰清道:“轻功过去。” 温如玉笑道:“好。” 冷冰清便径直揽着温如玉,往湖心飞过去。落到船上,这船,正是温临风的那条船。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道:“你不会功夫,方才我带你过来,你竟丝毫不惧怕,倒叫我刮目相看。” 冷冰清总是忍不住怀疑温如玉的身份,其实她也是担心温如玉和金凤帮有关。可每次温如玉出现在自己面前,冷冰清的怀疑却又没那么强烈,只是忍不住试探。 温如玉朗声笑起来,知道冷冰清在试探自己,也不甚在意:“难道姑娘以前带人时别人有吓到尖叫或者是紧张过吗?” “那倒没有。”冷冰清语气淡淡,这确实是第一次。 温如玉笑道:“看来我应该配合姑娘一下,惊恐一番。”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意味深长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是金凤帮的人,劫走你?这里一片,可没什么人,又在这湖心” 温如玉笑得越发疏朗,道:“能被天下第一女侠劫走,那倒是在下的荣幸了。” 冷冰清见温如玉这般随意洒脱,真和平日那温润如玉判若两人。这种感觉,莫名叫她想起某个人,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是确定的。很快她在心底又自我否定。 冷冰清道:“这船上有种迷香。” “姑娘可是要查什么?” “查迷香的产地,成分”冷冰清说着便进去端了香炉出来。 温如玉细细一闻,道:“这香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未曾装过任何迷药。” 冷冰清疑惑道:“你确定?” “确定。若是装过迷药,肯定会有残留,即便是换了香,也能闻得出来。这里不管是从残留和味道,都只用过一种香,没有其他杂质。这香是龙涎香中的极品,世间难得一见,若是将其他香料与其混杂,也太暴殄天物了。”温如玉说得很是认真,却也很是随意。 冷冰清纳罕起来,难不成当时他换过香炉了。 温如玉见冷冰清满脸疑惑,又道:“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冷冰清想了一回,想不出什么头绪,更想不到自己为何想查神秘人。她其实是怀疑温如玉的不是?可是每当温如玉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在心底完全否定了那怀疑。一看到温如玉这么面若寒秋之月目若深山之潭,她都觉得自己的怀疑对不起温如玉的光明磊落。 反正此时,她是完全将怀疑抛到九霄云外的。想想自己为何要查神秘人,冷冰清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就算查到了又如何?冷冰清在心底笑了自己一回,喃喃道:“罢了,害你白跑一趟。” 温如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今日正是春江花月夜,月色如此之好,湖心隔水临话,是赏月的最好所在。” 冷冰清看看月亮,和她时候看的月亮一样。她和伙伴看过天狗吃月,看过那古铜色的月亮变黑又变白。她们站在塘堤上,指着月亮说,月亮出来啦。这时母亲会过来责备她,不能指月亮,指月亮会被月亮割耳朵 月色皎洁,江雾朦胧。波光淡淡,烟霭袅袅。二人站在湖心,宛如仙境。就像走进梦境之中,又像梦境幻在周身。冷冰清喃喃道:“月亮亘古都是如此吗?” 温如玉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我只记得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前听倾城唱过。”冷冰清在温如玉面前,已经是熟人的语气。若是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可是温如玉能感觉得到。 “月色相不相同,看的还是人的心境。有心欣赏这月色的人,天下又有几人呢?”温如玉语气明显不似先前和冷冰清说话时的欣然。冷冰清虽然和温如玉不熟,可是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心事。 二人并肩而立,同时沉默下来。 冷冰清没说要走,好像是为了等什么人,却又像只为欣赏月色。 她本是怀疑温如玉和神秘人是一个人的,温如玉就站在她身边,就那么温润如水,他怎么会是金凤帮的细作呢?而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神秘人让人假扮他来就自己?神秘人干什么去了? 冷冰清不觉看向温如玉。可惜,当她认真看这张脸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忘记了怀疑,转而是悸动。她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温如玉缓缓吟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冷冰清跟着念了一句,喃喃道:“这句真好。” “是啊,人生若是不能相逢,换一种方式守护,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温如玉目光深渊,仿佛比这夜色还要深三分。 不知这月色,是否也找到村前的那方池塘之中呢?冷冰清想着,这条寻找只路,还是要继续下去,便道:“该走了,送你上岸吧。” 温如玉温和道:“好。” 冷冰清揽了温如玉,纵身一跃,凌空而起。两个人同时看着无尽的远方,同时看向月辉尽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只有相逢的这一刹那,两人都心有戚戚,却又无动于衷。 虽然温如玉温和从容,潇洒倜傥如斯。可在冷冰清看来,温如玉并没有她看到的这么简单。只是温如玉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怀疑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温如玉知道冷冰清看着自己,却并没有默契地给目光以回应。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明天,他们就各自天涯了吧。谁知道人生的下一刻,等着的又是什么呢?真正拥有的,不过就是此时,现在罢了。而此时,现在,冷冰清就在他身边,正揽着他,正在空中飞行。 这一刹那,好像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在电光火石之间。 二人一径飞到梅园之边,两匹马儿静静在那等着。 冷冰清道:“我也该上路了,告辞。” 温如玉也没有阻拦,微微一笑,揖手作别。 冷冰清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温如玉转身回到梅园之中,他摩挲着树枝,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不是应该放下过去呢?等待的时间那样长,寻找的路途那样远,偏偏人生苦短。春江月明江风度,欲问消息向谁处?旧梦犹觉舴舟轻,相逢不到梅花渡。 倚尽斜阳春消歇,觅遍天涯人不遇。前尘已作暮春雪,今夕还忆昨夜露。 归去来兮问无由,人生何计留君住。江月朦胧江雾沉,只见月华不见君。 代代江风长寂寥,春花秋月皆如瞬。琴箫笙簧难解意,一声幽咽一凄冷。 人间无物托幽怀,人生何以付深情。若可偕老烟云处,谁愿孤狂了此生。” 一边寻找,一边迷失,人生好像就是如此。 温如玉叹息了一回,便骑着白马离开。 冷冰清再次往长江边走去,这次行踪没有意外发生,因为在她不远处,出一个白衣斗笠人悄悄保护着她。 黄鹤楼前灯火通明,华烛生辉。烛辉连接月辉,冷冰清走着,忽听暗中树林中的男女欢好之声。女子道:“真正的玉佩还在黄鹤楼?是真的吗?” “是真的,之前温如玉说玉佩里有七十二蝶梦香,你看看你手中的玉佩里可有香料?何况这两天旧时月一直在黄鹤楼守着,肯定是因为那块玉佩。” 冷冰清本不欲管这些的,突然听到温如玉的名字,不觉又停下脚步。 “没想到老娘也被耍了!”女子的声音透着愤怒。 “秋云” “滚,你想办法弄到玉佩,要不然老娘可白和你好了一场。” “现在守着那玉佩的都是黄鹤鸣的心腹,我们都没有接近的机会。” “你没有机会?你是不想吧?” “天地良心,我的心都可以掏出了给你看。” “是吗?你倒是掏出来给我看看呀?” “你看嘛” “要掏我才能看到” 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树林。 冷冰清迅速上前,划亮火折子,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面目狰狞,胸口被铁爪子掏了一个洞。鲜血遍布,甚是骇人。饶是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杀过人,可这么狠辣的手段,还是第一次见。 冷冰清不知,就在她头上的树顶上,一个鬼面人正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把铁爪子。 鬼面调整了姿势,手法迅速,铁爪张开飞向冷冰清。 速度极快,冷冰清听到动静一抬头,铁爪逼面而来。 当此之时,树林深处几枚暗刃飞出来,一枚打在铁爪上,铁爪偏离,冷冰清身子一晃躲开,另外几枚隔断铁爪丝线,还有一枚打中了鬼魅面具,鬼魅面具迅速飞走。 冷冰清静静看着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冷冰清喊道:“阁下出手相助,何不现身一会?” 林子中寂静得很。 “神秘人,我知道是你。”冷冰清看着周围,完全不知道神秘人从什么方向过来的。这跟白天出手救他们的手法一模一样。白天的时候她还怀疑暗刃是从身边发出来的,可此时,她完全没有判断的依据。 四周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冷冰清料到对方是不会出来的。如此身手,想对她下手也是易如反掌。先前冷冰清还觉得神秘人救自己是为了装好人接近。可现在这情景,完全是自己想多了。那么神秘人,到底是为何看了看身后的人,从刚才他们对话的内容来看,这应该是黄鹤楼的人,得去将这消息让黄鹤楼的人知道才行。 又听了一回动静,还是静悄悄的,冷冰清便往黄鹤楼方向去了。 冷冰清离开之后,走出来的人是温临风。温临风看了看躺在地上那个被剜了心的人,不觉捏紧了拳头。武昌府他不会动,不过其他的人,谁敢在武昌这片地上乱来,他绝不会客气。 温临风白影一幻,消失无踪。 黄鹤楼前,比赛已进入第二轮。执事的老者上前一步道:“如诸位无异议,进入第二轮,抽签步韵。” 执事的老者将那十几个名字丢进一个抽签箱,左右摇了两下,老者抽出来一看,是弈秋第二,老者看了反面的名字,是唐玉铭,便大声公布道:“请唐玉铭上前口占一绝,余者步韵。限时一盏茶,步不上者自动退出。” 大家议论纷纷,很是看好唐玉铭。 可真是够激烈的,李清筠舒了一口气。黄鹤楼这玩的方式确实比他之前参加任何宫宴的游戏都要紧凑刺激。步韵又没限韵,完全不给人思考的机会。一盏茶的功夫,要是第一个人拖一下,后面的可都是白忙活了。 李清筠想着,不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唐玉铭拿着名牌,负手身后,高声道:“红烛生辉照华堂,春江花月浸诗肠。长歌未碍凌云气,意欲乘风不辞狂。” 周围人喊道:“棋圣啊,棋圣,威武。” 紧接着是安羽灵。 安羽灵取了“飞花零雨”的名牌笑着走上台道:“步韵,这么简单,好说了。五湖才子聚华堂,飞花漫舞醉柔肠。若个遍饮神仙酒,还比春风胜疏狂。” 周围人喝道:“好,好,不愧是西南第一才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芍国记之明月江湖》正文 第七十一章 激烈决赛 李清筠拿着天下的名牌上了台,台下议论纷纷,没想到是个孩子,果然是后生可畏。 李清筠稍稍思忖,大声道:“宾主欢娱聚一堂,荆襄风物涤愁肠。一曲长歌千杯酒,今日不狂何时狂。” “好大的口气。”人群中一人喝道。 何玉川提衣走上台道:“文武双圣坐庙堂,千古风骚照吾肠。逸兴不用琴箫谱,已教后生不敢狂。” 周围一阵掌声。一人道:“何大才子,真真名不虚传呐。” “那还用说,文才上能超过何大才子的估计只有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 “可人家还是很谦虚。” 李清筠看着,心下有些不忿,看向何玉川,何玉川并没有砍过来。李清筠心头顿时有些失落。 苏玉珣紧随后:“风送清韵入画堂,主人盛意暖客肠。龙须汲墨飞天去,不笑人间也疏狂。” 三人每说完一句,周围都跟着一声声叫好,道:“三杰就是三杰,不同凡响啊。” 赵月白道:“黄鹤楼作文武堂,宾主尽欢诉豪肠。清风遍拂春江月,诗酒酬唱喜欲狂。” 雷泽刚道:“豪气未上天子堂,敢吞云月入我肠。也学仙人乘鹤去,超然物外忘狷狂。” 赵如燕道:“春云春月沐雅堂,一诗一咏绾柔肠。不羡天外神仙侣,只为情深也痴狂。” 老狂生很快跟上去,道:“千里跋涉到此堂,凄风苦雨催肝肠。独有狂人歌狂语,自笑狂生老更狂。” 每上去一人步一韵,限时的口占步韵最是讲究才华和反应,不能与别人相同。周围的看客也十分紧张,见和了就连连喝彩。 袁忠道:“把酒论诗聚一堂,三江才子多豪肠。文韬武略般般有,偏让我辈胜一狂。” 袁义道:“幸甚今朝步华堂,无限诗情酒入肠。春云春水多娇赖,唯有春柳颠不狂。” 月下主人道:“谁记江湖谁记堂,唯见春风断人肠。还向杨柳歌旧调,也拟高歌不畏狂。” 西风瘦影道:“不出江湖不入堂,天地谁能解我肠。赖有诗酒堪驱使,渐成诗狂与酒狂。” 月下客道:“月送清辉照明堂,未向春风说断肠。一醉方休邀明月,懒理人间谁最狂。” 夜宴主持的老者看上去只有十四人,道:“半柱香快完,未步上者须注意。” 这时,一个枯瘦的男子上前道:“高才雅士聚满堂,清律幽韵洗肝肠。此间豪情千日在,便觉人间滥妄狂。” 十五人都上了台,唐玉铭站最中间,余者两边排下去。 夜宴主持老者道:“时间到,全部通过。请这十五位入围决赛。” 李清筠心头虚虚的,听季生瑜何生亮那两个说夜宴先比文再比武,这两轮算是有惊无险,最后的决赛,一定要好好惊艳一把才行。要不然这春江花月之宴他就白来了。 老者道:“武试开始,抽签决定对手,余下的一人可自选人对战。八局战败中相互对战,可获得与胜者参与最终决斗的机会。对战中先落地者为败。” 第一局对战,便是李清筠与一个号称“千古伤心人”的人对战。 二人走上台,乍一看这千古伤心人骨骼柔弱,面色煞白,哪里像会武功之人,分明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李清筠想着估计不过三招,便将那人打下去了。 执事老者喊了一声:“开始。” 宽阔的台上并列搭好四个台子,头四名和末四名上台。 李清筠在头上的第一个太子上,很客气地说道:“如有误伤,还望足下见谅。” 那柔弱之人打了一拱,二人便打了起来。本来以为对方武功不怎么样的,没想到对手起来,招招阴狠,哪里是比武功,分明是想借比赛杀人。 姚思杰眼尖,知道和李清筠比赛的不是等闲之辈,便向陆子房声道:“不好,有人混进比赛了。” 陆子房也发现了,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周围检查一番。” 才过了几招,卢家兄弟便紧张起来,卢安还算淡定的,卢勇就不行了,抓着姚思杰的胳膊道:“思杰,少爷没拿武器,这样行不行啊?” 姚思杰知道李清筠的武功,道:“少爷虽然没拿武器,可功夫还是不用担心的,你们看好少爷。” 姚思杰又向卢安声道:“注意周围的动静。” 卢安深深地看了眼姚思杰,知道姚思杰话的意思,略微点了点头。 李清筠犹豫轻敌,手中只有一只玉笛,根本没有带剑,而对面那人三尺长剑,一寸长一寸强,却是极其占优势。这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幸好自身武学有功底,如今被逼到这份上来了,只有使用真功夫了。正在转身之际,那人一剑刺过来,李清筠一躲避,那人速度极快,一掌打向李清筠胸口,脚被那人一刺,李清筠踮脚一个转移到那人身后用力一击,那人往前一扑,落到地面。 方才胸口被击了一掌,李清筠不由得一口鲜血吐出来,姚思杰忙上去将李清筠扶下来。 卢安卢勇徐慧几人忙上前扶住:“少爷?” 李清筠摇摇头,:“没事,没事” 姚思杰紧紧的盯着那个白瘦的人,那人眼神一阵凛冽之气逼来,是杀气。这人除了长相瘦弱,根本不像个文人,更像是个杀手。 陆子房转了一圈回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姚思杰给李清筠把了把脉,果然气息紊乱,声跟陆子房道:“这里混入了刺客了,我们想办法让少爷离开这里。” 陆子房上前道:“少爷,您现在受伤了,我们回去吧。现在天色不早了,您不回去,老爷怕是不会睡觉的。” “不行,我已经赢了一场了,再比试两场,我就要得第一名了。我要赢。”李清筠已觉稍稍动气,心口便隐隐作动。 姚思杰又道:“少爷,先回去吧,这一场普通的比赛,输赢算不了什么的。” “你们要回去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比赛。” 卢安也有些担心,劝道:“少爷,这比赛也没什么好争的呀,对决的武功反正你也会赢的,只是现在受了伤,就回去吧。” 四人劝了一回无果,都看向徐慧,徐慧面露为难之色,一字一顿道:“清筠,回去吧?” “你们别担心,我休息下就好了。怎么,你们还不相信我?” 李清筠武功是高,这点几人心中有数。江湖经验却不足,尤其刚才姚思杰把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又劝道:“少爷,您既然对自己有把握,就应该不会在乎结果才对呀,回去吧?” “思杰,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呀,你们都别说了,我今天非要赢了这场比赛才行。谁叫你们平时都让着我,哼” 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姚思杰手上又没带药,一时万分焦急。 坐在台子对面的赵月白从人群中挤过来,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对李清筠道:“兄弟,刚才那人一掌可不轻,这是我们行走江湖随身携带的护心丹,你先吃一粒,调整一下气血。” 李清筠有点不好意思,赵月白又道:“上次令尊赠送的茶真是极品,很是感激,现在也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了。” 李清筠听到此处,便接了丹药。 姚思杰出自太医院,天生的敏捷让其提高了警惕,忙笑道:“少爷,我看看这丹药如何,下次我们可以调一味带在身上。” 姚思杰拿着闻了一闻,点头道:“果然是极其难得调息养气清热解毒的丹药。” 赵月白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检查有没有毒,不过行走江湖心些也没什么。 姚思杰递过来,李清筠便吃了,起身道了谢。赵月白又道:“恕在下多话,这里面有几个人都不像是正道人士,后面的比赛还是心一些为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着便拱手行了礼归座。 吃了赵月白给的护心丹,李清筠心下郁结的那股气果然顺畅了许多,情绪又活跃起来,问姚思杰道:“思杰,刚才你是不是担心那丹药有毒啊?” “额少爷看出来了?” “嗯,听了赵月白的提示,我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有可能会有歹人趁虚而入,经过刚才那一场,你们放心,待会儿我不会再轻敌的。” “少爷” “没事的。”李清筠快速打断了姚思杰还没说出口的劝解。 姚思杰当然是能劝着少爷不去比武就不去,可李清筠的性子,他也不是才知道。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垂头丧气。 徐慧笑劝道:“你们要相信清筠啦,他不会有事的。” 李清筠见徐慧如春风般的笑意,握着徐慧的胳膊道:“我就知道慧儿最懂我了,你们就放心吧!” 讨论中,台上何玉川已经胜了。经过一轮半的比赛,已经淘汰了三人:白驹过隙和人间过客,以及赵赵如燕。剩余十二人又一次对决,依旧是李清筠对阵刚才的那个人,方才那一股恨意在心中,这次李清筠可是打算好好的报仇了。 这次李清筠明显下手狠了许多,不过三十余招,已将那人打到台下。经过一轮败者之间的比试,又淘汰了三个人,这次淘汰的三个人,却是老狂生c无欲则刚c飞花灵羽。 台上还有九个人。左右也是敌不过的,赵月白主动宣布弃权,剩余了八个人。 正当这时,姜明陈良贺连贾亦真几人也来了,姚思杰细说了夜宴的情况,几个人便开始行动了。 八个人在台上,李清筠c何玉川c苏玉珣c唐玉铭和另外四个人气质迥异,按照排名,还是李清筠对那个人。 一轮之后剩余六人,分成两组,循环打斗,最后排除一二三名。两组之中,胜出的是李清筠与何玉川,经过最后一轮比试,李清筠稍占上风。 何玉川拱手行礼道:“受教了。” “承让了。”李清筠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跟何玉川比试的时候,何玉川明显没像之前跟那几个人打斗时那般招招滴水不漏,大抵是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稍让了一成力。李清筠幽幽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却不知道怎么去和别人搭讪,见何玉川转身离去,自己也下台了。 何玉川下了擂台,李清筠一个人在台上向四面的人稍稍行了礼。 下面却都是不服之声。一个个道:“今年比赛怎么这样子,竟然是个孩子得了第一” 又有人声音道:“孩子怎么样,自古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 人群中的季生瑜何生亮挤到卢家兄弟身边来,恭喜道:“不错啊,你家少爷还有两把刷子,居然得了第一,不过还没完,这会子还会被人挑战呢。” 李清筠心中正得意,一个脸上有疤,着一身黑貂裘的人上前一喝:“老子几十年不混江湖了,现在江湖就都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子了吗?” 围观的人群声音霎时间几乎压低了一半。 季生瑜道:“哇,苍山老鹰,他居然来了,二十年前江湖一霸啊,今天真是激烈。” 苍山老鹰道:“来啊,这是一件玉海,价值万金,老子今天要挑战这个子。” 只见左右带了一件巨大的玉海上来,引得人群啧啧称奇。 听了季生瑜何生亮生动形象地一番介绍,李清筠觉得跟这个人硬打可能占不了什么赢头,加之自己刚才用力过度,即便吃了护心丹,胸口还是一阵一阵的隐痛。这会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了,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出的一个题目,眼神一亮,便上前拦道:“各位英雄豪杰,在下不过志学之年,今天第一次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赢得了头筹,确实万分侥幸。现在是挑战环节,我接受大家任何挑战。不过呢,刚才问了执事,这个规则可以由我出,我现在也不过问别的,也不要大家拿出等值的宝物来作为筹码,我就出十个题目,谁回答对了,今日的头筹以及所得的奖励,我拱手赠与答对之人。” 本来声音压低了的人群,又一阵轰动,一个人问道:“真的还是假的啊?别年纪轻轻,待会儿说话不算话啊?” 苍山老鹰喝道:“黄毛子,你这是不把爷的话放眼里了?” “哎你若是有才,肯定是不会在意这是个问题的了。”李清筠此时倒还是有信心的,这题目,之前也就父皇回答对过,何况是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有信心难住这里的人的。 “哼老子且看你子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东楼叉着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李清筠又放大了声音:“君子一言九鼎,如有食言,天地共诛。” “出题吧”下面一阵嘈杂。 “我出的题也简单,就是根据提示猜历史上十个有名的人物,听好了 第一题:他出身于名门世家,是书法的集大成者;书法曾学第三题的人物,与第三题人物亦师亦友;被称为某某四大家。他写过一篇碑序,被后代称为法书。他跟随皇帝一起出征过。 第二题:他一生狂放不羁,嗜酒好剑,自以为游侠;他曾在诗中嘲笑过圣贤,藐视权贵;他与第五题人物并称于世。 第三题:他在德行c忠直c博学c文词c书翰方面,被当朝皇帝称为五绝。编过一本类书。祖父,父亲,在前朝有很高的名望;他写过一首诗,第六题答案的人物做的诗是一个题目。 第四题:他读书众多,曾发起过一场文学运动,并由此创造了一个新诗体,盛行一时;因写诗讽喻权贵被贬。他种花的地方被后代文豪取为号。 第五题:他一生仰慕第二题人物的答案,并给他写了很多诗;并与第二题人物所崇推崇的人同籍。他的律诗冠绝今古;诗中多记录生活所遇。他与第九题的人物同为名将之后。后来流落到第十题人物的故乡。 第六题:他以意境晦涩的诗文创作闻名,与第九题答案人物并称;他的文笔被第四题中的人物高度评价,却因时局斗争一生不得志;他仰慕第八题答案中的人物。 第七题:他是多情才子,与第四题人物同年登科,并称为一生的至交;他与第十题人物有往来,流传一时。他不是汉人。 第八题:他天资聪颖,有神童之誉;长相丑陋,英年早逝,他与第二题答案人物同姓。 第九题:为第八题的人物的人物写过诗序,他讨厌第四题答案中的那个人,虽然与第六题答案的人物并称于世,但他十分藐视第六题答案的人物。 第十题:她善写诗作文,才貌双绝。与当时名家诗皆有诗唱和;在当时被称为四大女诗人之一,与第二题人物是半个老乡。她与第七题人物有恋情传世,后被弃出家。” 李清筠说完题目,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李清筠又朗声道:“我的题目出完了,大家可以回答,谁能全部回答正确,我便让出今天的头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雅士 李清筠话甫一落音,台下立即嗡嗡地议论起来,开始声音还比较,渐渐地成了高汤阔论。不少人都望着那貂裘男子,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季生瑜笑道:“这这谁猜的出来。” “怕只有我师父才能知道答案。”何生亮接着回答。 季生瑜点点头。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十个题目到底是哪十个人。忽然之间,黄鹤楼之巅,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吹的正是姜夔的《暗香》。所有人都后退开来,以期看清何人吹笛。 五层高楼之上,屋檐之间,一个白影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仙袂飘飘,如梦似幻。月色如泻,照得天地如披雪衣,衬着楼顶之人的飘飞衣袂,不禁让人生出翩翩遐想。 何生亮手舞足蹈兴奋道:“是师父”,又引了嗓子喊:“师父,是徒儿啊,何生亮~” 季生瑜拉了一把何生亮,往前面挤了一步,也喊道:“师父,是我啊,季生瑜。” 听着季何二人的对话,人群不由得一阵哄笑。 看看楼上之人,又不由得切切私语起来:“旧时月色啊,天下第一雅士。” “旧时月色来了” “果然是天下第一雅士啊这风雅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遥遥望向黄鹤楼之巅,那人却是背对月光,脸浸在黑夜之中,始终看不清真实面目。 安羽灵正欲纵身上去,一把被赵赵如燕拉住:“你一上去他就会走,还不记得滕王阁的那次啊!想多看两眼,就乖乖站这。” 三杰也停下核对李清筠问题中的信息,仰望着楼顶之人。 苍山老鹰不觉握紧藏在袖子中的拳头,面色带着愤怒,道:“黄口儿,故作玄虚,你要是回答了刚才这黄毛子的问题,老子的这件稀世玉海,也拱手送给你。” 人群中知道是旧时月色,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楼上之人住了笛声:“哦?这样,我刚才是听到一个猜人物的题目,可是那个?” “有能力就猜,别以为能爬个高楼就什么了不起的。”苍山老鹰故意粗声大气,态度十分狂妄,极其蛮横。 古月声音儒雅而嘹亮:“这十个人分别是褚遂良c李白c虞世南c白居易c杜甫c李商隐c元稹c李贺c杜牧c薛涛。” 李清筠心中骇了一惊,这个题目之前是为了难父亲出的,连太子太傅都猜了好久,只有父亲一人不假思索答出过。没想到这个人竟这么轻易地答出来了。 雪地上遇见的那个白衣人,黄鹤楼见到的温如玉,加上眼前的旧时月色,每次出现,给李清筠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他堂堂天朝太子,见过父亲这样望之如日就之如云其人如天其智如神的人,从没想过天下竟然真的有人能和父亲比肩而论的,但是他在心底,不得不承认,这些个人,确实有资格。虽然温如玉不会武功,和他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也毫不逊色。若是这二人站在父亲身边,要比个伯仲叔季,怕真是难以决断。 台下围观的人将旧时月色说的十个人核对了一番,竟丝毫不差。苍山老鹰这会子可又失算了一回,便狠狠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这个苍山老鹰其实不是真正的老鹰,他不是旁人,正是东楼公子易容的。他易容的对象正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一霸,那老头早就死了,只是无人知晓而已,他在快活城之所以能隐藏身份,不就是靠的这一手本事,易容易声什么的,是他的看家本领。 东楼本来很是踌躇满志,就等着得了夜宴的头筹,然后揭开真面具,让大家震惊一番。没想到半路又来个旧时月,可恶,又是旧时月。之前顶多因为旧时月是天下第一榜之榜首,他心怀嫉妒,那么先前下药弄陷阱的两会,他是彻底将旧时月排在敌人的位置上,此时此刻,心中又加了几分怨恨。 唯一让东楼庆幸一点的是,幸好是易容过来的,不是以东楼公子的身份来的,要不然可就糗大了。 事已至此,也算是心服口服了,大抵是因为旧时月色确实神秘或是才华出众,李清筠心中那股傲慢之气不觉已经散去,心下不由得生出些佩服来,仰头扬声喊道:“阁下全部回答正确,在下谨遵承诺,今天这头筹,归阁下,请问阁下大名。”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不必在意。”古月声音柔和又沉雄,风时缓时急,迎着风,流动的衣袂如羽翼,似欲剩风归去。 “即便是个代号,也应该让大家知道才是。足下这般飘逸绝尘,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何况阁下行踪飘忽,即便是告诉了别人名字,也没什么影响啊。”安羽灵喊道。 地上的人群都喊着:“是啊,名字而已,说了也没什么啊!” 天下谁不想知道旧时月色真正的名号,现在有人起头了,大家当然跟着起哄了。这种群体性的事件,责任不会归在哪一个人头上。平时大家对旧时月恭敬有加,因为他是天下第一雅士,有资格谈论第一雅士的人,自己格局肯定不能太低,故而也不好追究天下第一雅士的真实身份。 古月清声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见那人缓缓转身,李清筠喊道:“你赢的东西还在这呢?你不来拿走吗?” 古月道:“玉佩和雪域神鬼酿我留着,其他的都送给你吧。季生瑜何生亮,这两件宝物你们就先替我保管” “是,师父”二人又恭恭敬敬的揖手。 “千古楼阁,千湖明月,画卷千里江山。黄鹤楼上,送目登临,思落鹦鹉洲边。记得祢衡赋,激越恢弘字,回荡千年。刹那兴亡,转眼盛衰,奔如电。梅花不落江畔。纵太白潇洒,亦被愁牵。崔颢挥毫,纯阳归去,往事过眼云烟。旧迹今何见?想后来骚客,惆怅几遍。空酹一杯浊酒,凭栏吊前贤!”古月声音越来越远。 季生瑜何生亮忙忙扣头:“徒儿恭送师父,师父,我们拿着宝物去哪儿找您啊?” 古月声音渐沉。李清筠一个纵身飞到黄鹤楼之上,人早已没有了踪迹。却从远处飘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刚才有几个别有用心之人混入夜宴之中,黄鹤楼主,希望下次不要看到这个情况”声音之浑厚,荡起周围的空气一层层震动。 听到此处,方才知道刚才那几个招招致命的人确实是心思不正之属。姚思杰陆子房忙顾看左右,发现那几个人早已经不在人群中。 不过片刻,姜明陈良过来,姚思杰看了他们的神色,知道那几个人已经解决了。 此次的春江花月夜之宴,黄鹤楼主一直没有出现在夜宴之中,不得不引起不少人的猜疑。不过这种犹疑,也紧紧持续了片刻而已,人群又恢复了对晚宴诗词及武学的品评。 季生瑜何生亮兴奋的上前去领了玉佩和雪域神鬼酿。李清筠问道:“我之前还以为那个旧时月色多大年纪,今天看来,竟然这么年轻。你们都三十岁了吧?还愿意拜他为师?” 季生瑜拿着玉佩道:“师父说了,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那分明是韩退之说的,弄得像是你师父说的似的?不过随口就能回答出我出的题目,看来确非可。”李清筠语气中又恢复几分清慠之气,毕竟旧时月色一走,自己还是这春江花月夜之宴的头筹。令人唏嘘的是,这么些宝贝,旧时月色看都没看到底有那几件宝贝,居然就直接要了玉佩和雪域神鬼酿。雪域神鬼酿着实算得上稀世珍宝,父亲的玉佩也价值连城,不过雪域神鬼酿晚上才带来,可见他暗中观察了好久了。还有可能趁大家不注意早就去细查了宝物一番。这么细想,李清筠更加觉得此人高深莫测,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人要是个正道还好说了,要是稍有邪念,后果真不堪设想。 “我师父,哼,文章道德,题名但落尼山二字。”季生瑜拿着玉佩,从身上掏出一块缎面方巾,包了一层又一层。 “刀光剑影,豪气只让云长一人。”何生亮拿着装神鬼酿的玛瑙瓶,揣在怀中保护的好好的,生怕有什么闪失似的。 二人看了擂台子上挂的那文圣和武圣的画像,一人来了这么一句。 李清筠喃喃道:“应该改成,‘文章道德,题名应让梦天二字;刀光剑影,豪气亦输君晟一筹’。” 季何二人道:“你说什么?” “你们也真是够了,吹牛不要钱是吧,就不怕别人捏着把柄了?”卢勇很是不服气。 这会儿换季生瑜一脸傲慢了:“兄弟,你要是能见着我师父一面,我就喊你哥,行不行?” “就拿刚才来说,你看你出的那几个题目,估计题目都出了几天吧?看看下边那些人,早就被题目之间的关系绕晕了,即便是才华横溢的三杰,也还没头绪呢。而我师父,回答的那个语气,我都能想到师父那悠然的神情。”在对自己师父的赞美之上,季生瑜何生亮二人观点出奇的一致,甚至连赞美都要一比高下似的。 “你们怎么这么听他的话啊?像拜神似的拜,也不怕别人笑话。”刚才远远的看见了那个神秘人,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李清筠确实很好奇这点。 “如果七年之前,我绝不会站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七年之前的我,简直是非人哉。” 听了季生瑜这么说,何生亮鸡啄米似的点头。季生瑜样了样拳头,一番恐吓模样,却没打下去。 李清筠自是想知道这些了:“哦?怎么说呢?” “我贪财,经常偷鸡摸狗。”季生瑜道。 “我好色,一有时间就吃喝嫖赌。”何生亮道。 李清筠撇嘴笑:“你俩可真是绝配了。后来呢?” “后来遇见师父,一切都变了” 二人手舞足蹈的说了半晌,原来旧时月算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了。二人受了旧时月色一番教诲之后如醍醐灌顶,决定痛改前非。本欲拜旧时月为师,可旧时月要求二人日行三善,坚持七年,才会认二人为徒。 听完二人描述,李清筠赞同的点了点头,听了这么一说,倒生出几分羡慕。与之前毫无根由的不服气不同,想想刚才旧时月色回答题目那个画面,加上现在这般描述,心下竟有种与与之结交的冲动。又忙忙的去找夜宴的执事老者:“请问您老人家,黄鹤楼主何在?” “黄鹤楼主自元宵节之后去了巴蜀,现在还没回来呢。”老者道。 又来了一个中年人,正是那天收李梦天玉佩的黄鹤鸣。黄鹤鸣上前道:“这位公子,黄鹤楼主之前答应了朋友的邀请,去巴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清筠又问季何二人道:“七年之久,那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不知道?” “江湖上给他取了一个旧时月色的外号,大家就都这么叫他了。我们平时只唤师父,何须问姓名呢。” “旧时月色?这个也太牵强了,要是人家念苏子瞻的大江东去,岂不是你们要给人家取个‘大江东去’的外号?”李清筠一脸不可思议。 何生亮摇着头:“那可不好说,既然大家都这么叫,便就约定俗成了。提到那个外号,知道是师父就行了。” “太随便了这,”李清筠对这个答案很是失望,“这么一个人物,竟然也就是江湖上取了一个外号就算了,和他的风格完全不匹配嘛!再说了,他刚才既然交代黄鹤楼主事情,那黄鹤楼主应该是知道他名字的呀?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个语气。” 黄鹤鸣道:“公子,你也听到了,他对楼主说话的语气,是吩咐,而不是商量,便知道即便他不告诉我们楼主自己的名姓,我们楼主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再说了,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人,除了第一神医温朗温如玉和第一美人顾倾城,其他的都是代号。包括霜枫女侠冷冰清,也不是她的真名,之所以叫冷冰清,就是因为她冷,最开始人称天下第一冷艳,后来被她侠肝义胆所折服,便只称女侠,不再以艳称世。所以旧时月色这个称号,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周围人方点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个人,有五个人都是代号。 令李清筠想不通的是,一个能主办这样影响力夜宴的人,身份在江湖上自然不低,可依然对旧时月色如此恭敬,还是在不知道姓名的情况下,便唯其马首是瞻,这人到底是有怎样的能力?李清筠此时才觉得季生瑜何生亮二人的话或许有几分真实性,又对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中的那几个人,产生几分好奇来。 等几人拿了宝物从黄鹤楼中出来,安羽灵忙上前道:“你刚才可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李清筠因受过赵月白的护心丹,对眼前这个姑娘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偏见,语气缓缓道:“不曾,我上去他已经走了。” “哎,我也是之前在滕王阁看过他侧脸”安羽灵陷入一阵失落,忽然又问道:“你爹呢?他怎么没来啊?” 一旁的赵如燕几人都在偷笑,其实除了安羽灵,其他几个和旧时月都相熟。只是安羽灵太魔障,故而大家都不曾告诉她他们知道旧时月之事。 “我爹啊?回客栈了,我爹的朋友的妹妹说身体不舒服,我爹送她回去了。” “啊?你爹的朋友的妹妹,怎么会这样?” 正说着,客栈方向忽然一个烟火升上天空,李清筠道:“不好,赶紧回去!” 黄鹤鸣忙问道:“你赢的宝物还在这呢?” 李清筠想也没多想:“交给江汉三杰替我保管吧,明天再见。” 一旁的江汉三杰不由得一惊,面面相觑。李清筠又引声道:“我爹说见过你们的,你们应该知道是谁”一个声音已经渐渐消沉,换成咿呀的车轮和马蹄之声,渐行渐远 三杰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他儿子,怪不得,果然虎父无犬子。 李清筠的马车方行到中途,忽地几个蒙面人飞将过来拦住去路。 车猛地一停,车内的徐慧和李清筠都有些惊讶。李清筠向外问道:“二驴,怎么了” 李清筠话还未落音,马车外头已经刀起剑落,李清筠正欲出马车,徐慧拉道:“公子,你身上有伤,才吃了护心丹,不宜动气。” 李清筠便没出马车,姚思杰和陆子房二人武功与贺连几人相当,想是没问题的。 李清筠便沉住气。 姚思杰武功对应几人自是不差,这群杀手,刀刀致命,作为习武之人,姚思杰和陆子房自然看得出,这是杀手们不习惯兵器之故,下手还是有些失了准道。或许如之前春麟先生说的,这几方势力暗中便生了嫌隙,相互嫁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古月的计划 黑衣蒙面人的武功都不差,手法,十分老练。 李清筠胸口一用力,便隐隐作痛,他想着,姚思杰陆子房卢安卢勇几人应该没问题的。 然而,事实并不如李清筠想的那样,外面的几个高手身手十分了得。陆子房和姚思杰二人根本抵挡不住。 正当二人准备放信号弹的时候,姜明陈良赶来。 陆子房松了一口气道:“元亮哥子善哥,你们好算是来了。” 陈良道:“这帮人太狡猾了,故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若不是刚才看见信号弹,还要追那几个人去。” 不过片刻,贺连贾亦真也回来。三批杀手也跟着从不同的方向过来,几人诧异,方才明明是两群,怎么又多了一批?不过六人可没心思细想,在马车周围三个方向,将马车紧紧护在身后。 双方胶着之间,一个白影飞过来,那群黑衣蒙面见白衣追过来,急忙四散逃避。还没等姚思杰陆子房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已经追着一群黑衣蒙面消失在月色之中。 卢勇道:“刚才那位姑娘,看着好生眼熟” 姚思杰望着那人远去了方向道:“身手如此了得,怕是不在春麟先生之下了。” 陆子房道:“一个姑娘家能有这身手,咱们真是惭愧了。” 李清筠方揭开车帘道:“思杰,子房,怎么了?” “方才一位女侠出手相助,那些歹人都逃走了。” 贺连突然道:“好像是霜枫女侠,对,就是霜枫女侠。就是她了,竟一时没想起来。” 陆子房略微有些失落,喃喃道:“可惜都没看清那姑娘面目,速度实在太快了。” 姚思杰稍微撞了下陆子房的胳膊:“赶紧回去吧,估计客栈的情况也十分紧急。” 几人方赶了马车,迅速往客栈方向去了。 待几人离开,一个白衣斗笠人缓缓站在远处的树头上冷冷道:“霜枫女侠,身上的伤才好,还是这般爱管闲事。” 卢勇说得没错,刚才那位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女侠,霜枫女侠冷冰清。 温临风轻点脚尖,身影一幻,往冷冰清方才追去的方向追过去。 温临风不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斗笠人,身手极好,好到他都没有发现。 远远看见一群人和那群黑衣人打斗,不过片刻,那群黑衣人便受伤在地。温临风远远看见,帮助冷冰清的这群人,是赵月白一行人,却不见赵月白。 温临风正欲出手,却忽听到身后不远处树枝抖动之声,警觉看来,却没有发现什么。 温临风捻了捻手指,收回了手中的白刃。 螳螂捕蝉,黄雀待后。暗处的高手,蛰伏得可够深的。 温临风又看向冷冰清那出,杀手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 冷冰清道:“多谢诸位出手,这群人专门接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诸位在武昌,在下就将此事交给诸位处理了。” 安羽灵道:“冷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 冷冰清点点头:“后会有期。” 安羽灵忙道:“姐姐,今天这么晚了,你不在武昌歇息一晚吗?” “不了,我还有事,就不在此地耽搁了。” 天涯漂泊,仿佛是冷冰清注定的宿命。她这十几年的时间,一直在寻找,寻找回家的路。她不忍心在任何地方耽搁片刻,只有不停的奔走,不停的寻找,才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冷冰清简单地揖了揖手,便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羽灵几人拿着那几个黑衣蒙面,往武昌府衙方向去了。 月白风清,武昌城郊的树林深处,一个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个白衣男子身后。白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一雅士,古月。身后的中年男子是赵月白。 赵月白道:“公子,这几日情形变化如此之快,我们的计划不知道能否顺利完成?” 古月声音儒雅,道:“清屏会向来在西南山区安守本分,即便是走私,也比其他帮派正派。你们从未想跟朝廷作对,如今却还是要走上这条路,这真的是你们想的吗?” 赵月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可以,谁不想诗酒潇洒,带着那几个孩子,江湖卖卖义,说说书,可比什么都自在,只是如今,我也是迫不得已。公子想是已经知道我们清屏会目前的情况了。” “嗯。”古月神色平静如水,风抚着他俊秀的面颊,月光照进那如琥珀般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之下,他身上增添了不少神秘气息。古月道:“清屏会是江湖五大帮派中最具道义的一派,江湖往来一直恪守本分,雷广飞那铮铮铁骨,断然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我想他也是反对你们这样做的吧?” 赵月白点点头。 古月又道:“如今你们解决的唯一办法,确实是拿到李梦天手中的东西。我倒是愿意出手帮助你们,但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不要用过激的手段和李梦天他们一行为难。” “公子为何如此维护李梦天他们?”赵月白有些不解。 “我支持他们,就如同你本也不想和他作对一样,你大可问问你的内心。”古月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手中的玉笛,这只举世无双的玉笛,估计也就温临风手中的箫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古月也是个有秘密的人,他的秘密,并不比温临风的少。然而,这些,他从未跟他这世上唯一的知己好友温临风提起过。 古月在筹划着心中的计划,他表面和温临风打赌,实则也在向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前进。时至今日,每一步,他甚至比温临风走得更加无懈可击。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并不是温临风。 世事如弈棋,经纬之间,非黑即白。然而,谁又是弈棋之人,谁又是旁观者,谁又是棋子呢?这些,不过是几个最聪明的人之间的较量,余者茫茫,却秒若原野之草。 天下表面上平定十七年,各方斗争方兴未艾,李梦天表面当着皇帝,却从未真正坐踏实过。只不过在和平的表象之下,大家暂且相安无事罢了。 赵玉白无端笑起来,道:“李梦天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之前在松坪镇上那次,公子也是知道的,因收到了公子的飞书,故而没有下手。只是公子说帮忙,又该如何帮呢?这件事,我嫂夫人已经心力交瘁,我兄弟还不知情况如何?” “在没有拿到东西之前,金凤帮那边不会把雷广飞怎么样的。至于帮忙,我手中有一块玉,李梦天手中的两块,明天三块玉便会合体。我想将玉交给李梦天,他心中便会明了一二。”古月态度很是从容。 赵月白不解:“就算三块玉合体,李梦天他又是如何知道来意呢?” “这一路上盯上他手中两块玉的人不少,明日第三块也会送到他手中。我料他应该不希望这三块玉在自己手中,而是希望在易无尘手中。我也是这样想的,并不希望这三块玉在你们手中,一旦三块玉落到谁手上,将成为各方势力的目标,这点,你可想好了。” 赵月白不免惆怅起来,道:“我师兄不在帮中,我又多年不管帮中事物,如今我那嫂夫人,又是寻死觅活的,哎。” “清屏会的情形我也知道,我相信只要你们向李梦天表明来意,他自然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拿到玉这件事,我还是有把握的。唯独一点,玉在你们手上对你们是极为不利,尤其是在没有能力保护玉的情况下。”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我在帮中立了军令状,无论如何也是要先拿到玉再说。至于后续,听天由命吧。” “如果你相信我,玉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能得到公子的帮助,在下自是万分感激。” 古月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三个锦囊,道:“这三个锦囊,今晚看红色的,到岳州看黄色的,到潭州再看绿色那只。” “多谢公子。”赵月白揖手。 古月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玉笛,身形玉立,广袖飘飞,似欲乘风归去。 赵月白方躬身揖手,再抬头看时,古月已经飞走了。远天月华之下,一个白影,往城东飞去。 赵月白叹息了一回,喃喃道:“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 回想起来,当初在松坪镇的时候,赵月白就准备动手了的,当时收到落款为旧时月的飞书,并告诉他,和李梦天硬来,则完全没有希望拿到玉。赵月白当时受了不少的惊吓,飞书再晚到一点,他就要动手了。然旧时月,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要对李梦天动手的呢?虽不知道原委,对旧时月色的拜服却油然而生。这个年纪虽他数十岁的公子,其见识谋略远远在他之上。 赵月白在月下凝思了片刻,便去找雷泽刚他们一行。 路上还有成群结队的游人,二月十五,春江花月夜,黄鹤楼吟咏虽已结束,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文武书生,可觉得还没过足瘾,依旧在路上吟诗作对,三三两两,好不热闹。 季生瑜何生亮恭恭敬敬拿着玉佩和雪域神鬼酿,一出黄鹤楼便收到师父的乌鸦飞书。 季生瑜道:“为什么师父的传书是乌鸦啊?” “不知道,师父说是神秘人赠送的,说什么师父一个人太无聊,就送他一群乌鸦,聒噪他。”何生亮想着,又确定道:“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季生瑜一脸鄙视,道:“咱们快去城隍庙吧,晚上没人。” “嗯。”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哪里知道,他们一出黄鹤楼,便被人盯上了。雪域神鬼酿到底是个陪衬,重要的是李梦天的那块玉佩,这点,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就更不知道了。 暗处一个声音道:“你说旧时月色知道那块玉的来历吗?” “应该知道吧,要不然那么多宝贝,他就拿了玉佩和雪域神鬼酿?” “李梦天放出玉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梦天可能不知道那块玉佩的来历,那块是沙罗国王进攻过来,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历。” “黄凤凰,老子今天帮你,这玉,总得有个主吧?” “橙凤凰,怎么,你还想抢老子的功劳不成,不管是谁抢到玉,咱们可都不会是这玉的主人。” “那可不好说。” 二人正说着,一个声音道:“程兄黄兄,你们可别忘了我聂某人。” 黄凤凰哂道:“怎么,霜枫女侠还没到手?” 红凤凰用力的动了动右肩,哼笑道:“老子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到不了手的。” “咱们金凤帮已经对冷冰清解除了格杀令,神秘人已经说了,冷冰清若是出了什么事,全算在咱们头上,神秘人连老大都让他三分,你可不要乱来。”黄凤凰故意提这事,实则不露痕迹地讽刺。 红凤凰又冷哼了一声,道:“你在武昌被压迫着,难道就任由神秘人占着这一方江湖?你怕老子可不怕。” 橙凤凰可不是来看着二人抬杠的,冷声道:“你们就不要争那些无谓的事了,准备动手吧。这一带正是人少的。” 黄凤凰又有些犹豫了,道:“这两人到底是旧时月的徒弟,老大还不想这么早将旧时月推到对面去。” “咱们三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旧时月?老大早就说过,凡不得为我帮所用者,杀无赦。老大看得起他们,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金凤帮也算仁至义尽。”红凤凰冷笑道。 红凤凰以为橙黄二人要动手的,哪知二人都没动手。 橙凤凰道:“红凤凰,你别站着说话不要痛,旧时月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你们不去我去,玉佩谁抢到谁拿着。”红凤凰说起玉佩的事,可成了大家的心头病。因为这几日的时间,他们几个通过各种手段,都得到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大家谁也不肯相互告诉,后来却得知,自己手中的玉佩,都是仿造的。几个心怀鬼胎的人,一时又不好发作抱怨,只能在心中闷恨。 至于这伪造玉佩之人,没几个人知道,是温临风让人去干的。不过,温临风这几日动作频频,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现在的温临风,还不知道背后隐藏的人到底是谁。 红凤凰迅速飞身向季何二人离开的方向去,橙凤凰和黄凤凰立刻跟上去,这三个人,谁都想得到玉佩,怎么会让玉佩落到对方手中呢。 飞了半晌,季何二人早不知所踪,几人在林子中找了半晌,正欲往回转,一个白衣人出现。 橙凤凰道:“旧时月” 三人立刻警觉。 红凤凰低声狠狠道:“杀了他。” 二人还在犹豫,红凤凰道:“咱们手中有毒药。”红凤凰又从袖子中拿出一种药,道:“这种药能让人的各种能力爆发到极致,可以支撑一个时辰,难道你们不想见见你们自己最厉害的样子么?一个人抵三个不留行。” 橙黄二人方下了决心,冷声道:“杀。” 三人身影一幻,将古月包围了起来。 “今夜这么好的月色,大家不去赏月,实在可惜了。”古月的语气随意又从容,温和又儒雅。 红凤凰冷笑道:“天上的月满了就会缺,这人间的月太过耀眼,也容易消失。” 古月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 虽然三人围着古月一个,可三人心中却是十分忐忑不安的。红凤凰在冷冰清那里吃了憋,这会子刚解了毒,心下正极其愤怒。人在愤怒的时候,爆发力往往要比平时更加惊人。只是对象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到底还是没把握的。曾经五十招输给一线天的不留行,本欲找旧时月挑战,看了旧时月和一线天对战,自己不战便认输了。 黄凤凰和橙凤凰心下雪亮,他们顶多和一线天打个平手。旧时月,他们从来没想过与其交手,不仅仅是因为金凤帮的老大很欣赏旧时月,而是他们,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只要没人主动请缨,旧时月便是天下第一逍遥之人,谁也管不上。 红凤凰笑道:“旧时月,听说你武功也是天下第一,可惜从来没人找你挑战,据说但凡找你挑战者,都被你说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你这不去开坛讲座,真是浪费啊。” “旧时月,你说你现在有什么能力说服我们不杀你呢?”黄凤凰也道。 橙凤凰道:“可惜我们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红凤凰一声冷喝:“杀” 服了药之后的三人爆发力惊人,速度,力量,精力,皆达到极致。而且有越杀越勇的趋势。 三个面具人围着一团白影,在那飘忽,刀剑和玉笛碰撞的声音,异常清脆,异常激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三人极快,古月的速度也跟着变快许多。 红凤凰笑道:“旧时月,今天你插翅难逃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月下风烟 古月根本没空去和他们说话,对方攻击太猛,古月手中的笛子几乎没什么攻击力,显得十分被动。 就在此时,一阵急厉的箫声传来,声音很快,又突然停下。 给这月色熏染的黑夜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氛。 温临风落在一旁的树上,三大凤凰骇然一惊。 传闻神秘人和旧时月是知己好友,也只是听说,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两人同时出现。曾经还有人怀疑旧时月就是神秘人,旧时月就解释过一次,后来也不再理会了。 金凤帮虽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却也不知道二人交情到底如何,就金凤帮掌握的信息来看,二人接触的不多。 这会子,神秘人竟然来了。红凤凰三人的速度并没有减低,温临风也没有出手。几人见神秘人作壁上观,三人心头轻松了一大截。不管神秘人和旧时月是什么关系,只要神秘人没出手,就好说。毕竟白天对付神秘人的时候,他们很明显感觉到,对方并不想杀他们,可见还是顾虑着合作的关系。只是此时,他们要杀旧时月的话,神秘人可能没这么淡然视之了。 不管如何,他们已经吃了药,不能停下来。 温临风慢悠悠吟道:“云清月朗好花天,天罡地煞岂等闲。 群鬼咆哮无歇时,张牙舞爪欲遮天。” 三凤凰听了神秘人所吟,心头暗恨,身手更猛。他们已经在心底形成一种共识,杀了旧时月,再杀神秘人。神秘人最好一直别出手,也好知道待会儿自己是怎样死的。 古月看了温临风在那气定神闲,也不知道说什么。温临风这边无疑更加激发他们的杀意,不过,他除了打,还能怎样,对方不会罢手,温临风也不会帮忙。 温临风继续吟道:“ 可怜恶行非世容,夜行偏偏遇神仙。 仙踪移跃笛为剑,走影连空身似幻。 一招一式如密雨,一光一影如闪电。 皎月在天控大势,光彩斑驳撕风片。 红貔橙貅黄如彘,只似泥牛困江潭。 白影奔腾尘埃起,似成飞龙腾云边。 三兽不知浅与深,双颊狰狞雨如汗。 举袂挥袖追不舍,夺步控掌欲争先。 树叶呼啸风溜飕,飒踏流星势如箭。 厉鬼竭力望翻覆,仙君肯放尔并肩? 一招月下百花步,邪魔便坠万丈渊。 看遍春花与秋月,此中绝妙谁人见。” 古月朗声道:“热闹看够了没有?” 温临风顺势倚坐在树上,喝一口手中的酒,不紧不慢道:“这雪域神鬼酿还真挺好喝的,跟我存的有得一比。” “这酒你可不能白喝。”这会子古月声音有些严厉,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温临风,还真只看热闹。要知道此时的三凤凰,可不是平时的三凤凰,他们的功力突飞猛进,对抗起来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温临风依旧闲逸,道:“你再坚持一下,这几个人的力气达到极致之后身体会迅速衰弱。一个时辰,我相信你的。” 红橙黄三人听温临风这么一说,心头吓得一咯。这正是三人的弱点,他们本就打算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旧时月。他们的情况如神秘人所说,只能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几乎形同于废人,五日才能真正恢复。 古月无语,这几个人攻势这么猛,一个时辰,自己也需要消耗体力的好么。温临风啊温临风。 红凤凰喝道:“神秘人,你可别忘了,你跟金凤帮还有买卖合作,可清楚自己的立场?” 又是这句老套的说辞,就不能换点新鲜的?温临风可不想再强调不许在武昌以武犯禁的事,毕竟金凤帮的人,他已经不打算再留了。若非他们背后还站着不肯露面的人物,温临风估计早就解决了他们几个。温临风又喝了一口雪域神鬼酿,意态极其慵懒,道:“这玛瑙瓶子还挺精致的,就是俗气了些。” 红凤凰又道:“神秘人,如果你真的事诚心和金凤帮合作,就应该杀了旧时月。” 温临风一个暗刃飞过来,不偏不倚,打在红凤凰右肩上,正是冷冰清之前打暗器的地方。而且,温临风这枚暗器也有毒。 “神秘人,你”红凤凰眼神阴鸷,语气充满杀意。 温临风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镖只当提个醒。我都说了,不要在武昌城内以武犯禁,你们自诩武功厉害,怎么,现在吃了丹药还是不行了吗?白天的事我都已经手下留情,你们还不知好歹?飞天阁都敢动,本来我应该亲自出手教训你们的,这不,就有人替我教训了。” 古月撇眼看了温临风,一脸鄙视,冷声道:“玉佩给你,雪域神鬼酿可给我留着。” “又不是什么稀罕的酒,看你!你要喝多少,去我那拿便是。至于玉佩,这玩意儿我可不喜欢,要不,你就给他们好了,这几个人像苍蝇一样在武昌城晃怪叫人心烦的。”温临风说着,又喝了一口,一瓶子的雪域神鬼酿,眼看着就没剩下多少。 红凤凰体力有些不支,威胁道:“神秘人,你可别忘了,和金凤帮的合作。” 温临风又一支暗标飞过来,将方才那只完全暗标打进去,贯穿肩甲。红凤凰手一麻,剑脱手,身体猛地往后退了三步。 “神秘人,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红凤凰厉声道。 “我向来立场中立,你们金凤帮应该心中有数,蓝凤凰的事我就权当不知道,今日白天的事情我也当不知道,李梦天玉佩的事我也可以不管。不过你们这般得寸进尺,连飞天阁都动手,这笔账,让浥轻尘给我记好了。”温临风连出三枚暗标,速度极快。红凤凰躲过一枚,生生承受了两枚,一口鲜血吐出来。橙凤凰和黄凤凰见势不妙,忙闪开扶了红凤凰三人逃离。 温临风也不追,向古月笑道:“真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古月稳了气息,方向树上道:“赔我十瓶。” “好说好说,只是你身体中了毒,还能撑这么久,这多久没见你身手,进步不少啊。”温临风从树上飞身下来。 古月挑眉斜眼看着温临风的斗笠,哂道:“你不得感谢你安排的这么些好事给我锻炼的机会?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温临风摊手:“哎,我也无奈。你说你身手要是没这么好,我还能出手显示自己的厉害。你自己完全能应付,我再出手,就显得没什么价值。” “我看你还能潇洒到什么时候。”古月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因为他知道,温临风其实已经出手了,只不过一时间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表露罢了。他也懒得揭穿,毕竟怎么也要给这个天下最聪明的人一个台阶下不是。 “这个,不太好说,反正你是潇洒不了了”温临风负手,随意自在。 古月看着温临风有些不解,道:“你今天对红凤凰好像有点狠呐,怎么,他得罪你了?” “我这个人做什么都看心情,他不会说话,自然是要给点颜色看看的。”温临风转身,依旧是不甚在意的语气。 “哦?是吗?你确定你的愤怒仅仅是因为他出言不逊?”古月故意试探温临风,虽然他心中有所怀疑,可也不愿意明说。虽然他能猜到很多事,不过,对于温临风这么深不可测的人,他还是留有一些猜测的余地。 温临风笑道:“怎么,你天下第一雅士也干起说媒拉纤的事情来了?要不我帮你和那天下第一美人牵一线?” 古月威胁十足的看着温临风,温临风又道:“顾倾城怕是不行,这女人太阴毒,不是你的菜。真不知这天下不知道怎样的姑娘入得了你的眼。对了,自诩天下第一风流的东楼闲着没事,你可以去跟他讨教讨教。” 古月一脸无奈,温临风既然猜测到自己在怀疑什么,他也没试探的必要,只道:“罢了,我走了。” 温临风弹出一枚药丸,古月随手接住,二话没说便吃了。 “我跟金凤帮是合作关系,你就不怕我给毒药你?”温临风故意打趣。 古月从容闲雅,道:“你还是看好你的买卖吧。” 古月说着便离去。 温临风喊道:“你的酒?” “十瓶。”古月没转身,直接飞走。 “玉佩?” “先放你那。”古月说着,一径消失在夜色之中。 更鼓三响,李清筠一行刚赶回客栈,正见几个黑衣人倒地,宋兰儿胸前被刺了一剑,伤势紧急。姚思杰忙上前帮忙住血。把了脉,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即刻配了几味药,让姜明卢安二人拿去煎了。 官府的人来问了一回,飞天阁的主事也来慰问了几番,待客栈恢复平静,李清筠方才到李梦天的房间来,王春麟已经在房间中。 李清筠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爹,您没事吧?” “我们没事,倒是怕你在外面遇见什么。所以及时让春麟烟火通知。”李梦天神色十分平静。 王春麟道:“老爷,今天晚上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我们却连人影都没看清。” “我知道是谁?”李清筠道:“按照时间推测,应该就是那个旧时月色了。” “哦?今天他去夜宴了?”李梦天露出少有在意的语气。 “嗯,不过没人看到他真面目,他走了片刻之后,我就看到你们的信号弹了。他走的时候说夜宴之中混入了别有用心之人,让黄鹤楼主去查一查,不要让他再看到这样的情况。后来思杰和子房查看那几个比赛中身法诡异之人,却没有了踪影。” “按照少爷这般描述,应该是那个旧时月色看到了那几人的行踪,所以过来帮助铲除邪恶。”王春麟猜测的语气又带着几分笃定。“今晚要不是他,那暗器差点射中老爷,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啊想想都有些心惊。” “麟叔,你那么一个敏捷的人,居然还有这个疏忽?” “所以说想起来后怕啊,都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暗器,那个速度,任凭我反应再怎么快,怕也是失手的可能性更大。” “这不怪你,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确实多谢他替我挡了一枚暗器。”李梦天嘴角微微扬起,他猜测倒不是旧时月,而是神秘人。这么一个江湖高人,几番的接触看来,总不是什么心思邪恶之人,而且此次直接出手相助。李梦天有种直觉,他们或许不久之后,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兰姨的伤是怎么回事?”李清筠语气闷闷不乐。 “那个刺客一剑刺过来,没想到宋姑娘径直挡了上去。”王春麟解释道。 “哦”李清筠并不高兴。“爹,您难道没有把握避开那个飞镖和剑?” “飞镖确实不好说,不过剑我还是有把握的。” “就是,我觉得宁愿欠那个旧时月色的情,也不愿意欠兰姨的情。” “你又孩子气了,你这几天,可是有点胡闹了。” 李清筠知道父亲是把徐慧的事也说在里头,不过想了想,确实是自己理屈。之前王春麟说的很对,自己不过是觉得徐慧相貌姣好,性格柔善,便生了结交之心,强留在身边。可这天下这么多人,若是遇见一个就留一个,那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听见父亲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心下越发忐忑。 见少爷这般神情,王春麟忙忙的转移话题:“老爷,这夜宴混入了心思不纯之人,您觉得这个是巧合吗?” 李梦天幽幽地看了王春麟一眼,王春麟已经会意,只转向李清筠道:“少爷早点去休息吧,今晚的风波也算是过去了。” 李清筠正欲走,又回来问道:“那爹,明天晚上还有夜宴的庆功宴呢,您去不去啊?” “宋姑娘正受着伤,老爷怎会不管宋姑娘呢?”王春麟道。 “那也是,哎那明天我一个人去?对了,我今天晚上看到三杰了”少年半垂的眸子快速闪动,浓密的睫毛下遮住的眼睛一亮。 “嗯,如何?” “能被爹爹看重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李清筠说着,不由得沉沉的咳嗽起来。 “少爷受内伤了?”王春麟听出这个声音,察觉到不对,顺手给李清筠把了脉,果然气血有些虚,“幸好少爷用过护心丹了护住了心脉,不过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又嘱咐了门口的贾亦真去喊姚思杰过来。 姚思杰过来,又给李清筠把了把脉:“少爷心脉有些受损,可见那人一掌着实有些厉害。”思忖了半晌,姚思杰又道:“不过,少爷的脉像来看,更像是中毒了~” “不会是赵月白的护心丹吧?”李清筠诧异道。 “不会的,那丹药我闻过,确定是没有问题的。”姚思杰语气镇定。 “可是我整个晚上除了护心丹,什么也没吃啊?”李清筠不解。 “少爷,您晚上还吃过冰糖葫芦”王春麟突然想起冰糖葫芦的事。 “可是慧儿也吃过呀~她不是没事么?” 李梦天并没有回答,王春麟也不作声,姚思杰看看老爷和先生都没作声,自然也沉默。这般境况,无非给李清筠指出一个明确的猜测对象,见了如此,反应过来的李清筠态度忽然激烈起来:“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不会怀疑他的,你们也不要怀疑他了。” “并没有人怀疑谁,你自己注意便是,思杰,赶紧去给筠儿配解药。”李梦天心下还是担心的,只是面色依旧平静如无风水面。又向李清筠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再动武了,这内伤外伤的,叫人不省心。” 李清筠转过话头道:“方才我们回来路上也遇到刺客,不过被一个武功极高的神秘姑娘出手相助。那群刺客便溜了。我们还没看清那姑娘的面目,还没来得及道谢,她就追刺客去了。” 李梦天示意李清筠下去,李清筠嘴巴嘟囔着,只得听命了。 待姚思杰扶了李清筠归去,王春麟又问道:“老爷,今晚的事” “嗯,你心中有数就行了,睡去吧。” “今天被这事一搅和,少爷连比赛的情况都没跟我们说,您猜结果如何?” “他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应该是赢了最后又输了。” “哦?还望老爷明示。” “他可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那股子好胜的心比谁都强,我想应该是赢了三杰,输给了短暂出现的旧时月色。” “老爷为何这样觉得呢?” “他回来时情绪还是比较高涨的,而且提到旧时月色的时候带着几分激动。筠儿身上有些许傲气的,江湖上的一些事,他之前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也叫他长长见识。” “老爷不必操心,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休息吧!” 楼中最后一盏灯熄灭,倒显得外头月色更加明亮。月光透过纸窗的格子间,洒落到桌面的白瓷茶具上,滤去白光的尖锐,只留下熹微般的混沌。又透过白瓷的镂空缝隙,回荡在阴暗之中。 暗夜,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飞天阁成天阁的楼顶上,白衣斗笠人站在屋顶临风而立,手中握着一支玉箫,身姿飘逸如仙,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就在此时,李梦天一个幻影,飞上了飞天阁的楼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节外生枝 月华之下,两个白影玉立风中。月光洒在那飘飞的墨丝之上,光线若明若暗。温临风那雪白的衣衫,如用光羽织成,虽无纹饰,却能看出是极其珍贵的料子。 李梦天甚是欣赏,嘴角不觉泛起淡淡微笑。 温临风未感丝毫意外。 李梦天缓缓打开扇子,笑道:“月色甚好,可惜无酒。” 温临风声清如玉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来意?那几个黑衣人你就这样不关心?” “考验我。”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你的身手,倒比我预料的高多了。”温临风说话很是委婉,他早就猜到长安那个神秘人的模仿者就是李梦天。虽然没有查到任何证据,可这天下,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从已知的情况来看,也就一个古月。如今,李梦天绝对算得上一个。 李梦天自是听出来了神秘人的话外话,他猜到自己便是长安的那个模仿者,可他没有证据,只是推测而已。不过二人心下雪亮,一个猜测是对方,一个知道对方的猜测,许多话,就不必挑明了说。李梦天笑道:“难道阁下是来找在下切磋武艺的?” 天下除了李梦天,谁还有他不知道的能力。温临风也不否认道:“确有此意。” 李梦天好像也在意料之中,笑道:“既然阁下盛情,那我倒却之不恭了。” 二人不约而同飞向远方空阔之处。 然二人速度都极快,不过片刻,便到了长江之畔。 一人手持扇子,一人手持玉箫,这便是二人身上的武器了。 刹那之间,李梦天与神秘人同时靠近,扇子和玉箫相格,二人皆用的剑招。 很快,激烈的碰撞之声,移动如风的人影,快如闪电的动作,目不暇接的招式,在夜幕中显出如电如雾如梦亦如幻的景致。如果你见过转瞬即逝的流星,那么此时的每一格,都要比流星还瞬息万变;如果你见过奔涌浩荡的云海,那么此时的每一个移动,都要比云海的聚合还虚幻缥缈;如果你见过万马奔腾的景象,那么此时的每一个招式,则比万马奔腾还要震人心魄。 这不是简单的刺c点c挑c划,不是简单地进c退c攻c守。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数言语的交流,仿佛每一个招式,都是灵魂的碰撞。 白衣飞袖,身姿飘忽。月光之下,江边的这两个人,仿佛是天外飞仙,不受丝毫尘俗沾染。 谁也不知道,这里对手的两个人,可能是当今天下身手最好的两个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二人默契般地戛然而止。温临风向李梦天揖了揖手,李梦天只是微微点头。 温临风道:“从来没与人对过一千招,你是第一个。” “承让了。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世人多不能望其项背。” “今日你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 李梦天淡淡一笑:“今日得与公子切磋,亦是平生一大快事。至于要求的话,但愿下次与公子相见之时,能月下品酒,如何?” 温临风朗声一笑,声音比李梦天还要清朗三分:“好说了!” 温临风揖手,李梦天亦揖手,二人身影如幻,飞向不同的方向。 李梦天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神秘人,再也不是束手不管世间事的闲云野鹤了。温临风不仅是在试探,也是在考验他。或许,从长安到武昌,这短短十余日的时间,他一直都是在考察他吧。 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此时,李梦天心下笃定,神秘人便是童谣中的“温生”。神秘人一步步接近自己,或许从第一块碎玉开始,他就开始在策划什么事情,甚至半路上得到的第二块玉,也是神秘人安排的。知道这么多秘密的神秘人,在江湖蛰伏这么多年,突然频繁出手,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玉玺,玉佩,难不成他的目标,也和传国宝藏有关?可是,神秘人拥有七星琉晶盏,必然是富甲天下之属,传国宝藏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李梦天又摩挲了拇指上的扳指,在他看来,处理传国宝藏最好的方式,便是毁掉七大钥匙,让传国宝藏永世不得开启。可这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比说李梦天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就算提起,估计朝廷也是一半同意一半反对。而江湖,估计更是血雨腥风。 这件事,必须不露神色的做完,再不着痕迹地放出消息,才能让天下之人永绝夺取传国宝藏的念头。然而,毁掉传国宝藏的钥匙,首先就得集齐七大钥匙。李梦天放出的那块玉佩,希望能起到它该有的作用吧。 翌日清晨,李梦天起得较早,或者说他一夜都没怎么睡才对。 姚思杰给李清筠把了脉,到李梦天处来回禀:“老爷,少爷的毒已无大碍,可是心脉依旧虚浮。” “这几日你用心给他调理一番。” “是,我昨日见赵月白带的那个护心丹很是有用,今日打算调制几味。” “宋姑娘的伤怎么样?” “宋姑娘的伤是外伤,不过剑伤有些深,只是换药不甚方便。这药隔着衣服放进去,总是有些减了药效。” “着贺连去街上找个妥帖人家的姑娘来帮忙打理一下吧。” “刚好我要去买药材,和贺连一起去吧。” 李梦天点了点头。 姚思杰和贺连二人上街去,走走停停已经一个时辰,姚思杰的药是已经买的差不多,贺连的差事却没着落。这下还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身份清白的妥帖姑娘去伺候宋兰儿,不由得喃喃道:“现在世道清平,哪里有什么姑娘家需要去卖身给人家做丫头啊,何况这么繁华的武昌城,就算有,也估计去了花街柳巷,哪还有什么身份清白的?老爷这差事可真是交的好。” 姚思杰笑道:“十三哥,老爷说让你找有没说要找人家卖身做丫头的,你去街坊找个纯良人家的姑娘或者阿姨什么的,不是很好找嘛,我看呀,你还是拉不下脸来。” “你这兔崽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老哥我就把这美差交给你,那,药给我带回去” “哎哎哎呀,十三哥,你不能欺负我年轻啊,你要是想拿药,那你待会儿回去调配护心丹了?” “哎呀你子,学了点医术就要上天了是吧。”贺连一把揪着姚思杰的耳朵,姚思杰连忙喊疼,贺连笑道:“知道疼就好了,赶紧乖乖配我去找人,老爷说了让你和我一起的,现在你想逃,也没法了” 姚思杰不服气地嘀咕道:“我要是想逃,你还未必抓得住我,哼” “你子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赶紧找人去。” 正挠腮想着往哪里去找,这一转弯却和两个姑娘撞个正着。姚思杰的药包撒得地上七零八落。 两姑娘忙下身帮忙捡药包,四人起身一看,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碰撒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羽灵和赵如燕。二人刚买了胭脂水粉,一转身,撞到姚思杰的药包上去了。 贺连咬牙恨恨道:“哎,我说你咋冤魂不散呢,我贺无缺今天又撞着邪风了吧?” 安羽灵却顾左右而言他:“哎呀,不是那个什么,贺十三嘛?今天是什么风,把贺大爷吹出来了啊?” 赵如燕忙道:“刚才是我们不心了,望二位公子见谅。” “呵,今天风确实不正常啊,上回那般无理取闹的人,这几日不见,都变得这么客气了?” “昨天见识了一下你们家少爷的文采,着实秀丽中透露着一股舍我其谁的大气,便知你们确非俗流,对于才学之士,我们自然是礼敬三分的,故而还望足下看在之前有解围之遇的份上,不要与我和安妹妹计较。” 贺连摆手:“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们去争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贺连正要转身,安羽灵一把拉住:“你们住在哪个客栈?” “怎么?你想干什么?劫色啊?”贺连哂道。 “劫色也不劫你啊!”安羽灵总是这般心直口快。 “懒得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啊?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说来听听,没准你让本姑娘我一开心,就帮你解决了。” 贺连听他这般一说,确实有可能帮忙,便道:“我们老爷让我们出来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去伺候宋姑娘。” “宋姑娘是谁?” “宋姑娘是我们老爷结拜兄弟的妹妹。前几日遇到的,昨日受了伤,我们一群大男人,你是知道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包扎呢。”贺连道。“你有没有什么姑娘可以介绍一下啊?” “这个倒是为难我了。”安羽灵手指头快速绕着辫子。 贺连眼睛一溜,“要不,你去帮下忙?” “我去给人家当丫鬟?你拿本姑娘当什么了?” “不去就不去,干嘛这么大火气啊,我不过也只是问问。”贺连有些意外安羽灵的反应,故意叹气道:“哎,这么一个欣赏我们老爷神光仙容的机会,就没人要了吗?” 听这么一说,安羽灵不由得心头一颤,这一般情况,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能和李梦天相处半刻呢,上次见过一眼之后,如今眉间心上,竟都是那个面孔,那宛然一笑,那颔首,那松下车帘的瞬间。想到这些,安羽灵不由得心一紧,道:“我去吧!” 赵如燕万分惊讶:“灵儿,你又魔怔了吧!以你的心性,去给旁人当丫鬟,我实在无法想象你能坚持多久,况且他们说的那受伤的姑娘,还不知脾性如何,若是脾性好的,那还好,若是脾性差的,你看你能受半口气的。” 安羽灵歪着脑袋笑道:“我只想见一见他,和他说上一句话,心头也知足。” “二叔要是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说你。”赵如燕拉着安羽灵劝住。 姚思杰知道昨夜春江夜宴的事的,忙道:“姑娘这般才华,您取伺候宋姑娘,我觉得也委实浪费了些,再说我们老爷是爱才之人,也断断不会让您去当丫鬟的。我们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不如这样,我先去帮你们把那姑娘换个药,我住在太平巷,你们若是没找到伺候的人,可以差人来找我。”安羽灵性子爽直,又对赵如燕道:“燕儿,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赵如燕只得一个人回去了,方走到半路,忽见一个贵妇模样打扮的女子十分热情地过来拉住赵如燕,满面堆笑道:“燕儿,你们怎的来了武昌,也不叫人知会我一声,若不是我听府上的人说你们送了一群歹徒去衙门,我还不知道。我呀,不尽尽东道主的责,你叫泽刚哥怎么看我。哦,对了,泽刚哥怎么没和你一起逛街啊。” 赵如燕强颜欢笑道:“刚哥有些情去处理了。” “那你的好姐妹,那个安羽灵呢?” “她也有事去了。”赵如燕不怎么想搭理眼前这个女子,这儿时的姐妹,却给她背后捅刀的陈秋云。 陈秋云见赵如燕手中拿的一些霉豆腐和些腌腊肉,笑道:“你怎么买这些东西,这在武昌最是下等人家吃的东西,赶紧把这些都丢掉,去我那拿些上等的便是,要什么有什么。” 陈秋云扳了扳手上的赤金镶玉镯子,又摸了摸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又整了整胸前的绿宝石璎珞。 赵如燕静静看着,自知对方在炫耀,心下厌恶,却又不好发作,只道:“不必了,不必了。秋云,你这般殷勤,我自是没有推辞的道理,不过你现在是武昌府衙的少奶奶,这一丝一毫都是关系着官库。我朝素来主张简朴之风,我何故让你这个少奶奶背负着娇奢挥霍之名呢?那岂不是陷你不义?再说了,刚哥最喜欢我做的腊肉炒莴笋,他说世间的山珍海味都不及那一道菜,可巧这几样在武昌都十分便宜,所幸买了些许。武昌我们也来过许多次,你倒也别拘了身份,要不去我们住的客栈坐坐?” 陈秋云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面上依旧极其和善,道:“本是我请你,你倒不着痕迹的推辞,难道是怕泽刚哥在我这留情?你放心,我如今对泽刚也是看开了,可不像年轻时那般糊涂,你倒介意。” 赵如燕真想反手给这个人一巴掌,还是忍住了,道:“你看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大街上说这样的话,要顾惜名节才是。” 赵如燕说道后头的名节,故意提高了嗓门,周围几个人看过来。 陈秋云心下堵着一口气,却热情地拉着赵如燕的手,道:“你我姐妹一场,在你这还不能说几句体己的话?你这是要和我生分了么?” 陈秋云从和赵如燕一起长大。两个姑娘打感情极好,一起习字学诗,一起学武,一起浣纱。赵如燕的父亲赵月寒是走镖的,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秋云家则是个工商家庭,又重诗书,也是个大户人家。赵氏家族和辰时家族不过隔着一条河,两家族皆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家境殷实,赵陈二人也自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几岁开始都请了教书的先生,又时不时和周遭的姑娘结女社,旁人比绣花针黹,她们却素喜吟诗作对,倒显得巾帼不让须眉了。 十三岁那年,二人赴社回家路上同时遇见雷家寨的少主雷泽刚,一见倾心。然赵如燕羞涩,陈秋云胆大,便借着机会,主动到雷家寨去找雷泽刚,希望能结秦晋之好,雷泽刚不是拖沓之人,直说了心有所属。 陈秋云虽被拒绝,却没觉得什么。不意在一次采药归来的途中,发现赵如燕和雷泽刚幽会仙人湖旁的柳树之下,她一直偷偷躲在草丛之中看着二人谈笑风声,心中愤怒极了。日至西斜,雷泽刚折了一枝柳赠给赵如燕,便回家去。 雷家寨可不是帮寨,雷老大是清屏会的帮主,赵氏家族,陈氏家族,以及周围近山一带的地方,都是雷家寨在管理,官府都管不到这里来。这方圆百里,多少女子想嫁入雷家,托了多少媒人说亲,都被雷泽刚一一拒绝。 柳树之下,赵如燕含情脉脉地目送雷泽刚远去,正欲转身回去,远处草丛之中一个疾厉的声音喊道:“赵如燕,你给我站住。” 赵如燕回身,见是陈秋云,高兴道:“秋云,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秋云大步走过来,二话没说,给了赵如燕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么当娼做婊子,你娘知道吗?” 赵如燕哗啦眼泪流下来,十三岁的年纪,在黔地,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然这一带和中原的风俗到底有些差异,没有中原那么多礼教管束,男女自有结合倒是常有的事。 赵如燕和雷泽刚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不明白陈秋云为何如此。赵如燕泣诉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惹到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旧恨 陈秋云指着赵如燕的鼻子骂道:“谁知道你这荡妇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刚哥,若不是我今日撞见,你怕是一直不会说吧?” “我本想等着和泽刚哥感情稳定了再和你们说的,我今天也是第一应他的约出来。” “少装了,看你那样子,就不是第一次。至于做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如燕喝道:“秋云,你过分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妹,你污言秽语口无遮拦,发泄一时之快,这十几年的情分就不顾了吗?” “哼,贱人就是矫情,在今天以前或许我还可以赏个脸委屈认你在我身边做个陪衬,如今,哼,你我以后就不必往来了。贱人。”陈秋云说道最后两个字,狠狠的加重的语气。 赵如燕哽咽着嗓子,道:“秋云,你不要这样,我和泽刚哥清清白白,君子坦荡荡。” “别假惺惺了。”陈秋云抱臂冷笑。 “你知道吗,我以前总觉得除了父母之外,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赵如燕松开了拳头,淡淡道。 陈秋云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简直是我在世界上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秋云,不要这样,我们从到大的情分,你就是这么弃了吗?” “这个你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赵如燕心痛如绞,又怕陈秋云是受了刺激,才说这样的话,忍不住哭了起来,劝道:“你难道真的要这么看我么,如果别人真的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那放弃他,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陈秋云依旧是态度强悍:“怎么,当娼的勾当被人发现了,现在才想着服软了。” 赵如燕心中如堵:“秋云,你为何一直咄咄逼人呢?我都说了我跟刚哥是第一次出来这里聊天,你为何非要用那些污秽不堪的词来说我呢?” “赵如燕,我明天便会让这方圆三十里的村子都知道你赵如燕偷人,你看吧,虽然我们这一带不拘什么礼俗,可雷家寨的寨主夫人知道了,会让雷泽刚娶你?哈哈哈哈?”陈秋云阴鸷着眼神。 “秋云?你为何要这般,要把人逼到绝境,你才肯罢手吗?” 陈秋云指着仙人湖道:“你若是真的觉得心有愧疚,就应该立刻跳进这个仙人湖,死了干净,别腌臜了大家的眼睛。” “秋云”赵如燕声音哽咽着,她以为陈秋云会理解她的,她以为陈秋云只是一时想不开,陈秋云也一直知道赵如燕喜欢雷泽刚,不是吗? 陈秋云喝道:“别哭哭啼啼了,你这招留着明天去向这方圆三十里的村子的人解释吧。我不吃你这娼妇烂婊子那一套。” “秋云”赵如燕已经出离愤怒。 陈秋云皮笑肉不笑:“自作孽不可活,尤其是背叛我干出这等勾当,你还有脸了?” “我怎么背叛你了?” “你抢了我的男人,不是背叛是什么?” “泽刚哥明明拒绝了你,凭什么说泽刚哥是你的?” “泽刚哥拒绝我还不是你这个荡妇诱惑泽刚哥从中作梗,认识我的人,谁不知道,我这辈子非泽刚哥不嫁。” 赵如燕也喝起来:“这方圆三十里说非泽刚哥不嫁的人难道就你一个吗?你说了这话泽刚哥就是你的吗?你为什么看不清问题的关键,却只活在自己的想当然中。” “你说你到底能贱到什么程度呢?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呢?我不想再跟你这个贱人说话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陈秋云将赵如燕手中的柳枝扯了甩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几脚,愤然离去。 翌日,果然赵如燕偷人的事传得整个山谷沸沸扬扬,赵如燕的母亲不知情,打了如燕一耳光,赵如燕一度寻死,幸好雷泽刚力排众议,非扬言整个寨子,此生非赵如燕不娶。那赵如燕知道雷泽刚懂她,便弃了轻生的念头。镇日只在家中做女红。 赵家村和雷家寨中间,便是陈家村。三个村子被群山环绕,皆是清屏会的势力范围。周围还有十几个村子围绕,山中更是许多江湖势力。雷家少主说非赵如燕不取的话自然对镇压舆论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雷家的势力在那里。 虽则雷泽刚放了话,可赵如燕的名声已经坏在外。说江湖儿女不拘节,雷泽刚的母亲雷夫人却是个最看重未来媳妇贞洁的,不管赵如燕的事情是真是假,他决不允许赵如燕进雷家。还让许多媒婆给儿子相了许多姑娘,这正房还没娶进门,雷夫人倒给儿子弄了七八房妾室。那雷泽刚却不吃母亲的这一套,他母亲弄一房,他休一房。最后急的雷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指着赵家村咒骂狐媚子诱惑了自己的儿子,又说无论如何不让赵家那狐狸进雷家的门。雷泽刚丝毫不让步,说不取赵如燕,此生打光棍也不会和别的人拜堂成亲。 这两厢一僵持,就使得二人婚事一直拖着。 雷老大本来也心疼儿子,觉得江湖儿女不拘什么礼俗,娶谁都一样。可雷夫人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加上能使雷老大不取一房妾室的本事,雷老大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儿子面前呢,当然是支持儿子的决定,在妻子面前呢,也是大事化事化了。唯一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兄弟赵月白。 赵月白自然是希望如燕和泽刚早日成婚了的,可雷夫人那般样子,赵月白也不想让他结拜兄弟难堪,只能暗地支持,明中不提。 雷赵二人这般算是昭告了这清屏会和方圆几十里的人二人的亲事,终究因为赵如燕名誉有损,雷夫人不允,二人一直没能拜堂成亲。 事情就给这么耽搁了,十多年了。 不得不提的是,那事的隔年春,陈秋云不知怎的转性了似的,提着一些时蔬瓜果到赵家登门拜访赵如燕,赵如燕当时吓得手中的针都掉了。陈秋云这个狠角色,她算是领教了。 赵如燕躲在房中已经一年没出门,这可都是陈秋云的造成的。陈秋云像没事的人一样,更像不知情一样,笑得十分纯良,十分热情。 赵如燕心中万分气愤,却不想那陈秋云一进门,又是问伯父又是问伯母又是送礼,赵如燕的母亲三句话都被这个年纪十四岁的姑娘给打发了,忙喊了如燕出来。 赵如燕本以为自己会跟这个人大闹一场的,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那陈秋云已经上了前一把握住赵如燕的手关怀道:“如燕,好久不见你了,你都忙什么呢,瘦成这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秋云这一笑,赵如燕这个人就没了脾气,只得勉强和陈秋云寒暄着。 二人聊了许久,晚上赵母客套留陈秋云晚上住下,那陈秋云竟也没有推辞,二人聊了一晚上,简直像什么事情从来未发生似的。 此后,二人恢复如往年那般亲密,赵如燕才知,那陈秋云与山外一个周姓员外家的公子好上了,简直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没过二年,不知怎的周家一直没下聘,陈秋云跟赵如燕絮叨两年的事情忽地告吹了。 又过了二年,赵如燕收到陈秋云的喜帖,这事情立刻在整个西南传遍了,陈秋云嫁的不是别处,却是武昌知府黄文远之子,黄知忌。 这一带清屏会的势力,多有和官府打交道的人,要不然怎么能走私呢?陈秋云这亲事不同之处,她是嫁到外道去了,而且是四品的知府之子,还是像武昌那样大的知府之子,能不引起轰动? 此后中间四五年,赵陈二人是没有通讯的,顶多从亲朋那里偶尔听到一些彼此的消息。赵如燕早就看清了陈秋云这个人了,阳奉阴违,虚与委蛇,可自己就是拉不下脸来跟陈一刀两断。中间这么多年赵如燕跟随叔父一起走南闯北,多次途径武昌,却从来没想过去拜访这位所谓故人。虚与委蛇,她真的学不来。 今日,这真是冤家路窄。 赵如燕暗想:“要是羽灵在就好了,羽灵那个脾气,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见到这般模样的人,在就三眼二语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哪如自己这般故作欣然。自己这么多年还没成亲,不都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就在这时,谢幽寻过来了。赵如燕心头一松。 谢幽寻抱臂走过来,看都没看陈秋云一眼。 陈秋云却先喊道:“哟,这不是赵春雨吗?” 赵春雨?好多年都没人喊这个名字了。谢幽寻时候在赵家村和赵如燕她们一起长大,后来赵家因为养不活,将七八岁的谢幽寻送到谢家,其实也就是卖,当时换了二十两银子。 谢幽寻当时还,并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只记得赵家的叔伯离开的时候,十分开心。她在谢家只不过如同丫鬟一般长大,后来她十六岁的时候,谢家要把他许配给一个商人的脑瘫儿子,谢幽寻不愿意。谢家可不由谢幽寻,强定了亲。幸好,谢幽寻准备出嫁的前一天,那个富商的脑瘫儿子死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谢幽寻背上了克夫的罪名,谢家也将谢幽寻逐出谢家。谢幽寻也没反抗,自己去游历江湖去了。闯荡江湖三年,谢幽寻学了不少功夫,二三年将名声传遍江湖,人称女侠。可就在这时候,谢幽寻的叔伯找过来,让她回去帮忙照顾病重的父母。 谢幽寻有三个亲哥哥,这么多年他在谢家,赵家可从来没来看过,如今她刚在江湖上混出一点名声,赵家就找来了,谢幽寻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她哥哥和几个叔伯算计她呢。她还是回了一趟赵家,果然,赵家全村的人都等着她,大肆欢迎。谢幽寻隐隐感觉到有什么阴谋,回家了三天,果然,先是村长出面请她出资建赵氏宗祠,然后是他哥哥出面让她拿些钱出来给父母养老,再就是亲戚邻里过来打秋风的,最后又是三姑六婆上门说亲的。 谢幽寻在江湖上混了几年身上确实存了些银子,可也经不住这么被坑蒙拐骗吧。就在谢幽寻准备拒绝的时候,她三姑妈和三姑夫相继自杀,其实是她表哥逼的,但是这事的责任传着传着又传到谢幽寻的头上,说她不近人情,亲戚都不帮,还什么女侠? 一村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她开始还以为自己能忍住这群跟她并不怎么熟的村人的指点,可惜,她没忍住,大哭了一场,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捐在赵家村,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她时候叫了八年的赵春雨,因为出生在立春之后,谷雨之前,所以叫春雨。到谢家,名字是谢家一个妾取的,那妾的年纪当时其实也就十五岁左右,也是被卖到谢家的。这么多年,幸好那个妾对谢幽寻有所照拂,才保住了她这条命。 谢幽寻叫了幽寻这个名字之后,除了三年之前回赵家村被叫过春雨,就没人再叫过她这个名字。这个陈秋云可真是个骨子里都泛着下贱气息的人呢,非得揭揭别人的伤疤,心头才舒坦。 谢幽寻可不吃这一套,转过身来冷冷道:“陈秋云,咱们虽然明地里没打交道,暗中也是交过几回手的吧?你身手虽然厉害,嘴巴也很厉害,不过在我谢幽寻这,你还算不上什么东西。” 陈秋云眉头抖了几抖,一旁的四个丫鬟面面相觑。这天下,还没人敢这么跟她们夫人这般说话的。 见陈秋云还欲说什么,赵如燕忙道:“秋云,我也该回去给刚哥做午饭了,饿着他可不好,就不打扰了。” 赵如燕微笑点头,忙忙地拉着谢幽寻离开。 赵如燕远去,那陈秋云还在那站着,一脸阴鸷。一旁的丫鬟道:“夫人,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陈秋云亦甩袖离去。 谢幽寻道:“如燕,你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老实巴交的呀?平时那般喜欢说教,怎么在陈秋云面前就怂了?” 赵如燕不好意思,只道:“幽寻,你也别说了,走,去我们那吃饭吧。” “不了,我还有事。”谢幽寻对她这个时候一起玩耍过的玩伴,即便后来在江湖遇到,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若非相熟的人,哪里知道她们是同宗同族的人呢! 见谢幽寻推辞,赵如燕也不强留。她知道谢幽寻的秉性,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便离开了。 谢幽寻确实还有事。昨天夜里她遇见冷冰清,告诉她树林子发生的事,便独自西去了。 谢幽寻本不欲管闲事,结果半路又遇到旧时月。哎,每次她下定决心再也不插手江湖事的时候,总会遇到旧时月,这难道是天意?旧时月跟她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不过她却碰见过几次旧时月出手救人。听见旧时月跟别人讲的大道理。要是是旁人,谢幽寻肯定当做垃圾当做狗屁,可旧时月,那就不一样了。在谢幽寻看来,旧时月是她遇见的唯一能称得上天才的人,她不得不拜服啊!正道栋梁,武林皇帝,都不是谢幽寻欣赏的。谢幽寻最欣赏旧时月之处还在于他闲云野鹤的快意潇洒。想当初她初出江湖可不是为了救国救命,她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寻条活路。后来听说天下第一女侠冷冰清,她觉得自己也要成为冷冰清那样名满天下的侠女。可惜,后来的许多变故,早就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什么初心,什么梦想,都不过是世人自我麻痹的产物而已。谢幽寻看透了许多,世间的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利己的目的,没有利益的事,他们绝对不会沾染半分。 不过,唯一一点令谢幽寻看不透的,便是天下第一雅士,天榜之首,名重天下的旧时月。 像旧时月这样的天之骄子,做什么都没有不成的。敌人上来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朋友来了有酒有肉。谢幽寻羡慕已极,但是她想不通,旧时月这样两袖清风的人,更应该不问世事才对啊,可他偏偏是个哪里不平就要管一下的人,不为名,不为利,他到底为了什么? 反正谢幽寻是想不通的。可也就在这种好奇心的作祟之下,她对天下第一雅士格外地会关注多一些,听到的消息也多了一分在意。久而久之,心底的不解都被佩服和崇拜取代。谢幽寻最后觉得,旧时月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能用凡人的眼光来衡量,毕竟她见的听的都很有限。 哎,每当她打算真正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时候,旧时月就会通过某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弄得她退出江湖的计划屡屡失败。不去找旧时月讨教一番,是说不过去的。 谢幽寻打定这个主意,还是决定去找旧时月了。这个想法,谢幽寻觉得前后都不矛盾,是找旧时月的最佳时机。嗯,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飞天阁 谢幽寻没走多久,忽然听见一处巷子里头一个女声道:熊大熊二,你们快去飞天阁通知我哥,冷冰清去荆州了。 谢幽寻听到冷冰清的名字,放慢了脚步。悄悄走入巷中,一处暗室中,传出男子的声音道:“姐,我们还是飞鸽传书吧。” 女子道:“一个个窝囊废,我哥难道会吃了你们不成,这里到飞天阁才多远。” 又一男子声音道:“姐,我们这边还要关注冷冰清的动静,随时和金凤帮还有武昌其他势力联系,这种下人干的活,总不能让您亲自出马吧。” 谢幽寻听到此处,指头敲了两下。这冷冰清还得罪的势力还不少啊。 屋里头的女子又道:“我哥这风流东楼的名号昨夜没能在武昌城闯出来,再想闯武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罢了,飞书过去,我哥肯定会跟我一起去捉冷冰清的。捉到了冷冰清温如玉也逃不了,到时候旧时月作为正道栋梁之首,肯定会出手的。我哥绝顶聪明,他知道轻重,你们赶紧写信给我哥。” 谢幽寻嘴角一斜,东楼,可真不简单呢! 看来找旧时月的事,得耽搁了!方才如燕说安羽灵去了飞天阁,正好,她有个由头去飞天阁! 安羽灵哪里知道赵如燕谢幽寻遇到的事呢,她此时的心里,一心只有李梦天。 贺连贾亦真安羽灵三人一起往客栈去,路上一直聊个没停。 贺连笑道:“没想到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倒是我拘泥了。” “这就让你刮目相看了?哼~走吧” “其实也没有了,还不是牺牲我家老爷的绝世容颜,想想要靠牺牲老爷的绝世容颜才能找到一个人,这江湖实在是不容易。”贺连直感叹。 安羽灵不以为然:“别矫情了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的,长的好看不就是给被人看的,真是” 贺连也不意外安羽灵这样说,毕竟交手过一两回,知道她性子直爽,只笑道:“哼,还别给自己的好色找借口了,怪不得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边说东邻之子窥墙三年呢,大抵就是说你这样的。” 安羽灵可不是容易认输的:“宋玉不看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偷看了他三年,还连人家多高多白都一清二楚,这心思便不言自明了,自己好色还赖别人头上,简直有辱斯文。” “哎呀呀,你这个口气,怎么说人宋玉也是古代一大美男,按说,你不应该是一提到他就欲仙欲死么,你这个反应我竟有点吃惊。” “容颜秀美者众,难得的是才华;文采精华者众,难得的是见识;见识宏博者众,难得的是明辨;思绪明辨者众,难得的是人品;人品端厚者众,难得的是心地;心底善良者众,难得的是践行。宋玉文采是有,不过其他的嘛我没见过的都不算哈哈哈哈~” “你这么清傲,很容易嫁不出去的你知道么?” 安羽灵扬着脸,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是宁愿嫁不出去也不愿意将就。” “话说,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嗯,比我一岁~”贺连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不觉压低了一些。 姚思杰笑道:“十三哥,你这是话中有话啊?” 贺连眼神一厉:“你子,你懂什么?” “我也二十二了好么,怎么就不懂了?”姚思杰不太敢反驳,却只是喃喃地。 三人不觉已经到了客栈。果然不出安羽灵的预料,李梦天下榻的正是江城最豪华的客栈之一——飞天阁。 整个门楼望去,极其奢华,极其气派。看得安羽灵都心生敬畏起来,并不是说这里奢华,只是站在这楼下,颇有自己渺若尘埃之感。这种感觉饶是在黄鹤楼都不曾有的。路过武昌城这么多次,路过飞天阁这么多次,却是第一次走上这楼梯。 绕过成天阁,隔了一道阔方华庭,绕过十余丈的嶙峋假山,景致忽变。绕过回廊,走过几重阆苑,到客栈最里头的隔间,又是别样的景象。前面的楼阁如此繁华,到这后堂却只剩几座三层的楼阁。楼阁临水,相依的另有一座水榭,显得格外清幽雅致。从飞天阁正门到李梦天所在的太清阁,极目所见纵深约摸是黄鹤楼的三倍。 安羽灵从贺连口中得知若不是因为黄鹤楼要举办春江花月夜之宴,本是定在黄鹤楼的。 跟在贺连身后,安羽灵心跳渐渐加速,一股压抑的热气从肺腑间涌到喉咙。眼前却光景迷离,脑海中却是那次见到李梦天的画面:车帘缓缓放下,雪后的阳光透过时间的空隙,化成片片碎金,一道一道洒在他的眉梢眼角。安羽灵心里像是生了一层轻烟,所有的回忆,都有了一种模糊感,如春风吹过心头,温润柔软。一股女儿的娇羞全然写在脸上。 “你怎么了?” 贺连一句话惊回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安羽灵,安羽灵不由得脸羞得飞红,忙胡乱找了个理由:“被这客栈的气派震惊到了。” 见安羽灵脸色红到耳根,贺连和姚思杰二人猜出了一二,笑道:“先带你去见见春麟先生吧。” “不不先去见你们老爷吗?”安羽灵言语迟迟。 “不用啊,这些都是春麟先生打点。” 听到这里,安羽灵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顿觉这半天的紧张都浪费情绪了,霎时间又恢复了自己爽朗的本性,走路的步子又恢复了常态,全然不似刚才那般袅娜与拘谨。贺连斜眼看了直摇头:“哎,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王春麟正从二楼下来,贺连上前引荐了一番。王春麟得知安羽灵是过来帮忙,甚是感激,忙亲自引安羽灵去一旁的水榭。 安羽灵道:“仲春天气,这水榭寒气太重,对病人身体可不好。” “本来是老爷要住这里的,这几日月色甚好,可以临水赏月。虽清寒了些,老爷常说清寒之气能让人时时保持警醒。宋姑娘觉着这水榭雅致,老爷便教宋姑娘住在这里了。” “嗯”人已经走到了宋兰儿的房门口,守在门口的陈良和贾亦真二人见是安羽灵,相互稍稍点头示意。 姚思杰拿了药匣子,又让陈良去端一盆热水来。让安羽灵先将伤口清洗,再敷药。交代了一番之后,几个男人都推门出来顺手关了房门。 安羽灵按照姚思杰的嘱咐,缓缓扶起还在昏睡之中的宋兰儿,这个姑娘五官生得极是秀丽,只是左侧脸颊中央一块旧疤,与本来完美的脸型形成鲜明的对比。先前听到李清筠提起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嫉妒的,如今见了宋兰儿这般模样,却是说不出的惋惜。哪个女子不爱美呢,然而一道伤疤,足以毁灭女子对美的幻想,这个世界上再多的胭脂水粉于她而言,都是别人的欢乐。 安羽灵轻轻解开宋兰儿的衣服,大概是因为衣服牵动了伤口,宋兰儿口中还迷迷糊糊的喊着:“哥无逸哥哥哥” 或许因为听得不真切,安羽灵也没多想,她口中喊的人,或许是她自己的亲哥哥吧!虽然安羽灵平时行为洒脱不拒细节,可此时却极为细心。衣服因为血迹干后,和伤口紧紧连在一起,安羽灵用热水心翼翼地将衣服打湿,待水沁往伤口时,才一点点将衣服分离开来。 尽管如此细致的动作,依旧引得宋兰儿一阵阵呻吟。安羽灵怕自己的动作引起宋兰儿伤口的疼痛,连呼吸都紧紧地控制着。幸好,最后粘连的衣服碎边剥离伤口,安羽灵不由得转向床外,深深吐了一口气。 用另一个兑了药水的盆给宋兰儿擦拭了伤口,便按照姚思杰的吩咐上了几种药,又给她换上了新的深衣。整理完毕,安羽灵喊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几人入内,王春麟忙给安羽灵行礼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今天若不是姑娘,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焦头烂额呢!” “区区事,不足挂齿,再说二叔十分推崇先生,我能帮上忙,倒是荣幸呢。”安羽灵明明是冲着李梦天来的,可现在这境况,明明很想问李梦天的行踪,可贸然开口也太唐突了,只得作罢,便道:“既然这位姑娘已经换了药,现在也不用急,若是需要找清白人家的丫头留身伺候,可以去南街的告示栏贴张告示,我就先告辞了。” 贺连打了个响指,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王春麟一直陪送到垂花拱门,便只留贺连送出去,自己折身去回老爷的话。 安羽灵和贺连一起出去,走到大门处时,忽见对面一个眉目极其清秀的公子出来,那人对安羽灵微笑点头。迷离的桃花眼,弯得如银月一般,看得安羽灵心一怔。 贺连直接忽略了东楼,东楼看见贺连,睨了一眼,便出去了。 安羽灵还回头过来看了几次,东楼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贺连送到飞天阁门口,安羽灵便劝贺连留步,自己独自回去了。 谢幽寻去飞天阁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安羽灵,却知道东楼的位置,还没到东楼住的曜天阁,东楼自己出来了!看来东楼是收到飞书了。 东楼离开飞天阁,直奔冷冰清那边去了,他之前得到消息说温如玉经常隐匿在飞天阁,守了几天,人影都没看见,没事就翻弄那天下第一榜的画册,盯着冷冰清看。 这是见了真人之后,他越看越喜欢了,以前虽然也发现冷冰清生得倾城脱俗,可从未细细看过。自打上一回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近距离看了之后,东楼可真是一见倾心,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冷冰清呢?若是以前动手,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东楼顾不了那么多,一径追着冷冰清去了。 东楼的妹妹范宜兰,也暗中跟了过去。谢幽寻也悄悄跟着。 东楼的动向,没多久就传到临风阁,同时传到了太清阁中。 太清阁内,正在作画的李梦天见王春麟过来正好收笔,落了款,钤了印,便随手端起茶杯。 王春麟忙道:“老爷这茶凉了,换杯新的吧!”便已经将茶端过来倒入盂中,换了一杯新茶。 “怎么样了?” “人是没找到,不过宋姑娘的药已经换了,思杰说一个时辰宋姑娘便能醒来,到时候可自行换药。” “嗯。” “本来就已经多了两个人,再带多了人也不好。”李清筠兴高采烈地从外头进来。 王春麟忙问:“少爷,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卢家兄弟去找您,可找到了?” “我带着慧儿去逛街了。没看见二卢呢!” “你身上不是有伤,怎的一起来就不见了人呢,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李梦天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责备。 “嗯孩儿贪玩了” “你的玩伴呢?” “他正在房中解九连环呢!刚才在街上买的,解了半日还没解开。” 李梦天微笑摇摇头,“还是太孩子气了。” “少爷,今天晚上的结社之宴,白天可要好好休息了,晚上又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要不然明天出发,您又没精神了。” “我才起床也没多久啊”少年嘟囔着嘴。 “你现在精神倒是好,可是忘记昨日受伤了?” “休息了一晚上,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胸口有些隐痛。”李清筠半垂着眼睑,看着手中不停转动的玉笛,整个身子都处于漫不经心的状态,只有眼珠子全神贯注的跟着笛子的转动而上下闪动。 “老爷,今晚虽是结社之宴,不过少爷昨天晚上算是出了风头,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人来挑战?” “爹,您已经知道夜宴的结果了?思杰他们跟您说了?”少年又有些得意,抬起眼睫,将笛子弹得一尺多高,又游刃有余地抓住。 “少爷,是老爷猜的,说您夜宴赢了又输了,赢了三杰,输给旧时月色。”王春麟陪笑着脸,身姿却挺直魁梧,要不是那般魁梧的身姿,他这赔笑真的很像个老奸臣。 “猜的?爹,虽然我平时对您万分敬重,可说了他们告诉你的也没什么呀?”李清筠用手抓了抓太阳穴,声嘀咕道:“谁还没个虚荣心是吧,再说我是您儿子,说了也没什么呀!” “这么说来是我猜中了?”李梦天神情悠然,不加辩驳的样子,倒叫李清筠的怀疑显得幼稚可笑,“今天晚上的结社之宴,我也去。” “真的啊?”少年精神一震,眼神一亮。 王春麟却有些不大理解了,“老爷?您不是一向不喜欢这般去抛头露面吗?” “不尽然,偶尔出去放松一下嘛!”李梦天端起茶,喝茶的样子总是那般悠闲自在,整个精神都沉浸在茶的香气中,旁人的担忧,在这种情况下总显得格外多余。 “那宋姑娘呢?爹,您不管宋姑娘了吗?”李清筠试探性的语气,李梦天却早没有丝毫觉得意外。 “义臻,子善,元亮,思杰几人守着,我放心。” 李清筠是万分高兴的,语气也跟着变得轻快许多,“爹,您真的去呀,那估计可要引起不少轰动呢。” “能引起什么轰动,我又不是旧时月色。” 少年偏着头,眼睛中露出一丝狡黠,笑道:“爹,您今晚不会是为了旧时月色才去的吧。” “旧时月色是我出去他就会出来的?他那般个性,昨夜没有露真面目,今天就更加不会出现了。” “爹爹这语气,感觉是很欣赏旧时月色嘛!”感觉自己能猜中父亲的这点,少年心中又扬起一阵天真笑意。李清筠哪里知道,他父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只要是优秀的人才,老爷哪有不欣赏的。”王春麟最是知道李梦天这点,想当初自己,不也是被李梦天慧眼识金,从一个快饿死街头的少年,一路到了如今的禁军统领。 “那也是,对了爹,您还不知道昨天旧时月色怎么赢的我吧?”少年一脸得意。 看见儿子在输了比赛还能展现如此神色,李梦天笑道:“嗯~说来听听” “我把上次考您的那个题目出给来挑战的人,结果旧时月色吹着笛子,出现在黄鹤楼之顶,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出我那几个问题。” 李梦天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那你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嗯,这个确实服气的。”少年用力地点着头,眉目之间流露出一种崇拜之情,这种神情一般是他在跟别人炫耀他爹的时候才会出现。 “江汉三杰的才华也不差,你是怎么赢的?”李梦天轻描淡写的询问,却正道出了李清筠最不想面对的尴尬。 “我”一向快言快语的李清筠露出少有的迟疑。 “哈,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额爹”李清筠侧了侧脸,用手撩了几下垂在耳边的头发,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在路上 “爹,不说比赛了,”少年尴尬一笑:“我觉得那个旧时月色您肯定很喜欢” 李梦天神色和悦,素来云淡风轻的容色露出少有的欢喜,笑道:“哈哈,若昨夜是他出手,倒算得上是我的恩人了,自然是喜欢的。” 李清筠不知,他父亲除了欣赏旧时月色,也同样欣赏那江边月下垂钓之人。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立场如何,可在花月夜宴上出现了那么一刻,便让他所怀疑人有所行动,此人的能力,必不在旧时月色之下。 “不是,我倒是觉得他跟您还挺像的,行事都很神秘。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黄鹤楼,什么时候发现有歹人混入夜宴之中,最后赢了那么多宝贝,却只拿了您的那块玉佩和雪域神鬼酿,这么多因素结合在一起,总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我可不神秘至于他,暗中洞悉一切,却深藏不露,确实挺神秘的。”李梦天这么说的,其实说的是神秘人。 李清筠还在说旧时月呢:“如果真是他救您,那他可真的不简单。” 李梦天笑道:“他不露身份,显然是没有打算赚人情,我白白受了恩惠,他的立场便也明朗,这样还是我比较满意的结果。” “所以爹爹去参加结社宴还是为了他嘛。” “春麟说会有人来挑战,如今你受了伤,不宜动武,若真是要动武,就算让春麟跟去,劝得住你么?” 李清筠脸忽地飞红,李梦天又道:“年轻和任性会造成同样的弱点,逞强好胜,急于求成,进而傲慢自大。你这几日越发虚浮,自己却不自知。” 少年默默地垂下眼睑,脸上热一阵冷一阵。李梦天又道:“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外头姚思杰来喊道:“少爷,该喝药了。” 李清筠精神一振,如蒙大赦,脸上的严肃顷刻消散,兴奋道:“爹,我去吃药了” 还没等李梦天那声“嗯”落音,李清筠早已经飞一般地溜了。 王春麟道:“老爷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你可去查了他的背景了么?” “问了,确如他所说,是个孤儿,靠替人写信送信为生。现在投靠一个远方亲戚这里,但是不受待见,被赶出来,住在一个废弃的茅屋里。” “哎”李梦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爷还是不放心。” “我担心什么你心中有数就行了,你们自己注意一些吧。” 王春麟会意,贺连来回道:“老爷,该用午膳了。” 东湖之畔,梅园之中,阁楼之上,老高正在侍奉他家主子用餐。 阁楼四周垂着帷幔,只看得见之中的人影,却看不清容颜。 待用餐完毕,老高亲上了洗漱的茶水,方道:“公子,方才我们的人得知,李梦天今晚要去黄鹤楼的结社之宴。” “这不是昨天晚上就该知道的事情么?正事你们不管,去关注那些做什么?” 老高心下一哆嗦,看来主子是观察着黄鹤楼的一举一动的。忽然又想起主子虽然决定接受其他的女子,心中还没放下他一直要找的人呢。主子给的期限是七夕,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忙道:“您派去找的人,手下那些人都去找了,这天下二十六七八岁会武功的姑娘,基本都去打探了一番。我早吩咐人上至三十岁,下至二十五岁,但凡有些功夫的,也都着人去探听了。” “我说的飞天阁之事。”温临风语气并没有太大变化。 老高一个激灵,忙道:“飞天阁最里头的太清阁,平时确实少有人注意,加之李梦天的随从守得也严,我们没太靠近。昨天太清阁就李梦天王春麟和那个姑娘三人,不想他们还是出手了,这” 还没等老高说完,温临风语气有些严肃,道:“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的人,我倒想领教领教一番。” 老高都有些害怕,他家主子心情好的时候,可谓天气晴朗碧波万顷,他家主子若是一怒,可是雷霆万钧,十方俱灭的。他是看着他家主子长大的,平时里说话还得心翼翼。 老高试探道:“爷,您的意思是要着手去处理这件事?昨天古月公子也出手了。” 温临风睨了老高一眼:“收敛你的心思。飞天阁出事了也好,第一个排除李梦天的怀疑。李梦天若是没有处理那些事情的能力,就更不必对他有什么指望了。只是你自己的事,要去处理干净才是?” “是,爷。您说飞天阁的怀疑,李梦天难道之前怀疑过飞天阁?” “若是没有戒心,怎么不用飞天阁里头的丫鬟?”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老高有些不好意思:“那今晚结社之宴是否需要派些人过去?” “今晚的事情你不必担心,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古月必然会去。黄鹤楼还是会给古月那个面子的。” 温临风洗漱完毕,老高又上了茶,方退下了。 只不过此时的温临风,可还真没有什么心思弹琴了。昨天飞天阁的事,金凤帮的势力他是不打算留了。温临风眼中泛出一抹杀意,喃喃道:“看来是时候动手了。” 老高又过来道:“公子,飞书。” 温临风冷冷道:“什么飞书?” “刚收到的,”老高略有些支吾:“还没来得及看。” 温临风意味深长的看了老高一眼,老高只是低着头,直接忽略他家主子的目光。 温临风接过飞书,是关于冷冰清的,东楼兄妹跟了过去。温临风静默了片刻,道:“这件事你自己去处理吧。” 老高偷偷瞅了主子一眼,有些激动,他家主子说让自己去处理,就说明愿意管冷冰清的事了。之前他家主子出手都是瞒着他们。不过老高也不笨,猜也猜得到。不过温如玉和冷冰清相遇这点,确实超出他们的意料。好在,一切都不算太坏。老高高兴道了个“是”,便推下去了。 老高一下楼忙飞书出去,派了七八个高手暗中保护冷冰清,每两个时辰报一次冷冰清的情况。红凤凰也暗中跟着,只是因为前日吃了增元丹,现在几乎等同于一个没有武功的人。 冷冰清走在路上,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缓慢前行。冷冰清并没有在意,从马车一旁疾驰而去。 正当冷冰清没走多远,一群黑衣蒙面山贼出来围着马车,坐在马车里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看得甚是面容憔悴。打开车帘子,吓得一惊,忙尖叫道:“救命啊。” 冷冰清才绕过一片树林,听见惊呼之声,忙驭马过来。 带头的山贼喝道:“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放你一条狗命。” 赶马的童吓得一旁直哆嗦,文弱书生模样的人道:“各位好汉,生如此穷困潦倒,除了这辆马车,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带头的道:“那就将你的马留下。” 书生央求道:“各位大侠行行好,我主仆二人已经无所活命,求求各位高抬贵手吧。” 带头的正欲砍断马绳,冷冰清飞身过来,一个石头打在那刀身上,力道极猛。 冷冰清落在马前,几人连忙后退。 带头的人喝道:“你是什么人。” 冷冰清眼神一凛,周围人吓得一哆嗦,一个人道:“她好像就是天下第一侠女,冷冰清” 一个人声道:“武功如何?” “听说极高” “撤!”带头的人大喊一声。一群人迅速四方散去。 书生方颤抖着从马车里出来,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书生容貌清秀,看着又脆弱,像是久病之躯。冷冰清收了剑,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正欲走,书生道:“不知女侠是要到哪里去?” “荆州。”冷冰清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友善还是排斥。 “在下也要赶往荆州,不知可否同路。”书生憔悴的容颜,看着叫人委实不好拒绝。 不过,听这话的人是冷冰清,不存在什么不好拒绝的话。冷冰清半垂着眼眸,没看车里头的人,道:“足下久病之躯,不宜奔波,自己还是心为宜。” 冷冰清飞身到二丈外的马背,径自扬鞭而去。 冷冰清虽喜欢锄强扶弱,可仅限于妇孺老弱,若是男子,她是不会过分关注的。时候在快活城万花楼周遭待过几年,她见惯了薄情寡幸的男子,故而心底一直对男子很是排斥。当然,她也相信时间有至情至性的好男儿,不过那些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冷冰清想起这些,心头不觉又浮现出神秘人和温如玉的影子。冷冰清晃了晃脑袋,猛踏了马肚,一路西去。 冷冰清走后,书生的眼神阴翳起来,冷冷道:“冷冰清,咱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这书生模样的人,正是红凤凰。不戴面具的红凤凰,除了他亲近的几个随从,连橙凤凰和黄凤凰都不知道。昨夜东楼认出来了,红凤凰在心里已经起了杀意。方才那群土匪就是他的手下,红凤凰本来设一个局,接近冷冰清,不想冷冰清竟如此冷淡。红凤凰握紧了拳头,要不是昨日吃了增元丹,身体也不会虚弱到这种地步,他算是得了教训,尽量不要和神秘人与古月二人硬碰硬,连易无尘都不敢直接下手的人,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神秘人说武昌城不许他们动手,现在出了武昌城,再不是他的辖地,他若再要动手,那可就真的是跟金凤帮为敌了。 红凤凰哪里知道,他螳螂捕蝉,温临风的人黄雀待后,迅速将这消息飞书到老高手中,老高忙递给阁楼上的温临风。 温临风看了,并没有多大波澜。 老高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情,只道:“主子,这红凤凰跟去了,您” 温临风道:“昨天他吃了金凤帮特有的增元丹,能让体力瞬间增强十倍。可惜这无非就是饮鸩止渴,吃了这丹药,一个时辰增强十倍,过后便迅速衰弱,几乎是无用之人,底子好的也得五日才能恢复。这两天,他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可那个东楼公子也跟去了”老高瞅着帷幔里头,打量着主子的神色变化。自打昨日收到古月的信,主子情绪就闷闷的,温家灭门的事不是早就有所猜测,这么情绪化的表现,可不是他家主子的风格呀! “东楼目前对金凤帮还是有些防范的,他还不至于蠢到现在就掺和到金凤帮的事情中去。” 老高笑呵呵道:“原来主子早就安排好了,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温临风一个眼神过来,老高蔫了似的,忙道:“我先退下了。” 温临风在纸上画了一个十字图,写着:东,石敢当;北沈子福;凌鹭山,吴家兄弟;南境,夏志远;西疆,马伯安。写完之后,又部署了什么,唤来飞鹤,便寄了出去。 他计划的事情早就开始了,不过昨夜,算是一个转折点。如果李梦天真的和他想到一处去,那是再好不过的。温临风这样想着,只是许多事,还充满未知定数。 一阵湖风吹过来,半掀起垂幔,却总是在约摸要看见人脸的时候,风又止息了。林间白鹤飞舞,空中花瓣飘飞。许多花,开过了这一茬,就要等到明年了。 温临风凭栏而立,叹了口气。未来许多变数之中,冷冰清是他最不能把握的变数。他的怅惘并不是因为收到古月的来信,而是冷冰清。他知道冷冰清要走,他留不住。就算他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守在冷冰清身边,可冷冰清若是要走,他怎么留得住呢?就如同这花瓣与树枝,终究是要分离。 远处变幻莫测的流云,近处相应无形的湖水,都充斥着无边的寂寞与苦闷。 温临风衣衫向来单薄,风过来,饶是一丝一缕的寒意都会侵入骨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他清醒一些。其实,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喜欢冷冰清一些。有些在心底隐藏太久的情感,一旦发泄开来,便如洪水席卷而来。任何人为的阻挠,只如螳臂当车。 温临风就那么枯坐了半日,除了老高送过来关于两个古月的消息,他就没开过口吩咐什么。 老高着人暗中保护冷冰清那边,没出什么事,也找不到什么大的由头来跟他家主子说一两句话。 老高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中闷闷地看着阁楼之上。 白鹭慌忙过来道:“康伯,长安出事了。” 老高心头一惊,忙拿着密信,边看边向临风阁走去。 白鹭一径跟在身后,匆匆上了阁楼。 温临风见二人神色匆匆,道:“怎么了吗?” “公子,长安出事了。”老高忙将密信递给帷幔内的温临风。 温临风看罢,沉默良久,道:“李梦天可收到这消息?” “目前还没有。”白鹭回道:“而且李梦天的眼线中已经插入了不少力量,他即便收到消息,也可能是被更改过的。” “将这个消息放给古月。”温临风并没有如老高那般慌乱,仿佛这些都是意料之内的事。 老高知道长安的事情非同可,可主子还这么淡定,不解道:“公子,长安那边的情况,我们难道不出手吗?若不早日出手,日后恐怕难以掌控局势。” “长安的情况就算出面解决,也不能是我们的人出面。你飞书让老沈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密切关注长安动向便可。” “可是”老高神色疑惑,“恒亲王一出事,英亲王可能也保不住,这两位亲王一旦被控制,长安危矣。” 温临风才开始煮茶,语气不甚在意,道:“李梦天离开长安那一刻,就应该有这样的警觉。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不管是什么势力动手,没有强有力的指挥,都可能让暗中的人抓住把柄。出手帮助李梦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暴露,老沈处境就危险了。” “公子说的是,”老高捋着胡须,看主子这样子,是要出手帮助李梦天的。他其实早就知道他家主子会走出和李梦天合作的这一步,只不过之前一直对朝廷不信任,对李梦天也心存芥蒂。现在他家主子也算是和李梦天交过几回手,对李梦天的秉性也算是有所了解。如他家主子说的,李梦天这个人太重情,一生所有的事都为情所累。可说到底,他家主子其实也是这样的人呢。而李梦天跟他家主子比起来,性质更加柔和恬淡一些。老高想了一回,道:“公子,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去一趟长安吗?” 温临风摇摇头:“我不去,古月去!” 老高眼角一皱,这又是古月老高自己都不好说什么了,只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跟古月公子说此事呢?” “荆州的事情解决了,再图长安吧?” 老高擦擦额头的汗,之前他家主子收到荆州的飞书,并没有什么动静。现在又要去解决荆州的事,这是什么情况?老高一拍脑袋,他怎么没想到,冷冰清去了荆州。就是说呢,他家主子怎么可能让冷冰清一个人去荆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结社之宴 老高向白鹭道:“你先飞书长安去。” 温临风自顾自地喝着茶,也不理老高。老高道:“公子,今日古月公子一天都没过来,玉佩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给古月。”温临风啜了一口茶水,道:“古月自然也有古月的计划,反正这些东西,如果不出我之所料,最后都会到古月手上。” 老高有些惊讶,他家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临风也不想和老高太过说明,有些事情,他也只是猜测。不过对于古月,他的猜测,往往在直觉之上多了几分笃定。传国宝藏的开启与否,李梦天左右不了,他左右不了。唯独古月,或许是所有一切计划中最具影响力的不定数。不管是李梦天的计划,还是易无尘的计划。 老高道:“主子,您好不容易和古月公子站到同一阵线上,难道您担心古月公子?” “不是我担心,古月的心中只有天下,他当然是以天下人为重,若是我们能站在同一阵线,为了同一个目标作战,那算是再好不过。万一我们最后的目标并不相同,哪怕是李梦天,我也会一战到底。温家世代守护的东西,让天下纷争千百年的这些东西,终究该有一个了解的时候。任何人阻止我,杀无赦!”温临风的语气斩钉截铁,老高听着都有几分害怕。 老高道:“以古月公子的智慧,他定然会作出最好的选择。毕竟他是这天下,最了解您的人。我可不希望你们敌对。” 没过多久,白鸥端着饭菜上来,道:“公子,用晚膳了。” “公子,今日晚上结社之宴,我们先去黄鹤楼那边的。”老高说毕也跟着一起下去。 温临风看了西边的晚霞,心头总算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他整日坐立不安,不是因为见不到那个人吗?冷冰清温临风是知道,老高几人这几日一直喊他公子,他向来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喊他公子,什么时候会喊他主子。或许不久之后,他再也不能这般神秘了冷冰清的出现,真的改变了他许多计划,可他,还是义无反顾。 二月十六日夜的热闹之处在于结春社的流水席,长长的摆了近三里。 住在晴川阁的三杰,早早地过江来,站在人群之中,总是鹤立鸡群的。一波波仰慕名声的人上前寒暄。三人彬彬有礼,对前来问候的人来者不拒。 赵月白亦过来与三杰寒暄,安羽灵忙上前与三杰打招呼,赵月白邀了三杰去黄鹤楼的雅间,八人围了一桌。 唐玉铭问道:“胖呢?他怎么没来看热闹。” “他呀,由于太贪玩,前两日在江边上不知怎的落水打湿了衣裳,受了些风寒,这两日一整天有气无力,呆在客栈没出来呢。”赵月白道。 “原来如此!” 安羽灵忙问:“你们已经见过刚才那娃娃的爹了?” “前日在古琴台上饮酒弄筝,结果吸引来两位先生隔江听琴,我们见二人在江岸伫立了好一会儿,特地邀来一同饮酒,两位先生欣然答应了。”何玉川道。 “偏就你们有这样的际遇,早知道我也来江边弹琴,说不定能吸引他过来。”安羽灵心中有些郁闷。 袁义笑道:“安妹妹,玉川的古琴荆楚第一,自然能吸引佳客,你若是去弹琴,怕是没人敢靠近了。” “你”安羽灵在桌子上拈了一粒豌豆砸向坐在赵月白右手边的袁义。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赵月白忙开解 正当几人谈论的热闹,外面人群忽然激动起来,从二楼的窗户望下去,却是李清筠和王春麟跟在李梦天身后过来。先前接玉佩的黄鹤楼执事已经先迎上去,忙忙地揖了手自我介绍了,李梦天点头回礼。 几人不觉站起来都望向窗外,安羽灵走到窗户边,将近倾出半个身子。却见一行人并未言语几句,已经被引进去了。引到二楼最宽敞的一个雅间。方坐定,后面一个厮又引着季生瑜何生亮二人进来了。正好坐在中年男子右首两个空位上。 季生瑜何生亮见到李梦天,不由得骇了一惊,除了自己师父,他们还没有对哪个人在见到第一面时就如此惊讶。面如白玉,目若点漆,云淡风轻的脸上,一番儒者气息之下,又含着一股英豪之气,二人心头一震,这跟当初见他们师父的那种感觉,一般无二。本来已经坐定了的两个人,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忙向李梦天行了个礼,李梦天亦是点头还礼,二人方徐徐坐下。 李清筠哂道:“你们俩还是有眼力见的,见了我爹,才知道世上不只有你们师父是天外神人吧?” 二人吃吃,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又想想李清筠昨日文武上的表现不俗,如今他爹又是这般从容华贵又至尊霸气的气度,自然是在李清筠之上的。这样跟他师父比较起来,多了一分尊贵之气,他们师父则要飘逸潇洒一些。但要具体比较,还真不好说。何况二人平时在旧时月色面前,只能仰望,如今见到李梦天,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亦是压迫得二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动静,哪里还敢言语,只是脸上僵着笑。 “在下黄鹤鸣,昨日先生走得匆忙,还未及水酒招待,今日蒙先生大驾光临,实在是此楼之幸,此宴之幸。没想到这位兄弟竟是令公子,果然人中龙凤。”站在东家位置上的执事道。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李清筠,眨巴着眼睛求提示。李清筠脸一扬,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你们师父得的那个玉佩,是我爹赠送的。” 二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说玉佩之事,李清筠毫无意外之色。 李清筠又道:“我爹最是喜爱那块玉佩的,没想到竟会赠给夜宴的头名,我当时就是因为不服气才来参加了,可是没料到竟然被你们师父赢走了。”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方才颜色缓和了一些,僵硬的脸上亦化出自豪的微笑,那笑意仿佛是在说:“我师父出马,还有差错?” 李清筠正欲说什么,王春麟严肃地望着李清筠,哼了两声,李清筠方才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梦天神色怡然道:“在下李隶君,字梦天。” 王春麟揖手道:“在下王麟,字春麟。” 黄鹤鸣不由得一激动:“忽而想起前日梦天先生说您加入三杰之类的话,如今真笑在下那浅见薄识,实在贻笑大方了。” “先生见笑了,我们老爷不过玩笑话。”王春麟谦恭道。 “正好,江汉三杰正在对面的雅座,和另外几个一处,宴后在下引荐一番,说不定还可以做个朋友。” “我们已经认识三杰了,只是现在怕是他们也在饮酒畅谈,只有等宴后再叙谈一番了。”李梦天语气悠然。 季生瑜觉得不可思议,怯怯问道:“昨夜听清筠公子说三杰见过您,还不是十分相信,如今看来,倒是我们二人坐井观天了。” 虽然李梦天已经猜到这二人代表头名而来,可黄鹤鸣却未正式介绍过,想到此处,黄鹤鸣拍了下手,笑道:“还忘了给二位介绍,这两位便是旧时月色的徒弟,今天是替他们师父来参加庆功宴的。” 李梦天听说天下人不知旧时月真实姓名,不禁也问:“你们二人竟也不知道你们师父的名姓?” 二人摇头,何生亮道:“我们认识师父快七年了,师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天下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师父的姓名,那便是天下第一神秘人,可神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知道其住所,一般人也根本见不着,见着了也说不上话,所以这个知道也相当于还是没人知道。” 李梦天嘴角泛起一抹极其好看的弧度,这天下大事,还真少不了神秘人的影子。便道:“那你们怎么去找他呢?” “我们师父平时爱吹笛,师父的笛声向来与众不同,若是听见了,我们自然知道师父在附近了。有时候,神秘人也会告诉我们师父在什么地方。” “嗯”李梦天神色淡然,得到这样的回答仿佛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那厢,安羽灵也在问唐玉铭旧时月色的情况。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外号叫做旧时月,江湖上但凡知道的,都这么称呼他。”苏玉珣道。 “旧时月?”安羽灵略微失望,“跟旧时月色也没什么区别,传得跟神一般的人,可惜无缘一会~” 唐玉铭笑道:“我还算是跟他有些缘分呢。” 听了唐玉铭这么一说,安羽灵马上激动起来:“快讲我听听。” “我去年冬天路过云峰山,正逢下雪,一时间找不到吃的,远远看见一片竹林,想去挖一些竹笋。到了竹林,却看到竹林的每枝竹子上都写了诗句,落款是旧时月。之前是在江湖上听过说云峰山的旧时月色这个名号。当时就想着去找一找,循着烟雾缭绕处,看见一间寺庙,去寺庙里问了,果然说山上住着一个人,但不知真实姓名,就住在仙人潭边。我也是一时的好奇,想着非找到这个人不可。当时飞了好几座山头,终于看见一个巨大的水潭,飞身下去,一个身着蓑笠的人在潭心垂钓。” “哈哈哈哈哈,这正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呢!”赵月白捋须朗笑。 赵如燕补充道:“这应该是天台三圣和柳子厚的合体。” “可不是?当时见到那情景,才知道还真有人独钓寒江雪呢。我当时又不知道他多大年纪,引着嗓子喊了半晌老翁老翁,他愣是没理人。” “人家根本不是老翁,以为你在喊别人,不也正常嘛!”安羽灵亦忍俊不禁。“后来呢,他怎么理的你呢?” “我本来想直接纵身去他那竹筏子上的,想着不知道性情,若是性情古板严肃的老翁,这么冒昧过去,岂不是会被训斥。弄不好的人家还以为是武林挑战的打起来呢” “然后呢然后呢?”安羽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的情况。 “我突然想起在竹林中看到题的那些诗嘛,我就念起他的诗来。果然,这一念,他便起身了。他那斗篷一挥,回风流雪,眨眼之间已飞到我身边来。我一看,不由得一惊。” “怎么样怎么样?”安羽灵的柳叶眉拧到一处,神情很是急切,身子已经半离了座。 “安妹妹,你别打断人家行不行。”袁忠嗔道。 “眼前的这个人物,真真是秋水为神,白玉作骨。风流儒雅,行止之间了无尘埃之气。” 安羽灵追着问:“你们说什么了么?” “我还没开口,他就先问道:‘不知阁下找何人?’我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的” “然后呢。” “犹豫了片刻,我就直说了:在下因为在竹林看到先生写的诗,心生仰慕,特来拜会先生。当时本来以为他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竟道:‘这山中没有其他的人,不如到我住处热壶酒吃如何?’我欣然答应,两人下棋饮酒吟诗,一直留了三日方离去。” “哇真是羡慕啊”安羽灵沉浸在幻想的美妙之中,袁忠看着不由得醋意大发。赵如燕见状,忙推了安羽灵一把,安羽灵才缓过神来。 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安羽灵却不以为然,忙问道:“他多大了,可曾娶妻?” “这个我倒没问~” “那你们谈论了三天,都谈论了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不问。”听唐玉铭这么一说,安羽灵简直有些懊恼了。 “我们下棋啊!我下棋讲究长考,他的手法却十分飘逸,我们一共下了十局,下了三天三夜啊,最后一人胜了五局。” 安羽灵听到这里,很是失望:“也就是说你除了他外号是旧时月,其他任何信息都没问?这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江湖上都知道他叫旧时月色,不就是因为他念的那句诗呢。” “这有什么好问的?”唐玉铭最是性情耿直的。 “真名士自风流,灵儿,你一痴起来就俗不可耐了。”赵如燕笑道。 雷则刚不以为意,“安妹妹爱憎从来不掩饰,这不也是真名士自风流么。” “还是则刚哥好,以后这个嫂子,还是要则刚哥好好管管。”安羽灵举起酒杯飒爽地与雷则刚干了一杯。 “不管如何,至少你见过他真容,也是不错的。对了,你们既然已经见过李清筠的爹,他爹叫什么名字来着?”安羽灵说着,向门外望去,对面的厅堂却被一个屏风挡得正好,对厢说话之声也不甚大,叫人越发好奇了。 “安,不是我说你,你真的要矜持一点了,问了这个问那个,害不害臊?”赵如燕是知道安羽灵的,又侧身过来悄悄道:“你不问二叔自然会问的,你急个什么呀!” 赵如燕声音虽,左右其实都听见了,又是一阵欢笑。 何玉川道:“他叫李君,字梦天” “李梦天嗯,大概是取自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想是他很喜欢李白的诗。”安羽灵点点头,这个我喜欢。 唐玉铭笑道:“旧时月也很喜欢李白的诗呢!我在云峰山的竹林中见到他的一首诗,很是推崇李白~” “什么诗,快念来听听”唐玉铭话还未落英,安羽灵已经急着知道诗的内容。 “他的一首《自嘲》的诗: 云峰旧时月,愚顽且癫狂。人情几冷暖,我独旧衷肠。 名利与富贵,逐者何泱泱。我心不在兹,竖子笑何妨? 浮沉自高洁,清浊涤沧浪。机谄非我善,耿直是我长。 所以放舟去,抱琴归吾乡。茅屋遗四壁,风雨度蓬窗。 庭前竹犹在,陌上花几行。松露煮菊蕊,可使愁暂忘。 天地一痴人,乾坤半酒囊。何以解我忧,琴箫与笙簧。 开怀长啸吟,欣喜更难量。可怜少佳客,无以赋辞章。 生慕五色笔,恨不怀中藏。最爱李太白,才情恣汪洋。 笔底泻银河,毫端涌大江。疏阔亘千里,豪情九万丈。 梦想游四海,志气填八荒。手中赤霄剑,月下照白光。 纵横杀魑魅,驰骋斩魍魉。潇洒纵千古,百代绝回响。 恨我无殊才,直追百代上。遍吟书中句,隔世空仰望。 唯此一凭吊,对月酹三觞。三觞亦不醉,月移影短长。 何以付幽梦,顾影觉悲伤。朱华自难永,人生苦无常。 幸而青山在,一洗我风霜。开门对竹石,卷帘见荷塘。 独喜竹劲节,至爱荷清香。徐行且吟啸,倚竹衣荷裳。 来去烟波里,世事两相忘。” 安羽灵听了之后,痴在那里,又进入心中的幻境。 赵如燕推道:“灵儿,你又魔障了” 安羽灵一个激灵,喃喃道:“看来他真是天外的谪仙人呢。不沾染丝毫凡俗之气。”想了片刻,又问道:“他的才华和李梦天的比起来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章 乘月归去 “虽然与李梦天也只有一面之缘,可在我看来,旧时月的才华和李梦天比,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唐玉铭神色满是中肯。 “那李梦天和你们比呢?”安羽灵又问。毕竟三杰可不是等闲之辈,虽说只是在江汉这一代比较有名,然而其能力,或许也就比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低了那么一些。 “梦天先生风度高迈,我是断断不敢跟他比的。你看他儿子的诗才和武功就知道了。”苏玉珣说话一向低调,此刻竟对李梦天推崇备至。世人多言文人相轻,到他们几个这里,却是“文人相亲”了。 安羽灵又陷入一阵深思:“李梦天和旧时月,嗯两个都是浊世难得一见的佳公子,一样的惊世容颜。但是李梦天不像旧时月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相对来说,李梦天是可望而可及的,而旧时月就只能当神人膜拜了~” 见安羽灵分析二人优劣,丝毫不避讳。赵月白对着安羽灵指着指三杰笑道:“要是他们三人不是比你许多,估计现在盘算的就是他们三人了。” 一句话又引起一阵欢声。 赵月白方正色道:“你们不知,天下除了李梦天和旧时月,还有一人可在二人中间,亦难掩光彩?” 安羽灵忽然想起飞天阁遇到的那个眉目极其俊秀的公子,还对她笑呢,想到此处,安羽灵心一摇,忙问道:“还有谁?” “天下第一神秘人。”赵月白道。 安羽灵一脸失望:“那人镇日蒙头盖脸的,这想都不用想,估计长得鬼斧神工。不过他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弄个斗篷遮着,至少不让别人难受。若只论容貌,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倒是和他们不分伯仲。可惜温如玉也就只会医术,再怎么也只是个大夫,于文于武都无助益。” 赵月白无奈摇摇头:“你们除了见过几次神秘人的身影,可是从来没有跟他对面而立过吧?那人给人的威严,老夫年届天命,什么样的风波没见过,从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感觉如此压迫。” 赵月白故意说神秘人,就是想将安羽灵的注意力移到别处,可别再关注什么旧时月。以他对安羽灵的了解,这妮子若是知道旧时月再多一些,后果可不堪设想。幸好,现在出来个李梦天。 “那估计是您怕那人突然在你面前摘下斗笠,把您吓到吧。”安羽灵毫不客气的打趣道:“天下竟有不知趣者将他与第一女侠冷冰清凑成一对,我都替女侠姐姐生气。这几日又传闻温如玉和冷冰清的事,温如玉除了相貌还过得去,医术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个绣花枕头。” “霜枫女侠岂会如你,一天到晚的魔怔,人家是九天的神女,对凡俗感情根本不感兴趣好不好。”赵如燕打趣道,“这两日武昌城里传出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和冷冰清的故事,我觉得霜枫女侠和第一神医倒是很登对。” 袁义不以为然道:“霜枫女侠太冷了,那神医温如玉,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说天下什么人最不登对,估计就是这两个人了。” 安羽灵站起来撑着桌子,眼睛瞪着袁义:“不许说霜枫女侠的坏话,谁说她坏话就是跟我安羽灵过不去。” 袁义立刻静若寒蝉,虽嘴角嘟囔着,还是不敢吱声。 正谈笑着,黄鹤鸣过来道:“梦天先生请三位公子与赵月白先生移步风华轩,不知四位位是否方便。” 三杰相视又看向赵月白,赵月白欣然答应道:“幸甚。” 风华轩内,李梦天坐在上首左边的位置,左手边一列下来留了四个空位,李清筠和王春麟以及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在对面一字排开。徐慧和陈良几个坐在后面一排。 赵月白与三杰先行了礼。李梦天依旧只是点头还礼,李清筠与王春麟等起身还了礼。 李梦天道:“在下不不揣冒昧,承蒙不弃。” 赵月白先道:“承蒙先生青眼,在下才有机会一开眼界。” “那日自琴台别后,先生风雅令我等心驰神往,膜拜不已,今日得幸相邀,实我等幸事。”何玉川语气亦从容不迫,虽然在三杰中年纪最,却是三杰z文采气度最出众者。 一巡谈笑过后,赵月白面色转严肃起来,向季何二人道:“昨夜旧时月离开的时候说春江花月夜之宴会混进了几个别有用心之人,不知到底何意呢?” “我们也不知道,师父也没跟我们说。”季生瑜道。 何生亮补充道:“不过师父既明提了,必是有依据的。” 黄鹤鸣万分不好意思:“这次的夜宴确实多有纰漏。那四个人是最后和公子一起加入到最后的决赛环节,但是晚宴文试的题目与抽签,这个却是很难掌控的。最有可能便是在第二轮的时候被换人。” “是啊,既能保证进决赛,又要保证刚好和兄弟是对手的,这个确实不容易。”唐玉铭道。 正当讨论到此处,一个厮进来道:“启禀黄主事,昨天参加夜宴评判的那二十人失踪了” 黄鹤鸣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夜,其家眷也都不见了,今天若不是送酬劳过去,竟丝毫没有人察觉。走访了半日,左邻右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不见的。” “二十户人家,一夜之前竟没了踪影?这绝不是巧合。你赶紧通知下边的兄弟,去查此事”黄鹤鸣手因为用力,已经暴起了青筋,表情却极力压制。古月今日来过黄鹤楼,并没有跟他提起过此事,只是分析了武昌的局势。通常武昌暗中势力的行动,神秘人都应该知道的,会将消息递给古月。从现在看来,神秘人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黄鹤鸣说这话的时候,温临风正和古月在谈论这件事。这事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故而没和古月说。 二人议论的,是长安的事。 古月道:“李梦天明日便要离开武昌城,你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就是让你去做那些事” 二人说着,便笑起来。 白鸥上来道:“公子,黄鹤楼那边的信。” 温临风示意直接给古月。古月一看,眉头微蹙了一下,复又摇头,又将纸递给了温临风。 温临风看罢,不觉沉默起来。信上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他的身份之事,一件事赵月白的事。 古月道:“宫泽还是比她的手下要厉害多了,你这神秘人,大概神秘不了多久了。” “没办法,身份过于神秘,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处处都方便。”温临风意味深长地说完,品了一口茶。 古月是看出来了,每当温临风想掩饰什么,便会品一口茶遮挡下情绪。神秘人,真的神秘不了多久了。 温临风也知道古月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品茶。没办法,两个聪明的人,过招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较量,这样的状态已经十年了。 温临风道:“长安的事情,我得到的消息都会发给你。至于你让不让李梦天知道,那都是你的事。” “你以为李梦天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我想即便你是当局人,也照样是不显山露水,故作不知吧。”古月也淡淡品了一口茶,“昨夜半夜我无事,坐在古琴台看见有人舞剑,甚是精彩呢。” 帷幔内的温临风这会子比方才淡定多了,淡淡笑道:“就是舞给你看的。” 古月摇着指头,无奈一笑。 温临风道:“昨夜你既然出手了,你就觉得他猜不到?” “要猜也是猜你啊。飞天阁可是你的地盘。” “无所谓,不过黄鹤楼那边的情况,你是不是得过去看看呢!” 古月喝完最后一口茶,拿了玉笛,什么话也没说,径自飞身离开梅园,往黄鹤楼飞去。 黄鹤楼的风华轩中还在议论失踪二十户人的事。座中之人都神色紧张,即便是历经无数沙场的王春麟,听到此事后也不由得身子一挺,像是保持戒备似的。 李梦天一点不意外,道:“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慢摇折扇,眼睛的余光看着桌面袅袅升起的檀香,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没想到此次夜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让先生笑话了。”黄鹤鸣抱拳,神色万分歉疚。 “不知道兄弟的伤势如何,那一掌可不轻。”何玉川向坐在对面的李清筠道,“幸而你武功确实已经出神入化。” “还是我轻敌了,才让那人有机可趁。”李清筠知道在他们几人面前掩饰也没用,何况父亲还在呢,只是玩弄着手中的玉笛,显出一副孩童般稚嫩之态。 “轻敌是有的,那人出手招招阴狠,若不是你武功高绝,后果真不堪设想。那人能跟你对战四场,后面也没有一丝优势可言。”赵月白道。 “最后跟我们对手的那几个人,应该都是一伙的,您当时退出了比赛,可看出来了些什么?”唐玉铭问赵月白。 “武功路数没有看出来,只是都是非一般的阴狠,不像是正经的江湖招数,幸而你们几人我不担心,看来那一起子人来得很有针对性。”赵月白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不过因为年长稳重,旁人难以察觉。 “那他们到底是针对谁呢?难不成是针对我们三人?最后连累了兄弟?”苏玉珣有些不解:“我虽然有时爱在江湖上打抱不平,可是断断没必要让人家安排这么一个局来对付吧?再说,按照江湖的规矩,直接来挑战不就行了?” 李梦天神色淡然,却是知道其实是三杰受了李清筠的连累,才引来这么一场争斗,所以今夜自己才亲自出马,这茶宴,算是给几人的赔罪了。 “不好说,你们平时行踪都是飘忽不定的,人家唯一能确认的,是你们一定会来参加宴会,所以在这个时候,是最能省人省事的。”赵月白道。 “会不会,他们是针对兄弟的?”唐玉铭忽然这么一说,王春麟李清筠以及后面贺连等,不由得神色一紧,余人都看向李梦天,李梦天依旧神色淡然,神采风华。若非衣饰华丽,单从面色上来看,却是个不沾丝毫烟火气的天外之人。 李梦天徐徐放下茶杯,声音不疾不徐:“各位高看犬子了,就是怕他天生顽皮,不知道在外面闯了祸没有,若真是因为他,倒是连累了大家,在下以茶代酒,向各位赔不是了。” 复又端起桌上茶童刚换好的新茶,饮了一口。 “先生客气了。”何玉川三人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赵月白又捋起胡须:“兄性格虽然是稚嫩了些,可若论惹来这种杀身之祸,有梦天先生和春麟先生在身边,断断是没人敢动这个心思的。” “昨夜足下是让着在下吧?”李清筠向何玉川道,之前就看出来了些,不过还是想确认一番。“你打败那几个人就游刃有余,到我这里功力明显就收敛了。” “因为我知道我即便竭尽全力,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知道我让了一成力,自己也减了一成的力度。所以说,兄弟是心思极其单纯明亮的。”何玉川道。 李梦天听到此处淡然一笑,看着李清筠颔首点点头。 “确实,要不然兄弟即便在会上没跟咱们说半句话,最后还把那几件宝物留着说先放咱们那呢。兄弟的性格我很是喜欢。”唐玉铭性格爽直利落。 李清筠自豪地笑了笑,看见父亲正看着自己,立刻恢复了严肃的容颜。 “别的不说,那个玉海,难得倒是极其难得的。”黄鹤鸣笑道,“没想到这次夜宴竟然引来了这个退隐江湖儿十多年的人,委实叫人有些意外。” 到现在,黄鹤鸣还不知道那个老鹰是东楼伪装的。不过东楼的易容术,若非对他行动了若指掌的温临风,估计都没人知道老鹰是人易容的。 “这么大一件,带在身边确实不方便。”唐玉铭语气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玉海本来归属是旧时月的,既然说赠给筠儿,我倒是觉得还不如送给黄鹤楼,那么大一件玉器,流落到个人手里藏着终究是暴殄天物。”李梦天才知道夜宴的宝物还有许多在李清筠手中。 王春麟神色欣然:“老爷,咱们少爷可是以一壶酒,换了这么多宝贝呢。” “那还不是他们的师父让的。”李梦天一句,便打消了王春麟对李清筠的赞美。幸而李清筠早有心理准备,只问季生瑜何生亮:“你们的玉佩和酒呢?” “已经给师父了。” “你们见过你们师父了?”唐玉铭身体略微前倾,虽然和旧时月是朋友,心底却总是多一分崇敬在。 “没有没有,昨天夜里,我们在客栈的桌子上看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酒和玉佩放在城隍庙爷的手上,我们就送过去了。” 二人的话顷刻逗得众人哄笑,唐玉铭道:“你们就不怕是被人唬了去了?毕竟昨天那么多人知道你们得了宝贝,若是想个法子骗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个不会的,师父写的字,风神飘逸如王羲之,一般人哪里能模拟得来,苏公子是最精书法的,你可以看看。”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便站起将旧时月色的字递过去。 苏玉珣看了,连连点头:“见了尊师的字,在下再也不敢称自己喜好书法了。” 何生亮又送了几张旧时月色曾经写的诗稿递过来给李梦天,王春麟也忙看过来。李梦天看了字,确实飘若惊鸿,婉若游龙,字迹游丝之间似有似无,不觉连连点头:“果然了,此人只因天上有,可惜却不知姓名。” 赵月白在一旁,并无意外之色。 李清筠突发奇想道:“爹,我给那人取了一个外号。” “嗯?”李梦天看着李清筠,略微有些意外。 “江湖上不都是说他们师父的外号因为姜夔的《暗香》而来嘛,我以后就叫他‘暗香’好了。”李清筠语气灵动,又逗得几人一阵笑意。 见天色不早,众人正欲散了。唐玉铭拜托的语气:“赵叔,希望帮忙查一查今晚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若是针对我们,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若是针对兄弟,也让他们有所防备才是。” “嗯,放心,这事我会暗中叫人去查的。” 皓月当空,大地如披雪衣。李梦天道:“如此良夜,没有诗可不成的。” “哈哈哈,何玉川早有了”唐玉铭说着,不觉念起昨夜何玉川写的诗: 早约江湖游,奈何天南北。遂结春月宴,一岁会一期。 三愚聚江夏,闻者皆欢喜。琼羹兼美酒,倾杯无余沥。 觥筹交不绝,佳肴香渐起。欢声漾杯酌,笑语盈历历。 忧思随风散,酣畅破愁壁。不觉三更时,明月偏傥倜。 横空醉飞觞,豪情披万里。何不邀同酌,幽怀难再觅。 素喜古人志,今得晏中趣。夜色青冥冥,归路月下晰。 尽兴题吟咏,扶醉各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神秘人的来历 听罢唐玉铭声情并茂的吟咏,众人快意豪情涌上心头,玩笑一回。几人才走到门口,偷窥许久的安羽灵连忙躲到屏风后面去了。虽然一众人都察觉,却只是笑而不语,只有赵月白鼓着眼睛望向安羽灵方才躲过去的地方。 李梦天微微摆了衣袖,在几人的簇拥下离开。 赵月白和三杰几人分别,各自归去。 赵月白就在黄鹤楼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赵月白一回客房,便看到桌子上的字条。见几人都去洗漱,便出了门。几个纵身,来到一片树林。 古月等在那里。 赵月白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古月道:“你们的船被人动了手脚。” “公子可知是何人?” “陈秋云。” 赵月白叹了口气,只道:“多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去打点。” 赵月白揖手,便离开了。古月摇头叹息了一回,又向东湖方向飞去。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一直跟随李梦天到了飞天阁。李梦天猜到一二,故意道:“你们二人正好,跟我一同回客栈,我正有事相求呢。” 二人欣然同往。 除了王春麟,其他人皆以为只是仅此而已,李清筠也一路上和徐慧打闹,并不理会其他。到了客栈,王春麟屏退左右,房内只剩李梦天王春麟季生瑜何生亮四人,季生瑜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李梦天,笑道:“师父说了,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多谢,今日早晨我一时兴起画了一幅画,凡二位替我转赠尊师。” “谢过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告辞。”二人少有的一本正经。 “请” 王春麟亲自将二人送出客栈方才回来,向李梦天道:“老爷,他们二人这般出去,怕是会招来祸事啊。” 李梦天打开锦囊,淡淡道:“不用担心,他们既然行走江湖,必然是有经验的,何况他们是跟旧时月唯一有直接关联的人,旧时月又是神秘人的知交,神秘人势力如何,无人能知,白白的去得罪,不是明智之举。” 王春麟还是有些不解:“老爷所言甚是,只是这旧时月派他们二人过来送东西,便是已经卷入纷争之中,这以后,即便行事如何周全,怕也难得这么逍遥自在度日了。” 李梦天从袖子中将另外两块碎玉拿出来,三块放在一处,道:“旧时月既然决定送这东西过来,便想好了后面的事情。江湖上他的名声不是今日才有,必是有应对之策。” 王春麟有些担忧:“但愿如此。” 李梦天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不说话。王春麟说的不无道理,作为江湖一个逍遥贤士,本可以衣食无忧安然度日,却因未知的祸患牺牲掉自己的安逸。以后的事,连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何况他一介江湖人士? 神秘人和旧时月的生活,或许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吧。多年以前的自己,何尝不是想待天下恢复平定,便逍遥山水,最终却被推上这至尊之位,兄弟因为权力和自己反目,红颜因为兄弟的背叛牺牲,知己为了自己的性命牺牲。而那个人,明明还活着,为何要隐蔽身份,暗中经营。这么多年,他只想找到他,化解当年的恩怨,有什么纠葛,一笑泯恩仇。然而这一路来的杀机,此起彼伏,甚至想到此处,不觉又叹了一声气,大抵平静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王春麟见老爷这般,忙劝道:“老爷,您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出发呢。” 李梦天的房间灯方熄灭,飞天阁最前最高的成天阁的楼顶,一个白影,戴着斗笠。忽然身影一晃,人消失不见。 温临风回到梅园,古月却早早地在阁楼中等着。 温临风在古月走后不久便直接去了飞天阁。东瀛的宫泽不显山不露水地住进飞天阁,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惜宫泽自己都不知道,飞天阁是温临风的地盘。 温临风在飞天阁成天阁顶观察了良久,那些人蛰伏得很深,并没有动静,看来,她是为了李梦天而来。 温临风走进帷幔,取下斗笠,依旧是不甚在意的语气:“怎么,还是将你手中的玉给他了?” “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古月语气淡淡。 “这几日你可是在武昌城出尽了风头啊,我刚收到消息,李梦天他们都谈论了你一晚上。” “我出风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怕我盖过你在武昌的风头?” 温临风沏茶递给古月:“天下第一榜的领袖,我向来敬意十足。” “天下第一榜之首还不是被你任意差遣。”此时的古月也相当闲逸,毕竟温临风出手的话,他得到的消息也比之前快了许多。至于差遣的话,那还真是温临风大慈大悲才会告诉他这么些消息,放在以前,断断是充耳不闻的。总的来说,他还是少了不少麻烦的。 “你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要是敢差遣你,我叫你认输,你怎么不答应?” “欺负人了啊。”古月摇着指头,一脸无奈。 温临风也喝着茶,道:“我可不敢,这混沌天下,你可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 “那冷冰清呢?”古月并不看温临风,又道:“或者说你要等的那个姑娘,她才是你在这混沌世间看到的第一人。” 温临风皱着眉头。“你是不是跟老高相处多了,被他传染了?” 古月摇头,只是笑道:“遮遮掩掩,可不是你的风格。” “怎么不是,”温临风可丝毫不在意古月这般打趣,只道:“要不然这天下第一神秘人是怎么来的。”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第一次见你时你戴着斗笠,竟然是因为得了天花。想想我那日的言辞,委实唐突了。”古月朗笑起来,若不是老高跟他提起这事,他还不知道原委呢。 温如玉也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要承认比我笨。” “这个嘛,笨不笨可不是承认就行了,再说了,咱们赌约还没见分晓呢。” 阁楼之上笑声清朗。明月如洗,可以照彻暗夜,却不能照进每个黑暗的角落。 老高十分得意地捋胡须,虽然他不解他家主人怎么突然就不惧暴露身份了。这么下去,天下第一神秘人可就不神秘咯。 除了古月和老高,大概没有人知道温临风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吧。而真正知道温临风真实身份的人,这世界上,只有老高一人。因而老高时常感叹:“主子行事无第四字,‘真神秘’而已!” 天下第一神秘人之所以神秘,不是因为他戴了斗笠,而是神秘在不知道他是何方势力,何样财力,何种能力。即便是古月这位睥睨天下的才子雅士,也仅仅知道他和一些江湖势力因经商有所牵连而已。几大帮派经营什么,都有温临风的影子,不过他从来不出面,一切交给下面的人打理,他只是闲云野鹤。 古月之所以知道温临风那些,是因为他们遇见的时间早。古月是何等天才之人,竟也没能让本来不神秘的温临风成了一个神秘人。 当年古月遇到温临风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帮人打架,温临风戴着斗笠,不闻不问,古月出手调节。温临风便自言自语似地评论了一番。古月见他一番言论着实新奇,又听声音是个少年的声音,体格略显单薄,便对这个少年青眼相加了。 待众人散去,古月便和温临风交谈起来。古月行事何等光明磊落,自然不甚理解光天化日之下蒙头盖脸的人。若非厌世,便是故作神秘。以这个少年这般聪颖,何必厌世,又何必故作神秘?其实当时温临风正要摘斗笠的,古月却来一句:“我自有办法让你摘下斗笠?不用武功,用智计。” “这也很简单”温临风淡淡地回答。 当日二人谈论了许久,古月越发对眼前这个少年欣赏起来。又谈到温临风是在找一个人,一位姑娘,容颜清绝,轻功了得。天下会武功的女子本就不多,古月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帮你找就是了,要不这样,我帮你找到那位姑娘,你便摘下斗笠?” “成交。” 第二年,二人再相见时,个子都长高了许多。古月并没有遇到什么武功容貌俱佳的女子,也没提那事。倒是聊起了天下局势。古月以为自己去的地方多,见识肯定多,哪知道他提起的一些事,温临风都知道。说起易无尘的事,温临风表示在这场争斗之中,胜的肯定是易无尘。 古月则不以为然,自然是站天子正道这边咯。二人便打起赌来,以十年为期。 这以后,古月和温临风每年都会见上一两面,每次见面,温临风还真戴着斗笠,古月也无话可说,毕竟是自己答应的事情。 温临风本来不戴斗笠的,只在见古月的时候,才把斗笠戴上。直到多年以后,古月才知道第一次见温临风时温临风戴着斗笠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得了天花 古月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一句不经意的话,竟让这个唯一能引以为朋友的人,十年不在他面前摘斗笠。温临风也是够狠的! 至于天下第一神秘人这个称号,自然是古月的两个徒弟,季生瑜何生亮弄出来的。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对他师父的那种崇拜,简直是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天下多少人想见他师父一面都不容易,唯独他温临风能想见就见,还不肯在他师父面前露真容,这不是看不起他师父嘛,二人心中肯定是不大高兴的。 当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向他师父问到那斗笠人的名字的时候,古月却说不知道 谁知道古月当时是怎么想的! 季何二人听了师父这么说,还不能编排出几个话本的故事来? 江湖闲杂人士听了季生瑜何生亮那一番渲染,都啧啧称奇呀。连天下第一雅旧时月色都觉得神秘的人,能不神秘?这事马上就在江湖上传开了,好事者随即就把温临风加入到天下第一榜单中去了,名字还俗里俗气的——白衣斗笠人。 从此,白衣斗笠人便成了天下第一榜中的最新成员。自打这个不知姓名的白衣斗笠人出现了,无聊人士便果断将原本和天下第一侠女凑成一对的不留行,改成了白衣斗笠人。 温临风全然不在意江湖上的言论,也不关心古月到底怎么想,反正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会把凡夫俗子的见识放在眼里。 古月和温临风,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路人的人,却成了莫逆之交。 温临风啥也不爱管,他经商,赚钱,养眼线,都是为了找一个人。古月呢,就孑然一身,践行祖母的叮嘱。后来纵然后来多了季生瑜与何生亮二人,他也没有要收徒的意思。 温临风知天下事,靠得是他那无孔不入的眼线。古月知天下事,则是自己所见和季何二人的打听。温临风的机密消息居多,古月则需要靠掌握的信息来判断。偶尔温临风心情好,会将一些重要信息告诉古月。 就最近古月看到的推断,温临风心情一直是很好的。这是个定律! 古月道:“接下来你有什么行动?” “去找冷冰清啊。这么明显还用问?” 温临风直白得古月有些无语了。古月楞了那么一下,朗笑起来:“你还是继续神秘吧,突然这么直白,我不适应。” “这个问题你在没问的时候就知道答案,还偏偏要问。我的回答应该在你意料之中吧。” “我是要问你对金凤帮的行动”古月说着,暗暗笑得止不住,渐渐,笑声打起来。 若不是帷幔遮住,肯定能看到温临风脸色沉沉的,一脸郁闷,手中的茶盏还僵在半空。良久,温临风舒了一口气,继续喝茶。 古月还在那闷闷的笑,很少有他这么开心的时候。 温临风清洗了茶盏,语气中满是不高兴,道:“你可是天下第一雅士,注意你的态度” “这天下第一雅士是江湖人取的,我又没领。说到底,我也是个凡俗之人,这不难得遇见天下最聪明的人马失前蹄的时候,还不让人乐一乐。”古月好容易止住了笑,才恢复那般月朗风清的玉色容颜。 温临风睨了一眼古月,无奈摇头:“你这平时是有多苦闷,这也值得笑到失态?”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本来就是这样子,只不过你没什么机会看到罢了!” “怪不得最近那个谢姓女子到处跟踪你呢。我都想不通你什么地方能这般魅力拂边,竟引得那些退隐江湖之人都重出江湖了,原来你是这样的古月。”温临风语气中满是打趣。 可惜,古月并不吃这一套,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事吧,反正我现在成了你的第一手下,你可以去潇洒潇洒。” “潇洒?怎么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味道感觉不一样了?” “是吗?你嗅到了怎样的味道?”古月挑着眉,忍者笑意。 温临风咬着嘴唇,连连摇头,道:“以前我觉得你是天下最潇洒的人,不过今日听到这话外之意,我觉得,我应该重新认识下你了,你的潇洒,到底是哪一种潇洒” “你说你今天又没喝酒,怎么满是醉话呢?或者,身虽在此,心却早不知去了何处?” 温临风故意端起洗净的茶盏起来,送客 古月不禁朗笑起来,道:“哎,走了走了。” 听着古月的语气,温临风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盏丢出来打古月一顿才好,还是忍住了。 不远处的老高看见主子欲丢茶盏的动作,笑得前俯后仰,也只有古月公子,能让他家主子这么吃瘪的时候。老高正笑得得意,忽然一枚弹丸飞过来,老高一哆嗦,忙蹑手蹑脚地匿去。 温临风挑了挑眉,不戴斗笠的他,委实没脾气。不过此时,他确实没什么心思去想什么脾气。 明月在天,思念若水。他的心里,此时此刻,只有冷冰清。金凤帮还有留着的价值,东瀛势力这两日元气大伤,应该不会行动。 至于自己的身份,东瀛势力知道些什么你?就算他们猜测,也只是推断罢了,根本没有实在的证据,而且,他们不可能有实在的证据。之前出现的那个黑衣斗笠女子,老高这两日没有丝毫的线索,从那人装扮来看,明显实在模仿自己。 温临风看着远处天空,皓月当空,洒下洒脱不羁的皎洁。这样的月色,仿佛能直穿心底,拂去灵魂深处所有阴霾。等待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的。然而,就算明天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依旧希望快点到来。 夜色之下,万籁俱寂。暗室中,一青年男子向黄衣面具道:“老大,李梦天等人已经回到飞天阁。同去的还有旧时月色的那两个徒弟。” 黄凤凰气息有些虚弱,道:“可知他们去干什么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武昌府 “不知道,也没有停留多久。您看要不要拿下他们两个,只要拿下他们两个,旧时月肯定会出面。” “他们两个可是旧时月唯一点头应允跟在他身边的人,若是贸然跟旧时月动手,占不占得到优势且不说,这样就无安全将旧时月推到我们对立面去了。”黄凤凰是长了教训了,大概自此之后,再也不会和旧时月动手。旧时月的武功,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远远超出江湖上的传说。 若是旧时月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简直是易如反掌,所幸,旧时月无帮无派。想到此处,黄凤凰微微叹了口气,以尽量掩饰气息不足的症状。 “现在旧时月也并没有跟我们在同一立场。”年轻人道。 黄凤凰道:“旧时月不在同一立场,可是神秘人在,神秘人都没和旧时月动手,咱们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了。” 黄凤凰是看出来了,除了冷冰清的事,神秘人好像没怎么管他们,定然是顾全和金凤帮的合作关系,才没有贸然出手。而且,他们在查神秘人的底细,线索已经到了武昌。到时候不管神秘人是什么身份,揭开了他这一层神秘的面纱,或许真是的他,跟金凤帮的性质一样,为了天下的权利,可以蛰伏在暗处,一朝时机成熟,便风风火火干一场。 黄凤凰推断,神秘人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惜,易无尘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其他所有的人,不过都是易无尘的棋子罢了。 年轻人细细看了看黄凤凰,黄凤凰华丽的面具虽然将整个面部掩盖得极好,可嘴唇的苍白却无法掩饰。年轻人确认了两回,黄凤凰的嘴唇一直在微微颤抖,那是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无法控制身体机能的表现。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武昌府知府的长子,黄知忌。 黄知忌是什么时候混到金凤帮来的,或许只有陈秋云知道。黄知忌虽然有几房妻妾,可对那并无所出的陈秋云格外喜爱。陈秋云过门之后,他也不吃喝嫖赌了,也不拈花惹草了,一心在武昌城树立良好的印象,赈灾,扶贫,样样少不了他的影子。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陈秋云在策划。 多年之前,他父亲眼中还只有他的几个弟弟。不可否认的是,他几个弟弟确实比他优秀许多。二弟黄知言,读书很厉害,十八岁就中了举,在武昌一带风评和湖广都督萧斌的三公子齐名。三弟黄知非,聪明灵巧,为他的父亲破了不少案子。四弟黄知默,就算再怎么说不出优点,却不像他那么纨绔。不管如何,他是被他父亲黄文远数落的最多的人。 他的母亲是黄文远的正妻,却因为他也不受父亲待见,被冷落许多年。他早发现,他父亲待他那个穷酸叔父黄文峰都比待他好。黄知忌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然而仅仅是在心里而已,在行动上,他还是那般纨绔浪荡,一月三十日,就有二十五日在青楼。 然而这一切,在陈秋云进门之后,就开始改变。 在黄知忌看来,他那个妻子,最是懂得驾驭人心的,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她得心应手。黄知忌按照陈秋云说的,之前一直没得手的少女主动投怀送抱。之前看中一家人藏的古扇,软磨硬泡了好久都没得手,陈秋云一出马,手到擒来。 黄知忌对他这个妻子,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百依百顺,甚至连床笫之私,他发现陈秋云倒比那花街柳巷的人更懂得让他快活。 如今,他不知怎么的,倒渐渐觉得在他妻子面前矮了一截,现在越发觉得陈秋云嫌弃起他来,这不行,那不行,就连他最擅长的工夫,还是被陈秋云嫌弃。不过陈秋云越是嫌弃,黄知忌越是想讨好这个老婆。为了表示自己行,他这两年可是唯陈秋云马首是瞻。暗暗地花了不少心思讨妻子欢心。这一回,他是下定决心,好好在陈秋云面前表现一番。黄知忌细细看着黄凤凰,心下有些怀疑,便试探道:“可是,也看不出神秘人和咱们一个立场啊?” 黄知忌悄悄摸向袖子中的匕首,饶是暗室灯光不怎么明亮,他依旧能确定,黄凤凰受了伤,而且不轻。 火苗一动一动,黄知忌已经按住匕首,只是他在犹豫,万一对方是假装的,在试探他呢?撇开这种可能性,黄凤凰的武功,就算受伤,他也不一定有把握。在心底徘徊了一阵,黄知忌又作罢。 黄知忌一切细微动作,都被黄凤凰面罩下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黄知忌,却还是故作不知。 “黄鹤楼夜宴的事旧时月的人可是知道的,不也没插手?”黄凤凰语气不大高兴  “黄鹤楼的事神秘人知道?” 黄凤凰负手身后,故作淡定道:“武昌的事情就不要以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的。” “那主子那边?”黄知忌还在继续试探。 黄凤凰眯了眯眼睛,知道现在的黄知忌绝不会满足现状的,不过此时黄知忌的语气,显然是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他不知道的消息。而那一切,必须归功于黄知忌背后的女人,陈秋云。 黄凤凰的下眼睑扯了两下,藏在袖子中的人不禁揉搓起来。陈秋云是个狠角色,饶是他知道陈秋云跟不少男人媾和,可陈秋云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便能将那所有一切不愉快的忘掉。黄凤凰是个老江湖,可在陈秋云面前,他是自愧不如的。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女人,很绝的心思可比他厉害多了。若不是他有两个身份,怎么会知道陈秋云这么深的心思呢?不过,也唯有如此狠毒的心思,才能在当今的局势下叱咤风云。黄凤凰满心得意,以后他若是得到天下,肯定少不了陈秋云的帮助。 黄凤凰又看看黄知忌,很显然,黄知忌现在越来越受陈秋云的影响,以前是何其窝囊的一个纨绔子弟,现在竟然想对他动手。毫无疑问,这绝对是陈秋云的主意,光凭黄知忌,他是没这个胆量的。 黄凤凰忽略黄知忌的试探,黄知忌再怎么暗藏心思,能逃过他的眼睛?黄凤凰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主子有意跟他合作,而且他也知道主子的事,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不过冷冰清这人,一定要杀掉。” 黄知忌有些不解:“冷冰清所行之事,与我们并无矛盾,为何一定要杀她?要知道她在天下的名头可不,若是这么早就得罪天下人,对咱们可没什么优势。” “冷冰清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往后她知道的越多,对我们只会越不利。主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布好这张,还多亏冷冰清。接下来可没她什么事了。既然快活城那边也点头,咱们还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留她越长,对我们来说越不利,而她那势头,活着,只会出现在咱们对立面上。”黄凤凰撩衣坐下,他其实身体虚弱得很,却假装云淡风轻,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还是在旧时月面前,不过想想红凤凰,他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这几次,神秘人没对他怎么样。 江湖,无非就是一个敌进我退的地方,神秘人既然让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武昌的暗中势力,神秘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黄凤凰又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下更是得意起来。将神秘人的势力一解决,武昌这块地就是他一个人的。饶是他背后的几个大蔸子,也别想跟他争夺半分。 易无尘亲自出山,天下大乱的趋势不可挽回,以后就算得不到天下,能凭借长江,南取百越,西到巴蜀,东至江左,都不在话下。黄凤凰盘算着,又想起陈秋云,这个女人,真是了不得。她要是个男的,绝对是个比易无尘还狠的角色。黄凤凰有些得意,幸好这样的狠角儿在他手中,这个总是在各方面让他惊喜百出的女人。 黄知忌偷偷觑了几眼黄凤凰的眼睛,满眼都是淫浮的笑意。这个老狐狸,在想什么呢。黄知忌故意提高声音道:“老大,那日冷冰清明明已经中了蛇毒,十天之内必死无疑,怎么昨天我们的人遇见她的时候,她好像完全恢复了呢?昨天夜里十几个兄弟都死在她手上。” 黄凤凰这才从曼妙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心头一阵愤怒,不觉握紧拳头,狠狠道:“若不是红凤凰,我早就亲自下手杀了她。可恶,这笔账,得算在红凤凰头上。” 黄知忌料想方才黄凤凰那色眯眯的笑意肯定是想到了冷冰清,而红凤凰来武昌的目标就是追随冷冰清而来的。黄知忌故意道:“红凤凰惯来好色,他自是不会放过冷冰清。不过之前本来已经得手,不知道是何人暗中救了冷冰清,红凤凰至今还在查呢,只不过武昌是您的地界,他这般可是拂您的面子啊。” 黄凤凰道:“冷冰清离开了武昌,这事也不用管了。现在把心思放在李梦天身上,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手中的东西,一个都不能放走。李梦天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知忌,这事你回去安排一下,可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夜宴评判的那些人连夜都消失了,这个还没查出来是何人做的手脚,我觉得这事,可以直接叫他们背锅便是。”黄知忌故意道,其实夜宴失踪的人,他十有八九猜到是陈秋云的主意,这个女人,总是在给他意外的惊喜。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这样,你和你爹便不能亲自出马了。” “您请放心,这事交给内子便可。” 黄凤凰点点头。待黄知忌离开,便从一条密道中走入一处密室。 密室宽阔敞亮,拐了几个折道,便进入一处厢房之中。厢房并没有点灯火,只有外间的灯火隐隐约约透过些许隐晦的光线,却能看见暗室中极其奢华的铺陈。从屏风到茶几,全是金丝楠木。就着外头透过来的烛火,木质丝缝间闪烁着金光。 黄凤凰一进房,就看到一个女子玉体横陈,他早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黄知忌那子却想对他下手,不自量力。 此时的黄凤凰褪去了面具,陈秋云都不知道他是黄凤凰。二人早等不及说话,打下垂帐便交融在一起。 黄知忌回到武昌知府的府衙。方到大厅,黄知忌便向左右的丫鬟道:“去招呼少夫人过来。” 丫鬟蕊儿回道:“夫人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呢。” 黄知忌很是得意,陈秋云办的事,从来没叫他失望过。此时的他,正激动地等着告诉陈秋云黄凤凰的事情呢。 蕊儿道:“少爷,您先去洗漱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黄知忌抹了一把丫鬟的下巴,戏谑道:“你来伺候本少爷洗漱。” 丫鬟盈盈欠身,看得黄知忌浑身酥软。这么几年他为了陈秋云,诸事都收敛了许多,可陈秋云总有忙的时候,况且这么晚,她忙了一天,待会儿肯定没兴致陪他的。 黄知忌对蕊儿使了个眼色,这个新买进来的丫鬟,他早就想尝尝味道的,今日终于来了机会。 蕊儿自然也知道,在这种大户人家,侍女本就是主人的通房,混得好或许还会成为一个姨太太,她是差点被卖到青楼去的,幸好来了武昌府。蕊儿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这些规矩,她可是早摸得透透的。 黄知忌一示意,蕊儿便盈盈跟着去了。 二人哪里是洗漱,到了无人之处,早已经饥渴难耐,这么几年黄知忌不是没有接触陈秋云以外的女子,只不过这个蕊儿,实在丰满可人,这一试手,便欲仙欲死。 近四更天时,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陈秋云回来。 陈秋云神色十分得意,黄知忌心下也欢快得紧,上前抱着陈秋云,笑道:“夫人,您这又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陈秋云可是窈窕袅娜,一把倒在黄知忌怀中,黄知忌让左右退下,笑道:“怎么,急着伺候夫君了?” 陈秋云又不着痕迹地将黄知忌推开,笑道:“你还差人伺候了?” 府中的一举一动,就没有逃得过陈秋云的眼睛的。只是黄知忌肯定不知道,方才与他翻云覆雨的蕊儿,此时已被打晕投在古井里头了。 陈秋云并不管黄知忌的这些风流之事,只是但凡有些苗头想越过她的人,只要行动了,她绝不会留下。黄知忌私通他父亲的几房姨太太她都假装不知道,然而这些,她不容丝毫。 陈秋云像没事的人一样,含情含态道:“我不过是一想着即将拔了心头之刺,想想就畅快。” “怎么,你要对清屏会的那帮人动手了?他们从西边过来,怎么说来到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你跟他们呕哪门子气了?再说咱们和清屏会还有合作呢,你就不用插手这件事了。” 陈秋云一脸娇嗔,道:“我做我的事,你忙你的,怎么,清屏会就他们几个吗?” “你可别忘了,清屏会的二当家在里头,你可别意气用事。” 忽地一个厮过来向陈秋云禀告道:“少奶奶,赵月白将船退了?” “什么?怎么回事?”陈秋云一惊,这事她自认为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没想到赵月白竟然退船。 “的也不知道,想是发现了什么?” 陈秋云握紧了拳头,眼睛阴鸷得能杀人。 黄知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赵月白他们雇了一艘船准备南下,我让人给那船动了手脚,船在水中泡一个时辰,毕沉无疑。却不料他们竟然退了。这一晚上的计划,全都白忙活了。” 黄知忌刮了下陈秋云的鼻子,笑道:“我素知你心狠手辣,不过这样才有资格成为我黄知忌的女人。可惜,你道高一尺,他们魔高一丈。” 陈秋云一脸不高兴。黄知忌拉住道:“你也别担心,现在又一桩美差,得夫人出手。” “美差?”陈秋云不太确定地看了看黄知忌,平时黄知忌偷腥,也没见他这么快活过,幸好这个蕊儿她下手快。但凡想在她面前有什么心思的女人,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既然你那船已经做好了,那就留在江边吧,明天不管如何,都要让那船成为李梦天乘的船,这个你有没有问题。” “哦?这么快就要对李梦天下手了?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 “又不是我们下手,黄凤凰要领这个功劳,让他领去,只要你保证李梦天能坐上那条船,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陈秋云浅浅一笑,妩媚至极,黄知忌看得心神动摇。陈秋云秋波盈盈道:“这点事我做不好,就白在你身边混了这么多年。” 二人说着,又缠绵起来。黄知忌心下不免感叹,就算方才的蕊儿风情万种,也不及陈秋云此时娇艳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李梦天遭突袭 月华之下,东湖之畔,梅园之中,阁楼之上,帷幔之后,一个清贵的白衣公子坐在里头慢调琴弦,一抹琴音缓缓流淌出来。 温临风喃喃道:“浮生烟云渐成虚,此间真幻已模糊。玉树凋土风光别,幽怀过雨不似初。敝帚应无珍重处,旧梦须待碧血书。直笑人间多情客,犹为相思题索居。” 不过片刻,老高来了。老高神色匆匆道:“主子,武昌府也行动了。” 温临风眼神忽然泛出一抹狠意,又瞬间恢复平和道:“你且暗中观察吧。” 老高感觉自己听错了,忙问:“您?南下,还是北上?” “什么时候这般爱过问我的行踪了?” “老仆不敢,只是那冷冰清那边?” 温临风住了琴声,老高吓得一个哆嗦。最怕他家主子突然的安静。 温临风道:“你有是什么时候爱管起这些说媒拉纤的事情来了?那《鸳鸯录》是什么人编撰的,你们竟这般奉为圭臬?” 老高一副九死不悔的心劝道:“主子,您如今也二十四了,也是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咱们温家,可就您一个独苗了啊。放眼这天下,也就霜枫女侠配得上您?” 温临风声音略显不高兴:“我又没有皇位需要要继承。你操的什么心。” 话虽如此,温家世代守护的使命还在他肩上呢,只要温家有一个人活着,就得继续守护下去。老高不忍心说,怕冲撞了他家主子。嗫喏了半晌,方道:“李梦天那边目前似乎还不知道这些消息。” “得到关于他们异动的消息,都放给古月。”温临风依旧负手而立,看向远处。他这两晚上根本没有什么睡意,一心只在远处的人儿身上。 微斯人,谁与归? 除了月亮周围,大地的颜色黑魆魆的。月色像绒羽一样浮在空中,与黑色的人间不相融合。再过一个时辰,天边就要泛起鱼肚白了。 天亮之后,李梦天离开武昌,他也将离开。 若不是为了李梦天,他怕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他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开始,许多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那您?”老高明明是最了解他家主子的,只是这几日,好像又不太了解。他家主子虽然关心天下事,虽然他也知道主子和李梦天终究殊途同归,可表现出这样的热心与关注,完全不是他家主子的风格。还有什么是他家主子顾忌的? 老高迅速思索着,忽然想起,宫泽还在武昌,她来武昌这几日,甚至连三凤凰的面都没见过,除了让部下的几个人在查主子的身份意外,那个女子还隐藏在暗处,他们一丁点线索都找不到。 想到此处,老高心头虚虚的,狠角色他不是没见过,可就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宫泽远远不止狠而已。这个女人,是与易无尘同样可怕的一个人物。 温临风见老高担心的神色,语气轻快了许多:“我去找人啊,这个还用问?今日我离开武昌,武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找古月。” 老高内心一阵冷汗,声道:“找霜枫女侠?” 老高说完就后悔了,这么明显,难道他家主子还会继续去找他等了十二年的姐姐?显然是不会的,虽然主子给了一个七夕的期限,可还是不会,这点老高很笃定。 “多事。”温临风语气冷冷。 老高又一个激灵,不敢开口。见自家主人也沉默了半晌,老高心翼翼道:“爷,红凤凰还跟着冷姑娘在,还有东楼兄妹也跟着,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温临风看了老高一眼,本来瘦高的老高,现在感觉站在他家主子面前,都快缩成一团。 “冷冰清的事情不用刻意回我。”温临风本来还在心中盘算的,每次老高这么一说,准备动手的他顿时觉得无所适从。大家心知肚明不好么?老高非要刻意提一下到底是几个意思? 其实老高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心头不确定,毕竟他家主子性子阴晴不定,怎么摸得准?老高喃喃道:“明明您比我们更关心冷女侠的事,天下除了您能给出解药,还有谁有那蛇毒的解药,还一直不承认呢,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临风明明听见,也懒得去理论,只道:“你们可别忘了自己的正事。” “是,找人嘛。”老高犹豫了片刻,又道:“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要是您要找的那个姐姐突然出现了,您打算怎么办?”这还真是老高关心的问题。 温临风心头微微一沉,老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考虑了好几天这个问题,若是他等了十二年的女子突然出现,他该怎么办? 温临风语气沉沉的:“你问我不如去问问霜枫女侠。” “问她?怎么问?”老高方抓了下脑袋,再抬头,他家主子已经不知所踪。 老高叹气直摇头,怎么问冷冰清?有一点令他担心的是,他家主子和霜枫女侠虽然看起来很登对,可主子一直这般神秘。神秘人这么好用的身份,到冷冰清的事上就变得分外尴尬。按照他主子的性子,绝不会对心爱的女子有所隐瞒的,这样一来,实在太容易暴露身份。 老高一拍脑袋,主子说去问霜枫女侠,肯定是很看重霜枫女侠的,是了,他得再多派些人保护霜枫女侠才是。 温临风离开不久,老高便收到飞书,关于李梦天的。老高很是听话,将消息放给了古月。 然而,这次的消息并没有那么顺利。不止是温临风被人盯上了,他的密线同样被人盯上。此次关于李梦天的消息,就被拦截下来。拦截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宫泽。 一座豪华的别院中,宫泽坐在主位上。宫泽衣着极其华丽,面上戴着水晶面罩。阔领衣衫华丽无比,若是让那自诩富甲天下的东楼公子看来,或许也要自愧不如几分。 一个黑衣斗笠女子道:“宫主,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神秘人的据点就在东湖一带,我们为何不动手呢?” 宫泽向黑衣斗笠女子道:“宛,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查神秘人的线索,这件事我全权交给你负责。不过我们的主要目标并不是神秘人,也不是中原的势力。” 一旁的香野似乎很是不喜欢黑衣斗笠女子,语气中略带讥讽道:“董宛,这么多年你负责查神秘人的线索,到底是推测大于实际,你这般关注神秘人,不会是喜欢上神秘人了吧?” “宫主已经说了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其他的情况,没有你置喙的余地吧?” 香野继续挖苦:“这般行事,连秋云都不如。” 董宛突然一鞭子抽过来,香野正欲放暗器,宫泽喝道:“在我面前也如此放肆吗?天快亮了,准备行动吧。” 董宛一脸得意,香野眯着眼睛看着黑衣斗笠的董宛,心中已经骂了一万遍。这个女人什么事情都没做,却在她之上,凭什么?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杀了董宛。 宫泽收起了神秘人发给古月的密信,不知情的古月,还在暗查失踪二十户人家的事情呢。饶是能推算出各种情况的古月,此时对东瀛人暗中的计划,也毫不知情。 而温临风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他一消失在老高面前,他们自己的人就完全失去了主子的联系。 这一切的危险,看来只有李梦天自己应对了。 二月十七的清早,一场大雾笼罩着武昌城。王春麟早早预定好了过江的大船,车马陆续上了船。正当行李清点完毕,一群官兵从大雾中拥了出来,起首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喊道:“一个都不许走,前日飞天阁的人命案件,便是他们,昨日二十户人口失踪,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来人啊,都抓起来。” 本来刚从睡梦中醒来,瞌睡还未散去的李清筠,一下子惊醒过来。李梦天在船内神色依旧平淡,其他数人瞬间保持了戒备心态。 王春麟站在欲发的船舷上,客气道:“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二月十五的晚上,客栈死了四个人,是你们杀的,你们现在就想畏罪潜逃吧?” “官爷,您有什么证据是我们杀的呢?”王春麟这般回答,弄得里头的贾亦真贺连等一惊,李清筠更加就不解了,只听王春麟继续道:“官爷,这事您当时也问过飞天阁的主事了,委实与我们无关。” “不管怎么说,你们今天是别想走了,还是老实点,走一趟吧?” “您并不是上次派官兵道客栈去查访的师爷,不知道您是以什么身份来抓人呢?” “武昌府知府,这个够吗?” “啊呀,竟然劳动了武昌府衙的大驾,我等实在惊惶。可是您若以上次那几个人的死来拿人,这就委实说不过去了,上次死的那几个人,仵作当场验了尸,那四个人系自杀,还是与我们无关呢。” 岸上已经罗列了二三十余个弓箭手,搭好了弓箭,只待一声令下,便成一阵箭雨。 “都说了,武昌城昨日消失了二十户人家,老夫已经找了相关的人盘问,说是你们家公子为了得第一,特地买通了评审的人,然后威胁,导致二十户人家一夜失踪,是也不是?” 李清筠听到这里,气得拍桌子,骂道:“你这老头,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脑子里全是豆浆吗?爷我的诗得了第一,当时也是公布了,并没有人有异议,武功也是一招一招的打过来的,你哪只狗眼看到本爷买通评审,哪只狗耳听到本爷买通评审。还有你这老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说是因为那四个死人,我们管家把你辩驳的一无是处,你又说是那二十户人家,现在那二十户人家是找不到,你就以这个由头来抓人,我看并不是我们真犯了什么事,而是你这狗官跟歹人勾结,想给我们栽赃什么罪名,强行抓人是不是?” “黄毛子,能说有什么用,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想抓你们怎么了。再说了,这个武昌城,可不是你们说的算。” “那是谁说的算?本爷倒要会一会这个大人物。” “你不够资格知道,放箭~” “大家心” 一时间箭如雨下,宋兰儿躲在李梦天身边,哭道:“哥,怎么办呀?这些都是什么人呀?” “不用担心,你先进去吧。”李梦天又平静对一旁的徐慧道:“兄弟,麻烦你照顾一下宋姑娘了。” “是,先生。”徐慧点头,又向宋姑娘道:“宋姑娘,我们先下去吧!” 舱外打斗声音如雨,李梦天却在一旁悠然品茶。李清筠几次想动手,都被李梦天用眼神止住。 船头上,王春麟一个飞身到岸,将那个施令者架住,喊道:“都给我住手,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人却神色淡定,恐吓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刀放在什么地方吗?” 李梦天方从船内徐徐走出来,神色略带笑意,语气却云淡风轻:“这位官爷,好说了,既然你们今天有意为难我等,故意栽赃命案与人口失踪案于我等,想必也是横了心要留下我们了,我还真想知道,武昌府的知府黄文远如今也是上面都管不了的人吗?” “哼,山高皇帝远,再说了,武昌府连个处理案件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有是有,不过我们是江湖中人,且现在你这案件明明是有栽赃的嫌疑,我天朝法度严谨,难道能容忍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发生吗?”李梦天的语气已经有些愤怒了。没想到武昌知府,竟也是乌合之众。更不知道朝廷那些大员,平时表面虽然清正廉洁,暗地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点了他们的穴道,咱们走吧。” “爹,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李梦天示意不必争论,正欲进船。却又见远处江岸一个白影,一幻不见了身影。 宽阔的长江江面,行走着武昌黄鹤矶头最富丽堂皇的楼船。虽然是逆水行舟,幸而东风正劲,硕大的船帆被吹的鼓鼓的,流雾在江面快速流转移动,倒衬得岸上的楼阁如云雾中一般。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黄鹤矶已经隐在雾中,岸上那几个定着的人,更是如蝼蚁一般消失在晨雾之中了。 李清筠有口无心地问道:“爹,他们可是官府的人,我们就这样对付了就不管了?这样会不会招来他们的围追呀?” “没事,你们武功应该是能应付得来的,何况这穴道,少说也得撑半个时辰呢,到时候咱们怕是已经到了岳阳了。” “真的啊?” “少爷,老爷玩笑话呢,现在我们是逆水行舟,这到岳阳,怕是得到晚上咯。” “你下去玩吧,你们也各司其职去。春麟,走咱们下棋去。”李梦天正欲和王春麟进到厅中去下棋,外面守着的贺连贾亦真忙进来喊道:“老爷,不好了,岸上有骑着马的官兵追来了。” 细细一听,果然,岸上一阵阵喊叫道:“逃犯休走,再不停船就放火箭。” 本来已经进到里间的李清筠与徐慧忙跑出来,这厢陈良也扶着宋兰儿出来了,走出去一看,又是一群官兵模样打扮的人,一个个手中拉满了弓,箭头却都是火把。 李清筠恼道:“爹,您还说半个时辰的,这才过多久啊,没想到您也有意料之外的时候。” “筠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了,凡事总有个例外,若说咱们有万全的准备,人家就没有策划周密的?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现在人家可是比我们高了九尺哎,您还能这么淡定?” “入船内吧,总不能束手就擒吧,还得赶路呢。” 李清筠如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王春麟笑道:“少爷,您先进去吧,我上岸一下。” 王春麟说着便叫了贺连贾亦真二人一同飞身上岸。 李梦天只叫李清筠和自己下棋,李清筠哪有心思在棋上面,一会儿向船外头望望,才飞来数支火箭被卢安姜明等几人挡下了,片刻之后岸上已经没什么声音。只听见三人落在船舷上的声音。 李清筠忙忙的跑出去看,问道:“麟叔,你们把那些臭官兵怎么办了?” “能怎么办,绑住了,这会儿就没人去通风报信了吧?”王春麟随便搪塞了一下自己的少主,便抖了两抖衣裳,进到厅中,见李清筠的棋,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少爷,您这哪是在下棋啊,这开局能下成这样,估计天下都没几个人了。” “刚才那个情况,我哪有心思去下棋啊,爹还不许我去动手” “少爷,您进去歇息吧,您不是说你的九连环还没解开么,咱们老爷可是一会儿就能解开,你还解了这么几天啊?” 被王春麟这么一说,李清筠眉头一皱,一副不相信的语气,“麟叔,虽然你平时拍我爹的马屁没什么,可这也是有个节制才行,这马屁可是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江上惊险 “老爷真会解九连环,这个我可以证明。”贺连上前道。 陈良姜明贾亦真也过来齐声道:“我们都可以证明,不仅老爷会解,我们都会呀!” “那我玩了几天,你们怎么不教我?”李清筠撇着嘴,满脸的质疑。 “额”贺连不知道怎么解释合适,顿了顿语气,“我想大家是怕你受打击吧。” 李清筠脸一扬,语气果断而坚定,“我不信。” “少爷,您这点还真得信,去年我们南下的时候,闲着无事,老爷教我们玩一个游戏,就是比赛解九连环,谁解的最慢,罚酒。”王春麟一阵憨笑。 贺连忙补充道:“我去年罚的最多,要不是老爷说怕喝醉换成了茶,我估计都会醉死了,您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跑厕所都跑了十八次” 贺连一句话逗得哄堂大笑。见众人如此言笑,李清筠顿觉自己的质疑幼稚起来,也是,毕竟是父亲,不过自己解了这么多天,竟然没解开,心下越发下了要暗暗赶上父亲的决心。 李梦天丝毫没把他们关于九连环的往事放心上,向着王春麟道:“筠儿的这盘棋,你还有什么办法解救么?” 王春麟走过来细细的瞅了瞅棋盘,流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知道少爷棋艺不怎么样,可能下出这个盘面,也是难了,“老爷这就难为我了” 李清筠见外面的风波已平定,自己无论如何不想去再和父亲下棋,忙瞅准时机道:“爹,那我去玩了啊。” 只见李梦天笑容可掬,云淡风轻地将棋盘转了一个方向,将桌上的棋子交换了一下,笑道:“这样可以了吧?” “啊?老爷您确定要这样,那今天您可是要输一局了。”王春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李清筠的下得,实在是太烂了,烂到他都不好意思评价。 二人便兴致盎然地下起棋来,眼看正要收官,李梦天的盘面已经从先前李清筠的九死一生到如今的飞龙在天了,王春麟直摇头,李梦天却神色悠然的品茶。只听得船舱里头突然传出宋兰儿的一声喊叫:“啊” 声音越传越近,李梦天住了手中的棋子,却见宋兰儿从里厢哭着出来。扑到李梦天怀中道:“哥,他他非礼我” 李梦天站起来扶着宋兰儿,神色很是关心。这时候李清筠和徐慧也急匆匆的出来,其他几人也跟着跑出来了。 李清筠气愤道:“爹,他血口喷人,慧儿不过是去解的时候不心撞到她了,她就这般诬陷慧儿。” “公子,若他真是不心,怎会怎会”宋兰儿气的直哭,又羞愧般的不忍讲下去。 李梦天看了看徐慧,面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宋兰儿这番控诉,并不像是有意冒犯宋兰儿。便劝解宋兰儿道:“兰儿,他一个孩子,行止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既然已经说了是不心碰到,你也不要跟他们孩子计较了。” “哥你难道为了一个外人,连妹妹的清白都不顾了吗?”宋兰儿掩面悲戚,看上去十分悲伤。 那徐慧依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不知所措。李清筠却是气愤难平,气道:“自从慧儿来了之后,您一直处处针对,您还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慧儿虽然没有跟我说,可我看他身上的伤,八成是和你有关。” 李清筠这话倒叫宋兰儿心头一惊,不过瞬间恢复了被欺辱者的惨状,哭道:“哥哥,既然这里难容妹妹,妹妹心唯求一死,以证清白” 宋兰儿猛的冲向船舷,却被一旁守着的陈良一把抱住,挣扎了两回,又身子瘫软在地,忽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姚思杰帮上前把脉:“宋姑娘伤口裂开了,赶紧进去休息吧” “我连清白都保不了,还要这命做什么”宋兰儿泪如雨一般顺着脸颊流下来。周围的几人看得甚是揪心,这等惨状,不像是装出来的。至少久经风霜的御前四杰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徐慧的眼泪也悄悄滑落,只是兀自捻着手指头,依旧一言不发。卢家兄弟呆呆的静立,他们和徐慧相处还算融洽,徐慧可是比卢安还老实的一个人,并不像是会非礼人的人。 李梦天看了两眼,并没有多大情绪波动,淡淡道:“先带宋姑娘下去养伤吧,你们两个,去厅中面壁思过去。” 李清筠怎么服,气道:“爹,那个女人明明在使卑鄙的手段,您难道看不出来么,凭什么就听她一面之词,就定了我们两个人的罪,慧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去受罚,我不服!” “嗯?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李梦天向来平静的语气,此时带着一些严肃和愤怒。这种威严,往往是无法反驳的。 王春麟见状,忙忙的上前拉着李清筠的胳膊道:“少爷,赶紧走吧,再不走心待会儿惩罚更重了。” 李清筠却气愤地用力甩开手,辩道:“爹,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您一门心思就在她身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慧儿来了,那个女人一直对慧儿心存不满,您就也偏向她,越发变得黑白不分是非不辩了么?” 王春麟给卢安卢勇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马上上前一把将李清筠抱住,直直地拖到里厢去了。二人忙忙声劝道:“少爷,赶紧走,待会儿老爷发脾气了,可不止面壁思过这么简单了”说着一溜烟地进去,王春麟也示意徐慧进去。 姚思杰方才和陈良扶着哭泣的宋兰儿进了所在的西厢。 贺连站在那里不停地挠头,眉头时不时地皱一下,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不是没见过太子任性,也不是没见过皇上发怒,就是没见过皇上和太子因为一个女人,竟然能闹成这样?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好像向来英明的皇上,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英明的决断。 贾亦真上来推着贺连声道:“咱们还是出去守着外面吧,姜明,子房,走。”四个人又站定在各自的位置。 整个厅中,李梦天负着手,手中还在不停转弄一个玉把玩,王春麟却看出来李梦天心烦意乱。船上伺候的厮送上来一壶热茶,笑道:“二位老爷,这是今年的新茶,您二位品品。” 王春麟示意那人先下去,斟了一杯茶道:“老爷,喝口茶,平平心气吧。” “清晨的两件事你怎么看?”李梦天接过茶,稍稍啜了一口,复又放下茶杯。 王春麟也自斟了一杯,“现在来看,不单单是江湖势力了。” 船舱里头,又喊出一个惊叫,这次不是李清筠也不是宋兰儿,而是姚思杰:“不好,茶水里有毒,大家心。” 船上之人顿时都作东倒西歪状,发出一声声惨叫。果然,船上的二十余船夫都围了上来,个个手中拿着白晃晃的刀子,一个个凶神恶煞。 贺连等虽然一个个嘴上都沾着血迹,却仍然拄着剑上来护驾。 厅中,除了宋兰儿,余下的都在围困之中。里头一个人架着宋兰儿,刀搁在脖子上,已经有些微血迹沁出来。 宋兰儿梨花带雨,声音嘶哑地道:“哥,你们不用管我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把脖子往刀上一挪,幸好那人反应极快,忙将刀顺势挪开。王春麟一个移步上前,迅速从那人手中救下了宋兰儿。 一阵阵惊惧笼罩着所有人,从船外,缓缓走进一个戴青色面具的人,面具花纹繁复,是极其精美的孔雀纹饰。那人声音苍老而嘶哑,喝道:“李无逸,今天你在这江心,是插翅难逃了。就让你和你的儿子,去祭奠这江水吧,哈哈哈哈” “你是什么人?”王春麟厉声喝道。 “要你们命的人。” “哦?是吗?”李梦天语气淡淡,“这一路遇到的这么多人,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止你一个” “这天下,哈哈哈哈哈”苍老的声音一阵狂笑,那种尖锐刺耳的嘶哑之声听得人心格外难受,“你们现在一个个身中剧毒,还有什么底气大放厥词?” 王春麟恨道:“卑鄙无耻之徒,竟然用这种手段。” “呵,老江湖了,还说这种话,未免显得太寒碜。正所谓兵不厌诈,你还不如承认技不如人来的实在。”戴面具的人语气轻慢,言辞之间无不透露着鄙夷。还没等王春麟开始辩驳,那人便喝道:“格杀勿论” 李清筠正欲动手,一把被李梦天拉住。李清筠着急道:“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顾这顾那的。” “你保护好你的玩伴,我保护好宋姑娘,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是最大的帮助。” 虽然船上有二十多个人,可哪里是王春麟贺连他们的对手。王春麟一人对战面具人,其他八人对战另外二十多人,亦游刃有余。其实说刚才中毒,几人早就有准备,不过是想借机揭穿那些人阴谋,几个人将中间的四个人保护的严严实实。 王春麟本来酣战正劲,一个人忽然砍向徐慧,李清筠本能的拿起玉笛用力一挡,不料心口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几乎同时,李梦天用扇子挡住砍向李清筠的刀,王春麟分神片刻,忽然从背后飞来一个暗器,只刺得脊椎一疼,霎时对面一个人一刀劈过来,幸而反应及时,身影一闪,完美躲过。 李梦天知李清筠身上有暗伤,忙让徐慧扶住清筠站到身后去,喝道:“速战速决吧。” 王春麟厉声吼道:“杀无赦” 先前李清筠还不知道父亲说“速战速决”的含义,如今经历了这么几次,便已完全知晓。况且父亲如今的语气,是自己从未见的愤怒与严厉,一声令下,只见王春麟贺连几人越杀越勇,对方已经死伤过半,却依旧不依不饶,看来这些跟之前那些个一样,都是死士了。然而自己刚才才微微用力,心口却一阵绞痛,竟还吐出鲜血来,已经明显感到自己手心在出冷汗了。 李清筠正在怔忡之际,面具黑衣人双袖中突然飞出一对飞镖,王春麟身子一仰,飞刀扎在船柱上,足足二寸深。那人刀往下一劈,却见对面李梦天手中的扇子眨眼之间飞出,闪电般在空中旋了一圈,那人两手手腕被飞转的扇叶子割破,不由得发出一阵嘶哑的尖叫,手中的刀应声而落,王春麟一个空翻将那人踢上甲板。 其他几人因为刚才戴面具之人那一惊呼分神,瞬间被贺连等制服。那面具之人又从袖中飞出一些个飞镖,贺连等还未来得及躲避,却见刀下那几个人一声尖叫,吐血倒地。面具人暗器出来之后,便纵身一跃,跳下江去,瞬间不见了人影。 打斗了半个时辰,楼船中终于恢复了平静,除了扑在地上的还有几个人残喘着气息,其余的都是死亡的沉寂。最前面的一个尚有一丝余气的人手在在地上颤抖,贴着地面的侧脸在用力挣扎,口中用力却气息微弱的喊着“蓝凤凰” “你说什么”王春麟上前一步准备扶着,却听见宋兰儿一声惊悸昏了过去,一侧的陈良连忙上去扶住。 船头一片血迹,李梦天示意几人下去,陈良几人迅速清洗血迹, 李梦天坐在一旁,沉思良久。对方一直在试探他的身手,在江湖之上,他从未显露过真正的身手,如今唯一知道他的,或许只有神秘人。从二月十五夜的夜晚,神秘人已然和他是友非敌。之前和三凤凰接触,得知神秘人中立的立场,那么李梦天现在能确定,神秘人早就不是中立的立场,只不过在试探两边的力量而已。武昌城,神秘人有着不可估量的暗中力量,但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用官府势力的人,还是武昌府,背后肯定不止黄文远一个人。站在黄文远背后的人又是谁? 这船上发生的一切,神秘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他方才分明看白影闪过,那个白影,又是谁?是神秘人,还是旧时月呢? 姚思杰方才给李清筠把脉服丹药完毕,忙去给宋兰儿把了脉,向李梦天道:“老爷,宋姑娘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子善去照顾宋姑娘吧” 王春麟又吩咐了姜明等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沉入江中。 卢安几人迅速将地面的血迹擦干净,又在空中喷了去腥的药水。风吹进来,地面的水干去,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江面的雾渐渐散去,两岸的景物清晰可见。阳光照射进来,温柔而和煦。 李清筠痴痴地坐在王春麟方才坐的位置,李梦天坐在对面,王春麟站在李梦天身边,徐慧站在李清筠身边。 李清筠虽然服了丹药,面上依旧没有血色,加之经历了这么多,心情越发沉重,语气沉沉地问道:“爹,我们南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梦天却是神态悠然:“你当初要跟我一起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李清筠正要说,却想着徐慧在身旁,毕竟,父亲连宋兰儿身份都没有透露,自己这样贸然地说出来,总是不好的。况且出来之前,跟父亲约法三章,任何情况下不得透露自己的身份,又悻悻道:“我是想出来跟您长长见识。可如今这般,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今天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王春麟劝解道:“少爷,今天的情形您也看见了,本来对匪徒有些手下留情的,这会子狠起手来,迅速解决掉了这么一行人。” 李清筠看到这么个场景,不知怎的,眼泪突然流出来了,之前的恶徒虽然也见过死伤的,不过自杀而死跟自己动手杀死,终究不一样。 王春麟过来扶道:“少爷”顺手用袖子给李清筠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李清筠难过的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抽泣。 李梦天知道李清筠在想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的雷霆手段,那些人虽然是匪徒,可就真的该死吗?二十多条人命,他们或许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他们出来当杀手或许也并非自己愿意,如今,一条条的命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自己的命或许也是如此。 本来之前一直喧闹,变成了此时的岑寂。 李梦天不打算开解李清筠,王春麟却有些无奈,对一旁的徐慧道:“你们进去休息吧~” 徐慧安慰地拍了拍两下李清筠,劝道:“我们进去吧。” 李清筠方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爹,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 李梦天心一惊,近来所发生的一切,远远比往年的危险要危险得多,或许是清筠在身边,自己总是有所顾忌,导致了这么多不该发生的发生了。 如今被李清筠这么一问,李梦天不由得怔忡起来,片刻,恢复了淡然的语气:“你这孩子,有些杞人忧天了。当初跟爹爹一起出来的时候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说爹爹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你也要那般的,如今才离家不过十来天,你就这般扛不住了?大不了,我让贺连几人送你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失算 “不,我不回去”李清筠克制住抽泣的声音,语气中却带着许多委屈:“爹,为什么我会吐血?” 李清筠在春江花月夜上不仅仅只受了简单的伤,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知情的姚思杰就告诉了李梦天和王春麟二人,除了这二人之外,知道的就只有旧时月了。 李梦天自然是知道李清筠的伤势不轻,要不然二月十六的结社之宴,他不会真的赴宴。 温临风知道李清筠受的伤,他也解得了,不过他看出来这个少年还需磨砺,若不经历些什么,李梦天若是哪天殡天了,这个少年又能担起什么?古月也看出来温临风所想,其实谁少年时候没有叛逆呢,不过确实如温临风所说,李梦天将李清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个少年天才没能经历丝毫的风雨。这次带他出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李清筠总是避免不了历练一番的。故而,古月也没提让温临风帮李清筠解毒的事。 其实方才远处的那个白影,就是古月。 老高寄给古月的飞书古月没收到,可暗中的势力不知道,温临风亲自去找古月了。 古月并不在城东别院里,而是在飞天阁之中。温临风想都没想,直接去了飞天阁,因为李梦天要走,武昌暗中势力一定会寻着机会下手的。老高的飞书比温临风慢,温临风先告诉了古月这个消息,可惜,古月并没有如温临风所预料的动手。而是告诉温临风,宫泽在武昌。 宫泽为李梦天而来,十二年了,她还是来了。 温临风并没有劝古月出手,反正古月出不出手,他都不会明面出手,饶是和李梦天已经相互摊牌,他也没打算这么快摆明自己的立场。毕竟神秘人的身份还很好用,毕竟中立的立场还很能挡事。 古月也不管温临风,毕竟他总算是有匡扶道义的动作,逼急了可不好。 温临风告诉古月要去处理密信被截的事,古月也说要去找两个徒弟,毕竟那两个徒弟之前得到谢幽寻给的线索,关于东楼的,古月一直觉得东楼这个人虽然唯利是图,作风不正,可心思并不坏。而且,东楼的真实身份,是古月真正关心的,也是温临风三番屡次对东楼手下留情的根源所在。 温临风就此彻底消失在武昌城,古月则暗中跟随陈秋云去了。 古月暗中跟踪陈秋云的时候,却遇到了唐玉铭。唐玉铭正在暗中跟踪秦鸢。 令唐玉铭意外的是,秦鸢竟然跟陈秋云的关系如此之好。令古月意外的是,陈秋云竟然是宫泽的人。 这几样信息组织到一起,古月不禁又要推翻之前许多猜测。他之前还怀疑武昌府背后的势力可能牵扯进湖广巡抚,甚至湖广军部势力。因为温临风告诉他荆州城的变故,他更加断定武昌府或许跟军部势力有什么瓜葛。没想到现在竟然查出陈秋云和东瀛势力的牵扯,而且,宫泽绝对是一东瀛皇室身份来了的中原,那么,武昌府背后的势力,或许是东瀛? 古月在脑海中迅速整理这些消息,和唐玉铭交代继续跟踪秦鸢之事,便飘然离去。 古月准备去找季生瑜何生亮,半路却收到温临风的信,告诉了古月一些他刚才查到的消息,武昌府背后的势力并不是东瀛势力。 这消息再次让古月感到情势急转直下,因为,温临风也不知道武昌府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总之,现在荆州是出事了。 因为手头的消息来源有限,古月现在能做的,只有看好李梦天那边了。其实方才李梦天遭受金凤帮袭击的事,古月已经先察觉到了,他在岸上已经解决了一波势力,只是,金凤帮不止派了这么些人来。 金凤帮之下有七大座,三股聚集在武昌,还有其他的势力一直潜伏在李梦天周围。古月正式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离开去处理东楼的事情,而是先处理李梦天这边的事情。只是古月不知道,他这在武昌一呆,便走不了了,因为温临风彻底消失,连老高都没收到温临风的消息,老高收到的消息直接都放给古月了。在老高心里确实没有一点偏私,事无巨细,都递给古月,就像之前递给温临风一样。 可惜,古月潇洒惯了,现在每收到一个飞书的时候,眉头都要皱一下。这温临风虽然算是出手了,但,和不出手有区别吗?并没有 古月暗中观察着江心的船只,如果他没猜错,这船就是陈秋云昨日动手脚的船,至于这船最终怎么会在李梦天手上,估计只有陈秋云知道了。 此时的李梦天,还不知道这船有问题呢,只是训着李清筠道:“思杰之前就让你不要动气,你偏不听。伤还没好,又爱逞强,自然会这般了。” “可是” 还没等李清筠的辩驳,李梦天命令的口吻道:“去休息吧” 徐慧忙扶了扶李清筠,示意进去休息,李清筠方才起身,明明还有还多话要问,却不知道怎么问起,思忖了两回,便阔步进去了。 王春麟为了打破空气的宁静,向李梦天道:“从清晨道现在,总算恢复平静了” “可看到江边的白衣人了吗?” “方才打斗之时我一直留意,他并没有跟过来。老爷是担心什么吗?”王春麟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神秘人,蒙头盖脸的,总是觉得有什么阴谋。甚至觉得,那人就是易无尘。 “倒也没有,只是按照金凤帮的风格,绝不会只来一波杀手的。”李梦天面色欣然,“或许有人暗中出手帮助我们。” “您怕是有点自作多情了”王春麟压低了语气,他发现,他家主子特别喜欢神秘人,可他就不喜欢。 “可别太早放松警惕了”李梦天依旧语气淡淡。 “哎呀,是了,幸而老爷提醒,要不然又不知道出什么岔子了,我赶紧去吩咐一下” 王春麟忙喊了姜明等,吩咐了六个人下去船舱,自己方才回来。 “今日之事,接二连三,事事不能掉以轻心。” “老爷”王春麟从袖中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送到李梦天跟前。 “能确定是谁吗?” “嗯。”王春麟神色坚定。 “你的伤有无大碍?” “我待会儿去找思杰看看。老爷,难道您”王春麟问到一半,又停住,暗处的人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只听二人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丝毫听不出什么来。 “嗯~” 王春麟又恢复了平常语气,“老爷还是因为少爷,总是顾虑太多。” “筠儿年轻气盛,怎能不顾虑~” “等到了岳州,过了洞庭湖,上了岸,不过一日的路程,便到了。这次不过因为春江花月夜之宴耽搁了数日,回程肯定不似来时费时。” “回程~”李梦天忽然之间语气变得沉重,似乎觉得一种宿命的东西牵引着,“此次南下,行程远比我想象的艰难得多。” 江水悠悠,东风脉脉。李梦天望向江面,又一阵沉默。却听见一阵飞鹰叫声,打断了片刻的宁静。 贺连从外面进来,呈上刚才收到的密笺,李梦天面色镇定的捻开密笺,看罢之后便将密笺递给了王春麟。王春麟向贺连道:“你下去准备一下吧。” 姜明上来又呈了一张纸,李梦天点点头:“嗯”又对王春麟道:“你先去让思杰看看。” “是,老爷~” 船上的行事井然有序,并没有因为少了人手而丝毫紊乱。贾亦真在船的一头守着船帆,贺连在另一头来回视察。 姜明坐在船南侧的弦上,时不时望几眼马匹,复又雕刻起手中的东西,一匹马齁了两声,姜明随手袖了手中雕刻的东西,将一侧的水提来喂马。 姚思杰则在二楼的空台之上晒晾着之前买来的药草。陆子房从舱底上来,带着卢勇卢安上来告诉一切处理完毕。 陆子房笑道:“老爷果然有先见之明,幸好我们发现的早。” “子房喊姜明准备做午膳吧,现在都晌午了。”王春麟出来道。 “是。”陆子房便绕过走廊,喊了姜明,姜明随手袖了手中的东西,便向船上的厨房去了。 “阿安,你去少爷那伺候吧,阿勇去煮些茶水来。” “是。”卢家兄弟退下去。 方才理完药材的姚思杰过来道:“老爷” 姚思杰的神色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顾视了左右,低声道:“老爷,春麟先生所中之毒和少爷一模一样,也是银针之毒。” 向来面色不惹丝毫风云的李梦天,忽然一惊,手中的拳头不觉紧紧的握起来,半晌无语。就算自己再怎么步步为营,终究不能保全所有的人。终究有失算的时候,想到此处,李梦天忧心忡忡。 王春麟虽然面色有些凝重,语气却带着劝慰:“老爷,您不必挂怀,伤而已。有思杰在呢。” “先生” 姚思杰面带难色,见王春麟如此说,正要反驳,却被王春麟打断:“思杰,你先下去吧。” “老爷” 王春麟面色变得严肃,深深的看着姚思杰,姚思杰又止住了话头。 李梦天道:“直说吧,不要想着我担心就不说。你们有什么事,我大致能猜到一二。” “老爷”姚思杰语言迟迟,心中还是畏惧自己所说出的事会带来什么结果。 “春麟受的伤很严重,少爷也是,是吗?”李梦天看着姚思杰,姚思杰不善在李梦天面前掩饰的神情,已经证实了李梦天所有的猜测。 “属下医术不精,只能控制住毒性的蔓延,却一直没有找到根治之法,我还是希望春麟先生和少爷早点回去,避免耽搁了最佳的医治时间,否则会遗留下病症。”姚思杰说的虽然多,最重要的信息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敢想象目前面对的一切,也不敢让事态扩大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暗示。 “春麟,你和筠儿回去吧。” “老爷,我们两日就能到凌鹭山,回去没有那么多事情耽搁,数日便到了,思杰不是也说了,他能控制住,也耽搁不了什么。” 姚思杰不是不知道形势的严峻的,现在尚且还能控制住,接下来的凶险,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要是让王春麟自己回去,让老爷一个人去凌鹭山,王春麟是万万不肯的。思忖了片刻便道:“春麟先生,少爷的伤势比您的要重许多,我也建议您和少爷先回去,我们几个人保护老爷,您大可放心。” “我也以为我保护老爷没问题的,如今我自己尚且如此,让你们几个后生晚辈去,我能放心。” “春麟,听我的,你先回去。” “老爷,我若是和少爷先回去,您觉得少爷肯吗?少爷现在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如果您要是能说动少爷,我便答应和他一起回去。”王春麟虽然知道自己的伤重,可面色却是从容不迫,言语也显得分外轻松,像是丝毫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似的,又正色道:“再说了,这一路来,对方显然不只是针对您一个人,要不然少爷也不会那般。若是让我和少爷单独上路,您也是不放心的吧?” “罢了,思杰,你先传书回去向你师父请教一二,下去慢慢研制解药吧” 姚思杰眼神一亮:“哎呀,我怎的就忘记了问师父呢,幸好老爷您提醒。属下告退。” “哎,思杰”王春麟忙喊住,“此事万不可伸张” “先生放心。”姚思杰下去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李梦天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些许难言的凄苦。 王春麟是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隐瞒,细致入微的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就拿自己身中暗器这件事,虽然早在心中怀疑,暗中也一直细心检视,奈何没有发现丝毫破绽,若不是今日从身后那个位置射来的一针,自己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决定。之前也曾冲动想跟李梦天提自己的质疑,可终究觉得不妥,毕竟这个怀疑到底是没有依据的,直到今天拿到了那枚针,才想借机跟老爷提一下自己的质疑,没想到老爷早已经洞悉一切。刚才那枚针,若不是因为少爷吐血,或许那人绝对不会这般出手,不过这种手法,也是太出神入化了,细若蚕丝的毒针,打入身体时,没有丝毫的感觉,若不是正好打在脊椎之上,王春麟也不会发现,想到此处,王春麟不由得心一惊,如果少爷也是中了这种暗器,他受伤的部位正好是胸口 “春麟,怎么了?” 李梦天的声音将王春麟拉回现实,而王春麟握紧的拳头,发白的骨节,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无不将刚才那种担心全然表露出来,忙道:“老爷,没什么,我是有些担心少爷。少爷他我还是希望他早点回去。” “我知道你担心的” “老爷”王春麟想到方才那个推测,自己亦是心如坠铅,不知道如何劝慰。 “刚才思杰那般犹豫,我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二,这次是我大意了。” “老爷,您不可自责,其实我本来心中早有准备,私下里也叮嘱过他们要心,可这般” 正说着,陈良大喊:“老爷,宋姑娘醒了”却见宋兰儿已经健步如飞的奔上前来,面色一阵凄楚,哀怨道:“无逸哥,我好害怕” “嗯,我正打算让春麟送你回上都去呢。”李梦天关心地望着宋兰儿。 宋兰儿眼神惶恐凄凉,语气更是惊异,“哥,你不跟我们一起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继续南下,你们先回去。” “无逸哥,我要留在你身边。”宋兰儿眼含泪水。“哥哥当年就是这么说出去一次就回来,说回来买棉花糖给我吃,可是哥哥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无逸哥,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兰儿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会有事的,先回去好不好。” 宋兰儿的泪水已经抑制不住的滑落,哽咽道:“我刚才也任性妄为,可是突然经历了一番生死,我觉得和亲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哥,你是不是还怪我刚才不懂事?” “我没有怪你。”李梦天语气平静,神色安然,眼神中却藏匿所有的情感。 “那就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宋兰儿抓着李梦天的手。 李梦天静静的叹了口气,道:“我是怕辜负你哥哥对我的嘱托,不能好好的保护你。你前日为了救我,便受了剑伤,今日又三番五次地遭遇偷袭,我委实担心” “哥哥,你武功多高啊?”宋兰儿眼睛如水,那般明净无暇,继续道:“我刚才见你飞出去的扇子,想必哥哥是极其厉害的吧。” “哪有,我是这群人中武功最差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哪里谈得上什么厉害呢。” 李梦天每年南下,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功,基本上,见过他身手的人,都毙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他们的计谋 李梦天的一切行踪,都被各方暗中势力监视着。而各方暗中势力,也被温临风监视着,当然也包括冷冰清和温如玉。 冷冰清十五日夜便往荆州方向去了,赶了一日的路,倒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状况。 温如玉清早骑着白马出了武昌城往荆州方向赶去。温如玉一出城,便被宫泽的人盯上了。宫泽很认同董宛的猜测,温如玉的身份,她也很感兴趣。 温如玉的马日行千里,比普通的马快几倍。别人赶了一两日的路程,他半日就到了。此时的冷冰清,正被东楼的妹妹范宜兰盯得紧紧的呢。而东楼,也收到了温如玉行踪的消息。他早就料到,温如玉肯定暗中跟着冷冰清,这也是他一日没有动手的根由所在。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两个人,肯定设计了圈套,等他们上钩呢。东楼是谁,风行天下,风流第一的东楼公子,怎么会上温如玉的当?东楼心下得意自己看穿了温如玉和冷冰清的计谋,他就等着机会,来个将计就计。 温如玉骑着白马一路西行,他虽然不知道冷冰清去了何处,好像也不心急。温如玉不心急,暗中的东楼兄妹可着急了。东楼还等着看温如玉到底有什么手段呢。 范宜兰道:“哥,你确定这温如玉是去找冷冰清了吗?这都走了一日半的路,咱们才发现温如玉,你的人不是说早晨温如玉才从武昌过来么?我真怀疑传说他俩在一起是假的。” 按照东楼的猜测,温如玉和冷冰清是一起离开武昌城的。可昨日都没发现温如玉的影子,而今早东楼又收到密信,温如玉从武昌出发,可在他们的信之前,温如玉便出现在他们附近了,还没来得及计划,温如玉一溜烟不知所踪。 范宜兰都有些怀疑,是她哥的眼线有问题,还是她哥有问题。 东楼虽然知道自己推测可能有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温如玉和冷冰清的关系绝对不一般,道:“冷冰清那么冷的一个人都说喜欢温如玉,温如玉也说喜欢冷冰清,他们两个肯定不会分开行动的,只要一落了单,就会被金凤帮的人追杀,他们可不是那么傻的。” “他们为何不一起行动?” 东楼一脸鄙视:“要是人人都按照咱们的计划来行事,那你干脆让他们直接撞到咱刀口上来好了。一个是线,一个是鱼钩,你知道么?” “那咱们岂不是很被动?” “放心,冷冰清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金凤帮的人也暗中跟着,这次他们两个逃不了的。”东楼笑得极其邪魅。 冷冰清自是知道有人暗中跟踪,不知为何,她一直等着那些人出来打一场,那些人却一个都没出来。 温如玉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了,并没有人出来干扰。他当然知道为何没人出来,冷冰清也猜到一些,唯独东楼兄妹二人不知情况。 东楼可是从长安一路跟着温如玉过来的,这么多次他都没抓住温如玉,他就不信了邪。 这会子,温如玉正在那儿饮马,东楼准备动手,一会儿一个飞鸽飞过来,是顾倾城的密信,东楼看了密信之后,眼神一亮,笑道:“顾倾城就是顾倾城,哼,女人的狠毒,你永远也想象不到。” 东楼叮嘱了范宜兰几句便走了。东楼是个生意人,怎么样能让利益最大化,他就怎么做。显然,顾倾城给的条件,他是非常满意的。不仅能拿下冷冰清,收服温如玉,甚至他垂涎已久的传国宝藏,可能在易无尘的手腕之下,不久就要面世了。还有什么比传国宝藏的诱惑力更大?在东楼看来,没有的,世界上最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东西,就是金银财宝,这是他几岁就知道的道理。 范宜兰也懒得管他哥和顾倾城那些事,反正只要有女人,尤其是像顾倾城那样的女人,他哥一定不会错过。范宜兰带着之前收的他哥的那些个安插在中原的探子,继续跟着温如玉。 那温如玉的马,一直优哉游哉地走着,范宜兰远远地跟着,又不敢靠近,生怕吓到了温如玉,方到了一个集镇,温如玉进了一家铺子吃饭,范宜兰也进了远处斜对门的一家。又示意那些个探子各自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范宜兰上了二楼,远远地瞧见温如玉在那吃饭,一个人点了四个菜,虽然看不清是什么,却看着吃得十分香。 一个二过来道:“不知这位姑娘要些什么酒菜?” 范宜兰随口道:“来四个你们的招牌菜。” 二道:“您是一个人还是?” 范宜兰不服气:“一个人就不能吃四个菜了吗?赶紧上菜去。” “是是是,您别急,后边四个大厨,马上就给您上菜。” 二连忙跑到后厨去,道:“四个招牌菜,赶紧给那姑娘做好。” 不一会儿,二就上了四大盆菜上来,一盆烤全羊,一盆红烧乳猪,一盆水煮牛肉,一盆百鸟朝凤。四个大盆,堆了满满一桌子。 范宜兰简直吓傻了,这么多 她正对着桌子上四个大盆子发愣的时候,无意撇了眼温如玉的那个客栈,人没了 范宜兰忙跑下去,客栈几个二追出来喊道:“客官你钱还没付呢?” 范宜兰驭了轻功,后面那几个汉子哪里跟得上,追了一气,人影儿早没了。 几个人又碎碎念起来。 “吃不起还点,妈的,又白忙活这半天了。” “看着光眉细眼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是这样的呢?” “她那身手,一看就是江湖混混,专门到处骗吃骗喝。” “不是是什么,晦气!” “下次遇见这样衣衫穿得华丽打扮得亮敞的,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范宜兰若是知道被人吐槽成这般,还不知道怎么骂这些人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呢,只是她现在一门心思追赶,除了来的那个方向,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追赶,远远地赶了一回,没看到温如玉,却看到冷冰清了。 好吧,既然撞上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是时候解决这冷冰清。 范宜兰飞身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和冷冰清打起来。之前两次,范宜兰都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让冷冰清占了势,今天她可是有备而来的。 冷冰清可是记得在武昌的时候就被这姑娘莫名其妙地拦了几回,哪知她竟跟到这里来了。 冷冰清不惹事,但对这种找事的,绝不心慈手软。 范宜兰武功还是不错的,得了他哥大半精髓,要是普通的去闯荡江湖还是够用,可若到处惹是生非,那就不行了。 而冷冰清,武功可是不在不留行之下,范宜兰三番四次找上冷冰清,多少有些不自量力。 范宜兰招招杀意,冷冰清毫不客气,挑开范宜兰的剑,脚猛地一踢,范宜兰飞出了二三丈远。 本以为周围会有人出来的,哪知道温如玉早就在他们追的路上设下了埋伏,这会子那一群当时抢他《诗品新鉴》的一群人,正被温如玉一个个绑在树上呢。 温如玉一直就知道有人跟踪,到客栈吃饭的时候才看清楚跟踪的那些人。没想到还是在深山里遇到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子。 他吃罢饭就骑马离开,那些个人一个都没发现。加上他的白马速度又快,一下子就把那群人甩开。 甩开这群人没没什么用,终究治标不治本。温如玉看范宜兰走远了,又放慢了速度,那群人赶上来之后,只想着立功,忙忙地追上去,完全忘记了他们追的人可是连他们主子都没抓到过的温如玉。 温如玉看见那一群人的身影,便在开始在空中洒粉末,这是一种接触皮肤就会痒的粉末,钻心的痒。 几个人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上痒了,只是越抓越痒,痒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开始酸软无力了。 身上痒的难受还没力气抓,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毒了。 温如玉调转马头走过来,几个人直直地躺在地上,温如玉道:“你们几个怎么了吗?” 那几个人哪里敢说什么,忙道:“神医,救命啊,我们中毒了,神医救命啊。” “你们可知道我救人的规矩?”温如玉神色温和,语气却颇有气势。 “我们知道,我们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啊,您是知道的,我们又不缺银子,当初就是稀罕您那本武功秘籍,不也是假的么。” “谁说是假的,你们自己不知道方法罢了。我都说了那秘籍天下就我一本,肯定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懂啊?”温如玉一脸天真。 地上的几个人道:“我们知错了,神医,放过我们吧?我上有老下有啊。” 几个人都呻吟着,温如玉道:“我先救一个人,但是得把其他的人都绑起来,我就给你们解药。你们答应不答应?” 几个汉子浑身恶痒,却连抓的力气都没有,这简直比在他们身上砍几刀还难受。几个人交换了眼神,都答应了。 温如玉救了其中的一个人,便道:“你可别想你待会儿有力气了之后就抓住我,就我这马的速度,你也是知道的。” 温如玉丢了一颗丹药在地上,大家又不敢吃。 温如玉也不管,就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 半晌,那个参谋才怯生生地吃了药。 带头的人使眼色,温如玉道:“这种毒是我独家研制的,天下除了我以外就没有解药,你们先想好了,若是不解毒,一定痒个三天三夜,然后痒死。这痒,可是比痛还难受十倍。” 参谋只得乖乖接下一个汉子的腰带,将他们的手反手绑在树上,又将余下七个人也绑在树上,最后自己站在树上手反过去,自顾自地绑起来。他还知道狡猾,留了一个活结,待会儿一拉,就能开。 可惜,在温如玉面前来这招,太儿科了。温如玉道:“打死结,拉紧。” 参谋心一颤,只得打了死结,又拉紧了。 温如玉方在空中洒了白色粉末,那些人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一个个呼着气,又是愤怒又是不敢作声,温如玉笑道:“你们主子从长安到这里都没能挨到我的衣角,你觉得你们能比你们家主子厉害?” 几个人心底还是不服气。 温如玉继续道:“你们大可跟你们家主子说,他想抓我温如玉,还是先回去学学本事再说。” 这几个人心中可都愤愤不平,一大群老爷们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整成这样,这待会儿他们主子知道了,可指不定要怎么糟批他们。 几个人看着温如玉,心中可是怨恨至深,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几个人窃窃私语道:“主子怎么还没来。” 温如玉看着他们嘴唇的动作,便知道说了什么,笑道:“如果你想等你们的主人,你们可得失望了,说实话,这是我和冷冰清想的一个计策,把你们引过来,再个个歼灭,果然,我估摸着你家主人已经中了圈套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家主子东楼公子本就猜测温如玉和冷冰清谋划了什么,故而观察了一天,等观察出破绽再动手,可惜,东楼半路去了襄阳。几个人算是认栽了,看来东楼主子的推测还是对的,他们中计了。 温如玉又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就慢慢的等吧,我就不奉陪了。” 眼看着温如玉远去,几个人才开始挣扎手后的绳子。 温如玉又慢悠悠地往冷冰清方向走去。 范宜兰已经被冷冰清踢开好几次,冷冰清冷冷道:“你既说要挑战我,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未免太不自量力。我念你年纪轻少不经事,你赶紧走吧,惹怒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范宜兰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冷冰清好整以暇,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中:“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般杀心,可不是简单的挑战了。” 不得不说,今日的范宜兰,确实比之前她在明月楼交手的时候厉害多了,虽然冷冰清想不明白,也无关紧要,这个范宜兰,还不至于对她构成威胁。 “温如玉喜欢的和喜欢温如玉的女人,我都要杀。” 还是因为温如玉,冷冰清都有些无语了。这两日才心思清澈了一些,没有什么神秘人,也没有什么温如玉,她一心只想根据顾倾城给的密信地点,找到回家的路而已。没想到,温如玉没来,这喜欢温如玉的人倒纠缠不休。而且,这个女子,明显杀意深重。冷冰清思忖着,此人来意肯定不止是为了温如玉,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冷冰清冷声道:“温如玉?那我就帮不了你了。喜欢温如玉的女子太多了,其中不乏如你这般貌美如花的追随着,只是为了他去杀旁的无辜的人,你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冷冰清试探着眼前的姑娘,不知怎的,她总是想到了顾倾城。埋在心底的怀疑太久,渐渐根深蒂固,只是,冷冰清很不愿意怀疑,怀疑顾倾城。可是,她手中的线索太多,都指向顾倾城,她若是不愿意怀疑,只是麻痹自己而已。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顾倾城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冷冰清不敢想。她多希望自己是判断错了 可是,牡丹花纹,还有树林中那人腰间的软剑。 冷冰清不是没注意过,她每次送信的牡丹花纹都不一样。那种用金箔勾勒的牡丹花纹,很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每次牡丹花纹画下来,总觉得里头暗藏着什么信息。后来冷冰清送信的次数多了,收集的花纹也多了,隐隐猜出些什么。只是她从未去核实过。 冷冰清恍惚之中,范宜兰手中忽然飞出一枚暗刃打向冷冰清,冷冰清反应极快,顺利躲过。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范宜兰瞪着眼睛狠狠道,因为她发现,冷冰清并不想杀她。她最是见不得像冷冰清这类自诩正道栋梁的人,不滥杀无辜,简直幼稚可笑。 冷冰清完全忽略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淡淡道:“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我和温如玉是两情相悦。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我眼底下是容不下那三妻四妾的,你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范宜兰的眼神充满了狠绝。 范宜兰拿剑冲了过来,顺势出暗标。冷冰清用剑一格,身子一侧,范宜兰身体前倾,冷冰清又用脚猛地一踢。 速度上的绝对优势,就算范宜兰有暗器,也奈何不了冷冰清。 冷冰清又道:“你如果就凭着你这点手段就想杀我,这么多年的江湖我岂不是白混了。” “我一定要你死,温如玉喜欢的人,都得死。”范宜兰咬牙切齿,心中充满恨意。她恨冷冰清可不止一两日了,在快活城的时候就及其讨厌冷冰清,知道温如玉说天下女子就喜欢冷冰清的时候,她就动了杀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他们的默契 冷冰清见多了姑娘不谙世事为情死去活来的。她最见不得这种傻头傻脑衣食无忧一心想着和白面书生欢好的骄矜姐,更讨厌这种死缠烂打不明就里的人,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冷冰清冷冷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和温如玉早就结为秦晋之好,你也知道,他手无缚鸡之力,我又是这个脾气,他早就答应我婚后不取二房不纳妾。所以,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别处吧。” “你不要脸,温如玉怎么会看上你这个黄脸婆冷血鬼?是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他,或者是用武力威胁他。” 冷冰清本是想激这个姑娘道出一些秘密的,可是,她口中还是温如玉。要是单单是为了温如玉,去找温如玉不就行了,找她?也是在太无理取闹了吧?冷冰清心底有些不解,语气还是那般带着气势的冷淡:“你也太看这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了吧?他若是一般人能威胁得了的,就不会被江湖称神了。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我可见多了,凭着牙尖嘴利说话声音大来为自己的歪论找些孱弱的借口,还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愚蠢,简直是太天真可笑了。” “你” 范宜兰之所以愿意跟冷冰清这么耗着,就是因为她在等那几个随从。她才不知道冷冰清再试探她呢,她只当冷冰清说的是真话。那些随从,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来,范宜兰在心中嘀咕着。冷冰清她是打不过的,不过待会儿那几个汉子来了,冷冰清再怎么也双拳难敌四手,她得先跟冷冰清好好耗一下。 范宜兰又冷笑道:“冷冰清,我听闻你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别是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你说你行走江湖,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又听说你从来不收取别人的钱财,那你衣食住行的花销,难不成是你卖身得来的?” 冷冰清丝毫不理论,这种激将之法,对她来说完全是无效的。冷冰清道:“你若是想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只是说些这样的话,未免太失了教养些,温如玉可最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范宜兰最讨厌冷冰清那半垂着眸子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骂道:“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妓女,遭万人作践的妓女。” 冷冰清飞身过来脚一踢,范宜兰又退了三四步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冷冰清剑过来,挑着她的下巴道:“你不就是嫉妒我和温如玉吗?实话告诉你,即便我是残花败柳,温如玉喜欢的人偏偏是我,不是你。” 冷冰清眼神极冷,近距离看,却能发现脸上没有血色,若是再多一点红色,应该是很好看的。范宜兰在心底想着,自己样貌确实不如冷冰清,甚至冷冰清若是稍微打扮一下,可能比顾倾城都好看。 女人看女人,最先看的就是五官,最开始比的就是容颜。范宜兰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比冷冰清年轻,男人怎么也是喜欢比自己年纪的,便冷笑道:“冷冰清,你都二十七了,已经人老珠黄,你还有什么资格喜欢人,别说是温如玉,就连普通的男人也看不上像你这样的女人的,你怎么不那个镜子照照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你若是这样想,除了让人觉得好笑以外,真是别无是处。你觉得你比我年轻时你的优势,那么在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有比你更年轻的女子,如果你觉得温如玉因为嫌弃我老的话,你又能保证自己不老吗?或者你也希望在你年纪大了的时候,温如玉再去找个比你年轻的?”冷冰清只是性子冷而已,又不是傻子,若是不动武光逞口舌,她也没输过。 范宜兰简直不知道这冷冰清的嘴竟然这么厉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冷冰清趁范宜兰不注意,上前一步点了她的穴道。 范宜兰吓哭了,骂道:“冷冰清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脸,你嫉妒我年轻貌美,所以不让我接近温如玉,你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公平竞争?” “你已经没有竞争的机会了,你在这里耗时间无非是想等你的人来。我实话告诉你,你等了这么久的人没来,他们可能早就被暗中跟踪我的杀手解决掉了。” “不可能。”范宜兰大声道。 “那你要想想你在这跟我耗了这么久,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来?你那点伎俩若是去骗一些旁的江湖白,或许还行得通,可在我这,未免也太幼稚可笑了些。” 范宜兰突然想起温临风本来一直跟着冷冰清的,这会子竟然半天没有看到,便龇牙咧嘴道:“我知道,肯定是你和温如玉联手,故意兵分两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再个个歼灭,冷冰清,你好奸诈。” 冷冰清迅速揣测着范宜兰话中的意思,估摸着温如玉也一直跟着,而他们也一直暗中观察着,至于他们怎么跟丢了温如玉,她没空细纠,只是温如玉跟着他,目的何在? 平复了一日的心情,此时又波澜起伏起来。这种心底的慌乱,总是叫她难以控制。说到底,她始终没放下心底的怀疑。温如玉,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惜,她没时间去查,她也说服自己温如玉的身份只要跟顾倾城没什么瓜葛,就与自己无关。她虽然这么想着,可心底的念想总是不有控制。 冷冰清道:“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和温如玉设计好的一个圈套,就是等着你们一步步进来,枉你自以为聪明,怎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可见长得灵光也无济于事。这人呀,还是不要起什么歹心思,尤其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冷冰清哪里知道,东楼早就怀疑他们设了圈套,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东楼也跟范宜兰说过,他们两个绝不会单独行动的。东楼还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再来个反套路的。可惜,有更诱惑的买卖等着他。更可惜,他这个妹妹实在太心急了。 范宜兰虽然心底不相信,可还是愤怒道:“这真是你们设的圈套?” “不错。要不然我们走得也不远,为何要一前一后。在武昌人人便知我和温如玉联手的话会天下无敌,你觉得我们会分开行动?”冷冰清虽然猜不到温如玉到底是什么身份,也猜不到温如玉西行的目的,既然温如玉来了,那她就借温如玉的名子用一用。反正,武昌城都传遍了她和温如玉各种事,这些传闻也很快会传到别处去,花样还要多出更多。 冷冰清不管那些传闻,对于温如玉,她的关注点还在于温如玉的身份,她总觉得,温如玉没这么简单。可惜,她可能忘了,为何每当温如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都不忍心去怀疑。再想想温如玉那温柔如水的目光,冷冰清心头忍不住颤抖了两下。忽然又想起神秘人,她又恢复平静。 冷冰清等着,如果温如玉真的目的不单纯的话,她倒要看看,温如玉再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接近她,但凡有所行动,便回露出破绽。 东楼说的这二人可能故意分开诱敌,没想到真的是这样,范宜兰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她去明月楼的那天,和冷冰清也交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看到温如玉。她当时就怀疑,温如玉和冷冰清传闻的真实性。只不过,她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女人的直觉向来准,范宜兰更对自己的直觉笃定不疑。 冷冰清看那范宜兰的神色,猜测到范宜兰应该也是相信了她的说辞。没办法,这个人实在太死缠烂打了,既然没问出什么要紧的信息,那就只能让她要么去找温如玉,要么死心。反正别来找她,想到此处,冷冰清心下都有几分好奇,温如玉面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女子,会如何应对?这样的念头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间罢了,冷冰清还没那么闲得去关心这些。冷冰清飞身上马,留下绝望的范宜兰。 范宜兰喊道:“冷冰清,这荒郊野岭,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哥绝不会放过你的。” 冷冰清犹豫了片刻,确实,她一个姑娘家,江湖险恶,她是见过的。冷冰清手中弹出一个石头,将范宜兰的穴道解开。自己便驰马而去。 范宜兰没有追过去,她要去确认,去看看她的手下是不是真的中的圈套。 范宜兰在林子中穿梭,大声喊道:“熊大熊二” 远处,那绑着的人听见主子在喊,忙引着嗓子喊道:“姐,我们在这里。” 那八九个粗使的汉子一起回答,活像那田间的水牛喊哞似的,范宜兰一听就知道,他们几个确实是中计了。忙循着声音找过去,走了二三里,果然看他们一个个被绑在树上。 范宜兰气急了,喝道:“你们一个个太不中用了,怎么在中原混了这么多年的?” 那带头的熊大道:“我我们中的温如玉的计?” 范宜兰很是恼火,喝道:“你们确定是温如玉?” 那参谋模样的熊二道:“姐,您消消气,温如玉说她和冷冰清早就设好了计,就等我们上当,您怎么现在才来呀,您不会是也” 范宜兰才不会让他们看出来自己上过当,忙喝道:“一群废物,你们以为本姐像你们一样没用吗?本姐不过追了好远,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又发现你们不在,就找回来了。” 熊大熊二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们当然看出范宜兰急于掩饰的样子,这样的话,他们心底也松快了一些,忙谄媚道:“那是,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中他们的圈套。温如玉就是为了吓唬我们,故意这样说,要是姐遇到那冷冰清,不早就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范宜兰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只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出发去找他们两个去。” 温如玉一个人优哉游哉地骑着马,他知道冷冰清就在不远处,也不着急,隔个十来里路不打紧。其实温如玉没想过用什么办法接近冷冰清,他并不打算和冷冰清走的太近。因为冷冰清比他想象得还聪明,虽然他确实如各方势力怀疑的没那么简单,但是,他不想这么早暴露太多。暴露得越多,底牌就越少。何况面对他不想隐瞒的冷冰清,就还是少一点接触吧,就不必有所隐瞒,也就不必有所愧疚。 温如玉在路上走着,忽听一旁一个厮在那哭泣,道:“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厮看见温如玉就在不远处,大声喊道:“公子,救救我家公子。” 温如玉踏马过来,询问道:“怎么了吗?” 厮拉开车帘,道:“我家公子方才遇见土匪,肩上中了暗标,吐血就晕了过去。” 温如玉见那车上的白面书生容色憔悴,嘴上衣上都是血迹,摇头道:“他的伤可没得救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对方没说出温如玉神医的身份,温如玉自然也不会去给自己惹事。只是眼前这人,他实在不想救。他还要去跟着冷冰清呢。 厮神色凄苦,央求道:“公子,救救我家公子吧。” 温如玉依旧摇头,道:“真的没得救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挖坑。” 那白面公子就是红凤凰,没戴面具的红凤凰。他本想伪装成受伤的模样,让温如玉来救治他。温如玉的医术,天下就没有他救不活的人,没想到温如玉竟如此说。红凤凰心沉得如坠深渊,他恨不得反手起来拿着飞镖直接将温如玉杀死,可惜,他现在没把握,温如玉在马上,都没有下来的意思。 厮和红凤凰都知道对方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可不能挑明了说。 假装昏迷的红凤凰微微睁开眼睛,像是极其虚弱的样子道:“枫,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家中的老母亲,你要替我好好照顾。” 红凤凰说着,翻了一个白眼,闭上眼了。 厮哭得更加伤心。 温如玉语气诚恳,劝道:“兄弟节哀顺变吧,死生亦大矣,不如就让他在这里入土为安吧。” 气死人不偿命,温如玉称天下第二,估计就没人敢称天下第一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人是红凤凰呢?可他还是的配合。他知道,红凤凰的人就埋伏在周围。他不会这么去和红凤凰硬碰硬,温如玉就在马上看着,并没有下马的意思,反正别人若是知道他是神医,也不用把脉的。 厮抱着红凤凰,哭天喊地,温如玉劝道:“哎我还是帮你将他埋了吧。” 厮哭道:“我要送公子回荆州。” 温如玉摇摇头:“你们主仆最后的相聚,我一个外人也不便打扰,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这背影,和冷冰清昨日离开时一模一样,厮看得眼神阴得出水。 温如玉驭马西去,甫一离开,红凤凰便睁开了眼,擦了嘴上的血迹,取了肩上的暗刃。狠狠道:“温如玉,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厮道:“主人,温如玉方才可认出我们来了?” “我从来没来过中原,更没在几个人面前下过面具,他不会知道的。”红凤凰面色阴沉,满是杀意。 “素闻他医术超神,能够起死回生,方才连脉都没把,就那般说话。” 红凤凰阴着眼睛,冷冷道:“或许他的医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厮不太理解,只道:“那我们现在。” “先走吧。” 马车还没走多远,范宜兰带着一帮人追过来。 厮道:“是东楼的妹妹。主人我们需要回避一下吗?” “来得正好,本公子可几天都没好好的快活一番了。” “东楼的妹妹有些功夫在身。” “怎么,你还怕她?” “东楼和咱们金凤帮还是有些利益往来,若是东楼知道的,会不会” “他没有机会知道的,你且慢慢走着吧。” 厮赶着马车,范宜兰从远处奔过来,拦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清逸绝尘。” 虽然范宜兰很不想用清逸绝尘这个词形容冷冰清,可是她不得不。 马车内的红凤凰掀开车帘,面容憔悴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范宜兰见是个白面书生,生得好生俊美,就是太憔悴了些,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们有么有看见一男一女?” 红凤凰虚弱着语气道:“方才确实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驰马西去。” 红凤凰说着,忽然咳出一些血来。 范宜兰道:“你受伤了?” 明知故问,可还是要问一下。 红凤凰略带愁容,道:“昨日遇见了土匪,劫走了财帛,受了些伤。” 熊大熊二几人不好意思,他们就是土匪出身呢。 范宜兰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拿出一锭银子道:“多谢阁下指路。” 范宜兰将银子丢了过去,便驰马离开。 红凤凰忽地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次是真被气的。不觉握紧了拳头,他红凤凰何时这般窝囊过。红凤凰在心底道,你们一个个给我等着。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是的,不仅仅是东楼,红凤凰也设好了局,等着温如玉和冷冰清呢。他对冷冰清的行动路线了如指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古月的无奈 跟踪李梦天的古月收到老高的消息,关于武昌府接下来的计划。很少皱眉的古月这会子有些不解了,便径自往东湖梅园来。到了临风阁,并不见温临风。古月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按照他对温临风的了解,这么重要的消息,还飞书给他,必定是要找他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的。 宫泽可并不比易无尘好对付,温临风既然决定插手了,绝对有周密的安排的。 然而,温临风并不在临风阁。 过不片刻,老高提着衣襟碎步上来,厮白鹭白鸥忙给古月端了茶炉和点心过来。 古月撩衣坐下,老高点头哈腰道:“公子。” 白鸥白鹭也在旁垂首立着,像是随时等候吩咐。白鸥白鹭绝对不是温临风身边的普通随从而已,他们两个还兼顾着温临风不在武昌城时,假扮成神秘人的样子去镇吓那些暗中势力。别看二人年纪轻轻,二十岁出头,身手却极好,足以和李梦天身边的御前四杰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古月看着二人这般垂手而立的模样,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微微皱了眉头,虽然猜出一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家主子呢?” 老高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主子出去了。” 老高笑呵呵地过来给古月煮茶,古月抚了两下笛子的穗子,瞅着老高。老高笑得一团和气,枯瘦的脸上的周围拧作一团,比揉搓过的老面团还要褶皱。 古月大致猜出一二,有些无奈,道:“所以,余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了?” 老高笑得很心虚,只道:“古月公子,您这不是跟我们家主子打赌,就要见分晓了嘛,我们主子说,为了公平起见,现在让你来主导赌局。” 老高沏了一杯茶,古月接过来喝了一口:“说得真是好听。” 宫泽可是快硬骨头,蛰伏了十几年,还是出来了,而且古月猜出来,宫泽的目标是杀了李梦天,带走李清筠。就算杀不了李梦天,李清筠她是一定会带走的。李清筠身上的秘密,也是温临风告诉他的,虽然温临风还未能确定,但是温临风之前跟他说过,如果只是东瀛的势力,或许为了报仇。可若是宫泽来了的话,那么目标一定是李清筠,会证明他的推测。 此次,宫泽来了。除了和李梦天的旧事以外,中原还真是没什么她留念的,报仇,轮不上她;雪恨,李梦天也不该成为她恨的人。温临风早就说过,如果宫泽来中原,一定是为了李清筠而来的。 古月的神色很是复杂。 白鹭白鸥只低着头,并不言语。连老高都感到心虚的事,他们没理由不心虚。且不说宫泽多恐怖,当他们查到陈秋云都在为宫泽办事的时候,就推测出这个女人多么不好对付。一个陈秋云已经能把武昌搅浑,再来一个能控制陈秋云的人。白鹭白鸥同时想起陈秋云专门打造一把剜人心的铁爪,不禁一个寒颤,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跟着主子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们主子可是毁尸灭迹的高手。可是当二人见到陈秋云将人的心剜出来还拿着拿跳动的心脏在手中把玩的时候,当他们知道陈秋云将这些心拿着当猪心赏给下人们吃的时候,他们对这个世界人心的狠毒,又多了许多深刻的见解。二人也想不通,主子为何一直没解决掉陈秋云,直到后来他们知道陈秋云和东瀛的关系,不禁又无限感慨了一番。 老高看出二人的面色紧张,向二人道:“去把古月公子的绿绮拿过来。” 古月又不解:“拿琴过来做甚?” 老高去帷幔内拿了斗笠出来递给古月,笑道:“我们主子不在武昌,这几日就得您来扮演一下神秘人的角色了。” 古月忍不住不悦地看着老高,老高忙转向别处,手却依旧伸在那里。很显然,古月之前借用神秘人身份的事,温临风都了如指掌。不过这天下,若是假扮成神秘人想要不被发现也不担心暗中黑手的,估计也就李梦天和古月二人了吧。虽然古月至今还不知道之前李梦天借用神秘人身份的事。 若是平时,白鹭白鸥假扮一下也没什么,他们的身手,放在武昌,还是数一数二的。然而面对宫泽,白鹭白鸥确实除了惧怕,还是惧怕。他们虽然身手好,虽然也极其聪明,可跟他家主子和古月比,简直不要死得太难看。如高伯所言,天下武功至高的三人,可能就是当今天子c他家主子c古月。 易无尘之所以没出来,还不是因为惧怕。因为易无尘就算武功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超过,顶多是齐平,可有古月这个正道栋梁在,易无尘并没有什么优势。 古月鄙视地摇头:“温临风可真是我的知己好友啊,自己喜欢蒙头盖脸也就算了,现在倒拉我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这般遮遮掩掩,你们良心何安呐?” 老高依旧笑得很和气,道:“公子是知道的,虽然我们主子平时立场中立不管什么事,可这武昌城,倒是他是要管一些的,如今几部势力聚集在武昌,稍微大意,就容易引起暴动。那些暗中势力的手段,公子是见过的,先前主子让您去江东主要是为了阻止东瀛势力,入境东瀛势力分了数部分批入境,不少都聚集在武昌和潭州呢。” “今年你们家主子的活动可是有些频繁,这神秘人,马上就要不神秘了。” “我家主子本来就不神秘,还不是因为公子”老高没好意思说,现在可是他有求于人。 古月喝了一杯茶,淡淡笑道:“哎,你们几个有什么就说吧。” 老高笑逐颜开,道:“我家主子说了,也无需公子多劳神,假扮一下他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不需要多劳神?他现在跑个腿还不够,现在直接成神秘人了么?而且温临风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委实偶尔叫他哑口无言。江湖上曾有传言,判断真假神秘人,听语气都能听出来,因为神秘人说话,除了狂谑,那就是狠绝。什么君子之约,什么趁人之危,什么公平竞争,他若是想杀谁,绝对不会给商量的余地,更不会像他那样多费口舌去说教。温临风还有一个狠绝之处,就是毁尸灭迹。他手中有种奇药,解决了对方之后,直接用那药腐蚀,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这些,古月可都是亲眼见过的。为何说江湖上从来不知道神秘人的身手呢,那是因为想了解的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 古月看着斗笠若有所思,只道:“你确定他这身份有我现在这般便宜行事?” 老高笑呵呵道:“在别处不好说,在武昌一定有。” 老高很是客观的,古月是天下第一雅士,天榜三巨头之一,公推的正道栋梁,外号武林皇帝,江湖上谁不崇敬古月三分,忌惮古月三分? 然而在武昌这块地上,武昌暗中势力虽然只窥见温临风手段之一二,却都忌惮万分。用他们的话说,古月是神,温临风是魔鬼。 镇压武昌的暗中势力,古月的身份也没神秘人好使。古月思忖了片刻,还是接下了斗笠。 老高又从袖中拿出几封密信,递给古月,道:“公子,我们主子说了,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就交给您处理。” “喝一杯你们主子泡的茶,真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古月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当然,这无奈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他不是早就等着温临风出山么。 不过片刻,白鹭抱了绿绮过来,古月又忍不住摇头叹息:“在你们主子眼中,我难道就是蜀中的僧人?” “我们主子数年前就说这把琴送给公子的。”白鹭很是老实,跟在他们主子面前一样老实。在他们心里,古月是主子唯一的朋友,主子说让古月代他的身份,古月也就是他们的主子。这点,老高也是这么践行的。 甚至,几人一直觉得,跟古月相处可比他们主子相处轻松多了。 “他说送,我可没要。” 老高知道古月是闲云野鹤潇洒惯了,只是,突然要去处理他家主子平日里弄的那些事,一般人还真弄不来,反正,老高是没信心的。古月,倒还真是替代神秘人的不二人选。 何况荆州确实出了问题,他家主子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虽他知道他家主子的目标并不是荆州城的问题。 一只飞鹤过来,打破临风阁的平静。 老高看都没看,直接递给古月。 古月随意打开,见到是黄知忌打算对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下手。原因是黄鹤楼夜宴时,古月将雪域神鬼酿和玉佩交给二人。 季何二人一直说是古月的徒弟,从来没有被承认过,然春江花月夜之宴,可以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第一次被古月公开点名的感觉,令二人飘飘欲仙呐。二人这两日都被不少古月的追膜者围绕询问关于旧时月色的具体情况,就连退隐江湖的谢幽寻之前也来找过他们,让他们帮忙递信给古月,关于东楼密线的事。对于许多人来询问,二人开始还好心地解说一番,哪知那些人不依不饶,恨不得翻个底朝天。二人知道的也没多少,虽很想出名,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敢乱说,只得去躲起来。此时二人正在城东的城隍庙里头。 若说季何二人之前一直是江湖上不起眼的喽喽,经过黄鹤楼春江花月夜之宴和二月十六的结社之宴,二人可以说在武昌是一举成名。这些本不足以招惹杀身之祸,只是古月手中的那块玉佩,实在难教人不生觊觎之心。古月不好对付,多了两个徒弟,就不一样了。 季何二人哪知他们的危险比名声来得更早,还在城隍庙的西厢里啃着刚买的鸭脖子呢。 黄知忌亲领了这个任务,他一直想在金凤凰那里表现一番,却处处受黄凤凰牵制,他早就看不惯黄凤凰。这次对古月下手,立下大功劳,他便可以取黄凤凰而代之。 一群黑衣蒙面暗中使了眼色,准备动手。 几个人一跳出来,季何二人吓得一跳,桌子上的鸭脖子洒了一地。 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打过来。季何二人有些功夫在身,却都是三脚猫功夫。二人只将桌上的鸭脖子打出去,抓到什么打什么,十几个刺客完全不将二人放在眼中。 古月戴着斗笠,径自飞身到城隍庙,喝道:“武昌也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吗?” 这声音,这气势,跟温临风真真一般无二。天下最潇洒闲逸的雅士旧时月,真的不能潇洒了。 黄知忌心下有些怯了,他父亲一直都很忌恨神秘人,终究是受神秘人掣肘,他早就忍无可忍,可父亲一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会子既然遇上了,那就不客气了。 黄知忌示意杀无赦。周围那些个人杀得更猛。 古月身影一幻,已到二人中间将剑抵开,古月向二人道:“去飞天阁。” 二人拔腿就跑,几个黑衣杀手准备追过去。不过片刻,古月便将一群人点了穴道。 速度快是个绝对优势,天下速度快的人很多,但是速度快控制得好的,就没几个了,将这种控制力能得心应手地用到打斗中去的人,就更少了。可惜,他们那里知道这么多,只知道武功不如别人,是天生的。 古月正欲揭开黄知忌的蒙面,一个黄衣面具突然出现,在空中洒了药粉,古月迅速退开,黄衣面具已经带着黄知忌飞走了。 黄凤凰带着黄知忌飞到城郊一个树林子中落下来,反手就是一耳光。方才神秘人可都没和他真动手,没想到黄凤凰下手竟然如此之狠,黄知忌握紧拳头,如果当年和金凤帮合作不是因为黄凤凰的引荐,他早就想杀了黄凤凰取而代之,只是他知道,自己不是黄凤凰的对手。 忽然间,黄凤凰吐了一口鲜血,有些站不稳。 黄知忌故作关心道:“您怎么了?” 黄凤凰道:“没什么,方才不心吸入毒药。” 黄知忌看见黄凤凰的手在发抖,气息极其急促,这可不止吸入毒药这么简单了。 黄知忌故意道:“座首,我看您身体虚弱得很,给您把脉看看吧。” 黄知忌试探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了黄凤凰,他就是黄凤凰。 黄凤凰迅速收回了手,掩到广袖中去,道:“没什么,你这番对古月的徒弟下手,可是金凤凰的意思?” 黄知忌不做声,他看得出,黄凤凰受了很重的伤。黄凤凰见黄知忌盯着自己,怕他察觉出什么,压着气息,负手转过身去。黄凤凰早就知道黄知忌想杀自己取而代之,此刻,他只能掩饰。 就在黄凤凰转身不久,黄知忌握紧手中的剑,猛向黄凤凰刺去。黄凤凰看见剑光,迅速一避,一脚踢在黄知忌肚子上,黄知忌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黄凤凰因为用力,自己也吐了一口鲜血。 黄凤凰狠狠骂道:“畜生。” 黄知忌狂笑起来,道:“黄凤凰,你受伤了吧?” “就算受伤,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黄凤凰闷声冷喝。 黄凤凰因吃了增元丹,当初在一个时辰之内体力得到十倍的爆发,过后就极速衰弱,形同于废人,最低得五日才能恢复,他才修养了两日。虽则如此,也恢复了不少。黄知忌竟想趁机偷袭,真是狼子野心。 黄凤凰喝道:“你这畜生以为就你那身手是我的对手的话,你就放马过来,老子能将你从城隍庙救到这里来,就有能力废了你。” 黄知忌不确定,但真的很想试一试,这是杀黄凤凰的一个好机会。这么两年来他可是渐渐觉得自己比陈秋云矮了一截,可心甘情愿地去讨好这个女人。也只有陈秋云能帮他筹划千秋大业。 黄知忌握紧了手中的剑,再次刺向黄凤凰,攻击十分猛烈。黄知忌的真正身手,远远超过黄凤凰的预料,看来他平时都隐藏身手着在,黄凤凰多少是有些意外,不过想到黄知忌身边的陈秋云,他也不意外。 数十招过去,黄凤凰明显占下风,黄知忌一脚过来,正中黄凤凰腹部,人亦飞出三丈远,黄凤凰猛吐一口黑血。 黄知忌落在黄凤凰面前,拿剑指着黄凤凰道:“你这个老东西,总是颐指气使,老子都受够了,今日是你,下次便是金凤凰。” 黄知忌正欲刺下去,黄凤凰见四下无人,颤抖着手慌乱拿下面具,喝道:“你这个畜生” 黄知忌吓得一跳,手中的剑差点刺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黄凤凰,竟然是他的父亲,武昌知府,黄文远 黄知忌吓得忙扔了剑,扑过来,手打着颤,还是有些不相信,细细打量一番,确实不是易容的,就是他父亲,黄文远。道:“爹,爹,怎么会是您?” 要知道黄文远在黄知忌心中,不过是个好色又疑心重c外强中干的糟老头,没想到,父亲竟然是黄凤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为了公平 “你这畜生狼子野心,之前金凤凰警告的果然没错。”黄文远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黄知忌后悔不跌,道:“您怎么不早露出身份?” “金凤帮但凡暴露身份,要么自己死,要么知道的人死。赶紧把衣衫换了,莫要让旁人发现。”黄文远咳嗽了两声,又道:“我的身份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 黄知己吓得手发抖,道:“爹,您放心,这里没有其他的人。” 黄知忌将黄凤凰的黄衣黄面具都脱了下来,忙拿了火折子烧掉,道:“不会有人发现的。您竟然连孩儿也瞒,您是不相信孩儿吗?” “连你娘都不知道,何况你。走上这一步便注定九死一生。”黄文远叹了口气。 “爹,我扶您回去,您怎么伤成这样子?” “红凤凰撺掇我们杀旧时月,吃了增元丹。”黄凤凰至今想来,都觉得当时不应该听红凤凰的,红凤凰是什么东西,他可不是第一天打交道。 “红凤凰简直就是个疯子,吃了这种药对身体伤害多大他不知道吗?您简直就是糊涂,谁有自己去吃这药的。”黄知忌不能理解,“红凤凰可知道您的身份。” “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但一定要装作不知道,知道吗。”黄文远闷声警告着。 黄知忌若有所思,又问:“连秋云也不能告诉?” 黄文远眼皮跳了两下:“你那媳妇是干什么的你可别忘了,他可跟你一样。” 黄知忌扶着黄文远离开后,树林中的古月缓缓落下。金凤帮到底藏有多少秘密?连朝廷四品大员都加入了金凤帮,这个浥轻尘到底想干什么? 古月思忖了半晌,准备回东湖梅园。方走到中途,一群人杀过来了,是黄知忌的妻子,陈秋云。这一家子 陈秋云在梅园边上等了好久的,她和黄知忌兵分两路,一路去找古月,一路埋伏神秘人。却不知,此时的古月和神秘人,是一个人。 蒙面的陈秋云冷声道:“把玉佩交出来。” 玉佩此时确实在古月手上,古月无奈道:“温临风啊温临风,你真是害我不浅。” 十五之夜红橙黄三凤凰都知道玉佩在神秘人手上,温临风断定,红橙黄三凤凰决不敢对他动手。温临风只猜对了一半,总有那么一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然而,陈秋云此次却是有备而来,因为宫泽的到来,给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她身边这批杀手,可是宫泽亲自养的死士。陈秋云最是佩服东瀛人这点,要么死,要么战。东瀛的死士远比中原的死士忠诚许多,而且不会背叛。 古月道:“你们要玉佩做什么?” 陈秋云道:“神秘人,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玉佩的作用是什么,不用我明说了吧?” 古月云淡风清道:“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自然知道玉佩的作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拿到玉佩是想去金凤帮邀功还是自己留着?去金凤帮邀功,功劳首先不会在你的头上,而在于你们上级的头上;若是你自己留着,你觉得你有能力留得住吗?” 陈秋云冷笑一声,道:“你难道想学旧时月全凭一条肉舌头就想不战屈人之兵吗?” 古月道:“不信,我可以将玉佩给你,如果你能留在手中一天的话,算你的本事。” 陈秋云哈哈哈大笑起来,道:“神秘人,你以为你交出玉佩就可以活命了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陈秋云刀法极其狠毒,颇得东瀛人刀法精髓。古月摇头无奈,东瀛人的触角,真是无孔不入。 周围一群黑衣蒙面,都是东瀛刀法,速度极快,古月手中只有一把笛子,依旧游刃有余。红橙黄三凤凰吃了增元丹都不是古月的对手,何况这几个人。 古月毫不客气,用笛子挡了刀,双脚在空中一旋,一群人皆倒地。他的脚底藏着暗刃,这老高一套头为他准备得十分仔细,神秘人的标配,唯独手中的笛子,还是古月的笛子。不过,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古月学着温临风的语气,道:“武昌府的少夫人,不要怪我没警告你们武昌府,我向来立场中立,和你们进水不犯河水,如果你不自量力到要在武昌这块地上和我作对的话,我不介意陪你们玩一把,包括你如何冒充陈去非的本家嫁入武昌知府的事,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在武昌传遍。” 陈秋云听了心头一震,没想到神秘人连这都知道,她当时托关系,伪造了庚帖,嫁入武昌黄家,就是借了征西大将军陈去非的侄女的名义。 陈去非可是朝廷一品军候,想巴结的人多得是。陈秋云的父亲陈飞虎将族谱找了出来,向上排了二三十代,发现和陈去非将军是同宗,数下来竟还是同辈,这么一宣扬,在西南一带便听起来赫赫威名,陈去非可是掌管十万大兵的人,他陈飞虎和陈去非是平辈,见了叫一声兄弟是说得过去的。于是乎就成了一品军候的兄弟了,陈秋云刚好和陈去非的儿子陈云多了一个字,这就更加让人误以为两家极亲,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三姑六婆便找上门,陈秋云自己也算争气,没给她们陈家丢脸,黄家还真是很欣赏这个儿媳,识大体,又孝顺公婆,饶是结婚多年无所出,也被黄知忌宠爱非常。 陈秋云的这些身世,武昌几乎没人知道,万万没想到,神秘人知道。陈秋云听了心头如钻,如果可以,她真想将眼前的这人千刀万剐,才能泄去心头之恨。 陈秋云眼睛上渗出血丝,手中的刀握得极紧,古月道:“想清楚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别只把它当装饰。” 陈秋云一口鲜血吐出来。喷在蒙面上,自己闻着血腥味,心头又一阵恶心。 古月自己可从来没这么打击过人,没想到第一这么刻薄,还真把人气吐血了,古月心中很无奈。不过他知道,若是神秘人,绝对不会容忍陈秋云这么挑衅的,而是直接解决掉,然后毁尸灭迹。 老高问古月准备行头的时候,连毒药都准备好了,那是温临风专门用于毁尸灭迹的毒药。只是,古月还不想这么早杀了陈秋云,因为陈秋云是联系宫泽的一条重要线索。宫泽的行踪诡秘得连温临风都没查出来,这么早断了这个线索,再想插下去,可就难了。 陈秋云仗着刀,站起来,腿还在打颤。她并没有受伤,至于这么颤抖,大概是吓的吧。神秘人在武昌这块地上的恐怖传言,她怎么可能没听过?没人知道他的身手,因为知道他身手的人,全都被灭口了。陈秋云方才看见了神秘人的身手,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虽然她吃了改良的增元丹,不会出现瞬间衰退的情况,可是,她爆发出全部的实力,还是不能接近神秘人半分。 古月见陈秋云打着颤,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温临风就是这么秋风扫落叶的风格,可不是像他那样,循循善诱。而且对于陈秋云这样的人,他也没必要去劝导。 古月不禁感叹,温临风那样雷厉风行也不错,只是温临风戴着斗笠,没有压力,若是不戴斗笠试试。 陈秋云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迅速撤退。要不然,她们一个也别想走。 古月就看着,也不打算追,径自往梅园走去。梅园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古月无奈摇头。 古月还没回到梅园,老高就过来了,道:“公子,这里又来了两封急件。” 古月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可不是十瓶雪域神鬼酿就能抵消的。” 古月便看信边往梅园去,这次的信是关于白虎帮的。 白虎帮乃汉中一大帮派,如今也受金凤帮掣肘,说到底也是白虎帮帮主秦天好高骛远,如今整个白虎帮,完全控制在金凤帮手中。 到了临风阁之上,古月取下斗笠道:“若是你家主子,会怎么做?” 老高笑道:“我家主子应该是不会管的,顶多叫我们暗中观察,然后” “然后将消息放给我是吧?”古月挑眉看着老高。 老高笑得极其和气,他们家主子就是这样做的呀。老高还是要帮自家主子开脱下的,道:“古月公子,您和我们主子是知己好友,今年也是你们十年赌约兑现的时候” 还没等老高说完,古月道:“我知道,为了公平。” 老高脸上依然僵着笑,古月的脾气可比他家主子好太多了。应该说,古月就没有脾气,天下第一雅士,风流儒雅,清风出两袖,明月抱怀间,对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抱着同情怜悯的态度去看,饶是十恶不赦之人,能引向正途的,他决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他家主子就不行了,就觉得有的人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不活不死自己厌恶人也怨恨,所以手段更加干脆,杀人连尸体都不留。 老高看着古月,骨气淑清,风神散朗,飘飘然有神仙之态。他家主子不戴斗笠的时候目似暖阳,笑若春风,温润如玉,飘逸如仙。戴上斗笠之后,则狂邪傲世,睥睨天下,恍若夜神。老高就有些不能理解,为何古月能和戴斗笠的主子成为知己好友的,他自己都怕呢。 片刻之后,一只飞鹤过来,老高取下直接递给古月。竟然是温临风的信,还是写给古月的,古月摇头而笑:“你家主子还真猜到我会来梅园啊。” 老高内心忍着笑,面上一本正经,道:“古月公子乃是正道栋梁,对天下之事的关心,仅次于当今天子,您来处理这些事是再好不过的。” 这样恭维的话,古月已经自动屏蔽了。他太了解温临风,就像温临风了解他一样。 古月提笔写了信,收信人是唐玉铭。又写了信给赵月白。 老高也不关心写给谁,这些交给古月处理,反正是不会错。 不刻,又飞来一只白鹤,落在阁楼的美人靠上,老高过来取下递给古月,这会子,古月竟然面泛难色,又将飞书递给了老高。 是关于顾倾城的,顾倾城已经来了襄阳。她可是从来没来过中原的。 古月道:“这件事得你们主子自己去处理了吧?” 老高道:“这种关于女人的事,我们主子通常也不会处理。” “也就是说冷冰清还真是个例外了?”古月喝了一口茶。 老高笑得很是开心,也不回答,反正觉得自家主子开窍了,只道:“情字乃世间第一重的字,古月公子若是经历了,估摸也会用别样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家主子的。” 古月点点头:“理解,理解。” 老高可也再不好为主子说话了,只得岔开话题道:“古月公子,难道您就没有心悦的女子?” 古月手中的笔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道:“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老高可是没注意古月的那一顿,他家主子说了,古月的心中只有家国天下,没有儿女情长。老高还是不怎么信的,但凡是个人,都会有情感。饶是出家人,也是有情感的。要说无情,谁还能比他家主子无情的,可越是装作无情,却越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有情。 真真无情的人,不会像他家主子那样关心天下的事,也不会想着温家的使命和他肩上的责任。温家灭门之后,主子又大病了一场,差点病死,要不是心中那一口气撑着,哪里能活下来呢。后来的无情,只因为心中一直有情。又有谁知道他家主子在经历灭门惨案之后,经历九死一生之后,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来面对这残酷的世界,面对不古的人心?别人不知道,老高却知。 十二年,一纪,等的时间也够长了,老高其实真的害怕他家主子一直等下去,等到当年的那个姐姐。幸好,幸好,他家主子还是走出了那一步。只要他家主子决定的事,不管任何代价,都会去实现的。至于他家主子到底以什么方式走到冷摈冰清身边,那就不是他过问的事了,就算他想过问,他也不敢。他不是不知道他家主子的性情的,只喃喃道:“不知冷姑娘现在跟我家主子如何了?” 古月心下一沉,鄙视地看着老高道:“你们这一家子,哎,我也不用当什么雅士了,来你们温家当管家好了。” 老高连忙摇头,笑呵呵道:“公子,您在我们眼中,可跟我们主子是一样的。其实,我们也觉得主子这般确实有些不妥,可他说” “为了公平。”还没等老高说出这几个字,古月就说出来了。 老高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这,实在是尴尬。古月和他们主子一样聪明的人,现在他自己说这话,都说不下去了。 老高抹了一把额头,虽然没有汗,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抹一下。这个动作是被他家主子下出来的动作,现在他已经成了习惯。虽然古月的脾性比他家主子好太多,可他终究是护短的。一护短,就心虚。他家主子这般行事,他不心虚才怪。被差遣的人是谁,天下第一雅士啊。 老高无奈摇摇头。他早就觉得,他要是古月,就找主子打一架。按照江湖规矩挑战,输了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的条件。而且以古月的实力,并不会输给他家主子。老高几次就想撺掇古月去挑战他家主子的,但是他不敢。首先古月的性子,不是他能撺掇的,其实,万一这个想法泄露,他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而且,死相肯定很难看。 老高可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但是在这几个年轻人面前,他除了年纪大,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聪明一些,这些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老高也不会去羡慕,因为他家主子那么厉害呀。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老高依旧生硬地岔开话题道:“古月跟我家公子性情相投,对另一半的选择标准估计也很高,我着人帮您仔细看看,江湖之大,总会有适合您的良配的。” 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古月的眼?古月自己心中也惨淡一笑。他和冷冰清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差不多。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也曾传闻,他和冷冰清如何如何般配,可惜,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他还未得与冷冰清正式一会,却先遇到了温临风,并答应帮温临风找到他要找的他口中的姐姐。 人世间的相逢就是如此,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始,便早早结束。古月亦不是强求之人,他是何等光明磊落,何等潇洒倜傥。若是温临风真的和冷冰清两情相悦,他也是开心的。 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并不是喜欢,就要去占有,就像天边那一抹月色,每个人都喜欢它的皎洁,终究只适合遥遥相望。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c西湖寒碧。又片片c吹尽也,几时见得。 心下暗叹了一回,古月眉目依旧清朗,提笔给温临风回了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如隔三秋 温临风去了荆州,冷冰清也去往荆州。 冷冰清之所以去荆州,是因为在武昌的时候收到了顾倾城的信,说在荆州某地可能是她的家,便一路西来。 带着斗笠的冷冰清斜刘海在风中摇曳,柳叶眉的眉尾微微上扬,凤眸半垂,柔和中又带着一丝凌冽,妩媚中夹杂着些许冷漠。一双凤眸格外水灵,可由于半垂眼眸,使本来风情万种的眼睛略显出一丝落寞和孤独,这种落寞和孤独在旁人看来,便是冷肃了。无暇的脸在一袭浅蓝色衣衫的衬托之下,又多了几分清冷之气。浅蓝色衣衫外罩着白色的披风,披风两边起的雪白色的风毛在风中起起伏伏,乌黑的长发随披风招摇扬起,流露出一股飒爽与不羁,一丝漂泊与哀伤。整个人像罩了一层冰霜,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感觉。 行了半日,冷冰清终于遇到一个简易的茶肆,简陋得像刚刚搭的。 冷冰清飞身下马,在一旁系了马,找了桌子坐下便取下斗笠,素净如莲的容颜,美得实在有些不真实。她虽不施脂粉,却抵得上所有春色。 好事者曾有评曰:一点红颜,胜却百花现。冰清玉洁瑶台客,风流婉转蓬莱仙。别是人间! 此情此景,别是人间。 冷冰清方坐定,温如玉牵着一匹白马过来,并么有打招呼,背对着冷冰清坐着。 冷冰清没细看,在这里储备好干粮要紧。 二上来一碗热茶,冷冰清正欲喝,温如玉疾声道:“冷姑娘心,那茶水有毒!” 冷冰清眼神一凛,将那茶水泼在地上,果然起了一些泡沫,刚刚被喂了水的马,已经倒地不起。 按照正常情况,冷冰清应该回头看一下温如玉的。温如玉也想好了说辞,只是,冷冰清没有。 冷冰清静静看着茶肆里头的动静,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里有埋伏。 温如玉有一丝无奈,的马正欲喝水,温如玉向马喝道:“不许喝” 那马竟像听得懂话似的,止住了 茶肆中忽然出现几个彪形大汉,头上困着一圈白麻布,穿着对襟半臂,腰间斜搭着一条皮带。这些装扮,并不是中原人士的装扮。冷冰清知道是一路从云南追杀过来的刺客,没想到一路跟到这里,其心可诸。 从云南追杀过来的,就是之前那个红凤凰了。冷冰清一想到此人污秽不堪的言语,心头更是愤怒。还有树林子中的那个蒙面男子,她也要一并杀掉。 冷冰清并不是嗜杀之人,但是有些人,留着只是祸害人间,她不得不除。 不过,她得先解决眼前这一群人,他们追杀她,绝不是因为红凤凰。方才那马匹喝的水中的毒,即刻便死了。这是何等厉害的毒药,竟然用在她身上,实在太看得起她了。这背后的人,绝对不止是红凤凰。 是谁?冷冰清忽然想到顾倾城,片刻,又在心底极力否定。 可是,就算她极力否定,还是骗不了自己。牡丹花纹,金凤帮 他们到底有什么联系?冷冰清终究没有弄清各种牡丹花纹代表的意思,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暗语。 冷冰清冷冷道:“我素来与金凤帮毫无瓜葛,你们这般穷追不舍,目的何在?” “冷冰清,要你命的人多得去了,谁叫你那么爱管闲事,既然爱管闲事,就应该想到现在这情况!” “那也是!”冷冰清道,语气比人还冷三分:“不过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起首那个满面横肉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彪形大汉道:“今天你幸运,这个白脸给你陪葬,你死了也不至于寂寞!” 温如玉不动声色地看着冷冰清,以为冷冰清会发怒,没想到冷冰清道:“放他走,我们的恩怨跟他无关。” “怎么跟他无关了?要是刚才这子不说茶水有毒,还用得着老子动手?老子就算让他走,你觉得杀了你,他还能活命吗?”莽汉抱着一口阴阳怪气的语调,声音时而尖细,时而粗犷。 冷冰清不想废话,剑迅速从剑鞘里飞出来。一个幻影飞上去,三四个彪形大汉一起出手打起来了。其中两个准备去杀那个玉面男子,冷冰清本来以为那男子会武功,没想到竟直往后退。冷冰清一个飞身过来,挡在温如玉前面,依旧没看温如玉,冷声道:“你不会武功?” 温如玉十分诚实,语气也十分平淡:“不会” 温如玉站在冷冰清身后,不觉摇头,自忖道:“天下第一冷侠,果然是冷的。回头看一眼就那么难吗?” 温如玉半日便追了过来,本不想打扰,自己一路西去,却发现这蹊跷的茶肆。温如玉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茶肆,细看那茶肆里头的人,并不是中原人士,便推测一二,隐藏在不远处,冷冰清冷冰清走了半日没喝水,肯定会在这里歇脚的,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他看见冷冰清进来,自己便也进来,哪知道那几个人不认识自己,更不知冷冰清一直都不侧脸看一眼。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在犹豫,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呢。 难得有他纠结的时候。 冷冰清没想那么多,将男子护在身后,不管怎么说,刚才他若不提醒茶水有毒,她还真渴得直接喝了,若真是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温如玉容颜清朗如月,眸如星海,身姿飘逸。冷冰清容颜清绝,冷傲如雪,英姿飒爽。两人站在一起,真宛如九天仙君神女。一个面若冠玉,目如点漆;一个眉眼如画,莲脸生春;一个风华绝代,一个倾尽天下;一个和煦安定,一个飞雪狂沙。 此情此景,只应天上有。 温如玉倒是很淡定地站在冷冰清身后,好像也不是很惧怕这群人,又好像很享受冷冰清的保护似的。他眼底流露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似是欣赏,又似是满足。若不是因为冷冰清,他不会来这里。可明明是为了冷冰清,他也不想近距离接触。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出手。 冷冰清便迅速抵抗那几个大汉,边向温如玉道:“还不走?” 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 “你的马刚才被他们毒死了!我走了你就没法走了!”温如玉声音温润如玉,眸如暖阳,那浅浅的笑意像三月的春风一般,令人神醉情驰。 “我有轻功,没有马也不碍事,你快走~”这语气像是命令,又像是关心。 温如玉拉着冷冰清声道:“屏气” 温如玉随手挥出一把粉末,手法极快,那群人防不胜防,不一会儿个个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冷冰清方才转身看了看这人,心下一惊,温如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真跟了一路?而且,他的手法如此之快,快到那些习武之人都出手不及。冷冰清眼神浮过一丝冰冷。她很确定,刚才确实没有人在周围,这个人,或许不是真正的温如玉,又想起上次温如玉易容之事,便立刻警觉,反身挥剑抵着温如玉的脖子,怒声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温如玉不理解冷冰清怎么会这么怀疑,道:“冷姑娘,在下不过一介江湖郎中,怎么可能是跟他们一伙的呢?” “温如玉我可是见过的,你在我面前冒充他,未免太胆大了吧。不过现在易容之术也厉害,你下毒的手法竟如此高明?你这话未免太牵强了。”冷冰清绝对是心思缜密之人,旁人只见她的侠肝义胆,不见其聪明灵慧。她在证实自己的怀疑,也是在试探。 温如玉淡然一笑,依旧态度和煦:“在下温朗表字如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 冷冰清露出少有怀疑的神色:“你真是神医温如玉?” 温如玉自然是听出冷冰清话中的话,温如玉十分客气,态度温文儒雅,神色温和从容,纵然剑抵在脖子上,依旧面如春风,彬彬有礼道:“神医倒不敢当,在下不过略懂医术而已。江湖虚名,多少有些讹传的意思。” 天下第一女侠和天下第一神医,都挂着天下第一的名号在,见了面,怎么得应该是十分亲切才对呀。何况,两日前还在武昌的见过几次不是?还传出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谣言呢,这一日半不见,又像是陌生人似的。 温如玉心下有些失望,冷冰清,到底是有多冷。 冷冰清依旧很冷,温如玉依旧温和从容。好像没有什么能打破她眼中的冰冷,也没什么打破他眼中那份柔和。 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多解释了。冷冰清如冰雪般的性子,她根本不懂寒暄,给人一种极冷的错觉。 幸好温如玉是了解的,也不甚在意。 冷冰清半垂着眸子,她早就怀疑温如玉没这么简单,方才温如玉的身手,委实刮目相看。就连自己,也未必能达到这种手法。 冷冰清又想起前日在树林中,忽然飞出来的暗刃。虽然树林中闪走一个白影,但是她能确定,那么远的距离,若是出手的话,肯定会让人察觉的,饶是速度如此之快,可跟他们对手的人,是精于忍术的东瀛人,在速度和警觉上,可是比常人高出许多。若是远距离攻击,肯定会被察觉,所以,那些暗刃,不可能是从远处飞来的。 当时虽有江汉三杰和谢幽寻在场,可她却最先怀疑的是温如玉。还有树林中女子的话,温如玉隐藏多久?温如玉在隐藏什么呢?东瀛人和金凤帮又是什么关系?或者,温如玉和金凤帮有什么关系?若是温如玉和金凤帮有关系,为何要提醒她茶水中有毒?又为何,方才那些杀手好像不认识他。总之,温如玉若是想趁人之危,大可等她中毒之后再来解毒,很显然,这个推测并不成立。 冷冰清思索了一回,没得出什么结果,不觉抬了眸子看着温如玉。温如玉一笑如风,看得她心头一颤,忙移开眼睛,收了剑。淡淡道:“在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温如玉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武昌那郊外的树林,冷冰清说“我喜欢他”的那话,又想起赠药时的暗中保护,本以为二人已算是熟识,一日不见又是如此生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心下不免有些叹息,冷侠果然是冷侠呀。却只笑道:“无碍,本来就是误会,况且方才事出突然,姑娘怀疑也属人之常情。” 温如玉如此温和的态度,倒叫冷冰清有点不好意思,她平生就没有不好意思过,可此时此刻,分明有几分尴尬。心底的直觉,总不会是凭空产生的。而且温如玉的手法,她已经眼见为实,眼前这个人,并不简单,这点她可以确定。只是,每当冷冰清看向温如玉温柔如水的眼睛时,向来清冷如她,也忍不住心头颤动,不由得脸红了三分,她以为她刘海遮住温如玉看不见,可是温如玉却把这些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的羞涩和男人的阳刚一样,最是魅力无限的。 冷冰清稍微侧过脸,不正面温如玉,若是之前她还能保持冷静,可现在,经过方才拿剑试探温如玉之后,她的心已经不能淡定了。她失败了,并没有试探出什么,或者说,温如玉隐藏太深了,并不是她能试探得出来的。冷冰清转过话题道:“先储存一点水粮吧,其他的水应该没毒。” 冷冰清在昏倒的马背上取来三大只皮质储水袋,温如玉去看了那几个水缸,温声道:“其他水没毒。” 无疑,明摆着说就是冷冰清方才喝的水和她马匹喝的水有毒,这几个人就是为了冷冰清而来的。 温如玉也去马背上取了水袋,给他的马匹白喂了水。又在茶肆中找了些干粮,对冷冰清道:“这些没毒,可以吃。” 冷冰清大方地接过来,却道:“我一路并未看到人影,怎么才坐定了你就来了?” 既然猜不出来,那就直接问。以温如玉的毒术,若真是想对付她,她还真没有胜算。若是朋友最好,若是能知道温如玉的真实身份,那更好。至少,向来坦荡的她,不必去怀疑什么,不必去防范什么。 从她开始怀疑顾倾城开始,她的心就没一日安稳过,每当她竭力打消心底怀疑念头的时候,偏偏总是发现了心的线索。其实,她虽不知道牡丹花纹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可将自己见过的花纹稍稍拿出来组合,便能猜出一些。有时候,冷冰清都厌倦这般疑神疑鬼的自己。可是对方是顾倾城,她永远开不了口去直接询问。 “那就得问它了!”温如玉看向那白马,这白马可是纯正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 冷冰清才看向那马匹,才发现这是即便在西域也难得一见的纯种汗血宝马。且白色的汗血宝马,最是难得的,是汗血宝马中的宝马。冷冰清便不意外了,这马日行可不止千里,因而刚才没有看见温如玉,也正常。 温如玉淡淡一笑,他才不会告诉冷冰清,他一直隐藏在附近,就是怕她进了客栈来提醒她的。若非如此,他可不想这样太过刻意的相见。这几日的了解,他知道冷冰清是极其聪明之人,加上范家兄弟从中阻挠,冷冰清应是早就知道他也跟着她了。不管如何,他必须这样做,不是人生初见的欣然,更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是本来就在心底萌动了好久的念头,好像到了春天,就突然怎么也掩藏不住,要拼命的长出来了似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让他生长吧。温如玉不会强求别人,也不应该强求自己,不是吗? 冷冰清对着白点点头,白好像很高兴似的,耳朵转转地拍打着那长脸。 温如玉笑道:“它很喜欢你呢?” “这也看得出来?”冷冰清或许没发现,她这是第一次和陌生的男子这般闲适地聊天吧。 “嗯,我平时跟它待得最久,它想什么,我都知道或许我想什么,它也知道吧!”温如玉话中有话,冷冰清听没听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言两语,冷冰清便打消了心中的戒备,两人又像是认识许久似的,氛围变得轻松。 冷冰清又问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先前听说夔州出现了几株千年血灵芝,便打算去一趟。”温如玉一点也不见外,温和的态度和这莽莽山川显得格格不入,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只合在江南的月下,吟风弄月,品箫赏花。 温如玉向来行踪飘忽不定,在荆州遇见,冷冰清倒也觉得正常,虽然之前那个胡搅蛮缠的女子提起,她心中有些猜测,然而她到底是心思纯明之人,首先不会将人往坏处想。再细看温如玉的神色,确实有几分倦怠,像是赶了几天路似的,只道:“这一带荒凉得很,方圆百里内没有什么人家,你不会武功,还是在这里歇息好再走。” “多谢姑娘关心。”温如玉风清月朗,温文儒雅。他就是为了冷冰清而来,虽然他不想这么早接触,暴露自己。可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或许,从他决定喜欢冷冰清的时候,一切,都已不在他掌控之中了。 只是,接下来,又将发生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神医失手 “正道之士,多一个自然是好的。” “能与姑娘站在同一立场,在下倍感荣耀,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必然竭力相助。不过姑娘来到此处,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能与姑娘同路,会方便许多。” 很明显,温如玉是在引导冷冰清考虑到马的事情,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茶肆,就剩一匹马了。温如玉道:“姑娘如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同乘一骑?” 冷冰清看了一眼温如玉,温如玉不会武功,江湖人尽皆知。不过他这一身医术,加上他刚才的那个速度,确实可保他行走江湖无虞。眼看自己的马被毒死,这里又是荒野,即便轻功再好,没有水粮,没遇到危险自己都可能累坏。 冷冰清可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还在犹豫温如玉的提议,虽然此人面如冠玉,容颜清绝,可自己还从未和男子同乘一骑过。顾忌男女之大妨虽不是冷冰清的风格,只是这样,便又欠温如玉一个人情,这点,她不喜欢。 温如玉又道:“到了荆州城,便可到马市买马了,或者路上遇见了,再买马匹便是” 冷冰清不答话,分明还在犹豫。 忽然,一个男子一枚暗器飞过来,温如玉明明察觉,却没有避开。冷冰清眼疾手快,一剑飞过去,那人当场毙命。 温如玉顺势昏倒,冷冰清一把扶住。 “该死!”冷冰清语气愤怒。 冷冰清不知道这中的什么毒,忙将背后那毒针取下,点了穴道,脱了温如玉的衣服,将中毒那块挤出毒液,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药水给他擦了,希望能止住毒液的蔓延。 温如玉的后背,有块巨大的伤痕,像是烧伤,又像是烫伤。冷冰清没在意,只看那伤痕,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温如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行走江湖,其实对这些伎俩早有防备的。他刚刚中了一根毒针,根本没晕,他是装晕。因为冷冰清那态度,估计宁愿轻功飞去荆州,也不愿意和他同乘一骑。他悄悄地给那晕倒之人会施一点解药,就知道那人会暗算的,果然不出他所料。 冷冰清本不想跟这个人同乘一骑,现在不得不带着他了。她为的,或许大家都在天下第一名号之列,且又是正道人士的份上。 她可以为天下人打抱不平,难道就因为他容颜清绝,之前一句“我喜欢他”便不救了? 冷冰清背着温如玉飞身上马,温如玉微微睁开眼睛,不由得心头一怔,这个背影,好熟悉 温如玉虚弱着声音喃喃道:“姑娘” 冷冰清忙转过身来问:“你中了什么毒,身上可有解药?” “有,在我左手的袖子里,有个淡蓝色的琉璃瓶子。”温如玉说着,一口血吐出来。这毒,居然这么厉害,他现在是真的有点虚弱了。一向冷静如斯,周全如斯的温如玉,居然也有冲动的时候。 冷冰清皱着眉头,连忙从他袖子里掏出几个琉璃瓶子,找到淡蓝色的药瓶,喂给温如玉喝了。 温如玉翻了个白眼,昏迷过去,趴在冷冰清背上。这毒药的药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幸好他身上带了各种解药,只不过中毒终究要受许多罪。 若是冷冰清知道,这是温如玉故意为之,又会作何感想?若是冷冰清知道温如玉失手了,又会作何感想? 可惜,温如玉这次是拿命在赌,只因为,他眼前的女子,是冷冰清。 他原本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为了冷冰清,他都可以不管不顾。此时此刻,温如玉彻底失去了意识。 冷冰清侧过脸看着昏迷过去趴在自己肩上的温如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人,好像很久以前就在哪里见过。她救过的人不少,这种熟悉的感觉,却真的少有。冷冰清没时间多想,将披风解开绕过温如玉又绑回来,这样即便温如玉昏迷,也不容易摔到。 荆襄这一带,最是多山川荒野,几天都看不见人烟都属正常。冷冰清只是感觉背在身后的温如玉,身体时冷时热。他虽是天下第一神医,可他现在昏迷了,这样赶路,冷冰清自己倒无所谓,就怕这神医身体太虚弱了。 温如玉的马是匹极纯的汗血宝马。汗血宝马明明早就绝迹了,谁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马还十分有灵性,一路上速度极快,却十分稳,比冷冰清先前那马舒服多了。然而,冷冰清一心都在温如玉身上,却没注意这么多。她是何等聪明细心的一个人,唯独在救人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救人,无心想其他的事情。 赶了几十里路,到了一座山脚下。冷冰清忙找了一个山洞,又去找了些柴火来。冷冰清可是听说这天下第一神医从就是个药罐子,就是因为吃药吃多了,自己研究出药方来,就成了神医的。温如玉这条命,不能因为她而有所闪失。 冷冰清将温如玉安置在一旁,将自己的披风铺在一旁铺好的草垫上,让温如玉躺下,解开温如玉的披风给他盖上,又给温如玉喂了些水。 冷冰清点了火堆,在一旁守着温如玉。帮温如玉把脉,发现温如玉确实时冷时热。她不知道这是他先天性的病,还是因为中毒的原因。只得在他热时帮他解开衣服,冷时帮他取暖。 温如玉虽然中毒,可那是他解药的作用,让身体时冷时热,随着那冷热交替,伴随着的是剧烈的疼痛。药效实在太猛,他的解药若不是按照毒药来配的,其实也只是克制毒药的深入而已。这一次,金凤帮真的是要杀冷冰清了,幸好,他还是来了。 温如玉在剧烈的绞痛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嘴中喃喃喊道:“姐姐姐姐” 守在一旁的冷冰清连忙看过来,却听不清什么。温如玉还在喃喃念着,冷冰清担心是关于解药的事,忙凑过来,温如玉声音很,很,可却十分用力的喊着,冷冰清再凑近一些,却听见温如玉喊着:“冷冰清,冷冰清” 声音很,咬字却很清晰 冷冰清移开,细细看着温如玉,只见他额头筋脉暴起,面色通红,顷刻,又面色铁青,嘴部发紫。温如玉身体颤栗着,冷冰清心颤栗着。如果温如玉,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自己跟过来,冷冰清所有的怀疑,将是何等可笑? 冷冰清脑海浮现温如玉那温润一笑,眼前的人却痛苦不堪。他俊朗的面色,只剩下痛苦,那么温和的一个人,面对许多杀手都不曾半分胆怯的人,是经历怎样的痛苦,才会是这副模样? 冷冰清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又将温如玉方才说的那个琉璃瓶子拿出来,喂了一些药。可惜,并没有什么奇迹。 冷冰清此刻很是后悔自己心中的怀疑,她万分自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慌乱紧张过,从未如此揪心过,或许她在心底,也是有些喜欢温如玉的吧。是呀,像温如玉这样的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吧。 温如玉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冷冰清忙帮他解开衣服。过了一会儿,温如玉的身体又十分冰冷,冷冰清忙给他穿好衣服,移到火堆旁边去。 山洞很是黑暗,只有那跳动的火苗最为耀眼。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温如玉的身体才恢复了一些,冷热交替的状况也缓和了许多。冷冰清扶着温如玉,眉头一直皱着。 温如玉额头上出了许多汗,冷冰清直接用袖子将他擦净,她知道,温如玉的身体已经完全虚脱了。江湖上的毒药,冷冰清见过不少,有一种毒药就是冷热交替,生生将人体的筋脉机能耗到枯竭,最后虚脱而亡。 想到此处,冷冰清心头不觉有些心疼,此刻,她摒弃了所有的怀疑,扶着温如玉。温如玉靠在冷冰清肩膀上,一动不动。 就算温如玉会武功又如何?就算温如玉隐瞒身份又如何?至少,他除了三番四次出手帮助自己,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冷冰清心头惭怍不已,终究是自己不够坦荡,才导致这个局面。 冷冰清皱了皱眉,给温如玉把脉,温如玉的脉搏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冷冰清才将温如玉放下来,喊道:“温如玉,温如玉,你听到我说话吗?” 冷冰清看着昏迷的温如玉,越看越害怕,她担心温如玉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就算他有武功,体力耗尽,一样很危险。此时她最担心的,就是温如玉昏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因为他的脉搏,从刚才的那般激烈,到现在,越来越弱。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冷冰清捏着温如玉的手腕,他的身体还是时冷时热,幅度虽然了,可他的脉搏也越来越弱。冷冰清不敢松开,她静静看着,静静握着。甚至,她不敢去试探温如玉的鼻息。 冷冰清又喊着:“温如玉,温如玉,你醒醒。” 鼻子一酸,冷冰清眼眶禁不住湿润。她握着温如玉的手腕,越来越用力。又忍不住看向温如玉,此时的温如玉,面色十分苍白,神色却极其平静,没有方才那般狰狞,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然而,他的脉搏也几近消失。 “温如玉,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要睡了!”大概,从来没有人听过冷冰清用这样哀求的语气,几近低沉的语气,几近哭诉的语气。 昏迷的温如玉意识迷离,他仿佛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可身体时而像被火在烧,时而像被寒冰裹着。他脑海中不停出现火烧的画面,高大的房屋在火中倒塌,浓烟滚滚,火光照亮整个天空。周围很热,很热,到处都在爆炸,都出都在哭喊。许多人在火海中呼喊,许多人被火烧着,哀嚎,连天的哀嚎,最后哀嚎声都被火舌吞没 忽然,温如玉感觉到冰冷,好像有水打在脸上,他朦胧听见那句“不要睡了”,好想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他挣扎着,却被困在混沌之中,混沌裹挟着他,淹没着他,任他如何挣扎,都只能随着沉沦 一滴滴冰冷的眼泪落在温如玉的脸上,她哭了。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她只是不爱笑而已,可她是个有感情的人啊!纵然经历许多生死离别,可每次经历,冷冰清总是无比沉重的。因为她害怕,就算哪天她找到回家的路,家人都还安好吗?每当想到这里,怎心酸二字了得? 山洞中的火苗已渐渐熄灭,只剩下昏暗。山洞外原本晴好的天色,也变得阴沉,山洞里就更加黑暗了。 忽然,温如玉咳嗽起来,猛烈的咳嗽,身体又开始发热,剧烈的热。 本来极其失望的冷冰清从哀伤中惊醒,忙扶着温如玉,给他解开衣裳。温如玉猛烈的咳嗽,咳得额头青筋暴起。冷冰清除了帮温如玉拍背,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只问道:“温如玉,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告诉我该怎么做?” 温如玉的咳嗽渐渐平息下去,身体的热也消退。冷冰清担心再次是剧烈的冷袭来,又给他整理好衣裳。 温如玉满头满身都是汗,这次,身体没有变冷,而是依旧很热,冷冰清只得又将衣服稍稍解开。 她担心温如玉是在发烧,忙取了水过来,给温如玉喂了些水,又喂了些药。 他不知道这些药到底的功效是什么?但是温如玉说那个瓶子,估计是些多功能的药。她也知道药不能随便用,只是给了一点,就着水,喂给温如玉喝下去。 黑暗之中,虚脱的温如玉用力地睁开眼睛。经过方才极冷和极热的灼痛,他五脏六腑损伤极其严重。幸好冷冰清又给他喂了药,幸好喂的时间和量刚刚好,要不然,他是没有机会醒来的。 从来没有失手的温如玉,第一次冲动,竟然是这般结果。 温如玉偷偷看着冷冰清,冷冰清依旧半垂着眼睑,认真地帮他解开衣服。若是冷冰清多心一点,肯定会发现温如玉身材极好,肌理脉络分明,整个躯体显得干练有神,这根本不像是个病秧子的躯体。可惜冷冰清没想那么多,她对男子的躯体,一点也不关心。 若非温如玉暗中观察,他倒真不知道冷冰清有多冷。天下多少女子见了他都是一副欲仙欲死的神情呀,他为何很少在江湖露面,不就是不想成为第二个卫玠么。 他听过无数次冷冰清的冷,可是真真感受到的时候,还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的。真难想象,这么一个冰冷的女子,到底会喜欢怎样的男子? 温如玉身体在毒药和解药的作用下冷热交替,此时只剩下热了,冷冰清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守着。又守了一个时辰,发现温如玉身体恢复正常,又疲又累又紧张的情绪一旦放松,便睡了过去。 冷冰清太紧张了,神经一旦放松,无边的疲倦便席卷而来。 冷冰清一睡过去,温如玉便睁开眼睛。 他将自己的披风给冷冰清盖上,又将熟睡的冷冰清抱到那铺好的草垫上。自己拿出琉璃瓶子,配了一副解药服下,才靠在一旁休息。 温如玉触了脸上的泪水,又拿了帕子出来,给冷冰清擦了脸。他是惭愧的,他没想到冷冰清会为他落泪。而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判断失误造成的。 其实要解决同行的事,可以有很多办法,可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因为只有那样,冷冰清无法拒绝。只是,他太看金凤帮了。可是,他应该早就料到金凤帮有别的毒源,不是吗? 温如玉实在心力交瘁,他太虚弱了。经历过这番的中毒,他唯一的收获,便是发现了金凤帮的新毒源。他方才所中之毒,并不是中原的毒药,也不是通过快活城来自西域的毒药,而是来自南境。 金凤帮的人其实一直不知道,他们所有的毒药材来源,温如玉其实暗中都有参与,甚至,是他们的东家。 金凤帮也一直在查他,但他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让金凤帮查到他头上来。 如此厉害的毒药,远远超过他的掌控范围。若非及时解毒,便只能坐以待毙。 冷冰清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温如玉的披风,自己躺着,旁边还有一堆柴火,温如玉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忙起来给温如玉把脉。 温如玉的脉搏完全恢复正常,缓缓睁开眼睛。冷冰清也不见外,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半个时辰前便醒了,我身体已经恢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温如玉本来不想那么快醒的,可是看着冷冰清疲惫的样子,他不忍心。 半个时辰,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冷冰清道:“你的脉象还是很虚,身体怎么这么差?”冷冰清大概是第一次忘了自己在熟睡中被人抱着放在草垫上还不知道也不关心。 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她心中只有别人没有自己。天下第一侠女,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他不忍心 “从就是药罐子,习惯了。”温如玉淡淡一笑,那笑意,比三月的春风还暖。 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神色总是如此从容恬淡,白衣如雪,微微一笑的时候,更是倾城。幸好冷冰清够冷,对这笑意还是能平淡视之。 “这一路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冷冰清语气淡淡的,方才悲伤的情绪,早已经散去。只是在心底庆幸,幸好,幸好温如玉没事。 放心?这话听着倒叫温如玉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听着,心中很暖。 “那就有劳姑娘了。”温如玉语言十分温和,加上那貌若神人的容颜,和脸上浅浅的微笑,如同初升朝阳洒在晨雾中,氤氲而柔和。 见温如玉恢复得差不多,冷冰清方决定出发。经过半日的相处,二人也都算彼此熟络了,都不是拘泥世俗之人,冷冰清也不在乎同乘一骑的事情了,毕竟她已经答应了保护他。 温如玉先上了马。经历方才那一番担忧,甚至落泪,此时的冷冰清面对容色憔悴的温如玉,并没有犹豫,飞身上马,还是坐在温如玉前面。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丝丝留恋。 二人一路西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荆州城。荆州夜市好不热闹,不为别的原因,过几日便是清明。 冷冰清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买马。温如玉点头表示同意,二人便一起赶往马市。 温如玉相马的本事绝对一等一的,不过就算他相马的本事再好,这里也找不出第二匹跟他的坐骑白相比的纯种汗血宝马了。 转了一圈,温如玉相中一匹种马,纯黑色的。这匹马应该是这马市上最优良的马了。白看了黑马一眼,流露出鄙视的神色。 温如玉看在眼里,却流露出笑意。轻拂着白道:“等找到了女主人,就把黑给女主人” 白方露出欢喜的神色。 冷冰清还在马背上试马呢。马烈得很,越是烈马,精力就越旺盛,只要遇到能驾驭它的人,还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坐骑。 在冷冰清试马的时候,温如玉已经讲好了价钱,付了银子。这马买得便宜,才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值得的。 冷冰清从马上下来,那老板笑道:“夫人,您夫君已经付了账” 冷冰清脸一红,这次可不像之前那样红三分,这次红了七分。冷冰清睨了那老板一眼,老板一个哆嗦,心下暗想,这可是个妻管严,这马性子如此烈,怕是生意黄了吧? 片刻,冷冰清方问道:“多少钱?” “不贵,二十两银子!”温如玉十分满意,他是有钱,不过也不会乱花钱,二十两银子,可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呢。 老板忙道:“今日二位好眼光,识得这好马,我看也是跟这马有缘,这马的马鞍辔头嚼子马掌,都赠送给您二位了。” 冷冰清对这马也还算满意,二十两银子,倒也合适。老板如此识相,温如玉本以为冷冰清心情好会笑一下的,没想到冷冰清只道:“走吧!” 马是温如玉买的,冷冰清没有理论,因为冷冰清身上的盘缠根本不够。 是呀,她平时行走江湖,一切都从简,吃穿用度,能省的就省下来,毕竟她行走江湖的花销,来源极其有限。纵然她在帮助别人中得到一些财物,也都散去救济穷人了。她平时倒没在意这么多,没想到却遇上这样的情况。 温如玉则不同,他是神医,每出诊一次,都是十万两银子起步的诊金。温如玉也救济穷人,可是不会把所有的财物都送出去,他是授人渔的类型。 从中午到傍晚,从秭归到荆州,这个速度并不算快。 白可喜欢冷冰清了,冷冰清根本看不出来。主子给冷冰清买了马,它有些不高兴了,温如玉看出来马的不高兴,温声道:“你一个背两个人,会累的。” 白抖了抖耳朵,还是不大高兴。 二人在荆州城找了个客栈,又是温如玉付付银子。冷冰清平时可是随便找个树都可以睡觉的,想到温如玉身体如此虚弱,当然不会强求他跟自己一样。温如玉呢,他到了能住客栈的地方,绝对住最好的客栈。他可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幸好,两个人都不是拘泥之人。 吃夜宵的时候,冷冰清道:“路上的花销,等到了武昌,我再还你,” “嗯!”温如玉态度依旧温和。 要是一般的江湖客,遇到这样的情况,必定挟保护之事认为温如玉付银子理所当然。冷冰清绝不会这样想。只是冷冰清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去还,可她说过要还,便一定会还的。这点,温如玉都清楚。温如玉也不在意,冷冰清要还,他也不拒绝,冷冰清不还,他也不会介意。 只是这一借一还之间,必定是少不了多打一次交道。不知道冷冰清是否想到这一点。 二人方在客房住下,楼下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姑娘跑进来,大声喝道:“冷冰清,你给我出来” 冷冰清正打开房门,温如玉走过来示意进去。 冷冰清不解:“怎么了吗?” 温如玉笑道:“看来是在下给姑娘招来的祸事,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冷冰清道:“看来你知道这个姑娘是找你的,之前在武昌的时候,我跟她并无过节,便遇到她说要挑战我。” “只因那日在下一句‘天下女子,独霜枫女侠值得一敬’,不想竟惹来这等事。只是在下身上有伤,又不适合奔波。要不然,直接离开倒也省事。”温如玉神色自若,似乎没有把外头的不速之客放在眼中,哪怕此时的他如此憔悴又虚弱,还是给人一种不可怀疑的感觉。 冷冰清说过要保护温如玉的,就不会单独留下他,温如玉说话的意思,大抵也在侧面提示了。 冷冰清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温如玉的话所动。只道:“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不过就得委屈姑娘了。” “但说无妨。” 温如玉偷偷耳语的几句,冷冰清脸蓦然一红。 冷冰清眼神威胁意味十足,这温如玉,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温如玉却神色淡然,直直地看着冷冰清,丝毫不回避冷冰清目光中的质问,照例是那般坦坦荡荡,目光那么肯定,那么磊落。 若不是想着温如玉为了他受了那枚暗器,若不是温如玉不会武功,若不是她方才亲见温如玉在垂死边缘挣扎,她肯定是会继续用怀疑的眼光来看温如玉,毕竟天下道貌岸然者多得去,许多所谓的大名士,私底下却干着龌龊不堪的事。 虽然心底有疑惑,可是,冷冰清每次看向温如玉的眼睛,都觉得自己不该怀疑。 半晌,冷冰清方才答应道:“好。” 冷冰清径自脱了外衣,便去躺下了。 温如玉坐在桌边喝茶。 不一会儿,一个愤怒的脚步声传上来,二唯唯诺诺地道:“就是那间客房。” 隐隐听见刀子晃荡的声音。 范宜兰道:“冷冰清,你给我出来。” 屋内冷冰清道:“什么人?” 范宜兰笑道:“果然在里头。” 范宜兰脚猛地一踢,只见一个男子正在床边整理衣服。 范宜兰笑道:“冷冰清,果然如我所料,江湖上传言你冰清玉洁守身如玉,就知道你私底下偷男人。” 范宜兰话还没落音,却见温如玉掀开挡着的帐子,道:“不知姑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清儿身体有些不适,已经歇息下了。” 清儿冷冰清听着心猛的一突,脸都发起烧来,幸好她侧身对着里头,幸好帐子挡住。 范宜兰一看是温如玉,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脸气得涨红,嘴唇也开始颤抖,狠狠道:“温如玉,你是温如玉,你怎么和冷冰清在一起?” “实在抱歉,在下并不认识姑娘。我与清儿自幼相识,早定了婚约,数月前已经结为百年之好,我当然与她在一处,天下人皆知我们在一处。”温如玉的语气万分从容,神色万分淡定。虽然憔悴,可看着十分精神。 范宜兰眼泪巴拉巴拉地落下,当初她一到武昌便听人说冷冰清和温如玉在一起,她还一直不相信。一路跟着冷冰清,半路又受了冷冰清的侮辱,这会子听见冷冰清的声音,结果没看到冷冰清,倒先看到温如玉,还是这样衣衫不整的温如玉。 温如玉又故意拢了拢衣衫,道:“姑娘夜半破门而入,又是这般态度,我与清儿实在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姑娘。” “你你成亲了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我白白付出一片痴心。”范宜兰咆哮着。 “我的事情说不说也与旁人无关,只是姑娘这样半夜破门而入,不知床笫之私非礼勿视,却找我们理论,你这又是什么道理?”任凭对方如何激动,温如玉依旧那般温和从容,语气依旧那般掷地有声。 “你你们不要脸” 范宜兰猛地甩了手中的宝剑,哇的一声哭着跑出去。熊大熊二几个随从也都跟着跑出去了。 那吓得直打哆嗦的老板道:“不好意思客官,我再与二位换一间上好的客房,待会儿我着人将二位的房费推掉,权当补偿。” 温如玉淡淡道:“你且去安排吧。” 那老板忙将那已经快掉的门关上,慌慌张张地离开。老板本就被方才那个姑娘吓得不轻,这会子知道这二人是霜枫女侠与温如玉,心头更加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正当温如玉欲转身,冷冰清一把匕首抵住温如玉的脖子。冷冰清冷冷道:“你接近我目的何在?” 忽然之间,温如玉一口鲜血吐出来,眼睛一翻,往外倒去,冷冰清慌忙丢了匕首,一把揽住。 温如玉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一直撑着,因为他知道,不少暗中势力跟着。如果是正常的他,那些人不敢轻易动手。此时,他已经到了极限了,他需要休息 二正推开门,看见冷冰清揽着温如玉,这画面,委实叫人浮想联翩。 冷冰清眼神一凛,吓得二一个哆嗦,忙忙地退了出去。 二在外头声音颤抖道:“二位客官,已经为您安排了一间上房。在天字第一号。” 冷冰清冷冷道:“你先退下,无事不必伺候了。” 二打了一个寒噤,不停地擦着额头的冷汗,忙答了是便退下了。这几日江湖盛传天下第一神医与第一女侠的事,各种版本都有,不过不管什么版本,最后都有一致的结论,温如玉和冷冰清在一起,绝对是妻管严。且冷冰清的性子谁不知道,最是厌恶男子,估计也就看得上温如玉这样的,哪晓得偏偏让别的女子找进来了。 方才神医还好好的,这会子吐了这么多血,八成是冷冰清打的。二这样想着,又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冷冰清连自己的夫君都下这么重的手,对待外人,还不知道会怎样。之前江湖传言有男子调戏冷冰清,被打成终生残疾的。 二想到此处,又捋了捋心口,方才神医吐血的一幕,确实太恐怖了,幸好没牵连到他。又不自觉地摇头起来,除了感叹,就是为那神医可惜了。 冷冰清哪里知道,这件事会被江湖传成什么样子。 此时她有些慌乱,温如玉昏迷在冷冰清臂弯中,冷冰清用力地掐温如玉的人中,冷声道:“你又怎么了?” 温如玉撑着睁开眼睛,声音极其虚弱道:“白天的毒还没全部排干净,郁结在心中,方才怒气攻心,便这样了。” “怒气?哪里来的怒气?”冷冰清不解。 “你拿着匕首对着我啊” 冷冰清一愣,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这么病恹恹的温如玉,看着他干净的眸子,心头又是不忍。只道:“先换了房间再说。” 正当温如玉进入天字第一号房,冷冰清回去拿行李的时候,一群红衣面具人从西面的窗户破窗而入。温如玉的房间一声哀叫,冷冰清迅速进入温如玉的房间,只见温如玉胸口中了一只飞镖。可恶,冷冰清最是恨透这些偷袭之人的。 十几个红衣面具围攻,冷冰清一手扶着温如玉,一手抵挡。红衣面具进攻十分激烈,冷冰清也不是等闲的。顷刻间,四五个红衣面具已经死在冷冰清刀下了。 客栈下面,客人早吓得四散奔逃。冷冰清扶着温如玉拿了温如玉的行李,又迅速去自己房间拿了行李,立刻飞身下楼。 冷冰清吹了声口哨,温如玉的坐骑白立刻跑过来。冷冰清在凉州买的那黑马不知怎的也跑过来。冷冰清包着骑上白马,黑马也乖乖跟着跑。 白速度向来快,加上那些人跟冷冰清对手的时候,也都受了伤。若不是顾及着温如玉,她早把那些人杀了。 冷冰清在奔跑过程中折了竹枝,用力往后一甩,几个红衣面具应声倒地。 天下第一女侠之所以能成为第一女侠,不仅仅是一副侠肝义胆就可以了,她的武功,放眼天下,亦是数一数二。不过倒地排名如何,没有人清楚。一介女流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能力自不待言。 二更十分,借着星光,勉强能看见路。走到一处树林中间,冷冰清方下马。 冷冰清皱着眉头,喃喃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行走江湖的。” 温如玉其实听到了,但是不做声。这次偷袭确实突然了,他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他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来不及躲避。若是平时,这种暗算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冷冰清解开温如玉的衣服,暗器正在胸膛之上,胸膛上好大一块已经成了黑色。要是自己受了伤,冷冰清大可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直接将暗器拔出来。可面对温如玉的时候,她下不了手。此刻哪里有什么怀疑,担心都来不及。 如果说很多东西都可以伪装,但是脉搏,再怎么身手高强的人,也不能控制的。 此时温如玉的脉搏,极其虚弱。本来就在山洞中煎熬了半日,身体内部受损极其严重,此时真是雪上加霜。 冷冰清心头焦急万分,不知所措,只得掐了温如玉的人中,希望温如玉手中还有药。半晌,温如玉才勉强醒过来。 冷冰清道:“你身上有药吗?” 看着冷冰清紧皱的眉头,温如玉心头万分不忍。他之前一直觉得她真如江湖所言,冰冷无情,可直到她为自己落泪的时候,才真真感受到她热胆忠肠。温如玉其实知道,冷冰清在怀疑自己,知道冷冰清一直在试探自己。虽然他可以将这种试探化于无形,却不能掩饰内心的情感。冷冰清因何落泪,他倒不会觉得都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能想到,多少次,她都因为无奈,悄然落泪呢?他不忍心,自己喜爱的人落泪,不管是因为什么,以后,都不要了。 一时失手,结局难料。或许,当他决定走近冷冰清的时候,一切都开始难料了吧。 明明没打算那么早和冷冰清正面接触的,可是武昌的茶楼,便是一次意外。后来明月楼,再后来武昌城楼。一次又一次,形势都超过他的掌控。若是旁人,他都可以不管不顾,按照自己的计划来。然而面对冷冰清的时候,他不能,他不忍。 温如玉虚弱着道:“没有,得把那个飞镖剜下来,把伤口洗净,再解毒。” 冷冰清皱了眉头,眼神中尽是不忍。心头剜肉,对于他这么一个文弱之人来说,得是多残忍。温如玉有些看怔了,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温如玉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荆州军务 冷冰清心一惊,本来心中一直觉得看着温如玉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到底说不上来。她救的人太多了,总觉得是自己记混了,毕竟善意的面容,都是慈和的。 冷冰清道:“可能吧,以前遇见过却不知姓名,也未可知。” “剜吧,要不然毒液渗入,更难救治了。” “我先生个火。” “嗯。待会儿用解药把刀擦拭一下” 冷冰清点点头,认真地生好火,又将刀用药水擦拭了下。 “那你忍着些。”冷冰清说着,便拿刀,剜了下去,温如玉面色已经惨白,又昏迷过去。冷冰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取了喝的水给温如玉清洗伤口。又从温如玉的包袱中找了纱布给他止血。现在就是去找药了,现在也仅仅是控制了毒源和毒的扩散,但体内已经中的毒,还需要解药。 冷冰清扶着温如玉道:“你快醒醒,你身上没解药,应该有缓解的方法吧!我去找些草药来,先帮你缓解疼痛。”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温如玉的嘴角已经流出鲜血。冷冰清心中惊涛骇浪,她救过的人不少,杀的人也不少,救的人没救活死在她面前的也不少。此刻,看着躺在她臂弯的温如玉,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纵然他们只认识四天,却像认识很久似的。几个时辰之前,温如玉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冷冰清当然知道温如玉身体损耗极其严重。来荆州的路上,温如玉精神还不错,她还想着,定是因为温如玉医术了得,解了毒。可方才那吐的一口血,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温如玉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怎么经得住那般煎熬呢! 忽然,温如玉一把抓住冷冰清的手,猛地起身,呕出一口黑血。 这一路过来,已经是第二次遇到用毒的人了,而且手段如此狠辣。温如玉虽是神医,也招架不住那么多毒的攻击。 冷冰清这样想着,温如玉却虚弱道:“冷姑娘,你把那暗器帮我收着,我还不确定那毒,得检查了毒才能配出解药。” “那现在怎么办?”冷冰清是真的很着急,为温如玉着急。因为她知道,温如玉的身体,真的真的十分虚弱了。 “我们得乔装一下,去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才能好好研究这毒药,这种毒药是一种新毒药。” 二人现在这样子,若是去荆州城,肯定又被盯上。 冷冰清像是在思索什么,温如玉道:“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荆州的情况不对。” “何以见得。” “荆州古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向来是管制最为严厉的地方,方才那群红衣面具人毫不避讳的出来杀人,而且打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城防卫出现,你不觉得怪吗?” “或许是我们住的太偏了。” “只要在城内,有任何动静,城防卫都会出现的。今日你和那群红衣面具打斗也有半个时辰,却迟迟没有城防卫出现。” 冷冰清是何等聪明之人,迅速意识到温如玉话中的话,喃喃道:“南境,西疆,中原” 冷冰清意识到局势的动荡,道:“我们该怎么办?” “得想办法见见荆州军务都统。” “军务都统”冷冰清眼底掠过一丝犹豫,“为何是军务都统?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些?” “荆州属于湖广都督的统辖范围,荆州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要塞,若不是生了变故,怎会任由金凤帮的人这般造次。” “你怎么知道?”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温如玉也认真看着冷冰清。 二人对视了片刻,温如玉方道:“我之前在武昌听几个喝醉酒议论,当时没太在意。现在看这情形,怕是生了变故了。” 冷冰清沉默了。半晌,方道:“我们想办法阻止这场变故。” 冷冰清绝不是热衷政治斗争的人,可她不喜欢战争。山河色改,生灵涂炭,她不喜欢。一场战争会改变多少东西,是她不敢想的。 冷冰清目光中透露着坚定,让温如玉很诧异,却也不意外。 冷冰清以为温如玉会问她为何要管的,温如玉只是点点头道:“那就阻止吧!” 温如玉说得那般轻松,好像是他能阻止似的。冷冰清没想那么多,整理好温如玉的衣服,准备回城。 温如玉道:“先乔装一下吧。” “怎么乔装?” “你帮我把那个包袱拿过来。”温如玉指着马背上那个最大的包袱,里面是衣衫。 温如玉拿了两件深色衣衫,递一件给冷冰清。又拿了笔和药粉出来道:“要委屈下你了。”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温如玉已经在冷冰清脸上画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冷冰清整个人看着全然是一副老妪的模样。又在头发上洒了些药粉,头发变成了灰白色。 温如玉画完,自己看着不觉会心一笑,给自己也画了一个,又弄了几根须发贴在嘴唇之上,俨然一个老翁了。 温如玉以为冷冰清会也忍不住笑的,没想到冷冰清抱起温如玉便飞身上马。温如玉道:“咱们现在分别是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太太,可不能这样了。” “待会儿我们进城了,马儿怎么办?” “待会儿快进城的时候我让白把黑风带到别处去。” 冷冰清心下确实佩服温如玉行事周全。这一路过来,她也见过白那么听温如玉的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冷冰清扶着温如玉,换了条路,又进城了。 二人扮成老翁和老妪,在城门下钥之前进了城。白待着黑风不知道去哪里了。 进了客栈,二人还没开口,二便道:“二位是要间什么样的客房?” 冷冰清扶着温如玉,温如玉本来身体就中了毒,自然而然地佝偻着身子,声音嘶哑道:“要间安静点的吧!” “老伯,我们的天字第一号房最安静,您是否考虑下呢?” “太贵了,有没有便宜点的安静点的。” “那就玄字第一号吧,价格也不贵。” “嗯”温如玉这么一个声音加上动作也不利索,还真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二领着二人到了玄字第一号房。 到了房间,冷冰清将温如玉放在床上,温如玉却没有躺下,让冷冰清将桌上的茶碗都拿过来。冷冰清将茶和杯子都拿过来。 温如玉又将那有毒的飞镖放在一个茶杯中,茶水迅速变成了黑色。温如玉闻了闻,又将黑水分到几个茶杯中,从袖子中拿出了七个不同颜色的瓶子,其中有个瓶子的药水他之前已经喝过。 冷冰清看着这些奇怪的瓶子,温如玉已经开始在瓶子和茶杯之间倒来倒去。即便冷冰清过目不忘的一个人,最后还是都混淆了。看着温如玉淡然如斯,心下不觉有几分佩服了。冷冰清最后只是倒了杯热水给温如玉,温如玉喝了一口,继续试验。 冷冰清本来以为七种药水,配上六杯毒茶,最多配四十二次就够了,没想道七种药单独实验的时候,根本没效果。需要相互组合,组合的分量的多少,又十分印影响测试的结果。冷冰清只能看到那药之间组合,却根本不了解分量。 看了温如玉实验了半个时辰,最后终于有杯水的黑色消失不见了。 冷冰清看到这结果十分欣慰,眼神中不觉流露出喜色。只见温如玉按照最后那杯清水解药中的量,来调配了解药。 冷冰清不得不感叹,她是完全不记得那解药是哪一份试验中调配出来的,温如玉却有条不紊地调配着,将调配好的解药倒在一旁的茶中,服了下去。 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温如玉只觉得虚弱。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温如玉道:“你且去荆州兵府看看吧,我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万一还有刺客来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追出去的那些刺客都死了,没这么快发现那些人的。” 冷冰清有些不好意思,温如玉是个医者,她却杀了那么多人。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杀手在追的时候,早已经中了温如玉洒在风中的毒药粉,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解决掉。要不然的话,即便冷冰清有解决那些个人的能力,也没那么轻易脱身。 冷冰清犹豫再三,温如玉道:“这里有一支毒粉,是我带着防身用的,这毒粉洒出去会让人全身酸软无力,你拿着防身吧。” 之前冷冰清是见识过这药的厉害的,正欲伸手去拿,又停顿了。 温如玉道:“放心,我这还有。” 冷冰清便接过药,温如玉又道:“凡事心,遇到任何情况,以脱身为要。” “嗯!放心,你有伤在身,先休息吧。”冷冰清推开窗户,便纵身出去。 在冷冰清出去不久,一个白衣斗笠人出现在远处的屋顶之上,和冷冰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错,是温临风。 温临风手中拿着玉笛,远处,几只鹤飞来,落在白衣人的身边,鹤的腿上绑着一只竹筒,温临风取下来,打开竹筒中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字,温临风掩在袖中,负手身后。 冷冰清一路轻功到了荆州军务府,荆州军务府戒备十分森严,即便是半夜,守卫的人一点也没少。冷冰清虽然很少到这种府邸来,依旧发现了异样。这些人不像是护院,更像是派过来监视的。 冷冰清根据建筑的高大分布,估出荆州军务都统所在的房间,便飞奔过去。白衣斗笠人远远地跟着,斗笠帷幔下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意。果然是天下第一侠女,不仅有侠肝义胆,还有勇有谋。 温临风喃喃道:“古月,但愿如你所说,她是我要找的人。” 嘴上这么说着,可温临风又在心中反问自己:“若不是呢?她若不是自己等了十二年的人呢?” 温临风紧握着玉箫,恨不得将玉箫握碎,随即松开。冲动的情绪,不是他该有的。 暗夜之中,他朝着冷冰清的方向飞去,保持着不被冷冰清发现的距离。 冷冰清迅速找到军务都统的卧室,外面守卫十分森严。冷冰清心翼翼地推开窗,进入室内,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房间之内,一张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位中年人。正是荆州军务都统王刚。 冷冰清走近,再走近,王刚并没有睡着,完全发现了这一切,待冷冰清走到身旁时,王刚忽然睁开眼睛,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冷冰清分析着所有因素,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纵然被发现,冷冰清没有惊慌,处变不惊是她的本色,加上手中又有温如玉给的那防身用的药,她是有把握在这人叫来守卫之间杀掉他或者让他晕倒的。 见冷冰清不说话,王刚道:“怎么,你也想来杀我?副都统不会这么心急吧?” 听了这句,冷冰清已大致有了判断,便自报家门道:“在下冷冰清,今日入荆州与友人遭到了杀手却没有护城卫出现,我朋友怀疑荆州出问题了,让我过来看看。” 王刚一听到“冷冰清”这个名字,眼神不由得一亮,随即愁容满面道:“霜枫女侠,我乃荆州军务都统王刚,我这命已无多少时日,是死不足惜了,不过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援手相助,我亦算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冷冰清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然真的是荆州军务都统,因为江湖传言荆州军务都统王刚,可是经常和御林军都统王麒拿在一起作比较的,甚至因为二人行事风格相似,曾有人怀疑二人是本家的兄弟,其实不然。此时的王刚,十分憔悴,甚至有些衰弱,只是从那眼神中能看出些军人的本色。 王刚从枕头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块玉佩,和一个印函。那是军中专用的虎符和官印,能够发号施令的。王刚道:“女侠,这块玉佩是荆州军府的虎符,但凡均中决策号令,需盖军府大印,调遣军事必须虎符合璧。荆州副都统将我囚禁于府中,我这病躯恐怕撑不了多久,还望姑娘将此二物带出去,将其交给我两位儿子手中。” 王刚说了,又从墙壁的床上拿出一封信,递给冷冰清道:“这信一并交给他吧。” “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是副都统的人。”冷冰清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若是他们的人,手段断不会如此温和。” “大人既相信我,在下必当完成此事。” 王刚正欲起身拜谢,一把被冷冰清扶住:“不过举手之劳,且尚未完成,大人切莫如此。” 冷冰清又道:“大人,我有一位友人略懂医术,不过身上受伤了,等好了我带他过来给您看看。” “女侠,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你若是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两样东西送出去,不落入副都统手中,我便心死而无憾,无愧于陛下,无愧于荆州百姓。” “贵公子的房间在什么位置?我现在就送过去。” “东苑的拾墨阁,我的大儿子住在那边,他也是个心谨慎之人,你去千万要心。” “嗯。” “有劳了!” 冷冰清抱着一个印函和一块玉佩,从窗户中出来,迅速往寝殿东边掠去。 东苑的守卫明显没有那么严,因为只要守住军务都统,其他的都好说了。 冷冰清接着微弱的星光找到了拾墨阁,这是荆州军务都统大儿子的住处。冷冰清飞身上二楼,很心地敲门。 半晌,方听见室内有动静。有拿剑的声音。冷冰清完全能听清那脚步走近的声音。里头的人也接住星光,看得见站在门外的黑影,从轮廓上来看那个侧身影,是个女子。 男子敛气屏声,看着外面那人,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剑柄。却见外面的女子解开剑带,将一个盒子系住,挂在屋檐之下,便转身飞走。 男子推开门,取下那盒子,虽然看不清盒子里面装的什么,他一把摸到了盒子面上包着的玉佩,那是父亲的虎符。两位副都统派人在父亲的卧室和书房搜遍了,都没找到这两样东西。他虽知道这两样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却根本无法从父亲的寝殿中带出来。 男子看了四周,什么人也没有。一个高手能到王府中来进了父亲的寝殿不被发现,这身手是何等了得。 冷冰清离开王府,便直奔客栈去了。 冷冰清离开之后,那白衣斗笠人还站在王府一处的阁楼上,远远地俯瞰这一切。暗中势力盯着冷冰清,只是没有动手。 看来,这是他们一个陷阱,荆州军务的事,看来还得找古月来一趟才行。 时已过四更天,天边曙色渐明。冷冰清回到客栈,房间的蜡烛还亮着,见温如玉在床上睡着了,只是抿了抿嘴唇,走到桌边喝了口水。 冷冰清一坐下,温如玉便醒来了,道:“你回来了,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你休息会儿吧。” “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我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便好。” “我已经好了许多。” “荆州都统被囚禁在府中,他身体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你好好休息一日,到了晚上我带你过去帮他看看。” 冷冰清这语气可不是商量的语气,她似乎自己都忘了,她要求的那个人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啊,可是出手一次十万两诊金的人啊。 温如玉听了冷冰清这语气,很是喜欢,冷冰清这语气分明是没把他当外人看。欣然答应道:“好,但是你也要休息,要不然你怎么带我过去呢。” 也是,冷冰清说半夜过去,那肯定是偷偷飞过去,她一个人还好,要是带着温如玉一起,那么远的距离,加之温如玉受伤如此严重,还是得心为上。便道:“我休息半日,你休息半日。” 温如玉微笑点头。冷冰清也确实很累,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见冷冰清睡去,温如玉方拿起笔墨写了什么,走到窗边,将那折好的密信放出去。至于信写了什么,寄给谁,冷冰清是不会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过洞庭湖 “老爷,湖上风大,您进去歇息吧。” 四更天,本来睡着的李梦天被一个梦惊醒,披衣而起。白色的月光,映出漫天满湖的寂寥。李梦天摩挲了腰间的那颗结由同心结的梅花扣,深邃如潭的眼光眺望着天心已不完满的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又望了两眼。 潇湘,又到潇湘。 对面这样的夜,这样的梦,李梦天总是忍不住怔忡的。 今年,已经是芍药十七年。他已经当了十七年的皇帝。 为何以芍药为年号,是因为他们第一次相见,便是她站在芍药丛中。 她初遇的那一片芍药,便在君山之西。 他记得,她当时穿着鹅黄的衣衫,盈盈一笑,倾国倾城。 她的名字叫水心,就是因为出生在君山之上。 当时他的化名还是李无逸,路过洞庭,正好决定在君山去歇息,便听到有女子吟道: 孤影凭栏花竞艳,柳絮飘飞,浮沉散似霰。碧玉琼枝谁人恋,摇曳东风起愁怨。 远山近水作眉眼,梦里幽思,巫山那厢见。醒时明月醉时盼,灼人相思为君遣。 李无逸被女子所吟的词吸引,便慢慢走近,最后却听见女子怅然道:“有情芍药含春泪。” 那一日,春光明媚,她站在芍药丛中。 所有的相遇,总是那么不经意。所有的离别,总是无能为力。 又是那片火海,李梦天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王春麟知道李梦天又想起水心姑娘,劝道:“老爷,早点休息吧。” 李梦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且去休息吧,不必伺候了。” 王春麟皱着眉头,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家主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也放不下。 水心死的时候,只有易无尘在身边,水心的遗物,也被易无尘拿走。这也是为何李梦天一直要找到易无尘。 李梦天在位十七年,后宫一直只有一个妃子,从未立后。 在他心里,水心就是他的皇后,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伫立了半晌,李梦天喃喃念道: 月影婆娑风乍起,竹摇曳,弄清影。便相思,分付湖光里。上高楼c柳吹絮,凭栏处c萍浮聚。 泪眼顿作潇潇雨,更哪堪c人独倚。到而今,真个愁滋味。梦醉也c情难语,梦醒也c情千缕。 片刻,贾亦真出来给李梦天送来披风,道:“老爷,江上风大,去休息吧” 李梦天叹息了一回,不想大家都因他而无眠,便进去了。 夜色沉沉,风声寂寂,江阔潮平,的两个少年的声音在黑夜中对话。 朦胧中,李清筠看见窗前一个黑影,一动不动。他一下子吓得惊醒,再起来揉揉眼睛,忽然发现,黑影不见。 李清筠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看见。 “慧儿” “清筠,你怎么也醒了啊。” “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呢?” “你相信世上有鬼么?” “不知道,可若真的有鬼,那就应该有神仙,只要不做坏事,神仙会保佑人的,所以有鬼也不怕。” “也是哦~父亲常跟我说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我总是觉得暗处有个眼睛在盯着我。” “啊,你是担心多了吧。” “也许吧。” “有父亲母亲,有姐妹兄弟。真好。” “我亲妹妹只有一个,比我两岁,其余的就是叔伯兄弟了,不过他们都比我大许多,我平时只跟妹妹玩,可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李清筠双手枕在头下,看着从纸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慧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闯荡江湖的呀?” “十一岁的时候”徐慧说着,热泪已经顺着眼角滑到枕头上。 “啊,这么啊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孤单了。以后” 李清筠正欲说什么,路过的王春麟道:“少爷,寝不语,好好睡觉了。” 李清筠忙拉着被子捂起来,生怕被王春麟看见了似的。 夜,又归复寂静,只有波浪与船身激荡的声音,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月辉照在李梦天的船上,也照在温如玉和冷冰清的房中。 冷冰清早已沉睡过去,她实在劳累得紧。从云南回来十几日的奔波已经够累了,回到中原又遇见各种势力暗中下手,这么多天,也就在东湖的船上,冷冰清睡了一个好觉,却因为心下戒备,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子,冷冰清是真的熟睡过去了,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 温如玉吹了蜡烛,在旁边倚着,守着。 天色渐明,温如玉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神尽是怜悯。冷冰清即便深睡,却时不时的皱眉,似乎有许多心事。似乎梦中经历了什么痛苦。 温如玉看着,格外心疼。喃喃道:“怎样才可以让你不这么累。” 温如玉守着,不觉也睡过去了。 冷冰清醒来的时候,温如玉趴在床边,也睡得很熟。 冷冰清看着这样的温如玉,忽然有种去拂开他面上散落的发丝的冲动。看了温如玉画的那个妆容,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 世人皆知冷冰清的冷,皆知冷冰清从来不笑,却不知她笑的时候,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温如玉虽然没看见冷冰清的笑,却在梦中梦见一个微笑,极其模糊的微笑,那样好看,那样美,亦不自觉地流露出温和的微笑。 温如玉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配上这样浅浅的微笑,亦是令人绝倒。 冷冰清起身,温如玉却醒了。 冷冰清道:“我休息好了,你休息下吧。” 东方的天空,已经被一抹灿烂的橙色熏染开来,西方天空的月亮,也渐渐沉下去。 冷冰清起了床,温如玉也不推辞,径自睡去。 此时,李梦天的楼船已到城陵矶。 自打陆子房去解决了船底因为那群刺客事先设下裂纹的漏洞,船上都是一片平静。 贾亦真已经稍稍调转船帆,便于船南行。一行人并不上岸,打算过了洞庭湖再上岸。 江湖波浪微澜,万里长江和八百里洞庭,衔接在一起,让人生出些许“哀吾生之须臾,渺沧海之一粟”的感慨。 城陵矶畔,不少高大的货船来来往往,又有许多正在卸货。远处有些许的乌篷船c竹筏c渔船,零星地洒落在广阔的湖面上。有的已经在往岸边赶,有的还趁着天色尚早,还在往水里撒。更远处,有数轮楼船来往,不过都不及李梦天这座华贵。然而这么华贵的楼船,却跟别的几座喧闹的楼船差别迥异。远处的几座楼船,却依旧点着了花花绿绿的灯,船上调笑之声,隐隐约约浮荡在水面,继而消散。 楼船浮在江面,缓缓地向南移动,水面已没有太大逆流的水势阻拦,不过也没有顺风可送,船行速度依旧如初,不过船明显感觉平稳了许多。 对比朝阳升起之处,李清筠已经发现船往南行了,便问道:“爹,这是哪里呀?” “洞庭湖,刚过的便是城陵矶。”李梦天语气淡淡的,忘了昨夜的梦,忘了昨夜的黯然神伤。 “哦,城陵矶我知道,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曰:江水右会湘水,所谓江水会者也。江水又东,左得二夏浦,俗谓之西江口。又东径忌置山南,山东即隐口浦矣。江之右岸有城陵山,山有故城。”李清筠得意的诵完《水经注》,见父亲面色依旧不露丝毫情绪,又道:“这个城陵矶名字的由来,就是因此地有城,有陵,有矶,所以便取名城陵矶,古人取名也真是够随意的。” 李梦天神态悠然,语气缓缓:“你觉得这名字随意,那叫什么名字好呢?” 李清筠又一阵抓耳挠腮起来,确实,古人取地名,莫不是因地制宜,都是普通老百姓,哪里还想着取什么特别的名字,即便诗中提到的什么湓浦啊c青枫浦啊c上浦啊c南浦的,都是俗不可耐的,只是入了诗词之后,才显得稍微文雅一些。可单独拿出来说,便没什么味道。如今自己随口这么一说,父亲这么随口一反问,倒叫自己不知怎么回答了,便随意道:“洞庭湖八百里壮阔,长江纵横万里,长江自古被称为天堑,这洞庭刚好衔接住,我倒有一个名字觉得十分适合?” “哦?说来听听~”李梦天倒是很认真的等待,看看儿子有什么新颖的名字。 李清筠笑道:“叫天狗食月” 李清筠一句话逗得李梦天摇头直笑,看见父亲终于不是那般沉静如井水的面色,自己心中才是真正得意呢。 虽然自己也懂得父亲贵为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没啥值得万分高兴的,也不比像那些平庸之辈戚戚于蝇头微利而少了愠怒,可终日这么不悲不喜的神色,总叫人看了之后觉得人生无味。 若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令父亲高兴的事情吗,就算没有,那也要父亲为自己高兴。李清筠天真的想着。 王春麟笑道:“少爷又淘气了,不过少爷这书虽是读了不少,未经亲历,总是容易受书中谬误引导的。” “我知道,爹爹常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嘛”李清筠扬起脸,看看父亲微笑的神情,心中又舒坦了一些。 宋兰儿从里头出来问道:“哥,我们不上岸吗?” 见宋兰儿出来了,李清筠很是见不得这个女人,便道了一声告辞,和徐慧卢勇一起入内了。 李梦天点头应允了,只道:“不上岸了。” “那什么时候上岸呢?” “等过了洞庭再上岸。”李梦天语气淡淡,神色又平静如水。 王春麟也笑道:“是呢,宋姑娘,今天还要在船上待一天呢,姑娘还得将就一日。” “春麟哥哪里话,我自由栖迟江湖惯了,这么富丽堂皇的楼船,怎么可以说是将就呢。” “我们走江湖住山野茅屋什么都住过,所以不拘什么环境,我们都没什么影响的。” “哥,我一直有个疑问”宋兰儿话到嘴边,声音又渐渐淡了下去。 “嗯,说吧,跟我们就不用见外了。” “哥,你们经商,怎么会遇到这么多杀手呢?从客栈到今日” “哎,行走江湖就是这样,不管心存正义还是邪恶,都会得罪人。宋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在江湖上有个行话,叫做道儿,我们平时说混江湖帮派,就说混道,江湖上分为黑道和白道,这所谓的道,就是在官府管辖范围之外的。”王春麟的语气,自然不会叫一个任何混江湖的人听得觉得有何不妥。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还有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呢?” “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要不然江湖上那么多帮派能够声势滔天,能够称霸一方呢!” “璟哥竟然知道这么多。” “我们长年走江湖,自然是知道的。知道这些帮派的势力范围,才会在交易过程中少些摩擦,平时遇见熟人,便称作道儿上的兄弟。” “璟哥可知道天下有哪些帮派么?” “自然是知道的。” 宋兰儿神色怡然,眼神无邪的问道:“我很好奇有哪些帮派呢,璟哥说我给听听吧。” “这些江湖事一时讲哪里讲的完哟,以后慢慢的说给你听罢,早膳熟了,要去吃饭了。”王春麟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全然将些许江湖烟云消隐于谈笑间。 里头正吃着早饭,外面一个花船缓缓驶过来,一个五十岁却浓妆艳抹的女人向站在船头向值守的贺连几人道:“几位公子哥,要不要来我们天上人间快活快活一番啊?咱们这的姑娘个个水灵,最是万里挑一的。”女人边说边扭动着粗肥的腰身,招摇着手中的巾帕。那个声音又尖又细,竟和宫中的太监一般无二。 几人看着这般场景,心中一阵作呕。正巧卢安卢勇几人吃完饭过来轮换,贺连抚胸口躲进去了。 却见那老鸨的身边又出来了几个衣着鲜艳,脂粉浓厚的女子,女子皆不过十五六岁,一个个身量纤纤,尽态极妍,向卢安几人抛着媚眼,挑逗秋波,搔首弄姿,看得几人脸上一阵火辣,幸而那船已经渐渐错远,几个人心绪才稍微平静些。片刻后又恢复先前的宁静。 洞庭湖这一带是长江漕运的重要地带,此处繁华虽然逊色于武昌城,可毕竟是交通要冲,所以有各色的人在这里来往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楼船,便是一座座移动的青楼,专门招待江上来往的商旅船队。也被称为不夜城,不论黑夜晚上,都不曾停歇。 天边朝霞逐渐消散,贾亦真在船头守着风向,早春天气,北风还极其常见。见北风一起,便立刻调满了帆,没想到风力越来越大,贺连几人不由得心情得意。照这个风势,加之顺水,中午便能到潭州了。 李梦天和王春麟下棋,李清筠和徐慧依旧在厢中继续解九连环。虽然昨天已经缠着贺连解过一次,但自己却没有得到窍门,按照贺连的那个语气,贺连是最不会解的,最厉害的还是巧手无双的姜明,可姜明偏偏是个最寡言少语的,因而还是找贺连最切实际。 开始李清筠觉得找贺连这个最差劲的没意思,转念一想,先见识下最差的实力如何,要是到时候真的解不出来,那自己也是有优越感的。便兴头头地找了去,贺连也没拒绝,悠悠然然地就拿起九连环开始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九个环全解开了。看得李清筠是一愣一愣的。 贺连还是父亲跟班中最不会解的呢,想想其他的人,心头不由得一突,便和徐慧悻悻地入内,研究了半日的功夫,又继续琢磨,卢勇在一旁看着瞌睡都来了,哈欠连天道:“公子,您休息下吧。” “才睡起多久,我今天非要解开这玩意儿才行。” “行船很累的,您不累徐公子也累了呀。”卢勇很聪明,因为他发现,李清筠很是听徐慧的话,便这样说。 船上可比不马上,他们几个都晕船,晚上根本没睡好。加之昨晚,他们几个看见船上出现了黑影,本来以为是做梦,后来问了贾亦真,贾亦真也看见了,李梦天也看见了,只不过没声张。之后,卢勇便一直没睡着。 其实王春麟也一直没睡着,外头虽然有两个人守夜,但是他不放心。 李清筠抬头看看星眼朦胧的徐慧,徐慧忙笑道:“没事,我还好,虽然坐船确实很不习惯。”虽然说着不困,却打起哈欠来,不由得又揉了揉眼睛。在跳跃的湖光下,侧光照着眼睫毛更加纤丽灵动。 李清筠看着徐慧的睫毛,笑道:“慧儿,这么看着,顿觉得你像个女孩儿似的。” “公子玩笑了,只是怕也不少人说公子生的如女孩儿吧!”徐慧虽是无心一句话,却正说中了,从到大,因为长相秀美,不少王亲国戚都曾打趣说李清筠长得像个女孩。今年正月初一,万国朝贡宴上,波斯的三王子还把他当成公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凌鹭书院 李清筠淡然一笑:“大抵生的秀气,别人都会以觉得像女孩儿吧。好了,我也不玩了,休息去吧。” 徐慧道:“我们去休息下吧,这湖广得很,还要走好久呢。” 李清筠点头,徐慧方独自去了厢中的另一间房。 卢勇见李清筠去休息,卢勇心情松快了一大截,他晚上没睡好,也想去补觉呢,正准备去房中休息下,忽见窗外黑影一闪。卢勇一喝:“谁?” 方进入迷蒙中的李清筠一惊,问道:“怎么了?” 卢勇道:“没什么,是我眼睛看花了,您赶紧休息会儿吧。” 此时船虽已到了湖心,除了隐隐看得到东岸的一痕影子,其他三面是则是一望无际的湖水。 平时,若住客栈,白天会留一个人值守,因为几人皆是高手,所以一有什么惊动,便会喊起所有的人。如今在船上,倒安排了两个人值守,这事是贾亦真和贺连守在外头。卢勇一喝,几人便提高了警惕。昨夜一夜无事,没想到竟然白天来了。 卢勇方出来,却听见外面已经刀剑打起来的声音。原来刚才卢勇一喝,外面守在船两头的贺连贾亦真二人便立刻张望船两侧,果然一个黑衣人正欲逃窜,二人眼疾手快,一个纵身过来一人一头形成夹攻之势,上前打了起来。 贺连贾亦真的武功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可二人连手,竟然与这个人过了数十招仍然没有下手的机会。卢勇正急匆匆的从里出来,王春麟已如风一般的呼啸过来吩咐道:“照顾好少爷。” “是!” 王春麟出手,黑衣人终于有所收敛,从开始丝毫不露声气,到现在已因用力过猛而体力消耗,不禁发出细微喘息之声,却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王春麟绝对有把握拿下这个黑衣人,没想那黑衣人一招猛击,迅速转身跳入湖中。 虽然已就寝的诸人都被打斗之声惊起,却听得出人不多,况且王春麟出马了,依旧各司其职。 王春麟看着江面浪花渐渐平息,便道:“你们回各自位置上去吧。” 贺连正欲走,又回问道:“春麟先生,方才那女子的剑术,是东瀛剑术吗?”语气中带着些许诧异。 “确切的说是东瀛刀法。” “果然是了。” “没事了,不过你们还是要留心点。” “先生放心。” 几人心头都忐忑起来,刚才女子的身手,实在不低。而且是白天过来,也是他们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 王春麟正欲进去,李梦天披着披风走出来。王春麟忙道:“老爷,您怎么出来了?” 李梦天在船上也没休息好,故而早上和王春麟下了一个时辰的棋,便去休息了。 “听见打斗之声,便醒了。”李梦天神色平静如水。这一路他们南下,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凌鹭书院,就快到了。 或许暗中的杀手,会在凌鹭书院动手。 李梦天不愿意想太多,只道:“这湖广山色委实不错。” “挥毫但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李清筠一听见动静,哪有什么心思去补觉,只是被贺连拦着。方才看见父亲出来,忙忙地跟出来,笑道:“洞庭湖的风光确实极好,尤其是咱们在这船上看,您看这整个水面,像铺了一层琉璃似的。” 李梦天淡淡看了看李清筠,看得李清筠浑身不自在,忙道:“爹,我进去补觉。” 李清筠是看出来了,父亲的神色不怎么好,还是休息吧。 “刚才你说那人是东瀛的刀法?”李梦天问王春麟。 “是的,老爷,是个女的,深谙忍术。那人身手极好,远在我之上,若没猜错,便是昨晚来的那个人。” “事态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超乎我的预料了。之前我单独只以为他在暗中布局,如今,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老爷,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你可记得之前无畏之死,便是他勾结东瀛之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没有大的异动,可暗地里的势力,却难以估量。东瀛这么多年和中原断绝往来,即便万国来朝,都不曾听东瀛一丝音讯,虽说之前听说东瀛发生了巨大的政治变动,可按照东瀛’强则称臣弱则欺凌’的行事风格,这么多年来,却未向中原称臣。” “老爷是怀疑易无尘在东瀛?” 李梦天摇摇头,“他应该没有离开过中原,只不过不知道东瀛的政局变动有没有她的力量参与,若是有,那便要重新估量一下我们面临的敌人了。” “老爷,如果她是暗桩,我们何不挑明了,免得徒生威胁。” “她心中已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旁人轻易能够左右的,就算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是误会,可要我们主动说,那便是谎言了。她之所以屡屡下毒手,想必是带着极大的仇恨来的。” “那今天晚上的东瀛刺客,会不会是来联络她的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东瀛刺客什么时候上的船,大家却都没有发觉,可见其忍术了得。” “普通的东瀛忍术是逃不过贺连亦真的眼睛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用晚膳时卢家兄弟接班的时候,他们几个年纪的终究是第一次出来,难免稍有疏忽。” 贺连过来道:“老爷,我想起来了,用早膳之时一轮花船与我们错身而过,极有可能是那时候刺客混过来的,要不要我跟亦真再去船上检查检查?” “不必了,昨晚没有异动,想必他们并没有在此地下手的打算。那黑衣人的目标。或许并不是我。” 此时,李梦天的船,已快到潭州。看着远处一个港口的旗帜招摇,写着“靖港”二字,一些船正在准备出发,贾亦真跑过来跟贺连道:“十三,到靖港了。马上到潭州了,去跟春麟先生说一下吧。” 贺连忙去喊了换药的王春麟:“先生,我们马上到潭州了。” 王春麟让二人去换了贾亦真贺连,卢家兄弟二人正好过来,王春麟道:“你们去做午膳吧。” 卢安不由得眼睛睁的老圆:“我们去做午膳?” “嗯,你们不是会做么?”兄弟二人做饭倒是会做,但是做给老爷吃,一般是姜明陆子房他们掌勺,不过现在姜明陆子房去船头值守去了,那就只有他们去做了。正无奈的向灶房走去,正巧姚思杰也起来了。兄弟二人眼睛一亮,笑道:“思杰思杰,走走,咱们一起去做饭去。” “哎哎,我要去煎药啊~”姚思杰是真要去煎药,李清筠身上的伤,可不能觑的。他也不敢轻心丝毫。 “走走,我们相互帮忙嘛。” 姚思杰十五岁便在太医院当学徒,因为天资聪颖,十七岁便调到东宫,负责太子医药,药膳最是擅长,便一直留在太子身边,伴读以及教习。厨艺也仅仅次与姜明陆子房了。姜明的厨艺是天生爱做菜肴,故而是难得的好厨子。陆子房是因为跟父亲在军营中学的。本来被安排了这么棘手的任务,卢家二兄弟还不知所措,不过见到姚思杰心下就平定许多了。忙忙的拉了姚思杰往灶房去。 药炉的药烟弥漫开来,整个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卢安熏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了,便道:“思杰,这药这么熏人,待会儿把午膳都熏出药味来了。” “那是你没掌握好火候,才让药效蒸发出来了,火再一点。” “那你把盖子上面的洞用竹管堵住,把蒸发的药水收集起来不就好了嘛。”卢安随意一说。 姚思杰眼睛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这个原理跟酿酒类似,经过多次蒸馏,便能提高纯度。可熬药与酿酒不同的便是熬制时间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太长或者太短,都不利于药效的发挥。怎么样在药材熬制的时间之内发挥出蒸馏的效果,倒是个难题。 不过这个提示,总算是对自己配制解药是有所帮助的,便向打火的卢勇道:“阿勇,你去跟元亮哥说一下让他给我制作一个型的酿酒器,配着我药罐的这个用的。” “好嘞。” 时近正午,李梦天和王春麟在坐在船头品茶,姜明坐在不远处的帆下掌着帆。整个天空如璧玉一般,倒影在水中,衬着船像是在天空中行走一般。 姜明向王春麟交了一个东西,正回到帆下,卢勇给李梦天王春麟行了个礼,便向姜明走去,兴奋道:“元亮哥,思杰让你帮他做一个型的蒸酒器。” 王春麟听了,便向姜明道:“元亮,你下去帮他们吧,这里有我呢。” “是。” 经历了清晨的偷袭,现在大家都提高的警惕。 听见王春麟让姜明下去帮忙,卢勇心里可总算舒了一口气。 姜明一到灶房,姚思杰兴奋的道:“元亮哥,帮我制作一个型的酿酒的蒸馏工具,按照这个药罐的尺寸来。” “嗯。”姜明也是一惯的少言少语的,不过却巧手无双。姜明原先不过是兵部隶下的箭作坊的杂役,因为心思极其细腻,又勤奋好学,不久便成为箭作坊的翘楚,后来兵部尚书陆昂在一次演练中,发现他的箭法神准,便推荐到御前当了护卫,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算起来,李梦天身边除了王春麟,也就他资历最高。姜明的手巧,或许跟他木工世家的传承有关,平素所见的机巧关键,凡是经过姜明一看,便能知道原理,并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甚至能在别人尚有缺点的情况下,他可以设计一个更加完美的出来。因而,李梦天这么多年每年南下,都会带上姜明。 姜明c贾亦真c贺连c陈良是李梦天最亲近的护卫,钦赐为御前四杰。几人除了武功高强之外,也是各有所长,譬如陈良的轻功,估计这么一行人中,也就仅次于李梦天了。贺连剑法超群,贾亦真则身法移动如风。 姜明也没问姚思杰要型的蒸酒器作何用,只取了一块木头,几支竹竿,烙铁,锯,钻头,坐在灶头的风口前开始捯饬起来,烧火做工两不误。 姚思杰笑道:“看来我得了空也学学。” 卢勇笑道:“思杰,你把你的医术练到登峰造极吧,改天在练出个什么长生不老药,那可就名留千古了。” “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了,老爷知道了,可不知道怎么训斥你的。” 卢勇脸不由得一红,却喃喃道:“古来哪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啊,咱们老爷最是圣明,那不更应该活长一点嘛。” 卢安跑过来拍了下卢勇的头,嗔道:“叫你别说了还说,老爷之前说过,长生不老药不过是贪恋权力富贵之人所希冀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叫咋们不要有那个想法,生了妄念,便容易生邪心思,你要不听,待会儿被法面壁思过可别怪老哥我没提醒你。” 卢勇摸了摸头,老爷这么说过吗?他哪里知道,平时不过跟在李清筠身边,不过卢安不也是跟在李清筠身边么,哪里知道老爷说过什么话? 饭毕,卢勇告诉在厢房中的李清筠道:“少爷,我们到潭州了。” “这么快啊。” “是啊,前面就是栖鹭洲,老爷说在栖鹭洲下船。”卢勇说着便开始清理东西起来。 栖鹭洲是潭州最为有名的码头。往年,李梦天和王春麟南下,因为行踪隐秘,从来未这般热闹过。今年单独乘了楼船南下,这一路的行踪想隐匿也难。姜明等牵了马和马车上岸,李清筠紧随着上了岸。 几人在陆地上安装了马车,装好了东西,李梦天和宋兰儿上了马车,李清筠怕徐慧在马车上拘谨,便让卢勇挤在卢安身边去,陈良挤在姜明身边,自己倒和徐慧一人骑一匹马。 王春麟和姚思杰还在船上搭理东西,姜明就先赶了马车出发了。 李清筠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和船,突然骑上马来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因为马是训练有素的御马,看见姜明的马车轴轮一转动,便踏了两下蹄子,竟把李清筠吓了一惊,李清筠忙别了缰绳,跟着马车一起前行。 王春麟去处理船只去了。 李清筠方想起,这楼船是在武昌城租的,半路上船上的老板伙计全被杀了,这么大一轮楼船就停在这里也未免太奇怪了,可自己不知道王春麟会怎么处理这船,便直问:“爹,这个楼船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要乘坐嘛?” “嗯,那是自然的,不过这两天也不能叫船空着,先让春麟去雇佣几个厮,让船在这里挣两天的银子,没准还能挣个路费呢。”李梦天带着笑容,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 李清筠听到这里不觉脸一红,说是出来行商还真是出来行商了,之前还以为是微服出巡的幌子,可现在,真就一副商人的习气扑面而来,李清筠不觉嘟囔着嘴。又向旁边马背上的徐慧道:“慧儿,你对经商了解多吗?” “不多,不过我平时帮人送信代写书信,经常会帮人算账什么的,如果这也算的话,那就是了解这么多了。” 李清筠点点头,忽而又灿然一笑,声道:“其实我对经商一点都不懂。” 脚下的路越来越清幽,前面一座数百丈高的山,便是凌鹭山。凌鹭山其实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不过没什么特色,渐渐被人所遗忘其南岳七十二峰之列。 凌鹭山之所以被天下人所熟知,是因为凌鹭书院。 李清筠以为要在山中走多久呢,便问道:“爹,我们今天能到凌鹭山吗?” “你往前面看去,就是凌鹭山了。” “啊?”李清筠惊的一时不知怎么说了,这眼前所见的,不就是一个山丘吗?哪里有丝毫自己在书中所见的南岳气势?“爹,这么一个山丘,您确定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 “嗯~”李梦天并未掀开车帘,也并无其他的情绪波动,但是隔着车帘,李清筠便能想到自己父亲那边仪态悠然的模样。 “那就是古人骗了我了~”李清筠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山丘,一脸的嫌弃。 “哦?可记得《南岳记》里面的记载?” “嗯,岳山广千里,北起凌鹭,南至栖鹤”李清筠说道这里,又无话可说了,哎,跟自己的父亲争论什么,都没赢过,可心中总是有些不甚甘心。 后面一阵马蹄声响起,远远的听马蹄之声,有经验的人已经听得出这是训练有素的御马。王春麟另买了一匹马。 一行人已经到达凌鹭山门口。 凌鹭山,山不是很巍峨,却有着沉雄之气。这里,便是天下第一治学之重地。 陈良姜明扶李梦天宋兰儿下了车。这里所谓的山门,不过是两棵高大的杉树支起来,中间用绳索挂着一块扁,题着“凌鹭山”三字,遒劲的魏碑体,将一块普通的木匾衬得格调清雅古朴。匾额的落款是“芍药元年岁在辛未闲荷题”。两旁刻着对联道是:“希天希圣希贤,海清河晏未远;允风允雅允颂,太平盛世可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再度怀疑 李梦天这一路倒比想象中的顺利,然而,李梦天不知,天下动乱的危机已经悄然爆发,不仅仅是荆州。 此时,在荆州的冷冰清方和温如玉在客栈中商量了针对荆州时局的办法,冷冰清便收到顾倾城的飞书,顾倾城来中原了,而且来了襄阳。 顾倾城的飞书是三日之前从襄阳发出的,冷冰清有些意外顾倾城为何会来到襄阳,要知道她认识顾倾城二十一年来,顾倾城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快活城。 就像她在寻找自己的身世一样,顾倾城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弟弟。此番出城,想必是有极大的线索吧,冷冰清这样想着,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其实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安。顾倾城,此番是要亲自出手了吗?若真的如她怀疑的那般,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倾城了? 冷冰清原本不姓冷,这个名字是她十三岁时顾倾城给她取的,说她这个人太冷,并送了冷美人这个外号。她很少用冷冰清这个名字,只要别人不问,她是不会说的。 冷冰清惯来不喜欢人用美人来称呼自己,顾倾城便给她取了冷侠这个外号,名冰清。这个名号传着传着,便成了冷冰清这个名字。 冷冰清真名字叫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她的名,青芽。 温如玉见冷冰清愣在那里,道:“姑娘是有什么事了吗?” “今日将荆州的事情解决了,我得去襄阳一趟。”冷冰清此刻的语气,有些沉重。 温如玉看出来了冷冰清略微忧愁的神色。这几次的接触,他对冷冰清已经了解很多了。确切的说,他了解冷冰清很久了,到底多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注她,他自己也记不起来吧?只知道,每次关于她的消息,都会格外关注。此时,看着她微皱的眉头,他真想亲自为她抚平。可是,他不能。温如玉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知可有在下忙的上忙的地方,在下愿意效劳。” 冷冰清默默收起信函,淡淡道:“不必,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其实,她心底还是有怀疑的种子,她并不能彻底信任温如玉。 温如玉也不便多问,他确实对冷冰清有所隐瞒,虽然他并不想隐瞒什么,但是他不得不。温如玉忽然咳嗽起来,白色的衣衫上又渗出鲜血来。 冷冰清不觉又蹙紧眉头,她这个人,完全不似江湖传言的那么冰冷。若是命运再温柔一点,或许能看到她柔情似水,多愁善感的一面,可惜,不能。 冷冰清扶着温如玉道:“你手上没有药,我先出去帮你买一些吧。” 温如玉虚弱地点点头。 冷冰清戴着斗笠出去,温如玉留在客栈。 冷冰清一走,温如玉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出来。窗外,一个黑影一掠,迅速消失不见。 温如玉握紧了拳头,心头万分愤怒。那些人穷追不舍,竟然跟得这么紧。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客气了。 温如玉自斟了茶水,吃了一粒护心丹。又重新给胸口的伤口上了药,包扎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消失在客栈之中。 监视冷冰清的人并没有躲远,只是此时,几个黑衣蒙面被一个白衣斗笠人追着,白衣斗笠出手迅速,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将暗中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解决干净。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斗笠人出现在冷冰清不远处的屋顶,看着冷冰清的一举一动。他刚收到老高的来信,关于武昌,关于李梦天。 宫泽一行人跟着李梦天南下,武昌其他几部势力,好像也都分散开来。这些,温临风不担心,他现在只担心冷冰清。 隐藏在暗处的红凤凰一直跟着冷冰清,红凤凰没戴面具,俨然一副文弱书生的装扮。冷冰清正从一家药铺出来,红凤凰踉跄了两步撞上去,一边咳嗽得极其厉害。 冷冰清忙扶了红凤凰,道:“实在抱歉。” 红凤凰道:“没事,我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 冷冰清戴着斗笠,面色看不出丝毫波澜。她认出来了,这就是之前在半路上遇见过的那个遭土匪截杀的书生。 荆州是个是非之地,冷冰清没想拿下斗笠,只道:“阁下若无大碍,在下便告辞了。” 红凤凰身若蒲柳,昏昏欲倒,冷冰清正欲扶住,红凤凰身体一颤,忙转身急急离去。冷冰清手停在空中,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转身,却见温如玉过来了。 温如玉没有乔装打扮,而是换了一身水蓝色衣衫,比方才她离开的时候看起来精神不少。 冷冰清道:“你这么过来,就不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温如玉道:“想着你一个人在街上,不放心,就过来了。” 冷冰清有些意外,毕竟此时的温如玉身受重伤,就算是一个武功高手,受了温如玉那般的伤痛,也是非常严重的。可温如玉,竟像没事的人一样。冷冰清心下若有所思,却只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该多休息才是。” “已经好了许多,方才见你和一个男子说话,这里还有熟人吗?” “没有,来荆州的路上遇见过,见他被几个劫匪围住,便救了他。”冷冰清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从温如玉的话中听出什么。 温如玉继续问:“他方才认出你了?” “那倒没有。为了避免寒暄,我也未曾透露身份。”冷冰清说这句的时候,扫了一眼温如玉的眼睛,却什么都没发现。 温如玉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冷冰清的眼睛,就算冷冰清怀疑的目光扫视过来,温如玉依旧温和从容,面色如三月的春色。温如玉淡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竟连买药都能碰见熟人。” 这句话倒是在提醒冷冰清,冷冰清方想起,方才那个人好像是要买药,竟突然离开。冷冰清看着温如玉,隔着斗笠,眼神意味深长,道:“你有什么话何不直说?” 温如玉也不回避,道:“我昨日来荆州的路上,也遇见此人,肩上受了数处刀伤,当时便是垂死模样,今日竟能这般站在你的面前。” 冷冰清眼神平静如水,道:“你说他,那你呢?” 方才她离开客栈的时候,温如玉不也是垂死的模样,看得她还心头担忧,现在温如玉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本来心头就有所怀疑,温如玉的话,倒更教他怀疑了。 温如玉比冷冰清更加平静,道:“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为何会出现在你面前。” 冷冰清隔着斗笠垂幔,看了半晌,温如玉就那么坦然迎接冷冰清质疑的目光。冷冰清忽然想起神秘人,隔着斗笠的帷幔看温如玉,登时让人晃了神。冷冰清努力将思绪拉回现实,道:“先回客栈吧。” 冷冰清隔着斗笠时不时看看温如玉,温如玉像没事的人似的,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前,广袖飘飞,路上的人看着也不敢作声。 大家絮絮叨叨议论着,那好像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那他身边的女子,肯定就是冷冰清了。昨夜就有传言,温如玉是个妻管严,因为一个女子的事,被冷冰清打得吐血。 冷冰清权当没听到那些议论,走得极快,温如玉也走得极快。 方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冷冰清道:“听闻你平时去到一处便引得围观,怎么今日都这般淡定了?” 温如玉淡淡一笑,道:“托昨日那位姑娘的福,咱们两人的事情怕是天下皆知,就算大家向想来围观,若是知道我身边的事天下第一侠女,你觉得他们还敢随便围观吗?” 冷冰清又看着温如玉,这个人,要么城府极深,绝对不是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的模样。 二人很快就到了客栈。 冷冰清取下斗笠,拿在手中犹豫了一下,又看向温如玉,道:“你戴上斗笠试试?” 这么直接是的,她终于忍不住验证一番。 冷冰清隔着斗笠看温如玉的时候,真有种错觉,觉得温如玉就是神秘人。她只是怀疑,可每次看到温如玉那一脸风清月朗,便忍不住打消了心头的怀疑。 然而,方才隔着斗笠看到的温如玉,和她看到神秘人,太像了。如果温如玉真坦坦荡荡,就应该配合她才是。 温如玉粲然一笑,自然知道冷冰清递斗笠的目的,自然也知道冷冰清一直在怀疑自己,淡然道:“好。” 冷冰清始料未及,没想到,温如玉竟答应得这么爽快 温如玉接过斗笠,冷冰清的手还凝在空中,有些忐忑,有些紧张。 温如玉拿着斗笠径自戴上。冷冰清看着温如玉,斗笠帷幔中的温如玉笑得十分灿烂。 冷冰清道:“你别笑。” 温如玉方镇定了一些,疑惑道:“怎么了吗?” “你站起来。”冷冰清一不做二不休。 温如玉很是配合地站起来,在那静静的站着。 冷冰清围着戴着斗笠的温如玉转了一圈,心头纠结万分,温如玉此时穿着水蓝色衣衫,神秘人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白衣,可这,妨碍吗?但是,这种感觉,真的难以明说。 冷冰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难道,只是她的感觉有误? 冷冰清道:“你可认识天下第一神秘之人?” “认识。”温如玉直言不讳,“天下同姓是一家,何况又是同在天下第一榜之中。” 冷冰清细细打量着温如玉,道:“若非你不会武功,我真的会怀疑你是神秘人。” 温如玉取下斗笠,朗笑起来,道:“难不成姑娘喜欢天下第一神秘人?” “是。”冷冰清回答得很淡定。 温如玉听得心头一怔,道:“哎,一个古月我都压力大,竟然又多了一个温临风。” “古月是谁?” “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他也喜欢你。”温如玉惬意地沏茶,给冷冰清斟了一杯,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旧时月?”冷冰清淡淡道。“我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熟。” “那你意思是古月可以从我的竞争者名单中排除了么?看来温临风是我的劲敌了。”温如玉优雅从容地品茶,似乎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冷冰清抱臂而立,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好像看见温临风出现在远处的屋顶。” “姑娘的倾慕着众多,博得天下男子倾心也很正常,方才药店门口的那人,怕也是其中之一。”温如玉就在那里淡然地品着茶,语气中,却好像从来不把那些人放在眼中。 冷冰清感受得到,温如玉说话,总是这般不给人质疑的余地,又三言两语便将人带到别的话题之中。 温如玉道:“不过姑娘怀疑我和温临风是同一人,这就教人匪夷所思了。” 冷冰清正怀疑温如玉将话题转移开来,不想温如玉又回到主题,倒叫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刚才看着温如玉戴着斗笠,和温临风戴着斗笠,完全不是一回事。温临风给人的感觉,可是威严袭来,霸气侧漏。 温如玉笑道:“方才姑娘说喜欢温临风,或者说,希望在下就是温临风呢?” 冷冰清听得心头一怔,冷冷道:“但凡别有用心接近我者,杀无赦。” “不管是我还是温临风,你难道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吗?”温如玉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眼中从未容下任何男子一眼,饶是古月那般飘逸如神的人,你也从未正眼看过。你知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到你身边,才能这般坦然的接受你质疑?我不否认,我接近你,就是因为喜欢,仅此而已。” 冷冰清淡淡叹了口气,只道:“你先调配药材吧,我去查查方才那人的底细。” “我想他早就溜之大吉了,甚至荆州城的事情,都与他有关。” 冷冰清静下来思忖了片刻,道:“你怀疑他是金凤帮的人?” “嗯。你可记得十五夜,我们在梅园遇到红凤凰,我当时说他的身体有不足之症,今日那人,便是那般情况。”温如玉撩衣起身,和冷冰清对面而立。 冷冰清半垂的眼眸微微抬起,看着温如玉:“你都没给他把脉,就能确定?” 温如玉笑道:“神医之所以称为神医,总得有些本事不是?” 冷冰清神色依旧平静如水,饶是温如玉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打趣的话,她都波澜不惊。温如玉真是难以想象,这到底是多冰冷的一个人呢?她心中明明有喜怒哀乐,明明有爱恨情仇,却掩饰得如此之好,或者说,压抑得如此只好。温如玉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或许,冷冰清和他是一样的人。都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冷冰清方喝完茶,温如玉径直接过杯盏,范宜兰忽破门而入,正见这一幕,狠狠道:“温如玉你” 范宜兰之所以会找回来,就是在街上听见他们的传闻,又有说他们并没有成亲,她得确认一番。 冷冰清这会子可没那么客气了,一个杯盏飞过来,将那范宜兰点了穴道。 范宜兰哭丧着脸,骂道:“你不要脸,你和温如玉根本就没有成亲。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榻而眠交颈而卧简直有伤风化,你们不要脸。” 冷冰清眼神一凛,面带杀意,迅速抽剑挑着范宜兰的下巴,冷声道:“你不是要杀光温如玉喜欢的姑娘么,我现在也这样想,谁要说喜欢温如玉,我就杀了谁。”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忍俊不禁。纵然此时的冷冰清对他没有什么感觉,纵然冷冰清这般说话只是为了气那姑娘。温如玉听着,依旧很开心。 从那一句“我喜欢他”开始,他或许就决定了,这一生,追随她,至死方休。 很多次的相遇都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他为了走到她身边,不惜生命。然而,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天意。 向来万事皆掌控于手中的温如玉,第一次相信天意。若不是天意,他还不知道他何时会迈出走向冷冰清的第一步呢?茶楼,树林,明月楼,城南,很多次的相逢,都出乎他的意料,幸好,每次的结局还算没有超出他的掌控,这算不算老天对他悲凉的人生唯一的慰藉呢? 温如玉想着,就当是吧。 范宜兰看着温如玉对着冷冰清笑得那样好看,心下嫉妒万分,骂道:“我要将你们的丑事昭告天下。” 温如玉站起来,拉着冷冰清道:“清儿,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伤了身子不好。” 冷冰清转身对着温如玉,道:“你平时在外也是处处留情吧,要不然这种野丫头也能找上门来,你说我该如何处置呢?” 温如玉很是配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道:“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是我真的没有到处留情。” 范宜兰道:“温如玉,冷冰清之前经常出入烟花之地,这种残花败柳,你别被她骗了。” 温如玉云淡风轻,始终看着冷冰清,满眼柔情:“只要清儿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话,真真一副九死不悔的样子啊。 范宜兰气得七窍生烟,哭道:“你们,你们不要脸,你们这对奸夫,恬不知耻” 冷冰清喝道:“店家” 几个吓得颤抖的厮忙上来,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冷冰清道:“将这疯女子拖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山中旧事 几个厮在街上的时候就听说了是温如玉和冷冰清,虽不记得昨天是怎么住到店里来的,这两尊神可不敢得罪,只得听命将范宜兰拖出去。 冷冰清弹了一个石头解了范宜兰的穴道,范宜兰抖开两旁的厮,边哭边骂道:“你们不要脸,私下媾和,淫荡无耻。” 几个厮还在那犹豫,冷冰清一喝:“还不快拖走?” 范宜兰哭着,猛地跑开,整个客栈的人都看着。 冷冰清抱臂而立,看着温如玉,温如玉却面带笑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冷冰清道:“你倒是很淡定。” 温如玉依旧面带微笑,温柔如春风,道:“我们的事,本来没什么事,被这样一闹,没事也有事了。” 冷冰清可不是拘泥之人,饶是如此,流言蜚语也伤不了她,也懒得和温如玉理论。就算理论,温如玉若是无赖一点,顶多也不过是负责之类的话。冷冰清心下不觉冷笑,世间男子,多少都是从柔情蜜意开始,最后却恩怨纠葛一生。就算温如玉说现在喜欢她又如何呢? 温如玉见冷冰清那般神情,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想着许多世间许多夫妻,始于初见时之欣然,结成连理,恩爱不过二三年,遇见的新鲜的,旧人惨遭弃掷。真不知情字为何?”冷冰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不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之一字,当始于初见欣然,再见亦然。无论风霜雨雪,春花秋月,皆执手不悔。”温如玉面色极其认真,认真得冷冰清都不忍心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了。 冷冰清默默转过头去,明知道温如玉是在演戏,可再看两眼他的眼睛,她几乎都要相信,相信温如玉真的喜欢她。冷冰清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接触真情,世间平常夫妻就已经很难得了。” “从一开始你站的位置,就注定不能平凡的度过一生。当然,如果你想,也是可以的。”温如玉诚挚地看着冷冰清。 冷冰清并不看温如玉。 温如玉又道:“当然,如果你喜欢的事温临风,我也会主动退出,遵循你的内心。” 冷冰清再次看着温如玉,看着温如玉那温柔如水的眼睛,心都不觉颤了起来。温临风和温如玉,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为何会有那种错觉,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呀。 冷冰清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内心,极其复杂?甚至,她还不清楚什么是情。 若如书中所写和生平所历,心动的感觉,应是让人羞涩又期待的,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未到动心之处吧。然而,她的心早就乱了,早就在为温如玉落泪的时候,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冷侠了,只是,她自己还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罢了。 冷冰清想了一回,道:“先离开这里吧,现在身份已经暴露,晚上行动多有不便。” “好。”温如玉浅浅一笑,手中捻着一卷纸条,默默放在桌上,便跟着冷冰清离开了。 不久之后,这个纸条便被人收走。 身在武昌的老高,一直关注着冷冰清的一举一动,冷冰清被跟踪,他犹豫好久出不出手,可知道温如玉跟着冷冰清在一起,还是没出手。此时的他,知道温如玉中毒受伤十分严重,一时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这时,古月正好处理完温临风密信中的一些事情,老高忙收敛了神色。 古月也不问,虽然温临风事无巨细都跟他说了,不过他还没多事到什么都要去主动过问的地步,此时的他,只想好好喝茶。 老高像古月道:“公子,方才收到消息,李梦天已经安全到达凌鹭山了,估摸现在该到书院吧。” 古月一直盯着李梦天的动静,因为宫泽一行,也跟着南下了。 此时,凌鹭山半山腰上,李清筠骑在马上,跟着李梦天往山中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处匾额“凌鹭书院”,李清筠边念边捏着自己的指头。 王春麟见李清筠看那个匾额出神,喊道:“少爷,下马了。” 李清筠不明所以,“这不才是山口吗?怎么就下马了?” “少爷是忘了老爷要去拜见恩师么,这里的规矩是到了这里是要走进去的。” 凌鹭山的规矩,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定这规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 李清筠方才环顾左右。徐慧早看着其他人下了马,便自己也下了马,只有李清筠自己一个人还在马背上。见了这个情景,李清筠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下来。 进了山门,便能听到里头隐隐约约一阵书声传过来。鸟语啁啾,花香明迷,若是用心细听,便能听清不远处流水的声音。山头的树,随着风一起一落,树杪之间的摩挲,像是低头絮语。 远处一个白衣童子跑过来,忙上前行了一个礼道:“晚生见过竹影先生,见过春麟先生,刚才一时贪玩,望先生勿怪,葫芦已去禀告师尊了。” “蜻蜓,又长高了呀。”李梦天语气露出少有的温柔与喜爱,叫人听了,如春日阳光照在身上一般。 “先生,我今年已经九岁了。”蜻蜓一脸天真,又看看身边的几个人,李清筠年纪最,衣着的华贵甚于李梦天,再看看旁边的徐慧,衣衫一样精美,只是腰间的坠饰要少了一件玉佩,只是挂着一个香囊。蜻蜓不知道二人身份如何,偏着脑袋不住地思索。 王春麟笑道:“蜻蜓,这位是我们家少爷李清筠,这位是少爷的朋友徐慧。” 蜻蜓声音稚嫩,却语气灵巧,忙向李清筠行礼道:“清筠公子好,徐慧公子好!” 李清筠除了自己的弟弟,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便忍不住伸手去捏蜻蜓的脸蛋,哪知孩头一偏,躲了过去,又向李清筠道:“《礼记·缁衣》有言,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不知道清筠公子此道在何处?” 李清筠被这眼前的孩言语骇到了,还真是人鬼大。这么一个偏僻地方,就算是之前当过父亲的老师,可比起翰林院的那些鸿儒,又能厉害多少。孔子教了三千多个弟子,有才能的也不过七十二人。再说了,自己从七八个师父指导,虽然是天资过人,可十岁的时候,未必能这般有礼有节的让冒犯自己之人退得毫无还手之力。 李清筠强笑道:“君子宽而不僈,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直立而不胜,坚强而不暴,柔儿不从流,恭敬谨慎而容。弟弟的君子修为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了嘛。” 李清筠本来以为自己这般反击定然让眼前的孩哑口无言,不料蜻蜓稚嫩的声音道:“清筠公子,我与乃父是同门师兄弟,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叔,以弟弟称呼,可并不是恭敬谨慎该有的态度哦。” 李清筠再次被自己眼前这个十岁的屁孩反击得无话可说,尽管语气温和,言辞温雅,可这在李清筠眼里,不就是说他没礼貌没修为么,这么一想,李清筠已经气得胸腔起伏明显了,脸色明显变得青白。 李清筠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蜻蜓又道:“清筠公子,君子宽而不僈,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直立而不胜,坚强而不暴,柔儿不从流,恭敬谨慎而容。这句话修身养性,最适合你不过。哈哈哈哈。”蜻蜓爽朗纯真的笑声,丝毫听不出刚才是为了争辩什么而得了胜的奚落之笑,在旁人眼中,只是觉得天真可爱。 可李清筠在一旁听着,心中如刺扎了一般,只是强笑不语。向来只有他让别人哑口无言,如今被一个孩子这般冷嘲热讽,心中自然不快。不过很快他又想到自己身居高位,随从左右莫不是唯唯诺诺,从无人敢违逆自己的意思,自然有什么都让着不予争论,可这个孩子就不一样,或许因为年纪太,还不懂得权势地位的概念,自然不把自己让在眼中。李清筠这么一想,心下不免又有几分失落了。看看父亲和王春麟,父亲神色总是那般淡然,王春麟则总是一副笑脸掬在脸上,没有特殊的情况,在李梦天和李清筠面前总是那般和颜悦色。 李清筠一噘嘴,不说话。 不觉间已经到了鹭山书院门口,遒劲的欧体匾额,大书鹭山书院四个字。两旁挂着朱熹的诗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为对联。 一个身着白衣的童子过来鞠了一礼,笑道:“师尊请先生入内。” 再进了一道门,迎过来四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行了礼,两个入一侧去,另两个继续引路。 一行人走过曲折回廊,已经从入门处的喧闹转至宁静了。绕过最后一道回廊,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的椿树,树干大抵三围,树干上凹凸不平的躯体,以及隔不几尺便扭裂的树皮。椿树已经覆满翠绿的新叶,香椿的气息溢满在这个似隔非隔的庭院中。 从来的方向望过去,这树看着完好无损,可是再往侧走几步,便会发现椿树的树干几乎一半是空的,中间的空心几乎能装进一个人。 走到最后一个轩,轩上匾额题着“旷古轩”三个字,左右的柱上铭刻着:“枝头蝉鸣,吟秋月一晌;池上细雨,写春风数声。” 李梦天方进入第一道门,一个白发老者从台阶上迎下来,衣衫虽称不上华丽,却极其端庄威严。老者虽然白发浩然,气色却很好。李梦天忙向老者行了一礼,李清筠及余下的人也跟着行了礼。 老者也不管周围的人,直接向李梦天道:“让他们玩去,咱们先去下一盘棋再说。” 李梦天便让王春麟带着他们下去安顿,自己和恩师一同去下棋了。 李清筠见父亲被拉进去了,自己心头一松,忙跟王春麟招呼了一声,便和徐慧玩去了。卢勇正欲跟着,被李清筠强推回来,只拉着徐慧跑着玩去。 姜明贺连等正牵着马准备送到马厩里去,一个水粉色衣衫的少女突然跳上前来一喝:“元亮哥” 除了姜明,余下的姚思杰陆子房莫不吓了一跳。姚思杰陆子房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已经走过去的贺连忙上前拉住二人:“走啦走啦,你们不要妨碍他们好不好。” 姜明向来言语不多,可对此事却要明辨一番:“贺十三,你说话可别唐突了文姑娘。” 贺连忙拉着姚思杰陆子房二人离开,遥遥喊道:“大笨猪,肥又肥,吃了饱饱就去睡,一哼哼,两哼哼,到了过年成肉饼”随着声音远去,已经不见了踪影。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姜明和文蓉两个人,文蓉听了贺连刚才念的那个顺口溜,正是姜明第一次来鹭山书院的时候,去马厩里喂马,因为路途奔波,喂着喂着,自己竟在马厩里睡着了。被刚刚到这里正在到处玩耍的文蓉发现,便随口念了这个顺口溜,那时到现在,已经八年。最开始两人都少不经事。可随着年纪渐长,姜明也渐渐地拘束起男女大妨,文蓉依旧是那般性子,知道姜明每年会跟着李梦天南下,便每年最盼望这一段日子。 文蓉因为父母双亡,自十二岁起便收养在外祖父身边,虽然书院平日男子众多,可每当外祖父要给她张罗一门亲事,文蓉都坚决拒绝。心中无他,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能跟姜明一起双宿双飞。可在前年,文蓉向姜明表白心迹的时候,却被姜明直接拒绝了,其实以姜明如今一等带刀侍卫的身份,娶文蓉确实也算登对,可姜明还是拒绝,这让文蓉伤心了好一阵。 文蓉曾发誓此生非姜明不嫁,被拒绝之后,竟一气之下跳下湘江,幸好被来往船只所救。自己断食了几天,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想通了,不再气愤,想着只要自己用心,一定会感动姜明。 姜明其实也是喜欢文蓉的,至于后来为什么突然拒绝,各种缘由外人并不知道许多。李梦天也曾经笑说为二人亲自做媒,而姜明拒绝之由,旁人却也无从得知。自此之后,姜明便总是有意地与文蓉保持距离,然而这点对文蓉来说,却有种不服输的意思,心里暗暗道:“别说冷板凳我要给你焐热,即便是一块冰,也要将你融化。” 这会子,终于逮到姜明,文蓉可是自打葫芦进来通传,便已经守在这个门后。文蓉跳出来一喝,姜明并没有多惊讶。姜明径自牵着马继续往马厩方向走去,文蓉一把拦住:“难道我在你眼中连这些马都不如吗?” “文姑娘这般说便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个仆人,不比姑娘金枝玉叶,还请姑娘让开一下,这些马实在不适合在这里。” 没想到姜明正说了这话,在里头清完东西的卢家兄弟来了,听了贺连的话,还特地来看看热闹,可直接看热闹又不好,忙道:“元亮哥,这些马交给我们吧。” 卢安卢勇拉了马的缰绳,便随一个童往马厩方向走去。 空旷的庭院里,只剩下姜明和文蓉二人对立,文蓉还一脸生气,直问道:“我问你,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因为你家老爷不许。” “这跟老爷无关,是我配不上你。” “你怎么配不上我了,你会做饭,会刻那么多玩意儿,你之前送我的木刻兔子狗,你都忘记了吗?你说不开心的时候看看他们,就开心了,现在我看到那些,我就生气。”文蓉一脸委屈,“除了你家老爷,我想不出任何你拒绝的理由。” “老爷最是心思澄明的人了,他绝不会人前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说老爷了。” “你眼中只有你老爷,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吗?既然你那么听你们老爷的话,你怎么就不愿意听他的话娶我为妻。” “我维护老爷是维护老爷的人格和所有正确的决定,不正确的决定我自然也有反驳的权力,这个权力也是老爷给的,老爷绝不会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这便是我维护老爷的原因。” “可是你以前明明喜欢我的。我记得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我被接到外祖父这里,那个时候我天天除了哭着要父亲,其他的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有时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又继续哭。后来你来了,给我刻了一只兔,你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对它讲,它听到就能让你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 姜明听了无言以对,平静的表面,眼神中却抑制不住的忧伤。 文蓉又道:“有一年,正好是梅子成熟的季节,我说要吃梅子,你就跃上树枝给我摘了许多,你说以后每年梅子成熟的季节,都会给我摘梅子,你记不记得?” 姜明依旧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古月被坑 “有一次,我在河里捉蝌蚪,被石块划破了脚,你背着我回来,给我包扎伤口,你记不记得?” “那些事都是细枝末节的事,即便不是我去做,也有人去做的,一直以来,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亲妹妹?记得一次我爬上榕树,不心掉了下来,你一个飞身过来把我接住,你记不记得。” “蓉儿”姜明打断文蓉气愤带着委屈的语气,“有些事情并不能勉强,有些事情我不说,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两个人绝无可能。” 文蓉听到这句话,眼泪已经溢了出来,不觉开始抽泣:“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就态度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如果我有让你不喜欢我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啊,我改。” “我不喜欢你对我的感情。” “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刻那么多动物?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偷偷的给我做点心,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制作手链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等我对你动心了之后那么决绝地拒绝我?”文蓉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可是哽咽的喉咙却难以掩饰住悲伤。 “我只是一个仆人,不值得你这般。”姜明语气冷冷,明明是暖春的天气,听着却给人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记得我那是因气愤奚落你是仆人的话?你明明知道我当时气急了,才会那么说。” 姜明怎会不知道她当时因为气话才会那么说呢,可是姜明的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甚至对李梦天,也守口如瓶。他不知道这会是未来格局中多大的一个变数,能避免的,绝不会让这个变数发生。 面对许久未见而一见面便以兴师问罪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文蓉,姜明心中其实是有万分的不舍,然而,纵然有万般的不舍,他也不能忘记自己脚下的位置和肩上的职责。看看眼前的文蓉,柳叶眉含愁,丹凤眼带水,紧抿的红唇,已将所有的愤怒展现得淋漓尽致。姜明终于开口道:“蓉儿妹妹,我不知道我当初因为什么而让你产生误会,如果因为我的关心而让你产生了错觉,我在此表示歉意。” “错觉?好一个错觉?你若是有喜欢的人,让我断了念想,我无话可说,可是这么几年来,你为什么不娶妻,你难道不是为了我吗?” 姜明又是一阵沉默,或许这样的提示已经够明了,又或许,这是姜明能挑明的最大限度。很显然,文蓉对这点表示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毕竟她曾经不止一次,表示想去看看京城的繁华,想着在曲江上泛舟,想着在牡丹花开的时候红装轻骑去踏花,想着在元夜的时候一起在朱雀街上观花灯 文蓉见姜明沉默不语,擦拭了眼泪,神情却依旧凄楚,比起刚才情绪激动之时的纤腰微颤,现在已经算是平静许多。 文蓉转开身,已经不正眼看姜明了,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激烈:“这么多年以来,每年我最开心的时候,便是等你的到来想是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错付了。”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文蓉言语中已无前面的半点凝滞,而是带着一股韧劲股恨意。这个结果,姜明也有些不忍,可他却不是感情拖沓之人,也不是感情轻率之人,然而世间所有的感情,若是只如你情我愿便能天长地久,那该多好。很显然,这对他们二人而言,从一开始,便已经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见文蓉痴痴的站在哪里,脚步已经慢慢移动,姜明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却久久地立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般。曾经所有经历的点滴美好,或许已经成为二人不可多得的温暖。 待文蓉走远,姜明方冷冷道:“你们两个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出来吧,这样听墙角的习惯,最好别让老爷知道。” 原来卢家兄弟二人牵了马去后,卢勇便撺掇卢安回来看看情况,到了院墙之外,远远的便听见文蓉哭诉的声音,因为这边是后院,走动的人若无吩咐,不会到这后院中来。卢勇见了四处无人,便拉着卢安悄悄躲在院外的墙根底下,听了半晌。虽然姜明话少,可从文蓉的语气中,不难看出文蓉对姜明用情至深,从姜明的沉迷当中,不难看出对文蓉分明是余情未了。 二人听到深情之处,亦跟着愁肠百结,听到决绝之处,亦唏嘘不已。本以为在院墙之后,已经够心翼翼的,可刚才听到激动之处,仍不免替二人哀婉叹息。尽管卢安一直捂着卢勇的嘴巴,可姜明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知道卢勇好奇的性格,就算自己不说,也迟早巴着贺连那问个究竟的,便也不甚在意。 兄弟二人从院外绕进来,卢安还一脸的不好意思,卢勇仿佛还觉得故事意犹未尽。卢安见了卢勇这般,偷偷地在背后戳了两下,示意卢勇收敛下不满足的情绪。 卢安忙讪讪道:“元亮哥,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也”卢安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说谎惯来不是他擅长的,来偷听的初衷本来是好奇,但无论如何是不对的,加上本来以为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哪妨全是出乎意料的结局。 卢安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便道:“元亮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是既然你选择了的路,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放心,你们忙去吧,我还有事。”姜明说完,便怅然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兄弟二人。 卢勇还一脸痴笑漾在脸上,显然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嫌不够的意思。 卢安实在看不下去,推搡了一把卢勇,嗔道:“有点过分了啊,赶紧回去。” “什么过分啊?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在这庭院之中说的光明正大,我听得光明正大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再说了,元亮哥都没说什么,又不是听你的墙角,你还同仇敌忾呢。等哪天听了你的,再说我不迟。”卢勇打趣着他哥。 卢安可没这么容易认输,鄙视道:“等你以后娶媳妇了,你才会知道厉害的。” 卢勇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赖:“要娶媳妇肯定是你先娶,哥,我看你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的角儿” 卢安一手飘过卢勇的头顶,训道:“你子,说话越发没大没了,看我不教训你” 卢勇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逃离,“追到我再说。” 院子又归复一阵沉寂。 三丈之外的梅树上,绿叶葱茏之间,传出一个声音道:“慧儿,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呀?” “没有,你呢?” “也没有,要是你是个女孩儿就好了,我可以娶你呀”一阵欢笑在树叶间消弭。 “我们去别处玩吧。” “好” 李梦天什么时候到的凌鹭山,在凌鹭山做了什么事,不过半个时辰,飞书便到了武昌东湖梅园临风阁古月的手中。 老高收到什么信,真如他家主子吩咐的,事无巨细,全部交给古月。 古月看了是来自凌鹭山的信,笑道:“你们主子说不管天下事,这就是他的不管吗?” 老高道:“公子,我家主子说不管,但没说不知呀。” “知天下却不问天下事,这种知与不知有什么区别呢?” 老高道:“用我家主子的话说,应该是增加胜利的筹码吧,他可以随时从中调遣力量,增加赢的几率。” 古月心情有些复杂,那霞光玉映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嘴角却微微勾起,道:“所以你家主子为了公平,就让我来主导,很好,他就等着到时候承认比我笨吧。” 古月看了信,又道:“你们把触角都伸到凌鹭山,也是够拼的。” 老高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家主子的对手可是您啊。” 此时的老高实在不知道,他家主子早就打算放下打赌的事情了。或许即使老高知道,也不会跟古月说,难不成他说他主子现在为了找冷冰清没时间管这些事?显然是不会的,他的胳膊肘绝对是往里拐的。 古月无奈一笑,只道:“你们主子也太看得起我了,真是不惜天下拿来相赌,也要赢我呀。” 老高赔笑道:“可没有呢,这不我家主子让您处理所有的事情了嘛。” 古月哑然一笑,也不为难老高,道:“你们自己去忙吧,我先处理这些信件。” 老高揖手便退下。心头松快了一大截,要知道跟古月这般的神人斗智计,那简直自讨没趣。这天下,能和古月好好聊聊天的,也就他家主子了。哦不,应该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李梦天。 老高除了关注李梦天的动向,还在暗中收集药材。 因为他收到主子的飞书,主子中毒了,身体受伤十分严重。 老高很难想象,主子说十分严重的伤,到底多严重?眼看着顾倾城来了襄阳,主子若是受了重伤,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老高不觉皱起眉头来,这件事他没和古月说,也不会和古月说。就古月这么聪明,随便说了什么,他都会猜出来他家主子的身份的。 老高知道,他家主子的身份,除非主子自己愿意透露,否则他们三个绝不会向外透露丝毫的。 甚至白鸥白鹭两人跟着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背后的秘密,也仅仅是假扮一下神秘人而已。 老高想了一回,忙从手中拿出他家主子寄来的信函,还有毒暗器。 他家主子都解不开的毒,绝对非同可。 老高忙唤了白鹭一道,又让白鸥吩咐飞天阁的迎春c半夏c拒霜c忍冬四人分头去找药材。能将解药配置出来那自然是好的,能查出毒源,对于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身在飞天阁的白鸥找到了迎春,吩咐了一些事情,四个姑娘马上行动。 白鸥他们也不知道主子现在在什么地方,现在他们只能收到主子的来信,无法主动和主子联系。关于凌鹭山的情况,他们只能将消息递给古月。 古月一直在临风轩上,也没再去飞天阁,更没回过城东别院。因为他根本没时间。 此时他,又收到一个消息,便是关于东楼公子的,东楼公子去了荆州。古月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关于东楼,他一直在查东楼的真正身份。自打看了温临风收集的线索之后,古月就确定了。 可东楼公子这个人,野心勃勃,若非走到绝境,是不可能跟他们合作的。 古月处理了一天的信件,算是将温临风手中所有的资源都清理了一遍。 老高送饭上来放在桌前,道:“公子,您先吃饭,都忙了一天了。” 古月拧了拧眉头,道:“看来真的潇洒不了了,真是没想到温临风手上布了这么多密线,他就这样跟我打赌,怎么好意思的。” 老高道:“我家主子还是很公平的,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公子。” “嗯嗯,真真是我的知己好友呢。改天我定要亲自好好感谢他。” 老高知道古月话中的话,道:“我家主子真是天地间最痴情的人,若是没等到,他肯定没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情。” 古月道:“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不要为情耽搁正事就好。” “我们家主子去荆州也确实有事,您应该也看过前两日的密信了。关于红凤凰的,关于温如玉的,关于东楼的,都在这呢。” “嗯,我知道他去办正事了,不用刻意强调。”古月云淡风轻,虽然知道温临风的正事到底是什么事。 老高乐呵呵的笑,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觉得,他们温家传宗接代的事,当然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了。 老高还没说完,白鹭送来一封重要密信,递给古月。 老高手伸在半空中,又悻悻地收回。 古月看了信一眼,面色五味杂陈。 老高侧脸过来瞅着,古月直接给了老高。老高细看信上写着:“淮安郡主李畅跟踪旧时月公子到江左,又跟踪到武昌,请旧时月公子知悉。” 老高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道:“公子,淮安郡主是睿王的掌上明珠,打充男儿养,这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呀。您怎么跟她” 古月睨眼看着老高,道:“这个你家主子比我更清楚吧?” 老高一直在武昌,是最了解他家主子的人,可他家主子,不像是喜欢管这种闲事的人啊。老高道:“我们家主子难道是希望您和淮安郡主在一起?” 古月简直有些无语,当初若不是温临风告诉长安二月二将发生事情,他会从江左赶往长安?不料当时长安城动乱,古月蒙面暗中出手相助,淮安郡主也御敌,在城楼之上,一个侧身,身体失了势,古月看见,忙飞身将李畅接住,李畅顺手揭开古月的蒙面,却一见钟情,非要以身相许。幸好他当日便离开了长安,后来收到温临风的飞书,说淮安郡主李畅也跟去了江东,为了让古月少点麻烦,赶紧让古月来武昌。 古月来了武昌,前几天还比较低调,可温临风就没打算让他低调。春江花月夜之宴,整个武昌都知道古月在武昌了。寻到九江的淮安郡主李畅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来。 古月都有种错觉,到处都是温临风的坑。 老高见古月表情非常复杂,可是认识他十年,从未见过这般表情的。 古月道:“老高,让你家主子平息这件事情。” 白鹭上来送信道:“主子给古月公子的信。” 古月打开一看,道:“淮安郡主之情,或为郡马之良机,望兄参商之。愚弟临风。” 古月眯着眼睛,看着那密信,仿佛看到温临风得意的笑似的,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老高偷偷瞅过来看,见是主子的信,细看了内容,差点没笑出声。主子这信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古月摇头道:“温临风到底想怎样?” 白鸥又送了一封密信上来,古月打开看,还是温临风的,道是:“此后长安局势,可以着手。愚弟临风。” 古月闭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家主子为天下可真是操碎了心啊,这算不算是卖兄求荣呢?” 老高已经笑得一颤一颤的,完全停不下来。 白鸥上来送了一封密信,道:“公子,方才从黄鹤楼那边过来的信。” 古月拿过来一看,摇起头来,淮安郡主竟然公开挑战他,古月输了的话就娶她。这消息,瞬间在武昌城炸开了。 黄鹤楼楼前的告示栏中,贴着“公开挑战”的四个大字,内容是:长安人士李畅字笑冉,年十八,依江湖规矩,于二月十九午时,公开挑战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输者愿供胜者驱遣。 这最后一句,太朦胧了,输者为胜者驱遣这样的话,还是针对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不是十输?这明显是为了接近旧时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旷古闲谈 武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温临风手中,然而,温临风却没有回信。反正古月是绝对有能力解决这些事情的,他放心。 只是,古月这件事之后,即将有个更让他关心的消息等着他,淮安郡主李畅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将来自颜延之。 旷古轩之上,颜延之和李梦天二人对弈,只有一个童子随侍在侧。童在一旁边看书边看看棋盘,直摇头。 棋盘上黑白局势分明,老者执白,李梦天执黑。已经到了中局,总体看来黑棋局势大好,白棋却处处弱势。 却不料老者白须一捻,一子隔断,眼看黑棋飞龙在天,霎时间局势被破。 童眼睛圆睁,见到局势扭转竟有些不可思议。 老者哈哈大笑道:“竹影,你的棋风太温和了。方才那一着不补中间,左下粘是个机会,可惜你呀” “先生思绪缜密,晚辈的棋,确实如针入棉,不知所以。” “你还是心不够静,表面上的不动声色,终究掩饰不了内心的躁动。步步为营固然好,然瞻前顾后必然影响大局。虽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过于留恋局部的得失,导致最后大局失控,可不是你该有的风格。” “先生说得是。不过先生棋风绵密,这点晚生确实不及。”李梦天在颜延之面前,总是这般虚心谨慎,彬彬有礼。这态度甚至时常让颜延之都忘记了李梦天是身居至尊之位的人。不过师徒二人素来只论师徒之分,不拘君臣之别,这也是颜延之在李梦天面前有什么直言不讳的先决条件。 颜延之本是个既严肃又跳脱的性格,可一则是因为老了,二则知交已纷纷谢世,自己所面对的都是年龄越来越的徒弟。偶尔跟几个淘气的徒弟玩笑一般,可拘束自己的身份,平素的情绪还是得端着。唯独和李梦天见面闲聊的几日,才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可推心置腹之人。 纵然破了李梦天的飞龙在天,颜延之也知道,这盘棋,坚持不了多久,笑道:“今天这局我其实已经回天乏术了,纵然破了你的局,我也无取得胜利的可能。就算我能勉强坚持到最后,怕也是败若狂风之絮。”颜延之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跟你下棋了。” “师尊何出此言?”李梦天对颜延之的话深感意外,毕竟,颜延之虽然身处时局之外,却心系时局之中,纵然无心位列庙堂,却心系天下苍生。这么多年来,在暗中处处周全李梦天,就如李梦天的一颗定心丸一般,有颜延之,天下士子便心安。颜延之此言一出,便是真的要归隐了。 旷古轩上苇帘随风飘摇,童子烧好的茶汤,香气已经飘散开来。老者站起身,走到围栏便凭栏眺望远处,并不回答李梦天的问题。 一旁的童道:“师尊,您喝杯茶吧。” 颜延之望着茶水,看着杯中倒影,喃喃道:“观影元非有,观身一是空。如采水底月,似捉树头风。揽之不可见,寻之不可穷。众生随业转,恰似梦寐中!” 轩外,树梢随着风一起一伏,梭梭作响的树枝摩挲声清晰可闻,山中的暮色似乎来得比别处更早一些。不时又有一两只乳燕回归到廊檐的莲花托边的巢中。 李梦天自然是看出来了恩师所欲言又止。纵然这十七年来,二人所有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月,在凌鹭山停留的时间最长没有超过七日,可这些都不影响两人相互之间的了解。 李梦天也缓缓起身走到栏杆边,幽深的目光眺望着远方,语气略微沉重:“恩师,是徒儿不好。” 童语气稚嫩道:“师尊,不就是输了一盘棋嘛,您最近总是心事重重,您不是总教育我们说尽人事,听天命么?” “可惜为师老了,现在就只能听天命了。”老者捋须的手缓缓负在身后,明明很习惯的动作,此时却如负千斤一般。老者向童道:“不点,你先下去玩吧。” 童答了个是字,便恭恭敬敬地退下。 老者深深的叹了口气,向李梦天道:“如果”颜延之语气顿了顿,“如果以后我帮不了你了,你去找一个叫季怀瑛的人。” “季怀瑛?”对这个名字,李梦天自然是有几分惊讶的,毕竟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每年关于江湖的一些动向,都是从颜延之这里得到最为精确的讯息。如今,季怀瑛这个人从恩师此时此刻的口中提出,难免让李梦天产生一种颜延之是在寄托遗愿的意思。 当然,颜延之也就是在寄托遗愿了。毕竟颜延之已经七十七岁,自己当年虽然说推掉了太师之位,可这么多年来,李梦天每年南下亲自拜访,且对颜延之礼遇有加,一则为了报答李梦天礼贤下士难得的赤子之心,二来感喟李梦天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十七年来,李梦天对颜延之所有的建议无不是言听计从,关于国计民生,关于整顿吏治,使动荡了几十年的天下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成太平盛世的模样,这般功劳,又是历史上哪个帝王能轻易做到的呢。颜延之向来心怀天下苍生,能遇到一个允文允武的明主,自己心中常常感激莫名,因此更是希望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了李梦天的语气,颜延之想李梦天已经猜出来自己的意思了,依旧语气淡淡道:“嗯,他是个能叱咤风云的人物,近几年在江湖上多有活动。他既然愿意在江湖上行走,就证明他有济世为民之心。” 见恩师态度如此镇定,想必是对季怀瑛已经关注很久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推荐给自己,便不关心其他缘由,只关心季怀瑛的动向,之前从未听说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江湖之上,莫非他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李梦天关切问道:“他是何什么来历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行踪十分神秘,就连这个名字,我也是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 “先生学子遍布天下,若是龙虎之才,自然是不愿轻易错过的。” “我并未见其人,只是从打听来的消息看,他确有卧龙凤雏之才。只是这个人生性喜爱逍遥,居无定所,想要见到他,倒是个难事。我之前派人打探到他是在九华山,等我再次派人去打听的时候,已经早不知去向。” “大抵有才之士,性情自然是有些倨傲的。”其实李梦天此时想到的,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他之前一直怀疑,神秘人就是温生季氏之一。 颜延之摇摇头,“据我所知,前几年那几起动乱最后得以平定,便有他从中斡旋。” “季怀瑛会不会是他的人呢?” 颜延之深深的看了李梦天一眼,“他背后有无势力,我也无从所知。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后来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凌鹭山并非只有颜延之一位师长,除了颜延之,还有一个由十位师长组成的师长会。不过凌鹭山的这些长辈,却都是个性狷介之士,一心只在学问,不关功名利禄。 如果颜延之有心寻找继承他这天下儒林之首的位置,倒并非是件难事,只要他推举,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师长,绝对有能力胜任。故而李梦天更加意外,颜延之居然会酱儒林之首的位置推给一个江湖末名之士。 一个江湖势力不露声色便能搅动天下风云,这种力量,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作为一国之君,李梦天虽然求贤若渴,然对于暗处的敌人,却时时保持着警惕。 “既知道他的名字,难道查不到其他线索吗?”李梦天是知道,颜延之学子遍布天下,自然对天下之事比他更了解得深入一些,透彻一些。可季怀瑛,如此受法信老前辈推崇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丝毫线索? “季怀瑛这个名字是法信跟我说的,法信说季怀瑛和他参禅,在九华山住了九天,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个季怀瑛的名字,便不知所踪。”颜延之和法信是五十年的挚友,法信说的话,他深信不疑。 “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倒真叫人有些好奇了。”李梦天语气显然比刚才轻松许多。颜延之,法信,周行之,东陵老叟,这四位老人在天下平定之前,有商山四皓再世之称。对于法信老前辈的话,李梦天也是深信不疑的。 “我之前怀疑过是不是易无尘的人,可就我掌握的线索来看,季怀瑛跟他的势力未有丝毫接触。”颜延之捋着胡须,似是在欣赏山中晚景,又似是在思索什么,又道:“或者说,根本查不到季怀瑛什么线索。除了法信给的一个名字之外。” “恩师已经确定了哪些是他的势力了吗?” “我掌握的这个线索,估计你也知道了。” “云南的金凤帮。”李梦天语气是肯定的,因为金凤帮突然大范围活动,俨然成为首屈一指的江湖势力。 颜延之深深吸纳了一口气,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怆然。作为江湖五大帮派之一的金凤帮,明面上只是江湖五大帮派之一,底下可能已经控制了江湖五分之三的势力,这实在叫人不可觑。且金凤帮一直只在传说中,并未见其帮中人出来活动。这就更加增添了几分金凤帮的神秘色彩了。 李梦天见向来沉着稳重的恩师这般神情,心下难免踌躇起来,道:“金凤帮已有异动了。” 老者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随即神色恢复镇定道:“那你得好好准备了。金凤帮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可觑,其人行事极其隐秘。且擅长用毒,你要心。” 金凤帮常年隐匿于云南,暗中势力如何,至今无人知晓。李梦天早在十多年前便派了亲信高星友驻守云南,平定过大大不少风波,一直与金凤帮势力斡旋。最开始金凤帮势力极其猖狂,岭南一带直到东南沿海,都是其势力范围。暗中还控制丹族王室与墨黑族王室。更而甚之,丹族王室有一块万余亩的飞地,早已被金凤帮控制。高星友多次派人去暗中侦查,却未发现其根据地。后来派去心腹潜入金凤帮组织之中,才知道金凤帮的据点在景龙国的烟瘴雨林之中。 景龙国虽早已经臣服中原,可其境内的烟瘴雨林因为瘴毒横行。毒蚊c毒蛇c毒蝎c毒蚂蟥,是烟瘴之林的最恐怖存在。被人称之为阎罗山,进去如入地狱久而久之竟成无人管辖之地。因此,不少逃犯窜匿其中,运气好的,便有机会存活下来。存活下来之人,也是金凤帮有意收编之人。如此一来,这个组织多的是亡命之徒,行事也更加心狠手辣。 金凤帮控制部下方法无他,他们制作一种米毒,让部下吸食成瘾,吸食时飘飘欲仙,一旦中断,便生不如死。而米毒的制作方法,在金凤帮中十分机密,外人并不知晓。这让帮中手下个个忠心不二,无一叛逆。 高星友作为边关将领初来云南时,因云南一众土司地霸不服管教,且地理因素复杂,枝节横生。高星友便乔装书生到处查看,私访中掌握了大量信息,最终各个击破,收服的收服,消除的消除,手段干净利落,做事雷厉风行。微服私访中遇见极多地痞恶霸,高星友总爱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开始别人以为只是个会说空话的穷酸秀才。后来在和恶霸斗文斗武的过程中,竟打遍云南无敌手。有些不知他姓名的,因他面相生得极其儒雅俊美,一副书生模样,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玉面武书生。渐渐地,玉面武书生这个称号便流传开来,久而久之竟忘记了他本名。 而这之前,高星友之名,在云南也是家喻户晓。在百姓眼中,高星友是铲除豪强恶霸,保卫滇缅一带太平,遏制百越的威武将军,知道他是除暴安良的父母官。可是知道高星友和玉面武书生是同一人的时候,着实给当地人不少的惊讶。 高星友在云南三年之内平定南境叛乱,让居民安居乐业,做出不少业绩。李梦天极其欣慰,特赐了云南侯,这在云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到圣旨从中原传过来,并命敕造侯府,人们才知道这打抱不平的玉面武书生是这在云南攘外安内的高星友。 高星友的事颜延之再清楚不过,当年正是南下路过岳阳楼遇见路见不平的高星友,并邀了一同来凌鹭山拜访恩师。高星友武艺高绝,才华横溢,可惜身在滇缅一带,科举又上报无门,最后背着一腔愤怒与热血离开了滇缅。 李梦天见高星友一腔热血,实在是欣慰不已,便表明了身份,将高星友留在身边。高星友感喟李梦天知遇之恩,十三年来,无数次深陷敌境。最后平定云南,让流寇之地,成为富饶之乡。 李梦天向来对高星友信任有加,道:“星友在云南已经有所部署,他行事素来稳重。” “你这用人不疑的性格,还是一如当年。不过凡事得给自己留个退路,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先生是爱才之人,遇到难得的人才,总是格外珍惜。” “你又何尝不是爱才之人呢。”颜延之笑道。 李梦天想起天下第一榜,便问道:“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个人,我向来是比较关注的,先生可曾听说过旧时月色这个人呢?” 颜延之从方才讲述唐玉铭的和颜悦色恢复了淡然的态度,“有所耳闻,听说才华了得,智计甚高,可却是个潇洒不羁的性格,其他的也知之甚少。天下第一榜也不过是江湖闲散人编订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之用的,你也不必那般在意。” “之前黄鹤楼春江花月夜之宴的晚上,我倒是亲见了天下第一神秘人,此人言论颇不同凡响。” 颜延之叹息道:“天下第一神秘之人,不知其姓名,不知其容貌,不知其能力,不知其势力,不知其财力,只听说这人是个能呼风唤雨之人,自从我得了季怀瑛那个名字,我便以为是此人,可神秘人太神秘了,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先生是如何看待此人的。” “他是个能影响天下局势的人,不过此人的立场,也不为人知。天下第一神秘人,据说就和一个人打过交道,便是旧时月。” “此二人能力都不可觑,夜宴当晚出现了刺客,伤了筠儿,旧时月色曾出面叮嘱黄鹤楼主查出凶手。在结社之宴结束后,还派他的徒弟给我送了一件东西。” “哦?清筠受伤了?你行事也未免太不心了。他一个孩子,出入那种场合,难免会遭人暗算。” “确实是我疏忽了,想着他第一次出来,而且武功也是星友和春麟亲自教的,又知他集了二人之长,便总是宽纵些。说道他,才想方才还未让他给先生上茶。” “筠儿性格天真是好,可我见他旁边的那个少年,眉目间却透露出一股算计,他又是什么来历?之前却未曾听你提起过。还有那个脸上有伤痕的姑娘。” “没想到师尊随随看了一眼,便看得这么细致。”李梦天向来很佩服这点,“筠儿身边的少年是筠儿在武昌认识的朋友,脸上有伤痕的姑娘是无畏失踪多年的妹妹宋兰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章 诗谶线索 颜延之好像并不意外,语气只是淡淡的:“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相似了。无畏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啊你打算怎么安顿他的妹妹呢?” “等我回宫了,让她归了宋家宗庙,我意认她为义妹,封为郡主,再帮她择一门佳婿。” “嗯,这样安排便无不妥。”老者抖了抖袖子,又坐回到桌边徐徐坐下。李梦天亦随着坐下。老者道:“想想,你登基已经十七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人活到我这个岁数,也该满足了。” “平素先生总是乐观豁达,今年怎的多感慨之语。” 没想到李梦天说完这句,颜延之竟眼睛微红,这么多年以来,颜延之也只是曾经在自己最的女儿去世时流过眼泪,不想今日竟如此失态。“我平日豁达,也是因为每年你来,我高兴,便心安。可如今我真的老了,有些事我已心有余而力不足,竹影” 颜延之说道此处,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师尊”李梦天见了恩师这般模样,向来淡然的他,此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师尊身体可是有恙?我此次出宫,从宫中带了御医出来,正是太医院周行之的得意门生。” “竟然这般有缘,到时候叫那孩子给他师父带个话,说我一切都好。” “您神色这般,我现在就叫他过来吧!” “不用,我不过是些旧疾。也快八十岁了,到我这个岁数,对人生还能有什么要求,不过是多活一日是一日。我的身体不打紧,今年之所以让你早点过来,怕出现什么变故。我这几年的心血,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去年冬天才得到其中一角。东西我没放在身上,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老者知道放在李梦天身上,必然会给李梦天招惹祸患,便这么打算着,或许这是目前他能替李梦天唯一能做的了。 “这个还是放您这吧,我此番在路上得到的三块,也想放你这里。” “你为了得这三块,一路也遇到不少祸患吧。” “得到这三块玉的经历倒是简单,一块是有人送到我御书房的,一块是一群山贼打劫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块就是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个旧时月色派人送来的。我正想去找到旧时月色,希望他能出面辅佐。” “送到你御书房?此人必不简单。可查到什么人?” “一直在暗中查,二月二那几日,长安除了神秘人出现过,便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温如玉又是个不会武功的,又将矛头指向了神秘人,我跟神秘人交过手,此人确实了得,极有可能是他,只是后来和他接触几次,对此事闭口不提。”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闻说那旧时月色亦是狂放不羁,为人甚是狷介,我觉得你身边还是少点这样的人好。” 论理,颜延之应该比李梦天更加关心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才是,可闲谈了这半日,李梦天是非常确定,颜延之并不想他收服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为己用。其实,这不是颜延之第一反对李梦天用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先前李梦天数次给颜延之飞书,问起天下第一榜,颜延之的回信从来不提这问题,直接忽略得彻底。今日还是李梦天第一次提出来,毕竟,他也和其中的几人有所接触了,而且,也十分欣赏。然而面对颜延之这个长辈,李梦天并没表现出自己执着的一面,还是毕恭毕敬的,道:“晚辈谨记先生教诲。不过论起狷介,神秘人怕是要更胜一筹了。” 颜延之白色的眉毛挑了挑,依旧看着远方,道:“旧时月色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而且也知道你在找这个东西,这说明他对你的行踪你的身份一清二楚,你们这次出行太过招摇了。回去还是低调些。” “旧时月色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未曾见过他的面,就连在春江花月夜之宴上,筠儿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李梦天的语气依旧平淡而恭敬,在颜延之面前,他永远是学子,而非天子。包括来到这书院,除了他派的暗卫和颜延之的几个亲近的弟子,也没人知道他是当今天子。 “故作神秘而已,若是真想不露声色,也不会在那个场合出手。”颜延之其实知道旧时月色,甚至,比李梦天知道的更多。不过他从来没见过旧时月,听些江湖传闻,却不大喜欢。而且颜延之早就猜到天下第一榜的来历,就知道是东陵老叟那个老东西暗中捣鬼,便更加不屑一顾了。 三十年不见面,那个老东西还是那副德行。 当然,这些,颜延之只会在心里想想罢了。他不会告诉李梦天江湖许多风云其实是东陵老叟挑起来的,因为,他和老东西打过赌。 李梦天是绝对不会猜到颜延之在想什么的,只道:“其用意也不好说,至少从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跟我有敌对的意思。” “你呀,总是信任什么人,便丝毫不怀疑。即便我对江汉三杰了解甚多,可我也不能确切地掌握他们背后与他有无牵扯。三杰虽然这几年有江湖盛名,可盛名之下,难免被江湖势力盯上。这几年江湖上出现的一些才俊,如雨后春笋一般,江汉有三杰,吴地有东吴四君子,又有江左十二少,往南又有岭南七星阁,往北的就更多了除了三杰名头最响,其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只知道在江湖上都各有一派作风,也不知道其目的如何,又不知道是不是他安排在江湖上的眼线。”颜延之语气略微严肃,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训诫。 李梦天面带愧色,只转移话头道:“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前几日在黄鹤楼遇见的江汉三杰。” 颜延之心头暗自得意,他太了解李梦天了。按照江湖的传言,李梦天肯定会先拉拢有“武林皇帝”之称的旧时月。按照他的推测,旧时月定是老叟的人。老叟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大乱,江湖风云怎么激烈他怎么高兴。这会子,他可绝对不能再让老叟赢了,十二年前便是一个教训。颜延之见李梦天转移了话题,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也跟着欣然道:“江汉三杰我知道。确实是优秀人才,你可以思忖用之。” “原来先生也知道江汉三杰。”李梦天有些意外,天下名头最响的,应该是天下第一榜,他不知道榜是何人所排,只知道在近十年的江湖,许多事情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颜延之应该重视才对,没想到反而更欣赏江汉三杰。 颜延之确实很欣赏江汉三杰,因为他确定江汉三杰和东陵老叟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三人行事磊落,其中两个还来林路还来凌鹭山拜会过他,见过真人肯定比传说中的人靠谱一些。颜延之还是有这个自信的,道:“嗯,他们还有一个名号,就是湖湘三才子,三才子中,何玉川和苏玉珣我是见过的,何玉川的诗文与琴艺,苏玉珣的书法与印章可谓妙绝天下。三才之中,只未曾见过唐玉铭。唐玉铭棋艺超绝,武艺上更是傲视群贤。老夫这一生,遇见武艺高强的人不少,可是棋艺高绝的,却不多。你既然见过他,可领教了他的棋艺了?” “不曾,不过据我看来,他棋艺绝不在我之下。”李梦天保持着惯有的谦虚。 颜延之说起江汉三杰,就来了劲头,道:“唐玉铭的事迹我是听过最多的,因为他出生微寒,所有的诗书剑艺,都是自学成才,我一直对他很是佩服,不过却未曾亲见其人,若是有机会,还真希望和他切磋一番呢。” 李梦天见恩师对三人如此青睐,心下也释然不少,毕竟他也很是欣赏那三人,便问道:“恩师对三人了解很多吗?” “基本情况,我都是知道的。何玉川出生诗书之家,苏玉珣是西夏皇族一脉的后代,最后因为战乱举家迁往中原。唐玉铭呢,就真的是白手起家了。关于他们三人细碎的事情,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何玉川的父亲何松风曾被武昌府的巡抚余国贤聘为幕僚。何松风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在府中干了三年,虽然开始对余国贤的办事风格不太满意,可终究不伤大雅。直到后来,何玉川与余国贤的女儿余雪菲生出一些情愫,余国贤怎能接受何玉川的出身,愤怒之下,将何家父子赶出了府。这何玉川本有不世之材,若是去考功名名列三元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没想到余国贤从中稍稍做了手脚,直接让人换掉了何玉川会试的卷子。”颜延之确实对这三人了解许多,毕竟,确定不是老叟的人,他就一直想将这几个栋梁之才推荐给李梦天的,奈何三人也是闲云野鹤之属,都无心庙堂。 “余国贤竟做出这等事。”李梦天语气依旧平和,并未愠怒,只是意外。毕竟余国贤每年进京述职,都是一副谦虚谨慎的态度,且武昌一带吏治安定,治理灾患,教育民生方面都井井有条,没想到私底下竟也假公济私。 “嗯,那何玉川的桀骜,和他父亲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满腹才华,便盛名远播。只是因其女余雪菲,而没有揭露余国贤的事情。后来余雪菲嫁给了湖广都督萧斌的大儿子萧昭仁,余何两家纠葛才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段纠葛。之前萧斌的儿子成亲,我还特赐了金玉良缘的匾额,这如今,哎” “你远在京城哪里知道这些细微末节呢。这也是江湖儿女情,不值一提。再说,萧斌的大儿子箫昭仁也确是人中龙凤,且又是世子之位,为人又谦虚稳重,这跟何玉川比起来,倒地还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你也不用叹气。再说那苏玉珣,因不是本籍,虽已经举家来孝县也有十几年,可按照律法,不允许入籍,全家只靠做一些本的生意维持生计。幸而苏玉珣也不在乎这些,自己也开了字画古玩店,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这个是李梦天比较熟悉的,根据天朝律法,外籍人口只得回归本籍参加科举,然如今西凉早已被中原收复,设立的甘肃行省,就算他们回原籍,也不一定会被接纳。李梦天不觉惋惜,枉觉自己那些英明的决策,没想到还是不能面面俱到。 颜延之继续道:“三杰之中,最令我生佩服的就是素未谋面的唐玉铭。从我掌握的讯息来看,唐玉铭幼时失怙,那孩子便卖身到当地的一个地主的人家去给人及放牛。地主家的老爷又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物,常常喜爱与人下棋,赢一盘棋便不是赏赐田地就是金银绸缎,出手甚是大方。不过,那位老爷的棋艺也不是等闲的,跟他对手的就没几个人赢过。唐玉铭本来天分就极好,知道老爷喜欢下围棋,自己私底下在放牛的时候就捡一些石子,打魔成棋子的形状,又在石头上划一道道纹路,自己和自己下棋。后来棋艺至臻完善,便要求和老爷下棋,老爷怎肯和一个下人下棋,无论如何不接受。唐玉铭便说自己棋艺在梦中得了吕纯阳的指点,已经达到了天人的境界,老爷和自己下棋,其实是在和吕洞宾下棋。这个地主老爷本是个最信神佛的,这梦中通天的事古人也有说,不可觑,便叫来唐玉铭和自己对弈,并扬言,下十番棋,唐玉铭如果能赢五番,便放他自由之身。后来结果可想而知,唐玉铭和老爷下了十番棋,赢了七局,老爷也是守信用之人,便放了他自由,并赏赐了一大笔财帛让他置办产业。唐玉铭却是个随性自在的,将那些财帛救济了穷人,自己倒山水之间逍遥自在。” 李梦天连连点头,很是赞赏:“那唐玉铭的武功是何人所教?” “这点也是许多人不解的一处,有人听唐玉铭自己说,是他放牛的时候练出来的。一个人管理几百头牛,牛那个性子是不好管的,一头牛和别的打起来,整个牛群都会乱套。而且牛群的牛绳一断,那就更加难办了,唐玉铭便是在和那些牛打交道的过程中,练了一身武艺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了,具体的,也没人知道,不过唐玉铭天资奇绝,想学什么也不是难事。” “听您这么一说,晚辈确实更加欣赏这个唐玉铭了。”听了颜延之说了这么多,李梦天却没有听到想听的讯息,又道:“江湖上这么多俊杰,先生怎么就单推季怀瑛?我对季怀瑛一无所知,心中便偏重神秘人和旧时月了些。” “因为和季怀瑛参禅的那位老僧人,是我的旧识法信,你应该也知道的。可惜法信去年冬天圆寂了。他们谈论了九天九夜,法信后来跟我说,此生得与此人参禅,便圆满了。他圆寂之前托人给我写了一封信,讲述了他和季怀瑛九天所谈论的内容,信的最后写道:若冀天下安定,必赖季怀瑛。”在颜延之看来,他肯定是相信法信,也不相信东陵老叟的。 “季怀瑛”李梦天当然知道法信,天下未定之前,他们四人被称为商山四皓再世,对天下的安定可是起了不少作用。李梦天又道,“先生可知道他年岁几何?” “从法信的信中所说,是二十多岁,不过江湖见过其真容的人甚少。这个人向来独来独往,行事极其低调。若不是最后看见他化解江东一起干戈,然后跟着线索一路追踪他到九华山,哪里知道他这个名字呢。可惜后来到九华山,他已经离开了。” “法信老前辈没见过他的样子吗?” “没有,九华山上,法信的居所本来就在偏僻的一处,除了每天送饭上山的沙弥,几乎无人会特地去他的地方看望。” “法信老前辈是怎么评价他的?” “气度高邈似神仙,谈儒论道比圣贤。九天悲悯苍生眼,一笑清风是人间。这是法信在信中对季怀瑛的评价。信我还留着,不妨取来予你一观。” “晚生乐意之至。”李梦天心情自然是欣然的。之前在长安流传的那首童谣,他可记得清楚:朗朗日辉照天地,皎皎月色相因依。一在白昼一在夜,从此天下无阴翳。日月叠璧色交辉,丽天华宇万古长。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 如果说之前不知道季氏是谁,那么现在,就能确定是季怀瑛了。那么温生又是谁呢? 李梦天不知道,季怀瑛的这个局,是一个人布下的。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布下这个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温临风。 季怀瑛和李梦天,终究是要见一面的。只是一个不肯来,一个不肯去,什么时候才会相见呢?季怀瑛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如他所言,没有必要是不会见的,不过总有个破例嘛。温临风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天下的事,他无心管太多,他只想找到他要找的人。高伯一定不知道,他家主子却是在找冷冰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无情有情 在荆州的温临风,不仅时时关注着武昌的动静,更关注着荆州城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霜枫女侠冷冰清。 然而,却没几个人知道,此时的冷冰清却和温如玉在一起。 温临风和冷冰清去城外找了个歇脚的地方之后,就彻底消失在周围的一群暗桩的眼中,自然也包括温临风的眼线。 时天色已晚。 二人在一处村落之中,再次乔庄打扮成老妇人和老翁。 一个坐在河中的竹筏上垂钓,一个在一旁整理鱼食。 这一静一动之间,似乎勾勒出一幅悠远的水墨画,浑入隽永。 暮色渐起,炊烟渐歇,灯影摇摇。水面浮起袅袅烟霭,飘得很慢,很慢。如烟如纱,如梦如幻。似乎凝在过去与未来,真实与虚幻之间。若是再透明一点,仿佛能直接将人带入未来,若是再沉迷一点,似乎将人藏入梦境。 温如玉看着远处的烟霭,又看看近处的人儿,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想,要是生命就定格在这一刻,那也是完美的吧。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过了今夜,冷冰清便又将离开,而他,也将离开。谁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什么呢? 温如玉受了很重的伤,他手上根本没有解药,而是一直撑着。找解药是一方面的,他还得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温如玉直接在竹筏子上生起了炉子,准备煮方才钓了半日的鱼。 冷冰清在一旁看着,温如玉剖开鱼肚子,拿着另外一条鱼,看了一下,又放回河中。 冷冰清有些不解,这两条鱼一模一样,为何一条杀掉,一条却放回去?她虽有疑惑,却也没问。 温如玉玉好像看出来冷冰清的疑惑,道:“方才那条鱼快产卵了。” 冷冰清眼睛瞪得老圆,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吃惊的。冷冰清一脸不可思议道:“这都能看得出来?” “嗯,之前驯养过许多动物,对这些有所了解。”温如玉不紧不慢,那张化了妆的脸,虽然看起来十分苍老,却依旧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 温如玉看着冷冰清,看着看着,不觉笑起来。那微笑就像秋日的月色洒在玲珑的玉上,叫人心旷神怡。 看着这样的温如玉,饶是清冷如冷冰清,也会心头微微颤抖,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温如玉依旧沉迷的看着,看入冷冰清的眼睛。冷冰清皱着眉头:“怎么了吗?” “我是想,我们两个老了以后,会不会就是现在这样子?” 白天的时候,冷冰清可是在水里看过,这样子,起码是七八十岁的样子。现在才二十多岁呢,冷冰清道:“这是五十年后的事情。” 温如玉却道:“若是有这个机会,五十年,我倒是很乐意等。” 冷冰清听温如玉这么一说,脸忽然就红了,才知道自己说错话。忙转过头去。 虽然她希望自己脸上的药妆能掩盖住面上的羞涩,然而,根本不能。 因为她耳朵根都红了。 等情绪平静下来,冷冰清才忍不住看看温如玉,温如玉还真是淡定如古井之水,一心只在火炉上。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其实也没发生什么。 温如玉煮鱼汤的手法很专业,像是经常煮似的。冷冰清不好意思多问,在温如玉面前,她总觉得不自在,幸好她性子够冷,将温如玉那入骨的温润都挡在心外。 这条筏子是下午从一对老翁老妪手中租来的,故而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筏子上炉子锅碗一应俱全,二人学着两老的样子,一个钓鱼,一个撒食。然后煮鱼汤。 温如玉给冷冰清盛了一碗鱼汤,自己也盛了一碗。 冷冰清喝了一口,嗯,好喝,她在心中这样觉得。好像这么多年,她很少吃什么热食物,上一次,还是在明月楼。 冷冰清心头若有所思,可是,明月楼之事,确实和温如玉无关,是她自己找过去的。大概是自从开始怀疑起顾倾城之后,冷冰清对所有的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的。对接近自己的每一个人,都怀疑是顾倾城的细作。可是细细回忆起和温如玉的几次相遇,除了在梅园的那个晚上是温如玉主动出现,其他几次,倒更像是她刻意接近温如玉似的。 此时,冷冰清心中唯一的不安,来自对温如玉本身的怀疑。温如玉的手法,绝对不像是他所说的不会武功的人,还有林子中的暗刃,绝对不会是从远处飞过来的。 白天出现的白衣斗笠,瞬间消失。这么说来,神秘人也是来了荆州了。事实上,就算她亲自给温如玉戴上斗笠,对温如玉的怀疑仍然没有停止。 她有种直觉,温如玉和神秘人,一定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冷冰清透过鱼汤的烟雾,看着温如玉,那容色真恍若神仙。此时,温如玉正抬眼看深深看向冷冰清,目光映着跳跃的渔火,显得格外深邃。配着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显得格外温柔多情。 冷冰清都来不及移开视线,就直直地被温如玉看入来。冷冰清倒还算淡定,不吝夸奖道:“你的手艺真好。” “难得姑娘不嫌弃,倒是在下的荣幸呢。”温如玉颜色从容,笑容温和。 冷冰清看着看着,便有些恍惚。五十年,真的会有人陪自己走过五十年吗? 二人正想着,远处范宜兰提着灯盏过来,向河上喊道:“老爷爷,老奶奶,你们可看见一男一女,一个穿着天蓝色衣衫,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衫?” 温如玉压着嗓子,声音干瘪道:“不曾。” 范宜兰又提着灯笼匆忙离开。她已经找了半日温如玉和冷冰清的影子了,之前还是不想相信,现在,她是杀心已决。温如玉和冷冰清的事,她被牵扯进来,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无论如何,她不会轻易放过那二人的。 范宜兰走后,冷冰清一直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丝毫不回避冷冰清那犀利的质疑目光,声音温和道:“怎么了吗?” “你会易声?”如果说昨夜去客栈的时候,温如玉的声音还是随便压着嗓子说的。那么此时冷冰清可以断定,温如玉模仿的是白天老翁的声音。 温如玉淡淡笑道:“易声应该比易容更简单呢!” 冷冰清不知道说什么好,突如其来的怀疑,心头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白天的时候她已经给温如玉戴着斗笠,看过,她自己确认过,自己亲自否认了心中的怀疑。可就在方才,那一刹那,她几乎确定了,然而也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又否定了。 如温如玉所说,易声确实比易容简单。温如玉易容的手段,冷冰清绝对是折服的。就算她在别处看到易容后的温如玉,她也不会觉得这人和温如玉有什么关系。 冷冰清淡淡道:“江湖传闻许多势力都想将你收在麾下,可没人能真正抓住过你,难不成你一直易容?” “那倒不至于。”温如玉神色还是那般温和从容。 可这个回答,再次让冷冰清意外。 温如玉继续道:“对付江湖势力,毒术就够了。” 温如玉从袖中拿出一只微型竹筒,如食指大。 冷冰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温如玉不紧不慢地解开竹筒,里头是一只微型弩,放了许多针。温如玉直接在针上淬了毒,递给冷冰清道:“这个你留着防身吧!按这个地方,毒针便可发出来,一次能发五枚。手法好的话,可以杀五个人。” 冷冰清再次意外。本来以为温如玉是要向他展示这些自己的防身技能,可没想到,温如玉竟然直接给她。 冷冰清突然又想起第一次跟温如玉接触的时候,温如玉笑着说,易容便是他的保命技能。可现在却说不至于用到易容。拿出了这么秘密的暗器,却直接递给她。那他到底是怎么从各方势力的天罗地中逃出来的? 冷冰清直接问道:“你有武功?” 温如玉已经温和从容,又是这副神态,冷冰清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太过唐突了。 温如玉却道:“姑娘到底是在怀疑什么你?你但说无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冰清也学着温如玉深深的目光,看着温如玉的眼睛。温如玉坦荡洒脱地迎接着冷冰清的目光。 冷冰清道:“你和金凤帮有没有什么关系?” “有。” 冷冰清心跳仿佛漏了一大拍,眉头皱了起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暗器。 温如玉似乎察觉到了冷冰清的愤怒,却依旧不疾不徐道:“我和金凤帮暗中确实有合作,金凤帮许多毒药材,甚至药方,都是通过我手中卖出去的。” 冷冰清的长剑倏然出鞘,搁在温如玉肩上。 冷冰清眸光骤冷,亏她之前还担心温如玉的生死,现在,她只想杀了他。 冷冰清继续道:“你和顾倾城有没有关系?” “没有。”温如玉语气淡淡的。 冷冰清目光尽是质疑,温如玉依旧淡然道:“顾倾城是金凤帮的人,但我还不至于去和这种人合作。我与金凤帮暗中的合作,也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而已。” 冷冰清道:“那么。荆州城内的变故其实你早就知道?” “是,我此番来荆州,这也是一个原因。” “那你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冷冰清语气极冷。 “你!” 冷冰清的剑忽然贴紧温如玉的脖子,温如玉的劲上已出现一条清晰的血痕。此时的温如玉,就算有逆天的本事,也逃不过冷冰清的剑的。 可是,温如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冷冰清,神色依旧从容不迫,目光依旧温润如水。 此时二更天,此时月色初上。 良辰美景奈何天,此情此景,真适合才子佳人月下吟诗作赋。可惜,月下却是这般刀剑相向。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冷冰清语气带着愤怒,不管是谁,对她图谋不轨,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没有杀我的理由。即便我和金凤帮合作,但是我从未透露自己的身份。我也说过,与他们合作只不过是打入金凤帮内部的一个手段,这并不能成为你杀我的理由。”温如玉仿佛总是那般温和,没有什么能打破他眼中的平静。 冷冰清不觉心下佩服温如玉,都这样了,还如此从容淡定。 “你和温临风是什么关系?” “你若是喜欢温临风,也不用这样对我吧?”温如玉淡淡一笑,嘴角似乎有些苦涩。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杀了你”冷冰清语气中透着狠绝,因为顾倾城的事,她本就已经对这个世界不太信任。何况是这样带着目的接近,带着目的欺骗的人呢? 饶是这个面若冠玉的男子曾让她内心涟漪,可若是骗她,利用她,照样杀无赦。这便是她的决绝。 温如玉内心并不能平静,他远比冷冰清想象的更了解冷冰清。他知道她心中的那股恨,那股狠绝。要不然她也不会被称为冷侠了。或者说,因为她的身世,她没像不留行那样暴戾恣睢已经不容易了。善良与邪恶,往往只是在一念之间罢了。 温如玉正欲开口,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邪魅的狂笑之声。 红凤凰 冷冰清一紧张,手中的剑也颤抖了一下,温如玉颈上的伤口越发深入。 然而,温如玉并不打算反抗。 他其实有很多办法将这件事妥善解决,可是,他有选择了最为笨拙的方法。只是因为,他想和冷冰清坦诚相待。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从何冷冰清在茶楼相遇的那一刻起,就该准备好了。 温如玉直接忽视冷冰清的剑,看着周围的动静。红凤凰一出现,周围肯定还有埋伏。可惜,他受伤太严重,感官也随之消退,没能及早发现暗中的危机。 红凤凰邪魅的狂笑之声,像一把尖刀,划破平静的夜空。 红凤凰数枚暗器齐齐飞出。冷冰清忽然揽着温如玉纵身飞起。 温如玉道:“试试方才个暗器。” 冷冰清袖中悄悄打开那个竹筒,按照温如玉说的操作,果然飞出五枚极的暗针,速度之快,快到冷冰清都有些后怕。红凤凰根本躲不及,五枚暗针全部刺入红凤凰的体内。 红凤凰一口鲜血吐出来,狠狠道:“温如玉,没想到跟我们金凤帮暗中合作的人是你,老大早就派人在查你,没想到我们花了那么多心思没查到的事,竟没你这么轻轻松松说出来了。哈哈哈哈,你命不久矣。你以为你这毒对我有效吗?金凤帮早就不用你的毒药了,哈哈哈哈” 红凤凰的笑声万分刺耳。 冷冰清分不清真假,不知道温如玉到底和金凤帮的是合作,还是敌对,还是他们在演戏。冷冰清看了温如玉颈上的伤口,忽然松开温如玉,向红凤凰杀去。 红凤凰身手已经恢复了许多,此时,旁边又杀出一群红衣面具。 直接向温如玉杀过来。 冷冰清准备退回来保护温如玉,可根本抽不开身。 就在一群杀手的砍刀砍向温如玉的时候,冷冰清分了神,红凤凰一剑劈过来,冷冰清受了伤。 那一群杀手的刀快速劈向温如玉,冷冰清眉头紧皱,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心是害怕的,害怕他有什么闪失。就在这一刻,她希望温如玉有武功。不管是骗她还是如何,不要有事。可是温如玉远远地看着她,神色依旧是那般从容,那般平静。他静静站在那里,静得独成一个世界,静得黯然神伤。就像她方才剑搁在他颈上的时候,就好像死也无所畏惧。 他失望了吗? 冷冰清的心揪到极点,眼看着刀劈向温如玉,冷冰清才猛然惊呼:“温如玉,快躲开” 当此之时,暗中忽然飞来数枚白刃,速度极快,将那些杀手全部杀死。红凤凰也生生受了三枚暗刃,吐了一口鲜血,慌忙逃走。 这会子冷冰清亲眼看着,那些暗刃并不是温如玉发出来的,而是确确实实是从远处飞来的。 冷冰清才匆忙跑过来,看看温如玉,喝道:“你方才怎么不躲?” “他们这般形势,就算躲,也无济于事。”温如玉依旧是淡淡的,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冷冰清道:“你果然不简单。” “饶是如此,也不能抵消你的怀疑不是?” 冷冰清不知道说什么好,温如玉为何要跟他说这么多?甚至方才红凤凰出现,她都会怀疑红凤凰和温如玉演的一出戏罢了。只是,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失望,她又止住了。 温如玉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竹筒,和冷冰清的一模一样,道:“其实方才那些杀手接近我的时候,我便放了暗器了,你看到的是他们被暗刃所杀,其实是被我的暗器所杀。” 冷冰清又蹙了蹙眉头,这么说来,方才她那般威胁温如玉,温如玉其实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忽然之间,温如玉吐了一口黑血,摇摇欲坠。 冷冰清忙上前扶着。 温如玉身上的毒其实一直都没解尽,他不过是硬撑着。金凤帮有了新毒源,毒性都十分厉害。 冷冰清给温如玉把了脉,道:“你昨天的毒没有解尽。” 温如玉点点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冷冰清道:“我该怎么做?” “先去荆州军府,解了王刚的毒再说吧,我这毒,除了我自己,大概天下没有人能解吧?”温如玉神色依旧那般温和。 冷冰清都有些后悔,自己那么逼温如玉说出这么多秘密,却不知道暗中到处都是金凤帮的眼线。她早该猜到金凤帮的人在跟踪她不是? 冷冰清怔忡着?内心深处本是渴望的,却又是害怕的。在这种渴望与害怕之间,她慌乱无措。甚至她宁愿怀疑,宁愿将怀疑坐实,泯灭心中那一丁点幻想。让自己恢复冷漠无情的状态。可现实却适得其反? 越是故作无情,却越难以掩饰有情。她可以骗过世人的眼睛,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冷冰清皱了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温如玉却道:“我身上的毒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不过我用药压制着,暂且没有性命的影响。你知道的,我是天下第一神医,即便没有解药,我也有其他的办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她的身世 “也就是说,你也没有把握配出解药?” “只要是毒药,就一定会有解药的,只不过得花些时间罢了。但是荆州军府的事,却耽搁不得,一旦荆州生变,中原危矣。” 冷冰清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因为今夜她要离开,荆州的事必须先解决。冷冰清忙扶着温如玉往荆州军府去了。 是夜,冷冰清和温如玉一起去了荆州军务都府,悄悄地潜进去,并未被人发现。 给那将军治了病,二人安全返回城外屋。 “今夜我便出发,咱们就此别过了。”冷冰清早就忽略了之前的兵锋相对,但是她也毫无愧色,毕竟,她对温如玉的怀疑并没有消除。只是,目前她所见到的这一切,温如玉还是没做什么大恶之事,她得先暗中去查一查,荆州的局势尚且如此,这个天下,又将会怎样?冷冰清讨厌战争,她一定竭尽所能去阻止这些的。看着温如玉憔悴的容色,看着他颈上的伤口,血迹早已经干了,却在他温润如玉的面色和不染纤尘的衣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冷冰清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向温如玉道,“你身上的毒?” 晚上出发是冷冰清早上就决定了的。温如玉也无话,道:“姑娘放心去便是,我身上的毒我也该去找解药了,但愿后会有期。” 冷冰清点头,这件事上,她是我安全帮不上忙的。而且,她跟着温如玉,反而让金凤帮集中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这种注意力,温如玉或许自有他的办法。冷冰清揖手,便骑马疾驰而去。 冷冰清一离开,温如玉又吐了几口黑血。 他苍白无力的倚在树上,看着冷冰清离开的方向,皱着眉头。 摸天地黑,她不愿停下来。天上的星子很亮,马儿的速度越来越慢,冷冰清的心却越来越急切。顾倾城告诉她,在宋州发现了一个地方,与她所要找的家极其相似,还画了图纸,和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冷冰清从来没有这么满怀希望过,从来没有。 马疾驰,风呼啸,树影婆娑。时光就像倒回到许多年以前,她的母亲牵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她仿佛觉得,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便是回去的路,便是母亲当年带着她都的那条路。只是一个是晚上,一个是清晨。 冷冰清恍惚着,霎时间,一个白影落在冷冰清面前,马蹄猛向后颠去,接着是昂昂的嘶鸣。很快,马儿安静下来。 纵然夜色漆黑,借着月色,冷冰清依旧可以看见那个白色身影。若是个稍没定力的,定然会觉得那人如鬼魅一般。 冷冰清却很淡定,方才刹那之间的戒备,此刻早已消失无踪。 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温临风。 冷冰清心底略带几分兴奋,至于面色上有没有笑意,那就不知道了。 冷冰清先开口道:“我正有事情要问你” 不知道怎么的,比起温如玉,他更加相信神秘人一些。或许,神秘人本来就太神秘,本来就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多了一份怀疑,好像也无关紧要。至少在冷冰清看来,是无关紧要的。 “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要把这件玄金软甲穿上,而且,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玄金软甲在你身上。”温临风语气淡淡。 玄金软甲 这可是世间第一罕见之宝,若说一般的东西价值连城,那么这件玄金软甲,绝对可以算上价值连国了。这件宝物,可是和传国玉玺并列,天下四大至宝之一。 天下四大至宝,分别是传国玉玺,玄金宝剑,玄金软甲,玄金七星钥匙。除了玄金软甲,另外三件据传是能开启秦皇陵的钥匙。秦皇陵的巨额宝藏,可是天下无数人觊觎的对象。 动乱的百余年间,多少人为了得到这几件宝物而殒命,包括天下第一杀手,就曾为这件宝物去杀人,最后却得知只是赝品而已。真正的玄金软甲在谁手上,没人知道。真正的玄金软甲长什么样子,也无人得知。 传说中,玄金软甲所用的金属,是一千多年前来自天外的一块巨大陨金。当时为了冶炼这块陨金,金匠打造了一鼎三丈高的冶炼炉,第一次冶炼了七七十四九天,将陨金中的石头和金属分离,后又冶炼了数十次,反反复复锻造了千余日,才用金属打造出极细,却无比坚硬的金丝。 严格上来讲,这金属并不是金,这比金还坚硬数倍。刀枪不入,铸成的剑削铁如泥。而那把剑,在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身后。一线天虽然身背宝剑,可他从来不用那剑。以他的剑术,若是用那把剑,真是,太欺负人了。 一般的人得了那样的宝物,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只有一线天,天天背在身上。当然,谁敢去抢?一线天素以狂闻名江湖,谁去挑战他都来者不拒,十万两银子留下,给你留条命。 与一线天手中的金剑一起问世的,便是这件玄金软甲。还有一样举世争夺的宝物,便是更为神秘的七星金钥匙。 七星玄金钥匙是七把由玄金和以至阴至邪童子之血铸成的千机钥匙。 普通的千机钥匙便是开千机锁的钥匙,但是七星金钥匙开启的却不是七把千机锁,而是被谣传了千百年,与传国玉玺c玄金剑一道,能开启秦皇陵的的钥匙。而玄金软甲也是和秦皇陵有关的,据说秦皇陵中机关重重,唯独穿着金丝软甲才能安全通过机关。 千百年来,除了玄金剑被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背在身后让世人看见过真容以外,传国玉玺在之前的战争中出现过以外,玄金软甲和七星金钥匙,更像是个传说 没想到,玄金软甲居然在温临风的手上而且天下没人知道 “你这是作甚?你可不像是会受江湖传言左右的人,岂会为了一部《鸳鸯录》找我?如果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我只想说,我身上没有任何秘密。又或着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那很可惜,我这除了一个天下第一侠女的称号,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冷冰清本就意外玄金宝甲在神秘人手上,就更加意外神秘人将这衣衫拿出来,最主要,就这么轻易地给她。这东西可是一出现便能掀起血雨腥风的,他就这么给她? “就是不想让你受伤而已,你想那么多作甚?”温临风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不可抗逆的威压。 冷冰清才清楚感受到,温临风和温如玉完全不同。 温如玉隔着斗笠的时候,还是那般温和从容。那怕隔着垂幔,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温润。温临风则是霸气,狂傲。 冷冰清道:“玄金软甲在江湖之上可不是件等闲的衣裳,既然之前没出现过在江湖,现在也最好不要出现。” “可是传国玉玺和七星金钥匙都出现了,你觉得玄金软甲能藏得住吗?” “只要你想藏,就一定能藏得住。”冷冰清没有像方才那么意外,毕竟,玄金宝甲都可以在他的手上,他就算知道更多天下事,她也见怪不怪了。 “所以给你穿着,算不算也是一种藏?况且,你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许多事情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这样算是换取彼此的信任,如何?” “我问什么你都回答什么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何要跟踪我,绝不是因为《鸳鸯录》吧?” “因为你的身世。”温临风语气极其平淡。 “我的身世?我的身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也在查我的身世,我从就是个孤儿。这和你想知道的没什么关系吧?”冷冰清试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自己能有什么身世?她的童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世赋予她与众不同的待遇。 “也许你自己也不记得了,我跟着你,就是想求证一件事情,你十五岁那年是不是救过一个男儿?” “我每年都会救男儿,且不止一个。”冷冰清如实回答。 “那个男儿比你几岁,受伤很严重” “我救过的孩受伤都很严重,一般有自理能力的,我不会救” “”温临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很少让他无语的情况,调整了下语气,温临风又道:“那个男儿给你一样东西” “我能明确的告诉你,没有。我身上就一件随身携带的东西,一枚金花生。但那枚金花生不是别人送的,是我自己的。” 温临风听到金花生的时候,莫名的激动了一下,不过这种激动立刻消失。他只记得他当初偷偷把那枚金红色的枫叶放入姐姐的香囊中,并不记得香囊中是否有其他的东西。 温临风有几分失落。 冷冰清感受到了温临风的失落,她却继续道:“所以,你认错人了” 听温临风说这么多,大概是要找救命恩人吧,虽然她救过很多人,但是,她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更别说什么贵重的东西。 温临风准备问什么,可又止住了,只是淡淡道:“据我所知,你以前并不用冷冰清这个名字。” “是,十五年之前,我的结拜姐姐顾倾城给我取的,她说我不爱笑,就取了冷冰两个字。”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冷冰清语气淡淡,倒是极有耐心,她自己怕是都忘记了,自己从来没这么有耐心的和人说这么多。 “即便是个代号,也有个名字吧?”温临风还是很想知道。 “青芽。在我记忆中,很的时候,我父母唤我这个名字,至于是哪两个字,我也不知道。” “你可记得你姓什么?” “李隐隐记得时候跟同伴打赌说,我输了就不姓李,十八子”冷冰清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可以想见,她此时的面色,应该没有那么冷了。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这么多,想找应该不难,我可以帮你。”温临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那个问题。因为,一旦问了,便彻底得到答案。他内心终究是不忍心直面这个现实,因为他还是希望,冷冰清是他要找的人。就算不是,也当做是好了。 “不必,我自己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丝毫线索。”冷冰清不留余地地拒绝。 “你一个人找力量有限,没有线索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不能理解,你不能;我自己都不能理解,你又怎么能理解呢”冷冰清的声音变得低沉,最后的一句,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 她本来是有家的,可六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五岁那年,她本来和一群伙伴们在村中玩耍。意外之中,却撞见了村中一个大夫,和邻家的女子在偷情。 五岁,是能记得许多事情的年纪了。可是对于那些苟且之事,她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之中的龌龊。 邻家的妇女发现了她,便设计了一场计谋,将她推入水中。 那正是一个冬天,本来邻家那妇女以为这娃死定了的,却没想到,村中的人看见了,跳进冰水将青芽救了起来。 被救后的青芽,生病了好久,一直咳嗽,家中却没钱医治。 后来母亲不忍,还是送青芽去看大夫,结果大夫说青芽得了痨病,会传染 一听说是痨病,家人的脸色都吓得惨白,这病不仅治不好,传染性还极强。 青芽家很穷,穷到她长这么大,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怎么可能有钱去给她治肺痨? 最后在几个村妇的支招下,父母决定遗弃这个治不好的病孩子,可能是最好的抉择。 青芽不知道母亲在这之中作了多少挣扎,不知道母亲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多么痛苦,不知道母亲在丢弃她之后,流了多少眼泪。 她只记得,母亲那天给她穿了件新衣裳新鞋子,那是她从到大第一次穿新衣服新鞋子,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喜悦。母亲说要带她去走城中的亲戚家去,她开心无比。她以为是因为她聪明懂事,受到的特殊待遇。因为走亲戚意味着,可以吃到肉了。 她记得母亲驮着半袋子花生,走了三个时辰,走到一个人口十分繁华的地方。在繁华的街上走了许久,母亲说要去买点东西,叫她等着。 母亲放下那半袋子花生,就走了。 青芽一个人在繁华的街上等着,等到人散尽,等到夜幕降临,母亲没有回来。 她守着半袋子花生,很想哭,可终究是忍着,她要等母亲。 直到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黑暗了,母亲,依旧没有回来。 她想,母亲是不是走丢了,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坐在母亲离开的那个城楼门前,守着半袋子花生,饿了就吃点花生,一直等着。 三天三夜,没有母亲的影子。 青芽终于决定回家,可当她走出繁华的城镇,却根本不记得母亲带她走的那条路。她慌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三天的压抑和恐惧,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嚎啕大哭。 当她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却不知道危险在悄悄接近。 是的,她一个人守着半袋子花生在那城楼下等了三天三夜,早就被人贩子盯上了。人贩子本想晚上动手,哪知道这孩子晚上可精神了,比白天还精神。加上这城楼,稍微一喊,就会有巡夜的更夫过来。 青芽背着花生出了城,人贩子已经悄悄地跟了许久了,青芽边哭边走,根本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改变了她一生。 两个人贩子开始还好言好语地哄青芽,可青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根本不理。人贩子便也不多废话了,直接将青芽捆起来,丢上车。 在马车上走了许久,又走了几天的水路,又在车上磕磕绊绊了好久,最后到达一个地方,青芽被送到一个青楼里。 青楼里装饰极尽奢侈,到处都是金银器,到处都是戴着金面具银面具玉面具的人,青芽被这一切惊呆了。 虽然她家很穷,可是金子银子,她还是认得的呀。 接待她的老鸨见着她的时候,高兴得什么似的,笑着说:“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娃娃,丫头,你可遇着老身了,这是你的福气。到了这快活城,以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青芽虽然,可却是个天才儿童呀,若不是因为得了肺痨,她家里怎么舍得丢弃她? 青芽虽然不知道这灯红酒绿金玉满堂是干什么的地方,却知道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怎么可能一路上绑着她? 青芽眨巴着眼睛,边咳嗽边哑着嗓子道:“阿姨,我得了肺痨,你们能给我治病吗?” 一听了“肺痨”二字,老鸨的脸立刻就变色了。她这里,可不是干便宜买卖的地儿,进她这里来的,不是什么天潢贵胄,也是达官贵人,不可能留身体有病的姑娘的。尤其是忌讳传染病。 老鸨心一狠,使了一个杀的动作,便甩袖走了。 两个黑衣厮将青芽捆到柴房当中去了,准备一碗药送这娃上西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幼年际遇 青芽手里还握着几颗花生,那是那两个人贩子绑她时,她挣扎撒了一地的花生,抓了一把,可惜手太,只有三颗。她就像抓着命一样,抓住那三枚花生。这么大半个月的奔波,她都心翼翼地握紧那几颗花生,生怕丢了。 她哭也哭够了,伤心也伤心够了,现在也想通了,自己被遗弃了。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父母为什么要丢弃自己。 青芽坐着发呆,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却记得老鸨那个杀的动作。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尽管此时,她还不太知道死亡是什么? 时间就是这么静静地流逝,不知道那老鸨是忘记了还是怎么的,青芽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来。 傍晚,迷糊中的她隐隐听到开门的声音,便立刻警觉起来。 青芽静静地看着门,半晌,探出两个脑袋来,是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看了看后面,声道:“没人发现!” 两个孩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个头高一些的说:“你别出声,我拿开你的布条。” 青芽点点头。 大些的女孩便真的拿开了。 大抵是之前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青芽此时此刻竟然不害怕,只是哑着嗓子道:“你们来做什么?” 大些的女孩道:“你知不知道妈妈要杀你?” “谁是妈妈?” “刚才那个说要你享尽荣华富贵的那个。”大些的女娃语气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完全像个大人。 “她为什么要杀我?” 大女孩语气很干脆:“因为你得了肺痨啊,这个病会传染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可最是忌讳传染病的!” “这是什么地方?” 大些的女孩背着手,笑道:“这里叫快活城,是天下最乱的地方,这里可是官府管不到的地方!” 官府是什么东西,青芽根本没概念,只知道眼前这两个孩子,不简单。 些的女孩见青芽不说话,向姐姐道:“姐姐,你不是说要救她吗?” 大些的女孩给了一把刀青芽,道:“这个给你,能不能逃走看你自己了,要是逃不走,就得和我们一样,沦落风尘了。” 青芽不大理解那个女孩说的事,只是看了看那把刀,又道:“你们自己都逃不走,还想救我?” 大些的女孩道:“我们是被家人卖到这里来的,你应该是被拐卖的吧?” “那你也可以逃走啊?”青芽哑着嗓子。 大些的女孩突然沉默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我要留在这里,我要亲手杀了那个老鸨。” 青芽看着大女孩的眼睛,心中一惊,却也不多问,只道:“我叫青芽,今年六岁了。” 大些的女孩道:“我叫顾倾城,七岁!” 些的女孩道:“我叫顾惊鸿,五岁半。” 顾倾城眼神里尽是阴冷,顾惊鸿却是天真可爱的。 青芽道:“我手里有几颗花生,送你们一人一颗?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 顾惊鸿去看看青芽握着的手,真的有几颗花生,便拿了两颗,给了一颗姐姐。 青芽道:“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唯一的东西了!” 顾倾城深深地看了眼青芽,那身装扮,除了土还是土,却难掩标致的容颜。顾倾城又道:“如果你能够逃走,如果我们不幸死了,你可以替我们收尸吗?或者清明寒食的时候,给我们烧一点纸钱。” 这么的年纪,怎么能说出这么狠的话?青芽有些害怕,却也不怕。 “如果我能逃走的话,我一定答应你们。”青芽的目光无比真诚。 顾倾城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香囊,塞到青芽的怀中,就拉着妹妹头也不回的走了。 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 青芽挪了几下,反手握着刀,开始割绳子。 那刀极快,不一会儿绳子就断了。 青芽听着外面的动静,依旧没人来,便开始解脚上的绳子,很顺利。 青芽才从怀中掏出香囊,才发现里面是好些碎银子,沉甸甸的。青芽赶紧将花生和香囊一起揣进怀中,准备逃跑。 环顾了四周,青芽去试探了几个窗户,虽然没锁,可都很高,需借助东西才能攀爬上去。 幸好,青芽从爬树练出来,她借助了两根扁担,搭在一起,三下五除二地爬上窗户,看了两下没人,便翻身,踩着墙缝,整个身子垂着,离地面的距离就不远。 青芽轻轻一跃,着地了。 整个堂子灯火通亮,青芽便寻了光线暗的地方走,心惊胆战地避开几回拿东西的厮,青芽终于顺利地到达一个没有灯光的阁楼。 她接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了下,翻过栏杆,抱着柱子一溜,便溜了下去。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遗憾的是,她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黑色漆黑,黑得有些怕人。那种恐惧是藏在人的骨髓里,与生俱来的对未知的恐惧。 按照顾倾城说的,这里肯定是不能久留的地方了。青芽隐隐记得,之前几次看见车子行驶的方向,是日落的方向,便决定往东方走。 幸好,她认识许多星星,虽然没看见月亮,可通过星星辨别方位,她还是懂的。时候妈妈抱着她,说北斗七星,勺子的口正对着北极,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正在犹豫着,忽然听见远处一阵躁动,有人拿着火把追出来了。 不好,被发现了。 青芽立马往暗处躲,跑了半晌,才发现,这里群山坏绕,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出路。 跑着跑着,忽然一个踩空,掉下悬崖了,幸好青芽随手抓住了一个藤蔓状的东西,被挂在悬崖上。 这时,找人的人就从悬崖峭壁边上路过,不过没人会想到,人就挂在悬崖绝壁上。 青芽紧紧抓住藤蔓,试图在悬崖上找到着力点,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但是她知道,那些人过去了,肯定会返回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芽体力也越来越支撑不住了。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回家。 青芽接着力,让身体晃动起来,这一招是她在家里和伙伴们荡秋千屡试不爽的一招,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能救命。 青芽使劲儿一晃,整个藤蔓松了下来,又下落了好大一截,黑暗中,落空的那种心慌,仿佛就是死亡的心慌。幸好,幸好,她还挂在藤蔓上。她只能慢慢地爬上去了。这对于她来说,也不难。只是,她好饿,真的好饿,在路上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喂给他一些食物,到了这里,却再没吃过东西。 饿,也要坚持,不坚持就没法回家,青芽咬紧牙,拼命地往事爬。 直到天熹微亮的时候,青芽才爬上去,她不知道,也是在这一夜,激发了她的武学天赋。 青芽并没有离开这个快活城,而是想着帮助顾家姐妹。虽然她并不知道顾家姐妹为什么要杀那个老鸨,不过看顾倾城的样子,那老鸨估计也不是个好人。 就这样,六岁的青芽就在这快活城周围的山里留了下来,她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她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她的武功,也是在躲避那些恶人中慢慢练出来了。有几次,她差点被快活城的人抓到,幸好她跳下悬崖。 这悬崖极深,几次爬悬崖的经历,练出了她一身了得的轻功。 这样躲躲藏藏过了三年,偷偷的和顾家姐妹见了几次面,知道顾家姐妹的事情。原来顾家姐妹的家人就是被那老鸨逼死的。顾倾城的父亲是从外地躲到这里来的,也干着一些营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这万花楼的老鸨,起了龃龉。老板娘算是个地头蛇,于是就和顾倾城的寡婶合计,设计顾老父烧了邻里的房子,被快活城的城主给抓走,后来只说顾家父母犯了城规,要十倍赔偿邻里的损失。她的寡嫂亲自去找顾父,说只要两老死了,顾家的债就结了,于是顾家父母双双自杀。只将两女一子托付给寡嫂。顾家父母一死,她那寡婶就立马把姐妹两买到了万花楼,她的弟弟亦被卖到别处了。 或许是因为顾家姐妹从就和父母颠沛流离,见识得多,两个孩子完全不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她们被卖到这里,也不过才一年。顾倾城是个人精,她之所以救冷青芽,不过是想起自己被卖的经历。她没想过青芽竟然会报答她。这点,算是意外的收获。 三年的接触中,青芽懂了许多世界上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是被村中的那个大夫和邻家那个女的害了。她还知道,顾家姐妹还没到接客的年纪,因为长得好看又聪明,老鸨对她们极好。 青芽逃走的事情,谁也没怀疑到这顾家两个娃娃身上。 青芽暗暗决心,一定不能让顾家姐妹沦陷在这里。虽然只有九岁,但是离顾倾城接客的年纪还有三年呢。 青芽学着耍剑,耍飞镖。她手中的那些武器,都是遇见别人打斗,人死了之后落下的。 又过了两年,冷冰清十一岁,武功已经十分了得,蒙着面在快活城行走自如,跟顾家姐妹接触得也更多了。 她告诉顾家姐妹,她现在有能力杀老鸨,问她们愿不愿意离开。 顾倾城的回答却让冷冰清意外了,她决定和妹妹留在这里。 因为老鸨答应她们,帮她们找弟弟 冷冰清很意外,不知道如何回答顾家姐妹,只是这一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山顶,默默流泪了一个晚上。然后向东方去了。 她没有和顾家姐妹道别,独自一人上路。 快活城处在天朝西部的高原上,青芽翻越了无数的山,才走出来。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让她心存侠义,一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也曾遇到过恶人,可惜别人太低估她了。但凡动了些微邪念的歹人,她时绝不会放过的。说什么天理昭彰,要等到上天的惩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路东行,一直走到海边。三年的时间,她去过很多繁华的古镇,可惜没有记忆中的那座古镇。 直到十五岁那年,她找到武昌城来,正好遇见了武昌城暴乱。她救了许多人,然后就继续去找记忆中的那个古镇。 在之此后她和顾氏姐妹通信中,她得知顾倾城自己当了万花楼的楼主,如此,她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顾倾城早向欧盟在信中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冷侠。因为,冷冰清除了问她们平安与否,其他的都不关心。 不知怎么的,后来大家渐渐知晓了这个名字。先传出来的是冷侠这个号,因为她从来不笑。顾氏姐妹喊她冰清,这名字便传开了。她自己也没拒绝,也没说接受,但已经没江湖默认。 这么多年,她并没有找到那个古镇,也没找到相似的城楼,没有相似的街道,她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啊? 她隐隐记得家乡的山叫双什么山,最后却只找到了霜枫山。她或许不知道,她记忆中故乡的山,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山,顶多是个丘陵。 所以结果,必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她被遗弃是在天下平定之前。她是到后来才知道,她在快活城的那几年,中原大乱,许多景物,都不复原来的样子。 霜枫山,几乎是她来得最多的地方。为了找家,她在这山的山洞里住了三年。 围着数百里的大山寻边了无数回,终究无果 她知道当初那两个人贩子被老鸨杀了,可她还是从老鸨那里打听到那俩人贩子之前活跃于扬州。老鸨说她收到那两人贩子的飞书的时候,是从扬州寄来的。 然而,冷冰清找了扬州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根本没有记忆中的那座城楼。 天大地大,何处是家?她不知,她只知道,她要回家,她要找到回家的路。 她这么些年来她居无定所,唯一待得久一点的地方,便是霜枫山。也因为她时常出现在霜枫山附近,便有了霜枫女侠这个称号。后来人们得知霜枫女侠便是冷冰清,便有了霜枫女侠冷冰清这个外号。有好事者将她称为天下第一冷艳,不过没人敢提这个号,顶多提下冷侠这个外号。 冷冰清在江湖上漂泊的太久,她一直寻找着,想找到家,想找到父亲母亲,可是天下从动乱到安定,这之中变化了多少,谁知道?她把这一切的改变归咎为战争,若是没有战争,她的家乡或许不会变,她或许早就找到了。 黑夜掩饰不住冷冰清的愀然,温临风不再继续追问,只道:“你想问我什么,你问吧?” “当今天下局势如何?”冷冰清终究没有再问温临风和温如玉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了,因为她还记得温如玉面对那群杀手时的黯然神伤。 “你不像是关心天下局势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冷冰清冷冷道,因为经历荆州的事,她不得不关心,何况她讨厌战争。 温临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冷冰清。 冷冰清听罢,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半晌才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玄金软甲都能在我手上,这些对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了。”温临风语气十分沉雄。 “也是。我再问你,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人,立场如何?” “一人邪道,五人为正道,其中一人正在走向正道的途中。” 冷冰清想起顾倾城,心下明了:“这么说来,你把你和一线天都归为正道之中了咯?” 温临风语气铿锵有力道:“是。” “这是如何评判的?” “不为邪,即为正。” “天下形势,如今最紧张的事哪里?” “南境。” “何以见得?” “因为当今天子马上要和易无尘正面交锋,易无尘便是这么多年扰得天下动乱的罪魁祸首。而且李无逸很聪明,知道金凤帮的老巢,就在南境。” “易无尘在哪里?” “刚刚去了长安。” “易无尘的身手如何?” “跟你相当,不过此人心狠手辣,极难对付。李无逸此番跟他的对局中,胜算不大。” “怎样才能最有效的改变局势?” 冷冰清对天下局势的态度委实教温临风意外,只是细细想来,也觉得在情理之中。温临风淡淡:“其实也不难?” “要怎么做?” “你把这件玄金软甲穿上,我就告诉你” “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就算为了天下正道,你先穿上,此去襄阳凶险万端。而且我也不能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了”温临风最后一句声音极,只有他自己听见。 是的,原本打算跟冷冰清一起去襄阳,暗中保护他。可就在天黑之前,他收到飞书,他不能同行。 不知怎的,他暗中跟踪冷冰清这几日,要离开的时候,居然有种不舍。他之前跟踪过顾惊鸿三年,可从不曾有这种感觉。他知道,他真的动心了。即便冷冰清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也义无反顾。 以冷冰清的武功,加上这件玄金软甲,加上温如玉的药,简直如虎添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白衣女子 冷冰清见神秘人说此行凶险万端的话,心头也是忐忑的,其实她应该猜测到将会发生什么,却只道:“这件衣服,应该给当今天子吧。” “该给他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他。”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冷冰清语气依旧很平静。 “最后一个?” 冷冰清语气平静:“嗯。” “衣服一定要穿上,我下次再回答你吧,先走了” 最后一个,他可不想。温临风迅速移到冷冰清身边,将玄金软甲交给冷冰清,便离开了。那速度,就像一阵风一样,刹那之间,转瞬之间。这样的轻功,若是想取一个人的性命,根本不会给人丝毫躲避的时间 冷冰清只感觉温临风的手温触过自己的手,一件凉凉的衣服便在自己手上了。 玄金软甲,原来是如此的轻薄,跟蚕丝质地的没重多少。 这么件衣裳,拿在手上实在是招摇,还是穿在身上吧。冷冰清索性脱了外衣,将这衣裳穿上,方找了一颗大树歇息。 冷冰清不知,这衣裳温临风用四十九种无毒却能解至毒的药材浸泡过,不仅百毒不侵,百虫也不敢靠近,就连普通的苍蝇蚊子,也不会靠近。这,算不算一种守护? 温临风或许猜到了冷冰清要问什么,只是在没确定冷冰清的心思之前,他不会这么早的告知自己的一切。 关于他的事情,太多了。 温临风这天下第一神秘之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不过,他都不在乎。他这一生,明明看透了许多东西,也看透了生死,却放不下一件事。 正如古月所说,他和李梦天,到底是一样的人,为情所困,为情所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可是,在他,却是不关风云关风月。 世间多少风云,都是因他而起。而他,也要成为这风云的终结者。 他本打算一路跟踪冷冰清,暗中保护。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收到一封飞书,他的线人,消息是从武昌发过来的。 温临风向来是个果断的人,可他最近跟随冷冰清,也不过几日的时间,心中的感觉竟如此不同?他竟然连玄金软甲都拿了出来。 离开后,温临风骑着一匹白马一路北上,他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和冷冰清对话的那几个问题。即便他没收到金红色枫叶的下落,他的心里,已经作了选择。从他决定把选金软甲拿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做了决定。只是,天下第一神秘之人,将慢慢解开一层层神秘的面纱,不再神秘了。 天还未大亮,黄鹤楼前已经挤满了不少人。因为有人公开挑战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旧时月的本号是古月,可他也接受了旧时月这个号。 从来没人挑战旧时月,何况是女人? 挑战旧时月色的事,在武昌城要多轰动就有多轰动,向来男女之事,在武昌这江湖中心格外受追捧。 武昌城的热闹,迅速传到温临风手中去了。 李畅一身紫衣华服坐在黄鹤楼前高台上搭好的锦蓬中,左右站着四个模样标致的丫鬟,衣着皆十分华丽。 李畅虽只有十八岁,在长安城却有不的名气。十五岁那年女扮男装去万景楼看外国姑娘跳舞,被男子调戏,直接打断了别人的双腿,还闹了一场官司,从此便在长安城传出女罗刹的名号。长安城的贵公子,哪个也不敢到睿王府去说亲,如今十八岁,还待字闺中呢。 李畅到了武昌城,也不更改姓名,只不过学着男子给自己取了个字,笑冉。 台下都指指点点,道:“你说那姑娘模样也俊俏,看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怎么就这样了呢,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哪里是个人想接近就能接近的。” “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对,应该说癞蛤蟆想吃天神肉。” “是了,是了。” 白鸥又送了封信到临风阁上,道:“古月公子,黄鹤楼前的消息。” 古月道:“黄鹤楼前的消息不用回我。” 老高站在一旁面色严肃起来,道:“公子,江湖挑战的规矩,不接受挑战的话除非退出江湖啊。” 古月神色淡然,依旧是那飘逸如仙的风度。道:“也简单,你们找一个人去挑战那姑娘,只要赢了,便可以了。” 老高面带难色,道:“那姑娘的武功十分厉害,长安就没几个对手。武昌城内,咱们的人,去的话怕也是不妥。” 古月看着老高,笑得很深邃,老高半晌才反应过来:“我?” 古月微笑点点头:“你去,我相信你。” 老高一阵心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老夫身手怕也是不行。” 古月正欲说什么,白鹭上来道:“我家主子给古月公子的信。” 古月打开看道是:“若兄不想招惹此人,让神秘人出面即可。” 这墨痕,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写的。古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高又凑过来,一看,喜笑颜开。拍了拍心口,道:“主子就是主子,真是事事皆在掌握之中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就是我和你们家主子吧?”古月鄙视地看了老高一眼,道:“那你扮成神秘人去吧。” 老高吓得眉头一紧,道:“那可不成,我一把老骨头了,一去就会露馅。若是身手有破绽,还会被别的人挑战,那可就危险了。” 老高怎么会露馅,只是对方是个女孩,古月的桃花,他去多不好。 古月道:“你家主子到底给我挖了多少坑?” 老高认认真真扳着指头数了一下,道:“也没有多少了,这个也不算吧。” 古月不想说什么了,拿着斗笠,去了黄鹤楼。 黄鹤楼前,半日时间便人山人海。 古月戴着斗笠站在黄河楼顶,俯瞰这远处山河,又收回视线,看着近处嘈杂拥挤的人们。 黄鹤楼前的高台上,三个大锦蓬连在一起,周围是乌央乌央的人群,虽然人多,到底比春江花月夜少许多。 戴着斗笠的古月正欲下去,忽见一个白衣女子从远处飞来,落在黄鹤楼前的擂台上。 白衣女子窅然静立,白衣纤尘不染,容色从容安定。女子面色清秀,单薄的衣衫却给人一股凌冽之气。这种凌冽不比冷冰清的肃冷,而是冷中带着柔和,柔和中带着威严,威严中含着潇洒从容。 周围人慌忙推开,都道:“这人是谁啊,这是谁啊?” “不知道啊,谁知道啊!” “不认识。” “没见过!” 周围一片否定之声,大家还等着看热闹呢,还等着看旧时月来不来呢,哪知道旧时月没来,反倒来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子。这女子是来凑热闹,还是也为了旧时月而来的?谁知道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最是可怕的,周围人一阵嘘嘘。反正,不看好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似乎不将周围人的议论放在眼中,淡淡道:“旧时月色现在不在武昌,是什么人要挑战他的,站出来。” 黄鹤楼顶的古月很是意外,因为,他也不认识这个姑娘。但是这姑娘的语气,仿佛是在维护自己。 周围的人比古月更意外,再次议论纷纷。这女子,难道和旧时月有什么关系? 白衣女子明明知道坐在锦蓬中的姑娘就是要挑战旧时月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语气是分霸道。虽然她不想这样,可面对这挑战旧时月色之人,她实在不想给什么好脸色看。 李畅正欲站起来,一旁的仕女道:“姐,这人不知来路,您还是心些为上,先让我们去试试身手。” 李畅邪魅一笑,抬手示意不必,轻蔑道:“确实有些意思了。说不定她就是旧时月色派来的,或者,她也是旧时月色的追慕者。” 李畅飞身下来,落在白衣女子跟前,笑道:“我,长安李畅,字笑冉。” 周围又絮絮叨叨地议论起来:“长安李畅,没听过呀?” “是没听过。” “没,没听过。” 这时,季生瑜何生亮二人从人群中挤出来,道:“那白衣女子到底是谁呀?” “不知道,或许是一个倾慕咱们师父的痴情姑娘,真是貌若天仙呐”何生亮看着那女子发呆。 季生瑜拍了一下:“喜欢师父的女子,是你能觊觎的?赶紧收收心。” “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是让人欣赏的好么,就你想歪。”何生亮鄙视着季生瑜,又道:“师父不在武昌,是去哪里了啊?” “那就不知道了,师父闲云野鹤惯了,最是不喜欢有人跟着,没想到这个紫衣女人还这么不知趣,天下想留在师父身边的姑娘从长安排到儋州好么。” 周围人见是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道:“那个紫衣女子说要挑战你们师父。” 季生瑜道:“我们师父又不在武昌,她来武昌挑战做什么?” 李畅听见了,道:“真不在武昌?” 李畅一来武昌,便将所有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江湖上两个浪子季生瑜何生亮,还真是古月的徒弟。 季生瑜十分认真点头,道:“真不在,春江花月夜之宴就飞走了。” 季生瑜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在不在武昌,但是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在好,毕竟按照江湖规矩,但凡被人放榜挑战,就必须参加的,要不然会被江湖唾弃。 李畅返回台上,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旧时月色来武昌。” 周围又一阵议论,道:“这姑娘真是,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吃相太难看了” “是啊,就没见过这么倒贴的” 周围一阵说得比一阵难听,白衣女子淡淡道:“旧时月色不在武昌,但是我在,我现在要挑战你,如果输了,再也不许挑战旧时月色。” 古月再次意外,不知道这姑娘到底为何帮他。虽然古月有所猜测,但还不至于自矜到觉得别人是自己的追慕者才出面维护的。 李畅眼神一渗,道:“你算什么东西,本郡主也是你想挑战就挑战的吗?” 白衣女子也淡定,道:“江湖规矩,若不接受挑战,必须退出江湖。” 李畅负手无视对方道:“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 李畅说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她挑战旧时月,就是按照江湖规矩。 黄鹤楼定的古月听到此处,斗笠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流露一抹欣赏之意。 周围人又指指点点道:“不是江湖中人还来挑战无聊。” “浪费感情。” 白衣女子道:“你既然如此说了,看来旧时月色即便不接受你的挑战,也不算破坏江湖规矩?” 李畅被堵得没话说,若是按照江湖规矩,自然是对江湖中人而言,李畅已经说了自己不是江湖中人,那么这挑战,也是无效的。 周围人听白衣女子这么一说,都扫兴道:“就知道是噱头,这人简直有病,应该去找天下第一神医给看看。” “不是是什么,就是脑子有问题,就这水平,还想留在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的身边,简直不自量力。” 白衣女子向周围道:“都散了吧。” 风度十分霸气。 周围人挥挥手,嘴中剌剌不休,挖苦了一回,便纷纷散去。 李畅急了,喊道:“你们不要走,我要挑战旧时月,需要你们见证呢。” 周围人甩着袖子道:“脑子有病呢真是,回家吃药吧。” “白瞎了这么灵光的脸蛋,真是。” 李畅急得握紧衣衫,转身欲骂一回白衣女子,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几个丫鬟下来,李畅道:“人呢?” 几个侍女支支吾吾,道:“走了” 黄鹤楼前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就剩下四个侍女和李畅了。李畅一甩袖子,恼火至极,道:“贱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古月见黄鹤楼前的人渐渐散去,知道这事算是平息了,便也寻着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飞去。 然而,白衣女子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古月离开之后,回到黄鹤楼前。 正欲离开的李畅拿飞身过来,不由分说地打起来。 此时的黄鹤楼前没什么人,然而,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无聊,又转悠过来,躲在一旁的栏杆后偷看。 李畅愤怒至极,招招带杀意。 白衣女子面色从容,基本上都不抵挡李畅的招式,而是所有的招式,都完美避开,最后一脚踢到李畅胸口,李畅飞了三丈远。 一旁的侍女忙飞身过来扶着李畅。 白衣女子甩开广袖,负在身后。身手飘逸潇洒。 躲在一旁的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都看呆了,这潇洒的身影,这飘逸的招式,简直不输他们师父呀。 李畅嗓子腥涩,生生将鲜血噎回去。李畅眼神带杀意,喝道:“你是何人?” “李君若。”白衣女子神色淡远。 李畅听了,心头一惊,李君若?不会是她的姑姑吧?李畅可是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起,当今皇帝有个妹妹,名字就叫李君若,五岁的时候就被拐走,至今毫无下落。然而,宫中府中从来没人提这件事,仿佛十分忌讳似的。 李畅打量着白衣女子,细细看来,和皇上长得确实挺像的。难不成,这女子真的是她的姑姑,皇上的妹妹?她听嬷嬷说过,那个失踪的妹妹比皇上整整十岁呢。按照这么来推测,今年应该是二十七岁。 可眼前这个女子,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岁左右,或许是看上去年轻吧。李畅不敢轻举妄动。她得先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她父王。 几个侍女正欲动手,李畅微微抬手拦住。几个女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畅抚摸着胸口,又细细看了一回这个叫李君若的白衣女子,道:“你为何要帮旧时月色?” 李君若才抬眼看了看李畅,道:“旧时月色是神秘人的知己好友。” “所以你是为了神秘人而来。” 李君若确实为神秘人而来,只缘感君一回顾,令我思君朝与暮。 数年之前,她见过神秘人的真容。从此巫山云,从此沧海水。其实温临风也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暴露了行踪,因为当时温临风飞到一处绝壁上坐着取了斗笠吹箫,却并未看见一旁绝壁树上卧着的白衣女子。 待他吹完一曲,白衣女子道:“箫声不错。” 向来警觉的温临风,这时才发现绝壁树上的白衣女子。其实,他当时是想杀掉白衣女子的。然而,女子除了说那一句,便没有任何问话。毕竟神秘人的身份暴露出去,必定掀起一场武林风云,然而,白衣女子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依旧闲逸地卧在树上。 其实,她见神秘人取下斗笠的时候,她就震惊了,只是他没有看到在树林中的她。她本想继续保持沉默,可看着他那清绝如月的容颜,还是忍不住出声。本以为当初的相遇,不过如她所见过的世间风雨,都是过眼云烟罢了。但是,不能,从那以后,她的梦中,醒来,都只有他的影子。 阆苑仙家踏凡尘,云中巧纵管弦清。 龙章凤姿琼佩缓,金相玉质眉黛深。 玲珑字,璇玑文,梦在桃源遇仙尊。 世间自有多情客,我是痴心第一人。 她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大关心的人,曾经当今天子找到她,说她是自己的妹妹,让她回皇宫,可之前战乱她躲在深山中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吃野果子,吃野味,人世间的嘈杂,一切都与她无关。 自从神秘人在她面前揭开斗笠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从此有所期待,有所牵挂。 只是,从养成的性子,让她不喜欢强求。饶是这么多年,她有许多机会去找温临风,但是她从来没有去找过。饶是擦肩而过,她也不会为他多停留一步。她后来无意中知道,神秘人一直在查冷冰清。原来,都是一样的人。 人生,有所喜欢便应该满足。若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偶尔出现在江湖,听到他的消息,她便知足。 她从来也没想过和温临风有什么交集。毕竟她喜欢,是她自己的事。 温临风也知道她,也派人查过她,却什么都查不到。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份会在江湖上暴露,然而,并没有。 她本就不属于江湖,甚至因为他的出现,她才开始涉足江湖。饶是她出现,也没人能了解更多信息。 他对她是欣赏,她对他是喜欢,两种感情从来都不一样。只是,各自守着心中那一份赤子之心,各自安好,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二十七岁 这天下,除了神秘人,她还会为谁?或者说,她的世界里,也就神秘人一个人罢了。 李君若淡淡道:“这个不是你该过问的。” 她孤高又清冷,像是天山的雪莲,让人心生寒意与敬意。 如此清冷孤高的一个女子,却没人将她和冷冰清想到一处。她自有她的不怒自威,她自有她的纤尘不染。比起冷冰清,她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一些。 李畅越看这个李君若,越觉得和皇上长得像。加上刚才也领教了她的身手,不知道是对于她身份的害怕,还是对于她身手的害怕,反正,这种感觉让李畅很窝火。 李畅甩袖离开。躲在栏杆外的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偷偷伸出脑袋,李君若刚好投来犀利的眼神。二人一躲,手没抓稳,直接掉下台去。 李君若纵身飞走。二人看着那远去的白影,除了惊艳,还是惊艳。 “原来是神秘人的追慕者,确实很般配的。”何生亮很是不可思议。 季生瑜喃喃道:“神秘人和温如玉都有女子爱慕,咱们师父什么时候有啊?” “方才那个叫李畅的不就是咱们师父的爱慕者吗?”何生亮为了师父的面子,脑海飞快搜索。 “咦,那样做事没头没脑的,只会叫师父难看,这样的爱慕者还是少一点为妙。” “那倒也是。” “真不知道怎样的女子配得上咱们师父呀?” “怎么说也要像刚才那个白衣女子那样飘飘如仙才行啊。” 古月并没有看到白衣女子的踪影,直接回到临风阁。老高已经知道黄鹤楼前发生的一切,白鹭白鸥三人已齐齐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待着发话。 古月好像不怎么关心,道:“你们自己去忙吧。” 不过片刻,一只飞鹤落在阁楼的美人靠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古月看到这飞书,心下总是十分不自在。谁知道温临风又在弄什么呢。 老高很自觉地解下飞书,递给古月。 古月看了之后,眉头却蹙了起来。又将飞书递给老高。 老高细看了一眼,原来飞书的内容是关于黄鹤楼前出现那个白衣女子的信息的。名李君若,二十七岁,武功极高,为神秘人而来。 老高的眼神落在这个二十七岁上。他家主子找了十二年的人,也是二十七岁。可是,他们从来没找到一个叫李君若的姑娘。从黄鹤楼回来的白鸥早在古月回来之时,已经将黄鹤楼看到的白衣女子描绘了一遍,说女子如何如何倾国倾城,如何如何飘逸如仙。 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看到这个二十七岁的时候,老高愣住了。 为何偏偏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子,身手如此了得。而且,是为他家主子而来 老高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古月,希望古月给出一些指示。 古月看着老高那诚挚的,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查清楚这个女子的信息,悉数递给你们家主子。” 古月这次也犹豫了,因为他知道温临风那个性子,认定了什么事,绝对是一股脑的投入进去。 冷冰清的事情,他本就有些意外温临风的行事。但他知道,温临风在冷冰清的事情上,是不会回头的。可不论怎样,他有知道这些的权利。 老高听古月这么一说,松了口气,方才说起关于李畅的事来,道:“公子,我们刚才收到主子的来信,说李畅这个人可以留着,后续或许有用。” “他要留让他自己想办法,他说现在让我主导局势,这颗子,我打算弃掉。”古月取下斗笠,坐在温临风对面的位置上。 老高无法,只得将这个消息一并递给他家主子处理。 此时的李畅,直接去了武昌府。 陈秋云一行早就准备好了接待,七八个侍女排在两侧,陈秋云一进客厅,黄文远便携带妻妾都过来,拜道:“恭候郡主大架,人未曾远迎,还望郡主海涵。” 李畅袖子一挥,傲慢地坐在主位上,道:“黄文远,旧时月色可真的是离开了武昌了吗?” 黄文远老实巴交的,佝偻着身躯,道:“这些江湖事,人并不是很清楚。” “嗯?”李畅语气威胁十足。 黄文远打了一个哆嗦。 陈秋云忙道:“郡主,您有所不知,这两日武昌城怪乱的,前两日还有人在飞天阁杀人呢,后来春江花月夜之宴上又失踪了二十户人家,我爹现在还在查这件案子呢,对江湖上的事哪里有心思去管啊。” 李畅看都没看陈秋云,道:“武昌府就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么?我和黄文远说话,是个人都能插嘴吗?” 黄文远忙道:“这是人的儿媳,府上事物一应由她打理,不想冲撞了郡主。郡主大人不记人过。” 黄文远给陈秋云使了个眼色,让陈秋云退下。 陈秋云欠了欠身,一脸委屈。 李畅继续道:“武昌也不是你做得了主的,我应该去找余国贤才对。” 黄文远脸黑了半截,他是武昌知府,虽是朝中四品大员,可上头还有个湖广巡抚,官职仅次于湖广都督,为正二品,更他这个四品比起来,确实更有话语权。 黄文远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面上依旧笑得和煦,道:“郡主所言甚是,只是现在天色一晚,不如在这府上将就一晚,明日再备轿送您过去。” 李畅根本不看黄文远,道:“现在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陈秋云躲在帘子后面看着,眼神中透着一抹阴狠的算计。 黄文远方让人安排了淮安郡主,陈秋云便过来,道:“公公,您就这般留下她呀,我看她不是什么善茬。” 黄文远道:“难道就让她去巡抚台吗?若是去了巡抚台,到时候在睿王殿下面前,可又是看脸色了。” “公公”陈秋云撒娇起来,搭着黄文远的胳膊。 黄文远抚摸着陈秋云的手摩挲起来,劝道:“好了好了,明天早上就送走。” 见有人进来,二人各自不着痕迹地松开手。 “明天郡主的事情交由你全权负责。”黄文远正色道,示意了内室,陈秋云会意。 “儿媳知道了。”陈秋云欠了欠身便离开。 黄文远的随从黄涛递了一封密信给黄文远,黄文远接了信,便道:“下去吧。” 黄涛退出去,黄文远便进了内室。 黄涛暗暗看了一眼,趁无人之处便飞书出去。 至于这书到底是飞到何人手中,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一个时辰,在赶往襄阳路上的温临风收到了老高的飞书,是关于白衣女子的。温临风就回了十个字:与时局无关者不必调查。 老高还不知道他家主子早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只是,两人各自守着心底的执念,两厢无碍。只是温临风很意外,从来不涉足江湖的她,竟然会出面维护自己。只是他知道她曾说过,喜欢什么人是她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温临风是她的心中人,也是她喜欢的旁人。到底有关无关,那都是她的事情。 在温临风看来,那个见过他真容的白衣女子,确实是个奇女子,他依旧是欣赏的。去住只今谁定是,相逢一笑各无言。 老高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震惊又欣喜,激动又意外。没想到,他家主子竟然这般坦然地接受了现实? 老高还一直担心在他家主子遇上冷冰清之后,若是他要寻找的姐姐再出来该如何抉择,可是,收到这简短的飞书时,老高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实老高早该料到,他家主子从选择冷冰清那一刻开始,从在冷冰清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开始,一切,或许就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他是看着他家主子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他家主子呢? 老高兀自感动了一回,连忙将迎春几人寻找到的药材寄过去,这药材,迟不得。 待老高收拾完毕,方才吩咐白鹭去做晚膳。 临风阁上,古月正倚在栏杆上憩。这一日,他可是完全都没停下来过。老高端了晚饭过来道:“公子,该用晚膳了。” 古月看了看菜品,皆是上等的美味佳肴,笑道:“亏他花这么大心思去布一个局,如今眼看着要成功了,却又放弃,他是真无聊呢,还是闲着没事做呢?” 老高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您要看到有利的一面,因势利导,便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好一个因势利导,你们家主子就是一个下棋高手,我们都不过是局上的棋子而已。” 老高也有几分无奈,叹息道:“我家主子何尝不是把自己赌进去了呢,这么多年花的心思,您今日也是看见了。如今主子既然把这些交给你,想也是想明白了。再说,您是天下第一雅士,公推的正道栋梁,这些事情,理应由你来主导。” “你确定正道栋梁和武林皇帝这两个号不是你们家主子捏造出来的?”古月并没有看老高,认真吃着饭。 老高一个哆嗦,这确实是他家主子弄出来的,只是当时托词是金凤帮弄出来的,与他们无关。不过今日古月整理了半日的信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家主子掌握那么多资源,想在江湖上捏造个什么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老高故作不知,摸了摸额头,道:“公子,您是江湖公推的正道栋梁,这个怎么可以随意捏造呢?若说是旁人捏造,你随便做点伤天害理的事情,便可破了那谣言。既然不是,何来捏造一说呢?您说是不?” 古月淡淡一笑,道:“很好,你们主仆很厉害。” 老高笑道:“再说了,您不是也送了一个神秘人的外号给我们主子了么?” “这些账等你们主子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算算。” 老高喃喃道:“也不知我家主子和冷姑娘情况如何了。” 古月终于忍不住白了老高一眼,老高见势,忙道:“您先用膳,待会儿鹭会上来收拾餐具的。我就不打扰公子了哈。” 古月笑得有些无奈:“温临风啊温临风,李梦天在你眼中估计也是枚棋子吧?” 古月捏了捏鼻梁,老高却又上来递过温临风的飞书来。 通常,是老高亲自递上来的密信,一定是最重要的信息。而且十有八九和温临风有关。 古月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新的一天到来,阳光透过云层照着临风轩的时候,古月早已经不在武昌了。他去了何处,估计只有温临风知道。 清凉的古木阴中,巨大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影壁。古木扭曲的枝干长出些新芽,不比院中梅树枝叶茂盛。巨岩旁边是一块完整的石地,大约三丈见方,被磨的光滑。石头一直卷伸到溪中,与石头掺杂一起,辨不清余下的根基在何处。 李清筠站在那块被磨得光平的石面上,拿着木棍比划着教徐慧武功。见徐慧手脚不怎么灵光,李清筠笑道:“慧儿,你之前还说你会一些武功,你这也算会?” “跟你们比起来当然是三脚猫功夫了,不过当时你问我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你所说的会武功是什么程度,毕竟时候我爹还是教过我如何扎马步,如何打拳。所以比起一般的人,那当然还是要算会一些武功的。” “你会翻筋斗吗?” “会呀,你看。”徐慧说着,便一下子旋空翻了十来个筋斗,看得李清筠直拍手叫好。 李清筠有些兴奋了:“你这翻筋斗的,确实有两下子。这么说来跟普通人比起来,还算是会那么一丢丢武功的。我来教你练剑吧。” “好啊好啊。”徐慧万分兴奋。 李清筠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最近受了伤,思杰说不能用力,我就只能稍微比划了,你所看到的可不是我真实实力。” “春江花月夜之宴上我看到过你的真功夫啦,知道你厉害的啦。” 只见李清筠已经用木棍开始比划,虽然李清筠控制着力道,挥棍之间却如行云流水。刺c冲c挑c剥c划,无不精准到位,徐慧在一旁看着直拍手叫好。 比划了一二十招的剑势,李清筠回锋收剑,傲然挺立。待气息平定,方走过来道:“刚才那些招式可记下了?” “啊?哪有学武看一遍就记下的,你这个要求太高了吧?” “我学武的时候就是看一遍记下了,这哪算要求高呀?”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天才呀,我可不能的,这二十招剑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额。” “那你怎么学?” “你得一式一式地教我。” 李清筠不由得一惊,“啊?一式一式地教?你这也太难为我了,我是最没耐心的。” “你呀,就是不想教,哪里什么耐心不耐心的。” “不是不是,我是很想教的,我是想着这一招就有几十式,一式中又包含步伐,身位,剑锋等,一这么细想,我就我就没太多信心。” 徐慧头一偏,不大高兴,故意道:“哼,说白了你就是嫌我笨,罢了罢了,不学了。” “没有啦没有啦,你不要误会,我教你还不成,不过我这个人很严厉的,你要是学不好,会被我批评的。” “你先教了再说,谁说我就学不好了。” 李清筠脸一扬,满脸得意,“哼,我自有定论。” “你的定论是不是就是,假如我学好了,你就说名师出高徒嘛;假如学不好,你就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是不是?” 听了徐慧这话,李清筠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喃喃道:“果然了,之前总说没有一个了解我的人,叹自古圣贤皆寂寞。如今可好了,这也太了解了吧,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好了好了,赶快教我吧。”徐慧催促道。 “好吧,看好了,我先把第一招完整地来一遍,你先看看哈。” 李清筠说着已经缓缓地挥起木棍,右手徐徐举起,左手与右手在胸前交汇c相错,缓缓完成了一个剑招的起式。忽地停下来,对一旁认真看的徐慧道:“要不这样,你跟在我后面学吧,这样应该快一些。” “好。” 徐慧也在一旁的石头中间找了一根木棍,和李清筠一道练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徐慧走步已经能完全跟上李清筠的节奏,剑的攻势也得了李清筠十分之三的味道。 正当二人一板一眼地练得认真,一个幽幽地埋怨之声传过来。渐渐地走近,等李清筠意识到声音过来,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只得楞楞的站着。 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姜明在那里纠葛了两天的文蓉。二人先前躲在树上听了半日的墙角,如今不知道是被文蓉知道了还是怎么的,心中正忐忑,不知道如何交涉,只得以静制动,看看那个文蓉打算怎么为难他们。 文蓉绕过巨岩的石壁,见练武的二人停下来,本来心中有气,还没找到出气的地方,见了眼前的这两个衣裳华丽,容颜俊美的少年,本来想来问一问姜明的事的,结果哪知一过来,练剑的两个少年倒停下来了。文蓉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只以为是级别较高的随从,便喝道:“你们怎么不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试探清筠 本来李清筠心中还十分忐忑是不是偷听被知道了,但想着,连卢家兄弟都不知道他俩躲在树上,这个姑娘怎会知道,加之这个姑娘的问话并不是质问,可以断定,她应该不知道他们躲在树上偷听了整个纠葛的过程,胆子便大了起来,道:“本公子练武,向来不喜欢别人看见。” “你那也算练武啊,这三脚猫的功夫,当做表演看还差不多。” 李清筠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女子理论,拉着徐慧道:“慧儿,我们走。” 才走到文蓉身边,文蓉伸手一拦:“站住,这里岂是你们说走就走的。” 李清筠望着文蓉道:“那你想怎样?” “本姑娘看你顺眼,想领教领教你几招。” “他身上有伤,现在不能动武。”徐慧上前道。 “他不行那就你来。”文蓉气势咄咄逼人,明摆着是不会轻易放这两人走就是了。 “我我不会武功呀”徐慧支支吾吾,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武功如何,若是说自己会,这姑娘刚才在姜明那里受了气,现在正找出气筒呢,虽然自己会那么几招拳脚功夫,这万一遇到的是个高手,岂不是自己吃亏,徐慧只能说自己不会武功了。 “刚才明明看见你们在那里练剑,本姑娘可是看着一清二楚,步法上还过得去,剑法上就实在叫人无从点评。本姑娘也是好心,今天你们遇见我,算你们的运气,本姑娘剑法上的造诣,指点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文蓉抱臂而立,一副不挑战不罢休的气势。 李清筠一哼,蔑视道:“慧儿,现在是不是江湖上随便一个泛泛之辈,略微懂几招剑术,就能用造诣这个词来评价自己的剑术了?” 徐慧知道李清筠是故意气她,便也笑道:“能用上造诣的这个词的,起码也是天下排名前十的吧?要不然随随便便说自己造诣如何,那简直就是贻笑大方之家嘛。若是遇见不懂剑术的人也就罢了,可若遇着行家,那以后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就是,我爹总是叫我做人要谦虚,所以我也向来只敢称自己为天下第二而已。” 李清筠和徐慧一唱一和,文蓉脸都气绿了,横道:“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子,既然也敢称天下第二,你若是天下第二,我是不是打败你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了?” “我才不跟你比呢。我爹说了,跟女子动手,不是君子所为。” “你爹是谁?” “我爹”李清筠正欲说李梦天的名字,不过想到之前王春麟说父亲每年出来都要换一个名字,这今年是叫梦天,谁知道以前叫什么,除了叫李无逸之外,他根本就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其他的名字。再说了,若不是听起来叫人如雷贯耳的名字,那说了也没啥意思。思绪飞转之间,李清筠得意道:“我爹就是颜老先生的徒弟。” 文蓉一听,不由得一哂。这么一行人,颜老先生的徒弟,不就是竹影嘛,本来文蓉觉得姜明拒绝自己,多半是因为竹影不允许,所以姜明才断然拒绝的,心中对竹影一直有股愤恨在心头。加之今日又受了姜明的气,这二桩事遇在一起,更是叫心中的无名火烧得越发旺盛。文蓉表面上忍住愤怒,费了一阵功夫,才挤出一丝丝笑意道:“弟弟,你看,咱们今天也是有缘呀,你不知道吧,你爹的师父,正好是我的外祖父,算起辈分呢,咱们还是同辈,理论上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姐呢。” 文蓉那一丝生硬的笑意,叫李清筠心中如针扎了一般,皮肤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也没见你跟那些个鬼头喊师叔呀?”李清筠扬着脸,傲慢之气全写在脸上。从文蓉这语气来看,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把姜明拒绝她的账算在自己父亲头上。这般过来,明显是要使什么阴诡手段给自己下套呢。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寓言故事,李清筠可是铭记在心里的。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演绎,想来古人真是汇集天地之间的大智慧,才能把人与人之间的阳奉阴违刻画得如此入木三分又如此具有讽刺性。 李清筠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摆脱眼前这个姑娘,徐慧却开口道:“姐姐真是个大好人,不过呢,今天清筠身上有伤,我也不会武功。你说要跟我们比武,虽然清筠武功天下第二,可是您在他受伤期间赢了他,得了天下第一这个称号,未免太胜之不武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要被江湖人士笑话。再说了,清筠现在能使出来的功夫不过自身功力万分之一二,姐姐若是赢了倒也好说,若是输了,这在剑法上的造诣,岂不是让你那些同门师叔们笑话了去?所以还请大姐姐三思呀,您这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凌鹭山。不像我们这些江湖游客,就算输了,也没输什么。可姐姐就不同了,你是凌鹭山的正宗传人,作为天下第一学府,天下第一才学汇集之地,若是让外人知道您要和两个少年比武,那就更加有损师门名誉了。” 徐慧平时除了在李清筠面前说话较多,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寡言少语。忽然之间的一番宏论,顿时叫李清筠刮目相看。李清筠一直圆着眼睛盯着徐慧,皱着眉头,目光流露的无不是赞赏之意c拜服之情,又不禁感叹自己眼光果然不错。当日不过萍水相逢,便产生了结为兄弟的念头。后来又因为结义之事跟父亲产生了芥蒂,曾经无数次反问自己是不是太任性,遇到一个人便结交成兄弟,是不是太过轻率,行为太幼稚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不应该和一个江湖人士这般结交?这些个缠绕在脑海之中时时冒出来的疑问,总让李清筠觉得自己不够坦诚,不够真君子。这方才听了徐慧一番议论,竟然让之前那些个疑问瞬间消解,觉得认识徐慧果然是上天之恩赐,人生之幸事。 徐慧见李清筠痴痴的看着自己,也灿然一笑。 文蓉冷笑道:“哼,夸夸其谈谁都会,实际行动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本姑娘不过是想领教领教你们二人的剑法,你们不赏脸,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文蓉一声厉喝,叫沉浸在对徐慧赞美之中的李清筠回过神来,李清筠道:“不如这样,我的几个随从武功也还可以,我就找其中武功最差的来和你比,你要是赢了他,我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如何?” 李清筠的随从,个个都是京畿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武功最差的卢家兄弟,再怎么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就拿姜明来说,文蓉的武功便不及姜明十分之一,就算其他的不如姜明,可也在文蓉之上啊。再说了,文蓉不过就是想找这两个少年发泄发泄心中的怒火,又怎会真的想去找个高手较量呢,直接喝道:“不行!” “那你这是明摆着想欺负人咯。”李清筠扬起下巴,眼睛里一阵蔑视。 “欺负的就是口出狂言的你,哼今天你们不出手,休想离开这里。”文蓉手一抱,站在石壁旁边,拦住去路。 这石壁旁边就是溪,一径往下不知流向何处。石壁左右又是杂乱的石头,有的陡峭,有的突兀,若是放在平时没有受伤的时候,早就一溜烟带着徐慧轻功飞走了,哪里还跟她纠缠这么久。可自打在船上吐了血,自己也不敢妄动了,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估计是会直接送回京城的。李清筠还是想凭一条肉舌头,说退眼前这个受了感情之伤的姑娘,便道:“哎呀,都说我受伤了不能动武,你就算想欺负我,也等我伤好了再动手呀,你说是吧。” “少说废话,出招吧?” “哎哎哎,等等,就算我们再怎么不厚道,也不会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的。” 没想到文蓉已经断竹为剑,喝道:“看招” 李清筠正欲动手,徐慧一拉,手中的木棍已经接了一招,便道:“清筠,就让我来吧,你刚才不是教了我一些招式嘛,现在我正好实战演练一下?” 李清筠手紧握着木棍,看着徐慧和文蓉对战,没想到徐慧方才学的那些招式,运用的得心应手,一点也不像从来没使用过剑的人。 方才李清筠也是见过徐慧空中翻筋斗的,知道徐慧确实是有些硬功夫在身上,不过这现学现用的招式,还能结合自己的身段优势飘若惊鸿,婉若游龙,着实更加叫人刮目相看了。本来还有些担心徐慧会吃亏的,如今见了这般,徐慧将方才学的那些招数用得出神入化,足以对付文蓉。 只见徐慧一刺,虚晃一招到文蓉腋下,文蓉迅速挡住,徐慧手中的木棍却顺势一转,也已经从文蓉脖子下面晃过去了。对于任何一个用剑之人来说,都知道这一招意味着什么。却见文蓉越攻越猛,徐慧因为招数已经用完,不知如何应对,渐占弱势。 李清筠很是气愤,道:“喂,刚才那一招你就已经输了,怎么还打呀?你这分明是抵赖。” 文蓉本来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气愤,现在交上手了,怎肯轻易罢手,不把这两个子教训一顿,还真是难解心头之恨了。 随着文蓉攻势更加凌厉,徐慧已经是节节败退了。文蓉手中的断竹正欲刺到徐慧的脸上,李清筠一跃上前挡了下来。 文蓉却不依不饶,嘴角浮出阴狠的笑意,和李清筠打起来。徐慧不知所措,为今之计,只有去喊贺连他们过来了。 徐慧帮跑过去,找到卢安,让卢安通知王春麟过来。片刻的功夫,王春麟已经匆匆过来,贺连也跟着过来。 王春麟一个纵身飞到中间去止住了武斗的二人。因为文蓉武功确实不怎么样,方才看她与徐慧的交手,已经完全看出来了文蓉功夫的弱点,便游刃有余,李清筠根本不需要怎么样就能将文蓉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春麟嗔道:“少爷,您也未免太胡闹了些,您可知这位姑娘是颜老先生的外孙女。” 文蓉本来在与李清筠的比试中占尽下风,正没好气,也懒得说一句话。 李清筠因为刚才在比试中如猫逗老鼠一般玩弄了一阵文蓉,心中正得意,笑道:“麟叔,我们不过是切磋切磋武功嘛,又不是别的,看您慌成什么样子了。” 王春麟在李清筠面前,既能拿出长辈的架势威慑住,又不忘人臣的谦虚恭敬,声音便柔和了一些道:“少爷,您是不知道您身上还有伤嘛?别叫老爷知道了,老爷要是知道了,以后您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跟老爷一起出来了。” 收敛了得了胜利的喜悦,狡黠的李清筠忙谦虚道:“麟叔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带伤和被人比武了。” 没想到王春麟道:“江湖上有个规矩,比武就叫讲究公平,你一个男子汉和一个姑娘家比武,不是欺负人?再说,你虽然受伤在,可是武功基础毕竟在哪里,和一个从来没有怎么练武没有出过江湖的人比,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李清筠对文蓉做了一个鬼脸,又向王春麟道,“不不,这位姐姐的功夫很好,我刚才学到不少呢。” 文蓉脸色一变,:“你学到什么了?” “蓉,我们少爷没有别的什么优点,就是看一眼别人的武功,自己就能学到个八九成,所以呀,你和他比武实在没什么优势,就算你的武功比他高,可是你若是在前面的一百招之内胜不了他,那你在后面就别再想赢他了。因为他不仅记住了你的招数,还记住你所有的破绽和弱点,这样算起来,武功被学去了倒没什么,可是漏洞和弱点被人知道了,那可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呀。”王春麟说得一本正经,就连从在宫中善于察言观色的卢安,也不知道王春麟这话到底是站在李清筠这边吓唬文蓉之辞,还是站在文蓉这边全心为她考量之语。 文蓉也被王春麟这话惊得心中一阵虚,毕竟方才确实被李清筠玩弄了一番。自己心中当然不好受,却又不相信李清筠在习武方面真能过目不忘,便问王春麟道:“他真能过目不忘?” “嗯,真能,我们少爷在武艺方面,估计能称天下第二” 听到此处,李清筠心中一番得意,文蓉却更加气愤,方才那一番话哪里是为自己着想,分明就是为了显摆自家少爷的天分,便冷言道:“哦?既然他是天下第二,为什么会受伤呢?”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我们少爷最是心思单纯之人,又是第一次踏出江湖,难免轻信于别人,本来那人说是普通的一场比武,竟不想私下里用了暗器,让我们少爷中毒了,到现在一直没好呢。我们少爷现在动不得武力,因此在武艺展示方面,自然是大大的受了限制。估计方才我们少爷又志得意满,好为人师,才与你产生误会,蓉呀,好歹你也曾唤我一声师叔,就别跟他们孩子计较了。” 本来事情是文蓉自己挑起来的,自己当然没话说,气就气在没想到这子还真有两下子,今天没有整到这两子,迟早要还回来。文蓉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清筠,便拂袖而去。 待文蓉离去,王春麟忙拉了李清筠,嗔道:“老爷叮嘱你不许动武,你偏不听,幸而文蓉那丫头武功平常,你对她虽然游刃有余,毕竟耗费体力,这对你伤的恢复,可真不是好事。” “哦~我知道了” 其实刚才明明是文蓉挑起的事端,李清筠本想说不是自己的错,可想着那姑娘本来心中不爽,又输了武艺,落井下石也忒不厚道,便不再理论了。只默默地跟着王春麟回了房间去。 文蓉也回了房间,帘幕后一个女子声音道:“试探的结果如何?” 文蓉道:“如你所言,他受伤很严重,而且毒针没有被取出来。” “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你只需要配合便好。” “不给他们找点麻烦吗?” “宫泽能将人安排到他身边,我们怕是没有机会,而且,你隐藏了这么久,最好不要暴露。” “我知道了。”文蓉面上透露着厌恶的情绪,语气却依旧温和,道:“咱们还是保持着距离吧,走太近可不好。” “你自己掌握分寸便好。”帘幕那边的影子倏然离开。 文蓉的眼睛中透露着一股狠辣的眼光,默默走近梳妆台,打开梳妆盒的暗格,里头放着一枚孔雀羽毛。 文蓉拿起来欣赏了许久,嘴中喃喃道:“姜明,你以为你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吗?” 文蓉握紧了手中的羽毛,嘴角溢出一抹妖艳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待后。 然而,到底谁是蝉,谁又是黄雀呢? 饶是文蓉掩藏得如此之好,却逃不过两个人的眼睛。 一个是温临风,一个是古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暗处之人 温临风没有和冷冰清一同北上,而是安排了荆州的事情之后,便赶往襄阳。到达时天色已暗。 温临风找到了顾氏姐妹的落脚点,守在暗处,等着飞书出没。 顾氏来中原,这可是个极其重要的信号,西疆将乱。 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温临风早该料到,东楼来到中原,又让他妹妹来到中原,便知西疆在暗中策划一场风云。老马在西疆,为何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温临风不知,他一到襄阳,顾倾城的眼线便发现了他。因为他受伤太严重,加上一日一夜的奔波,尽管他用药物压制着,可并没有好许多。忽然之间,温临风呕除一口黑血来,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守着温临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东楼。 很快,温临风便发现了暗处的人,冷声道:“出来吧!” 东楼戴着人皮假面具,贴着八字胡,面部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是那一身衣衫,极尽华丽,在崇尚朴素之风的天朝,能穿得这么浮夸的,也就只有天下第一风流公子东楼了。花朝节那日在武昌输给神秘人,东楼便对神秘人起了杀心。功夫不负有心人,顾倾城的眼线可真够厉害的。顾倾城之前说温临风受了极重的伤,他还不相信的。方才看到温临风吐的那一口血,他信了。顾倾城果然比他想象的厉害的多,这还是顾倾城第一次来中原呢,真难以想象,以后的中原江湖风云,会因为顾倾城变得如何波诡云谲。东楼想着,心头满是得意,不管如何,他将亲手杀了神秘人,然后取而代之。 温临风不疾不徐地擦了擦嘴角,吃了一粒护心丹。语气悠然道:“东楼,你以为你打扮成这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东楼手一抖,他出来前可是检查又检查,自认为天衣无缝,饶是别人靠近细看,都不一定能发现什么端倪,神秘人是怎么知道的,还隔着斗笠的垂幔。要知道,他最不想在神秘人面前暴露身份,故而大费周章地易容乔装,没想到,这么轻易被认出来了。 东楼有几分心虚,道:“神秘人,你认错人了。” “需要我揭穿你的真实身份吗?”眨眼之间,温临风身影如幻,飞身过东楼身边,东楼的人皮面具便掉地上。 东楼吓得退了三步。这速度,若是方才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而且,这还是受了伤的神秘人。东楼都不敢想象,若是他没受伤,身手又将如何?就他这身手,天下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东楼手心不觉冒了冷汗,道:“神秘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襄阳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说武昌城是你的地盘,这襄阳你可管不着吧?” 温临风冷冷道:“你和红橙黄三凤凰都到襄阳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想对冷冰清下手吗?我警告过你,但凡对冷冰清不利者,杀无赦。” 东楼冷哼一声:“你觉得我加上三凤凰,你还能这么自信的说这话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可别只当装饰用了。红橙黄三凤凰为何会跟你合作,你心里难道就没想过?若是平常,他们一人之力足以对抗冷冰清,如今为何要加上你呢?不要怪我没提醒,落入有心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你像是会提醒人的人么?你的风格不是大杀四方,然后睥睨天下?”东楼早就看出来了,神秘人苦心经营,无非就是想在即将动乱的天下分一杯羹罢了。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不想的。 东楼为何会弃了快活城来到中原,目的不就是为了逐鹿中原吗?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手握风云的神秘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杀的,譬如你”温临风语气中满是不屑。 东楼仿佛从来没受过如此侮辱,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似要随时开杀。 温临风依旧是从容不迫,道:“红橙黄三凤凰就埋伏在周围吧?我实话告诉你,他们之前吃了增元丹,这药你应该比我熟悉。” 东楼心一沉,增元丹,这种药红橙黄三凤凰也敢用,简直找死。怪不得三凤凰会找他合作,还说冷冰清死了他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分明感受到圈套,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地方有问题,原来三人吃了增元丹,这会子还没完全恢复。东楼总算是明白了。可明白归明白,三凤凰就算骗他,也不过是想借他之手杀冷冰清而已,也算是利益共同体。温临风这般说了,可就真的别有用心了。 东楼冷笑道:“你若是想来说服我放弃和他们合作,你也太天真了。增元丹损失的功力几日便能恢复,对付你和冷冰清绰绰有余。” “那你有没有想过,三凤凰大可找别人杀冷冰清,为何要与你联手,又让利给你?”就算温临风受伤严重,对付东楼确实绰绰有余的,他根本没把东楼放在眼中。 东楼早就知道神秘人和旧时月一样并不好对付,暗暗从袖中拿出毒药。温临风早已发现,道:“噬魂散?伎俩。” 东楼心头再次一沉,这回比方才沉得更厉害,温临风怎么知道他手中是噬魂散?噬魂散可是一种罕见的迷药,但凡中毒着,皆如走尸,只听使毒者驱遣。 东楼忙将毒药收回去。 温临风笑道:“不要在我面前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冷冰清来武昌之前中了蛇毒,他们至今都没想明白,温如玉并没有给冷冰清蛇毒解药,冷冰清怎么就好了?实话告诉你,那解药是我给的。” 东楼再次震惊。 温临风继续道:“你怕是忘了,我和金凤帮有合作,红凤凰他们难道没告诉你?金凤帮有什么样的毒药,我手中都有。金凤帮没有的,我也有。” 东楼简直觉得自己被踩在脚底下摩擦,这种侮辱,有生以来都不曾有过,他最讨厌被人比下去,神秘人,真的留不得。 温临风轻笑道:“是不是很想杀我?可惜啊,即便是你,加上吃了增元丹的三凤凰,加上顾氏姐妹,都不是我的对手。” 东楼眼神渗得有些吓人。眼前的神秘人,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他不敢想象。早先他对神秘人的印象无非止于神秘人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唯一的知己好友,并无其他。如今几番交手,真是一次次让他措手不及。 “实话告诉你,连易无尘都是我的棋子,你觉得其他几个我会放在眼中吗?所以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我杀的。游戏要慢慢玩,才有意思。一下子就分出胜负,那还不如不玩。譬如站在我面前的你,杀了你,还不如看着你这样欲杀我而又不能的样子。这种感觉,是不是比杀了你更有意思?忽然想起花朝那日的局”温临风语气温和从容,少了平日的威严,道:“所以,你是哪里来得自信,觉得自己有能力跟我斗呢?” 东楼气得一口鲜血吐出来,耻辱,简直奇耻大辱。回想起花朝那日的对局,简直觉得自己被猴耍了一般,心下闷着的一股气,实在难以掩抑。 温临风摇摇头,轻哼的语气,像是可怜,又像是不屑。 东楼顺了顺气,绝不能让神秘人压制得这么死死的。冷笑道:“神秘人,你长年戴着斗笠,怕是因为太丑不敢出来见人吧?” 温临风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不要试图用任何方法激将我,斗笠是和旧时月打的赌,尔等哪有置喙的余地。至于容貌,这个你就更没有资格评论了。” 看着温临风那轻慢的模样,东楼恨不得一刀飞过去将他劈成两半。可他知道,他没那个能力,便咬牙切齿道:“神秘人,你给我等着。” 东楼所说的等着,便是冷冰清的事。 温临风自然也知道东楼说的这件事,只是随意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负手身后,悠然离去。 暗处的三凤凰看着这一切,在心中感叹了一番,幸好他们没出来。打不赢是其次,还要受神秘人这般嘲讽,哪个男人受得了。神秘人可是比古月恐怖多了的人。不管是手腕,还是口舌之争,这个人都是个比旧时月恐怖十倍的存在。 黄凤凰在武昌潜藏多年,从来就是在神秘人的压制下过日子。本以为上头允许行动,他可以大肆陪神秘人玩一把,很显然,他高估了自己。 三凤凰走出来,红凤凰奚落道:“男人之间的事情,就该在刀剑上来分出胜负。” 东楼想起这三个人合计算计自己,气都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算是个男人吗?” 红凤凰握紧拳头:“你?” 橙凤凰一把拉住。 东楼哂笑道:“算计我算什么?有本事跟神秘人斗去。” 正常的红凤凰都不是东楼的对手,何况是吃了增元丹之后的。东楼的身手很好,甚至比金凤凰的都好,只不过他隐藏着实力。这些人看到的,不过是他三成的功力而已。东楼完全不把这三人放在眼中。此时东楼的眼中,唯一看得上眼的也就江湖传言的天榜三巨头了。 红凤凰眦着眼,狠狠道:“东楼,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会三言两语就被挑拨了吧?” “明处的敌人倒还好说,就怕暗地里反水,最是叫人防不胜防。神秘人是敌人,他倒也光明磊落,不会在背后下手。”东楼的语气中也极尽讽刺。和神秘人斗不赢,难道还会输给这三个人不成?不管是文,还是武,他都可以碾压眼前的几个人。 一旁三人听了,各自眼神示意了一番,若不是有利可图,谁愿意和东楼合作?在快活城长大的东楼,绝对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连金凤凰都没在他这讨到好处,他们就更加不可能呢。 若非东楼有利用的价值,这三个人绝不会这么好声气地跟东楼说话。 黄凤凰道:“还是先去准备吧,金州的事,可容不得闪失。” 东楼隐隐感觉他们话中有话,却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到底瞒着自己盘算些什么。四人一同去了顾倾城处。 几人刚离开,黑暗的巷子中走出一个人影,是谢幽寻。 自从谢幽寻在武昌意外截获东楼想得到冷冰清的密信,她就一直跟踪着东楼。她才发现,东楼根本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而是和金凤帮合作,想在中原掀起一场暴乱。 谢幽寻近两年虽然不怎么行走江湖,但若是遇见了事,她还是要管一管的。 只是,东楼的事,她该找谁?而且,东楼是要对付冷冰清,冷冰清和顾倾城又是结拜姐妹,东楼来襄阳又是顾倾城叫他来的,也即,很可能是顾倾城要对付冷冰清。 那么,顾倾城为何要对冷冰清下手呢?冷冰清没有什么势力,不至于让顾倾城起杀心。 难道,冷冰清知道顾倾城什么秘密?让顾倾城非杀不可? 谢幽寻边暗中跟踪东楼一行,边想着许多,却始终想不通到底原因何在,只是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几人确实打算合伙杀冷冰清。 虽然谢幽寻不怎么喜欢冷冰清,可想起她最开始决定行走江湖是受冷冰清的影响,因着这一层,她还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谢幽寻跟着跟着,不久就到了群玉院。这是东楼这几天的歇脚所在。其实东楼并不在群玉院中,而是穿过群玉院的密道,便走到一处隐秘的别院之中。这线索,也是谢幽寻无意发现的。 在东楼之前,谢幽寻先到了之前的藏身之处躲起来,静静观察着东楼的动静。 顾倾城慵懒地坐在华堂中间,精致的妆容,鲜艳的红唇,倾国倾城,艳丽非常。眉梢眼角尽是风韵。虽已经二十八岁,容颜和十六岁的少女无异。 顾倾城一袭大红色衣衫,纹饰极其华丽,一片鎏金牡丹花纹抹胸,半掩春光,娇艳欲滴。衣衫上的牡丹暗针金绣,栩栩如生,随着光影明暗,欲放欲含,永开不败。这可不是一般的绣娘能绣出来的,皇家的贡品,或许都未必有她这个好。其头上的配饰,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呢,耳边的坠子,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琥珀珠,项间的璎珞,皆是质地纯净的宝石,手间的金镯子,传是西域古国的传国之宝。 见四人进来,起身迎来,笑道:“怎么样?神秘人来襄阳目的何在?” 东楼不大乐意道:“还不是为了冷冰清,来警告我们,最好不要对冷冰清动手。” 顾倾城打量着东楼,道:“这天下第一风流的东楼公子,这样子怕是被人打击到了吧?” 东楼白了一眼顾倾城,自己坐到那主位上去。顾倾城跟过去,手抚在东楼肩上,东楼伸手用力一拉,将顾倾城拥入怀中,道:“怎么,你要尝尝本公子的厉害了吗?” 红橙黄三凤凰皆哼了起来,顾倾城正欲起身,东楼一把按住,抚着顾倾城的腰道:“怎么,平日里都那般宠爱你,现在倒不好意思了?” 顾倾城不着痕迹推开,东楼却拥得更紧了,抚着顾倾城的脸,笑道:“在快活城的时候,你可是一日离了我,都身心难耐,这么久不见,怕是苦了你吧?” 东楼径直抱起顾倾城入内,留下三个人在那干瞪眼。 三人握紧了拳头,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那内堂的甬道,片刻只听得里头传出一声声淫荡的笑声。 红凤凰嘴角斜笑,道:“走吧,难道还想去里头看不成?” 黄凤凰亦甩袖离去,纵然他快马加鞭地赶到襄阳来,确实想和这天下第一美人风流快活一把,可东楼毕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只得靠边站了。 唯一愤怒至极的是橙凤凰,还僵在那里,握紧了拳头,看着里头的甬道,眼神阴沉得能挤出水来。因为顾倾城,是他的亲姐姐。 橙凤凰的名字为顾宾鸿,当年被人贩子卖走,改姓程。那时候他虽然只有四岁,却记得很清楚,后来趁买主不注意顺利逃脱,不料落入土匪手中,被易无尘所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倾城才会投靠金凤帮。顾倾城一直想和弟弟相见,易无尘却说要等到时机成熟。这次姐弟俩相见,还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之前虽有飞信,到底是天南地北,又受人掣肘。 橙凤凰伫在那里,像个木头人。红凤凰进来道:“走吧,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还轮不到你。” 橙凤凰反手就是一巴掌,红凤凰闪躲很及时,黄凤凰道:“走吧,别误了咱们的正事。” 橙凤凰甩袖愤然离去,黄凤凰倒有些无奈:“我都没生气,他生什么气?” 红凤凰冷笑道:“你妻妾一大群,哦,对了,还有你那儿媳,都伺候你不来,你当然不生气了,人家那怕是还没开过荤腥的呢。” 黄凤凰沉了脸色:“你知道得未免太多了吧?” 红凤凰邪魅一笑:“不多不多,该知道的总得知道些不是。” 黄凤凰警告道:“咱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可要看清形势。” 红凤凰拍拍黄凤凰的肩膀,道:“黄兄,放心,你长我这么多岁绝不是空长了年纪不是,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你也要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顾氏姐妹 黄凤凰握紧了拳头,掩在袖子中,拂袖离去。 三人方离开,顾倾城的妹妹顾惊鸿便回来了,拿着书信急匆匆去顾惊鸿的房间,推门一看,只见东楼和顾倾城缠绵在一起,急急地关了门,飞也似地纵身离开。 东楼道:“你那妹妹也是的,二十多岁了还火急火燎的。” 顾倾城道:“你自己不闩好门怨别人?” 顾惊鸿飞了好远,还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虽然知道姐姐生性放荡,只是平日里都有所收敛,现在到了襄阳,她还这般。 顾惊鸿脑海不禁又浮现出方才那抹艳图,心下不觉扑通扑通跳起来,脸上越来越火辣。又在林子中飞了数里,冷风吹得呼呼响,才觉得脸上的滚烫消失了一些。 顾惊鸿一个人在树上坐了许久,夜色极黑,她一身紫衣,更与这黑夜融作一体,分辨不清来。 顾惊鸿靠在大树梢,东张西望着,忽见远处一个白影飘然落下。她立刻警觉了,是神秘人,她方才寻找了半晌,没找到人,正欲回去回禀她姐姐,却看到那一幕。 她是奉了姐姐的命,去查神秘人的底细,可惜神秘人轻功太好,她没跟多久就跟丢了。这会子,神秘人却自己出现,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 顾惊鸿躲在树上,敛了气息。 树林十分茂密,树很高,夜幕如漆,在地面行走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树上有人,饶是警惕如温临风,也不会想到这树林中会有有心之人等着吧? 因为身受重伤,温临风感官不似之前那么灵敏,他真的没发现暗处的人,只是随意取下斗笠。树上的顾倾城一看,吓得几乎从树上掉下来,是他她朝思暮想的那位公子。 顾惊鸿心跳加速,吓得手直打颤,差点从树上滑下来,林子中的温临风感觉到异样,冷声道:“谁?” 一只飞鸟从林子中飞起,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温临风静立了半晌,环顾四周,什么也没发现,复又戴着斗笠,纵身飞走。 他来到林子,是为了等老高的药材。 老高按照他的吩咐,找到了几味药材,寄到襄阳来了。可是,他半日并未收到。温临风按了按肩头的伤,伤很深,毒更深。他目前已经换了几种药材,依旧只能稍稍克制住毒性。这毒,时不时还会发作。 最主要,他还没弄清毒的成分。鲜少有他掌握不了的情况的,可此次,没有完全的把握。 顾惊鸿确认神秘人飞走后,方解开自己的气穴,猛地喘着气。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可是,方才她看得十分认真,饶是距离那么远,夜那么黑,可她依旧能断定,就是她梦中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他喜欢冷冰清呢?按照她暗中查的线索,冷冰清这么多年,没和几个人有过交集。更没和神秘人有什么接触。她知道姐姐要杀冷冰清,因为姐姐说冷冰清或许知道她们的密信中的暗语。她一直都不想杀冷冰清的,就在方才的,她心中充满了怨恨,为什么,他喜欢冷冰清?她抱着树,兀自哭了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来守身如玉,怎样的达官贵人她没遇见过,就是为了等他啊。 之前神秘人暗中跟踪自己,顾惊鸿略知一二,只因她早就有了心悦之人,从来没对神秘人关心一丝一毫,可是为什么神秘人就是她喜欢的人呢? 顾惊鸿抓着衣襟痛哭,怨恨道:“冷冰清,为什么是你” 在这之前,她从未怨恨过冷冰清,甚至很喜欢。可此刻,她心中一万个不服气。论容貌,她也不输冷冰清。论在江湖上的名号,冷冰清第一冷侠的号也不过是她姐姐为了造势弄出的。为何,他喜欢的人是冷冰清呢? 顾惊鸿握紧拳头,眼神中充满恨意,忽而,一只猫头鹰落在她附近处,她知道,是她姐姐喊她回去。收敛了情绪,顾惊鸿万分纠结。她纵身飞走,直接到了花园中,没进房间去。 顾倾城从房内出来道:“你方才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惊鸿冷冷道:“你设的那些关卡,冰清全破了。” 顾倾城发现顾惊鸿的异样,眼睛微肿,问答:“怎么,你哭过?莫不是为了东楼吧?” 顾倾城一直怀疑她妹妹喜欢东楼,这么多年她也没强求她妹妹跟她一样,她对这个妹妹,还是保护得很好的。 顾惊鸿面无表情,并不回答。 顾倾城笑道:“看不出来我妹妹还是个情深的种,不过姐姐告诉你,天下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只知道快活。你可别白白的伤了心。” 东楼是个怎样的人,顾倾城再清楚不过。东楼可是天下第一风流之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饶是她天下第一美人多次对东楼投怀送抱,东楼也不过当做是一场买卖罢了。东楼这个人才华容颜财力势力样样无可挑剔,就算是她自己,也只能和他是朝夕露水之情罢了。幸好,她也只想如此,毕竟东楼还不足够有魅力吸引住她。她妹妹就不同了,虽然是在烟花之地长大,却始终未经历情事,二十六岁的年纪,还是处子之身,自然对那些还是有所向往的。 顾倾城看看自己的妹妹,又劝道:“看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姐姐说你,天下的男人,你看上谁,姐姐帮你掳回来,让他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顾惊鸿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跟她姐说明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只要神秘人的真实身份暴露,江湖必然掀起一阵动荡。到时候以她姐的聪明,一定会造势挑战天下第一榜,在中原这片江湖上称霸。 顾惊鸿又想起他的模样,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一张脸啊。 从他第一次路过快活城的时候,她就倾心于他。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盼望着与他的相逢。她曾设想过无数个相逢的场景,关于他和她的。没有人知道,她得知姐姐要带她来中原的时候她是多么兴奋,因为遇到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而,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忍。她心心念念的人啊,难道就只能这样有缘无份吗? 顾惊鸿忍住心中的悲伤,淡淡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休息了。” 顾倾城也懒得理,只道:“别一兀子把心都丢了,为了男人,不值得。” 顾惊鸿心头低落着,提不起丝毫兴致,道:“我先走了。” 顾倾城扶了扶搭在肩上的衣衫,叹息了一回,便进去了。说服了东楼,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方让侍婢上好了水准备沐浴,黄凤凰来了。 顾倾城笑道:“大半夜的当梁上君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黄凤凰从梁上飞下来,笑道:“这光说服东楼一个人,不够吧?” 黄凤凰揉搓着双手,看着顾倾城搭了一抹薄纱,那似露未露的样子,最是叫他难以忍耐。 顾倾城冷哼一声道:“你这个死东西,老娘答应你说事后便是事后,怎么,你想反悔的话就请吧。” 黄凤凰阴笑道:“老大可是只教我们杀东楼,并没有提冷冰清,你私下让我们杀冷冰清,平白得罪了神秘人,这麻烦可不啊。” “杀东楼是老大安排给你们的任务,如果你们有别的计划,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便可。”顾倾城丝毫没把黄凤凰放在眼中。 黄凤凰冷声道:“这一碗水没端平,后面再想端,就不容易了。” 黄凤凰说着,时不时看看顾倾城那一抹香艳之处。 顾倾城反身一脚抵着黄凤凰的脖子,薄纱裙滑落,露出细腻匀称的大腿。看得黄凤凰心魂一酥,他以为这是顾倾城在示好呢,忍不住摸起来。 最开始黄凤凰还只是摩挲她的脚,不一会儿手就不那么乖了,向她腿探去。 顾倾城翻脚一踢,黄凤凰脸直接磕在屏风上,磕了一嘴血。顾倾城虽然是在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可并非是个男人都能得到她。 最早得到她的人,是易无尘。本以为傍上易无尘她可以保全自己,可后来易无尘为了和孔雀王谈一笔交易,将她献了出去,说只有她能说服孔雀王。 孔雀王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极其好色,据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待三晚的,侍奉得不好的直接杀掉。 顾倾城本不答应,可易无尘又是哀求,又是宠爱,她最后还是妥协了,接待了孔雀王。那晚,孔雀王将她蹂躏得身心俱碎,可她为了完成易无尘的计划,足足陪了孔雀王一个月。最后孔雀王满意了,答应和易无尘合作。易无尘也不计较,对她宠爱尤甚。可是,类似的情况发生了第二次,那便是东楼。 相对于来说,东楼还是她接触过的男人中,最像男人的。其他的,她都不曾放在眼中,何况是黄凤凰这种。 黄凤凰眼神渗血道:“顾倾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倾城狠狠道:“若不是你们几个还有利用的价值,你觉得你有机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黄凤凰捂着嘴,一手擦着血道:“哼” 两个侍女忙擦了地上的血迹,换了屏风,给顾倾城重新换了水。 顾倾城就等着冷冰清来呢。同样期待冷冰清早点来的,还有顾惊鸿。 顾倾城连夜撤了一路拦着的刺客,直接放冷冰清过来。她处理完冷冰清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一想到这么多计划将一步步实现,顾倾城心头便快意十足。 路上的冷冰清哪里知道这么多呢?顾倾城给她的图纸,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眼看快要到襄阳,她的速度更加快了起来。 温临风在一个密室中处理来自各方的密信,同时也收到冷冰清即将到达襄阳的消息。可惜,他没法陪同。 翌日清晨,温临风处理了那些密信,便飘然西去了。 赶了两日路的冷冰清,总算是到达襄阳。襄阳离荆州本不远,一路上金凤帮的势力却对她穷追猛打,好像是知道她的行踪似的。 冷冰清飞身下马,在丫鬟的引路下,来到堂中,顾倾城正得了通传,从后堂出来。 “清儿,好久不见。”顾倾城容颜倾城,顾倾城与冷冰清,容颜委实难分伯仲。然冷冰清向来不施脂粉,不讲究穿戴,头上除了一只木簪,别无他饰。 二人容颜本部分伯仲,不过这么相形之下,顾倾城则是恍若宝光笼罩的皇家贵妇;冷冰清则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瑶台仙人;一个富丽堂皇,一个清荣淡雅;一个艳若牡丹,一个清如荷花。 “倾城,你们怎么来中原了?”冷冰清的语气有些激动。 “西疆如今不稳定,快活城也不安全。之前收到你的信说从安南回中原,我们便也赶过来了。此番最重要的事情,是因为你的事情,有了些眉目了。” “回家的事现在恐怕不是我最要紧的事情。”冷冰清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锦囊递给顾倾城,道:“倾城,我现在处境也不容乐观,之前去云南的时候遇到一个暗杀阻组织,一直追到中原来。我身上所有的东西,只有这个锦囊我视如性命。你是知道的,如果我真遭遇不测,你就以此物给我立冢,可以吗?” “你这是什么话?”顾倾城关切地拉着冷冰清的手。 冷冰清很是惆怅,她虽然早就有怀疑的种子,放眼这天下,到底还是顾氏算得上她的亲人了,那枚金花生,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枚,当初顾氏姐妹一人一颗,却不心压烂了。顾倾城后来找人将冷冰清这颗做了一个赤金保护套,便是如今所见到的金花生。冷冰清语气极淡:“我跟你们在一起,只会连累你们,现在我自身都难保了。” “我这次是要告诉你,宋州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关于你的身世,你先去宋州看一看,如果再找不到,我们几个就找个地方隐居吧?”顾倾城眉头微蹙,看着楚楚可怜。 冷冰清认真的看了看顾倾城,眼光里尽是真诚。她俩认识二十一年了,顾倾城知道冷冰清所有的事情。因为当时的救命之恩,冷冰清对顾倾城从来不隐瞒任何事情。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许多感情已经不再如从前。 顾倾城见冷冰清如此态度,便道:“你的事情,你都寻找了这么多年,你且安心去吧,我们等你回来,给你接风。” 冷冰清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这二十多年来,本以为自己可以释然一切,可是想到还没有找到的家,她总觉得有遗憾的。 顾倾城到底是干脆些,笑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赶紧出发吧!” “惊鸿呢?” “她出去办事了,你安心去吧,我回头跟她说一声。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我此番来中原,自是作了万全的准备的。” 冷冰清果断地转身离去。 她刚走没半个时辰,顾惊鸿便回了,向姐姐禀告了一行的事情,还等着姐姐打赏呢,可是姐姐半天站着,没回答一句。 顾惊鸿看着姐姐手中的香囊,笑道:“姐,这不是冰清的香囊吗?怎么在你手上?” “她来跟我告别了,她这次去宋州,若是没回来,就以这个给她立冢!” 顾惊鸿听了,脸色白了好几分,道:“她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不知道,”顾倾城眼神流露出阴冷狠辣的神色,“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办完事回来,顾惊鸿心情舒畅许多,可是听了姐姐此话,她整个心都沉了。冷冰清,最是快意潇洒之人呀。曾几何时,她最是羡慕冷冰清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快意恩仇。可此刻,竟也卷入了局势的斗争之中,这是一潭泥淖,一旦涉足,再想脱身,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是一想到昨夜的神秘人,顾惊鸿心中就隐隐痛恨。 顾倾城和顾惊鸿在阁楼上立了半晌,方回到房间。随侍的雨墨也跟进来伺候茶水。 顾倾城哪里知道雨墨其实是浥轻尘派来监视她的,跟浥轻尘做买卖,哪里有自由的,顾倾城浑然不知。她打开香囊,看见那枚金红色枫叶,没多在意,却把玩了许久那颗金花生。 当年和冷冰清相遇的情形,又历历在目。转眼,已经二十一年。 顾倾城摩挲那颗花生良久,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当年无意中救下冷冰清,竟然为她办了这么多事。万花楼有今日的规模,冷冰清功不可没。如今,冷冰清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且她早猜到冷冰清在怀疑她,至于冷冰清为什么止步于怀疑又继续帮她,她猜不出来。但她知道冷冰清的脾性,但凡冷冰清知道这么多年的欺骗和利用,绝不会放过她的。冷冰清永远不会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既然最开始的立场不同,那就找机会除之后患。更何况,冷冰清知道她们所有牡丹花纹,但凡猜出了暗语,易无尘可就功亏一篑了。 之前那么多次暗杀,一次又一次让冷冰清逃脱,这次,冷冰清是插翅难逃了。 顾倾城摩挲着那枚金花生,盘算着。她不知,一旁的雨墨,一直关注这那枚金红色枫叶。顾倾城与顾惊鸿商量了一番,便独自出发西去了。 雨墨默不作声,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便飞书给浥轻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古月很忙 古月早被温临风弄得晕头转向。他这两日的劳累,可是比先前还要累许多。此时的古月,正在荆州。没错,前夜古月收到温临风的飞书,老高亲自递过来的。温临风告诉古月荆州的情况,让他去处理一下。 荆州城乃是兵家重地,容不得丝毫闪失。古月能怎样,只有去亲自处理一番。荆州的情况,远比温临风说得要复杂多了。 温临风在信中是这样说的:“荆州局势未稳,武昌难安。荆州军防事宜略有枝节,望兄参商之。” 荆州军务都统都被控制,温临风好意思说略有枝节,估计除了找他要找的人是大事,其他的事情都是略有枝节吧。天下第一雅士古月,感受到有生以来未有的无奈。 荆州陈兵二万,是湖广道地方兵力最强一处,若是控制这二万兵力,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古月一方面感叹金凤帮势力之强大,另一方面又感叹温临风冷眼观世。 在古月来荆州之前,荆州四大副都统其中二人联合。荆州军务处一共有四位副都统,分别驻守在江陵c公安c监利c松滋,每人手下有三千精兵,若遇战事,可以就近调遣。不成想,其中驻在江陵和公安的郭林邹明二人竟然联合造反。六千精兵势力不,若真是暴动起来,伤亡定不在少数。冷冰清将军务大印交给荆州军务都统的大儿子王则文,这个消息被副都统郭林邹明二人知道,两人联合追杀王则文。王则文还没来得及逃,便被郭邹二人擒住,关押在暗室。审了两日,没问出任何东西来。 郭林站在一盘,冷笑道:“倒是个硬骨头,不过你爹就快不行了,你硬气又有什么用?还是乖乖交出军务大印吧,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一条命回家种田。” 此时,荆州军心已经十分涣散,这里可是驻扎着两万精兵呢,若真生了内乱,后果不堪设想。王则文咬紧牙,压根没有说出大印下落的意思,荆州是他父亲的心血,他不能就这么毁了。 邹明坐在一旁惬意喝茶,道:“骨头硬有什么用,天下最硬的骨头,还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王刚的,如今还不是命向黄泉,怎一个愁字了得” 邹明最后一句是歌舞馆时下流行的曲调唱出来的,春风得意,自不待言。 他们没拿到大印,是不会让王刚这么早死的,只是那大印,既然离开了王刚的手,那就更好说了。 王则文怎么不知道他们盘算的东西呢,他是死也不会交出荆州军务大印的。 不刻,一个厮进来道:“启禀都统,副都统吕阳进荆州城了。” 郭林邹明二人立刻警觉。他二人在江陵和公安二处,守着荆州城的门户,在松滋的吕阳怎么来荆州了?王刚的消息不可能传出去,吕阳来的目的又何在? 郭邹二人之所以敢对王刚下手,是因为他们封锁了消息,别人根本不知道王刚病危,只知道他们在荆州城,下达的命令都是他们颁布的。他二人就等着拿到军务大印,直接解决掉王刚。却不想,在外地驻扎的吕阳怎么突然进城了? 郭林邹明二人眼神稍稍示意,对一旁的守卫道:“看好了,可别把他弄死了。” 两边的守卫喏喏答“是”,郭邹二人方离去。 郭邹二人方走到半路,又一个随从来报道:“启禀都督,监利副都统蒋毅刚刚到达东城门。” 郭邹二人面色一白,吕阳和蒋毅是王刚的亲信,也是王刚亲自提拔上来的。当初为了在军中树立公平的形象,四位副都督分值的时候,将郭邹二人放在富庶的江陵和公安,将吕阳蒋毅二人分到偏远一些的松滋和监利。王刚这般行事,军中无人不服。郭林和邹明二人更是喜难自胜。 郭邹二人之所以能封锁荆州城消息,主要还是借助地缘优势。只是,怎么吕阳和蒋毅突然来荆州城了?还是一前一后。 郭林向一旁的随从道:“刘心武,你去看看王刚那边情况。” 随从还没去,一个守卫便告诉道:“蒋毅和吕阳二人在城中打起来了。” 郭邹二人再次惊骇,这二人,是什么情况? 郭邹二人忙带着一群人混迹到人群中间。 荆州城是军事重地,城中有块十分宽广的场子,可供一万人集合。这会子集市还没散去,吕蒋二人在城中心上打起来,一人持戟,一人持鞭,两厢都在马上,打了十来个回合。 郭林和邹明的人打探了一回,原来是二人要去军府,在城中遇上了,吕阳当仁不让要走前面,蒋毅也不让想自己走前面,便加快了马速。后头的吕阳可不干,一鞭子过去,本是想拉住马蹄,却抽到蒋毅的腿上去,二人争论着便打了起来。 郭林邹明二人心中乐开了花,吕阳蒋毅二人就是典型的武人脾气,一句不合就开打。何况是堂堂副都统当街被人抽了鞭子,这不打才怪。 郭林邹明二人在不远处的茶楼上静静看着,城中一切尽收眼底。吕阳和蒋毅二人下手一个比一个很,每年的荆州校场比武大赛,都没见这俩如此勇猛过。 郭林道:“这两厮怕是杀红了眼。” 邹明笑道:“杀,杀死了才好,咱们正愁荆州城乱没有由头,等其中一个把对方杀死,咱们正好师出有名,收了他二人的两支精兵。” 郭林道:“真是精彩,比咱们去花楼里看歌儿舞女可要强多了。” 广场上,吕阳一鞭子抽在蒋毅身上,蒋毅一戟刺在吕阳胸口,二人同时吐血。吕阳一手握住蒋毅的戟,鞭子狠命一抽,蒋毅的马前蹄一折,蒋毅的戟在吕阳手中,座下的马又失了势,吕阳趁机将戟夺过来,再一挥鞭,直击蒋毅的腰部,将蒋毅整个人腾到空中,又狠狠往地上摔去。 吕阳看着这情景,放肆大笑起来:“蒋毅,你总说你比我强,今天整个荆州城的人都看到了,谁厉害一些,不用说了吧。” 吕阳不屑地将蒋毅的戟仍在地上,得意驰马往军府方向去了。 邹明道:“咱们该出手了。” 郭林道:“走,去军府吧。” 邹明摇头:“咱们四个人有四块兵符,这二人不来还好,既然来了,咱们拿到他们手中的两块,那王刚,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郭林一拍手,道:“我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走,直接去场上吧。” 邹明奸邪一笑:“不用,让咱们巡防的人去街上巡守,假装偶遇,将他救回。” 郭林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趴在街上的蒋毅方才撑着戟站起来,一群巡城卫便过来喝道:“什么人在街上闹事?” 几人过来一看,是蒋毅,忙故作惊讶道:“原来是蒋副都统,是什么人把您伤成这样?” 蒋毅杏眼圆睁,咬牙切齿道:“是吕阳,快带我去见都统。” 起首的一个守卫面带难色,道:“副都统,王副都统您怕是见不到了,前两日都统病危,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便召了郭副都统和邹副都统来荆州城主持军政了。” 蒋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道:“快带我去见二位副都统,我要参吕阳” 几个守卫相互使了眼色,忙道:“蒋副都统,我们扶您去驻防军府吧。” 吕阳去看了一回都统,在军府骂了一回,王刚的二儿子亲自出来劝了一回,说父亲病危,吕阳便愤愤去了驿站。 蒋毅来到驻防军府,郭林邹明二人忙急急地迎出来,一见蒋毅满面青肿,惊讶道:“蒋兄,你这是怎么了?” 蒋毅骂道:“这一切都拜吕阳那王八蛋所赐,妈的,最好别落到老子头上。” 邹明颜色和气道:“蒋兄莫要跟那起子人一般见识,如今荆州军务都统病危,我们前两日刚到,正商议着这荆州军政大事接下来的命运呢,吕阳竟敢这般放肆,他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吗?” 蒋毅骂道:“他娘的孬种,就凭他,咱们三人军符一合,直接撸了他的副都统的位置。” 邹明给郭林使了个眼色,郭林故作惊讶道:“蒋兄,话可不能乱说,前两日荆州军务大印失窃,现在就是咱们四个手中的虎符合到一起才能调动荆州这两万精兵呢。” 蒋毅道:“大印丢了正好,咱们三个就加起来,直接拿了吕阳那王八羔子。” 邹明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军务大印,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王刚的大儿子,印是从他手中丢失的,现在还没什么眉目呢。” 蒋毅十分震惊:“将他绑起来,好好审讯一番,竟敢私藏大印。” 郭邹二人略微点头,这蒋毅还是很上道的。估计方才被胖揍一顿,现在一心只想着拿下吕阳,这点不正是二人想看到的吗? 郭林道:“王则文那子嘴巴硬得很,两日都没审出什么东西。” 蒋毅用力一拍桌子,握紧拳头,骨节发白,道:“让我去审,老子现在就是一腔的愤怒没处发泄。” 邹明忙拦下蒋毅道:“蒋兄莫要着急,你现在正在气头上,待会儿把人打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蒋毅道:“我先去看看王则文那厮,就他那骨头,我就不信能硬气到哪里去。” 邹明有些警觉,道:“哎,你身上有伤,先修养一段时间再说。” 蒋毅看着邹明,二话不说拿出自己四分之一的兵符,拍在桌子上,道:“你们想干就好好干一场,畏首畏尾的,成得了什么大事。” 邹明眼睛掠过那兵符,又跟郭林使了个眼色。邹明道:“好,好,就带你去看看那子,让你审审。” 蒋毅直接迈步出门。 郭林道:“你的兵符,这可是三千精兵呢。” 蒋毅也不理论,道:“你先拿着,我现在得去找个地发泄才能泄去心头的怒气。” 邹明微微点头,郭林将那兵符收入袖中。 此时的古月,在荆州城的一处暗室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方才收到温临风线人的飞鸽传书,邹明郭林为了防蒋毅,又将王则文藏到别处去了。 古月等的就是这个消息,邹明心思极其阴狠又细腻,即便蒋毅交出了兵符,他还是不放心。更令他感叹的是,蒋毅既然交出了兵符,那么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邹明一边叹息一边得意,匹夫就是匹夫,登不了大台面。 邹明一遍命人将牢中的王则文移走,一遍在军府大牢布上陷阱,只要蒋毅一进大牢,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一会儿,随侍传来消息,说吕阳想劫军府大牢。 走在前面的蒋毅完全不知情,郭邹二人示意了一个杀的动作。先将邹明解决,再解决吕阳。 几人走到军牢门口,蒋毅忽然一口鲜血吐出来,身体摇摇欲坠。郭邹二人忙上前扶道:“蒋兄怎么了?” 蒋毅呼吸急促,断断续续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眼看离大牢一步之遥,蒋毅突然吐血,郭林眼神仿佛在问邹明,邹明只道:“先将蒋副都统送到驻防军营中去。” 几个厮将蒋毅抬走。蒋毅离开没多久,一个厮上前来报道:“不好,都统,王则文被人劫走了。” 郭邹二人骇了一惊,道:“是什么人?” 厮支支吾吾道:“好像是一位江湖人士” 邹明声音一喝:“是谁?” “是好像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色” 郭邹二人更惊骇了,喃喃道:“你我行事如此周密,怎么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去,此人最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他怎么知道我们绑架了王则文。” 邹明有种不好的预感,郭林道:“旧时月色被推为正道栋梁,最是喜欢管闲事,不过他管也仅限于江湖之事,怎么跑到咱们荆州军务处来了?” “此人来着不善,一来就劫走了咱们最大的筹码。”邹明隐隐不安,道:“赶紧去把蒋毅捉回来。” 一个厮跑过来道:“蒋毅自己回去了” 邹明道:“不好,咱们中计了,快撤” 邹明郭林二人正欲离开,远处三个方向,王刚,蒋毅,吕阳便带着三队军马将二人围住。 郭林吓得自己的虎符和蒋毅的虎符都掉在地上。邹明按着腰间的剑,手直颤抖。 蒋毅道:“逆贼郭林邹明,夺我军符,形同谋逆” 蒋毅带的一队军士喝道:“杀,杀,杀” 吕阳道:“逆贼郭林邹明,私刑世子,大逆不道” 吕阳带的一队军士道:“杀,杀,杀” 王刚坐在中间,喝道:“郭林邹明,汝二子在我酒中下毒,欲夺我军务大印,又关押我儿,滥用私刑,当诛九族” 王刚带的一群军士喝道:“杀,杀,杀” 邹明往地牢处退,地牢里可是他安排的亲信。忽然之间,一群士兵从地牢中涌出来。古月白衣飘然落在地牢门口。 邹明郭林看着古月,心下越发颤抖了,旧时月色真的掺和到荆州军务府的事来了。 邹明喝道:“旧时月色,这里可是朝堂之事,不是江湖。” 古月双手负在身后,道:“金凤帮的事是江湖事还是朝中事呢?” 邹明手一抖,剑掉在地上,喉咙处颤抖得十分厉害,与金凤帮合作这事,旧时月色居然知道。 邹明慌乱地从地上拾起宝剑,狂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杀不了我的,哈哈哈哈哈” 邹明说着,拔剑一转,绝气倒地。 郭林吓傻了,忙跪地求饶道:“军统饶命啊,我是被邹明怂恿的,所有的事情我并不知道,金凤帮的毒药也是邹明拿来的,军统明鉴啊” 郭林扑在地上,磕头不跌。 王刚使了个动作,左右二人出来将郭林拿住,直接送到地牢中去了。 王刚方下了马,蒋毅吕阳二人也下了马,王刚上前揖手,向古月道:“多谢公子解我荆州之危,阁下真乃我荆州的再生父母呀。还请公子到军府中一叙。” 古月微微点头。 吕阳和蒋毅安排了军士去校场,解了军甲,一齐到军统府上。 原来吕阳和蒋毅二人当街打架是古月设的一个局。 温如玉治好王刚的毒之后,还是让王刚装病。又放出消息说大印在王则文手中,让王则文配合。此时郭邹二人的注意力全部在王则文身上,王刚这边松懈了不少。王刚发信给亲信吕阳蒋毅二人,加上古月来设的一场局,拆穿了郭邹二人的阴谋,并将郭邹二人拿下。 古月说了解决此事也该离开,王刚劝道:“公子这两日奔波,还未好好歇息,荆州之乱已然平息,公子就多在府上留两日,虽军府清寒,这荆州城到底也算是山川秀丽,不失为登临游览之处。” 古月笑道:“荆州之事,想必军统知道,并不是我在插手这件事情。霜枫女侠和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得知了此地的情况,便告诉我。” 王刚叹息道:“原来那日半夜来给我解毒之人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怪不得他那般有信心。还叫我继续装病,说会有人来处理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柿街偶遇 古月笑意十分疏朗:“此事幕后还有一人,便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温如玉和霜枫女侠之所以出手,便是此人从中斡旋。” 王刚若有所思,又道:“还是多谢公子的锦囊妙计,让他二人悄悄赶过来,上演这般苦肉计,才能顺利救出我儿。” 古月道:“邹阳心思阴狠,向来行事周密,若不让蒋吕二人上演一番苦肉计,他们断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你们其中一人去投诚。” 蒋毅道:“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将他们的所有行动都预料到,我这几口血,也没白吐。” 古月从袖中中拿出一瓶丹药,道:“这是温如玉给我的丹药,补气养血的,你今日伤势极重,需要好好调理。” 蒋毅虚心接过丹药,王刚又揖手:“公子,今日天下,大有风云变色之危,有公子这般人物扶危,真等事我等大幸。” 古月道:“我不过是略献一计,出力的还是你们。虽说略微解除荆州困顿,终究不能人人保全。” 王刚知道古月说的是王则文和蒋毅受伤之事,便道:“公子,荆州之乱,能以最的损失解决,免去一场干戈,在下替荆州百姓感谢公子。” 王刚正欲撩衣跪下,蒋毅吕阳也跟着跪下,古月忙过来扶道:“军统不必如此拘礼,在下后生晚辈,于三不朽无一益,您这般,倒折煞我了。我本一届江湖野人,年少时也曾饱受战乱之苦,战争能避免则避免,这也是我一心想做的事。” “公子高义,一计便可敌万军,若是能为朝廷助一臂之力,想当今天下,干戈定止于谈笑之间。”王刚道。 古月释然一笑,道:“当今天子圣明,泽被天下,恩加四海,我一白衣,实在不敢忝列官爵,况生平随意惯了,受不了拘束,只合做个江湖闲散之士。” 王刚见古月如此态度,也不好多劝。只叫人拿出些财帛来,道:“公子操劳一场,我无以为些,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古月笑道:“此事背后最大的功劳并不属于我,在下实在不敢居功,若是将这些财物给军士们稍稍改善饮食,想必士气更振。” 王刚叹了一口气,古月道:“事已毕,我也该走了,荆州军防,仰赖军统。” 王刚忙揖手:“他日公子如有需要我王刚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古月笑道:“军统留步吧,在下告辞了。” 王刚这厢三人揖手,目送古月离去。 古月感叹道:“自己明明可以完事,非让我跑一趟。” 正叹息完,古月便收到温临风的飞书,说不算白跑,天下第一雅士这名字可比天下第一神秘人的名头好用,就算是温临风可以出手,可在军务上到底难以插手。再者,从今往后他旧时月在荆州,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温临风在信中解释了一番,基本古月想嘲笑的,他都作了解释,古月只是无奈摇头,随即乘着月色登舟而下。 太阳升起的时候,照着凌鹭山的春色格外葱茏。 凌鹭山,一切都很平静,和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无二。李梦天和颜延之在书房看书,一个厮敲门,颜延之道:“进来吧。” 厮道:“先生,子陵在柿子街的琉璃铺发现了一块破损的古玉,不太确定。” “竹影,你怎么看?” 李梦天掩了卷,道:“我亲自去看看吧。” “也好。” 柿子街是潭州有名的古玩街,颜延之会定期派人在这街上视察一番,稍有发现,便会亲自前往查看。之前得的一块碎玉便是在柿子街发现的,加上李梦天这次得到的三块,一共是四块,传国玉玺还有一块便完整了,这是既让人欣慰,又让人忐忑的事。 此次来潭州,本就是为了那块破碎的玉而来。李梦天当初方收到颜延之的信,书房中便出现了一块玉,正是传国玉玺的一角。李梦天深知这是人有意为之,至于到底是何人,他没有任何头绪。细想在路上得到的两块,除了旧时月给的那块,另一块,细想下,来得也是有些蹊跷,或者说,来得太过容易了些。不管如何,传国玉玺终究是要聚齐的,尤其是经历二月二长安那场暴乱。传国玉玺目前已经收集齐了大半,此番若真有所获,那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梦天与王春麟随颜延之的徒弟子城来到柿子街。很快就到了琉璃铺,子陵等在一旁。见是李梦天过来,忙恭敬地引进去。 李梦天仔细打量了那块碎玉半晌,确实是一块上好的古玉,颜色c质地都与李梦天所要找的十分相近。如果是不了解的,或许真的以假乱真。 李梦天太了解那块玉了,此时看到这块,难免从心动到失落。 或许早料到会是如此的结果,也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李梦天径自走出琉璃铺。王春麟是看出来了李梦天的失望,便扯开话题道:“老爷,这街上早晨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如我们街上走走。” 王春麟见李梦天并没有拒绝,便向一旁的子陵和子城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在这街上逛逛。” “是。”二人便转身离去。 “春麟” “嗯,老爷~” “你有没有听过季怀瑛这个名字?” 王春麟径直摇头:“没有,老爷,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昨日恩师和我谈论许久,恩师向我力荐这个人,虽然他老人家也没见过,我也见过恩师的友人寄来的信件,说此人有卧龙凤雏之才,必定是个影响天下局势的人物。” “如果连颜老先生也查不出此人更多信息,想找到此人,就更难了。”王春麟若有所思,“老爷,您可向老先生问过神秘人和旧时月色这二人。” 李梦天神色淡然笑道:“嗯。恩师的意思,对此二人评价可不是太高。毕竟他没亲见过,且此二人确实太过神秘。你也是知道的,先生向来不喜欢行事神秘之人。见首不见尾,故作神秘,最易混淆视听。因此,二人在江湖上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在恩师眼中,到底只是江湖野人罢了。这季怀瑛可不同,法信与先生可是生死至交,先生先前之所以病倒,就是法信前辈圆寂之故。法信临终前给先生推荐此人,先生深以为然,我自然也是能理解的。” “老爷怎么看呢?” “神秘人和旧时月两个我都很感兴趣,也有头绪。可那季怀英,想找到他就有点棘手了。” “这点确实。” 正说话间,一个乞丐上前道:“两位老爷,行行好,施舍一点吧” 王春麟从袖中拿出一颗碎银子。虽是碎银子,少说也有二三两了,施舍给一个乞丐,没想到更多的乞丐围上来。正当那个收到施舍的乞丐准备将碗中的银子拿出来时,一个红衣女子突然甩绸将银子缠住,一收手,银子已经到了她手中,女子走到王春麟面前,声音很是干脆:“一看你们就是没怎么走江湖的,这么一群乞丐,明明就是骗人的,你还真相信他们是乞丐呀?” 女子还没看李梦天,李梦天却早早的被眼前这个女子吸引。女子眉眼如画,细细的柳叶眉紧贴如雪肌肤,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显得格外妩媚多情。流转秋波,晶莹闪烁,如一汪潭,又如一池春水。这眼睛,一霎让李梦天想起某个人,那不是别人,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女子,水心。 待红衣女子看着李梦天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时,灿然一笑,问道:“你干嘛那样看着我啊?不会是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吧?” “没,没有”李梦天露出少有的尴尬。 “嗯,幸好没有,我可不再想听到一个陌生男子跟我说:这个妹妹我看着面善,当做久别重逢之类的话了。” “我只是见姑娘穿的一身嫁衣,却衣衫已经破烂,一时好奇而已。” 王春麟也很意外,自家老爷竟会主动和陌生的姑娘说话,且这语气还是细细打量了的。 “这有什么好奇的,好了,走了,以后长点心吧,江湖骗子太多了。”姑娘将银子还给王玉璟,正欲转身,那些个乞丐已经凶神恶煞地盯着这个姑娘,姑娘眼神一睨,喝道:“要装乞丐起码也得找些个骨瘦如柴的吧,你看你们,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出来装乞丐,太不合适。” 红衣女子甩下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几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也悻悻离去。 王春麟见几人离去,便道:“老爷,我们回去吧?” “你觉得那几个乞丐会放过那姑娘吗?” “老爷,平时您是不会搭理这些事的。”王春麟语气顿了顿,“虽然这位姑娘是有几分像水心姑娘” “只是有几分像吗?”李梦天语气淡淡,却也极其冷静。 “眉眼如出一辙,性格五六分相似可不管如何,老爷,这都不是您去沾染繁事的理由。要知道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每一个接触的人,都有可能动机不纯。” 李梦天缓缓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怕我因为她而又像以前一样,你放心,不会的,丽雯已是前车之鉴。” 王春麟对李梦天突然提起丽雯这个名字有些意外,毕竟,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自己,便是这一切从头至尾的亲历者。王春麟再看看自家主子,如此云淡风轻。然这云淡风轻的背后,是经历多少沧桑涤荡呢。 王春麟道:“老爷,颜老先生和法信老前辈c周行之老前辈,还有一位神秘人,这四人曾传为商山四皓重世,后儒墨道释各立了门派,法信前辈若指出季怀瑛为未来儒林领袖,到底有几分叫人意外。周太医的嫡传弟子思杰,法信和颜老先生钦点季怀瑛,还有一位神秘的老者,他的接班人又是谁?” “周行之的嫡传弟子并不是姚思杰。他在多年前曾收过一个童,一直飞书联系,后来不知怎的没有音讯。从后来的情势,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难道真是此二人?” “温如玉?江湖上只说这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真有这么厉害?” 李梦天神色淡淡:“也不是不可能的。” “或许有讹传的嫌疑,首先,此人出一次诊金就十万两,也不是一般人能治的起的,兴许是那些怕死的财主,觉得寻找寻常的医,无法保命,就请了温如玉。这并或许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他去药到病除给治好了,便传出起死回生的名号。其真实水平,还有待考察。” 李梦天摇摇头:“你这般诡辩倒是完全教给筠儿了,你方才的猜测却不跟你之前怀疑他有武功而自相矛盾了?再说温如玉其人,我们在武昌也算见过了,见到他的时候,我确实想起长安城那首童谣:温生季氏谁人见,独坐江湖钓文王。可能真是他和季怀瑛两个人。或许季怀瑛也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是神秘人,还是一线天,都未可知。” 王春麟这会子又尴尬了,道:“前日武昌春江花月宴的晚上,少爷说回来时遇见一个身手极其高的女侠,那身手不在我之下,吓走了那些杀手,我思来想去,年纪轻轻就能达到我这身手的女子,天下估计也只有第一侠女霜枫女侠。这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个人,旧时月,神秘人,神医,霜枫女侠,咱们都算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有接触,而且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天之内,老爷,您难道不觉有什么不妥的吗?” “目前下结论尚太早,只是这旧时月,温如玉和霜枫女侠可算是都对咱们出手相助过,其立场虽不甚明朗,总的来说,目前的形势是好的。而且神秘人的能力,到底是我最敢兴趣的。” “老爷啊老爷,我每次想到长江之畔见到神秘人的情景,我都有几分,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畏惧,我之前还不太明白这情绪倒底是什么,现在我很清楚,那就是畏惧,这种感觉,我即便在沙场上,面临十万敌军,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如您所言,若是上次他那番话不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那么此人,必定志不在。” “以他的才能,志不在不是很正常的。他说与其等待一个人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他人,不如自己造势,这点我倒是极其欣赏的。” “老爷,您就不怕此人真的站在您的对立面上去了?” “明处的敌人不可怕,暗处的才教人防不胜防。况且此人谈吐气度,若是不能和他做朋友,能成为对手,也是极好的事情。” 王春麟一脸无奈:“你们的世界我不太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你和去非,以及星友,你不是曾说最喜欢和去非星友几人痛快酣战的感觉么。我说的也是同样一个道理。怎的你平日那般细心的一个人,现在倒不理解了。” “您可别错怪我,我说的不理解可不是不理解您的惜才爱才之心,我是不能理解,如今局势这般,您还希望多个对手?易无尘,已经够棘手的了。” “易无尘棘手就棘手在此人从不暴露任何蛛丝马迹,躲在暗处操控着一切,手段残忍狠辣。十八年来,他能隐藏得如此只好,也是他的能力了。” “老爷现在聊起他还能如此轻松,有时候我都怀疑,您太过仁慈了。” “这点我确实需要改一改了,十八年了,应该是他耐心的最大极限吧,这件事情不会拖很久了。” “老爷素来重情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下狠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天下又有多少人卷入其中,哎,有时候我倒很羡慕那些江湖闲散人士,可以什么都不管,天下动荡,他们躲进山林,天下平定,便出来,这也倒不失为一个生存之法。” “你可是忘记了林卿和丽雯之事。” “老爷?您觉得林升他” “也不排除那个可能,当然,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可却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若真如您预料的那样,您如何应对呢?” “再见之时,或许就是干戈再起之日。” “虽然目前没有查访到任何消息,可我觉得林升,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且以他的智计,若真的如您猜测的那般,事情怕是又要棘手许多。” “他们筹划这么多年无非就是采取东南西北中加京城几地同时联动,期以先发制人,昨日你收的飞鸽传书已经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所以您才把少爷也带出来,京中万一真如您所料,后续怕是积重难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几股势力虽然暗中联合在一起,可惜谁也不服谁,必然有一番内斗。所以只要战争触发,必然会在一时轰动,后续却难以持久。” “您总说相信民心,却不知这民心是最易被蛊惑的。那季怀瑛,又是什么人,实在叫人捉摸不透。天下局势,似蒙了一层幕,叫人看不真切。” 李梦天淡淡一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便能明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旧识 “这点到底不及老爷。”在没有那几个孩子跟随的情况下,王春麟笑得也自在多了。 二人走出街道不远,却见旁边一些个人往不远处围去。竟还有人在这里看热闹。王春麟忙拉了一个路人问道:“你们跑过去干什么呢?” “那边有人打架,看热闹呗。” 王春麟瞅瞅李梦天,似是在等待答复。李梦天道:“你方才劝我回去,怎么此时自己倒犹豫起来了?” “老爷,您真不过去看看啊?” 李梦天摇摇头:“不去!” “我担心是方才那姑娘被几个别有用心的乞丐围住了。” 李梦天笑道:“若乞丐真的事别有用心之人,那么这更像是一个圈套。” “您说的是,只是明明知道别人是圈套,您不去看看,岂不是有点辜负别人的用心。” 李梦天无奈一笑:“哎,今日难得出来,你又惹我好奇心。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其实李梦天也很想去看看,只不过平素里压抑自己的天性惯了,便对一些事情,能淡然则淡然。久而久之,在众人眼中,便成了那般只表现自己聪明睿智,在旁人眼中不苟言笑的样子。 往年,李梦天一直和王春麟几人出来,山水逍遥倒也自在。这次带着李清筠,便不自觉的端着性子。现在又被王春麟看出心思,清筠和其他随从也不在,正好放松放松。 走到人群之中,眼前所见却叫李梦天备感意外。这打斗之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之前在黄鹤楼叙过一宴的赵月白。所斗之人正是刚才遇见的那几个乞丐。片刻的功夫,几个乞丐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丧家犬般地溜走。 其中一个青年正欲追过去,赵月白伸手拦道:“刚儿,穷寇莫追!” 正欲追过去的几个青年随即止住步子,却见赵月白已经走向人群之中。赵月白向李梦天揖了揖手,后面的三个青年也跟着揖礼。王春麟随即回礼。 赵月白道:“这是在下义侄雷泽刚,这两个是我的义子袁忠袁义。” 三位青年见赵月白介绍,连忙上前一步,更加郑重的揖了揖礼,道:“见过梦天先生。” 三个青年,除了雷泽刚面色欣然,袁忠和袁义兄弟二人却并不十分喜欢。虽说眼前的李梦天确实风神清雅,到底也不过是个商人出身,不过排场做的大,穿用也超出一格,才华却未可知。再说了,自己儿子都十五岁了,还把羽灵妹妹迷的神魂颠倒,可见并不是什么真正清雅之人。 袁家兄弟二人虽然平时为争风偶有龃龉,此时却兄弟阋墙,一致对外,自然不肯好面色给李梦天了。见赵月白如此恭敬有礼,也只得暗暗地忍着心中的那股子不服。 袁忠袁义兄弟二人,一个虎虎生威,一个气度沉雄,皆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在二人眼中,毕竟是商人,就算李梦天再怎么风姿清雅,也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难道到了他李梦天那里,就白了?兄弟二人对于安羽灵的心思,赵月白自然是看在眼里,可毕竟,两个义子,一则不能偏袒其中一个。再者,安羽灵一直都对两个热情的青年没有丝毫意思。这就让赵月白很无奈了,就算是自己的义子,这强扭的瓜不甜,自己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这之中的纷扰。故而对于袁家兄弟二人,也是爱莫能助了。 王春麟问道:“赵先生怎会在此处和这群乞丐产生纷争呢?” “哎,他们那里是乞丐,这些人不过是伪装成乞丐,到处混吃骗喝,遇见达官贵人就装可怜,等要到了银子,便去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我刚才见他们围着一个人欲调戏,便忍不住动起手来制止。” “您说的那位姑娘可是一位红衣姑娘?” “是一位已婚的中年妇人。” “哦,原来是这样。”李梦天用扇子撑着下巴,却比前日赵月白见到的更显出朝气来。 王春麟寒暄“赵先生怎么也到潭州来了?” “我们也刚刚才到呢,我们不过一路说书卖艺,走到哪里是哪里,先前听说天下第一神医来到潭州,这天下第一神医没遇见,没想到却遇见了二位。” 这已经是第三次相遇,自打之前在松坪镇的一次相遇,两队人马后续竟一路随行。路赵月白一句话解决危局,便让李梦天生出些许疑窦来。这江湖可不是那么好混的,能在江湖上混的游刃有余的忍,绝非等闲之辈。 李梦天神色总是清雅如风,即便是面对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之人,自己亦没有觉得什么。毕竟独来独往的旧时月色都能对自己的行踪掌握的如此精细,何况是赵月白。只是不知江湖势力,赵月白到底是哪一方的,尽管之前在黄鹤楼相谈甚欢,可彼此谈论的界限,也仅仅止于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热闹。 李梦天不是不记得唐玉铭最后拜托赵月白去查访那些个刺客的事。李梦天和赵月白都是明白人,一个不会直接问,一个也不会直接说,那么双方的了解,也就心照不宣了。只不过听着王春麟和赵月白的对话,李梦天委实觉得好笑。这江湖萍水相逢的,寒暄起来,也就那几套说辞,只是叫明白人听了,自是忍俊不禁的。 “我们住在鹭山书院,赵先生若是得了空闲,不妨过来聚。”李梦天语气淡然,神色微带笑意。 王春麟有些意外自家老爷的这个作风,转念一想,若是赵月白真的是跟着他们的行踪而来,即便是不告诉在鹭山书院,也终究会被打听出来。老爷这么直说了,倒显得君子坦荡荡。 不料赵月白道:“没想到梦天先生竟然在鹭山书院,我两个表侄儿也在鹭山书院呢,一个叫吴伟峰,字伯山;一个叫吴伟岳,字仲崖。” 李梦天听到此处,有些微惊讶,竟然凌鹭山都有人,那么自己的身份,就更加没有掩饰的必要了。李梦天和颜看着赵月白,赵月白丝毫不避李梦天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目光交接之处,仿佛是两个人在博弈,双方都极尽锋芒,极尽深邃。 王春麟是看出来这般暗地里的较量,笑道:“那赵先生就更应该去凌鹭山聚一聚呢。我们老爷最是尊贤重道的,每次路过潭州,必然要去那边拜访贤达。我们老爷总说,与青年学子讨论诗书,最是人生快意之事。上次在黄鹤楼意犹未尽,此次正好,加上这几位兄弟,我们老爷怕是更欣喜。” 雷则刚揖手笑道:“上次领教过清筠公子的武功和学识,梦天先生的才情,也是听三杰说起,晚辈一直敬仰,真希望有机会聆听先生高谈。” 李梦天笑道:“我见兄弟眉目疏朗,必定是心思纯明的,武功才华自然不在犬子之下。” 李梦天这话倒说中了,雷则刚之实力,在外人面前展现的是一番,私下却又是一番。平时若非遇到紧要关头,绝不会轻易展示实力。江湖上的打斗,也不过点到为止。李梦天刚才虽然看了两眼,却看出其中的细节。袁家兄弟打斗中不伤人,求自保的成分更多一些。赵月白和雷则刚则不然,在打斗中游刃有余,凭的是一股耐力和对手耗,对手即伤不了自己分毫,在耐力不足的情况下,只会节节败退。而这样的功底,非内家高手不可为。 雷则刚听了李梦天的赞誉,面色无丝毫骄矜,依旧谦虚道:“在先生面前,在下怕是贻笑大方之家了。” 王春麟笑道:“雷公子说领教了我们少爷的武功,可是在春江花月夜之上,并未听我家少爷和公子对手之事呢。” “我与清筠公子并未对手,只不过之前在松坪镇的悫音坊,领教过清筠公子的轻功,加之在夜宴上的武艺和才华,实在佩服。” “赵先生c雷公子,不如现在就和我们一同去鹭山书院吧。”李梦天直接邀道。 “鹭山书院在下择日再拜访,这现在刚到潭州,我侄女和义女去找下榻之处。我们方才在这里清点行礼,就遇见那帮乞丐,所以才有二位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呢。” “我们也要在鹭山书院留宿数日,到时静候佳音。”李梦天声音清朗,这般语气,是要告辞了。 赵月白却道:“既然遇到二位,何妨先找个茶馆一叙,正好我侄女和义女也快回来了。” 李梦天到目前还不知道安羽灵对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去多想赵月白话中话了,只道:“今天在下还有些事物在身,怕是要辜负先生美意了。” “既然阁下有要事在身,在下也不便耽搁,改日再会。” “请。” “请!” 赵月白目光深深,看着李梦天与王春麟消失在人群之中。伫立久久。雷则刚喊道:“二叔!” 赵月白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喃喃道:“走吧,神医估计是没来潭州的,去找如燕和羽灵。” 袁忠和袁义去牵了马。雷则刚将一袋子行李搭在马背上。赵月白收拾好行礼,上了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雷则刚坐在旁边。雷则刚道:“二叔,您既然担心安妹妹,为什么不直接跟安妹妹实情相告呢?” “我连阿忠和阿义都没说,更不会跟羽灵说。往年我都是暗地里活动,今年是头一次走出来,何况灵儿心思又是极其单纯的,她沉浸在那种单纯的世界里,未尝不是好事。” “可她们终究会有知道的一天。不早点跟羽灵说,只怕她往后陷的越深,越是进入两难的境地。” “我们的江湖纷争,不要将灵儿牵扯进去。我从收养她的那一天起,从未想着让她帮助我去达到一些目的,那些阴暗的c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一个人做就好了。你也是,能不参与的事情,就不要参与,尽管你爹的立场举棋不定,可你们少参与些江湖纷争,等我和你爹百年之后,你们在这江湖,亦是可进可退。若是想红尘潇洒,那倒自在,若是想继续操持你爹的旧业,我也无可厚非。” “二叔,其实您也是不想这样的是吗?其实您也很欣赏李梦天的。” “天下有他,是天下人之幸,是世道之幸。”赵月白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们的立场不同,终究不能坦诚相待。” “二叔,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做,我只想和如燕平平安安的过好这一生。江湖上的那些事情,是正道或者是邪道,我都不想管。” 袁忠从后面骑马上前来,道:“则刚,什么正道邪道的,难道我们不是代表这天下的正义之道?” 雷则刚笑容似乎带着一丝苦涩,袁家的两个兄弟,自幼便单独养在一处。本来赵月白想将二人培养成杀手,可兄弟二人性情耿直醇厚,赵月白一时心软,便将那念头抹去,只是教些儒道之学。随着年岁渐长,二人也成为一时俊杰。在兄弟二人的眼中,赵月白是如慈父般的存在,赵月白却从未让他们知道自己那不为人所知的一面。这么多人,只有雷则刚知道,也只有他理解赵月白的苦衷,因为,这种苦衷已经渐渐地在雷则刚心中显现,时不时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人生或许就是如此离奇。贫穷之人,羡慕富贵之人的衣食无忧;落拓之人,羡慕达官显宦的叱咤风云;羁旅之人,羡慕安逸农人的带月荷锄可很少人会想到,亦有富贵之人羡慕贫穷之人的清平自在,达官显宦羡慕落拓之人的潇洒不羁,安逸农人羡慕羁旅之人的四海为家得不到的,总是越让人希冀。又或许,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却在一开始处在错误的位置,便产生了错误的悲剧。 赵月白和雷则刚是前者还是后者,两代人心中也不甚明了。 正当二人沉思之际,远处两个女子带着一个男孩骑马轻快地迎上来。正是赵如燕和安羽灵,这个男孩正是之前徐慧在长江之畔救起,后来被唐玉铭问到的胖。 赵如燕见赵月白和雷则刚都是心事重重,便问道:“二叔,则刚,你们这是怎么了?” 雷则刚见赵如燕来,心中便宽慰了许多,笑道:“刚才遇到几个假乞丐调戏良家妇女,出手收拾了一番呢。” “就几个乞丐也值得你和二叔神色怔忡?是不是被欺负了?告诉我,去给你们讨回公道。”安羽灵总是一派豪气干云的模样,不过在一般人面前,她似乎从来不拘束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委实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 袁忠在前面收了收缰绳,马走的速度也慢了些许。压在第二辆马车后面的袁义也赶上来,笑道:“安妹妹,你觉得我们是随便能给人欺负的?” “那是,只能让我欺负。” “二叔,您的神色可不像则刚说的遇见几个乞丐的心情。”赵如燕终究心思细腻些。 袁忠道:“还不是因为刚才二叔遇见了两个熟人,不知怎么的又生出感慨来了。” “潭州能有什么熟人,不就是伯山和仲崖,二叔,那两子惹您生气了?我这就去鹭山书院把他们揪出来给您赔罪。两个臭子,都二十了,还惹二叔生气,哼,我见到那两子,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才是。” 袁忠笑道:“安妹妹,我们刚刚见到的可不是吴家两兄弟。” “那是谁?能让二叔如此神色的。” “还是不要跟灵儿说了,省的她又不能消停。咱们快去客栈吧!” 听见赵月白如此说,安羽灵越发好奇起来。赵如燕笑道:“二叔,你就直接跟灵儿说了吧,您越是神秘,灵儿越是不会罢休的。” “跟你说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赵月白慈眉善目,笑容极其和蔼。 “那您还是别说了,三个条件,不划算,我还是自己猜吧!”安羽灵看着二叔虽然慈祥却不乏奸诈的笑意,自己才不上当呢,虽说了自己猜,但心中早有了法子,二叔不说,还有袁忠和袁义呀。袁家两兄弟怎么扛得过安羽灵的软磨硬泡,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得到了结果。 袁义怏怏不乐,央求赵月白道:“二叔,您还是别这么神秘了,待会安妹妹又来磨我们。” 赵月白捋了两下下巴稀疏的胡子,眯着眼睛,靠在马车的木板上,似乎不打算继续理会安羽灵的折腾。 雷则刚给安羽灵悄悄使了个眼色,安羽灵下了马,与雷则刚偷偷换了位置。正欲去拉赵月白的胡子,赵月白快速伸左手将安羽灵的手腕捉住。安羽灵迅速换手,赵月白右手一打,安羽灵右手手腕一转,赵月白左手一绕,依旧将安羽灵的右手捉住。二人在马车上对战了十来回合,手法在空中挥动,最终安羽灵一个虚招,终于抓住一根胡须,用力一扯,左手已经举的高高的,开始炫耀起来:“二叔,这手上的功夫虽然是您教的,终究是青出于蓝呀。” 赵月白圆睁着眼睛:“老夫的胡子就剩下这么几根了,哪由得你这么折腾的。” “您的胡子少又不是我拔的,是您自己平时做诗赋多了,都捻断了。” 安羽灵一句话逗的前后两车马上的人直乐,只有胖不解安羽灵的典故,左右看着大家都在笑,却不知缘何而笑。赵如燕跟胖解释道:“唐代诗人卢延让《苦吟》写到‘莫话诗中事,诗中难更无。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羽灵姐姐是在打趣二叔平时为作诗搜索枯肠的事呢。” 胖听了赵如燕的解释,方才开怀大笑,仰着头问赵如燕,天真道:“羽灵姐姐说二叔写的诗过于板滞,板滞是什么意思啊。” 安羽灵一直在打手势,可胖只看着赵如燕,并未转过头来,等话说完了,才知道安羽灵示意不要说,可惜已经迟了,赵月白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衣女子 安羽灵忙推着赵月白的胳膊安慰道:“二叔,您刚才不是还没告诉我你们遇见什么人了嘛,现在咱们算是扯平了哈,您不许生气。” 赵月白不大高兴,如孩子似的闹起别扭,故意引起安羽灵的好奇似的:“今天遇见的人物,可是大人物啊。” 安羽灵知道赵月白是在欲擒故纵,忙希冀的望向袁忠,袁忠看见安羽灵的眼神,立马骑马到前面避过去,假装没看到。安羽灵又盯着袁义眨巴了眼睛,袁义脸一红,赶紧将马绕到赵月白那边。 这会子,安羽灵故作轻松的道:“算了,你们这边不就是为了掉我的胃口,我还不稀罕呢,你们最好一直忍住别说,潭州不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我自会遇见的,哼~” 李梦天和王春麟已经走出了闹市,早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一群乞丐早早的躲在暗处,准备到了人少的地方再下手。乞丐们早就发觉这两个衣着华贵的人,从开始被两个少年领着进琉璃铺便盯上。来潭州的富商,进琉璃铺总没有空手而归的。而琉璃铺里随便一个物件,拿到当铺就能值千金,可够这一起酒廊饭袋几个月的花销呢。几人便早早的在街上布着局,奈何被一个红衣女子搅了局,几人追着红衣女子,才拐过街角,红衣女子没看到,倒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腰间的钱袋子绳子就差那么一丁点就掉了。几个人故意装上去要拉钱袋子,却不知哪个袋子缝在衣带上,一拉,倒把衣带撤开,吓的那妇女直尖叫“非礼”。这一尖叫立刻吸引不少人的围观,都是指指点点,也没有打算帮忙。刚过岸的赵月白等人闻见了尖叫之声,立马过来将几个匪徒打得气急败坏,抱首窜逃。 几个土匪哪里是这般容易善罢甘休的,煮熟的鸭子飞了,更加愤恨难平,如何能忍。对于几个游手好闲的人来说,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等着刚才去琉璃铺的那两个商人模样出手阔绰的人,一年中能逮到这样肥肉的机会可不多。 李梦天早发现暗处的人,悠然的摇动着扇子,朗声道:“春麟啊,刚才在琉璃铺的那块玉,太次了点,完全不入我的眼啊。” 王春麟知道李梦天故意在激那些躲在土丘后面的那些人,笑着和道:“老爷的眼光,这天下能有几件宝贝入您的眼的。” “既然是宝贝,当然需要遇见它的知音,方是最好的归宿,若是好的东西流落到不懂它的人手里,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老爷说的是,上次您不惜千金买下虞世南本的《兰亭序》,这天下流传的五版兰亭序,您就差冯承素的,便收齐了。”王春麟故意提高了嗓门,尤其是在千金上,故意放重了语气。 “冯承素的那版我已经有了着落,改明儿你拿一千两去购回便是。” “是,老爷” 两人一唱一和,勾得躲在暗处那几个人心痒难耐,几人握了握手中的家伙,起首的那人眼神一横,喝道:“上” 十来个人迅速将悠哉游哉的二人围住,李梦天故作惊讶:“哎呀呀,各路英雄,有话好好说啊,在下不过一介行商之人,各路好汉,还请饶命啊。” 王春麟忙将李梦天护在身后,道:“老爷,放心,有我在。” 李梦天依旧作十分害怕的模样,道:“各位好汉,你们要钱的话就好说,等我家去,你们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不伤及我等性命,钱财都好说。” 带头的乞丐看了两眼左右的人,笑道:“果然是个爽快的,我们也好说,你们刚才去琉璃铺买的东西留下,我们就放你走。” “我们没有在琉璃铺买东西啊。”李梦天一脸无辜。 “不可能!”起头的那个雄壮的男子喝道。 王春麟皱着眉头,作愁眉苦脸状:“我们老爷真没有买东西,琉璃铺的东西,我们老爷委实看不上眼,各位要财帛的好说,我身上也带了些银票,这里有个几千两,不如各位英雄先拿去消遣消遣,等用完了再来找我们。” 几个人听说有几千两的银票,眼睛里都冒绿光,饿狼似的看着王春麟。 王春麟从袖中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沓银票,正欲双手递给那个雄壮的乞丐,忽然一根红色的丝带飞过来,眨眼间便将那一沓银票卷走了。 远处的树上飞下来一个红衣女子,正是那个在琉璃铺出来制止王春麟给乞丐银子的穿着破烂嫁衣的那个姑娘。姑娘看着李梦天,眉眼一挑,却没有轻视的意思,更像是在挑逗李梦天。女子笑道:“哎,我说这位大哥,看你衣冠济楚,相貌堂堂,怎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呢。对付这几个莽汉,怎么地也得先教训一番才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倒好,倒直接求饶了,不是我说你们,不仅对不起身上的那身衣裳,也对不起你们这个长相啊。” 李梦天用扇子碰了两下鼻头,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简直顺利过头了。早在李梦天和王春麟走出熙攘的人群,便发现乞丐在远处偷偷的盯着自己,而红衣姑娘,又在更远处盯着这几个乞丐,直到二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到了人烟稀少处,故意激起那群匪徒的贪心,以试探这个红衣姑娘的底细,结果还真不出意料。 李梦天笑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在下无以为报。” 红衣姑娘朗颜一笑:“好说了,我救下你们是出于我的江湖道义,如果你们真想报答我”红衣姑娘眼睛一转溜,激起李梦天心中一层层波澜。这一颦一笑,无不和自己梦中那个念念不忘的人一般无二。甚至,这么多年,李梦天已经快忘记梦中人的样子,只是朦胧的记得那眼睛,那笑靥。见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红衣姑娘道:“你们要请我吃一顿饭,再给我买两件衣裳,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换衣服了,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红衣姑娘说着,不觉挠起痒来。 雄壮乞丐旁边的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吼道:“你这个臭娘们,三番五次坏老子的好事,今天就一并收拾了。” 女子声音不疾不徐:“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只见女子甫一落音,袖中的红绸如闪电般飞出来,将刚才说话的粗汉子打得后退了三步。本来红绸是至柔至软之物,没想到被女子使出来后竟比利剑还具有杀伤力。另外的七八个男子分了两拨,一拨准备攻击李梦天,王春麟已经先拦下了。 李梦天全神贯注地看着女子的一招一式。那红绸在空中飞舞,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一种舞姿。大抵当年兰陵王入阵曲,亦是以武为舞,才有那绝代的风华流传百世。 不过片刻的功夫,女子的红绸已将那几个假乞丐捆绑在一处,有得意的向李梦天道:“怎么样?” 李梦天欣然点头:“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女子眼神中满是得意,笑道:“看来还不是个肉脑袋。” 李梦天被眼前红衣姑娘的话逗得差点笑出声,正了正色道:“姑娘谬赞了。” 王春麟道:“刚才姑娘的要求,我们还没来得及答应,既然姑娘屡次出手相助,今天这银票,应该是姑娘的。” “别啊,我要不了那么多。我这两个多月一路从北南下,可是一顿都没好好的吃,衣衫也穿了两个月。你们稍稍意思下就行了,我要是因为出手相助便向你们索要好处,那我跟这群土匪有什么区别。” “不是你索要,是我们自愿给的。”李梦天声音甚是温和。 “那可不行,第一,我不是乞丐,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接受你们如施舍一样的报恩;第二,我不是土匪,我不会这么趁人之危;第三,我仅仅是想吃顿好的而已,不想带着更大的负担。” “我们是自愿的,你又什么好负担的?” “所付出的行动不值得那么多报答,便是负担。”红衣女子抱臂而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何是负担。” “涌泉相报是受恩之人的心意,可施恩之人当做理所当然,便成无义了。” 女子的回答处处出李梦天意外,却处处入李梦天意中。李梦天笑道:“姑娘深明大义的,在下受教了。” 女子看着李梦天清雅的神色,笑得如三月的桃花一般,“那好吧,现在就去吃饭。我正饿的紧。” “现在?”李梦天被这突然定下饭局惊了片刻,倒不是说不能去,只是出来的时候,也没跟颜延之说一声,只叫子城子陵回去了,若是吃饭,又免不得一场耽搁。 红衣女子见李梦天犹豫,噘着嘴道:“不是现在难道是以后,谁知道你这以后是什么时候。” 王春麟知道李梦天的为难,忙解道:“姑娘,不如我们直接给银票你,你想去吃什么就去吃什么,想去买什么就去买什么,你看如何?” “不行不行,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一个人吃不好玩。一个人吃饭,我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不过只是供人维持生存的东西,算不得享受。那要是我一个人吃,我还不如去吃野味来得自在。”女子又直直地看着李梦天,水汪汪的眼睛睁的老圆,笑道:“这位大哥,我已经两个多月没好好吃饭了,我今天是看着你顺眼,才让你陪的。” 李梦天扇子指着自己,眼神仿佛是在确认。红衣女子连连点头。 本来王春麟就担心李梦天和这个红衣女子有什么瓜葛,如今红衣女子这般态度,李梦天也是这般态度,看来今天这一番纠葛是少不了的。总不能邀请姑娘去鹭山书院吧,那纠葛就更厘不清了。只得向李梦天道:“老爷,要不我陪姑娘去吃饭,您先回去。” “好啊!”李梦天答应得十分爽快。 红衣姑娘有些生气:“哎哎,我说你这个人,说话不算数了。” 李梦天故作不解,“如何不算数了?” 女子倒不知如何辩解,无奈向王春麟道:“罢了,那就你陪我去吃饭,走。” 红衣姑娘说着已经拉着王春麟的袖子,又朝集市方向走去。后面把那群乞丐如牵牛一般牵着鱼贯而行。 王春麟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踟蹰,李梦天却笑着挥手,又潇洒的转身往鹭山书院方向去了。 王春麟看红衣女子把那么一群人拖着,不太理解女子手法,便问道:“你要拿他们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就让他们待会儿看着我们吃饭就行了。” “啊?”王春麟有些不可思议。 女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手段有些犀利啊。”王春麟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算犀利啊?要是让他们饿上十天半月,再教他们看我们吃一顿山珍海味,那才叫爽快。” “这这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王春麟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还有更刺激的玩法。” “怎么个刺激玩法。” “让他们饿十天半个月,然后我点一桌子山珍海味吃,我吃肯定是吃不完的,再去弄几条狗来,把剩下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吃完,你是知道的,狗吃东西最能吃得有味儿的,那叫饿了的人看着,心里估计馋得死去活来。”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估计他们是宁愿死得痛快,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侮辱。” “他们有什么好值得侮辱的,恶事丑事龌龊事,他们事事做尽,他们的存在,就是对‘人’这个字的侮辱。” “可他们终究是人呀,你怎么不直接把他们交给衙门呢。” “你真是太单纯了,哪个衙门愿意接受这么一群只会闹事不知悔改的人啊,对他们的事,衙门难道不知道,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后面那十来个乞丐走走停停,红衣女子用力一拉,几个人都哎哟哎哟的直叫。红衣女子道:“你们这些人最好听话点,没准待会儿我心情一好,丢几根骨头给你们舔舔。要是不听话,我可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几个土匪蔫了似的乖乖听话。 王春麟看着眼前的红衣姑娘,怎么看怎么像水心姑娘,晃眼间,已如隔世。红衣女子看着王春麟这边看着自己,笑道:“大叔,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王春麟被这声大叔叫得以愣,声音吃吃地道:“大大叔我有这么老嘛?” “你起码也四十多了吧?” “我我才没有四十呢!” “那你多少岁?” 王春麟望着远处天空,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哈!” “嗯,是挺不错的。那你多大了” 王春麟闭了闭眼睛,缓解逃避尴尬失败之后的尴尬,笑道:“我呀,反正没有四十岁,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看,咱们是不是差着辈分了,喊你大叔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王春麟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这驰骋沙场难不倒他,扈驾君王难不倒他,怎么在这个女子面前,倒动辄得咎呢?王春麟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潜藏的秘密,多少年不敢正视这种心思,可兜兜转转,终究逃不开c躲不掉,更加骗不了自己的心。王春麟看了看红衣姑娘,又问道:“你为什么穿着嫁衣呢?” “这还要问,当然是我逃婚了呀!” “啊?为什么?” “不喜欢啊!” “可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呀!” “大叔,您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己又不喜欢那个人,我为什么要嫁,我可不想一生就面对那个自己都讨厌的面孔。”红衣女子说得十分轻巧,就好像逃婚只像丢了什么不要的东西那么简单。 “喜欢与不喜欢可不能这么简单的定论,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一见钟情到底是见色起意,不能长久。” “那日久生情难道不会是有利可图,才渐渐接受?”红衣女子道。 被红衣女子这么一说,王春麟有点愣神了,红衣女子继续说道:“反正我是为了我的心,我绝不强迫自己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 “那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只有养母,可是养母对我很不好,总是欺负我”女子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是想起什么前尘往事,勾起心中的痛苦,忽然之间又镇定起来,“算了,不说不开心的,说说你家老爷吧!我见你家老爷长得可是难得一见的姿容啊,若不是这般,才不会引起我的注意呢。” “那是,我们老爷的容颜,可以说是冠绝天下。” “没想到你们老爷竟是这么自矜的?” “陈述事实也算自矜之论?” 红衣女子甚是鄙视:“最不喜欢人家动不动就说什么天下第几天下第几的,我就不知道他说的天下是多大的天下,不过自己以管窥天,以锥立地,看见的那片天,便以为是天下了?” “那你可以去找个比我们老爷容颜更加绝代的人来呀?你要是找到了,那我再也不说那话了。” “哼,我才不入你的套。你们老爷叫什么名字?” “我家老爷叫李梦天” 红衣女子更鄙视:“怎么女里女气的?真是的。” “这个名字怎么女气了?” “直觉” “那我就不反驳了。”王春麟有几分无奈。 “走吧走吧,去吃饭,给我讲讲你们老爷的故事” “哎,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我叫你大叔就行了,知道你的名字难不成还喊您的名字?” “这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眨巴着眼睛,天真一笑:“林若菡。” 王春麟点点头,又和红衣姑娘聊些七七八八的杂事,一路街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挑战季何 古月只收到顾倾城去太和山的书信,并不知道太和山的诸多细节,但是他心中隐隐不安。他是和一线天交过手的,其实,他心中,隐隐猜出一线天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对方从来不提,他也不问。 古月眉头微皱,拧了拧眉头。 白鹭见古月醒来,上来道:“公子,潭州的消息。” 古月看了信,喃喃道:“难道又有新的势力出现?” 白鹭不作声,平时这些消息都是他家主子亲自处理,有很多他们也无法判断。 古月看看白鹭神色,料白鹭也不清楚,道:“你喊高伯过来吧。” 片刻,高伯提着衣匆匆上楼来,道:“公子,你这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高伯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因为他家主子并非所有的消息都告诉古月,然而古月太聪明,就算不说,估计也猜到。现在他家主子的情况不是很好,这样下去,迟早会暴露身份的。 古月将潭州来的信递给老高,老高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不一定就是新的势力,这得着人去查一下,若是别有用心之徒,应该不会这时候才出现。不过李梦天出现的地方,到底也少不了风波。” 古月淡淡道:“先放给你家主子吧。” 老高知道主子的近况,只笑道:“等查出了眉目再告诉我家主子便是。” 白鹭又送来一封密信,是方才从武昌知府府中发过来的。淮安郡主李畅,突然决定回京。片刻白鸥又送来一封信,是温临风的。 温临风收到来自长安的信,英亲王病危。之前恒亲王因当街与民众发生争执,出手伤了人,被缴了兵权,并禁足府中。此刻又是英亲王病危……长安局势危矣。 英亲王和恒亲王的消息同时送来,绝不是巧合。不过目前的情况,温临风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处理朝廷上的事情,只将密信传回了武昌。 古月分析了淮安郡主匆匆回长安的可能。二月二的暴乱,还没过去多久呢。长安就急不可耐了吗? 古月喃喃道:“局势已经越来越危急了,飞书让你们家主子快回来吧。” 老高白鹭白鸥都没动静,古月只得自己提笔写了信,发给温临风。 此时的温临风,正骑着一匹白马,在一片山林之中看着东陵老叟的信,他可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放给古月,毕竟,还有赌约在呢。 只是长安的情况,比他想象得复杂。 这些信息,李梦天是没机会知道的。因为李梦天的暗线,已经被人清理得差不多。温临风暗暗观察着这一切,估计对方很快就要对他的人下手了。温临风喃喃道:“我想你还没蠢到要逼我出手吧,易无尘。” 易无尘监视顾倾城的细作将金红色枫叶的消息传递出去后,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飞书被温临风的人截了下来了,消息刻经由老高反复确定后传到温临风手中。此时正在襄阳的温临风,接到消息,叮嘱老高不要轻举妄动。 老高有些不解,十二年了,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踪迹。这是他家主人十二年之前送给姐姐的呀。 金枫叶虽然是他的传家武器,可他从不轻易使用。尤其是那枚金红色的枫叶,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世间,仅此一枚。温临风查这枚金红色的枫叶查了十一年没查到丝毫的线索,却终究还是出现了。 温临风的激动自不待言,因为传来金枫叶来的地点不是别处,正是襄阳。他静静看着襄阳城的一切。 古月静静地看着武昌城内的动静。他方才得知,淮安郡主李畅并没有离开武昌,而是表面上说自己要离开武昌,暗地里又折了回来。至于她为何这般,古月还没看出来什么苗头。 就在此时,古月又收到一封关于李畅的信。李畅盯上季生瑜何生亮二人,暗中派人去挑战这两人。 告示贴在武昌城南最大的栏上。周围看的人并不很多,无名的人挑战无名的人,谁关注呢? 一个看榜的人道:“这季生瑜何生亮是旧时月的徒弟吧?” 又一人道:“好像是的。” 本来没什么人关注的挑战榜,一下子就传开来。在飞天阁的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得到通报,忙跑出来看。果然是挑战自己的,二人可忐忑着呢。会武功的季生瑜,武功真的很一般。略懂文采的何生亮,真的天资平平。如果愣是要从这平平无奇的二人身上找处什么优点,或许就是,很能夸天吧。 挑战的地点在飞天阁。 飞天阁本是巨商大贾聚集之地,那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精明的飞天阁主方希年可不同意。李畅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他门口一柱香的时间,飞天阁主方希年便答应了,和气生财不是。 温临风的人一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立刻将消息暗中放给了古月。原来李畅的人得知古月并没有离开武昌,为了引古月出来,就拿他的徒弟开刀,这真是个极好的办法。给李畅出主意的,正是陈秋云。 挑战的内容是比文采,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写一篇赋。 很快,飞天阁前,李畅的人布置好桌椅。一个衣衫济楚的人上前道:“今日挑战古月的徒弟季生瑜何生亮二人,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写出一篇赋。” 为数不多的围观人群议论起来。暗处的李畅观察着这一切,她就是为了将旧时月逼出来。放眼天下,能一炷香的时间内写出一篇赋的,也就旧时月了。她现在不信,上次出现的那个白衣女子还会出现。李畅想到此处,心下倒是有些感谢陈秋云给出的这个点子。不过陈秋云那安的什么心,她心中雪亮。 人群议论纷纷。天朝有好诗词歌赋的风尚,虽然人人会吟咏,然一炷香的时间写一篇赋,古今或许就一个曹子建。当初左思为写三都赋,可是花了十年的时间。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犯难了,若是师父在这该多好。放眼当今天下,能一柱香的时间内写出一篇赋的,可能只有他们师父了。 李畅的人已经准备去拿香炉来。季生瑜忽然看到远处一只乌鸦,忙去无人处取了信。二人一看,信上就几个字:问飞天阁主借大香。 二人根本不解,可这是他们师父的笔记,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有差错的。二人忙去找飞天阁的人,将信函递给飞天阁主道:“这是我们师父的信。” 飞天阁主是个精明的老头,一看了这字迹,确实是天下第一雅士古月的字,忙过来乐呵呵地笑道:“你们二人稍等。” 飞天阁主带着两个厮去了货仓,找了一下子,一会儿便找到一支大香。足有九尺九寸九厘长,一个手腕那么粗。一旁的厮跟季何二人说了,二人得知这情况,眼睛直冒精光。天呐,天下怎么有这么大的香。 两人具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阁主过来笑道:“这是我们飞天阁落成的时候定制的香,放在成天阁的,当时需要九根,因为成天阁有九层。这一根是留着备用的,天下真再找不出第二根大香了。” 几人合计了一番。李畅就在暗中看着,现在他们能弄出什么手段,难不成这么短的时间去背一篇?她可是打听过了,旧时月这两个徒弟文不成文武不成武的。 两人将大香藏在暗处,季生瑜出来道:“阁下挑战我们二人,说限时一炷香的时间,确否?” 对方点头。 季生瑜道:“一炷香,大家听好了。”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季生瑜拍拍手,飞天阁的一个厮和何生亮抬着那长近一丈的香出来。 周围一群人啧啧称奇,天下竟然有这么大的香,还是第一次见呢。周围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道:“这香我知道,飞天阁当年建成的时候定制的,一共长九尺九寸九厘,放在飞天阁九重天的成天阁的,当时一共是十根,这根备用的。这主香能烧九天呢。” 李畅的人听了,差点没气得吐血。道:“我说的一炷香,是这样的一炷香。”那人将一根线香拿在手里,那线香两盏茶便能烧完。 季生瑜却道:“大家可都是去看过挑战榜的,他说一炷香,并没有说大香香,他那是一炷香,我这也是一炷香啊。” 周围的人笑起来,老高安排的眼线也跟着道:“那确实是一炷香。” 一人开口,余者也纷纷和起来,怎么说这二人也是旧时月的徒弟,肯定是站旧时月啊。 很好,风向一会儿就倒到季何二人这边来了。两人得意的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自己师父的聪明。 如果说二人一炷香的时间内作不出赋,那么这一根能烧九天的大香,怎么也能挤出一些东西来。对方既然来挑战,肯定是有备而来。可惜,现在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暗处的李畅恼火万分。又派人出来挑战武功,说若是输了,就连比赋的事也认输。 这不明显是欺负人么。 比武的人换了一人上来,准备开始的打架的阵仗。 古月在远处暗暗观察着这一切动静。 就在对方叫嚣要和季生瑜比武的时候,一个女子来了,李畅一惊:“不会又是李君若吧?” 一旁的侍女说不是。 李畅狠狠道:“就算是李君若,也无济于事。等我父亲的飞书到了,确定这个女子不是当今皇上的妹妹,我旧账一并算回来。” 李畅这话正巧被过来的陈秋云听见。陈秋云眼神中满是阴狠。就她这两日对李畅的了解,怎么会对黄鹤楼前的那个白衣女子就这么放过,原来,她怀疑白衣女子是皇上的妹妹。她去查过,那白衣女子不叫李君若,而叫李君菡,至于为何要在黄鹤楼前说自己叫李君若,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李君若是她的真名字,而李君菡是化名?陈秋云嘴角微斜,这件事,她可真是大有文章可作。 陈秋云上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只说了飞天阁前来的那个女子的来路,是和霜枫女侠颇有交情的李梦玉。霜枫女侠朋友不多,李梦玉算是一个,她老家就在霜枫山脚下。她算是除了顾倾城之外,最了解冷冰清的人。 李梦玉本也不姓李,只是李是国姓,加上行走江湖,总得给自己取个化名才是。她可不想用真名柳二丫出去混江湖呢。李梦玉比冷冰清几岁,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爱好就是逛吃逛吃,平生志向有二:走遍大江南北,品尽天下美食。 李梦玉其实是因为好奇过来的,她本是要找霜枫女侠的,之前听说她在武昌,便过来了。转悠一天什么也没发现,却发现飞天阁前的热闹,道:“这是什么比赛?” 李梦玉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大名声,到底也有几分名声的。虽不像霜枫女侠那般,可见着不平还是要管一管的。 季何二人认识李梦玉,道:“对方是来找我们比武的。” 李梦玉抬了抬斗笠,抱臂站定道:“彩头多大?” 这个还没定呢。 季生瑜道:“女侠,这不,你要是帮我们赢了对方,我们给你银子,如何?” 李梦玉鄙视了季何二人一眼,二人心头一阵尴尬,也不能太直接了。 李梦玉很是直爽,道:“可以。一百两。” 季生瑜忙道:“好说好说。一百两。” 李畅听陈秋云说了许多,就怕这个女子坏事,便出来道:“我出二百两,你不许帮他们。” “你以为我是乞丐吗?”李梦玉冷冷道,“如果你看不下去,可以亲自上来。” 李畅嘴角一抹轻蔑,就李梦玉的出身,也配和她对手。 李畅正欲说什么,陈秋云派了一个厮过来说了几句话,说这个李梦玉的身手不差,最好不要公开决斗,可私下教训。李畅想起黄鹤楼前被那个白衣女子教训的事,心头有所避忌,只是狠狠道:“我们走。” 李畅正欲转身,李梦玉冷冷道:“慢着,彩头。” 李畅狠狠将一叠银票丢在地上,愤然离去。周围一群人简直觉得无聊,道:“原来是来找茬的,没意思。” 李梦玉示意地上的银票,季生瑜忙过来捡起来,递给李梦玉。 李梦玉道:“我只要一张。” 一张,也有一百两好么。李梦玉心中喜滋滋,又可以去吃美食了,但是她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高冷。这种冷是跟霜枫女侠学的。 季生瑜从那一叠银票当中抽出一张递给李梦玉,忙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李梦玉睨着眼睛,抬了抬斗笠,云淡风轻的面色将内心的喜悦掩饰得极好,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毕便离开。 季生瑜何生亮拿着剩下的一叠银票,还在不明觉厉中。 远处的古月飞书过来,让二人待着飞天阁中不要乱跑。 古月正欲离去。却看到树林中行走的李梦玉,不远处,陈秋云的人悄悄跟着,手中拿着箭弩。 陈秋云这个女人在李畅面前,是没讨到一丁点便宜。李畅奚落了陈秋云一番,陈秋云正拟将李梦玉解决掉,去李畅那邀功。 暗中的人拿着的箭弩是经过改良之后的精准箭弩,箭弩上都涂了毒药。这是陈秋云的一贯作风。 李梦玉走远了一些,古月飞身落下,拦住一群人的去路。 几个人直接对准古月。古月反应极快,这些箭弩,根本伤不了他。 古月虽然没惊起什么大的动静,走没多远的李梦玉还是听到林子中咻咻的声音,飞身过来,旧时月,大神啊。李梦玉二话不说便上前帮忙。 两人联手,片刻见便将那些人打伤。那些追过来的人见势不妙,赶紧撤退。 本来是古月暗中出手相助,这会子反而成了被帮的对象。古月朗颜一笑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不知情况的李梦玉笑道:“旧时月,大神呐,你怎么也会被人追杀?” 古月有些意外,只道:“可能在江湖上管的闲事太多了吧。” 李梦玉抬了抬斗笠,理了理刘海,心花怒放,眼神中满是喜悦的星子,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道:“今日运气逆天啊,居然遇见大神。” 古月笑道:“大神?不敢当,弱鸡而已。” “弱鸡……”李梦玉听了乐不可支,心头鹿乱撞,道:“没想到大神这么幽默,不过不必谦虚,大神就是大神。” 古月道:“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姑娘。” 古月自然也是说季生瑜何生亮之事。李梦玉道:“不必客气,我一直倾慕你呢,能帮到你的忙我也很开心。” 倾慕……是这么用的吗?古月挑了挑眉,略微有些尴尬,顷刻便释然了,笑道:“姑娘抬爱,现在是在愧不敢当。” 李梦玉挥了挥手,道:“你有什么好愧的,天下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这也不怪你啊。” 这回,古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忽见远处飞来一只白鹤,知道是老高的信,忙道:“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李梦玉脑袋一转,笑道:“我帮你一场,你是不是该答谢答谢我呢?” 古月不解,道:“姑娘想在下如何答谢?” “最好是金银财宝什么的。”李梦玉心直口快。 古月几乎哑然失笑,道:“好说,好说。” 古月从袖中拿出一百两银票,道:“这够不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杀手 李梦玉满意地点点头,道:“天下第一雅士就是第一雅士,真是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古月揖手,便往东湖方向飞去。 李梦玉心中简直不能更高兴。两百两银子,还遇见梦寐难得一见的大神,除了激动还是激动,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李梦玉没走几步,李畅带着人马围上来。方才除了陈秋云暗中跟上来,她也想解决这李梦玉。不想碰见古月和李梦玉在远处谈笑风生。万丈怒火几乎将李畅吞没。 李梦玉看着愤怒万状的李畅,扶了扶斗笠,道:“你们这是要作甚?” 李畅向身后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先退下。” 侍女并没有退,李畅眼神一凛,四个侍女才退开。 李畅道:“我要挑战你。” 李梦玉不解,道:“我现在又不混江湖,你挑战我做什么?” “你喜欢旧时月。” 李梦玉一阵苦笑:“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都会喜欢旧时月吧?” 李畅咬咬嘴唇,这点确实,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旧时月呢。李畅阴着眼神,狠狠道:“你和旧时月说话了。” 李梦玉很无奈,说话还有罪了,冷笑道:“你也可以和他说话啊,我又没拦着。” 李畅气结,袖中的手握成拳头。 “所以,你找我挑战什么呢?我又不混迹江湖,又跟旧时月没什么瓜葛,你说你这是哪门子嫉妒呢?”李梦玉抬了抬斗笠,捋了下斜刘海,道:“女人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别是个什么人都希望得到,也不看看自己的位置。就算你得到旧时月,你怎么留住他呢?” 李畅皱着眉头,咬牙切齿。虽然李梦玉说的都对,可是,自己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李畅道:“咱们打一场吧。” 李梦玉冷笑,还算是个硬骨头,道:“可以。” 二人瞬间在林子中打起来,李畅确实出乎李梦玉的预料,并没有用毒药暗器什么的,身手也确实不错。可速度还是差了一些。 二人比了三百多招,李畅有些体力不支。李梦玉也停了下来。 李梦玉道:“你才十几岁,身手这般,也是不错的。” 李畅什么也没说,愤然转身离开。 李梦玉摊摊手,又将斗笠按下来一些,径自离去。 这些消息,很快就到了古月的手中。 老高在一旁偷笑,古月睨了老高一眼,道:“潭州的情况如何了?” 老高道:“目前还没有潭州的消息过来。” 确实,一个时辰之前的潭州还是风平浪静的,只是过了一个时辰,谁知道是怎么样的呢? 独自回去的李梦天,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心情却莫名的好起来。边走着轻快的步子边哼着调:“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 李梦天唱到最后一句,一个滑调拉得悠长。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难得有那么一两天能逍遥自在。此刻一个人无拘无束,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惬意。不知道是因为见了温如玉呢,还是因为赵月白呢?李梦天心中颇得意。昨日的血雨腥风,仿佛如那缭绕在江面的雾,早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在这潭州境内,李梦天早知道一切不会像表现的那么平静。眼见转过一个僻静的树林,便到了凌鹭山的南门,李梦天停下脚步,高声喝道:“各位朋友,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山咯!。” 李梦天的声音甚是清朗,那清朗的声音里还流露着些许刚才的欣然与快意。 长江以南,因为地气暖和,虽说是二月的天气,枝叶已经相互掩映起来。新生的绿意,昭示着无限蓬勃的生机。幽幽的道上,倏忽间飞出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拦住去来的路径。 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容颜疏朗,脸色如冰霜覆盖的月光一般,洁白而阴冷。剑眉星目,流露一股冰霜般的寒意,在李梦天前面二丈远,抱手而立。身后背着一把大刀,格外引人注意。男子一身武靠装束,衣衫算不上华丽,却极其干净利落。若是换上一身文士的装扮,或许能显现几分风流儒雅的气息。 李梦天已经感到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就那么的站着,已给人有一种凛冽的寒意。 李梦天又看看身后,那人浑身上下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嘴巴露出来。从体型来看,能看出是个女的。李梦天再看看她手中的弯刀,笑道:“你就是前天晚上那个人吧!” 女子并未作声,远远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梦天又向前面男子道:“不知二位今日有何见教?” “杀一个叫李无逸的人!”男子语气极其冷淡又极其坚定。 李梦天将扇子缓缓收拢,“哦,这样啊,那我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站住!”一个嘶哑又苍老的女声,穿入李梦天的耳朵,女子的嘴巴没有动,说的是腹语。 挡在前面的男子冷道:“李无逸,你连较量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十多年前江湖的传说,到现在是能避则避了吗?” “你们要杀的是李无逸!在下是李梦天。你们找错人了。”李梦天故意这般辩解,因为两个人没有直接出手,看来是有些犹豫的。或者,这两个人根本貌合神离,无心于彼此的合作。 “我要杀李君晟~”女子腹部发出严厉而沉闷的声音,气势咄咄逼人,却没有动手的迹象。 “李君晟……”李梦天冷冷一笑,嘴里轻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太久,太久没有人直接提这个名字了,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名字。倒是当年换了李无逸这个名字,和宋无畏、易无尘三人结为异性兄弟,共取一个无字辈的名字。此后,几乎再也没有用过李君晟这个名字了,除了祭祀天地宗庙的时候会说到,没有人会主动提起,王公大臣们对皇上的名讳避之犹恐不及,遑论提了。李梦天正了正面色,语气淡然:“看来是我的故人想我了。” 李梦天口中所说的故人,便是易无尘。当年,易无尘与李君晟一起读书,李君晟极其聪明,甚得先生的喜欢。而易无尘则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自认为天下大乱,读书无用。果然,不久之后读书之地被流寇夷为平地,教书先生也命向黄泉。那时候的李君晟,决心从军,便拉着易无尘一起和自己从军。易无尘因为不服管教,很快就被军长发现,教训一顿之后逐出了这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后来军队被敌军围困,首领被杀害,数万人的兵马群龙无首,李君晟振臂一呼,号召起那些嗅到死亡气息的人们,运用妙计,逃脱包围。自那时起,那几万人的兵马便公推李君晟为将军,那时的李君晟,不过才十四岁。 当时的李君晟也没有想到自己那振臂一呼,不仅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因为熟读兵法,李君晟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十五岁时已经名震天下。得知李君晟成为一带首领的易无尘,多方辗转终于找到李君晟。后来又遇到宋无畏,三人虽然性格迥异,却最能聊得来,便效仿桃园三结义,结为兄弟。因为易无尘和宋无畏的名字都带有无,李君晟便给自己取了个字,无逸,君子无逸之意。 当然,无逸只不过是李君晟很多名字中的一个。从十五岁开始,李君晟用过很多名字,到定鼎天下那一刻,才以李君晟这个名字昭告天地,祭祀宗庙。 本以为兄弟三人的情谊真能如刘关张那般推心置腹生死与共,没想到的是,易无尘不仅觊觎与李君晟两情相悦的水心,更心生取而代之的贪念,便暗中勾结东瀛流寇和北虏,企图坐收渔利。 尽管几年的时间易无尘跟李君晟学了不少,可终究是只投机巧,不善深谋,最后的败局,可想而知。从李梦天十七岁那年二人公开为敌,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了,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呢?明明与易无尘从玩到大的,明明是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为什么易无尘最后会背叛呢?二十年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既然真的是易无尘的人,那么,眼前这个杀手就不是等闲的杀手了,李梦天猜得没错,此人正是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 李梦天长叹一口气,不疾不徐道:“我那位故人可还好?” “废话少说!”不留行的语气极慢,依旧是冷言冷语,面无表情。 李梦天的神色略带笑意。“哎,别急,你们两人今天二对一,慌什么。不如先让我回去吃个饭,死了也好做饱死鬼嘛。” 李梦天向来的原则就是,能说话解决的,绝不轻易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况且,对方也愿意听自己说话,何乐而不为呢。 “不要把她跟我相提并论。”不留行的冷峻的声音中含着一股严厉。 还真是个有个性的杀手,其实李梦天看着二人半天僵持着没有先动手,便已经猜出二人是不和的合作者,故意道:“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你又何必如此介意呢?” “跟倭寇做朋友,哼,我不留行还不如跟一条狗做朋友来得实在。” 李梦天听到此处,会心一笑,天下第一杀手,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对倭寇如此深恶痛绝,可见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有自己的见解。不觉点点头。 女子声音一凛,喝道:“不留行,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二人如此不睦,却依旧能携手合作,可见这背后的势力。李梦天嘴角微微扬起:“不留行,可是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不留行?” “是又如何?” 天下人都知道不留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这天下,尽管人人想杀不留行,人人却不愿意见到这个人,因为不留行的出现,是黑白无常的代步。 不留行在江湖上出名,还是八年之前的事。他的原名叫步流星,杀父弑母,血洗乡里,成为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恶魔。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迹,当然会传到天子耳中,以至于追捕三年,依旧无果。当不留行再次出现在江湖人面前,已经是武功绝顶的专业杀手了。谁也不知道不留行那三年他经历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总之,不留行再次出现的时候,谁见到这个人,谁就会毙命。而且不留行杀人不像少年时杀人如麻,而是极其有原则,杀掉指定的人,绝不累及旁人,拿了银子,便消失无踪。四五年来,这个名字时不时出现在江湖,让人闻风丧胆,也没有官府过问这事情,只能听之任之。 关于不留行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没人知道。他杀人的速度极快,刀法极准,当然,酬劳也极高。十万两银子一个人头,出得起价的,从来没有让雇主失望过。据李梦天目前掌握的消息,天下有两个人武功或许在不留行之上,一个是天下第一剑客一线天,一个便是从未和不留行交过手的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之所以说这二人是江湖已显现身手中在不留行之上,是因为不留行输给了一线天,而旧时月与那一线天打成平手。江湖之中,又传闻霜枫女侠和不留行的武功相当,这就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比较出来的了。 幸而这四五年来,不留行的足迹只在江湖中,杀的人也是一些江湖黑道的人,不曾与朝廷正面交锋,故而不留行当年那场血案,渐渐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他天下第一杀手的这个身份。 “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杀我呢,是不是我的命太值钱了?”李梦天轻摇扇子,神色从容。 不留行指着李梦天:“用你的命,换我的自由。” “那你就宁愿用天下人的安宁,换你一个人的自由?” “天下人的是不是我该操心的范畴。” “你想要自由可以走啊。你既然有杀我的能力,难道还没有获得自由的能力吗?” 最令李梦天不解的是,为什么不留行宁愿投靠易无尘,还如此信守他交代的事情。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从来未在江湖上露面,暗中的实力如何,依旧是个迷。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竟然是他麾下的人。李梦天的扇子在手中拍了两下,道:“如果你今天杀不了我呢?既然是他派你来杀我,那他应该知道我的武功才对,绝不会这般贸然。” “那就动手吧?” “可是你们两人对我一个,待会我若是死了,这个功劳算是谁的呢?依我对他的了解,十之八九会赖掉这个功劳,你获得自由的梦想,到时候别又是一场梦想。” 李梦天清晰地看见不留行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尽管那个颤抖极其细微,却逃不过李梦天的眼睛。李梦天又道:“正好,我今天就拿了你,然后废了你的武功,把你交到官府去。”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不留行除了刚才嘴唇轻微的颤抖,整个对话的过程,面部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没想到那个裹的严实的女子道:“不留行,既然你担心我抢了你的功劳,那这个大功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我失望。”女子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新绿的树林中。 李梦天对对方的底细的了解,仅止于昨夜在船上偷窥,后来打败了就跳了江的东瀛女子。可是她偷窥的是什么呢?不留行不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显然是武功上要高出许多,可这女子为何又突然离去,着实让李梦天猜不透。 清静的树林之中,只剩下两个人。一个面色如春风抚月,让人觉得温暖;一个表情冷若冰霜,叫人不寒而栗。 不留行的容色,绝对算是美男了,可惜这么冷冽的杀气,一般人哪里敢直视。 李梦天直视着不留行,不留行却目光散漫,迷离的半垂着眼眸,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什么地方。 李梦天思忖了片刻,淡然一笑:“其实你并不想杀我!” “你果然跟他说的一样,总是无比自信,你可知这将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他说的那个我,和你看到的我,是一样的吗?” 不留行不说话,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那,我要回去吃饭咯!”李梦天悠然地往前走了数步,眨眼间,不留行背后的刀已经握在手上,如狂风一般席卷过来,地面的枯枝败叶被不留行移动的速度带起,随着周围的气流,飘飘洒洒。 一股肃杀之气紧逼李梦天,李梦天身形如影一闪。不过一霎的功夫,二人已经从刚才的位置,完全互换过来。李梦天轻松一笑:“武功不错,果然是混天下第一榜的人。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吃饭了呢?” 不留行不作声,一个转身,脚下生风似的猛冲过来,李梦天依旧如影移动。这样过了十来招,不留行连李梦天的衣角都没有触到。李梦天好整以暇,面色上没有一丝风云波动。 “十三招了!还要继续吗?”李梦天轻轻摇着扇子,脸上云淡风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沉吟至今 李梦天之所以刻意地提出“十三招”,是因为在江湖上有个关于不留行的传言,不留行杀人,从来都是一招毙命,让人连惊惶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十三招了,连李梦天的衣角都没有挨到,且李梦天连半招都没有反击,只不过是完美地躲开不留行每一招攻势。 “你为什么不还手?”不留行眼神如刀。 李梦天轻轻摇着扇子,淡淡笑道:“我还没吃饭呢,现在肚子正饿的紧,哪有力气还手!” “你为什么不杀我?” 李梦天眉头微蹙,作不解状:“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要杀你。” “可是你杀不了我啊!再说了,你要杀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说不定哪天你不想杀我了呢?” “今天杀不了,我会继续跟着你,直到杀了你为止。” 李梦天舒颜笑起来:“我觉得你跟着我跟久了,或许会被我的魅力所吸引,肯定不会杀我的。” 不留行万分嫌恶:“你这个样子,倒真的跟他说的很像。” 李梦天摆了摆衣袖,一手负在身手,不觉转动起拇指上的扳指,笑道:“哎,闻名不如见面嘛,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呢!” 不留行微眯着眼,尽是一副冷血无情:“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是威加四海的天子。永远没有成为朋友的一天。” “他不也是想做皇帝吗?等哪天他一发威,把我的位置撸了,我还不是阶下囚,可能比你更惨。”李梦天笑得很轻松,说话的语气比平时轻快许多,完全不像朝臣所见到的天子,却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语气。“再说了,你的事情,我之前去查访过,我能理解你的悲剧,可杀那么多人,委实不应该。如今你跟着他,亦是朝不保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他杀我是因为嫉妒我的聪明,可你呢?” 一直目光弥散的不留行,此时目光一聚,直视着李梦天的眼睛。那般目光,仿佛要化成一万支利刃,刺向李梦天。李梦天依旧神色淡如清风,平静地迎接不留行那寒烈的目光。 关于不留行的身世,世人知道的,或许就是那杀父弑母,血洗乡里的魔鬼行径。然而,二十五年以来,不留行第一次听见人说“理解”这个词。自己的恶行事可以被理解的吗?他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只是觉得这世界黑暗无比。只是觉得人间无情,那不如用无情的手段去推翻这个假装温情脉脉的人情世故,不如让赤裸裸的丑恶去代替那些阳奉阴违的伪善。 不留行的喉咙已经有些颤抖了,那是极力遏制悲伤情绪而引起肌肉颤抖的一种表现。 李梦天看在眼里,目光却依旧温柔如春风。 李梦天这般眼神,不觉让不留行想起自己慈祥而无辜丧命的父亲,父亲死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用善良的眼光看着自己了。村中同龄人的取笑,长辈的鄙夷,路人的不屑,让这个本来心思无邪的少年,对人间充满无限的憎恨。当不留行再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时,已经是魔鬼的替身、阎王爷的代名词。再也没有人敢用鄙夷的、轻蔑的、不屑的眼光看他,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李梦天见不留行一直沉默,又道:“那我回去吃饭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要杀我呢?说以我的命换取你的自由这个说法,未免有些牵强。你作为天下第一杀手,钱是不缺的,为什么要给他效命?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跟他效命只有两个结果:被奴隶,或者死。” 不留行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刀,半晌,又缓缓的松开,冷冷道:“你走吧,不过我还是会来取你性命。” “他想杀我已经想了二十年了,可我还好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哼!”不留行鼻子里轻轻发出一个哼声的气息,情绪的表达或许止于此了,“你不会以为他不想杀你吧?” “杀我肯定是真想杀的,可他却杀不了我,原因便是他既残忍无道,还笨。他的一惯行事作风,便是无所不用其极,却不知过刚易折。加之此人心狠手辣,又多猜疑。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性格的人,纵然暗中掌握了无数力量,又能成就什么大事。你且去告诉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勿谓言之不预也。”尽管如此严厉的批评,李梦天语气依旧十分轻松爽朗,带着活跃的青春气息。 不留行正欲转身,李梦天忽然喊道:“哎,你不去凌鹭山看看嘛,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呢!” 不留行根本不理会李梦天的话,冷冷道:“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你的王朝已岌岌可危了。” 不留行冷冷说完,一个纵身,已经消失在李梦天视线之中了。只留李梦天一个人站在那里,喃喃道:“这算是提醒我?” 一个人静立了半晌,李梦天复又迈开步子,走出幽静的树林。 李梦天方一离开树林,一个黑衣斗笠女子便落下来,喃喃道:“李梦天,倒是有些本事。几年过去,不留行的武功精益不少,却连你的衣角都触碰不到,看来是我看你了。” 黑衣女子正欲转身,左右出现两个人,正是方才拦住李梦天的那两个,不留行和东瀛女子。 空气安静得可以听见落叶的声音,草丛中蝴蝶飞落在摇曳的芦苇上。草色翠绿,芳树峥嵘,蒙蒙落花从深林中飘飞过来。 东瀛女子道:“不留行,你的主人可是早就叫你杀了此人,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成功呢?” 方才蒙面女子和李梦天说话的时候用的都是腹语,此刻却用的是真声。黑衣斗笠人的嘴角不觉勾出一抹弧度。 东瀛女子道:“杀了她……” 黑衣斗笠声如细瓷,缓缓道:“天下第一杀手,竟然连敌人的衣角都没触到,却又要把自己可能成为朋友的人逼到对立面上了吗?我想易无尘不会干如此愚蠢之事。” 东瀛蒙面女子狠狠道:“哼,你连身份都不敢透露,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女子道:“查不到我的身份那是你们无能,再说我算得上是绝对中立派,你们若是对我出手,岂不是把我往李梦天的方向逼?” “天下之人,若不得我用,皆没有存在的价值。” 女子声音沉细腻,语气却又透露着不屑:“看来这易无尘也是怕我的呢,要不然怎么一心想要杀我?我竟想安静地生活都不能了。” “你若真中立,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怕李梦天和我们动起手来不敌,然后好出手相助借机投诚?”东瀛女子极尽讥诮之能事。 “你怎么不会觉得我是担心你们不敌李梦天而来帮你们的呢?”黑衣斗笠女子道。 “哼,你若真是想帮我我们,刚才就应该出手,跟我们几个人一起杀了李梦天。” “呵,你们连李梦天的衣角都碰不到,却想我出手,我们家族之所以能在这混沌天下保持中立,就是不露任何锋芒,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向自己的敌人出手,功不能成又暴露自己,我们从不做这样的买卖。” “哈哈哈哈,荒唐,既然你这般无用,我想易无尘也不会留你的。” 黑衣斗笠女子笑道:“你们一心只想找传国玉玺,又想打开传国宝藏,却对其秘密一无所知。而我,可能是天下为数不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想你们绝对不会蠢到那种程度杀我,再说了,就凭你们两个,哼。”黑衣斗笠女子径自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蒙面女子向不留行道:“还不追?” 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却发现那黑衣女子早已经没了踪迹。 不留行白了蒙面女子一眼,亦纵身没入树林之中。只留下那蒙面女子,看着李梦天远去的方向,眼神阴鸷万分,拳头握到发颤。 李梦天自是知道树林中不止那两个人,至于树林中还隐藏着什么人,他不关心,他也懒得去在意那些细节,独自踱步,悠闲地往山中去了。转了一个弯,已经到了凌鹭山南门口。 凌鹭山南门进去的这条路向来没有什么人看守,树上新生的繁茂枝叶和地上还未腐败的枯叶交相辉映,让这条路显得格外清幽,一个人走在路上,又多了几分冷清和萧瑟的气愤。出来时是王春麟和子陵陪着,倒不觉得。此刻独自走在路上的李梦天,经历了刚才那番,心下又恢复到那忧国忧民的那般心事重重了。不觉念起: “南国早春树峥嵘,江湖游迹又一重。梁上燕子应相识,人生几曾醉春风。 还记少年江湖别,高歌一曲酒一觥。未料一朝成仇雠,少年侠气俱成梦。 二十年来一辗转,年时块垒凅心中。从此天涯悲行路,未向旁人劝旧盅。 同游踪迹尘满路,郁郁愁怀不可终。当时游人今散尽,当年明月亦朦胧。 金炉香断冷香沉,前尘往事似如空。何如春花与秋月,只有相思无相逢。……” 此时在襄阳的温临风,嘴中也念着一首诗:“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一个只愿相思无相逢,一个却只愿相随无相别。若说情重情深,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世间风云,素不由身。枉教多情,沉吟至今。 身在武昌的老高一直不明白,他家主子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主子汤他找的药材,皆非寻常的药材。 温临风本想是暗中跟着去找冷冰清的,只是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金凤帮的人一直在追杀他,这次他显然没有之前顺利。 他之前布在襄阳的许多眼线,就在不到三日的时间都被清除,这等手段,着实叫他意外。他已经确定,金凤帮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份,包括更为隐秘的身份。 老高送来的药材他也没收到。幸好他还有更为隐秘的信息路线。他没有将暗线断掉的事情说出来,只用密线传递最新的消息。 此时的温临风,正躲在一处暗室之中。其实,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知道的非常清楚,便是顾惊鸿。 顾惊鸿是奉命查神秘人的信息的,因为之前神秘人跟踪顾惊鸿几年,早就引起了顾氏姐妹的注意。顾倾城让顾惊鸿来中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神秘人的身份。 其实,顾惊鸿是有私心的,她如今已经确认了神秘人的身份,和她姐以及金凤帮怀疑得相差无几,只是,她还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姐。 她犹豫了一天一夜,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姐。她向来知道她姐姐的手段的,哪怕只是怀疑冷冰清知道她们和金凤帮的暗语,便一定要杀掉冷冰清。她并不想杀冷冰清的,虽然她知道神秘人喜欢冷冰清,虽然神秘人就是她倾慕多年的公子,可她还是不忍。在她心里,她一直是羡慕冷冰清的,羡慕冷冰清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回家的路,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自己的立场。 只是她的姐姐,因为十三岁那一年,在快活城遇到了易无尘,从此改变了她们的一生。那一日,是她姐姐接客的第一天。因为长得容颜倾城,从就被老鸨格外关照,但是终究逃不过接客的命运。 顾倾城的第一晚,被以一万黄金的高价进行拍卖,最后夺得头筹的人是一位玄色衣衫的公子。 玄色衣衫的公子剑眉星目,轻抿嘴唇,笑得极浅极淡。他衣带飘飞,走进万花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因为他的随从一口气将拍卖的价格提高到十万两黄金。玄衣公子右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右手,更显出一股翩翩风度。 那时顾惊鸿才十一岁,但是她知道,她姐姐是喜欢上那个玄色衣衫的公子,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叫易无尘。后来因为她姐,特地把名字改成浥轻尘,谐音忆倾城。 易无尘和顾倾城之事并没有被传开,对外,顾倾城一直是处子之身。但凡有质疑的,早就被灭口了。顾惊鸿有时候觉得她姐的手段过激,顾倾城却说,她们不杀别人,死的人将是她们。后来,她渐渐习惯她姐姐的杀戮手段,渐渐习惯曾经认为的残忍。甚至,直到后来她知道她姐姐要杀冷冰清的时候,她三言两语都被她姐姐说服了。 因为易无尘的出现,她的姐姐迅速掌握了万花楼的势力,后来又接机除掉了快活城主。按照她姐的计划,本可以顺利控制快活城的势力,然而快活城的老城主虽然不在,年少的新城主却也并非省油的灯,加之快活城的暗中力量皆是金子养肥的主,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比起财大气粗,一个快活城在西疆一带并无人匹敌。 顾倾城照样是用一招美人计收服了年轻的快活城主,只是这个快活城主比顾倾城想象的要狡猾多了,他只拥有了美人,并不谈生意。要谈生意,拿钱来。 这次她和她姐姐来中原,目的并不是杀冷冰清,也不是为了解决快活城的势力,那些都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她姐姐的心很大,大得可以装天下。 虽然她知道,她姐姐不会成功。可正如她姐说的,她们不杀人,被杀的就是她们。她们早就找到了弟弟的下落,这么多年却无法相见,她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她姐对她说:“男人总觉得玩弄了女人,在我眼里,她们何尝不是我玩弄的对象……” 她记得她姐是在接待了孔雀王之后说的这话。 以前顾倾城只终于易无尘一个人,可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不了。她也纵情声色,豢养男宠。这些,只有她知道。 关于她姐的事,她一直不太过问。之前暗杀冷冰清的事,本应该是她负责的,可她不忍。顾倾城也没难为她,另派了杀手。 她原本以为不接触冷冰清的事,她还是跟她姐不同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杀人,她还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 然而,当她知道神秘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公子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 从哪一步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走到一起。 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是七年之前。是她第一次暗中来中原。 她记得那是一个秋天,他一身浅蓝色的衣衫不染尘埃,骑在白马上,路过苍茫枯寂的凉州词城! 在快活城,她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她仿佛停止了心跳。 才华美貌,她有!侠肝义胆,她也有!从哪一步开始,她在邪恶之路上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在她见到神秘人的真容之前,她也从来没想过回头。 冷冰清的事,她可以置若罔闻;快活城的事,她可以听之任之。哪怕天下的事,她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个天下,她唯一在乎的,只是他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四只小童 夜色渐沉,温临风独自在暗室中调配着药材。 饶是老高的药材没有寄过来,他一样可以调配出药材。 然而,毒素深入体内的他感官已经退化得非常厉害了。若是往常,但凡有人跟踪他,基本没有跟踪上的可能,这回,他却没能甩开暗中之人。 顾惊鸿窥探着温临风的一举一动,她被他那认真的样子吸引。 温临风在研磨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极其新鲜的药材,顾惊鸿可以确定的是,温临风从荆州赶往襄阳的路途中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受伤更严重。昨夜失去了他的线索,或许是找药材了。 虽然她没亲见过神秘人的身手,但她的眼线见过。她收到很多消息,跟顾倾城说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 顾惊鸿终究和顾倾城不一样。她终究没能学会顾倾城那种杀伐果决,她终究没有看破情之一字。 温临风研磨了数遍,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忽冷忽热。他已经中了几回金凤帮的毒了,各种毒素交互更替,让他的身体十分虚弱。 温临风咳嗽着,忽然呕出一口黑血。 昏暗的屋内光影抖动,灯盏的火苗被温临风咳嗽的气息震得东倒西歪。 顾惊鸿在远处看着,紧锁着眉头。她不忍心看到她心悦的公子这样,她恨不得立刻将解药送上去,让他免受这等痛苦。可是她不敢,因为那个人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是她们要格杀的对象。 她记得顾倾城说过,凡是不能为她们所用的人,杀无赦。 冷冰清便是一个先例,因着对神秘人身份的猜测,她姐还是决定杀神秘人。事实上,她姐猜得没错,神秘人的身份,就是她们之前推测的身份。顾倾城手中差的,也就最后一个铁证。 现在,只要顾惊鸿将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杀他的就不止她姐了。神秘人一方面用一个身份赚尽天下名头,一方面用另一个身份机关算尽。只要他的真实身份一公布,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好事,都会被这一件欺世盗名的事所彻底掩盖。 世间之人就是这样,这点她姐跟她说过无数回,她也在无数件事中得到印证。人们从未渴求过他们内心真正希冀的真善美,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相信谬误。何况,她们所掌握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关乎整个天下。 顾惊鸿看着暗室中咳嗽的人,心疼不已。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过来,顾惊鸿吓得一惊。幸好夜色黑,看不出她的慌张。 黑衣人道:“启禀二姐,这一带并未发现神秘人的踪影。” “这一带我已经找过了,你们去城南看看吧。”顾惊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算再顾惊鸿面前,她也不一定会露出破绽,何况是在这些随从面前。 待顾惊鸿再看向密室的时候,神秘人已经不见了。 她有些慌了神,忙朝另一个方向追去。 夜色越来越深,下弦月将将升起,顷刻被乌云敛去所有光彩。 夜黑逢高,凌鹭山一处暗室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是不是该动手了?” “你在李梦天身边待了那么久,就没有下手的机会,我这边跟他们本来交集就少,何况这两日姜明对我避而不见,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用毒。” “你以为他们身边跟着的姚思杰是吃素的吗?” “将目标转嫁到李清筠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想你这阵明里暗里没少跟她交手吧,怎么样?” “我们相互知道真实身份,互相约定不揭穿彼此,但是你就不同了,她还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下手打得她措手不及,没有还手的机会。” “难得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不要太早说这话,谁求谁还不一定。你可别忘了,金凤帮的等级。” “你也别忘了,金凤帮所有座都是独立的,你在我门前如此威风八面也没用。” “你……”年长一些的声音道:“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要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自乱阵脚。” “哼,凌鹭山是我的地盘,他们走不了的。我这边已经收到武昌的消息,陈秋云在这事上还没放手。”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女人。” “咱们的目标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老大不说我们便行了。她不一样,这个女人野心不。” “但凡加入金凤帮的人,就没有野心不的吧。” “怎么,都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三言不离挖苦讽刺?你好歹也比我年长七八岁,能力不如我,是你自己的问题,像这样讽刺的话,对于我而言,简直就是隔靴搔痒。你迟迟没有动手,难不成是喜欢上李梦天了?”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倒是你,迟迟没动手,难道是念及你那假外祖父祖孙情深?” “哈哈哈……” 年轻的女子声音正欲说什么,忽听远处冷喝:“什么人?” 不一会儿,陈良和姜明赶过来,二人打着火折子四处搜寻,什么也没有发现,便回去了。 翌日清早,宋兰儿一大早便来到李梦天处,道:“无逸哥,听说昨天有人闯入凌鹭山,是吗?” 李梦天见宋兰儿迎来,淡然一笑:“哦?是吗?春麟竟然不知道,你可休息好了些?” “劳哥哥挂心,休息得很好呢。倒是哥哥要注意身体才是。” “我昨夜就休息得很好。” 贺连道:“宋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老爷白天从来不休息的。” 本来李清筠拉着徐慧从一旁过来,看见宋兰儿正和父亲寒暄,自己忙忙地躲开,不妨正好被李梦天看见了,喊道:“筠儿!” 李清筠正不知如何之际,一个童来喊道:“竹影先生,吃饭了。” 李梦天才情绪略微激动:“走吧,赶紧去吃饭吧。” 贾亦真见王春麟不在,便问道:“老爷,春麟先生呢?” “他呀,他在街上和人约了吃饭呢。一顿山珍海味肯定少不了,不管他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吧。” 李清筠在一旁听着父亲这般语气,半张着嘴,这哪里是平时认识的父亲啊,迟疑了片刻,又拉着徐慧跟在父亲身后往好古厅中去。 好古厅是凌鹭山每当有要客来访时,专门会客邀宴的地方。厅前挂着苍劲的颜体“信而好古”四字。 李梦天刚坐定,两个童已经拉着颜延之的衣角从侧门进来,颜延之便笑边跟两个童开玩笑,边坐到桌子中间。 颜延之对一旁的童说:“木头,功课习得怎么样了?” “师尊放心,我都背下来了!” 颜延之捋着胡须笑道:“这读书光会背可不行啊,还要领悟其中的意思。” 木头天真回答道:“我也都理解了呢。” “当真?” 木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点头。 颜延之颜色甚是慈祥,拂着木头的脑袋:“那就吃饭吧。” 李梦天示意李清筠给老先生行礼,没想到颜延之压根都没抬头看一眼李清筠,径直入了座。李清筠心下正急,见颜延之答完了木头的话,忙插话道:“老先生,晚辈李清筠,拜见先生。” 李清筠弯身下去,行的是一个极大的礼。颜延之语气淡淡,不太在意:“吃饭吧,吃饭哪里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 李清筠算是听出来了,这话是在怪他来了几日,都没想着去找老先生行个礼,到了吃饭在父亲的提示下才想起来。一时间被颜延之一句话说得不知如何自处。这玩了几日没请安,还不是因为当时他们一到来,就天天拉着父亲去下棋了嘛。不过现在想想,自己作为父亲的儿子,父亲是颜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自己这般爱玩的性子耽搁了给老先生请安,确实有些疏漏。虽然在宫中都是别人给自己请安,如今来了他凌鹭山,肯定是他颜延之最大呀,连父亲说话都那么恭恭敬敬,自己却对老先生置之不理。加之方才父亲去了柿子街,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是可以去给老先生请安的,可压根都没想到这个头上去,此时这般碰壁,也该了。 李清筠站在那里,李梦天解围道:“坐下吃饭吧。” 李清筠只得悻悻地坐在李梦天旁边,颜延之左边第二个座位。颜延之右边还空着一个位置,李清筠已经猜到,这位置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文蓉的,心中越发不自在。 果然,文蓉格格的笑声已经传进厅中,随之大咧咧地颠进来,无所顾忌地坐到了颜延之身边。 徐慧挨着李清筠坐下,宋兰儿挨着文蓉坐下。四个童一溜地坐下余下的几个位置。其中一个跟李清筠做了个鬼脸。 贺连几人另起了一桌。随意地围了上来。几个厮在一旁随侍。 文蓉看着李清筠和蜻蜓,眼神一斜,鼻子一哼,十分不屑。 颜延之见状,笑道:“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文蓉是见过了,蜻蜓也见过了,不过另外三个娃娃,李清筠抓了抓脑袋,道:“你们三个怎么称呼呀?” 挨在徐慧旁边一个个头最、眼睛最大的男孩道:“我叫不点。” 不点旁边就是蜻蜓了,坐在蜻蜓旁边的皮肤白皙、脸色粉嫩的男孩高兴道:“我叫葫芦。” 挨着宋兰儿的那个神色文静,刚才和颜延之对答的那个,李清筠笑道:“你是木头。” 木头笑着点点头。 李清筠偏着脑袋,“你们几个人的名字又什么含义嘛?” “没有啊,我的本名叫步云峰。大家都叫我不点。蜻蜓的本名叫秦晴,用我们家乡话读起来,就是蜻蜓了;葫芦姓胡嘛,大家就叫他葫芦了,木头姓穆,所以就有木头这个名字。” 李清筠本以为这几个娃娃的名字暗含阴阳五行八卦,以体现这个天下第一师颜延之的高妙。哪知道被这个娃娃这么解释一通之后,简直觉得索然无味,还不如保持最开始那种神秘的好。 四个童齐齐地看着李清筠,葫芦道:“你好像对不点的解释不太满意?” “没,没有,这个解释我很满意。”李清筠尚未适应这个节奏,回答的语气显然磕磕绊绊。 “听师尊说,你学富五车,我们一直想着等你来了找个机会切磋切磋呢,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现在?”葫芦道。 李梦天看了眼颜延之,二人心照不宣,也不理会几个鬼头对李清筠的刁难,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喝着酒,谈论着菜品如何如何。 李清筠正经问道:“如何切磋?” “现在属于休闲时间,那就来个简单的吧。”不点道。 “如何简单的?” 四个童耳语了几句,不点道:“我们考典。” “可是考典故出处?” “嗯,咱们相互考,我们四人考你一题,你考我们一题。” “可以啊。”李清筠这点倒还是很自信的,语气从刚才的沉闷变得轻快起来。 “臧否,出自何处?”葫芦问道。 “《诗·大雅·抑》:‘於呼子,未知臧否。’这个也太简单了吧。”李清筠一脸得意。 “对呀,就是说考简单的嘛,该你了。”葫芦一脸笑意。 看见葫芦笑得有些狡黠,李清筠才意识到这娃娃实在拐着弯骂自己呢。想着一开始想着不过是考典,又当着父亲和颜延之的面,心中的气不好发作,只能装作不在意。忙岔开这个尴尬的开始道:“该我了,郁气都消尽,春来万物荣。田蚕宜尔室、耕凿乐苍生。出自何处?” “东方朔《灵棋经》中的年丰卦。”不点在李清筠话还没有落音,便答出来了。 李清筠连连点头,本以为这个算偏的,没想到他竟不假思索地便答出来了。这几个娃娃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夏冰。”木头道。 李清筠微微仰头,十分得意,这题正是看家的本领:“《周髀算经》:北极左右,夏有不释之冰。六典。” “《周礼·天官·大宰》。”蜻蜓脱口而出,李清筠才后悔这个出得太简单了。不该! “你刚才出那么简单的,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四个人?平常生。”不点声色俱厉。 李清筠听了“平常生”这个题目,心下不觉骇了一惊,这几个娃娃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幸而自己看的书杂,这个是在自己的范围内,便平复了惊异了片刻的心情,悠哉道:“穀城乡平常生者,不知何所人也。数死复生,时人以为不然。后大水出,所害非一,而平辄在缺门山头大呼,言:平常生在此。云覆水雨五日,必止。止则上山求祠之,但见平衣被革带。后数十年,复为华阴门卒。” “不点问你出自何处,又没让你背书~”蜻蜓一句话冷水似地泼向李清筠。 李梦天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也不为李清筠维护丝毫。李清筠见父亲这般模样,直接教训这几个娃娃也不好,只道:“平常生,出自《搜神异记》,本事见于《列仙传》。该我出了,蒙颂。” “《尔雅·释兽》,白槎出自何处?” “《太平广记》昔有神槎,皎然白色,祷之无不应……” 葫芦正欲继续说,颜延之捋须笑道:“你们这样考以考到明年去了。你们四个虽然是神童,却不知这清筠亦是个天才。你们这般,把古今的书都点出来过一遍,终究还是分不出个胜负来。还是好好吃饭吧,背了多少书是事,能学以致用,才是正经。” 颜延之神色和悦,李清筠和文蓉比武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几个娃娃故意点出这么多书来考典,又何尝不是自己有意而为之呢。不过这清筠对答如流,倒是叫颜延之心中十分欢喜。 李梦天自然是看出来了颜老先生的用意,见颜老先生满意而笑,虽然面色欣然,却边笑边摇头。清筠书虽读得多,终究少不经事,大是大非上,或许会囿于眼光而影响了格局。 颜延之见李梦天摇头而笑,问道:“竹影,为何而摇头啊?” “我是在想师尊耋寿之年,还这般精力教育这么多学子。晚生到底自愧不如了。” “你有什么好自愧不如的,论理,这四个娃倒不是我教出来的,不过叫我一声师尊,我就厚着老脸将他们收在这里罢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我先前虽然知道他们几个,可不知道您要留着来为难筠儿呀。”李梦天一句话逗得两个桌子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老夫可没有为难筠儿呢,筠儿这么才华出众,老夫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为难他呢?”颜延之捋着胡子,满面笑容慈祥。 “筠儿书是读了不少,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眼中的见识,怎及他们四个?” “哈哈哈哈,他们四个平日跟着老夫确实去了不少地方。论文,我自认为他们四个去考状元也是绰绰有余。”颜延之说道此处,甚为得意地看向四娃,四娃难得被师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赞许,个个都洋溢着满脸神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意刁难 “先生果然是‘处江湖之远也忧其君’啊,等他们再大些,便可以举神童入仕,为栋为梁呢。” 李清筠左右转溜着眼珠子,又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四个十岁左右的童,这难道是颜延之为自己培育的后备力量?故而今次特地安排这样一场考典的戏,意在鞭策自己?李清筠看着父亲的神色,平日里总是教导食不言寝不语,怎么到了凌鹭山这天下治学的重地,反而不理论圣人训,特地在吃饭的时候安排这样一场游戏,大抵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不言自明的安排了。确实,来了凌鹭山,四个童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不必表白,都已了然于胸了。 李梦天最是了解李清筠的,当然看出清筠此刻的心思,笑道:“吃饭吧。” 左右随侍的厮已将桌子上满菜。 看着满桌子的菜,花样着实是宫中少见的,甫上来一盘煎鱼,鱼上面洒满辣椒。李清筠不解道:“放那么多辣椒,这鱼岂不是失了味道?” 文蓉一哂:“可真是没见识的。” 颜延之眼神稍稍一睨,文蓉马上乖乖女似地不作声,认认真真吃起饭来。 颜延之和颜笑道:“你呀,在北方待久了,没有吃过这边的菜,我们这边的菜以辣为主,可是正宗的湘菜。” “嗯……我是在《楚辞》当中看到不少关于湘沅这一带菜肴的描写。在家中的时候,爹爹也命下人做过,可总觉得没有书上写的好吃。要知道我每次在楚辞上读到那一段,就直流口水。可是家中的厨子做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模样了,不知是古人欺我,还是厨子欺我。” “你尝尝这个……”颜延之亲自给李清筠夹了一块煎鲫鱼。 李梦天看着,略微有些惊讶道:“师尊怎可给他夹菜,筠儿年纪轻轻,理应他给您夹菜才是。” “这有什么,我见着筠儿,就看着是自己的孙子一样,哪个爷爷不疼爱孙子的。何况筠儿这么聪明,倒很是像你年轻时候的模样。”颜延之说完不由得一阵朗笑。 李梦天亦朗笑起来。 却见四个娃娃,在那里各一边地撅着嘴,表示不服气。 颜老收敛了笑容嗔道:“你们四个又怎么了?” 四个鬼头噘着嘴左右扭着脑袋,不为别的原因,就因为颜延之给李清筠夹了菜。李梦天给李清筠使了个眼色,李清筠忙站起来,夹了一块粉蒸排骨给颜延之,恭恭敬敬道:“师尊名重天下,却淡泊名利,为了天下寒门学子广开志学之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晚生拜服。” 又给四个鬼头夹菜,笑道:“刚才与四位兄弟讨教一番,在下受益匪浅。” 木头语气冷冷道:“清筠公子学富五车,我们怎么敢和公子讨教?”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何况四位弟天资过人,在下要学的地方还很多。”李清筠语气甚是和缓。 葫芦没好气道:“清筠公子得师尊赏识,我们可一点也不嫉妒,只不过向来是晚辈给长者夹菜。《荀子·君子篇》中有曰:‘亲疏有分,则施行而不悖;长幼有序,则事业捷成而有所休。’看你坦然接受的模样,想是忘记了圣人之训了?” 李清筠明明知道四个鬼头是因为颜延之给自己夹菜心中不高兴,加之父亲示意,刻意放低了许多姿态,哄弟似地笑道:“礼记有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虽然是第一次到凌鹭山来,可刚才颜老先生一个举动,一句话,便道出了几千年圣学中的精华。因此,老先生才是以身作则来教育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呀。” 蜻蜓头一扬,表示不认同李清筠的观点,傲慢道:“你现在说这么多大道理,怎么不在师尊给你夹菜之前,先给师尊夹菜。” “我这不是未谙师尊食性嘛,怎敢冒昧行事呢。” 不点直摇头:“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你就算不谙师尊食性,你的父亲,竹影先生的食性,你也不知?《孟子·梁惠王上》有曰: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被不点这么一说,李清筠还真有点不知所措,思绪电闪了几个回合,又道:“我与父亲来凌鹭山拜访,虽然颜老先生让我们感到宾至如归,可我们再怎么也要客随主便,要是我给父亲夹菜,岂不是喧宾夺主?” 葫芦道:“非也,《礼记》有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从一点事就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品格,你虽然言之凿凿,可终究不能掩饰你读书虽多,却礼仪不备的缺点。” “那是自然,我说的所有的话都不能成为我礼数不备的借口,所以我知错便改,见贤思齐,这应该是在圣人典训的范围之内吧。” 李清筠的语气已经是他能说出最谦逊的语气了,可四个娃听起来,依旧觉得不够。 “大知闲闲,知间间。你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哦。”蜻蜓忠告似地说道。 “嗯,那我的表现可算过了几位的关了?”李清筠一脸得意,正欲坐下。 不点认真道:“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 李清筠拿这几个没完没了的鬼头真是没办法,自己那么大的时候,怎么就那么乖呢?没想到这几个鬼头还处处为难,大有不让人好好吃饭的势头。眼看着桌子上这么多菜,李清筠也饿得紧。便拟沉默应对这几个娃,以静制动,看他们几个人自顾自说话,到时便不了了之的。 几个娃见李清筠自顾自地坐下开吃,顿时觉得不过意,相互耳语怎么继续对付这个气度傲慢的李清筠。 李梦天在一旁和颜延之酌,见李清筠停下来了,笑道:“怎么,休战了?” 李清筠故作不在意地道:“没得去和古人的旧论争什么。” 不点十分不喜欢李清筠这般不以为意的模样,扬声道:“那是因为你读书少,因此才这般狂傲。读书多的人,一般都很谦逊。” 李清筠夹一块肉,边咀嚼边道:“爹爹经常告诫我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几位弟弟虽然学富五车,可全然相信古人的话,也是不可取的哟。” 木头放下筷子,正色道:“师尊的铭言便是信而好古,你说古人的话不可信,岂不是反驳师尊的信仰不正确?” “啊……”李清筠突然被木头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脸冤枉,怎么就又扯到得罪他们师尊的事情上去了。李清筠忙就一口汤吞下哽在喉咙处的肉,忙道:“颜老先生是我只能仰望的高山,我怎么敢反驳老先生的信仰呢?我是就你们时时引经据典来说的。” “那你的言论难道不是怀疑古人?” “我是怀疑古人啊,但是我并没有说怀疑颜老先生呀?颜老先生名重天下,才学见识必然是博采众长,自然知道古人亦有不可取之处。” 颜延之在一旁边笑边点着头。 葫芦却不以为然:“若非你的才华在古人之上,否则你凭什么批评古人?” “我于古人,不过也是认同一些观点,不认同一些观点而已,并谈不上批评。再说了,古人连自己的话就自相矛盾,难道还不允许今人发表些微看法?若是不能,那你们可以去找郑玄理论了,看他为什么要注那么多经书,岂不是歪解了古人的意思?” 四个鬼头相互换了个眼神,蜻蜓道:“古人的言论自相矛盾?或许是你过分解读了古人的意思,才会觉得自相矛盾?” “‘见利不亏其义,见死不更其守’可是圣人说的?” “是。”四童一致回答。 “圣人又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不是自相矛盾?” “圣人说那些话,适用的对象也不同,岂能如你这般混为一谈,你这不是歪曲圣人的话是什么?”葫芦算是抓住了辫子,态度便有些不屑起来。 李清筠也后悔自己过于潦草的辩解,便道:“那圣人说过‘士可杀不可辱’,也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呢。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你那是鸡蛋里边挑骨头。”木头不屑道。 李清筠不服气:“古人也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既然钱财是粪土,那仁义岂不是也就是值一千斤粪土了。” 不点脸色一青,冷冷道:“你……你这简直有辱斯文……” 颜延之朗声笑道:“竹影啊,要不咱们下午开一个谈学论道的比赛,让这几个鬼头和清筠比试比试,如何?” “我觉得不错,咱们呀,再把整个书院的学子们都叫过来一起开个辩论,才最好。” “嗯,不错,还要个这个辩论起个响亮的名字。” “名字我已经有了,就叫凌鹭山论学。” “这样的话就必须搭台呀,待会儿我就着人去办,不过这搭台得有对联才够正式,还是由你来拟对联好了。” “凌鹭山下漫说乾坤事,湘水岸上纵论古今才。横批就叫‘允文允武’,师尊觉得如何?” 四个娃娃被李梦天和颜延之这一唱一和说得无地自容,忙忙端起碗只顾着往嘴里爬饭,恨不得把整个脸都吃进碗里去。李清筠也赶忙吃饭,要不然被父亲和颜老先生打趣得不知所措的。 颜老见四娃只顾吃饭不吃菜,笑道:“别光顾着吃饭,菜也要吃的,这样才能长得像清筠那么高了。” 葫芦从碗和脸之间的缝了乜了眼李清筠,李清筠眼一眨,用手比划了高度。 几个娃娃依旧不是很服气,颜延之笑道:“你们虽然比文,四个能和清筠相持不下,你们确不知清筠的武功,可是连你们的蓉姐姐都不是对手哦?” 葫芦不大相信:“真的?” 文蓉却不大高兴了:“外公,好好地吃饭,您怎么就突然说到我来了?” 四个鬼头在凌鹭山可是被文蓉欺负得满山跑的,就是因为文蓉武功高强,几人每次输了,都要俯首作揖喊“女侠饶命”才能被放过。往年,虽然知道贺连他们武功高,可谁不是让着文蓉啊,所以文蓉就越发放肆,尤其在几个娃娃面前,吹嘘自己武功如何如何,连贺连贾亦真陈良姜明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虽然四娃知道文蓉是在吹嘘,可终究也没看到文蓉败给谁过,那么,既然没输过,自然只能听文蓉吹嘘咯。方才听师尊说文蓉都不是对手,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文蓉在和李清筠对战中是输了。 四娃放下碗,将信将疑地看着李清筠。李清筠笑得很是灿烂,从四娃的眼神来看,他们肯定是不会武功的了,如此这般,倒是显得自己略有优势了些。 木头侧身过来声问道:“你真的打败了她?” “对呀。”李清筠极其认真地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而带敷衍的成分。 不点走下桌子,凑到李清筠耳边道:“你要是真的打败了蓉姐姐,我们几个就不再为难。不过你得你教我们武功。” “真的?”李清筠声音虽,可几个娃娃听得却很真,都一致点头。 李清筠开心极了,果然是要使出对方完全不会的东西,才更加容易殷服啊:“好说了,先吃饭哈,吃饭了就可以长得跟我一样高了。” 几个娃转了性似地连忙给李清筠夹菜,李清筠高兴得什么似的。 饭毕,李梦天正欲和颜延之去下棋,一旁的陈良过来递了一封密信。这并不是他们的飞鹰传书的密信,而是飞鹤传书。 信是密信,内容就四个字:长安危矣! 李梦天并不知道这信是古月发来的。只是看到那飞鹤,他想起松坪镇夜间的飞鹤,他想到了神秘人。 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梦天不知道。但是能劳烦神秘人亲自送信过来的事,绝不简单。长安最重要的军权在恒亲王手中,政权在英亲王手中。如果是影响长安安危的事,八成就是这两人出事了。 颜延之见李梦天面色沉重,道:“既然出来了,就做好眼下的事,其他的都鞭长莫及。” 颜延之的神色,好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高按照古月的要求将密信送到凌鹭山,同时又将这一消息送给温临风。 此时在一个暗室之中昏迷了一晚上的温临风,方才醒来。 昨夜,他发现了顾氏的眼线,一调配出了解药,他便迅速躲开金凤帮的追查。他的解药,与其说是解药,不如说是毒药,一种跟他中的毒极其相似的毒药。 一个是冷热交替,一个是热冷交替。 他只能赌一把,赌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当他服下自己调配的药,便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这和他推算的时间分毫不差,他赌赢了。 他养的飞鹤守在他身边,鹤翅下又老高新寄来的药材,并有关于武昌和潭州的最新消息。药是老高按照古月的吩咐让寄过来的。因为古月知道温临风受伤之后,看了温临风的几封信,他推测温临风的毒应该还没解,要不然不会绝口不提中毒之事。 温临风看了信,淡淡一笑,古月就是古月,老高的这些药材,来得正是时候。温临风迅速将老高寄来的药材调配一遍,服用下去。 随着身体慢慢恢复,温临风用银针刺破中指,又流出许多黑血出来。 有了药材的辅助,他就可以用这种最直接的排毒方式了,这样远比之前以毒攻毒来的彻底。 温临风闭着眼睛,看着滴在地上的黑血,轻轻抿了抿嘴唇。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他的眼眸,眸光深沉而凌冽。 待血恢复成鲜艳的颜色,他戴上了斗笠,撩衣起身。冷冰清那边的情况,他现在已经鞭长莫及了,襄阳的暗线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没了,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十倍的代价。 “易无尘,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开始了。”温临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润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不管是冷冰清的事,还是他自己的事,他都不会让易无尘在这件事中得到一丝便宜。如果以前为了隐瞒身份他还有所顾忌,此时的他,绝对是杀伐最果决的人。 温临风一恢复,便解决了顾倾城再襄阳一半的眼线。速度之快,快得守在襄阳城中的顾惊鸿都没反应过来。她们的人怀疑可能是神秘人动的手脚,然而,顾惊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因为她知道,神秘人受伤极其严重。就她们现在对神秘人的封锁,神秘人绝对没有机会为自己解毒。 温临风布局的暗线一被解救,许多断掉的消息就都出来了。 他最关注冷冰清的消息,其中,有一封便是昨天从宋州发过来的关于冷冰清的消息,还有一个时辰之前关于顾倾城的消息。 温临风重新将暗线布局了一遍,为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温临风将他们全部返回武昌,重新布局襄阳的力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顾氏绝杀 顾倾城伤痕累累地下了山,她的身体虽然被贯穿,却不是要害部位。以她的身体条件,以金凤帮的医术水平,这伤对于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她和金凤帮都很意外,一线天的武功如此之高。可惜,他们根本查不到关于一线天的任何消息。 金凤凰道:“没想到一线天的武功如此之高。” 顾倾城看了眼金凤凰,她纤细的手指已经伸过来,探过金凤凰的衣领,探入金凤凰的胸脯。那胸脯结实有力,肌理分明。 金凤凰褪去面具,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恍若天人。顾倾城在金凤凰面前,倾国倾城的容颜竟黯然失色。 顾倾城太渴望占有这张脸,这个身躯了。这个人在她对易无尘绝望的时候,怀疑人生的时候解救了她。世人皆不知金凤凰和易无尘的关系,她却知道。 当初易无尘三番五次让顾倾城以身躯为代价换来合作之后,她简直厌恶易无尘对她的践踏。可易无尘还是那么宠爱她,她永远被她一身玄色衣衫的风流儒雅所征服。 然而直到后来,她怀了易无尘的孩子,易无尘亲手端了堕胎药给她,她才认清现实。那年她才十六岁,那之后她再也无法生育。她这一生最后作为女人的权利,都被易无尘彻底毁了。 那一日,她只想一死了之。 她点了自己的穴道,倾身像悬崖倒去。 风如刀割着她的脸,她心若死灰。就在她似乎感受到快要坠落到悬崖底的时候,一个金色的身影一闪而出,救了他。他为她养伤,照顾产的她。 那一个月的修养,她身体恢复得极好,甚至比之前更好。唯独无法生育这一点,他也无法挽救。 他救她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 后来她好了,说想见见他的真容,他就真的取下了面具。 他,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绝美的面孔。她一眼就沦陷了,她除了将自己给他,无以为报。 他也没有拒绝。无尽的占有,让她感受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快活。 在她看来,他比她所有经历过的男人都认真,都更懂女人。 她不在乎他曾经拥有过多少女人,她只知道,能被他拥有,是她这一生来最幸福的事。 后来,他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世,告诉她自己也是为了养伤躲到这里来的。她当时就自告奋勇自己能助他光复大业。 二人就这么在一起了。顾倾城再那段时间,真的以为,他就属于她一个人。事实证明,他的野心不比易无尘。他和易无尘合作,不过也是利益相同罢了。 后来,他离开了中原,她又回到易无尘身边,为易无尘做事。后来许多年,她都没有他任何消息。直到一年之前,她收到他要来中原挑战一线天的事。 她和金凤凰的事,易无尘一无所知。她也从来没在易无尘面前表现出对金凤凰多一分的关心,易无尘宠爱她的时候,还是一如之前,她亦如此。 当她知道金凤凰要来中原的时候,她就一定要来见一见的。而就在她还没想到办法的时候,易无尘让她来中原了,去取玄金宝剑。 二人坐在八抬方辇中,顾倾城柔柔弱弱,一抹雪脯盈盈颤动。金凤凰看得一把将顾倾城捞入怀中,疯狂地攻略起来。 顾倾城腹上地伤口才包扎好,金凤凰却也顾不了那么多,顾倾城更不会顾及。二人在辇内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周围抬辇之人都是被毒哑了的昆仑奴,他们根本不知道红色的帐内发生了什么。帐内二人引起极大的动静,八抬辇依旧稳如泰山。 事后,顾倾城虚弱地依偎在金凤凰的怀中,撩着他的散落在脸庞的碎发,擦拭着微微薄汗。 金凤凰闭目养神。 顾倾城却看出来他的心事。柔声细语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有,傻瓜。” 金凤凰将顾倾城揽过来,拥住。 顾倾城又道:“那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金凤凰微微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弟弟来中原了。” 顾倾城有些震惊,她还记得多年前他受伤,就是因为他弟弟。 顾倾城道:“他难道也觊觎中原的传国宝藏?” “这天下就没人不觊觎的。我弟要是得到传国宝藏,我估计永无翻身之日了。” “他总不会和李梦天合作吧?” “不会的,我昨天得到消息,他劫走了李梦天的妹妹。” “没想到你们都知道李梦天的妹妹,这真是之前的时候不知道都装作不知道,一知道后就直接动手了。” “只能说李梦天也够蠢,他那个妹妹就更蠢,以为自己不涉足江湖就没人知道她?幼稚可笑。” “可她终究是因为神秘人的事涉足江湖了。” “没办法,除非她无欲无求,别人拿她没办法。可惜的可惜。” 顾倾城得意一笑,就在这时,一只鹦鹉飞过来。关于冷冰清的,顾倾城看后,气得几乎吐血。 就在顾倾城对战一线天的时候,东楼和三凤凰守在宋州顾倾城安排好的地点,等着冷冰清来。 冷冰清按照顾倾城信中找到的地方,确实和记忆中的样子很像,很像。村子背后是山,村前是一口巨大的水塘。水塘埂都是石头码成的。 冷冰清方走到村前,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手中抱着孩子。老些的妇人向年轻的妇人道:“引娣啊,你看你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这孩子这么肯长啊,几岁了?” 引娣笑道:“她六岁了。” 年老些的妇人道:“六岁啊……六岁……跟我家青芽走丢的时候一般大。” 妇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路过冷冰清身边。 冷冰清愣在那里,鼻子一酸,眼睛突然湿润。半晌,转身过来看着远去的老妇人。不觉想起离开家的那一天,想起母亲。母亲一大早起来,就给她穿了新衣服新鞋子,驮着半袋子花生,牵着她,跟她说,去城里的亲戚家。 那一天的阳光是那样明媚,那一天她是那样开心。她边走边跳,口中还哼着童谣:“摇摆手,家家去,家家门口唱大戏。鼓锣南,鼓锣北,北上坋里长荞麦,荞麦开花紫红色。粘米坨儿,糯米坨儿。一糯糯得个好吃婆儿,池个鱼儿池个鱼儿,溜溜溜,溜溜溜……” 耳边,几个男孩跑过去,又唱着这首童谣。一晃,二十一年。 远处道场上,几个孩子牵成相对两排。一边的孩子喊道:“天上一坨云,地上打麻城,麻城打不开,花快过来。”喊罢,一个女孩冲过来,撞开对面的人,又拉了一个伙伴过来。 冷冰清眼泪婆娑,心紧缩着,恐惧着,不安着。她从来没这么希冀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和他她时候一模一样。 远去的老妇人,在村前那个大水塘里打了一桶水,很用力地提着,又走过来。 冷冰清就在那站着,看着,心紧缩着,嘴唇颤抖着,任凭眼泪肆意。 大娘走过来,看着冷冰清,有些诧异,道:“姑娘,你怎么了?” 冷冰清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忙擦干眼泪,道:“大娘,请问下,这是什么村呀?” 大娘神色和善,放下手中的水,道:“这是李家村。” 冷冰清再次震动,心跳越发乱了节奏。有生以来,她从没这么慌乱过。李家村…… 大娘见冷冰清神色恍惚,问道:“你是要找什么人吗?” “我找……”冷冰清哽咽着,千钧的苦涩堵住喉咙,不知从何说起,二十一年,真的回家了吗? 冷冰清哽咽了许久,道:“我找燕燕……” “燕燕早就出嫁了,好久回娘家嘞,现在不晓得哪里去了……”大娘指着远处的一排房子,道:“那一个就是她娘家。” 冷冰清看着远处,点了点头,忍住呜咽,道:“谢谢大娘。” 大娘看着冷冰清,看了半天,道:“你和我那不见的姑娘好像哦……” 冷冰清忍住强烈的悲伤,道:“您女儿是怎么不见的?” 大娘神色忧郁起来,叹了口气,道:“我姑娘六岁的时候,大夫说她得了肺痨,那个病该几骇人,我没法,就将那娃娃丢了,当时留给她半袋子花生……” 大娘说起来,也呜咽起来。 冷冰清道:“大娘,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青芽,青色的芽,惊蛰出生的,就叫青芽,还没取大名呢。”大娘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冷冰清眼泪又流下来,摇着头,道:“娘,我就是青芽……” 大娘骇了一惊,不敢相信,道:“你是青芽?” 冷冰清点着头,道:“我是青芽……” 大娘哭成一团,几近咆哮,道:“我的青芽儿啊……娘对不起你咯……这么多年娘后悔死了啊……” 冷冰清欲下跪,大娘忙将冷冰清扶起,道:“快回家去……走,你爹爹正在家攘饭哩。” 大娘拉着冷冰清往村内走,可当她走近细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房子,分明是为了引她来刻意仿造的。跟她与顾倾城描述的一模一样,可却并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石凳,石板,都不是……记忆中,她爬过的那个石板屋,连着水巷子,一直到村头,这里并没有…… 大娘拉着冷冰清,冷才细细看大娘的手,手背细腻得很,手心粗糙,却不像是乡下人干活的粗糙,更像是拿武器的粗糙。 冷冰清警觉了。 大娘拉着冷冰清,走到巷子中,一手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往冷冰清背后猛地刺去。 没有刺进去,冷冰清忙挣开。 冷冰清眼神凌冽,大娘喝道:“出来。” 三个颜色的孔雀面具,一个黑衣面具,四人挡在两头。这四人正是东楼和红黄橙三凤凰。 东楼冷笑道:“冷冰清,这回没人来救你了吧?” 事已至此,冷冰清再也不相信顾倾城了。知道她这么多,并设如此完美的局的人,除了顾倾城,还有谁? 冷冰清握住剑,迅速和四人厮杀起来。 身体恢复后的冷冰清对战四人确实很吃力,不过她明显感觉到,红凤凰的武功没有之前厉害。 不过片刻,周围又杀出三种颜色的孔雀面具,又出来一群蒙面人,蒙面和孔雀面具打起来。 冷冰清应接不暇,虽然三凤凰的武功没有之前厉害,可其中黑衣蒙面的武功却是在她之上。 对战得激烈,冷冰清已经挨了数处刀子,幸好她穿了玄金软甲。 东楼道:“你身上有什么宝贝?” 冷冰清想起温临风的叮嘱,这衣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可惜,对方攻势太猛烈。 东楼原本不想杀冷冰清,可现在,他必须杀,因为他不杀冷冰清,冷冰清马上就会杀他。顾倾城一手牌可打得真好。 东楼的武功很好,他一个人对付冷冰清便绰绰有余,何况还加了三个凤凰。东楼从背后一踢,红凤凰刀一砍,虽没砍进骨头,可这重力打在肩上,还是很疼,不过片刻,冷冰清便吐血。 东楼阴了阴眼神,手法更加迅速,就在此时,忽来一个黑衣蒙面,丢了三枚暗器,背对着的红凤凰黄凤凰橙凤凰皆受伤。黑衣蒙面扶着冷冰清迅速撤开,东楼忙追出去。 黑衣蒙面带着冷冰清飞离开,东楼穷追不舍。黑衣蒙面往后甩出数枚飞镖,东楼巧妙躲过。 东楼紧追,黑衣蒙面将冷冰清送到马上,自己拦下了东楼。 东楼身手在黑衣蒙面之上,片刻,黑衣蒙面已经不能力敌。很快,东楼一下子将蒙面女子的蒙面拿掉。 是谢幽寻。 东楼心头一惊。 谢幽寻直直地看着东楼,东楼有些慌乱。 东楼道:“怎么是你?” 谢幽寻淡淡道:“你离开武昌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 “无聊而已,顺便看看你这个自诩正道的人,都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你不会是真喜欢上我了吧?” 谢幽寻有些怔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默默的跟踪了东楼这么久,明明知道东楼的真实身份,却一直没有跟冷冰清说。她其实可以直接阻止冷冰清来宋州的,不是吗?至于为何没阻止,难道不是因为在心底对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她为何要对他抱一丝希望? 谢幽寻想着,想得心头一怔。东楼这样的人,怎么入得了她的眼,这天下,也就旧时月能让她青眼相待。 谢幽寻冷笑一声:“我说过,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得只剩下你一个,我也不会喜欢你。” 谢幽潇洒转身,阔步离去。 树影婆娑,细碎的影子打在谢幽寻远去的背影上,斑斑驳驳。 东楼看着谢幽寻远去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愣了。他没去追冷冰清,虽然他还可以追上,还可以杀了冷冰清,可是看到谢幽寻黯然的眼神,他忽然怀疑起来。 东楼见过很多女子,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样,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子。就算是冷冰清,他也不过是心中的征服欲在作祟。 东楼也拥有过很多女子,虽然谢幽寻不在他的计划之列,但他依旧没多余的感觉。 东楼看着谢幽寻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眼前又浮现起二月十四日夜的情景。那时他中了自己为冷冰清准备的媚毒,谢幽寻也中了毒。 虽然那夜之后的事情他并不记得,可他记得她那迷离的眼睛,那白皙的香肩。 东楼晃了晃脑袋,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心中停留超过三天,饶是顾倾城那等姿色,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何况是谢幽寻这样粗枝大叶的丫头。 可是,有种感觉在东楼心底挣扎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还是不愿看到她那失望的眼睛。为何他会对谢幽寻的感觉如此不同?难道他动心了吗?东楼自己在心里哂笑了一回,他可是个从来不相信儿女情长的人。什么情与爱,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儿把戏,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 远处,红橙黄三凤凰追过来道:“冷冰清呢?” 东楼淡淡道:“被人救走了。” 红凤凰冷笑道:“怎么,还有你东楼公子打不过的人?” 东楼冷笑道:“你们三个人都能被人暗算,我打不过不是很正常吗?” 红凤凰黄凤凰三人示意,橙凤凰一剑划向东楼,东楼衣衫豁然绽开,伤口见骨…… 东楼皱着眉头,忍着背后的剧痛,转过身来,如阎罗一般看着三人,三人继续砍过来。 红凤凰道:“东楼,交出快活城令,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东楼狠狠道:“就凭你们三个……” 在方才的对战之中,东楼明显感觉三人受了重伤,武功根本没有恢复。 东楼这才想起来,之前神秘人跟他说的话,他也被顾倾城算计了。顾倾城这个女人,可真是了不起啊。竟然是为了快活城令…… 东楼背后中了一刀,鲜血靡靡而下,顷刻染湿了后背。他还是拼命厮杀着,快活城令,他绝不会交出来。 三人追赶着,东楼躲避着,他多希望谢幽寻能出来,可惜,他知道,谢幽寻再也不会回头。 东楼心头怒火中烧,这种愤怒,又教他多了几分力气,可惜,他背后的一刀太严重,已经流了许多鲜血。 东楼只得逃离,后面三人带着一群人穷追猛打,追了许久,直到一处悬崖,东楼又被一人砍了一刀,跌下了悬崖。 温临风看完所有被拦截的密信,冷冰清在昨日便离开的宋州。东楼多行不义,如此结局也算他的报应,此事他不想管,他只关心冷冰清。 不久之后,他又收到来自凌鹭山的信,一个时辰之前,凌鹭山发生了一桩事,关于李梦天的。又有新面孔接近李梦天,温临风淡淡一笑,他倒是很期待,李梦天怎么应付这些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桃花之劫 凌鹭山上的李梦天,除了那封密信,已有几日没收到长安的来信了,他隐隐感觉江湖风云已经汹涌。 经历了先前的兵戎相见,李清筠再和颜老先生以及四娃一起吃饭的时候便自在多了。 宋兰儿与文蓉跟在颜延之和李梦天身后,二人倒是越说越熟络。宋兰儿忽然提议道:“哥,我和蓉去出去走走。” “嗯,你们去吧,难得有个可以说体己话的。”李梦天又向陈良道:“子善,你陪着宋姑娘和蓉吧。” 宋兰儿撒娇似地道:“哎呀,哥,都说我们两个姑娘家说说体己的话,您叫子善哥陪着,我们还怎么说体己的话呀。” 宋兰儿其实很少喊陈良“子善哥”,因为她知道陈良是李梦天的随从,她喊李梦天哥,喊陈良哥自然是不妥的。但是,她还是喊了,这仿佛向外人传递了什么信号,各种况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李梦天并不介意,陈良是内卫统领,钦赐的御前四杰,若是按照他的计划封宋兰儿为郡主,陈良也是放眼整个京城的不二良配。 贺连撞了撞陈良,陈良一脸无奈,他和宋兰儿关系别人不清楚,他们还有什么好打趣的。只是面对宋兰儿这声“哥”,陈良想介意也不好意思。 李梦天只道:“子善负责你的生活起居,你也别把他当外人就是了,有他跟着,我放心。” “我和宋姐姐一起,竹影叔叔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倒不是不放心你们的安全,而是你们两个姑娘家,身边总是得有个人跟着,虽然出门在外行动所限,比不得人家大家闺秀身边四五个随侍的,一个还是要有的。” “竹影叔叔放心,这里宋姐姐的生活就由我来照顾好了。” 宋兰儿见文蓉这般说,忙道:“我先前在江湖上漂泊惯了,本不需要人照顾,只是哥哥一直不放心。况且这两日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真不需要子善一直跟着我照顾了。” 陈良忙谦恭道:“宋姑娘既然是老爷的妹妹,照顾姑娘自然是我们下人分内之事,还望姑娘不要推脱。” 宋兰儿只好不作推辞了,文蓉却眼睛一乜,向陈良声道:“跟姜明一样,一根筋。” 在厅中收拾完的姜明正和贺连贾亦真几人出来,文蓉声音虽,大家却都听得真真的。 颜延之嗔道:“你这妮子总是没大没的,自己下去玩吧,别太野了。” 文蓉忙拉着宋兰儿道:“宋姐姐,我们走吧。” 宋兰儿笑道:“你喊竹影先生叔叔,我喊竹影先生哥哥,你又喊我姐姐,这是什么辈分?” “江湖儿女哪里需要讲究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再说又不是真的哥哥,哪里需要计较这么多。”文蓉说着便抓起宋兰儿的手,丝毫不正眼看一旁的姜明,便迅速离开。陈良跟李梦天和颜延之行了一礼,亦跟了过去。 颜延之笑着直摇头:“这个丫头也该出阁了。整天没大没地疯疯闹闹。” 李梦天看了眼姜明,姜明却默默地低着头。李梦天笑道:“先生也是该为蓉张罗张罗了。” 颜延之长叹一口气,看着李梦天,欲欲言又止。 李梦天心中知道这件事的难处,也曾问过姜明心中的真实想法,最终还是落得个拒绝的结局。尽管如此,李梦天也没有强迫姜明,甚至曾经怕姜明再度来到凌鹭山有所不便,不打算让他来。文蓉亦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怕姜明不再来凌鹭山,央求着颜延龄亲自出马。直到让颜延之亲自修书京城叮嘱要带上姜明,这件事才算是化解了暂时的尴尬。然而,李梦天还不知道姜明和文蓉先前暗地里闹腾的事,只见姜明面色黯然,便向姜明几人道:“你们都忙各自的事情去吧。” 待姜明贺连等都离开了,颜延之方问道:“你今年比往年来的早,可是准备多留些时日?” “虽然晚生也想多留些时日,可如今的局势暗潮涌动,所以未打算久留?”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后天。” “后天?为何如此匆忙?” “春麟和筠儿都受了伤,如今这情形,我怕再横生枝节……” “多留几天吧。”颜延之语气有些失落。 李梦天看着颜延之眼中止不住的落寞,心下也不觉怔忡起来,转而清声道:“师尊,那我多留些时日吧,等过了上巳节再回去。” 颜延之笑逐颜开,眉目瞬间疏朗,欣然道:“好,好。这样再好不过。” 李梦天其实隐隐感觉到颜延之想说什么,但颜延之没说,他也没问。只是闲谈些文治武功。 正当二人谈得高兴,子城神色紧张左躲右闪地跑回来。颜延之遥遥见状,喊道:“阿城,你这是怎么了。” 子城满面流汗,一路跑过来,面色略带慌张,声向李梦天道:“竹影先生,您赶紧避一避吧?” “怎么了,神色如此?” “外头来了两个姑娘,一个姓安,一个姓林。” 王春麟一听,便知不好,解释道:“老爷,前日我在街上陪那位姑娘吃饭的时候,遇见一位姓安的姑娘。安姑娘大抵是听了赵先生说那些假冒乞丐的事情,便愤恨起来,非要教训那群人一顿,林姑娘以人是他捉住的为由,不许安姑娘动手。我本以为自己出面调和,安姑娘会卖我一个面子的。没想到安姑娘见了我,反问您的下落,没想到……” “嗯?” “没想到林姑娘直接说‘李梦天是我夫君,不劳你探问’……又说了许多类似的话,安姑娘明明听出来了林姑娘说的是气话,却仍争风起来。两位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是要一比高下,又是要找您理论的。我一个大男人,在街上看着两个女人争吵,劝谁也不是,左右为难了半日,幸好赵月白先生出现,我趁着与赵月白寒暄的当儿,托辞离开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当逃兵的时候。”李梦天不由得哈哈哈大笑。 “竹影,这事你可真得避避,这一旦沾上女人的事,再的事,也能闹个鸡犬升天。” “我料她们不会闹到凌鹭山来的。”李梦天的话还没有落音,子陵已经匆匆地跑来道:“师尊,外头两个姑娘闹着要见竹影先生。” 李梦天道:“确定要见我?” “她们说要见李梦天先生……”子陵是极其机敏的人,这叫李梦天的,料除了竹影先生,再无他人了。 李梦天看着颜延之,问道:“师尊怎么看?” 颜延之向子陵道:“你去回了二位姑娘,就说凌鹭山并无李梦天。” 李梦天欣然一笑,确实,进入了凌鹭山,就只有“竹影”,没有李梦天。 待子陵走远,颜延之笑道:“往年你行事都无不心谨慎,怎么今年,倒处处留情起来了?” “这……”李梦天用扇子托着下巴,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不是老爷有意沾染,这流水无心,难免落花有意,何况我们老爷风姿清绝,总是难免引起别人的注意。”王春麟是十分不好意思的,跟颜老先生解释这些事,多少还是太伤大雅。 “哈哈哈哈……”颜延之禁不住一阵朗笑,捋了捋胡须,道:“我看哪,你躲避也不是办法,还是跟她们说清楚了,不教他们有别的想法。” 李梦天本来也没有想逃避的意思,见颜延之这般说,自己打算去解释一番。还没迈开步子,不点和木头几个娃娃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师尊师尊,不好了,外面两个大姐姐和子山他们打起来了。” “竟然有这等事?”颜延之是很意外的。 不点喘了口气:“应该说是那两个女人争着争着就打起来了,子山他们本来要去劝架,架还没劝着,结果就都打起来了。” 颜延之道:“赶紧去看看吧,你这是桃花劫带到咱鹭山书院来了。” “哪里是什么桃花劫啊,师尊切莫取笑晚辈。” “罢了,当着几个娃娃的面,我就不取笑你了。” 四个娃听了颜延之这番话,都笑得前俯后仰。 “师尊肯定不知道我们知道他说是的话里的意思。”不点悄悄向木头道。 蜻蜓却道:“师尊,您有什么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前取笑竹影先生的?我们都快十岁了,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非礼勿听,你们几个娃娃是不是又忘了老夫的教诲了?” 葫芦拉了两把蜻蜓,忙道:“别和师尊争了,每次都输,每次输了都要罚背书。不划算啊。” 颜延之笑道:“你们现在记性好的时候不多背点书,等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想背都背不成咯。” 不觉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书院门口,贺连贾亦真等几人早已经把两个姑娘围在两处,不让彼此靠近。 李清筠已经在一旁守着了。见李梦天过来,忙上前道:“爹,您总说我出去惹祸,这现在可是您惹的祸吧,这都闹到天下第一治学重地来了,您是来拉仇恨的吧?耽误了学子们的学习,这可不得了咯。” 李梦天示意两边围着的人都站开来,故作不解地向二位姑娘道:“这是怎么了?” 安羽灵见了李梦天,全然将方才要争之事羞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林若菡却兴奋不已,跑上前来道:“梦天哥哥,你看我的衣服好不好看。这是前天大叔陪我一起去买了。” 李梦天随意地看了一眼姑娘刚买的浅紫带水红色的新衣,神色并无变化。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口中的大叔就是王春麟,看了一眼王春麟,终忍俊不禁。 王春麟看着林若菡,理论道:“林姑娘,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就比我家老爷大两岁,你怎么喊我们老爷哥哥,喊我大叔呢?” “才大两岁?” “对呀!” “说大二十岁我都信……”林若菡忍住没说出这句话,见李梦天神色淡定,大抵王春麟说的是真话,便不再纠结这称呼了,笑道:“罢了,你想我想我喊你大哥,也可以啊。那我就喊你大哥吧。” 林若菡丝毫不拘什么男女大妨,也不管周围这么多男子看着,自己想说什么丝毫也不掩饰,倒显得安羽灵处处掣肘。 李梦天言归正传道:“你们怎么就产生龃龉了,还闹到凌鹭山来了。” “我不是在街上绑了那一群泼皮无赖嘛,没想到这个人不明就里地就来教训那群人,这打狗也要看主人,人是我捉到的,怎么也得过问我的同意吧,没想到这位却不依不饶,非要自己处理。” “那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你见谅。” 安羽灵听到此处,半日不服气的心,此刻竟柔软了许多。脸上不觉一阵红晕浮上来,又想着今日这般相见委实唐突,更加羞涩起来。 “哎呀,梦天哥哥,你跟我就不要见外了,咱们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生分啊?” 李梦天是看出来眼前这个姑娘故意借势想压倒拘谨的安羽灵,便解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么说来,你跟安姑娘也是一家人呢。” “我才不要跟她是一家人呢,蛮横无理,无理取闹。” 安羽灵正欲争论,一把被贺连拦住。 “姑娘,这凌鹭山是天下治学之重地,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二位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李梦天并没有带多大的情绪,声音十分柔和,却是一种无法叫人拒绝的温和。 本来安羽灵就是想来问清楚李梦天和林若菡的关系,如今看李梦天的语气和神色,想来这位姑娘也是如同自己一样一厢情愿,李梦天丝毫没有掺杂一丝多余的情感来处理这件事。 林若菡灿然一笑,只道:“这里是治学之地,又不是和尚庙,干嘛对女子这般啊,你们的处理就有失偏颇了。” 颜延之道:“姑娘,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还是希望姑娘不要叨扰这里的学子了。” 林若菡并不知道这颜延之和李梦天的关系,道:“老爷爷,您这语气,可真像寺庙里的方丈的口吻。像是害怕女色引得修行之人动了凡心似的。” 李梦天正色道:“姑娘,这鹭山书院是家师毕生经营之所,还望姑娘不要忤逆家师的意思。” 林若菡面色霎时间白一阵红一阵,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安羽灵上前揖手道:“在下安羽灵,见过老先生。” 颜延之很是满意地笑道:“姑娘不必拘礼,莫非姑娘便是西南一带颇负盛名的才女飞花灵羽安羽灵?” “晚辈不过浪得虚名,怎及先生名重天下。”其实安羽灵之前也只是听说过鹭山书院的颜延龄字延之,但从未见其人。这还是第一次来鹭山书院,见周围的人都对这位老者毕恭毕敬,连先前那般飞扬的李清筠,此刻也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听话,便猜到此人就是颜延龄了。 “姑娘谦虚了,之前有幸读到姑娘的《侠女传奇》,今日见着本尊,实在幸甚,姑娘何妨留下叙?” 林若菡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没想到这姓安的竟还有这般手段,却找不到由头发作。 安羽灵见颜延龄盛情,却道:“鹭山书院乃天下治学之重地,晚辈在此叨扰,已属冒昧,改日定当登门道歉,今日就不打搅老先生与梦天先生了,在下告辞。” 安羽灵措辞很是识大体,颜延之笑着点头。李梦天道:“十三,去送安姑娘一程吧。” 贺连答了个是字,便与安羽灵一同走出书院大门了。 林若菡在一旁气得不知如何发作,见安羽灵走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意思。原以为来这里找李梦天会狠狠地给安羽灵一个教训,没想到又生出一堆牵扯。反而弄得自己自讨没趣了,便怏怏不乐道:“既然诸位觉得在下叨扰了,我离开便是,告辞。”林若菡说着便甩袖而去。 留下李梦天与颜延之几人,颜延之对一旁的人道:“都散了吧。” 贾亦真等几人向李梦天和颜延之行了个礼,便都进去了。只剩下李清筠徐慧和四个娃还跟着。 李清筠好奇道:“老先生也看过《侠侣传奇》?” “嗯,那还是去年的事情,去蜀地游玩,也正路过一个说书的坊,旁边便有卖这个的,本来不以为意,随便翻了一眼,竟然发现江湖之上,也是有才学之士。后来听说是位姑娘写的,真名字叫安羽灵,号飞花灵羽。方才春麟说起这个名字,我本来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没想起来,方才见到那姑娘,突然又想起来了。没想到一确认,倒还真是。竹影,这机缘是不错啊。” “先生就别在这一群孩子面前取笑我了。” 颜延之却道:“不在他们面前说你就真以为他们不懂啊?” 几个娃娃忙附声道:“就是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完却早已笑得东倒西歪。 “那是,再过个几年,他们都可以成亲了。”李梦天一句话,将几个在身后偷偷取笑的娃说得面红耳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美人心计 不点道:“师尊,先生,你们可是有点为老不尊了,连孩都不放过。” 不点的话逗得一旁的李清筠和徐慧忍俊不禁,这几个娃娃居然敢说他父亲和天下第一帝师儒林之首为老不尊?果然是人鬼大,不可觑。李清筠偷偷给四个娃竖了竖拇指,又向李梦天与颜延之道:“师尊,爹,我去教他们习武了。” 李清筠使了个眼色,几个娃一溜地跟上,眨眼便消失在曲曲折折的回廊深处,只有清脆的笑声隐约可闻。 李梦天便问王春麟道:“《侠侣传奇》你可曾听过?” 王春麟直摇头。李梦天笑道:“筠儿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倒是奇了。” “少爷看书庞杂,想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便记下来了,也未可知。” “就怕看些歪邪的书影响了心性。”李梦天语气淡淡。 “竹影,你这就有些过虑了。大抵平日你管束清筠太严,压制了他的天性,你可不能管教孩子也都要以你为标准,那天下的娃儿怕是都要怨声载道了。” 李梦天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师尊可是要误会我了,平时春麟管教筠儿,倒比我管教得多。” 王春麟一脸无奈,这平时怎么教育皇太子,还不是听太子太师的安排,自己不过起监督的作用。听了老爷的意思,这倒像是要把把少爷管教太严的责任归咎到自己了,不禁打了个寒噤,声道:“老爷,您可不能这么。” 颜延之和李梦天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依我看,筠儿的性子已经是成型了,你也不用担心他看什么书误了心性,他现在所缺乏的就是历练,这次带他出来,倒是个极其英明的决策。” “筠儿还,还需要师尊开导呢,我方才答应您说在这里多住几日,其实就是想让筠儿多聆听聆听先生的教诲。” “哈哈哈,你呀,一丝一毫都要帮他算好,难道你不说,我就不开导他了?” “也是,刚才吃饭时师尊的用意,晚辈可是领略了一二呢。” 两人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王春麟却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是又错过什么了?” 安羽灵与贺连一同走出山门,贺连心中本有万言千语,却一句也无从说起。抓日挠腮想了半日,方支支吾吾道:“安姑娘,你是很欣赏我家老爷啊。” 安羽灵不由得脸一红,其实说到底,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些,方才那般一闹,弄得自己心中忐忑了半日。安羽灵便道:“确实挺欣赏的,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风姿清雅之人。” “我们老爷确实风神飘逸清雅。”贺连很是得意,毕竟老爷确实清雅,而他们几个侍卫更是老爷亲自选的人,夸老爷不也是在夸自己嘛,贺连这样想着。 “颜色俊秀,飘逸绝尘,世所罕见,颇颇叫人一见倾心,再见忘俗,不知今夕何夕。” “哎……好吧好吧,看来你是除了我们家老爷,是不会把旁人看在眼中了。” “也不能这么说啊,我曾经见过旧时月,我也很是把旧时月色放在眼中啊。” “旧时月色?嗯,那我无话可说了,连我们家老爷都很是欣赏旧时月色呢,说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番。” “你们老爷竟然也对旧时月色如此感兴趣?” “那是,天下有才学之士,我们老爷都是十分乐意结交。” “那怎么不见你们老爷对我感兴趣啊?” “啊……”贺连竟然被问得语塞:“我们老爷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你是他的朋友吗?这还不够?你还想怎样结交啊?” “我……”安羽灵脸又忽地红了起来,“我……没有想怎样。” 才没说过几句,后面林若菡追上来:“你们给我站住!” 安羽灵和贺连丝毫不理会那个姑娘,犹自继续走路。 林若菡纵身一跃,飞身过来拦住贺连和安羽灵的去路。安羽灵本来觉得方才冲动跟她一起来了鹭山书院,已经十分不应该,现在见眼前的姑娘气势如此咄咄逼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动手,贺连拦道:“安姑娘,还是算了吧。” 贺连又向林若菡道:“这位姑娘,我们于你并无得罪之处,何故拦住去路?” “她还没有给我道歉?”林若菡理直气壮。 “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街上的时候你不明就里教训了我的狗。弄得我很生气,你说你应不应该给我道歉呢?” “笑话,你的狗先咬了人,难道不该教训?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先给我道歉才是。”安羽灵经过了方才那凌鹭山一役,知道这个姑娘不过徒有其表,虽然生得比自己稍微好看那么一丁点,肚子里全无半点墨水,又爱争强好胜。这之前在街上打也打过了,那姑娘武功也不怎么样,既然如此,现在也打不起来了,索性趁着机会奚落一番,“有的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遇见一个陌生的长得好看点的男子,便说是自己的夫君。这天下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岂不是她见了一个就要叫一个夫君?” 贺连拉了拉安羽灵,示意不要继续争吵。没想到林若菡却道:“我想让谁做我的夫君,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至少我喜欢一个人,敢勇敢的说出来。不像某些人,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又喜欢忸怩作态,又喜欢遮遮掩掩。自己说不出来也就罢了,还不许旁人说出来,旁人说出来了,却又说人家不要脸。依我看呐,这种人最是虚与委蛇恬不知耻的一类,只是在虚伪的皮囊之下活久了,不自知罢了。” “我喜欢什么人,与他人无关。说出来的喜欢,无非就是想得到别人的回应。却不知这说出来的喜欢,总是最自私自利的,却还以为自己坦坦荡荡多了不起呢,无非是把自己的虚妄强加到别人身上,让自己痛快,他人不快罢了。当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的,自己心中更加不快吧?”安羽灵在这争论中丝毫不让锋芒,似有与眼前这位姑娘一争倒底的意思。 本来方才林若菡遇到李梦天不痛不痒的回应,心中着实气愤,现在听了安羽灵这般冷嘲热讽,更是怒火攻心,袖中的丝带霎时间飞将出来。安羽灵身法也是极其灵敏,及时躲过。贺连却一手拉住那红色丝带,不紧不慢道:“姑娘,容我说句公道话,现在已经出了凌鹭山,你们的打斗我也本不该插手,可是呢,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再在这里打斗,实在无益。还是听我一劝,各自退开一步,何必为虚无得不到的东西去争论呢?” 安羽灵此时本也没有打斗的意思,林若菡却不依不饶,怒道:“放开,要不然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辣吗?完全跟书中描述的颜如玉不一样啊!”贺连冷冷道。 还没等贺连话落音,林若菡已经飞身攻上来。先前因为绸带在空中龙飞凤舞,让人眼花缭乱,制造出许多攻击的机会。现在绸缎一头在贺连手中,林若菡的功夫不好施展,只是跟着贺连一转一旋,不过半刻的功夫,早被贺连逗猫似地逗得精疲力竭了。 二人站在树梢之间,贺连将绸带的另一端一松,本来拉得正紧的林若菡一用力,却拉了个空,身体不由得失势地往后直退,身后却是个约莫十来丈的石崖。 安羽灵见情势紧张,虽然极不喜欢这个女子,也没必要让人丢了性命。忙上前一跃,准备接住,不料林若菡将丝带的一段飞出绑住了一颗树。 贺连忙喊“心”,只见林若菡丝绸的另一端已经飞出来打在安羽灵的身上,安羽灵身姿虽然以灵巧著称,这一招受得却不轻,贺连忙一飞身接住安羽灵,正好落在石崖边上。 贺连狠狠道:“好歹毒的女人!” 林若菡嗤之以鼻:“自己技不如人还怪别人卑鄙,真是可笑。” 林若菡冷笑几声,忽然飞身离去。 贺连忙问安羽灵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吧。”安羽灵推开贺连扶着的手,独自走开。 贺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忽然想起那日在雪地中救安羽灵时的那般情景,那时是何等飞扬的一个女子,此时却如此落寞,大抵真的是动心之后却又无可奈何的伤感吧!见安羽灵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的转弯之处,自己方才悻悻地踱步回去。 凌鹭山的这些些微事照例是传到了武昌,也传到了襄阳。 此时,温临风收到老高的飞书,说顾倾城回襄阳了。 接到襄阳金榜悬赏消息的温如玉先背着药匣子,骑着白马,到达襄阳。 这两日的襄阳不宁静,一个富商贾病了,悬赏十万两黄金,天下不少名医闻讯过来,温如玉便是其中的一个。 温如玉本没打算去的,可听说霜枫女侠冷冰清去了襄阳,冷女侠行踪飘忽,根本见不到人。这会子襄阳有金榜悬赏,加上冷冰清的消息,他当然要去。 天下就没有温如玉治不了的病,他一来,必然药到病除。天下第一神医果然是天下第一神医,所有人言传着,恨不得把他传成一个神。 领了十万两金票,当然在襄阳引起了不的轰动。温如玉的名声早就传开了,加上这次一宣扬,谁还不想见一见这位名医? 可是,温如玉一律拒见,清高得很。 温如玉的到来,早引起顾倾城下榻的群芳阁的注意,她其实早就猜到,温如玉与回来襄阳的。只是没想到,他以这种方式来到襄阳。 顾倾城早就怀疑温如玉的身份了,奈何她一直没有查到重要的证据。 天下第一榜中的七个人,她都想得而用之。比起东楼公子天天在嘴上叫嚷,她可以算是默默行动派。虽然在一线天的事情上失败,略微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从温如玉下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温如玉此人不仅医术了得,还生得倾城绝代,可惜江湖传言他是个药罐子,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在顾倾城看来,她从来不相信的,何况她早就有所猜测。顾倾城很想见一见这个传得神乎其神的温如玉。 襄阳群芳阁的密线打探了温如玉的消息,向顾倾城具实相告了温如玉的所有情况。 顾倾城暗暗放下心中所有的猜测。温如玉既然敢来,那就不怕她试探。之前所有的猜测,唯独经过她的确认,她才会下最终的断定。顾倾城笑道:“这个人能为我所用的话,那咱们简直如虎添翼!” 金凤帮为何能如此飞扬跋扈,还不是因为毒术厉害。她当年之所以受了金凤帮的威胁,最开始也是因为金凤帮的毒,控制了她的弟弟。顾倾城表面上和金凤帮合作,各取所需,可她心底,一点也不想被金凤帮控制。易无尘想当皇帝,她为何就不能?至于金凤凰这个人,他其实和金凤帮没什么关系,因为金凤帮几大坐首几乎直接听命于易无尘,金凤凰不过也是个饿被架空权利的傀儡。 但是顾倾城更知道,金凤凰的目标不在此,他也在和易无尘暗中较劲呢。 顾倾城不管这么多,这么些年来,金凤凰对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是她梦寐以求想得到的男人,她也如愿以偿。如同许多男子有收集美人的嗜好,那么顾倾城现在的乐趣,便是收集美男了。 她要让天下那些所有传闻中如何风清月朗的男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不是被蹂躏的对象,而是主动占有者。顾倾城在心中盘算着,易无尘,金凤凰,东楼,这几个人已经算是天底下最英俊风流的男子了,下一个就是温如玉,旧时月……甚至,李梦天…… 顾倾城慵慵懒懒从床上下来,那风骚的体格,让一旁几个厮时时为之侧目。 顾倾城瞥了一眼,满心不屑,道:“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探子道:“主子,这人怕是用不了,他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的人,她才能放心用。何况,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她试了才知道。 顾倾城笑道:“下一封请帖,就说万花楼主顾倾城请天下第一神医看病,诊金二十万两,黄金。”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件事立刻在襄阳引起沸腾。二十万两黄金,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向来喜将收来的诊金去救济穷人,这也是为何他医术高明却诊金如此贵的原因。万花楼,可是天下最风流之地中的风流之地。天下名城,皆有处名曰“万花楼”的青楼,而楼主只有一人,便是天下第一美人,顾倾城。 这倒是一出好戏。闻说那温如玉最是风姿清雅的人,是否会应万花楼的邀请,一时间成为不少人的猜测。这一猜测引起襄阳大赌坊竞相赌起来,都押温如玉不会去万花楼。 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神医,若是好事者再八卦一些,一定会给温如玉安一个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可惜前有天下第一雅士古月,若再说天下第一美男,委实没多大吸引力。且当代以阳刚为尚,若说男子美,却是对人的不尊重。故而,还是天下第一神医来得实在,毕竟神字当头,哪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还有好事者拿出《鸳鸯录》来说事。《鸳鸯录》中,顾倾城和天下第一雅士是一对,天下第一神医可是和顾倾城的妹妹顾惊鸿是一对呀。这回她姐姐是打算为妹妹招夫婿呢,还是为自己呢? 各种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温如玉却在客栈之中好整以暇,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在大各赌坊赌温如玉不会应顾倾城之邀时,温如玉去群芳阁了。 二十万两黄金,他怎么不去? 顾倾城,名如其人,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温如玉,一样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若不论身份,这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夜,万花楼客人爆满,谁都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毕竟许多人还有赌约,赌顾倾城,会不会再给温如玉开个例外,在会诊之后,亲自接待一番。传说中顾倾城二十八岁了,身在风尘之中,可依旧是完璧之身。不管大家相不相信,反正顾倾城是从来没接过客,那些常年混迹万花楼的人可以作证。 温如玉给顾倾城把了半晌的脉,他发现顾倾城除了受了不少外伤,倒没什么大的病症。温如玉笑道:“不知姑娘身体病症反应如何。” 就在温如玉给顾倾城把脉的时候,顾倾城也在试探着温如玉。 此人手温如玉,肌肤细腻,根本不像是拿武器的手。先前她有那么多猜测,那么多线索,都指向那个怀疑。可温如玉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毫无怀疑之心。 甚至看着他那霞光月影的脸,她心底更生出占有之欲。她实在想看看,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化身为狼到底是什么情形。 顾倾城深情款款地看着温如玉,秋波盈盈,媚态婉转,风姿万千。一抹金红色的牡丹纹抹胸,半掩雪脯,看得周围男子身心难耐。但凡是个男人,必定会倒在她的万般柔情之下。顾倾城一步一袅娜地走到温如玉面前,媚态毕现,风流婉转。那盈盈一欠身,腰肢仿佛清风拂过弱柳,酥胸仿佛新雨滴在碧池上荡起的涟漪。周围那些围观的看客,早已经浑身酥软在地,不能自持。 在中原,能看一眼顾倾城都非易事,能被顾倾城看一眼的,那简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众人正在打赌温如玉会不会成为顾倾城第一个客人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计就计 顾倾城居然真的邀请温如玉留宿了,还没等大家再次打赌下注的时候,温如玉竟然直接答应了…… 所谓的风姿卓荦,还是架不住美色的诱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这也怨不得温如玉,但凡是个男人,都想和顾倾城一夜风流。一时间议论纷纷,羡慕纷纷,嫉妒纷纷。七嘴八舌的聒噪起来。 当然也不乏鄙视温如玉的,天下传温如玉何等清雅,看来亦是个风流公子。不过话说回来,邀请他的是何人,那可是天下第一尤物顾倾城呀。众所周知,顾倾城从来不接客,第一个客人是竟然温如玉…… 羡煞多少人…… 顾倾城引着温如玉至厢房当中,欲亲自宽衣解带,温如玉不着痕迹地拒绝。 几番推辞礼让,顾倾城算是看出来了,温如玉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哼,多少男人想得到她,她没一个放在眼中的,好容易看上一个,竟然在他面前装清高。之前在太和山金顶已经受够了侮辱,她就不信这温如玉是个油盐不进的。 顾倾城风姿绰约,在温如玉身边袅娜地移着步子。 温如玉这样的男人她见多了,表面温和如玉,温文儒雅,内地里实是个浪荡不堪的。历史上多少文人雅士,一味地劝别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味地劝别人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却花前月下酒池肉林。越是看起来正经,一旦有时机放纵,终是本性难掩,比那些看起来浪荡的子弟还要荒淫。 她倒要看看,这天下传扬的风姿清雅的温如玉,到底能清雅多久。 顾倾城眼波流转,这会子看着真真娇媚无限,风姿万千,笑道:“公子,此时尚早,空坐无趣,咱们饮酒联诗如何……” 顾倾城说着,不等温如玉开口,便开始倒酒。 温如玉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姑娘身上的伤需静居调养,还是早点休息吧。今日在下给姑娘看病,也有些乏了,明日再帮姑娘看吧。” 顾倾城不由得脸一红,温如玉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敢如此直接拒绝她。顾倾城心底冷哼一声,哪怕身上还有伤,今日定要拿下这温如玉。 温如玉医术如此高明,早就看出来她身上的伤不是普通的伤。两个人心照不宣,顾倾城自是知道,若非金凤凰的人医术极其高明,她哪里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成这般?说到底还是得感谢金凤凰,那年她产之后,金凤凰细心呵护,她的身体本就比正常人好许多。普通的伤口,毒药,都对她没什么影响。故而能在丹田被贯穿的情况下,还能和金凤凰花前月下。 温如玉原本不是因为诊金来襄阳的,他因听说霜枫女侠来了襄阳,他才来的。哪知道被顾倾城摆了一道。顾倾城本来没什么大病,无非就是些外伤,而且基本的伤口也被控制住,只要稍加修养便可恢复,何故拿出二十万诊金,点他的名。他倒要看看,顾倾城到底有什么高明手段。 这会子他才知道,所谓的高明手段,实在低劣得很。即便隔着酒还有些距离,温如玉都闻出来了,这酒里有春药。闻说天下第一美人顾倾城是白壁之身,怎么瞒得过他,他一把脉就知道她早年堕过胎,早已经无法生育。 温如玉早有防备,毕竟他要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是妓院。 顾倾城一边宣扬自己时白壁之身与从不接客,为何要接待他?这之中,明显有阴谋。他便将计就计了。 温如玉一笑如春风,看得顾倾城十分心醉。这笔买卖,顾倾城觉得值了。 温如玉笑着给顾倾城也斟了一杯酒,实不知,他在这瞬间,当着顾倾城的面,在酒里下了迷药。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顾倾城自然知道自己也中了春药,却不知道自己中了迷药,喝完酒,精神便恍惚起来,不过一会儿,便趴了下去。 一枚香囊从冷冰清怀中掉出来,温如玉没多在意。自己也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他,假睡呢。等着春药和迷药的药效一过,顾倾城肯定会醒过来,他也自然就醒了。 直到翌日快天亮的时候,顾倾城终于醒了,与此同时,温如玉也朦胧醒来…… 温如玉一笑,道:“姑娘这酒太强劲了,没想到才喝了一杯,便醉了……” 两人都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 顾倾城有些不甘心,可是这酒,确实加了春药之后,便会强劲数倍,自己竟然也晕过去了。 顾倾城站起来,看见冷冰清的香囊在地上,忙拾起来。温如玉笑道:“好生精致的香囊。” 顾倾城见温如玉这般神色,心下一喜,手中拿着香囊,扭扭捏捏,没有及时放回去,也没有解释。只是千般羞涩,万般娇懒。女子的香囊向来是贴身之物,亦作定情信物之用。冷冰清见温如玉问起,自是不会放过这一丝一毫的机会的。 温如玉自然而然的接过香囊,笑道:“这里面可放了什么宝贝?” 顾倾城知道里面是什么,更知道物件的故事,便道:“这里面是一枚枫叶和一颗金花生。” “这枫叶和花生,可有什么故事,值得姑娘随身收藏?”温如玉语气很是随意。 顾倾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嫉妒冷冰清的一天。她不紧不慢道:“这枫叶是我曾经救过一个孩子,他送我的……” 这话,正被外面准备进来的顾惊鸿听到。 顾惊鸿犹豫的半晌准备敲门,来来回回踱步,又走了。她姐姐想得到的东西,一定会不择手段。况且,这只是一个男人,也不影响冷冰清什么,只不过是借用她的故事而已。顾惊鸿没想那么多。 温如玉随手打开那香囊,拿着枫叶,看了一眼,表情十分平静,只是笑道:“赠给姑娘枫叶之人,一定是位美少年吧?” 顾倾城故作害羞。 温如玉发现了,她并非是真害羞。 温如玉又试探道:“怪不得说天下第一美人顾倾城虽在风尘中,却守身如玉,没想到之中竟然有这样一段奇缘?幸好在下昨日醉酒后没有越礼之举,否则损了姑娘名节,那便是在下的过错。” 顾倾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谎言成了这样子的,这个温如玉,打太极可真是不着痕迹,看来也不是简单的。顾惊鸿忙道:“公子不知,我救的只是一个孩子,我救他的时候,他还没满十岁呢……” 顾倾城其实也不知道这叶子具体的故事,只是听冷冰清救过一个孩离开后,香囊中便多了一枚金枫叶,大概是那个孩子送的吧。顾倾城编织着谎言。 温如玉明明看出来顾倾城在说谎,也不急,淡然道:“昨夜叨扰姑娘,在下该告辞了。姑娘的身体,大概是操劳过度,平时多注意休息些便是,凡事多宽心为宜……” 谁知,温如玉刚打开门,一个黑衣蒙面便杀进来,吓得温如玉连连后退。 这一切,是顾惊鸿安排好的,她就是为了试探温如玉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武功。江湖上怎么传言,她没经过验证,便不会相信。 黑衣刺客一杀进来,温如玉的反应实在太妙了,简直和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不搭,一副怕死的模样加上浑身发抖,连滚带爬的往里躲。 顾倾城满意极了,随手抽了墙上的宝剑,和刺客打起来,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刺客,要杀温如玉。温如玉左躲右闪,身上挨了几剑,忽地,一个剑刺过来,眼看快到他胸前,他直直地吓得晕过去……那一剑已被顾倾城拦了下来。 见温如玉昏倒过去,顾倾城使了个眼色,几个黑衣人虚晃了几招便退下。 这一切,温如玉全看在眼中。果然,顾倾城接近他,是有目的的。顾倾城对外宣扬自己不会武功,可没想到在他面前居然来这么一招。他早猜到,顾倾城会武功的。 顾倾城十三岁成为万花楼之主,她的势力,隐藏得多深,天下没几个人知道,不想竟被温如玉发现她非白壁只身和会武功的秘密。 顾倾城过来扶起温如玉,才发现温如玉身上好几处深的伤口,心下啐道:“该死,居然下手这么重……” 顾倾城方才将温如玉扶上床,一个人闯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冷冰清…… 从冷冰清离开到现在两天。 她居然回来了…… 顾倾城对冷冰清的行踪了如指掌,早就安排了金凤帮的人杀她的,哪知道路上不仅温如玉跟着,暗中还有许多势力保护。顾倾城阴鸷着眼神,喊东楼合计了一番,让冷冰清去宋州找,说那里有个地方可能是她的家,并安排一些妥当。 冷冰清匆匆去了宋州,一遇到危险,她在心中便确定了自己的怀疑,这是顾倾城的圈套。 一想到若真的是圈套,她的一生该是何等的悲催,想想她把那枚金花生,她唯一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交给顾倾城,心下都觉得可笑。 冷冰清本不打算回来见顾倾城的,可她还是回来了。顾倾城心机如此深沉,设计这么多陷阱杀她,目的又何在呢? 和顾倾城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得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冷冰清下定决心,还是回来,当做不知道一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来找顾倾城,拿走金花生。 冷冰清方进了房间,顾倾城忙打下帐子,见冷冰清身上都是伤,顾倾城关切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子?” “遇见坏人了,真是九死一生,幸好活着回来了。”冷冰清说着,脸上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全然不提去路的凶险和心中猜疑。 冷冰清奔到达宋州,若非玄金软甲护体,不知道要伤得多重。外伤虽然避免了许多,可内伤却是最为致命的。 冷冰清看着顾倾城那真诚的样子,真是让人怜爱。冷冰清还是和一样一样,隐藏着心头的怨恨。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欣慰。亦是对眼前这个二十一年来视为姐妹的人的失望。 她不知道,她这抹淡淡的笑,被床上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久违了,这微笑,和梦中的一模一样。温如玉此番来襄阳,本就是为了找冷冰清的呀,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见到冷冰清,没想到能看到冷冰清这惊鸿一笑。 温如玉不由得激动得咳嗽起来,冷冰清才发现床上有人,男的!她惊讶至极,顾倾城的床上,居然躺着一个男人。 冷冰清目瞪口呆:“倾城,这是何人?” 顾倾城腼腆一笑,道:“他是……他是你姐夫……” 冷冰清笑道:“怪我粗心了,这才发现,怕是搅了姐姐的好事吧?” “两天不见,你嘴上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赶紧去洗澡上药吧,你呀,就安心地在这养伤!” 冷冰清没多好奇床上的男人,却不知自己所有笑意,都被他看得真真切切。 冷冰清道:“你忙吧,我不会碍事的。” 顾倾城自然是不会告诉冷冰清那就是天下第一神医温如玉。冷冰清更是不感兴趣,人世间的风花雪月,都与她无关。 冷冰清洗了个澡,想着荆州的事,和温如玉商量说打算告诉古月的,温如玉虽然不会武功,却极其聪明。现在她得亲自去一趟武昌,找温如玉再商量一番才行。 临走前,冷冰清便向顾倾城道:“倾城,我托你保管的香囊呢?” 香囊是她会襄阳的来见顾倾城的主要目的,从此以后,再见或许是兵戎相对。冷冰清神色一如往常怀疑后在心底压抑自己所有想法。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 顾倾城自是早知道冷冰清的怀疑,只是这次,难道冷冰清还停留在怀疑阶段,其心思可不简单了。这么看来,她对冷冰清又要多一份了解,没想到冷冰清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顾倾城笑道:“昨日惊鸿那丫头看见了,说拿去保管起来,今日她不在城里,你有何事先去忙,等她回来了我给你说声。” 冷冰清云淡风轻地神色,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顾倾城又道:“此番你去宋州,可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冷冰清摇摇头,和往常许多次一样,那般平静如水。 顾倾城神色甚是惋惜道:“你走后我着人去确认了一番,好像是线索有误。” 冷冰清和往常一样,尽管心中多了一分戒备,却掩饰得极好:“也罢,我本就不抱多少希望。香囊的事情先放你这吧,还是那句话,我若是回不来了,就把这香囊葬在霜枫山上。” 顾倾城却不知,这话被温如玉听到了。 冷冰清纵身一跃,身姿若飞鹤…… 冷冰清并没有在意顾倾城留宿了什么男人,顾倾城也没在她面提及。 还记得那日在荆州荒野之上同乘一骑的情景,温如玉不由得露出淡淡的微笑。 温如玉醒来之后,自是找借口离开。他是医者,顾倾城怎么留得住他? 若是顾倾城用强,他也不介意陪她玩一玩。襄阳,他不是没人。 所幸,顾倾城没能留下他,也没有强留。不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顾倾城身上在金顶受的伤,确实很深,贯穿身体。幸好这温如玉的医术确实不差,给她开的药极其有效,她觉得温如玉还有利用的价值,就暂且不杀,只是派了一群人跟踪温如玉。 温如玉离开襄阳之后,发觉被一群人跟踪。那群人却不知道,温如玉便骑马便在风中洒了十分强劲的泻药。后面那么多人,马上会连拉三天三夜的肚子。 温如玉的马快,冷冰清的黑风纵然速度快,没过多久便被温如玉赶上了。 温如玉在后面追着喊道:“冷姑娘,等等我。” 冷冰清回头一看,是温如玉。她停下了马,不太明白为何温如玉会来找她。 温如玉神色看上去十分疲惫,精神却极好。冷冰清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温如玉道:“休息了两日便好了,之前你所要来襄阳,我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不想竟在这里遇到。” “跟着我只有危险,你还是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她明明想回武昌找温如玉的不是,可看到温如玉的时候,心中却有种不自在。 “那你要去做什么?” 一下子被问住,冷冰清随意道:“荆州的事情,我要亲自去查一查。” 温如玉笑得很是温和,道:“我正是知道你会去查荆州的事情,所以来阻拦你的。” “为何是阻拦,而不是帮助。”冷冰清有些意外。 “咱们现在势单力薄,就算去查,你觉得咱们还能跟一个军府对抗不成?” 冷冰清静了下来,微微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理,不过先收集证据,再将消息传出去。” “你打算将消息传给谁?”温如玉目色欣然地看着冷冰清。 “旧时月。”冷冰清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旧时月是正道栋梁,江湖称其为‘武林皇帝’这些事情,他应该知道。” 温如玉笑道:“在武林中他确实有影响力。不过在军政事上,你确定他有那个能力和军府对抗吗?” “那你觉得该将消息传给谁?” “李梦天。”温如玉很是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 冷冰清倒有些意外:“李梦天是何人?” 温如玉淡淡一笑,风清月朗:“当今天子行走江湖的化名。” “你怎么知道。”冷冰清更加意外。 温如玉道:“前日我救了一只受伤的鸽子,不心看到信函,便知道了。” 冷冰清直直地看着温如玉,温如玉却依旧是那么坦然,依旧是不容怀疑的眼光。 冷冰清当然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顾倾城都如此心机深沉深藏不露,何况是才认识没多久的温如玉呢。这人出入江湖如此自由,绝不仅仅只会医术。从荆州的城防便推测出荆州出了问题,这种人,若真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想就可怕。 冷冰清道:“你可知李梦天现在在什么地方?” “凌鹭山。”温如玉的语气依旧平静。 冷冰清眉头微皱,想了一下,道:“那我亲自去一趟凌鹭山。” 温如玉竟然也没有阻拦,只道:“这样再好不过,我将在武昌住上一段时间,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武昌什么地方?” “飞天阁旁的隐仙苑。” 冷冰清点头,疾驰而去。 温如玉没有跟过去,只是慢悠悠地走着,看着冷冰清远去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乐忧之间 凌鹭山还处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对荆州襄阳之事一无所知。 颜延之与李梦天在院中边煮茶边聊天。 就在这时,李梦天收到第二封鹤书,关于他的妹妹,李君菡的消息。 因着李畅一句无端的怀疑,让陈秋云起了歹念。直接对李君菡动手了。李君菡以前不怎么沾染江湖是非,哪知道一出手,竟然惹了这样的事。 这两日古月一直在暗中查寻那救走李君菡之人,根本没有任何线索。然温临风那边却收到金凤帮的密信,有人劫走了李君菡。 古月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温临风也没能探听出更多的消息,至于李君菡到底被劫还是被救,他们更无从得知了。 李梦天看到密信的时候,脸色都白了一分。 王春麟皱了皱眉头,知道情况不妙,没敢问具体何事。颜延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他这个年纪,于江山社稷已经没有多少助益了。如今能做的,唯愿文章道德能警醒后人。 李梦天将密信捻成了碎末,王春麟仿佛隐隐感受到了李梦天的愤怒,却也不好劝说,只是默默的倒了一盏茶递给李梦天。 李梦天面色恢复淡定,细细品了一口茶,还是就着茶气,将心中的郁闷微微吐出来。 李君菡确实是他的妹妹,在五岁时便被拐走,那年他十五岁,当时心中只有天下,妹妹被拐走的事,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也成了他心头的心病。 直到芍药三年的时候,他微服私访途中,碰见她,后来暗暗跟踪,发现她住在一处悬崖绝壁上。其实那次是君菡故意引他的注意,看看他还记不记得这个妹妹,然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君菡虽然比他十岁,可眉眼生得跟他极像。 那时他才知道,君菡当年被拐走后,她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割断绳子溜走,躲在山中,后来就打起仗来了,天下混乱,她到处找亲人,没找到,便躲进山里。 君菡在知道当今天子叫李君晟的时候,就怀疑是她二哥了。她三岁就识字,都是她二哥哥教的,哥哥还教她背了许多诗词,她至今还记得许多。 可是当她知道哥哥成了当今天子的时候,她是不理解的,哥哥为何一直不去找她,或者以为她死了吗? 他跟踪到她的居所,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没死,你很意外吧?” 李君晟只道:“你想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也无妨,你缺什么,我每季给你送过来。” “我什么都不缺,你们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这么多年都习惯这样没有彼此的日子,不也很好。”十三岁的李君菡语气出奇的平静。 李君晟暗暗观察绝壁的这处居所,隐蔽得不能再隐蔽,一般人根本来不了。可见他这个妹妹身手是极好的。 李君晟道:“兄长和你三哥都在皇城,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李君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但是她仰躺在那处月圆形的大木床上,根本看不出眼睛中的泪花。她其实早就偷偷去过长安看过,她所在的这处落霞峰,离长安其实也就几百里路而已。以她的轻功,也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到了。她早在见到李君晟之前就见过她另外两个哥哥,只可惜他们并没能认出她来。她最喜欢的二哥,一直在皇城中,她没什么机会看到,直到这次微服私访,她才有机会看到,本以为二哥和大哥三哥一样根本不会认得她的,没想到李君晟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君晟确实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看见君菡躲开的目光,就更确定,给王春麟留了句话便匆忙的追出去。 他追了半日,君菡的轻功跟他还是差些,他是故意放着一段距离,想跟到她的住处。 她当时确实没看出李君晟故意放慢速度,反正她对自己的速度是非常自信的。可是,她回到绝壁的屋,确切的说应该是山洞时,他就出现了。 她有些激动,又按捺下去,心头多少还是有些恨的,他们为何没去找她? 李君晟怎么可能没去找呢?君菡走丢的时候正是天下动乱的时候,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后来他拼命一般寻找,所有战场都亲自上阵,还不是为了更多机会遇到她。 只可惜他们没能以任何机会相遇。 李君晟并没有说自己为了找她花了多少力气,也并没有劝她回宫。她也从未想过回宫,毕竟在这山间住惯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李君菡抬头看看靠在山洞门口的李君晟,李君晟还一直看着她呢。她扫过眼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李君晟独自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自顾自地煮起茶来。 李君菡也没说什么,李君晟煮好茶之后,放了一杯在她身边。 李君菡的山洞收拾得十分整齐,月亮型的大树桩上铺的是白色的床单,其他一例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一看,根本不像是个落难的人躲避之处,反倒像个世外高人隐居之所。 其实李君晟很好奇,李君菡自己又不营生,哪里有银子去买这些东西的。或许她锄强扶弱,别人赠的酬金吧? 李君菡似乎是看出来李君晟的好奇,突然道:“你一定好奇我这里整整齐齐,哪里来的钱去买这些东西吧?” “嗯。”李君晟淡淡道。 “告诉你,帮别人打架。”李君菡笑得贼兮兮的。 李君晟手凝在半空,心头一酸涩,却只是抿了抿嘴唇,又继续喝茶。待心头的苦涩被茶香熨平,李君晟才笑道:“你这身手,别人很没优势。” 李君菡很想去抱一抱她哥呀,时候她老喜欢挂在哥哥的脖子上荡秋千,挂在他背后骑马。她有三个哥哥,却只喜欢二哥哥,大哥哥病弱,三哥哥从来不带她玩,只有二哥哥带她,出去玩也带她。 她记得三哥哥带着她爬树,爬到门口老高老高的椿树上,三哥哥下来就不管他,她没法,便开始大哭,二哥哥一个纵身就飞上了树,把她抱下来。她挂在二哥哥的脖子上,就感觉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便开始格格大笑起来。 她四岁的时候,二哥哥就教她习武了,她很聪明,从来没让她二哥哥失望过。也是因为二哥哥教她习武,她后来被捉走才能顺利逃脱。 可是,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哥哥。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哥哥在江湖上的名号叫李梦天。因了种种,他们一次次失之交臂。 直到后来看了皇榜的大印,她才知道,平定天下的人叫李君晟。 此后,她想方设法的在长安找了好多回,也才只看到她的大哥和三哥,却从未见过二哥。没想到这才见到二哥哥,就被认出来了。她内心还是欢喜的,可内心也是忐忑的。 毕竟,一切都像梦一样。 李君菡道:“我这身手没教你失望吧?” “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李君晟忍者心头的苦涩,又道:“在这里住得惯吗?” “挺习惯的,就是冬天的时候北风吹进来有些冷。”李君菡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说实在的,她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冬天的风也只是溜一些进来,并不影响。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绝壁的?” “远远的看见上面有个山洞,就爬上来了。后来轻功熟练,就直接飞上来。” “要不要给这里修整一下?” “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从那之后,李君晟每年都会去她这个山洞坐上半日,经常会给她送去一些书籍银两衣物,她也不拒绝。而且,每次她回那个山洞,山洞都会变一点样子,时至今日,那个山洞已经不再是个山洞了,而是一个绝壁上的别墅。 他们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已经十四年,除了英亲王,没人知道他找到了这个妹妹。 李君菡可是比李君晟更淡定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开口喊他哥。似乎对方只要相互知道彼此都健在人世,都别无她求。 李君菡确实对李君晟其他的事情不上心,要不是看到神秘人,她才不会行走江湖。可是这一次,超出她的意料了。她遇到了陈秋云的暗算。 李梦天并不知道这些,书院的庭院中,清筠和徐慧伴着四童在周围来来回回嬉闹。 姜明贾亦真几人难得的清闲,也不用像之前在路上那般紧张,很是自在地在院中闲逛。 鹭山书院在外边的名声虽然是天下第一治学重地,却不知这些学子之中,习武的却也不少。武功能比肩贺连贾亦真者,也有七八人。这几名顶尖高手是李梦天特地安排在凌鹭山保护颜延之的。 因而一行人只要到了凌鹭山,总是要轻松自在许多。可在众人放松的时刻,却有一个人心事重重,他便是姜明。 卢家兄弟是此次一行人中除了李清筠之外年纪最的,见姜明闷闷不乐,想到可能是因为文蓉的事在心中堵着不痛快。卢安最是过意不去的,示意了卢勇,卢勇会意,二人上前,卢勇道:“明哥,来教我们武功嘛!” 姜明方才舒了颜色:“你们现在怎么想起学武了?” “现在不是难得的空闲嘛?”卢安道。 其实姜明也知道卢安卢勇的功夫已经算是在他们同年人之中最好的,可跟姜明贺连陈良贾亦真四人比起来,还是差些许。当然,这种差别或许仅仅是时间上差了历练而已。 姜明笑道:“思杰和子房呢?” “思杰这一日都泡在老先生的药房研究你给他做的那个馏酒器呢,子房见那个好玩,也在一旁看思杰的热闹。” 贺连贾亦真一起过来。卢安高兴道:“正好,连哥和真哥也来一起指导指导咱兄弟俩,我们多学点你们也负担轻一点嘛。” 贺连拍着卢勇的肩膀笑道:“你们的功夫啊,该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缺了历练了。” “什么叫差不多了,别说跟少爷比,跟你们比都差许多呢。” 贾亦真道:“习武之人,没有别的什么诀窍,但两点很重要,眼疾,手快。这些都是在生活中锻炼出来的。” “我们这不才第一次出来,怎么锻炼,哥,你们教教我们呗。”卢安态度甚是恭谨。 “这样,你们站那边去,我们三人给你们丢石头,看你们能接住多少,好不好?”贺连笑道。 “啊?你们这不是要我俩的命嘛?”卢勇一惊一乍,别说就接贺连一个人的石头都为难,何况是三个。 卢安却神色欣然:“连哥,我倒想一试,你们丢吧。” 卢安话还没落音,贺连一个石头飞过来,幸好卢安正见看见了,手迅速一挡,两个手指夹住了石头,却膈得手指生疼,不觉嗦了一口气道:“连哥,你这也太防不胜防了。” “江湖上打架可没用人先跟你说要打你哪里的。”贾亦真解道:“你们要是每天让贺连陪你们练一个时辰,不出半个月,这反应的速度至少要比现在快一倍。” “我接受,连哥,如何?”卢安鼓了鼓气,毕竟这接受是要挨不少打的,但是现在被打总比以后的刀剑要好接受得多。 “可以啊。只要我有时间,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贺连极是爽快。 “我也可以的。”贾亦真道,看了看姜明,笑道:“他也是可以的。” 姜明淡淡一笑,算是答应了。唯独卢勇在一旁还犹疑不决。 卢安见一下子来了三个高手指点自己,心中委实瘆得慌,忙道:“哥哥哥,今天是第一天指导,你们一个一个的来可以么!” “那就我来吧。”贺连笑道,又问卢勇:“阿勇,你也来,你们俩我一起,亦真和明哥先一旁观战,等啥时候你们觉得要加人的时候,再让他们来。” 贺连已经走出十步开外,在树根处随手抓了一把石子,扬声道:“现在是第一场,我先提醒一下,要开始了……” 一旁和徐慧四娃玩耍的李清筠见贺连在给卢家兄弟丢石子很是好玩,不过那个速度太慢了。便只教徐慧指导四个娃娃的基本功夫,自己跑过来道:“十三,你这个速度不行,看我的……” 李清筠说着一把抓过石头,霎时间全飞向卢家兄弟二人,卢勇倒是反应快的,一溜烟躲在卢安身后那棵大槐树后边去,卢安竭尽全力,还是落得脸上一脸包,一脸委屈道:“少爷,您不能这样玩啊。” 李清筠长叹一口气:“哎,爹爹还说你们保护我,我看呐,这个样子,倒是我保护你们了。” 在一旁与颜延之品茶的李梦天道:“筠儿,让春麟去试试你的身手,如何?” 王春麟放下茶杯,似是随时可以去指导的模样。 李清筠骇了一惊,忙道:“爹,孩儿不是有伤在身嘛?哪有精力与麟叔过招啊。”说完忙悻悻地跑过去和四娃厮闹去了。 贺连看着满脸红包的卢安,笑道:“看见了吧,我可是非常手下留情的了。” 贾亦真道:“就别打趣阿安了。” 卢勇笑道:“哥,遇见了少爷这样的劲敌,就应该像我这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才不当逃兵呢~”卢安便说着便揉额头上几个鼓鼓的红包。 “哪里是当逃兵,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卢安一脸无奈,贺连和贾亦真却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卢勇的做法。 姜明方淡笑:“快去思杰那擦点药吧,好好的一张脸,可别破了相。” “看来还有很多要学的了。”卢安揉着额头,又问贺连道:“十三哥,要是刚才少爷那招,你能躲过吗?” “额……应该能吧!”贺连的语气不太确定。 卢勇埋怨道:“连哥都不确定的,还让我们上,这不厚道啊,刚才少爷来了也没说给我们挡一下的……” “哎,少爷要来给你们亮两招的,可不是我故意要阿安去吃这苦头,这事不能算在我头上啊。” 卢勇见贺连这般说,忙使坏般地喊李清筠:“少爷少爷,连哥说想领教你刚才那招……那招凶猛石雨……” 李清筠听了眼睛一亮,这经历之前那般风云汹涌,忽然到了凌鹭山这么平静,自己还适应不过来呢。虽然四个娃娃甚是可爱,给自己带来了在宫中难得感受的乐趣,但终究美中不足啊。这会子见卢勇说贺连想领略自己的招数,正好刚才还没玩够,忙跑过来道:“真的真的?我正觉得刚才不过瘾呢。” 李清筠忙看两眼父亲,见父亲正和颜延之王春麟谈论得高兴,赶紧趁着这个当儿耍一会儿。卢勇见李清筠过来,忙不迭地抓了一把石头给李清筠,奸笑道:“少爷,就用刚才那个速度。” 卢勇担心贺连用刚才那走为上之计,忙向李清筠道:“少爷,叮嘱连哥必须在那接住。” 贺连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望着卢勇,连连摇头,叹气道:“平日里太疼着你子了,现在倒想算计我,哎,人心不古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伦之乐 “少爷,快出招出招。”卢勇挤眉弄眼,十分得意,向李清筠道。 李清筠笑道:“十三,看招。” 话未落音,李清筠手中的石头瞬间飞出去,比刚在在卢安那展示的还要猛许多。幸而贺连身法灵敏,上下左右前后,倏忽接住所有飞过来的石子,得意笑道:“十三颗,没少吧?” “还有一个呢……”霎时间李清筠手中又飞出一颗石子,直直地飞向贺连的额头。贺连骇了一惊,一个后空翻,双脚一夹,接住了最后那颗石子。顺势翻筋斗到树上。脚尖一颠,石子飞上来,顺手接住,又在空中抛了一圈又抓住,笑道:“怎么样?” “不错,是跟着爹爹的人。”李清筠连连点头。 卢勇见贺连没有被石头砸中,朝贺连做了个鬼脸,拉着卢安道:“哥,走,我们去找思杰去。” 卢安看着在树上的贺连,道:“算了,这样就去找思杰,没得又被思杰和子房笑话。” 又向贺连道:“十三哥,你下来吧,我们继续。” 贺连轻身一跃,落到地面,走过来拍着卢安的肩膀:“果然比阿勇靠谱。” “我才不上你的当。”卢勇头一偏,又拉着卢安,“哥,走啊,你看脸都花成什么样了。” 李清筠笑道:“你还心疼阿安啦,现在有时间不好好练,这真的到了紧要关头,可不是这么的吃几个石子了。” “少爷,您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你说你平时都跟我一起练武,现在虽然算是身手可以的,但跟十三他们比起来呀,还是有一段距离。”李清筠抱着手,学着父亲的模样指点起来。 贺连贾亦真几人都在那偷笑起来。 卢勇仔细想想也是,一群人当中,自己的武功是最差的了。虽说跟少爷一起习武,但是资质哪里能相提并论,故而还是有些不服气。 贺连走过来拍了拍卢勇的肩膀,笑道:“不服气就要好好练,咱们跟你们练习,平时都是悠着的,之前在外面就刀剑无眼,你不是没见过的。” 卢勇喃喃道:“外面又有几个武功比你们高的,哼……” “你呀,总是这般。且不说外边多少武功比咱们高比少爷老爷高,单就人家人多,你人少的时候,之中的危险就不能简单按一对一的来计算了。”卢安过来拉了拉卢勇,又声向道:“你不知道,少爷和春麟先生都受伤了。” 卢勇不觉一惊:“真的?” 卢安忙捂住卢勇的嘴声叮嘱:“嘘,也就你不知道了。” 卢勇脸白一阵青一阵,像受了雷亟一般。虽然知道少爷受了伤是在春江花月夜,可是王春麟是经历了多少风浪了人,竟然在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伤。且听兄长的语气,这伤应该是不轻的,要不然这么多人都心照不宣,不透露丝毫,只故作平静,想必是怕引起有心人的阴谋。 贾亦真一拍卢勇的肩膀,卢勇整个身体一颤,似从迷幻之中惊醒,声音冷峻道:“十三哥,真哥,你们来指导我们习武吧……” 李清筠摇头,甚觉不可思议,道:“阿安,你是和阿勇说了什么了,这么快就转了性儿?” “没,没什么……我就是劝阿勇好好习武,这不是宁愿被连哥欺负,也不能让外人欺负嘛!”卢安挠着脑袋。 卢勇道:“什么都别说了,我要好好习武,向少爷和老爷看齐。” 贺连贾亦真姜明都摇头笑起来。 卢勇不解:“你们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想着从来没见过老爷出手,所以向老爷看齐这话,就很难说了。” “啊……老爷从来没出过手。” 李清筠点点头。 “不是没出过,是我们没看到过。看到的都是些寻常的,不知道那是老爷几成武功。”贺连补充道。 “没想到咱们老爷还这么神秘啊?是不是厉害的人都喜欢神神秘秘的?”卢勇很是不解。 贾亦真笑道:“还是别让老爷出手,老爷出手,那还要咱们干嘛?” “那也是哈。”卢勇方一脸憨笑。 姜明却道:“其实也不能说没看到老爷出手过。” 卢家兄弟一脸不解,李清筠也不解,确实没见过父亲出手啊。 几个人都看着姜明,姜明不紧不慢地道:“之前在船上……” 几人方才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在长江上王春麟差点中了剑,老爷一个扇子飞过去,将那人手腕打伤,紧急关头救了王春麟,那是何等利索何等准确何等潇洒的一招。李清筠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我说了要爹爹教我学那招的。” 李清筠说着又一颠一颠地跑向品茶的李梦天那边,四娃见李清筠到师尊那边去,也都过来了,徐慧没得指教,也跟过来。 李清筠蹲下抱着李梦天的胳膊道:“爹,您昨天说教我学那个扇子的招数来着,那叫什么呀?” 李清筠哪里知道他父亲正在忧心何事呢?他更不会知道他还有个姑姑。除了英亲王知道,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在皇宫中对此事闭口不提,李清筠更没有机会知道。 “你问得正是时候,逍遥扇的正宗传人正是颜老先生。”李梦天风神清朗,他虽然忧愁,终究不能将自己的忧愁带给这些孩子们啊,他们走上这一条路,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清筠惊讶地张着嘴巴:“没想到老先生竟然还是会武功的?” “哈哈哈哈……”颜延之捋须朗笑起来,“武功谈不上,不过平日里练练养生的拳脚。” “老先生若不会武,蓉的武功是哪里来的。”王春麟补充道。 李清筠又忙忙地抱着颜延之的胳膊,央求道:“师祖师祖,教教徒孙嘛!” “哎哎,你真的要学?”颜延之疑问地眼神看着李清筠。 李清筠极其认真地点点头。 四娃已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李清筠一脸疑惑:“你们几个笑什么?” “我笑你要和师尊学养生拳呢,我们都会,不如我们教你啊。” “看你们的神色,难道又有什么不可说之处?”李清筠皱着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浮荡。 “不不不,没有没有,也就练练五禽戏而已。我们每天清晨都会跟着师尊一起练呀。” “五禽戏?”李清筠甚觉不可思议,五禽戏对他而言单调有无味,练着有什么意思。 颜延之笑道:“对呀,就是五禽戏,你要不要学啊?” “五禽戏和逍遥扇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李梦天道:“练的时候拿着扇子就是逍遥扇了。” 要说这逍遥扇吧,确实是李梦天当年看着颜延之在那练五禽戏,自己跟着耍而创造出来的招数。不过非要把他算在武学里,其实也有点牵强,只不过玩扇子玩熟练了,怎么使都得心应手罢了。只是在李清筠问起的时候,才随意的起了个逍遥扇的名字。 李清筠一脸无奈的看着父亲,凄凉之情难以言表,也就是说这什么逍遥扇不过父亲临时发挥,还取个耐人寻味的名字,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弄了一半天,也就是个五禽戏。 “还练吗?”颜延之笑道。 “我……我让四娃教我好了……”李清筠说着忙给四娃使了个眼色,一径地回到贺连卢勇练武的地方。问卢勇道:“阿勇,你刚才给我那招丢石头取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什么……名字啊?”卢勇吃吃,哪里记得刚才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叫凶猛石雨。”贺连直摇头。 “不行不行,太俗了,父亲随便丢个扇子就叫逍遥扇,我石头的这个也要取个好名字,要像父亲那招一样说出去让人觉得很厉害的那种。你们快帮我想想。”李清筠皱着眉头,用食指头讯速地敲打着天灵盖,恨不得又什么灵光突然闪现出来的。 “叫疯狂石头?”卢安道。 众人皆笑道:“你们兄弟两个真是一家的,一个凶猛一个疯狂,能不能有点底蕴些。” 贺连忙道:“少爷少爷,这四个娃娃可是才高八斗呀,您要取个好名字不应该是问他们吗?” 李清筠马上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四娃,卢安卢勇不约而同地给贺连竖起大拇指。 四娃吓得后退了半步:“我们可不会给武功取名字,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你那不就是丢个石头,能……能算是武功?”木头不好意思直接说,主要还是怕挨揍。 “怎么不算啊,你看五禽戏,学老虎学猴子学鸡,还能强身健体呢,我这怎么就不算招数了?” “五禽戏每招每式都很有讲究,你那个丢石头又什么难度吗?” “当然有啊,你看阿安脸上的包……” 几个娃听了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贾亦真道:“少爷,您还是别为难四个娃娃了,您那招啊,就叫流星雨。” “为什么?” 贾亦真道:“李白诗有飒踏如流星之句,跟少爷的招数正合和呢。” 卢勇喃喃道:“那是,确实像雨的。躲都躲不及,不过我还是觉得我那凶猛石雨最贴切。” 贺连道:“要真贴切,还是阿安的疯狂石头最贴切。” 沉默了半晌的姜明道:“少爷,您这功夫还真不能算独创的功夫,老爷的逍遥扇可不是就丢下扇子那么简单,您没发现老爷的扇子飞出去还能飞回来?所以才有逍遥之意啊,您还是别费心思去给这石头取名了。” “额……”李清筠一时语塞,“我还是去学逍遥扇吧!你们练你们的石头去……” 李清筠又颠着跑过来,拉着李梦天的胳膊道:“爹,您教教孩儿逍遥扇呗……” 贺连几人跟过来,一直笑而不语。老爷可是从来不在他们面前出手的,这会子正等着看热闹呢,若是真能看到老爷出手,那倒是能好好欣赏一番。若是老爷不出手,这少爷又少不了受一顿教训的。 李梦天见姜明贺连贾亦真在一旁笑而不语,大抵猜到几人心思,他将心头的担心掩饰得极好,笑道:“罢了,教你们吧,你们几个一起学。” 他教他们的时候,眼前便又回想起时候教君若的时候,可惜,不知道君若身在何处。 贺连见老爷答应,拍手称快,能得到老爷的亲自传授,那不是三生有幸?卢安向卢勇道:“快去喊思杰和子房来,说老爷要教大家功夫。” 卢勇高兴得什么似地,忙拔腿飞向药房处。 “你们这是准备看热闹的节奏啊。”李梦天难得在随从面前如此轻松自在。 说话间,姚思杰陆子房卢勇三人已经飞奔过来。姚思杰兴奋道:“老爷,听阿勇说您要教大家习武,真的吗?” “嗯,教你们学逍遥扇。” “逍遥扇?” “就是这一招,看好了。”李梦天徐徐起身,眨眼间,扇子飞出去,转了一圈回到手中。 几个人看的目瞪口呆,几个娃娃都忍不住“哇”的一声惊叹。纷纷嚷道:“我们也要学。” 王春麟笑道:“你们一起来学啊,可扇子就这一把哦。” “我们可以去买嘛!”四娃道。 “哈哈哈哈,四个娃娃就没一刻消停的。”颜延之坐在桌边,看着一群晚辈嬉闹,甚觉惬意。 “哪里需要买,要扇子的找他们两个就行了。”王春麟指着姜明和陆子房。 贺连贾亦真几人连连点头。 李梦天拢起扇子托着下巴,笑而不语。 李清筠大声道:“我先说要学的,我先来。”又向父亲道:“爹,扇子扇子。” “嗯。” 李清筠拿在手里,绕了两圈,每次甩出去,接住的却是扇叶。 看着这么大一圈人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中途放弃,悻悻道:“爹,这有什么窍门吗?” “这个窍门就是玩竹蜻蜓的窍门啊,你时候不就特别喜欢玩竹蜻蜓吗?” 木头不点葫芦齐道:“我们都会玩竹蜻蜓。” 李清筠见蜻蜓不说话,问道:“你不会玩竹蜻蜓?” 蜻蜓头一扬:“我才不玩那种孩子玩的玩意儿呢。” 木头笑道:“因为他就是蜻蜓啊。” “所以你们玩的蜻蜓是哪一种?” “吃饭睡觉玩蜻蜓,哈哈哈。”三个娃齐笑道。 李梦天道:“你们玩过竹蜻蜓的,都知道怎么让竹蜻蜓飞起来,玩熟了之后知道它飞到什么地方,是一样的道理。” “论理,这扇子倒比玩竹蜻蜓简单。”王春麟笑道。 姜明几人略略点头。 李清筠不相信地看着姜明:“元亮哥,你会?” “不会啊!” “那你点头点得那么认真!” “我觉得老爷和春麟先生说得挺有理的。” 陆子房笑道:“老爷的意思,就是相当于感受到扇子的重量,利用扇子中心比周围轻的那个关窍,让扇子借助自己的力量正好在空中盘旋一圈,正好回来的时候就抓住。” “嗯,是这个意思了。”李梦天很是满意这个解释。 “那子房,你试试。”李清筠道。 “我……老爷的扇子我可不敢用……待会儿去买几把再来练。” 李梦天声音清朗,丝毫不拘什么身份:“今天随你们怎么玩,只要别玩坏了就行了。” “不过,就算咱们能练出个模样来,也未必能使出老爷那般的威力啊。”卢勇喃喃道。 “那就不能怪我了……” “那是,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四个娃娃齐答道,便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跟师尊一样。” 颜延之亦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几个娃娃:“真是人鬼大。” 姜明上前一步道:“少爷,不妨让我试试。” “嗯,给你试试。” 姜明拿着扇子,缓缓撑开,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霎时间飞出去,扇子转了一圈,飞了回来。姜明一把抓住。美中不足的是,只抓到了扇身。 李梦天满意点点头,赞许道:“嗯,不错,可以出师了,那就由你去教他们吧……” 李清筠一脸无奈:“爹,您让他们练原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什么主意?” “不想亲自教我们啊!” “哈哈哈,算是吧!元亮已经得了精髓,教你们不会差的。”李梦天说完,便转身归了座位。 王春麟亦陪同坐下,又给李梦天斟了刚煮好的热茶。 颜延之笑道:“我看你教他们就挺好,正好,我一直想让四个娃拜你为师呢!” “拜我为师?”李梦天是很意外的。 “嗯,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不过想着你东南西北事多,哪有那个心思教他们,故而没说。这不现在看见你跟孩子们相处到底比我跟他们一起的时候自在。”颜延之边捋着胡须边喝茶。 李梦天释然一笑:“您顾虑的这点就是了,我现在可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清闲了。” “罢了,”颜延之笑道:“我倒是为他们找到了拜师的人选了。” “哦?何人能得先生青眼?”李梦天再次意外。 颜延之看李梦天少有神色如此波动,笑道:“哈哈哈,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 “季怀瑛……” 颜延之满意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