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兮天下》 正文 第一章 两人的相遇 楔子 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周围的天似乎一下子黑了下来,让她辨不清方向,只有她的一点点白与这个漆黑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她紧紧抓着衣裙,贝齿咬紧下唇,试探性地向前走着。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地朝对面的黑暗呼喊,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阵阵回音,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寂静,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滴答滴答 鞋跟敲打着地面,由远及近,缓缓向她袭来,她一怔,屏住了呼吸仔细听着,那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音,如魔咒般将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是谁?”她问,那声音清晰悠扬,冲撞着她的耳鼓,似山涧中的清泉般令她混沌的脑袋刹那清醒了许多。她有些疑惑,只是简单的调子,却异常熟悉,仿佛他们早就相识般,熟悉到令她害怕。 滴答滴答 那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想了起来,如身处一望无际的旷野,飘忽不定,挥之不去,演绎着无穷无尽的觞啊。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抑制住胸中汹涌的暗流,再一次大声询问着。没错,她想起来了,这个简单的曲调却是她最最熟悉的,那个她探寻无果却反复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的调子。 面前的一切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令她恐惧又厌恶的黑暗。她慌了,再也承受不住内心压抑的无奈与苦涩,她疯狂地向前跑去,冷风擦过她的面颊,轻而易举地割破她柔软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疼痛,她不在意,依旧无法停下奔跑的脚步,她只是想知道,那个无比熟悉的曲调究竟来源何处。 恐惧渐渐在她的心底泛起,盘踞,悄悄占据了她的整颗心,似一双无形的手自背后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呼吸,她张开手臂疯狂地挣扎着,可是依旧无济于事,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一滴晶莹的水渍悄悄滑过她完美的脸颊。 她放弃了,身体极速的下坠,仿佛折翼的天使坠落人间,她缓缓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黑暗的尽头,却只触及一片冰冷的空气,自指尖悄悄滑过再缓缓溜走。 忽然,一双手紧紧揽住了她极速下坠的腰身,阻止了她下坠的动作。她恍然睁开眼睛,女子绝美的面容正毫无遮拦地展现在她面前。 “你”她怔怔地看着她明艳的微笑,惊的说不出话来。 女子艳红的唇边笑意渐浓,素白的柔荑缓缓抚过她光洁的额头,苍白的面,樱色的唇,女子朱唇微启,声音清冽。 “孩子,莫要有怨,莫要有怨” 那个传说中明艳不可一世的江南女子正切切实实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要开口,却发现女子的身影正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般,不见了踪影。 她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一切都是这样陌生的不真实,她忘记了所有,忘记了她,只余下女子的声音愈加清晰,清冽柔美,温婉悠扬 清晨,耀眼的日光穿透云层,斜斜地将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座安静的小镇中,悄悄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丝祥和的气氛。借着晨间新鲜的空气,街道两侧的店铺开始开张营业,不停地吆喝着向来往的人群推销着自己店中的商品,人群匆匆擦肩而过,偶尔停下欣赏着五彩缤纷的商品,又匆匆踏上旅途,一切都是那么的忙碌热闹。 这是邺城最平凡的一天,似乎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街道旁的一处高大的建筑上,一颗晶莹的水滴悄悄在高高的飞檐上积蓄起来,耀眼的阳光下,透明的水滴折射着七彩的光芒,不断召唤着同伴加入它的队伍,终于,它再也承受不住越来越重的身体,嘀嗒一声,自高高的飞檐上落了下来,滴在了飞檐下熟睡着的少女光洁的额头上。 少女浓密卷翘的长睫轻颤,她缓缓抬起脏兮兮的袖口,将额头上小小的水渍抹去,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是终于决定睁眼看一看晴朗美好的一天,她缓缓放下伸懒腰的双臂,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自她抬眸的刹那,一双漂亮的黛紫色双瞳缓缓舒展开来,如同沉浸在水中的紫水晶般晶莹透亮,长睫轻颤,似翩翩起舞的蝶翼,在日光的照射下悄悄留下两片七彩的阴影,美丽而优雅。 这样一双眼睛,足以让人沉溺其中不愿醒来,仿佛让人永生永世无法忘记的美丽 身边传来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少女眨着眼睛,偏头便看见身旁依靠着她沉沉睡去的少年。 她勾起一个微笑,拍了拍身旁的少年,声音清冽,“石头,起床啦!” 少年被猛然惊醒,他揉了揉眼睛,面前模糊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他抬头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少女看着他迷蒙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嘲笑他,忽然一阵清晰的咕噜声猛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中间的沉没。 少年慌忙捂住肚子,窘迫地低下头,悄悄在白皙的脸颊两侧飞上两片红晕,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哪,样子显得十分羞涩。 少女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少年,“石头你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 还未等他回答,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石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小臂环住双膝,将脸舒服地放在膝盖上。 为什么会活的这样乐观呢?他望着人群尽头她消失的方向看去,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匆匆而过,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看一看蹲在角落里的他,仿佛他是一颗渺小的浮沙,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的确,他就是这般轻贱,轻贱到任人践踏,只得躲在她的背后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 他抬头望向头顶灰蒙蒙的天,一如他们的初见时那个阴雨连绵的天空,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由于连续几天没有进食,他的身体异常虚弱,终于,他再也迈不开脚步,重重地摔倒在地,面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他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串脚步声轻快地响起,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勉强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少女的笑容是他从未触及的美好。 她俯下身,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塞到他的手中,微笑地望着他,他努力地抬头想要看清她的容貌,抬眸的刹那只触及一双藏满星辰的黛紫色眼瞳,漂亮的颜色令他怔怔地失了神。 她伸手,向他,顺着素白的手掌,少女的笑容便映在他黑亮的瞳孔中,刹那间,她的身后折射出流光溢彩,金色的光芒渐渐飞升,整片土地都笼罩在暖暖的阳光下。 他惊呆了,原来,这便是日出,这样美的不可思议,轻轻牵起唇角,面对着笑意盈盈的少女,他亦轻轻笑起,逆着朝阳,她的身影美的不真实,他伸出手,握住她递来的手,站起身,微微俯视少女黛紫色的眼瞳,晨间的阳光便收藏在这里,晶莹的色彩,暖暖的温度,是她带给他的奇迹。 她的笑容依旧,一脸自信地说到,“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是不会让你挨饿的!” 自那天起,他便跟着她,她在哪他便在哪,因为他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美丽眼瞳的她,是永远不会欺骗背叛他的。 忽然,一个少女焦急的声音猛然传来,打断了他飘飞的思绪。 “石头,快跑,被抓住就死定了!” 他怔怔地抬头,少女奔跑的身影撞入眼中。她的速度极快,他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然奔至他的身边,他来不及躲闪,两个人猛然撞到了一起径直向前滚去。 “快抓住她,她偷了我的包子!”身后传来包子铺老板的喊声,两个人顾不得疼痛,一骨碌起身继续向前跑去。 包子铺老板虽然被累的气喘吁吁,却依然不愿放走这两个小偷,他加快脚步,眼看就要追上了两个孩子。 忽然,一阵马匹的嘶鸣声骤然响起,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武官拉紧缰绳,怒气冲冲地将马鞭指向老板,“大胆,不想活了吗,竟敢冲撞齐王!” 包子铺老板也被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马车,直到看见面前摇晃的马鞭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颤着声音答道,“草民该死,不知是齐王大人” 听到身后的嘈杂声,少女闻声回头,黑发扬起的瞬间,轿帘轻动,只触及一双深灰色的清目溢满寒意,仿佛两汪寒潭,冰冷,清幽,深不见底。 不知跑了多久,少女停下脚步,她拉住少年的衣角,喘着粗气,“好了好了不用跑了我们安全了” 少年停下脚步,坐在地上缓了缓气,抬头看了看少女,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这个”少女被他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放弃了,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一个包裹递给少年,“石头,我们有包子吃了!” 少年看着递来的包子,恍然间有些明白了,他盯着那双漂亮的黛紫色眼睛,“这个是偷的?” “嗯”她有些吞吞吐吐,“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就要饿死了!” “这样不好。”少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嗯,我知道了,下回一定不会了!”她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个兔子一样无害。 看到他的笑容,他才放下心来,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的那份。 一个包子几口就被吃光了,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抬头看着少女手中的那份,咽了咽口水。 她心领神会,将自己手中的包子大方地掰了一半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甜甜的笑了。 耀眼的光芒悄悄褪去,微凉的气息掩盖了白日的燥热,如墨的夜色渐渐占据了天空,自西边的尽头,一抹深蓝的颜色逐渐掩盖了耀眼的金色,变成一道道暗沉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悄悄褪去了那抹鲜艳的彩霞,蔚蓝的颜色缓缓移动,占据,结合着颗颗若隐若现的星辰,如泼墨的油画般,变成一片寂静的色调。 初春的夜晚宁静异常,不似白日里略带了潮湿的闷热,夜晚的邺城更加宁静,安详,不经意间增添了些许凉意,舒服又惬意。少女和少年并排躺在一片宽敞厚实的稻草上,抬头看着头顶的天,是墨一般的颜色,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祥和,寂静到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少女眨着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一闪一闪的眼睛,樱色的唇角轻轻牵起一个暖暖的笑。缓缓的,她满足地闭上双眼,那片绚烂的星辰便永远地收藏在那双纯净的紫宝石中。 “星星,真的很美。”少女唇边的笑容更深一分,少年偏头,她闭目轻笑的模样便落人他的眼中,那抹绝美的笑容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倒映,悄悄定格在他的心底深处。 看着她的笑,他亦牵起一丝笑容,顺着她的视线,他抬头仰望头顶的一方天,墨色的帘幕中,颗颗闪烁的星辰闪烁晶莹,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果然,很美。他唇边的笑意更浓。 “像娘亲的笑容一样美。”少女的声音淡淡的,却依旧清晰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他唇边的笑容一顿,溢满笑意的眼不经意间悄悄染上些许寒意。他再次偏头,少女的笑容一如刚刚的恬静美好。 “娘亲?”他有些不解。 “嗯,娘亲的笑容最美了,像这闪烁的星辰一样,我最喜欢娘亲了。”少女的声音带了几分伤感,几分怀念,让人有些分不清她的情绪。 沉默,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没有任何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声响,只余下风在宽敞的土地上盘根萦绕。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他怔住了,难道她也如自己一般有什么不想触及的过往?他不明白,他实在不明白。 刚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忽然一阵沉重的呼吸声自身旁传来,他恍然偏头,少女安详的睡颜正展现在他面前。 他笑了,面对着少女熟睡的模样,他的笑容更深一分,重新抬头仰望着那片墨色的天空,一如她的眼眸般美丽。 太黑了,依旧是她最惧怕的黑暗。 她再次毫无征兆地跌入那个循环的梦境。黑暗再次悄悄席卷了她,无情地占据了她的心,她的呼吸,她的全身。她渐渐从心底滋生出一丝胆怯,她慌张地环顾周围,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一片令她恐惧的黑暗。她匆匆飞奔起来,她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可是,仿佛不论她怎样奔跑,她都无法逃离这迷宫般的桎梏。 眼角逐渐变得潮湿,她努力睁开蓄满水雾的眼,黛紫色微醺,面前的景物逐渐模糊的不真实,一切都是那样令她作呕。 “不”她拼命的喊着,疯狂地挥动起双手,哪怕是一点亮光也好,她急切地探寻着。 仿佛是回应她般,黑暗的尽头居然亮起一片光亮,她失了神,惊喜地奔去,那片晶莹的光亮逐渐变大,清晰,明了。似世界的入口,引领她走出这片可怕的地狱。 晕黄的光晕中央,女人修长高挑的身影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娘亲?”她试探性的询问。 听到少女呼唤,女子的朱唇微启,唇边的笑容明媚如初。 “孩子,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滴清泪自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蜿蜒的曲线,她努力睁大眼睛,强迫自己不忽略关于女子的任何细节。 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若隐若现,她紧走几步,徒劳地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可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片光滑的布料的时候,一切都消失殆尽。 “娘亲!娘亲!”她慌忙转身,而那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般,只余下熏香袅袅萦绕鼻尖永久不散。 “不,不要走!不!”她疯狂的喊着,想要找到一丝女子曾经出现过的线索,可是一切却如初见时那般,是她恐惧的黑暗。 “不” “喂,喂”忽然,一阵激烈的摇晃将她重新带回现实,她恍然惊醒,喘着粗气,睁着失神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少年。 “你怎么了?”少年关切的询问,她匆匆环顾周围,依旧是闭上眼睛之前的星辰,没有任何变化。 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喘匀了气,面对着少年关切的神情,再次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我没事的。” 看着她的笑容,他才略微放心下来,重新坐下,他再次去探寻她的神情。 “石头,你有家吗?”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传来,轻易打破了暗夜的沉寂。 他一怔,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偏头,对面的少女的神情严肃,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他恍然伸出手,对面的女子是那样的憔悴,他想要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他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吞回肚子,他懊恼地低下头。 “我有,娘亲告诉我,一定要找到父亲,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少女的声音淡淡的,令人分不清悲喜。 她用手缓缓附上颈间的光洁透亮的玉佩,微凉的触感,折射了月光,变成一道晶莹的光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新生 人人都知,整座邺城最繁华的府邸,要数东魏权臣齐王高澄的府邸了。清晨,耀眼的阳光欢快的跳跃,透过街边硕大树木的茂密的枝叶,洋洋洒洒在恢宏高大建筑的飞檐上带来一片片晶莹的光斑。门前的石狮雄伟庄重,雕花宽敞的府门大开,依稀可见府内奢华的建筑和华丽的摆设,假山字画,流水雅榭,一切美好的不似人间。 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精致的轿子平稳地停在门边,轿帘轻挑,从里面走出一身冰蓝的东魏权臣高澄,男子快步向府中走去,丝毫没有理会门前守卫的拜见声。 “大人,您回来了。”一身锦衣的女子恭敬地福了福身,识趣地递上一杯新泡好的清茶。 春色盎然,略带些闷热的风自雕花的窗吹进屋内,带起二人的衣角,扬起又落下,纠纠缠缠,洋洋洒洒。 锦衣女子艳红的唇边笑意嫣然,清丽淡雅,看眉眼已是风华无限,而坐在她身旁的男子更是姿容绝世,更要胜过这女子几分。男子高挑的眉毛下一双狭长的灰眸目光清冷,仿佛溢满寒意的坚冰融化不去,深邃,冰冷,深不见底,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似乎时刻围绕着淡淡的清贵之气。灼灼的日光下,男子白皙的皮肤接近透明,精致的五官是恰当好处的俊朗,仿若谪仙临世,美丽的不似凡人。 高澄抿了一口茶,抬眸看了看女子,语气淡淡的,令人分不清喜怒,“我不在的时间,打理府中上下,辛苦了。” 女子一怔,看着男子的灰眸,温柔的一笑,“仲华不辛苦,大人操劳国事,刚刚平定叛乱班师回朝,理应多注意身体才是。” 高澄的目光从长公主元仲华的身上游离开,唇边淡淡的笑容逐渐暗下,似乎是有意避开女子的关切之意,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府中一切还好吗?” “是,大人放心,妾和语兰妹妹尽心尽力,孩子们也很听话。”长公主小心翼翼地回答。 “孝瑜,孝琬和长恭都是好孩子,我也该检查他们的功课了,我高家的男子必须是人中龙凤。”高澄的神情略显露出一丝疲倦,他缓缓闭上双目靠在椅子上,抬手揉着眉心。 听说父亲刚刚平定叛乱回府,高家孝瑜,孝琬和长恭急忙从房间跑出来,刚要踏进父亲的书房,三个少年一眼便看到躲在门边鬼鬼祟祟的女子。 “二娘,你怎么在这啊?”孝琬一脸不解,紧走几步看着女子。 “啊,我”女子突然被孝琬的询问吓了一跳,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娘,父亲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进去?”孝瑜看见门口的女子,也是有些不解。 “谁在外面?”高澄听见外面的嘈杂,冷了声音询问。 女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和三个少年迈步走进房间。 “是语兰妹妹呀,快进来。”长公主的笑容更深一分。 门前的女人正是齐王府的二夫人,高孝瑜的生母,宋氏语兰。 高澄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三个少年个个衣着华丽,姿容俊雅。 “孝琬,功课怎么样了?”长公主看着儿子,笑意渐渐蕴上眼角。 “都完成了,母亲。”孝琬一脸得意,自信的说。 “过几日等忙完了手边的事,我要考考你们功课,知道了吗?”高澄的目光依次掠过三个少年。 “是。”少年们点头。 “好了,大人路途劳顿,你们先退下吧。”长公主说着摆摆手。 人们依言退下,屋中只余下高澄和长公主。 “大人”长公主转身看着高澄,唇边的笑意渐浓,笑意渐渐蕴上眼中。亮晶晶的,很漂亮。 自己的夫君时隔多日才回来,作为一个妻子,她理应给予更多的爱给自己的丈夫。 “你也回去吧。”高澄没有抬头,翻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淡淡的说道。 长公主怔了怔,看着高澄疲惫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长公主识趣的离开,缓缓走出房间,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的尽头,她忽然顿住脚步,忍不住再次回头去看那人的身影,而那男子清冷的身影,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轻轻叹了口气,她握紧了手指,修长的指尖刺入掌心,悄悄变成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温柔的春风缓缓吹来,留下一片潮湿的闷热。耀眼的阳光自茂密的枝叶深处折射出来,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微风轻轻抚过她白净的面,卷翘的长睫,带起她在风中尽情浮动的黑发,发丝牵扯着衣角,滑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扬起又落下,飘飘然仿若神女临世。 她勾起一丝笑,轻闭眼,缓缓张开双臂,她深吸了一口气,尽情地舒展开少女曼妙的身姿。原来,春天的景色,也可以这样美。 衣袂飞舞,少女挽起的笑容嫣然,她转动着身姿,在温热的风中舞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冽温婉,宛若天籁之音令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少年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飘飞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视线令他的目光有些迷蒙不清。自他的角度看来,少女白皙的皮肤光洁闪亮,一双大大的,黛紫色的眼睛明亮闪耀,仿佛沁入水中的水晶般纯净,清丽可爱。 他慌忙地撇开目光,却在不经意见绯红了脸颊。少女疑惑地看着少年的神情,凑近了他,他匆匆撇过头,别扭地不让她看见自己害羞的模样,她哪能善罢甘休,偏要弄清楚他的神情,少年没办法,只得快步逃离少女,她不解,匆匆跟上他的脚步,两人越走越快,逐渐小跑起来,两人的身影逐渐交织,又缓缓离开,欢快的笑声打破周遭的沉静,响彻在安静的街道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少年顿住脚步,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少女看他的神色有异,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面前宏伟的寺庙。 面前赫然出现一座高大恢宏的寺庙,繁复的台阶一直通向视线的尽头,仿佛只有皇家之地才会这样繁华。她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她在这座邺城呆了这么久,对这里的一街一路都十分熟悉,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那么,就有劳大师了。”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两个孩子忍不住一惊。 会是谁在说话呢?少女一怔。 “要不要上去看看?”她弯起一个调皮的笑容,眼睛亮亮的,闪烁着精光,像只狐狸一样狡黠。 “可是”听到她的话,少年有些迟疑。 还未来的及阻止她,她的身影早已从身边消失,他惊讶地抬头,这个少女正稳稳地趴在高高的墙头,很好地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好奇地向里面看呢。 他没办法,只好也跟着她爬上墙头,向里面看去。 奢华的寺庙里,淡淡的熏香透过雕花的窗户缓缓溢出,悄悄弥漫在宽敞的院内。人影闪动,从拱门内走出三人,一个僧人,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和跟在身后的少年。 少女眨着眼睛看着院内的三人,待看到那个将军模样的人时,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哇,好威风啊!”少女深深地感叹了一声,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周身英武,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威风的人,忍不住压低声音在少年的耳边,“这个人是谁呀?” 少年也有些不解,摇了摇头,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模样的人。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少女不禁有些泄气,她继续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将军和僧人依旧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那僧人连连点头,只有两人身后的少年一副无聊的样子,环顾着周围的景色。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呢?少女有些好奇,她伸长脖子努力想要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可是距离太远,她什么也没听到。 最终,她放弃了,正要从墙上爬下来的时候,忽然她发现站在原地的那个少年不见了踪影。 那个少年呢?她低头寻找,心中不经意间渐渐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忽然,嗖的一声,一袭黑影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她一惊,只觉得脸颊凉丝丝,火辣辣的,腰身不稳,她猛然一晃,手指再也承受不住整个身子的重量,她失去了平衡,暗自道了声不好,她的整个人猛然从半人高的墙上坠了下来。 “哎呦。”少女发出了一声惨叫,她揉着摔疼的屁股,忍不住疼的直吸冷气。 “父亲,就是这个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少年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一脸自信地俯视着少女狼狈的模样。 男人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闻言走过来查看,他疑惑地看着少女,抿了抿薄唇,声音之中多了一丝严厉。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男人看着地上的少女,问。 “看她的模样,像个小乞丐。”少年的眉间增添了一丝嫌弃,他眼尖一眼便看见少女颈间通体透白的玉佩,一把扯下递给男人,“父亲,她一定是个小偷,她这样的小乞丐怎么会有这样的玉佩?” 男人把玩着玉佩,只见这枚玉佩通体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玉佩折射着光芒,反射着耀眼的颜色,男人一眼便知,这枚玉佩的确价值连城。 看见玉佩被夺,少女顾不得疼痛,立刻劈手去抢,她的声音带了丝丝怒意,“还给我,那是娘亲留给我的!” 男人的动作一怔,他低头看着少女,少女完美的轮廓竟与记忆深处的那片影子渐渐重合,悄悄融为一体。男人的神情逐渐由刚刚的疑惑变得惊喜,疯狂,他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这是你娘给你的?” “嗯。”少女点头,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男人,目光中的疑惑一眼便知。 “那你的父亲呢?”男人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我不知道,娘亲告诉我一定要找到父亲。”少女眨着大眼睛,一字一顿说。 男人的声音不稳,难以自持心中的汹涌澎湃,他紧走几步,紧紧抱住少女,努力抑制住声音的变化,反复重复着,“孩子,这么久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怔怔的,任由他紧紧抱住自己,男人的怀抱宽厚温暖,很舒服很舒服。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呢? 他缓缓放开她,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好奇的模样,“孩子,跟我回家吧。” 她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是还未从刚刚男人的举动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坚定,闪烁着晶莹的光亮,令她恍然间迷蒙不清。 “你是?”她歪着头问。 仿佛才想起做自我介绍,男人如梦初醒,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叫斛律光,是你父亲的故友。”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斛律光握紧她的肩膀,再次耐心地重复,“孩子,和我回家吧。” 她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男人眼中闪烁的晶莹令她微微有些失神,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她选择相信他。她怔怔地点头,依然还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答应了他,跟着这个男人,自己就再也不用过乞讨为生的日子了。 看到她点头,他激动极了,再一次把她拥入怀中,力气大的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如果是这样,母亲也会为她高兴吧,她的目光中悄悄闪过一丝伤感,她知道,母亲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愿她平安喜乐,可是她摇了摇头,不敢往下想下去,女子明媚的笑颜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咬紧嘴唇,暗自握紧了拳头,她下定决心,这,便是母亲最希望她过的生活。所以,我现在很好,我会听话的,跟着他一起生活,母亲您可以放心了。 只是,心里似乎遗落了什么呢她唯一放心不下,就是那个胆小的,依靠着她生活的少年,那么自她走后,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急切地环顾着周围,想要最后与他好好的道别。可是从她被那个少年捉弄摔下墙来,石头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石头,究竟去哪里了,她疑惑的张望,可是无论她怎样寻找,这个少年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如果她就这样走了,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他会怎么样呢?没了她这个依靠,他是否会重新变回饿着肚子独自走在角落的模样?她有些放心不下。 “石头,没有我在,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用尽力气,大声呼唤着,她确定他一定会听见,就算一次不太正式的告别,她也要他明白,她在担心他,她相信一个人,他同样能过的好好的。 跟着斛律光走上马车,她最后一次回头望着这片陌生的环境,徒劳的想要再见一见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可是,他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放弃了,身影消失在马车的深处,不经意间,晶莹的水雾润湿眼睑,她缓缓闭上眼睛,险些湿了长睫。 这一年,她八岁,从边陲小镇到邺城中心,初遇斛律光,她便自从获得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做客 七月,邺城。 清风朗日,胭脂花榭。湛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偶尔呼啸着掠过几只飞鸟,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庭院里的牡丹开了,嫣红的颜色映的来往的人群的脸蛋红彤彤的,甚是喜庆,仿佛天下的珍宝都收在这座偌大的斛律府中了。 少女一身淡粉慵懒地靠在庭院的回廊里,以极其舒服的姿势看着庭院树荫下正在练功的少年。晚春闷热的风吹过少女粉色薄纱的衣裙,翩翩扬起,细腰以素白的云带约束,勾勒得腰若宛素,耀眼的日光下少女的肌若浩雪,如白皙的美玉般晶莹剔透,乌发被盘成简单的发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反射着晶莹的光泽,映得她面若芙蓉,明艳动人。长长的碎发在闷热的风中尽情的舞动着,细发擦过脸颊,少女白净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个暖暖的笑容,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微风抚过面颊,是她最喜欢的淡然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樱色的唇边悄悄浮现起一丝坏坏的笑。 “恒伽哥哥,我最喜欢的小鸟飞到树上了,你能帮我找到吗?”少女坐起身朝着树下的少年喊着。 斛律恒伽闻声回头,正对上少女笑意盈盈的大眼睛,她正眨着一双大大的黛紫色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他呢,恒伽匆匆低下头,不小心在脸颊上飞上两片绯红。 他抬头看了看身旁硕大的树冠,又回头看了看廊下笑意嫣然的少女,低头沉思了起来,自这个鬼精明的丫头入斛律府以来,不知道捉弄了他多少次,每次他看着她无害的笑容都是乖乖的上当,事后他气急找她理论,她都会眨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好像她从来没做什么坏事,错的是他自己一样。恒伽有些为难,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这个坏丫头又在捉弄他。 他回头看了看少女,她眨着黛紫色的眼睛,如同盛在清水中的紫水晶般清澈透亮,那双闪着精光的大眼睛悄悄蓄满了一层水雾,无辜地望着对面的少年,仿佛是不帮她把小鸟找到就是犯了错一样。恒伽看了看身旁的大树,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帮她一次吧。 他搬来梯子爬上树,四处环顾着,可是所见之处只有茂密的枝叶,她的小鸟却不见了踪影。 “仪君,到底在哪里啊?”恒伽回头去看少女,可是回廊下那个淡粉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疑惑地低头,树下的梯子也一起不见了。 这个死丫头,又被她骗了! “仪君,仪君!”恒伽气急败坏地大声唤着少女。 “少爷,四小姐去向夫人请安了。”仆人看着怒气冲冲的恒伽,小心翼翼的说。 恒伽看着战战兢兢的仆人,咬牙切齿的吩咐,“去给我拿副梯子来!” 好不容易从树上爬了下来,他一脸怒气地走向母亲的房间,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捉住你! 他刚迈进母亲的房间还未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少女坐在女人身边,正在笑眯眯地聊天。 “母亲,您尝尝这个。”少女拿起盘中一块精致的点心,送到女人嘴边。 “还是仪儿听话。”女人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少女递来的点心。 “是恒伽哥哥呀,怎么不进来?”少女仿佛刚看见站在门口一脸黑线的少年,笑眯眯地唤他。 恒伽大步走进屋子,瞥了少女一眼,大声向面前的女人告状,“母亲,仪君又捉弄我!” 女人听到恒伽的话,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下,她的语气略显出一丝不悦,“恒伽,仪儿是你的妹妹,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感情却更要胜过一般的兄妹,仪儿只是想表达喜欢你这个哥哥,你不要总是这般计较。” 恒伽看母亲的神情有些不悦,也不便多说什么,他恭敬的点头,“是,母亲。” 恒伽无奈的抬头,却看见面前的少女正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呢。 恒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将目光瞪回去,闪烁着危险的气息,少女迅速收起笑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惊恐的神情看得恒伽都有些忍俊不禁,顿时气消了大半。 “你们的关系真是好!”一个浑厚的男音自门外传来,少女惊喜地向外看去,一身朝服的斛律光自门外走进来。 “父亲!”她欢喜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脖子。 “你呀,就会撒娇。”斛律光笑着抱着少女转了一圈才把她放下。 “出去玩吧,我和你母亲有话说。”他说着,两个孩子点头离开。 “明月,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女人将一杯清茶放在他的面前。 “今天下朝遇到齐王高澄,谈及孩子们的事情,我就邀请高家的孩子到我们府上来玩,所以提前回来准备准备。” 女人闻言点头,随机又不放心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提醒,“明月,齐王的孩子到我们府上,还是” “我心里有数。”斛律光打断了女人的话,“我会安排妥当的,夫人放心。” 他微微一笑,将手掌覆在女人的手背上,拍了拍令她放心下来,随机转身出门,女人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经意间,一声叹息声悄悄消散在空气中。 漆黑的夜幕悄悄降临在这座宽敞的府邸,微凉的风吹动起府门前悬挂的风灯,耀眼的晕黄缓缓摇动起来,为整座斛律府增添了一丝寂静的意味。府中穿梭的仆人婢女小心翼翼地来往穿梭,每个人都没有说出任何只言片语,只是认真做好手头的伙计。因为他们都知道,在这座府内今天来做客的客人是多么尊贵。 庭院中高大的花树上,粗壮的树干几个人合抱不住,明亮的月亮自黑云中穿透出来,悄悄为整座黑暗的庭院带来一丝光明,忽然,一个银白的光芒自浓密的树冠深处折射出来,在整座黑暗的庭院异常明显。 浓密的枝叶将少女娇小的身躯掩盖的严严实实,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倚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颈间的玉佩反射着月光,耀眼的光芒照在少女的白净的脸颊上,映衬的她肤色如玉,微凉的风擦过面颊,是说不出的舒适,她勾唇浅笑,这才睁开眼睛,倏见黛紫。 她将手臂当作枕头,垂下长腿,微抬头看着如墨色般的夜空,晶莹的瞳孔仿佛也受到夜空的感染而熠熠生辉,有人说,当流星划过天空的瞬间许下心愿就会变成现实,将闪亮的星星收进黛紫色的瞳孔中,这样,如此美妙的星空就会永远藏在眼中了。她唇边的笑意渐浓,尽情地享受着夏夜独有的宁静。 这里,果然,很好。 不远处的厢房内传来斛律夫人焦急的声音,“恒伽,仪儿去哪里了,一会儿高家的公子来府中做客我们斛律家不可失了礼数。” 恒伽环顾着周围也不见少女的身影,他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去了哪里。 忽然,府门口灯光一闪,人影晃动,传来马蹄的嘈杂声,夫人不由得皱紧了秀眉,吩咐来往的仆人,“快点找到四小姐,将她带到内殿。”说着,带着恒伽向门口走去。 门前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三个少年,待看到门口迎接的二人,三个少年依次从马上跳下,俯身行礼,“伯父,伯母好!” 灯火摇曳,照的三个少年的脸阴晴不定,但依然可见少年们个个衣着华美,姿容俊雅。 “快进去,一会儿饭菜该凉了。”说着夫人笑着簇拥着三个少年走进内殿。 听到门外的嘈杂声,少女一骨碌坐起身,借着树叶的空隙,她眨着大眼睛,依次掠过行至树下的一行人,黛紫色的眼底精光一片,她在搜索着她的猎物。 目光锁定在跟在队伍最后的少年,她嫣然一笑,眨了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横在唇边,少女的声音带了些神秘的意味,“好孩子是不能被丢下的哦,因为会被黑暗吞噬掉的!” 踏着细细的树枝,足尖轻点,她猛然自高高的树上坠下,向最后的少年扑去。 夏夜的冷风瑟瑟地灌进她火红的衣裙中,一阵疾风掠过,少年恍然抬头,月光下少女舞动的衣发美丽的不似凡间。 天使吗?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极速下落的身影,银白的月光跳跃在少女舞动的乌发间,悄悄为她完美的脸颊镀上一层高贵的银色,发丝扬起的瞬间,少女绝美的脸庞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他面前,精致的五官惊为出尘,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珍宝都集于她一身,以极华丽的月光为衬,她的身影竟略显出几分清孤之感,仿佛犹抱琵琶的天界神女美丽的不似凡尘。 看到他呆滞的神情,少女唇边的笑容更深,刹那间她已落至他面前,身体快速旋转着,描绘着少女曼妙的曲线,红衣飘飞的刹那,她握紧拳头迅速向他袭去。 他一惊,转身躲过她突然的攻击,未等他反应过来,她的攻击再次袭来,险险擦过他的衣角,又被他有惊无险地躲过,夜风穿透两个人的衣和发,他的白与她的红纠缠交织,发丝交缠,衣角眷恋,她的每一次猛烈的进攻都被他巧妙地化解,只守不攻,使得她无法伤他分毫。 她不由得有些焦急,手上的招式也散漫了很多,她要紧下唇,额头上的细汗依稀可见,她不信,以她的资质,她的武功,会站不败一个少年。 借着打斗的间隙,少年抬头去看这个突然对他发出攻击的少女,就在他触及那张焦急的面孔时,他不由得怔住了,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女,此刻却是这样的拼命,仿佛这世上没有比胜过他更重要的事了。他不由得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一边应付着她的招式,少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这个陌生的少女,而是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是啊,多年前的自己也如这个少女般执着,拼命,或许是因为他不愿回忆起的往事,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他发誓,他一定要变强,因为他坚信只有变强了才会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原来,她和他,是一样的人,一样为了什么而傻傻的拼命,一样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啊。 只是,少年渐渐黯下双瞳,这世上的一切,不是只有坚定的决心就可以做到的。 忽然,一个巨大的力道传来,阻止了她攻击的动作,少女只觉得她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刹那间她的手脚就离了地面,整个人在半空中摇晃,摇晃 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偏头就触及一张冷冰冰的脸,她立刻噤了声,顿时没了刚刚的气焰,她低低地垂下脑袋像个被抓住的狐狸一样。原来是斛律光扯住了她的衣带将她猛地拎了起来。 “父亲,放了仪儿吧,仪儿再也不敢了!”少女扯开嗓子在半空中手刨脚蹬 斛律光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低到了极点,“平时都是为父太宠你了才这般没规矩。” 他将仪君重新放在地上,将她推到少年面前,催促,“还不快给长恭哥哥赔不是。” 仪君一脸不愿意地向前走了几步,低着头绞着手指,用鞋子玩着脚下的一小块土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长恭哥哥,我错了,对不起” 仪君将头垂的很低,每次她闯祸赔礼认错都会受到那些所谓的她的大哥哥的教训,那些哥哥们仗着比自己大几岁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对着仪君指手画脚,仪君连听都懒得听,这次自己闯祸这个哥哥一定也是一顿教训吧。 正准备承受一顿教训,忽然,少年清澈的声音自头顶清晰地传来。 “你叫仪君?” 仪君诧异地抬头,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面前的少年弯起一个微笑,借着月色,少年白皙的皮肤配上淡淡的笑容美的几乎不真实。仪君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他,忘记了回答。 直到斛律光推了一下她,她才猛然回过神来,重重地点头。 “你是想试试我们高家的武功吧。我不怪你。”长恭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以你的资质,再勤练几年打败我不成问题。” 少年微笑地望着她,那双黑眸清晰明亮。仪君睁大眼睛,黛紫色的眸子闪烁着惊喜的神情,她焦急地问他,“真的?” “嗯。”长恭微笑着点头,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他竟也从心底里泛起喜悦。 “仪君的武功很厉害了,也就是四弟能勉强招架,换作是我早就败了,是不是,大哥?”一旁的孝琬将胳膊随意地搭在身旁孝渝的肩上。 “那是当然,我是文人,可打不过她。”孝渝习惯性地将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惹得众人直笑。 得到肯定,仪君大摇大摆地走向一旁的恒伽,大声对他说,“听见了吗恒伽,孝渝,孝琬和长恭哥哥都夸奖我,以后你休想欺负我!” 恒伽一脸委屈,但又不好反驳,只好任命地点头。 看着恒伽的样子,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哥哥们,好不容易到府上来玩快点进去吧。”说着拉起孝渝,孝琬和长恭向内殿跑去。 “喂,仪君,等等我啊!”恒伽一脸无奈地追着四个人的身影跑去,几个孩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斛律光缓缓走到夫人身边,揉了揉眉心,“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果然还是孩子们在一起比较好。” 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渐渐蹙起了秀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胜者的自由 夏夜的风,略带了丝丝闷热的气息,令人不觉有些烦闷,空气中带了些花草的香气,甜丝丝的,是她最喜爱的气息。她靠在浓密的枝叶深处,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晶莹的光芒落入她深邃的紫水晶中,不似人间的美丽,温和的风吹过,带起她齐腰的黑发,额角的碎发随着温热的风舞动起来,扫过白皙的脸庞,迷蒙了干净如玉的眼,但依稀可见少女眸中深藏的那一片星辰中的笑意。 花瓣浮动着夜风,滚滚如舞动的花海般,和着涌来的风,那片片漂亮的淡粉色缓缓飞升起来,恍然间深色的夜空已被那洁净的颜色所覆盖,漫天淡粉色的花瓣,落至少女的肩上,发上,有几片轻轻掠过她精致漂亮的五官,掠过那修长如蝶翼的睫,那漫天的粉色便悄悄印在了她的眼中,慢慢的,变成消散的蒲公英。 星星,果然很美。她黯下目光,黛紫色的星辰中多了一丝哀伤。好像,遗落了什么东西呢她渐渐淡下唇边的笑意,抬手缓缓覆盖住烦躁的心脏,深吸着夜间清新的空气,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是抑制,越是无法阻止猛烈跳动的心脏。在脑海的深处,女人清冽的声音依然无情地爬满了她迷蒙的心。 孩子,莫要有怨,莫要有怨 女子明艳的面庞渐渐浮现在她混沌的脑海中,令她无法正常的思考。她蹙了蹙秀眉,缓缓握紧了颈间透明的玉佩,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才令她微微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娘亲她低喃着这两个字。您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莫要有怨,可是女儿究竟在怨恨着谁呢? 往事零星的片段在脑中不断地放映着,她想要找到任何关于这个女人的蛛丝马迹,可是任凭她怎样寻找,都无法探寻分毫。女子那飘忽不定的绝世容颜,竟在她小小的心里演绎着无穷无尽的殇啊 最终,她放弃了,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她依旧抬眸望向那深邃的天空,墨色的帘幕上,颗颗闪着亮光的眼睛仿佛正微笑地望着她呢。 她轻轻弯起一丝笑容,是啊,每当她遇到难过的事情时,她总会抬头望着天,仿佛这样就能使心情平定下来。她倚靠在粗壮的树上,却仿佛回到了那与石头并肩而躺的稻草堆上,那厚重的稻草一如现在的夏风般温暖舒适。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年,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现在的石头,会在哪里呢? 或许她真是一个爱担心的性格,从前石头在时就总是因为这个而调侃她。她就会追着他闹,等到两个人累的再也没有走路的力气时就会乖乖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星辰,谈及理想,畅想未来。 她曾说她不愿再过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想要读书识字,将来做一个最普通的女人,嫁人生子,操持家务,而当时他是怎样回答的,她却怎么也不记得了。 好像石头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身世,以及他为什么会沦为一个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所以她总是觉得石头很神秘,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又在某一天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些想你了呢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在哪里呢?是否也如我一样,在想着我呢? 这世界就是这般奇妙,当他在你的身边,你总是嫌他啰嗦,而当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你了,你就会感慨习惯其实是最可怕的事情。 “原来你在这里啊。”少年干净的声音猛然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忍不住低头去看树下的来人,树下的少年笑容依旧,干净的面容,干净的笑意,少年姿容俊雅,俊俏的五官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被他明净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就像是被一层泛着暖意的阳光裹住了身子,就连本来冰冷的心脏都逐渐有了温度。 “长恭哥哥”她扯起一个令人放心的笑容,很好地将眼中的那一丝悲伤掩盖起来。 长恭仰头望着倚在树枝上的那一缕白衣,黑亮的瞳孔中少女在飞升的淡粉色中的身影愈加模糊,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这边,可是他却觉得她距离他好远,仿佛夜空中繁复的星辰,他越是想抓住那缕缕光芒,越是离他越远。 长恭渐渐黯下双目,其实他什么都懂得,懂得她的无奈,懂得她笑容背后的伤感,或许是因为残酷的生活迫使他早已学会看透每个人心中隐藏的想法,自然她也不例外,仅是刚刚的一瞥,她深深藏在眼中的那一缕悲伤已逃不过他的眼睛。 长恭足尖轻点,轻而易举的上了树,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在少女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星辰。 “原来你也喜欢看星。”似乎是不愿打搅她一般,他的声音轻轻的,自身边传来。 “嗯,星星很美,像娘亲的笑容一样美。”她笑意浅浅,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额角散落的发被风吹的微乱,齐腰的乌发微微浮动,伴随着飘飞的白衣,她周身散发的空灵的气息仿佛是世间少有的绝美,黑发滑落耳际,擦过明艳美丽的脸颊,飘忽不定,若即若离。他不由得看的呆了,仿佛此时的自己正身处月宫仙境,而身边的少女正是美艳绝伦的月宫仙子。 他堪堪偏开目光,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却在一刹那惊起片片涟漪。少女淡然听风的模样,却在一刹那抽痛了他的心,他竟在一瞬间感到自己是无比幸运的,原来这世上还有她在陪自己一起挣扎在这痛苦的边缘。 “仪君你要记住,逝者已逝,保护好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长恭哥哥能做到,相信仪君也能做到。”少年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惊的她刹那睁开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旁的少年,却被他淡淡的笑意深深地刺痛了双眼。 原来,长恭哥哥也和她一样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忽然间,她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只是一味的向他索取温暖,而她却不知道原来他要比她痛苦的多。 仪君羞怯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她窘迫地绞着手指,低喃着,“对不起” “没什么,仪君只要记住你不再是一个人,长恭哥哥会陪着你,不会有任何人再欺负你。” 这句话太像一句誓言,将两个人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一起。仪君笑了,面对着少年,她重重点头,她重新抬头望天,她竟然发现原来这夜空的景色竟是这般美好。 娘亲,女儿终于明白了,女儿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只是一直被困在命运不公的桎梏中,但是现在女儿明白了,这个世间对女儿来说真是太幸运了,原来女儿身边拥有这么多东西,亲人,朋友,还有很爱很爱自己的爹娘,女儿已经很幸运了,会遇到这么多爱自己的人。 所以,娘亲放心,女儿现在生活的很好,女儿会记得您的话,好好的活下去。母亲说过,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人人轻贱的小乞丐了,她是真正的官宦之后,东魏大将军斛律府中的四小姐,她叫斛律仪君,她的荣辱与斛律家是一体的。 这一年她八岁,第一次懂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是来自这个仅比她大了几个月的少年。 庭院中硕大的花树随风摇曳,微风吹过,淡粉色的花瓣簌簌飘落,有几片粉嫩的悄悄飘过雕花的木窗,打着旋落在宽大的书桌上,划过一片旋转的轨迹。 少女坐在桌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新沏好的雨前龙井,怒目盯着面前的宣纸。少女雪白的衣裙早已沾上块块褐色的墨迹,她也不在意,她翘着腿,将鼻尖横着的毛笔拿下,胡乱地抹了把脸,拍了拍褶皱斑斑的袖口。 看着小姐狼狈的模样,陪读的小丫鬟不由得掩唇轻笑,少女瞥了她们一眼,小丫鬟们顿时被吓得噤了声。她再次一脸不愿意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刷刷点点,半晌又似不满意一般,将宣纸狠狠地团成一团仍在地上。 她懊恼地趴在书桌上,无聊地看着窗外开的极盛的牡丹。小丫鬟识趣地奉上新茶,掠过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正如教书先生所说的,四小姐的字迹好似天书,先生看后都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鼾声想了起来。仪君一愣,抬眸看着不远处胡子花白的老头正趴在桌上打盹呢。仪君顿时来了兴趣,她蹑手蹑脚地走向老头的身边,黛紫色的眼睛亮亮的闪过精光一片,唇边浮现出一丝坏笑,整个人像只狐狸一样狡黠。 “小姐”小丫鬟看到她的样子便知她们的这位小姐又要调皮了,不由得出言提醒。 “嘘!”仪君将一根手指竖在唇畔,打断了小丫鬟的话,闪烁着危险的目光,仿佛在说再说话就给你点颜色看看。小丫鬟立刻被吓得不敢再说话了。于是她转头继续欣赏着老头的睡颜。 轻轻的,她伸出两根手指,捻住老头长长的胡须,手指交叉,把它们牢牢地绑在了一旁的毛笔架上。 嘻嘻,这下她可以放心地出去玩了。她将嘴唇捂住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晴空万里,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玩岂不是浪费了嘛!她对自己找的借口很是满意。 她一溜烟跑出书房,正哼着曲想着该去哪里玩,忽然,不远处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令她突然间手足无措。 糟了!有人来了!仪君暗自叫苦,她环顾着四周想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书房面前是一旁空地,她转了半天也无处躲藏,她不由得急得额角都冒了汗,眨眼间那脚步声便到了面前。 一身葱绿的少女迈着碎步来到她的面前,看到站在门口的仪君,莞尔一笑,“仪君,母亲让我来看看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婉清姐姐”仪君讪笑着拉住少女的胳膊,一步窜到她的面前阻挡了她看向书房里面的视线,笑嘻嘻的说,“母亲还不放心仪儿吗,仪儿最乖了!” “你的功课呀,是母亲最不放心的了,一个女孩子每天总是想着练武,读书识字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首诗词背了三天也背不下来,母亲说了再背不下来就不让你吃晚饭了。”斛律婉清说着就要往书房里进。 糟糕!要是被三姐发现自己干的好事一定会告诉父亲的,到时候自己就惨了!仪君的心跳的飞快,她急忙拦住婉清的脚步,笑眯眯地说,“姐姐,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这样进屋去不是打扰先生教书嘛!” 婉清顿住脚步,一脸怀疑地看着仪君,一步步向前逼向仪君,“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仪君被她逼的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怎么会呢,仪儿一直都是最乖的了!” 婉清显然觉得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又有什么阴谋,她眯着眼睛一步步向前仔细看着仪君笑眯眯的表情希望可以从中找出什么破绽,仪君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却依旧假装镇定的笑着,最后她退的再也无路可退,后背咣当一下,撞到了书房敞开的大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仪君被吓得一闭眼,随即她立刻意识到什么事,转头看向熟睡着的老头,这么大的一声响,老头一定被惊醒了。 果然,老头自睡梦中醒来,伸了一个懒腰,“啊,好睡好睡,哎疼疼疼疼” 仪君闭了闭眼,自己的阴谋是彻底暴露了,她回头向婉清尴尬一笑,回身猛然钻进茂密的灌丛里,“婉清姐姐,我错啦!” “喂”婉清想叫住仪君,可是她的身影极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婉清无奈只好去书房帮教书先生把打着结的胡子解开。 躲在灌丛里的仪君一笑,暗自为自己的聪明骄傲,她看着头顶蔚蓝的天,幻想着一整天自己都可以在外面玩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斛律家的家规极严,没有斛律光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出府,所以每次仪君都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到府外去玩,可是每次都是被父亲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她无奈地望天,这一次她终于成功了,终于可以出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她唇边的笑容更深,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仿佛正有只眼睛在怒目盯着他。 她怯怯地转身,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脸怒气的斛律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听到书房的嘈杂声他便来查看,正碰上闯了祸想要逃出府的仪君。 “父亲”仪君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斛律光皱紧了眉头正要责骂她,可是待看到她的脸时所有的怒意顿时消散了。 不知从哪里抹的墨汁,被她不小心沾在了脸上,一张素白的小脸顿时像个大花猫一样。 斛律光忍住笑,假装生气的样子看着她,把她不客气地从灌丛里拉了出来,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呜”仪君丧气地低下头,她却不知道,在转身的刹那,斛律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勾起了一个宠溺的微笑。 微风吹起庭院中二人的衣发,拂过二人或自信或严峻的神情。淡粉色的花瓣仿佛从天而降的花雨,迷蒙了他坚定的目光,面前少女莞尔的笑颜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不多言,挥剑向他,穿透繁复的花瓣,她的身影迅速近身到他身边,黑发扬起的刹那,少女明艳的脸庞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的神情多了一丝惊骇,急忙挥剑招架,面前白衣飘飞,她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一惊,挥剑后扫,可是颈间的一丝凉意已让他动弹不得。 “须达哥哥,你又输了哦!”少女清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无奈地收剑,回头,少女的笑容一如往日的莹润。 斛律须达暗自叹了口气,仿佛意料之中的,这次比武他又输给了仪君。二人规定输的人一定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而每次比武后须达必定帮仪君闯的祸背一个黑锅,害得他每次都要被父亲责罚,而须达竟然愈败愈战,非要有一天打败仪君不可。 既然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须达一咬牙,讪笑着走到仪君面前俯身,“不知四小姐有何吩咐?” “嗯”仪君拖着长音思索着,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伏在须达耳边压低声音,“大哥,我想出外玩一天,爹娘那边就靠你了!” 说着不等须达回答,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喂,喂,仪君,爹娘不让出门啊”须达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而那个少女的身影却再也看不见了。 须达颓然地坐在台阶上,想象着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责罚自己的。一旁担任裁判的恒伽一脸同情,他拍了拍须达的肩膀略表安慰,这个裁判他再也不想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西山围猎 邺城主街路边的台阶上,仪君用双臂支撑着身子仰天看向头顶的天空。蔚蓝的天空上偶尔飘过几片淡淡的白云,很干净的颜色,是她最喜爱的感觉。 她眨着大眼睛,黛紫色的星辰中一片暗淡。她不觉有些无聊,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样晴朗的天好不容易从家里逃了出来,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玩。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弟兄们,你们听说了吗,今日皇帝西山围猎,齐王陪同,那阵仗可是大的很啊!” “是啊,这些达官显贵的生活真是奢靡。” 对面茶楼传来三言两语的闲谈声不由得引起了仪君的注意。这些百姓呀总是喜欢在茶余饭后谈论朝中忠臣的生活以此来作为娱乐,仪君撇了撇嘴,可是她在听到这两句话时彻底收起了刚刚慵懒的姿态。 齐王她嘟囔着这两个字。孝渝,孝琬和长恭哥哥的父亲啊她入斛律府的时间尚短,对朝中官员还不是很了解,可是这位齐王大人高澄的大名却是都快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了,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位齐王大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继续仔细听着,待听到西山围猎的时候她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黛紫色的星辰中精光一片,亮晶晶的,很漂亮。 西山?她眨了眨眼睛,听起来会很有趣呢,她嫣然一笑,像只狐狸一样狡黠,今天天气这么好,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去西山看看呢?她打定主意,环顾四周,衣角划过一间店铺,不一会儿一个一身雪白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扶正了头上松松垮垮的大帽子,笑意更深。 西郊,出发! 西山猎场位于邺城西郊,是一片树丛茂密的阔地,是专门供皇家围猎骑射的场地。此时正值盛夏,林中树木茂密,野物众多,为了皇家子弟围猎游玩特意将四周用围栏围了起来,特别是今日皇帝在此,西山猎场把守的更加严密,围猎场内到处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仪君将马拴在了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一层层把守的士兵,足见轻点,雪白的身影便上了树,她游走于茂密的树林间,忍不住对下面的守卫做了一个鬼脸,嘻嘻,这些笨蛋,仍然没有发现已经有一个人悄悄闯入猎场了呢。 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忽然出现在眼前,仪君立刻停下了脚步,她抱紧身旁的树干,好奇地向下看去。 围猎场内,十几名守卫整整齐齐排成两列,一只只猎犬被结实地拴在粗壮的树干上,似乎是嗅到了林中的野物,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马队的前面是一黑一百两骑,黑色的马匹上端坐一人,他身着一身黑色的戎装,整个人显得异常英俊威武。仪君躲在树上暗自点了点头,这个人一定是当今的皇帝孝静帝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仪君再次向下看去,只见白色的马匹上端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仪君眨着眼睛,逐渐向他的面容看去,只一眼,仪君只觉得眼前仿佛呈现出琉璃般的流光溢彩。 男子拥有一张绝美无双的容颜,像是不小心坠入凡间的谪仙临世,透着一种不似人间的高贵,冷峻与清丽。一双溢满寒意的清目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寒潭,深邃,冰冷,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但又时刻透着令人向往的神秘,仿佛是甘愿沉溺其中的美丽 仪君怔怔地看着那张绝色面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心脏竟漏了一拍呢,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人。 这便是当今东魏权倾朝野的齐王高澄吗?仪君想着。她入斛律府的时间尚短,对朝中的大部分官员还不是很了解,但是这位齐王大人高澄的大名可是都快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了。每天来自仆人的,管家的,父亲的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朝她的耳朵涌来,有人说齐王高澄自幼聪慧过人,极具政治军事才能,还有人说高澄性格乖张跋扈,高氏子弟多半都是阴险狡诈之人。听多了这些闲言碎语,在仪君小小的心中这个男人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连她都忍不住相信,这位权倾朝野的高澄也是一个阴险的小人,然而直到今天初遇的一瞥,彻底打破了在她心中小心描绘的这个男人的形象,变成一片片破裂的碎痕,让她都忍不住震惊了不少。 仿佛是感受到目光,高澄亦回头望向仪君所在的方向,就在四目交织的瞬间,仪君猛然将自己躲入更深的树叶中,将自己娇小的身躯掩盖的严严实实。 没有看到那视线的主人,高澄重新转回头,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仪君差点与高澄对上目光,吓得她心脏急促地跳跃,要是被发现有人私闯猎场那一定是死罪,就是父亲也帮不了自己了。她咬紧了下唇用树叶的阴影牢牢遮住自己,却依然忍不住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向下看去。 “齐王,怎么了?”察觉到高澄神情有异,孝静帝忍不住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高澄略微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令人分不清悲喜,“今日围猎,陛下的骑射又精进了不少。” “哈哈哈,齐王今日也是收获颇多啊!”孝静帝大笑着看着高澄,显然是对他的赞赏很是满意。 高澄没有再说话,一双清目依然直视着前方,唇边牵起的笑容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忽然,马队前面的树丛里发出一阵踩踏草地的嘈杂声,那声音的速度越来越快直直向马队窜来,想必一定是这山林某只野物了吧。孝静帝笑着看着身旁的高澄,“齐王,看看这次会是鹿死谁手?” 高澄微笑着点头,孝静帝抽出弓箭对准猎物用力拉满了弓,嗖地一声六棱的箭尖割破空气,直直冲向那奔跑的猎物。 眼见箭尖就要划破它的皮毛,可是那猎物却忽然调转了方向,后足用力,踏着地面直直扑向马上的孝静帝。 一箭未中,孝静帝一惊,再次搭箭已是来不及,那猎物猛地张开大嘴,尖利的牙齿就要向孝静帝咬下! 竟是一只幼虎!一旁的猎犬早已按捺不住狂躁的冲动纷纷向那只幼虎狂吠不止。 “护驾!”高澄低喝。两旁的护卫向前一闯牢牢把孝静帝保护在中间,一时间场面太过混乱,马匹受了惊,嘶鸣声犬吠声此起彼伏地想起来。 忽然,不知何处一袭白衣猛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直直冲向那幼虎,将身后发呆的孝静帝牢牢护在娇小的身躯后,手中的匕首发射着阳光直直刺向幼虎的心脏,顿时鲜血四溅,那幼虎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倒在地上,鲜血将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通红,可是那雪白的衣服上却是干净的仿佛天空中洁白的云彩。 那个雪白的身影蹲下身将匕首从幼虎的心脏中拔出,擦干净重新揣回怀间,他缓缓转身眨着大眼睛看着冷汗涔涔的孝静帝,那晶莹的黛紫色似乎会说话,仿佛是在询问着孝静帝是否有受伤。 看到幼虎被杀死,孝静帝总算放下心来,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才抬眸看清面前的少女,哦不,应该叫少年才对,此时的仪君将头顶松松垮垮的帽子扶正,正歪着头看着孝静帝呢,一双黛紫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整片夜空都收在了这样闪亮的紫水晶中,清澈透亮,很干净很漂亮。 孝静帝待看清面前的人时忍不住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男孩子,一时间竟有些为他惋惜,可怜这般美貌竟生错了男儿身。 “大胆,竟敢私闯西山猎场”高澄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将仪君吓得浑身一颤,她抬头望向怒目的高澄,一双紫目对上那双清目,四目相对的刹那令高澄都忍不住怔了片刻。 这双眼睛高澄渐渐黯下眼中的怒意,不经意间深深地望进那双深邃的星辰中,在这双纯净的紫水晶中,他仿佛望见了那浩瀚无际的漫漫星海,这般美丽,淡然的感觉正缓缓自她的眼中溢出,温柔地流淌着,令他恍然间竟有些失神。 孝静帝看着地上的幼虎,又看了看仪君,制止了高澄,软了声音询问,“是你救了朕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仪君刚要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将嘴边的话又重新吞回了肚子,她转了转眼睛,要是被皇上知道斛律家的女儿私闯猎场,那可是连父亲也救不了自己了,哎自己怎么又闯祸了,这下回去又要被父亲责罚了,她不禁责备自己。她将头低的很低,局促地绞着手指,用鞋子玩着脚下的一小块土地。吞吞吐吐地半晌也答不出来。 孝静帝看着她又挠头又叹气的模样有些不解,仿佛只是一个名字就足以难倒了她。孝静帝笑了笑,也不再为难她,“今夜的皇家晚宴,你也来参加吧,就当是朕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年轻的皇帝的声音轻轻的自头顶传来,仪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孝静帝微笑的模样,本想要张口拒绝,可是她又看了看周围全身铠甲手持武器的护卫,忍不住皱了皱秀眉,要是自己敢说个不字,今天恐怕是一定出不了西郊了吧。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任命地点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是” 看到仪君答应,孝静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柔声说道,“别怕,会有护卫送你出去的。” 仪君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早已忘了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须达看见从外面回来无精打采的仪君,不由得有些好奇,他跟在她的身后,喋喋不休地说道,“仪君,今天父亲和母亲出门去了到晚上才能回来,你的运气可真好出去一整天都没被父亲发现” 仪君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和父亲解释让她免于一顿责罚,对须达的话一点也没有听见,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所有的事情等她醒了再说吧。 看到仪君对他的话没有反应,须达更是纳闷,他跟着她上了台阶叫着她的名字想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仪君却不知道身后正有人跟着她,她走进屋子重重地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只听见庭院中传来须达的一阵惨叫! “哎呦我的鼻子!” 火红的夕阳渐渐爬上天空,将整座宽敞的府邸都染上了艳红的颜色。厢房的房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女,她睡眼惺忪地迈过高高的门槛,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显然还是没从刚刚的睡梦中醒过来呢。 丫鬟绿萝刚刚打水回来,看到站在园中摇摇晃晃的少女,不由得赶紧放下水盆跑过来,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小姐,您还没睡醒呀,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一听到母亲,还在睡梦中的仪君顿时清醒了过来,她看清眼前的丫鬟,急忙拉住她的手问她,“母亲在等我?” 绿萝有些不解,“是啊,小姐不记得了吗,今晚皇家宴饮,所有的宗室都在邀请之列,我们斛律家是唯一受邀的外臣,老爷吩咐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经绿萝的一席话,仪君顿时清醒了,她不由得为难地挠了挠头,这下可遭了,要是被父亲知道了自己擅闯西山猎场又免不了一顿打了。她顾不得其他撇下绿萝就径直向母亲房中赶去。 “母亲?”仪君看着房中高大的穿衣镜前来回踱步的女人,笑眯眯地唤了一声。 “仪儿,快过来,看看母亲为你准备的衣服,今晚皇家宴饮我们仪儿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夫人看着门口有些狼狈的仪君,笑着将她拉进了屋子。 “看看你,这么大了头发还是这么乱。”夫人说着让她坐在梳妆镜前,拿起一只玉梳一下一下替她将凌乱的长发梳顺,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在首饰盒里捡了一只八宝琉璃的珠钗轻轻插在她发间,镜中的少女明艳动人,仿佛冰雕玉琢的银娃娃般,美丽的不似凡人。 夫人满意的看着少女的容颜,素手轻轻抚上少女的肩膀,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仪儿,今夜的宴饮是皇帝钦点我们斛律家入宴,是斛律家的无上荣耀,所以在宴会上不可越了规矩,知道吗?” “我知道,母亲。”仪君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拉住夫人的衣袖眨着眼睛看她,“母亲,仪儿今日一定要去吗?” 夫人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解,疑惑地点头,“是啊,斛律家一个人也不能少,快点,时间不早了。” 看到母亲催促,仪君这才懒懒地起身,她暗自吐了吐舌头,希望今夜皇帝别提前那件事,否则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皇家晚宴 晕黄的烛火映衬着彩色的玻璃,倒映出七彩的光晕,温热的夜风涌来,这些风灯随风尽情地摇曳着,从远处看,如同一条蜿蜒的灯龙弯曲连绵曲折回旋,照亮了女孩们精致的妆容和华美的礼服,一连串清脆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悄然响起,轻易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灯光闪烁,借着暮色那些美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的宫殿中,独留下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娇滴滴的仿佛连心儿都欢快的飞舞起来了。 马车平稳的停在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面前,仪君随着众人下了马车,她抬头仰望面前金碧辉煌的建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皇宫竟是这样高大威仪,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这层层宫墙之中。 看着她羡慕的样子,恒伽忍不住轻轻一笑,他走过来敲了一下仪君的脑袋,笑道,“等进了皇宫你可要跟紧我啊,走丢了可不要哭鼻子!” “我才不会迷路呢!”仪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拍开他递来的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可是一进去才知道,原来皇宫竟是这样宽敞,层层叠叠的院落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仪君忍不住有些心虚,她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父亲母亲,看着他们镇定的样子,仪君才勉强放下心来,谁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完全落入了身旁的恒伽的眼中,恒伽缓缓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独自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是在感叹自己的玩笑真的吓唬住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是在为她的调皮可爱感到好笑。 众人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光亮,恍然间似乎有一阵美妙的乐曲在耳边盘根萦绕。今夜,这里异常热闹,薄纱浮动,隔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见宫殿正中杯盘交错,舞衣飘飞,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宫殿正中的高大阔台上搭建了精致的流水雅榭,轻纱浮动,显得更加妖娆,琴音温婉柔和,仿佛也沾染了这清丽的月色,深深地漾进人的心底去。仪君不由得听的怔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夏日里微凉的夜风,感到全身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果然,夏日里独自听风是她最喜欢的淡然的感觉了。 “仪君,仪君妹妹”忽然,不远处传来一连串的呼唤声,猛然打断了仪君这样舒适惬意的感觉,她恍然睁开眼睛,想看看究竟是谁打扰了她这般闲情雅致。只见从宫殿里匆匆跑出三个少年,正是孝渝,孝琬和长恭三位哥哥。 看到面前的的确是仪君,孝琬急忙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早就听说你要来,一直在盼着你呢,我们快点进去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说着孝琬拉着仪君走进大殿,仪君倒也顺从地跟着三个少年走了进去,这样无聊的宴会有三位哥哥陪着她聊天不是更好吗,说不定还可以在皇上提起西山围猎的事情时帮自己说说好话让父亲对她从轻发落。想到这里,仪君心中的黑云顿时烟消云散了。 仪君跟着三个少年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这里既清净又可以看到中央的舞蹈表演,仪君对这个位置很是满意。她刚坐下,只见孝琬手中拿着一只酒杯向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仪君你尝尝这个,上好的汾清,一般是喝不到的,只有在这种皇家晚宴上才能品尝到。”说着孝琬把酒杯塞到仪君的手中,借着宫殿明亮的灯光,他眨着的眼睛精光一片,充满了兴奋与渴望,满心期待的看着仪君,像是一只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的狼 看着他兴奋的模样,仪君不由得有些纳闷,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可以让孝琬哥哥这么高兴?她将信将疑地接过酒杯,杯中酒液澄清,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样子,她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仰天将杯中的酒全部倒进了嘴里,酒液流过喉咙,顿时她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里像火烧一样,呛的她咳嗽不止。 “仪君你没事吧?”看着她的样子长恭不由得担心地询问,关切地递给她一杯清水。 “没事没事,哈哈哈,话说仪君你也太弱了,刚喝下一杯就醉了?”孝琬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仪君接过长恭递来的水一饮而尽,一下子站起身指了指笑的喘不上气的孝琬,“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再喝呢!” 孝琬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抬头看了看仪君笑意氲上眼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他的声音淡淡的,带了一丝诱惑的意味,“要不然我们来一场比赛吧,谁先喝完这一坛子的酒,就算谁赢,不敢比是胆小鬼哦~” “仪君妹妹,别” “好,我听你的!” 仿佛天生就是一副不服输的性子,仪君被孝琬这么一激,彻底掉入了他的圈套,她不顾孝渝的劝阻,欣然接受了他的挑战。孝渝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为仪君捏了一把汗,自己这个三弟哪里都好,唯独喜欢和别人玩比试喝酒的游戏,而他的酒量又太好,和他比试的人必定会输的很惨,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孝琬身边的人在他面前从不敢提酒这个字。今日仪君误打误撞勾起了三弟的,恐怕结果会不敢设想 仆人端过两个硕大的酒坛摆在仪君和孝琬面前,不知何时这个小小的比赛已经引起了宫殿中所有舞姬侍从的好奇,他们纷纷过来观看这个好玩的比赛,一时间把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围的水泄不通。 “仪君,酒桌之上无兄妹,我们开始吧!”孝琬向仪君一挑眉,甜甜地笑了。 “好啊!”仪君暗自给自己鼓了鼓气,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预备,开始!”不知是那个爱看热闹的充当了裁判,听到命令,仪君和孝琬同时拿起酒杯。 周围顿时变得嘈杂了起来,叫好声和喝彩声连绵不断,孝渝和长恭站在仪君身后不由得心跳加速,他们两个人怒目盯着孝琬,怪这个哥哥太不知道谦让仪君,要是仪君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一定放不了他。 喝到半坛的时候,仪君已经有些微醺了,她不小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身后的长恭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长恭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压低声音劝她放弃比赛,“仪君,喝酒伤身,还是别喝了。” 听到长恭劝她放弃比赛仪君勉强打起精神扶着桌檐重新站起来,嘴里嘟囔着,“不行,如果认输了就是胆小鬼,我一定要赢了他!” 仪君重新拿起酒杯灌了下去,周围重新变得喧闹起来,两边势均力敌,所有人不由得对仪君心生敬佩,一个女孩子竟然这么能喝 “孝琬,不许欺负女孩子。” 忽然,一个清冷的嗓音响起,周围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不见,人群分开,只见从外面径直走进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宫殿的华灯照在少年的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仪君睁开微醺的眼目光迷蒙地望向这个少年,可是在看到少年的面容时她不由得怔住了,少年拥有一张绝色无双的容颜,晕黄的灯光照在少年莹白的肌肤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如春日中化不开的暖雪般晶莹剔透,俊俏的五官带着毫无挑剔的美感,仿佛这世上一切美好的珍宝都集于他一身,双眉为蹙,长长的睫羽在眼眸下方打上了厚厚的阴影,一双黑亮的清目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平静深邃,泛着迷人的光泽,但又似乎时刻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仿佛是沁入寒潭的水晶般纯净,美丽,冰冷 他的声音清冽,是那样的美妙动听,仿佛如沐春风般清澈纯净。仪君忍不住看的呆了,一瞬间她恍然觉得自己正身处仙境,而面前的少年正是那圣洁高贵的神明,完美到令她不敢置信。她这才意识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和长恭哥哥一样漂亮的人 孝琬看见这个少年连忙放下酒杯走过来,笑嘻嘻的说,“九叔,仪君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欺负她呢,我们在比赛呢。” 少年冷哼一声,没有再理孝琬,他径直走向长恭和仪君,看了看仪君泛红的脸颊,蹙了蹙眉,“她是谁?” “九叔,她是斛律将军的女儿,斛律仪君。”长恭回答到。 虽是叔叔可是年纪却与长恭哥哥相仿,仪君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一身黑色镶金的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的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人,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却是丰姿俊朗,给人一种高贵优雅的清华之感。九叔?她心里想着,原来这个美少年就是齐王高澄的九弟,长恭哥哥的叔叔,高湛。 仪君站起身,挽起一个甜甜的笑容,“九叔好!” 高湛一怔,黑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借着酒意仪君黛紫色的眼瞳微醺,纯净间带了丝丝迷蒙的气息,为她本就明艳莹润的脸庞更增添了一抹妩媚的美感。高湛忍不住怔怔地望进了那美好的星辰中,那闪烁着亮光的至纯之色,牢牢地抓紧了他原本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心湖,悄悄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仪君眨着大眼睛望着他,好不容易高湛才从那双危险的泥藻中挣脱出来,他别扭地撇开目光,扔下一句话,“带她去休息吧。” 仪君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嘟囔着这个小叔叔真是怪,她摇了摇头,也懒得思考,跟着长恭去休息了。 看到原本热闹的比赛被高湛打扰了,周围看热闹的舞姬侍从纷纷退下,坐在高处的孝静帝看着角落里散去的人群有些不解,他转向身边的高澄,“齐王,刚刚那是怎么了?” 高澄看着来往的人群,黯下了双目,借着明亮的月色,高澄的目光落到了长恭身边的白衣少女身上,一双清目渐渐染上些许兴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氲上眼睑的笑意带了一抹狡黠。他转头看向孝静帝,声音似冰霜一般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戏虐,“陛下还记得西山围猎时救驾有功的少年吗?” 听到高澄提起,孝静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当然记得,今日设宴也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知他今日到了吗?” “陛下设宴,他自然是到了。”高澄唇边的笑容又深了一分,为本就绝美的脸庞更增添了一丝妖孽的美感。 “依我看来,今日宴会上好像没有那个少年。”孝静帝环顾着宴会上与那次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高澄将目光从仪君身上收回,转向孝静帝,“陛下,臣有一个方法可以给陛下找出他来。” 孝静帝看着高澄自信的笑容,点了点头,“好。” 高澄望向那个坐在廊下的素白的身影,轻轻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夜幕中跳跃的月光精灵,散发着别样的绝代风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欺骗 琴音直转急下,一曲终了,高澄挥退舞姬,声音清冽响在大殿中,“昨日西山围猎,有一个少年救驾有功,但是没有留下姓名,不知是那位少年,可否站出来?” 高澄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仪君正在与长恭坐在殿外聊天,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全身一震,绷紧了脊背。她暗自叫苦,原本以为皇上日理万机早已忘了这件事,她可以免于父亲的一顿责罚,但是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她这个人,看来这次是一定躲不掉了。 高澄看着那个背影僵硬的动作,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他勾起一个浓浓的笑容,笑意氲上那双清目,亮晶晶的,很漂亮。 “陛下口喻,若能找到此人,必定重赏。”高澄加重了语气,他挑眉看着那个身影,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会怎么办。 听到高澄的话,仪君又是一怔。重赏?有什么重赏?她向来对加官晋爵没兴趣,但是娘亲说过自她入斛律府起她就是斛律家的人了,她的荣辱与斛律家是一体的,她的荣辱自然不会在乎,但是若能以自己的力量为斛律家争得脸面,为父亲母亲争得荣耀富贵不是更好吗? 可是上次是自己擅自出斛律府救了皇上,还穿了一身男装,如果她贸然站出来的话皇上会不会怪她隐瞒了女儿身,再治她一个欺君之罪,那她反倒给斛律家抹黑了。仪君的心里激烈地斗争着,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陛下重赏?到底是谁救驾有功有这么好的福气,为什么不站出来呀?” “是啊,这个人也真是傻,要是我的话早就站出来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妃嫔,这可是我做梦都想的事!” 周围的小姐舞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都做着可以一朝入皇城的美梦。仪君的冷汗都快下来了,这都哪跟哪啊,这些人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仪君你怎么了?”长恭看仪君的神情有异,关切的询问。 “啊,没什么啊,呵呵呵”仪君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长恭哥哥是最关心她的人,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了,仪君有些愧疚地看向长恭,暗自打定主意。 长恭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大殿上的父亲,目光中有些迷茫。 想不到她真沉的住气,高澄抬起指尖划过额角,微微一笑,看向仪君的目光多了些玩味。他是齐王,东魏权倾朝野的高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握的,而这个在猎场初次见面的少女却在不经意间引起了他的注意与兴趣,让他忍不住去探寻这个少女的特别之处。 看你能忍到几时,唇角斜斜地上挑。“如果他肯站出来的话,家中府邸晋爵,还可以得到陛下亲赐的玉佩。”高澄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通体透白的玉佩,故意在面前晃了晃,好让仪君看清楚。 还不出来吗?高澄看着仪君,他知道这个玉佩对她十分重要她一定会站出来,所以 玉佩?仪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那个她视如生命的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该死!她暗自骂了一句,一定是那天在猎场她不小心掉落的被高澄捡了去,话说这个大名鼎鼎的齐王是长恭哥哥的父亲也是自己的叔叔,为什么不直接还给自己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她逼出来呀,她有些想不明白。 “哇,皇上亲赐玉佩呀,看这成色一定是玉中极品,姐姐要不然你冒出一下这个救驾的人?” “那可不行,那是欺君之罪,想必没有人敢冒这死罪吧。” 又是一阵议论,仪君扁了扁嘴,忍不住吐槽,你们心中的傻瓜在这里啊,我就是那个欺君的人啊 “仪君,那不是你的玉佩?”长恭看着高澄手中的玉佩,问仪君。 “是,是啊”仪君有点冒汗,她再也瞒不住了,玉佩她非要回来不可,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也不想欺骗长恭哥哥,只好点头说出了一切,“长恭哥哥,对不起我又闯祸了,那天我偷偷溜出家穿了男装去西山猎场玩,碰巧在猎场救了皇上,却把玉佩丢在那里了,回来后我怕父亲责罚没敢讲这件事,不知道被齐王叔叔把玉佩捡到了,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住了,要是被父亲知道了又该打我了。” 长恭听了一惊,“胡闹,你隐瞒了女儿身那是欺君之罪,斛律家上下都要受罚的。” “是啊,现在怎么办呀?”听了长恭的话仪君更着急了,自己怎么样没关系,但是绝不能连累家里。 长恭仔细想了想,缓下语气安慰仪君,“别怕,有我在,我去求父亲,他一定有办法不会为难你的。” 仪君点了点头,长恭刚站起身,就听到高澄的声音再次想起,“但是,最近邻国活动频繁,为确保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救驾之人将会被押入大牢候审,如果他能活着走出来任凭什么赏赐我高澄都会答应。” 此话一出,大殿一片躁动,人们窃窃私语,刚刚想要得到恩宠的几位小姐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高澄紧紧盯住仪君,看到仪君这么在乎这枚玉佩,他越发肯定她一定会站出来,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 意外的是,他就是这样相信她,相信她会站出来,相信她不会是不顾他人感受的人,心底的某处就是这样毫无疑问地确定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原因,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他几乎觉得他永远不会拥有,但是在那天触及她的眼眸的时候他彻底记起了这种感觉,那种十年后重新找回的感觉所以,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父亲!”长恭看着大殿中央的高澄,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认真过,可是在这件事上,他仿佛看到的不是平日里最爱他的父亲,而是高高在上的齐王。 仪君紧紧抓着长恭的衣角,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高澄,她咬紧下唇努力不让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泪水模糊了眼眶可她还是倔强地睁大眼睛看清面前的人。这就是权臣高官吗?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之女,难道她的命运就一定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吗? 高澄渐渐淡下笑容,他也黯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仪君,她的眼中不似那日躲在树种怯怯地探头向外看纯洁到透明的好奇,而是满满的坚定,以及无尽的恨。多少年前,他仿佛也记得那种目光,来自那个他的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那种带着无尽的恨中夹杂的骄傲。 来,让我看看,你会做出什么决定呢?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她。 孩子,莫要有怨莫要有怨 女子的声音恍然在她的脑中响起,令她刹那间失了神。是啊,她不会有怨,如今的她又敢奢求什么呢?只是,她到底在怨恨什么呢? 女子清冽的声音令她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抹漂亮的黛紫色依然纯净如初。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 抓着长恭衣角的手指逐渐松开,长恭不敢置信地看着仪君渐渐松开他,少女一步步迈开脚步,她缓缓走到大殿中央,抬头望向高澄,声音清冽不卑不亢,“陛下,齐王,西山猎场救驾的人是我,仪君不敢奢求任何赏赐,只求齐王遵守承诺将玉佩还我并放过斛律家上下所有人,所有罪责我斛律仪君愿一并承担。” 仪君的话说完,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齐齐向仪君看来,所有人都不相信在猎场救驾的竟是一个小姑娘。恒伽一下子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他实在没想到那天比武后仪君会去西山猎场,还会救下皇上犯了欺君的死罪。一时间大殿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斛律光紧紧地看着高澄,他什么话也不敢说静静地等待着高澄的决定,而夫人则是在一旁偷偷哭了起来。 呵,你真是真是拿你没办法斛律仪君吗?你以为你将所有罪责都揽了过去就可以没事了吗?你真是天真,真是和她一样 “既然如此,本王当然会说到做到,来人” “父亲,仪君实在是无心之举,求您放过她吧,儿长恭愿代仪君受一切责罚。”长恭急忙打断了高澄的话直接跪在殿下。 “齐王叔叔,仪君不可能是敌国细作,如果仪君犯了过错也是我做哥哥的管教不当,侄儿恒伽愿意领罚。”恒伽紧走几步也跪在了殿下。 “求陛下开恩。”孝渝,孝琬,须达,婉清,斛律光,斛律夫人及一众大臣纷纷跪下求情。 “大人,仪君年幼,又与孝琬相处融洽就放过她吧。”长公主也过来求情,并向孝静帝使了一个眼色。 “是啊,齐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斛律仪君救驾有功,不可能是什么细作。关于她的女儿身,朕想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瞒住她的身份的,朕不怪她。”孝静帝也开口了。 高澄缓缓偏头,一双清目不知何时蓄满了冰霜,冷冷地砸向他,孝静帝忍不住一怔,背后不知不觉一阵冷风,他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大哥,斛律家兵权在握,还是再考虑考虑。”高湛冷眼看着大殿之下,在高澄耳边低语。 高澄的神情一滞,他重新看向仪君,却发现此时仪君也在看着他,她的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高澄闭了闭眼,吐出两个字,“不必!” 仪君轻轻一笑,那笑容极美却没有一丝温度,她走过来扶起斛律光和母亲,头也不抬,“父亲母亲,仪君知道错了,仪君不该瞒你们私闯猎场,但是你们不必担心,仪儿只是去牢中做客啦,过几天就回来,我们斛律家已经是爵位了父亲不该再这样担忧了,母亲说过仪儿的荣辱与斛律家是一体的,所以仪儿不会有事,你们放心。” 她顿了顿,轻轻扶起长恭和恒伽,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长恭哥哥和二哥,仪儿走后帮我照顾好父亲母亲。” 高澄看着那娇小的月白色身影轻轻皱紧了眉,心底的某处忍不住细细的疼起来,那疼痛清晰的传来让他忍不住一怔,十年后这种疼痛竟然这样再次传来令他措手不及,自己终究是忘不了,终究是陷进去了。 “来人”高澄对上一双黛紫色的眼,那样清澈的颜色令他不由得一怔,他分明看到那眼中的星辰是那么的美好。 “齐王。”侍卫整齐的低呵,瞬间令他回过神来,高澄偏开目光,不再看那双漂亮的眼眸。 “请齐王给仪儿一点尊严,仪儿自己会走。”仪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高澄听到她冰冷的语气忍不住重新看向那双眼。她的目光灼灼令他不忍小看她。高澄没有再说什么,挥挥手默许了仪君。 高湛默默地看着仪君的背影,又抬头看着身旁的高澄,渐渐黯下双目。这个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哥这样坚持重罚她,这个女孩又有什么特别之处令大哥这般大费周章?他看向高澄手中的玉佩,那银白之色是那样的纯净,倒映出高澄紧紧蹙起的双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阴谋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墙之隔的外面仿佛是天上人间,到处充满着鲜花浓郁的香气,而这个封闭的空间却似乎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每一个昏暗的房间中不时的穿出一阵阵求饶声与惨叫声,仿佛连这里的空气都带了一丝腐臭的气味。 这里,正是皇宫天牢。 “仪君小姐,请您随属下离开。”一个浑厚的男音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周围的黑暗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只感觉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狱。 太黑了,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令她辨不清东南西北,手腕上的疼痛清晰的传来,前面的脚步声坚实沉稳。她只得跟紧那个有力的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向前探寻。 忽然,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在她的眼前炸开,令她睁不开眼睛。她慌忙地抬手覆住双眼,待她的眼睛重新适应这明亮的光芒时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华美的陈设。 这件房间是她从未见过的奢华,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正中放着一张暗花大理石的大案,案上堆积着一堆堆文案,几方宝砚,各色笔筒。清晨细碎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射进来,令她原本冰冷的身体染上些许温暖的气息,窗外是一片清新静谧之景,假山流水,鱼塘水莲,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仪君小姐,大人一会儿过来,您先稍坐片刻。”那名带她来的男人恭敬地向她行礼,便离开了。 大人?什么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她的脑中快速地思考着,却怎样也找不出答案。她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人焦急地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忽然,身后的房门被猛然推开,仪君一惊,回头看去,灼灼的目光直直追随着进来的三个男人,直到中间的男人端坐在大案的座位上。 这三个男人她都认识,正是朝中大名鼎鼎的权臣:高澄,高洋,崔季舒。 高澄一双清目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仪君,仪君也抬起头大方地看着他。一双晶莹的黛紫色眼瞳纯净闪亮,没有丝毫的卑微以及恐惧,四目相对,那灼灼的目光竟然让高澄那双冰冷的清目中的寒潭都忍不住惊起阵阵涟漪。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了一分钟,最终高澄认输了,他错开了目光,勾起了一丝轻轻的笑容,为他本就绝美无双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妖媚诱惑的美感。 “仪君,宴会之上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请你来王府坐坐。”高澄终于开口了。 仪君莞尔一笑,那笑容中带了一丝讥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齐王,长恭哥哥的父亲,会这样‘请’一个弱女子。” 仪君重重地强调这个请字,眉梢上挑,看向高澄的目光多了一分挑衅,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是与她口中的弱女子不太相配。 看着她的样子,高澄忍不住笑了,原本一双毫无温度的清目竟多了一丝欣赏与好奇。 “仪君,我虽与你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与斛律将军是老相识了,朝中耳目众多,叛军蠢蠢欲动,西魏又对我朝虎视眈眈,不得已才用了这个方法,望你见谅。”高澄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温暖,温柔地说道。他顿了顿,随即向她招手,“你过来。” 仪君不明所以,她眨了眨大眼睛,疑惑地走到高澄身边,高澄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手指扳过仪君的肩膀,借着他的力道仪君忍不住转了一圈,手指交缠,高澄重新将玉佩带在了她的颈间,脖颈一凉,被他的手指触碰的皮肤沁凉一片,仪君忍不住一怔,怎么有人的手会凉成这样。 抬手覆上那熟悉的光滑的触感,原本浮躁的心瞬间变的沉静下来。她突然发现,原本连接玉佩的丝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无数大小相同的洁白的珍珠串成的项链,与通体透白的玉佩相得益彰,相比原来的丝带更显高贵奢华,那颗颗纯净之白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恍然明白了,正是面前这个男人将自己丢下的玉佩捡了回来,为她镶上更结实的珍珠链,这样就不会轻易断裂了。 原来,是我错怪了他,经历昨夜的事情,她差点也以为这个男人正是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冷酷无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为她着想,而自己还一度冤枉他。仪君心中愧疚,忍不住责备自己的冒失。 她重新转回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男人绝美的容颜,轻轻地笑了,“谢谢你,澄叔叔。” 她的声音很轻,却抑制不住声线中那一丝开心的颤抖。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高澄忍不住一怔,他抬头就对上一双黛紫色的眼,仿佛沁入水中的紫水晶般清澈透亮,那目光太过灼热,令他忍不住怔住了,深深地沉浸在那片美妙的星辰之中,如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少女的眼眸是那样的纯洁透亮,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毫无世间的昏暗浮沉,他忍不住看的呆了,在她的眼中,高澄的样子清晰地呈现在那片漂亮的黛紫色中,而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在她的眼中,自己的样子是那样的干净圣洁。 他的心不经意间震惊了。原本以为如今东魏朝局浑浊,高家子弟把持朝纲,牢牢地掌握了东魏朝局,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只会是一个阴险的小人,可是他从没有想过,在这个少女的眼中,他竟是这样的美好,纯洁到不敢令人置信。 轻轻的,他勾起一个暖暖的笑,笑意氲上那双溢满寒意的清目,眼中的坚冰渐渐融化,破裂,消散,悄悄变成一潭温暖的春水缓缓漾开,温柔地将面前的少女环绕起来,那温度灼灼,是他从未有过的炽热。 身后的高洋和崔季舒看到高澄的神情不由得一怔,高澄是东魏权臣,他们跟随高澄已久,从来没见过有人敢直呼高澄名讳,可是这个少女竟然这样亲昵地唤他,而高澄也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们二人对视着纷纷好奇,高澄究竟是怎么了。 “仪君,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高澄的声音轻轻的,却异常清晰,他微笑着看着仪君,等待着她的回答。 澄叔叔手中能人无数,但是唯独请她帮忙一定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麻烦,澄叔叔信任自己将玉佩还给她,那么他有什么困难自己一定责无旁贷。仪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澄叔叔你说吧,只要是仪君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完成。” 高澄唇边的笑容又深了一分,他笃定她一定会答应他,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相信她一样。高澄拍了拍仪君的肩膀,柔声道,“仪君,如今天下政权分立,我一直在关注南梁的局势,我已派尚书辛术去两淮之地收复叛军,而你则暗中去打探此地局势并游说当地州郡归顺我东魏,可以吗?” 听到高澄的话仪君忍不住一怔,她向来不关注朝中局势,这天下的形势更是和她没有关系,可是澄叔叔为什么突然让她做这么重要的事? 仪君抬头看着高澄,“澄叔叔,我对这种事情没有经验,我怕我会坏了你的事。” “不用怕。”高澄微微一笑,“我与斛律将军是故友,你是斛律家之后,以后也是要参与朝政的,所以你父亲已经让你在这件事上历练历练。” 父亲同意了?仪君有些不解,这种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她第一次觉得,这天下局势风云变幻,而自己只是局外的一粒渺小的浮沙而已。 看仪君不答,高澄默默看向身后的高洋和崔季舒,两人心领神会,转身出去将房门关上,屋内只留下高澄和仪君。 “仪君,我知道这枚玉佩对你很重要,我已查明此行可能关系到你的父母,所以我想让你自己去查明原因。”高澄的话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响起,却向炸雷一样在她的心中猛然炸开,仪君猛然抬头看向高澄,只见面前的男人早已失去了刚刚温和的笑意,而换上了往日里面无表情的冷漠形象。看着面前的男人,仪君恍然清醒,在她的印象中那个温柔的澄叔叔,其实也是这天下的霸者。 “好,我去!”仪君看向高澄,目光灼灼充满了坚定。 看着她的样子,高澄忍不住一怔,心中的某个地方似被触动了一般渐渐在他的心中泛起,盘踞,悄悄沾满了他的整颗心,她的话就像一粒石子,不经意地投入他的心湖,激起一片小小的涟漪。 “安全起见,我会让长恭跟你一起去。”高澄说道。 “谢谢你,澄叔叔,但是不必了。”仪君弯起一个绝美的笑容,“仪君的事情仪君自然会自己处理好,如果让长恭哥哥和我一起去那就太危险了,我不想长恭哥哥有危险。” 高澄一怔,她竟然说这种话,傻瓜,这件事说来轻松但是南梁路途遥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真是傻,事到如今还替别人考虑。 看着仪君坚定的目光,高澄渐渐黯下眼睑,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他点了点头,“好吧。” 仪君笑了笑,目光中多了一分感激,她知道这个请求是十分自私的,但是澄叔叔依然答应了她,她低下头,心中的某个地方渐渐泛起一丝暖意,她缓缓覆上颈间的玉佩,澄叔叔,谢谢你。 “如果没完成也没关系,遇到危险亮出这面令牌,当地的军队自会听你调动。”高澄不放心地嘱咐,将一面令牌交到她的手上。 “我知道,明日我便启程去南梁,澄叔叔放心。”仪君心中暖暖的,她勾起一个甜甜的笑,转身走出房间。 看着仪君出去,高洋和崔季舒才重新走进房间,看着神情疲惫的高澄,高洋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大哥,我不明白,既然您十分看重这个丫头,为什么还要让她冒险去南梁,据我所知您刚刚平定了侯景的叛乱,南梁之地还很不太平。” 高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略显出一丝厌倦,“二弟,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以她的性子,如果不让她去,她会恨我。” 高澄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不舍,话到此处,三个人都了然于心,一时间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都不愿再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回忆。 “大哥的苦心希望她能明白,不要再执迷不悟。”良久,高洋的声音缓缓响起。 高澄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高洋,“二弟,明日派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她,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是。”高洋点头答应。 “崔季舒,朝中你要多留意,那个废物可能会派人到天牢查看,多留意他的动向,有事向我汇报。”高澄转向崔季舒吩咐。 “是。”崔季舒恭敬地应道。 “另外,他那边可能也会有动向,派人留意。以后所有事情都不要透漏给王妃,这个女人很不安分。”高澄又吩咐了一句。 两人心领神会,恭敬地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高澄一个人,他疲惫地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清冷的目光透过窗外望向仪君离去的方向,不经意间蹙起了双眉。 与此同时,东边房檐的角落里划过一个身影,借着初升的阳光,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身影划过门边,面对着一片洁白的屏风,身影恭敬地跪地,“主公,果然如您所料,高洋和崔季舒在高澄的房中密谋了很久。” 听到回话,那屏风后的身影轻轻一笑,声音清冽,“明日派我们的人跟上斛律仪君,不要被人发现,做的干净点。” “是。”话音刚落,一阵疾风掠过,那身影便消失不见,屏风后的人影缓缓笑开,那笑容带了些罂粟的味道,美丽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久违的喧闹 穿过繁复的小路,绕过一片大大的花园,齐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仪君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现在的她只想赶快回到家里,告诉父亲母亲她很安全,澄叔叔并没有为难她。她转回身看着自己走过来的小路,不禁有些纳闷,从前她还不知道,原来澄叔叔早已洞悉了一切,特意命人将天牢与自己府中的书房连接起来,真是心思缜密。 仪君想着想着,脑中忍不住回想起刚刚在书房澄叔叔关切的目光,原本清晰的头脑霎时间似涌过一股热流般有些迷蒙不清。她不由得弯起了唇角,抚摸着怀中的令牌,心中打定主意,澄叔叔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完成这项任务。 “仪君妹妹,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一个清澈的男音,仪君闻声回头,竟是孝瑜和孝琬哥哥。 “我没事啦。”仪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命大,一个天牢不能把我怎么样。” “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定是没事。”孝瑜笑呵呵地说,他一转身,毫不客气地把一直躲在身后的孝琬推了出来,“仪君妹妹你先别走,三弟说他有话跟你说。” 仪君早就注意到躲在孝瑜身后的孝琬了,经历了上次晚宴比赛喝酒的事情,她现在懒得搭理这个人,看到了就和没看到一样,可是现在孝瑜都把他推到自己面前了,她再也不能无视了,她背起双手,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脸怒意地等待着他的话。 孝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怒气冲冲的模样,一脸的陪笑,“嘿嘿嘿,仪君,昨天我不是故意要灌你喝酒的,就是哥哥我总是改不了喝酒的毛病,下次我一定让着你,不再欺负你了好不好,你就原谅哥哥这一次吧~” 对于孝琬不能再犯的情况,仪君表示深深的怀疑,但是看在他这么诚恳地认错的份上,仪君还是决定原谅他这一次,她淡淡地开口,“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看到仪君同意了,孝琬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他立刻换上一副兴奋的模样,拉起仪君的手,“走,为我们兄妹重新建立友谊干一杯!” 干c杯!这三个字像炸雷一样在仪君的脑子里炸开,这个人又要与自己喝酒!仪君原本平息的怒火再次汹涌起来,她双眼直直盯着孝琬,燃起熊熊怒火,似要将孝琬吞没! “高c孝c琬!”仪君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 孝琬看着她的样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转身一溜烟地跑的不见了踪影,整个齐王府回荡着孝琬的惨叫声! “仪君,我c错c啦!” “高孝琬,你给我站住!”仪君挽起袖子作势就要追过去。 看着像活宝一样的两个人,孝瑜强忍住笑意,急忙拦住要追过去的仪君,好言安慰她,“仪君妹妹,别和他一般见识,让他自生自灭吧!” 仪君冷哼一声,放下了握紧的拳头,头也没回地向王府的大门走去。孝瑜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终于放肆地大笑起来,这两个人,都快让他笑出内伤了! 仪君刚走出王府,就看见侧门处一片黑影,似乎有什么人在那里躲着。仪君好奇地上前查看,只见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少年,长恭。 “长恭哥哥,你在这干什么呀?”仪君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仪君,长恭被吓了一跳,随即他又平静下来,白净的脸庞忽然飞上两片可疑的红晕,“我,我在等你。” 听到他这么说,仪君心中疑惑,可能是长恭哥哥找自己有话说吧,仪君这样想着,她问长恭,“长恭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长恭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看仪君,问道,“你没事吧,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原来长恭哥哥这么担心自己,仪君微微一笑,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看,澄叔叔还把玉佩还给我了。” 澄叔叔?长恭一怔,看着仪君满足的笑容,他脱口而出,“你和父亲” “嗯?”听到长恭的话,仪君一愣,她不解地看着长恭,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没事”看到仪君疑惑的神情,长恭知道自己失言,不再说下去了,留下仪君一脸迷茫。 “你刚刚回来,斛律将军夫妇一定很担心你,赶快回家看看吧。”长恭说着将她送出大门。 “嗯好,我走了。”仪君向长恭挥了挥手,随即消失在繁华的街道。长恭看着钻入人群那抹素白的身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再清楚不过,以父亲的脾气,怎么能由着仪君这样大闹朝堂而不处罚她?难道他转回身,望着在奢华的花园内若隐若现的书房,细细皱起眉头,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中掠过。 仪君一溜烟跑回斛律府,刚刚走上台阶便看见眼前人影一闪,接着一个力道重重地撞入她的怀里。那人影紧紧箍着她的腰,力气大的快要把她的腰勒断了。仪君低头看向那个埋入她胸前的脑袋,裂开嘴笑了,“绿萝,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绿萝抬起头,眨着泪眼婆娑的眼,眼泪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小姐,绿萝再大也是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昨夜你一晚上没回来人家都担心死你了,你还这么说人家” 说着又将脑袋砸入仪君的怀里眼泪鼻涕乱抹一气,看的仪君又好气又好笑。她拎起绿萝的衣领往旁边一放,笑道,“好啦,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再啰嗦明天就打发你出府!” 这下绿萝更委屈了,她眨着溢满泪水的大眼睛欲言又止地望着仪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抖着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小姐” 仪君强忍住笑意,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进院中,一路上无数仆人向她鞠躬行礼她都不在乎,她现在只想赶快告诉父亲母亲,她回来了。 “爹爹,娘亲”她大声呼喊着,转身绕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那间屋子渐渐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努力抑制住由于激动而发颤的声音,脚步不停,只要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就可以见到爹娘了 毫不犹豫地跑进那间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少女一下子扑进夫人的怀中,她紧紧揽住女人的腰,用脑袋蹭着她的肩头,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一遍一遍地唤着她,“娘亲,娘亲,仪儿回来了” 忽然有一个身影冲入怀中,夫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仪君时不由得喜极而泣,她紧紧搂住仪君,声音因高兴而颤抖不止,“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旁的斛律光也不住地点头,一丝泪光在眼中闪烁。他软了声音,看着仪君,“仪儿,想必你也知道了,你不怪为父未经你的同意就将你引荐给齐王吧” “当然不会。”仪君摇了摇头,“仪儿明白以仪儿的脾气,知道了反而会坏了澄叔叔的事,只有不知道父亲才能保全我。” 听到仪君的话,斛律光渐渐放下心来,他缓缓地道,语气恍然间似染上了一层冰霜一般变得异常冰冷,“既然如此,想必齐王也有所打算。” 仪君从母亲的怀中退了出来,她点了点头,“是的,父亲,明日仪儿便要出一趟远门。” 斛律光的神情染过一闪而过的惊骇,随即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点头,“好吧,明日为父便叫人为你准备好应用之物。” 想不到父亲这么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仪君有些震惊,她转而看向斛律光,“父亲不问问仪儿要去哪里?” “仪儿,既然是齐王亲自交代你去做的事那为父也不好插手,你要记住齐王是可以信赖之人,你只要放心去做就是了。”斛律光揉了揉仪君柔软的发丝。 没想到父亲这样为她着想,仪君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么自己一定要成功,为了一切爱自己的人,我也一定要做到。 “那仪儿就回去准备准备。”仪君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待仪君走后,夫人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忍不住蹙起了秀眉,不放心地看向身旁的斛律光,“明月,这样做真的好吗,仪儿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夫人,我知道。”斛律光缓缓握紧了拳头,他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似对着风诉说一般,“正因为仪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才有责任为她创造一个永无障碍的未来。” “可是”夫人忍不住有些急切。 “我们做不到的,齐王都会替我们做到,相信我,齐王会一直守护她的”斛律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只言片语,散落在这片沉闷的空气中。 邺城的夜晚总是这样早的到来,绿萝点好灯,看着只穿了一身中衣的少女,忍不住好奇,“小姐,这么早就睡了?” “不睡觉干嘛,又没什么好玩的。”仪君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绿萝一脸委屈,“听说小姐明天就要启程了,还以为小姐多舍不得绿萝,要与绿萝彻夜长谈呢!” 一听绿萝的话,本来有些困意的仪君忍不住玩心大起,她眯起眼睛看着绿萝,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榻上,伸手挑起女孩的下巴,那双漂亮的黛紫色眼睛充满了妖娆的魅惑,“绿萝,你要是个男子,我一定没心情睡觉!” 仪君绝美的脸庞毫无遮盖地展现在绿萝面前,柔软细腻的青丝轻轻坠下来划过光滑的后背,迷蒙了那双绝美到摄人心魂的眼,宛若罂粟般勾人且摄魂,嫣红的朱唇微启,与白若浩雪的肌肤衬得人两心惊,此刻的仪君褪去了平日里天真活泼的少女形象,整个人好似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绿萝被仪君突然的样子吓了一跳,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她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绿萝不是男人” 看到绿萝被吓傻的模样,仪君更为自己的调侃心生得意,她假装严肃的样子,进一步加强了攻势,“没关系,如果对方是你,我不在乎你是女人!” 听到仪君的话,绿萝整个人都被吓得微微颤抖,“小姐,绿萝错了,请你饶过绿萝吧” 看到她快要吓哭的样子,仪君再也忍不住猛然笑了出来,她放开绿萝,整个人极放松地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绿萝啊,你真是一点也不好玩,早知道你这么胆小就不逗你了!” 原来是在逗我?绿萝眨着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仪君,猛然间她涨红了脸,一脸羞愤地站起身,“小姐你也太坏了,竟然拿绿萝开玩笑!” 看到她赌气的样子,仪君更觉得她俏皮可爱,忍不住起身拉住绿萝的衣袖,“怎么了?生气了?” 想起刚才的事,绿萝更是憋红了脸,她一把扯过仪君手中的衣袖,撇开脸不看她。 “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嘛!”仪君撒娇地哄她开心,却忍不住又在心里偷笑了起来。 “小姐下回不要调侃绿萝了,被别人误会起来绿萝该受罚了。”绿萝背对着她丢下一句话。 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仪君又是心中一阵窃喜,她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怕嫁不出去没人敢要你?”她顿了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没人要你的话我去求母亲让我娶了你!” 看到仪君的样子,绿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索性捂住脸,嗔道,“小姐!” “你是个女人怎么娶绿萝,绿萝给我做个填房的丫头还不错!”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猛然响起,恒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正看着她们呢。 看到是恒伽,仪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恒伽面前,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警告他,“恒伽我警告你哦,不许打绿萝的主意,她可是我的人!” “她又没答应要嫁给你,怎么是你的人?”恒伽依旧一脸欠揍的表情看着仪君。 “绿萝自幼便跟着我,自然是我的人!”仪君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那我便去求母亲赐婚,将绿萝许配给我!”恒伽扬起下巴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那可不行!”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仪君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气,不由得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行,仪君你百般阻拦我,莫不是自己看上我了?”恒伽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看向仪君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戏谑,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诱惑的笑容,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像一只暗夜中的狼。 他将注意从绿萝身上转向仪君,一步步向仪君逼近,被他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仪君只感觉背后冷汗涔涔,仿佛被看穿了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恒伽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她不由得有些懊悔,在心中责备自己,唉,这回可玩大了 仪君被恒伽逼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小腿撞上床沿,她没站稳,一下子坐在了床上,看着恒伽邪邪的笑容,仪君不由得心脏都慢了一拍,她承认这个恒伽是长得足够漂亮,但是每次他们见面必会像天生的冤家一样吵个不停,这让仪君不由得有些惋惜明明样子还不错为什么性格这么坏。她假装震惊地威胁他,“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看上你,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哦,小心我告诉母亲” 她底气不足,原本威胁的话被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恒伽看着好笑,他收起刚刚戏谑的神情,换上了平日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戳了一下仪君的额头,“傻丫头,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丢下这么一句话,恒伽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留下一脸迷茫的仪君,坐在床上只眨眼睛。 “小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公子对小姐你”绿萝一把抱住仪君声音都带了哭腔。 恍然间,仪君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事一样,对着门口大喊,“死恒伽,你到底对绿萝有没有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死恒伽” “小姐,别喊了,怪不好意思的!”绿萝一把捂住仪君的嘴巴。 “绿萝,你放心,我一定让那个死恒伽给你一个说法!”仪君拉下绿萝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恒伽站在门口,把仪君的喊声听的一清二楚,他轻轻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忽然他似意识到什么一样,渐渐地,笑容淡去,恒伽将手缓缓伸进袖中,一个极精致的白瓷瓶滑落掌心,他握紧手中的瓷瓶,黑亮的眸中此刻增添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想不到,终究是,来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神秘人 第二天清晨,仪君便早早的起床,她打开房门,走进宽敞的院落,呼吸着晨间新鲜的空气。想着昨天晚上恒伽还在和她开玩笑,忍不住心中的怒意怎么也无法消散,这个死恒迦真是的,临走也不让她消停。 绿萝端着脸盆和早饭走过来看着仪君一会儿晴朗一会儿阴霾的脸,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一大早小姐是怎么了? “小姐你是不是在担心老爷和夫人啊,不用担心,绿萝会代你照顾好的。”绿萝走过来笑眯眯地安慰仪君。 “绿萝,还是你最好,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仪君毫不吝惜地夸奖她。 “小姐又取笑绿萝了。”绿萝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脸颊不由得飞上两片红晕。 每次看着绿萝这么娇羞的样子。仪君总是忍不住调戏她几句。 梳洗已毕用完早餐,仪君背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大步走出房门,准备赶赴两淮之地。可是刚出门就被绿萝叫住了,她急忙追出来拉住少女,“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仪君站住脚步回头看她,忍不住笑道,“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被仪君一逗,原本忧心忡忡的绿萝不由得笑出来,她点了点头,“绿萝当然是舍不得小姐,绿萝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是此时正是夏季,蚊虫多,这是绿萝自制的香料,带上总是好的,小姐拿着吧。” 看着绿萝这样关心自己,仪君不由得心中感到暖暖的,她接过绿萝手中的白玉瓷瓶,揣进怀里,朝她一笑,“绿萝,谢谢你,我收下了。替我照顾好爹娘,我很快就回来。” 看到她收下绿萝才放下心来,她看着仪君离开的背影,绿萝悄悄淡下唇边一直含着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仿佛有什么事情随时可能发生,望着仪君离去的方向,绿萝心中祈祷,只希望此行小姐可以平安回来。 站在邺城最繁华的主街上,仪君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虽然是短暂的,但是这次她是彻底自由了,再没有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与父母的责罚和家中繁琐的规矩,她本就是一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她不由得畅想要是自己能永远待在这里该多好,每天不必为规矩禁锢,那将是多么愉快的事情,但是她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她自嘲地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吧,自己是斛律家的四小姐,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使命,若不是得到澄叔叔的信任是不可能看到这样美好的外面的吧。想到澄叔叔,她不由得摸了摸静静躺在怀中的令牌,高澄的话仿佛还响彻在她的耳边:如果遇到威胁就亮出这面令牌,当地的军队会听你调动仪君的心里忍不住一暖,澄叔叔是把当地几万将士的性命交在她的手上了呢,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成功。 她下定决心,紧了紧肩上的包袱,重新抬头望着头顶的一片天空。那清澈的湛蓝色,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淡然。 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好好玩一玩吧! 绚烂的阳光洒在街道两侧的绿瓦红墙上,各色店铺招牌临立,川流不息的行人和马车来来往往,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看着面前的街景,仪君忍不住笑了,娇小的身躯游走在繁华的集市,仿佛是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她一会儿看看街边的布染店,一会儿又凑近卖首饰的小摊,不一会儿又钻进街边卖艺的人群看起来没完。看着她好奇的模样,悄悄跟在她身后的黑影都忍不住无奈地抚额,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才逛了半个时辰,仪君两只手都被占满了,一只短玉笛,一支凤头步摇,一盒寻味斋的桃花酥她咬着刚刚买到的糖葫芦,看着身上挂满的各色物品,忍不住细细地皱起了眉头。这么多东西自己要怎么拿呀?她不由得开始抱怨为什么人类只有两只手,要是进化为四只手那就可以拿更多的东西了 哎,自己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看来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计划其他的事了,她意犹未尽地看了眼街边各色的摊铺,只得有些舍不得地离开了。 仪君走进一家干净的客栈,将一锭银子啪地放在桌上,客栈老板立刻满脸堆笑地过来招呼她,把她带到最好的客房,仪君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忍不住偷笑起来,反正父亲说了这次出行所有的费用都由斛律府承担,不花白不花嘛! 仪君从怀里拿出那个白玉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一阵沁人的香甜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房间内那闹人的蚊虫果然没了声息。仪君微微一笑,没想到绿萝给自己的香料这样好用,等回去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想到澄叔叔交待的事情,她又忍不住一皱眉,听说南梁遥远,自己要怎么去呢?看来还是晚上去探查一下吧。 夜晚的邺城主街,一如白日般喧闹不止,墨砚般的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颗颗繁星,让人不由得深深沉醉。这里是邺城最繁华的地方,虽然已是夜晚但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并没有丝毫的减少,月光下的灯红酒绿,却比白日里更显的妖娆奢华。 仪君穿了一件男装,匆匆出了房门,足尖轻点,身子轻盈地落在房上,她无瑕顾及夜晚的美景,径直赶往人群最密集的东市,这里鱼龙混杂消息也最为灵通。 她低头看了看,主街中心人来人往,正当她寻找着可以作为消息来源的目标时,路过的两个身影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渐渐黯下双目,刚刚路过的两个人她认得,正是朝中重臣高慎,李元忠。 两位大人到这里干什么?她有些不解,纵身跃下屋顶,仪君打算跟随这两个人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跟着两人来到一处灯火辉煌的建筑,仪君抬头看了看,一张大大的牌匾呈现在面前,上面写了三个大字:燕春园。仪君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尴尬。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建筑说不出话来。青,青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跟上去呢?仪君的心中激烈地斗争着,看两人神色匆匆的样子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跟上去说不定会是有关此次任务的重要线索。可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斛律家的家规极严,平日里父亲很少允许他们出门,更别说这种地方了,哎,到底要怎么办呢? “哟~这位客官,看着面生,一个人呀?”浓妆艳抹的老鸨看着她在门口踌躇的样子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仪君抬头看着这个女人不由得后背冷风阵阵,怎么会有长得像妖怪一样的女人啊,她心里想着,可是看着那两个人快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仪君一咬牙,连忙点头,“是啊” “不知公子是来吃饭呀还是来找姑娘的?”看仪君的打扮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老鸨一脸谄媚的笑容招呼着仪君。 “不用了,给我一间清净的屋子就好。”说着仪君将一锭银子塞到她手中。 “好好好,公子请,红儿玉儿,快进来伺候公子!”看到银子老鸨笑的合不拢嘴,急忙招呼仪君进了燕春园。说着有两个娇滴滴的女人笑着向仪君走来。 “停!”看到两个女人准备攀上自己的胳膊,仪君立刻像触电似的一下子跳出老远,警惕地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两个女人被仪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们还没见过这样矜持的客官呢! “哎呦,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放松放松,来这里的客官都是来找乐子的嘛!”老鸨说着又招呼着别的姑娘,“既然公子不喜欢,那妈妈我就给您换别的姑娘,任凭公子挑选!” 仪君被老鸨的盛情弄得哭笑不得,看得身后的黑影都有些忍俊不禁。仪君连忙摆手,“妈妈别忙了,我只是来找一个朋友,妈妈给我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就好。” 原来不是来找姑娘的呀老鸨有些扫兴,但是看到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还是客气地把她带到了距离高慎和李元忠最近的屋子。仪君小心翼翼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李大人,如今国库富足,我们的生活也舒心了不少啊!” “高大人说得是,我们帮朝廷办事,俸禄理应也多一些,我们掌管盐务,得到的好处自然丰厚!” “是啊,操劳之余来这里消遣一下也未尝不可啊,哈哈哈!”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一阵笑声,原来他们到这里是为了玩乐!听着二人的谈话,仪君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这两个冠冕堂皇的朝中重臣,竟然在这里公然做这样的贪污之事!有这样的朝臣,我们东魏还有希望吗? 她气愤地想要站起身阻止这两个人,可是还未等她站起身,肩膀就被重重地按下,不知何时她的肩上压了一股莫名的压力,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别动”一个清冷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腰间一凉,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软肋。 那声音太过虚弱不由得令仪君一怔,她忍不住偏头看向那股压力的来源,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侧,有几缕发丝粘稠地贴在他早已湿透的额头上,那暗如黑夜的颜色更加衬的他的肌肤如三月暖雪般洁白晶莹,泼墨般的长眉紧紧蹙起,长睫不安地颤抖着,仿佛是受伤的小动物在警惕地寻求着安慰,一双褐色的双眸目光炯炯地盯着仪君,那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将这个少女的一切都看穿,那样寒冷不容拒绝,仿佛闪着刀剑的清光。在他的目光的注视下,仪君竟忽然觉得有些胆怯,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错开目光。而与这般美貌不相称的,是快要将他洁白如雪的肌肤掩盖的满脸血渍,鲜红的印记纵横交织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宛若从地狱走出的修罗般散发着别样的妖媚。 “你”仪君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快,带我离开这里!”他苍白的嘴唇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少年的声音虚弱却不失王者般不容抗拒的威严。腰间冰冷的触感更甚,眼看就要戳破她的皮肤。忽然,一阵粘稠的液体缓缓滴在仪君的手上,仪君一怔,低头看着滴落手上的液体。那鲜红温热的液体瞬间刺痛了她的眼。 血?她微微皱眉,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解,少年的目光惨白,额角的汗珠依稀可见。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那贯穿胸口的深深的箭伤赫然出现在眼前,随着他的动作鲜血似喷涌的河流般不停地喷洒出来,渐渐染红了仪君黑色的衣服。仪君微微皱眉,以他的伤势,如果不赶快医治的话会危及生命的,她渐渐黯下双目,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一分坚定,不论你是谁,我一定会救你的!来不及顾及高慎和李元忠,仪君背起少年匆匆出了燕春园赶往自己落脚的客栈。 身后的黑影一闪,有什么微妙的神色悄悄爬上那惨白如纸的面庞,夜晚清冷的微风拂过,那身影便似从未出现过般,没了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意外的收获 邺城齐王府内,细碎的脚步声穿梭在宽敞的回廊中,散落了一片馨香。 “大人,探子回来了。”大将军陈元康走进书房,身后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看见坐在正中的高澄,单膝跪地。 “大人,属下一路跟随,斛律小姐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危险。”男人的语速很快,声音清晰沉稳,没有半分波澜。 高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一双清目似两汪深邃的寒潭,一如往常的深沉,冰冷,惊不起任何波澜,“辛苦了,凌萧,这件事唯独交给你我才放心。” 名为凌萧的男人微微低头,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大人放心,属下明白。”男人这样说着,可看向高澄的目光却有些闪烁不定,男人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仿佛是有话想要讲出却又欲言又止,最终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高澄,“大人,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澄重新看向凌萧,目光一如往日般平静,“但说无妨。” “是。”凌萧点头,“据属下观察,斛律小姐昨夜救回了一个受伤的少年,看容貌极似大人追查之人,不知是否奉了那老狐狸之命接近斛律小姐。” 听到凌萧的话,高澄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中缓缓泛起一丝波澜,随即立刻恢复了平静,他沉了声音,“嗯,知道了。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没有我的指令,切勿妄动。” “是。”凌萧点头,随即黑影一闪,房间里再也没有了男人的踪影。 待凌萧走后,陈元康看着高澄,忍不住出言提醒,“大人,那人那边果然也派出了心腹,如果任由斛律小姐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高澄的神情一滞,目光飘向窗外,触及那嫣红的娇艳欲滴的牡丹,一双冰冷的清潭不知何时竟有些迷蒙不清,他看的怔了,仿佛是没有听见陈元康的话,他恍然间开口,“元康,悦容还好吗?” 听到高澄的话,陈元康蓦然一惊,他默默看向身旁的高澄,这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似失了魂魄般颓然坐在那里仰望着窗外鲜艳如火的花瓣,他的目光中早已失了平日里令人畏怯的冷若冰霜,取而代之的,是时隔十年再次重现在他眼中的沉没,伤痛与无奈。 看着他的样子,仿佛是不愿打扰他般,陈元康的声音轻轻的,他小心翼翼地答道,“大人,容妃娘娘,早已故去了” 听到他的话,高澄恍若如梦初醒般黯下双目,唯独似有悲伤的河流被他很好地掩盖在深邃的寒潭之下,他勾起一丝落寞的笑容,自嘲的一笑,“是啊,她早就死了。” 抬头看向陈元康,高澄的一双清目一敛,再次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形象,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元康,无论仪君要做什么,我都会由着她去做,同样,这一步步走来我付出了太多,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它,这天下和仪君,我都要,所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高澄冰冷的目光,陈元康微微一怔,每次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眸,他都会被那锋利的目光所震慑,他慌忙低下头,声音因为慌乱有些发颤,“是,大人教训的是,卑职多嘴。” 高澄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得心烦,他挥挥手陈元康立刻识趣地退下。 高澄缓缓站起身,心中烦闷竟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茶杯,顿时精致的茶杯在地面摔的粉碎。高澄神情一滞,他看着地面上破碎的碎片,那茶杯上印刻的牡丹鲜活如初,深深地刺痛了他波澜不惊的那双清目。高澄微微皱眉,心中的某个地方仿佛似翻腾的湖水般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东魏权臣,这个世上最优秀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迫使他学会沉着冷静的面对这一切,可是什么时候,他的心也变得这般浮躁了?是十年前的那个本不该出现的邂逅?还是十年后那个似乎早已安排好的重逢?他不懂,真的不懂,原本一切可以就这样渐渐的淡去,可偏偏命运就是这样再一次捉弄了他他缓缓闭上双目,那炽热的目光渐渐消失不见,可他没有发觉,越是这样压抑,那个名字却就这样清晰地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挥之不去 仪君,仪君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仪君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声音逐渐变小,似梦呓般,散落在冰冷的风中,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此刻客栈里上等客房里,仪君正坐在床边支着下颌盯着床上的少年。漂亮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毫无生气的死人。原本血迹斑斑的脸被仪君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少年本来的皮肤,是一片洁白如雪的颜色。看着他身上一道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仪君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楼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受这么多的伤?又是为什么恰巧出现在她偷听两位大人谈话的房间?一个个问题不断地从她的脑袋中冒出来,她不由得有些头晕,一阵困意渐渐泛上来,毕竟昨天一整晚都在帮他清理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口嘛!仪君莞尔一笑,她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想找些什么事情做来打断渐浓的困意。目光从少年的头掠过腰身再到脚踝,最终仪君被他的长长的睫毛所吸引,这个少年的睫毛好漂亮呀,她不由得赞叹一句俯身凑近那根根清晰卷翘的长睫,那浓密的褐灰色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两片厚重的阴影,衬得他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少年的睫羽不安地轻轻颤抖,宛如舒展着蝶翼的精灵翩翩起舞,仪君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根根长睫,可是就在她要触碰到时,她又心虚地缩回了手,经过了一番激烈地挣扎,仪君终于打定主意,就摸一下,就一下,他是不会发现的。她的眼底闪过一片精光,贝齿咬紧下唇一笑,葱白的指尖悄悄向他的脸靠去,渐渐覆上那漂亮的睫羽,少年的睫毛异常的柔软,滑滑的,顺顺的,让她的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为自己成功地达成目光而自豪不已。正当她心中窃喜的时候,忽然,面前的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褐色的双眸闪烁着迷蒙疑惑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与逐渐强烈的心跳声。一阵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似乎是被对方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 忽然,仪君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不老实的爪子还放在人家的睫毛上呢!仪君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原本的困意一下子消失了,她立刻收回手腾的一下站起身,连连摆手,“我不知道你醒了,我我”好像是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仪君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会这么倒霉正巧他醒了呢看着他渐渐蹙起的眉,仪君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少年看着她的样子满脸黑线 “包子。”少年认真地看着仪君,平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什么?”没有想像中的一阵怒吼,仪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少年。 “我想吃包子。”少年看着仪君又重复了一遍。仪君这才反应过来,她逃也似的跑出房门,留下一句话,“我这就去买!” “”少年看着仪君的背影,缓缓地低下头,随着起身的动作,胸前的伤口猛烈地疼了起来,他皱紧了眉,伸手覆上胸口厚厚的纱布,少年的眼中仿佛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明亮纯净。 邺城的夜晚总是很早便降临,浓重的夜色染上天空,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仪君点亮了房间的烛火,顿时一阵明亮的光芒亮起,整间屋子笼罩在晕黄的烛火之下。仪君回头看向一口口咬着包子的少年,那个少年一如往常的安静,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一般。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也找不出话来说,只余下夜晚的风透过窗边在房间中盘亘萦绕。 “谢谢。”少年恍然开口,首先打破了沉默,仪君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感谢她救了他。仪君满不在乎地笑笑,“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少年微微点头,“祢罗突,我叫祢罗突。” 仪君眨着眼睛想了想,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奇怪的名字呀,难道他不是东魏人?可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邺城呢?看来这个少年一定不是那么简单,仪君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真名了吧,免得给斛律家带来麻烦。她微微一笑,“我叫胡仪,叫我仪儿就好。”仪君看着这个名叫祢罗突的少年,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说着她指了指祢罗突胸前厚厚的纱布,眨着眼睛看他。 被仪君问道,祢罗突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他微微红了脸,“我被杀手追杀,逃到这里” 看来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吧仪君摇了摇头,看他的伤势一定也走不了多远,还是好人做到底吧。她眨着大眼睛看着祢罗突,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明日我便要退了店房,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仪君这么说,祢罗突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一丝惊奇与期待在褐色的眼中直打转,他抬起头问仪君,“我要去南梁,可以吗?” 南梁?仪君一怔,诧异地看着祢罗突。自己正巧也要去南梁,难道这个少年是南梁人? 看来还是先稳住他在身边,说不定会对自己此行有一些帮助。仪君想了想后点头,“好啊,我也要去南梁,正巧同行。” 看到仪君答应,祢罗突的眼中闪过直白的高兴。没想到刚刚走出家门就遇到可以与自己同路而行的人,也真是幸运。不过仪君转回身重新看向床上的少年,原本亮起光芒的眼不由得黯了下来,这个祢罗突的出现和去向与自己太过巧合,以防万一还是多加警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两人的秘密 可能是与仪君相处的时间长了,祢罗突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仪君坐在路边的茶摊里,喝着平淡无味的茶水,无聊地支着下颌看着面前穿梭的人群。此地时南梁边界的两淮之地,距离邺城很远,风俗特色自然也与邺城有很大的差别。仪君看着街道上百姓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服饰,不由得有些新奇,原来还有地方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呀,这一趟来的真是值了! 忽然,一阵阴影遮过她的头顶,盖住了她看向街道的视线。仪君恍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孔,正低头微笑地看着她呢。 “祢罗突,是你啊。”仪君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孔,微微一笑,随即视线也重新回到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祢罗突坐在仪君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街道上穿梭的人群,他的目光淡淡的,不带有一丝情感,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眼中激起任何波澜。仪君看着,不由得脱口而出,“要是我们不是有事在身,这里或许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仪君突然的话不由得令祢罗突一怔,他收回散漫的目光,转头望向身侧的少女。仪君的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美好,初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身侧,眷恋着少女曼妙的身姿流转着别样的光华。精致的脸庞宛若虚幻于水中无法触及的明月,仿佛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珍宝都集于她一身。祢罗突轻轻一笑,“若事成之后与我一同游玩几日,如何?” 忽然听到祢罗突这么一说,仪君不由得转过头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而这个少年亦在看着面前的人儿,一丝笑意浮上他洁白的面,少年一如往常般淡然晴朗。 刚想回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男人完美无瑕的面庞,让她不由得一怔。她恍然想起,澄叔叔,澄叔叔还在邺城等她的消息。 想到澄叔叔,一丝暖流渐渐自心头划过,她抬眸对上少年期待的眼,微微一笑,“若是不急我自当与你一同游玩,但是任务紧急,家中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听到她的婉拒,祢罗突的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惋惜,他看向面前的少女欲言又止,她说家中有人等她回去,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少女的眼中,星辰澄清,溢满了连她本人都无法察觉的温暖,可这份温暖,在祢罗突的眼中,却是这样的显而易见。他不由得开口,“仪儿口中的人,是谁呢?” 仪君一怔,自然没想到这个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事不关己的少年,竟会在意一句她不经意说出的话。她抬眸看向少年,随即对上一双极为认真的眼,那灼灼的目光令她原本想要开玩笑的心情都失去了。她怔了片刻,忽然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没想到祢罗突你这么狡猾,这是在套我口中的情报吗?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仪君本就是一个情绪大条的人,自然不会仔细思考包含在他的眼神和语气中的深意。面对他极为认真的目光,她只能这样开玩笑地搪塞过去。祢罗突见她没有回答,再追问也是枉然,只是微微笑笑,顺着她的话不忍揭穿,“哈哈,被发现了吗?” 这么快就承认了啊仪君丢给他一个白眼,“好了,走吧,前面就是南梁边境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看到仪君起身,祢罗突也站起身,仪君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绢小伞。 她心中狐疑,“你买这个干什么?” 祢罗突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天空,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马上就要下雨了,傻瓜!” 仪君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已是阴云密布,的确是快要下雨了。没想到这个看似无所谓的人还挺细心的,仪君勾起一个笑容,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分感激。祢罗突看着依然愣在原地的仪君,回头朝她喊去,“再不快点就把你丢下了。” 仪君猛然意识到,快步追上他的步子,嘴里嘟囔着:真是的,也不知道等等我! 祢罗突轻轻勾起一丝笑容,仪君没有注意到,少年原本加快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只为等那个傻傻追在身后的人。 面前的宫殿宏伟高大,渐渐笼罩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南梁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刚刚的晴空万里,转眼便是阴雨连绵。仪君躲在青绢小伞下,怔怔地看着顺着伞沿低落的水滴。缓缓地,她伸出手向伞外,一滴晶莹的水滴片刻间便滴落在她葱白的指尖,留下一片沁凉的水渍。 “仪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才一转身你就不见了”祢罗突穿过迷宫般的长廊,一眼便看见怔怔地站在雨中的人儿。他的话说到一半在唇边戛然而止,那默默立于雨中的人儿仿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晶莹的水珠。此时的雨,不似瀑布般令人呼吸急促无处躲藏,而是一种使人无从辨别点滴的极细的雨丝,那纤小的点滴连绵不断,仿佛能透过皮肤深深地渗透进人的精神里去。 看着少女独自打着伞立于雨中的模样,祢罗突渐渐勾起一个略带着宠溺的笑,他一只手遮在头顶,从回廊下走出,冒雨进入那本就小巧的伞下,接过仪君手中的伞柄,不动声色地将雨伞的大部分遮在了仪君的头顶,清澈透亮的声音响在二人中间,“仪儿喜欢看雨吗?” 仪君怔怔地抬头,对上一双极美极美的桃花眼,那眼中溢满了笑意,仿佛沁入清潭的水晶,纯净透亮,美丽至极。仪君恍然点头,一双不知隐藏着什么的眼仿佛还未从刚刚的迷蒙中走出,带了些仅属于女孩子的萌动,一双黛紫色的大眼睛澄净如空中红日,令他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分。 “凉凉的。”仪君看着指尖的水渍,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祢罗突唇边的笑容又深一分,他抬起袖口,轻轻替她擦去额角和脸颊上细密的水珠,滑过一片光洁柔软的肌肤,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是生怕弄疼她一般。袖口柔软的布料滑过脸颊,仪君微微怔住,抬眸望向身侧的人,仿佛是未反应过来般,仪君竟忘记了躲闪,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将自己脸颊上的水珠擦干净。这一刻,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还有漫天的雨点滑落伞际。 “回去吧,我找好了客栈,再呆下去会着凉的。”少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仪君猛然醒悟,才知道刚刚自己只顾着看雨竟不知自己不由自主地走出了伞外湿了衣服。 仪君顺从地点头,只是仿佛孩子般依旧有些不舍地回头望向那连绵细雨。祢罗突轻轻一笑,“下次下雨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看的。” 这句话太像承诺,却被他以这样简单平淡的语气说出。陪你,看雨,这样简单的心愿,却是他承诺出的,就不会轻易改变。触及他的话,仪君诧异地抬头看向少年,而他的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淡淡的微笑,让仪君竟有几分久违的信任感。 只是,这样的承诺她却懂得太晚,不知道后来的自己,想起那日在青绢小伞下,面对着连绵的雨丝,他对她的承诺,会不会有些疼惜,有些感动?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嫣然一笑,仿佛雨后初晴,灿烂夺目。 仪君没有想到,她亲自面见南梁皇帝的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她跟着祢罗突走在建康的街道上,呼吸着雨后泥土散发的阵阵芳香,心中也似雨后天边乍现的曙光般,清明透彻。只是看着祢罗突与建康府尹密谈了一次,那官员便马不停蹄地上述皇帝请求面见我们。仪君看着祢罗突唇边淡淡的笑容,竟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这个自己偶遇的落难少年,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祢罗突,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直接觐见南梁皇帝?”仪君好奇地凑近少年耳边低语,她只是怀疑这个少年非同一般,却不知自己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会对她此行这样有利。 祢罗突看着她一脸要抱大腿的神情,嫌弃地撇撇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互相不探询对方此行的目的。” 仪君立刻意识到他说得是上次在茶摊她没有告知在家中等她回去的人,这才就换作他不告诉他的身份了想不到这个人这么记仇小心眼仪君撇撇嘴,切,不告诉就不告诉~ 看着她赌气的模样,祢罗突忍不住微微笑起,看向仪君的目光多了一丝玩味,“那你就求求我,看在我们同伴这么久的份上我或许会告诉你!” 仪君满脸黑线,这个人不就是想听我求他嘛,不只是小心眼,还是个腹黑!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也懒得知道!”仪君对他仰了仰下巴。 “如此甚好。”祢罗突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缓步走开了,独留下仪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好想打人怎么办 南梁新帝梁简文帝萧纲初继父位称帝不久,为稳定皇位纷纷招引东魏高家与西魏宇文家为援,三朝各取所需一时间令南梁局势颇为动荡。仪君和祢罗突走在通往南梁皇宫的路上,看着近在眼前的恢宏的宫殿,仪君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澄叔叔说得没错,此时的东魏确实有实力游说南梁各郡归顺我东魏。 “怎么,要面见皇帝紧张了吗?”祢罗突看着她的样子笑道,而他却一脸轻松自如的模样。 说到面圣,一点也不紧张是假的,但是此时她肩上担的是整个东魏的希望,如果自己害怕的话,那么东魏的威严便荡然无存,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说服梁简文帝。 “我才不害怕呢,真想马上见到皇帝完成任务回家见到”仪君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硬生生把澄叔叔三个字吞回肚子。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祢罗突,怪他又要套她的话。 “见到谁?你的心上人?”祢罗突的目光向她砸来,他的语气瞬间低到了极点。仪君被他忽然的语气吓了一跳,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澄叔叔他就这样与往常不同。仪君再也受不了他咄咄的目光。仗着胆子瞪回去,“我想快点见到我爹娘,不行啊?!” 看着她逞强的样子,祢罗突忍不住抿唇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是一点也不适合说谎。 见她马上要炸毛的样子,祢罗突没有再说下去。仪君也自知刚刚自己恼羞成怒,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一时间一阵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两人边走着边各自想着心事。祢罗突刚刚的话仿佛依然回荡在她耳边,心上人?澄叔叔是她的心上人吗?难道每一次迫切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就会是自己的心上人吗?她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是的话,那她岂不是对澄叔叔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澄叔叔是权倾朝野的齐王,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高不可攀,怎么会和她这样平淡无奇的官宦之女有什么联系呢,一定是她平日里与孝瑜c孝琬和长恭哥哥太过要好,澄叔叔才会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关照的,对,一定是这样! 她好不容易整理好思路,满意地点了点头。祢罗突在一旁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脸,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个女孩,真是有意思。 “一会儿皇帝召见,你自己进去吧。”祢罗突在一旁说到。仪君点了点头,却听见祢罗突又在耳边嘱咐,“皇帝大多生性多疑,我们身处外乡不便与他翻脸,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本是关心之语,却被他以极平淡的语调说出,仪君感到心头一暖,勾起一丝笑意,虽然有些傲娇,但是这个人的心地还是很好的嘛! “我知道,谢谢。”仪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迎接她的宦官,走进了大殿。她暗自握紧拳头,澄叔叔,你放心,仪君一定会带南梁之郡回来给你。 看着她的背影,祢罗突淡下了一直噙在唇边的笑,他黯下双目,原本极为美丽妖娆的桃花眼瞬间溢满了反射青光的寒意。他抬眸看向一旁站立候旨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吱呀一声殿门大开,又重重地关上,仿佛在人的心中打下沉重的枷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孤注一掷 “宣东魏使节觐见!” 宦官拖着尖利悠长的声调高喊,每一个字好似惊魂铃般重重地敲击在仪君的心里。仪君迈开步子大步向殿内走去,目光瞥过两旁整齐站立的武士,最终将眼眸落在了坐在正中的梁简文帝萧纲身上。 原来这就是南梁的皇帝。仪君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身穿一件镶金的龙袍,头顶朝珠明亮闪耀,虽是已接近中年但却给人一种专属于天下霸者的威严与冷静,令人不敢轻易冒犯。仪君微微一笑,恭敬地跪在殿中,“民女胡仪参见陛下!” 看到上来的是一个女子,没有官衔也没有职务,站立在两侧的大臣不由得窃窃私语,这东魏怎么派出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来南梁出使? 萧纲看了看仪君,开口问道,“你是东魏使节,为何不自称下官而却自称民女?” 仪君微微一笑,“民女并不是我朝使节,亦没有官职,故自称民女。” 不是使节?没有官职?听到仪君的话,大臣们讨论的声音更大了,这个女孩无权无职,竟敢在南梁大殿上这样戏弄陛下,枉我南梁以使节之礼相待,她是有多大的胆子!一个年迈的老臣第一个站出来,面对萧纲恭敬的行礼,“陛下,此女来我南梁出言不敬,竟如此戏弄满朝文武,分明是东魏不把我们南梁放在眼里,应即刻将此女杀之出兵攻打东魏!” 听到大臣的话,仪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人别着急,以陛下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我东魏先前已派出尚书大人辛术前来出使,胡仪只不过是受朋友所托来帮辛大人完成他未完成的事,胡仪无官无职,自然不会在乎是否会被陛下处死,但是既然胡仪知道此前辛大人已来过南梁必定是有心腹之人告知,陛下难道不想等胡仪说完此行的目的再杀我吗?” 仪君清冽的嗓音清晰地在大殿中回响,被仪君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大臣们面面相觑,有的坚持处死仪君,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还有人却有些好奇这个丫头到底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仪君微笑着看着萧纲,不急也不缓,等待着他的回答。萧纲没有开口,只是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大殿之下的少女。而面前的少女却毫无惧色,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黛紫色的眼中噙满了笑意,仿佛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萧纲从来没有见过能在大殿之上如此镇定自若的少女,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好奇。良久,他缓缓笑开,洪亮的笑声响彻大殿,他对仪君点了点头,“哈哈哈,免礼,朕准你说完。” “谢陛下!”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仪君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惊讶之处,她站起身微微一笑,“陛下,南梁素来物产丰富,地大物博,令我朝都有所忌惮,但是近年来却屡遭战乱,民不聊生,导致国库空虚,相信陛下作为南梁的九五之尊,不会不知道这些市井百姓的怨言。陛下是明君,必定是每日为这件事担忧。胡仪既然知道南梁的实际情况仍然坚持来这里就一定会帮助陛下解决此事重振南梁” 仪君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大臣立刻走出来打断了她的话,“荒唐!陛下,切勿听信这个女子的一面之词,我南梁虽然被奸人所害,但是国库尚足,必定不会出现这般挫败景象!” 未等萧纲开口,仪君笑着走到大臣的面前,“大人所指的奸人,可是侯景?” 突然被仪君一问,大臣忍不住一怔,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是又怎样?” “那就对了。”仪君不再理会他转身面向萧纲,“相信陛下一定听说过东魏齐王高澄的名字,前几日齐王大人刚刚班师回朝剿灭了叛臣侯景的部队,所以侯景才会逃到南梁蛊惑陛下与百姓。如果陛下想重振南梁留下后世芳名那胡仪倒是有一个建议可以确保此事成功。侯景犯下的罪行陛下应该比胡仪更加清楚,请陛下想一想您与侯景的世仇,一定会接受胡仪的建议。” 仪君的话音刚落,朝中侯景的忠臣立刻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过仪君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此女当众诋毁侯将军罪不可赦,应当就地正法!来人!” 男人的话音落下,殿中的侍卫齐齐举起刀剑冲向仪君,一把把冰冷的兵器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仪君的脖子上,瞬间那锋利的利刃便割破了仪君细腻的脖颈。 事情发展的太过迅速令仪君还未反应过来,等到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时整个人已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脖间冰冷的触感迫使她的大脑飞快地思考着,被男人死死按住的胳膊仿佛断了一般发出剧烈的疼痛。她顾不及留着鲜血的脖颈努力抬头看向依然端坐在正中的萧纲,只见不远处的男人依旧冷眼看着殿下发生的一切,没有说出任何话。仪君费力地挣扎着,向殿中的皇帝大喊,“陛下既然知道胡仪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纵容小人以下犯上,陛下其实是想听听胡仪的建议不是吗?” 殿中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一旁站立的小太监识趣地退出大殿,萧纲皱紧眉头,冷了双目看着殿下混乱的场面和少女不甘倔强的眼神,他的声音瞬间低到了极点。 “放开她。”萧纲威严的声音在大殿沉重的响起。 “可是陛下,她”男人还在竭力地辩解着,徒劳地想让皇帝收回成命,可是得到的却是萧纲更加严厉的声音,“朕是皇帝,朕说放开她!” “是”男人不再多言,缓缓收回了按住仪君的手臂。仪君重新站起身,脖颈还在滴血她也丝毫不顾,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目光坚定而澄清,她在等待着这个男人的问话。 “你确定朕会接受你的建议?”萧纲洪亮的嗓音在仪君耳边传来。 “是。”仪君看着这个男人,郑重地答道。 “为什么?”萧纲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这个少女。 “因为陛下是明君。”仪君一字一顿地说到。 看着她的样子萧纲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没见过这样不怕死的女子,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渺小的信念而不惜在这大殿上送命。忽然,萧纲缓缓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逐渐由压抑变得放肆,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他疯狂的笑声。殿中的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仪君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她在赌,赌这南梁还有一个清醒之人。 良久,他的笑声逐渐消失在大殿中,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看仪君,转身走出大殿,独留下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即日起胡仪是我南梁萧家的座上宾,对她不敬亦是对朕不敬,违令者斩。” “退朝!”宦官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撕扯着仪君的耳膜。大臣散去,仪君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殿外,殿外温暖的阳光照在仪君的身上,为她早已冰冷的身子染上一丝暖意。 殿外少年焦急的神情映入她的眼帘,仪君走出殿外,第一眼触及的便是这个少年,她忽然笑了,早已冰冷的心似乎瞬间涌过阵阵暖流,有人在等着自己回来的感觉真好。 “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与萧纲争辩,你怎么还这般糊涂!”祢罗突快步走过来,他的声音很急促,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仿佛失而复得的亮光。他是真的着急了,仪君这样想,她莞尔一笑,“你是不是害怕刚才陛下一发怒下旨把我杀了?没关系,我命大,东魏的天牢都困不住我,怎么会把命丢在这里!”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祢罗突更是生气,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是皇帝,在南梁想要谁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好啦好啦。”仪君适时地捂住耳朵,“我知道这次是我莽撞了。”说着仪君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凑近祢罗突坚实的胸膛,再抬头看他时仪君已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心跳这么快,难道刚才我有危险你是真的害怕了?你不会还要闯进去吧?” 仪君的忽然靠近令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看着她埋在自己胸前的毛绒绒的脑袋,祢罗突的脸瞬间红了。他慌忙后退几步避开仪君凑至面前的脸庞,别扭地撇开脑袋,“谁害怕了,我只是只是怕你死了我无聊而已” “嗯~”仪君拖着长音看着他白净的脸颊上可疑的红晕,随即后退一步转身,“走吧,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客栈吧。” 祢罗突看着仪君的背影,缓缓低下头,他看了看依旧停留在大殿门上的右手,刚刚,自己真要闯进去吗? “快~点!”仪君再一次催促他。祢罗突收起思绪,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仪君的脚步,太阳初升,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的尽头。 虽然是只上了一个早朝但是仿佛是累了一整天,刚刚走回客栈仪君正准备好好睡一觉,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仪君闻言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仪君一怔,她低下头,只见脚下赫然放着一张白纸,她好奇地捡起,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欲答心愿,子时皇宫御书房一叙。 仪君一怔,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一个人经过,她舒了一口气,立刻关上房门,走到桌旁点亮烛火将纸张烧毁,这才安心地重新坐回床上。 皇宫?难道皇上他打算接受她的建议了?无论如何,这件事牵扯到答应澄叔叔的事,她都要去看一看。 建康的夜总是比邺城的夜要早很多,那泼墨的天空似渲染了沉重的墨色,浓重的化不开,洗不掉。那一轮挂在夜空中深沉的月,仿佛时刻照耀着旅途的人们,盼着身处异乡的人们早日回家。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一袭黑衣的人影快速划过门边,穿进浓浓的夜色中,那人身形极快,脚下仿佛踏着风般,似一抹鬼魅的身影,仿佛要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陛下,您为叛军一事操劳了多日,还是早些休息吧。”一个年长的宦官上前恭敬地说道,并为桌前的人将案上成堆的文案一一摆好。 “不急,朕在等一个人。”萧纲的声音略显疲惫的传来,随即挥挥手命宦官退下。 “这回可以出来了吧。”待下人都退下后,萧纲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他换了一个姿势,在来人看来却是多了一丝慵懒的姿态。 “果然是皇城重地,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皇上的眼睛。”窗外浓重的夜幕中忽然传来一个轻俏的女声,在如此暗夜更显得格外撩人心弦。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敢夜闯皇宫吗?我给你派去接应的人全都被你打发了回来。”萧纲看到面前恍然出现的一身黑衣的少女,语气中竟少了一丝白日在大殿中的冰冷,多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明快。 此时出现在萧纲面前的少女,不是仪君还能有谁? 仪君看了看端坐在面前的萧纲,莞尔一笑,竟比这暗夜里的明月更明艳几分,“都说皇宫难闯,今日仪儿试过才知道,原来不过如此嘛。” “那是朕下了旨意,谁敢拦你?”萧纲说着示意仪君坐在一旁,“虽然不知道你在东魏是什么身份,但是一定也是个喜欢惹祸的丫头!” 仪君随意地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未反驳也未答言,萧纲笑着看着她随意地样子,此刻的两人倒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而不是大殿上剑拔弩张的君臣。 “说吧,你在大殿上未说完的建议是什么?”萧纲与她调侃了几句,终于步入正题。 仪君一笑,放下茶杯,向萧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皇上,恕民女斗胆,胡仪说的,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条件。” “条件?”听到仪君的话,萧纲不由得觉得好笑,“胡仪,在南梁,敢与朕提条件的,怕是只有你一个人吧。” 仪君没有在意萧纲语气中的讽刺,她微微一笑,“看来皇上说错了,南梁的皇宫,仪儿确实不放在眼里。刚刚宦官说的,仪儿可全都听见了,这样皇上还想隐瞒吗?” 萧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只知道这个时辰这个丫头该来了,但是整个御书房的守卫竟然都没发现,原来这个丫头已经早就把他们之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了。这样小小的年纪,究竟有着怎样的轻功? 看着仪君噙着的浅浅笑意,萧纲立刻镇定下来,看向仪君的目光瞬间变得认真和复杂,“胡仪,那你就来说说看,条件是什么?” 仪君唇边的笑意渐浓,她逆着月光,眼中的精光渐渐与醉人的月色融为一体,此刻仪君整个人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狡黠,“那就是您以淮南寿阳为界的二十三个州郡为聘献给东魏,东魏自会保您高枕无忧。” 寿阳二十三郡?萧纲一怔,她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吞掉他南梁二十三个郡。作为一个皇帝,萧纲本能地抗拒着,但是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他不由得又犹豫了起来。 二十三个郡?那可是淮南的一大片疆土,如果拱手让给东魏,那东魏的实力就会大增,到时候反攻南梁,恐怕他皇帝的宝座就坐不稳了。但是他看着一旁悠闲地喝着茶的仪君,如果不答应,侯景的叛军迟早会推翻他的皇位自己坐起皇帝,那样他不是死的更快? 看着他犹豫的神情,仪君微微一笑,“皇上,胡仪的条件是对您有利的。第一,皇上与侯景有着杀父的世仇,如果借东魏之手一举铲除侯景,不仅百姓称快,还能保证您的后世芳名,此为孝,第二,侯景乃是东魏叛臣,如今又是南梁上下共同的仇人,恕胡仪直言,以现在南梁的实力,很难擒获侯景,如果东魏与南梁联手,那么侯景必死无疑,您既报了世仇又顺了民意,于臣子于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此为忠,第三,我东魏不是不义之人,如今天下分立,其中实力最大的就只有东魏,西魏与南梁了,如果东魏与南梁联手,到时候天下不是尽在皇上手中了?您愿意接纳侯景,正是因为不甘于做一个败国之君,侯景为人狡诈,您被迫臣服于他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重振南梁,但是现在胡仪手中也有和侯景一样的实力,您是更愿意相信侯景呢,还是胡仪呢” 萧纲皱着眉头看着仪君,不置可否。良久他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问你,朕凭什么相信你,怕是连胡仪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 仿佛是早就料到般,仪君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惊讶,她缓缓地说,“皇上在今日大殿之上没有依叛臣之言将胡仪治罪,反倒奉胡仪为座上宾,说明皇上心中明白侯景不可留。然而您深夜又召胡仪进御书房密谈,就说明您对胡仪的条件很是动心,但是由于有着您的私心不能在大殿上公然讲出。还有,如果您不信任胡仪而要杀了我的话,您早就可以在大殿上下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才在这里才动手?”仪君顿了顿,伸手向怀中缓缓摸出一面令牌,“皇上恕罪,民女并不是有意隐瞒皇上,但是身在异乡,有些防备总是好的,如今说到这里也不必有所隐瞒了,民女是东魏斛律将军的女儿,斛律仪君。” 看到可以调动东魏守卫军的虎符,萧纲是彻底相信了。偌大的东魏除了大将军斛律光还有谁有资格可以调动守卫军?看来他猜想的没错,面前的这个女孩果然非同一般。仪君将虎符重新揣回怀里,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趁着父亲不注意把它给偷出来了! “胡仪?斛律仪君?哈哈哈,既聪明又不失胆色,果然是斛律将军的女儿,朕果然没有看错!”萧纲大笑着向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条件,朕准了!朕即刻便叫人将寿阳二十三郡的地契交与你!” 看到萧纲终于同意了,仪君开心极了,她立刻规规矩矩地向萧纲行乐个礼,“谢皇上!” “先别急着谢我。”萧纲打断她,“要是看不到侯景的脑袋,朕可饶不了你!” “那是当然,仪儿虽是女孩,但是说话一定算数!”拿到地契,仪君行了一个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她抬头望着头顶明亮的月,仿佛看到了高澄绝美的容颜。她的笑是那样的明媚耀人,澄叔叔,您交代的事,仪儿办成了,等着我,仪儿马上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遇袭 一大清早,伴随着清脆的鸟叫声,仪君早早便起了床,她深深地呼吸着庭院里清晨清新的空气,似乎是因为心情明朗了的缘故,她仿佛觉得在她到南梁的这段时间里,今天的清晨是最明媚的。她摸了摸静静躺在怀中的地契,望着清晨初升的红日,缓缓地笑起,少女的笑容明艳,如同明媚耀眼的朝霞,美得忍不住连日光都围在她的身边打转,流转不去。祢罗突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失了神,少女的一袭红衣明艳娇媚,如同是头顶的红日般美好的高贵,令他不经意地想要去靠近那灼热的温度,哪怕是离他那样的遥远,哪怕是靠近后会灼烧的灰飞烟灭,他都毫不犹豫。 今天是他们在南梁的最后一天,昨天完成任务今天一早就急着回去,一定是为了见那个等着她回家的人吧。祢罗突鼻子里哼出一丝冷气,一脸的嫌弃。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人,这个丫头,就这样着急回去,连他到嘴边的游玩邀请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仪君回头,却发现祢罗突正定定地看着她,她不禁有些不解,歪着头问他,“祢罗突,有什么事吗?” 被仪君这样一问,祢罗突点了点头,指了指她颈间的伤口,“你的伤口没事吧” “哦,这个呀。”仪君满不在意地摸了摸颈间的伤口,随即笑笑,“皮外伤而已,没事啦。” “不行!”看到仪君这样不在乎的样子,祢罗突忽然变了语气,他板了面孔认真地看着仪君,“受伤了就要上药,曾经有人和我说过,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祢罗突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回房间,将药膏纱布一一放在桌上,看着仪君,语调中带了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过来,我给你上药。” 看着祢罗突平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却是为这点小事这么斤斤计较,仪君不由得有些吃惊,她看着少年板着的面孔,要是自己不过去怕是又要惹他不高兴了,仪君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无奈地走了过去。 虽是只割破了皮肉,可是药膏渗入伤口还是疼得仪君只吸冷气。看着仪君皱紧的双眉,祢罗突默默地抿了抿嘴,低头问她,“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只允许两个人听到一般。仪君抬起头,对上一双极美极妖娆的桃花眼,她不由得委屈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他的心忍不住微颤了一分。究竟是谁,竟让你这般为了他不惜舍了性命莫名的怒意悄悄在他的心中燃起,祢罗突抿了嘴不再说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纱布一层层将雪白的脖颈缠绕起来,祢罗突冰冷的语气再次响起,“好了。下次你要是再这般胡闹我可不给你上药。” 看着他的神情,仪君忍不住偷笑起来。什么嘛,做了好事偏偏不想承认 “谢谢你,祢罗突。”被包扎的伤口,果然是舒服了不少。仪君看着少年,微微一笑。 而那个少年却别扭地将脸偏到一侧,没有再说话。 “祢罗突,快走吧,今天就要回家了。”仪君也不在意,她转头对他温婉一笑,仿佛连面前的朝阳都失了色。祢罗突慌忙收起目光,看了看身后的皇宫,是啊,他们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是该离开了呢。 “我们就这样走回去?”祢罗突不确定地重复一句,来的时候为了快点到达他们在集市上买了两匹马,可是因为觐见皇帝匆忙地就被这个不知道省钱的丫头给卖了,现在可好,他们只能走回去了。 “嘿嘿嘿,要不我去买马,你在这里等我。”仪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卖马确实是她没有考虑周到,说实话这么走回邺城真是不敢想象。 “胡小姐,请等一等。”不远处传来唤她的声音,仪君回头一看,正是昨夜在御书房遇见的年长的宦官。 “老人家,怎么了?”仪君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 “陛下想着小姐一路辛苦,就命奴才驾车送小姐一程。”那宦官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马车,向仪君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祢罗突看了看仪君,又看了看老宦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反倒是仪君一脸高兴,“胡仪多谢陛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仪君飞快地上了车对身旁的祢罗突笑道,这回可以不费力气地回家了! 祢罗突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那个驾车的苍老的背影,那双仿佛藏着冬日暖雪的桃花眼,此刻已褪尽妖娆,变成一潭沉静的清潭。 车轮压过马路发出清脆的响声,仪君撩起轿帘,东魏的边界近在眼前。 “老人家,送我到这就好了,您回去吧。”未等老宦官和祢罗突说话,仪君跳下马车,火红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祢罗突看着仪君的身影渐渐黯下双目,良久,精致的薄唇微微上扬,轻轻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最终,还是这样匆忙地去找那个人,连道别都来不及啊 他的明眸淡下,笑若桃花的面孔悄悄染上一层阴郁。胡仪,你记住,我们的命运是牢牢交织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地逃离。 下一次我们的相遇,就是一生的约定。 仪君缓缓走在这条熟悉的郊外小路上,为了避免别人的怀疑,仪君特意选择在离邺城很远的东魏边界下车,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是斛律家的人。自她的角度望去,邺城繁华的街道依稀可见。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这才恍然发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原来为了赶快赶回邺城,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错过早饭和午饭了呢。 她满不在意地摇摇头,说起来她已经离开邺城两周了,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间里斛律府和齐王府都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现在她只想马上回家见到澄叔叔,自豪地告诉他仪儿成功地为他收复了南梁城池,仪儿平安地回来了。 忽然,路边的树丛里似乎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仪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以她的判断,这片荒郊的周围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她,而且是武功远高于她的高手,不然以她的武功,不会这么晚才发现。 她定了定心神,暗自握紧了怀中暗藏的匕首。身影一闪,原本立于中央的火红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半晌,树林中一阵惨叫声猛然响起,男子沉重的尸体毫无生气地从密林中跌下,只见从树林的深处缓缓走出一名红衣黑发的少女。 “斛律小姐果然出手不凡,在下佩服。”看着走出的少女,一袭黑影缓缓自树上落入仪君的面前,那人一身黑衣,看不清容貌,但是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下却是异常明显。 仪君轻轻一笑,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我斛律府向来不与江湖之人有所瓜葛,阁下为何找我寻仇,难不成是受人收买?” 见仪君并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男人一笑,“斛律小姐果然聪明,在下确实是江湖中人,也是我家主人吩咐在下请斛律小姐回府中一叙。” 听到他的话,仪君神情一滞,看着男人手中的长剑随即冷笑一声,“请?难道阁下身后之人就是这样请仪君的?” 男人轻轻一笑,“不过是怕斛律小姐不肯赏脸。” 仪君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莞尔一笑,“若是今日那恐怕仪君是不能从命,仪君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仪君想要快步从男人身侧走开,刚刚虽然她勉强地制服了其中一个监视她的人却没有伤害这个男人分毫,可见这个男人武功之高绝对在她之上,如果贸然出手的话必然会受制于他,现在她一定不能有事,她还要亲手将地契交给澄叔叔。 噌!利刃割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瞬间将仪君原本已经止血的脖颈又划出了一道鲜红的伤口。冰冷的剑气穿透衣发,刹那间乌黑的发丝飘散下来缓缓坠在身后,少女身后的发被剑气吹的凌乱,黑发飞扬,一缕沾上雨丝的发透明晶莹,折射着阴暗的光线。 不知何时,下雨了。 男人看着面前的少女红衣黑发飘飞的模样,此刻,她的整个人仿佛飘飘欲仙的神女一般,散发着不合年龄的美艳与高贵。他的黑衣与她的红衣,在凌乱的风中尽情地飘扬着,少女黛紫色的眼眸直直盯着面前的男人,没有一丝畏惧,不似那些他早已习惯的在他的剑下求饶的愚蠢的世人,他不禁有些惊讶,透过被风雨吹打的狂乱的发丝,少女的眼,一如多年前的自己般倔强坚定。 “斛律仪君,跟我回去,我便不为难你。”男人这样说着,向仪君缓缓走来,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却被他以有些郑重的步子走过,足足用了几分钟。 仪君看着男人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地笑了,那笑容有些无奈,有些惨淡,仿佛是失了色彩的晚霞般,竟给人一种无法逃离的怅然若失之感。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来,任由狂烈的雨点砸在那张任谁都会爱惜不已的精致容颜上。 终是,来不及吗澄叔叔红色的袍子灌满了风雨,发出瑟瑟的响声。那个黑发飘飞的少女,此刻却像一个坠入人间无家可归的天使般,想要飞翔却又无处着力。 “你是杀手,自然再清楚不过,杀手怎么会背叛自己的主人呢?”仪君缓缓睁开眼,那双漂亮的黛紫色中星辰依旧。 “我明白了,那就受死吧!”男人说着,利刃反射着白日的光芒,直直向仪君刺来。仪君足见轻点,红衣飘飞,她在快速地躲闪着。匕首与长剑,她本就不占优势,更何况面前的人是江湖上的职业杀手,武功高出她太多太多,如果贸然进攻必然会是她更加处于劣势。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 铮! 匕首与长剑相碰,迸射出星星火花。男人的表情中一闪而过的惊骇,他没有想到处于劣势的她竟敢与他的兵器相碰,对方拼了全力,令他一时间竟怔了片刻,一瞬间,长剑脱手,划着完美的弧度直直飞向身后,猛地插入路旁的泥土中。 她竟然让他丢了武器男人的身体一震,但又立刻平静下来,他轻轻一笑,赤手空拳地冲向仪君。仪君一怔,她没有想到她孤注一掷地崩飞了他的剑他竟然会没有武器地向她冲来。只是一刹那,男人便到了仪君身旁,无数寒光毫无节制地向她涌来,男人手中的利器一次次地刺伤了她的背,她的手臂,她的腿,以及她的全身,鲜血毫无节制地涌了出来,将她周身鲜红的衣裙更加渲染上一抹艳色。男人手中的利器折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仪君分明看见,男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美好。 男人的身形极快,利器划过皮肤的凉意如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淹没了她,她的世界已分不清梦境现实,只余下混沌的黑暗和浓郁的血腥味。忽然,一把匕首直直地向她刺来,她躲闪不及,刀尖不偏不倚直抵胸口,至脊背穿出。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风,在她耳边穿梭盘绕。 喉间的腥甜令她原本混沌的脑袋变得异常清晰,一丝鲜红的血迹顺着她完美的唇角缓缓流下,在她如浩雪般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印记。 她微微皱了皱眉,缓缓低下头去,看着那把他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明亮的匕首插入胸前,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匕首的空隙汩汩流出,少女的不知是血衣亦或是绯衣在风中飘扬,无数细小晶莹的血珠自她的红衣滑落,落至她的脚边,变成最浓郁的颜色。 她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踉跄地后退,直直地向后倒去,坠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仪君小姐”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那样沙哑苍白的声音,久久地会选在她渐渐消散的意识中。那人周身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起来,令她逐渐冷却的身体渐渐染上一丝他的体温,那怀抱太过坚实宽厚,有那么一瞬间,竟让仪君有些恍惚,其实能死在这样的怀抱里,也不错。她努力地睁开眼,想看清这个怀抱的主人,可是她的眼前却只有一张张苍白如纸的画面,一道道灰色晃动的人影,什么也没有。 “澄叔叔”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努力地想要去抓住那片身影,可是,那身影似乎是故意与她捉迷藏般,一次又一次调皮地从她苍白的指尖溜走。 果然是来不及啊澄叔叔再也没有力气,她的手指无力地垂下,和着脸上纵横的血迹,一滴清泪自她满是污浊的脸上滚滚划过,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眼泪滴落泥土的声音,竟如澄叔叔温柔的话语般,这样的美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心魔 孩子,莫要有怨莫要有怨 娘亲 “娘亲,什么叫做‘陌上花开?’” “陌上花开是最思念的人呢,盼望着最思念的人回到身边呢” “最思念的人?” “对,等到我的女儿长大了,有了最思念的人,就会理解它的含义了。” 娘亲 “娘亲—,不—” “孩子,我的孩子啊,爹和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平安喜乐,你是我们家族的希望,记住,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娘亲 太冷了,寒得彻骨,冰冷的风灌入她的口中,鼻中,渗透进她的全身,她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风雪毫无节制地向她袭来,充斥着她逐渐冰冷的心,将她虚弱跳动着的心脏渐渐包裹在一面极寒的玻璃中。 她虚弱地睁开眼,周遭的黑暗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咙,是的,那种再熟悉不过的黑暗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她裹紧身上仅剩的薄纱,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面对着永无尽头的黑暗,她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滴答滴答 那个在她的睡梦中繁复回荡在她耳边的调子再次响了起来,她猛然抬起头,满怀着惊喜地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望去,忽然,一袭白光猛然射进这个昏暗的空洞,仿佛初升的曙光般,驱散了她周遭的黑暗。 是她。那个传说中仿若谪仙临世的绝色佳人,噙着在她的记忆中最灿烂的笑容,鞋跟轻巧地敲打着地面,她向她走来,看着她漂亮的黛紫色眼睛由诧异变成惊喜,逐渐化成小小的水渍,她就站在她面前,那样真实无比,记忆中的女人温软的掌心轻轻抚上她愈发精致的脸庞,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轻轻传来,“娘亲” 她向她伸出手,微笑着答,“我回来了。” “大人,斛律小姐本就受了剑伤,再加上这毒,怕是” “太医但说无妨,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只管告诉本王,哪怕天涯海角本王都会派人去找。” “大人,斛律小姐所中之剑粹有剧毒,又正中心口,若拔出这剑稍有偏差就会中毒身亡,若是不拔出这剑,会暂时阻止毒素的蔓延,但是也绝挺不过一个时辰。眼下斛律小姐神思涣散,恐怕是恐怕是不行了!” “呵”接着是一阵沉闷的响声,像是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还有鲜血泼洒的声音。 “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以后这等庸医,不要在本王面前出现,本王看着不舒服,否则,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是” 好痛仪儿好痛 胸口像是要被撕扯着裂开了一般 我这是快死了吗 耳边时刻传来嘈杂的对话声,仪君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斛律府熟悉的天花板,更不是自己温暖柔软的大床,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榻,以及挤满在面前的陌生的人。 自己这是在哪里仪君想转转脖子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的很,仿佛在她的身上压着千金巨石,令她动弹不得。 对了,她想起来了,自己去南梁替澄叔叔收复南梁城池,在回来的路上被黑衣人袭击,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自己不是应该在邺城郊外吗,怎么会到了这里来,明明她还没有将收复的郡县交到澄叔叔手上。 “澄叔叔”她的声音细微沙哑,面对着这陌生的一切,唤着那个她此刻最希望守在她身边的人,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她只是想让这个被她深深地保留在心底的人可以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现在的她是这样的痛苦,哪怕一切陌生的空气包围着她,而只要这个人在,她就毫不畏惧。 仿佛是回应她般,听到她的呼唤,头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冰冷的指尖渐渐染上他的温度,记忆中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响在她的耳边,他温柔地应道,“仪儿,我在。” 仪君缓缓抬头,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真的无比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高澄正紧紧抱着仪君,那张美玉般无暇俊美的脸近在咫尺。 被他抱着,仪君心中欢喜,只觉得一阵暖意涌入心头,冰冷的身体渐渐染上他温暖的体温,胸口的伤仿佛也不那么疼了,她看着面前的人,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声音还是细小的仿佛听不见,“澄叔叔,交代仪儿的事情,仪儿都办好了” 听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高澄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虚弱地笑着的模样,沉默了很久,那双溢满寒意的清目仿佛柔化了春日暖雪,缓缓荡漾着温暖的春水,轻轻地将此刻榻上的人儿牢牢地包裹起来,他轻轻勾起一个极其温暖的笑容,拿起干净的毛巾将仪君面上纵横的血迹与细密的汗珠擦干净,他温柔的语气仿佛如春风拂柳,“别说这些了,先把伤治好。” 被高澄说起,仪君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受了伤,忽然,一个沙哑苍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大人,恕凌萧直言,如果不冒险将剑拔出或许有一线生机,仪斛律小姐恐怕必死无疑。” 听到这个声音,仪君这才发现围在自己面前的人出了一众太医和高澄,还有这个周身黑衣面容苍白的人,男人的目光沉稳的仿佛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泛白的薄唇缓缓开启,仿佛不是在诉说有关自己的生死,而是在讲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高澄微微点了点头,更加收紧了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仪君禁锢在他宽厚的怀中,高澄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将手缓缓覆上仪君颤抖的长睫,“仪儿,听太医的话,将剑拔出来一切都会好的。” 仪君费力地抬起手,缓缓抚上高澄为她覆眼的手,呼吸变得愈发急促,“澄叔叔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高澄的神情微微一怔,看着仪君的目光逐渐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暧昧,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泉水般响彻在仪君耳畔,“好,等伤好后,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的长睫羽翼般地扑下来,自仪君的角度看去,似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甚是好看。有他在身旁,仪君不由得安心下来,高澄勾起一个令人放心的笑容,“好了,别说话了。” 仪君听话地安静下来,像只乖巧地小猫般安静地躺在高澄的怀里。两人的距离极近,隔着薄薄的衣衫,仪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和沉重有力的心跳,那怀抱是那样的宽厚坚实,仿佛在他的怀抱里,不论外面的风吹雨打,她都不愿理会,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她只要做一个最脆弱的女人就好,依靠着他,托付着他,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个男人,他自会保护她平安喜乐。仪君忍不住轻轻笑起,原来澄叔叔的怀抱是这样的令她贪恋。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即便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但是,此刻,她终于依靠在了他的身侧,她的命运却似浮沙般随时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他的身上时刻弥漫着一种清新淡雅的香气,不似香料那样的浓郁,却更似一种悠然醉人的味道,那种散发着令人迷离沉醉的香气的怀抱中,仪君缓缓闭上双眼,竟有些昏昏欲睡,如果一直是这样多好就这样躺在你的怀里可是 突然,胸前那股剧痛被猛地撕扯开,胸口的热流突然间迸发出来 而床上的少女则于剧痛中倒入了高澄的怀中 彻底失去了知觉 铮— 指尖轻拨琴弦,无风,可琴边精致的流苏却微微摇晃,若即若离,仿佛镜花水月,漾人心神。 一阵悠扬的丝竹声,缠绕于耳边不愿离去,仿佛这乐曲正缓缓地在她的身边流淌,悄悄将这个刚刚梦醒的人儿温柔地包裹起来。 一阵清新的甜香侵入鼻际,这香气十分熟悉,似乎来自某人怀抱中那缕淡淡的幽香。深深地吸了一下,眷恋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娇小的身躯已悉数被片片细小的花瓣所覆盖,身侧的樱花树,枝叶飘飞,花瓣纷扬。 她抬眸望去,好碧蓝的天啊,白云点点,细细地飘过天空,一片细小的粉红色飘过她的头顶,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她恍然发现,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片片淡粉所占据,铺天盖地,洋洋洒洒,似粉色的雪般,顷刻间将一方天地铺染成柔和的淡粉色。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缓缓闭上眼睛认真地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可是混沌的脑袋一阵空白,她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抬头,乌发扫过黛紫色的眸,一阵迷蒙,渐渐浮上已清澈如初的紫宝石中,和风,朗月,星辰,似安逸,又似淡然,她恍然失神,这种感觉,似乎和自己一直以来追逐的执念不差分毫,那是什么,你又知道吗? 远处的琴声传来,仿佛是在引领她般,她站起身,踏着花瓣,穿过阵阵花雨,走下石阶,去那个琴声传来的地方。 小桥溪流,高山如峻,还有一望无际的花海。 朦胧的远山重重叠叠,似笼罩着一层轻纱,宛若海上起伏的波涛,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这里的景色如此迷人,然而她却无暇顾及沿路的美景,她一路走着,丝毫没有停留。 终于,到了,是这里了。 她踏过花瓣,这才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湖心亭,亭中端坐一个男子,白衣悠扬,飘逸出尘,他的面孔仿佛永远被一团迷蒙的雾气所笼罩,令她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她却笃定男人的绝世容颜,正静静地掩盖在那团飘忽的雾气之下。 如此美景,配上男子的白袍,简直就似仙境一般。 静静地听着,她似沉寂在这美妙的乐曲中般,只是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 就这样,她在看,他在默,她在听,他在弹。 铮— 琴音直转急下,苍白的手看似无力的在琴弦上轻轻一滑,四弦震动,仿佛是锦帛裂开一般。曲终,伊始。 男子忽然抬头温存地对她一笑,似曾相识,在她空洞的心中竟升起莫名的亲切感。 他停下抚琴,对她微笑,“仪儿。” 她不明所以,心中似乎又千百个问题萦绕心头却怎样也无法张口询问。她木呐地走过去站在男子面前,强烈的,莫名的熟悉感令她不由得去靠近这个男子,她仰头看着他的脸,尽管看不清相貌,但是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靠近他。 他看着她的样子,俯低身子轻轻抚上她的面,笑道,“仪儿长大了,越发漂亮了。” 男子伸手环住她,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到,“仪儿做得很好,但是,万事不可强求,尽力便好,莫要逆天而为,莫要有怨” 莫要有怨这句话似乎这样熟悉,似乎曾经有人多次这样告诫自己,孩子,莫要有怨 被男子拥着,她只觉周身被一股暖暖的温度所包围,渐渐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只有颈间的一点冰凉仿佛一枚细细的雪花,将她原本混沌的脑袋注入一股清泉。 忽然,一阵疾风席卷着雾气不知从哪里猛地席卷而来,男子渐渐松开环住她的手,周身的雾气更甚,似乎他的整个人都要淹没在这层层的迷雾之中,素白的身影逐渐变得涣散,“仪儿,我要走了,那个人还在等你,记住茹儿的话”飘扬的琴音再次响起,忽然一阵不舍自她的心中猛然爬起,她焦急地回头望向男子,却见男子的身影逐渐被愈加浓郁的雾气所笼罩,辨不清方位。 “茹儿,茹儿”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颈间的一丝沁凉令她猛然间似想到了什么。 忽然,她恍然大悟,茹儿,锦茹,是娘亲的闺名啊难道这个男子 她向着男子所在的方向大喊,“爹爹爹爹是你吗?” 这个人,正是最最宠爱她的爹爹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刚刚让她找到却又让他离她而去? 冰冷的泪水划过她苍白的面,淹没了她渐渐冰冷的心,她的身体似风中的纸鸢般,随风飘荡 混沌的脑中,隐约有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时刻回荡在她的耳畔,直直地沁入她呆滞的记忆中。 “仪儿,为什么让我重新找回这种感觉的,偏偏是你” “仪儿,你失去过最宝贵的东西吗?如果有一天失而复得,是否会毫不犹豫想尽办法留住它” “仪儿,我早已习惯了掌握每一个人的生死,可是为什么每次遇到你,我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仪儿,你怎么能死,答应我的事你还没有做到,若你敢这么死了,我一定,不会饶你” “仪儿,我这个位置,身边早已没有一个亲近之人,你说过愿意陪着我,让我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为什么这样不守信用” “仪儿,你不是最不愿别人受伤吗?若你再不醒来,我就杀给你看,皇亲国戚,布衣百姓,我要他们统统为你陪葬!” “仪儿,你还是不愿睁眼看看吗?如今的鲜血杀戮,全是因为你的不守信用” “仪儿仪儿仪儿” 迷迷糊糊中,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辗转轻叹,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沙哑,却又透着无比的哀伤,逐渐灌入她的脑海。她听不清,亦没有精力思考,只余下那孤独的苍白无力的声音似梦呓般在她的耳畔穿梭不去,竟也让她的心,随着那深沉的话语渐渐沉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融化的坚冰 凌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默默黯了黯眼睑,一瞬间那眸中被点亮的光芒渐渐陨灭,继而变成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是啊,他是杀手,是一个随时会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幻想其他呢。庭院中又是一阵萧瑟的秋风掠过,落叶纷飞的瞬间,那抹黑色的身影亦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般,没了踪迹。 “对了,澄叔叔。”两人出了回廊,仪君转头向高澄莞尔一笑,改变了拉着他一直走着的路,调转了方向,却是通向他书房的小路。仪君微微一笑,神秘地竖起手指,“澄叔叔,我有话对你说。” 有话对我说?高澄看着她的动作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但看着她的笑容,依旧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直到走进书房,仪君不放心地将门插好,随即像变魔术一样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笑眯眯地往桌上一放,“澄叔叔,您交代仪儿办的事,仪儿办好了!” 是的,这不是普通的纸张,正是仪君拼死拿回的南梁二十三郡的契约。 高澄接过地契看了看,随即看向仪君的目光多了一丝惊讶和赞许,他实在没想到,她第一次出使南梁,竟可以拿下南梁二十三座城池。 “仪儿,你是怎么做到的?”高澄惊讶地看向仪君,前几接到消息,尚书辛术自南梁无功而返,他正为这件事情犯愁,若没有南梁的相助,他的大事遥遥无期,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连尚书都做不成的事情,她竟然可以轻易完成。 “这个呢”仪君看着高澄不解的样子满不在乎地笑笑,“秘密。”她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眨着眼睛笑,眼底精光一片,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高澄的笑意一直深道心底,随即又渐渐淡下笑容,眼底一阵落寞,他紧紧握着这二十三郡的地契,似乎是牢牢抓住了仪君稍纵即逝的命运。她此去南梁,能拿到这地契,想必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再加上路途遥远,莫不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是不可能做到的。高澄看向仪君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复杂起来,一双溢满温柔的清目渐渐被满满的疼惜所占据,原本沉静的心湖竟这样因为她而微微惊起波澜,想不到仪儿竟然这般为他奋不顾身。 “仪儿,谢谢你。”他缓缓黯下双目,各种无以言表的感觉翻动在他的心中,唯有一句谢谢,他还能说什么呢?失而复得,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却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将她送入地狱。 呵,你真是真是傻他俯下身,缓缓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她娇小的身子仿佛要融化进他的怀中,他的怀抱里独特的甜香气息毫无节制地涌来,牢牢地包裹住了她。仪君忽然觉得,在澄叔叔的怀抱里,竟然是这样幸福的事。 忽然,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传来,仪君轻轻推开高澄,掩着唇猛烈地咳了起来,仪君皱着眉,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显得更加惨白如纸。高澄察觉到她的不适,及时地扶住她坐下,关切地将茶杯端过来递给仪君,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好像刚刚被冷风冻着了吧,没关系的。”仪君微笑地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 “你伤刚好,下次不要出去了。”高澄皱着眉头告诫她,虽是严厉的语调却透着直白的宠溺与怜惜,令仪君的心不由得暖暖的。他将仪君身上的狐裘紧了紧,有扯过一条毯子裹在她身上,将仪君包裹得严严实实。看着他仔细又认真的动作,透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仪君不由得偷偷抿着嘴笑,这样的澄叔叔,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一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吧。 “还冷吗?”高澄坐在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指尖,看向她。仪君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高高在上的澄叔叔,竟会将她像珍宝一样对待。 “澄叔叔,仪儿还有一件事要说。”仪君渐渐淡下目光,认真地看着高澄,说出了那刚离开邺城在青楼看见的一幕。“澄叔叔,没想到如今东魏局势竟然如此污浊,高慎,李元忠二人是朝廷的重臣,竟也做出这样贪赃枉法的事情,若是这样任他们妄为下去,恐怕东魏将根基不稳。” 没想到仪君此去竟查明了他们二人秘密,看来自己真是不能小看仪君了。高澄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他微微一笑,转头问仪君,“那以仪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这二人呢?” 被高澄突然地一问,仪君点了点头,她点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我曾听父亲提起过,崔暹,宋游道,崔昂等人都是朝中可靠的清廉之士,不如澄叔叔任用这几人看看,可否整治官场的贪贿之风?” 听到仪君的话,高澄唇边的笑意更深,“仪儿果然同我想得一样,我也正有此意。” 没想到澄叔叔这样爽快地接受了她的建议还夸奖了自己,仪君低头微笑,不由得绯红了脸颊,澄叔叔,果然对自己再好不过了。 “哦,对了。”仪君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她从厚厚的被子里伸出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东西,她淡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郑重地交到高澄手上。 “这是永乐寺的护身符,这次去南梁仪儿为澄叔叔求的,愿澄叔叔平安顺利。” 谁都知道南梁永乐寺祈福的护身符是最出名的,但是因为永乐寺建在南梁与突厥交界,常有突厥柔然进犯,很是不安全,加上永乐寺方圆人烟稀少,又身处群山环绕之中,祈福求姻缘很是不容易,久而久之去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市井都说若是能求得永乐寺的护身符那必定健康长乐。高澄看着手中的护身符,渐渐收紧了手指,珍重地将护身符放入里怀,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仪儿,我会随身佩戴的。” 仪君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好了,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错过了喝药的时间太医又该啰嗦了。”她顽皮一笑,裹着狐裘的娇小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日渐萧瑟的花园中,没了踪影。 看着她逐渐奔跑的小小的黑色的身影,高澄的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离开过。不知怎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的心仿佛也似被掏空了一般,跟着她消失的身影不知飞到了哪里。明明每日都可以看见她,只是多走几步就可以到达她的房间,而高澄却觉得,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仿佛从来不属于他一般,总是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悄悄溜走。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西山围猎的那日初见亦或是他自认为他失而复得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很乱,莫名的烦躁占据着他的心,让他不能冷静的思考。 “凌萧,告诉我,还有多久?”高澄似对风说话一般,他的声音很低,忽然间冷到了极点。 “一个月。最多。”房间里的窗猛然被凌厉的风吹开,不知何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房间中。 高澄微微怔了怔,将眉头拧成一个结,那双清目中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寒意的冰霜。 “告诉他,他若不交解药,我要他死。”高澄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出。凌萧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消失了踪迹。高澄默默地坐回椅子上,一分一分,收紧手掌,那小小的护身符,顷刻间褶皱斑斑。 仪君走出书房,穿过回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哦不,或许应该说是澄叔叔的房间,这些天在齐王府她一直借住在澄叔叔的房间。 “姐姐,你听说了吗,斛律家的四小姐真是好福气,得到齐王大人如此庇护。府中都传遍了,为治好斛律小姐的伤,齐王大人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到了齐王府,那日夜里皇上忽然气喘发作,太医院竟无一人,皇上只得请宫中的女官诊治,事后竟不敢指责齐王大人一句” “是啊,我也听说了,斛律小姐病危,太医劝齐王大人为斛律小姐准备后事,齐王大人当时便气得夺了那太医的官职把他打发到了慎刑司去,我在齐王府侍奉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齐王大人这样生气。” “可不是?齐王大人一向冷静沉稳,但是却在这件事上发这么大的火气,好像是刻意要隐瞒下来府中所有的主子都对此事闭口不提,听说这件事的真相啊,其实是整个太医院都被” “嘘,别说了,齐王大人是最不喜欢下人们在背后嚼舌根的,要是被他听到,我们都会被割了舌头的。” 几个府中的婢女边走边闲聊着府中的八卦,仪君正巧走到廊下,听到婢女们的谈话,忍不住怔在了原地。她暗自低下头,明白澄叔叔对她好,但是这样得罪皇上,会不会不值得? 忽然,肩上被猛地一拍,将她吓了一跳,她收拾好烦乱的思绪匆忙回头。 “仪君,原来你在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仪君回头一看,长恭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长恭哥哥?”她有些惊讶,长恭哥哥找她有什么事呀。 “大哥和二哥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去看你,看你不在房里就让我出来找你,我们快回去吧。”长恭微笑地说,看着仪君不安地颤抖着的长睫随即关切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有些紧张地询问,“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仪君扯起一个暖暖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长恭将信将疑,随即弯起一丝笑意,“快点回去吧,不然点心都被那两个人吃光了。” 仪君垂目笑了起来,心中霎时间似流过了暖流般温暖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烦躁的心立刻变得沉静下来。她看着身旁的少年干净柔美的面容心中涌过阵阵暖意,长恭哥哥总是这样好,每当她有烦心事的时候,长恭哥哥都会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他在,她的心就会莫名地安定下来。 当两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已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酒香,点心的残渣和空的酒杯被凌乱地堆了一地,两个喝醉的少年正在玩着划拳的游戏。 “哟,仪君回来啦。”孝琬朝着愣在门口的仪君挥手打着招呼,然后继续和一旁微醺的孝瑜玩起了划拳。 “这是怎么回事?”一回到房间就看见这样狼狈的一幕,原本笼罩在仪君心中的阴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回头不解地看着长恭,孝琬哥哥喜欢喝酒也就算了,怎么孝瑜哥哥也跟着他一块儿喝醉了? 长恭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花样。仪君无奈地抚额,哎,澄叔叔要是知道他们把自己的房间弄得这么乱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好不容易把喝醉的两个人送回了房间,仪君和长恭累得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喘气,仪君一度认为这两个人该好好减肥了。长恭拿起桌上装点心的盒子晃了晃,然后朝仪君歉意地一笑,“本来是庆祝你痊愈的,可是全被这两个人吃光了。” 仪君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啦。”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一下子扑到长恭面前,弯起亮晶晶的双眼,挑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问道,“长恭哥哥,还想吃点心吗?” 看着仪君古灵精怪的笑容,长恭有些不解,少女精致的面容逼至眼前,一双炯炯有神的黛紫色大眼睛正欢快地望着他,依稀可见黛紫色的夜幕下一片晶莹的星辰。被她这样注视着,不由自主地,长恭白净如玉的面颊竟然飞上两片可疑的红晕,他别扭地错开目光,看着空空的盒子,转过头来提醒仪君,“已经没有了。” “嘿嘿~”仪君弯起一个神秘的笑容,黛紫色的星辰熠熠生辉,她不由分说地拉过长恭的手腕,转身跑出房间,两个身影穿过回廊,穿过花园,月光下两个漆黑的身影奔跑在偌大的齐王府。 长恭看着前面拉着他跑的仪君,他的手上持续不断地传来来自那个少女的独特的温度,少女的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长恭原本疑惑的心中竟被一丝期待所占据,她,究竟会带自己去哪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 两个人一起钻进一个漆黑的房间,推门,关门,上锁一气呵成。长恭觉得手上那丝温暖的触感一瞬间消失了,毫无征兆地,他陷入了一个漆黑的世界。 这里是?房间里太黑了,又被仪君随手插上了门,一时间周围被一阵漆黑所笼罩,就连长恭在一瞬间也没有发现这里是哪里。 忽然,面前亮起一团明亮的火焰,长恭寻着亮光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仪君已点起了房间里的烛火,微笑着看着他呢。 “这里是厨房?”长恭环顾四周,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啊!”仪君点了点头,随即认真地忙起了手里的动作,“长恭哥哥乖乖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吃到仪儿亲手做的点心了!” 为什么要在晚上带他到这里?为什么仪儿会亲手制作点心?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但是看着仪君认真的神情终是什么也没问。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仪君仔细而忙碌的身影,轻轻勾起了一个暖暖的笑容,他已不再去寻找她带来的一连串的疑问,相反,他很喜欢这份她突然带给他的惊喜,因为他知道,她会给他一个答案。 “好啦,大功告成!”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略带惊喜的声音猛然间打破了房间的沉默,一个精致的盘子正被一双雪白的手掌托在长恭面前,一个个粉嫩小巧的小点心正端正地躺在盘子内。长恭诧异地看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小家伙,镇静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仪儿的手会这样巧,居然可以做出这样好看的点心。 “尝尝看。”仪君拿起一块点心不由分说地塞入长恭的口中,长恭只觉得一阵沁甜缓缓在口中漾开,柔软的脆皮入口及化,竟是说不出的好吃。 “很好吃。”长恭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眼,黛紫色的眼瞳在晕黄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散发着灼灼灵动的光芒。 “好吃吧。”仪君唇边的笑意更深,她也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脸上自豪的神情,“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桃花酥,要比寻味斋的好吃百倍,一般人还吃不到呢,孝瑜和孝琬哥哥是没这样的口福啦!” 看着仪君满足的微笑,缓缓地,长恭亦牵起一抹微笑,每当看到仪君的笑容,他的心中都会不知不觉地泛起一阵暖意,好像看着她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起来一样,吃着她亲手做的点心,看着她心满意足的笑容,多少年未出现在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在她的感染下自然而然地重新浮现出来,就像两个相互吸引的一分为二的灵魂,渴望恢复着原来的形态。自从那日斛律府做客,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她就像一束曙光,点亮了他原本昏暗的生命。自此他便确定,命运相似的他们,拥有着同一个灵魂的他们,会是这样渴望着彼此的相遇。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厨房里沉闷的空气,仪君不解地走过去开门,这么晚了谁会来厨房呢?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借着朦胧的月光,一个衣着华美的女人自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厨房内的仪君和长恭,女人精致的面容由惊讶逐渐变成招牌式的亲切笑容。 正是齐王府的女主人,长公主元仲华。 “长公主。”仪君微笑地福了福身,听说这位长公主虽是当今皇帝的妹妹,但是她向来待人亲和友善,自从嫁入齐王府更是将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仪君不由得对这位长公主多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啊,是仪君啊,身上的伤可还好些了?”长公主看到仪君温柔地笑起,亲昵地拉起她的手。 “好些了,多谢长公主挂念。”仪君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对她更加感激。 “看到厨房还有灯光便进来看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长公主微微一笑,看着仪君温柔地说。 “啊”被她这么一问,仪君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长恭,“我,我有点肚子饿了,就让长恭哥哥陪我来厨房找点吃的。” “哦。”长公主点了点头,随即微笑地说,“下回肚子饿了让婢女做些吃的送到房间便是,不必亲自来的。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大人这样看中仪儿的伤势,仪儿只要安心静养便好。” “是。”仪君低声应道,而长恭只是看着微笑的长公主,没有说话。 看着仪君端在手中的碟子,长公主的声音多了一丝惊喜,“没想到仪儿竟然可以做出这样漂亮的点心,真是了不起。” 说着她拿起一个点心放入口中,唇边的笑容更深,“等哪日仪儿可以教教我这点心的做法吗?大人一向喜爱甜食。” 听到长公主的话,仪君微微一怔,澄叔叔喜欢甜食?原来是这样啊仪君轻轻笑起,点了点头,“当然,长公主想学,可以随时召仪儿来。” 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莞尔一笑,便由婢女搀扶着,消失在夜幕之中。 长公主果然为人和善呀,仪君重新坐回座位上,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羡慕,拥有这样一位母亲,孝琬哥哥一定很幸福吧。 她看着桌上剩下的桃花酥,轻轻勾起一抹笑意,她看向一旁的长恭问道,“长恭哥哥,澄叔叔为我受伤的事情这么费心,把这些点心送给澄叔叔,你看怎么样?” 长恭一怔,他看了看剩下的点心,又看了看仪君,黑亮的眼中似翻涌起某些复杂的神情,看着仪君满是期待的眼神,终是欲言又止,他点了点头,“也好。” 得到他的肯定,仪君拿起桌上精致的瓷盘,小小的身影飞快地冲向门边,消失在了重重夜幕之中,那身影却是说不出的轻快。 长恭看着仪君的背影,缓缓黯下双目,他拿起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而那沁甜的味道融入齿间,却变成了一道无以言表的苦涩。 迷蒙的月光洒在齐王府长长的回廊上,将那个小小的,轻快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银白的光芒之下。飘飞的衣袂染上了月色的精华,似月光的精灵般,明艳清丽。 仪君一脸欣喜,端着精致的瓷盘,疾步穿梭在回廊中,散落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澄叔叔,你看我做了什么”仪君洋溢着笑容边走边说。高澄的书房近在眼前,房门紧闭,透过窗棱隐约可见房间内人影晃动,仪君勾起一抹笑意,她猜的没错,澄叔叔果然在这里。只是这么晚了,澄叔叔还在为朝廷之事忧心,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刚欲扣门,仪君忽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给澄叔叔一个惊喜呢?要是他看见自己亲手为他做的点心,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仪君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捂着唇偷笑起来。对,就这样办,她打定主意,放轻了脚步,转身欲躲入黑暗中。 “大人,是直接逼他交出解药还是以礼相待?” “你也认为本王此举是为了仪儿?” 咦?我吗?仪君本想躲入黑暗里给澄叔叔一个惊喜,可是听到房间内的谈话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她有些好奇,有关自己的谈话,究竟是什么呢? “是,大人此举,卑职认为有些唐突。” “唐突吗” “是,卑职认为斛律小姐虽是世家之后,此次南梁一行又立下大功,但是她确实太过妨碍我们的大计,大人如今位高权重,东魏朝臣大部分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实在不该为了一个世家之女将多年来的绸缪毁于一旦。斛律小姐不是大人的家眷,大人本不该如此宠爱袒护她,更不该公然与陛下作对屠了整个太医院上下与上书进言的臣子的九族,这会让人心不稳很大地动摇了大人在朝中的势力。更何况斛律小姐在南梁途中救下的少年极为可疑,一旦她是西魏派来的细作” “够了,不要再说了。”高澄低喝,低沉的声音如同寒潭冰水,丝毫没有温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要你的命!” “信,卑职自幼受大将军提拔对高家衷心不二,大人要卑职死,卑职毫无怨言,但请大人三思,不要为了一个女子坏了大计!”话音刚落,忽然,什么东西没入身体的声音骤然响起,一抹鲜血瞬间泼洒在洁白的窗纱之上。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便听见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听着,你们都是我高家的忠臣,我高澄想要什么你们再清楚不过,只要是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所谓,只是以后谁再诋毁仪儿就和他一个下场,听明白了吗?” “是”片刻的寂静后,是房间中所有人整齐的应答声。 高澄的声音猛然在寂静的夜中响起,惊得仪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睁大眼睛看着那窗纱上鲜红的血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久久不能回神,她努力捂住嘴巴才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澄叔叔屠了太医院和觐见臣子的九族为了她?为什么这些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她提起过这些事情?为什么澄叔叔会为她做得至此?一连串的疑问似炸雷般轰然在她的闹中炸开,那日昏迷之时男子深沉的话语,那日廊下婢女们的说笑,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重伤之下她的幻觉,而是真真正正发生的事。他曾说她要让她亲眼看看,如今的血流成河,全是因她的不守信用而起,原来他真的说到做到,真的为她手染鲜血,变成了误入人世的地狱修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她手染鲜血,为什么要为了她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只是一个想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的女孩,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这些纷争中去,让她这样难过? 她早已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她早已顾不得其他,她的世界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脑中一阵眩晕令她不能冷静地思考,她的双腿瞬间瘫软下来,胸中的阵阵疼痛清晰地传来让她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她慌忙扶住坚实的大门。 哗啦一声,她的手掌再也承受不住这个瓷盘的重量,瓷盘落地摔了粉碎。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异常响亮。房间中的众人鱼贯而出,映入眼帘的,是身影憔悴的少女。 仪君没有说话,黛紫色的眼瞳已变得空洞,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人群中的这个男人。 “澄叔叔”她叫着面前男人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在风中变成了破碎的语调。 “仪儿。”高澄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单薄的身影在风中飘渺得不真实,仿佛一瞬间就会被风吹走一般。高澄黯下双目,眼神中的凌厉渐渐被满满的怜惜所替代,他恍然觉得,面前的少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怜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屠杀那些无辜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打着为了她的幌子?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擦过漂亮的眼,纵横的泪痕赫然展现在他的面前。 “为了给你创造一个安定的未来。”高澄平静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来。 “呵”仪君忽然觉得好笑,为了她?为了她就可以肆意杀害无辜的人?忽然,喉咙一阵沁甜,她后退着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猛然喷溅出来,染红了地面上的方砖。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那刹那袭来的陌生和冰冷,那个宠她依她的澄叔叔已经不在,而面前看似云淡风轻的男人,却是邺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齐王大人。 他高高在上,对你所有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你只是他杀人的接口罢了。 她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她此时最想说的话,“齐王大人,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转身飞快地跑出齐王府,娇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高澄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没有说一句话,那双清目中的温柔渐渐结冰,再次变成一块散发着寒意的坚冰。他缓缓走到门前,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精致的点心,慢慢蹲下身,他伸手拿起一块未染上灰尘的点心放入口中,沁甜的香气溢满唇齿,他苦笑,这是她亲手做给他的吧,而他却让她伤心了。 “大人”那样权倾朝野的齐王,竟然屈身吃了这样的点心。所有的官员都惊讶不已,想要阻止却更加害怕他的铁腕。 “大人,您一向不喜甜食,还是别吃了。”陈元康小心翼翼地说到,并命仆人将一片狼藉打扫干净。 “去查一下,是谁让她做这个送来的。”高澄站起身,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缓缓蹙起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因祸得福 整个邺城人人都在传,斛律将军府的四小姐孤身入南梁说服寿阳二十三郡归顺我东魏,致使东魏国力大增,是如今邺城最大的喜事了。一时间仪君的名字成了邺城百姓茶余饭后最喜爱的谈资,人人都在夸奖斛律家的女儿年纪轻轻却有胆有识,是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就连斛律家都因为仪君的这次功劳而受尽了封赏呢。 而这个邺城传奇的女主角呢,却整天将自己关在闺房里,府中的下人们都说自从重新回到斛律府四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沉闷无趣,他们都开始怀念起以前那个虽然会惹很多麻烦但是活泼可爱的小姐了。 绿萝走上台阶,一脸忧愁地看着一直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端着的饭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从昨夜到今天下午小姐不知从哪里回来以后水米未沾,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老爷和夫人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由着小姐的性子,只是吩咐绿萝把饭菜备着如果小姐饿的话随时服侍她吃饭。可是看现在的样子老爷和夫人又是白费这份心思了。 绿萝又缓缓地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那紧闭的房门,可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绿萝放心不下,她轻轻推了推房门,没想到房门竟没有锁,她只好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穿过纱帐走进里屋,只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果然把自己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个憨厚的粽子一样。绿萝放下饭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别扭的人,小心翼翼地轻声说,“小姐,别睡了,都下午了。” 被子里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沙哑和疲惫,“绿萝,让我再睡会儿。” 绿萝皱紧了眉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叹了一口气,“小姐,绿萝也不知道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夫人担心您饿着亲自准备了饭菜,都热了好多次了,您不顾及自己也要为夫人考虑一下,多少吃点吧。” 母亲?仪君听到绿萝的话心头微微一怔,她缓缓拿掉蒙在头上的被子,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绿萝,将信将疑地问她,“真的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绿萝点了点头,“是啊,夫人听说您此行受了重伤,今早和婉清小姐特意上山为您祈福,回来后亲自下厨为您准备了您最喜欢吃的菜,可见夫人把小姐看得比自己还重,还有恒伽公子听说您回来了也来看过您几次,但是您闭门不见他也只是在门外嘱咐绿萝好好照顾小姐便走了。如果小姐不照顾好自己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关心您的人呢?” 是啊,绿萝说得对。母亲,婉清姐姐,还有恒伽,没想到自己回来后有那么多人依然在关心着自己,她的心中骤然涌过一丝暖流,她很庆幸,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那么自己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才对得起他们啊。 仪君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嗯,对,吃饭,吃完饭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绿萝,一会儿我想出府一趟。”仪君边吃饭边说着,话刚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齐王府了,而是回到了家里,斛律府的家规可不像齐王府一样允许她随便出去玩。 一丝失望渐渐在她的脸上浮现,仪君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饭。而绿萝却忽然勾起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令牌,在仪君面前晃了晃,“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仪君眨着眼睛看了看绿萝手中的令牌,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惊讶地指着它不敢置信地看着绿萝,“这是斛律府的令牌,有了它就可以随意出入斛律府了,绿萝你是怎么弄到的?” 绿萝微微一笑,“当然是夫人给我的,夫人看您这几天大病初愈必定无聊得很,特意将这面令牌给了我,好让绿萝陪着小姐散心呀。小姐,您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溜出府了,说起来绿萝可以出府还是沾了小姐的光呢!” 听到以后自己可以随意出入斛律府了,原本心中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仪君高兴得飞快地套了件外套就冲出房门,回头朝着绿萝大喊,“绿萝快点,我们这就出府看看!” 绿萝看着仪君逐渐消失的背影,急忙追了出去,“小姐,等等绿萝呀!”看着仪君因高兴而变得轻快的脚步,绿萝微笑着摇了摇头,哎,小姐的这点小心思全被夫人猜对了,夫人就说给了她这面令牌她一定高兴,还真是不错,小姐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 邺城的主街一直是最繁华的地方,从东到西长长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尤其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街道两旁各色的灯笼便会亮起,晕黄的烛火倒映着五彩的玻璃纸映出七彩的光芒,将墨色的天都照得如白昼一般,美轮美奂。仪君看着仿若晚霞般美丽的景色,不由得将心中的一切不舒服的事情都忘了一干二净,她勾起一个满足的笑,果然,还是母亲最疼自己,在烦心的时候逛逛集市是最棒的了。 “小姐,小姐!”不远处从人群中传来绿萝焦急的呼喊声,她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跑到仪君身边喘着粗气,“小姐你吓死绿萝了,绿萝还以为把小姐跟丢了!” “好啦,我不是没丢嘛!”仪君翻着白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表情十分纠结摊铺上的各色香囊,转头问绿萝,“绿萝,你说哪个好看?” 绿萝看了看各种各样的颜色,思索了片刻,最终指了指中间一个白色镶金的香囊说,“绿萝觉得还是这个好看。” “那好,老板,我要这个吧。”仪君将银子递给卖香囊的老板,中年的老板收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说,“还是姑娘有眼力,白色代表纯洁之色,最适合明日的花灯会送给姑娘的心上人了。” 听到老板的话,仪君有些纳闷,“花灯会?”什么时候邺城有办花灯会的习惯了? “是啊,姑娘还不知道吗,邺城的花灯会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但是自从皇帝荒政,高家子弟把持朝纲以来,齐王大人就下令取消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年没有举办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皇帝突然颁发诏令明日的花灯会如期举办,诏令刚下百姓们不知多高兴呢!” 原来是这样。仪君皱着秀眉看了看身旁的绿萝,只见绿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老板的话,仪君这才相信原来邺城还有这样的习惯。可是,她想不明白,澄叔叔为什么要取消花灯会呢? “这位姑娘,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是邺城最隆重的节日了,传说将写有自己名字与愿望的纸条放入香囊之中随着花灯放入空中,您的愿望就会实现,姑娘要不要试一试?”老板看着仪君笑眯眯地说着。 愿望?自己有什么愿望呢?仪君看着手中的香囊不知为什么心中仿佛被撕了一个大窟窿,空洞洞的怎么也填不满,她失去了爹娘,孤身一人来到邺城被父亲和母亲收留,原以为澄叔叔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人,可是他竟然也如传言般冷酷无情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如草芥,澄叔叔为了她杀了那么多人,而她却是间接的凶手,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许愿呢? “小姐,传说中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不如就当作一次玩乐,只要小姐开心就好。”绿萝看出了仪君的心事,笑嘻嘻地为她开解。 拗不过绿萝,仪君只好点了点头,她拿起笔,恭恭敬敬地写好,仔细地放入香囊中。 “好啦好啦,天这么晚了绿萝也饿了,小姐我们去前面的饭馆吃饭好不好?”绿萝看着仪君忧愁的神情故意调高语调转移仪君的注意力,看着绿萝馋嘴贪吃的模样,仪君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周围的天确实暗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和绿萝走向前面的饭馆。 忽然,一个衣着破旧的孩子穿过人群直直向仪君和绿萝撞来,绿萝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喂,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呀!”绿萝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嘟着嘴向刚刚的孩子发脾气,而那个孩子却头也没回地钻进了嘈杂的人群中,没了踪影。 “好了好了,没受伤就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仪君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急忙安慰她。 “就是小姐好脾气,要是绿萝呀,偏要抓住他打一顿出气!”绿萝哼了一声,还是跟着仪君乖乖地走进了饭馆。 “那今天就多点几个绿萝喜欢吃的东西帮你出出气吧。”仪君看着绿萝,微微一笑。 “还是小姐最好了!”绿萝高兴的吃着丰盛的食物,早就把刚刚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是丫鬟在斛律府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有陪着小姐出来才能改善一下伙食吧,她可要好好把所有的美味都品尝一遍。 桌上的食物几乎都被绿萝吃了干净,仪君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水想着自己的心事。看着绿萝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她真是有些羡慕起这个小姑娘了,这样无忧无虑,自己什么时候也要学一学。 老板过来算账,这时绿萝忽然疑惑地摸着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最终她一脸窘迫地看着仪君,哆哆嗦嗦地说出了一句话,“小姐,我们的钱袋不见了” “什么?”仪君诧异地看着绿萝,显然是没有对她的话反应过来,绿萝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一脸认真的表情让仪君不得不相信这个无比凄惨的事实。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她每次出府随身的钱袋都是由丫鬟贴身保管的,她又不喜爱珠钗饰品,一时间竟那不出可以抵饭钱的东西。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绿萝一眼,没有钱还点这么多东西吃! 绿萝也是一脸胆怯的神情,她每次陪小姐出府都是把钱袋看得严严实实,一定不会出现丢失的情况啊,莫不是有人偷了?绿萝好像一下子想到什么一样,她猛地拉住了仪君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小姐,我们的钱袋一定是被刚刚那个撞我的小孩子偷走了!” 被绿萝一提醒,仪君也恍然大悟,没想到邺城的治安这么差,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偷走她的钱袋!仪君不由得气愤不已,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小孩抓回来。但是看着老板发青的面孔,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的小火苗一下子便被浇灭了,别说抓这个小偷了,就是走出饭馆的大门,也是一件难事了。 “两位姑娘,这饭钱”老板毫不客气地向仪君一摊手。 “小姐”绿萝被吓得一下子躲到了仪君的身后,仪君无奈地抚额,要是没钱就不要吃那么多东西啊! “额,老板,我们的钱袋被小偷偷了,身上又没有可以抵的东西,要不然我回家去取,让我这个婢女留下来,等我回来交了饭钱再赎她回去怎么样?”仪君看着老板铁青的脸说得有些心虚。 “你的这个丫鬟还不够我的饭钱吧,要是你一去不返让我们饭馆怎么办,我们还不缺当小二的丫鬟!”老板的语气略带一丝怒意,显然是认定了仪君是白吃白喝的。 仪君无奈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绿萝,真心为她的地位感到怜悯,一个人还不如一顿饭钱! “姑娘,我看你衣着华贵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学着市井的粗人吃饭不给钱呀!”老板咄咄逼人,一股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气势。 “这”仪君无言以对,她实在没想到钱袋会被小偷偷了,要是这样的话她就不出门乖乖待在家里了。 “这位姑娘的饭钱我给。”忽然,一个声音传出,竟似惊魂铃般在仪君平静的心湖惊起层层涟漪。仪君回头,对面的包厢之内,纱帘浮动,人影绰约。他,究竟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迷失初心 从饭馆的包厢里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优美动听,恍若春日里流淌的涓涓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是谁?拥有这样天籁般的声音?仪君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随着包厢外的纱帘被慢慢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人,仪君只觉得眼前仿佛划过绚烂的流星般荡漾起绚丽夺目的流光溢彩。 从包厢中走出的人,拥有一张绝世容颜,仿佛是月光下舞动飞升的夜之精灵,散发着一种勾人心神的魅惑诱人的气息。一双微醺的眼眸深沉幽渊,散发着迷人的妖艳邪魅之美,带了丝丝迷蒙不知的虚幻,极为精致完美的五官是干净柔美,莹白的面庞如玉般晶莹无暇,嵌上一个迷人的微笑,恍如迷蒙的清晨中最不真实的梦境。随着他的动作那种仿若天生的气魄与高贵,将他衬得宛若天界的神尊。 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仪君的呼吸竟微微杂乱,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澄叔叔还漂亮的人 老板拿着钱依言离去,只余下这个少年与仪君和绿萝三个人。 少年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看着面前的少女。 “多谢公子相助替仪儿解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哪里,明日仪儿定将所欠的银子归还。”仪君缓缓向少年行了一个礼。 “不必了。”少年依旧笑着,那张绝色面容配上如此迷人美丽的微笑,在夜晚集市上晃动的烛火的照耀下,那幅恍若天人的面容被衬得更加流转生辉。他的声音很轻,缓缓地划过仪君的耳畔。 “不行,仪儿虽是女孩,可绝不会占这样的便宜。要不这样吧,您拿着这个,上面有我的名字,您可以随时向我要回这份银子。”仪君说着仍旧倔强地将刚刚买的香囊塞进那名少年的手中。 “小姐,时候不早了,府中的门禁快要到了,要是老爷知道您又回去完了又该责罚您了。”绿萝小心翼翼地在仪君耳边提醒。 “哎呀这下糟了!”仪君小声地嘀咕一句,随即转头向少年行了一礼,“仪儿还有事先告辞了,再会。”说着转身和绿萝消失在了来往的人群中。 “这位姑娘,等等”少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面前的人儿早已不见了踪影。 “斛律仪君。原来是斛律家的小姐”少年看着手中的香囊,望着刚刚被她无意中握过的手指发怔,他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体温,暖暖的,不似这夜晚萧瑟间擦过脸颊的风。他轻轻勾起一抹微笑,宛若摇曳风中的罂粟般,美丽到极致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再会,不错,我们还会再会的。 “主公,没想到他看似风轻云淡却也参入了进来,不知是否会坏了主公的计划。”不远处的茶楼二层,半掩着的窗户旁,人影晃动。 “怕什么,人越多不是越有趣吗?”属于男子的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中带着不言而喻的自信。 “要不要属下带几个人除掉他?”逆着光线烛火未照到的黑暗处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必,不可大意,能在如今乱世活到现在,他必定不如看上去的那般简单。”男子如是说到。“若不是高澄为她找遍天下良药替她续命,斛律仪君此刻早就毒发了,算起来高澄也该找过我们了吧。” “是,今日高澄找到属下,让属下传达给主公,若是不交出解药,他要主公的命。” “哈哈哈”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一样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高澄啊高澄,你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一向冷静的你也会为了这个小姑娘乱了分寸。”他顿了顿,随即说到,“给高澄送信,我要斛律仪君,若他舍得交给我,解药必定双手奉上。” 来,高澄,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呢?男子缓缓笑起,似街头恍然炸开的烟花般,绚烂美丽。 好不容易赶在斛律府门禁的时候回到家里,仪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索性起来在厨房找了几坛好酒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对月独酌,一面赏着清冷的月色,一面将冷得彻骨的酒液倒入口中,倒也是件极为清雅的美事。 “想不到如今邺城炙手可热的仪君小姐,也会这么孤单地在这里喝酒。”忽然身后传出一个清亮的男音,猛然间打破了原本寂静安详的深夜,仪君微微皱了皱眉,听声音她便知道是谁打断了她这般雅兴。 “恒伽,你不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到这里干什么?”仪君举起坛子又灌了一大口,没好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身旁。 斛律恒伽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仪君语气中的烦躁,他亦随手拿起一坛酒喝了一口,“你重伤初愈不宜这般饮酒,不如我陪你一起喝怎么样?” 仪君看着恒伽淡然微笑的模样,一双清澈的黛紫色眼眸中忽然翻转起百味杂陈,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恒伽看她没有推辞,也是淡淡一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一时间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似乎是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只余下那惹人烦躁的风在耳边盘旋萦绕。 “今晚的月色,真美。”仪君望着头顶的月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很轻,似对风诉说一般。 听见她的声音,恒伽没有抬头望月,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随着略带着凉意的风,她乌黑的发丝擦过被月色沁染得明亮的脸颊,迷蒙了黛紫色的眼,那片沉浸在晶莹的黛紫色中的星辰在月光的渲染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闪烁的星光点点飘洒在莹润的眼中,变成消散的烟花。那纤细空灵的身影就在身旁,却令恒伽恍然觉得,带他坠入了恍然隔世的美丽梦境。 “是啊,很美。”恒伽微笑着缓缓说出,似在赞美身边少女的绝色之貌,又似在夸奖空中明月的虚幻之美。 “明日便是花灯会了。”恒伽转头微微一笑,“仪君可有什么打算?” “那个将愿望写进香囊再放入花灯放飞的节日?”仪君看了看恒伽,“我没什么兴趣。” “你说对了一半。”恒伽神秘的一笑,“花灯只有一对有情人同时放才会作数,但是在花灯会上每个人都会带上面具,要先找到面具下的那个心上人,将写有愿望的香囊交换再放入各自的花灯中。所以花灯会又是乞巧节的象征。” “原来还有这样的寓意。”仪君点了点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面露窘色。刚刚在集市上自己走得匆忙来不及告诉那个少年自己的名字就把刚刚买下的香囊交给了他,要是按照恒伽的说法香囊别有寓意那么那个少年一定要误会什么了,哎呀这下可惨了!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不去凑热闹了。仪君连连摆手,“也没什么好玩的嘛,我才不去呢,明天我还要在家睡觉呢!” 恒伽听后抿嘴一笑,“恐怕你是非去不可了。” “为什么?”仪君一脸疑惑,她看着恒伽的笑意不知为什么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下午的时候皇上下了诏令命所有世家子弟必须出席,斛律家自然也不例外。”恒伽忽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制作极为精美的面具向仪君一递,“你看,母亲都为你准备好了。” “母亲她,怎么能这样?!”仪君将恒伽手中的面具推出老远,嘟着嘴不满地抗议。 “仪君,今日傍晚齐王叔也来府中了,寒暄之余还问起了你的伤势。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恒伽的声音忽然卸去了戏虐,似染了冰霜般瞬间低到了极点。 仪君也收起了打趣的神情,缓缓黯下双目。虽然这些天她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要想起这个名字,可说起澄叔叔,她还是有很多心结放不下,解不开。 “恒伽,身居高位,真的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吗?仪君的声音缓缓的传来,淡淡的,多了一丝哀伤。 恒伽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他抬眸便触及一双满含伤感的眼,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缓缓开口,语气中不知何时已不见了那丝玩世不恭的意味,而是仿佛认定命运的坚定,“你我生在世家应该更为清楚,这世间的事,太多的身不由己。”他顿了顿,又灌下一大口酒,对着月色,平静的说出,“父亲曾经说过,要想成就大事,只有踩着别人爬上去。” 仪君看着身旁的恒伽,迷蒙清冷的月色之中,身旁的这个和她如冤家般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长大了,他再不是那个和她没大没小地玩笑的少年,而是真真正正继承家族爵位的智士。 是啊,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在发生着变化,从不涉足朝局的父亲却不动声色地将她安排在齐王的派系,温热儒雅的澄叔叔却残忍狠决到轻松地葬送了上百条的人命,玩世不恭的恒伽竟也这般对官场之事眼明心亮。却只有她,一直在任性地享受着身边的人对自己应有的宠爱,把所有人的保护当成了理所应当,难道真正那个倔强任性的人,正是她自己? “可是”她的心越来越乱,一直以来蓄积在她心中的迷茫压抑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无理取闹,那么死在澄叔叔手中那上百条无辜的生命也是他们应有的命运? “仪君。”恒伽扳过仪君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力气大得令仪君放下了任何脑中奇怪的想法迫使她看着面前这个完美却有些陌生的面孔,恒伽微微一笑,“仪君就是仪君,哪怕身在官场是我们最终不得已的结局,那么任何仪君不愿违背的本心,都由恒伽替你完成。仪君所有的罪孽由恒伽替你承担,恒伽只想仪君保持原有的那份初心,恒伽唯一想守护的,只有仪君最原本的自己。” 仪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恒伽灼灼的目光令仪君不敢怀疑这是他带给她的信任,她缓缓地停止了身上不住地颤抖,再次抬头看向恒伽的眼,那双闪烁着月光碎片的眼,很漂亮很漂亮。 “恒伽,谢谢你。”仪君轻轻笑起,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有一句谢谢,虽然显得单薄却是真真实实地表达了她的心意。 “傻丫头。”恒伽缓缓笑开,本就美得令人失神的面孔竟更让有些微醺的仪君移不开目光。 “明日的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今日尽兴就好。干!”仪君拿起一坛酒向恒伽手中的那坛碰去,清凉的酒液滑过喉咙,纯净澄明,一如此刻仪君心中顿开的心结。她的身边,朋友亲人一个不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只是她一味奢求太多,才会觉得不满足吧。纯色之空,净色之玉,不觉她的身边,从此又多了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神仙公子 十月深秋,邺城。 清风朗日,胭脂花榭。湛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偶尔呼啸着掠过几只飞鸟,发出清脆的鸣叫声,迎合着清晨斛律府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庭院里一个个火红的灯笼被高高地挂起,通红的颜色映得来往的人群的脸庞红彤彤的,甚是喜庆,欢笑声此起彼伏,欢乐得仿佛连人的心儿都飞舞起来了。 仪君被庭院中嘈杂的声音唤醒,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看着庭院中来来往往的婢女仆人,鲜红艳丽的颜色猛然撞入眼帘,她揉了揉双眼,一下子从刚刚的迷蒙中清醒过来。看着到处张灯结彩的斛律府,婢仆们个个喜笑颜开,唯恐替主子们高兴得不够直白,仪君不禁被吓了一跳,斛律府什么时候被装扮得这么喜庆了? “仪君,你大哥我亲自监督装扮的,还不错吧。”忽然有一个声音似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仪君慌忙回头,大哥斛律须达正站在她的身后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沾沾自喜。 “大哥,家里为什么要装饰成这样?”仪君打了一个哈欠,歪着头问。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啊,当然要把家里弄的热热闹闹的。”须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仪君,忽然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凑近仪君身边,“仪君,你今天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和心上人一起去放花灯啊?” 听到他的话,仪君毫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打算,也没有心上人,你们弄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须达显然是不相信的,他不依不饶地跟在仪君的身后追问,“仪君仪君,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过这样的节日嘛,我听说婉清一早便出门去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仪君,你要是没有心上人也总会有有好感的人吧,说给大哥听听,大哥帮你参谋参谋!” “无聊!”仪君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喂,仪君,仪君”须达笑嘻嘻地跟着她,全当她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说。仪君被他逼问得烦了,走进房间粗暴地将房门碰地关上,只听见门外传来须达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哎呦我的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仪君都和他的鼻子过不去,须达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仪君烦躁地捂住耳朵将全身蜷成一个小团躲进被子里。真是的,睡个觉也不让人家消停!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那闹人的敲打声终于消失不见。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仿佛惊魂铃般硬是将仪君从美好的梦境中拉了出来。仪君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凌乱的发丝,光着脚下床缓缓打开了房门。 “小姐,您怎么还没睡醒呀。您忘了今日午后皇上设宴庆祝花灯会命世家子弟都到场,晚了可是要受罚的。现在府中上下都在门外等候,就差您一个人了!”绿萝看着还未睡醒的仪君小心翼翼地说到。 “哦对对对!”听到绿萝的话仪君恍然大悟,一瞬间睡意全无,她就是有喜欢睡觉这个毛病,一躺在床上就什么事情都忘记了,这下可惨了要是误了今日的宴会父亲又该打她了。她一下子扑到梳妆台前招呼绿萝,“绿萝快,给我梳妆!”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好不容易是赶在了宴会前到达了皇宫,仪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暗自发誓下回一定要早早地起床,每次都这样赶时间的话迟早会把她吓出心脏病来的! “绿萝,下回一定要记得要早早的叫醒我!”仪君仔仔细细地嘱咐绿萝。 “明明是小姐叫绿萝不要打扰您”绿萝委屈地暗自嘟囔起来。 “绿萝,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明天就打发你出府!”仪君被绿萝吐槽得恼羞成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两人正在一说一笑地走进皇宫,忽然见不远处的御花园中的一抹墨兰,那抹墨兰正站在河畔边,垂着眸望着碧蓝的水面,一双淡漠的黑眸中此刻除了那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别无他物。远远望去,自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增添的悲哀之色令仪君不由得站定了脚步。 偌大的皇宫恢宏庄重,自是风华无限,而那池畔的一抹墨兰,仪君方知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倾城之色。 “神仙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呀!”仪君嫣然一笑,快步走上前去,和他并肩站在河畔高处。 那抹墨兰,正是昨日集市偶遇的长相俊美的少年。 “神仙公子?”少年在这里见到仪君也是十分惊奇,他诧异地看着她,随即揣摩着她口中的这四个字。 “是啊,公子是仪儿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仪儿觉得自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公子的!”仪君朝着少年调皮一笑。 少年弯起唇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仪君小姐果然如传闻般聪慧过人。” 仪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随即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向前一递,“没想到我们竟还能在这里相遇,这是昨日我所欠公子的银两,这就还给公子。” 少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仪君小姐何必这样认真,一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无需这样挂心。” “不行。”仪君坚持倔强地将银子塞到少年手中,“公子既知仪儿是斛律家人,自然知道斛律家家规极严,仪儿是断不可这样失信于人的。” 看着仪君一本正经的说着,一双黛紫色的双瞳反射着日光散发着坚定的光芒。少年闭目一笑,没有再坚持,只是看向仪君的目光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欣赏与赞许。 “对了,今日是皇上亲自设宴,公子也被邀请难道也是世家之后?”仪君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对这个少年的身份很是好奇,可是每次她开口问他他都笑而不答,弄得仪君只好在心中反复猜着他到底是朝中哪位大人之后。 听到仪君的问话,少年弯起双眼,那双原本极为妖娆好看的凤目更加带了一丝染着微醺的似笑非笑的魅意。嘴角一抹戏谑的笑意渐渐浮上,为他更加平添七分魅惑众生的风华绝代,三分浑然天成的高雅贵气。 “我不过是权臣高家的远方亲眷,幸得齐王大人念及家族之情带我到皇宫开开眼界而已。”少年如是说着。 原来是澄叔叔的远方亲眷,仪君点了点头。“那仪儿劝公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皇宫不似民间,规矩多,要求严,万一公子不小心冲撞了皇上,不仅公子自身性命不保,还会将高家带入深渊。” “仪君小姐说的是”少年似笑非笑,他的目光却炯炯地盯着仪君。“仪君小姐这么说是不喜欢这皇宫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仪君先是一怔,随后仔细地思考起他的话来。自己喜欢这皇宫吗?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地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自小便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自然是不喜欢这皇宫的拘束的,但是父亲说得对,她是斛律家之后,将来必定是要涉足朝堂的,她个人的喜不喜欢又算得了什么呢? 仪君昂起头扬起一个笑容,“仪儿自幼便散漫惯了,比起这繁复的宫墙,我想塞外的闲云野鹤更适合仪儿吧。只是仪儿是斛律家人,自要为斛律家出一份力,哪能容得仪儿这般自由自在。” 虽是有些伤感的话,却被她以极轻快的语调说出,更显得心酸清孤之感。听到仪君的话,少年缓缓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一池碧蓝的湖水,不再说话。 “小姐,宴会就要开始了,您还是快些进去吧。”绿萝在仪君耳边提醒。 “嗯。”仪君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少年行了一礼,“仪儿这便告辞了。” 仪君走得突然,少年一时间沉浸在她刚刚的话中竟有些思绪纷飞没有回过神来。一阵萧瑟的风吹来令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可待他察觉时面前的人儿早已不见了身影。他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唇边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缓缓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午后娴静的阳光洒在这一方的重重宫阙之中,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皇宫独有的金顶,红门,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独有的威严,使人油然而生一种庄重窒息之感。仪君坐在宽敞辉煌的大殿之中,一双灵动的眼睛扫过周围一个个身子绰约的美人缦妇,忍不住暗自羡慕起来,原来这朝中的世家子弟之中竟有这样多惊为天人的绝代佳人。 “绿萝,今日到场的都是什么人呀?”仪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美女如云,小声地询问绿萝。 “小姐,您入斛律府的时间尚浅,可能还不知道。如今朝局分立,陛下荒政,朝中上下牢牢把握在高家子弟的手中,自老将军高欢过世以来,齐王大人高澄以严刑酷法重振高家,东魏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有高澄大人一手操办,可谓是在邺城翻云覆雨的权臣,在邺城提起高大人,无人不为之动容,在邺城要是高大人想要谁的命,那这个人一定活不过明天。” 绿萝的话字字句句萦绕在仪君的心头,似一粒石子轻而易举地将她原本平息了的心境又绞起惊涛骇浪。仪君暗自握紧了拳头,她仿佛再次回想起来那夜溅在窗棱上的一滩血渍,那样鲜红灼灼的颜色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双眼。原来百姓的传闻都是真的,那个温柔如斯的澄叔叔,却是这样一手遮天的权臣。 “自高大人掌权以来,以最为残忍狠决的手段暗中快速清除异己,原本的大臣多是隐退或是被屠了满门,两年来元老几乎都下了台,换上了他的一派。世人敬畏他,恐惧他,但碍于他的铁腕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就连当今皇上也需得让他三分。所以当今朝堂上分为两派,除了齐王一派的大将军陈元康,崔季舒,崔暹,杨愔以及我们斛律家等人,剩下的一小部分就是拥立当今皇上的了。”绿萝接着说到,“说起来这个东魏高高在上的高大人今年才二十有七,本应该诗情画意的年纪,却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王之位。不知道是应该说是年轻有为还是应该感叹这么早便失去了享受自由的权利。”绿萝说着叹了一口气。 绿萝的这些话虽然声音极小,可是听在仪君耳中却是如炸雷一般。往事的一幕幕仿佛历历在目。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不禁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澄,男人面目柔美,今日一身紫黑镶金的长袍,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威严。澄叔叔,难道你真的经历过这样残酷的过去吗?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浑身浴血,从地狱中走出的男人,竟会这样平静地面对着众人的逢场作戏。 高澄正与同僚交谈着,似乎是感受到仪君的目光,他亦向她看来,一双清目刹那间融化了万千风雪。仪君慌忙地撇开目光,猛地灌了几口茶水令自己快速清醒下来。她不是不想面对澄叔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曾经那么不敢相信他,那么任性地记恨他的残忍。 忽然,肩膀被猛地一拍,仪君抬头看去,孝琬和长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背后了。 “仪君,你一个人在角落里多没意思呀,今天这里来了这么多世家的公子小姐,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孝琬朝仪君眨了眨眼睛。 “我才不要和孝琬哥哥去呢。”仪君说着撇过头去,她环顾了四周却不见那个少年的踪迹,于是抬头问孝琬,“怎么不见孝瑜哥哥?” “他呀~”孝琬故意顿了顿,“他去陪八叔和九叔了。” “八叔?”仪君疑惑地问。 “是啊。”孝琬点了点头,“你还不知道吗,八叔在邺城的威望极高,但他却不喜涉足朝政,所以这样的宴会他一般是不参加的。今日父亲要求所有高家子弟必须全部参加也好借这个机会叙叙旧,八叔才会到场的。” “哦。”仪君点头,想不到这个八叔却是不像其他高家子弟一样孤高自傲。 “仪君,要不你去找孝瑜,也好结识一下我的八叔九叔?”孝琬笑嘻嘻地说。 “不要。”仪君毫不犹豫地拒绝,她才不要和那些人逢场作戏呢。她抱紧长恭的胳膊,朝孝琬做了一个鬼脸,“我要和长恭哥哥在一起!” “好吧好吧。”孝琬拿她没办法。说着自己去玩了。 “仪君,你真的不去结识那么世家公子?”长恭看着仪君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禁问道。 “我才不去呢。”仪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些世家子弟不是文武双全就是琴棋书画,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仪君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长恭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长恭哥哥,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好啦,不要在意我的。”仪君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补充到。 “不是。”长恭微微笑笑,“我倒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宴会,只是怕你一直坐在这会闷。” 没想到长恭哥哥会这样为她着想。仪君不由得心中暖融融的。她笑嘻嘻地说,“有长恭哥哥陪我聊天怎么会闷呢?” 听到仪君这样说,长恭轻轻笑笑,一张干净的绝色容颜在华灯之下有些明暗不清,只有那迷人的笑容却深深地印在仪君的脑海里,仿佛是一盏独亮在暗夜中的明灯,只要看见这样的笑容,自己的心就会莫名的安定下来。 “对了,长恭哥哥,今天晚上的花灯会,长恭哥哥不去看看吗?”仪君笑了笑,“以长恭哥哥这样漂亮的面容,世家中想要与你一起放花灯的一定会有很多吧。” 听到仪君的话长恭先是一怔,随后看着仪君温柔一笑,“我只想与仪君一起去。” 没想到长恭会这样说,仪君显然是一怔,被他明净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仪君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好像烧红了的炭火,她急忙害羞地把脸扭了过去半开玩笑似的打着哈哈,“我,我才不想去呢,那么晚了一定要回去睡觉啦” 心脏剧烈地跳动令她很是不舒服,她摸了摸滚烫的脸蛋将手当作扇子快速地扇了扇。难道长恭哥哥不知道花灯会的规矩是一定要和心上人一起去的? 长恭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眼中的失望显而易见,却被他很好地掩饰在了那片黑色的星海中。 “仪儿,过来。”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仪君听到有人唤她抬头一看,正是父亲。 仪君急忙走过去,却见父亲一脸笑容地将她向前推了推,“我们斛律家一向受高家拂照,还不快见过你高家的八叔九叔。” 八叔?仪君一怔,刚刚就听孝琬哥哥说今日的宴会八叔也到了,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呢。 她依次掠过面前的几个人,孝瑜哥哥,澄叔叔,九叔高湛,父亲,还有 “是是你?!”仪君看到那最后一个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面前的人,正是今日殿外初见的神仙公子。 “仪君见到我就这么吃惊吗?”神仙公子微笑地看着仪君。 “神仙公子不是澄叔不对,齐王叔叔的远方亲戚吗?”仪君的脑袋彻底混乱了,她看着这个美的不可思议的少年有些迷糊了。 “我看仪君与我相谈甚欢,又一心为我高家着想,我怎么忍心拆穿呢?”少年向仪君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神仙公子,这样可不好”仪君无奈地撇了撇嘴。 “仪儿,不得无礼,这是你八叔章武郡公高淯。”斛律光的声音冷了下来,低声呵斥仪君。 “是”仪君嘟着嘴,“仪君见过八叔。” 她看着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少年也似早就料到一般微笑地看着她。仪君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是她的八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饮马天边 “仪君,你是怎样认识我八哥的?”高湛平静地看着仪君,又看了看高淯。 “额这个”仪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高淯,又快速地将目光收回来。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她都有些尴尬,实在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情急之下要把那个香囊给了他,要是被别人知道恐怕又要误会了。她生怕高淯把那个香囊的事情说出来,不断地用眼神暗示他。 而高淯不知道是故意没看到还是真的不理解仪君眼神的含义,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镶金的香囊故意在仪君面前晃了晃,微笑着看着仪君,“仪君香囊相赠,高淯怎么能辜负仪君的美意呢?” 那笑容太过耀眼绚烂,但在仪君看来竟有些想要打人 高淯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听到高淯的话每个人都是吃了一惊,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高淯和仪君,有的人面色深沉,有的人若有所思,还有的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一时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只有高淯依旧噙着一个绝美的笑容旁若无人地望着仪君,似乎很是享受现在弥漫在众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他很好奇,仪君会怎样解释呢? “仪儿,你”斛律光有些震惊。谁不知道花灯会香囊之约,是私定终身之意,而毫不知情的仪君,竟然这样阴差阳错地掉入了这个传说之中。 “不是不是。”仪君连连摆手,“昨日仪儿在集市上被偷了钱袋,是神仙不对,是八叔替我解围帮我付了饭钱,我手边没有写有名字的信物,一时情急才把刚买的香囊借给八叔的。”仪君匆忙地解释起来。 而面前的所有人依旧是一副不信的神情,目光游走在高淯和仪君之间,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两个人。 “八叔在邺城的声望极高,年纪轻轻还未成家,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想不到仪君妹妹也对八叔暗生情愫”孝瑜含笑地看着仪君,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情。 “孝瑜哥哥,你也不信我”仪君是彻底无奈了。 “郡王,小女以后就拜托多加照拂了。”斛律光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是自然,仪君是我的未婚妻啊。”说着高淯向仪君微笑着眨了眨眼。 “等等”怎么连父亲也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呀,她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妻?而且对方还是她的八叔?怎么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她抗议,她绝不接受这个包办的婚姻!仪君怒目瞪着高淯,而这个少年却一点也不惊讶,正微笑着看着仪君呢。 该死!仪君狠狠地骂了一句。忽然,她感受到了两束灼灼的目光正盯着她,她不知不觉有些脊背发凉,怯怯地迎着那目光看去。高湛和高澄齐齐望向她,一个是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情,而另一个呢,却是一副深沉得化不开的目光。仪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下玩笑可开大了! 大殿华丽的阁楼被清澈的曲水环绕,清澈透亮。殿外的两侧环绕着花树,高挑挺拔,此时正值初秋,愈加萧瑟的风拂过花树的花瓣,雪白的颜色如雪一般纷纷飘落,十分清丽。 仪君走出殿外,抬眸望着午后明媚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笑起,头顶的天空干净宽广,落在那片黛紫色的星辰中,依旧是她最喜爱的淡蓝色,一如那年的小小女童追随的感觉,是她最爱的淡然。 倚着河畔边粗壮的花树,她抱膝坐下,抚去衣裙上散落的花瓣,自身边随便拿起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顷刻间一阵悠扬婉转的曲调缓缓自少女完美的唇边荡漾开来,那曲调温婉,宛若置身一片悠远的旷野般令人不由得从心底滋生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忽然,不知从哪里随即响起一阵悠扬的调子,迎合着曲调,令原本单调的的乐曲刹那间充满了灵动的气息,似阳春白雪,更加增添了丝丝孤洁自傲的雅致。 仪君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从殿中缓步走出一个墨兰的身影,那悠扬的曲调通过手中的玉箫缓缓流出。良辰美景,曲高和寡,两人的一曲合奏,已是午后曲水旁最大的雅事了。 一曲终了,仪君看着那抹墨兰再次勾起了那抹迷人的微笑,“原来仪儿也不喜欢这样无聊的宴会。” 仪君微微一笑,“世家小姐多是精通琴棋书画,仪儿却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来这儿偷个闲了。”说着抬眸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那抹墨兰,“倒是八叔,难道不想凑个热闹?” 高淯微微摇头,看向仪君的目光顷刻间多了一分深意,“能在这里找到知音不是更加有趣?” 仪君收了箫声,看着他手中摆弄的叶片,朝他明媚一笑,“想不到八叔也能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仪儿能再听一次已是十分满足了。” “难道仪君的故人也吹过这首曲子?”高淯走到仪君身边,和她同看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湖水。 “是啊。”仪君点头,“在我小的时候,娘亲曾经很多次吹给我听,饮马天边,是塞外大漠的民谣,而娘亲虽是江南女子,却无时不在羡慕着塞外策马奔驰,无拘无束的生活。” 仪君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说不出,化不开的哀伤。高淯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她望着头顶一方湛蓝的天空,带着一丝向往,一丝慰借,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眼里的情绪,而他却肯定的看出,那片藏在那抹黛紫色中的星海正在微微地颤抖,悄悄变成一片愈发晶莹的,纯净的莹光闪闪。好像有些什么,要从她眼里要滑落,却终究没有。 高淯定定地看着身旁的少女,缓缓淡下唇边的弧度,那抹弧度似是凝固在他嘴角,逐渐僵硬。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颤抖的双眼。 “走,跟我走。”他的语气坚定,竟找不出一丝习惯于隐藏在这些世家子弟之中的虚假。 “八叔?”仪君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高淯不容拒绝的态度容不得她做出任何反应。她只得跟着他,由他带领着,离开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皇宫。 两个人穿过长长的湖心走廊,衣袂飘飞,牵扯着两个人扬起的发丝,洋洋洒洒,华美至极,一如此刻两颗轻快跳动的心脏。仪君看着面前这个拉着她的手奔跑的少年,一瞬间的惊愕逐渐消散,换上一个淡淡的却极美的笑容,一股莫名的信任感悄悄自她的心中滋生,看着少年坚实的背,竟让她恍然间想去相信,这个少年带给她的信任感。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那身紫黑镶金长袍的主人渐渐黯下双目,深沉的目光浓郁沉重,溢满了冰封万千的寒意,逐渐僵硬的薄唇紧抿,最终变成一个苦涩的弧度。 穿过回廊,穿过宫阙,那袭墨兰带着她奔出宫门,飞身上马,然后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上马。” 仪君心中那一丝顾虑与惊讶早已消失,看着少年递来的手,她毫不犹豫地握住,衣裙飘飞,刹那间她已落至马上。高淯唇边的笑意更浓,他坐在少女身后握紧缰绳,半拥着少女直直向那个不知的方向前行。 马儿奔跑的极快,少女长长的乌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飘飞的发丝轻盈地扬起,慢慢地,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素白的衣角翩飞,仿佛一只翩翩展翅的蝴蝶,在高淯的手中欲乘风归去。有些凛冽的风扑面而来,而她却不躲不闪,任由那纷乱的风打乱了她的发她的衣裙。疾风打乱了两人的衣发,一时间画面有些纷乱有些唯美,宛若逐渐破裂在风中的锦帛。高淯笑笑,不经意间将手臂挡在她面前,悄悄为她挡去不少微凉的疾风。而这些关切细心的动作,在她的眼中却全然被愈加美丽的风景所忽略,变成理所应当的任性。 马儿奔驰在宽敞的林荫大道上,转弯穿过树林,峰回路转,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霎时间展现在两人的面前。没有了高楼林立,没有了车水马龙,眼前的景色只是一片宽敞得望不到边界的平原。一丝惊喜在仪君的眼中直白地浮现,她望着面前广阔的平原,宽广的天空,刹那间一种自由的气息渐渐占据了她原本单调乏味的心,仿佛真的到了娘亲所说的塞外草原,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尽情地笑着,叫着,享受着无拘无束的自由之感。 微风穿过指尖,是她最喜爱的淡然的感觉。她勾起完美的嘴角,轻轻笑着,似乎是这世间的所有最珍贵的珠宝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变成最完美的存在。高淯看着她欣喜的样子,亦微微笑着,仿佛她的开心可以感染到他一样,不知也是在为这美景感到欣慰,还是为身边的人儿感到庆幸。 将缰绳带住,两个人从马上跳下,漫步在这漫无边际的平原中。傍晚的晚霞落在仪君黛紫色的眸子上,澄静如水,依稀可见少女眸中深藏的那一片星辰中的涔涔笑意。这才是真正的斛律仪君,他所认识的斛律仪君。他不禁为他的此行感到欣慰,亦为能遇到这个少女感到说不出的庆幸。 “仪君,喜欢这里吗?”高淯的声音轻轻传来,打散了些许微风。 “喜欢。”仪君肯定地回答,她偏头,触及那双含笑的双眼的瞬间,扬起最为绚烂的笑容。 “这里,虽不是你母亲所说的饮马天边,却是我能带你去的最远离邺城的地方了。”高淯抬头望着远处那层层宫阙,一双极美的眼睛竟多了一丝微妙的感情。 “八叔。”仪君莞尔一笑,她快走几步,来到高淯面前,背着手望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沉静地倒映出少年的样子,“八叔所希望的就是仪儿所希望的。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放弃了各自所背负的使命,仪儿愿陪八叔看真正的饮马天边。” 襄城郡王高淯年少扬名,年纪轻轻就在邺城立下极高的威望。有人说他温润如玉,有人说他孤高自傲,才会不屑入仕为官。无拘无束,饮马天边。他何尝不想不问世事地过着塞外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愿望太过美好,他又能洗去一身的罪孽活到她所说的那个希望吗? 那片星辰闪烁着晶莹的光亮,落在少女莹润如玉的眸中。高淯看着那倾城的笑颜,他的心上竟不经意间划过细细的疼,什么时候起,他也不能这么平静了?而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竟然让他有些想去相信,这个多年来深深地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秘密,是可以实现的。 他们并不适合这风云变幻的朝堂,却因为内心想守护的那一方净土而不得不留在这里。其实,他们是一样的。高淯缓缓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没想到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安慰了! “你说的,是这个吧。”高淯从怀中重新拿出那个香囊,在仪君面前晃了晃,勾起一个极美却在仪君眼中十分欠揍的笑容,“我懂!” 真是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疤啊看到高淯手中的香囊仪君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恼羞成怒,刚刚看他有些伤感就好心出言安慰他,没想到这个家伙不但不领情,反而以捉弄她为乐,真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腹黑!她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安慰他了!仪君扬了杨下巴,“八叔,这样捉弄仪儿好玩吗?都说了是误会啦,我那时并不知情。” 仪君想夺过香囊却被对方灵巧地一转身避开,对方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这是仪儿给我的定情之物怎么能随便要回去?再说叫八叔多见外,改叫相公吧!” 仪君被他的一席话呛得咳嗽不止,她无奈地点了点下巴,“八叔,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玩。” 可是高淯却一脸无辜,“谁能拿婚姻大事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仪君终于无奈了,这个人是彻底咬着这件事不放了! 忽然,一声巨响,一个艳丽的礼花自空中炸开,变成无数细小的荧光划过空中,在漆黑的夜空中更加显得绚丽异常。不知何时周围的世界早已暗了下来,从这里看去,远处的邺城此刻灯火通明,到处洋溢着一片欢乐气氛。 面上忽然一沉,一个面具被罩在了她的脸上。仪君抬头,看着同样带着面具的高淯,对方微微一笑,“花灯会开始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不由分说地抱了她上马,高淯勒紧缰绳,马儿瞬间飞奔了起来,冲向那早已是一片热闹的邺城。仪君坐在他的前面,看不清他的面容,而那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却让她莫名的心安。他在这里,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花灯会 仪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邺城。绚烂的礼花炸开,划过天际,变成一道道五彩的流苏,一盏盏火红的灯笼蜿蜒若长龙,悬挂在每一个店铺的门前,将如墨的黑夜照亮得宛若白昼一般。拥挤的邺城主街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店铺林立,吆喝声与叫卖声充斥着来往人们的耳膜。夜空中炸开的礼花映衬着每一个人的笑脸,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穿过人群,伴随着那翩翩起舞的衣裙,欢快得仿佛连心儿都飞舞起来了。 “八叔,这里太美了,仪儿从来没有玩过。”仪君的笑容明媚,绚烂的礼花倒映在那片黛紫色的星辰中,宛若七彩的彩虹般斑斓缤纷。 高淯看着身边的少女,仿佛也受到她的笑容的感染般,亦勾起一个极美的笑容。他不由得握紧了少女的手嘱咐到,“这里人多,仪儿不要走丢了。” “嗯。”仪君重重地点点头。虽然隔着面具看不清高淯的面容,但是仪君心中确定八叔一定也和她一样开心。 小小的手指窝在少年温暖的手掌中,她的心中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仪君勾起了一个笑容,在这个少年的身边,她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 “八叔,这个流苏好漂亮呀~” “八叔,那边更热闹,快去看看~” “八叔,还有卖糖人的,我们买两个吧~” 仪君拉着他在这边的店铺看看,又跑去那边的店铺瞧瞧,小小的身影轻快灵动,透着说不出的开心。高淯任由她拉着走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她不老实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一双眼睛随着她的身影游走于集市之间,那眼中透露的直白的笑意似春水般柔柔地将身边的少女包裹起来,荡漾着别样的宠溺的温柔。两个人只是偶尔停下脚步,仪君咬着刚刚买到的糖葫芦,任由高淯温柔地替她擦去额角的吸汗,接着朝他明媚一笑,接着又向她新发现的店铺跑去。 “八叔,每一支簪子都好漂亮,你觉得哪一支更适合仪儿?”仪君又在卖簪子的店铺前面犹豫了。 高淯看了看面前的各色的珠钗,朝仪君宠溺地一笑,“喜欢就都买下来。” “不不不!”仪君连连摆手,“八叔是不在乎这些银子,但是仪儿不能这样糟蹋八叔的钱!” 高淯温柔一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抬眸问她,“仪儿当真只要一支?” “嗯。”仪君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支吧。”高淯拿起一支白玉珍珠的珠钗抬手插在仪君的发间。这支珠钗虽不是华丽至极,但是却小巧精致,温婉大方,确实和仪君冰洁的肌肤很是相配。 “谢谢。”仪君抬眸微笑,正对上一双含笑的妖娆至极的双目。 “这位客人的眼光真是不错,这支簪子确实和您的妹妹十分相配。”店铺老板看着二人抚着胡子不断地点头称赞。 妹妹?仪君眨了眨眼,随即明白了老板一定是误会我和八叔是兄妹了。也不奇怪嘛,八叔年纪轻轻就成了自己的叔叔,怪不得会被其他人误会。 高淯也是一怔,可是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下一秒刚刚的惊讶就被一个愈加迷人的笑容所代替。他微笑着看着仪君,转头对老板说着,“老板误会了,仪儿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昨日刚刚定下婚约的未婚妻。”说着高淯看着仪君,还不忘给她一个绝美的笑容。 高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惊得我们两个人说不出话来。老板一脸迷茫与惊讶地看着我们,一定在心想怎么会有年纪这么小的夫妻。 仪君已经对他的这种玩笑有了免疫力,她无奈地摆了摆手,“八叔,你还真是喜欢这个玩笑” 听到两个人的称呼,老板一脸黑线地看着仪君和高淯,这两个人的关系也太乱了 而高淯呢,依旧微笑地看着仪君,假装没看见她一脸嫌弃的表情。 高淯的长相太过养眼,显于灯光下的面容五官清晰雅致,那种带着宛若天人的美丽,仿佛生来便是惊艳众生的。仪君好不容易把目光从高淯身上移开,她别扭地紧眨了几下眼,有些庆幸好在带了面具那人没有看见她此刻烧得灼灼的脸颊。她向前走了几步撇下一句话,“切,不理你了!” 高淯勾起一丝笑意,不再打趣仪君,紧走几步跟上仪君,两个人并排走在热闹的集市里。 忽然,一阵欢呼声骤然响起,接着一个个绚烂的礼花在空中接连炸开,仪君一时间被天空上五彩缤纷的颜色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仪君第一次看见,原来邺城的烟花会这样美。 高淯也随着她停下,在缤纷夺目的烟花的映衬下,身旁少女的面容美丽得不真实,清澈晶莹的黛紫色多了一丝烟花的华丽之美,精致漂亮的五官恍若天界独有的圣洁美艳伴随着猛烈炸开的礼花,高淯的心竟莫名的悸动不已。 “仪君”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仪君的肩膀,打断了高淯到嘴边的话。仪君回头,触及的是同样带着面具的人。 “你是” 隔着面具,仪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断萦绕在她愈加明朗的心中。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将她有些冰冷的指尖包裹起来。微用力,她的手指便从高淯的手中脱离,在她还在陷入迷茫的一瞬间,他便把她从高淯身边夺走,拉着她快速地奔跑在拥挤的人群中。 “八叔”她匆忙回头去看那个人群中的身影,可是那个少年却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人群之中。她看着拉着她的人,本能地想要挣脱开他的力道,可是不论她怎样挣扎,他的力气都没有退去一分,那样毫不客气地拉着她,多些霸道,少些儒雅,就是这样不容她拒绝地将她拉到他的身边,扯出那人的身旁。 穿过拥挤的街道,直到远离邺城中心的郊外,他才停下脚步,却依然没有放开一直拉着她的手。 “你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拥入一个泛着一阵熏香的怀抱。那个怀抱毫不温柔,几乎是霸道地将她扯了过来,只是那种霸道的姿态,令她再熟悉不过的甜香,却刚好令她心安。 “仪儿” 他唤着她的名字,仪君可以依稀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用力,牢牢地将她锁入怀中,便是他此刻唯一觉得心安的事。 “澄叔叔,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她轻轻拍拍他的背,开玩笑地打趣他。她将自己的面具取下,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微微一笑,抬手靠近他的面,缓缓将面具取下,月光下高澄绝美无双的容颜仿佛月下舞动的精灵般灵动柔美。 “澄叔叔怎么会到这里来?”仪君歪着头看着他。 “在殿中找不到你”高澄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仿佛是冬日倚窗望雪,袅袅的茶香弥漫着,仿佛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高澄看着她的眼,他没有说实话,在殿中看你和八弟出了宫门,他怎么能不着急? “澄叔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仪君低下头,没想到和八叔出去了一个下午澄叔叔会这样担心她。 “那天的事,你还在怨我?”怨我原来这样残忍,怨我在你面前掩盖了我本来是一个嗜血的恶魔。高澄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微微颤抖的长睫,他的心竟然一下子疼了起来。 “不是的。”仪君摇了摇头,“仪儿想明白了,是仪儿太任性了。恒伽说的对,身在高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高澄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只是几日未见,她竟然成熟得令他有些陌生。高澄放开她,他走到河畔旁坐下,看着在夜幕下藏蓝的湖水,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你也知道,我是当朝一手遮天的佞臣。” 仪君看着那个在湖畔边仿佛要与浓重的夜幕融于一体的背影。在仪君看来,澄叔叔身居高位,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令人不敢靠近的威严。可是为什么此刻在她面前的澄叔叔,却是这样一副颓然无助的模样。 “为官之道,只有弃去多余的同情与真心,才会不给敌人留下一点击垮你的破绽。自我接管高家以来,身上肩负的,是整个高家的命运,而我这个位置,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失误,因为一摔下去,不仅是我,整个高家都会被带入万丈深渊。我唯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一直往上爬。” 高澄的话久久地回荡在仪君耳边,挥之不去。这些话,或许是澄叔叔放在心中好久却从未讲出的,她虽不喜欢朝中的风云变幻,却也不得不承认澄叔叔说得是事实。可是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澄叔叔,她的心中还是这样疼得不能自已?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高澄的身边,看着他绝美的侧脸,轻声说,“澄叔叔可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澄转头看她,有些不解她话中的含义。 仪君一笑,“仪儿明白,澄叔叔要做成的事,自然是与仪儿这般普通人不同的。仪儿只想告诉澄叔叔,澄叔叔不是一个人,即便澄叔叔身边空无一人,也有仪儿陪着你。” 看着身旁少女莞尔的笑容,那抹漂亮的黛紫色的眸中闪烁着星辰般耀眼的光芒。高澄亦温柔一笑,他真的庆幸,上天能让他遇到仪儿,有她在,便好。 借着月光,珍珠反射着莹白的光芒折射进高澄黑亮的眸子中。高澄看着仪君的发间,那支白玉珍珠的珠钗莹润透亮。 高澄微微一怔,看向仪君,“仪儿不是向来不喜珠宝首饰吗?” “这个呀。”仪君摸了摸发间的珠钗一笑,“这是八叔送我的,好看吗?” 高澄的目光一沉,一双清目微微显现出一丝怒意。他抬手拔下她发间的珠钗,随手扔进对面的湖中,眨眼间那支珠钗便沉入湖中,不见了踪影。 “澄叔叔!”仪君一惊,急忙奔到湖边,可是还哪有珠钗的踪影? “澄叔叔,那是八叔送我的,您怎么把它扔了?”仪君转头看向高澄,怒目盯着她。 “他送的东西有什么好,以后除了我送你的,不许收别的男人的东西。”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降到了极点。高澄站起身平静地与仪君对视,却依然掩盖不住眼中那直白的怒意。 “澄叔叔这么霸道,凭什么阻止仪儿收别人的东西!”仪君冷哼了一声转过身依旧不死心地看着平静毫无波澜的湖面。 身后再无声息,周围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忽然,身后一阵暖意贴近了仪君的身后,透过薄薄的衣衫对方温热的体温密实地传了过来。仪君微微一怔,就陷入了一个宽厚温暖带了一丝冷香的怀抱。高澄的声音自她耳畔传来,“仪儿,答应我。” 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的低沉,少了一丝蛮横的霸道。肩头多了一个沉沉的脑袋,此刻的高澄竟与那个世人口中高高在上的齐王大人判若两人,在她的面前,他只是一个卸去了武装的普通男人。 面对着这样的澄叔叔,她又怎么能拒绝他呢?仪君微微叹了一口气,留恋地看了一眼湖面,窝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好吧。”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看着高澄眨了眨眼睛,“澄叔叔莫非是吃醋了?” 吃醋?高澄微微一怔,瞬间他的心竟然乱了一拍。 她一本正经地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侄女竟和别的叔叔关系这样密切,是不是心中觉得很不公平?” 侄女吗?高澄看着仪君调皮的笑容,心中竟有着一丝别样的失落。刚刚的一瞬间她说他会吃醋,他的心中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希望她能明白被他深深藏在心中的想法。可是,她没心没肺地称自己是他的侄女,终究是泯灭了他心中那一丝期待变成了一抹苦涩的滋味。 “是啊不公平”高澄的声音缓缓响起,宛若穿透林间的风变得萧瑟不堪。仪君依旧笑着,却没有注意到高澄话中的深意。 “那好吧,谁让仪儿最喜欢澄叔叔了,以后仪儿答应对澄叔叔比对其他叔叔要好。”仪君嫣然一笑,竟是他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高澄没有再说话,他缓缓揽过仪君,越来越紧,似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朗月当空,碧水河畔,两人相拥的身影,在月光下将变成他永恒的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抉择 迟到了五年的花灯会,一举收复南梁二十三郡的巾帼英雄斛律仪君丢下了邺城第一美男子章武郡公高淯,和东魏权臣齐王大人高澄私奔的消息在邺城不胫而走,一时间斛律仪君,高淯,高澄三人的关系成了邺城最火爆的八卦新闻,老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邺城的所有人都好奇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仪君,你就和我说说吧,你不是说对花灯会没兴趣嘛,怎么又会和齐王叔还有八叔在一起?” “妹妹,你就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姐姐可没你这个福气!” “是啊小姐,绿萝也想知道,这两位东魏最优秀的男人是怎么拜倒在我们小姐的石榴裙下的!” 一大清早,须达,婉清和绿萝就在仪君的床边喋喋不休个不停,仪君用尽了方法说自己和澄叔叔八叔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叔侄关系他们就是不信,非要仪君给他们一个理由,仪君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一副任你们怎么说就是不出来的架势。 “大哥,三姐,你们还有完没完?!”仪君猛地把被子从头顶掀开,一头长发被她蹂躏得像个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她终于忍不住了,一直蓄积在心中的小宇宙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已经容忍了他们这些人在她的床边啰嗦了快一个时辰,但是她绝对不能容忍这三个恶魔打扰她睡觉!这实在是太可恶了! 看到她终于说话了,须达,婉清和绿萝得意地笑了起来,只要是肯开口了迟早会把他们想知道的都说出来的!他们还不信有谁能逃过他们的逼问呢! “仪君,和姐姐说说,你和八叔还有齐王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婉清一脸八卦的神情将一只胳膊舒服地搭在仪君的肩膀上。 ““仪君抽了抽嘴角。什么关系?就是普通的叔侄关系啊 “仪君,你就告诉大哥吧,八叔都决定了非你不娶你怎么还会和齐王叔私奔啊?”须达也好奇地坐在了仪君的床头。 ““仪君再次抽了抽嘴角。非你不娶私奔这些都是什么词啊?! 真是受不了你们!仪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么奇葩的问题,她干脆再次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任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就是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仪君,刚刚九叔府上的人来传话,让你到九叔那去一趟。”恒伽从门外进来,看见围在仪君床边的三个人一脸不解。而仪君仿佛抓到了一株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从被子里跳了出来,直直冲向门边,一阵白衣飘过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阵轻快的如泠音般的女声,“恒伽谢谢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恒伽看着早就没了踪影的仪君,又看了看一脸怒意的三个人,有些纳闷。 “二哥,你干的好事!我们本来把仪君堵在这里想问个明白,你这一来这个丫头就借机跑了!”婉清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无聊。”恒伽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看到恒伽这个样子,婉清更气了,她嘟着嘴走到须达面前,一脸委屈,“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嘿嘿。”而须达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妹妹别急,我就不信仪君她不回来,等她回来我们一定问个清楚!” “还是少爷和小姐聪明!”绿萝看着仪君离去的方向勾起了一丝坏笑。 一路跑到九叔高湛的长广郡王府,仪君这才停下脚步弯着腰直喘,她看了看一路上没有人追来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心中不由得对九叔一阵感激,幸亏九叔叫她来的及时,不然她不知道会被那三个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九叔,仪君来啦!”她大步走进王府,门前却是空无一人,一个守卫也没有,她不禁有些奇怪,王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她跨过门槛走进内院,正在奇怪的时候,忽然一阵疾风从身旁掠过,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重重地摔在她的脚边。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仪君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对面喊杀声四起,兵器碰撞的声音猛然响起,空气中散发着杀戾之气,从内堂快步冲出四人一字排开站在仪君和黑衣人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长广郡府暗杀长广郡公高湛大人,还不快束手就擒交代幕后指使,我们大人或许可以饶你一命!”其中一人向前一步杀气腾腾地说。 什么?九叔被人暗杀?仪君看见面前这一幕暗自吃了一惊。怪不得刚刚她进门一个守卫也没有看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叔现在又怎么样了? 脚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气若游丝,“你也是杀手,难道不知道吗,杀手什么时候出卖过自己的雇主?我今日未能得手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咦,这声音怎么听着这样耳熟?仪君闻声低头,一道鲜红的血渍自那人苍白的唇边蜿蜒留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白发飘飞的瞬间眉心那株鲜红的血莲美丽至极。仪君被吓了一跳,这个人不是澄叔叔手下暗卫的首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凌萧吗?而他,又为什么要暗杀九叔? 此时的凌萧皱紧了秀气的双眉,随手抹去唇边的血迹,一双冷目紧紧盯着面前的四人。 “那好,你自己找死休怪我们无情!”说着四人一碰兵器,眼看就要与凌萧再次打斗起来。 “住手!”仪君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紧走几步拦在四人与凌萧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人看见面前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抱拳,“斛律小姐,请您不要阻拦属下办事,昨夜此人夜闯王府想要暗杀郡王,被我们发现,一直撑到现在也不肯束手就擒,大人吩咐抓住暗杀的凶手格杀勿论,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凌萧真的想要暗杀九叔?可是又是为什么呢?仪君看了看面前的四人,又看了看凌萧,一时间竟不知该信任哪一方,如果那四人说得是真的自己的确不应该阻止他们捉拿凶手,可是她了解澄叔叔的为人,是一定不会派凌萧去杀自己的亲弟弟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你们说得是真的,我一定不会插手,但是凌萧是澄叔叔的人,即便凌萧暗杀九叔犯了死罪也该由九叔和澄叔叔亲自交涉,这样不明不白地处死我很难相信这件事情没有隐情。”仪君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四人一字一顿地说。 “斛律小姐,属下只做好杀手分内的事,至于这些朝堂上的规矩,属下一概不懂,属下只想问斛律小姐可是想好了要包庇这个人和我们大人作对?”其中一人皱着眉紧紧盯着仪君。 仪君微微一笑,“九叔是长辈,作对倒是不敢,仪君只是想提醒九叔不要被人议论身为高家子弟却不懂规矩。” “好好好。”四人点头,“斛律小姐,您身份尊贵,我们不会伤您,只是您要包庇这个人我们就要先把他杀了再请您去府中坐坐。”话音刚落四人一纵身冲到仪君和凌萧面前,利刃挂着风声向两人毫不客气地袭来。凌萧一惊忙把仪君护在身后,自己独自对付四人。一瞬间,几把飞刀同时自凌萧的黑衣飞出直直袭向四人,四人慌忙躲闪却还是慢了一步,借着这个空隙凌萧早已带着仪君从王府冲了出去。 “果然,她还是向着大哥的。”一个声音幽幽地自廊下响起,在萧瑟的风中逐渐凋落成了只言片语,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大人,属下无能,被他们跑了。”四人看见廊下的少年,紧走几步恭敬地单膝跪在少年的脚边。 “无妨。”高湛微微笑笑,“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你们杀了他。”他手中的玉骨扇半合起来,颇有节奏感地轻敲掌心,似在敲击着命运的节奏。 他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来,仪君,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 跟着凌萧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在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后两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由于受了重伤凌萧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由仪君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他又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全身无力只能整个人都倚在了仪君的身上。仪君看着面前茂密的树丛不由得皱紧了秀眉,刚刚只顾不要被那四个人捉住没有注意方向慌不择路跑到了这里,现在她带着一个重伤的人又不认识路该怎么办才好呀。 “仪君小姐不要着急,我知道这片林中有一条极其隐秘的密道直通向一片桃花林,当今世上唯一一位绝世神医就隐居在那里,我想我们可以去那里。”凌萧看着仪君费力地说出这句话。 “好,听你的。”仪君点了点头,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要先治好凌萧的伤,只有他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仪君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林中的密道,林中的杂草茂密,加上还要带着重伤的凌萧,两个人走的十分吃力。仪君看着凌萧愈加苍白的脸颊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那片桃花林究竟在哪里,凌萧伤得这么重会不会撑不住?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树木渐渐褪去,面前赫然出现一片硕大的花树,淡粉色的花瓣如花雨般伴随着些许暖意的风飘洒下来,纷纷扬扬,美丽至极。远处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湖水清澈见底,依稀可见水中的红鲤正摆着尾巴悠然自得地游过铺满彩石的湖底,周围青山环绕,淡淡的薄雾随风弥散,好似人间仙境一般。仪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深深地吸着谷中清新的空气,落花源源不断地落了她一身,她欣喜地抬手去接,娇小的身姿宛若花中精灵般婉约卓卓。 这里,竟然隐居着能妙手回春的世外高人?能住在这里与山为伴,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仪君的心中忍不住由衷地羡慕起来,她本不喜欢明争暗斗的朝堂,能看见这样美丽的景色更是羡慕不已。她回头看了看凌萧,只见他也是一脸欣赏的神情,看到这样的美景仿佛身上的伤也好了一半。仪君忍不住低头关切地问他,“凌萧,你的伤没事吧?” “仪君小姐放心,我修养一阵就会好的。”凌萧勉强扯起一个令她安心的笑容。 仪君点了点头,把他扶到一旁的石桌上坐下,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九叔有没有受伤” 凌萧暗自摇了摇头,“仪君小姐放心,我没有得手,没想到高湛的运气真好。” 听到九叔没有受伤,仪君的心才放下来,她看了看凌霄不禁有些疑惑,“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暗杀九叔?澄叔叔是绝不会叫你做杀害亲弟弟的事的。” 凌霄微微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齐王大人没有交代给我这样的任务,是我自己为大人抱不平,连累了大人。” “抱不平?”听到凌萧的话,仪君更纳闷了。 “不错。”凌萧点头,“仪君小姐初入斛律府有所不知,高湛是齐王大人的亲弟弟,自幼便聪慧过人,是老将军高欢十五个儿子中最有才干,也是最得宠的一个,但因兄长齐王大人常年跟随父亲征战而深受信任,年纪轻轻就进爵齐王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心生妒意,因此自幼便于齐王不合。高湛为人心计极深,甚至有几次曾命亲信暗中想要加害齐王,他的手法成熟老练从不留下蛛丝马迹,苦于找不到证据齐王也就不再追究。齐王生性宽厚,虽然对外姓手段残忍,但是对待这位同母的亲弟弟却是一再忍让。但是我自幼便被齐王收留,实在看不过去,便背着齐王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想到高湛手下高手无数,终究还是被他们擒住。” 凌萧的话深深地震惊了仪君,她向来不参与这纷争的朝局自然不知道原来他们兄弟竟然这样不合。她看了看凌萧,暗自为他的冲到感到生气,他这样的做法非但自己受了伤,更害了澄叔叔,这下九叔对澄叔叔的误会就更深了。 “那你下一步要怎么做呢?”仪君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打算先将伤养好,然后再向齐王请罪。”凌萧思索了一下说。 仪君点了点头,现在只能这样了,再怎么说也要先把伤养好。 “对了,你说的那个当世神医是谁呀,他肯治你的伤吗?”仪君环顾着周围的美景说到。 “这片林子叫做桃花林,当世的第一医仙云先生就隐居在这里,人们只知道他叫云,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世间传说他医术高超已超乎了凡人的境界,不论生死他都能将你医治回从前的鲜活如初。但是此人行踪神秘不定,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受伤之人只有少数幸运的找到这个人获得痊愈,而大部分的终其一生也找不到此人。而正因为如此,世间才有人传言他是神尊降世,现在已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这个人了。” 原来是这样,仪君点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人。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碰碰运气,我先到九叔那边看看情况。如果没有见到这个神医一定回来找我,我会找最好的药材给你治伤。”仪君站起身转身要走。 “仪君小姐请等一下。”凌萧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仪君看了看他又重新坐回石凳上。 凌萧点了点头。他极其认真地看着仪君的眼睛,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仪君小姐能替凌萧办一件事吗?” 被凌萧这样盯着,仪君有些不舒服,就是办事嘛为什么要弄得这样认真。仪君点了点头,“当然啊,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完成。” “好。”凌萧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郑重地递给仪君,他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漠,仿佛是冬日结冰的寒潭,透着彻骨的寒冷。他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地,字字仿佛都敲在了仪君的心上,惊得她怔怔地看着前方久久不能回神。 “帮我,毒杀高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深渊 什么?!毒杀九叔?! 仪君看着手中的瓷瓶彻底震惊了,为什么要毒杀九叔,又为什么偏偏是她? “仪君小姐,凌萧知道您是齐王大人的亲信之人,才将这件事托付给您。凌萧不才,没有暗杀高湛,才会出此下策,请仪君小姐一定要帮凌萧完成此事。”凌萧皱紧双眉紧盯着仪君。 “可是九叔是仪君的叔叔,仪君不能” “仪君小姐。”凌萧打断了仪君的话。“凌萧知道仪君小姐是有情有义之人定不会加害无辜,但是此事关系到齐王大人的安危,请仪君小姐三思啊!”凌萧加快了语速,语气恳切,焦急地看着仪君。 “总而言之,此事就交给仪君小姐了,若凌萧有幸伤好回去见到仪君小姐,定当重谢。”凌萧说完不顾仪君是否同意勉强站起身踉跄地走向那片桃花深处。 “凌萧,凌萧”仪君在他身后唤他,可是那个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一片茂密的粉色之中了。 仪君看着手中的瓷瓶又陷入了一阵为难之中,让她加害九叔她是一定不会做的,但是如果真的如凌萧所说澄叔叔的生命会受到威胁,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呢? 总之先回去看看九叔再说吧。她忧心忡忡地踏上了返回的路,瓷瓶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她索性将它收进怀中眼不见为净。她的脑中快速地思索着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既不用伤害九叔又可以化解九叔和澄叔叔之间的误会。寻着原来的道路,她很快便回到了长广郡王府。 “斛律小姐,郡王有请。”守门的侍卫看见仪君回来,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 正好,她也有事情要问一问九叔。跟着侍卫进门,她一路走向高湛的书房。 早就听说高湛是兄弟十五个中最聪慧最有才华的一个,果然,他的书房要比澄叔叔的书房大很多。九叔的书房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藏书,各种名人的传记,书写的字帖。雕花的大理石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各种各样的毛笔整齐地摆在笔筒里,散发着墨汁的香气。高湛正在习字,浓重的墨迹在雪白的宣纸上如游龙般慢慢舒展开来,每一笔都是那样有力,刚劲中透着恰当好处的柔美。 高家子弟大多姿容不凡,尤其高湛的面容更是难得一见的姿容绝世。晨间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照进宽大的书房中,少年的长睫如蝶翼般缓缓舒展开,在阳光下流转着变幻出金色的流苏,莹白的肌肤微微透亮,宛若晶莹清透的美玉,干净圣洁到一尘不染。 看着他认真习字的模样,仪君忍不住看得呆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身旁的侍卫小声在高湛耳边提醒了一下,高湛才恍然发现仪君已经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高湛挥退了所有婢仆,放下笔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令仪君的原本焦躁的心刹那间平静了许多。 “仪君,你来了。” 原本应是疑问的语气却被他以极其肯定的语调说出,仿佛是早已料定她会来一般,高湛依旧微笑地看着她。 仪君点头,“我来看看九叔,九叔没有受伤吧?” 高湛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只是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她,“先不说这些,习了许久字有些口渴,仪君能帮我倒杯茶吗?” 房间里只有她和高湛两个人,想必九叔一定是很累吧。她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碧绿的茶水缓缓地流入白玉的茶杯中,她的心猛然一动,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那个瓷瓶。此刻房中只有她和高湛两个人,凌萧让她毒杀高湛,此时不是绝佳的机会吗,但是她能下的去手吗? 仪君在高湛身边坐下,将茶杯递给他,“九叔喝茶。” “谢谢。”高湛微微笑笑,毫无防备地将茶杯靠近唇边。 仪君的心猛地一颤,她忽然一把拉住高湛的手臂,皱紧眉头看着他,“仪君知道有人想要加害九叔,以后不论是什么入口的东西九叔都要小心。” 听到仪君的话高湛先是一惊,随即勾起一个令仪君放心的笑容,“我知道了,但是这茶,我相信仪君。” 说着,没有一丝犹豫,高湛将茶杯中的茶液一饮而尽。 没想到九叔会这样相信自己,她甚至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凌萧弄错了,难道九叔真的能做出加害澄叔叔的事吗? “仪君刚才想说的事,是什么?”高湛看着仪君问道。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仪君有些心神不定,被高湛一问,仪君才恍然想起来她还有事要问九叔。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高湛,“九叔你真的下毒害过澄叔叔?” 这件事情一直在仪君的心中盘旋了好久,她只想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不相信九叔害过澄叔叔,但是如果他亲口承认,她不知道,她又会怎么做呢? 高湛笑了笑,“仪君,越是处于高位,兄弟之间的关系越是复杂,高家就是如此。我知道很多人说我想要加害大哥,但是如果我说我没有做过,你相信吗?” “我信。”仪君看着高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在高湛的眼中,她找不到一丝欺骗的虚假。她相信九叔,不论别人怎么说,只要他说没有,她就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看着仪君坚定的眼神,高湛缓缓笑起,唇边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宛若阳光般温暖渐渐融化人的心房。 “可是,九叔要怎么处置凌霄?”仪君又想到了这个更重要的问题。 听到她的问话,高湛精致的薄唇微微上扬,“一条毫无价值的贱命,我会让他后悔做出暗杀这个愚蠢的决定。”兀地,他的明眸一闪,精致漂亮的面孔顿时转为了阴冷狠绝。 “杀。” 仅一个字,足以决定了凌霄的生死。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命运。仪君一惊,她紧紧地握住高湛的手臂,“九叔,凌霄是澄叔叔的亲随,如果这样贸然杀了他不仅会使澄叔叔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帮手,更会是九叔和澄叔叔之间的误会更深。” 仪君定定地看着高湛,希望他可以改变决定放了凌霄,因为她知道如果九叔一定要杀凌霄那么凌霄的命一定不保。 高湛看着她,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双黑眸望着仪君,仿佛要直直地望进她的心里去。仪君看着面前少年灼灼的目光,亦没有说话,似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良久,高湛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仪君,你可知道高家子弟不甘为人臣,我与大哥的关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放了凌霄必会放虎归山。” 仪君看着高湛,虽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放了凌霄一定会对九叔不利。但是,凌霄不仅是澄叔叔的亲信,更是自己的朋友,她又怎么能对朋友见死不救? “九叔,仪君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自私,但是请九叔放过他吧,仪君从南梁回来受了重伤,是他冒着危险将我送回到齐王府,现在他有了危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仪君握紧高湛的手臂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凌萧的命运就会从她手中消失了一般。 高湛看着仪君,良久没有说话,终于,他垂下了眼睑,声音轻的仿佛失了所有力气,“这是,仪君所希望的吗?” “是。”仪君斩钉截铁地回答,可是却不知为什么,从高湛的眼中,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 “那好,我答应你。”高湛平静地说出。“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会答应。只是”高湛微微顿了顿,一双明亮的眼睛刹那间有些迷蒙不清,“想要握住所有人的命运,总有一天会累的。” 仪君有些看不懂高湛的神情,她只知道九叔是答应放过凌霄了,这一点就足以让她高兴了。 “谢谢九叔。”仪君轻轻一笑,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这便是她的满足吗?那便好,只要她高兴,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仪君,把这个吃了,别问为什么。”高湛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仪君。 看着高湛平静的目光,仪君点了点头结果药丸吞下,她不想知道九叔给自己吃的是什么药,但是她相信,九叔不会害她。 她站起身向高湛行了一礼,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九叔要记得答应我的话。”说着一转身,轻快的身影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看见仪君离去,一袭黑衣在高湛身边恭敬地行礼,“主公想要的答案得到了吗?” 高湛抿了口手边的清茶,缓缓地道,“刚刚她想要下毒杀我易如反掌,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的心意我已经明白。” “只是属下不明白主公为什么要答应斛律小姐放了凌霄,他可是暗杀主公的凶手,要不要属下暗中除掉他?”黑衣人将头更低了一分。 高湛望着仪君的背影,微微眯了眯双眼,“我已经说了,勿动。” “可是这是除掉凌霄的最好机会,这样就能大大地削若了高澄的势力,那个目标就会离我们更近。”黑衣人轻声说到。 “除掉高澄的机会再找就好了,但是我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高湛的目光顺着仪君离去的方向看去,似在诉说命运一般,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仿佛是在低低的吟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密林 虽然在这几个叔叔中仪君与九叔高湛不是经常往来,但是经历了上次暗杀的事情后仪君仿佛一下子与高湛熟悉了好多,一有空她就从斛律府遛出来到高湛的府上坐坐,每次高湛都为她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点心,仪君不由得有些懊悔,九叔这么好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呀! 邺城的深秋总是这样美得让人流连忘返,泛黄的叶子飘落在空中,旋转着,轻舞飞扬着,再飘然落入碧波粼粼的小河里,仿佛是一只只金色的小船,高远的天空一碧如洗,好像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般,带着它独特的清冷。一大清早,仪君在梳妆镜前支着下颚无聊地看着外面的天空,本就闲不下来的心有一次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了。这样好的天气不如去九叔那里玩玩吧!她转了转眼睛看了看四下无人,抓起一旁的外衣一溜烟地跑出家门,向着高湛的府邸跑去。 走到府邸门前,仪君不由得站住脚步,她点了点下巴忽然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今天九叔一定想不到她会来,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捉弄他一下!想到这里,仪君顿时玩心大起,想到九叔这么聪明的人都要败在她的手中了,仪君不由得兴奋地摩拳擦掌。她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门前的守卫心领神会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王府的花园,果然,不远处的石桌旁正坐着正在看书的高湛,仪君捂嘴偷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却因兴奋狂烈地跳动着,她缓缓靠近高湛,打算在背后吓一吓他,看看他被吓住的模样一定会特别好玩的! 偌大的花园寂静无声,唯独留下有些萧瑟的风在庭院中穿梭盘绕。仪君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在素白的指尖马上就要接触到高湛的肩膀时,仪君忽然看见他白皙的面容上正噙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咦? 忽然,不知从哪里忽然发出一个剧烈的响声,瞬间放大的面孔刹那间出现在仪君的面前。 “啊啊啊啊—” 花园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场的所有人都适时地捂住了耳朵。这个女高音除了仪君还能有谁?不知何时孝瑜,孝琬和长恭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呢! “仪君妹妹,我们听九叔的建议想来吓吓你,没想到把你吓成这样。”孝瑜看着被吓得坐在了地上的仪君急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仪君,九叔早就知道你要吓他就提前让我们躲起来。”孝琬也急忙走过去关切地看了看仪君,“没摔伤吧?” 仪君揉着屁股嘟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高湛,一个人在专心地做一件事的时候忽然吓他怎么能不害怕嘛! 长恭扶着她坐在石凳上,可是屁股刚沾到椅子上,仪君立刻疼的站了起来,她吸了口冷气,这下摔得可不轻! 仪君嘟着嘴小心翼翼地坐下,怒目盯着高湛,高湛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他一脸歉意地给仪君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看着仪君,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仪君喝了一口茶看了看高湛,“九叔你也太腹黑了!” 高湛看着仪君痛苦的表情,竟有些忍俊不禁,他抿着嘴想要笑出来但又怕仪君会生气只好努力忍住,一时间表情也是十分纠结好笑。 仪君看着高湛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看到仪君笑了,高湛也不再忍住笑意,偌大的花园立刻充斥着几个人欢乐的笑声。 一阵欢笑声过后,仪君看着孝瑜,孝琬和长恭疑惑地问,“你们怎么来了呀?” “九叔这里风景如画,自然要常到这里坐坐,仪君你不知道,九叔这里的点心特别好吃,和邺城最有名的寻味斋不相上下呢!”孝琬说着拿起桌上的点心放入口中满意地咂咂嘴。 “是吗,我也要尝尝。”仪君说着看了看桌上的点心盒,可是盒里却只剩下泛着香气的残渣碎片,那个最后一块点心刚刚被孝琬消灭在肚子里。 “孝琬哥哥,你都吃了那么多了还不给我留一块!”仪君看着最后一块心爱的点心被孝琬吃掉了一脸惋惜地地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盒子,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楚楚可怜地样子仿佛委屈地都要哭了出来。 “孝琬你真是的,明知道仪君妹妹喜欢吃点心还不给她留一块。”孝瑜不悦地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孝琬的脑袋。 “嘿嘿嘿,我不是嘴馋嘛!”孝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仪君拍了拍胸膛,“要不孝琬哥哥请你喝酒,保证你满意!” 又是喝酒!仪君没好气地瞪了孝琬一眼,“孝琬哥哥每次喝酒都欺负我!” 看到孝琬和仪君这样斗嘴,高湛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盘中的点心放在仪君面前,“仪君喜欢就先吃我的吧。” 看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正摆在自己面前,仪君立刻来了兴致,她勾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亲昵地抱住高湛的胳膊,“还是九叔对我好!” 仿佛是故意的,仪君抬头瞥了孝琬一眼,一脸得意的样子,对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九叔向来宠着仪君妹妹,让我们都有些嫉妒了。”孝瑜抿嘴一笑,看着高湛和仪君,暗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可不是,上次在晚宴上仪君好不容易同意和我比试酒量,还没分出胜负就被九叔拦下了。”孝琬不满地撇撇嘴。 “三哥,要不是九叔及时赶到,你一定会把仪君灌醉了才罢休。”长恭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长恭哥哥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孝琬哥哥这么爱喝酒,将来一定娶不到媳妇!”仪君轻轻哼了一声。 听到仪君的话,高湛微微一笑,转头问仪君,“仪君怎么认定孝琬将来一定不能娶妻?” 未等仪君开口,孝琬就在一旁对仪君轻轻一笑,“仪君这么担心我的亲事,不如就嫁给我也好了却了你的心事,怎么样?” 孝琬的话刚一出口,仪君喝茶的动作停在一半,茶水呛在喉咙里咳的死去活来,“孝琬哥哥可饶了我吧,我要嫁像九叔和长恭哥哥这样对我好的!才不要嫁给你!” 听到仪君的话长恭拿起茶杯假装喝茶可是白净的脸颊却不小心飞上两片可疑的红晕,而高湛却是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孝琬假装抹了抹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仪君你就这样拒绝了我” 仪君看着孝琬的模样,忍不住偷笑起来。 “话说仪君妹妹的手艺真的不错,上次做的糕点大娘尝过后回去还把仪君夸奖了一番,将来一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孝瑜朝仪君笑笑。 原来是上次自己和长恭哥哥偷偷在厨房做点心吃被长公主看到后告诉了大家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怎么不知道?”孝琬一听来了兴致,立刻凑到仪君身边,“仪君你怎么不做给我们尝尝,我们家都喜欢吃甜食,唯独父亲他不喜欢,所以仪君以后做完送给我们就行了可千万不要送给父亲。” 澄叔叔不喜欢甜食?仪君有些纳闷,可是为什么上次在厨房长公主还让她教她做点心的方法说是澄叔叔最爱吃甜食呢? “孝琬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澄叔叔不喜欢吃甜食?”仪君没有理会孝琬话中的打趣,只是关心在千万不要送给澄叔叔这句话上,她有些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孝琬点了点头看着仪君疑惑的样子,“这是齐王府都知道的事情啊,难道仪君不知道吗?母亲有一次为父亲做了全家人都爱吃的桃花酥,可是父亲不但不喜欢还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是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东西给他。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么讨厌甜食但又没有一个人敢问,从那天以后就没有人敢再他面前提点心的事情,说起来那天真的好可怕,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 仪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看了看孝瑜,只见孝瑜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孝琬说的话。 长恭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别处,默默地喝着茶。 “仪君,你怎么了?”孝琬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关切地询问她。 “我那天做完点心,我把它送给了澄叔叔”仪君悄悄低下头,声音细小的像只蚊子。 孝瑜和孝琬吃了一惊,而高湛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仪君,从糕点的话题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 “那父亲说什么了吗?”孝琬急切地询问。 “没什么”仪君回答的有些含糊,那天澄叔叔冰冷的话语和溅在窗纱上的血渍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她不想再回忆起有关那天晚上的一切。 “没事,父亲对你这么好一定不会怪你的。”孝琬笑嘻嘻地安慰仪君。 仪君缓缓点点头,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无从说起,只好皱着眉把这件事藏在心底。 “好了好了。”孝瑜拍了拍仪君的肩膀适时地缓解了气氛,“九叔不是说今天要给我们看看他新得的几匹宝马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何不去赛马呢?” 赛马?一听到赛马,仪君顿时高兴了起来,刚刚的阴郁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立刻站起身凑到高湛面前扯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九叔,可以吗?” 高湛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微微笑笑,“我也好久没去了,走吧。” 得到高湛的同意,仪君忍不住欢呼起来,她第一个跑出长广郡府,率先挑了一匹健壮的马匹,她摸着马匹的鬃毛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真是好马,怪不得连九叔都这样称赞!” “你喜欢就把它送给你了。”高湛看着仪君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挑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真的可以吗?”仪君有些惊讶,这么好的马匹九叔竟然舍得送给她。 高湛点了点头,得到他的同意,仪君开心极了,翻身上马,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扯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既然是赛马,一定要有规矩。” “那是当然,根据到达终点的名次,最后一名要答应第一名三个条件。”孝瑜也上马与仪君并齐站立。 “好啊。”仪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赢了我要吃遍寻味斋的点心!” 说着,猛地勒紧缰绳,马匹嘶鸣,她的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一下子冲了出去。衣袂飘飞,刹那间便冲出好远。 孝琬忍不住一跺脚,在仪君身后大喊,“仪君,你耍赖!” 他恨恨地跨上马匹,用力抽了一下马匹,直直向那个逐渐变小的身影追去。高湛和长恭看着他们三人的样子轻轻笑笑,随后也跨上马匹绝尘而去,马蹄踏着地面激起阵阵灰尘,寻着邺城的郊外,几匹马匹奔驰而过,衣袂飘飞,发丝纷扬,模糊了如画的脸庞,独留下一阵阵兴奋的欢呼声,时隐时现,响彻郊野。 身边的树林逐渐变得茂密,一棵棵巨伞般的古树盘根错节。放眼望去,不远处一排排枫树,被秋风染红的叶子在有些萧瑟的微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哗哗声。仪君坐在马上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树,头顶的天空也随着硕大的树冠变得渺小的成为了一方天地。仪君不由得放慢了马匹的速度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本想抄条小路赶到终点的,却没想到在这郊外迷了路,看来真是失策啊! “唉,要赶快找到回去的路,不然就是最后一个了!”仪君叹了一口气,懊恼地敲了敲脑袋。翻身下马,她把马拴在一棵大树上,打量着四周的地形。 “九弟,真是好大的排场,想要见你一面真是难上加难。” 咦?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仪君心中忍不住好奇,她暂时放下了寻找回去的路的方向,决定看一看究竟。 “大哥想见我,随时来我府上,我当然欢迎。” “那就是九弟身边的看门狗办事不力。九弟也不要太放纵这些下人了,以后若是这些奴才得罪了人,丢的可是九弟的脸。” “那是自然,大哥说的是。” 仪君蹑手蹑脚地靠近说话声的方向,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情况,对面的树林深处,站着两个男子,都是衣着华贵,姿容绝世,两人正在说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仪君的偷听,仪君的目光渐渐聚集在这两个男子身上,可是待看到两个人的相貌时仪君被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不正是澄叔叔和九叔吗?可是他们又在谈什么呢? “九弟最近似乎和仪儿走的很近。”高澄看着高湛眯了眯眼睛。 “仪君对我好,我也会真心待她。难道除了大哥别人都不能接近仪君吗?”高湛冷笑一声,挑了眉看着高澄。 “既然你想真心待她,就知道她的状况,解药拿来。”高澄冷了双目,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一分。 “大哥还记得我的条件吗,我要斛律仪君,你就将她交给我吧。”高湛看着高澄,嘴角忽然勾出一丝笑。 高澄的眸中瞬间积起层层碎冰,泛着寒意的目光向高湛砸去,“我定然能护她周全,不用你操心。” “呵”高湛闭了闭眼睛,倚着树干勾起一丝迷人的笑意,“大哥,我们高家子弟与这天下永远脱不开干系,我们自己的命运都无能为力,何谈儿女情长,南梁一行已经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你凭什么说能护她周全?” 高澄的眸中,细细地划过一丝哀伤,那派她去南梁,只是听到消息她此去会遇到一个可以解开她身世的人,他不想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阻止她,更不想她恨他。除了尽他最大的努力握紧她的一丝生命,他什么也做不了,十年前,因为他的自私,断送了最爱的女人,而当仪君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时,失而复得,他便拼尽了全力留她在身边,只为了弥补心中那一个空荡荡的缺口说起来,或许真的是他的自私与不甘,再一次把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高湛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他的语气似带了一丝无奈的叹息,“今日在朝堂上你命崔季舒打了那个废物皇帝,看来你对帝位已经没有耐心了,为了这条路你手染多少鲜血,或许为了留住她连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敢告诉她吧?” 高澄皱紧了眉滤去了眸中的哀伤,睥睨着看向高湛,“难道你就对帝位没有兴趣吗?” 高湛微微笑笑,却包含了一丝无人能懂的苦涩,“我有,但是我会让她看清朝局险恶,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顿了顿,他抬眸看向高澄,目光中多了一丝寒意,“要想把她留住,还是先管好你的姬妾吧,就连江悦容的名字你都不敢告诉她吧。” 江悦容高澄的表情微微一滞,十年后他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随着这三个字,心中似悄悄流动过一丝无以言表的感觉,似苦涩,似愧疚,似疼惜,更有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可唯独这个名字是他最不愿让她触及的。因为,十年了,他怕了,他太怕再次失去她,甚至让知道真相的她会觉得他是这样的不堪 高湛没有再说话,他牵过马转身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独留下高澄一人站在这片愈加荒凉的林中,一分一分握紧拳头。 仪君看着独自站在林中的高澄,她的心莫名地收紧了一分。萧瑟的秋风吹过高澄的大氅,澄叔叔的身影竟是这样的荒凉无助,仪君不明白,澄叔叔的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为什么澄叔叔要夺帝位,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为什么澄叔叔要向九叔要解药?九叔口中的江悦容又是谁? 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想要问清楚,可是面对着澄叔叔颓然的身影,她的心却是疼的不能自已,竟然怎样也开不了口。 忽然,身后一阵冷风,一个巨大的力道拦住了她的腰,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唇,将她快速带离这个萧瑟的树林。一阵惊骇在仪君的心底莫名的滋生,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却始终挣脱不开,也看不到身后的人分毫,剧烈的心跳带动起隐藏在内心的恐惧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她只知道是谁不由分说地将她拉离了她最信任的澄叔叔身边。 是谁?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隐忍 娇小的身子逐渐在林中慢慢变小,仪君一直被身后的人带出老远,被他捂着唇仪君发不出一丝声音,但是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带她离开这片树林。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要将她带离这里呢?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腰间的力道逐渐撤离,仪君离开推开身后的人退出老远,转过身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 仪君转身的刹那,对上一双含笑的瑰丽眼眸,那是一抹散发着极致的妖娆的笑意,只是微微一笑,却是如此摄人心魂的美丽。 仪君不由得看得呆了,不是因为他干净迷人的笑容,而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八叔高淯。 “八叔,你怎么在这儿?”仪君看着面前的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而面前的少年呢,只是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踱了几步,“我这个人自由惯了,早就听说山中的枫叶极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仪儿。” “八叔,你真是深藏不露。”仪君扁了扁嘴对高淯挑起一个大拇指。 高淯看着仪君不置可否,不知道她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我送你的簪,你没带。”高淯看着仪君乌黑的发间没有任何珠宝的修饰,不由得有些失望。 “”仪君无语了,不是她不带,是被澄叔叔丢掉了啊 “八叔送我的东西我当然轻易舍不得带,放在家里好好保存起来了!”仪君笑嘻嘻地找了一个自认为很高明的借口。 高淯的眸色渐渐暗下,鼻子里冒出一股冷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好吧,她承认,这个借口是不太容易让人相信 “对了八叔,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仪君沉默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件正经事她还没有搞清楚。 “仪儿,有些事情还是不必知道为好。”高淯换了刚刚不屑的神情,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极为认真地看着她。 不必知道?那么就是说澄叔叔和九叔确实有事情在瞒着她。仪君紧走几步拉住高淯的胳膊,“八叔,这些事情对仪儿很重要,澄叔叔和九叔是对仪儿最好的人,他们怎么会有事瞒着我呢?” 高淯看着她,略带沉重的目光逐渐软了下来,变成一汪温柔的春水,“仪君,你也是名门之后,应该明白,夺位之路艰险不易。大哥和九弟是为你好,不想你卷进这场腥风血雨。” 澄叔叔和九叔要夺皇位?听到高淯的话,仪君怔怔地立在哪里,茫然地望着高淯。是啊,澄叔叔位高权重,当今皇上受制于高家,他怎么甘心一生为人臣子?可是她明白,历代君王夺位之路凶险万分,帝王之位是用了多少人的鲜血铺成的?成王败寇,万一失败便是踏入万丈深渊 “是啊,我听到九叔说今日朝堂上澄叔叔命崔季舒打了皇上,看来澄叔叔是做好了准备。”仪君默默地低下头,她本是不想置身于繁复的朝堂,可是自从踏入斛律府起,她仿佛觉得原来她早已陷入这深不见底的权利争斗之中。 “大哥为了这一步倾尽了心力,这一仗不可避免。”高淯垂下眼睑,眸子中也闪过一丝担忧,他看了看仪君,随即温柔地一笑,“不过仪君不必担忧,我是仪儿的夫君,无论外面风起云涌,也不会让仪儿受到一丝惊扰。” 这样的承诺,是多么的令她心安。面前这个仅仅大她几岁的少年,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少年,同她一样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却在她面前,坚强的令她不敢置信。 “谢谢你,八叔。”仪君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仿佛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柔弱的肩膀,却是世上最坚强的倚靠。 高淯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她,妖娆迷人的依旧,却是洋溢着不同含义的温柔如水。 “对了八叔,你知道澄叔叔和九叔提到的解药是怎么回事吗?”仪君看着高淯疑惑地询问,为什么澄叔叔要向九叔为我要解药呢? 高淯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用江湖杀手作为细作暗中清除异己是高家子弟夺位的常用手段,大哥和九弟也在手下扶持了不少暗中为他们做事的心腹,当年父亲死后大哥就是用他们迅速地培植己派建立高家的。不过仪君应该和这些没有关系。”高淯平静地说出,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样认真地看着仪君,“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自己中了什么毒需要解药?” 自己中了毒?仪君有些不解,她什么时候中了毒?若是真的中了毒她为什么一点不适也没有?仪君思绪不宁来回转了几圈,忽然,一阵白光猛然划过脑海,她恍然大悟,莫非是她从南梁回来那日受到黑衣人的袭击时中的毒? 是的,一定是的。那日太医的话再次响彻在她的耳边。父亲讲过,刀中淬毒,江湖杀手常用的手段。可是,既然她已经中毒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澄叔叔为什么又要向九叔为她要解药呢? 难道那日袭击与九叔有关?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仪君用力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个疯狂的想法甩出脑袋。若是那日的黑衣人是九叔所派,又怎么会让她有生还的机会?若是她真的中了毒,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没有毒发?太多的疑点都向她展示着九叔不可能是给她下毒的凶手,何况九叔一向对她这样好,是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是那会是谁呢?她的脑袋越来越乱,有太多太多的事她不明白。 “八叔可知道江悦容这个名字?”仪君低喃,默念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细细地划过齿间,却如苦涩的药汁般厌恶无味。虽是初次触及这个名字,可是不知为什么,仪君却对它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仿佛自己与这个名字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才会让她感受到深深隐藏于每一个字符下的苦涩啊 “你怎么知道容妃娘娘的名字?她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她在世时宠贯后宫,可惜早已过世多年了。”高淯看着她平静地说出。 娘娘?宠妃?仪君更是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澄叔叔和这位容妃娘娘有关系? “仪君,不要再想了。”高淯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游走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你只需知道大哥是不会害你的。” 看着高淯坚定的眼,仪君默默地点了点头。八叔说得对,不论澄叔叔有多少秘密在瞒着她,但她相信澄叔叔是永远不会害她的。 “你不是还在和九弟长恭他们比试赛马吗。”高淯看着被拴在一旁的马匹微微一笑,“快回去吧,不然他们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糟了!还有这件事!被高淯提醒,仪君才想起还有赛马这回事。她转身向马匹跑去,刚跑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又站住了脚步,回头望着高淯有些欲言又止。 “仪君记住,回去之后什么也不要问,八叔不会害你。”高淯朝她温柔一笑,唇角微微扬起,极为漂亮妖娆的瑰目玲珑剔透,散发着温柔的光彩。 仪君沉默了片刻,望着高淯的笑,最终点了点头。 翻身上马,发丝扬起的瞬间模糊了黛紫色晶莹的眼,高淯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至再也看不见。仪君缓缓转头,任凭愈发萧瑟的冷风瑟瑟地灌入长袍,她扬起头,头顶的天空依然是她最喜爱的淡蓝色,只是心中不再清晰,落在她眼中黯淡了星辰。 “仪君仪君妹妹” 隔了老远仪君便听见孝瑜和孝琬的声音,仪君勒紧了缰绳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四人面前,孝瑜和孝琬正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呢。 仪君立刻从马上跳下来,看到她回来,四个人立刻把她围住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才回来。 “仪君,你可吓死我了,我们早就到了这里,看你没在就在附近找你,可是怎么也不见你的踪影。”孝琬一把拉住了仪君的手。 “仪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高湛皱紧了眉头看着她。 “我”仪君刚想回答,耳畔忽然回响起高淯的话,便立刻改变了到嘴边的话,“我不小心迷路了,转到现在才从林子里转出来” 孝琬松了一口气,弯起一个笑容,“我就说仪君这个笨蛋一定会迷路的!” “你又欺负仪君妹妹,刚刚不知道是谁急得要把整片林子翻过来的!”孝瑜没好气地瞪了孝琬一眼。 仪君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两人的拌嘴,她抬头望向高湛,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仪君的反应,只是微笑着看着像活宝一样的孝瑜和孝琬,和刚刚在林中的样子判若两人。仪君默默低下了头,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刚刚九叔根本就没有在林中出现过。 “仪君,你是最后一个到终点的,按照我们讲好的规则,你要答应九叔三件事!”孝琬笑眯眯地看着仪君。 “九叔是第一名?”仪君看着高湛有些吃惊。 “那是当然,想不到吧,我们高家的子弟个个文武双全,九叔更是兄弟中的佼佼者。”孝琬自豪地扬起了头。 咦?她真的没想到原来九叔这么厉害呀,仪君任命地点头,“好吧,九叔说的仪君一定做到。” “仪君是迷路了,不是真正输给我,还是等下次让仪君输得心服口服再答复吧。”高湛看着仪君微微一笑。 仪君缩了缩脖子,九叔的口气好大,看来他对马术是志在必得了。 “那怎么行,我们先前都说好了,一定要做!”孝琬不依不饶。 “嗯,孝琬哥哥说得对,愿赌服输,仪君一定会做到。”仪君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高湛一笑,“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交代仪君去做。” 还要等啊!仪君撇了撇嘴,这么腹黑的九叔不知道会吩咐她做什么事呢!仪君觉得前途都有些渺茫了! “哈哈哈,还是九叔聪明!”孝琬显然是明白了高湛的心思,抿着嘴笑得意味深长。 “好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晚了父亲又要生气了。”孝瑜牵着马走过来。 “嗯,那我也回家了”仪君牵着马准备和众人告别。 “仪君等等。”孝琬打断了仪君的话,“仪君还是和我们走吧,母亲吩咐我把你带来她有话对你讲。” 长公主有话对自己说?仪君有些纳闷,她点了点头,只得乖乖地跟在孝琬身后。午后的微风吹过每个人的衣角,发丝翻飞,而思绪不同,不知是入了谁的梦,又碎了谁的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齐王府 仪君跟着孝瑜,孝琬和长恭回到齐王府,不禁有些纳闷,她和长公主只见过几面而已,不知道这次长公主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呢? “仪君,你先等一下,我去告诉母亲。”孝琬将手中的马匹交给小厮,就匆匆去了内殿。 仪君点了点头,她望了望头顶的天空,不知不觉天快暗了下来,天边的尽头悄悄射入一道绚烂的色彩,火红如血,连周围的云丝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不一会儿,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灰蓝色逐渐吞噬了艳丽的残红,变成了一片沉重的抹不开,化不掉的墨色。 “哗啦—” 玉瓷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划破了萦绕在府中的宁静。仪君一怔,不由得透过黑暗向最深处的厢房看去,黑暗中人影绰绰,随即有细碎的脚步和说话声响起。 “姐姐,我看这二夫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当年她刚入府是多么的得宠,在大人面前说一不二,现在大势已去,也就是多养一个闲人罢了。” “是啊,说起来她也是可怜,如今病了竟没有一个人伺候在侧。” “我看我们大公子还是很孝顺的,不过他们母子也真是不容易,哪有大夫人过的逍遥自在。” “大夫人?你不知道要不是当年皇上抢了大人的爱人,硬是把大夫人推给大人,怕是这齐王府的女主人如今便要易主了吧。” “还有这事?姐姐,那大人的爱人究竟是什么人?大人一向自视甚高,能入了大人的眼的必定也是有倾城之姿。” “倾城之姿倒是谈不上,不过也是国色天香,你看到最近大人最宠爱的斛律小姐了吗,倒是与大人的爱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斛律小姐还是个孩子,但是那位姑娘可不及斛律小姐美貌的万分之一。” “说起来这位斛律小姐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天人之姿谁不爱惜,莫说是大人了,就是我看到那张绝世容颜都会爱不释手。我来齐王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大人对哪位姑娘这么用心,莫不是大人有迎她入府之意?” “嗯,倒不是没有可能,高家与斛律家一向是世交,怕是斛律小姐涉世未深,还一味的当我们大人是叔叔吧!” 两个小丫鬟自厢房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当然没有注意黑暗中早已有人把她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两个小丫鬟一抬头,正对上仪君有些微怒的眼,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两人急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跑了回去。 哎,真是没规矩仪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抬头望向掩盖在黑暗中的厢房,不由得有些好奇,这里住着的二夫人到底是谁呀? 她好奇地走进了浓浓的黑暗中,打算看个究竟。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猛地响了起来,仪君一怔,急忙顺着那声咳嗽声走去,匆忙的脚步踏入简陋的月亮门,她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处单薄萧瑟的庭院。 仪君诧异地环顾着周围略显荒凉的景色,她从不知道,齐王府还有这样一处简陋的院落,可是,这里真的住着二夫人吗? “是谁?”透过门帐,一个纤细的女声警惕的传来。 “语兰婶婶,我是仪君。”仪君小心翼翼地回答到。 纱帐被一只素手挑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站在门边,一张紧张的面孔待看到仪君的时候缓缓牵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是仪君呀,我早就听说过你,快进来。”宋语兰微笑着向她走来,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仪君被她拉着走进了屋,看着宋语兰温和的笑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从前听母亲说起过,齐王府的二夫人宋语兰性格怯懦,自失宠后终日郁郁寡欢,但是今天看来语兰婶婶并不像传言说的是一个幽怨自抑的人啊。 “仪君与孝瑜的关系一向很好呢。”宋语兰温柔一笑,“我总听孝瑜谈起你。” “嗯,孝瑜哥哥对我很好。”仪君笑眯眯地回答。 仪君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仪君急忙走过去替她拍了拍后背,触及的却是一阵单薄的衣料。仪君不由得一怔,低下头问她,“天气这么冷语兰婶婶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宋语兰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我出身低微,大人已待我不薄,又怎么能奢求其他呢?” 她的语调轻颤,话中似带了说不出的苦涩,仪君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解下腰间的香囊塞进她的手中,抬眸看她,“婶婶,这是母亲让我随身携带的香囊,可以缓解秋日的咳嗽,您收下吧。” “这怎么好”宋语兰急忙摇了摇头。 “婶婶。”仪君皱了眉看她,“孝瑜哥哥对我好,我自然会对您好,一个香囊而已没什么的,您要是不收下仪君会难过的。” 看着仪君委屈的样子,推脱不过,宋语兰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将香囊珍重地放入怀中,“那好,谢谢仪君。” 说着她环顾四周,有些尴尬地笑笑,“我这里这么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仪君先随便坐一下,我去倒茶。”宋语兰看着仪君微笑着对她说。 仪君点了点头,环顾房间,仪君忍不住再次震惊了,这间房间不似齐王府中的其他房间那样气派奢华,简单的摆设,简单的格调,房间里的一切只是必不可少的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修饰,可是却透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幽雅致,仿佛带人走进了一个脱离了尘世的世外桃源。仪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种简单朴素的屋子倒是很喜欢,在养伤的期间她住过澄叔叔的屋子,那种彰显着至高地位的奢华却令她感觉如镜花水月般触不可及的虚幻。 瞥见地上碎裂的瓷杯,看来刚刚那声破碎的声音就是这个杯子了吧。仪君拿来扫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 宋语兰走进屋里看着仪君的样子急忙把她扶起来,“仪儿是客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 “没事的。”仪君将地面上打扫干净对她一笑,“这点活不算什么,仪儿很喜欢婶婶这里。” 听到仪君的话,宋语兰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一笑,“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这样简陋的屋子,仪儿是第一个。” 宋语兰的眸子闪烁,仿佛藏了千言万语,仪君坐在桌前软了目光看着她,“仪儿可以问一问,婶婶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怎么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宋语兰微微一笑,散漫的目光逐渐聚集起来,落在仪君身上,变成了温柔似水的柔情,“我未嫁给大人前只是府中的一个小小的婢女,虽得大人一时错爱,但也配不上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长公主容不下我,府上的婢女们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恐怕只有这样才能换得我们母子的一世平安吧。” 仪君不由得有些不解,长公主待人最为和善,怎么会对澄叔叔的妾室这样的步步紧逼? “婶婶,长公主待人很好,对仪儿也是最好不过,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你呢?”仪君有些不解。 “仪儿你要记住,这世上的事不是那么容易看破的,人也一样。长公主这个人妒心极重,仪儿也要小心她。”宋语兰握住仪君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仪君皱紧了眉头,宋语兰的话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要小心长公主?语兰婶婶为什么要告诫她小心长公主?难道长公主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仪君默默地低下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复杂,令她越来越弄不清楚。 简单的木桌上,精致的点心正静静地躺在白玉的瓷盘里。恍然间,仪君忽然想起那日在九叔府上孝琬哥哥的话。 “婶婶,听说澄叔叔不喜欢吃甜食?”仪君重新抬头看她。 “是啊,王府上下都知道,大人最不喜欢甜食,若是做了点心送去大人必定会发脾气的,所以仪君也要注意,万不可激怒了大人。”宋语兰小心翼翼地说到。 仪君皱紧了眉头,语兰婶婶和孝琬哥哥说的一样,可是既然澄叔叔最不喜欢甜食,为什么长公主要骗她呢? “仪君,仪君”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仪君和宋语兰的谈话,仪君闻声回头,正看见孝琬气喘吁吁地向她走来。 孝琬看见正在交谈两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向宋语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二娘。” “孝琬怎么来了?找仪君有事吗?”宋语兰看了看孝琬,又看了看仪君。 “是,母亲说有话要对仪君讲,叫孩儿把她带去。”孝琬恭恭敬敬地回答。 “姐姐既然有话要说仪君就跟着孝琬去吧。不过,别忘了婶婶刚才对你说的话。”宋语兰微微一笑。 别忘了婶婶说过的话语兰婶婶是在告诫自己要小心长公主吗? “嗯,婶婶我走了。”仪君向她行了一礼,抬头望向宋语兰。女子依旧笑着,只是仪君却觉得那笑容薄凉如水,仿佛带了些她不懂的意味。 “仪君,我们得快点,晚了母亲该着急了。”孝琬一边走一边催促她。 仪君点了点头,跟着孝琬走出厢房,仪君便看到长公主居住的偏殿是整座齐王府最灯火通明的了。 “母亲,我带仪君来了。”孝琬走进屋,朝坐在正中的女子一笑。 “仪君来了,快进来。”长公主看见仪君立刻亲切地拉住她的手把她让进屋里,女子笑意浅浅,每次看到长公主的笑容都会让仪君莫名地感到一阵暖意渐渐流过胸膛。 “来,先喝杯茶暖暖身子。”长公主宠溺地笑笑,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递到仪君面前。 “多谢长公主。”仪君微微一笑,抿了口茶水,热腾腾的蒸汽上升,仪君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不知长公主叫仪儿来是有什么事吗?仪君将茶杯放下,不解地看着她。 长公主微微一笑,“皇兄最近作了一幅新画送给我,今日叫仪儿来就是想和仪儿品评诗画。” 评画?仪君一怔,难道这么晚了把她叫到齐王府来就是为了评一幅画?仪君更加纳闷了,长公主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知长公主是得了什么新作?仪儿不善诗画,怕是看不出什么新奇之处。”仪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仪儿不必这么拘束,只是随意看看而已。”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过仪君的手,“仪儿,跟我来。”长公主嫣然一笑,拉着仪君走到宽大的书桌前。 “早就听闻皇上的画作栩栩如生,今日仪儿是要大饱眼福了。”仪君调皮地一笑。 “皇兄一向痴迷作画,平日里最喜爱收集各地的名画入宫品鉴,今日画中之人是皇兄心爱之人,自然更为用心。”长公主说着将桌上的卷画徐徐展开在仪君面前。 “仪儿!”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猛然响起,划破了暗夜的宁静。长公主一惊,不由得顿住了正在展画的手。仪君一怔,转头望去,那个站在门前陷入夜幕中的人,竟是这样熟悉得让她陌生。 “澄叔叔” 高澄皱紧了眉,迈步走进房间,看到屋中的长公主和仪君,一双清目渐渐被一层淡淡的怒意所代替。 “大人,您怎么来了?先喝杯茶歇一歇吧。”长公主早已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你让仪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高澄略带不悦地看了长公主一眼,“以后这种无聊的事你自己做就行了。” “可是”长公主有些委屈地说道,“妾身也是好意,想和仪君评论诗画。” 高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多关心孝琬的学业,别总是让他往外跑,给我丢脸。”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 “”长公主一时气结,也不再多说,拿起画卷就走。 “澄叔叔,你不要对长公主乱发脾气嘛。”仪君看了看他,神情显然有些尴尬。 “她怎么会突然叫你过来?”高澄看着仪君,眼中闪烁出一丝疑惑。 “这个我也在想啊,今天和孝琬哥哥去赛马后突然说长公主想见我。”仪君也是一脸迷茫地点了点下巴。 高澄思索了片刻,拍了拍仪君的肩膀,眼中划过一丝温柔,“好了,没事了,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仪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看着高澄温润的眼,她还是把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和高澄走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仪君忍不住抬头望着天上的月,那浓重的夜幕中,一轮晕黄依旧是那样的耀眼夺目。 想不到在这样的夜晚看月,也是一件这么惬意的事。仪君缓缓勾起一丝笑,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高澄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微笑的模样,一双清目渐渐溢满了温柔,这个鬼精灵的丫头,又在想什么啊。 “仪君,明天,要不要去吃点心?”高澄的声音从身旁清晰地传来。 吃点心?仪君一听便立刻来了精神,她转头看向高澄,眼睛亮亮的仿佛两只灯笼,“可以吗?” 高澄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勾起了唇角。这个丫头,还是永远也长不大,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他点了点头,“明天难得有空,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吗。” 看到高澄点头,仪君忍不住兴奋地欢呼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吃到她最喜欢的点心了! 高澄看着她的样子,勾起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深秋夜晚的气温下降的极快,午后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夜晚却只有萧瑟的冷风阵阵。仪君只觉得一阵冷风朝她涌来,面前萧瑟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暗自怪自己穿少了衣服,不知不觉地向高澄的身边靠了靠。 “冷吗?”高澄看着她的样子勾起了一丝微笑。 “嗯有点”仪君搓了搓手,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衣领。 高澄的眼中划过一片宁静,他脱下披在肩上的外衣,搭在仪君的肩上,低眉看着她的眼。 “澄叔叔”仪君只觉得肩头一暖,不由得一怔,抬头望向高澄。 只一眼,便对上一双荡漾着温柔的清潭,粼粼暖意,宛若清冷的月般清澈宁静。 “我没事。”高澄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交叉,将她颈间的丝带系好,不在理会她眼中的诧异,“走吧。” 阵阵暖意一分一分地将她包裹起来,她不由得被这暖意围得晕晕的,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高澄的话。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缓缓黯下了双目,她明明感觉到,刚刚澄叔叔的手指擦过她的下巴,竟是那么的凉。 “傻孩子,快走。”高澄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仪君猛然回过神来,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澄叔叔早已不见了身影。仪君看着周围的黑暗忍不住再次打了一个冷颤,她没好气地吐了吐舌头,什么嘛,还说送她,自己又先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听风 清晨的阳光洒在宽大的课桌上,带了些许融融的暖意,悄悄的,将趴在桌上人儿的发染成漂亮的金黄色流苏,变成一缕缕闪亮的,泛着光泽的斑点。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教书先生的声音洪亮地响在宽敞的书房里,房间里毛笔在宣纸上刷刷点点的声音迎合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倒是十分安逸惬意。 孝琬工工整整地将一篇楷书写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抬起头,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棱照射进来,不由得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住这恼人的阳光,不经意间却瞥见身旁的人睡得正熟。 眼珠一转,一丝坏笑浮现在孝琬的脸上。浓重的阴影遮下,挡住了一片浓墨重彩。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了,孝琬你懂了吗?。”先生挑着眉看着书桌前一本正经的孝琬。 “孝琬受益匪浅,多谢先生教诲。”孝琬急忙收起脸上残留的笑意行了一礼。 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孝琬看着先生的背影,拍了拍桌上睡得正熟的人。 “仪君,仪君,醒醒,下课了。” 仪君被一阵摇晃摇醒,睁着惺忪的眼睛环顾着四周,待看见周围除了孝琬和自己没有别人的时候,才恍然清醒了下来,她揉着眼睛看着孝琬,“已经下课了啊。” “当然啊。”孝琬不悦地簇着眉头,“你说要陪我上课,怎么自己先睡着了?” “哎呀,太无聊了嘛。”仪君打了一个哈欠,“骑射马术我还是很感兴趣的,这些诗词我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孝琬懒得和她争辩,他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勾起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仪君,帮我去厨房拿点点心吧,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我都饿了。” “孝琬哥哥真嘴馋,刚下课就要吃东西。你叫下人去拿吧,这么好的太阳我再睡会儿!”仪君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身子软绵绵地又要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哎,仪君你别睡了,都睡了一个上午了!“孝琬没好气地拎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桌上重新拎了起来,他撒娇地抱着仪君的胳膊,“你就帮我去把点心拿过来嘛,下回哥哥我一定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点心!” 孝琬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笃定用点心诱惑她一定会上钩。果不其然,一听到有好吃的点心,仪君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她立刻坐起身子,刚刚的困意全无,两只大大的,黛紫色的水晶睁得像灯笼一样。 “真的?“仪君不放心地问他。这个孝琬哥哥最会耍赖了! “恩恩,当然。”孝琬笑得一脸无害。 仪君瞥了一眼他馋嘴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只得放弃了睡觉,乐呵呵地替他去厨房拿点心。可是刚刚走出房门仪君就觉得有些不对,路过的婢女看到她的样子一个个都捂嘴偷笑,看到她走过来又个个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让她别扭得很。仪君不禁有些纳闷,今天这些婢女都怎么了? “仪君,你不是在陪三哥上课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身后传来长恭的声音,仪君顿住脚步,转过身正准备和他打招呼。 “长恭哥哥,是你啊” 仪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长恭的一脸奇怪的表情打断了,仪君更是一头雾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长恭哥哥也这么奇怪地看着她? “仪君,你的脸怎么了?”长恭指着她的脸问道。 脸?仪君不明所以地抬手一擦,一大片黑色的墨渍被她擦了下来沾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仪君一惊,转头向旁边的池水中一看,气得她大怒。 清澈的池水中倒影的,她的两个脸颊上,一边一个,用墨汁清清楚楚地写了两个大字:懒c虫! 那两个字,正是孝琬的丑字!原来那家伙刚刚趁她睡着了偷偷用毛笔把字写在她的脸上!哦,怪不得孝琬非要让她替他去拿点心,就是存心想让她出丑被府上的所有人笑话! “高!孝!琬!”一阵喊叫从湖边响起,惊得长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仪君,你没事吧?”长恭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没事啊,我当然没事,我!好!的!很!”仪君扬眉一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高孝琬!你等着!你死定了! “孝琬哥哥!”一个甜甜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刚刚见仪君走后笑得连泪花都出来的孝琬被这个甜甜的声音吓得全身一颤,他看见仪君回来了,重重地咳嗽一声,一屁股坐回桌前像模像样地拿起毛笔习字,看见进门的仪君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 “孝琬哥哥,仪君给你拿点心来了。”仪君说着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 孝琬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丫头脸上的墨渍还留在上面,估计是还没有发现!孝琬暗自松了口气,勉强忍住笑意。他拿起一块点心,一下子吞进肚子里。 “唔”点心刚刚下肚,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便从喉咙溢出,孝琬猛地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泪水汪汪地望着她。 “嘿嘿,高孝琬!”仪君挑了挑眉,满意地拍了拍手。“跟我斗,哼哼!” 孝琬看着桌上的点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仪,仪君,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一点点辣椒油和芥末而已。”仪君满意地看着他泪流不止的样子。 孝瑜和长恭闻声赶到书房,看着两个人狼狈的样子,一个被涂成了大花猫,一个被辣得眼泪汪汪,孝瑜和长恭无奈地捂住了脸,哎,这两个人啊 “斛律小姐,奴婢还是服侍您洗脸吧,大人正在等您。”一个小婢女端着水盆看着书房狼狈的一幕哆哆嗦嗦地说。 哎呀糟了!和澄叔叔说好的去吃点心的!仪君急忙点了点头,把脸洗干净。 “小姐,您和我们公子关系真好,奴婢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公子和谁这么合得来,连长恭公子也是。”小婢女看着仪君抿嘴一笑。 “你们公子呀太爱欺负人了,一般的普通人是一定都不过他们的,但是想跟本小姐斗,还嫩呢!”仪君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扬眉一笑。 “不会啊,我们公子人很好,对奴婢们也很好。”小婢女歪着头看仪君。 “你啊。”仪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天真,太容易被他们骗了。”仪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记住啊,别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尤其你们三公子,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小婢女被仪君的语气吓了一跳,眨着大眼睛望着仪君仿佛要哭了出来。仪君暗暗摇了摇头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哎,小丫头就是好骗! “仪君!”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声音冷冰冰的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仪君被吓得全身一颤绷紧了脊背,她缓缓地转过身用毛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完了完了,在孝琬背后说他坏话被发现了! “孝琬哥哥,我再也不敢捉弄你了,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你放过我吧” 一阵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仪君觉得纳闷,等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把毛巾从脸上拉下一点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 一双含笑的眼睛渐渐映入眼帘,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深藏于眼中的坚冰已然融化,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春水幽幽地荡漾在身侧。本来怪她这么慢,让他在偏殿等了她半天,可是看到她的样子他的心中一软,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呜澄叔叔”仪君的脸都羞红了,原来叫她的不是孝琬哥哥,是澄叔叔啊是她弄错了! “又欺负孝琬了?”高澄看着她挑唇一笑,眼中的答案却一目了然。 “怎么是欺负呢,我在和孝琬哥哥开玩笑呢!”仪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一把抱住高澄的胳膊催促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嘿嘿,澄叔叔不是要和我去吃点心嘛,我早就馋了,我们快走吧。” 高澄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出王府。 “澄叔叔,你出府不带着随从吗?”仪君看了看他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有些纳闷。 “你觉得我出门是什么样的?”高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澄叔叔身居高位,出门一定是前呼后拥的。”仪君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呵。”听到她的回答高澄一笑,随即暗了暗眼睑,“人多了太吵。” “哦~”仪君拖着长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竖起一根手指立在两人之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澄叔叔是想和仪君单独出门呢,仪君知道了!” 单独?高澄微微一怔,看着她坏笑的样子,他轻轻勾起一个暖暖的笑容,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快走吧。” “疼疼疼”仪君抱着脑袋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嘛,下手这么重。 “澄叔叔,等等我啦”仪君看着他的背影急忙跑过去追上他,心中不禁嘟囔,这个澄叔叔,怎么总是喜欢把她丢下呀。 主街的寻味斋,是邺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寻味斋的点心不仅味道诱人,而且老板的人品极好,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久而久之大家都传言,到邺城不吃寻味斋的点心是白来一趟了。 仪君站在柜台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各色精致的点心,笑意渐渐氲上眼角,黛紫色的星辰晶莹闪亮,笑得宛若兔子一样调皮。她站起身,轻轻咳了一声,“老板,这里所有的点心每样一份!” 听到仪君的话,老板和高澄同时看向仪君,两人一副诧异的样子好像见了怪物一样,看得仪君直好笑。 “姑娘,小店这里几十种点心,您真的要每样一份吗?”老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放心地又询问了一遍。 “是啊。”仪君点了点头,“我叔叔都舍得付钱,你怕什么呀?”仪君说着朝高澄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高澄看着她顽皮的模样,轻轻一笑,向老板点头,“就照这位姑娘说的做。” “那么,就麻烦叔叔啦!”仪君一笑,转身跑到店外凉快去了。 这个丫头高澄的眼中溢满了温柔,出乎意料的,被宰了一顿,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是觉得欣慰与庆幸,到底庆幸什么呢?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高澄提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出来,不禁有些恼火,他是堂堂的齐王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整个东魏还没有人敢让他付钱,又让他做跟班提了这么多东西!这个斛律仪君可真是胆大,她还是第一个敢这么使唤他的人呢! 正想出来找她说个清楚,可是高澄刚刚踏出门口,一阵微风吹过,一袭白衣猛然划过眼前,迷蒙了他的眼。 白衣飘扬,发丝翻飞,黑色的发丝轻柔地飞舞着,如水晶般纯净的黛紫色眼眸闪耀着阳光的炫彩,一袭白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娇俏的身姿在风中尽情地舒展着,宛若乘风归去般描绘着别样的纤细曼妙。缓缓闭上双目,那片澄清的黛紫色星辰再也看不见,修长如蝶翼的长睫轻轻颤动,浅浅笑起,白瓷般的肌肤勾起粉嫩的唇,浅浅的笑容仿佛雨后初晴的绚烂彩虹,仿佛这世上所有的珠宝都集于了她一身,清丽婉约,娇媚可人。 面前少女淡然的样子,令高澄忍不住看得怔了,那样遥不可及的自由,却在他的眼中,离的她这样近,仿佛停留在指尖的轻蝶,转眼便乘风归去。 “澄叔叔,你知道风也是有生命的吗?”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不愿打扰任何事物一般,淡淡的传来。 原来她早就察觉他已站在她的身后,他的一点点细碎的脚步,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风的生命?”高澄有些不解。 “是啊。”少女宛若梦幻般安静,她轻笑,勾起唇,缓缓抬手,任由微凉的风丝穿过指间,再缓缓握住,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微凉的感觉留在掌心。唇边的笑容更深一分,她缓缓睁开了眼,回头朝他莞尔一笑,“风的生命,便是留在指间的那一刻,不着痕迹,便是它一生的价值,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自由啊。” 自由?多少年后,高澄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却是从她的口中。他高高在上,早已失去了自由的权利,但是,他的吃惊之余,触及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回眸一笑,足以融化了他心中深藏的最柔软的地方。 “仪儿。”高澄缓缓走到她身边,他抬手覆上她的肩,声音微微颤抖。此刻,压抑在心底深藏已久的话被一下子释放出来,他再也顾不及许多,他只想对她说,让她知道,自遇到她的第一刻起,他便想让她知道的话。 “仪儿,若我夺了这江山,你愿意” 身旁一辆马车突然呼啸而过,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融化在它的车轮之下。高澄未尽的言语逐渐变得悄无声息,只余下微微蠕动的薄唇,在她的眼中化作一段无声的倾诉。 马车飞驰而过,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安静,肩头属于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裙密实地传递过来。仪君抬头望他,不解地问道,“澄叔叔,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高澄微微一笑,他缓缓黯下眼睑,却难掩那抹深藏在眼中的失落,他放下扶在她肩上的手,苍白的薄唇微微迁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他苦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终是默默地转身走开。 有些话,一生仅有一次开口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冲动,他的鲁莽,全都化作刚刚他此生仅有一次的任性。他太傻了,傻到坐惯了这巅峰的高位,却只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叹息失望,而冲动到忘记了他早已习惯的高处不胜寒。 若我夺了这江山,你愿意你愿意什么呢? 他,高澄,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呢?他,又有资格给她什么承诺呢? 或许,一切的承诺自他的口中说出,都会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走吧。”高澄转过身,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点心,只丢下这两个字,转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一步一步,他逐渐迈开的脚步,仿佛都是踏在他的心中,步步染血却坚定无比。早知没有结果的事,早知没有结果的话,为什么要去说呢?大概,只会徒增烦恼,惹人伤心吧 今时今日,他的身份与地位,早已失去了冒险与妄想的资格,失而复得,他再也不敢用他最爱的女子的性命做赌注只为她能明白他深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一世爱恋。既然他是她的叔叔,在她心中比亲叔叔更好的叔叔,那就这样吧,细细想来,他的地位与她的身份,只要能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护她一世周全,又有什么不好呢? 仪君看着高澄的背影,缓缓低下了头,素白的指尖展现在她的面前,张开,收紧,再张开,她恍然还能感觉到,那一缕微风依旧残留在她的指尖。她缓缓抬头,人群之中,澄叔叔的背影却是她从未见过的苍凉。 仪儿,若我夺了这江山,你愿意你可愿意澄叔叔的声音仿佛依稀回响在她的耳边,可是澄叔叔究竟想向她说的,是什么呢?多少年的午夜梦回,集市上飞驰而过的马车,那一段无声的独白,却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疑惑。 仪君抬头,茫茫人群之中,高澄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仪君不禁一跺脚,可恶!澄叔叔又把她丢下了! “澄叔叔”仪君拔足追去,拥挤的集市中,一袭洁白的素衣飞快地奔去,转眼便不见了踪迹,只余下片片点心的清香,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兵符令牌 天渐渐冷起来了,齐王府在各个内殿设了暖炉,厚重的门帘隔离了外面的凉意,屋内的暖香烧得正浓,余香袅袅盘旋而上,暖意融融带了些沁人的甜香,殿内香雾弥散,如坠梦中。 齐王高澄坐在寝殿的睡榻上,握着毛笔一笔一笔地描绘出画中女子清丽的眉眼,青丝绕绕,每一笔都是极用心意,仿佛是已将画中之人熟记于心,不用临摹便可将那美人的灵动韵意描绘得十之。 新纳的侧王妃裴氏美艳婀娜,挑了重重纱帐进来,贴心地将一杯参茶放在他的桌前,从怀中拿出香帕轻轻拭去他额角的细汗,豆蔻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无暇的面庞。 “大人国事劳累,暂且歇一歇吧。”娇柔的声音响起,听得人骨头都酥了起来。高澄放下笔,伸手抚过裴氏精致的脸颊,却被她轻轻避开,柔软的香帕别有用心地扫过他的指间,留下一片温润的触感。他微微勾起唇角,心中却是涌现出莫名的烦躁。一个月前他代君探访朝中百官,下榻在一个七品小官的府上,那官家小姐的身姿便停留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返回邺城后便下了聘礼纳了这裴家小姐,那芝麻小官倒是欢喜得不得了,可是这一个月来的耳鬓厮磨,却令他渐渐淡下了初见时那狂热的欢愉。 “大人,让妾身为您歌舞一曲可好?”裴氏撒娇般地倚在高澄的身上,女子柔软的身体宛若一只无骨的猫。 “好。”高澄宠溺地一笑,摆弄着手中的毛笔斜倚在榻上,裴氏受宠若惊,自然格外卖力,柔软的腰肢尽情地舒展着,彩色衣裙飘飞,静静地映在一双清冷冷的眸子中。 高澄渐渐淡下了眼中的笑意,冷了目光看着面前舞姿妖娆的女子。 这般美貌,倒有九分像那孩子。 他的侄女,斛律家四小姐斛律仪君。 这实在是不可放任不管的渴望,这种心情自那日集市上就被他再次深深地藏在心底,他没有勇气再次对她讲出,不仅是因为她是他的侄女,更是因为 他有时竟会感叹造化弄人,为何他们会是这样的身份。 眼角划过一片黑衣,高澄推开裴氏顺势倒在他身上的身子,冷了声音,“你先退下。” 裴氏撒娇地不依不饶,高澄不由得蹙起了眉,若是在他身边的是那孩子,定然不会如此不知好歹。 高澄眉尖微蹙,伸手推开怀里的人,“滚!” 裴氏怔了怔,见男子沉了双目,不由得心中骇然,连忙退了出去。 他一颗心烦躁得厉害,猛地甩开了手中的毛笔。 黑衣稳稳地落在他脚下,高澄定了定神,一名黑衣人已跪在面前,他的声线低沉不含半分情感,“大人。” “凌萧,你回来了。伤怎么样?”高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谢大人关心,凌萧已经无碍。”黑衣人默默点头。 来的人,正是凌萧。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做没脑子的蠢事,会把所有计划都毁在你手里。”高澄看着他冷了声音。 “是。属下知错。”凌萧低声应道。“据属下探查,高湛最近多次出入皇宫与皇上密探,不知道是否会对我们有所行动。” 高澄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这个九弟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缜密,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高澄在案前来回踱步,“通知陈元康,杨愔,崔季舒等所有高家谋臣今夜过府密谈。” “是。”凌萧点头应道。 顿了顿,高澄忽然黯下双目,看向凌萧冷了目光,“那件事情,我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依照大人吩咐已经查清,王妃最近确实增加了与元善见的会面,昨日是王妃命三公子带仪君小姐入府为的是将当年容妃的事情告诉仪君小姐,离间大人与小姐的关系,那日仪君小姐送来的甜食也是由王妃指使。”凌萧将脸垂向地面,平静地说出。“大人,若是元善见与高湛联手,我们未必能应付过来。” 高澄微微一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凌萧,转而黯下了长睫,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凌萧,你是我的心腹,若是最近我遇到不测,要将王妃秘密处死,对外宣称王妃伤心过度引发旧疾,暴病身亡。明白了吗?” 听到高澄的话,凌萧显然一怔,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会把自己的死这么轻易地说出。 “大人,凌萧学艺不经,但也会拼死保护大人安危。就算狗皇帝与高湛联手,我们未必没有胜算,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高澄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叮嘱凌萧,“照我的话去做。” “是”凌萧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如今,我只能替你扫去所有绊脚石,才能护你周全。”高澄抬了手指挑起茶盖,轻轻地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汤。瞥见案上未完成的美人,高澄抬手缓缓覆在她的脸颊,轻轻勾起一丝苦笑,“悦容,我终究是负了你。” 一大清早,听说恒伽要到九叔府上,仪君也提着大大小小的点心要去凑个热闹。 “九叔,我来了哦~”仪君进了府中便从恒伽身后跑出来,一溜烟地跑到花园去看高湛。 “仪君,你来的可真巧,九叔刚收到今年的新茶,你尝尝看,别提多香了!”孝琬笑嘻嘻地给仪君满了一杯。 “刚刚九叔还在说,新茶应该让仪君妹妹尝尝,她最喜欢新出的茶叶,让我包两包带给你,没想到你这就来了。”孝瑜意微深长地一笑,看了看高湛,又看了看仪君。 “九叔当然对仪君最好了,哪像你们两个这么没心没肺。亏我还带了点心来看你们!”仪君撇了撇嘴,把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对高湛扬唇一笑,“九叔,点心我们都吃了,不给他们留!” “你就别欺负你的两个哥哥了,他们可是特意带给你一个好消息。”高湛一笑,眼中划过一丝温柔之色。 “好消息?”仪君一怔。 “是啊。”孝琬得意一笑,“你不是担心父亲府上的暗卫首领凌萧的伤势吗,今日看到他向父亲复命,伤势已无大碍,而且九叔也答应不再追究了,你就放心吧。” 凌萧已经没事了?仪君又惊又喜,“真的吗?” 孝瑜和孝琬同时点头,仪君这下总算放下心来。她偷偷看向高湛,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感动,没想到九叔会这么大度。 “这次我们可以吃了吧!”孝琬向仪君一挑眉,不客气地把所有的点心都揽到自己面前。 “仪君妹妹,你今天怎么带这么多点心来呀?”孝瑜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这个呀秘密!”仪君眨了眨眼睛,活像一个狐狸一样狡黠。她才不会告诉他们是澄叔叔请客呢! “是齐王叔唔”恒伽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仪君毫不客气地死死捂住嘴巴。 “哎,家贼难防啊!”仪君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个感叹世事的样子不由得把大家都逗乐了。 “说起来皇上最近正迫切召回兵权,大哥一定很忙。”高湛抿了口茶说道。 “兵权?”仪君有些纳闷,“是要打仗吗?” “很难说,不过依我看皇上已经心意已决。”高湛看了看仪君。 “这样啊”仪君吃着点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微微皱紧了眉,她隐约觉得最近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东魏的兵权一直牢牢掌握在澄叔叔手中,就是前些日子她入南梁澄叔叔交到她手中的令牌,自那次受伤后她本想把它还给澄叔叔,可是澄叔叔却说有探子向他密报,邺城郊外的杀手失了手,幕后黑手一定还会在暗中派出更多的杀手加害她,让她把令牌留在身上防身。如果今日如九叔所说,那么皇上早已对澄叔叔手中的兵权动了心,那么她要快点交给澄叔叔,不然他就危险了。 打定主意,仪君拍了拍手,“九叔,你们先吃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不迭地跑出长广郡府。 高湛抿了口茶,看着她的背影默默黯了黯双目,真是毫不犹豫呢 高湛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一双澄清的目中竟难得地闪过一丝失落,终是被他不着痕迹地掩盖了大半。 刚出王府,肩头被轻轻地一拍,她一下子被拉到了一个角落,仪君一惊,回头便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衣白发的人。 “凌萧?!”仪君又惊又喜。 “是我。”凌萧微笑着看着她。 “你的伤好了?”仪君拉起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幸得云神医妙手回春,已经无碍了。”凌萧微微一笑。 “太好了!”仪君高兴极了,忽然,她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她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交到凌萧的手上,闪烁着眼睛看着他,“凌萧,我听到皇上已经暗中计划夺了澄叔叔的兵权,你是澄叔叔的心腹,把这个令牌交给他,这里面有整个邺城的兵权,告诉他多加小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凌萧一脸诧异,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是被她的突然举动吓到了。 “你就别问了,总之一定要把话带给澄叔叔。”仪君焦急地说。 话音刚落,凌萧的瞳孔瞬间放大,恒伽焦急的声音猛然飘进仪君的耳朵,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急促,“仪君,小心!” 仪君下意识地回头,可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瞬间失去了意识,最后的一瞬间,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努力向后看去。 鹅毛细雨中,孝静帝紧抿唇线,冰冷着面地看着面前的一幕,上万名御林军手上拉满了弓箭,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 “走”仪君用尽力气对凌萧说了一个字,她看见他趁着混乱翻入了长广郡府的墙院,不见了踪影。 她做了这一切,只为让他带给澄叔叔一个生机。 意识最后的光线中,凌萧回过头来,那一张冷酷默然的脸上,似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动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交易 天刚刚放亮便落了雨,鹅毛般的雨丝,细碎连绵地沁湿了大红的宫墙,红绸猎猎迎着愈加猛烈的风呼啸着萧瑟作响。 燃着暖炉的小屋内,点着一盏油灯,昏黄得将人影映得满身寂寥。 高湛入殿便看见孝静帝背对着他站在内侧,上好的檀香,醺得人发晕。 “不知皇上和臣的约定还作数吗?”高湛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朕说话当然算数,这次还多谢你陪朕演了一场好戏,让朕亲眼所见高澄手握邺城兵权的谋反之心。”孝静帝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高湛。 高湛轻轻勾起一个微笑,“大哥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大患,还要多谢皇上和臣做了这个交易。” 孝静帝迁起一丝冷笑,“只有你替朕除掉高澄,拔掉他所有的势力,了了朕的心头大患,朕自然把他手中的兵权交到你手上。朕知道你也想除掉高澄,也觊觎朕的皇位多日了。” 高湛没有答言,他抬头看着孝静帝,缓缓冷了双目,“皇上交代臣的事臣都办好了,但是皇上要记住说话算数,不再找仪君的麻烦。” 孝静帝不以为然地一笑,“朕一言九鼎,说话自然作数。我们都在一条船上,相信你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好自为之吧。” 高湛闭了眼不再看他,转身离开。回身的瞬间,在没人看见的阴影,薄唇浅浅地浮起一个不经意地笑容。 “传话给高澄,仪君为掩盖他谋反的事实已被皇上打入天牢,命在旦夕。”高湛黯了黯眼睑。 “是。”一袭青衣掠过,随风一般,不见了踪影。 一张宽敞的大床上,锦被如同粼粼的流水般盖在身上,柔软而华丽,温暖了床上的人儿微凉的体温。 长睫轻颤,床上的少女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的第一幕,看到的便是一张素白的纱帐,以及陌生的天花板。 她这是在哪里啊她微蹙了双眉,刚想起身环顾这陌生的周围,颈后一阵猛烈的疼痛不由得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疼的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怎么会这样?仪君缓缓抬手揉了揉疼痛的颈后,仔细地回忆着昨日发生的事。哦,对了,昨日她从九叔府中回来遇到了伤好的凌萧,她将掌管兵权的令牌交给凌萧让他带给澄叔叔,告诉他皇上有意夺他的兵权,没想到却被皇上忽然发现命人将她打晕。 可是,为什么她又会在这里呢? “仪君,你醒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游走的思绪。仪君闻声抬头,却见一袭白衣的高湛从门外走进来。 “感觉怎么样?”高湛微笑着抬头望她,一双清目中缓缓划过一丝温柔,渐渐地荡漾开来。 “已经没事了。”仪君摇了摇头,她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勉强支起身子疑惑地望向他,“九叔,这是怎么回事?” 高湛朝她微微一笑,坐在她的床边,“这是我府上,昨日皇上亲眼目睹了大哥手中的虎符,早已认定大哥手握重兵谋反之心已现,派兵包围了这里和大哥府上。不过你放心,我以我的身份保证你没有谋反之心,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皇上发现了澄叔叔会谋反?仪君被吓了一跳,那澄叔叔会不会有危险? 高湛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他勾起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大哥经历过很多危险,不会轻易出事,你放心。” 听到高湛的话,仪君才略微放下心来。是啊,澄叔叔高高在上,一定经历过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做出谋反这种事情的,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不过,皇上既然已经派兵包围这里,看来对我也是心存芥蒂。”高湛微微蹙起眉,一丝寒意渐渐自眼中流露。 仪君看了看他,转了转眼珠,“九叔不觉得奇怪吗,我将令牌交给凌萧,皇上立刻便发觉带入赶了过来,若不是其中有人与皇上报信,皇上是不可能发现的。” 高湛微微一怔,接着黯下了眼睑,温柔的语调不经意间掩盖了面上的不自然,“仪君说的对,今日早朝我进宫探查情况才发现,原来皇上早已派了细作混入这里和齐王府,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让你受了伤。” 原来皇上早有防备,仪君摇了摇头,“九叔,不怪你。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狠心!”仪君气得猛地一拍床沿。 “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这次夺位不知道会搅起多少风浪,你在这里很安全。”高湛朝她微微一笑。 “可是,澄叔叔那边” “仪君。”高湛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只会让大哥分心,我想大哥也不会让你去的。” 仪君默默地垂下了头,是啊,她只是一个只会闯祸的女孩,这次又将澄叔叔置于危险之中,她有什么能力保护他呢?如果没有她,澄叔叔的胜算或许会大很多吧。 “嗯,好。”仪君点头,“那我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 高湛微微笑笑,忽见一袭青衣掠过微凉的眼角,面上的神情不由得一顿。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转身走出了房间。 青衣飘落,如同落叶一般,悄无声息,一瞬间,一名青衣人已跪倒在高湛脚边,男子发髻散乱,看不清容貌,只看到那背上发亮的兵器,宛若饮足了血般的沁凉。 “主公,消息传出,高澄已秘密派人打点天牢,并召集所有谋臣今夜过府议事。” 高湛的眸子一闪,牵起了一个微凉的笑容,“没想到,还真够快的。” 他倚在拐角的回廊处,轻轻捻起下巴,整个人宛若一卷徐徐展开的水墨画般的明艳美丽。沉思了片刻,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将安排的人犯处理好,他既然想看戏,我们就演场戏给他看。” 青衣人心领神会,高湛早已料到放出仪君被押入天牢的假消息后高澄一定会派人去天牢查看虚实,所以事先安排好了与仪君身高样貌相似的囚犯入京,准备演一场戏给高澄。 此刻高澄一定会不顾一切想把仪君救出来,怎会料到现在仪君正安然无恙地留在我的府上?高湛摆弄着手中的虎符勾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他既有意取而代之,何不早做打算?隐忍十年苦心经营,怎可看即将到手的东西易了他主? “主公,倘若斛律小姐不听从您的劝阻出了王府,那么高澄一定会警觉消息有假,我们就” “不会。”高湛风轻云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双眉拧成一团,清冽的声音仿佛一下子低了好几个温度,“她不会。” 高湛的语气坚定,仿佛笃定了一般。他太熟悉仪君不过,这个孩子极重情义,必然不会让自己令高澄筹划了十年的野心毁于一旦。他用高澄的性命作为筹码,他相信,仪君一定会乖乖留在他身边。 高湛轻轻皱了眉,她的心思实在太过好猜,那颗满满地装着高澄的心莫名地让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微微刺痛,渐渐烦躁了起来。冰冷的目光穿透高阁玉宇静静地停留在一间淡雅的厢房内,一双绝美的黑瞳散落了无数碎冰,阳光旋转的方向,一团迷蒙的雾气渐渐泛起,聚集,最后化作一丝苦涩的笑容,终究隐没不见。 冰冷的剑气呼啸而过,割裂了扑至面前的冷气,剑锋扫过,白衣飘荡,庭院中绯红的落叶迎合着飞扬的发丝,落在了她乌黑的发间,白衣上的点点绯红异常醒目,却又那么相得益彰,纷乱却美丽。 “仪君小姐的剑法真是精妙,我连见都没见过呢。” “是啊,我们这些婢子整天被闷在府上哪有这样的机会,这次难得仪君小姐住在我们府上,才能大开眼界呢!” 收招转身,身后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仪君收了剑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叔府上的所有婢女仆人齐齐躲在回廊后看热闹。仪君得意洋洋地一笑,迈步走过来坐在回廊里和他们聊起了家常。 “仪君小姐,你可真厉害,能学到这么精妙的剑法。” “仪君小姐,都说斛律家是将门世家,是不是人人武功都很高啊?” “仪君小姐,练功是不是很苦呀,你练了多久才是现在的地步?” 仪君含笑着看着每一个人把她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她挑了挑眉,“我的剑法都是父亲教的,要说到是不是斛律家的每一个人的武功都很高,那可不是。” 听到仪君的回答,众人一片哗然。一个小婢女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凑到仪君的面前急切地询问,“那将军府是谁武功最高呢?” “是啊是啊”小婢女的话显然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仪君微微一笑,“除了父亲之外,大哥向来懒惰不勤于练武,三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武功最高的要数死恒嘿嘿,二哥了!” “二公子?” “恒伽公子?”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仪君挑了挑额前的发丝,勾起一个狡黠的笑,“二哥的武功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一般人都不在他的话下。”仪君说得摸不着边际。 “那恒伽公子比仪君小姐如何呢?”一个下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自然是比不过他。”仪君笑嘻嘻地说。“而且呀,恒伽长得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是你们从未见过的美男子呢!”仪君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在众人耳边说。 “仪君小姐,这两个成语是形容女子的!”一个小婢女撇了撇嘴。 “哎呀,我就是说恒伽长得好看!”仪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小丫鬟的额头。 “可是恒伽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在花灯会的那天我看到恒伽公子一个人站在湖边,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一个小婢女有些垂头丧气。 一句话说出,所有的婢女一片哗然,顿时七嘴八舌的八卦声吵了起来。 “不可能!”仪君一口气回绝,“我每天都能看见恒伽一定不知道他有心上人,说不定呀,他在等的就是你!还有可能是你呢!”仪君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指着其中的几个婢女。 随着仪君的玩笑,一阵笑声从人群中爆发了出来。 “小姐,你太讨厌了!”小婢女们个个羞红了脸,捂着脸跑开了。仪君翘着腿看着消散的人群,忍不住笑的停不下来,恒伽,我为你树立了这么好的形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呢! 拿起剑,准备回房好好地睡一觉,穿过回廊,路过婢女集住的杂院,便听见婢女们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她心血来潮,便躲在门后八卦地偷听。 “今日真是大饱眼福,能一睹容妃娘娘的美貌。” 仪君一怔,容妃?江悦容吗? “是啊,容妃娘娘在世时宠贯后宫,姿容当然不凡。” “我不信,谁都知道如今邺城仪君小姐的美貌无人能及,能比过仪君小姐?” “不信?我原是在齐王府伺候,最近才来到这里的,容妃娘娘的画像一直被齐王大人珍藏在书房,那日我打扫书房无意中看到了这幅画,便临摹了下来,让你们瞧瞧。” 一阵杂乱的声响后,几名婢女惊呼了一声,“哇—真美!” “听说齐王大人和容妃娘娘还有一段情缘,这件事在十年前被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是不是真的。” “当年谣言被硬生生的压下来,像是有人刻意隐瞒,但是我猜,容妃娘娘的死必然和齐王大人脱不开干系。”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画中之人,像一个人?” “说起来倒真是有些像,怪不得齐王大人对她如此宠爱,到底还是忘不了容妃娘娘。” 澄叔叔和容妃娘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仪君推门而入,她也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容妃娘娘究竟是什么人。 见到仪君,婢女们急忙行礼,仪君接过婢女手中的画像,仔细一看。 只一眼,令她刹那睁大了眼睛,均匀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杂乱无章。画中人笑容明艳,素白的脸颊上眼角的泪痣盈盈欲泣,这般美貌,灵动之气韵味十足,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江悦容 邺城的齐王府,昔日奢华到不可一世的王府,如今却如临大敌,被一层层重兵团团包围。 长公主端着参茶挑起重重的纱帐走进内殿,看见坐在正中神情严肃的男子,禁了声,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大人,如今皇上派重兵围住齐王府,显然是要铲除我们一派才肯罢休。”杨愔看了看高澄阴郁的面孔,小心翼翼地说。 “大人如今手中的兵权被夺,想要夺位不是那么容易。”崔季舒不安地皱紧了眉。 “我们手中还有多少兵力?”高澄抬眸,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除了可以调动邺城大部分兵力的令牌落入孝静帝手中,我们只有斛律将军的府兵与亲兵。算起来我们与孝静帝倒也是兵力相当。”陈元康思索了一下才低声答道。 “皇上已经知道本王有谋反之心,此时如果再不出手必定难逃一死。”高澄抿了一口清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人为皇位隐忍了这么多年,何不先负荆请罪,等待时机成熟再另想良策。”杨愔平静地说道。 “不可。”高澄摇了摇头,“为了这一刻本王已经等了太多年,不能再等了。” “可是”陈元康皱紧了眉,“如果逞一时之勇,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成王败寇,本王顾不了那么多了。”高澄冷了声音,“后日一早,元康和斛律光带兵包围住皇城的所有出口,擒贼先擒王,本王会让凌萧控制住孝静帝,待把所有的御林军都调开以后派一对暗卫保护本王进宫,不得有误。” “是。愿大人马到成功。”房间内的所有人恭敬地抱拳。 “记住,一旦东窗事发,遣散所有家眷,准备好毒药,本王必不当俘虏!”高澄黯下了双目,一双清目不知何时已溢满了寒意。 “是!” 忽然,一名亲随匆忙地跑进内殿,语气因为焦急显然有些不稳,“大人,天牢传来消息,斛律小姐为掩盖大人谋反的证据被打入天牢消息属实,此时命在旦夕!” “元善见!”高澄先是一惊,而后皱紧了眉,眼中的怒意显而易见,拂袖将桌上的茶杯挥开落在地上摔了粉碎。夺皇位,易江山,他用尽了手段拼尽一切所做的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失而复得,他不会再失去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将她再次带离他的身边。可是可是,如果她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夺了这个江山又有什么用? “消息可靠吗?”高澄蹙紧了眉。 “是,是从大人在皇宫安排的眼线传出来的。”亲随小心翼翼地回答。 “听着,逼宫之事提前到明日一早。”高澄握紧了手指,环顾着周围的人思虑再三做出了一个结论。 “大人,我们本来的胜算不大,如果太过仓促更是对我们不利。”陈元康不安地站起身。 “照本王说的去做。”高澄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内殿。 “是”身后传来低低的应和声,便再也没了声音。 邺城,长广郡王府内。 仪君轻轻颤抖起来,手中的画像飘然落地。她曾那么的思慕他,渴盼他,却在她拼命将令牌送到他手上的时候,听到他只是拿她当做他人的替代。 原来,他对她的笑,他对她的好,只是对着容妃娘娘的影子 容妃娘娘?江悦容?她究竟与澄叔叔有什么关系?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仪君被吓得立刻转过了身,一双惊恐的眼睛中,映出的,却是一张美玉般无瑕的面孔。 “仪君。”那个声音轻轻的,净净的,如同淬玉般,暖暖地荡漾出细碎的阳光。 “九叔”她缓缓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竟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下令将牵连的婢女一并杖毙。”高湛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说不出的冰冷。 她闭了闭双眼,缓缓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恍然,她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高湛的目光多了一丝怀疑,“原来九叔早就知道?” 高湛没有回答,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疼惜,“大哥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多心。” 仪君缓缓低下头,目光再次掠过那幅已然染上灰尘的画卷,她缓缓黯下双目,“九叔,这是我和澄叔叔的事,不关九叔的事。” 细碎的脚步声自门边响起,小婢女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两个人,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什么事?”高湛看了看婢女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皇宫来人传话,皇上请斛律小姐入宫,说是斛律小姐想知道的事入宫后自会清楚。”小婢女怯怯地看向高湛,小心翼翼地答道。 听到她的话,高湛和仪君同时一怔。高湛看向仪君,一双清目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好,我去。”仪君转身走向婢女。 “仪君。”高湛蹙了蹙眉,低低地唤了她的名字。 “九叔,不要拦我。”仪君转身看她,原本漂亮的黛紫色眼中不经意间中多了些不该属于她的暗淡,“我想自己弄清楚。” 高湛没有说话,看着仪君的身影默默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没有一丝犹豫。 高高的宫墙,沉重的宫门,还有压抑得透不过气的阴森。皇宫带给她的感觉,自她今日再次踏入这重重宫阙之中,感受的更加明显。 跟着引路的宫人,仪君第一次走进御书房,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神圣威严。 “仪君,你来了。”男人坐在高高的九五宝座上,垂目怜惜地看着手中的画卷,对着站在门前的仪君轻轻说着。 仪君抬头看着几步之遥的男人,自上次晚宴后再次见面,却仿佛与之前的高高在上判若两人,好像面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不是东魏的九五之尊—孝静帝元善见。 “过来看看这幅画,你应该知道这画中之人是谁吧。”孝静帝微微一笑,朝她招手,阻止了她行礼的动作。 仪君依言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中的画卷,画上的美人依旧是风华绝代,眼角的一颗泪痣盈盈欲泣,美丽得令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容妃娘娘。”仪君回答。 “是啊,是朕的容儿。”孝静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转而看向身边的仪君,微微一笑,抬手怜惜地抚上她的长发,缓了声音似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兄长对着妹妹淳淳教导,“难怪高澄对你痴心,夺了朕的江山也要送给你,若是换了朕,也会这般义无反顾。” 孝静帝的话令仪君猛地一震,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皇上是说澄叔叔谋反是为了我?” 此刻,她已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她就要失去澄叔叔了,她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事情。 孝静帝朝她微微一笑,“若是朕最钟爱的东西失而复得,也会这样拼劲全力想要守护住吧。” 仪君一怔,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更加一头雾水。孝静帝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并不着急,只是朝她勾起一个神秘的笑容,“来,朕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十年前,邺城边陲的江边,住着一家贫苦的人家。 齐王高澄率兵征战到附近,遇到这家人家的女儿,便花重金买下了这个少女,带回邺城。 “你叫什么名字?”那日粼粼江畔,高高在上的男子这样问那个少女。 “臣女没有名字。”女子缓缓低下头,却不小心羞红了脸。 是啊,如今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一个穷苦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有名字呢? 高澄望向江畔,再回头望向她时一双清目溢满了说不出的温柔,“你姓江,女为悦己者容,悦容,本王只愿你为我一人而容。” 他的一句话,每一个字自精致的唇瓣缓缓吐出,便足以击溃了她的全部防线,令她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女子满心欢喜地随他到了邺城,原以为遇到了良人,终身有了依靠,可惜一切只是镜花水月,除了每日无休止的琴艺歌舞,就是听到那个令她震惊的消息—齐王买她下来原本便打算送她入宫做他在孝静帝身边安插的眼线。 她哭了,但还是如了他的意入宫面圣,因为年纪轻轻的她认定,爱一个人,只要他高兴,她便高兴。 一入宫门,便被孝静帝看中,封为容妃,极尽恩宠。 她不辱使命,将机密透露给他,甚至他要孝静帝的兵符令牌,她都偷来给他。只为他的一句话,助本王夺了这天下,本王便迎你做这天下的皇后。 她不要做皇后,她只是想在他的身边而已。 一切的一厢情愿,却终是被一个小小的消息所打破。她侍君在侧,却偶然听见她的父母,早已在她进宫那日被杀,而下令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挚爱—齐王高澄。 她不信,秘密召他前来问个清楚,得到的,却是他风轻云淡的点头。 原来,她只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他要她全心全意地助他大事,便断了她的一切后路,原来所有的柔情蜜意,所有的海誓山盟,也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终是躲不过权利的诱惑和高家男儿的冷血。她愧疚,她悔恨,她发誓再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恨意充斥着她的头脑,完全地吞噬了理性,她潜入王府,打算暗杀高澄,她要让这个欺骗她的男人付出代价。 匕首没入胸口,鲜血迸出,只不过插入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她的身体,几十名王府亲随毫不犹豫地将利刃没入她的身体,因为她只是颗废棋。她不甘地抬头,想要看一看这个让她倾尽了一世爱恋的男人,触及的,却是一双溢满寒意的眼,没有一丝昔日柔情。 风华无限的容妃娘娘殁了。高澄下令封锁消息,可是再次看到她惨白的脸,他的心竟然疼得这样不能自已。 他骗了自己,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也变得这样浮躁了? 他欺骗了她的一生,断送了最爱的女人,得到的却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无尽的落寞。 这十年间,他严刑酷法,创立己派,重振高家,却再无一人,愿在他的身边,陪他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直到那日,西山猎场,他遇到了她,同样的绝色风华,同样的不畏权贵,只是七分相似的相貌,唯独不见眼角的那颗泪痣,盈盈仿若倾诉一般。 他惊喜地把她留在身边,依她顺她,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捧在掌心。而她每每自称仪君,却在时刻告知她并不是她。 他决定谋反,她便助他,却不知他夺了这江山,只是为留她永远在身边。他不想再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了,不仅因为她是她的影子,还因为 仪儿,若我夺了这江山,你可愿意愿意什么呢?他看着她的眼,他最想说出的话,却早已失去了说出口的资格。 仪儿,若我夺了这江山,你可愿留在我身边巧笑倩兮? 那样高高在上的高澄,却在害怕,害怕她会拒绝他,害怕她离他而去。 他早已失去了承诺的资格,但是在他的心底,想得到的,只是那个少女温婉的笑容而已。 浓墨丹青,一笔一笔,都是他的愧疚,他的思念,直到最后一笔完成,他却恍然发现,眼角的泪痣早已不见,原来,他心心念念的人,深藏在心中再熟悉不过的人,竟是她。 仪君。 原以为对着心中十年来不灭的幻影作画的美人,却是他朝思暮想在身畔的少女。 江悦容,你可曾知道?他就是一个喜欢用逃避欺骗自己的男人啊,十年前他用无上的权利欺骗了你的真心,十年后他用对你的愧疚欺骗了自己的真心。 “原来澄叔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仪君的声音颤抖,不经意间,一滴清泪缓缓划过脸颊。 太沉重了,澄叔叔,你付出了一切为我换来的江山,我怎么舍得不要? 所以,为了仪儿,澄叔叔一定要平安回到我的身边,仪儿会记住澄叔叔说的话,若你夺了这江山,仪儿只愿做你身边的小小女童,踏遍河山,看尽繁华。 “禀皇上,齐王高澄的叛军已在宫外!”浑身浴血的将军跪倒在孝静帝的面前,全身颤抖地说。 什么!仪君猛地一颤,却被孝静帝一把拉住手臂,她回头望他,却看见一丝笑容在他的脸上渐渐浮现。 “仪君,和我一起看看,这江山,到底是会姓元,还是姓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齐王之死 冗杂的雨丝打在城墙的铜铃之上,随风摇曳,响成了一片唏嘘哀叹。 邺城的天气说变就变,顷刻间就落了雨,为本就熏得人发晕的暖意更加增添了一丝恼人的潮湿。她站在冷风瑟瑟的城楼上,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冻得发抖。 “报!齐王高澄的叛军已攻入主门!” “报!禁卫军已把叛军挡在护城河外,陛下放心,臣拼死必不让叛军攻入!” “报!御林军正与叛军交战,高澄的兵力不及,形势对我军有利!” 一声声捷报声响在仪君耳边,似鼓点般敲击着她的心,她的心跳极快,忍不住咬紧了下唇。背后早已冷汗涔涔,她不安地眺望着远处的混战,捏紧了手心,因为她知道,澄叔叔便在那里。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一遍遍地在心中祈祷。澄叔叔,仪儿不要这江山,仪儿只愿澄叔叔平安地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多少年后,犹记得东魏武定八年秋,那纷乱却冗杂的鹅毛细雨,那些盔明甲亮的王城士兵,顷刻间纷纷将冰冷的刀剑刺入同伴的胸膛,化作熊熊大火中的一缕孤魂,飘然远去。 高澄一身白衣望着城墙之上,身姿英武,手持长剑,“废帝元善见,东魏气数已尽,本王誓为天下百姓铲除昏庸无道之人,重振朝纲!” 男子声音冽冽,如同地狱修罗重返人间。 仪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的男人,周身戎装,那一身的威严气魄,是注定要坐上这九五宝座才有的神圣。 孝静帝端坐在城楼,眼神冰冷,平静地注视着那一名名本该是他的臣民。 高澄声音清冽,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掷出,眯了眼漠然地看着这个昔日的皇帝,“元善见,本王念你也是一代帝王就成全你,自行了断吧。” 孝静帝冷冷地牵起一丝不屑的嘲笑,“高澄!你身为人臣竟做出这般不忠不义之事,真是愧对祖宗,愧对东魏!”他声音透着无尽的落寞,却依然少不了一丝帝王之位该有的威仪与气魄。 高澄一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睛渐渐凝结了万千寒冰,“不知好歹,今日便由本王替天下人讨个公道!” 忽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自偏殿冲入皇城,激起阵阵尘土飞扬。马队的前面,一袭红衣身着重甲,竟是一名女将! “长公主!” 红衣快马眨眼便到了面前,看清面前的女子,所有高澄身边的将领立刻放下兵器,俯身跪拜,高呼公主! “高澄,果真如你所说,高家从来不缺冷血之人。你我虽是夫妻,本宫亦知什么是弑君谋逆,今日你犯了死罪,休怪本宫不念夫妻之情!”长公主的声音尖利,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长剑一挥,身后的兵马迅速控制住高澄的亲随,周围的所有士兵各自拿起手中的刀枪直指高澄! “澄叔叔”仪君在城楼之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低低地嗫嚅着这几个字,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紧了远处的男子。 原来,高高在上的齐王机关算尽,竟漏算了当今东魏皇室——长公主元仲华这些年嫁入高府的目的竟不是元善见安插在高澄身边的眼线,也不是暗中搜集高澄想要谋反的证据,而是要收买高澄手下的亲兵与暗卫,组建了一支足以对抗高澄亲随的军队! 断送在自己的军队之下,该是多么可怕而又可悲的结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样骄傲的齐王大人怎么会想到,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巨大的权力金钱和生死攸关的面前,他们选择了背叛。 “哈哈哈哈”男人坐于马上,嘴角微微上扬,他仰头纵情大笑,笑声逐渐响在空旷的宫阙之中,愈加洪亮,逐渐由嗫嚅变得放肆,却是声声悲凉。 “元善见!成王败寇,我高澄从不后悔,只可惜千算万算,你还是落入了本王的手中!”说着高澄迅速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瓶中的粉末倒入口中,一瞬间沉重的身子便从马上坠下,激起阵阵灰尘。 瓷瓶落入地面,摔个粉碎,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高澄做了最坏的打算,东窗事发,这世上没有一个身在帝王之位的皇帝可以容忍一个叛臣苟活于世。他早已命亲信的太医调制了毒药,所有人都明白,高澄喝下毒药之时,就是孤注一掷的同归之日! 刹那间孝静帝身边伏兵四起,一股力道猛地将她带离孝静帝的身边,几十把刀剑齐齐架在孝静帝的脖子上,无奈长公主救驾之心却依然鞭长莫及,利刃飞转,鲜血四溅,顿时便没了声息,东魏一代帝王,就这样死于乱刀之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元仲华收买了高澄手下的亲眷,高澄控制了元善见身边的禁军。 这一战,旗鼓相当,说不出到底是她赢,亦或是他胜。 或许,身在帝王之家,早已摒弃了胜负,只有各自的宿命。 “澄叔叔澄叔叔”呆滞的目光所及之处,远处的男子早已跌落马下,鲜红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仪君仿佛发了疯般,一把挣脱开拉住她的人奔至城下,她越过无数尸体踉跄地奔至他的身边,衣裙上早已染上血渍她也浑然不顾,急急伸手去扶摔至马下的高澄,揽在自己的怀里,急促地唤他,“澄叔叔澄叔叔” 高澄微微蹙了眉,刚要说话,却又咳出一大口鲜血,血迹自精致的嘴唇缓缓溢出,原本完美的脸颊早已惨白如纸,这种凄惨的白与妖冶的红,竟在他完美无瑕的脸上展现了另类的美感。 他望着她,扯出一丝极美的笑,“仪君,不要哭。” 愈加萧瑟的风擦过她的脸颊,发丝分扬,迷蒙了她的眼,仪君只觉脸颊沁凉一片,不知何时清冷的泪已溢满了眼角,泪水早已滚了一脸。 高澄缓缓伸手想要拭去她脸颊上的泪,可抬手试了几次,都是无力地落下。 高澄望着她,一双溢满了温柔的眼中只倒映出她一人的模样,“不要哭,我只想看到仪君的笑容,你知不知道,那日西山围猎,你看见我笑的样子,真的好美好美”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她的。可直到弥留之际,反复回荡在他脑中的画面,竟是那日密林繁生的西山猎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女童,戴了一顶完全不适合她的宽大帽子,弯起黛紫色的眼瞳,望着马上的他宛若潺潺春水,笑着问他,“你就是那个朝中之人都害怕的齐王叔?” 她笑了,与此同时,跳跃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洒在那张稚嫩却清秀的脸上,高澄只觉得,那嫣然之意的淡淡浅笑,却宛若涅槃一般,令他得到了重生般的救赎。 原来,那小巧的身姿,早已深深映刻在他的记忆深处,经年之后的午夜梦回,你可曾唏嘘哀叹,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会不会太晚 仪君失声痛哭,却再也扯不起一丝笑容。她握紧了他修长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脸颊,他的手指,依旧如每一次的触碰那样的冰冷。 她胡乱摸了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到失了声调,“澄叔叔你为什么这么傻仪儿不怪你放不下容妃娘娘,仪儿也不要这万里江山,仪儿只要澄叔叔澄叔叔你不要死” 求求你不要死 她哭得像个孩子,哭音中带着绝望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她觉得她没用极了,除了一遍遍地祈求之外她竟没有一点办法,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生命会如此的脆弱,她也从未如此地祈求过上天不要把一个人带离她的身边。与澄叔叔相处的短短的一年中,除了不断地给他惹祸以外,她竟想不出她为澄叔叔做过什么。 高澄微微牵起一丝笑,那笑容依旧是美丽异常却失了往日的温度,“傻孩子,澄叔叔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为你创造一个安定的未来,以后没有了澄叔叔,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澄叔叔活下去。” 澄叔叔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因为从前有他在身边,即便是把天捅个窟窿澄叔叔都会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可是她不敢想像,若是以后没有了澄叔叔在她的身边,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九弟,拜托了。”高澄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远方,顺着他的目光,仪君依稀看见不远处的高湛正面目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他高澄踏着多少人的尸体一步步走来,直到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唯一不放心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 在他的生命随时都可能逝去的这一刻,他多么想告诉她,这个初见时只是被他当作悦容影子的小丫头,久而久之,他愈发被她所吸引,却在不经意间,满满地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他多么想告诉她,澄叔叔真是傻,直到昨夜提笔作画的那一刻才发现,一笔一笔,他仔细描绘的,在他心底深藏的人,竟不是江悦容,而是她啊。 他多么想告诉她,那日听风看花,她眼中流淌出细碎的悲伤,迷蒙间竟令他的心刹那间疼得不能自已。 他多么想告诉她,她没心没肺地唤他作叔叔,他却没有将她当作侄女,这份炽热的感情,这段绝对不可曝光的感情,就一直被他深深藏在心底。只要看着她,守着她,他便心满意足。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多么想告诉她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的心中还有那么多话想要告诉她,可是他蠕动着嘴唇,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他恨,恨他终于鼓足勇气,上天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会是报应吧这一刻,他忽然想笑了。他负了悦容,他用尽手段,最后竟然连说出真心的机会都没有。 仪君恍然明白,她的澄叔叔,在最后一刻还在为她考虑,把她托付给高湛,他或许就会安心了吧。只是澄叔叔用生命替她换来的未来,她怎么舍得要? 怀里的人那么冰冷,仿佛她的心一样,一点一点,失了温度。 高湛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毫不温柔地一把把她拉离了高澄身边。一阵生离死别之感顿时席卷了她,她慌忙地拉住了高澄的手,拼命地握紧,却在巨大的拉力之下将那人逐渐冰冷的体温抽离了她的手掌。 “澄叔叔”她用尽全力试图挣脱开高湛的怀抱,可是任凭她怎样挣扎,始终无法离开半步。 她离开的瞬间,所有人连忙扑到高澄的身边。她的眼前被一重重人影所掩盖,高澄的身影在她被泪水掩盖得的双睫下逐渐变得模糊,支离,最终变得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抹释然的笑容,自众人衣角的空隙向她扬起,那一抹笑容,是仪君见过的,最美的笑意。 孝瑜,孝琬,长恭,以及所有高家亲臣一瞬间围在了高澄的身边。太医慌忙上前,探了探脉,随即从人群中传来悲凉的声音,“齐王薨了” 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顷刻间消失殆尽,她的世界,最后一片星光,熄灭了。 澄叔叔死了?! 她仰面倒下,只跌入一个泛着清香的怀抱,一片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改朝换代 纷纷雨丝飞扬了三日,将邺城的铁血断戈洗刷了干净。将士的盔甲与鲜血,流进了冰冷清澈的雨丝中,变成了丝丝细微的绯红,转眼便消失不见。 斛律府西苑的闺房内,床上的少女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自然不知道如今天下易主,江山改姓,这邺城,已然是高家的天下了。 比如说东魏孝静帝昏庸无道,不顺民意,齐王高澄得天命诛杀乱臣贼子,以身殉国,终是令江山易主。嫡妻前长公主元仲华伤心过度引发旧疾,硬撑了两日终是撒手去了。 又比如高家二公子尚书令高洋继承先兄遗志,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齐,追谥先兄高澄为文襄皇帝。在位初期重用杨愔,斛律光等相才,励精图治,重振朝纲,屡次出兵大败突厥,柔然,契丹,令北胡闻之生畏,大大提高了北齐的威望。 再比如高洋自称帝以来,大封亲族。封三弟高浚为简平王,六弟高演为常山王,八弟高淯为襄城景王,九弟高湛为长广王,侄高孝瑜为河南王,高孝琬为河间王。拜外臣斛律光为大将军,晋封咸阳王。 登基和追封的消息自皇宫传来,一时间邺城热闹非凡,早已忘了成千上万的士兵为此丢了性命。百姓们奔走相告,前朝皇帝元善见昏庸无道,幸得文襄皇帝杀之大快人心,高家得皇位真是实至名归。 欢快的喜悦声透过高高的府墙,传入了略显萧瑟的斛律府中,为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抹上一缕清孤之感。 西苑的闺房外,婢女绿萝不安地在门边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样子,倒是和外面喜悦的庆贺声不太相配。 “绿萝,仪君怎么样了?”长恭远远地便看见绿萝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来回踱步,不放心地走来询问。 “高公子。”绿萝行了一礼,转了转手指,低着头嗫嚅,“小姐她小姐还是老样子” “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长恭缓缓叹了一口气。 “高公子也刚经历如此浩劫,奴婢理解您的心情,在此情况下还能来看望我们小姐,绿萝感激不尽。”绿萝神色哀怨地看着长恭。 “我进去看看她。”长恭不置可否,看了看绿萝,转身走上台阶。 “是。”绿萝点了点头,转身为长恭开了门。 忽然,一阵猛烈地破碎声骤然响起,门外的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房门被一下子推开,长恭快步走入房间。穿过重重纱帐,他来到内室,一袭白衣的少女颓然无力地坐在地上。 “仪君!”长恭眼睫一沉,急忙快步走过来把她扶起,看着她苍白的面,一丝疼惜清晰地自他的心上划过。 “是长恭哥哥啊我没事。”仪君朝他虚弱地一笑,“我真没用,想倒杯水喝却打碎了杯子。” 看着她逞强的样子,他的心中划过细细的疼触,他扶她坐到床上,倒了杯水递给她,默默地看着她喝水的样子。 “仪君”他看着她有些吞吞吐吐,“我想你会想知道,这是父亲的亲笔做画。” 他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徐徐地展在她的面前,不安地看着她的眼。 画上的美人依旧笑得宛若春风,可是在仪君的眼中,却变得这样的苦楚。她仔细端详着这幅画,这个与自己眉眼有七分相似的女子,眼角却是莹白一片。 这画上的人,不是江悦容。仪君忍不住定了定神,皱紧了眉头。她记得九叔府上新来的婢女临摹过的画中,那美人眼角分明有颗泪痣。 难道 她有些不安,分明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长恭哥哥,这幅画真是澄叔叔亲笔所作吗?”仪君抬头望向长恭。 “是啊。”长恭微微叹了口气,“这是谋反前夜父亲亲笔所做,他一直将这幅画带在身边,可见是异常珍视。直到昨日整理遗物”长恭的话顿了顿,不安地看向仪君,待见她的神情没有变化,才继续地说下去,“我想你一定也想知道这件事情,就带来给你。” 仪君隐约觉得不安,她忽然站起身,踉跄地跑向一旁的桌旁,她急忙拿起桌上的画,颤抖着双手展开,那画上的女子眼角的泪痣分明存在。 “这是”长恭走过来一起看着这画中的美人,他亦有些不解,这两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元善见的作画。”仪君缓缓吐出一句话。两幅画放在一起,同样的面容,相差的只有眼角的泪痣。 一瞬间,仪君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澄叔叔所画之人本就不是江悦容,那个与江悦容有着相似面容的人,那个澄叔叔一直放在心底的人,是她仪君啊 “还有一件事。”长恭缓缓说道,“大娘死了,王府对外宣称是悲伤过度引发旧疾,但是昨夜我偷偷看过,大娘的尸体早已辨认不清,明显是被害身亡。”长恭平静地说道。 长公主被害仪君握着画像的手微微颤抖,一瞬间,她猛然想到那宫,凌萧的话随着细碎的风声清晰地飘进她的耳朵: 你放心,长公主的计划早已被识破,王爷已命我除掉她, 千刀万剐。 仪君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站立不稳,直直地倒入了长恭的怀中。 澄叔叔,我想要知道,在你的心里,仪君竟占据着怎样重要的位置?为什么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想着要除掉一切对我的不利之人,为我的未来扫平所有障碍? 而这个人,即便是你的嫡妻,前朝长公主,你亦不会有任何犹豫。 原来,是她错怪了澄叔叔,自始自终,澄叔叔便不是拿她当作别人的影子,是她错了 婢女无意中滴落的墨汁,却被她当作那颗不能容忍的泪痣,就这样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错怪他。 然而,她明白的,太迟。 那个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后悔 忽然,她想要笑了,有缘无分,她忽然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长恭默默地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有些不安。他原本以为她会痛苦,会疯狂,然而她没有,就这样平静地坐着,平静得出奇。 “仪君”他轻唤她的名字。他希望她可以哭出来,至少是在他面前,这样或许会好受一些。 “长恭哥哥,我没事。”仪君抬头看他,轻轻勾起一抹笑,“我不会再伤心了,你说过的,逝者已逝,相信澄叔叔若是看到也一定不希望我这样难过。” 这一刻,面前的少女竟是这样让他惊讶,他忽然觉得,经过了这件事,她忽然长大了,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下一刻,他笑了,像一个兄长一般揉进她的发,“这才是我的仪君。” 是啊,在他的印象中,他的仪君就是这样坚强,以后的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面对,所以她必须坚强起来。 看来,他是太操心了呢,他恍然回想起今日九叔对他说的话,他会让仪君看清这朝堂的险恶,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高家晚宴 天保元年,文宣帝高洋即位,改国号齐。 这是高洋即位以来的第一次晚宴,除高家宗室以外,近臣斛律家是唯一被邀请入宴的外姓之臣了。 仪君跟着众人走进皇宫,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环顾着周围富丽堂皇的美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到皇宫,但是江山易主,二叔做了皇上,她还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仪君,我给你安排好了位置,到这边来坐。”孝琬看见在门前发愣的仪君迫不及待地朝她招手。 仪君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孝琬哥哥,你已经是河间王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气!” “总是端着王爷的架子多累,我们自家人的家宴,不用那么夸张啦!”孝琬将一杯酒饮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仪君看着他的样子笑,说实话她喜欢这样的孝琬哥哥。 “对了,九叔怎么没来?”仪君环顾着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怎么也找不到九叔。 “九叔有些事情,一会儿就过来。这样的宗室宴会,他不会缺席的。”孝琬一面喝酒一面说。 仪君缓缓地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宴会上看不到九叔,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怎么只关心九叔不关心八叔呀,人家可是自宴会开始就一直在等你,你可好,来了也不和人家打声招呼。”孝琬没好气地和她抗议。 八叔在等我?仪君一怔,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高氏宗室聚集的地方,果然,高淯正含笑地看着她呢。 仪君立刻把脸又扭了过来,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八叔,每次见面他就要把她是他娘子的话重申一遍,弄得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仪君,八叔在看你。” “仪君,八叔向你走过来了。” “仪君,八叔站在你面前了。” 孝琬这个乌鸦嘴把八叔的动向一个字不露地报告给她,她想无视都不可以。听到八叔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她再无可敝,索性一脸笑容地抬头看他,“八叔,这么巧啊” “巧?是很巧”高淯一怔,看着她的笑容,也勾起一丝笑,却在不经意间,一抹失落自眼中一闪而过。 原本以为看到他她会高兴,但是现在看来,她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皇上驾到!”一个尖利的声音猛然响起,仪君一怔,急忙跟着众人跪拜,顿时她感觉一阵压抑的气氛自头顶传来,令她很不舒服。 “都起来吧,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高洋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仪君站起身,忍不住抬头看向远处站在高处的男人,那日在澄叔叔的书房她曾见过自己这位二叔一面,可是今日看来,身着龙袍的二叔高洋比那日更为严肃,自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之气深深地震慑了她。 “八弟,还站在那做什么,怎么不归坐?”高洋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显然是对高淯的行为很是不悦。仪君忍不住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高淯的衣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点回去。 “八叔,快点回去吧,惹皇上生气就不好了。”仪君小心翼翼地在高淯耳边提醒。 高淯抿着唇,有些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动,看到仪君在身边不停地催促他,他才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 看到高淯回去,仪君才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八叔当场反驳皇上惹得一场尴尬。 仪君环顾着周围一个个陌生的叔叔,忽然看到门外人影闪烁,一个高挑的身影缓步走进来,看见坐在正中的皇上,行了一礼。华丽的宫灯将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映衬得更加清俊无暇,仿佛只是看着这样的面容就会感觉到无比的精神振奋。 “九叔!”看到走进来的高湛,仪君兴奋地挥了挥手,牵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这个孩子啊听到她的呼唤,高湛看向仪君,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孩子的笑容他就会感到莫名的心安,仿佛一切的疲劳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她的笑容,高湛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被打消了。看来自大哥高澄死后,这个孩子的笑容也一天天明朗了起来。 “朕刚刚登基,大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朕有些忙不过来。把大哥的丧事安排给九弟,是有些难为你了。”高洋看了看高湛,冰冷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悲喜。 “皇上说笑了,这是臣弟应该做的。”高湛低低地应了一句。 高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击了击掌,殿外的乐师心领神会,悠扬的丝竹声骤起,几名舞女缓步踏入场中,轻纱遮面,水袖飞扬,幽亮的黑发未束,随着微凉的夜风洋洋洒洒。精致的铜铃点缀得相得益彰,随着柔展的身姿发出清脆的悦耳之声。 衣袖飘据,素手拂过剪水双瞳,欲拒还迎半遮面,当真美得惊心动魄。 仪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这是宫中乐师新编的舞曲,舞姿自然不俗。”孝琬抿了口茶,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女子。 “孝琬哥哥,你的眼睛都直了”仪君被孝琬痴汉的模样吓到了,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听到仪君的话,孝琬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仪君,你不懂孝琬哥哥的心啊” 仪君无奈地皱了皱眉,“孝琬哥哥,你的这个爱好可不太好” 一旁的孝瑜听到两人低低的谈话声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两个人啊,看个舞也不消停 这时,只见场上已发生了变化,台上的女子正舞着,忽然,一双玉足忽然绊到了缠在足上的丝带,只听砰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台上。顿时台上一阵大乱,丝竹声戛然而止,那名女子被吓得立刻跪下,满脸羞红,整个娇躯哆哆嗦嗦地跪在台上,神情紧张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高洋并没有看她半分,只是低声吩咐了一句,“来人,拖下去,丢进乱葬岗喂狗。” “是。”有侍卫说着,不顾女子的哭喊拖了下去。 仪君被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向坐在中央的皇上,只见这位自己的二叔正一脸平静地抿着酒,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刚刚赐死的舞女,而自己身旁的孝瑜哥哥,孝琬哥哥和长恭哥哥也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 宫门外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仪君暗暗打定主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皇上。”仪君站起身行了一礼,目光炯炯地说道,“仪君以为” “皇上,这段时间臣弟忙于处理大哥的丧事未能进宫伴驾还请皇兄恕罪,臣弟敬您。”高湛忽然站起身朝皇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清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仪君。 “无妨。”皇上笑道,似乎对高湛很是满意,“这杯酒朕就当是你的贺礼了。”说着也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仪君看着高湛和皇上的样子缓缓垂下了头,她明白九叔是不让她胡乱求情才打断她的话的,她只得重新坐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了。 皇上饮了高湛敬的酒忽然看向她,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仪君,刚刚你要说什么?” “呃”仪君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以为九叔好不容易帮她圆了场她可以收回刚刚的话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忽然这样问道。 孝瑜和孝琬紧张地看向她,仪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淡定地答道,“皇上,仪君仪君刚刚是说这酒仪君很喜欢,仪君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听到仪君的回答,孝瑜和孝琬总算松了一口气。皇上看着她也软了目光忽然笑道,“这是柔然进贡的御酒,你若喜欢就常来皇宫来坐坐。” “是!”仪君微笑着答道,她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能够经常到皇宫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不过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浩劫的她可没心情考虑这些,皇上不在意她刚刚的莽撞已经很不错了。 “仪君,朕听说你幼年时一直寄住在叔父家中。”皇上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起,透过宽敞的大殿传到她的耳膜里。 “是”仪君急忙回答道。 “那你娘的身体怎么样?”皇上挑了眉看去,目光定定地锁住仪君。 娘亲?被皇上一问,仪君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一直在查有关娘亲的死因,但是皇上是怎么知道娘亲的事?难道皇上和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关系? 高湛也感受到仪君的异样,缓缓地转头看向她闪烁不定的目光。 仪君迟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回答有所差错的话她和斛律家都会受到牵连。 “哦,是朕忘了,你母亲斛律夫人身体好得很。”高洋眯了眼睛看着她,替她作了答。仪君感受到目光抬头望去,分明觉得二叔的目光里似有深意。 “是,娘亲的身体还好,多谢皇上关心。”仪君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低低地应道。 皇上默默点了点头,便错开了目光,不再说话。 “对了,九弟,兄弟之中你与大哥和朕的关系最好,这次大哥的丧事又交给你全权操办,你一定费了不少心。”皇上将目光从仪君身上收回,转头向高湛说道。 仪君悄悄暗了暗眼睑,本来她已经对澄叔叔的死已经放下了,但是今天听到二叔提到,她不小心还是在心底涌起一阵失落。 “多谢皇上挂念,臣弟无妨。”高湛低低地应了一声。 “如此便好。”皇上说着,牵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仪君只觉得皇上的笑容今日格外危险。 又过了几个时辰,这场令人心惊胆战的宴会终于是结束了,跟着高湛走出皇宫,仪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仪君,以后在皇上面前切不可如此莽撞。”高湛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仪君委屈地垂下头,她从没想过在皇上面前会是这样的心惊胆战,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不过,想起今日九叔为她打圆场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喜悦。 仪君缓缓回过身望着身后恢弘的皇宫叹了一口气。这样冰冷,恐怖的地方就是皇宫吗?那么,她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受罚 “四小姐,奴婢在这呢,您再抓不到可就要输了哦!” “四小姐,您别听春桃那个丫头胡说,您走错方向了!” “四小姐,您可千万别信她们两个,您再往前走几步就一定能抓到了!” 一大清早,高家的三兄弟刚刚踏进斛律府就听到自后花园传来一阵阵如泠音般清脆的女子的笑声。三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抹疑惑的目光。 “哈哈,一定是仪君这个鬼精明的丫头又在变着法的玩什么游戏了,大哥,四弟,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听到仪君的名字,孝琬的唇边立刻扬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转头朝孝瑜和长恭兴致勃勃地道。 “我看你呀,其实不是想去凑什么热闹,而是想要去看仪君妹妹吧!”孝瑜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孝琬藏在心中的小秘密。 “那有什么关系呢?仪君长的漂亮,性子也好,我和她投缘那是必然的吧,难不成我还要像大哥一样,整日和九叔忙于朝政,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子?”孝琬翻了一个白眼。忽然听到花园里笑声又响了起来,于是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大哥,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找仪君玩呢!” 说着,孝琬丢下孝瑜和长恭,一溜烟便没了影子。 “哎,这个孝琬啊,如今已经身为河间王了还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孝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和长恭对视了一眼,也一起向后花园走去。 三人一入后院,就立刻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偌大的花园中繁花似锦,海棠,牡丹,芍药,水仙争奇斗艳,纷纷昂着美丽而高贵的花苞,唯恐赏花者忽略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一阵带着百花香气的微风扑面而来,无数细小的落红簌簌地随风而落,沾满了少女略显消瘦的肩头和乌黑发亮的长发。美人身姿绰约独立于百花之间,远远地望去,竟宛若九天揽月的花之仙子。 而唯一与这般华美的美景所不相称的,就是那条覆在少女那双美目上的丝带了。 原来,仪君是在和这些府中的丫鬟在玩捉迷藏呢! 见到这种情形,孝琬一下子来了兴趣,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这个游戏。见到河间王来了,所有的婢女纷纷行礼退了下去。一时间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了高家的三兄弟和仪君了。 而被蒙住眼睛的仪君呢,哪里知道这些婢女早就被吓跑了,还在独自玩的不亦乐乎呢! 仪君摸索着向前寻找着目标,忽然,身体似乎撞到了什么人身上,她条件反射地一把将那个人抱住,然后开始按照捉迷藏的规矩摸索着猜出那个被她捉住的人的名字。 “嗯到底是谁呢”仪君一边兴奋地在那人身上胡乱摸着,一边暗自庆幸,这么长时间总算让她捉到一个人了,再这样下去她都要被这群小丫鬟们累死了! 她的手指掠过那人的双手,只感觉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皮肤细腻光滑,触手温润,宛若上好的玉石般带着些许微凉的触感,令人十分舒服。再向上摸去,她柔软的手指逐渐掠过那人精致的眉眼,完美的五官,微抿的薄唇,在她手指掠过的地方,无一不在向她展示着那人绝代风华的姿容。 “是春桃吗不对不对,春桃不会长的这么好看,对了,是绿萝,一定是绿萝!”仪君一边在那人脸上胡乱摸索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就在她好不容易自认为猜对了的时候,一阵压抑的窃笑声自身旁断断续续地传来。 “有什么好笑的嘛!”仪君倒是一下子来了火气。她后退了几步放开了那人,朝身旁招手道,“绿萝,快帮我把这个丝带解下来,我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嘲笑我!” 话音刚落,仪君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擦过脸颊,然后绕到脑后,仔细平稳地为她解下了覆眼的丝带。 那只手是那样柔软细腻,宛若温暖的春风轻拂过脸庞,令人十分舒服惬意。仪君条件反射地握住了那只手,就在这时,丝带轻柔地随风而落,刹那间,仿佛有数万只萤火虫钻入她的瞳孔,清晨的阳光缓缓渗透进来,她的世界重归光明。 仪君欣喜地抬眸看去,却在触及到面前的那人的一刹那,她怔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哪里是绿萝,竟然是竟然是长恭哥哥! 仪君的脸庞刹那间涨得通红,一时间尴尬c羞涩和无措十几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意识到自己还在抓着长恭的手,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急忙松开了手,连连后退了几步,尴尬地挠了挠头,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一句,“长,长恭哥哥,你怎么来了” 长恭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脸上在一瞬间变换出好几种神情,唇边逐渐漾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将她鬓边玩的有些凌乱的发丝细心地理在耳后,笑道,“怎么,不希望我来吗?” “当然不是啊”仪君连连摆手,只是想到刚刚自己把长恭哥哥当成绿萝,还在人家身上乱摸一气,她就好想挖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好窘啊!仪君眼泪汪汪地想。 忽然,身边再次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仪君好奇地向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孝瑜和孝琬两人早已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了! “好啊,孝瑜哥哥!”仪君一见这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孝琬哥哥不提醒我也就罢了,孝瑜哥哥怎么也看我的热闹呀,真是太气人了!” “抱歉抱歉。”孝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走过来拍了拍仪君的肩,“因为仪君妹妹实在是太可爱了啊,看你玩的这么开心,我和孝琬都不舍得打扰你了!” “切”仪君撇了撇嘴,怎么看这两人都是有阴谋的好嘛 “对了,我们也好久没玩捉迷藏了,不如今日就来陪仪君玩一次当作赔罪好了。”孝琬说着,拿起一旁的丝带再次为仪君遮住眼睛,笑道,“仪君,还是孝琬哥哥好吧?” 诶?仪君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打掉孝琬的手怒道,“孝琬哥哥,为什么还是我来捉呀?” “因为你没有猜出来四弟啊!”孝琬笑的理直气壮,“要是你这次可以猜出来,那就算是我输了!” “好!一言为定!”仪君点了点头,得意洋洋地道,“我这次一定能猜出来的!” 片刻过后,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自花园里传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自身旁传来,仪君听见响动立刻眼疾手快地将那脚步的主人一把抱住,然后不由分说地就向那人的脸上摸去! 细腻的指尖触及到一片粗糙的毛发,仪君下意识地抓紧了那一撮奇怪的东西来回摇晃,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难道是胡子? 这个念头自仪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全身仿佛是被一道寒冷彻骨的目光冻住了一般,惊吓得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难怪自从这个脚步声来了以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来她今天是又闯祸了啊! 她立刻将覆眼的丝带一把扯下,果然,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愠怒地俯视着她呢!而她的手竟然还扯着父亲的胡子! “爹爹”仪君讪讪地松开了手,笑眯眯地直朝斛律光眨着眼睛。完了完了,这下她可闯了大祸,看来今天又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果然,斛律光俯视着她,怒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以后有哪个男子敢与你攀亲?现在回屋去,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爹爹,好爹爹,你就饶了女儿吧!”仪君一把抓住斛律光的袖子来回摇晃,撒娇一般地道,“女儿下回一定不敢了,一定乖乖的,唯您马首是瞻!” “是啊,斛律叔叔,您就饶了仪君吧!”孝琬也连忙过来为仪君求情,“仪君这么好,怎么会没有男子娶她呢,我以后就要娶仪君为妻!” 孝琬的话音刚落,院中的几个人齐齐向孝琬和仪君望去。 “孝琬,你要是娶了仪君,那真是为民除害了!”孝瑜唇角含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孝琬的肩膀。 话音刚落,孝瑜立刻感受到一股怨念自身旁冷冷地向他射来,他立刻噤了声,抬头便看到仪君正在瞪着自己! “河间王,您也不要太纵容小女了。”斛律光神色复杂地望了孝琬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是应该的啊。”孝琬笑眯眯地道,“我最喜欢和仪君在一起了,我护着仪君,那是天经地义的啊。” “嗯嗯,孝琬哥哥对仪君可好了,爹爹,你就饶了女儿这一回吧。”仪君眨了眨眼,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不知不觉间蓄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宛若沁入水中的紫宝石一样清澈晶莹。看着这样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斛律光心中一软,险些就要同意她的请求。可是转念一想到这孩子调皮的性子,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硬是将那个“好”字吞回了肚子。 好不容易才将唇边快要荡开的笑意忍了回去,斛律光故作生气地道,“看在河间王的份上,今日就暂且饶了你,不过你要记着,明日起我就会安排婉清教你习字与女红,你要好好学,不许偷懒,记住了吗?” “啊?!”仪君立刻睁大了眼睛,痛苦地蹙紧了眉头,抱住斛律光的手臂求饶道,“爹爹,我能不能” “不学”这两个字刚到嘴边,仪君就看见父亲的眼中放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硬生生将这两个字吞回了肚子,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离开,仪君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哎,看来这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啊! 而在仪君没有看到的地方,一丝无奈落寞的笑容在斛律光的唇边逐渐漾开,他缓缓摇了摇头,仪君啊,真是个傻孩子 第二天早朝时,齐国皇宫内正笼罩在一种严肃的气氛之下。 “诸位爱卿,朕昨日接到边关急报,西魏宇文氏陈兵十万在我齐国边境,但却始终未有攻城的迹象,不知众位爱卿有何高见?”皇帝高洋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的一众文武百官道。 “皇上,西魏宇文氏素来狼子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先,觊觎我大齐领土在后。老臣恳请皇上出兵迎击,断不可给宇文氏小儿半点轻视我大齐之意!”老丞相杨愔第一个出班跪倒大声道。 “杨老丞相说的不错。”杨愔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赞同之声自人群中传来,“皇上刚刚继位,西魏便迫不及待地陈兵我齐国边境,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我齐国的国力罢了,若是在这个时候闭门不予迎战,日后定当叫那宇文小儿笑我齐国无人了。臣等肯请皇上出兵!” 不知是谁率先说了一句,随后,文武百官之中立刻传出一阵附议之声。 “好。”高洋满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朝立在武官首位的斛律光道,“斛律老将军,明日你便交给朕一份从此随军的将领名单,三日后迎击西魏!” “臣遵旨。”斛律光躬身恭敬地应道。待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一双犀利的黑眸中不知何时早已溢满了凌厉的肃杀。 看来,这天下是要乱了。 午后的阳光将伏在书桌上安静浅睡的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子照得暖洋洋的。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为少女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增添了一丝梦幻的美感。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袭来,少女鬓间几缕淘气的发丝随风拂动,夹杂着一枚粉红的花瓣,悄悄落在她莹白无暇的娇颜上。远远地望去,暗香浮动之间唯独那少女惊为天人的如花娇颜比春日中的百花更艳,即便是这世上最具盛名的画师,也难以将少女那惊艳绝世的柔肌媚骨之美描绘出万分之一。 然而,这样静谧美好的画面,却被一声尖利的尖叫声打破了。 “仪君,你又睡着了!” 由于受惊,少女浓密的长睫猛然间颤抖了一下,倏地,一双大大的,黛紫色的眼睛如蝶翼般缓缓睁开了。 “三姐,你是大家闺秀,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嘛”仪君抬手揉了揉被那声尖叫刺痛的耳朵不满地抗议道。 “你呀,我都快被你气死了。”婉清故作生气地怒道,“父亲命我教你女红,你却在这里睡午觉,我看等父亲检查你的成果你可怎么办。” 听见姐姐提起父亲,仪君一下子困意全无,精致的小脸上骤然浮现出一层无奈的阴郁之色。 “嘿嘿,三姐,我这不是太困了嘛。”仪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笑眯眯地拉住了婉清的袖子讨好似的来回摇晃,撒娇般地软绵绵地道,“看在我昨晚练习了一个晚上的份上,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嘛!” 想起今天早上她看到的情形,婉清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你还敢说,昨天一晚上你都做了什么,还不是抱着送来的绣布一觉睡到天亮。还有,你自己说,这是绣的什么?” 说着,婉清拿起一个刚完成一半的香囊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仪君心虚地瞥了一眼姐姐手中自己未完成的作品,又立刻将头垂了下去。她将目光放在自己的手指上,一下一下地对着手指,最终,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大声道,“这是这是鸳鸯!” 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婉清终于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无奈地揉了揉仪君头顶柔软的发,将她额前细细密密的刘海理在耳后,柔声道,“傻孩子,若是你不说,姐姐还以为这是两只水鸭子呢!” 听到婉清的调侃,仪君的脸一黑,扁了扁嘴无奈道,“姐姐,你也笑我” 忽然,一阵清脆的口哨声自外面传了进来,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十分响亮。 “仪君你听到了吗,是什么声音?”婉清看了看仪君,顺着窗户朝外面疑惑地望去。 “啊,我当然听到了啊!”仪君立刻拉住了婉清的袖子,阻止她继续向外看去,然后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那是我的肚子在叫呢,爹爹昨天晚上就没有让我吃饭,今天更是和姐姐学了一整天的女红,我都快饿死了!” 看到仪君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婉清的心中一软,让婢女准备点心的话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一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是最会骗人的了,她又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一见姐姐没有中计,仪君转了转眼珠,又是一条完美的计划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坏坏地一笑,故作惊讶地道,“哎呀糟了!今天早上我去母亲房里请安的时候母亲让我叫姐姐去一趟她的房里,但是我却把这件事忘了” “你说娘亲让我去一趟她的房里?”婉清有些奇怪地道。 “是啊。”仪君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婉清,“姐姐,你说我把这件事忘了母亲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我这就去找娘亲解释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婉清深信不疑,放下手中的针线朝门外走去。 仪君望着婉清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她这才一下子冲到门边,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支与刚刚那声口哨相似的曲调。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轻巧地从屋檐上越了下来,平稳地落在了仪君的面前。 看到那道人影,仪君立刻欣喜地冲了过去,不对,应该说是朝那道人影手中的篮子冲了过去。 “哈哈,长恭哥哥,还是你聪明,要是没有你给我带东西吃,我都要被饿死了!”仪君抱着装食物的篮子朝那道人影笑眯眯地道。 没想到这个鬼鬼祟祟潜入斛律府的人,竟是高家的四公子高长恭。 看着面前的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长恭轻轻一笑,将茶杯递了过去,柔声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到七分饱,仪君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忍不住疑惑地问道,“长恭哥哥,你怎么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之间的这个暗号呀?” 长恭含笑地看着她,“你呀,从小就爱闯祸,每次被斛律叔叔责罚饿肚子都会让我来给你偷偷送东西吃,我当然记得了。”说着,长恭细心地为她擦去唇边的糕点细屑,一双黑曜石般绝美的凤眸盯紧了面前女孩精致的脸庞,语调轻软却透着无比的坚定,一字一顿地道,“只要是与仪君有关的,我都会记得。” 或许是因为春风太过温暖,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暧昧,仪君抬头便触及到姿容绝世的少年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己,说着坚定不移的话语。她的脸上瞬间飞上两片可疑的红晕,急忙转过头去,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转移了话题,“哈哈,长恭哥哥,难得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好不容易把三姐骗走了,不如我们出府去玩吧。” “不可。”长恭摇了摇头,素来温和的面上难得地增添了一丝严肃的神情,“仪君,听三哥说昨日西魏宇文泰陈兵我国边境,皇上决定出兵讨伐,已经命斛律叔叔整理好此次出兵将官的名单了。所以这段时间邺城一定很不太平,没有我在身边你自己一人最好不要外出走动。” “什么?你是说父亲他又要准备出征了?”仪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恐怕是的。”长恭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仪君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长恭原以为她是因为战争而担忧,却没想到当他看向身旁的少女时,她的唇边正浮现出一抹坏坏的笑容,黛紫色的眼底精光一片,仿佛藏满了漫天闪烁的星辰,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样。 长恭忍不住在想,这个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艳兮天下的故事开始继续连载了!断更了很久作者在这里说声抱歉。从这周开始恢复更新,每周大约更新三章,每章5000字往上,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更新消息等信息作者会在群里第一时间发布的。欢迎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加群一起聊天一起交朋友,作者在这里带你穿越北齐战神兰陵王的传奇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突厥兄妹 夜晚的斛律府内,暗香浮动,月色迷离。 一轮昏黄的圆月正高高挂在半空,银白色的月光自漆黑的夜空中倾泻而下,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棱,将漆黑的书房照得格外宽敞明亮。 此刻,整座斛律府都笼罩在一片安静的夜色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纤细的人影悄悄地从房间里钻了出来,轻巧地跃入了空无一人的书房。吱呀一声,待房门再次关闭时,偌大的院落又再次归于了平静。 那道人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宽大的桌案前,轻手轻脚地展开了一本被放在桌上的奏折。目光掠过一个个出征西魏将官的名字,一抹狡黠的笑容如暗夜的罂粟般在黑暗中缓缓绽放开来,接着,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在奏折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斛律仪君。 当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斛律府时,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早已出现在偌大的庭院中。那道身影的主人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墙壁后探出头来,直到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后,才一溜烟地向府门跑去。 “四小姐好!” 那道探头探脑的身影一只脚刚踏出府门,一道洪亮整齐的问好声便骤然在耳畔响了起来,吓得她一下子又把脚收了回来。仪君下意识地回头环顾了一圈,见身后的庭院依旧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幽怨地瞪了一眼四名面无表情在门口站岗的侍卫,气急败坏地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小声道,“嘘,小声点!别让爹爹知道我出去了!” “是!” 仪君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整齐而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甚至惊飞了几只落在院中的飞鸟,在宁静无声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仪君懊悔不已地一拍额头,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斛律府。唉,家里有这么白痴的侍卫守门,真不知道该是幸运还是不幸! 生怕刚刚守门侍卫的声音惊动了爹爹,仪君低着头一步也不敢停留地急急向前走去。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将她小小的身影全部笼罩在那片阴影之下。仪君赶紧停住脚步抬起头来,只见面前那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眼中盛满了潋滟动人的笑意,正垂下头来盈盈地望着她。 “八叔,你怎么来了?”仪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因为,此刻站在面前那俊美无涛的男子,正是好久不见的襄城王高淯。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高淯的眼中立刻露出几丝微不可觉的喜悦来。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张艳丽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忧伤的神色,“无事,只是一连几日都未见你,便胡乱猜测着仪君是否有意躲我,心绪不宁之下,便只好亲自来寻你了。”说罢,高淯静静望向面前的少女,瑰丽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无奈,叹息一声道,“仪君就这般不想见我?” 仪君闻言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渴望得到奖赏的孩子,似乎她的一个回答便会全然决定他的心情。仪君微微一怔,随即连连摆手道,“当然不是啊,我怎么会不想见到八叔呢?” 听到她的回答,高淯的眼中这才荡漾起潋滟的笑意,眼波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少女笑道,“如此便好,原来是我多心了。” 仪君怔然地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这样的八叔不禁令仪君莫名地有些心疼,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八叔明明是堂堂一国王爷,身份尊贵,又岂会屈尊在乎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外臣之女对他是否在意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道低柔轻哑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既然如此,今日我正好无事,仪君可否赏脸与我一同走走呢,就当是陪陪我也好” 仪君静静地望着高淯摊开在自己面前修长优美的掌心,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八叔素来清高自傲,而这样近乎是恳求的语气是她第一次听到八叔说出。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仪君将自己素白的手掌交到高淯的手中,扬唇明媚一笑,“那么,就麻烦八叔带路了。” 就在仪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淯妖娆美丽的双眸忽然似雨后初晴般绽放出惊喜的流光溢彩。他的唇边缓缓扬起一抹绝美的笑意,眼眸温柔地望向面前笑意盎然的少女道,“好。” 只是一个字,可是其中的深意却在两人相视一笑的默契中不言而喻。高淯逐渐收紧手掌,将她小小的掌心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紧紧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前走去。他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去前面拥挤的人群。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那芝兰玉树的男子身上,那护在身前的背影本是十分瘦弱,可是落在仪君眼中,却有一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仿佛这条路很远很远,可正是因为有他陪在身边,便会陪着她一直这样安心地走下去。 两人走过街边的摊位,走过拥挤的人群,忽然,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正围着一群嘈杂的人群,不时有喧哗的叫好声自其中传来。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郑华,与舍妹郑芷嫣初入贵地,不幸被贼人劫走了身上的全部钱财。今日在下借贵宝地与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以武会友,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郑某在此谢过诸位了!”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自人群中响了起来,那语调清澈低婉,如拂过面颊的春风般低柔婉转,轻逸宜人。仪君踮起脚尖向人群中张望,随即她兴奋地扯住高淯的袖子,惊喜地道,“八叔你看,这里竟然有比武的擂台!”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高淯低低一笑,温润的眼眸中渐渐荡漾起潋滟的水痕,眼波温柔地望向面前的少女,“知道你喜欢,我便每日派人来打探这对兄妹的下落,今日终于在这里遇到了。” 听到高淯的话,仪君不禁微微一怔。虽然他说的风轻云淡,可是仪君自然知道,齐国疆域辽阔,要想打探到这样行踪不定的江湖卖艺人的下落,必然要花上好大一番功夫。而这些背后的苦心经营,全部只是来源于她的一个小小喜好。 想到这里,仪君的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满满的感动来。 “八叔你对我真好,我的喜好八叔一直都知道!”仪君笑眯眯地道。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起高淯的手挤向人群,笑道,“八叔快走,我们也去看看!” 手掌中忽然触及到一片柔软细腻的触感,那细腻柔滑的肌肤不禁令高淯微微一怔。他垂下头去,便看到她素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带着他主动向前走去。 一瞬间的惊讶刹那间被心中满满的欣喜所代替。望着身旁的少女,高淯瑰丽的眸子中荡漾起如水柔情,一丝温润的笑意渐渐自薄唇边缓缓漾开。他不由自主地反手握住那小小的手掌,掌心贴近,十指交叉,便在他心中盛满了小小的幸福。 两人刚挤入人群,仪君便瞧见只见那独立于茫茫人海中的年轻男子拥有一张惊鸿绝世的面容。中原的清丽与大漠的异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令那如遗世独立的倩影更多了一丝深邃的美感。垂至身后乌黑的秀发随风舞动,淡淡扫过精致完美的脸颊,深邃立体的五官,最终印在那双轻颤的长睫上。深秋的晨风轻轻拂过,那双异域风情的深邃大眼倏地睁开,只触及一片蔚蓝碧色的美丽眼瞳,宛若碧波荡漾的潋滟清湖,轻灵飘逸,恍若梦幻。 而那眉目清秀的小女孩亦是睁着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面前茫茫人海,胆小地躲在男子身后。 望着这样一位俊美绝伦的年轻男子,仪君不禁微微失了神。她看了看身旁的高淯,有些好奇地道,“八叔,你说这对兄妹是什么人呀?” 高淯瑰丽的双眸淡淡掠过那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随即精致的薄唇边缓缓漾开一抹了然的笑意,“西魏宇文泰野心勃勃,昨日陈兵于边境以借此试探我齐国国力。如今天下大乱,这邺城恐怕已是多事之秋了。” 听到高淯的话,仪君不禁微微蹙起了秀眉。她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神秘的异域男子,忽然,似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般,仪君刹那间睁大了双眼。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 难道这对郑氏兄妹是 突厥人?! 这个念头如流星般骤然划过仪君的脑海,惊的她全身一震。她刹那间转头望向高淯,只见对方亦是飞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精致的唇边微不可见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算是证实了她心中这个荒谬的猜想。 可是,如果这对兄妹真的是突厥人,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千里之外的齐国?为什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会故意隐瞒真实的姓氏而改成郑姓呢? 一连串的疑问将仪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忽然觉得,这对郑氏兄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想什么呢?”高淯眼波温柔地看着仪君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微笑着问道。 仪君抬起头来朝高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道,“我只是在想,八叔不是一向不屑于理会朝堂之上的纷争么,今日又怎么会对西魏出兵一事知道的如此细致呢?” “因为这是与仪君有关的啊。”高淯深深地望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少女,瑰丽的眸子中缓缓荡漾起潋滟的温柔水痕,“只要是与仪君有关的事情,我都会一一记得。” 他的声音犹如湖泊般悠悠绵长,轻缓的语调如同一粒被投入湖心的石子,不由得将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层层小小的涟漪。望着那样芝兰玉树的男子,仪君的脸颊不禁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喜好,八叔都会全部牢牢记在心中。 “不过,八叔放心,不管他是否是突厥人,只要敢与八叔和我们斛律家作对,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仪君望着擂台上那美丽的异域男子,扬起一抹自信而明媚的笑容。 听到仪君的话,高淯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温柔地望向身旁的少女忍不住笑道,“傻丫头,我是男子,怎会让你来保护我呢?”说着,他缓缓在她面前张开手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仪君难道忘了么,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哦!” 仪君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只见一枚素白色的香囊赫然正躺在高淯雪白的掌心。仪君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由得怒道,“八叔,你还笑我!” 少女羞赧的样子宛若绯红的桃花映红了脸颊般可爱动人,高淯的眸子中渐渐荡漾起了似水柔情,他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少女,目光温柔而炽热,“仪君,你可知” 高淯的话还未说完,便只见一名家丁打扮的侍从正自远处慌慌张张地跑来。见到高淯,那侍从立刻急急地挤过人群来到二人面前,喘着粗气焦急道,“八王爷,不好了!” 听到他的话,高淯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叱道,“你跟了本王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般慌慌张张不知轻重?” “奴才知罪!”那侍从抬头瞥见高淯微怒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刚刚太后娘娘突然驾临王府,见王爷不在发了好大的脾气,请王爷快随奴才回府吧。” 听见太后,高淯瑰丽的眸子微不可查地幽暗了一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他看了看仪君,转头朝那随侍从道,“你先回去,我把仪君送回去就和你回府。” “可是,太后娘娘交待过奴才,找到王爷便即可请您回府,不可有丝毫耽搁,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奴才办事不力而怪罪下来,奴才的项上人头也不保。”侍从为难地看了看高淯,恳求道,“八王爷,还请您可怜可怜奴才,随奴才回府吧” 侍从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而高淯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那张美艳的面颊上不禁流露出些许不耐,不由得紧抿唇线怒道,“怎么,如今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还是在你眼里只有母后一个主子?” “奴才不敢,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侍从从来没见过素来温文儒雅的八王爷发这么大的火气,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扣头。 仪君看了看高淯,又看了看那侍从,心中不禁有些不忍。她上前拉了拉高淯的袖子宽慰道,“八叔,太后娘娘突然驾临王府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就别为难他了,快回府吧,再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想那么早回去呢。” 听到仪君这样说,高淯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还不忘不放心地嘱咐道,“好吧,不过,你自己多加小心,我见完母后就来找你。”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那美艳无双的异域男子,仪君立刻心领神会,点头笑道,“放心吧八叔,想伤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那侍从感激地看了仪君一眼,随即也跟上高淯的脚步消失在人群中。 仪君望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却不知在他们谈话的间隙,擂台之上早已发生了新的变化。 美丽的异域男子身姿轻盈,如鬼魅般灵巧地游走在对手的身侧。眨眼间,一连几名上台讨教的比武者均败在郑华手下。嘈杂的人群骤然安静了几秒,随后,便有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爆发了出来。人人都在暗自惊叹,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年生了一张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美貌的面孔,却有这般深不可测的武艺。 看见大把大把的银子被抛掷在擂台之上,小女孩眨了碧蓝色的大眼睛兴奋地拉住郑华的衣袖来回摆动,笑道,“太好了太好了!阿哥,我们终于有银子回家了!” 男子温柔地看着女孩兴奋的样子,唇边轻轻扬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他抬起手来怜爱地抚了抚女孩的头顶,可当他再抬起头来望向面前如海的人群时,荡漾在那双碧蓝色的眸子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的森然与严肃。男子独立于高高的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台下众人,如天神降临般目光冷傲,神色微凛,朗声道,“台下的诸位,还有想与在下一较高下的么?” 台下嘈杂的人群刹那间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都震慑在男子傲然的姿态之下。仪君站在人群中饶有兴趣地望着擂台上意气风发的男子,樱色的唇边不禁缓缓扬起一抹调皮的笑容,嘿,没想到这位异域风情的美少年的武艺还蛮高的嘛。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丝狡黠的笑容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颊上缓缓浮现。 “我来!” 一道如珠玉般轻盈明快的女子声音夹杂着海棠花香幽幽传来。郑华站在高高的擂台上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美貌绝伦的少女站在硕大的花树下,深秋的晨风卷起无数粉红的花瓣轻轻拂过那张宛若桃花的面颊,精致完美的五官,最终落在那如泼墨般随风飞舞的秀丽长发上。淡金色的阳光将她如初雪暖玉般细腻的肌肤相衬得更加明艳动人,樱色的薄唇如桃花般娇艳欲滴,似有若无地扬起一抹淘气的笑容。一双黛紫色的大眼睛镶嵌在白瓷般雪白的面颊上,黑白分明灵活慧黠,带了三分魅惑七分调皮。一袭胜雪的白衣随风而动,将那绰约的身姿勾勒得更加腰若约素,妩媚动人。那样举世无双的美貌与空灵淡雅的气质,刹那间,郑华似乎觉得眼前的少女便是落入凡间的花之精灵。 她就这样踏着翩然而落的花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每靠近一步,都好似踏在他的心湖深处,不经意间,将他宛若止水的内心扰乱了一丝小小的涟漪。 仪君望着面前的异域男子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啪地一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笑道,“郑公子,这是我的押注,若是阁下胜了我,那么这锭金子我自然双手奉上,可是我若是侥幸胜了阁下,阁下也不必将这锭金子退还给我,郑公子以为如何?” 仪君的话音刚落,擂台之下便已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位看似仅有十四五岁的娇小柔弱的少女,竟会这样出手阔绰。 郑华深深地望着面前那少女自信调皮的笑容,摇头轻笑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若是在下技不如人,理应退还姑娘的押注。”说着,他伸手将那锭金子再次推回到仪君面前,碧蓝色的眸子幽暗深邃,唇角边挑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望着她轻佻笑道,“还是姑娘认为,在下一定会败在姑娘手下?” 仪君调皮地眨了眨眼,歪着头笑了笑,“我可没有认定你会败在我的手下哦,不过,你的武艺虽好,想胜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着,未等郑华回答,仪君便率先攻了过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闪电般一闪而过,接着,拳头便夹杂着风声毫不客气地向男子那张艳丽邪魅的面颊袭来。 郑华那双碧蓝色的凤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随即,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在邪魅的唇边缓缓漾开,为他本就优渥而俊美的面颊增添了十足的傲气与高贵。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似是在欣赏着一件这世间最为珍贵的珍宝。少女的长发眷恋着花瓣,在微凉的风中尽情地舞动着,飘过那双如沁入水中的紫水晶般的双眸。那片漂亮的黛紫色星辰有些迷蒙不清,可是他却能感受到,那盛在那片漂亮的紫色中满满的肃杀与骄傲。 两人的身影如鬼魅般灵巧地穿梭在对方身侧,在他凌厉卓越的攻势面前,她手下的招式丝毫不显混乱,依然巧妙地化解着他的一招一式。面前从容的少女的身侧似乎围绕着一抹神秘的气息,令他在琢磨不透的同时不禁多了一丝好奇,这个能与他不分伯仲的少女,究竟是谁? 忽然,那雪白的身影灵巧地游移到他的身后,拳头的劲风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他袭来。他本欲轻笑着躲避,可是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少女周身淡淡的兰花香气与深秋独有的海棠花香骤然将他包裹其中。暗香浮动间,郑华不禁有一瞬的怔然,那样甜美的香气,他似乎并不陌生。 就在他怔然的瞬间,仪君眼疾手快地伸手拔下了他绾发的发簪。翡翠的发簪在阳光下浑体通透,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那锋利的簪尖正直指他的咽喉。 刹那间,他的长发松松垮垮地坠在身后,印在那如雪般雪白的长袍上。漆黑的发丝晃动着日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亮的光泽,擦过小巧的耳际,拂过完美的面颊,模糊了男子的绝世容颜。少女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清晰地倒映在他漂亮的碧蓝色瞳孔中,如落入湖中的石子般微微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随后便隐没不见。 “你输了。”仪君眨了眨眼,樱色的唇边攒了一抹调皮的笑容,在耀眼的阳光下格外夺目。周遭的空气骤然安静了几秒,随后,便有热烈的掌声如浪潮般自人群中响了起来。 郑华立在擂台之上,秀丽的面上依旧是淡然傲人的神色,丝毫不见落败的羞恼。那双漂亮的碧蓝色双眸如同湖水般幽暗,深深地凝望了仪君片刻,随即微微笑道,“姑娘果然武艺超群,在下佩服。” “郑公子承让了。”仪君朝他感激地一笑。只有她知道,刚刚在比武之中,若非他神色有异让她有机可乘,以她的武艺,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取胜。 “姑娘技高一筹,拔得头筹乃是实至名归,又何来承让之说?”郑华轻轻笑了笑,似乎刚刚一瞬间的异样只是他人的幻觉。他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的少女,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一般轻佻笑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姑娘赐教?” 仪君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点了点头,微笑道,“郑公子请讲。” 郑华漂亮的碧蓝色双瞳微微眯了眯,薄唇边仍旧沁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俯身在她耳畔,语调轻缓却带着丝丝幽暗的魅惑,“敢问姑娘,早年间可曾到过突厥?” 或许,不,他笃定,这个中原少女与他的过去有着某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双含笑的碧蓝凤眸中深深荡漾开的美丽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拉扯着她的神经,深深地渗入进她的骨髓里,令她怎样也移不开目光。仪君被那道摄人心魄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甚至来不及探究这个美丽的异域男子突然问出这样奇怪问题的原因,便脱口道,“我” “仪君,你又胡闹了。” 仪君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道清澈悦耳的男子声音远远传来,那样如落入玉盘的珠翠般轻灵飘逸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嘈杂的人群,直直传入她的耳畔。她恍然回过头去,第一眼便望见人群中那姿容绝世的年轻男子。他如美瓷般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微亮的光泽,花瓣随风而来,轻轻拂过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容,精致完美的五官。几缕如黑玉般乌黑闪亮的发丝倾泻而下,印在他脖颈处雪白细腻的肌肤上,修长浓密的睫羽宛若春日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双如黑曜石般的黑眸潋滟动人,绝美的唇形宛若怒放的樱花。这般不可攀附的美貌好似初雪暖玉,美丽得令人惊心。 见到姗姗而来的美少年,仪君从擂台之上一跃而下,几步来到他面前笑道,“长恭哥哥,你怎么来了?” 长恭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略带嗔怪地道,“你啊,若是我不来,你便打算一直这样胡闹下去吗?” “怎么会呢。”仪君亲昵地抱住长恭的胳膊,心虚地笑了笑,“我不过是看这擂台好玩,上来活动活动筋骨嘛!” 顺着仪君的目光,长恭微凉的目光在郑氏兄妹的身上流转而过,待落回面前的少女身上时,那双黑亮的眼瞳再次蓄积起了盈盈暖意。他轻叹一声,抬起衣袖耐心细致地为她擦去额角上密布的细汗,无奈地道,“快些回去吧,如今天气转凉,莫要感染了风寒。” “长恭哥哥,我哪有这么娇弱嘛!”仪君有些抱怨地嘟囔了一句。她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擂台的方向,最终还是跟着长恭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名叫芷嫣的小姑娘胆怯地躲在郑华的身后定定地望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和相握的手臂,半晌,她才缓缓垂下头去,一丝落寞的神色自那双碧蓝色眼眸中逐渐抽离。 “姑娘,请留步。”仪君刚迈开一步,便听到那如大漠清泉般低柔婉转的声音再次自身后响起。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便触及一双似笑非笑的碧蓝美眸。 “姑娘赠金的美意,在下必将铭记于心。只是怎么办呢,归乡路途遥远,不如姑娘告知芳名,好人做到底,在下若有为难之处,还要依靠姑娘鼎力相助呢。” 郑华朝她眨了眨眼睛,那双宛若海洋的碧蓝双眸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慧洁的笑意。看到他故作苦恼的样子,仪君一下子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位优雅高贵的异族美少年竟然也有这样腹黑调皮的一面。 “郑公子如此聪慧,又何须我的相助呢?至于名字,我看就不必了。”仪君轻轻挑了挑眉,“因为,我们可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仪君说完,便朝长恭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两人说说笑笑,渐渐消失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 郑华望着少女玲珑娇小的背影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眸,他轻轻挑起如春日柳叶般秀美的眉形,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在精致的薄唇边缓缓漾开。 “呵,真是有趣。” 一道含着笑意的低低喃语浅吟而出。那漂亮的异族少年微微低头凝视着自己修长好看的手指,少女那沁满了兰花芳香的衣袂似乎还翻飞在他的指尖,那是她唯一曾出现在他面前的证明。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诡异的神色自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容上一闪而过,随即,便听到一丝含笑的低语—— “丫头,你逃不掉了。” 这位神秘的异族美少年是谁呢?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更新消息等信息作者会在群里第一时间发布的。欢迎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加群一起聊天一起交朋友,作者在这里带你穿越北齐战神兰陵王的传奇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腹黑郎君 仪君和长恭刚刚回到斛律府,便远远地瞧见一位衣着华美的美丽女子正站在府门前张望。在见到那女子的面容时,仪君立刻垮下了面上的笑容,一下子躲在了长恭的身后,一双黛紫色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长恭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动哦,要是被发现我就死定了!”仪君紧紧地抓住长恭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长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正向他们走来的美丽女子,正是斛律家的三小姐——斛律婉清。 只消一眼,长恭便将她的小小心思了然于心。他低头微微一笑,点点晶莹的笑意闪烁在那双潋滟动人的漆黑眼眸中,“仪君,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怎么会呢?”仪君心虚地笑眯眯地道,“长恭哥哥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很乖的!” “是么?”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长恭摇头含笑道,“我还不知,我们这位小脑袋里都是鬼主意的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听话了?” “嘿,长恭哥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仪君淘气地挑了挑眉,一双灵动的黛紫色星辰中早已是精光一片。只听见那如泠音般清澈的语调中带了三分调皮与七分狡黠,“所以作为奖励,长恭哥哥一定会帮我把三姐骗走的,是不是?” 少女明快的语调宛若三月春风,沁甜的兰花香气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耳畔。余光瞥见少女面上得逞的笑容,一抹完美的弧度自精致的唇边缓缓漾开。长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啊,被她这么一说,他倒是要必须帮她这个忙了! 就在这时,一双金丝锦履已然踏着莲步来到两人面前,见到长恭,婉清微微俯身优雅大方地行了一礼,贤淑地笑道,“四公子,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婉清不必多礼。”长恭礼貌地微微一笑,“我是来找仪君的。” “仪君啊”提及仪君,婉清轻轻叹了口气,端庄娟秀的面上渐渐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不瞒四公子,我也在找这孩子。父亲本命我教她学习女红,可自从昨日上了那孩子的当之后便不知道她又跑去了哪里。我这个妹妹啊哪里都好,唯独太过贪玩调皮了些,若是再找不到她,恐怕父亲便要责怪我教导不善了。” 长恭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遮挡住婉清望向身后的视线,“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斛律叔叔若怪罪下来,还望婉清能为仪君担待一二。” “四公子不必担心,仪君那孩子可是我们斛律家的宝贝,无论闯了多大的祸父亲和母亲都不舍得真的责罚她的。”婉清温婉地笑笑,“那孩子昨日说想吃我做的糕点,眼看着快到午时了,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告辞。”说着,婉清再次俯身行了一礼,带着婢女转身回府。 婉清刚刚消失在视线之外,仪君就立刻从长恭的身后钻了出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扯了扯长恭的袖子笑道,“我就说长恭哥哥一定会帮我把姐姐骗走的,我在后面听着都要信以为真了!” “难道我会看着你回去受罚不成?”长恭随手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无奈的语气渐渐转为一片沁凉的幽寒,“不过,西魏与突厥一向结姻亲之好,这西魏一有动作,突厥之人就马上深入进来了。” 仪君若有所思地蹙紧了秀眉,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长恭哥哥,你是说郑华和芷嫣是突厥深入到齐国的细作?” 长恭微微蹙起漂亮的眉形,沉声道,“如今西魏陈兵我齐国边境虎视眈眈,突厥之人这个时候深入邺城,很难说是巧合。” “可是,郑华和芷嫣初入异乡,又被贼人劫走了身上所有的银两,他们这么可怜我看不像是坏人呀。”仪君有些苦恼地抿紧了唇线。 “傻丫头,坏人可不会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上坏人这两个字的。”长恭不禁哑然失笑。看着她懊恼的样子,长恭重新软下语调,安抚地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发,“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不过,未雨绸缪,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若是等到我们的安危全凭他人的心情定夺,岂不是亡羊补牢,为时过晚?总之,这对郑氏兄妹并不简单,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接触为好。” “嗯”仪君若有所思地低低应了一声。伴随着长恭轻缓的语调,她的脑海中忽然再次浮现出那位漂亮的异族少年美貌绝伦的绝色面容,不知为什么,当她第一次深深地望进那双碧蓝如海的美眸时,她便觉得,那夺目绚烂的色彩仿佛早已深深地镌刻在她的骨髓里,那样熟悉,那样迷人,那样流转一生仍无法忘却。 就在仪君怔然的时候,府门外忽然人影一闪,绿箩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长恭和仪君禀报道,“小姐,四公子,襄城王府有人求见。” 八叔府上的人? 仪君眨了眨眼睛,转头和长恭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她记得刚刚八叔是被娄太后派去的随从匆忙叫回府的,难道八叔出了什么事情? “进来吧。”仪君勉强按下心中的疑惑,淡淡地应了一句。话音刚落,只见一袭人影迅速闪到面前,不由分说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仪君的脚边,声音沙哑地恳求道,“斛律小姐,求您救救我家王爷吧!” 听到那随从的话,仪君不禁微微一怔。不知不觉间,无名的不安宛若一条带刺的荆棘,缓缓盘踞,上升,一点一点抓紧了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心脏。 “发生什么事了?”仪君勉强抑制住颤抖的声线,蹙紧了秀眉问道。 “斛律小姐,是这样的。”那随从跪在地上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喘着粗气急急地答道,“我家王爷回到王府后便被太后娘娘叫去内室详谈,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爷和太后娘娘大吵了一架,太后娘娘一怒之下竟命人责打了王爷五十鞭子!” 什么?! 听到八叔被责打的消息,仪君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身旁的长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仪君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俯身将那随从扶了起来道,“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一趟八叔府上。” “多谢斛律小姐!”那随从一见仪君答应连连躬身行礼道谢,跟着仪君和长恭忙不迭地朝襄城王府赶去。 刚踏进王府大门,仪君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偌大的庭院中跪满了府中的下人和随从,一个个瘦弱颤抖的身躯上布满了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口,粗布麻衣在鞭子的抽打下更是显得破碎不堪,衣不遮体。伴随着一阵阵极其压抑的哭声,庭院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鲜血气息。 越是向厢房走去,仪君的秀眉不禁越蹙越深。望着身旁的少女焦急的模样,长恭上前一步,将她纤细的手指紧紧包裹在自己修长秀美的掌心之中。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手指是那样的冷,冷的可怕。 温暖的温度缓缓自指尖传递过来,仪君转过头去,便对上一双美丽得颠倒众生的漆黑眼眸。那漂亮的少年没有丝毫言语,可在那澄净明澈的如水目光的注视下,却宛若有安抚人心的暖流缓缓涌入心田,使她烦躁不安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 仪君深吸了一口气,传递给长恭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环视着身上布满鞭行的一众婢仆忍不住问道,“长恭哥哥,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了?” “错的不是他们。”长恭的声音伴随着微凉的晨风缓缓划过耳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此刻,她只觉得那低缓微哑的语调再也不复往日般轻灵飘逸,而是如冬日中深邃幽暗的寒潭般沁冷幽寒,“这便是宫中的规矩,主子犯了错误,便要由奴婢受罚。” 仪君只觉得指尖的力道忽然加重了许多。她有些不解地抬头,却见那姿容冠绝的少年忽然停在了面前,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双肩,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道,“仪君,你记住,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人,在这世上,只有我,是永远不会欺骗你的。”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可他的面容却像是罩了一层迷雾般模糊不清。那绝美无双的少年深深地凝望着她,好似恳求一般,用着最动人的语调,诉说着这世上最坚定的誓言。怀念,恐惧,苦涩,落寞,一时间上百种她不懂的情绪齐齐汇聚在那双颠倒众生的漆黑眼眸中。有一瞬间,仪君似乎觉得,面前这个自幼陪伴她长大的少年已不再是那任由她安心依靠的长恭哥哥,而像一个怀揣着无数苦难心事,手足无措的孩子。 “我相信你,长恭哥哥。”她忽地灿烂一笑,那美丽的笑魇宛若一缕拨开迷雾的曙光般璀璨夺目。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相信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她只知道,她想要去见到这个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年开心的样子,因为,看到他难过,她的心也会痛。 听到她的回答,长恭那如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瞳中清晰地闪过一丝丝细碎明亮的笑意。他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就好似她的一个回答足以决定他的生死一般。看到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的模样,仪君的心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名的手揪紧了一般。她忽然想起,多少年前,娘亲曾经说过,在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傻瓜,他会因为你的一个笑容便足以欢喜一整天,因为你的一滴眼泪便足以放弃全天下。 或许,这样的人她斛律仪君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又或许,这样一个人就在她的面前,只为等待着她给予一个回眸,他便足以欺骗自己用一生去傻傻的守护。 可是,她始终不明白,长恭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出这种话呢?长恭哥哥的过去,又是经历过哪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就在她困惑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自厢房远远地传来。仪君闻声望去,便对上一张含着怒意的秀丽面容。 那张面容的主人虽然已步入中年,可却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往日绰约的风姿。伴随着女子不断逼近的脚步,仪君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这女子正是当今太后娄氏昭君,更是因为她自幼便听父亲提及,娄太后年轻时曾与齐国开国皇帝高欢征战南北,亦是齐国历史上一位母仪天下,一统后宫的传奇女子。 “你便是老将军斛律光的四女,斛律仪君?”转眼间,身着华丽宫装的娄太后已然站在了仪君的面前,尖细的语调带着三分跋扈,七分慵懒。 “是,臣女斛律仪君,参见太后娘娘。”仪君说着垂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仪君垂着头都能感觉到娄太后那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对面的女子良久没有说话,伴随着微凉的冷风,更加将整座庭院笼罩在一片萧瑟和肃杀之下。仪君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双微醺上挑的凤眸。 “倒是个聪慧的丫头。”娄太后打量了仪君半晌才缓缓开口,轻佻的语调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屑,“不过,想要攀高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时候,天生优渥的容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娄太后突如其来的话语令仪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刚要开口,那清新淡雅的冷檀幽香骤然涌入鼻尖,接着,那道空灵飘逸的倩影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她娇小的身影护在身后,遮挡住娄太后不善的目光。 “长恭哥哥”仪君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少年的举动,却见长恭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漆黑的美眸中全然是令她安心的力量。 “太后娘娘,长恭与大哥,三哥自幼同仪君一起长大,她的为人如何长恭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太后娘娘口中这攀高枝的说法长恭实在不敢苟同。”那挡在她身前的漂亮少年语调轻缓婉转,如是说着。 “长恭,当年因为你的母亲,你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决定,难道今日,你还要为了这个丫头忤逆哀家,自毁前程吗?”娄太后冷眼望着长恭,语气森然,寒彻如冰,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尽是轻蔑与嘲讽。 “长恭从未觉得当年的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若说到前程”长恭忽地轻笑一声,绝美的眉眼中尽是傲人的姿态,只听那潋滟动人的语调宛若乘风归去一般悠远绵长,“太后娘娘不必忧心,您且看着,长恭如何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堂堂正正面对父皇和母亲。” 他的神态波澜不惊,精致的薄唇边随意地勾起一抹清浅慵懒的淡淡笑意。此刻,面前的少年就宛若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神态虽是波澜不惊沉静至极,可那举手投足间却满满的都是高家子弟独有的傲人姿态。 “你!”娄太后没有想到长恭竟然会这样不留情面地忤逆她,不禁气得面红耳赤,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仪君默默望着那少年挡在面前略显消瘦的脊背,不知为何,只要站在这个少年的身后,她的心中便满满的都是安心的感觉。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自身后传来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 “母后。” 仪君顺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高淯正靠在门边抿紧苍白的嘴唇望向这边。萧瑟的冷风中,那张白皙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容将他单薄的身形相衬得更加赢弱,他微蹙着好看的眉,一只修长瘦弱的手死死扶住门边,光洁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八叔?”仪君惊讶地脱口而出。 高淯没有看她,而是迈着不稳的脚步倔强而固执地径直向娄太后走去,一步一步,直到站在她的面前,直视着那双犀利的凤眸,语气淡然,不带丝毫感情,“母后,儿臣既已答应母后便不会反悔,今后母后与儿臣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若是母后执意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那么就休怪儿臣翻脸无情了。” 娄太后轻轻挑了挑眉,望向高淯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兴趣与期待。那趾高气昂的女子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即高傲地仰起美丽的头颅转身带着婢仆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句轻佻的语调盘桓在庭院流转不去—— “好,一言为定。” 仪君望着娄太后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娄太后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仪君,你怎么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轻咳骤然自身旁响起,仪君转头回望,便见高淯正踉跄地向她走来。 仪君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高淯。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及到伤处弄疼了他,那双黛紫色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直白的紧张和关切,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一般仰头紧张地问道,“八叔,娄太后为什么会责罚你啊?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看到她紧张的样子,高淯冰冷的心脏仿佛投射进万千阳光一般逐渐温暖了起来。他安抚地摸了摸仪君的头,努力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笑了笑,只是宽慰地道,“只是小伤而已,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五十鞭子非同小可,怎么会没事呢?”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余光瞥见高淯单薄的衣衫,不禁蹙着眉焦急道,“如今已入了冬,八叔你一向身子不好,如今又添新伤,怎么不知道多添件衣服?” 高淯瑰丽的眼眸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唇边轻轻挂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语调轻缓而柔和地道,“见母后有意为难你,一时出来的急了,忘记了。”说罢,他伸手拢了拢仪君的领口,含笑道,“这里风大,先进去吧。” 望着高淯苍白的面容,仪君连忙点了点头,关切地搀扶着高淯向厢房内走去。可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长恭默默望着他们的背影,修长的睫羽缓缓垂下,遮挡住那双璀璨星眸中的一切情绪。此时,漂亮的少年抿紧僵硬的唇线,仿佛刚刚那傲人睥睨的姿态只是一张他用来伪装和保护的面具。萧瑟的冷风中,唯独那长身玉立的素白身影倔强地立在原地,孤独而落寞。 仪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高淯回到内室,目光瞥见他清瘦的脊背,仪君不禁蹙着秀眉咬了咬樱色的唇,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攥紧高淯的衣角紧张地道,“八叔,你伤的严不严重?让我看看好吗?” 高淯轻轻握住仪君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勉强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安抚地笑了笑,“听话,别看了,会吓到你的。” 仪君轻轻抿了抿唇,一眨不眨地盯紧了高淯那双瑰丽的双眸,丝毫不与退让。看着她倔强的样子,高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缓缓松开仪君的手腕。 仪君深吸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轻轻掀开了高淯背后的衣襟。只见一道道鲜血淋淋,深可见骨的鞭伤遍布在男子那消瘦白皙的背部。仪君的心不禁一下子被揪紧了一般,即便幼时见惯了父亲手下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仪君也一眼便被这样可怖的伤口深深地震撼了。 目光瞥见床边各色的金创药,仪君紧紧蹙起秀眉。她想都没想便从怀中拿出一枚精致的瓷瓶递向高淯道,“八叔,这是父亲从南疆带回的金创药,对伤口愈合最有效了,相比于太医院的药品,这瓶可能更合八叔的体质。” 高淯拔出瓶塞,只感到一阵清新淡雅的药香骤然涌入鼻尖,不禁低声赞道,“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药。” “是啊是啊。”仪君有些焦急地道,“八叔,还是让仪君给你敷上吧,你的伤口不能再耽搁了。” “不必了。”高淯微微一笑,“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仪君动手呢,我一会叫下人来做就是了。” “不行!”仪君想都没想便一口严肃地回绝,“八叔要乖哦,你现在是病人,应该老老实实听仪君的话哦!” 听到仪君的话,高淯不禁失声轻笑,少女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了他,不容他有丝毫退让,高淯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好吧。” “这就对了嘛!”见高淯肯乖乖让她擦药,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面对着那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口,仪君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自己弄疼了他。清凉的药膏缓缓渗入伤口,高淯的脊背微不可见地轻轻一颤,仪君立刻放下手上的药膏俯身在高淯的伤口上轻轻吹气,笑眯眯地道,“八叔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痛啦!” 少女身上独特的兰花香气伴随着呵气如兰的暖流缓缓渗透进伤口中,仿佛一阵电流直入心脏,竟莫名地使伤口的灼烧缓缓褪去,也使高淯平稳的心湖轻轻泛起一丝细小的涟漪。房间内静谧而温馨,他侧过头去,便看见那少女明艳动人的侧颜在淡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微亮的光泽,秀丽的眉微微蹙着,一丝苦恼情愫缓缓展开,为那绝美无双的面容平添了一抹俏丽和可爱。高淯的心神一动,身体的反应似乎快于头脑,他竟未经思考便一把擒住仪君的手腕脱口道,“仪君你要记住,我的伤可是因你而起,在我痊愈之前,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因我?八叔为什么这么说?”仪君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高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到了在庭院中的那一幕,仪君恍然大悟道,“难道刚刚八叔说你答应了娄太后一件事情,就是与这伤有关?” 提及娄太后,高淯那双绝美的双眸微微一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精致的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可奈何的笑意,他叹息一般地道,“仪君,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说罢,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勾唇一笑,玩笑般地戳了一下仪君的额头笑道,“仪君你只需记住,我可是这邺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整个齐国有多少姑娘对我魂牵梦萦,如今我因你而伤,你若是不能还我一个如初的高淯,那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了!” 仪君歪着头在高淯那张绝世无双的面容盯了半晌,随即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嚷道,“诶?八叔,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怎么,你还想反悔?”一见仪君这副模样,高淯狡黠地勾了勾唇角,指了指怀中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仪君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高淯有意将关系二字加重了语调,仪君有些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随即便立刻恍然大悟地一把按住高淯的手大声道,“别别别,八叔,我负责还不行嘛!” 因为仪君知道,她要是再不答应,八叔就要又拿出那枚香囊开我们已经是夫妻这种玩笑了! 见她答应,高淯这才满意地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含笑道,“这才对嘛。我真是高兴,原来提及我们之间的关系,仪君第一个想到的和我是一样的呢。” 望着高淯得意洋洋的笑容,仪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枉她聪明一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八叔这个腹黑郎君给骗了呢?看来,她还是要快点学会医术,若是治不好八叔,那么恐怕整个齐国的妙龄少女都要与她为敌了! 想到这里,仪君不禁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高淯悠闲地靠在软垫上饶有兴趣地望着仪君表情变换的侧颜,一阵有趣而柔软的感觉悄悄弥漫在他平静的心湖深处。不由自主地,他缓缓握紧了躺在他手心中少女那半截素白的皓腕,柔软细腻的肌肤令他的思绪骤然明晰冷静了下来,那双瑰丽的眼眸亦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蒙上一层深邃的色彩。那少女或许一生也无法知晓,她身旁的男子早已在娄太后达成交易的那一刻走上了一条充满血腥与荆棘不归路,这是一条他最为厌恶的道路,可是现在他似乎觉得,当她说出那句愿意的时候,这条路也就没有那么苦了。 所以,就让他勇敢地做一回放肆的赌徒吧,且让那些曾经嘲笑他,轻视他的人们看一看,这场他以奉若珍宝的自由为赌注的赌局,谁会是输家,又是谁会是赢家。 艳兮的故事隔日一更哦,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更新消息等信息作者会在群里第一时间发布的。欢迎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加群一起聊天一起交朋友,作者在这里带你穿越北齐战神兰陵王的传奇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细作 第二天一大早,仪君便站在了邺城主街最大的医馆门前,身旁的绿萝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仪君,又看了看来往熙攘的人群,不由得不解地问道,“小姐,这一大清早,您来这医馆是做什么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仪君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八叔说他被娄太后责罚是因我而起,若是我治不好他的伤,便要对他负责,所以,我当然是来努力学习医术的咯!” “襄城王竟然会这么说啊”听到仪君的话,绿萝不禁冷汗直流。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襄城王可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才华横溢,是齐国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呢!没想到在他们家小姐面前,那样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会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所以,小姐到这医馆是为了哎,小姐,您等等我啊”绿萝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仪君已然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进去。绿萝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进入内堂,仪君便嗅到一阵浓烈的药草香气,随即,便有掌柜一挑帘帐从内室走了进来。见到仪君,医馆掌柜立刻殷勤地走了过来,招呼伙计为仪君上茶,随后满脸堆笑地讨好道,“呦,这不是将军府的四小姐嘛,今日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寒舍了?” 仪君轻抿了一口茶,随即示意掌柜落座,笑眯眯地道,“掌柜,你不必拘束,我今日来可是有求于你呢。” “有求于小人?”掌柜一听仪君的话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颤,有些尴尬地堆笑道,“四小姐您可是折煞小人了,您有什么吩咐,知会小人一声便好,又何来有求一说呢。” “这怎么行啊。”仪君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以后可是我的师傅,因为我今天来就是拜师学习医术的!” “拜拜师?!”一听堂堂将军府的小姐要拜自己一个乡野郎中为师,医馆掌柜不禁大惊失色,险些跪在了仪君面前。 “是啊。”仪君托着脸颊勾起一个极好看的笑容,笑眯眯地道,“掌柜,你们这里还招收学徒吗?” “这,这”没想到仪君是真心打算在这里学习医术,掌柜一时不禁冷汗直流,诚惶诚恐地道,“四小姐,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您屈尊和小人学习医术呢,这便是借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收您为学徒啊!” “可是”不管仪君怎样劝说,掌柜就好像打定了主意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收她为徒。 “这可怎么办啊”一听医馆掌柜不收自己,仪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桌子上。若是掌柜不肯教自己医术,那么她岂不是要对八叔负一辈子的责任了?想到这里,仪君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八叔这个腹黑郎君的当了! “仪君,掌柜经营医馆也是不易,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就在医馆掌柜万分推辞的时候,一道带着几分笑意极为好听清澈的男子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及时为异常尴尬的掌柜解了围。 那声音听在耳中是再熟悉不过了,仪君闻声回过头去,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凤眼。 “孝琬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见到站在门边那十分好看的男子,仪君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而医馆掌柜和一众伙计见到那缓步而来的孝琬,亦赶紧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连高呼了数声:河间王殿下万福! 孝琬俯身亲自扶起了掌柜,笑道,“掌柜,本王这个妹妹自幼便调皮不知分寸,若是今日打扰了掌柜的生意,还望掌柜见谅。” “四小姐天真烂漫,不碍事,不碍事”掌柜借着孝琬的手站起身来,急忙诚惶诚恐地道。 “如此便好。”孝琬说着回头望向仪君,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仪君的额头,语气中带了三分嗔怪,七分宠溺,“你啊,要学医术去九叔的府上看医书不就是了,皇上每日会派太医按时为九叔请平安脉,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太医们交流,何故非要自己跑这么远?” “对哦,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了!”说着,仪君朝掌柜道了声抱歉,匆匆带着绿萝朝长广王府赶去。 “哎,仪君,你等等我啊!”孝琬低眸无奈地一笑,亦追着仪君走了出去。 医馆掌柜望着一前一后出去的背影后怕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今日一国王爷和将军府的小姐齐齐驾临他这个小小的医馆,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此时,长广王府。 波光粼粼的湖畔边,一袭水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闲适悠然地坐在凉亭中,手执一柄玉骨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修长秀美的掌心。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空隙在那张姿容绝代的面容上投下铜钱大小般细密斑驳的闪亮光点,不仅为那惊为天人的精致五官罩上了一层朦胧梦幻的美感,更为他长身玉立的身姿增添了些许光华霁月之姿。远远地望去,那如冰玉般的男子仿佛吸纳了日月的精华,一举一动间无不透着高贵的气质与逼人冷漠的压迫之感,放眼整个齐国之中,竟无一人敌得过男子翩若惊鸿的美貌。 这位清冷高贵的美丽男子,正是当今的长广王高湛。 远远便望见那独坐于亭中的男子,高家长子河南王高孝瑜穿过盘亘回旋的回廊走进亭中,语调轻缓地道,“九叔,您交代侄儿办的事情已经妥当。” 高湛闻言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冷声道,“带上来吧。” 孝瑜低声应了一声,随即朝身后招了招手。只见自假山后缓缓走出一位绝代风华的年轻女子,一袭浅绿衣裙将那绰约的身姿衬得腰若纨素,漆黑如墨的秀发被盘成精致的追云发髻,一枚黄金步摇斜插入鬓间,珍珠翠环倾泻而下,更为那如花娇颜增添了些许雍容华贵之感。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轻轻掠过面前的高湛与孝瑜,女子莲步轻移,缓缓下拜,嫣红薄唇轻启,“民女薛氏,见过长广王,河南王殿下。” 孝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高湛道,“九叔,这便是侄儿找来的薛家女儿,她母家本是齐国边陲小镇上的一户人家,去年落难全家逃到邺城。侄儿瞧着这薛家女儿生的不错,便将她买了下来安置在府上,您放心,她的母家收了我们的好处,必定会对此事三缄其口,将她安插在皇上身边扮作我们的眼线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是再合适不过了。” 高湛点了点头,一双深邃淡漠的双眼盯紧了薛氏,语调清冷地淡淡道,“入宫后该如何去做,就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冷冷的目光落在身上,逼人的压迫之感随之而来,令薛氏无所遁形,不知为何,一股阴冷的寒意莫名自心底而起,薛氏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对上了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只一眼,薛氏的心便被面前这个男子的美貌深深地震撼了。她慌忙垂下头去,却不小心红了脸颊,急忙低声应道,“是,民女知道。” “嗯。”听到她的回答,高湛便闭上双目不再看她,只余下一道清冷卓然的声音悠悠响起,“下去吧,明日本王自会派人送你入宫。” “是”薛氏低声应道,只得依言退了下去。鬼使神差地,在走到王府门前的时候,她竟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回眸望向那依然独坐于亭中的年轻男子。 “九叔,我来了哦!” 就在她怔然的时候,一道如泠音般清澈欢愉的少女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随即,一袭淡粉衣裙的绝色少女便好似一阵清风一般扑入高湛的怀中,撒娇地扯着他的衣袖来回摆动。 面对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女,那是她第一次在那张清冷沉静的面容上望见笑容。那姿容绝世的男子只是微微舒展了如画的眉目,便好似有万千夺目的耀眼阳光穿透幽暗氤氲的黑云投射下来,散发着雨后初晴般的冰寒光彩,美丽得颠倒众生,令人炫目。 他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男子,可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绝美笑容,却不是为她而绽开。望着那样美丽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她落荒而逃,因为,在那样完美的两个人身边,只会将她衬得更加肮脏粗鄙。 仪君攥着高湛的衣袖闻声朝这边张望,却只看见一袭浅绿转而消失在枯黄的枝桠尽头,不禁疑惑地道,“九叔,那边是谁呀?” 高湛并未抬眸,只是神色无澜地淡淡道,“无事,不过是府上新来的下人罢了。”说罢,金丝素袖轻轻划过玉石的石桌,高湛修长的指尖指向盛在白瓷盘中的小食沁着笑意道,“不知你哪日会来府上,便命下人每日备着,看来,今日倒是用上了。” 仪君顺着高湛的指尖望去,只见白瓷玉盘中盛的,正是她最爱的冰糖葫芦。 随手拿起一串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放在唇边轻轻咬下,仪君只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沁甜之感瞬间溢满唇齿之间,咬着咬着,仪君不禁忽然想起,每当天气转凉,她总是吵着让九叔给她买冰糖葫芦,那时候,九叔总是不让她吃这些甜食说是对牙齿不好,可是每次却都在她的撒娇坚持下无奈妥协,为她费心将新季的山楂用软糯重制一番,吃了不会牙痛。 或许就是因为从小的这个习惯,每当天气转凉的时候她来到长广王府,都会吃到她最喜欢的冰糖葫芦。 想到这里,仪君忽然起身几步来到高湛面前搂上他的脖子,在那素白冠玉的侧颊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即笑道,“九叔,这个便当做是仪君的谢礼啦!” 仪君的这个忽然的动作不禁令一旁的孝瑜惊讶非小。高湛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伸手轻轻抚上被仪君亲吻过的地方。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斜斜地照射在少女那莹白明艳的面颊上,那淘气秀丽的笑容也仿佛沾染了阳光的暖意摇晃着一池秋水。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悄悄爬上高湛精致的唇角,伴随着那个轻轻的吻,他的心仿佛被暖暖的阳光满满地占据,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双手触动了一般。他不知道,一丝微醺而莫名的感情早已悄然自那幽深冰冷的心湖深处缓缓皲裂,占据。 就在这时,一阵气喘吁吁的男子声音忽然自府门处传来,“仪君,等等孝琬哥哥啊!” 听到孝琬的声音,高湛秀丽的眉形微微蹙起,而仪君却急忙站起身隔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朝府们处喊道,“孝琬哥哥,我在这里啊!” 仪君的话音刚落,便见孝琬匆匆跑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有些嗔怪地道,“仪君,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呀?” “我当然是想快一点见到九叔啊!”仪君咬着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道。 孝琬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笑着朝高湛和孝瑜道,“九叔,大哥,你们猜今日我是在哪里遇见仪君的?” 孝瑜看了一眼仪君,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位鬼精灵的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古灵精怪的主意,这为兄怎么猜得到啊!” “若不是我偶然碰上仪君,我肯定也猜不到。”孝琬说着抿唇一笑,“今日,我们的仪君去了邺城最大的医馆!” 听到医馆,高湛顿时蹙紧了眉,目光一沉落在仪君身上,上下仔细地打量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仪君连连摆手,随即没好气地瞪了孝琬一眼,“孝琬哥哥,你又嘲笑我了。” 高湛没有理会孝琬,而是为仪君满了一杯热茶道,“为何今日去了医馆?” “还不是因为八叔嘛。”仪君轻抿了一口热茶道,“昨日八叔不知为何顶撞了娄太后,被娄太后责打了五十鞭子,我与长恭哥哥去王府看他,他却莫名其妙地说此伤是因我而起,要我对他负责,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了他,所以我才急着学会医术呀。” “原来如此。”高湛微微眯了眯漂亮的黑眸,精致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讥讽地斥道,“我这位八哥当真是心急。”说罢,他阴沉的目光瞥向一旁的仪君,冷笑道,“仪君,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倒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热心了。” 高湛的话一出,孝瑜和孝琬皆闭口不再言语,二人看了看不明所以的仪君,又看了看冷着面孔的高湛,一时间亭中的气氛十分紧张压抑。 两位高家的公子皆知这位长广王高湛冷心冷情,喜怒不定,可这次,他们真是不知道是何事惹恼了高湛。而此时的高湛,亦不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满腹心计的自己竟为何会这样直白地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他只知道,在仪君说出要为高淯负责的时候,他的心神微微一动,一种嫉妒的酸意骤然涌满了心尖。 而此时神经大条的仪君,当然没有感觉到高湛的变化,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笑眯眯地道,“九叔,我当然要热心了。你想啊,若是我把八叔治好了,那么我就不用对他负责了,他也就再也不用开什么香囊的玩笑了!九叔,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原来是这样一旁的孝瑜和孝琬听到仪君的这点小心思,都不由得暗暗佩服。因为,能想出这种办法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仪君了! 听到仪君的解释,高湛的眉目这才微微缓和,郁结的心结亦缓缓疏解。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抹上挑的弧度自薄唇边漾开,他随手揉了揉仪君的发,轻描淡写地道,“是,很聪明。” “那当然。”说着,仪君朝高湛歪着头笑道,“所以,九叔,你府上的医书可以借给我看一看吗?” 听到她的话,高湛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轻声失笑,“想看便去看,我何时对你吝啬这些东西了。” “那就好啦。”仪君说着便自顾自地吃起手中的冰糖葫芦了。 “对了,仪君,今日我奉命进宫,听皇上说明日的早朝也要你一同参加。”孝瑜凝视了仪君半晌才道。 “真的吗?皇上真的说了明天要我一同上朝?”听到孝瑜的话,仪君立刻拉住了孝瑜的胳膊兴奋地问道。 “是啊。”孝瑜点了点头,随即不解地问道,“你知道的,皇上从未召你上过早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仪君故作神秘地摸了摸下巴,大大的黛紫色眼中满满的都是灵动的狡黠之色,“等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看来,她偷偷在父亲上奏的攻打西魏的随军将领的奏折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果然没错!想到这里,仪君不禁得意地抿唇一笑。 孝瑜回头和孝琬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面面相觑。而高湛望着仪君的目光亦不禁更加幽深了一分,这孩子自幼在他身边长大,这个神情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一定是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 我们的女主即将接受战场的洗礼!你能猜得出高湛的阴谋是什么吗?阿辕正在努力做到每日一更!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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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含笑道,“斛律老将军呈上的奏折朕已看过,既然你愿意,那么朕便封你为副将,明日便跟随斛律将军一同出发。” “是,臣遵旨。”听到高洋的话,仪君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跃跃欲试地大声应道。而此时,沉浸在这个好消息中的她却没有发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站在人群中的长恭不禁微微蹙眉,漆黑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焦急担忧的神色,而一旁垂手而立的高湛依旧是缄默不语,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变化,可那望向她的目光中却带了一丝深邃冰冷的幽寒。 望着仪君兴奋的模样,高洋的唇边亦缓缓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缓步来到仪君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仪君,朕此次虽准你随军同行,可一切皆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首。若是回来之后朕见你有所损伤,那日后便不会准你再踏足战场了,你记住了吗?” 望着面前语重心长的男子,仪君竟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不禁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仪君记住了。” “如此便好。”高洋说着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在群臣之中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那姿容秀美的少年身上。 “高长恭。” 听到自己的名字,长恭上前一步,低低地应了一声,“臣在。” 高洋打量着那美丽的少年半晌,随即淡淡道,“你幼年时便多次跟随文襄皇帝征战南北战功赫赫,又与仪君一同长大,那朕便封你为副帅协助斛律将军迎击西魏。有你在身旁照应仪君,朕也可放心了。” “臣遵旨。”长恭淡淡应道。 想到明日便可以与长恭哥哥并肩作战,仪君的心中仿佛被阳光包裹了一般暖意融融的。穿过人群远远望去,唯独那如初雪般干净纯净的少年在茫茫人海中如遗世独立,姿容倾世。似是感受到目光,长恭回首便望见那扬着一抹淘气笑容的少女,心中微微一暖,亦回以一抹微笑。 “好了,若是众位卿家无本上奏,那么便” 散朝两个字还未从高洋口中说出,便听见一道清澈悠远的男子声音骤然响起—— “皇上,臣弟也愿随军出征。” 大殿中的文武群臣纷纷朝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自人群中缓步走出一道靓丽的倩影。如画的眉目间光华无限,白净的面容如初雪暖玉。精致的薄唇轻轻扬起,缓缓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妖娆妩媚,勾人心魄,金銮殿的华灯投射下来,更为那惊鸿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梦幻的美感。在看到那张绝美无双的面容后,大殿中的所有人都识趣地噤了声。 因为,那缓步自人群中走出的年轻男子,正是素来与皇上不合的襄城王——高淯。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自老将军高欢取代东魏元氏建立北齐后,高家宗室中最为水火不容的就是继承皇位的高家二子高洋和八子高淯了。他们二人虽同是一母所生,但因为娄太后自幼便喜爱八子高淯却对二子高洋不闻不问,加之这位襄城王的性子直爽,最是厌恶朝廷中的腥风血雨,所以导致这兄弟二人愈加不合。而在这个时候襄城王忽然开口,想必又要与皇上唇枪舌战一番了。 见到站在面前的襄城王高淯,高洋微微蹙了蹙眉,收起面上的笑容不耐烦地冷冷道,“八弟,你身份尊贵,身上的鞭伤又尚未痊愈,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不要去了。再说”高洋忽然顿了顿,望向高淯的目光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讥讽,“若是不小心将你伤着了,母后可又要斥责朕了。” 面对高洋话中的讥讽,高淯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见他从容地笑了笑,抬起头来坦然迎上高洋的目光微笑道,“若是因为母后,那么皇上大可放心。臣弟虽不才,但想做的事母后终归是不会阻拦。” 高淯的话显然是戳到了高洋的痛处,只见高高在上的皇帝紧抿薄唇,不禁一分一分收紧了拳头。 而站在殿下的高淯却好似丝毫没有在意高洋的怒意一般忽地抬头粲然一笑,继续说道,“更何况,臣弟若是在边境有了什么意外,不是正中皇上心意?” 听到高淯的话,一直垂手立在一旁的高湛却是轻轻挑了挑眉,似是看好戏一般饶有兴趣地冷眼望着高洋和高淯。而大殿中的文武群臣却是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确实,皇上与襄城王一向不合,若是襄城王不幸在边境殉国,不仅皇上可以不着痕迹地除去一个眼中钉,更是可以将借此将这份大仇算在西魏宇文氏身上,给日后攻打西魏留下借口。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气氛格外紧张。高洋端坐在高高的大殿上,犀利的双眸盯紧了高淯,面色阴沉,令人看不出悲喜,半晌,却是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声由低沉逐渐变得放肆,绕梁盘旋在偌大的大殿中久久不散。 而站在殿下的高淯亦不卑不亢地迎上高洋不善的目光,精致的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淡然闲散的笑容。 高洋那双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住高淯半晌,最终,化作唇边一道残忍的弧度。只听见那低沉阴鸷的声音缓缓响起—— “好,朕便如你所愿,准你代朕出征。” 仿佛早已笃定高洋会如此说一般,高淯轻笑一声,他随意地行了一礼,随即抬头迎上高洋的目光笑道,“臣弟,多谢皇上。” 透过熙攘的人群,仪君远远地望向高淯那消瘦却又倔强的背影,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边境之战九死一生,八叔是堂堂齐国的亲王,有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就在仪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内侍一声尖利的“散朝”恍然间将她飘飞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跟着文武百官走出大殿,仪君本想着去和九叔道个别,可是当她匆匆从大殿之中追出来的时候,却见高湛那欣长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仪君的心头不禁被满满的失落之感所占据。她知道,九叔自幼便对她十分疼爱,可是这次偷改奏折随军出征这么大的事情她都瞒着九叔,九叔不仅会生气和伤心,更会担心她的安危吧。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己鲁莽的行为万分自责。 她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和父亲离开皇宫,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忽然瞧见那一抹在冰冷的晨风中萧索孤寂的亮色倩影正穿过熙攘的人群,笑意盈盈地向她走来。 “八叔,这里风大,怎么还站在这里?”仪君远远地看见高淯有些吃力的动作,急忙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高淯眼波温柔地望了她半晌,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你。” “等我?”听到高淯的话,仪君忽然想起在金銮殿上高淯请愿出征的一幕,不禁担忧道,“八叔,你的伤还没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为什么执意要随军出征,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呢?” 仪君有些焦急的语调夹杂着晨间的冷风一字一顿地响在耳边,而高淯却好似并不急于回答一般闲散随意地一笑。只见他轻轻抬起手来,将仪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整齐地理在耳后,如玉般温润的眼眸盛满了潋滟动人的清浅笑意,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温柔地道,“因为边关是仪君想去的地方啊,我说过,我不愿做仪君身后软弱无能之人,即便前方是铺满荆棘的悬崖,只要仪君在那里,我亦奉陪到底。” 男子轻缓的语调缓缓划过耳畔,虽不是什么海誓山盟的诺言,可是听在仪君耳中,却是最为坚定朴实的约定。初冬的晨风是那样的冰寒刺骨,可是仪君却觉得仿佛周身被阳光包裹了一般暖意融融。原来,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同任性,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 刚回到斛律府,仪君便一口气跑到书房。她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房内张望着,果不其然,爹爹端坐在正中面有怒色,而娘亲的面上亦有忧虑之色。 哎,爹爹一定是要为今天上朝的事情教训她了。想到这里,仪君躲在门后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可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房间内的斛律光缓缓地开了口—— “仪君,你进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听到自己被父亲发现了,仪君立刻跑到斛律光身边笑眯眯地道,“嘿嘿,爹爹,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今天您上朝一定累坏了,仪君给您揉揉肩!”说着,仪君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伸出小手卖力地捏着斛律光的肩膀。 见到仪君这般殷勤可爱的模样,斛律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一肚子的怒意也在看到仪君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他微微松了松蹙紧的眉头,拍了拍仪君的手轻叹道,“仪君啊,为父知道你自幼便醉心习武,对文墨女红并无兴趣,但是战场并非儿戏,若是有半分闪失,便足以丧命于敌人之手,所以为父才一直反对你随军征战。可是这次你私自篡改奏折,虽然皇上并未追究,但却终归是欺君的大罪。” 听到斛律光的话,仪君不禁有些吃惊。她抬头看了看父亲,深吸了一口气道,“爹爹,难道你已经知道是我偷偷篡改的奏折?” 斛律光微微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你是为父的女儿,你的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为父吗?” “爹爹,对不起。”望着父亲鬓间泛白的发丝,仪君愧疚地垂下了头,“不过,爹爹和娘亲曾说过,仪君现在是斛律家人,仪君的荣辱是与斛律家一体的。所以,只要仪君能在此战中立下大功,那么斛律家也一定会光耀门楣。” 斛律光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少女,那双黛紫色的大眼睛宛若沁入湖中的紫水晶一般澄澈明亮,可那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与认真。斛律光的心仿佛亦被那藏在黛紫色星辰中深深的情感所撼动了,那双饱经风霜的双目不经意间蓄积起一片淡淡的水雾,将面前少女清新艳丽的面容笼罩得有些迷蒙不清。他抬手揉了揉仪君头顶柔软的发,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语调连连道,“好,好,好孩子” 仪君扬眸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调皮地一笑,“所以,爹爹是同意我随军出征了?” 斛律光无奈地戳了一下仪君的额头,唇边缓缓溢出一丝苦笑,“即便再舍不得,但皇命难违,为父终究是无可奈何。” “太好了!”听到父亲同意,仪君立刻兴奋地欢呼了一声,抱住斛律光的脖子笑眯眯地道,“爹爹,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斛律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故作严肃沉下面孔,“我们先要约法三章,明日你必须时刻跟在为父身边不得离开,亦不得擅自行动,若是你违反了这几点,那么为父便不会再让你上战场了。” “爹爹,我答应你!”斛律光的话音刚落,仪君立刻连连点头应道。 “老爷,仪儿毕竟是女儿家,此次皇上也没有追究,不如就让她安心呆在家里,就这样上了战场我终究是不放心”斛律夫人将仪君拉到身边怜爱地抚着她的发担忧道。 “夫人不必担心。”斛律光安抚地笑了笑,“让仪君跟在我身边应该不会有危险。” “是啊,娘,我一定会乖乖跟在爹爹身边,不会乱跑的!”仪君扯住斛律夫人的衣袖笑眯眯地道,“再说,长恭哥哥自幼征战南北武艺高强,有他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仪君提及长恭,斛律夫人面上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点了点头道,“长恭这孩子沉着稳重,聪慧过人,有他在你身旁照应,我的确是放心了许多。” “哎?娘,难道比起您的女儿,您反倒是更信任长恭哥哥呀?”仪君嘟起樱色嘴唇,故作生气地道。 “你这丫头,连你娘也要打趣?”斛律光忍住唇边的笑意戳了一下仪君的额头,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回去睡觉?若是明日误了出征的时辰,为父可不等你。” “是,主帅!”仪君吐了吐舌头,规矩地朝斛律光行了一个军礼,随即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便跑了出去。 “这孩子”望着仪君蹦蹦跳跳的背影,斛律光无声地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爷,虽然仪君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可自她入斛律府的这五年来我早已将她视为我的亲骨肉一般,就算是看在锦茹的份上,也请您务必将她平安带回来。”斛律夫人恳求地望着斛律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自然,仪君也是我的女儿,我必不会让她以身犯险。”似是想到什么,斛律光犀利的眸光逐渐蒙上了一层迷蒙不清的神色,“锦茹是我的义妹,也是我斛律家的恩人,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我亦会拼尽一切去守护。” 初冬的晚风轻轻拂过窗棂边萧瑟凄索的枝桠,唯独留下那如叹息一般悠悠绵长的浅吟低语,如诉如泣,随风飘散。 次日清晨,邺城冬雪初下,五万铁骑整齐地排列于城楼之下。迎风飘扬的旌旗下,那一袭银盔素甲的年轻少女独立于千军万马之首,傲然而立,英气逼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她身后冉冉而升,将她手中明亮的宝剑反射着凌厉慑人的寒光。这一刻,她便是初升的红日,光芒万丈,璀璨夺目! 心机深沉的冰冷王爷高湛,默默守护的温柔少年长恭,妖娆邪魅的异族少年郑华,身世莫测的神秘少年祢罗突,你最喜欢哪一款呢?边关之战中我们的女主又会遇到哪些美少年呢?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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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城楼的方向不再看他。恒伽缓缓退了下去,可当他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首望向那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只见那一抹素白依旧孤身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凭栏远远地眺望着那蜿蜒的出征队伍离开的方向。不知为何,那背影的主人虽是身份尊贵,心机深沉的长广王,可此刻落在恒伽眼中,却令他觉得那道风雪中萧索的背影仿佛是要乘风归去一般,承载了满满的落寞清孤之感。 或许,这便是因果吧,一个人想要去得到什么,便要以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相交换。 而此时坐于高头骏马上的仪君以缓缓抬起手来,望着落在掌心的一片素白色的雪花出神。身旁的长恭默默望了她半晌,随即递给她一柄水壶道,“喝点热水吧,此时已入初冬,边关之地酷寒,若是觉得冷一定要和我说。” 望着面前氤氲着热气的热水,仪君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笑道,“我知道,长恭哥哥,谢谢你。” 长恭摇了摇头,仰头望向头顶簌簌飘落的雪花淡淡一笑道,“瑞雪兆丰年,倒是个好兆头。” “是啊。”仪君亦微微一笑,歪着头朝身旁的漂亮少年道,“长恭哥哥,若是此战我们能顺利将西魏赶出边境,回来的时候便是新年了吧。” “不错。”长恭点了点头,随即,微凉的目光流转,淡淡扫过周围陡峭的悬崖,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此地地势险要,恐有伏兵偷袭,万不可掉以轻心。” 仪君轻轻抿了抿唇,还未等她回答,忽然瞧见前方幽深的峡谷中似有人影闪动。仪君微微蹙了蹙秀眉,立刻收敛心神,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身旁的长恭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仪君的手,阻止了她拔剑的动作。仪君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那漂亮的少年,却见长恭微微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瞳凝视着峡谷的方向轻声道,“莫要冲动,听马蹄声不是西魏的人马。” 虽然有些疑惑,但仪君还是松开了握剑的手。就在这时,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位衣衫不整的绯衣女子正一边拼命向前奔跑着,一边用手慌张地遮掩住破碎不堪的衣裙。而在她的身后,数十名土匪正高高扬起马鞭策马追赶着,他们叫嚣着,欢呼着,仿佛是一场有趣的围猎游戏。 “这”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仪君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斛律家的家规极严,莫说是见到这样衣衫不整的女子,便是去一趟集市,都要告知父亲。所以,仪君自然没有见过这样香艳的一幕。 就在仪君惊讶的时候,一阵清新淡雅的冷檀幽香骤然涌入鼻尖,接着,一只微凉修长的手掌便轻轻敷上她的双眼,那道令她再熟悉不过的空灵悦耳的声音便自耳畔响起,“闭上眼睛。” 长恭哥哥仪君的心中微微一暖,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可嗅着那少年身上好闻的冷檀幽香,她的心骤然安定下来。 嘈杂的马蹄声愈加清晰,踏着地上的残雪转眼便到了眼前。只见那衣衫不整的绯衣女子一下子扑倒在仪君马前,一面遮掩着衣裙,一面轻轻抽泣道,“众位将军,奴家名唤白夜,是西魏边陲揽月阁的花魁,如今土匪肆虐,不仅一连杀了阁中的一众姐妹,又欲将奴家掳去山寨,求众位将军救命!”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强抢民女,想到这里,仪君不禁怒火中烧。她一把将长恭的手扯下,朝身旁的斛律光抱拳道,“父亲,此伙土匪实在猖狂,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恐怕我齐国的边关子民永无宁日,女儿恳请前去剿匪。” 斛律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仪君的肩膀道,“去吧,不过切记,就算这些贼人不得已落草为寇,也万不可伤了他们的性命,我斛律家军只杀侵我国土之敌。” “是。”仪君扬眉粲然一笑,却见身旁的漂亮少年目光担忧地望了她片刻,幽幽地道了一句,“小心。” 仪君点了点头,一提缰绳目光冷冷地扫过面前一众土匪,将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绯衣女子护在身后柔声道,“白姑娘,不用怕,有我在,必不会让你被这群贼人欺负了去。” 仪君的话音刚落,便见为首的土匪首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一声,望向仪君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和嘲讽之色,不屑地道,“呵,小丫头,你想为这个女人出头,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土匪首领的话一出,手下的数十名土匪皆猖狂地大笑起来。而仪君却丝毫没有被激怒,她轻轻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一众土匪,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含笑道,“究竟是谁活的不耐烦了,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未等一众土匪反应过来,便只感觉到一道带着凛冽杀气的寒意骤然擦过脸颊,再看时,那一袭白衣已如闪电般快速闪至身侧。银盔素甲的少女挥动起手中的长剑,用剑柄在对方坐下的马蹄上轻轻一击,战马失去了平衡骤然向前扑去,连同着马背上的土匪亦一同狼狈地摔在深深的雪地中。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仪君莞尔一笑。敏锐地感受到脑后一阵冷风骤然袭来,仪君微微蹙眉,立刻俯身躲过背后的偷袭,手中的剑柄也随之灵活地改变了方向!一瞬间,那名偷袭的土匪便被一道强大的力道击了出去,后背撞上身后的几名土匪,一连几人皆狼狈地滚落马下。 那银盔素甲的少女马术卓越,身姿矫捷,如鬼魅般灵活地穿梭在一众土匪中,不出片刻,众人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数十名土匪已然皆败在仪君手下,躺在雪地上捂着伤处痛苦地翻滚着。 仪君挑眉一笑,一提缰绳来到倒在雪地中喘着粗气的土匪首领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半晌,用剑指向对方的咽喉,平静无澜地道,“怎么,做了这么多坏事,还不知悔改吗?” 土匪首领挣扎着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的少女,逆着阳光,少女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却依稀感受到那一身雪白的少女如花面容上的平静与淡漠,仿佛她便是踏着无数枯骨而来的地狱死神,正执着手中的镰刀,神色淡漠地俯视着如卑微蝼蚁一般的自己。 “别别杀我,求求你”看着横在颈间冰冷的剑锋,土匪首领惊恐地连连叩头求饶。犹豫了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仪君的身后带着哭腔道,“我们虽然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可是却从未伤及附近的百姓,昨日这个女人忽然来到山寨,不仅抢了山寨上的所有粮食,还威胁我们陪她演这一出戏,若是我们不从,她便要踏平山寨,这个女人武艺极高,我们打不过她,才不得已与将军作对,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听到土匪首领的话,仪君不禁微微一怔。若是这些土匪说的是真的,那么,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只有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刚从仪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听到长恭的声音夹杂着冷风焦急万分地自远处传来—— “仪君,小心!” 长恭的话音刚落,仪君便感受到一阵凛冽的寒气挂着杀意骤然自脑后袭来!仪君不由得蹙紧了秀眉,微一俯身躲过身后的偷袭,抬起手中的长剑一挡,刹那间,兵器与兵器撞击在半空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争鸣声! “白姑娘,你这是何意?”仪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直视着面前手执双刀的绯衣女子冷冷地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还躲在她身后可怜楚楚的女子,此刻却与她刀剑相向! “如今乱世,要想活下去,当然要想尽办法填饱肚子咯!”白夜缓缓摩擦着手中的双刀,丝毫不介意身上衣衫不整的衣裙和暴露在寒风中的肌肤,满意地朝仪君轻挑一笑,“只是没想到,这位妹妹的武艺倒是不错,你是我这些天遇到的唯一能在我手下过招之人。” 听到白夜的话,仪君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上下打量了白夜片刻,轻声嗤笑一声,“白姑娘当真是揽月阁的花魁?我倒是不知,如今西魏的花魁都有如此武艺了。” “奴家不是花魁又会是何人呢?妹妹倒是说说,除了青楼女子,又有谁会如此轻松自如地逢场作戏呢?”只见白夜轻轻掩唇一笑,眉眼之间极尽妖娆,“还是妹妹曾经见过我们青楼女子如何待客,便断定了奴家不是出身青楼?” 被白夜这么一说,仪君的脸颊一下子染上了些许绯色。青楼女子如何待客她是没有见过,可是她的确是去过青楼,而且是女扮男装进去的! 明明那时幸亏她误入青楼,才阴差阳错地救回了那名叫祢罗突的少年,可是那个祢罗突不但没有对她表示感谢,反而在他们结伴去南梁的一路上都在嘲笑她是逛青楼的女人!害得她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呢! 哼!这个祢罗突,别让她再遇到他,不然本姑娘饶不了他! 见到仪君尴尬的神色,白夜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娇笑一声,妩媚的凤眸直直盯紧了仪君,“哎呀,莫非是让奴家说中了,妹妹当真去过青楼?” 仪君心虚地抿了抿唇角,还未等她回答,一道清澈微寒的语调忽然自身旁响了起来,及时化解了仪君的尴尬。只见长恭不知何时已提着战马来到仪君身旁,轻轻拉过仪君手中的缰绳,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微寒地朝白夜冷冷道,“姑娘,请不要信口雌黄,坏人清誉。” 白夜闻声抬起头来,便只觉眼前呈现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盛世容颜,那样纯净如玉的绝代姿容,那样摄人心魂的惊艳光华,无一不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纵使她白夜出身青楼,见过无数风华绝代的男子,可是立在她面前的少年如此盛世美颜,竟是她一生都从未见过的美丽。 白夜望着长恭的面容愣了半晌,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面颊,“这这位公子,奴家只是和这位妹妹开个玩笑罢了,实在并无他意。” 长恭淡淡地扫过她痴迷的目光,黑眸中波澜不惊,平静的语气不带起伏不含温度,“姑娘不必多言,在下只是想取回属于仪君的东西。” “东东西?”听到长恭的话,白夜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勉强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公子的话,奴家实在不太明白。” 长恭淡淡一笑,从仪君手中接过长剑,一翻手腕在白夜的腰间轻轻一划,柔软的衣料在锋利的剑锋下瞬间撕裂开来。只见长恭微一探身,身形灵活地顺势接住从白夜腰间掉落的东西,交到仪君手上,微微一笑道,“拿着。” 仪君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随即才后知后觉般一摸空空如也的腰间,不禁大惊道,“白姑娘,原来你偷了我的钱袋!” 原来刚刚偷袭仪君时,白夜顺手将仪君腰间的钱袋也一并偷了过来。全力迎敌的仪君自然没有注意到,但这一切却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心细如发的长恭眼中。 见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又被人家抢了回去,白夜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不禁涨红了脸颊,喃喃自语地怒道,“哼,演了这么一出戏就为了顺几两银子填饱肚子,这样一来,老娘又要饿上好几天了!” 想不到刚刚还与她刀剑相向的女子此时竟然会露出这样气急败坏的可爱一面,仪君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看来,这个名叫白夜的女子虽然有些泼辣刁蛮,但也并不是坏人嘛! “所以,白姐姐,我劝你还是尽快打消偷我东西的念头吧,有长恭哥哥在,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仪君轻轻挑眉一笑,故意炫耀地将到手的钱袋在白夜的面前晃了晃, “你!你们给老娘等着!”白夜狠狠地咬了咬牙,但是碍于将仪君护在身后的长恭,又不好发作,只得气急败坏地留下这一句话,飞快地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望着白夜的背影,仪君不禁莞尔一笑。这样性格直爽的姐姐,她已经开始期待与她的再一次见面了,若是时常能和她斗嘴玩笑一番,必定会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吧! 斛律光一催战马来到仪君身边,望着面前的茫茫大雪肃穆道,“仪君,我们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如今大雪封山不易前行,此地又临近边关,要时刻提高警惕。” 仪君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两侧高耸入云的山峰,轻轻抿了抿唇,朝身旁的斛律光道,“父亲,此处地势险要,我们的大军又处在峡谷之中,若是西魏在此设伏,恐怕对我们不利。” “是啊。”斛律光点了点头,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异动一般神情一敛,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身后的五万士兵低喝一声,“全军戒备!” 斛律光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破风之声骤然自耳畔传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一枚雕翎羽箭正割破萧索的冷风,挂着凛冽的杀意以迅雷之势向仪君袭来! 仪君微微一惊,正想俯身躲过这枚冷箭,可就在冰冷的箭尖与娇嫩的肌肤相距只有几毫米的刹那,被一道凛冽的剑气隔空斩断。 “没事吧?”一道温暖清澈的声音忽然自身旁传来,仪君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张姿容绝代的面容。 仪君摇了摇头,传递给长恭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朝那冷箭的来源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仪君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狂妄放肆的大笑之声骤然盘旋在整座山谷的上空,接着,尖利的号角之声一响,一对装备精良的铁骑便自山谷深处策马而来,激起无数如烟的飞雪。 “哈哈哈,不愧是文襄皇帝的四子与斛律将军的女儿,当真是将门虎子,叫老夫大开眼界!” 那声音夹杂着凛冽的风雪而来,带了十足的狂妄与轻蔑之意。仪君微微蹙眉,定睛细看,便见一名中年男子一人一骑独立于一众铁骑之首,威风凛凛,姿态傲人。 “父亲,难道此人就是”仪君眯起双眸盯紧了对面的中年男子,已在心中将对方的身份猜出了分。 “不错。”斛律光淡淡点了点头,沉了声音冷冷道,“此人便是此次西魏的主将,官拜丞相的宇文泰。” 见到面前的中年男子便是西魏此战的主将,仪君冷冷嗤笑一声,“人人都说西魏皇室软弱,宇文氏牢牢把持朝纲,今日一见,宇文泰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狼子野心果然是昭然若揭了。” “是啊,西魏有此佞臣,只怕是离覆灭不远了。”斛律光微微叹了口气,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对面的中年男子,语调一转道,“不过,这宇文泰能坐上文臣之首令宇文家屹立百年而不倒,倒是个英雄,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斛律光的话音刚落,便见宇文泰将手中的长剑一指,大声笑道,“斛律将军,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斛律光冷哼一声,目光轻蔑地在宇文泰面上淡淡扫过,“是啊,本将军也是没想到,宇文丞相竟是如此喜欢暗箭伤人的小人。如今我们齐国的新皇刚刚继位,宇文丞相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觊觎我们齐国的疆土了。难道宇文丞相这么快就忘记了当年败于老将军高欢手下的教训了?” 听到斛律光毫不客气地提及当年让宇文泰铭记一生的耻辱,宇文泰不但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来,“斛律将军此言差矣,今日本相带领五万大军前来,可是为了你们齐国好。如今你们齐国新皇刚刚继位,朝中各项势力定是盘根错节,若是高洋不能权衡妥当,你们齐国恐有内乱。作为老将军高欢的故人,本相觉得倒是有必要帮你们一把。” “我们齐国的事情自会处理,还轮不到他人置喙!”听到宇文泰的话,斛律光不禁冷笑一声,如炬的目光穿过面前的千军万马牢牢锁定在宇文泰那张猖狂的面上,厉声喝道,“宇文丞相口中的故人,本将军可担当不起!宇文丞相许是忘了当年你是如何设计害死老将军高欢的,可是本将军却是历历在目!如今宇文丞相趁此时陈兵我齐国边关,不过是借机试探我齐国的虚实,插手我国的内政罢了!” 仪君蹙着秀眉看了看宇文泰,若有所思地转头朝长恭道,“长恭哥哥,我听说当年宇文泰曾与高家的开国皇帝一段恩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恭静静地望着面前排列整齐的西魏铁骑,语调沉静而轻缓,耐心地为仪君解释道,“如果这世上有天生的敌人,那便是我们齐国的开国皇帝高欢和宇文泰了。宇文泰虽已是位极人臣,可野心却是极大,高欢还在时便多次发兵攻打东魏意图侵占,但都被高欢拦截了下来,对此宇文泰怀恨在心,便派人暗中刺杀了高欢。” 跟随着长恭轻缓沉静的语调,仪君似乎重新回到了十年前那腥风血雨的时代。长恭就这样直呼着齐国开国皇帝地名讳毫不避忌,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波澜不惊。她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长恭那张秀丽的面上无悲无喜,令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仪君忽然有些不明白了,长恭哥哥亦是高家子孙,可是为什么在面对着与他有着弑亲之仇的人时他会这样平静冷漠到没有丝毫波动呢?长恭哥哥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不管他宇文泰在西魏何等猖狂,但他若是敢侵占我齐国的一毫领土,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仪君直直盯紧了宇文泰,一分一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神情清冷,毫无惧色。 是的,她是斛律家的女儿,任何想要侵占她家园的人,她绝对不能原谅! 长恭转过头来,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柔柔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女,精致的薄唇边缓缓牵起一抹清清浅浅的温暖笑意。长恭不知该是庆幸,或是欣慰,因为此刻,陪在那个倔强而又坚定的少女身旁的人,是自己。 “呵,既然斛律将军不领情,那么就休怪本相不念旧情了!”宇文泰冷哼一声,朝身后五万西魏铁骑大声吼道,“西魏众将士听命,进攻!” 只听宇文泰一声令下,人影攒动,刀剑相碰,西魏五万将士如汹涌的浪潮般朝齐国铁骑扑来。斛律光目光平静地望着面前如狼似虎的西魏军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冰冷锋利的剑尖反射着耀眼的日光,只听见斛律光厉声喝道,“众将士听着!今有西魏狼子野心欲取我大齐,是我斛律家军人,随本将军将西魏之人赶出齐国!” “杀!杀!杀!” 战鼓雷雷,旌旗飘扬。只听见两边主将一声令下,西魏和齐国的士兵宛若两条汹涌的河流一般砰然相撞在一起。凛冽的风雪中,只余下兵器碰撞发出的争鸣之声和战士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撕裂着每个人的耳膜。目光所及之处,不断有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又不断有士兵前赴后继。远远望去,只触及源源不断的鲜血流淌在纯白无垢的雪地上,宛若一朵朵盛放在地狱中的曼珠沙华,美丽勾魂却致命蚀骨。 仪君一提缰绳,飞快地冲在了齐国士兵的最前面。那银盔素甲的少女身姿轻盈地穿梭在一众西魏士兵的中间,用力挥动起手中的长剑,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一名又一名西魏士兵的心脏。粘稠的血液喷涌出来,染红了她的面颊,长发与双手,但仍无法浇灭那双被鲜血所点燃的黛紫色双眸。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她与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若是对敌人心软,只会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渊。 染血的长发在冷风中尽情地飞舞着,粘稠的鲜血和着冰冷的雪花在那张惊为天人的面颊上勾勒出一道道纵横艳丽的血痕。她樱色的嘴唇早已被鲜血染得绯红,晶莹的血珠挂满了浓密修长的长睫,宛若两只翩翩起舞的血色蝴蝶。仪君冷眼望着将她围在中间的一众西魏士兵,缓缓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忽地,她猛地一提缰绳,战马嘶鸣一声,那少女手中的长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灵巧地一转,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将她围住的西魏士兵的喉咙!刹那间,只听见惨叫之声如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涌来,数十名西魏士兵纷纷狼狈地倒在血泊之中,激起一层层汹涌的雪浪。 斛律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浑身浴血的少女,幽深的目光逐渐增添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或许,这个少女天生便属于战场,在这里,她便是地狱中美丽蚀骨的罂粟,是屹立于万千枯骨的修罗之王! 面对着那出手狠辣的少女,西魏敌兵竟无一人敢贸然上前。宇文泰冷眼望着一个个倒在面前的西魏士兵,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其子宇文震一提战马来到宇文泰身边,望着前方的战场焦急地道,“父亲,齐国将士太过勇猛,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宇文泰没有答言,只是将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少女身上。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放箭。” 宇文震微微怔了半晌,忍不住脱口道,“父亲,战场上还有我们西魏的士兵啊!” “当机立断。”宇文泰幽暗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面前如修罗的战场,蹙眉厉声道,“这些西魏士兵的性命死不足惜,可若是不能趁此机会一举攻克齐国边关,待齐国国力稳定之时,恐再难有此机会了。” 宇文震一分一分握紧了拳头,蹙眉犹豫了很久,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朝身旁的副将大吼道,“放箭!” 刹那间,万箭齐发。黑压压的箭矢宛若黑云压城一般齐齐朝齐国五万铁骑射来!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无数齐国士兵大片大片地倒在鲜红的血地之中。 “哼,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仪君望向身后纷纷中箭身亡的齐国士兵,不由得怒火中烧。穿过一众将她团团围住的西魏士兵,仪君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宇文护那张得意的面上。她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忽然猛地一提缰绳,战马高声嘶鸣一声,只见那素白的身影已如离弦的箭矢一般朝宇文泰冲了过去! “仪君,危险,快回来!”斛律光一连砍翻了几名西魏士兵,借着喘气的空隙,他远远地望向那神情肃穆的少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禁朝仪君大吼道。 然而,此时的仪君早已听不见其他,亦看不见其他。那双黛紫色的明亮双眸早已被恨意点燃,混沌的脑海中只余下无数齐国士兵倒下时含恨的眼神。一路上拦截的西魏士兵,或是被仪君手中的长剑砍翻在地,或是丧命于飞驰的马蹄之下。只见那银盔素甲的少女一路斩杀,只孤身一人一骑便冲散了西魏的先头部队,将齐国五万大军远远落在身后。 转眼间,仪君便已深入到西魏大军的腹地。那浑身浴血的少女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她轻轻一挥手中的长剑,便可轻而易举斩下他的头颅。宇文泰不由得一连后退了几步,神色惊恐地大喊了数声,“快!快拦住她!” 透过眼前纷乱的战马,仪君冷眼望着宇文泰面上惊恐的神情,随即,她缓缓抬起了右手,手中的长剑反射着冬日的阳光,直直向宇文泰的心脏刺去! “保护丞相大人!”眼见自家主将陷入危险,西魏大军顿时一片大乱。仪君微微眯了眯黛紫色的双瞳,手中的长剑以迅雷之势破风而来。可就在锋利的剑尖即将穿透宇文泰胸前的护心甲时,却骤然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挡了下来! 仪君愤怒地抬眸望去,只见将自己拦下的西魏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泰之子宇文震! 匕首上传来的压迫之感愈发强烈,宇文震不由得抬眸望去,只见那孤身一人深入到西魏大军腹地的敌人是一名绝色倾城的少女,紫眸潋滟,绝色无边,那张明艳动人的面上早已染满了艳丽的血渍,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妖艳妩媚的姿色。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可是此刻,那双美丽的双瞳中只余下了无尽的愤怒与恨意。 宇文震不由得深深地被少女的美丽所震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此刻的他们正是两国的仇敌,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姑娘好气魄,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听到宇文震的话,仪君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满满的恨意一点一点将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她咬牙加紧了手中的力道,逼得宇文震一连后退了几步,怒道,“本姑娘的名字才不会告诉尔等侵我国土之人!” 就在仪君和宇文震僵持不下的时候,宇文泰在一众将士的保护下缓缓来到了仪君的身后。萧索的冷风中,只见一丝残忍的微笑缓缓爬上了宇文泰的唇边,他悄无声息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父亲,不可!”察觉到父亲的举动,宇文震不禁大惊失色,立刻大喊了一声企图阻止。可是无奈鞭长莫及,转眼间,宇文泰手中的兵器已然抵在了仪君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兵器与兵器在半空中猛烈地相撞,骤然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争鸣之声。凛冽的寒风与冰冷的杀气向众人扑面而来,将所有人皆震得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仪君只感觉到一阵凛冽的杀意骤然擦过脸颊,接着,沁甜的冷檀香气便好似暖炉一般柔柔地萦绕在她的身侧。那熟悉的香气不禁令仪君微微一怔,刚要开口,便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彻耳畔! 仪君下意识地闻声望去,只见刚刚还与她刀剑相向的宇文震不知何时已然身首异处,而那鲜血淋淋的长剑正赫然被握在那姿容绝世的少年手中。 “长恭哥哥!”仪君微微一惊,不禁失声叫出了那少年的名字。长恭神色冰冷地望了仪君一眼,并未答言,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宇文泰慌张的面上,神情冰冷,语气森然地一字一顿道,“宇文泰,你若是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仪君静静地望着身旁的少年冰冷幽寒的面容,心中不禁轻颤了一分。在她记忆中的长恭哥哥永远是温柔谦和的模样,包容迁就着她任何任性的行为。可是这样的阴鸷的一面她还是第一次在那少年的面上看见。她知道,长恭哥哥是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那个少年永远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宇文泰神色惊恐地望着长恭。面前那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少年好似惊艳绝伦与望而生畏的妖魔,轻而易举便可执掌他人的生死。宇文泰神色慌张地后退了几步,随即在众将的保护下颤抖着声线一连高呼了数声,“退兵!退兵!” 长恭转过头来,眼眸温润地凝望着身旁满身戎装的少女。夕阳西下,仪君端坐于高头战马之上,神色平静地望着面前如潮水般退去的西魏士兵,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此刻,她沐浴在夕阳下的身影已深深地镌刻在那双静静凝望着她的漆黑眼眸中,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为了在他的世界中一道最美的风景。在他的眼中,她便宛如穿破黑夜的第一缕阳光,光芒万丈,璀璨夺目! 从这里开始,女主摒弃了白玫瑰属性,开始真正成长起来。后续的剧情从这里开始逐步高能!准备好你们的纸巾,我们的目标是没有最虐,只有更虐!每一个人的死去都会带来女主的一次成长与黑化,纠葛了友情,亲情和爱情,女主最后会情归何处呢?喜欢艳兮的读者们可以加作者的qq聊天群,群号是:749335832 快点到这里大声说出你最喜欢的角色吧!还会有最新鲜的剧透哦!作者在这里带你穿越北齐战神兰陵王的传奇一生!且看我们的女主如何从纯洁的白玫瑰黑化为惑世妖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故人 “太好了,长恭哥哥,西魏终于退兵了!”仪君望着面前如潮水般退去的西魏士兵,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然而,身旁的长恭却好似丝毫没有战胜的喜悦,仪君一回头便看见长恭的面色稍有愠怒,正紧抿着薄唇神情不悦地盯着她呢。看到他这副面孔,仪君唇边的笑容霎时间垮了下来,不禁冷汗直流,看来,长恭哥哥又要为刚刚自己鲁莽的举动教训她了! 果不其然,只见长恭一提缰绳来到仪君身边,微蹙起秀眉怒道,“仪君,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若我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仪君也自知刚才是自己一时鲁莽,只得将头垂了下去,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长恭,讨好地道,“长恭哥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望着身旁的少女如小鹿般闪烁着歉意的黛紫色双眸,长恭便是再大的怒意也无处发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仪君面上飞溅的血迹,直到那张莹润如玉的面容上再无一丝血污才放下手来,他无奈地凝视着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叹息一般道,“仪君,你知不知道,在看到宇文泰手中的剑举起时,我有多害怕” 在为她拭去血迹时,长恭的手指上那颤抖而冰冷的温度依旧残留在她的面颊。仪君微微一怔,一股温热的暖流伴随着少年如潺潺流水般动听的语调缓缓滑过心田。仪君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长恭哥哥是最疼她的人,在长恭哥哥的生命中,任何东西都抵不过她的安全。 “长恭哥哥,谢谢你。”仪君忽地展演一笑,那样甜甜的笑容宛若雨后初晴一般,在残败不堪的战场上是那样的明媚动人。是的,长恭哥哥,仪君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愿意包容我所有的任性与调皮。 “傻丫头。”长恭浅浅一笑,抬起手来将她鬓间略显凌乱的长发理到耳后,拉过她战马的缰绳道,“回去吧。” 仪君乖巧地点头,任由那少年牵着她的战马向营帐走去。如血的夕阳打在长恭清秀挺拔的背影上,仪君忽然感觉到心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一路上走过了多少残肢断臂与白骨鲜血,但只要有那个少年在她的身边,便会为她遮去一切惊涛骇浪,她便不会再害怕了。 回到营帐后小憩了片刻,待仪君醒来时,边关的夜幕已经降临,穿好衣服挑起帐帘,白茫茫的大雪便映入眼帘。 这里地处齐国与西魏的交界,秋日时便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除了偶尔点缀着几株树丛沙柳,便是清一色的黄土沙地。但如今年关将近,无数沙石皆淹没在厚厚的白雪之中,极目远眺,宛若一道银白色的海浪一直延伸到金色的地平线,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仪君深吸了一口气,雪后清新的空气一扫白日里血腥的气味,令她身心舒畅。就在她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初雪美景时,一道沁人心脾的香气骤然涌入鼻尖。 这似乎是肉汤的香气! 一天没有吃饭,仪君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顺着那香气的来源走去,只见营帐的篝火旁,那姿容绝世的少年正亲切地和齐国的士兵们坐在一起,丝毫不顾及自己皇子的身份。她早就听说长恭哥哥不仅战功赫赫,在军中更是威望极高,深受百姓和士兵们的爱戴,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传闻一般,十分难得。想到这里,仪君不禁更对面前的少年生出几分敬重。 似是感受到目光,长恭转过头来,在看到仪君的一刹那,那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双眸渐渐蓄积起淡淡的温柔,精致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仪君莞尔一笑,走过来坐在长恭身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老远便闻到这里的香气,长恭哥哥不会偷偷煮着好吃的,不舍得让我吃吧?” “怎会?”长恭微微一笑,亲自从士兵手中接过勺子为仪君盛了碗肉汤笑道,“本来想着等你醒了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你这馋猫倒是自己寻了来。” 说着,他本想将盛好的肉汤递给仪君,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蹙眉看了看手中脏兮兮的碗,有些为难地道,“军中条件本就艰苦,在这种酷寒之天更是仅有些野味充饥,我怕你吃不惯” 听到长恭的话,仪君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碗不由分说便一饮而尽道,“长恭哥哥,我是斛律家的女儿,又怎会嫌弃战场的辛苦?相反,长恭哥哥能将士兵们当作家人一般看待,仪君又为什么不能呢?” 听到仪君的话,长恭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仪君,我不想让你同我一起吃苦,我只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 “能与长恭哥哥并肩杀敌对于仪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仪君歪头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长恭哥哥若是再将仪君当做小孩子一般,那么仪君可要离不开长恭哥哥了哦!” 被仪君的话逗乐,长恭轻轻笑了笑。随即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仪君唇边残留的汤汁,无奈地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吃东西也这么不小心” 仪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泠泠月色洒在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容上,竟生出一阵朦胧宛如梦幻的美感,一时间竟忘记了想要说的话。伴随着长恭的靠近,少年身上独特的冷檀幽香骤然将她包裹其中。淡淡的幽香中,只余下少年风光霁月的旖旎之美,搅动了一池细碎的月光。 而仪君不知道,此时长恭的心中亦是微微一动,堪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在银白色的月光的映衬下,少女樱色的双唇饱满娇嫩,闪烁着盈盈的光泽,宛若月色下独舞的花之精灵,曼妙而多姿,华丽而妩媚。 然而,仪君和长恭都没有注意到,这样暧昧而美好的一幕却全然落在一人的眼中。那抹身影独立在主帐门边,神色落寞地望着月色下的两人,悄然握紧了拳头。 “副帅,斛律小姐,襄城王请二位即刻前往主帐,有要事相商。” 一名士兵忽然自耳边响起。仪君回过神来,朝主帐望去。只见高淯的身影自门边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仪君不禁有些纳闷,和长恭对视了一眼,随即向主帐走去。 走进主帐,仪君依次掠过站在一旁的父亲和各位主将,随即将目光落在坐在正中的高淯身上。不知为何,仪君似乎感觉自她进入帐内高淯就一直神色不悦地盯着她,看得她有些不舒服。 仪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忽视掉落在身上灼灼的目光,抿了抿唇上前行了一礼道,“八叔,发生了什么事?” 高淯瑰丽的眸子自她的身上一扫而过,面有不善地冷冷开口道,“本王派去招降西魏的使节回来说宇文泰态度蛮横,拒不受降,不仅如此,还大骂我大齐开国皇帝,当真是猖狂至极!” 听到高淯的话,仪君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宇文泰这老贼首战大败于我大齐,还能有这么大的火气,待明日我大齐铁骑踏平他西魏联营,看他还敢不敢这样猖狂。” “仪君,不可轻敌。”仪君的话音刚落,斛律光便走到仪君身边拍了拍她的肩道,“如今正值年关,边关之地酷寒无比,我齐国士兵大多生长在江南一带,最是经受不起数九寒天。可西魏地处北方,士兵大多耐寒,所以,若宇文泰有心与我们纠缠下去拒不受降,对我们齐国恐怕不利。” “那便阻断他们的粮草。”仪君抬起头来,望着斛律光调皮一笑,“父亲曾经教过我,行军打仗最重要的莫过于军心与粮草,若是军心涣散,那么便是百万雄师亦会溃于蚁穴,同样,若是毁了他们的粮草,谅西魏士兵再是耐寒,在这样的酷寒之天也挨不过半月。” 说罢,仪君上前一步,朝高淯行了一礼道,“主帅,臣斛律仪君请命夜袭西魏联营!” 听到仪君的话,斛律光不禁微微一惊。还未等高淯回答,斛律光便几步走到仪君面前一口回绝,“不行,你不能去。夜袭联营危险异常,你是为父的女儿,若是你出了什么危险,叫为父和你娘如何自处?” “不错。”长恭微微蹙起好看的秀眉,语气亦是罕见的冷了一分,“仪君,此举太过危险,一旦失手,不仅会对战局无益,更是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我们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险。” “可是”仪君有些为难地将目光投向坐在正中的高淯身上。却见对方缓缓走到身边,将柔软细腻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肩上,柔声劝慰道,“仪君,此事容不得商量,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你放心,我大齐还不会被一个宇文泰玩弄于掌股之中。” 见到他们一致反对,仪君只得暂时作罢。她转了转眼珠,黛紫色的眼底精光一片,顷刻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便自脑中成型。 既然不让她去,那她偷偷去就好了!等到她今晚成功烧毁了西魏的粮草,到时候父亲和长恭哥哥一定就不会责怪她了! 打定了主意,仪君勾起了一抹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只消一眼,长恭便将那少女小小的心思了然于心。他缓缓摇了摇头,无奈地一笑,这个丫头,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回到营帐,仪君小憩了片刻。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帐外的更声响到二更,那双黛紫色的大眼睛倏地睁开,仪君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换好黑色的夜行衣,吹灭蜡烛,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便自营帐内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直到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那道娇小的身影才自营帐一跃而出,灵活而轻巧地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之中。 然而,仪君却没有注意到,此刻,营帐后正站着一位风光霁月的绝美少年,望着那鬼鬼祟祟一转不见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精致的薄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公子料事如神,仪君小姐果然打算夜袭西魏联营。”副将王林在那少年的身旁低声道。 望着仪君消失在雪地中的背影,长恭微微一笑道,“我自幼与仪君一同长大,自然最是了解她不过了。” “只是仪君小姐一人独闯西魏联营未免太过危险,要不要卑职将她带回来?”王林望着身旁倾城的少年恭顺道。 “不必了。”长恭浅浅一笑,“还是我亲自去吧。” 伴随着莹润动听的语调,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已消失在雪地之中,独留下那沁人心脾的冷檀幽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此时,西魏大营。 一阵疾风匆匆掠过,在所有西魏巡逻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道轻巧灵活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悄悄潜入西魏大营,在平坦柔软的雪地上留下点点细碎的脚印。 仪君得意地挑了挑眉,不由在心中感叹西魏大营的防卫也不过如此。她轻车熟路地找到粮仓,自怀中拿出火折火石,轻轻一划,只听见“哧”地一声,一团小小的火焰便在黑暗中燃烧起来。 “嘿嘿,这可不能怪我哦,谁让你们偏偏和我们齐国作对!”仪君说着调皮一笑,轻轻一松手,那团小小的火焰顷刻间便跌落在干燥的稻草之上。 火借风势,借着凛冽的北风,那团小小的火焰转眼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仪君满意地一笑,正准备偷偷离开,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细碎脚步,男子的交谈之声骤然响起—— “我说大哥,这么晚了,丞相大人怎么还让我们巡逻啊?” “你不知道吗?突厥的嫡王子和公主今夜会驾临我们西魏大营,若是今晚有刺客出没,岂不是在突厥王室面前丢尽了我们西魏的脸面?” “突厥人?我听说丞相的女儿早年间便是许配给了突厥王,可有此事?” “当然有了。我们西魏与突厥一向结姻亲之好,今日我们西魏首战大败于齐国,大公子更是命丧黄泉,宇文丞相这时候请突厥王族来,说不定凭着我们西魏与突厥的这层关系,那突厥王子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若真是这样可好,如今年关将至,兄弟们都盼着打完了这场仗回家过年呢!”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若是这话传到宇文丞相耳中,可有你们受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 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两人的谈话之声也越来越小。仪君靠在营帐后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心中的疑问不禁愈发扩大。这些西魏士兵口中的突厥王族是谁?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这位即将到来的突厥王子会帮助西魏扭转战局?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赶快回去转告父亲突厥的异动! 想到这里,仪君小心翼翼地从营帐后面钻了出来。忽然,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道清脆的响声骤然发出,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仪君低头一看,一根断裂的枯枝正赫然躺在仪君的脚下! “谁在那里?出来!” 本来已经走远的两名西魏士兵听到响声又重新折返回来,盯着仪君藏身的地方警惕地问道。 糟了!被发现了!仪君的心中微微一惊,随即转头就跑。就在这时,一阵尖利的哨声骤然划破夜空,接着,原本安静的西魏大营霎时间变得嘈杂不堪。 “来人!粮仓走水了!抓刺客,抓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十几名巡逻的西魏士兵各执兵器和水桶蜂拥而至,如浪潮一般将仪君团团围困在当中! 刹那间,火把摇曳,灯火通明。仪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转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西魏士兵从角落中不断涌出,身后的脚步声亦是愈发嘈杂。仪君本就对西魏大营的地形并不熟悉,如今更是急的不知该向哪里逃去。 不知跑了多久,借着火把的光亮,仪君忽然看见前方似有人影晃动。她心中不禁连连叫苦,这后有西魏追兵,前有人影阻拦,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糟糕糟糕糟糕!要撞上了!只见与前方不明物体的距离越来越近,仪君来不及刹住脚步,眼看着就要撞在了一起,仪君只得赶紧闭上眼睛。 刹那间,只听见咕咚一声巨响,相撞的两人滚了老远才停了下来。仪君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便骤然在耳畔响起—— “啊啊啊啊啊!” 仪君适时地捂住耳朵,才避免了这噪音的摧残。借着火把的光亮抬头望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绯衣女子抱着刚啃了一口的烧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样! “白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仪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面前正痛哭流涕的女子,正是昨日刚刚偷了她钱袋的青楼女子——白夜! “是你?”白夜狠狠地瞪了仪君一眼,“我已经饿了三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潜入这里偷到一个烧饼,刚咬了一口就被你给撞掉了,这回我又要饿上好几天了,我不管,你赔我的烧饼!赔我烧饼!” “”仪君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女子,随即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白夜的手上甜甜笑道,“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太多银子,不过这些也足够姐姐一周的饭钱了,待日后姐姐到我们齐国做客,我一定请姐姐去邺城最好的饭馆尝一尝!” 见到银子,白夜立刻一改刚刚幽怨的眼神,眼中藏着无数星星一下子激动地握住了仪君的手笑道,“呦,这怎么好意思呀,不过既然是妹妹的一点心意,那姐姐我就不客气咯。古有韩信受一饭之恩,今日妹妹解了我这燃眉之急,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妹妹了,妹妹若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尽管开口,姐姐我定当万死不辞!”说着,白夜将掉在地上的半张烧饼一脚踢到一边,十分厚脸皮地将那锭沉甸甸的银子揣进怀里。 “”看到白夜的举动,仪君不禁更加无奈了。没想到这位白夜姐姐不但泼辣刁蛮,而且还十分小气爱占小便宜!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嘈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望着面前高举火把怒目而视的西魏士兵,仪君不禁微微蹙起秀眉,切,这些西魏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抬头看了看白夜,一丝狡黠的精光忽然自黛紫色的眼底浮现。仪君转了转眼珠,轻轻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甜甜地笑道,“白姐姐,一顿饭而已,万死不辞倒是不必,姐姐帮我把这些杂鱼收拾了便是。我知道姐姐武功了得,这些杂鱼自然是伤不了姐姐分毫的!” 话音刚落,还未等白夜回答,仪君便轻巧地纵身一跃,转眼间,那道轻巧灵活的身影便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不见了踪影。 “喂,你这丫头!”白夜刚转过身来,却见身后还哪里有那少女的身影?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是上了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的当了! “姑娘,我们只管追捕刚刚那名放火烧毁我们粮仓的刺客,与姑娘并无关系。可若是姑娘执意袒护那名刺客,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为首的一名西魏将领望着白夜神色淡漠地道。 “呵,是吗?”白夜冷笑一声,缓缓抽出腰间的双刀歪头一笑,“那可怎么办才好呢?你们口中的刺客可是我的干妹妹,想要抓住她,就先要过老娘的这一关!” 话音刚落,凛冽的杀气便陡然逼近。尖利的惨叫声夹杂着冰冷的冷风此起彼伏,吞噬了这雪夜最后的温暖。 好不容易脱离西魏士兵的包围,仪君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向前跑去。身后如浪潮般汹涌撕裂的惨叫声仿佛要吞噬了她一般。可是此时,她什么也顾不得,她只想赶快回去告诉父亲突厥的异动! “快看!刺客在那里!” 营帐内的西魏士兵听到警戒的哨声纷纷涌了出来,一路去增援拦截白夜的士兵,一路朝仪君追来。仪君的心中微微一惊,赶紧躲在营帐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着外面的情形。 眼见数百名西魏士兵已将她躲藏的营帐包围了起来,仪君不禁心中一沉,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她抬头望了望头顶浓重的夜色,紧紧握住怀中防身的匕首,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记得小时候习武时父亲曾经教她的第一课便是斛律家的军魂。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成为俘虏,为斛律家世代效忠的大齐丢脸! 仪君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不禁涌现出一阵酸涩之感。待再次睁开时,那双黛紫色的大眼睛中写满了决绝与坚定。她握紧了匕首,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丝毫犹豫便向帐外冲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那只冒失的小老虎再次拉了回来。仪君心中骤然一惊,条件反射地便要张口呼救。可还未等仪君发出声音,另一只手便自身后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双唇。刹那间,她便跌入一个溢满了浅浅药香的怀抱! “真是个大胆的丫头,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顺着浅浅药香的指引,仪君抬头望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令她熟悉不已的妖娆妩媚的桃花眼。 仪君的眼睛瞬间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这张如桃花般绝美的面容。因为,此时将她牢牢锁在怀中的男子,正是南梁一别便多年未见的故人——祢罗突! ps:阿辕在这里有点心里话想和读者们分享: 首先感谢喜欢艳兮天下这个故事的读者们对我的支持啊,昨天偶然发现阅读量已经涨到500多人,虽然这对阅读量上万的大神作者们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进步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看到我的小说能给读者们带来快乐对我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说实话,从开始写艳兮以来一直挺难熬的,每天坚持努力码字只有很少的人看,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放弃,但是一个月未见看到还有这么多小伙伴在关注我的小说,当时真的感动的想哭,有种终于熬出头的感觉,这一刻真的觉得再难熬也值了,为了喜欢我的小说的读者们我也会继续努力,加油更下去。下次更新时间应该在下周三,还是两三天更一章。大家可能也发现了艳兮的故事一章都比较长,我尽量做到每章5000字往上,让读者们一次看的过瘾。我不是专职的作者,我只是喜欢写作,体会每一名历史人物的生活与内心,便写了这篇小说,仅此而已。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搜集资料,丰富人物,精炼文笔。最后,千言万语还是感谢关注我小说的读者们,鞠躬致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