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者联盟》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1 村子里的残疾少年 从村口一瘸一拐走来一个少年。 他挑着较常人更轻的担子，步伐却分外吃力，仔细一瞧，见他左袖空空，竟然是个残疾人。 远远望着他，村民们无不摇头叹气。想着老张家也是倒霉，竟然捡回来这么个拖油瓶，白吃白住不说，还是个残的，他们家已养着一个瘫了的‘老母’，这回是要再养一个‘残疾’的儿子吗？ 老张可真够傻的！ 邹四端对这些议论，都能清楚地听见。甚至，他不需要回头去看，就知道说话人的神态表情。起初，他也以为是幻觉，但经过试验，发现自己的确有这能力，奇归奇，与他的遭遇比起来，真是见怪不怪。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有时觉得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数十年都真切如昨日，有时又觉得虚无缥缈，那不过一场梦罢了。 就像庄周梦蝶，梦邪？醒邪？ 谁说的清呢。 总归在这个世界，他还是叫邹四端。然而除了这个名字以外，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只知道是老张发现了在江上漂浮的自己，将自己救了回来。醒来后，发现这村庄就像是地球八九十年代的面貌，村民们家家都有枪，但也使用各种冷兵器，邹四端亲眼所见，村里长老使将百余斤的扁担，轻易地就将少说千斤的石磨挑飞！ 唉，这又是怪力乱神的世界。 不过，只要还有科技就好。 科技是人力的延伸，邹四端已暗做打算，等来年开春就去考取城里的大学，凭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记忆所得，恐怕还不算太难。有了文凭，有了科技，相信自己总不会饿死的。 他心里暗暗较着劲，想道，我可不是拖油瓶！ 邹四端挑着两桶水，刚到半路，就见一个满头灰发的中年人，小跑过来。他穿着带补丁的中山装，大红袜子套凉鞋，看起来非常古怪。 “你不要下地乱跑，你要养伤，知道？” 老张抱怨着，不由分说，抢过担子自己挑上。 “老张叔，我不累，我……”邹四端哪里抢得过，他其实真的不累，只是身体里像有无数楔子似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受到牵制，因此提不起劲，也显得动作迟缓。 老张蛮横地抢过来，当先在前开路，嘴里嘀咕道：“不累什么不累，小小后生，逞什么能呢！” 邹四端对老张的冷脸已经习以为常，这个不善言辞的乡下汉子，其实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关切。 将到门口时，老张忽然道：“他们说的话，你不要听。” “什么？”邹四端问。 老张背着身，嘟囔道：“就是……就是……”他却说不出口，只能重复道，“反正你不要听，都不要听！你好端端的，聪明着呢，他们都不知道！” 邹四端‘哦’了一声，顺手拎起一只水桶，道：“进屋吧，奶奶等着洗澡呢。” 老张一怔，慢慢才反应过来：“哦，哦……进屋，进屋！” 晚上烧开了水，两人给瘫痪在床，只除了眼睛外，都已不能动弹的奶奶洗澡。 邹四端笑道：“奶奶这皮肤可真好，比一般小姑娘还好。” 老张自没什么话，只是闷头干活。邹四端天生是爱说话的，只能跟奶奶说笑。奶奶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什么样的情绪，都在顾盼间确达。 邹四端忽然喊冤道：“我可没奉承，真的，真的真的——奶奶要是打扮起来，再没比奶奶更好看的了。” 他竟然只凭着读眼色，就跟奶奶交流起来。 “张叔，奶奶让你拿她的照片给我看。” 老张讷讷道：“妈，你啥时候说的？” 奶奶默默盯着他，邹四端解说道：“你看，奶奶现在就说了，你听不见而已。” 老张只好去取。 相片取来，是老旧的黑白照，大约有十几年了，那时奶奶身子就已经不好，被老张多番念叨，才答应照相。 又对着夸赞一通，连老张都说了句“确实好看。” 邹四端就像是这家的儿子似的，这么住了下来。 其实这家三口人，谁和谁都没有血亲。奶奶和邹四端，两人都是被老张捡来。而老张自己是个孤儿，成家不久又丧妻丧子，村里人嫌他晦气，赶他到最偏僻的村西头住，他也确实孤独久了，对难得的家人，分外看重。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邹四端并未有什么好转，还是半个残废人一样。他此时通过在各家窗前蹭电视看，对这个世界已渐渐了解。知道这世上最看重劳动，像干吃白食不干活的人，是最被鄙视的。而劳动又催生职业，在众多职业中，有四种传承了古老天赋，被称为至高职业的，就是战士、侠客、勇者以及祭祀。这些人就是至高者，意为众生之中至高至伟！ 老实说，他一开始也曾浮想联翩，但想到自己左手残缺，身体废损，连普通的劳动都不成，更不可能攀得上至高者的边了。多想也是无用，还是务实些，等明年报考大学，以后谋个研究所的出路。毕竟科学家也是个职业，而且是仅次于至高者的上位职业。 人丑就要多读书，身残就要多动脑，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好道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跟老张说。老张快把自己当成亲儿子了，平时就为他出路操心，这些天竟然偷偷拿着多年积蓄进城，为他买了个酒店学徒的工作，殷殷至诚，几乎要糊住他的嘴，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邹四端为此苦恼了几天，决定就在这夜摊牌。他知道老张爱吃野味，于是背着枪，起早上山，打算采些野菌，再看看能不能打个野鸡野兔。 清晨进山，到正午时腹中饥饿，家里带的干粮吃完，嘴里就寡得很。他又等了好久，不见半只野鸡野兔的影子，早就烦躁了，干脆扒开草丛，望山上先去采几颗鲜果子解渴。 正望上爬，忽有人声从山头上传来，他悉心一听，脑海中显露出十数人的面貌，个个都带着煞气，凶悍异常。 “这村子里就有红土！我都查准了，是当年王国军营遗址，这些愚蠢的村民，竟放着宝地去种庄稼，简直是暴殄天物！咱们这就杀过去，将红土挖走，再放把火烧了村庄，神不知鬼不觉……” 邹四端心中大惊，紧紧埋在草丛中不敢抬头。 “不急！我听说用红土种的稻米，对治疗多年顽疾有奇效。咱们兄弟个个带着暗伤，正愁没法子医治，这稻米恰好对我们胃口。” “那就等秋后庄稼熟了，咱们再来！” “好！” 听得马蹄声远，邹四端才敢抬头，浑身已经浸湿。 他也顾不得采果子了，踩着软软的步子，跌跌撞撞地往村子里跑。 “这跛孩儿怎啦？哎！你跑个什么？” 路过村民喊他，他只是摇头，拼命跑，到村东头长老家里，才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告之。 村子里响起梆子声。 梆子声连敲过三十响时，村民们无不心惊肉跳地跑出来。 只因十声响是开会，二十声响是劳作，三十声响则是遭贼！ “贼在哪？” “贼在哪！” 大伙纷纷叫道。 邹四端扶着长老出来，在土坡上喊道：“长老有话说——” 这位百岁高龄的长老，浑身的皮像化了似的往下淌，看起来十分可怖。但谁也不敢小瞧他，虽然他走路蹒跚，但动起手来，至今仍然是村子里第一高手。 “坐下！” 长老喝住鹅群般的众人。 “村子里就要遭劫了！”老人家伸出五根手指，“至少，有五十个悍匪！” 邹四端心里纳闷，自己刚才分明说了，悍匪只有十五人呀。 老人家一说，有些就吓破了胆子，双手捧着头，蹲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完蛋啦，肯定是村子里的红土被人惦记上啦，这回怎么办，还是拿收成去换？” 原来大家也知道村子里有块红土。邹四端后来才明白，红土的存在并非什么秘密，世所共知，红土是饱含灵气的土壤，放在铜炉里炼化，能得到世上最坚硬的材质。自古以来就用作锻造最强武器。 但如今时代不同，红土最大的价值，反而是卖到黑市去换钱，其中暴利足够让人疯狂。 “如今，我听城里人说，红土更贵了……”包着灰布头巾的马脸汉子，说道，“这回他们肯定狮子大开口，说不得……说不得，咱们要再吃点亏。” 村民们自然知道‘吃点亏’的含义，更加哀嚎起来。 邹四端注意到长老轻叹了一声。 以前村子里也被强人惦记过，靠着恭顺的态度，摇尾乞怜，确实顺利地存活了下来。反而是那些强人，多行不义，遭了天谴。但是长老心里清楚，那时是因为村子里壮丁很多，自己也还算年轻，贼人多少有些顾虑，才故意说要壮丁、要女人、要收成，企图慢慢削弱村子，就像温水煮青蛙罢了。村民们以为每回都给壮丁，给女人，给收成，就可以存活下来，这可是想瞎了心！ 就在一片哀嚎中，忽然有人奔出来，双手攥住马脸汉子的领子，质问道：“什么吃点亏？你说啊，怎么个吃亏！” 竟然是老张叔！ 邹四端一惊，怕老张吃亏，忙下去挡在他身前。 老张发了性子，双眼赤红，活像要择人而噬一般。但邹四端在旁边，可以看到他眼角上，隐隐的泪痕。 “你说啊！”老张怒而笑道，“你打算给贼人发媳妇儿是吧，嗯？那你得跟你们家小妮子说啊！” 马脸汉子被提到半空，脸色涨红，闻言更急道：“老张……你胡说什么！妮子她才十岁……你……” 长老爆喝道：“把他们拉开！” 一旁有几个汉子，忙将二人隔开，老张不住口地喊：“你们自己当活王八，我老张不当！我就拿着枪，看贼人来，我一枪一枪！” 妇人哭诉道：“你激怒了贼人，我们村子就要被屠了！” 邹四端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自然不会胳膊肘外拐，他冷冷地道：“难道摇尾乞怜就能活着了？等贼人把咱们杀光，红土也好，收成也好，都归他们了，他们为什么不干？” 妇人们更哭个不停。 长老又敲起梆子，让众人静下来。 “你们这些蠢货，哭能哭死贼人吗！”长老夜枭似的声音，回荡起来，“我们要对抗贼人，否则就没活路！” 老张猛点其头，狰狞而笑。 马脸汉子灰心地道：“活路在哪？” 在村民们畏缩的目光下，长老缓缓起身，说道：“招募战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2 战士与贼人 听到长老的话，村民们都犯起嘀咕。 “我们怎么能招募战士？” 虽然已经是联邦政府时代，但村民们满脑子还是王国时代的思维，觉得战士嘛，那是至高者，只有王宫贵胄才配得上招募。 长老斩钉截铁地道：“拿出红土，就能招募战士！” 村民们一阵舍不得。 老张叫道：“我愿意献出我的土地！” “老张！你疯啦！” 大伙都被老张的气势吓住。 “不要说土地，就是……就是我的命！我也要杀贼报仇！”老张真像疯了般，大吼大叫。邹四端忙在后面抱住他，几个大汉在前面阻挡，勉强才压制得住。 “老张，你真疯了……快醒醒吧，这伙贼他不是当年那伙——” “就是啊，老张，嫂子跟大侄儿被害，咱们也很痛心，但现在可不是闹的时候。万一把贼人闹急了，咱们可真完啦！” “大伙儿一起劝劝长老，不能招募战士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乱吵，邹四端也听了个大概，原来老张的妻儿就死在贼人手中。那时村里遭贼，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想要委曲求全，结果发生了惨剧，从此一口气闷在心中，憋了十几年，这下发作起来，真是谁劝也不听。 长老指着一人，质问道：“你说，怎么不能招募战士？” 那人说道：“战士见了红土，和贼人有什么区别？” 大伙猛点头表示赞同。 长老冷笑道：“区别是，战士有特权，看中咱的红土，用合法的路子就能抢走，不至于要了咱的命。贼们要杀人灭口，决计不会让我们活！” 大伙无话可说，只能同意。 又是老张叫道：“我去城里招募战士！” 长老点点头，再指出三人，说道：“你们也一起去，给我招募四个战士来！”又嘱咐道，“你们带两份大米，一份普通大米，一份红土大米，遇着战士就苦苦哀求，说酬劳只有一点钱跟一点普通大米。如果哪个战士答应了，再给他吃红土大米，告诉他村子里有红土，请他帮忙再招募战士。” 邹四端暗暗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样一来，就能招募到心怀正义的战士，对村子的威胁就小得多了。 只是，单凭一点钱跟一点大米，真的有战士肯来吗？ 邹四端知道，此行最难的，恰恰是第一个招募的战士。他暗暗观察，发现除了老张以外，长老点出的三人，都是看着就特别疾苦，特别可怜的老实人。或许就是有意而为，走得攻心计？ 其实如果摘掉他的‘亲人滤镜’，公平地说，老张才是长得最可怜的人。他满脸上只差明写出愁苦凄凉，若在繁华些的都市，就凭他这张脸，上街行乞，也能要来足吃足喝的钱…… 晚上收拾行李，老张对邹四端说：“你在家里照顾奶奶。” 邹四端本该说出考大学的事，但遇上这样紧急的情况，只好暂且藏在肚里。却听老张又道：“等我回来了，你再走。” “走？”邹四端愕然问，“我走哪去？” 老张说道：“去城里，做学徒！” 邹四端知道，老张是为了他好，因此笑道：“等秋后再去也不晚，现在村子里有难，我多少还能帮点忙，你放心。” “你能帮什么忙！别说了，就这么定了，等我回来，你就给我打包滚蛋！”老张摔下这句话，就回到自己屋里。 邹四端心绪有些复杂。虽然老张是为了他好，但这番话却刺破了他的自尊。是啊，他不过一个半残的人，只能拖后腿罢了。况且他自己也没有决心跟这座村子共存亡。 “或许，的确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他这么想，郁郁地睡下了。 老张走后，邹四端更认识到自己实在是个废物。他只是挑两桶水，就要花一上午时间，再为奶奶擦洗，再劈柴烧火，做饭做菜，到吃第一餐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自己饿肚子就算了，连累奶奶也跟着受饿，简直该死。却在次日，竟有村民来帮忙挑水，还有到饭点，送菜送饭的，他虽然感激，也很奇怪，打听因由，原来是长老的吩咐。 邹四端不愿白受人好处，于是连夜在河中埋网，兜了些鱼虾蟹，清早侍候奶奶用完饭，就去村东长老家拜访。 谈起话时，长老说道：“不止你们家，其他三家去办事的，都有照顾。” 邹四端这才感到安心。他最怕是老张专门为他求来的关照。 正好说起贼人，邹四端因问：“长老当时为什么说贼人有五十个之多？” 长老答道：“如果说只有十几个，村子里的人又想求饶啦。” 邹四端恍然，心里暗道人果然是越活越精！ 贼人太少，村民们只会怀着侥幸，以为还能转圜，不如就彻底吓他们一吓，才能逼使这些兔子般的村民蹬腿踹人。 邹四端犹豫着问：“长老，这事……为什么不报警呢？” 他想着如果这世道太乱的话，考大学的事也要再多考虑考虑了。自己这种人，只有在太平世界才有用，如果在乱世，那真是连草芥也不如！ 长老却露出疑惑，反问：“又没有哪里着火，报什么警？” “我是说警察——”邹四端笑道。 “警察？”长老念着，又问道，“警察是什么？” 原来这世上竟没有警察！ “军队呢？不会连军队也没有吧？” “军队倒是有，可军队只管打仗，不管抓贼。” “那老百姓遇着歹人了怎么办？”邹四端急问。实际上是想到自己往后的安危。 “在城里么，有治安官。”长老说着，冷笑一声，“在乡下么，只好碰运气。” 听长老的话，城里倒是有秩序的。 邹四端心里松了半口气。但随即又为村子的安危感到担忧。 “不知道老张叔他们，能不能请到四位战士……” 长老冷不丁地道：“如果只请到四位，那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啊？这是为什么？” “做贼的人，只是叫贼人罢了，他们原本也是战士！” “啊？”邹四端大惊，同时明白了长老的意思。既然都是战士，就算有高下之分，人数多少只怕也大有影响。 “我叫他们请四个战士，他们必会请十个回来，那就有胜算了。再加上——”长老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自己，笑道：“我，从前也是个战士。” 邹四端彻底惊呆了，结舌道：“长、长老，您也是至高者？” “战士没什么稀奇，世上一半人都有战士潜能，自然也可以做战士，但是至高者，万中无一……这你也不必打听，反正跟咱们无关。” “那、那——”邹四端指着自己，“我呢？我是不是也能做战士？” “你？”长老双目一撑，露出灰黄的老眼，张嘴笑道：“我可没见过走路都不利索的战士。傻孩子，你安心吧，你要能做战士，那你老张叔就是真龙天子，你干奶奶就是王母娘娘了！”说完哈哈大笑。 气得邹四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3 招募 上 在新联邦成立以后，元老会商讨之下，觉得该以科教兴国，不能再像王国时代一般，打压科技，打压教育，使天下人群割裂，贵者恒贵，贱者恒贱。在之前，世上除了王族最尊贵以外，对其他的人群，只有至高者与贱民两种分类。至高者可以受王族册封，成为王族的眷属，是天生执法者。但贱类就永远如奴隶般，生生世世只能劳作到死，永不能翻身。其实至高者，在远古时候也不过是四种职业，即战士、侠客、祭祀、勇者。在那个天魔入侵的时代，这四种职业是人类的生存之基。在太阳王飞升以后的一千年里，四种职业才开始被称为至高者，而当年领导这四种职业的名门豪族，竟变成主宰世界的王族。 十九年前，王族被彻底驱逐出大陆，数百王国统一为新联邦，号召‘人类的团结与胜利’，将原来的贱类，也细化为种种职业者，不仅给予公民地位，且将各职业里的佼佼者，同样地封为至高者，组建至高者联盟，来管理天下职业者。在普罗大众眼中，联盟的权威，几乎已堪比联邦政府。 橘市在王国时代，就因为‘上有所好’，而率先引入了科技概念，城建风格保留古韵的同时，现代化程度也极高。城市里随处可见古堡与大厦，朱楼与别墅，街上也是轿车马车并行。但在禁畜令之后，在市里所见的马车，车固然富丽堂皇，马也是纯血良驹，里面坐的人，当然也非富即贵。 这样的马车，竟会出现在郊区小镇，自然人人都抻脖凝望。到这里已是土路，沿街古朴的建筑较多，但都是灰扑扑破败之气。 马车在一座老庙前停下。这庙已经废弃，里面铺满杂草，是城里无家可归之人的窝巢。只见许多赤着上身的汉子在瞧热闹。突地一声怒喝，神像后面站起一个身穿破旧袍子的大汉，将四个乡下汉子扔了出去，骂道：“混账！区区一袋大米，几千盾钱，就想招募于我？简直放肆！” 这四个乡下汉子就是老张一行。他们都背着肩袋，在地上一摔，挤破了袋子，哗啦啦洒出好多大米。 车帘掀开，两个少年先后下了马车。后面那打扮入时，戴着茶色墨镜的少年，懒洋洋地道：“是这里没错吧？”他这话问的是车夫。那车夫西装革履，额上有三道细纹，想来已习惯了点头哈腰地笑。闻言忙道：“少爷，是这里没错，昨晚小的亲眼瞧那小子进了这里。” 墨镜少年嗤地一笑，道：“我还以为敢吃咱们赵家霸王餐的人，得是什么人物，原来就是这路货色！知玹，白让你来了，跟他们动手，怕脏了你的手吧，知玹？” 先下车的少年，一身古朴的袍衣，腰佩长刀，脸色沉静。他先看了看庙里发怒的大汉，一言不发帮老张等人拾起满地的大米。听到同伴叫他，头也不抬说道：“我只动刀，不动手，自然脏不到我的手。” 墨镜少年笑道：“说得好，我就喜欢听你说话，真有意思。那还是按咱们说好的，你给我出气，我给你一锭金。” 那少年哼了声，道：“我不是为你出头，我是看不得有人不讲道理。吃饭不给钱，就是不讲道理。” 墨镜少年笑容一僵，干巴巴道：“哈哈，你说话真有意思。” 老张等人进城月余，早已见惯了冷脸，今日竟有个少年肯帮他们拾米，虽然是举手之劳，但也感动得喉咙一哽，不住口地说：“谢谢，谢谢。” 少年点点头，走进庙里去。看热闹的汉子们，不由自主地退开，让出一条路。少年直走到那大汉身前，瞪视道：“你为什么打人？” 大汉余怒未消，喝道：“干你什么事！那几个山野愚民，竟敢用几袋大米来侮辱于我，难道不该打？” 少年转身喊道：“请你们进来。” 老张四人只得进来。 少年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张忙摆手，道：“不、不敢侮辱，不敢侮辱。我们村子里招了贼，我们长老让我们招募战士，这个……这个是酬劳……” 少年又问大汉：“他们所说是不是真的？” 大汉憋着一肚子气，看少年这仲裁者似的模样，更加不可忍耐，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趾高气昂，有钱便了不起吗！”说着呼地一掌扇去。 老张四人都感到急风扑面，心知这力道忒大，不由瞠目结舌，一声‘小心’还未及脱口，就见少年提臂之间，竟就抓住了大汉的手，也不知怎么施力，就将大汉高高抛起，摔飞了出去。 墨镜少年自恃身份，不愿进那臭烘烘的庙里，在外面看戏，见个大汉飞出来，摔个狗吃屎，不由大声叫好。 那大汉拍拍身上的土，一脸阴狠地瞪了瞪，想要留些狠话又不敢，想就近拿墨镜少年出气，但看他乘的马车，就知道惹不起，只得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张等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激动，还未说话，那少年已开口问：“你们说村子里招了贼，此事当真？” 老张等忙道：“当真！当真！您也是战士吧，求您帮我们杀了贼人！”拜倒磕头，苦苦哀求。 少年道：“多多地杀贼，也有助我的修行。你们快请起，这任务我接下了。” 老张等都惊呆住了，反而怀疑起来，按照以往的经验，一口答应的人，最后都是取笑玩弄他们的。然而看少年的脸色，确实不像说假，他们一时犯了难，不知该道谢，还是该继续苦求。 却听墙角里一声哼笑，一个汉子翻身坐起来，道：“你是个找死的小鬼，还是个找揍的小鬼？”这声音听着尖细古怪，脸上涂着唱戏的猴妆，身背铁棒，满身酒气。 少年皱眉道：“什么找死找揍？” 汉子醉醺醺地起身，耍着棒子嘻嘻笑道：“找死，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杀贼，而不是被贼人杀；找揍，就是你故意耍弄这些可怜人，借此取乐消遣。” 那墨镜少年忽然叫道：“知玹，就是他——他就是昨晚上吃霸王餐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4 招募 下 醉汉听到这话，嘿嘿笑起来，道：“哦，昨晚上……嗯，是有这么回事。你是来给他们出头的？”少年还未答话，醉汉将铁棒往脚下一插，往手上唾了两口，怪声道：“看来你是皮痒痒，欠揍！” 少年见他赤手空拳扑来，也即丢开长刀，闪身躲开扑击。两人举动的风压吹得干草纷飞，众人急忙喊道：“不可在庙里打斗啊！” 只听噼里啪啦乱响，两人飞跳，撞破横梁屋瓦而去。众人走出老庙，遥遥一望，见他们已在百余米外的河边缠斗，立即涌去，河边不止有两人，另有一个矮个的老人，站着还不及身边那个坐着的铁塔般的壮汉高。两人在他们身边缠斗，他们目不稍移，而只盯着河对岸。 众人靠近些，才看清对岸此时的凶险。一个脸色苍白，双眼赤红的怪汉，正用他尖爪似的手掌，握住一个婴孩，对身前十来米外的男人低吼，显然就是威胁。而那男人笑眯眯地毫不动摇，一步一步地接近。怪汉被逼得狂躁发兴，一手扬起婴孩，就要将之捏毙。众人看到这里，都不禁惊叫出声。 少年与醉汉也即罢斗，呆呆看向对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男人手指轻抬，一道白芒闪过，就要斩向怪汉的手臂。那白芒已经极快，然而一道无形的气波更是后发先至，飞过河岸将白芒一冲，半空中嘭地爆散开。怪汉正自惊恐莫名，忽觉浑身气力都被抽干，呆呆看向胸口，心房位置竟已破了个碗口大的血洞。原来那气波撞散白芒后，忽地一拐，已将他穿胸而过！ 男人又勾了勾手指，白芒射出，卷起婴孩抱住，幽幽地望过河岸。普通人虽则莫名其妙，但看到怪汉被毙，婴孩得救，不免欢呼不已。有人叫道：“你们看他的衣服——”众人指着怪汉，“他是有段位的战士啊！” “有段位的战士，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众人惊疑不定间。河对岸早已开来许多车，从车上下来诸多治安官，一个妇人奔出，接过男人手中的婴孩，又哭又笑。治安官在男人身前立正，齐齐地敬礼，不知说了些什么。 众人恍然：“定是那个战士偷了人的孩子，被治安官追捕。” 墨镜少年悄悄凑过来，瞪了眼醉汉，拉着少年问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少年怔怔看着那个矮个老人，喃喃道：“音波功啊，是音波功……” 墨镜少年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少年及对面的男人，都是出神地望着老人，似乎老人刚刚做了什么令人惊骇的事。但这里数十双眼睛，包括自己，可都没有瞧清什么玄虚。男人手中的白芒倒是看见了，想来也不过就是厉害的武装而已，又有什么稀奇？ 车夫看到那老人身旁的壮汉时，就已一愣，再听到那句‘音波功’，脸色骤变，忙拉过墨镜少年，低声道：“少爷，咱们快走！” 墨镜少年虽然纨绔，但对手下人还是颇为信任的，看他脸色就知道事情异常，且跟着走了几步，问：“什么情况？” 车夫满头细汗，匆匆道：“那老人会音波功，他、他是至高者！老人身边那个汉子，就是在咱家酒楼吃了三年霸王餐的人！”就是因为有这个吃三年霸王餐的先例，导致现在还有闲人小觑酒楼。 墨镜少年也是脸色一变，道：“我爹说了，至高者都是群疯子，沾上他们准倒霉。还有那个连吃三年霸王餐，险些把酒楼吃黄了的狗贼，就是他？快走快走！这里太晦气了！”说着也不顾少年，自己先跑没了影。 醉汉因婴孩遇险才停下手，之后什么变化其实也并不了然，只看墨镜小子逃跑，便叉手笑道：“喂，你的雇主逃跑了，他认输了，你还打吗？” 少年置若罔闻，抬步走到老人身边，道：“老前辈，您……您可是……？” 男人脚尖轻抬，直直地前移了十数米，跨河而来。落在老人面前，笑吟吟地道：“终于让我找到会音波功的人，像阁下这样的至高者，凡间真是难得见上几回。”男人虽在笑，却隐含冷光，这让少年颇为不适，怕他突然袭击，便横身挡在其前。男人淡淡地道：“滚开。” 少年可以感觉到血气浮动，这是战士在面对强敌时的征兆，眼前这男人，自己绝非其敌！然而这么退步的话，面子上难免无光，只好咬牙强撑。 老人身形一晃，隔到两人中间，笑道：“二位不要伤了和气。” 醉汉见少年不理自己，微感恼怒，跑过来骂道：“喂！小子，你是认输还是认打，快说句话来！”又听老人劝和，反而讥讽道，“战士之间，哪来的和气。你个老头儿就别瞎掺和了，快让开，省得伤到你。” 少年心里暗骂，这个莽汉，亏他自称战士，竟连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老人身旁端坐的壮汉，猛然出手，抓住醉汉的腰身，只一抛，将他抛高数十米，最后落入河水中。众人呆呆看着，吃了这一吓，都不敢再看热闹。只有老张等人，因为记着招募战士，迟迟不舍走开。 河水水浅，醉汉落势极大，一头即插进河底淤泥，好容易拔出头，在河中站起身，戟指骂道：“你偷袭！你不要脸！”一边骂，一边跑回庙里。出来时这手握着铁棒，那手拿着长刀，将长刀抛给少年，道：“他们不是好人，你拿这个傍身！”语言上倒跟少年同仇敌忾似的。 老人笑道：“我们并不是坏人，只因你口气太硬，冒犯于我，我这位兄弟才无礼于你。我替他陪个不是。” 醉汉闻言一呆，心里嘀咕道，世上哪有战士肯服软道歉的？不过对方既肯认错，那么自己的面子也算保全，敌意便没有那么大了。 少年再次开口道：“老前辈，您可是去过北国吗？” 老人道：“哦？你是……？” 少年俯身在老人耳边说了些话，脸上闪过激动，就像在客途遇到亲人。 老人也咦了声，上下打量着少年，笑道：“原来是你。” 少年跪拜道：“弟子叩见师父！” 老人扶起少年，目光温和，笑道：“好孩子，既然我们有缘再见，你儿时想去的那个地方，如今我就带你去一趟吧。” 少年大喜，却想起一事，叹道：“师父，我接下了一个任务，这任务做完之后，再跟随师父身边，聆听教诲！” 老人哦了声，道：“你加入了联盟？” 少年赧然道：“弟子接的不是联盟的任务……” 醉汉冷不丁道：“你徒弟找死，要去山里杀贼建功呢。” 老张等人听到杀贼，不由更走近了些。 老人向那笑眯眯的男人点点头，说了声：“失陪。”带着少年走到一边，关切道：“孩子，你要进山吗？” 少年指着老张等人，道：“他们的村子被贼人袭扰，我要帮他们杀退贼人。” 老人道：“好孩子，你倒有一份仁心。” 少年却道：“不敢欺瞒师父，徒儿也有私心。记得长辈们的话，都说挣得功绩以后，再加入联盟，才好修行。” “话是好话……”老人呵呵一笑，突然作色道：“可你不该如此轻狂！” 少年心里一惊，不敢辩解，只得低头称错。 老人叹道：“你心里大概不服。但是，山里啸聚的贼匪，原本都是战士出身，你一个区区少年郎，竟敢妄言说什么杀贼建功，这功绩那么好拿吗？” 虽然少年仍想着自己绝不会输给贼人，但被恩师教训，他实在有口难言。只能道：“徒儿已经接下这任务，实在不好反悔。” 老人无奈一笑，点了点少年的鼻子，却不再教训。而招手唤来老张等人，问道：“是你们的村子遭贼吗？” 老张四人跪地磕头不止，直喊救命。 老人目光在他们肩袋上一瞥，鼻头轻嗅，心里已经了然。原来他们竟有红土大米，难怪肯来招募战士。既有红土大米，那就有红土了，这些乡民，竟敢这么随意走动，若招惹了有心人，恐怕下场极凄。唉……天下间多的是恃强欺弱，肉弱强食等事，我本也无意多管，只是一来于心不安，二来确也需要功绩，何不顺手解救了这些乡民？ 老人问那端坐的壮汉：“段兄弟，你说怎样？” 壮汉扭头说话，众人才见他脸上，竟有道极粗极长的疤。 “我身上也有暗伤，他们的酬金，很对我胃口。” 老人点点头，将老张等扶起，笑道：“我们几日夜没有吃东西了，如果各位肯赐予一饭，我们也当报答恩德。” 老张平时虽然木讷些，这时脑筋转得却极快，闻言脸色腾地涨红，解下肩袋，将后面贴着的一小包红土大米也撕下来，道：“全、全给先生！请先生拯救！” 老人笑道：“好，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只见眼前一晃，那笑眯眯的男人又挡在身前，道：“我有句话问老先生。” 老人道：“你要问我什么，我知道。我自是不能轻易告诉你。” 男人看看老张等人，笑道：“那么我也该吃这顿饭了？” 老人笑道：“那么你要问的事，我这里自然也有解答。” 他们一言一语，不知打什么哑谜，旁人都摸不着头脑。老张等却知是又有了强援，更加喜不自胜。有的暗下默数，眼前就已是四个战士，长老说的招募数已经凑够，但为了保险，还是多多益善，反正离入秋还早。 醉汉在后面叫道：“你们真接了他们招募啊？喂，你们打得什么主意？难道真要进山？” 醉汉似乎十分介意，接下来就一直跟着，隐隐竟有监视之意。而老人在市里一家酒店下榻，过了月余，用各种名目招募战士，然最后只得再招募两位，看看快要入秋，便动身上路。 进山后不久，醉汉却抓着个俘虏来，说要入伙。众人无话可说，便算上他，一共七位战士，向村中进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5 野蛮 因为村民们帮忙，邹四端的日子好过了些。突然闲下许多时间，就研究起自己这个残破的身体。 所谓研究，就是脱光了一寸寸摸遍自己全身。他总怀疑自己是哪里带伤了，所以才搞得半废似的，走个路都如此艰难。 “这……这是骨头吗？” 邹四端摸到肋下，有几块菱形的硬块，于肋骨是格格不入，却又浑然一体，说不出的怪异。同样的硬块，在别处也摸到许多，邹四端虽然纳闷，但也不明所以，先顾着将全身验了一遍，最后发现，自己的皮肤真是好极了！ “哇，好光滑。”他衷心地发出赞叹。 这可比记忆里许多桃李年华的少女肌肤都细嫩得多了。 难道自己失忆之前还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 他呵呵苦笑两声，自嘲不已。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贵族又怎样。况且沦落到这个地步，谁还记得他？有道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我身上一道伤疤也没有，肌肉也很紧实，体格也够强壮，怎么总像身体里有什么禁锢似的呢？”他突然想起那些硬块，不禁怀疑，“难道真是这些硬块的原因？” 他不停地去摸，无论怎么摸，都觉得硬块跟骨头是一样的手感，就算有问题，难道连骨头一起翻出来不成？ 邹四端心里又泛起恶寒，这可不行，或许我这是天赋异禀，骨骼惊奇，天生长成的也未知。 “唉，如果能照个x光什么的就好了……” 除身体里那些硬块以外，左手的残缺也颇让他在意。看那碗口痕迹，既不是血痂，更谈不上疤痕，反而像生长中的肉芽，颜色鲜红，十分丑陋。他也不觉得痛，只在夜深人静时，偶尔能听见断腕处，有仿佛野草生根的轻响，就像肉芽也在生长似的。他起初觉得惊奇，心里怀着侥幸，以为断手能重新长出来，但数日观察中，并未发现肉芽有什么明显变化。 除了身子笨重迟滞，左手残缺，其他的方面，倒比常人还优越很多。譬如他的听觉，如何灵敏倒是其次，怪就怪在，他能仅凭声音就‘看’到说话人的面貌。目前只能用在活物上，死物的声响，他还感受不深。再有就是视觉，他在黑夜中也能视物，而且瞧得极远，当集中精力时，甚至连十米外蚂蚁的触角都尽收眼底。还有就是他的力气——虽然被当成废物一样照顾，但老实说，挑水的重量对他来说根本是轻如鸿毛，就是行动不利才备受牵制。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力气，在院子拿着打糕用的，数百斤的石墩试了好久。他发现自己几乎是拿着石墩当玩具耍，直耍到黄昏，还不觉丝毫疲累。 “喂！你干什么！” 隔壁的大娘照例送饭来，见他这样大吃一惊。以为这傻孩子是要拿石墩自杀，忙跑过来，一把夺过石墩，推开邹四端。 邹四端傻眼地看着大娘抱着皮球似的抱着石墩，心里升起的那点兴奋，一下给浇得寂灭。 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谁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人，都有这种本事！ “你个瓜娃子，怎么能想不开呢！” 他木然听着大娘的教训，也不反驳，最后才淡淡说：“我知道了。大娘，谢谢你送饭。” 便抱着一盆粥一碗小菜进屋，从此远离妄想。 …… 在入秋前十天，等得心焦的村民们，终于等来了老张一行。随老张而来的，是七名头戴斗笠的男人。 村子里打起十声梆响，长老召集村民在土坡开会。老张先行回家，正好跟邹四端碰个对头——他本来行动缓慢，听到梆声，才背着奶奶出来，所以落在最后。 “娘，你安康。”老张先在地上磕了头。问：“你怎么背着奶奶出来了？” 邹四端笑道：“奶奶太久没见你，想你了。而且，我也想带奶奶出来透透风，顺便瞧瞧战士们长什么模样。老张叔，你带回来几个战士？” 老张说道：“七个。” “厉害吗？” “厉害。” 老张比平时的话更少了。 邹四端知道，他心里必定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烧。这火折磨了他十数年，不能发泄还罢，一朝能够发泄，他就重新忆起被炙烤的疼痛了。 凑近人群时，就听见尖声大笑，一个鹤立鸡群的大汉在耍猴棒，耍得分外滑稽，惹得村民们喜笑颜开。 “这就是招募来的战士？” 邹四端默默一数，总共有六个大汉，生得都好高大，比村民们直高出两个头。除了耍猴棒的大汉，脸上抹了猴妆，其余五个只是寻常模样，抱着膀子，懒洋洋地随村民一起发笑。 “还有一个在哪？”他问。 老张也不应声，带着邹四端再往前走，挤进人群，看到地上有一个捆成虾的人，惊恐地挣扎着。村民们不时左一脚、右一锄，去砸打那人。而扮猴戏的战士，围着他跳来跳去，手中的铁棒，虎虎生风，一下近及他鼻尖，一下又点碎他身边石子，更吓得他滚进油锅一般，挣扎不休，嘴里呼呼地出气。 耍猴戏的战士嘴里念念唱道：“俺这里祥天霭霭，他那里，他那里冷气凄凄。俺这里一般雄心多智慧，他那里千般魔力逞机宜……” 和着村民们或吼或叫，或笑或嚎，真像是群魔乱舞。 老张说道：“田二祚先生发现有贼人哨探，就给他拘了回来。” 原来这耍猴戏的叫田二祚。 邹四端弯下腰，让奶奶也瞧个热闹。 他则往土坡下看去，那里村中几个有辈分的，正和长老及一位四尺来高，白须及地的老人说话。 ——那老人就是第七个战士？ 邹四端侧耳细听，凭着耳力听见他们议论。 “贼人招供，他们不日就要来犯，咱们必须置办兵器，修建工事，村里人力也要归我们调遣。”那老人口气颇大，语声却出奇地温和。 “其他的好说，只是要置办兵器……”村里长辈说着话，大有囊中羞涩之叹。 老人却笑道：“不需多花钱，只要即日开炼红土，制成兵器，到开战就是一大杀招！” 长辈们光是想到掏钱就觉得肉疼，听得要动红土，更是割肉一般，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长老却道：“可以，就这么办！” 他力压其他人的抗议，提起手杖，把反对的人打走，呵斥道：“不用你们添乱，都滚！”他望着笑眯眯的老人，道：“乡民愚昧，只知劳作，连事理也不分，让老先生笑话啦。” 长老已经很老，但看他的应对，执的却是晚辈礼，还口称‘老先生’，那这长须老人究竟该多老？ 邹四端正偷听时，忽然一声惨叫，村民们欢呼起来。 原来那田二祚玩腻了猴戏，举棒落下，将那贼人的脑袋砸成了八掰儿。村民一边欢呼，一边涌上前，对着碎尸踩踏不休。 看看时候不早，长老再敲响梆子，令众人安静下来，当众宣布道：“他们七位就是咱们村子的救星，大伙儿给救星磕头！”说着率先磕了头。一时扑扑跪下大半，嘴里都喊救星、恩人，七人连忙去扶，但哪里扶得过来，只好硬着头皮生受了。 邹四端因背着奶奶，跪不下去，就站着没动，意外的是，连老张也没动，他神情木然，深深地望着残尸，不知想些什么。 “这位老先生姓乔，乔老先生。”长老介绍道，“他老人家历经三次大战，是百死而还的大英雄！今后，咱们村子所有人，都要听乔老先生的差遣，谁要是不听话，就跟贼人的下场一样！” 长老这么一发狠，村民连粗声都不敢出了。同时心里微妙的转了个念头，是啊，贼人也知道疼，也会死，也会怕，跟咱们是一样的。一棒砸下去，照样是脑瓜破碎，脑浆遍地，又有啥了不起？ 乔老先生眼神示意，便有个脸上带疤的战士出来，单手将无头贼尸高高举起。乔老先生指着尸体道：“自古以来，开战前就要有活物来祭旗，意思是先让神灵见见血，让他习惯一下。看起来神灵是个晕血的，只怕胆子也小。咱们好心先拿这个贼人做示范，让神灵有个准备，因为接下来去他那儿的，一个更比一个惨！” 那带疤战士狞笑一声，两只手在贼人身上拆，拆烤全鸡似的，把个贼人四分五裂。邹四端心里直跳，几乎呕出来，扑面的腥风，将他对地球上平和安详的记忆，吹得一丝不剩！ 这才是现实啊！ 他感到双股战战，心快跳了出来，终于彻底认清自己所在怎样的世界。 而村民们早已见惯了，对此只有兴奋欢呼。几个小儿更是扑过去，在血浆里摔跤，去抢贼人的心肝！ 邹四端冷眼旁观，心里暗叹，这些战士们，本领还不知道怎样，但这手拿贼人祭旗的好戏，真是够刁钻。村民们性子里的野蛮被激发出来，正好将心底那点对贼人的惧怕，彻底压制下去。只要七个战士得力，就不怕村民们再退缩了。 果然，只要见了血，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性子里难免会生出‘野’味。 乔老先生又说到从今夜起，要倒班干活，日夜不休，村民更无异议，纷纷答应。暂且回家吃了晚饭，再行聚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6 平地惊雷 老张三口也回了家，邹四端久违尝到老张做肉羹汤，美则美矣，心里却有些发闷。果然，刚吃完饭，老张说道：“你今晚就走吧。” 邹四端手上一抖，默默放下碗筷，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无可辩驳的命令，并没有很抵触。他心里是担心老张的状况，这个粗苯的乡下人，脸上的情绪都刻在脸上，邹四端只怕他是已经怀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心！ 邹四端小声道：“那……奶奶怎么办？” 老张低着头，不言语。 邹四端急道：“让奶奶也跟我走吧。我……我能照顾奶奶！” 他知道这是冲动之词，自己向来也讨厌没有计划，鲁莽行事的人，但此时却是真情流露，抑制不得。 “我肯定能照顾好奶奶的！”他不知哪来的底气，如此断然道。 老张还是不说话。 忽地，从炕头上发出咳声。 邹四端一惊，忙问：“奶奶，你要说什么？” 一声咳是喝水，两声咳是内急，三声咳是有话说。 奶奶连着咳了三声。 邹四端过去看时，却见奶奶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忽然有些冷光盯着自己。他大为惊慌，不知哪里惹得奶奶不高兴。忽然想起刚才的话，他回醒道：“奶奶是……是要留在这里，陪老张叔？” 奶奶这才眨了眨眼。 邹四端心里一阵泄气。其实他早已猜得到了。自己不过是新近被收留到这个家里，半个陌生人罢了，况且还是个残废，谁肯信任自己，乃至托付呢？ 他并不伤心，只有些不乐，勉强笑道：“好吧，奶奶，不提这事了。” 说着默默去收拾行李。 夜色渐浓时，村里却更热闹了。 村民们建了大棚，大棚里通了电，亮如白昼。这里就是七个战士的总营。他们吃睡都在此地，并在此分派任务。 邹四端以为老张早已去了，谁知打包好行李，要向奶奶告别时，才发现老张还在奶奶屋里。一瞥之间，发现柜子有打开的痕迹，而老张面前放着两个包裹。 老张招招手，让他坐下，说道：“我跟你奶奶，准备了东西给你，你带着防身吧。”打开左手的包裹，是一把霰弹枪，还有十几盒子弹。右边包裹打开，竟是把带着枪套的小手枪。 “手枪是奶奶给你的，里面能装十八颗子弹，你贴身收着，不要弄丢。这把霰弹枪，已经使旧了，你或许操作不灵，到时就卖了换钱吧。” 邹四端呆呆道：“老张叔，这、这我不能要！你还要杀贼呢——” 老张瓮声道：“我自有法子。”说话间已帮邹四端背上长枪，别上短枪。又转过身，点出一沓子钱来，塞进邹四端手里，挥手道：“滚吧。” 邹四端胸膛一胀，喉咙一哽，眼角泛酸起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然而口舌只有一张，万语千言就在嘴里祸战，一个字儿也脱不出。 直被老张推了几下，邹四端才颤音道：“我给奶奶磕头再走。” 说着上到炕上，磕了头。抬头间，却见奶奶笑眼望来，他一时怔怔，仿佛听见一道慈音，说：好孩子，去吧。 邹四端再忍不住，哽咽道：“你们等着，我以后出息了，必定还回来。你们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到时候你们就后悔赶我走了！”他这话说得跟气话似的，连老张都听得一笑。 如此作别后，邹四端戴上老张从前做工人时戴的帽子，因上面有小电筒照明，而且不必费手，所以老张执意塞给他。他背着行囊上路，为了不惊动村民，故意从村西的河边饶过去。 村子是依山傍水，山在东面丰饶，西面陡峭，河道在东面畅通，西面则只是支流的一洼池塘。从这里也能上山，但人迹罕至。自然也是茫茫黑暗，路途曲折。邹四端右手持着砍刀开路，认准了北极星，径往北去，一路也不觉得疲惫。 行到一处荒丘，耳边阵阵狼吼，他心想，这就是白塔岗了。因当年王国军队在此处建塔而闻名。现在白塔早已残破，而此地也因为聚集群狼，所以也被民间叫做野狼岗。 彼时轮月高升，照耀着孤寂的长夜。邹四端有枪傍身，并不害怕，况且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猛兽是人类自身，区区狼犬一类，并不敢对人类呲牙。 “不知狼肉跟狗肉，有什么区别？”邹四端心里嘿嘿一笑。 正走时，余光里像有光芒闪过。邹四端又惊又疑，伏下身来，细细辨认，却在几人高的灌木丛中，看到星星点点的微光。他慢慢将头上电筒关闭，扒开灌木，往里探瞧——却见是一座白塔矗立。荧光从塔身上散发出来。 这就是当年王国军队修建的白塔？ 传说曾有贵族们在此欢宴，当然过了太久，里面早已搬空。邹四端心道，反正也不急着赶路，进去瞧瞧又如何？ 他这么想时，忽然有聿聿马嘶传来。只见在白塔后面，依稀可见马尾摇摆。而伴随马声，传到他脑中一副画面，是三匹马在火堆前，因躲着火苗而在嘶鸣。 马是战马，背上有鞍，还挎着箭筒！ 邹四端莫名地警醒，脑中电光般一闪，心里念道：是贼人！ 他挤进灌木中，偷偷潜到白塔背面，贴着耳倾听。 塔中果然有隐隐人声。 只可惜不知为何，他听得既不真切，也无法再看到什么画面。 “难道这白塔有隔绝窥听的效果？” 邹四端暂且放下猜测，只因塔中两人已走了出来，就在正面火堆前坐下，恶声恶气道：“妈的，狗日的赵德子！他最好是死在那破地方了，否则有他好看！” 这回倒有画面传来。 两个面目凶恶的汉子，一个满脸不耐，从马背上取下箭筒，背负强弓；一个从火堆里扒出几颗红薯吃着。 “你也给我去！”背着强弓的恶汉说道。 “凭什么？”那贼人嘶嘶呼呼地吃着红薯，道，“大老远的，还要走路，我懒得动。” “你也是个王八蛋，三当家怎么没活剐了你们！赵德子那小子现在还不回来，八成是犯了老毛病，不好好踩点，反去偷娘们玩儿了！三当家可是等着消息呢，咱们回去晚了，你跟赵德子谁担着？” “当然赵德子担着啦！” “那就跟我走！” 这两个于是上路。因为前路难行，所以并不骑马。 邹四端暗忖道，战士们今天才来，还没做什么布置，难保能发现这两个贼人，如果反而让贼人探到虚实，先有了准备，那情况就麻烦啦。 于是决定悄悄跟上。 他不懂跟踪的法子，但凭着过人的耳力，自信就算山路再崎岖，也总能不漏痕迹的跟上。然而他心里却还是犯难。毕竟自己行动缓慢，显然是没法提前回村预警。而等到贼人探得情况以后，他也未必有本事截住他们。 皱眉间，看到一旁的战马，难题豁然而解。 “我行动缓慢，可以骑马嘛。既然山路艰难，那我先驮着它，等道路平坦些，我再骑着它绕路回村！” 他心里直道，真是乖乖的好计策！ 立即一手塞在马腹下，轻轻一抬，抗到肩头。 轻松写意地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但想到这世上的人本来就很生猛，因此也没有什么得意之色。 背着轮月前行，当月到当头时，邹四端跟着两个贼人，走到一个分叉路口。往前是跟着贼人爬到山顶的路，往右则是大道，直通村寨门口。 邹四端放下战马，艰难地骑上马鞍，正待走大道去村口时，耳尖一动，听到贼人在前面说话。 “赵德子那狗日的，竟然不留个记号，谁知道他藏在哪里！”恶汉声如闷雷，暴躁非常，说道：“一会儿你进村去，抓个舌头问话！” 红薯贼道：“凭什么……” “因为你他娘的是个老玻璃，不会偷婆娘误事！” “不偷婆娘，也偷汉子么……” “你敢！” “哎呀，你别生气。” 两人说着荒谬的话，却让邹四端心里哇凉哇凉。 他们所走的方向必然是村西，不管他们要抓哪个舌头，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张一家——奶奶可还在家里没法动弹！ 谁知道这群丧心病狂的悍匪会做什么事？ 他立即下马，决心跟上去以防不测。在此之前，先将包裹驮在马鞍上，心里念了声佛，只求老天庇佑，这马儿跑到村口，让人发现这个包裹，好歹也算提醒。他不敢抽刀去砍，怕战马受惊鸣叫，只能就这么一推，让马儿自己顺着坡路跑。 而后掏出手枪，用脚踢上膛，凭着贼人的声音，冲向山顶。 贼人果然是往村西去。 邹四端心里焦急，奈何身子迟滞，追了十几分钟，距离也不能缩短。 追到山顶时，望下探头，那两个贼人已经滑下峭壁。恶汉在河边停下，而红薯贼则将淌河去到村西！ “该死！” 邹四端暗骂一声，什么顾虑都飞到脑后，一提着枪，遥对那红薯贼的背影，嘭嘭嘭连开三枪！ 巨响传动，如似平地惊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7 武装 邹四端在地球的记忆里，就曾玩过手枪，养成了颇可称道的手感。此时仗着眼力强，对准红薯贼，刚刚扣动扳机，就预先觉得手感极正，弹道极准，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开枪打人，想象这三枪的威力，该如何恐怖，中枪者该如何凄惨、如何败亡，莫名觉得一阵惊悸。 “我要杀人了！” 他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紧张之下，双目一痛，眼力剧增数倍，竟然看到半空中飞去的三发子弹，眼睁睁看着就要射中贼人项背、脊柱、以及后心。 忽地那红薯贼人踉跄一闪，让过一发子弹，两颗子弹射中右肩，炸开血花。贼人顺势一滚，还未起身，就凭着感觉，掏枪回击。 邹四端吃了一惊，但觉眉心骤痒，一颗子弹迎面射来，忙地偏头躲过，咻一声，子弹滑过他的脸颊飞入身后茫茫黑夜。 峭壁下，恶汉叫道：“他娘的，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邹四端听见风声，‘看’到恶汉猎豹般蹿了上来。他也来不及感叹这世上的人都是些什么怪物，忙摘下霰弹枪朝下面盲射。 轰！ 轰！ 邹四端并不敢露头，好在光凭声音也能‘看到’。在如网的弹片喷射之下，那恶汉只得护着双眼跌了下去。虽然皮开肉绽，但看样子也没有大碍。 恶汉却没有再叫，默默将半人高的岩石抗在肩上，豁然又冲了上来。邹四端刚填好弹药，匆忙乱射，却都被岩石挡住。他情知不妙，慌地要逃，却见恶汉蹿到山头，高高跃起，将那岩石狠狠砸下。 “给老子死！” 震耳的诅咒中，邹四端勉强撑手在前，就被砸中面门，脚下踩空，啊地一声长叫，顺着陡坡往杂草丛中摔去。 恶汉怒火未消，虽然看不清邹四端跌到哪里，但凭着手感，开弓射箭，连射了十几发，自信箭箭必中才狞笑出声。那红薯贼也上到山头，跟着补了十几枪，一脸晦气道：“咱走吧，告三当家的，这村子邪门，早知道咱要来，看意思是要反了！” 此时村子里响起打梆声，听动静是群人聚集。若没有早作准备，反应哪里会这么快。 两人按原路返回，数息间就飞奔到岔路口。他们虽然知道惊动了村子，但心里对乡民轻视，想着就算迎面碰上又能奈何？他二人在自己山寨里，弟兄们排排座，也能坐到第十二三把交椅，区区村民，要不是顾忌别吓破乡民们的胆，以免他们逃散，走露消息，否则光凭他们二人就自信能端了这小破村！ 当到岔路口时，果然见几个干巴巴的老头，举着火把，在这里巴望。看到一阵黑风下，两人的气势，吓得扭头便逃。恶汉冷哼一笑，暗道，算你们运气，爷爷今天懒怠理会你们。一眨之间，就要跑过路口，恶汉余光之中，却瞥见一个青年汉子，骑着匹依稀相熟的马，对着自己笑眯眯地招手。 他自跑着，心里忽然想起，那是我们的马—— 这念头久久留在脑海中，便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他身后的红薯贼可瞧得清楚，恶汉在跑动中，突然首级分离，竟至横死。而他无首身体，兀自还跑个不住！ 红薯贼心里发寒，立时知道前面有机关，尖叫着劈出一刀，只见虚空中火光迸射，像斩到钢筋一般。 红薯贼脸色煞白，喃喃道：“这是武装材质……” 他浑身僵直地转回身，路口的青年还在笑眯眯的招手，还有个化着猴妆的汉子在扯青年的衣袖，嘴里尖声尖气地道：“喂喂喂，该我骑啦，让我骑吧！” 青年于是下马走向红薯贼，田二祚欢腾地跃上马背，绕着几个乡民老头炫耀骑术，对那头的贼人理都不理。 “我好心叫你们停下，你们不听，瞧瞧，吃亏了吧。”青年长着狐狸般的面孔，背着斗笠，一袭破烂长袍，款步走来，虽然身无长物，但红薯贼已吓得手足无措。 “你别过来！”他尖声叫道。 青年毫不理他的威胁，走过去时，对红薯贼的兵刃视若无睹。“哎呀，我总得收拾下‘线’，以免再伤到你，对不对？”他貌似温柔地说着，在刚才红薯贼劈击的虚空中一摸，像取了什么东西。红薯贼定睛一瞧，竟是细如蚕丝的白线，在青年的掌心飘飘欲飞。 “这东西叫‘线’——我管它叫线。如你所说，它是用武装材质锻造成的‘武装’。”青年幽幽问道，“你们也很想要，对不对？” 说话的功夫，从村西爬上峭壁，又追寻贼踪至此的群人也即汇聚岔路口。忽一个汉子，赤红双眼，嘶声大叫，奔了出来：“阿四呢！你们把阿四怎样了！” 自是老张。 之前邹四端放跑的马，幸运地在村口被老张发现，认出马鞍上的包裹。报知村里，正讨论是何意思，骤听枪响，老张忙奔向村西，而两个战士则带领几个老头在村东岔路口守株待兔。 老张没有寻见邹四端，已急得五内俱焚，浑不顾危险，扑向红薯贼。按理贼人只需轻轻挥刀，就能将老张制服，但他此刻一动不敢动。青年的笑容，在他眼中几乎比三当家阴测测的目光还要可怕！ 老张将贼人扑倒，双拳乱捶，直至自己的拳头酸痛，涕泪与汗水俱下。“啊！”他只当阿四已经遇害，这勾动了他当年失去妻儿的痛苦，真是几乎发狂，见自己双拳奈何不得红薯贼，于是抢过村民的枪，对着贼人连扣扳机。 血花在红薯贼身上炸开，但听他惨叫，声音愈高，可见子弹只能折磨他，却不能杀了他。 “你、你不要……不要再打了……”红薯贼叫道，“那小子摔下山崖，或许还有救！”其实他们又补了十几箭、十几枪，就算摔不死，恐怕也被射死了。 但老张不知，以为真的有救，一言不发便往山下跑去。长老怕有闪失，忙命村里有战士潜能的壮丁也跟了过去。 “白先生，我们怎么处置这贼人？”长老问道。 原来那青年叫做白琮玉，看着年轻，却是连乔老先生都敬佩的高手。因为看中乔老先生一行，为民除暴的义气，而最后加入招募。当听到村里有红土以后，这位白琮玉，是唯一毫不动色的人。长老对此人也是一半忌惮，一半敬畏。 白琮玉轻声道：“带去见乔老先生吧。” 话音未落，红薯贼忽然一闪，猱身抓向长老，想以此为人质脱身。长老也曾做过战士，如何会让他得逞，冷眼之下，已暗暗抓实手杖，准备给贼人以颜色。 岂料白琮玉抬起手指，一道白芒忽闪而去。红薯贼毫无所觉间，就怔怔看着自己的断掌飞到眼前。 “你瞧瞧，受伤了吧。”白琮玉抓住红薯贼的臂膀，拿火把在他汩汩流血的断口处灼烤，柔声道，“我来为你止血。” 红薯贼厉鬼般惨叫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8 铜皮铁骨 老张慌不择路向山下狂奔，坡又陡峭，速度一叠叠加在脚上，早已是身不由己。后面追的人，有体力比他强的，但顾虑山路凶险，都不敢像他那么玩命，只好一边叫喊：“老张，等一等！别跑得那么快！”一边看着老张越跑越快，无可奈何。 老张虽然拿着一只火把，但在茫茫黑夜里，火光连三尺路也照不亮，而且他跑动太疾，火苗呼呼扯动，明灭不定，后面的人，更连他的去向，都有些模糊，所以不能及时出言指路提醒。 他正在心焦，虽然不怕，却也觉得浑身越跑越轻，渐渐竟然脚不沾地，终于像飞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朝地面摔落。他不惊反喜，好，好，再快些！再快些！ 后面人惊叫道：“哎呀，下面是铁竹林！” 他们借着老张的火光，辨认他所摔下的方向，竟然是铁竹林，不禁顿足捶胸，以为必死无疑！ 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战士，是个白脸少年，眉眼间颇为稚嫩。此时问道：“铁竹林是什么？” 村里壮丁叹道：“我们这一带有片竹林，竹树漆黑，尖尖细细的，遍体不长旁枝繁叶，就像一柄光秃秃的铁矛插在地上，所以称铁竹林。” 少年战士道：“或许他没死……怎么会那么巧，就摔在竹子尖上？” 壮丁道：“那片竹林密密麻麻，彼此间相距不过一尺……”突然从下面竟泛起火光，壮丁变色道：“啊！糟了！那铁竹质地最硬，比刀剑还可怕，但最忌火烧，恐怕——” 不用他说完毕，少年战士拔步一跃，也向山底跃去。 山里最怕就是着火，一下烧毁一座山的情况也有过。万一弄成火势，那他们倒不必再费心保村子了，因为这一带都必将化为焦土！ 壮丁们心里拔凉，叫起来：“我们下去也没用，快回去告诉长老！” 少年跃下三十来米时，果然见底下火光渐炽，在山壁前的一角竹林，已开始在烧，浓浓烟雾，滚滚升腾。而令他意外的，竟是在烟幕中，依稀地有人影在晃。 “难道他没死？”少年念头一动，抽出腰刀插入石壁，再凭着略还有一点斜度的峭壁，飞身奔到火光前。 “两个人？”少年推掌驱开烟幕，里面竟是老张和邹四端！ 原来当时被岩石砸中，邹四端摔下山底，自以为万难幸存，只能浑身僵直，闭目就死。却等到十数箭、十数枪命中身上，脑中不禁浮出一个念头：好像也怎么疼。 他于是睁开双眼，愕然发现箭矢与弹头，刚触及他的肌肤，就纷纷变形弹开，自己一丝毫发也未伤到！ 还未回味过来，又摔在铁竹之上，他想，这回是死定了！死则也罢，最怕是穿胸破肚还死不了！ 岂料那些铁矛似的竹尖，扎在他身上，竟只听一阵阵脆响，未能伤到他不说，反而碎如土块。 他可是彻底放心了。 “哈哈！这个世界我喜欢！”邹四端喜而大笑，想道，“虽然世上的人都这么怪物，但又如何呢？我去哪能再体验这种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的感觉？地球上玩个游戏，还得主打沉浸感，不就是求个爽么。我看在这个世界做个残废也没啥不好，爽就完了！” 邹四端豁然想开，觉得自己别太自轻自贱了。本来他决定进城，其实老张的态度只是一部分原因，最关键在于他自己心里发怯，觉得自己废物，只能拖后腿，所以宁肯当个不知恩惠，不图报答的缩头乌龟。其实他哪里真的甘心，现在发现自己铜皮铁骨，底气倍增，就再也不想避灾进城了。他可以回家跟老张说，我不会拖后腿的！ 正当他好容易顺着铁竹，爬到上面时，老张却从天而降，又狠狠砸在他身上！ “他娘的，我是铜皮铁骨，但也比背着龟壳的乌龟没什么区别啊！”邹四端丧气极了，你知道他爬上去有多费劲？ 因此猛抓住竹身，使出蛮力抗下老张的落势。如此一来，老张相当于摔在地上，被这劲道震得吐出一口淤血，晕死过去。 邹四端这才看清落在他背上的是老张。 “哎呀，老张叔！你、你——啊，你带着火把？”那火把正插在竹尖上，火焰瞬时烧到竹身，并迅速蔓延，眨眼间，整根竹上都长满了豆芽似的火苗。 他自然也知道铁竹林的尿性，那是遇火就疯啊！ 他慌忙想将火苗吹灭，呼呼地吹了半天，眼瞧着是把火苗吹大了，并烧到邻近的两根竹上，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可幸他只有一只手，既提着老张，也就没空再抽自己了。 “算逑！我先逃命再说！” 他刚才试了试，自己离近了火焰，也知道烫得慌，想来自己除了铜皮铁骨以外，是没有防水防电防火等超自然能力的。 就这么艰难地往前爬时，就遇上挥散烟火，飘然而至的少年战士。 虽然惊异于两人活着，但此刻也不是说话时，少年战士立即除下衣袍，凭空一抖，张开成坚硬的长板，甩向石壁上插入半尺来深，再伸手一提，将邹四端并老张两人扔到长板上坐住。“往上爬吧，快！”少年战士喊道。 邹四端对他的手段非常钦佩，摸摸身下的长板，其实还是衣袍的手感，却不知怎么变得如此坚硬。 “你会灭火吗？”他向下喊道。 少年战士正提着刀，对火踌躇，想来也没有灭火的良方。听邹四端喊，便抬头看了过去。 “这里没水，但土石也能盖灭明火，你把邻近的竹子都砍走，留下空地，先止住火势延烧，然后想办法弄土石下来。” 他这么一说，少年战士也即知道做法。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身临其境，有时未必能反应过来。难得邹四端遇事不慌，思路清楚，条分缕析，称得上稳健二字。少年战士目光一瞟，记住邹四端的长相，便依言挥刀砍竹。 邹四端也不往上爬，一来深知自己行动缓慢，懒得再爬，二来也想看看所谓战士的本领。 少年战士跃到竹林底下，大略估量了下，先将稍远些的铁竹砍倒。那么坚硬的铁竹，在他刀下直如普通青竹，运刀来回那么一使，断了的铁竹就纷纷倾倒，将地面空了出来。这时火势更大，将将要烧到这里，还好是无以为续了。 邹四端默默看他的动作，猛然觉得好快，连忙揉了揉眼，定睛再瞧，却又觉得好慢，这快慢变化，委实怪异，让他胸中不敞，暗暗纳闷。突然想起之前开枪打那个红薯贼时，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看到了弹头的轨迹，多亏如此，所以红薯贼迅疾的反击，他才得以躲过。虽然现在想来，其实躲不过也无妨，反正是铜皮铁骨嘛，但其中目力暴增的因由，却令他有些挂怀……“难道，只要我集中精神，眼力就更强了？”他有此猜疑，当即试验，正看到少年战士狂舞的刀法，便默默运念集中，力聚双瞳。 开！ 可惜他没有血轮眼，喝一声开，眼睛也没发生什么变异。但他目中所见的景况，倒确实发生陡变。却瞧那舞成一团的刀法，竟变得缓慢至极，一刀刀的轨迹，持刀人的思路，都清清楚楚地印入眼帘。 邹四端再放松精力，少年战士的刀法，重新变得纷舞难辨。 “妙！妙极！” 邹四端心里砰砰直跳，如捡到至宝一般。他想着，就算铜皮铁骨是人人皆备，但像他这样的目力，却绝对算是罕有。证据就是，下面那人可是个战士，在这个满地怪物的世界，也算是怪物中的怪物，自己能看穿他的刀法，就绝非寻常！ 如此一来，他留在村里帮忙杀贼的心意更加坚定了。 少年战士砍倒铁竹后，即跳到长板上来。 “你不灭火吗？”邹四端好奇道。 少年战士摇摇头，嘴中竟有微喘，遗憾道：“我没力气了。” 邹四端想道，看来战士们也不是永动机，他们能发挥远超常人的威力，恐怕也是有远超常人的‘能量’做依仗。这‘能量’在武侠小说里是内功，在里是灵气，却不知在这里又叫什么。 “你要不要紧？”他问。 少年战士道：“无妨……歇一歇就好。我们先回村。” 邹四端搂着老张往上爬，因为太慢，少年战士在他背后一推，助他登上十来米高，他于是俯头道谢。却见少年战士将手在长板上一搭，这长板即软了下来，变回衣袍。而少年战士明显呼出一口长气，脸色好过许多，就像突然补回了力气一样。 “难道他先前是将‘能量’注入衣袍里的？这会儿因为收回‘能量’，自然就不再喘了。”邹四端心里胡猜，但并不开口去问，怕有唐突冒昧之嫌。 两人向上爬着，少年战士说道：“你遇着其他的战士，可不要总盯着他们兵器看。” “啊！”邹四端惊呼一声，还以为是刚才偷看少年刀法被他发现了，然而转念一想，隔着那么远，又是黑夜，他要有余暇监视自己，也不会闹得力气耗尽。那么少年指得兵器是？他目光一瞥少年提在手中的衣袍，讶然道：“难道这衣服就是你的‘兵器’？” 少年战士轻声道：“妄自盯着别人兵器，对战士来说很无礼。” 原来如此。 邹四端笑道：“好，我不看就是了。——我是住在村西的邹四端，你叫什么名字？” “北国秦知玹。” 少年淡淡地道。 邹四端哦了一声，说：“久仰，久仰。” 秦知玹大惊，道：“你、你、你！你认得我？” “不认得。”邹四端说得干脆。 秦知玹松了口气，却疑惑道：“你不认识我，说什么久仰？” 邹四端脸色一正，学着少年刚才的样子，淡淡道：“北国秦知玹。”继而大笑，道，“你口气那么牛，我要不说久仰，岂非让你下不来台？” 秦知玹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09 灭火 长老一行走在回村路上，听得后面遥遥呐喊：“长老！失火了，失火了！”声音惶急，透着股失魂落魄的劲。 那群壮丁跑得近前，个个也是灰头土脸。 “你们喊什么，失火？哪里失火了？”长老急问。他也有些心惊，怕是山里着火，稍一耽搁，可没法救了。 壮丁们将事情说了，算算时间，才过了几分钟，应该还来得及。长老立即命令，某某去取工具，某某去叫人，某某跟他去瞧火势…… 白琮玉冷眼旁观，忽然道：“谁也别动。”他嘴角微挑，望着长老道，“现在总大将是乔老先生，此地发生任何事，没有他发令，就不准妄动。” 他声音虽轻，但村民们亲眼看过他如何轻易地杀人、虐人，都不敢正眼看他，更别提唱反调了。但现在事关重大，火势不等人，万一救不成火，他们就只能迁村别居——那可比死还难受！便有人偏过头，小声嘟囔道：“不是你家村子，你当然不着急！” 长老本来也很惊慌，在他活过的百年岁月里，最狼狈的记忆都与火灾有关，听到山里着火，那还了得啊，连多年养成的沉着也一抛而飞了。现在冷静下来，想自己村里招募战士，所为不仅是抵御山贼，更是要治一治村民那股子遇风怕风，遇雨怕雨的泥性情。说好尽听调遣，那就是说定了，说死了，绝不能反悔！ 长老心里一横，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群人还当长老在催他们快去准备灭火，谁知长老下一句便是：“快回村禀告乔老先生！” “啊？长老，这……” 群人都一愣，但见长老面目严厉，并不敢反驳。村里长辈们急得捶胸，另有反应快的小伙子，却已经拔足狂奔而去。 长老稍感安慰。 再行不久，前方村口出来一片火光，长老撑目瞧清，是乔老先生带着一众战士走来。 乔老先生打个招呼道：“琮玉，辛苦了。”白琮玉点点头，邪笑道：“你终于要露一手了？”乔老先生微笑不答，向长老道：“我去灭火，长老带贼人回去总营，交给段老大处置。”他说的段老大就是疤面战士，那个当众拆分贼人血肉的人。村民们一听，心里都发出冷笑，看着那个萎靡的红薯贼，暗暗期待一会儿他将被折磨成什么样。 “让小子们回去就是——乔老先生，我能不能跟你去瞧瞧？”长老问。 乔老先生却一摆手，说道：“你追不上的。”话罢飞身而去！ 长老只感到眼前一花，风浪一涌，原地已不见乔老先生的身影。后面白琮玉等战士也即跟上。田二祚骑着马，反而越落越远！ 村民们呆若木鸡，听着那爆炸的风浪声，一时竟忘了担忧火灾。 …… 邹四端缓慢地向上爬，虽然不累，但就是快不了。秦知玹冷眼看他，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再隐瞒了。” “隐瞒？”邹四端莫名其妙，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我隐瞒什么？” 秦知玹提脚轻点，就在石壁上踢出一个槽，如此制成落脚点，踩台阶似地向上走着，说道：“我看到你卧在铁竹上，竹尖丝毫不能伤你，可见你身体里也有金刚劲。” 邹四端听得糊涂，但脑子转得飞快，立即猜到这金刚劲或许就是某种像内功、灵气之类的‘能量’，他疑声道：“你怀疑我是战士？” 秦知玹目光一闪，露出微微得意的神情，那样子仿佛在说，瞧瞧，你不打自招了吧。“你如果不是战士，怎么知道金刚劲？”他质问道。 天地明鉴，邹四端可不知道什么金刚劲，他不过是小说看多了，脑袋比较活而已。“我……我倒想自己是战士……”他苦笑道，“但你看看，有我这样的战士吗？”他行动如龟，举手抬足，都不能流畅，看起来仿佛一个暮年老人。 秦知玹皱起眉头，也不知他是不是装蒜。 “总之，我们要快点动作。这是山里，树木又多，风又大，说不准火势就延烧别处了。” “我也想快，但是快不了。” 两人正僵持间，听得劈空声音，乔老先生等人已到山腰。秦知玹叫道：“师父，徒儿没用，劳动您大驾！” 乔老先生笑口一开，笑声遍传山里，洪音道：“水火是自然伟力，哪有那么好抗，你不必灰心！”他知道秦知玹性子单纯，有时会因为逞强而对自己过苛，于是出言安慰。 邹四端听得乔老先生的声音，忽觉得声波扫过自己肌肤，又听乔老先生在山腰处道：“你们呆在那里不要动，我来灭火，小心误伤你们。” “你们？”邹四端心里一动，“我又没出声，他怎么知道是‘你们’？难道是听别人说的？还是……刚才那道声波反馈的？”他毫无凭据地觉得是后者。“战士可以操纵声波视物，就像蝙蝠一样？”这种事情，原理上倒不难接受。 秦知玹道：“咱们贴着山壁，千万不要乱动！” 邹四端依言照办，又在山壁上踏出两个坑，挟着老张叔站好。他是随意而为，但那两脚踢石壁的力道，却着实让秦知玹心惊：“这家伙果然装蒜！普通人哪有这种能耐？先不理论，等回头再试试他……” 此时乌云漆漆，山风凌乱。火舌迎风狂舞，照得山壁之上，数不尽竹影重重。火焰中听取噼啪之声，一根根铁竹烧穿根底，折断倒下。这些铁竹相叠，助长火势，直烧得中心金红，热浪滚滚。更兼黑烟不定，将半边群山熏得乌黑。 照这么下去，恐怕早晚会波及别处。邹四端等了会儿，听山腰上的动静，迟迟未有下来的迹象，既不下来，又如何灭火？难道他们能做法，登台求雨？ 正要问话时，便听得呼噜噜吸气声音。 “什么动静！”邹四端毛骨悚然，只觉得有猛兽出没，浑身汗毛直竖起来。他忙集中精神，运力到耳，细听之，所见一副画面： 乔老先生迎风而立，张口便吸，将胸膛越吸越鼓。 “原来是他在吸气！”邹四端微微放松，再听下去。然而他的听力，在别人身上，那是清清楚楚，偏在乔老先生身上，只能听个大概。因此所见的画面，也不很清晰，而且时断时续，毫不流畅。 正当他仔细察看间，呼噜噜声一停，又有雷鸣在乔老先生胸腹内发出。身旁秦知玹悉心听着，露出如痴如醉，喃喃道：“虎豹雷音……师傅他老人家，操控金刚劲，已到通神的地步啦！” “虎豹雷音？我记得在小说里听过这个词，他又说金刚劲……难道所谓虎豹雷音就是操纵金刚劲的境界？”邹四端一念之间，就将实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正待他细听此中奥妙，突然一道杂音灌入耳中，就像是千百只刀在划剌玻璃，刺耳尖锐，几乎逼得他吐血！ 他连忙散去耳力，只见一道音波从山腰以降，带着呜呜的低鸣，压向火焰。 “这就是乔老先生的灭火手段了……”他连忙运足目力观察。 音波中竟混有四种不同颜色的小点，只是非常稀少，并没显出有什么特别。倒是这音波本身，隐隐令虚空泛起波纹。 火焰遭音波一压，立即就缩减小半，音波持续输出，火苗便越来越小。 邹四端凝目瞧去，在音波之下，火焰之中，亦不断有小点释出，飘到空中，被音波隔离开。这些小点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色。随着这些小点减少，火焰仿佛无源之水，渐渐蒸消，不到一分钟，扑天火势，已灭得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0 无常册与那些人以及那个名字 火势尽去后，山腰上乔老先生喊道：“你们上来吧。” “走。”秦知玹一提身，算蹿升十几米，见邹四端在下面眼巴巴看着自己，心想，你还要装蒜，我偏不理你。便是自己先上去。邹四端忙喊道：“等等！” 秦知玹向下斜了眼，并不说话。 “请你帮帮忙，带上我老张叔走吧。”邹四端露出讨好的笑容。虽然隔着黑夜，想来秦知玹也能瞧见。 秦知玹道：“我凭什么帮你？”语带一丝讥讽。他心里是认定了，邹四端在扮猪吃老虎！ 邹四端听了一愣，却想，对啊，他没道理帮自己呀，易地而处，他自己也没有好心到随便帮陌生人的地步。随即转念一想，这些人是战士，特意来这里救援，固然有红土的利诱，但在招募之初，他们可不知道这档子事，可见他们肯来，就都是些心怀正气的好汉。于是出言试道：“你、你是战士嘛，来我们村子不就是为了帮忙？否则来做什么呢？” 这话却让秦知玹不好反驳了。他来村子，纯粹是因为钦慕乔老先生，以徒弟自居，当然也愿意为其效劳。 但他自然不会言明这些，反而脱口道：“你说的对，我帮你就是。”又道，“我干脆连你一起带上得了。” 邹四端笑嘻嘻道：“你一会儿要愿意再下来接我，我可谢谢你啦。但现在不行，我有东西落在山底，非要找到不可。”他那时掉下来，因为太慌张，把奶奶的枪丢了，霰弹枪倒在山顶，可以慢慢再找，但奶奶那把手枪，是老张叔言明不要弄丢的东西。 秦知玹冷哼道：“我又不是驮夫，凭什么任你差遣！”他口气虽硬，但既然答应了带上老张，便又下来，一手提住老张，对邹四端瞧也不瞧，飞身上去。 到山腰时，乔老先生疑道：“还有一人，你怎么不带上来？” 秦知玹道：“回师父，那是个滑头，扮猪吃老虎！” “哦？怎么一回事？”乔老先生问道。 秦知玹讲起前因后果。 乔老先生抚须道：“唔……照你这么说，倒有些像了。” 秦知玹听师父的话里有些深意，因问：“师父，您说像什么？” “我刚刚用声波探查那孩子的身体，发觉那孩子体内有些异物，竟然深植在他周身关节中，真亏他怎么还能动弹！依你所说，他必定是有金刚劲护体，而且非常强韧。”乔老先生说到‘异物’时，秦知玹神色一动，想起邹四端举动缓慢，看来真不是有意装蒜，同时他也暗暗惊奇，这邹四端究竟有多么强韧的金刚劲？ 却见乔老先生神情沉吟，好似还有话说，秦知玹并一众战士，便静听下文。 “难道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乔老先生一声轻叹，摇了摇头，问秦知玹道：“知玹，那孩子是否断腕？” 秦知玹道：“的确断了左腕。” “果然……”乔老先生已用声波见到，只是非要亲口确认才行，他又问：“你可知道，那孩子姓名中有没有一个‘四’字？” 秦知玹愕然道：“是有个四字，他向我说，自己叫‘邹四端’。” 乔老先生连呼道：“像！像！”又道：“岂止是像，简直就准了！” 众人大惑不解，但素知乔老先生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也不加催问。 乌云飘散，明月探出光芒，天上层云，尽染微霜，忽有几行怪鸟，射月而去。 咕咕鸟啼，嘶嘶虫鸣，崇山深处更有百兽吼叫。突然的火光，将沉睡的山林激醒，鸟兽都难掩狂躁之状。 乔老先生迎风站着，忽地转过身，从怀中掏出某物，将众人唤到近前，齐齐围住成圈。乃展示此物，竟是一本巴掌大，寸许厚的册子，上写‘无常册’三个金字。 月光之下，众人都好似淋了场冰雨，浑身战战发抖，后脑一片酸麻，心里突突地跳，倏而在深山一声虎啸传来，秦知玹脚下一软，竟要跌倒下去。 白琮玉伸手拉住知玹，脸色铁青，他先环顾众人，低声道：“大家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别说出那个名字。” 众人都点头，只因‘那个名字’在这天下间，就是禁忌，就是诅咒。 白琮玉看着乔老先生，道：“请你说明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乔老先生摇摇头，神色显是怅然，只道：“我也是偶然得来。你们看——”他翻起这册子。 众人猛觉口干舌燥，咽了咽吐沫，强自镇定地看着。 乔老先生翻到中间一页，只见上面是一行字，写着： 十九年纪，战士六段，名中带四，左腕残缺，身有异物。 下面两处批改，一处先写了黑字的‘死’，后将这黑字抹了，改成‘红’字的杀。 众人见了这些，反应大有不同。 一个手握铁锤的战士目露不忍。 一个束着马尾的战士惊骇莫名。 白琮玉盯着‘死’‘红’二字，嘴里喃喃念道：“竟然有人逃过了‘他们’……”脸色时青时白，神情时而迷惘时而木然。 秦知玹则大叫道：“这不可能！” 他指着册子，微微发抖，道：“战士六段？这绝不可能，不可能！” 乔老先生叹道：“知玹，这册子不会错。” 秦知玹闻言脸色一白，道：“可是战士六段啊……那、那岂非，比师父都……” 乔老先生见他如此行状，怒而跃起，一脚踢在屁股上。 秦知玹哎呦一声摔在地上，叫痛不止。 众人被他狼狈模样逗得笑了出来。 乔老先生收回那册子，气氛也正常了许多，他指着知玹，笑骂道：“你哪知道世界有多大，多少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之辈？这也要惊，那也要慌，还做什么战士，回家抱孩子算了！” 手握铁锤的战士笑道：“他的毛还没长齐，怎么抱孩子？” 众人又笑了一阵。 秦知玹忍着痛苦爬起身来，暗暗抱怨师父不该用金刚劲踢自己，让自己丢了大丑。 “师父，那册子……”秦知玹犹豫道，“那么说，邹四端他……” 乔老先生默然未语，那束着马尾的战士先断然道：“他死定了！咱们离他远点，省得到时候‘那些人’来索命，连累了我们！乔老先生，咱们走吧，这村子不能再呆了。” “这……” 秦知玹说不出话。虽然他也觉得这么做理所当然，但暗暗地又有些心虚。于是看向师父，盼望他老人家说个道理。 乔老先生迎着徒儿的目光，微微一笑，继而环顾众人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做小儿行径？”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沉甸甸压在众人心中。 秦知玹拍掌叫道：“说得好！我们要是这么逃了，说话不算，出尔反尔，那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这话说得束马尾的战士脸色一冷，心中不以为然。但见同伴们都有赞许之色，他也无法多话，只得跟着点头。 乔老先生道：“回村吧，等那孩子上来，我们再告诉他体内的情况，至于册子的事……” 束马尾的战士冷冷道：“就算知道册子又能怎样？无非是惶惶不可终日罢了。再者，那孩子体内什么情况，最好也别告诉他，省得又横生波折！” 乔老先生沉吟道：“册子的事，再看看吧。至于那孩子身体状况，我们既然知道了，就还是告诉他——但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先上去，田兄弟应该等急了。” 田二祚因为骑马，并没有一道下山。等他们飞跃到山头，田二祚已经玩腻了马，蹲在石头上没有精神，见他们开口就道：“我饿了。” 于是一起回村，叫烧灶做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1 议论 邹四端一个半残的人，在偌大的山谷底下找只手枪，其间难度，简直就堪比大海捞针。他连找都未找，就认定自己多半会累死在找手枪的路上。因此想了个巧招，登到高处后，凭自己的目力，一寸寸搜索，却还有些把握。 这么着也耗了有大半天，天色朦朦亮时，邹四端撑着泛酸的眼睛，才寻到一块黑漆漆，炭似的物件，心里对自己升起无限钦佩。 这玩意就算拿给别人看，谁要能说出这是个枪，自己都恨不得给他磕头膜拜，更何况自己从万石堆里找到此物，真是堪称神目如电！ 他由此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普通人。 一边对着自己无限赞叹，一边往山顶爬，忽听老张的呼喊声，便应道：“在这儿呢！”老张立即送下绳子，将他拉了上来。 “你个龟儿！你逞什么能！有马为什么不骑，为什么不逃！” 老张粗鲁地咆哮道。 他这是刚刚醒转，得知邹四端虽然脱险，但一夜未回，便又上山来找。此刻对老张来说，昨夜的紧张，还是记忆尤深。 邹四端挨着骂，忍着没有还嘴，忽而烦了，就道：“我去看奶奶。”他忙跑起来，但他忘了，自己跑得龟爬一样。老张轻易就追上他，道：“看什么奶奶，你给我进城去！” “不去！”邹四端现下底气可壮啦，声音也非常干脆。 老张急得发喊，荷荷喘气，但也丝毫动摇不得邹四端。 邹四端笑道：“你这套虚张声势，我已经习惯了，再没别的招，从此以后你可管不住我。” 老张听得一呆，忽然扬起巴掌，啪地一声，摔在邹四端脑后。 邹四端结舌道：“你、你……老张！你敢打我！”他的记忆里，就从没人打过自己，因此非常气愤，把老张叔的‘叔’也免了。 老张抬手就噼里啪啦打开，嘴里荷荷有声，念道：“我没招！我没招！你看我没招！” 虽然不疼，但也糊得邹四端眼冒金花，只好逃，但又逃不开。这么一直打到村口，老张才住手，改为怒目而视——他累了。 …… 总营大帐中——其实就是大棚里——战士们围着圆桌坐下，离他们不远有个铁桩，桩上用铁索捆住一人，正是红薯贼。此刻这贼人浑身见血，出气不多，进气几无，眼看是将死之状。刀疤脸段老大，解开身前染血的围裙，在脚下水瓮里洗干净手，也即坐到圆桌前。 在棚外有露天灶台，借着白炽灯的亮光，村妇们开灶做饭，进出时将一盆盆菜肴端进棚内，送到圆桌上。不等上齐，田二祚就吃得津津有味，秦知玹肚里也似刀刮，咕咕作响，但因为正事没谈完，只好正襟危坐。 听乔老先生道：“段老大，你辛苦。” 段老大瓮声道：“小事。”就也随着田二祚，两人一起用餐。秦知玹几次目光都瞟到那里，青青翠翠的时蔬，干冒红油的兽肉，带着股飘香，简直馋死人。 “贼人已经招供，据他说，贼窝有三处，他们分为三家寨，每寨不少于三十人……”乔老先生说到这里，秦知玹也忘了饥饿，想起能杀贼立功，不由得兴奋难耐。 然而其他人并不这样想，此时默默出神，心里对胜算多少略有估计，觉得并不占优。束马尾的战士，直言道：“如此他们就有近百人，这些人都具备战士潜能，说不准多半还都做过战士后补，再不提其他的，光这些我们就难以应付了。”又抱着膀子，沉吟道，“哪来这么多贼人呢？他们因什么聚在一起，后面又牵扯些什么，咱们搞清楚了没有？” 段老大在吃吃喝喝喝中，抽出余空，瓮声说道：“我的工具不在身边，没法拷问详尽。你们来之前，我怕这小子命太脆，先已问过他们跟脚的事……”他将一块骨头在嘴里咂咂吸了半天，也不吐，就这么生嚼起来，嘎吱嘎吱，吃得嘴边胡须上尽是油腻。他随手一抹油，道：“他们人数虽多，但真正受过训练的战士，只有一半。剩下一半，这小子也搞不清，据他说，以他的本事在他们寨里能排十二三位，在三寨里也排得进中上流。” 他说完，白琮玉嗤地一声笑，转过头玩自己的手指。其余人也多有不屑之色，秦知玹年轻气盛，口气也很大，闻言嘴角一撇，道：“原来是乌合之众，那就算有一千个又怎样？” 这回众人噗嗤一声，都笑了。 乔老先生点着秦知玹，语带教训道：“这是见生死的战斗，你也敢这么轻狂！” 秦知玹立即醒悟，自己说了大话，而且乔老先生常说，战斗是死生大事，不可儿戏，自己怎么全忘了！忙起身道：“师、师父，徒儿错了！” 田二祚吃喝之余，偷空揶揄道：“秦小先生，你就吃亏在一处，胡须不够长，常言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看你师父胡子多长，他自然瞧不上你没胡子的。等你变成秦老先生，胡子也一大把，再说话就没人嫌你轻狂啦。” 他这话不仅揶揄秦知玹，竟然还有点讽刺乔老先生的意思，乔老先生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但秦知玹却呵斥道：“田二祚，你给我住口！” “怎么，要打架？”田二祚瞪眼道，“你们有段数的战士，未必就打得过我们没段数的战士！” 秦知玹受激之下，一手握住刀柄。他早看不惯田二祚，这小子怪里怪气的，先是跟自己找麻烦，随后又厚着脸皮缠着师父，一路竟缠到这村里。 “你要打是吧——”那就打吧，后面四个字尚未出口，被乔老先生喝止下来：“两人都冷静些！” 秦知玹只得作罢，偏头不理会田二祚作怪的模样。 乔老先生道：“段老大，那三处寨子所在，你可拷问出来了？” 段老大道：“刚只问出这小子所在的一寨。”又问：“怎么，要突袭？” 乔老先生笑道：“贼寨的三个探子都折在村里，他们早晚会察觉出异常。不如趁着贼寨没反应过来，咱们主动出击，集中力量，能端掉一个寨子最好，若不能，也展示下我们的力量，让他们摸不清我们底细，以此拖延些时间，把村子里工事修好，炼些武装材料出来。到时候，守势对攻势，村民们也能当战士用。” 束马尾的战士拍掌道：“好，这就叫化被动为主动！嗯，这样一来，胜算颇高啊！” “咱们千万不能小看那些村民们，我在村里转了一圈，发觉这里大多数人都有战士潜能。他们只要稍加训练，就是战士后补的料子！”乔老先生说着，目光却隐隐落在秦知玹身上。秦知玹明白，师父下面的话，其实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连忙恭听。 “我们虽然号称战士，有联盟关照一点方便，那又如何，比战士后补强过多少？如果有数十个战士后补，手持神兵围攻，咱们这些人恐怕都是一死！所以人力有时穷，只有团结一致，群策群力，才能永远握住生机。——这是老头我一点肺腑之言，望诸位记在心上。” 秦知玹心中一凛，连忙应是。诸人也各自点头，只有田二祚，埋头不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2 冷眼 村口竖着杆子，高高挑起一盏灯，照亮进村的石桥。从前村民们曾挖了河道，绕过村口，为引北头活水灌溉农田。现在不是春忙时节，闸口早就落下，河道的水也已卸走。而长老亲自带着村民们，在下面不知忙些什么。 等邹四端二人走近，长老爬出河道，满手污泥地捏了捏邹四端的脸，道：“你小子……身上没再缺零件吧？肚子饿了没？总营那里有大锅饭吃，你们去吧。” 长老的话提醒了老张。 “你先去吃饭，吃完就给我滚蛋。”老张警告了邹四端，又向长老道，“我去照顾老娘，回来再干活。” “不急，你去吧。” 长老目送老张走远，回头冲邹四端笑道：“他要你逃命对不对？” 邹四端露出苦笑。 “怎么，你还真打算留在这杀贼？”长老有些意外，他老人家眼光毒辣，一早就看出邹四端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与村子共存亡的志向。而且这孩子，说的好听点，浑身都是‘城里人’的气息，与这山村确实格格不入。 邹四端佯作正色道：“我身受村子栽培，大恩大德，岂有不报之理，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憾？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男子汉顶天立地，但求问心无愧……”好在这世上也有诗词，也有孔孟，他没头没脑地吟了通，以此剖白心迹。 长老不由笑道：“真是个小王八蛋，去吧，吃饭去。” “哎，我先去啦。” 邹四端小跑走了。他知道，长老是默认他暂且算村子一员了。 大棚外还有几个小的凉棚，果然是大锅饭、流水席，现还有人吃。邹四端随便坐在一张桌前，馒头稀粥，吃得津津有味。但分明还有肉香，只是不见上桌，于是问道：“大嫂，我要吃肉，有没有？” 大嫂道：“哪有给你的肉吃。”她一努嘴，指着大棚里，说：“恩人们还不够呐。” 邹四端心头不乐，他们住在山中，各种兽肉是只管取用，绝没有不够的。无非大嫂们撒谎蒙他。而且他瞧得清楚，那边灶台上扣着好几盆，里面肯定是肉，八成是给她们自家留着的，不乐意便宜自己这个残废罢了。 “哼！”邹四端冷哼一声，忽觉得粥也不香，馒头也不甜了。“你们不给我，我还不稀得吃了。”邹四端赌气地想，“等我帮你们杀退贼人，叫你们天天给我做肉吃。现在且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正要离席，便听大棚里，有人说道：“师父，让我去吧，我一定办好！” 是秦知玹的声音。 他苦苦哀求，语态近乎是撒娇。 邹四端噗地一笑，暗想，原来你还有这么一副样子，难为你在我面前装得跟世外高人似的。 忽地心里一动，他们在商量什么？难道要对贼人动手了？ “此遭要显雷霆手段，诛灭一寨，你岁数太小……”乔老先生缓言劝着，想起用岁数小推脱，徒儿还不服，就又加了句：“你的衣服里虽然有武装材质，但你的刀没有，普通刀刃，用来砍战士，殊为不利，所以你还是留下吧。” 秦知玹听了也无法反驳。他暗恼之前过得太挥霍，怎么没留些钱，买几件有武装材质的兵器。目光看到白琮玉身上，心里叹道，哎，早知道我也偷一件武装出来，我有如此利器，想必师父也不会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白琮玉忽然看向他，幽幽笑道：“怎么，你也想要我的武装？” 秦知玹陡然一寒，忙道：“没有没有！我、我……我没有！” “没有没有，我、我没有！”田二祚学了一遍，尖笑道：“老白，你可吓到秦小先生啦。” 秦知玹脸色通红，对田二祚怒目不已。白琮玉手段诡异，用武装线杀伤敌人，常常是伸伸手指，就把人切成碎块，他对这人的确有些犯怵。田二祚根本不知道白琮玉的可怕，秦知玹心想，等你真犯在白琮玉手上，让他伸指头一指，到时你可别吓得尿裤子！ 乔老先生道：“白老弟，辛苦你带着三位战士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田二祚就嚷道：“我我我，一定要有我！我这铁棒里有武装材质，称得上是神兵！”段老大闷声道：“我也去，但我没有趁手的兵器……” 束着马尾的战士犹豫道：“我使得是双刀，借给你一把也成——但是，我也得跟去！兵器是战士命脉，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白琮玉对谁去都不关心，见凑足了三个，就随意道：“行了，你们三位随我走一趟吧。” 乔老先生笑道：“有你们三位我就更放心了。不过山路艰难，我们虽然不怕，但也要有个向导才行……”说到这，他抬头望向大棚外，道，“小朋友，你来做这个向导，如何啊？” 邹四端才走到门口，刚要毛遂自荐，就先被乔老先生叫破。他顺势跑进来，笑道：“好啊，山路嘛，我熟。”他其实并不熟，但跟老张进过几次山，知道怎么辨认方向，总不会迷了路。 见他进来，有知情的战士，脸色就冷了许多。这份冷意不是冲他，而是冲那个册子。有那册子在，他们总觉得面前的邹四端，其实已经是一具尸骸，这种强烈感受到生命消亡的异感，并不那么让人愉悦。 邹四端虽然对他们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是个残废，什么样的冷眼没尝过？如今只是毛毛雨罢了。 他见圆桌上置满菜肴，虽然是残羹剩菜，但样子很诱人，就叫道：“这多浪费啊，你们吃完了吧，那……” 乔老先生笑道：“再叫拿些饭菜就是。”秦知玹应命去了，端回来一大盆。邹四端瞧得清楚，恰恰是大嫂刚才藏的那盆。他一乐，但想起老张随时会出来，被老张知道自己要做向导，那可遭啦，也就顾不上什么滋味，囫囵吃个半饱，道：“好了，咱们走吧。” 他没想过自己这个口气，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毕竟战士们行动，哪里容得他说什么时候走。但战士们只是默默看着他，态度虽有些冷，却没有任何讥诮之色。甚至，邹四端自己看来，莫名觉得他们是在……忌惮自己？ 乔老先生笑道：“好，那我们就在此，等候各位的好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3 不老泉 入秋时节，山里就很冷了。从前有猎户专喜欢在入秋进山，因为天象之交，动物为了准备避冬，会在这段时间非常活跃。老道的猎户，一天就能猎他个百头，虎、豹、狼、熊、野猪、猞猁等尽有。而所谓‘老道’，主要是指在山里认路的经验。 邹四端身有残疾，老张带着他进山，也无暇教其他，只先把认路的本事教好。凭借这点经验，勉强也能在这深山里进进出出。 遮天的繁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忽几道身影，在枝头跃进，撞开枝叶，飞速前行。邹四端此时被提在段老大手里，一路来吃了许多叶子，呸呸声不断。他尤为羡慕白琮玉，瞧瞧人家，任何挡在身前的枝叶，都会被一缕寒芒切碎，人家目不斜视，片叶不沾，仪态潇洒至极。 对这寒芒，邹四端并没细看，因为他记着秦知玹的警告，窥探战士的兵器是无礼之举。 “呀呼！” 一声尖哨声，那灵猴般翻转腾挪的田二祚，又从树冠上飞蹿下来，但并不好好赶路，总是要飞来飞去才痛快。 前方传来流水声，众人于是落下。看着一带白水，从岩上泻下，清流亹亹，款款而逝。岩上有石碑，上写‘不老泉’三个字。 水流方向正东，约二三百米处，地势逐渐开阔，隐约有哨塔伫立。 段老大道：“这就是贼人招供的不老泉。当年王国贵族曾在这里洗澡，阿谀奉承之徒，取用泉水，说沾染了贵人仙气，饮之可以解忧，饮之可以忘老。后来被远近的山民讹作不老泉，还竖碑在此纪念。我早闻大名了，原来是这么不起眼的地方。” 山民就是住在深山中，千古以来就不与外界相通的部落民族。或许还迷信君权神授，所以有竖碑之举。 邹四端自己挣开段老大的手，脚踏实地后，才由衷觉得精气舒展，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道：“这里还有山民吗？那我们……”他本想说找到山民可以再问问贼寨的底细，忽而一顿，脸色骤变。只因他突然想起，贼人在这里安寨，又怎么会放过山民？恐怕这附近已没有山民了！ 战士们冷然不语。 白琮玉道：“我去探探情况。”说着飞身去了。 其余人则躲进林中休息，为防打草惊蛇，当然不能生火，只好拿出上午吃剩的烤兔，慢慢嚼着。邹四端有些后悔来时没多吃一点。他是怕老张知道自己去做向导，而阻止他，于是草草吃完饭，只跟长老说一声便出来了。谁知道赶了一天的路，虽然他多半时间都被提在人手里，但晃荡一天，肚子里早就刀刮一般饥饿。 “咕~咕~” 他揉摁着抱怨不休的肚子，只觉得那么点可怜的兔肉，都填进了无底洞去。 耳边咻地一声，什么东西急速射来。邹四端偏头躲开，看清是一颗果子，便抄手接住，一回头，田二祚蹲在枝头上，怀里兜满各样鲜果，边盯着邹四端，边啃着果子。 “干嘛？”邹四端被他盯得不舒服，站起身来。这个怪里怪气的男人，活像是戏台上的孙悟空打扮，说话做事毫不看人脸色。 “吃啊。”田二祚尖声道，“我请你吃果子，一个不够？给你两个！”他又扔了一个下来。 邹四端看看他，再看看果子，干脆说道：“两个也不够。” 田二祚似乎犹豫了会儿，还是跳下来，将怀里果子散开，扑扑洒落满地，他说：“最多……分你一半！” 邹四端心里暗笑，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难处，就席地而坐，与田二祚吃果子。 “听乔老头说，你身上有什么‘异物’？”田二祚问道。 束马尾的战士朝他看了眼，脸色不愉，起身走到更远处歇息。他自己主张无视邹四端，免得惹麻烦，因此谁跟邹四端说话，谁在他眼里就是捅马蜂窝的人。 邹四端一楞，反问道：“什么异物？”他脑子颇灵，就这么一句话，却忽然想起自己身体里的硬块。当下只装作茫然。 田二祚不答，自顾自将邹四端打量个遍，又道：“他们说……你很强？” 邹四端心里转起许多念头。他也渐渐发现，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铜皮铁骨’，都能‘力大无穷’，更何况自己眼耳通神，那是连很多战士都做不到的。他也有过猜想，觉得自己失忆之前，大约真是个高手，只因为受伤，所以才沦落至此。而这个‘受伤’的根由，他一直找不到，毕竟他身上连一条疤也没有，但现在，‘体内有异物’这话却提醒了他。 “说不准……”邹四端神秘一笑，道：“我还真的很强。” 田二祚伸出手道：“那咱们握握手。” 这是要比力气？邹四端正想试试，也即伸出手道：“来。” 两手相握，邹四端只觉一股力量压来。但他却有些分心，想着田二祚的手好粗糙啊。这手毛毛刺刺的，指节上竟全是老茧。然而除此以外，他对那股力量，倒没怎么吃惊。 “你使劲了？”邹四端故意做出怀疑之色。 田二祚脸上涂着猴妆，看不清脸色怎样，听声音却是发颤，道：“我捏……我捏捏捏！” 邹四端哑然失笑道：“你就这么点力气？” 他心里大定，抽出手来，摇头道：“不比了，你比不过我。” 田二祚大叫道：“你玩赖！你、你……你吃了我的果子，你还玩赖！你怕比不过我，我还没用力，你就不比了！” 邹四端耸耸肩，对于田二祚为自己面子找补的修饰之辞，表现得颇为宽容。他现在的底气更足了，隐然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田二祚之上，白琮玉之下，跟段老大，小马尾——他心中对马尾战士的谑称——跟他们并肩平齐。 “你就是个弟弟！”邹四端斜眼看着田二祚，心里暗道。 稍后白琮玉飞身回来，将所见大略说了。 原来不仅那哨塔，塔下还有两个暗岗，位置互成犄角，除掉虽然不难，难的是怎么不被发现。他们现在在暗，当然要利用奇袭之利。 “现在有两条办法。”白琮玉轻笑道，“要么直接闯进去，杀完人就走，这个办法最简单，我喜欢；要么等天黑从水路进去，但这个办法太麻烦，我不喜欢。” 邹四端心想，这人还真是以自我为中心。不过能说出这种话，想必也确实有服人的本事。他见其他人都在取舍沉思，就先开口道：“干嘛非得这么选，可以折中一下嘛。” 段老大与小马尾都不搭理他，只有白琮玉幽幽笑道：“怎么折中？” 这人笑得跟狐狸一样，而且是渴血的狐狸！ 邹四端心中一凛，斟酌着笑道：“那群悍匪，既然知道在寨口设哨，难道会笨到忘记防水路？要是天黑过去，乌七八黑的，谁知道会不会中暗算。我看咱们先从水路过去瞧瞧，要是没陷阱，那趁机就进去了，要是有陷阱，咱再回来想别的办法。匪徒还知道踩个点什么，咱也不能全没准备不是？” 小马尾冷哼道：“凭战士的眼力，白天过去必被发现！” 邹四端心里吐槽道，凭我的眼力，你们晚上过去，我也能发现。谁知道贼人里有没有眼睛好使的。就算没有，还不兴人家戴夜视仪？ 当然，这么说有杠精之嫌，他只好脱口道：“被发现了正好！咱们假装俘虏，从内部瓦解敌人，让他们死都死不明白！” 田二祚问：“你打算怎么干？” “这还不简单？”邹四端撸胳膊挽袖子说开来，“凭咱的本事，那贼人肯定锁不住咱们，咱们就暗中耍一点手段。简单的，譬如放火，战士不怕砍、不怕打，但是怕火对吧？再有下毒，还不用什么重毒，让他们蹿稀就行，等他们四处找茅坑的时候，咱们冲出来割人头，那就如割草一般，刷刷刷！还有——额？什么？我打算怎么干？我？？”邹四端猛然反应过来，却见田二祚跟白琮玉，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只是笑无好笑。 “对，就是你！”田二祚一拍邹四端的肩膀，“你说的这么好，这立头功的机会，我只好让给你啦。” “我、我……”邹四端慌张地摆手。 白琮玉掏出一颗蜡丸，蜡壳拧开，里面是三粒绿油油的胶囊，他说：“这是你要的毒药，胶囊遇水即化，三粒和开，也够毒倒十人了。” 他将蜡丸塞进邹四端嘴中，道：“这东西珍贵，可别被贼人搜走。要是用不对地方，我可不饶你。” “呜？呜？！” 邹四端嘴里含着蜡丸，更急得说不出话。 “去吧，我们等你的号声！” “你不是很强么，你不去谁去？” 俩人说着，一句压着一句。 邹四端看向段老大二人，这二位根本不理他，没奈何，他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应下。 “我去探营……但说好了，这头功就是我的！” “你的你的，没人跟你抢。”田二祚尖声说着，把邹四端往泉边推。 “等等、等等……”邹四端嘴里直叫。 田二祚嘟囔道：“等什么等，你现在去吧！”说完已到泉水边，抬起一脚，将邹四端踹了下去！ 扑通一声，邹四端的探营之路开启了…… 若干年以后，以‘肉坦之王’闻名天下的邹四端，一定会想起，少年时期的那个下午，不老泉泉水的清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4 进寨 泉水流入一条小河，绕过哨塔，到贼寨西侧去。邹四端憋着口气，潜游到这里时，莫名觉得有些异常，便不敢再向前，也不敢冒头。 “嗯？前面水草的颜色……” 他仔细一瞧，凭着目力，望到十数米外，依依水草，竟然是一片深黑！他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水草多是绿色，况且一路游过来，也没见这么怪的。 邹四端又退了退，随手摸起一块石头，指头轻弹，石头划破水流而去，快如钢箭。 水中也听不清什么声响，只见那石头去势不减，划到黑色水草上方时，却猛然激起反应，那些水草仿佛骤然变成活物，缚住石头，也不见怎么搅动，已碾碎成粉。 邹四端看得汗毛直竖，心里砰砰直跳，想道：果然，果然有陷阱！ 这要是晚上再来，就算以他的眼力，只要不特别观察，想来也发现不了。 “潜入贼寨，看来行不通，只好被他们俘虏了……”邹四端想着，快速退回去，游到哨塔下面时，露出头来，正要发喊，哨塔上先有人跳下。他忙又潜下去，集中耳力细听，见到： 那人下颏蓄有三寸山羊胡，穿破烂红袄，腰间挎着把牛皮短刀。他往寨子里去，没走几步，从道旁草丛中，站起来一个独眼贼，喊道：“干嘛去！” 山羊胡骂咧咧道：“妈的！那些个婆娘要跑！” 独眼贼冷笑道：“她们能往哪跑？进出寨子的活路就这一条罢了。” 邹四端心想，活路只有这一条，那么其他路都是死路喽？看来这群贼还不笨，各个方向都有陷阱，想要无声无息地突袭实在很难。至于‘那些个婆娘’……他心里不免想起许多逼良为娼等故事，恨得暗暗咬牙。 狗日的，再让你们乐一会儿！ 他毕竟满脑子都是地球现代文明的记忆，只有把人想得极坏，才能激起义愤，才敢杀人。 “呸！那群臭婊子，不怕她们逃，就怕她们死了，浪费咱的陷阱不说，咱再玩谁去？”山羊胡冲另一头草丛里叫道，“瘸子，你也别藏啦，上去给我盯一会儿，我去把那群婆娘抓回来。” 那草丛里有个黄眉大汉站起来，身形果然有些瘸，但一纵之间，就跃上十几米高的哨塔，显得毫不费力。 “你他妈少装蒜！玩够了再来，又没人催你。”塔上瘸子粗声说道。 山羊胡闻言嘎嘎笑道：“还是你够意思，如此多谢啦！” “草！你等着，我也去！”独眼贼这才明白山羊胡怎么那么主动，原来是趁着办差的由头要寻乐，他素来最淫，哪肯落后，忙抬头央道：“瘸子，你也帮我盯一会儿！” 瘸子粗暴地道：“滚滚滚！都滚！” 两人如闻天乐，忙不迭地往南边林中奔去。 邹四端心里一动，现在岂不是突袭的好时机？然而他自己是指望不上的，不提他行动缓慢，就算他想打人，胳膊又抬不起来，脚又踢不高，除非跟人近身比力气，否则还派不上啥用场。 “该死，我得想个办法，不能漏了这机会！” 他暗暗较劲，想立个大功，绞尽脑汁琢磨起来。然而都苦于自己力所不逮，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正想得越来越心焦，他却猛然一震，想道，拔除贼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来唱主角了？我真是飘了，竟然妄想逞英雄！ 他这一反省，思路立即清明许多，想来派自己做俘虏，也就是为了引起混乱，方便战士们行事而已。如此，自己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想得太多，反而可能把事情搞砸。现在白琮玉等战士，应该也发现这里岗哨的变动，他们经验可比自己老道得多，只要自己按计划去做，他们自然能抓住机会，便宜行事。 邹四端越想越清楚，此时岗哨就剩下一个贼人，只要把他引开，山寨大门就等于畅通无阻。 “那就做俘虏吧！” 他心里一横，哗地钻出水面，爬到岸上，径自往山寨里跑。 塔上瘸子惊见一个少年，一声不吭往山寨里跑，忙喊道：“站住！”一个飞跃，挡在邹四端面前。 邹四端心里叫苦，自己跑得真是龟爬一样！ 瘸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抽刀，喝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在瘸子眼里，邹四端出现得突然，而且离得这么近，瘸子竟都感觉不到邹四端的气息，这不免让瘸子误会，眼前或许是什么高手。 邹四端眼珠一转，当即喝道：“天王盖地虎！” “……” 瘸子拧动他发黄的粗眉，握手的刀暗暗收紧，他这时看到邹四端左腕的残缺，心里的弦微微一松，真正的高手，绝不会有什么残疾！残疾也自然不会笨到闯寨，难道……瘸子观察少年模样，看着不像山里人，心里就增了份小心，按理遇到闯寨的，他哪会废话，早提刀砍人了，但以防万一，他还需客气些。 “你别动！”瘸子挺身，将刀刃置于邹四端颈下，道：“不管你是谁，先给我进寨，见我们寨主再说！” 邹四端虽然奇怪这瘸子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不像个凶神恶煞的悍匪，但语多必失，反正少话装神秘就是，他默默转过身，抬步向贼寨里走。 瘸子押着他，一起进寨。 邹四端耳尖稍动，运足耳力，嘴角微微挑起，他已听到，战士们也在数十米后有了动作，想必他们会利用这空档做点什么。 “也好，我这俘虏算没白当。” 他偷眼打量这座山寨，几排平房排列开来，一排是马棚，一排是伙房，一排就是茅屋。走过茅屋时，听得里面各种怪声，间或有荷荷之声，还有皮鞭挞笞，邹四端捏紧拳头，忍住自己不要细听，否则那些非人的虐行，就会浮现眼前。 “狗日的，再让你们乐一会儿……”他又一次在心里道。而这回杀意甚坚。 到居中的茅屋前，瘸子冷喝道：“进去！” 他于是踏上台阶，看到迎面的荆棘座椅上，斜躺着一个赤裸大汉，正有女子在其胯下扭动。 听得声响，大汉睁开一只眼，凶光在邹四端身上一扫，冷笑起来，道：“这个不是信使，挖下他的心肝，做醒酒汤来！” 瘸子狞声笑道：“果然是个假冒的，他娘的，浪费老子心情！” 左右扑过来六条大汉，将邹四端架起。 邹四端急喊道：“放开我！”他一用力，竟有挣脱开的迹象，但六人协力，对他而言也不容小觑。大汉们一齐使劲，只听呲地一声，邹四端的衣服被扯开，收在兜里的手枪，咚地摔在地上。 这是奶奶给的手枪，从山底捡回来就带在身边，本来熏得炭黑，经过泉水冲泡，已经恢复原本的银白之色。 他连忙抢过这枪，对着荆棘座椅上连开数枪。 大汉随手将那女子挡在身前，血花在女子背脊上炸开，抽动几下，便已没了声气。邹四端大惊，心里一慌，接连几枪就没有再开。 “哼。”大汉慢慢走过来，庞大的阴影，几乎像笼罩了半个屋子，他目光转移到邹四端手里的枪，伸手取过来。 邹四端因为发怔，竟然任由大汉拿过手枪。 大汉反转手枪，瞧了瞧扳机后面。 那后面有个不知什么花的图案。 蓦然间，大汉拜倒下去，双手奉回手枪，恭声道：“奴才恭请主子安！” 瘸子等手下，更是五体投体，齐声道：“恭请主子安！” 邹四端又是一愣，但见他们神态，却不像针对自己，而像对某人遥遥敬畏似的。又联想刚才‘信使’一词，他赌性发作，立即整了整脸色，沉着应道：“主子安。”拿回手枪。 大汉兀自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大嚷道：“今天来了贵客，小的们准备酒宴，招待信使大人！” 寨里吵开来，交相喊：“招待信使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5 杀心 山寨自这贼头一发喊，茅屋洞开，涌出数十赤身妇人，到伙房整治酒席。有妇人身上血淋淋，但是神情麻木，双目无光，对自己一身伤痕，好像浑不在乎。 贼头大汉道：“我们谨遵主子命令，不再虐待山民村妇了。这些是咱花钱娶来，给寨里小的们配发的婆娘。——自家婆娘嘛，开始总要教教规矩，可不算虐待。” 寨里贼人们都赤着身子，簇拥着贼头到西边临河的一座凉亭内。 邹四端绷着脸，身体也僵硬着，被贼头引到凉亭坐上主位席，听贼头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摸不着头脑，但那股子野蛮粗鲁之气，直醺得邹四端脸色铁青。 “主子多年不派信使来，奴才们都……那个翘首以盼，咱搁村口弄几个放哨的，就是为了等信使随时驾临，这下可好啦，咱们终于等来信使，当家的一定会很高兴！” 听贼头说到这里，好似劈面泼来一盆冰水，邹四端浑身一震，指道：“你、你……你不是寨主吗？” 贼头道：“咱的确是寨主啊……难道信使大人，错认咱是当家的？”他一说，贼们都嘿嘿怪笑起来。贼头也笑道：“三位当家的，统领三家寨，咱是三当家麾下，管些杂务而已。” 邹四端沉声道：“三当家在哪？” 贼头道：“哎呦！信使千万别怪罪。咱们当家的钻研炼体，常年在山中修行，不让任何人打扰。不过请信使不要急，今天或明天，三当家必然出关！” “这是怎么说？”邹四端又问。 “嘿嘿，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贼头抱拳朝南面拜了拜，脸上泛起红光，笑道，“咱们发现了一块宝地，其中有红土至少三十亩！三家寨约定在入秋动手，眼看就要集结啦，具体情况，等当家的出来，细细跟信使说明。” 哼，你们所谓的宝地，就是我们村子！ 邹四端听得心烦，几次想动手，但想到任务，只能暂作忍耐，勉强笑道：“那么着，主子一定高兴，一定重赏你们。” 群贼大喜，高唱起主子千岁。 邹四端心想，你们嘴里这个主子不知是谁，但既然养一群山贼做事，肯定也高明不到哪去。可惜听贼头的口风，他们这位主子，早将他们放弃了，竟然数年没有联系，否则等自己治好了伤，若果然变成高手，到时一定顺藤摸瓜，把他们主子也大卸八块！ 只是有个疑点，贼头怎么凭奶奶那只手枪，就认定自己是什么信使呢？难道奶奶她…… 邹四端想到深处，激灵灵打个冷颤，忙止住念头。他望着妖魔鬼怪似的群贼，知道这才是现实，容不得自己有任何松懈。 他站起来，打个哈哈，道：“诸位稍坐，我去个茅房先。” 贼头道：“咱给信使大人带路。” 邹四端忙道：“哎？你是寨主，怎么能劳动你……就、就、就劳驾那位兄弟吧。”他此时借口上茅房，当然是要耍些手段，能自己一个人去最好，要非带上谁，只好就挑个看起来最弱的——也就是那个瘸子。 贼头道：“劳什么驾呢，信使大人不愧城里来的，说话就是客气。您就当这些全是自家奴才，任打任骂，只要您开心就行！” 邹四端尬笑两声，退席而去。瘸子带路走到茅屋后面，还颇为感叹：“信使大人为照顾小的，故意走得那么慢……” 邹四端假装没听见，他总不能说，这一路其实已经全力走得最快啦。 茅屋后面就是一排屎坑，臭气逼人，他吩咐道：“你去拿块干净的布，给我遮一遮臭。” 瘸子于是去了。 邹四端忙躲到屋后，见无人注意，伸指入喉，猛地一扣，腹内如搅，将一团污秽呕了出来。其中就有蜡丸。他怕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可能被搜身，因此吞进肚里。还好是这样，否则衣服撕裂，这玩意也藏不住。 他急速捡起蜡丸向外走，迎面走来那瘸子，手上握着块白布。邹四端取过白布，就地将蜡丸擦个干净，便将白布扔了，又一跨步，凑近了瘸子。 “信使大人？”瘸子疑道。 邹四端抬手勾住瘸子的脖子，笑道：“你杀过多少人？” 瘸子只当这是信使在示好，也不疑有他，回话道：“小的记不清啦……” 邹四端笑容一寒，又道：“你奸淫过多少妇女？” 瘸子还是茫然：“这小的也记不清……” 邹四端声音冷得像冰块，问道：“那你毁过多少村子？” 瘸子想了想，喜道：“这个小的记得，三家寨年年都有绩考，小的光去年一年，就干了四个村子，前年端掉一个庄子，大前年还有八个集市，今年虽然没开张，但不久就有一个数百人口的大村……” 邹四端手臂慢慢收紧，在瘸子耳边道：“你好好记着，那些你杀过的人，奸淫过的妇女，毁掉的村落，他们在看着你呢，他们在地下不得安宁，就是等你做伴儿呢……” 瘸子觉出异常时，已然被勒住脖子，脸色涨红。他后腰被顶住，连双脚也离开地面，挣扎起来，然而那股大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从未如此无力过，就像陷入蛛网的小虫，巨大的惊恐，仿佛要撕裂他的心脏。 邹四端渐渐加力，直听见骨骼咯咯脆响，也不放松，一直加力，恨不得挫骨扬灰才罢。忽然在顶住贼人后腰的膝盖上，感到一错，继而软绵绵，毫不着力，才发现这贼人的脊柱，已被他碾碎！ 贼人整颗头都变成黑紫色，胀得圆滚滚，眼珠凸出，眼角直淌鲜血，死状甚为可怖。 邹四端连忙掷开贼人，气血翻涌，四肢发麻，脸色时青时白，几乎欲呕。忙抓住贼人脚腕，也不看方向，就朝着屎坑处一扔，扭头便跑。 他脸色发烫，手心却冰凉，一路走，仿佛脚踩棉花，落脚虚软无力。正自仓皇，忽从伙房出来一妇人，端着杯碗之类，撞在他身上，杯碗尽碎，那妇女跌坐地上，无神地望着他。既不道歉，也不慌张，就是毫无感情地望着。 那道目光狠狠刺进邹四端心中。 他猛然惊醒，才杀了一个狗贼而已，跟杀鸡杀鸭有什么分别？譬如厨子要是连处理食材都不敢，他就称不上什么好厨子。我就把自己当厨子，把那些恶贼当成食材，就要料理一番，才不负我重活一回，得了这身铜皮铁骨，千钧神力！ 邹四端一旦想通，浑身都透着股激昂之气，胸膛被热血充涨，恨不得咆哮几声。他拉起那妇人，道：“给我拿些酒来。” 妇人呆呆去了，抱着酒缸出来，邹四端当她面将蜡丸里的胶囊下进酒里，眼看着胶囊融化，酒液中闪过一丝绿光，继而恢复如常。妇人目光微动，像有些好奇。 邹四端抱过酒缸，竖起手指道：“嘘！这是秘密。” 妇人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竖指在唇边，也即嘘了一声。 凉亭里贼头看着邹四端抱来酒缸，受宠若惊地迎出来，嚷道：“他妈的那群婆娘敢不干事，竟然劳动信使大人！” 邹四端此刻杀心更坚，反而落得一身轻松，虚与委蛇起来，自如自在很多，笑道：“她们粗手粗脚的，摸脏了我的酒！我从来只喝美人送的酒。” 贼人们荡笑起来，聒噪道：“信使大人过得精细，咱们粗人可不懂那些。只要管干，啥模样的婆娘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肉要肥厚，要不然没几下就给日死啦！” 酒缸放下，邹四端道：“你们别动，让我亲自倒酒，这是主子的意思，说你们在山里辛苦，叫我犒劳犒劳……”他一说，群贼大喜，因为没有杯碗，就把茶壶、瓦罐等捧着，从贼头开始，一个一个恭接。 “其实你们在山里，真是太辛苦啦，酒无好酒，肉无好肉，这婆娘嘛，你们虽然知足，可我看着却不落忍。”他逐一斟酒，为自己也斟满一瓮，道，“等我回去跟主子说，以后弄些个城里的娘们，大伙新鲜新鲜……来！喝酒！” 他这话说完，群贼反应却不很热烈，贼头颓然叹道：“咱们被至高者联盟通缉，这辈子再也别想进城啦，唉，山里十数年，叫我们熬得辛苦！还望信使大人多多美言，请主子怎么运作一下，早日撤下咱们的通缉吧！”说完，竟有些哭音。群贼也面露土色，不住哀吁。 他们说的‘至高者联盟’，邹四端依稀在哪里听过，现在可没功夫回想，一心只盼他们快点喝酒，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个呀，主子心里有数，你们别担心。来，咱们恭祝主子千岁金安！” 群贼闻言真是手舞足蹈，咆哮连连，都喊：“主子千岁金安。”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群分酒缸的酒，也饮尽了。 邹四端冷笑着放下瓮。 “信使大人，你也喝啊，咱们要痛饮尽兴才是！”贼头一团笑脸，过来敬酒，被邹四端竖起一根手指挡开。 “信使大人，你这是——”贼头正要说话，突然从南边山林里，传来一声巨吼。那吼声遮天盖地一般，远播十数里，震塌了马棚，惊得马儿四下奔逃。 贼头激动道：“啊，是三当家出关啦！” 却听那吼声未歇，一道震天声音，喝道：“何方小鬼，敢来撩拨虎须！小的们，将那假扮信使的小狗宰了！” 邹四端早已扑向贼头，双臂紧紧勒住贼头脖颈，狰狞笑道：“来杀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6 音波 邹四端突然发作，用裸绞的技法，右臂箍住贼头下颚，左臂横在其后脑，死死贴住其身。 群贼惊疑不定，拔枪要射、抽刀要砍，都有些投鼠忌器，只好几人一起，用蛮力企图先将邹四端扯开。 一团糟时，忽听半空中尖声浪叫，人影从南边飞来，挟着巨力，将伙房的屋顶掀开，直撞破凉亭，一头撞在贼人身上，带倒五六个，一起连滚出十数米去。 邹四端愕然喊道：“田二祚，你怎么飞过来啦！” 那哎呦叫着的汉子，正是田二祚。只见他灰头土脸，口鼻里不住渗血，不知伤了哪里，呻吟不止。 原来在邹四端探营时，四个战士就暗暗等在寨门外不远，想寻个时机，最好能悄悄潜入山寨，不求别的，先把寨里兵器库摸清楚。战士没了兵器，就好比老虎没了爪牙，威胁大减，这可比放火、下毒还管用。 本只想等个空子，谁知邹四端的行动，就引出个大空门，四战士合计，先把跑进山林里的两个贼人抓住，逼问兵器库所在，之后就算哨塔上的贼人再回来，反正只剩他一个了，那就要好对付许多。 因此战士们追寻而去，闻得呼喝声，忙藏身树冠中，望过去时，两个贼人脚下已经躺着鲜血流注的一个妇人，她小腹受创，仍拼命要抱住贼人的腿。 山羊胡抬脚将她踹倒，捂着腰眼伤处，喝道：“跪下！”妇人仰面吐血，喷在两个贼人脸上，惨笑道：“你们休想……休想过去……” “妈的，拖延时间！”独眼贼烦躁起来，拉起妇人长发，任她拳打脚踢，狠狠掼在地上，铿一声闷响，妇人骨头又震断了几根。 这妇人体格颇为坚韧，又自挣扎起来，叫道：“杀了你们——我杀！杀了你们！”神情近乎癫狂。 山羊胡狞笑两声，正待说完，忽然觉得精神一阵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便摸到腰眼伤处，咬牙将某物拔出，见是个磨尖利的白色石头，更觉眼晕起来，颤声道：“武装原石……你这贱人！竟敢偷窃山寨的原石！我、我将你剥皮抽筋……”一句话未完，软软栽倒，浑身盗汗，发作起寒热之症。 独眼贼看得心惊，这可是元气大伤的症状！又见女妇人疯狂地扑过来，他怕再遭暗算，一脚将妇人踢飞。 “武装原石藏在哪里，只有寨主跟三当家知道，你这臭婆娘是怎么偷到的，快说！”独眼贼掷去短矛，将妇人钉在树干上，抽出短刀走过去，“不说，就把你头皮开个洞，点天灯！” 山羊胡惨然叫道：“别跟她废话，给老子宰了她！” 独眼贼持刀逼上去，看似松懈，实则留意那妇人一举一动，就算有什么变故，他也能瞬间躲避。 妇人去拔插入她胸口的矛，因为手上满是血浆，总在打滑，反而扯动伤口，鲜血兹射出来。她浑不顾这撕心裂肺之痛，含血笑道：“你杀了我吧！我们自由了……自由了……”语声嘶哑，显然力气也衰竭了。 独眼贼走到近前，刀刃竖在妇人额头上，慢慢划下来，满面嘲弄之色，笑道：“哦，原来你是指望把自己烂在这儿，能让那几个婊子贱货逃掉？嘿嘿，胡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山羊胡倒在地上，听那妇人的话时，便一阵冷哂，这会儿更嘎嘎大笑起来，又扯动伤口，哎呦直叫，骂道：“臭娘们，想瞎了心吧！你们一个也休想逃！你知道前面有什么吗——前面是我们三当家炼体之地！你那几个贱货，只会死得更惨！哈哈哈哈！” 妇人渐而弥留的目光，猛然被绝望填满，她嘶声喊道：“不！你们撒谎！”她额头的伤口中，流出鲜血，从眼眶滴下，仿佛泣血。 独眼贼竖着划了一刀，就要横着再划一刀，方便一会儿扒开头皮，往里面灌灯油，成全点天灯之刑。他仿佛已嗅到那股美妙的气味，鼻头抽动，神情如醉，笑道：“嘿嘿，早知道，一开始你们乖乖的，岂不什么事都没有啦？现在惊动了三当家，连我们都要受罚，你个贱人，都怪你竟敢反抗！”他这一刀划得极慢。 妇人脸色灰白，嘴里喃喃道：“都、都怪我……怪我……”她眼前被鲜血染成红色，其中贼人的身影，就仿佛长年来折磨着自己的梦中魇怪，漫天漫地皆是地狱，她——无处可逃。 独眼贼眉头一皱，道：“妈的，这贱人废啦！”他看过许多次这种症状，人一旦在极度惊恐时，就会丧失心智，浑如一块木头。如此一来，就连点天灯的乐趣，都要丧失一半，实在可惜得很。 然而转念一想，这些贱人竟敢逃跑，固然该死，但寨里没跑的贱人们，竟敢隐瞒不报，那是同样该杀的罪！ “嘿嘿，虽然不能全杀了，但后面几天，大伙儿又有好玩的啦。”独眼贼想到这里，洋洋得意起来。 忽听得咚咚两声，独眼贼一怔之间，两条极细的白线，竟然从耳边蹿出，射进他面前的树干中。他还未辨明是什么白线，又听身后闷响，回头一瞧，有两个汉子冷眼看着他。 “你们——”独眼贼吓得浑身一颤，立即从身后摸出弩弓，同时目光在地上搜寻，却不见山羊胡的身影。 “喂！你要找他吗？”田二祚在枝头尖声叫道。山羊胡被挂在他脚下的树枝上，荡来荡去。刚才段老大给这山羊胡刺了根针，已让他昏死过去。 独眼贼未料到上面也有敌人，忙将弩弓朝上，右手刀尖仍对着前面两个汉子，喝道：“都别动！我这箭头可是武装材质……你们要找死，就动动看！” 白琮玉伸手，两根手指轻轻一错，那两根白线也即一搅，独眼贼只觉脖子上一凉，整颗脑袋掉落下来，却还未死，大张着嘴，又发不出声音，只是鱼儿一般。 树上段老大瞟了眼，淡淡道：“那个生命力更强些，我们该抓住那个拷问。”他又嫌弃地看着山羊胡，摇头道，“这个不好。” 他话音未落，就有一道黑影，挟着猛力向枝头飞来。田二祚躲之不及，只得挥棒迎击，将那黑影击碎，当中迸溅鲜血，滴滴如箭，扑簌簌射落枝叶无数。 战士们瞧清，那竟是一颗女人头颅！ 四人神色冷然，盯住前面深林之中。 那里一道阴影缓缓步出，露出本体，却是个披头散发，形貌如野人的壮汉，他手里兀自还抓着一团黑发，发下吊着数颗人头！ 众人骇然大惊，小马尾戟指喝道：“狗贼，你就是那个‘三当家’吗？” 野人绿油油的双瞳，一一扫过诸人，忽地撑开鼻孔吸气，直将胸膛吸鼓了起来。 小马尾变色道：“喂，难道……” 田二祚也是尖声惊叫：“不是吧！” 白琮玉和段老大瞬时跳入两侧山林中躲避。 那野人吸足了气，张口咆哮道：“何方小鬼，敢来撩拨虎须！”音波滚滚而出，将身前十数米内一切卷飞。声浪遥遥而去，倏而又有回馈，那野人神情一动，已知悉贼寨中的一切，接着吼道：“小的们，将那假扮信使的小狗宰了！” 音波所及，小马尾堪堪用双刀护在身前，因要卸力，难免在地上踩出两个深坑。而田二祚在枝头，脚下无处借力，虽然挥舞铁棒，将音波中的刃意拼命挡开，然被大力一冲，只得被远远抛飞。半空中被刃意连击胸口，哇地吐出鲜血，更是越飞越远，以至飞进贼寨中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7 杀贼 田二祚虽被击飞，毕竟战士的本能还在，手里紧紧抓着铁棒，正在咳血，前面贼人举着大刀袭来，口中喊‘把脑袋留下’之类的话，他也没待细看，把铁棒那么一挥，凭着武器之利，击碎贼人大刀，趁着贼人错愕，提臂钻入其裆下，使出个猴子偷桃。便听贼人嚎了一声，身子缩成了虾，扯着喉咙，不住发出打鸣儿似的惨叫。 “哦哟！哦呀！哦、哦……”这么叫着，也不知舒坦还是痛苦。 田二祚终于咳出一口黑血，才觉得胸口舒敞，提肩将贼人撞飞，心中暗暗叫苦：完啦完啦，偏偏在他面前丢了大丑，我得想个办法挣回面子，不能让姓邹这小子看我笑话！ 他定了定神，尖声笑道：“哎呀，真好玩，哈哈哈！邹小子，你看我飞来飞去，其实我是故意这么玩的，现在我玩够了，要干点正事，你这里怎么样啊？” 邹四端勒得那贼头已经脸色酱紫，就差勒断他的脖子，但一时却办不到。这贼头反应极快，竟然在裸绞成型之前，就将一只手伸进下颚，因此勒不断他。至于闭气半晌，对战士来说，更没什么大不了。时间拖长，分秒都是危机，两侧贼众虎视眈眈，早晚扑过来，他就算有再大的神力，这么些人堆也堆了他。 听田二祚的话，自然知道言下之意是问下毒的事，他虽然不能明言，但笑道：“我这里好的很。” 田二祚眼前一亮，心中窃喜不已：哈哈，这是成了！如果没有下毒，那自己落在群贼中，就算死战，恐怕也毫无胜算。现在嘛，倒有得打啦……而且，绝不能让贼人寻到兵器库，否则三十几个贼人武装起来，到时别说灭寨了，就算自保脱身都难。这么一来，首功竟是自己得了，丢的面子不仅找回来，而且加倍长脸，妙极妙极！ 他想到美处，嘿嘿乐出声，因而有些分神。 后面贼人们使个眼色，一齐猛扑，竟扑实了，箍住田二祚，恶声道：“他妈的，咱们活撕了他！”便一人抓住一肢，要就地分尸。 田二祚大意失察，再想脱身就难了，忙叫道：“等等，你们等等……” 邹四端万没想到田二祚这么轻敌，更没想到贼人的动作那么快，胳膊上的劲一松，要拖着贼头朝那边走去，嘴里喊道：“谁敢妄动——” 他喊话未完，突然感到右臂一滑，贼头竟趁着他些微的放松，脱开了身，同时提住他的后颈，一只手搬动他的大腿，电光之间，将他抗过了肩，头朝下狠狠摔落。 邹四端只觉眼前一眨，竟以头撞地，再回过神来，已被群贼摁住，动弹不得！ “你狗日的，竟敢冒充信使大人！嘿嘿，你放心，我们一时不杀你，让你再好好受些款待！”数个贼人的头脸，就贴在邹四端眼前，作声怪笑，喷出醺人的臭气。 邹四端猛动了动，贼人们竟一震，大惊之下，贼头又叫更多贼人帮忙，摸着自己脖颈，心有余悸道：“这小狗好大的力气！你们摁住了他，我去兵器库取把快刀，砍掉这小子四肢，再把咱镇寨之宝拿来，助三当家的杀敌！”说起镇寨之宝，贼头望着邹四端，犹还惊疑：那把手枪，他怎么…… 贼头心里冷哼：先砍了你四肢，慢慢折磨，早晚让你说实话！便往茅屋内去。 邹四端使足了劲，仍然奈何不得，心中大为着慌。他早听长老说过，贼人都是战士出身，小觑不得，所以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然而绝没想到，贼人竟这么强，就窥到一点点机会，发作起来，瞬间将他二人逼到死局。 听贼头去取刀，回来要砍他四肢，他又怕又急，心想这毒药怎么还不灵验！却听田二祚哎呦叫起来，道：“疼疼疼！你们先别动手，等等，就等一等！” 四个贼人各抓着田二祚一肢，开始较力，肉眼可见地，见田二祚的手脚都缓缓拉长。恐怕真要被活活撕开了。 贼人们听他惨叫，更为舒爽，故意慢慢地撕，务求让他最痛苦，叫得最惨。 邹四端被他叫声弄得心乱如麻，不由破口大骂道：“田二祚，你算什么战士！我看你一点骨气都没有！你叫得越大声，他们就越喜欢，你、你能不能硬气点！”他将自己心里的惊恐，通过骂声发泄出来。使出蛮力拼命挣扎，见一个贼人凑得很近，心里戾气陡生，张嘴就咬住贼人耳朵，活活将贼人耳朵连同大半张脸皮撕了下来！ “哈哈哈！你们算个屁，我邹四端不怕你们！” 他只觉热血翻涌，贼人的惨嚎，在他耳中竟动听至极。他有瞬间的明悟，明白了贼人为什么喜欢听人惨叫，只因他们自己心怀恐惧，所以要对方惨叫出来，才能聊慰己怀，乃而从中得到病态的兴奋，麻痹掉疼痛，冲散血腥气，浑身热得发烫起来。 邹四端这一激昂，力气猛增数倍似的，疯牛般狂动，一下下震开贼人，得以翻过身来，扛着数个贼人往前爬。 “这小狗邪门！大伙儿一齐上！” 除了制住田二祚的四贼，其他贼人都涌过来。 “他哪来那么大力气，这种人我听都没听过！他、他、他该不会……”贼人颤声说话，闻者也都面色不定，十分犹疑。“该不会……他真是信使大人吧？”这话只敢小声的说。有贼人立即呵斥道：“别放屁！咱们以三当家的话为主。” “可是……” 贼人中有近半倒在犹豫。邹四端何等耳力，听见这些，眼珠一转，叫道：“你们这群蠢货，主子让我来，就是要干掉三当家那个奴才，你们不知帮忙，还敢给我添乱，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嘴里叫着，身上一直较劲，心想只要站起来，就能好好使力气，未必斗不过他们！ 贼人脸色惊变，道：“主子为什么要杀三当家？！” 邹四端感到力气松了些，他为防贼人察觉，因此也暂时用小些力气，冷哼道：“你们说呢！” 他只为诈一诈，然后趁机想想说辞。谁料贼人思索片刻，都觉得这些年三当家实在有许多该杀之处，其中最要紧的是…… 贼人小声道：“主子严令不准动用武装原石，结果当家的不仅私自动用原石锻造武装枪，为了请高明匠人出手，更是……掏空了本该孝敬主子的存货……” 贼人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压着邹四端时，力气越来越小。 邹四端也慢慢收住力气，只等一个契机而已，姑且幽幽笑道：“你们知道错就好，迷途知返，还不晚……” “可是？为什么只杀三当家？大当家、二当家……” “都杀都杀。”邹四端胡乱应道，“先从最弱的杀起，杀得更有滋味些。” 贼人们疑声道：“三当家之前做战士时，是战士五段，他分明是最强的啊！” 邹四端心里一冷，知道说多错多，机会转瞬即逝，当机立断，发作猛力，将贼人撞开，一手拽着贼人的后颈，想要风车般甩起来，可惜他的手抬不过肩，只能自己也跟着旋转，瞅准方向，狠命扔过去。 擒住田二祚的四个贼人，不好急时躲开，被扔过来贼人一撞，身子就有些歪斜，力道也偏了，田二祚趁机翻腕扣住那贼，跟着脱开身，将贼人朝另外三人身上一推，拾起铁棒哈哈大笑：“好玩，真好玩！嘿嘿嘿……邹小子，我现在玩腻了，要大开杀戒，可没工夫护着你！” 邹四端心道无耻，见他挥舞铁棒，跟四个贼人混战起来，却暗暗羡慕。自己要是也这么灵活，凭自己的力气，就算独挑贼寨也不怕！ “必须把身体里的‘异物’，搞出来！” 忽然耳边传来撕风之声，邹四端明知是贼人用刀砍来，却因为脚步笨重，没有躲开，当胸就是一刀，然而自己肌肤未损，钢刀反而裂开。 “小狗钢筋铁骨，咱们用拳脚戳他眼睛！” 十数个贼人恶狠狠朝他扑来。 邹四端忙捂住眼睛，护住裆，只等被围殴个饱，贼人的叫声，却忽然顿住，四下俱寂一片。 他睁开眼时，只见贼人们脸色狰狞，作势欲扑，然而姿势却仿佛凝固似的。那边田二祚也打量着周边四个贼人，上蹿下跳，研究了好一会儿，咦声道：“难不成我的金刚劲这么强，把他们给震死了？” 邹四端看看贼人脸色，隐隐可见绿气，自然知道是那三粒药丸发挥了作用，他忙喊道：“田二祚，你快把他们脑袋打碎！” 他喊得太急，有些命令味道。田二祚嘀咕道：“凭什么听你的……” “你快！——谁知道药效能持续多久！” “哼……我乐意怎样就怎样！” 田二祚故意耍着铁棒，在四个贼人头上晃，嘴里念念有词，唱着猴戏。邹四端心里大骂，慢慢走下凉亭。忽然间，那四个贼人猛地一动，跟着后面贼人们喊杀震天。田二祚吓得跳出十数米外，和邹四端站在一起。 却见贼人们一动一喊之后，又是凝固不动。 “果然药效不稳！”邹四端催道，“快去打碎他们脑袋！去啊！”他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告诉乔老先生……” 田二祚冷哼道：“你告诉他又怎样？” “我告诉乔老先生，说你田二祚贪生怕死，给山贼求饶叫爷爷，舔屁股！”邹四端一时情急，哪管语言粗鲁。逼得田二祚叫道：“你胡说！” “那就快打碎他们的头，否则嘴长在我自己脸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 田二祚只得挥棒过去，先将四个贼人脑袋打碎。正要再动手，贼人们又一发喊，这回动得更久些，都跳下凉亭，包围住两人，又即凝住。 这下子田二祚也知道不能耽误，药效在快速减弱，忙挥使铁棒，眨眼间将贼人们脑袋纷纷爆碎。贼寨中二十九名贼人，立毙当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8 武装枪 “痛快！” 田二祚大大出了口恶气，激动得浑身舒爽，长啸连连。 邹四端忙抓住他，道：“别叫了！快去找那个贼头——” 田二祚作怪道：“你急什么，反正就剩俩了。我说你这人也别太贪心，也该让别人分润分润功劳，不能总吃着独食，惹人讨厌……” 邹四端瞧他斤斤计较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但如果讲道理去说服，更会浪费时间，当下只能反唇相讥，道：“你说这么多，我看就是‘不敢’而已。行行行，你待着吧，我去把那贼头宰了！” 他这招激将法，对别人恐怕没用，但对田二祚，那真是一试一个准。他刚刚转过身，就听腾空之声，田二祚翻个跟头，落在他前面，叫道：“邹小子，你瞪大眼睛看清楚，我的手段！” 田二祚飞身进了茅屋，一挥铁棒，刮起大风将茅屋从北拆到南，然而贼头的身影却不见。他大嚷道：“来啊！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邹四端侧耳静听，指着一处道：“那里有声音！” 田二祚一跃十数米高，落下时挥棒猛砸，轰隆声响，地面竟至一塌。那里原有个地窖入口，被田二祚一棒砸裂地面，露出下面一条黑漆漆的通道。邹四端细听之，有喘息声音，伴随着一副画面：贼头满脸绿气，显然是毒性发作，然而勉力支撑，一双贼眼，歹毒地盯着通道中，手上抬起一只银白色的手枪…… 邹四端心里一惊，大叫道：“田二祚！快躲开！” “躲开什么？”田二祚回头问道。就在他说话刹那，贼头辨明方向，猛扣扳机，开了一枪。田二祚经此提醒，下意识地横棒在前，然而匆忙中使不足力气，但听砰一声，子弹射中铁棒，他浑身猛震，被这力道冲飞出去。 贼头爬上通道，看了看贼人们的满地尸骸，目中透出刻骨仇恨，再抬手对准邹四端，连开三枪！ 嘭嘭嘭！ 邹四端刚做个姿势，就被三枪在身前开了三个血洞，软软倒在血泊中 贼头余恨未消，恨不得就地将之扒皮抽筋，然而自己身中剧毒，不知还能撑到几时，而武装子弹也只剩下四颗，绝不能轻易浪费。他拖着身子，向南边山林中去，妇人们群集在边上，呆呆看着他。 田二祚从废墟中起身，惊见自己的铁棒上插着一颗白色弹头，巨力竟将铁棒弯曲！他自己也是气血上涌，好不难受，望见邹四端在地上咳血，忙道：“你、你中了……哎呀！你中了武装弹！”他不由痛悔至极，“早知道我快些动手，你就不会死了！他们竟然有武装枪，还有武装弹……区区贼寨，谁想得到啊！” 邹四端此时是钻痛入骨，疼得打不起精神，胸前火辣辣，也不知究竟哪里受创，心中叫苦，还以为自己铜皮铁骨，原来也会受伤，也会流血……是了，我也会死，流了这么多血，还不死吗……他渐渐阖上双目…… 然而等了会儿，只觉除了疼痛以外，并没什么委顿之感。不仅如此，随着胸口凉丝丝地仿佛冒出爽气，就连疼痛都越来越轻。 他便睁开眼睛，田二祚哀声叹气地凑过来，发现他还睁着眼，就伸手再替他合上，嘴里叹道：“邹小兄弟，你安心去吧。” 邹四端不顾牵动伤口，挣扎要起来，颤声道：“我、我……去……去……” 田二祚摁住他，叹道：“你这是回光返照，小兄弟，有什么话，你说就是，我替你记着呢。” “你、你……”邹四端咳出口血，气息越加短促，脸色涨红起来。他伸手乱抓，好像要扼住谁的喉咙。被田二祚握住手，动情地道：“你说吧，邹小兄弟。我都听着呢！” “你、你……你给我……”邹四端浑身颤抖，胸口的血一时兹射出来。 田二祚忙道：“你千万别激动。我知道了，给你报仇对不对？你放心……” “你给我……”邹四端抓着田二祚的驳领，借力坐了起来，又狠狠一推，低吼道：“你给我滚开！”他气急败坏道，“我还没死呢，没有遗言给你！” 田二祚大惊。 他还从未见过，被武装弹击中，还可以活着的人！ “你确定你还活着？你不是……尸、尸、尸……变吧？”田二祚忽地打个冷战，觉得邹四端脸上，透着股无边阴森。 邹四端道：“你见过哪具尸体，血是热的？” 他身上的血，何止是热，简直在烫得冒烟气。田二祚怔怔想，这可是高位战士才有的血温！ 战士六段，战士六段。他果然是战士六段吗…… 田二祚再看邹四端时，并不比看到鬼魂淡定多少。这个世界上，对战士六段，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至高者！ 他们这些战士不过受一点联盟的关照，而只有至高者才是联盟真正的主人。所以才叫‘至高者联盟’。 “你是至高者……”田二祚颤声道。 “我？” 邹四端还记得长老所说，世上有很多战士，至高者却万中无一。然而现在可没功夫探究这些，他指着一走一顿的贼头道，“先不管其他的，你去把那狗贼宰了！”他还未说理由，田二祚却毫无异议，提棒便走。 他干嘛那么听话？邹四端心里怪怪的。 “难道，我真的是至高者？”他突然想起长老说，如果自己能做战士，那老张叔就是真龙天子，奶奶就是王母娘娘……想到这里，他不由呵呵抽笑，惹得胸口又钻痛起来。 贼头在前面走，听得风声，心里早就有所防备，随手抓到一妇人，转过身时，将妇人挡在自己身前，手枪从妇人肩头指向田二祚。 田二祚连忙收棒，与贼头对峙，紧紧盯住他握枪的手，以防冷枪。 贼头接着后退，脸上瀑汗不止，双腿战战，显然也在强撑而已。 “你过来……我一枪打死你！”贼头狞笑着，不肯稍弱气势。 田二祚慢慢逼近，心里暗暗估量，自觉在贼头开枪刹那，可以避过子弹，还以棒击。但未必能调整角度，只怕打死贼头的同时，妇人也要丧命。这让他有些迟疑。 贼头当然明白这些，当下又怪笑道：“你们是联盟在册的战士，发过誓要守护道义，可不要学我们一样呀……慢慢来，千万别吓唬我……” “你知不知道，联盟的规矩多可怕，你要是犯了一二条，顷刻就是灭顶之灾。”贼头越退越远，笑容愈邪，眼中却像喷火似的，冷冷道，“十九年前，我也不过就是犯了点小错，规矩压下来，就要我偿命啊……我可是战士！怎能给几个乞丐偿命？所以，我成了今天这样，躲在山里，不人不鬼。呵呵，你要是一不小心，杀了这婆娘，正好你也不用回城里，留在山中，我给你个副寨主做，如何呀？” 田二祚的心渐渐沉下去，正如贼头所说，只要他想再回城里，就绝不能滥杀无辜……正在他踌躇不定时，妇人们却默默走到贼头身后。贼头后退中，撞在妇人们身上，停下了脚步。 “你们干什么！他妈的贱人……”贼头怒喝出声，正要有所动作，不妨腕上一麻，挟持在他身前的妇人张口便咬，虽崩得她自己满嘴鲜血，仍不住口。 贼头奋力要甩，却觉得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心里咯噔一声，只因在这刹那间，他竟移开枪口，身形晃出空隙。 “糟了！” 他怔瞪双目，就见一道黑影，挂着疾风而来。忙将脑袋偏过，被一棒正中左肩，半边骨骼尽碎。 “啊！三当家——”贼头狂叫，咬住身前婆娘，将之摔向田二祚。他则犀牛般亡命奔去，浑身挂着不愿松手的妇人，趟出一道血路。 田二祚接过妇人，正待去追，忽从南边一道身影跳射过来，正是贼寨的三当家！ 贼头奋力将武装枪甩去，再也支撑不住，毒性爆发，轰然摔倒，身下压着数个妇人，被他临死的余力震碎五脏，口中直吐血块。 三当家临空接住武装枪，回身作势欲射，将追击人等逼开，又一跃入东面茂林中。他身后白琮玉、段老大、小马尾三位战士，也依次追了过去。 田二祚喊道：“小心——那是武装枪！” 四人身影迅速消失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19 音攻 茂林中，三人紧追，其中以白琮玉最为迅疾，他身上多处受创，轻轻咳嗽，便吐出血块。只是脸上，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头也不回，向身后两人道：“你们不必再追，左右这是我一个人的猎物。” 小马尾变色道：“你别再发疯了！他既然已经逃跑，就不算单打独斗……况且，他手中还有武装枪！” 白琮玉忽然向后一挥手，半圆的白线从天而降，在地上划出一条鸿沟。他跃在枝头，冷冷道：“别再追来，除非你们想死。” 段老大拽住小马尾，对白琮玉点了点头。 白琮玉轻轻一笑，又即追了上去。 “段老大，你也发疯吗？”小马尾气急道。 然而段老大向来惜言，也无话对他说，只拉着他往回便走。 小马尾叫道：“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才不理！”说着，也不必段老大拉，自己一跃而去。 段老大默默看向白琮玉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这会是你突破的契机吗…… 时间稍稍回到之前。 三当家发出音波后，抚着自己肚皮，神情不满，自语道：“可恨还没有修成虎豹雷音，这门径早已窥见，怎么登堂入室就这么难！” 小马尾默默揉着发酸的双臂，冷冷道：“凭你也配谈虎豹雷音，可笑至极！”他纵身跃出脚下深坑，随风而至，双刀斩向三当家。 “呵呵，武装材质……好锋利的刀！” 三当家凝目看清刀路，手上五颗头颅甩去，使之成锤，铛铛两声，将双刀击开，左手向中探去，喝道：“这把刀是我的了！” 他一抓即中小马尾胸口，五指直刺，竟险些刺破肌肤。小马尾闷哼一声，旋转刀柄，去切三当家的手臂。 “哼！”纤毫之间，三当家张口便吐，一声震喝，音波股股叉去，荡开刀刃。 “哈！”他又一声喝，音波加持在自己五指之上。 小马尾胸口刺痛，只见三当家五指中有两根手指，已刺入胸肌数寸，他忙收缩肌肉，抵御五指之余，一记朝天脚，直蹬敌人下颚。 三当家一抓之间，用了两回全力，谁知竟没有抓透，心里也微微一惊，偏头让开朝天脚，冷声道：“肌肉硬化，好手段！”他呼地一声，将胸中气体排干，混合出激流般的音波，将小马尾冲开。 那音波撞在小马尾身上，发出震耳的洪音，好似晨钟暮鼓一般。 三当家又赞道：“好金刚劲！” 小马尾冷冷道：“你的音攻手段，也很了得啊。既然如此，快过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三当家目中不屑，道：“你当我是傻的？”他拇指挑向身后，笑道，“我如果离开这婆娘五步远，就要被你们围攻至死了！” 那已迷心智的婆娘，仍还未死，这确是战士们最大的顾虑。小马尾闻言脸色一沉，想以自己正面佯攻，两边找机会救下那妇人的计策，在贼人早有预防后，已经无用。果然，白琮玉和段老大，也不再藏身，而从左右两边林中，缓缓走了出来。 三当家鹰顾狼视，虽在绝境中，凶悍不减，桀桀笑道：“联盟竟然劳动三位……哦，不对，应该是四位高手来杀我，真是太瞧得起我了。”他说的第四位高手，当然是田二祚。白琮玉等人也知道这点，因而觉得好笑。 三当家看出他们的不以为然，当是在嘲弄自己，然而并不气愤，反而笑容愈炽，灼灼地望着诸人，道：“真想和三位拼死一战，哪怕被三位打死，也是生平快事。可惜啊可惜，我一身所系，还有寨里三十多弟兄性命，我要是败了，他们恐怕也活不成。” 白琮玉嗤嗤笑道：“蠢货啊蠢货，你首先不该觉得我们是联盟派来杀你的人，其次不该妄想今日还有活路走，最不该的，是你不该数错了人。” 三当家浑不顾正面及右边的小马尾与段老大，豁然转身，眯着眼睛看向白琮玉，沉声道：“请指教这三不该有什么说法？” 白琮玉冷泉似的目光望过去，诸人都觉得身上一凉。听他掰开手指，朗声数道：“一，凭你这只小虫，还不配联盟注意。我们此来，不过是受村民招募，讨伐贼寇而已。二，以你这点微末本事，单打独斗，你也将死在我手中，毫无胜算。三，你口中假扮信使的小狗，他才是我们中最强的高手，也是要亡你贼寨之人！” 三当家直勾勾瞪着白琮玉，竟要望穿了他似的，半晌才阴沉着脸，道：“其他的，随你胡沁。但你说单打独斗，我也毫无胜算……这屁话，我要你舔回去！” 白琮玉道：“你如果不信，手底下即见分晓。” 三当家心想：你想诱我独斗你，好让另外两个偷袭我…… 他冷然道：“除非，你敢用盟约起誓！” 白琮玉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共三根手指，这是至高者联盟建立之初，与天下至高者结为盟友的盟约之印，后来被用于联盟中人的起誓之中。这三根手指象征着天地人三才，是最郑重、最神圣、最牢固的誓约。 在这三根手指之下，说出的话，即被联盟视为天宪，盟约之人必须遵守，否则联盟与天下人共弃之。 “我白琮玉起誓——”他说着严肃的话，脸上却仍然像戴着狐狸面具，笑眯眯地，充满一种刻骨的讥讽，“今生今世，只要有人敢与我单打独斗，我便以单打独斗，终结他的性命，绝不要人帮忙。” 他竟不屑于为三当家一人起誓，言而论及‘今生今世’，气魄之大，之狂，不仅三当家，连段老大两人都愕然失语。 “姓白的真是个疯子！”两人心中同时想道。他们知道白琮玉这是为了逼三当家独斗，以拯救那妇人的性命，然而这般托大，简直已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三当家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浑身颤颤发抖，他一步步踏出，震得地面摇动，到白琮玉面前，居高临下道：“好，我跟你单打独斗，我起誓——” 白琮玉猛然探身，直插三当家咽喉，只听噶地声中，似乎喉骨错位。“你没资格起誓！”他笑眯眯地道，拖住三当家的发，狠狠将之掼在地上。 这一套动作之快，几乎电闪一般。 三当家慢慢爬起来，动了动脖颈，将喉骨正回，狞笑道：“好极！来吧！” 两人骤然相互欺近，战成一团，大地轰隆隆震响，他们身影在林中闪过，直撞得树木纷折，泥草翻天。 小马尾看了会儿，愕然道：“白琮玉，他怎么不使武装？” 段老大摇摇头，实则心中有些猜测，然而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大概是…… 见了贼人都窥得门径，半只脚踏入虎豹雷音境界，这一事实，刺激了白琮玉的自尊心。 所以他非要用拳脚将贼人击败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0 刃意 轰鸣声中，闪出两道人影，拳拳相击，发出重锤相撞之声，铛铛铛，在这片林中响彻不休。 两人都将金刚劲灌注双拳双脚，拳脚之利，远胜精钢，呜呜挥舞，好似悲号。 铛铛！ 两人击中对方胸口，暂且分开，身体里都发出强劲的鼓声，肌肤上，不时会有几处鼓起来，猛跳几次。 这是金刚劲的鼓声境界，在催发金刚劲时，瞬间将关窍处的穴道涨开，以此加注金刚劲流动。高手都有听劲的本事，就是从鼓声里辨出战士的修为根底，其中学问之大，卷帙浩繁，不足俱载，战士们又不做文章，理论知道详细也没有大用。只有一个简而论之的指标，就从鼓声大小、松紧、快慢、明暗中，略略地分出高下强弱。 譬如此时，段老大与小马尾观战，听两人身上鼓声，白琮玉的鼓声更大、也更密，鼓声洪亮，鼓点也清晰，而三当家身上鼓声，还掺着些弓声，鼓声又发闷，鼓点也拖拖沓沓，二人金刚劲的修为强弱，自然一听即知。 小马尾诧异道：“贼人明明都窥见到虎豹雷音境界了，怎么他鼓声里还有弓声？”战士修行，从水声开始，到弓声、鼓声，乃至虎豹雷音，这些层次境界，是泾渭分明，如果互有掺杂，那就是境界不稳，是久疏修行的征兆啊。 段老大目光也有些迟疑，然而不待他说话，那两人再次相攻。 这回三当家以手掩口，悄悄吐出音节，将音波加注双掌之上，虽挨着白琮玉一拳一脚，仍向前用双掌去切白琮玉的两肋。 铛铛两声，白琮玉攻出的拳脚，被三当家鼓动金刚劲实实接住，震荡之力，波纹般散开，吹动近旁繁枝乱叶；还未收回姿势，对方双掌即到。白琮玉心头警觉，一脚蹬在三当家身上，往后狂退。但听刷地一响，双掌过处，竟有无形刃意，将自己衣服切开，遇着腹中流淌的劲，就像重锤落在轮胎上弹开，刃意飞射两侧树干，直没入半尺来深。 观战两人心里忽而一动，暗暗怀疑，金刚劲能令躯体化作金刚，是天下至刚至猛的劲，但哪里来的弹性呢，怎么就把刃意弹开了？只道这是白琮玉的修为高深，个中妙用，自己两人还体悟不到罢了，于是继续观战。 树叶簌簌雨落。 白琮玉飞身后退，然而三当家抓住机会，怎肯轻饶，嘴上荷荷发出音波，不停在双掌上凝出刃意，乱舞着去砍白琮玉的关节。他自知这点刃意，消耗不得太久，因此必须攻其要害。如此一来，破绽更少，攻势更狠，叫白琮玉应不暇接，几个瞬间，胸口、腰腹，就殷殷见红！ 小马尾叫道：“疯子，快使武装！”他要上前，却被段老大拉住，不由急道：“你干什么拉我？你没看到吗，白琮玉赤手空拳，根本奈何不了贼人！” 虽然白琮玉金刚劲更强些，但用来防御钝器拳脚，绰绰有余，但想防御刃意则远远不足。而想凭着金刚劲加持拳脚，去锤死一个战士，那真是太难太难。真正的战士，就算浑身骨骼尽碎，也能在短时间里保持全部战力，或者哪怕五脏俱裂，对战士来说也并不致命。所以对付战士，必须靠武器或战法，用拳脚想打死战士，太难，也太耗时间。 眼看白琮玉落在下风，虽然以精妙的反应，还了几拳几脚，但不过就是砸断几根骨头，对于贼人根本是不痛不痒。 段老大知道这些，但仍拽住小马尾，开口便道：“你想让白琮玉背弃盟约？” 这一句话，就让小马尾安静下来。 段老大接着道：“我看贼人修炼金刚劲，是走得邪路，真实境界，并不见得比我们高。” 小马尾讶然道：“这是怎么说？” “战士修成虎豹雷音，有两种显化手段，一是音波功，二是刃意。大多数战士都是先将金刚劲修炼成熟，鼓声圆满，令劲中生刃，然后再修炼音波功。音波功里自带刃意，与劲中刃意相合，才能发挥奇效……”段老大说着，那边打斗已渐焦灼，虽然白琮玉吃了暗亏，落在下风，但三当家攻势也已不能再做突破。小马尾看到这里，再听段老大的说法，豁然而解，道：“果然如此！贼人虽然有刃意，但这刃意是音波功里带来，消耗的是他的血气！而他金刚劲被白琮玉压制，两相损耗下去，早晚会自己累死自己！”虽这么说，但战士们耐力都奇强，不少都有越战越勇的天赋，虽然贼人消耗极大，但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累不死。 小马尾心里忽然一动，想到，音波功的修炼方法，在联盟中都算机密，这区区山野贼人，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偷偷说道：“段老大，我们不能直接杀了这贼人，他的音波功……” 段老大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观战中，忽然道：“我们跟上去！” 原来两人缠斗，已越打越远。 三当家口中荷荷出声，拳脚如雨点般倾注，虽然血气流失，让他面色苍白，但绿油油的双瞳中，却像有鬼火在汹汹燃烧。到此时，他已拼尽死力，只觉白琮玉就是狂风中的一页小舟，倾覆在即，然而无论他怎么攻击，这小舟就是稳如生根。正在僵持时，两人打到山寨不远，便听见数声枪响。二人都在酣战中，眼耳之利，比较常态敏锐许多，再加上三当家初步修成音波功，随着声响，能窥见到发声处的图景，因此脑中寒光乍现，亲见满地尸骸，贼众惨死等行状。心神大震，拳脚中竟露出一丝破绽。白琮玉只是粗粗了解到山寨有变，还不知具体，但陡然察得破绽，毫不迟疑，鼓动劲道，倾身一扑，抱住三当家的臂膀就是一绞。皮肉绽开，关节扭断，眨眼将这条臂膀废掉。 三当家受痛闷哼出来，右手竖起剑指，挟着刃意朝白琮玉后颈间落下。本来这一指将重创风府穴，然而匆忙使出，竟然偏开，插入白琮玉肩颈中，两人同时用出膝击，将彼此逼退。三当家自知手臂已断，再斗下去也无胜算，奋力一跳，跃出数十米远，凌空接住贼头掷出的武装枪，又向东远遁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1 行走在正道的妖邪 白琮玉喝退两人，独身追去。三当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凭着痕迹残留一直追索。忽然间冲出茂林，豁然开朗，下面是凌空断壁，河流荡漾。 原来他已经追出森林，来到了这片河滩地。但见河滩上怪石嶙峋，摆成迷宫似的一阵，三当家端坐在一颗怪石上，把玩着枪，大有恭候已久的意思。 白琮玉抚了抚肩颈的伤处，热辣的疼痛，令他有种久违的兴奋。他曾听说，联盟的执事官们，对他的评价是‘行走在正道的妖邪’，这评价真是深合他的口味。天底下谁也动摇不了，他必将走在正道上的决心，然而天底下也再没有血腥虐杀，更让他激动陶醉的事了…… 越是难驯的猎物，他就越喜欢慢慢地折磨。而这些可不能让外人看到，免得吓到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正道。他想，自己当然是正道，不过，也的确是妖邪！ 白琮玉笑吟吟地，走向那怪石堆垒的迷宫，内心渴求着鲜血，残忍的欲望，从双目中喷薄而出。 “原来你预先为自己选好了墓地，倒不至于做孤魂野鬼，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他轻声道，带着捉弄挖苦的笑意，手指张开，白色的武装线，在指尖拉伸，发出咯咯清响。 三当家脸色苍白，嘴角却也挂着寒芒似的哂笑，忽然抬起手枪，指着他道：“你看清楚，这些是什么石头。” 白琮玉直勾勾望着那枪管，脚步停下来，他知道，那是足够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若是旁人，在这枪口之下，早就吓得心惊肉跳了，而他却将此视为余兴，跃跃欲试。“来，你开枪。”白琮玉幽幽道，“我早想知道，我的武装线能不能挡住武装弹——” 砰！ 三当家蓦然开了一枪。 武装弹射到三当家的额头，却被层层白线包围。火光乍现，咯咯声响，白线似不堪重负，有些竟断裂开，那武装弹一直向前钻，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之音，最终在白琮玉额前留下一条血丝，后劲才彻底消散。 一缕烟气从中飘散开来。 白琮玉神情如醉，喃喃笑道：“呵呵呵，不过如此，哈哈哈！不过如此——”他鼻孔中留下血水，然而恍如未知，尽情只顾陶醉于险死还生的快感。 三当家暗骂声疯子，心跟着往下沉。他早已猜测到，武装弹无法奈何白琮玉。只因他劲中没有练出刃意，无法和音波功的刃意结合，释出体外，当然也无法缠绕在武装弹上。经过之前的动手，他已发现白琮玉金刚劲的境界极为扎实，如果没有刃意作为手段，简直都休想伤到他。 白琮玉笑声未绝，突然喝道：“你下来！”他一招手，激射出拇指粗的白线，意欲缠住敌人腰身，将之腰斩。三当家经验老道，立即心生预警，不敢小看这白线，拼得五脏震荡，逼出了超过负荷的金刚劲，闷哼一声，用受伤的臂膀迎击白线，发出金戈相击之声。这一下虽然让白线受阻，臂膀却被死死缠住，白琮玉轻笑一声，手指一挑，仍要将他拽下来。 三当家凶性爆发，抬手又是一枪，趁着白琮玉调集白线挡住子弹的功夫，拧断臂膀，一头栽入怪石林中。 武装弹在白琮玉胸前数寸挡住下来。显然他已琢磨出窍门，这下挡住，比之前一回轻松了许多。 他一闪身，跳上怪石，下面只有一滩血迹，而三当家已躲入石头林深处。白琮玉自然乐得他逃，他不‘逃’，自己也没有‘抓’的趣味。当即也跳下来，然而不待细查，眼前一转，忽而是大雾弥漫，遮天蔽地！ 异变中，白琮玉忙身靠怪石，向上摸了摸，这怪石的确只有两米多高，何以就这两米之下，竟然变了天象？ 他想起三当家之前的问话，脑中灵光一闪，这石头有异！他回忆起来，怪石表面似乎有层红光，那氛围竟有些相熟…… “武装枪……红土……”白琮玉喃喃念着，忽然脱口叫道：“是奇异石！” “不错！就是奇异石！”白雾中，有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但可以听出，说话的正是三当家。他带着猖狂的笑意，森然道：“这些石头就是红土之下，经过千百年积淀而成的奇异石。用之摆下幻阵，能蒙蔽五感，寂灭真识，你现在就在阵中，与瞎子无异，我只要慢慢找到你，一枪下去，你小命便没了！” 白琮玉靠着怪石，一动不动，自己也承认道：“你说的不错。”他在这里，眼耳之利，都已无用，自然，他的金刚劲也无处发作。 三当家冷哼道：“我说的自然不错，可惜、可惜……”他讥讽道，“你只要把头一缩，爬出这幻阵，就可以保住性命。” 白琮玉忽然向前一挥，武装线激射而出，在十几步外力道顿止，像是碰上奇异石。或至少，绝非切中人的手感。白琮玉闭上双眼，走出十几步，伸手摸去，果然摸到奇异石，再依照此法，慢慢寻去。 只听三当家接着道：“我知道你不肯轻易放手，所以这并非激将法。你是个做贼的骨头，而我天生就是战士，不过因为一点小错，落得进山从贼，但只要我修成虎豹雷音，成为至高者，那么，我的那点小错就可以洗刷干净。不如你我做个交易，等我重新做回战士以后，这寨子就可以奉送给你，只要你肯现在离去，再无第三人知晓！” 白琮玉默默向前走，并不发出任何声响。三当家语气更急躁了些，道：“寨里有许多外面梦寐难求的东西，是那些至高者们，都未必尽有的宝贝，你现在还不知道，等你知道，一定会动心！我反正早就厌倦做贼，这次出关，就要偷偷进城去，再也不回这山里啦。你不论受谁的招募，已不用再把我当成敌人……你现在出去，于我们各自都省得麻烦，否则，哼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白琮玉一直的沉默，让三当家烦躁不已，终于咆哮道：“说话！你难道聋了吗！？” 他的声音，分作万万千千，在白雾中荡来荡去。 白琮玉鼻头抽动，忽嗅到一丝血腥气，嘴角挑起，伸出手来。 猎物就在前面了。 他对着白雾比划，上中下，取了下位，料定那就是猎物的腿脚。先必削掉腿脚，余兴才更丰富些。 武装线激射。 然而铿的一生，竟是撞在奇异石上！ “中计了！” 这三个字刚刚浮上心头，却有冰冷的枪管，指着自己的头顶。白琮玉浑身一震，心里瞬即明白，三当家这个贼人，他并未呆在幻阵，他竟然假意说那些话，实则早已爬到外面，坐在奇异石上，静静等着自己送到枪口之下。 可知他心中会有多么得意，自以为自己多么聪明！ “狗日的。”三当家笑骂道，“你以为你吃定爷爷了？你不是修为高强么，来，有什么招数，我给你机会使出来，不要说爷爷用计谋欺负你！” 他的枪口分寸不离贴着白琮玉的头顶。这种情况下，就算握枪的是个七岁小儿，也足够让白琮玉死得干干净净。他这才有底气，好好地耍一耍。 白琮玉面无表情道：“我，作为战士，已活了十九年。联盟的人，说我是‘行走在正道的妖邪’，这称号实在很配我……” 三当家笑道：“怎么，这就交代遗言了？小家伙，你不是很能耐么，快快使出来啊，这可是爷爷大发慈悲，送你的机会！” “我应该谢谢你，没有立刻开枪。作为报答……”白琮玉的声音忽然在三当家身后响起：“我会慢慢地杀了你！” “啊！”三当家手臂一痛，持枪的手，竟是齐腕而断，同时一只手从身后扼住他的喉咙。他被迫仰起头来，看着身后出现的，面如涂粉，浑身惨白的白琮玉，不禁悚然入骨，颤声道：“你、你……你不是战士……你……” “这世上有四种至高者。”白琮玉幽幽道，“修成虎豹雷音的高位战士位列其中之一，而另外三种，却是天授，非人力修持。” 下面幻阵中，亦爬上来一个白琮玉。模样倒是如常，只是血气似乎不稳，脸如金纸，口鼻渗血，显是元气大伤。他接着道：“我，就是这三种天生至高者之一，侠客。我只做了十九年战士，却已做了二十四年侠客。” 三当家瑟瑟发抖，嘴中喃喃道：“饶命……饶命……” 两个白琮玉一齐笑了，清脆地一声：“不饶！”便拖着三当家跳入幻阵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2 自愈 夜幕降临，山寨里燃起火光，田二祚将贼人尸骸，连同些桌椅板凳之类，一起架成篝火焚烧。段老大去将存活的妇人们归拢到凉亭这边，一一地为她们检查伤情，邹四端也坐在凉亭下，苦着脸，低头看自己胸前的三个血洞。 段老大检查过一妇人，脸色微沉，安慰道：“你肋骨断了两根，一会儿采来药吃，吃吃就好了。”妇人颇不自在，默默点着头，就要走开，身形却有些蹒跚，段老大搀她坐下，道，“你腿骨不正，应该断骨重接，否则今后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小马尾回去林中查看情况，现在拽着贼人回来，叹道：“那妇人死了，这小子倒活着，咱们拷问一番，兴许有些好处。” 这是之前被段老大刺晕的山羊胡。段老大冷冷笑了，朝空地上一指，示意扔到旁边，且不忙动手。 小马尾近前低声问道：“她们伤势怎样？” 段老大摇头道：“她们血气亏损，至多还有五年好活。”这些妇人常年被残酷折磨，身体从根子上已经坏掉，就算进城去，到大医院诊治，恐怕也是无用。 小马尾闻言默然。他素知段老大兼习拷掠与活人之术，对人体的了解，不亚于任何名医。既然段老大这么说，那就绝没有错，因问：“那这些妇人，我们怎么处理？” 段老大道：“等白琮玉回来再说。” 围着篝火忙活的田二祚，这时走过来，正巧听到，便嘿嘿怪笑道：“这都天黑啦，白琮玉还不回来，我看是悬得慌。他要么一死，要么就是输给了贼人，觉得太丢脸面，逃之夭夭了。”他对白琮玉忌惮异常，虽然不至于咒其去死，但趁机过一过嘴瘾也是不错的。他同小马尾对视一眼，均见对方露出笑意。只是段老大默默摇头，瓮声道：“白琮玉修为高超，还有武装傍身，他不会输，更不会死。” 田二祚没兴趣听白琮玉怎样威风，撇撇嘴，转移话题道：“段老大，原来你竟会医术啊，那真是好极妙极，你快给咱们邹兄弟瞧瞧吧，他为自己身上长了三个洞，愁眉苦脸好一阵啦。” 邹四端听到提及自己，无精打采地呻吟道：“我还行，你们不用管我，先救有希望的人吧……” 段老大瞧了一眼，邹四端身上血洞，早已不再流血，甚至隐隐有愈合的趋势，就知道并无大碍。见邹四端故作呻吟，段老大心里暗笑，脸上还是木然道：“我的确没空管你，你自己呆着吧。” 邹四端听了来气，猛站起身道：“我疼了好半天啦，你们谁都不理我！万一我真给疼死了，难道你们就心安理得？” 小马尾依旧不理他，权当是空气而已，瞧都不瞧。田二祚则对他亲热许多，闻言笑道：“邹兄弟，你要是真疼，我有个土办法荐你一试。老人们常说，山中有灵猴，取这灵猴的三两唾液做引，可以制成救人还阳的神药。邹兄弟，你要是给疼死了，那我也没法可试，但你只疼个半死，那就好说啦，田二祚当得起是半个灵猴，我为救助你，何惜唾液，别说三两，三斤也管够。——你要不要？”说着嘟嘴凑了过来。邹四端脸色一白，颤声道：“你敢过来，我就咬舌自尽！”田二祚咕噜咕噜已经养出好大一口唾沫，闻言竟给咽了下去，咂摸嘴道：“哎呀，我只能救半死，全死可救不活。”恶心得邹四端干呕不已，心里却觉得好受许多。 他在这世上一睁眼就没有旁的记忆，性情都是从禀赋里带来，虽然有仁义心肠，心思却敏感多疑，生怕自己重伤以后，会被嫌弃是累赘，众人都不再搭理自己。他却不想想，就算他没有受伤，又能比累赘好多少呢…… 段老大将这数十妇人检查完，按照她们伤情轻重排成排，便取出半尺来长的白针，依次为妇人们放出淤积伤处的黑血，再刺激穴道，助她们滋养元气。然而这些手段，也不过聊以安慰罢了。 再过不久，白琮玉从高处飞跳回来，道：“三家寨今晚要在此聚首，我们先撤！” 不知他从哪得来消息，但看他言辞甚笃，想必的确不假。小马尾急道：“我们还没有仔细搜过这里……” “不必搜了。”白琮玉说着，一翻腕，将武装枪露出来，道，“这里最宝贝的东西就此物了，其他的我们也拿不走。——不必再说，贼众随时会来，我们快快动身。” 田二祚笑道：“好，那我们烧了这里就走！” “不可！”小马尾忙道，“千万不可！” 田二祚问：“为什么不可？” 小马尾便噎住不答。他心里还惦记着音波功，但如果明言，万一被联盟知道，自己对贼赃动心，那么就将大大不利于自己的进路了。本来他答应乔老先生的招募，就是要赚些功绩声望，以便为自己晋身之阶，如今当然不会舍本求末。因此无言以对。 田二祚笑道：“你说不出来？那我就烧了！”说着挑起火种，在多处点起火头，转眼将山寨烧得红彤彤。妇人们茫然看着，突然露出恐惧，抱头颤颤发抖。这消灭罪恶的火焰，也即消灭了她们的蒙昧。她们竟蓦然清醒过来，数年的麻木中，忽钻出刺骨剜心之痛，痛不可忍，竟至呜呜咽咽，鬼哭一般，无泪而泣。 邹四端胸口发涨，不忍听闻，撑起身来，催促道：“走吧，我们快走吧。”段老大点点头，一脚将山羊胡踹进火焰中，这贼人立刻痛醒，惨叫着变成火人冲出来。小马尾又一脚将之踹了回去。白琮玉低声道：“留一个活口，让贼人知道我们是受村民的招募。”小马尾点点头，见那贼人又冲出来，立即砍去其双手双脚，冷冷笑道：“你们将要侵犯的村子，如今已归我们看护，识相的就把贼心收一收，否则，与我们为敌，此寨就是榜样！” 田二祚背起邹四端，众人开路，带着妇人们向北，走不多远，就听身后枪响如雷，隐隐传来。想必是另外两家寨的贼人到了，用枪声发泄怒火。 “还真是前后脚，好险好险！”田二祚咋舌道，“这是多少支枪？他们把武器库也搬来啦？”小马尾迟疑道：“如果这些枪里，再有几支是武装枪……” 白琮玉断然道：“贼人只剩下两支武装枪了。” 众人半信半疑，只道希望如此。 黑色深沉，月淡星稀。众人再走不久，已换成妇人们带路。她们大多是山民出身，对山林最为熟悉，路途中不必段老大指点，就知道自己采集药草。亏她们一采一个准，好像预先就知道药草长在哪里似的。 走了约几十里，这才寻到山洞歇脚。邹四端捂着伤处，脸色满是诧异，只是赶路中不好查看，此时忙细细摸索，当手指触及伤处时，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出乎意料，其实并无痛痒。他心里一慌，以为是什么病变，麻痹了自己的痛感，哎呦叫道：“坏了坏了！快来看啊，我这里怎么回事？” 虽然黑漆漆一片，但战士们运集目力，还是能依稀看清。段老大脸色一动，怕是看错了，又凑近些，喃喃道：“怎么会呢……”他语气充满惊疑，忍不住伸手向伤处摸去。 邹四端也不躲，苦着脸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糟了？” 段老大脸色怪异，摇头道：“怎么会这样呢——你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什么？” 白琮玉等战士也即涌上来，对着邹四端细瞧慢看，人人称奇。 “战士有自愈能力，本来不算稀奇。但像你这样快，真是……”接连就是叹息。小马尾一声冷笑，嘀咕道：“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邹四端耳力惊人，突听此话，惊道：“你说什么？” “他说你——反正说你很强，很强的意思。”田二祚插话道，“没想到你自愈得这么快，别还没来得及取出子弹吧？” 邹四端闻言更苦，埋怨道：“还不是你们不理我……哎！快给我取出子弹吧！”他想起子弹尚在胸腹中，本来还没觉怎样，这时倒有些异物在梗的难受了。——忽然间，他神色一变，想到自己身体里有所异物，难道这些异物就是子弹一类的东西？ 他不知此事的干系怎样，因此忙敛住神色，也不和别人去说。当下只好央段老大帮忙去借小马尾的刀，来为自己剖腹取弹。若非是武装材质的刀，凡铁是连他的肌肤都划不破的。 一夜无话。 再到天亮时，邹四端胸腹前，昨夜新剖的伤处，都已经全部愈合，而且连一丝疤痕都未见。他更迫切想要摘出体内异物，只是苦于自己无法动手，求助别人，又不知会引起什么反应，因此暂且忍耐下来。他起得最晚，步出山洞外时，却见四个战士围坐，面前草叶铺展，上面堆满了烤肉与鲜果子。 邹四端腹中咕咕作声，大喜之下，忙过来坐好，左右张道：“她们呢？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吃得完……” 四个战士默默无语。 邹四端忙施展耳力，收听方圆数百米内动响，果然不见那些妇人的踪迹，心里也一阵茫然，沉默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妇人们趁着天亮前就已走了，临走将这些东西奉送。白琮玉和段老大，目送走她们，从头到尾，也没听她们说一句话。只是最后的一个妇人，回头张望了许久，不知为何，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 邹四端虽然没有亲见，但这嘘声，直到在多年以后，仍都仿佛在他耳边吹过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3 回村 回到村落时，已经又是一个黄昏。 远远可见一股红色的浓烟，飘出村外，像一条通天的小道，曲折婉转，连及苍穹。待走近些，一股怪味扑面而来。这怪味不算刺鼻，但就是有股淡淡腐臭，空气都像被醺得发了霉，多嗅几口，就呛得咽喉发痒，胸口发闷。 段老大神色一动，道：“这是在炼化红土，乔老先生他们的动作好快啊。” 众人飞跃而来，腾空中，但见村口桥下，河道里已经引入河水，村民们从南边背着箩筐，顺河道慢慢走来，前面领路的是秦知玹，他怀里抱着颗石头，听见动响抬头张望。邹四端在田二祚背上，只觉得腾云驾雾般爽快，向下喊道：“乡村们快出来！大功臣回来啦！”他喊声未绝，众人就已落在村东。 那里原有几户人家，现在竟拆走了，只围了围，做临时兵器库。乔老先生及村中长辈们在院外焚烧着什么，红烟就此升腾。 众人落下，邹四端拍了拍田二祚，道声谢，就跑到乔老先生身边，笑道：“不负您老将令，咱们大胜归来！” 乔老先生看看他，轻笑道：“辛苦。” 只这两个字，就让邹四端豪气陡生，嘿嘿一笑，道：“小事！” 乔老先生望着四个战士，又笑道：“辛苦了。”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就知道白琮玉、田二祚两人，身上都有些暗伤，笑容微敛，道：“红土种的稻米，现下已能食用了。你们各位请先用些吧。” 长老也道：“对对，诸位是我们村子的恩人，那些稻米，愿尽数献给恩人服用。”长辈们也笑呵呵地表示赞同，并无悭吝之色。 “不急。”段老大摆摆手，目光瞥到院里，几个匠人正跟着使锤战士搬动巨石。这些石头都有半人多高，摆成排后，就要在上面挖个洞。战士力气虽大，此事上多赖技巧，因此是匠人们出口指点，由使锤战士用手先刨个雏形，再由匠人们细细打磨。他心里有数，因问：“这是要打制武装原石吧？” 他这一说，邹四端也发现了那堆焚烧之物，竟是些红土。略一回忆，刚才飞跃过来时，的确也见了有人背着箩筐从红土农田方向过来。他还从不知道，原来红土是可以焚烧的。 乔老先生颔首道：“我们先将红土里的杂质烧除，再用奇异石制成锤子，捶打锻造红土，一夜之内，应该能有收获。” 既有红土，奇异石当然也不会远。邹四端想到，刚才秦知玹抱着的石头，应该就是奇异石了。那玩意好像能布置幻境，就算在这个世界，也是玄乎又玄的存在。邹四端不喜欢怪力乱神，对奇异石的兴趣也不大。 段老大道：“如果能制成武装原石，希望能打造件武装材质的兵器给我。” 乔老先生道：“那是自然。不仅你段老大，村子里所有能战之力，要人手一把武装材质的兵器。” 段老大皱眉道：“够吗？” 乔老先生摇摇头，但神色坚决，道：“一直锻造，到足够为止。” 长老等村中长辈，在旁听得此话，心里不禁纠结。这话的意思，往后要用到多少红土，看来都说不准啦。万一真的把红土用完，那、那…… 白琮玉翻出武装枪来，道：“加上这东西，大约也就够了。” 乔老先生取来一瞧，暗暗惊奇，立即悟到他们此行并不简单，忙问：“怎么回事，贼人竟有武装枪吗？” 白琮玉道：“是，还有两支。” 乔老先生喃喃道：“那么该想法除去才是……罢了，先不提这些。”掂着这枪，道：“这东西是真正的武装，不知用多少武装石才打造而成，向来是对付真正高手用的，对普通人就不免杀鸡用牛刀了。我们小心些，这是其一。其二这枪只有一把，料来用这枪能制服的敌人，我们自己也可以制服，因此这枪在我们手中的用处不大。所以……” 白琮玉一笑，道：“所以将这枪换了去，换些武装材质的兵器来。这武装枪虽然了得，需用特殊子弹配合，太麻烦，也太耗费了。” 乔老先生点点头，沉吟道：“可是该如何去换……嗯，这个也回头再说！”又道，“马兄弟，这武装枪是你们共同获得，怎么处理，还该问你的意思。” 原来小马尾是姓马。 邹四端见他们说话，自己并不好插嘴，只是细心看着。小马尾听到要把武装枪换出去时，眼中就有肉痛之色，只得勉强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可惜了，若上交给联盟，倒能赚些功绩。” 似乎这个‘联盟’的权威颇高，邹四端偶尔也确实能听到什么声望、功绩之类的话，好像战士们非常看重这些。难道这个联盟就像游戏里的帮派公会似的么？做得任务就有声望或功绩的奖赏。那么这些战士接受村民招募，倒也并非完全出于道义。猜想到这里，邹四端反而松了口气。 这里众人说话，寥寥数语间，村口那边背箩筐的队伍就已赶了回来，脚步声一乱，人声也嘈杂，众人都望向那边。邹四端当然也是如此，因为他已听见，老张也在那队伍中。然而就在他转身时，余光扫向院中，壮丁们正自打磨巨石，蹲身埋头苦干，使锤战士在旁歇息，身子虽对着巨石，眼睛却一瞟，瞄到乔老先生手中的枪。这一瞟虽然极快，然而叫邹四端看见，他没有声张，默默转过身，心里忍不住猜疑。换做是别人，不过一瞟罢了，谁会在意呢，但邹四端天性多疑，对这一瞟就难免多想啦。 难道他敢起什么歹心？ 邹四端这么想着，迎面见老张走来，忙展颜笑道：“老张叔，我立大功啦，你可得给我做好吃的！” 老张是个敦厚得过迂，执着得过愚的人，先将箩筐撂下，一言不发就来拉邹四端。这是要将他拽出村子，赶走了事。他为邹四端进山当向导，去了两日不回，也整整担心了两日，一见面就赶他走，是怕自己心软留下他，一留就再也赶不走了。 然而邹四端神力惊人，稍稍抗拒，老张便拽他不动。 “老张叔……” “你不走不行了。”老张竟有些哀求，道，“走吧！快走！” 邹四端一皱眉，甩脱了手，道：“老张叔，你干嘛总要赶我！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走不走！” 老张被他一喝，呆了呆，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 邹四端索性说开了，朗声道：“跟大家说件事，都给我听好了！” 此时村里爷们儿大多已聚集在这里，闻言都停下动作看他。 “大伙还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吧？”邹四端一指白琮玉等四人，用拇指再一挑自己胸前，傲然道，“我们前天连夜进山，已砍掉了几十个贼人的脑袋！” 此话既出，村民们都大惊。他们刚才已听过邹四端喊什么‘大功臣回来了’的话，但不明就里而已。事实上连长老也不知道他们进山具体要做什么，现在才得知是去杀贼，而且还杀了这么多贼人，一时竟谁都不敢相信，巴巴地望向乔老先生。 乔老先生还没听过具体回报，但看战士们神色，知道邹四端所说不假，乐得借此刺激一下士气，便点头道：“不错。我们打探到贼人有三家寨，就秘密谋划，除掉其中之一。此事由白兄弟带队执行，他应当最清楚。” 村民们又看向白琮玉。 白琮玉笑道：“幸不辱命，我们已除掉贼寨，杀贼人共计三十一名，其中立下最大功劳的，就是邹四端邹兄弟！没有他，我们办不成这事。” 他一说，非但村民们，连邹四端也很意外。心里感激白琮玉成全自己面子，暗暗地也给他回比了大拇指。 众人欢呼，惊喜若狂，连同老张，看着邹四端时，都觉得他背托光环，耀眼无比，纷纷向他涌来，称赞不绝于口。 邹四端一时竟成了村里的明星，后脑勺快被摸秃了皮，渐渐也烦起来，拉着老张跑回家里瞧奶奶不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4 银白 邹四端成了明星，老张自然不好再赶他走，只是千叮万嘱要小心，说什么别逞能，什么顾好性命之类的话。邹四端心里却想，老张叔自己倒顾好自己才是。他决定留下抗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察觉到老张的异常，怕他为了杀贼，早已怀了与贼同归的死志。邹四端留下照看是其一，其二也是多多提醒老张奶奶这个牵绊，让老张心有顾忌，不敢乱来。 邹四端忽地一叹，道：“老张叔，咱们村里眼看就要乱起来了，奶奶身子不好，没有人照顾，你不担心吗？” 这话正戳老张心事，他讷讷说不出话来。 邹四端暗道，老张叔啊，你这就为难了，往后可怎么放心杀贼呢？他故意戳老张的心事，当然有解决之法，因道：“我看村东那边做了兵器库，那在战略上说，就是腹心之地，而咱们村西，八成要做前哨啦，那是大大的危险。” 老张不懂什么腹心，什么前哨，只听懂大大危险，不由急得脸色涨红，抓着邹四端的衣袖，露出急切之色：“这可怎么办？” 邹四端笑道：“那自然是不能再让奶奶住在村西了。” 老张是个老实人，闻言便有些糊涂，问：“不住村西，住哪？进城住宾馆吗？可是……”他想说，可是谁去照顾奶奶呢。突然想起可以让邹四端一起进城，如此倒是两便之策。他原来还担心邹四端自顾不暇，不能托付老娘，现在嘛，担心去了大半，就觉眼前一亮，是大好主意。 邹四端察言观色，老张的心思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哪肯等他开口，忙道：“一旦交战，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兵器库，咱们可以在村东找户人家，把奶奶暂且托付给乡亲照料嘛。”他怕老张动别的心思，又道：“现在贼人随时会来，这时候出山，万一撞上贼人，那就是找死。咱们相当于被困在山里了，不把贼人歼除，就不能出山，更不能进城。” 他这话倒不是胡诌。自突袭贼寨以后，剩下贼人们必先将村子附近的山林封锁，虽然未必百无疏漏，但进城路是肯定走不通的。而除了上百年人踩马踏出的山路，要走别的道，那可艰难得很了。 老张觉得有理，先点点头，又摇头道：“我没有朋友，把老娘托付给谁？不，我不信他们！” 邹四端笑道：“找长老说去，让他老人家给咱们安排。这时候不讨些好处，那我立这功劳干什么用？” 老张自然没法开口要东要西，邹四端脸皮够厚，这事就揽在自己身上，要老张不要担心。回家整治饭菜，一家人吃完饭，见天色已晚，村里还是灯火通明，老张闲不住就去帮忙，而邹四端推说累了，留下照看奶奶。 奶奶这些时日睡眠愈多，一日中难得几次清醒，吃过几口粥就又睡下。听老张说，每到隆冬，奶奶就要入眠数月，现在显然就是前兆。 天下竟有这种怪病，邹四端之前还没多想，但此次贼寨一行，那个贼头竟然凭枪就认自己是什么信使大人，这枪的来历恐怕绝不寻常。不寻常的枪，加上不寻常的病，那就令邹四端很疑惑了。 他在奶奶的炕边坐下，手里把玩奶奶那支银白色的手枪，忽地耳边呼声一顿，偏头看去，黑暗中，奶奶果睁着一双皓月似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邹四端一笑，道：“奶奶，我碰到认得这枪的人了，发生了许多好玩的事。” 奶奶目光如水，闻言就似起了波澜，瞳孔微微发颤。忽地，咳了咳，竟发出沙哑的呵气声。 邹四端未料奶奶如此激动，不敢再打哑谜，如实告道：“是一群山贼，大约认错了吧，见了这枪就拜，管我叫什么信使大人，他们头上好像还有什么主子……” 奶奶激动如故，只苦于动弹不得，咳嗽连连，最后竟从眼眶中，夺出两行清泪。 邹四端忙安抚奶奶，连说：“奶奶要想知道究竟，我偷偷帮奶奶拷问贼人……”他见奶奶目光如诉，自己所说的恐怕并未切中奶奶心愿，私下猜想，忽然灵光一闪，道：“奶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 此言一出，奶奶始才眨了眨眼。 邹四端道：“奶奶放心，我绝不跟任何人提起。”略一沉吟，又道，“我自己也不再探究这事了。” 奶奶长舒口气，慢慢闭上眼，又自昏睡。 邹四端又陪了会儿，听奶奶呼声渐渐规律，料想这一睡就要明天再醒，就回到自己房间。这里原是放粮油杂货的小仓库，他住进以后，在地上铺了张行军床，睡在上面，比火炕还要舒服。他是睡不惯炕头的，而且每到深夜就容易胡思乱想，常常要开着灯睡才感安心。 此时在昏黄的灯下，睁眼躺到后半夜，心里杂念纷纷。他遏制住不去猜忌奶奶，但遏制不住探究这枪。手里把玩，眼睛并不看，只将弹匣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他忽而想起武装枪，固然是银白颜色，白琮玉的武装线，也是一般银白，归来时悄悄瞥见，攥在小马尾手中的武装石，还是银白颜色……他猛坐起来，端详这枪，色泽银白，有别于银的亮色，而别具几分乌气。 “难道但凡武装就都是银白色的？这枪也是武装枪？”他心里想着，又将弹匣拆下，里面剩下十几发子弹，定睛观瞧，当即轻咦出声，这些子弹可只是普通子弹。他还记得，从自己肚皮里取出的武装弹，虽然不如武装枪那么全白，但在弹头的确有个清晰的白点。他将子弹尽数退出，细瞧了瞧，确认是普通的铜皮子弹无疑。 “也是，如果子弹是武装弹，之前我也打中过贼人，他哪还能活命呢。哼，我现在行动不便，这枪倒是我杀贼的不二利器！”邹四端此时的杀意，可非比从前，在贼寨一行之后，对于贼人彻底已不当人看待。想到杀贼，引动戾气，手上略使力道，不知触动什么开关，但听嚓地一声，一截白刃竟从空空的弹匣中跳了出来！ 这可惊到了他，手一抖，弹匣脱手旁落，只见那白刃没入行军床，势犹不减，蓦地深陷。邹四端忙插指进去，夹住弹匣捞了出来，再望去，原来行军床下的钢板，连同上面三层被褥，都破成一个洞。 他心里一惊，念道：“好锋利的匕首！”见其银白之色，略有所疑，向掌边试了试，这白刃竟真的划破他的皮出殷殷血滴！他有自愈能力，这口子也浅，眨眼就即愈合，但掌上有血色残留，自己绝没看错。 “这匕首也是武装……” 他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只因他忽然想到，自己铜皮铁骨，正需利器才能剖开体肤，取出异物，而眼下不正是一个良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5 切肤 弹匣底部有一处凸扭，摁进去后，白刃即弹出来，再摁下去，白刃即缩回去。 邹四端此时所想，当然是为自己手术取出异物。他不会手术也没关系，反正自己能够自愈，他所担心的，是这切肤之痛，自己如何忍得？ 想到光是切开肌肤，远还不够，说不定，要用指头伸进去帮忙，夹出异物还好，万一这异物长进自己骨头里了，那么割筋断骨之痛，真是想想就寒。他从未深想过自己失忆之前，究竟遭遇过什么祸事，现在为身体里的隐患所扰，不禁对迫害得自己残废的人，深恨不已。暗道，我原来想，如今又不记忆往事，入主此身之‘我’也已然不复从前之‘我’，就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我在位，旧我种种便随风而去罢了。但此身之害，竟然遗害无穷，我为此要增受多少辛苦还未可知，旧仇虽可忘，新恨却绝不能忘，我每辛苦一分，就多增一分记恨，早早晚晚，要找从前害我的人算账。我吃多少苦，就要还他们千倍万倍才算公平！ 邹四端在地球记忆里，深受现代社会，庸俗市侩的气氛熏染，养成宁肯害人不肯吃亏的性子，气量也偏狭，有恩未必感念十足，有仇却是刻骨入髓。当下将没有半点印象的，造成他残疾的人，骂全了祖宗十八代，并在心中称之为‘仇敌’。 想起仇敌，恨极生怒，怒而发作蛮勇，瞬间仿佛切肤之痛，也可以忍得。然而手持白刃，刚划破点皮肉，却又犹豫起来，蛮勇消退，预想中的切肤惨状吓得他寒毛直立。 他心里天人交战，眼下又没有什么麻药之类的东西，动这手术，疼且不说，能有多少作用，也很难讲。而过了今晚，贼人随时来犯，那时再想做这手术，又未必还有机会……他一面犹豫，一面摸寻身上硬块，这许多的硬块，如果都要除掉，恐怕就算不疼死他，也要流干鲜血了。意识到这点，他反而有所决断，心想，既然两相无法取舍，那看来手术动或不动都不对，还是折中为宜。各人有各人的禀赋，不是谁都有关二爷的勇决，而且自己这情况，想全取体内异物，靠自己根本办不到，那么折中之计，就是先取下四肢关节处的异物，让自己行动便利些，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默默数清，妨碍他四肢行动的硬块，肩臂有三处，腰腹有两处，两膝各有一处，共计是七处。数目既然明确，而且也不算多，他心里压力骤减，牙根一咬，下定决心。 干！ 邹四端挥起弹匣，当成匕首，罩着自己左肩刺去，忽然门口传来动响，他忙止住动作，下地推开房门，道：“老张叔？” 门外正是老张。刚才邹四端心里焦躁，就没有留意到老张进屋的动静，如果不是老张怕吵到邹四端睡觉，特意慢慢地拉开房门，非被撞破他自残的样子不可。 老张意外道：“还没睡啊？” “嗯……”邹四端应了声，背手将弹匣白刃退回，“你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老张进屋来，在杂物堆里找出装满铁钉等工具的木头盒子，在里面挑来拣去，道：“乔老先生说，叫各家拿吸铁石来……嗯，有了！”他找出几坨沾满铁钉的吸铁石。 邹四端心里一动，想乔老先生必不会无的放矢，因问：“找吸铁石干什么用？” 老张道：“好像是，这玩意也能吸石头。” “石头？” 邹四端眉头一皱，想吸铁石自然不能吸石头的，但立即醒悟，乔老先生所说的石头，不会是凡石，想来，就是武装石了！ 他忙道：“老张叔，你别拿太多，又不是只有你拿，一个就够了。”说着走上去，忙老张拨落铁钉。 老张道：“阿四，你真聪明。乔老先生也说各家拿一个就够，但大家都想多多出份力。” 邹四端心里惭愧，他哪里是聪明，纯粹是想到自己用得上吸铁石，怕老张拿走太多，因此随口应付而已，没想到竟说中了。 老张嘱咐道：“好好休息，快睡吧。”便又走了。 邹四端也即取出一块吸铁石，用奶奶的枪试了试，在三寸之余，就有强劲的吸力，每进一分，吸力愈强，凭邹四端的力气，手感也极为扎实。 邹四端喜道：“好，有这玩意在，就方便多了。” 他又将匣子中白刃弹出，当做匕首，尖锐对准左肩，深吸了口气，眼露狠色，就要刺将下来。忽地有扣窗声传来，是老张又而复返，吓了他一跳。好在因为背着窗，老张没有瞧清什么。邹四端心里一叹，忙去开窗，问道：“怎么？” 老张道：“你也累了几天了，快睡吧，好好养精神。” 邹四端嗯了声，疑道：“我知道了，老张叔，你就说这个？” 老张面有难色，道：“这个……整晚开着灯，也怪费电的，你看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关灯睡？” 邹四端心里无语至极，苦笑道：“我知道了，这就关灯。”说着一伸手，拉下墙角的线，咯嗒一声，房间里的灯光忽灭。 老张这才满意，笑道：“嗯，阿四，做得好。这样你才睡得香。” 再关上窗，以防万一，邹四端凝聚耳力，细细将方圆数百米内的动静，查个清楚，确认老张走远，无人再能打扰，这才凝神静气，运刀向自己左肩。 虽然有再而衰、三而竭的老话，但通过前两番打断，邹四端对切肤的恐惧，也已大大减轻。这时尖锐划开皮肉，鲜血流出，他只觉辣辣地痛，但还算可以忍受。接着往里探，将将触及硬块的瞬间，忽而一股寒流，传遍四肢百骸，传遍每个毛孔，令他激灵灵打个冷战。随之而来，是仿佛撕裂神经的剧痛！ 他手缩了缩，白刃离开那硬块，剧痛便即缓解。 “好……痛快！”邹四端低喝一声，双眼放出凶光。 他倒有股子光棍脾气，本来好端端的，当然怕这怕那，此时切了肤、见了血，反而想左右如此，豁出去便是，因此虽然剧痛难忍，但只歇了歇，就操着白刃，狠狠向里扎了进去。 那硬块本来几乎已跗在骨上，他蛮力直刺，只听咯地声响，硬块瞬间就被刮脱下来，同时黑血从伤处兹射。 邹四端脸色狰狞，几次想咆哮，都强忍下来，浑身冷汗岑岑，只觉手脚都一阵无力，不敢停留，取吸铁石凑在伤处，将里面‘异物’吸附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6 凶蛮 这异物不粘鲜血，露出银白本色，细细辨认，原本应该是颗子弹无疑，但因扭曲变形，倒像一节掐灭的烟头。 “果然，我身体里的……”想起那些异物都是武装弹，邹四端更是咬牙切齿，不知哪个仇敌，竟如此折磨虐待自己。 忽觉刚刚划破的地方，一片清凉，他侧头看时，流血之处，不住冒着白烟，血温虽是滚烫，感觉上却阵阵冰爽，而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为测试愈合效果，期间不做他论，望着小钟表，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伤口愈合了七八分，再半个小时左右，全然完好如初，连道疤痕也未残留。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快两点。而他愈合伤势后，也感到微微困顿，猜想这自愈能力，总需耗费自己体力，磨蹭下去，几天也未必能完，干脆当机立断，将剩下六处子弹一次取出罢了。 于是持刀再刺，这回是挑到左臂腋下，也不顾什么筋、什么骨，有了第一次经验，拼着狠劲，快刀斩乱麻，瞄准硬块就是果断一击，将子弹分离筋骨，用吸铁石吸附出来。彼时浑身发颤，脸色苍白，然也顾不得了，当人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在乎多逼几步，咬咬牙，罩着腰及膝弯处，噗噗噗猛扎数刀，再取出四颗子弹。最后剩下右臂腋下一颗，因为左手缺失，单用右手颇为不利，只好将匕首架在床板上，把心一横，奋力撞了过去。这下子痛入骨髓，险些让他惨嚎出声，看着血肉与子弹并同喷出，不禁晕眩欲呕。想要移动，却浑身发软，那匕首也掉到地上，没入坚实的地面不见。 邹四端身上烟气缭绕，只因双膝受创，跌坐不起，身上倒渐渐不觉痛了，反有股清爽之气，从遍体毛孔释出。此身轻浮如云，自在至极，然而精神困倦，昏昏欲倒。瞥见地下一滩黑血，怕被发现，于是挣扎着要爬到门口，刚刚动念，却腾地跳了起来，撞在墙上跌落。此时他正昏沉，毫无知觉，一跌一滚，到门口时，还未反应过来异常。且将房门锁好，拉下窗帘，眼前便即一黑，昏死过去。 以邹四端战士之躯，区区一点伤，本来还不至于昏死，但牵动筋骨痼疾，一损而损及精髓，加上流血过多，所以晕厥，其实并无大碍。只听他身上传出隐隐的水声，水声未绝，变作弓声，弓声渐渐加厚，突然作起鼓声，鼓点愈急，仿佛雷响，嘴巴微张，喉头轻动，发出虎豹似的低吟。 如果他此时醒来，听到这些声音，必定猜得出，这就是他体内金刚劲流动的声音。他果然是战士，而且修到了虎豹雷音之境。然而这境界还犹未是他的极限，在伤口愈合，清凉之气释出体外的时候，虎豹雷音中掺进了隐隐潮浪声响。这声响初初发作，竟引得地上一滩本已干涸的血迹，重新变作血液，并一滴滴化作妖艳的血花，从邹四端嘴中飘入。 满地鲜血尽复他身，那潮浪声音，也即断绝，又从虎豹雷音，逐次回落，鼓声、弓声、水声，最后重归于寂。 肉眼可见地，伤口愈合加快，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渐趋平稳，邹四端忽然睁开双眼，心念一动，身体毫不借力，直直的站了起来，自己也愕然不已。 “我睡了多久？” 他先望向小钟表，指针所示三点四十分。而掀开窗帘，外面天色昏暗，只有极东方向，有一丝晨光微露，可见还是凌晨。 地上血迹全无，他瞬间竟想到自己昏睡了几天几夜，地上血迹自然是老张叔收拾的。然而一转身，却见门口还是锁着，不禁喃喃自语：“难道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可是身上的伤怎么都好了？”他不知道昏睡中，无意竟引发了金刚劲中极为高等的境界，连败血都能活化，更遑论区区伤口，那是眨眼就已痊愈，且为他自己补足了元气。 他此时不仅精气完足，而且有如背插双翅的飘飘然，浑身气力暴涨，直欲狂奔发泄才好。 “让我试试行动如何！” 他想着要抬步，只一迈间，身子却笔直前移，撞碎房门，险些一头摔进奶奶房间。 邹四端又惊又喜，他知道自己还不适应，分寸力量都很暧昧，忙定住精神，悄悄地挪步，将自己蹭到屋外。彼时晨风爽朗，只是红烟所致，空气污浊，便往西山山头看去，那里距此，加上山高，大约二三百米远，此时怔怔看着，忽觉得这点距离，自己竟可以一步迈到。这想法来得突然，自己也说不清楚，然而普天之下，他最相信的莫过于他自己，既然如此，更不他疑，拔地便跳—— 只见他弹起数十米高，望着山头飞去，劈开风压，有如疾箭，转眼就跃过山头，他脸色惊变，在空中连翻筋斗，只觉天旋地转，一头跌落在山谷之中。 虽则摔得骨疼筋酸，然而他却大喜，在荆棘丛中挣起，哈哈大笑。 “我这一跳就比白琮玉他们还跳得更远！”他早已暗中将战士们观察清楚，一路走来，他们平均跃进的距离，也不过百余米，私下估量，就算他们竭尽全力，也不会超过两百米，而自己从村西一跃，到这里已接近铁竹林，直线距离也要三四百米远，更何况其间还隔了座不高不矮的山崖！ 兴奋之下，他即刻挥舞开来，仗着地球记忆里学了点剑道跟柔术，时而跌跌打打，闹得地皮掀翻，残枝落叶，时而拔树为剑，嗤嗤地劈击，挥得剑风呼啸，木石粉碎。地球里一招一式，在如今的他手中，发挥出宛如神话般的奇力。他边打边走，当晨曦见白时刻，已打出百余里，这才稍感痛快，彼时血气如沸，头顶上蒸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呼呼轻喘，呼气在身前十数米内，形成小型旋风，卷集着树枝杂叶，远远飘走。 一轮红日东升，冷暖相宜的晨光，为他全身镀上一层金色，他轻喘数声以后，身子放松，才从毛孔中慢慢地流出汗滴，晶莹闪耀，仿佛珠玉。 邹四端直视着太阳，呆呆想道：我这是无敌了吧？ 然而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寒芒。 他记起了白琮玉，挥手间取人性命的手段。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那道寒芒的本体是极为锋利的白线，但还是觉得那白线神出鬼没，凌厉刁钻。就算现在的自己，也未必能躲得掉。 躲不掉就要死，因为那白线是武装！ “无敌还差得远……”邹四端突然捏起拳头，笑道，“不过早早晚晚，我必须也尝尝无敌是什么滋味。现在嘛，先把贼人除掉，此后天下之大，我尽可去闯！”说罢，热血翻涌，仰头狂笑不止。 他这番恢复行动力，正像猛兽挣脱枷锁，虽然还未出笼，但毕竟野性难驯，他自己都还未发现，自己性子里的凶蛮，就在此时重新苏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7 红烟滚滚 邹四端奔回村子里，先到家中，见奶奶没有醒来，老张也还在村东忙活，便松了口气，将房门碎片扫出，想着回头再编个什么理由，估计也就应付过去了。 见地面上有个小孔，伸指探去，果然夹出个弹匣，退下白刃，填上子弹装回手枪里，握着这枪，心里忽然一动。这枪给自己帮了大忙，对自己也很重要，不能再以普通的死物而论，该起个名字才行。 他迟疑着，探了探扳机后面，那是个奇花异卉的图案，他既不认得，也没法襄问，但看着像荆棘编成的王冠中，一朵孤零零生长的郁金香，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其血玄黄’的话，所以这枪就叫‘玄黄’好了。 “玄黄啊玄黄，嗯，你就叫玄黄。” 邹四端念叨数声，自觉还算顺口，就此决定下来，便揣着枪奔往村东。他自然没有发现，昏睡中的奶奶，忽然睁开双眼，正是听到了他那声玄黄，而露出异样的神采…… 还是不断有人背着红土，往村东而去。村东方向，红烟比昨天粗大了数倍。越是靠近，红烟越浓，邹四端行走其间，只能看清十米以内，这让五感向来敏感的他，颇不习惯，皱着眉头，暗下尝试过多遍，眼耳能探查的范围，果然缩水到跟常人无异。 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腰，笑道：“邹小兄弟，你身上大好了？” 他心里一惊，只因从来还没有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身，加上行动刚刚恢复，力道控制还不算稳定，心里虽想着转身，力气却使大了，变成往后一纵，跳到了屋顶。身下传出重锤打击之声，但原本听声见画的能力，被红烟一遮就即失效，自然对面刚刚说话的人是谁，也不见身影。但听声音，应该是乔老先生。 “抱歉，小兄弟，想是我吓到你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果然就是乔老先生。“这些烟雾是奇异石击打红土释放出来，虽然不至于幻音幻形，但人在其中，眼耳心力，都会大大削弱。你无需惊慌，快下来吧。” 邹四端尴尬一笑，他刚刚的确有一瞬心灵颤动，疑为敌袭，看来这红烟果然古怪，不仅眼耳受影响，连心志都受影响。 他小心控制着力道，跳下来时，还是踩碎了几片砖瓦。落到乔老先生前，势犹向前，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挡住。耳边那人笑道：“嘻嘻，你怎么利落起来了？” 邹四端仅凭这只毛刺刺的手就知道旁边是田二祚，挡开他的手，回敬道：“你怎么不干活？” 田二祚摊开掌道：“你看——”他掌心微微见肿，“你睡大觉的时候，我们倒班赶夜地抡石头呢！”言下之意，已将邹四端看作跟他们一样的战士。 邹四端笑道：“乔老先生，他说的抡什么石头？我帮得上忙吗？” 乔老先生抚须而笑，道：“帮得上，帮得上……”细细地看着他，眼露种种异光，叹道：“本来帮得上，现在就更加帮得上了。” 邹四端微微一笑，却没有应声，他也不知道乔老先生看出了什么。当下随着乔老先生走近锤声乱响之处，大约靠近七八米时，才隐约看清楚里面的热闹。只见战士们赤着上身，各自搬动一块狮头大的奇异石，向身前石臼内猛砸，发出重锤打击般的动响。巨石剖成的石臼里，汹汹火焰燃烧，所燃之物却是一团红泥。这番捶打，就像打糕一样，将那红泥越打越白，烟气则越打越盛。在石臼周围，以某种阵型放置了数堆吸铁石，但不知什么作用。邹四端私下猜想，总归是用来吸引武装石的。因为奇异石离得固近，但对吸铁石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边搬运红土的队伍，后人扶着前人的肩，以防迷失方向，将红土堆入火焰中焚烧，将干土烧成湿泥一般，就即铲出来填进那些石臼里。说来也奇怪，不论填进去多少，几经捶打后，就慢慢缩减，石臼里终究只是拳头大的泥团。 田二祚换下了秦知玹，乔老先生换下白琮玉，看着邹四端，意思是让他换下段老大。 邹四端深知这世上就连普通人都有一股莽力，更何况战士，料想搬动石头罢了，哪需要这般轮流来。但看众人神色，确实都很吃力，他不敢小看，小心从段老大手中接过奇异石，靠近时嗅到一股焦味，瞥见段老大的双掌，竟烫得起了水泡。奇异石入手，才猛觉火焰般的热辣，从掌心传来。战士们虽然皮糙肉或，但毕竟不是死猪皮，也烫得痛，也烫得伤。他心里微微苦笑，才明白乔老先生说他‘帮得上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皮肉原比别的战士更加坚韧，现在行动也速，由自己出手，那当然事半功倍。 乔老先生道：“邹小兄弟，辛苦你多支持一会儿。” 邹四端笑道：“老爷子别打趣我。你们都肯仗义相助，我要保护自己的村子，难道还会惜力吗？”当下抡起奇异石。只往下砸了一下，但觉奇异石接触到泥丸，就有股黏着感传来，倘若稍使小些力，那泥团就粘上奇异石，只好加力砸打，泥团才一次次变成丸状，可不论他用多大的力道，都似被抵消了，只呼呼地冒出红烟，下面石臼倒毫无损坏。 如果不是这泥团古怪，区区凡石当然扛不住战士猛力，早裂成八瓣了。 咚咚咚！ 邹四端狠力地砸，无意中就用上十成力道。砸打之声，越来越亮，从咚咚咚，变作铛铛铛，再变作叮叮叮，已是打铁一般脆亮。 而那泥团肉眼可见地缩小，红色也急速消退，白色蔓延，并忽然受到吸铁石们的吸引，一跳一跳起来。 战士们都分心看他，暗中啧啧称奇。田二祚本无芥蒂，看了他这样的神力，衷心佩服，嘻嘻笑道：“好家伙，你一个赶得上我们五个了！” 邹四端听到这话，正巧一击砸下，发出碎金断玉之声，石臼里的泥团，已经只有指甲盖般小，火焰尽熄，通体银白，此时不再跳，而悬浮于石臼之上。 乔老先生喜道：“武装石打成了！” 邹四端将奇异石撂到脚下，手掌擦了擦，好在没什么伤情，这样打上几个小时，似乎也无碍。他问：“这小东西就是武装石吗？” 乔老先生道：“说小也小，但足够用了。大的奇异石，非是这些简陋工序所能制成。白兄弟你们从贼寨得来的那根指头大小的奇异石，实在很难得了。” 邹四端道：“这武装石怎么用？我看它还软软的，一捏怕就变形了。” 乔老先生笑道：“变形不变形倒不怕，等温度冷却了，它自是变成天下至坚之物。但我们不必等那么久，反正是要将武装石化到水中的。”说着走上来，指头虚弹，刃意卷着奇异石，飘进石臼后面的水桶中。 红烟阻隔下，也辨不分明，邹四端凑近一些，才看到那小小武装石，融入水中，瞬间就化开，整桶水成了稠稠的奶色。 “武装石化于水中，所得液体叫做元液。”乔老先生看出邹四端的好奇，便笑着说明道，“元液沉淀后，上清下浊，倒去清水，留下糊状的元液，再晒干，捣碎则成粉末，这粉末在锻铁时加入，就是加入了武装材质，凡铁也立即变成神兵。数百村民手持神兵，抵御贼人不在话下。” 邹四端竖起大拇指，笑道：“乔老先生见识广博，佩服佩服！但不知能不能再想个办法，不光是抵御贼人，更要把贼人杀个干净才好。”他心里想的是，贼人们如果知道村子厉害，不敢来犯，反而缩进山里那就麻烦了，有道是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村民们劳作维生，怎么能总拿着兵刃。 乔老先生微微一笑，突然道：“这几天倒是一直都在刮南风。” 邹四端沉吟片刻，恍然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贼人从北边来，到时大风早已将这里的红烟吹得整片山林都是。在这红烟里，他们就是瞎子聋子，别说他们提前不知道我们能练出许多神兵，就算他们知道了，想逃，那也为时已晚，逃不走喽。乔老先生，你是说，咱们要主动出击，对不对？” 乔老先生暗暗点头，想这孩子果然聪明，只可惜……可惜那册子……他心里一则喜一则叹，却不忍直视邹四端的双眼。 “你猜的都不错。这是我们拟定的计划，很抱歉，没有问过你的意思，我们就决定了。” 邹四端眉头一跳，不知乔老先生何以这么说。他知道乔老先生是将他也看做跟战士们一样，所以才跟自己说这么多。但无论如何，战士们怎样计划，都不必先问自己的意思。然而他有个习惯，真正难解并且多有疑虑的事，从不会轻易出口，非要在自己心里先行琢磨几遍才行。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似乎跟田二祚说他很强、并说他是至高者有关。心下推测，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强，连这些战士们都要看自己脸色？这推测实在荒唐，可偏偏越想越觉无疑。 他虽然想得很多，其实不过几个念头一转，脸上仍是笑道：“我对这些又不懂。”望见乔老先生闪烁的目光，突然道：“有件事，还想请教乔老先生。”他凑上前去，矮身道：“田二祚说我是至高者，不知是什么意思？” 乔老先生已暗暗向村民们打听过邹四端，知道他的来历，再结合无常册，心里自有一番猜测。想这孩子必定是被人所伤，以至残疾、失忆，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 “邹小兄弟，如我所料不差，你是有段位的战士，修达六段，的确称得上至高者。你若不信，等此间事了，去城里联盟的分会，调出自己的档案一查便知。” 乔老先生说的诚恳，邹四端自然相信，他自己也早就有所预料了，现在只是怀疑乔老先生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战士六段…… “乔老先生，你大概知道我是从外面被捡来的，醒来后就已失忆，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剩下什么都不记得。乔老先生，你难道从前就认识我吗？” 他语气中的怀疑，想来乔老先生也听得出来。本来乔老先生就在是否直言相告的念头上，左右难定，此时要他主动说谎欺骗，如何能行，闻言只好叹了叹，道：“邹小兄弟，我从前并不认得你。至于我为何断言你是战士六段，是至高者……你若想知道，不妨晚间再来找我。” 邹四端点点头，自去继续干活不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8 备战 从凌晨又干到中午。红烟固然愈密，但身在其中，久而久之似乎也习惯了，普通村民也能看到十几米外，邹四端等战士们看到几十米外也不在话下。至于气味如何，或许是与之同化的缘故，反正也不觉难受了。 邹四端取出四肢关节处的子弹后，身轻如燕，总有股脱出枷锁的快意，因此干活极为麻利。一上午间，就已敲打出十来个指甲盖大的武装石，地上自然也有了十几桶乳白的元液。旁边四个石臼，轮班去干，加起来还比他稍逊。然而在这样的奇速之下，红土反而是先行耗空。午饭前长老忧心忡忡地找到乔老先生，说道：“原来划定的一半红土，已经全在这里了……” 好在乔老先生笑道：“这些已经够了。” 院子里有一块儿空地，专门焚烧红土，炼化杂质，红土成了红泥以后，如果不经奇异石敲打，火焰会很久才熄灭，火焰不灭，红烟就还有源头，而且红泥燃烧而成的红烟，跟石臼里放出的红烟是同质同性，只是蒙蔽五感的效力较之稍弱，但对付贼人们想来已经足够。 村民们轮流吃过午饭，邹四端有机会跟长老说话，就说起奶奶要住到村东，长老自然答应，并叫村东一位杨寡妇照料奶奶。跟老张说了，爷俩将奶奶抬到村东。又听长老说，本来老弱妇孺就要归在一处，由乔老先生亲自看护。实在没有更妥善的了，邹四端和老张都大感安心。 午饭后，因为要准备打铁等事，老张爷俩也帮不上什么忙，难得空闲，就坐在总营附近的棚子里说话。 老张道：“你怎么手脚都麻利了？” 邹四端忙了一上午，还没有想好说辞，况且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大略说道：“我身体里原来有点毛病，现在毛病被我自己治得差不多好了。” 老张哦了声，似乎并不意外，道：“我知道你一定是病了才这样，病好了就好。”他看看邹四端的左臂，轻叹了叹，“可惜你的左手……” 邹四端怕老张伤心，故意转移话题，笑道：“老张叔，有件事我不瞒你，其实我是个战士。” 老张反问道：“你想做战士吗？”似有些难色，道，“做战士是好的……可是念战士学校要好多钱。” 邹四端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个‘战士学校’，见老张叔踌躇难定，他忙道：“念什么战士学校呢，我已经是战士了，乔老先生说的。” 老张听到是乔老先生所说，不由也信了，下意识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邹四端笑道，“所以，不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了。因为我是战士，能帮你报仇的。” 老张忽然脸色一变，喉结咕咕，似要说什么话，却憋得脖子都粗了。他颤声道：“你、你……帮我报仇？” 邹四端神色坚定，道：“老张叔，咱们一定要把贼人一个不留全杀光了。我发誓，从今以后，只要遇见为贼的混蛋，我定杀不饶！” 老张浑身震了震，点点头，沉默下来，直勾勾地望着天边，不知想些什么。邹四端突然觉得，或许老张是在期盼贼人快来吧。老张所仇恨的，或许并不是哪一个人，他所仇恨的，其实是‘恐怖’，那恐怖的本体就名为‘贼’。 所以要想给老张报仇，除非杀尽天下的贼。 下午村里的匠人们就开始打铁炼兵，乔老先生道：“这些元液粉末，用来打造武装材质的兵器，未免不足，既然有武装枪可以拿去换兵器，元液粉末么，就用来打造箭头。弓箭易于上手，只要箭头得利，普通村民就可以杀伤贼人。” 山里村民颇有渔猎能手，家家都配弓箭，一旦换上武装材质的箭头，威力必将大增。这或许是他们歼灭贼人的最大杀器。当下乔老先生分派诸人，命段老大挑选村里射箭能手，加紧训练磨合；命田二祚和小马尾带领十数村民进山，探寻贼人踪影，顺便摸熟地形，绘制地图；在秦知玹右臂上箍个红巾，命他做传令官，时时为总营奔走各处；命白琮玉休息，好好保养精神；命使锤战士赶制箭头，并打造十具强弩。 这些弩是凡铁打造，不过会配上武装材质的箭，这箭是特别制作，作为武装材质的元液粉末，也是数倍于基本分量。这批弩箭是为了村内妇人所造，数量虽然较少，但用来自保料想无虞。 村民们被调动起来，一时倒有些井然有序的气派。 老张因为会使弓，所以被挑去做弓箭手了，邹四端自己在村里各处闲逛，跟各处都凑了个热闹，将将天黑，群人吃过饭，又在总营开会。邹四端惦记着要跟乔老先生谈话，差不多也就这时候得空，于是坐在总营附近，守着一口狗肉大锅，边吃边等。 以他的耳力，就算有红烟影响，但离总营才十几米，里面的谈话，他就是不想听，也会钻进耳中。 只听田二祚嘿嘿笑道：“乔老先生，你高估那群贼了，他们被咱们一下打狠了，现在是惊弓之鸟，我瞧他们气势汹汹地过来，还以为怎么厉害，谁知到白塔岗，看到红烟就不敢再进了。” 原来贼人连夜开拔，这时已经到白塔岗。但一来他们不知道村里的虚实，二来看到那些红烟，怕有更厉害的埋伏，所以并不敢再靠近。 邹四端心想：这些人要是硬气些，一下扑过来，倒让我们麻烦了。现在这时候，他们越是踌躇，我们胜算就越大！ 小马尾冷哼道：“贼人本来没有主意，但多亏了你，你的形迹被他们发现，他们自知暴露，为了抢占先机，恐怕今晚就要动手！” 邹四端一惊，没有心情再吃，细细地听着。 田二祚嘿嘿一笑，似有些气恼，尖声尖气道：“我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哼，我这叫引蛇出洞，都怪你胆小怕事，非拉我回来。今晚贼人要来送死，可不劳你出手了，都有我田二祚打发就是！” 小马尾又哼了声，道：“贼人分作六七棚，一棚有十四人之多。他当时招惹来三棚人马，不知是谁在指挥，竟有向两翼包抄之势，我们走得慢点，恐怕都要交代在那儿！”他不再搭理田二祚，跟其他人说明情况。气得田二祚连声冷笑。小马尾续道：“我们退得固然快，但贼人如果执意追击，我们也难免要付出些代价，但贼人只是远远吊着，快靠近村子时，我心里有了底，就停下跟他们对峙。贼人们也不再追了，只远远传话说‘今晚九点，我们大当家约你们首脑谈判，如果不敢来，就放手大杀，各安天命！’” 田二祚道：“姓马的净打那些小算盘，没大意思！我就问一句，那群贼人，为什么要跟咱们谈判？他们自己心慌，所以要摸摸咱的底，呸，咱们就不理他，又如何！” 田二祚虽然气恼，说出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邹四端细细听着，早已忘了香喷喷的狗肉，心里跟着思考起贼人要谈判的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29 谋算 “两位都坐下喝杯茶水，这茶叶是长在红土边上的野生古种，对静气安神很有见效。”乔老先生温和的声音，将两人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他的声音，不仅温和，还藏着一种威严，“以我之见，两位都没有错。贼人大举而来，原本是想一鼓作气，侵犯于我。但看到山林间的红烟，就难免踌躇，就算追迫于你们，也是一步一小心，到村子附近，红烟愈密，他们没有再追的把握，就只好停下来要求谈判。一来确实是想摸清我们的底细，二来也是拖延时间，想等红烟散去再动手。” 乔老先生边说，邹四端边点头，此番话极合他所思所想，但具体该怎样应对，就不好猜想了。 忽然有人打了个哈欠，又有翻身声，白琮玉道：“这倒简单了，他们要拖延时间，我们也要拖延时间。” 秦知玹不忿道：“你倒舒坦，一觉睡到现在。” 邹四端心想，拔除贼寨一役，表面上看是自己功劳大，其实多半还是仗着白琮玉出力。看那个三当家纵跃的气势，段老大与小马尾明显是追之不及，如果不是白琮玉挺身而出除掉三当家，那么己方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了。功劳大，自然就该享受一点便宜。秦知玹这个毛头小子，看来对白琮玉还不怎么服气。 段老大忽然出声道：“贼人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拖延时间，他们此刻最大的顾虑，恰恰是我们在炼化红土！” 乔老先生笑道：“段兄弟说的对。贼人已将村里的红土视为自己的禁脔，见我们炼化红土，必定是怒不可遏，他们最想速战速决，又怎会轻易拖延，除非——” “除非拖延于他们有利。”白琮玉接着笑道。他的笑与其他人不同，邹四端光听这笑声，就总是联想起黏湿冰冷的毒蛇！ 他心里想着，除非拖延对他们有利？忽而有悟，暗道，没错了！他们假意要求谈判，其实是想趁机潜入村里，探探我们炼化红土的虚实。如果我们已经炼化出武装石，开始锻造兵器，那他们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动手；如果我们还没有炼化出武装石，那贼人更加要不顾一切地动手！ 却听田二祚咂咂嘴道：“所以，又怎地？到底他们想干什么？这谈判咱们答应不答应？” 邹四端心里一笑，田二祚这个浑人，以他的脑子只怕还想不到这么精细。 乔老先生笑道：“白兄弟的意思，贼人假意要求谈判，其实是想麻痹我们，暗地里耍些花招。” 这么说，田二祚也即懂了，哦了声，道：“他们想派几个探子摸咱的底？”嘿嘿一笑，道，“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要不然耍这些花招作甚。要我说，咱也甭理会他们，干脆今晚就决战得了！” 乔老先生笑道：“不好，那样的话，就算打赢，也是徒增伤亡。” 邹四端心里一动，暗想，言下之意，以他们现有的人手跟装备，对战数十枪支齐备的贼人，都有胜算喽？ 乔老先生续道：“谈判还是要谈的。兴许他们是诚心谈判，我们身为联盟的战士，要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假若他们真要耍花招，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秦知玹迫不及待地道：“师父，你将今晚的防护责任交给我，我绝不会让任何贼人探子进村半步！” 乔老先生沉默半晌，轻轻一叹，似乎点了点头，道：“也好，知玹，你该经历一番的。” 秦知玹大喜，并没注意到乔老先生无奈的语气。 乔老先生道：“辛苦下白兄弟，一会儿知会贼人，谈判就定在午夜时分，村北十里有条小溪，两边人就在溪边碰面。” 白琮玉笑道：“老先生心里一定谋算好了。” 乔老先生没有回话，但应该点了点头。众人都笑了笑。 之后战士们吃饭无话。 邹四端则默默想着，常言道：堵不如疏，天下最好的防贼手段，不是严密的防守，而是残酷的攻杀。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贼人的探子，心里却隐隐觉得，一味防范，恐怕是下下之策。但既然乔老先生自有谋算，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瞎操心。 待众战士吃完晚饭，各自散去，邹四端就该去问自己的事情，刚到总营门口，却见段老大附耳在乔老先生身前，似乎听着什么嘱托。见到邹四端进来，乔老先生笑了笑，示意请坐。邹四端便坐下等着。因为红烟影响，再加上他们说话声音极细，所以邹四端只是隐约听见几个单词。听到‘瓦廊集’‘黑市’这些词，再看乔老先生将一块布包交给段老大。 目送段老大离开，邹四端忽然笑道：“原来如此，乔老先生是要使树上开花之计！” 乔老先生正做到邹四端身边，闻言露出讶色，温声道：“小兄弟对兵略有过研究？” 邹四端嘿然道：“唔……略知一二吧……” 乔老先生道：“看来小兄弟是猜出我的用心了。” 邹四端道：“我猜乔老先生给段老大的布包里，装的是武装枪，对不对？” 乔老先生一笑，点点头。 邹四端得到肯定，更自信了些，侃侃道：“这里往南百余里，有个瓦廊集，是码头重镇，贸易非常发达。乔老先生必定是吩咐段老大，要拿武装枪过去换些趁手的兵器。” 乔老先生顺着他的话头，笑道：“本来就要换些兵器的，这算什么树上花开之计？” 邹四端一愣，但看乔老先生眼含鼓励，知道并非在为难自己，于是继续说道：“树上花开者，意在用虚张声势，慑服强敌。我们备战未成，力量还很薄弱，如果被贼人发现，那他们必定会趁机来犯。既然如此，只要让贼人误以为我们其实备战完全，而且磨刀霍霍，随时准备跟他们决一死战，那他们就会心生惧意，退避三舍。”他见乔老先生抚着长须，边听边笑，似乎满意极了，他自己也觉得顿生豪气。 “所以现在很需要能吓唬吓唬贼人的东西。段老大要去换来的，必定就是这样的东西。老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乔老先生笑道：“不错。只要换来十几件武装材质的神兵，对贼人就是无形的威吓。他们会以为村里的红土已消耗完了，先就没了一半士气，再者又见神兵有十几件，以为战士也有十几位，并且早早就准备齐全，织下各种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如此贼人的胆子又没了一半。” 邹四端挑起拇指道：“这东没一半，西没一半的，等真正交起手来，贼人非得土崩瓦解不可，高明，真是高明！” 乔老先生摇摇头，轻叹道：“你也很高明啊。年纪轻轻，不仅有过人的禀赋，智机也是高绝，未来不可限量！只可惜……”忽而长叹，似乎天下最遗憾的事，就已发生在他眼前。 邹四端疑道：“可惜什么？” “可惜——”乔老先生垂下视线，放空地盯着地面，喃喃道，“可惜，你就要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0 天道门人 邹四端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以为要遭暗算，右手使劲，咔地掰下椅子扶手，惊疑不定，道：“什么？” 乔老先生苦笑道：“小兄弟，并不是我要害你，你请放心。实在，我是不忍对你说这些的……” 邹四端紧绷的肌肉松了松，丢开掰下来的木扶手，赧然道：“嘿，我这定力太差，让老先生见笑了。”为老先生与自己倒了杯茶水，续道：“老先生语出惊人，一句话就吓得我肝颤。想必接下来的话，我还要鼓起勇气来听。我这人胆子一向不大，勇气是没有的，只好借您几杯茶喝，安安心。” 他在这时候竟还耍嘴，乔老先生哭笑不得，道：“或者，我不说就算了。你也省省心，我也省省茶水。” 邹四端笑道：“省不了，我不听个明白，非把您这儿的茶水全喝干净，那也安不得神、定不得气，到时候您别的都不必干了，光给我烧水煮茶，也是烦不胜烦。” 乔老先生摇头笑道：“如此，我受你这份‘威胁’，不想就此成个煮茶人，只好将自己所知，尽向你剖白清楚了。” 邹四端点点头，表示恭听。 乔老先生却先掏出一本册子，慎而慎之、重而重之地放在茶几上，问：“你可认得这个册子？” 这是无常册，黑底金字，书脊上有妖异的红纹。邹四端自然不认得这册子，缓缓摇头，却皱着眉头，只因这册子给他莫名不祥的感觉。 “我不认得。”他实话实说道，“可我觉得，我讨厌这册子。” 乔老先生冷笑道：“说到讨厌，这册子的确是天下最让人讨厌的东西。只是讨人厌的东西，一般也不能长久，但这册子偏偏已流传了近千年。所以，它也是天下最令人畏惧的东西！”将之翻到中间一页，上写‘十九年纪，战士六段，名中带四，左腕残缺，身有异物’等字，“我就是从这句话，推断到你是册中所记之人。” 邹四端看看自己的左腕，的确，名中带四、左腕残缺、身有异物，不是自己又是谁呢？ 邹四端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老先生从前并不认得我，只是凭这册子，认定我是战士六段，是至高者……”他眼中仍有困惑，且藏着极深的惊悚，试探性地笑道：“这册子叫做无常册，想来被记在上面，不是什么好事吧？” 乔老先生饮了口茶水，叹道：“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常册，催命符，三更录，五更亡’！” 邹四端心脏骤跳，如过电般，叫他四肢百骸齐齐一麻，他木然饮尽了一杯茶水，低声道：“有人要我的命？”他盯着册子上，‘死’‘杀’的批改，悚然道：“我已经被杀过一次，只是侥幸没死！而且他们、他们要继续追杀我？” 乔老先生道：“记在无常册上，就是永无休止的追杀，除非一死，否则绝无逃脱之幸。所以说‘三更录，五更亡’绝非虚言。近千年来，无数人想过无数办法，想要抗拒一死，但最后都是枉然。小兄弟，我起初并不想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忧惧过甚，反而不得几天安生。人生之幸，莫过于难得糊涂，我告诉你这些，或许只会给你徒增烦恼，只盼你不要怪我才好……” 邹四端豁然起身，牙关紧咬，脸上青筋暴起，低吼道：“老先生，我怎会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险些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就被杀死！乔老先生，希望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是谁要杀我！我……我要反击！我绝不会束手待毙！谁想杀我，我先杀了他！”他说着，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不止。干脆拿起茶壶，咚咚地喝了个够，才长吁口气，冷静下来。 乔老先生看着邹四端，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在叫他‘小兄弟’，因为这个孩子，才十九岁。是啊，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大约也跟这孩子一样，虽然胆子小些，但从来不缺血气。血气一涌，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突然想叹口气，只是这口气刚到胸口，就怎么也提不上来。他已太老，老到甚至没有兴趣感叹自己已老。 他轻笑了笑，又饮了口茶水。一杯茶，总要分十几次才能饮尽。往往还要连茶叶碎子，都多多地嘬吸一会儿。他想，小孩子可不懂此间之乐，这么看来变老也未必尽是坏处。 茶几上，有邹四端大口喝茶，而遗漏出来的几滴茶水，乔老先生伸指沾了沾，在茶几上写下一个‘燧’字。用手指在字上绕一圈，点道：“不要念。永远都不要念。” 只见乔老先生神情肃然，道：“这个字，关系着一个神秘的部族。此部族至今还有传人，那些人遍布世界，自称是承接天命，代天行诛的‘天道门人’。他们有个杀伐的标准，就是这无常册，凡记在册上的人，不论因果，但杀无赦！” 邹四端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也没有看出这个‘燧’字有什么神奇，他问：“为什么不能念它？” 乔老先生道：“据闻，有人在这个字里，种下了某种诅咒，无论是谁，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宣之于口，就必会惊动天道门人。” 邹四端默然道：“所以，如果我念出这个字，就会有一群叫天道门人的神经病来杀我？” 乔老先生点点头。 邹四端冷笑道：“然则，我既然被记在无常册里，总有一天，这群神经病还是非来杀我不可？” 乔老先生又是点头，心里微觉不妙。见邹四端黑瞳中闪过怒气，嘴巴一张，竟似要喊了出来。乔老先生连忙出手，喝出音波，喷在邹四端的脸上。 这一节音波中并无刃意，邹四端张口喊出了个燧的口型，却发不出声音，原来音波竟将他头部附近的空气驱散。虽然只是一瞬间，乔老先生已抢近身前，伸手搭在邹四端小腹上，道：“不要冲动！” 邹四端只觉从小腹中，有千丝万缕的寒意向体内经脉蔓延，他非但不能动嘴，简直连眼皮都不能眨动，浑身僵直住了！ 他不禁大为骇然。 乔老先生沉声道：“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刚刚如果念出那个字，你自己是必死无疑，却又何苦连累这满村的性命呢？” 这句话在邹四端心中，恍如雷响，震动精神。是啊，就算他不知死活，但如果真惹来什么怪物，岂非是连累其他人？ 想及此，不由脸色煞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1 生机 乔老先生撤开手掌，道：“小兄弟，你尚有一线生机，千万不可自暴自弃。” 邹四端颓然坐在椅子上，苦笑道：“请老先生赐教。” 乔老先生指着册子上，那个经过涂改的‘死’字，道：“你看这里，显然，那些人曾误以为你已死去，后面这个‘杀’，才是追杀之意。” 邹四端自然明白这些，跟着看乔老先生翻到别的几页，只见页页都有行字，多数竟都带着一副画像，就算没有画像，也是极为细致的譬如姓名、出身、特征，以及所在地等等描述，这些描述与画像之下，只有一个‘死’的批注。他突然感到奇怪，皱上眉头，轻轻敲击茶几，思索起来，喃喃念道：“怪呀，怎么这么奇怪……” 乔老先生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在众多记录中，以你的形容最为暧昧模糊，而这些所有的记录，几乎都不曾有过‘杀’的批注！” 邹四端道：“不错！他们看到记在册子上的人，直接也就杀了，自然不需要特意批个‘杀’字。”他嗤地一笑，续道：“既然批了个‘杀’字，自然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所在，否则直接来杀我就是。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这些什么天道门人，叫得虽欢，却恰恰暴露了，拿我没什么办法的现状！”他想到深处，已明白乔老先生所说的‘一线生机’的真义，轻声道：“只要我躲在哪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见人，自然，那群天道门人也就永远别想找到我。如此，我的小命就保住了。” 乔老先生心里赞声聪明，这孩子头脑之灵快，真是极为难得。然而聪明的人，欲望也多，欲望既多，也就不甘于归隐。 邹四端果然一声哼笑，摇头道：“我不会要这样的‘一线生机’。我不会，并不是因为我不怕死，恰恰是因为我怕死，我知道人固有一死，所以活着的每一寸光阴，我都不想虚度！我曾以为自己是个残废，再加上已经失忆，从前一切在我皆抛，未来一切在我多艰，那时我倒很知足，只想一生吃饱穿暖，也就该惜福念佛。但是现在，我已确知自己不凡，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我之前发现自己有些特异时，就已想过今后要怎样怎样痛快，要怎样怎样刺激，才不负活了一遭。到现在，我刚知道自己是至高者，却发现自己这条小命，实则已朝不保夕，您猜怎么着？我怕吗？怕！但是我也高兴！因为不管我能活多久，我的人生都注定会痛快到极致，刺激到极致，我所要的人生，莫过如此，夫复何求，所以我怎会逃避呢？况且生而为人，怎能像草木一样枯死在幽谷荒山，与其那样，倒不如横死也罢！” 乔老先生心道：果然是个小孩子！你现下是不知道无常册的可怕，以后自有后悔之时，只盼那时你还有归隐的机会。现下说再多也是枉然，反而可能会引起这孩子的反感……乔老先生一生饱受多管闲事之苦，如今已不愿干涉太多，见邹四端态度果决，只得轻叹一声，道：“此事上，我终究也无能为力。我一直犹豫是否告诉你实情，是怕你自伤自轻，现下看你能鼓起勇气，我也就放心了。” 邹四端听这话头，就知道乔老先生心中并不以为然，只是不便再劝自己罢了。但他也说得很明白，归隐是绝不可能的，再多说下去，无非是多伤乔老先生的好意，因此起身道：“无论如何，多谢乔老先生没有瞒我，让我知道此身干系，以后就算是死，总不至于死得糊里糊涂……” 他正要告辞，乔老先生忽道：“在你五脏之中，有六处极为棘手的隐患，你可知道？” 邹四端一愣，自己身上有些异物，这并不稀奇。除了四肢上的，身上还有几十处之多，却不知这六处是什么，当下恭声道：“请老先生赐教！” 乔老先生沉吟道：“你体内异物，总计有四十六处。有些已与筋骨膜同化，这些异物在周身诸穴要脉，阻碍你金刚劲流动……” 邹四端也道：“的确如老先生所说，我虽然取出了四肢上的异物，行动比之前迅捷许多，但体内那股郁闷窒塞的感觉，反而更难熬了。我隐约也能感受到金刚劲，只是微浅如小水渠，流动也很缓慢。” “是了，那终究是因为源头阻塞，金刚劲从一开始就发挥不出力道。金刚劲练到虎豹雷音，是经过练肌体、练筋、练穴，乃至练骨，这也是金刚劲的筑基要诀，凡此四个地方不通，则一切尽皆不通。”乔老先生伸指在邹四端身前虚点了六处，道，“这六个地方，是五脏六腑的精元所在，也是最为紧要的六处大穴。异物楔在这里，就是拿住了七寸，你的金刚劲非被降服不可。切记，切记，这六处至为紧要。” 邹四端记熟了那六处，跟着念道：“至为紧要……”忽而一笑，道：“换句话说，其实除了这六处，其他唔……三十九处，也就不在话下了？” 乔老先生无奈一笑，道：“因为你是六段战士，那么剩下三十九处，对你而言，确实不在话下。” 邹四端道：“老先生，不知您是否能帮我取出这六处异物？” 乔老先生似笑非笑道：“哦，这可要开膛破腹，你竟信得过我？” 邹四端脸颊微红，忙道：“乔老先生高义，我怎会信不过……” 他原本的确是想着要提防，要留一手，不愿将自己的身体状况暴露人前，但此时知道自己被一群神经病盯上，性命是朝夕不保，可没工夫多磨蹭，只好又主动求助乔老先生帮忙，自己这脸皮也真够厚的。 乔老先生心道：“这孩子天性多疑，待人虽有所保留，但在关键时刻，倒很拎得清楚。”便道：“你身为战士六段，有生肌肤、造骨血之能，因此就算受些外伤，只要金刚劲流转畅通，任何外伤都会不治而愈。所以，取你这六处异物，也不必什么精细功夫，损伤脏腑也是等闲。我这里有个小窍门，能助你震骨锻筋，你找个地方修炼，应当能将体内异物尽数震出来。” 邹四端大喜，再三称谢。乔老先生虽一再说是小窍门，无足称谢，他却知道这多半是安慰之词，心中倍加感激。 乔老先生又道：“学习这法子，需要动功，动得越快，效力就越好，你现在金刚劲虽然被伏，好在举动灵便，应当能学会了。” 当下由乔老先生传授，邹四端默默铭记，数个小时后，也已能演试无错。因为他身体里有虎豹雷音的功底在，否则寻常人就算从小修习，没个年也休想摸到这法门的边角。 乔老先生道：“修此法动静太大，不宜在村里，你自己找个偏僻地方闭关去吧。”心想，这法门虽然有效，但当他彻底震出异物时，恐怕已过了数月，到时自己等人早已走了。 邹四端只当学成这法门，立即就能治去体内隐患，因此也未和老张说上一声，兴致冲冲地拜别乔老先生，便跑到山中寻个静谧处修炼去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2 谈判 上 入秋后，山里尤为萧瑟。 枯叶从林中簌簌落下，如雨如雪，小半夜就落得遍野堆高。 赤膊而展露夜叉刺青的瘦高汉子，立在树下，横刀在前，用灰扑扑的石头，打磨着刀刃。寒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扫帚似的粗眉，染上一层煞气。 前面有个胖汉走来，大步碾碎枯叶，势如笨象。到跟前重重将手中钢叉刺到地上，席地而坐，恶声气道：“狗娘养的，不知他们搞什么鬼把戏，都龟缩在村子里，连个舌头都抓不到！” 瘦高汉子沉声道：“老二，你脑子不够用了么，现在这时候，只有傻子才会出村让你抓到。” 胖汉嘿嘿冷笑，道：“老二，所以说你就是个老二！这小破村子才多大，都不够爷爷们蹦跶两回。他们算计着对付咱们，靠这一个小破村子，能设下什么埋伏？肯定要出村去，拉得长长的战线，才施展得开厉害阵法。这些主子从前都教过，你竟忘了！” 瘦高汉子一脸木然，但听到胖汉说他忘了主子所教，立时勃然道：“谁忘了？谁敢忘了主子的圣教？老二，你小子别胡说八道！” 刷地一声，大刀就指着胖汉鼻尖，气机隐隐。瘙得胖汉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挥拳敲在刀身上，瘦高汉子力气稍逊，这大刀便就荡开。 胖汉道：“你少拿这刀指着我！这是主子恩赐，激励你效忠主子，为主子分忧的，不是让你拿着逞威风的！”又道，“老二，你对这刀宝贝得很，几年都不出鞘，怎么今天却舍得了？” 瘦高汉子微有不忿之色，冷哼不答。 胖汉却知道缘故。 数小时前，白琮玉前来知会谈判事宜，贼人们自然不会轻易放他回去，当即就有交锋，白琮玉凭着武装线之利，不仅切断了瘦高汉子的兵刃，还将他带在身边的两个男宠杀掉，并全身而退。他将此视作生平大辱，非要报仇不可，因而竟取出数年不用的宝刀！ 胖汉摸摸缠在腰间的带子，里面有几个指头大小的凸起，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钱。这村子实在诡异，大伙儿都暗暗地感到一丝丝心悸。胖汉抬头看看盘踞上空的红烟，夜幕中，这些红烟暗红如血，像恶魔的脏器，汩汩从中发出怪声。这是红烟消散时，必会发出的怪声，至今还未有人能解开其中之谜。白天还听不真切，到了晚间，则阴森恐怖，如同地狱的召唤。 树林中跃过几个身影，落在二人身前，跪伏道：“大当家、二当家，村子里有人出来了！” 他喊‘大当家、二当家’时，低着头，并不敢用眼神去分哪个是大当家、哪个是二当家。只因这两位当家的，互相都称对方是老二，称自己才是老大，底下人稍有冒犯，不论得罪哪一方，最后都会死得极为凄惨。 胖汉道：“是谈判的人？” 那人道：“不是。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十八九年纪，看着只是普通村民。” 胖汉骂道：“老子刚撤，倒有人出来啦？他妈的，眼下快到谈判的时候，还理会作甚！”又道：“你们盯紧些，等谈判的人出来，不必再报，自己想办法，潜进村子给我探清楚。特别是村东那里，老子要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几个贼子应了声，正要退走。胖汉忽道：“麻五，你去把那个出村的傻子抓过来，老子有话要问。” “是！” 几个贼子飞跃而去。 不多久后，陆续有贼人从林中走了出来。这些都是遍布在林中，为应付红烟影响，而三人一组，四人一队，提前派出去熟悉地形，磨合阵式的。现在渐渐走出来，意味着附近十数里的山林，已被他们摸了个清楚。 到午夜时分，在树下已聚集了五十多人，分作四棚，在两个当家带领下，向东走去数百米，出得山林，见一条小溪。 溪水彼岸的林中，果然已隐隐站着几人。 红烟之下，战士的耳目都大受影响。因此胖汉皱眉看了半天，也并未确定对岸有几人，只料想绝不超过十之数，心下微微恼怒，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谈判的诚意？就凭你们这几人，别说谈判，一会儿能不能走出这林子，都成问题！” 他话音落下，数十贼人便齐刷刷动作，有的抬起步枪，有的抓起神兵，有的张弓，有的甩起铁链。 对岸为首的那人，并不着慌，手掌只轻轻一拍，林中便窸窣作响，顿时竟冒出数十个人影，跺地有声，齐齐断喝。 为首那人讽笑道：“正所谓，防贼之心不可无，你们有哪些算盘，我们尽已预料，无论怎样，我们奉陪就是。” 听这声音正是小马尾，不过贼人们自然不知。只见对面有许多人，整齐划一，气势颇壮，当下也不敢小觑。两个当家对视一眼，却都有些喜色，对面既然来了很多人，那么村中的力量必定薄弱，探知村子就更容易些。 “哼哼，这群草包们，看他们如此没出息，竟被村民招募，就知道他们没屁本事。现在看来，果然连脑子都是坏了的！”两人心里将对面轻视到了极点，挥挥手，叫群贼放松稍息。胖汉懒洋洋道：“老子也没想现在就跟你们火拼，今晚叫你们来，是免得误会，问清楚喽，你们是不是一定要跟老子们为敌！” 小马尾冷哼道：“废话！” 胖汉脸色一沉，咬牙道：“好小子，你够种就留下姓名！” 小马尾道：“用不着。” 胖汉连声说好，语气却已冰冷，道：“这意思，看来你们是非要和我们为敌呀，好，好，那就……” 他正要发令开战。却被瘦高汉子一拦，低声道：“拖延时间。” 胖汉也想起村子那边，还需要时间探查情况，于是只能咽下这口气，转笑道：“你他娘的说话还有点意思，起码够痛快，我看联盟那地方，容不下直人，你迟早要碰壁，落得凄惨收场的。不如现在就来跟随老子，在山里逍遥自在，岂不更痛快？” 对面沉默了会儿，似是有人在劝小马尾，再说话的，却是另一个声音，笑道：“嘻嘻，好滴很啊，你那里待遇怎么样，咱去了，给不给个寨主当当？” 对面那尖锐怪异的声音自然就是田二祚，他向来也没个正形，最爱胡搅蛮缠，难得有机会施展，当即也就胡乱应和起来。 胖汉一怔，喊道：“待遇好极了，一年能分你八个娘们。寨主嘛，有点难，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两人就这么着，随口胡扯，拖延时间，最后竟也聊得怡然自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3 谈判 下 两边互相喊了会儿废话，胖汉心里也愈觉奇怪，低声向瘦高汉子道：“有点不对劲，老二，你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瘦高汉子道：“老二，你怕他们要动手？” 胖汉道：“说不准，他们看着倒比咱们都不急。” 此时他们都怀疑起，对面是否已察知，他们派人潜入村子的打算，因而是否设下了什么埋伏之类。 瘦高汉子会意，道：“我去看看。” 胖汉点点头。 只听对面喊道：“我看你们也不易，如今稍有名气的山，全被联邦军队占住，做了军营，你们是夹缝里求存，得这么个荒山野岭也该知足了。干嘛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大动干戈，岂不伤了元气？” 这声音却又换了，是那使锤汉子。 虽然隔着红烟，但这声音洪亮透彻，隐含一股劲道，胖汉等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位战士在说话。 胖汉脸色一寒，低声道：“妈的，他们究竟有多少战士？这回怕是真踢到铁板了。” 瘦高汉子道：“我马上去村口瞧瞧。” 胖汉嘱道：“你小心些。要是被那个使武装的小子缠上，再有两三个好手，你连逃都逃不脱！”说着加倍压低嗓音，道，“就算舍了那些喽啰也不要紧，咱们有用之身，得好好保全才是。” 瘦高汉子悄悄去了。 胖汉则高声喊道：“这位兄弟，此言差矣！你们要什么，咱心里有数，其实只要好好说，原本都可以商量的。有道是见者有份，咱可不是吝啬之徒。但那利处是咱先发现，你们这么横插一杠，才是真正跟咱过不去吧？” 使锤汉子之后，段老大喊道：“那就谈谈，不过红土只剩下半亩了。” 胖汉喝道：“什么！？”他脸色铁青，显然是惊怒已极。但听这新的声音，也是充满劲道，他不知底细，顾忌颇多，为人又谨慎惯了，只好将怒火忍了下来，颤声道：“我记得光用作农耕的红土就不下三十亩，加上多年浸染的次等红土，该有百亩以上才是，怎么会只剩半亩！” 对面鼓鼓捣捣乱了一阵，始才有人道：“次等红土我们用不上，只是农耕红土的确快没了。” 所谓次等红土，也不过杂质多些，烧去杂质，照样能用，怎会用不上呢，胖汉便想对面必是在撒谎，因而冷哼道：“我看你分明在耍老子……”他心里一痛，觉得大好红土，竟就浪费掉了，何其可恨，真想此时就大杀一场！ 对面还是那声音，道：“我不骗人，次等红土的确还没用完。” 这声音中实无什么劲道，胖汉听过这两次，已有些怀疑，突然对面四人齐声断喝道：“我们老大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骗你作甚！耍你作甚！” 这四道声音正是小马尾、田二祚、使锤汉子、段老大，四人全力鼓动金刚劲，做金刚怒吼，联合起来，竟如雷云炸响，霹雳雳、咔嚓嚓，卷集狂风喷涌过去，又将小溪之水激得十数尺高。 胖汉心神一震，鼓动金刚劲，足下陷入三寸，才得站定。后面几十个山贼，却纷纷倒退，手中兵刃都震掉了一半。 群贼骇然。 胖汉那一点怀疑，竟被这一喝粉碎，想着对方老大亲至，看来果然是诚心谈判。又想竟没动用次等红土，想来就是对面也忌惮我方，而不敢贪取过甚的缘故。 胖汉擦了擦喷在脸上的溪水，咧嘴笑道：“好，够痛快！阁下怎么称呼？” 按理来说，战士之间，自古就有称兄道弟的习俗。胖汉这么问，其实已微有示好之意。 对面那声音闷闷地道：“我姓张，张友仁。” 这人正是老张叔！ 他们之前是四个战士带领几十名精壮村民，躲在林中，搞个虚张声势来应付贼人。而现在，却是老张自己冒充‘老大’，那四位战士，已趁着刚刚造出的声势，偷溜掉了。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计策。四个战士先审定情形，觉得有机可趁，就使个障眼法，换脱身去，到村口伏击贼人探子。乔老先生担心，如果让贼人轻易得逞，难免会引起怀疑，因此设下这个伏击，等探子从村子里探明假情报，就半路出现伏击贼人，一来让贼人深信我方备战严密，二来让贼人混淆我方战士人数。 当下换了老张。开始四个战士还有些担心，躲在不远静静观察，却见老张竟能与贼人当家对答，虽有些木讷，但毫不慌张，不由大喜，此刻已真正远去。 留在小溪对面的就是老张及数十普通村民。若被看破虚实，则这些人顷刻间就要被乱枪打成筛子！ 当此至为危急之时，众村民早已是两股战战，汗流浃背，老张却木然无感，丝毫未有颓气。这多少也使村民们得到些安慰，又想连老张都能不慌，自己等人慌个什么？拼命为自己打气，然也只是勉强没有吓晕过去而已。 胖汉哈哈大笑，浑身肥肉猛颤，好似起了水波。他的笑声便如洪钟般，在众人耳边敲响。村民们拼命咬牙强撑，但也有少数吓得失禁。 胖汉见自己发出的哄音，竟不能丝毫动摇老张，不禁叹服道：“张兄弟的定力，果然了得！”只因如果他会音波功，凭刚才的笑声，就可以释出刃意，伤人入骨。当然他未见得能领会音波功的妙用至此，然而对面这个张兄弟却稳如磐石，这份定力，的确让人钦佩。 胖汉道：“以张兄弟的修为，非要保下这村子，我们是不能不给面子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论一条，红土的分配，不知张兄弟有什么打算？” 老张怎么知道什么打算，他也不想跟贼人说话，只是胡乱应付，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胖汉眼前一亮，道：“如此，张兄弟是同意五五分了？” 老张心里嘀咕，我几时同意五五分了，又觉得贼人猖狂至此，视村民如无物，更恼怒起来，道：“什么五五分！” 他不知所谓‘五五分’是江湖规矩中，‘见者有份’的一条惯例。 胖汉心知对方隐隐占着上风，只怕不肯接受惯例，见对方恼了，也不以为意，正要说话，耳边忽然传来呼喝声，似乎远处有人在战斗。胖汉心中惊疑，难道对方果然设下了什么埋伏？ 他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当即动手，眼中凶光时现时隐，忽然想到，此时如果动手，就再无转圜余地，不如先保存力量，慢慢探个明白再说。于是抱拳冷然道：“底下弟兄多有冒犯，得罪了，我这就接他们回来。” 说罢憋着口闷气，带人向打斗声传来处寻去。心里冷冷想着，你们识相自己退开便罢，要是非来纠缠，老子豁出去了，也要杀几个杂碎泄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4 杀死恐怖 群贼走后，村民们才发现自己竟久久屏住呼吸，已微有晕眩，终于都粗喘起来，软软贴在树干上，始觉三魂七魄慢慢归位。 众人看老张没事人似的，不禁都挑大拇哥，道：“老张，以前真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真能禁事！” 老张摸摸头，奇道：“你们怎么了？” 众人苦笑道：“吓得我们……几乎要尿裤子……” 一人取笑道：“真有人尿了裤子，老王头！我要告诉你家小妮子” 那叫老王头的未免急了，去抓说话那人，骂道：“小王八蛋，看我踢爆你卵子！” 众人忙劝下，道：“要作死就闹开吧，万一惹得贼人再回来，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又问老张：“咱们怎么办？回村子里去？要是半路碰上贼人咋办？” 老张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战士们只叫他们等着，因此，他也只说：“等战士们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黑暗里也见不得彼此脸色，但耳边都是唉声轻叹。想必是无可奈何，要摸黑走十几里山路回村，路上不知藏着多少贼匪，他们可没那个胆子。等在这里，又特别煎熬，村民们无不惴惴。 过了会儿，山林里寂静无声，只有风与叶舞，扰人心弦。村民们只觉得静下来后，反而有种种恐怖在黑暗中滋生，于是都想说点话壮胆，竟有人想到一块去，同时出声道：“老张——” 只因唯一镇定自若的老张，此时是他们最大的勇气来源。 老张木钝地道：“怎么？” 一人道：“你不害怕吗？” 老张似乎呆了呆，摇头道：“不怕。那之后，我什么都不怕了。” 他说的‘那之后’，村民们都明白，就是十几年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在这里安家，而在稍远些的村落居住。那里是个古镇遗迹，有现成的好房子，村民们从更北的地方逃难而来，就在那里建村，还取名为‘塔村’。谁知很快就遭了贼，村民们虽然献出所有一切，苦苦求饶，还是有一半遭到贼人游戏杀戮，老张的妻儿就在那一夜烧成灰烬…… ‘那之后’，幸存的村民们逃到这里重建新村，但是再也不想取什么名字了，谁知道这个新村，在什么时候又会化为灰烬？ 十几年来，虽然贼人没有再来，但村民心中的恐怖，却实则一天大过一天。 一人忽然道：“老张，我、我也不怕！”他说道：“你都不怕，我凭什么怕？你那时候说的对，贼人面前，就算摇尾乞怜也活不成，贼人就想把咱们杀干净，咱们的一切，就都归贼人了。红土也好，收成也好，小妮子……也是！” 村民们都有些意外，说话的是老王头，犹记得最初最反对抵抗贼人的，恰恰就是老王头。长老决定招募战士后，他那张马脸更是拉得老长。此时听他这么说，老张心里嘀咕，这话好像是阿四说的，不是我…… 有村民笑道：“你咋变主意啦？” 老王头厉声道：“我变主意了，不行吗！” 村民们见他急眼，都不好再取笑他，只道：“行行行。” 老王头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涩声道：“我难道不想杀贼吗？我、我……我两个儿子，都死在、死在那时候……两个儿子啊！我怎么会不想杀贼……可是我怕，我们要是反抗，就什么都完了。我死了不要紧，小妮子她才十岁，她不能死！绝对不行！” 老王头的话，敲中了村民们的心，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绝对不行’的理由。村民们突然很想听听老王头转变的原因，都沉默下来。 “我今天才知道想错了。你们看看那些狗贼，他们是怎么对战士们说话的，战士们求饶了吗？没有，但是狗贼，他们不敢拿战士怎么样！他们甚至对我们都怕着呢，就是因为我们跟他们想的不一样……我今天才明白，那时候贼人为什么不杀我们。我曾以为是我们求饶，求得让他们心软了——呸！那群该死的畜生，他们根本不会心软！他们只不过觉得我们会求饶，所以留着为好，以后再遇上我们就省事多啦，我们会主动把所有东西奉献出来。他们、他们是像对付猪狗一样，对付我们！” 老王头说到这里，已哭得噎声噎气。 多年的愤恨与耻辱，在今夜突然发作出来。 他们从未和贼人面对面地对峙过。以往，他们只是跪伏在地上，听着贼人们无耻的笑声，等待着自己残酷的命运。那时贼人不是人，而竟是‘恐怖’化身。但今夜，他们和贼人对峙，在一阵惊惧害怕之后，突然发现对面的贼人，活似个人的在跟他们说话，他们也才知觉，原来这‘恐怖’只在他们自己心中。贼人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黑暗中，只剩下老王头的哭声。 当哭声渐渐消失时，一个村民突然道：“我们能杀光贼人吗？我们能吗？他们也能死，为什么一直是我们死，而不是他们死？我想、我想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村民们精神一震，都沉思起来，他们真的能杀光贼人吗？ “能的，能。” 这是长老的声音！ 村民们转头瞧去。远处是一团黑暗，但的确有脚步声从那里传来。村民们低声喊道：“长老！”走过去，见长老倒提着染血的手杖，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四位战士，他们身上也各个带血。 还未问话，林中突然嘈杂起来，人的呵斥声，咒骂声，以及火光隐隐。 长老看着村民们，道：“我们能杀光贼人。刚刚，我就已杀了三个！”便将那手杖铁钩似的把手给众人瞧，隐见上面还挑着颗眼珠，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长老快意道：“爽快！我早想这么干，今晚终于干成了一次！” 四个战士看看林中动响，使锤汉子道：“不能再撞上贼人，免得被他们看穿我们的障眼法，长老，你熟悉地形，不知咱们怎么能绕过贼人？” 长老笑道：“这简单，从这里有个下山的小路，十分隐秘，只是要费些时间。” 段老大道：“无妨。走——” 于是众人钻进山林小径，跋涉到河边，再从河边游泳回村里。 路上，长老就将诸事慢慢分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5 贾残 在邹四端出村不久，段老大已悄悄回来，扛着一铺盖卷，里面裹有十四件斧钺钩叉的神兵，说道：“刀剑难换，一时间只能换得这些。” 乔老先生表示理解。本来刀剑一类要做成神兵，就颇有难度，因为对武装材质的比例极为考究，工序也繁杂隐秘，稍有不慎，轻则无法顺畅流转金刚劲，重则质地不纯，不能承受金刚劲，而爆裂开来，反害诸己。 这世上的刀剑，一般都是窄窄细细长长，碰在战士们身上，本就易于折损，要造出好刀好剑，材料跟手艺的要求极高，因此刀剑之价，倍多于其他诸等兵刃。 行走天下时，见人以刀剑为兵刃，就需暗暗小心了。对方要么身怀绝技，要么就有神兵傍身。当然也有那些骄傲少年，自诩本领不错，虽然既没绝技，也没神兵，但还是喜欢佩戴刀剑，每每以剑客刀客自居…… 神兵既到，乔老先生亲自往村东布局安排，弄出个热火朝天的假象，将十四件兵器交给村里匠人，让他们假装刚刚打制出这些兵器，又道：“一会儿贼人窥探到这里，我们不能装作毫无所觉，那样反而引起他们疑心。到时要演出个追杀贼人的戏码，这里战士不宜太多，否则不好放水，以我看来，诸位兄弟不如都去林中谈判，这里有我和长老就是。” 长老闻言捋捋胡子，道：“唔，我也曾做过战士，多少能派些用场。” 白琮玉打个哈欠道：“我对演戏没兴趣。”说着便回总营里睡觉。至于使锤汉子、小马尾、田二祚、段老大则带着老张等村民出发去谈判。 所有人都已知道这是场做戏，除了在村口接手了布防，信誓旦旦要给贼人探子好瞧的秦知玹。 也亏如此，在暗处观察情况的贼人，都觉得防卫严密，难于有可趁之机。 待得有几十人出村去谈判，连带村口的布防村民都带去好些，人手薄弱之下，贼人们才精神一震。忽道：“村口桥下不是条河么？咱们派出几个人，从水底下潜游过去，应当能游到农田。” “游到农田又怎样？当家的要咱们探的是村东！” “这头是北，农田那头是东，咱从农田那头不是也能靠近村东？咱又不必进村，只要靠近些，找个高处，瞭望一下，不就结了？” “嘿，你他奶奶的真聪明！是啊，我咋没想到呢？” 当下分出七个贼人去渡河，又道：“当家的还吩咐了，要抓住先头出村那小子。麻五自己去了，也不知道稳不稳妥。再去几人！” “他奶奶的，你比头儿还管得多！” 虽有恶言抱怨的，然而只得听命，又分出四人去接应麻五。 这一棚派来探村的贼人，只剩下说话那贼人一个。他们的头儿，在之前已死在白琮玉之手——就是那两个男宠之一。现下代为发号施令的，是个形容恐怖的怪汉。他印堂发灰，无耳无鼻，半边头颅竟似被重锤锤过似的，塌陷出拳头大的坑。他这幅尊荣，若往地上一躺，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死尸！ 连他的贼人同伴都嫌弃他，背地里管他叫贾残，因他姓贾，还是个残疾。 贾残冷冷看着村口，忽然抽出匕首，竟往自己头上划了数刀！这匕首虽然是凡铁，但工艺精良，一下便划破他的头皮，顿时鲜血如涌，淋湿他半边身子。又对着自己身体刺了数刀，再取出箭矢，插在身上各处，痛嚎一声，滚将出去。 他本来藏身在一处陡坡，一滚之下，直摔向村口。秦知玹正在严密注意各处动静，见此不由大惊，抽刀在手，喝道：“什么人！” 手握长矛的村民们，从岩石后面涌出，将贾残包围。但见那副凄惨至极的模样，不禁心口一颤，退了半步。“是人是鬼！”有村民壮着胆子呵斥道。 秦知玹道：“不要离开自己的岗位，都给我好好戒备，提防贼人浑水摸鱼！”他令村民们重新躲在岩石后面。一旦有贼人来，他们便在岩石后面射箭，就算有侥幸的贼人，能穿越箭网，到跟前也要被乱矛刺死。秦知玹暗想，就算来犯者是修为高深的战士，也总能拖延片刻，等来自己支援，因此从村西到村口，虽然防线很长，但只要村民们保持警惕，料想就不会失守。 他用刀尖抬起贾残的脸，暗暗皱眉，这人竟还活着？不过看样子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了。 贾残气若游丝，道：“大人，请救救小人……” 秦知玹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哼！你不是山贼么？” 贾残道：“小人该死，正是山贼……” 秦知玹眼中闪过怒火，喝道：“那我岂能救你？”说着横刀一割，却没割实，而只割下贾残的头发。威胁道：“你打什么鬼主意，老实交代，否则，我这把钢刀，绝不容你！” 贾残道：“小人……不容于贼匪，悔之不及，想要……自首！请联盟给小人改过的机会……” 秦知玹皱眉道：“你要联盟给你机会？” 众所周知，联盟对犯错的战士极为严厉，从没有什么‘给机会’的说法。倒有个剖腹洗罪的规矩，说明罪人要诚心悔改，只需剖腹自尽，前罪便可尽消。 只见贾残死灰似的双眼中，滚滚流出热泪，道：“小人情愿就死，洗刷此身罪孽！” 秦知玹轻叹了叹，移开刀刃，道：“所以你要我救你，意思是给你做个见证吗？” 贾残点点头，道：“求大人仁慈！” 秦知玹道：“我不是什么大人，我也不是联盟的战士，没法给你见证……”说到这里，本想说引荐乔老先生，但心里仍有个疑影，怕这是贼人的奸计，因而有些犹豫。 贾残神色一黯，道：“小人痴心妄想了，如此便不麻烦大人。只是死前有一事相告，求大人万万要小心。” 秦知玹疑道：“什么事？” 贾残提起一口气，似乎极为费力，断断续续道：“贼人……他们要通过河流，从农田潜入村中，大人、大人不可不防——” 说着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然而这句话，却似一道响雷般，在秦知玹耳边炸响。只因他全没想过提防水路，想取道去农田，非得经过村口不可，而竟殊无防备，听得贾残的话，才猛然惊醒过来。 他指着贾残喝道：“押着此人——”本想说去村东，话音一转，道：“去见白琮玉战士，听他怎么安排。”毕竟这贼人来得古怪，虽然看起来已快死了，应当没有威胁，但秦知玹还是加了个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6 保护村民 秦知玹既知有贼人渡河，忙又令人传讯给师父，好叫他老人家有个准备，自己提着刀，站在桥上，细查茫茫黑水。如果平常时，虽然天黑，但河水毕竟还浅，下面有些什么，也绝不能瞒过他。但此时红烟障碍，迷蒙人的六识五感，其中对眼耳限制尤大，秦知玹撑目瞧了半天，直瞪得眼睛发酸，也只依稀见到几丛黑影。立时挥刀劈砍，金刚劲透刃飞出，隔空将河水劈得炸开四溅。 他这把长刀，不过是花几万盾买来的次级神兵，勉勉强强算掺了些武装材质进去，但只用在刀尖几寸长的刃口上，严格说来，还算不得什么武装材质的兵器，更谈不上神兵。他用此刀，也不是为了战斗，而看中这刀传输金刚劲的尺度颇刁，轻些则刀尖的刃口发挥不出威利，重些则损及刀身成为废铁，因此用作修炼之用，只盼自己终有一日能将金刚劲操控得如臂使指，随心所欲。 现下他还不够火候，这么挥舞几下之后，金刚劲便时断时续，劈空的剑斩，往往变成徒具其形的剑风，水花越来越大，动静越来越响，然而力道都分散了，威利反而越来越弱。 秦知玹也已看清，那些黑影其实是水草而已。他心中急躁，暗想，这力道竟连水草也伤不到！ 他在桥上挥刀，击左右五十米内的水面，威利固然寥寥，可要他轻易离开村口，却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在焦急间，一瞥眼看到村内不远，乔老先生慢慢走来，他不由惶恐，迎上去道：“徒儿无能，让师父分心了。”他见师父亲自在村东指挥匠人，还以为今晚要忙着赶制什么厉害兵器，决心不让贼人打扰师父，哪知还是惊动了师父，让他老人家前来，那当然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利了。想及此，不由脸色通红。 乔老先生看他这样内疚，心里也是歉然，不想让徒儿折了心气，便将今晚的计划简略地说了，又道：“如果不是你认真布防，贼人必定会大起疑心。你有功无过，何需介怀，况且贼人能有隙可乘，也是侥幸，要给你足够的人手，料想他们也过不了你这一关。” 秦知玹呐呐无言，始知今晚还有这样的布置，师父瞒着自己，想来是要磨一磨自己的傲气，用心良苦，自己只有感激的份。但师父的宽慰之词，却不足为真，自己最大的失算，是忘了这条河的用处，细究起来，总是自己考虑不周，大意轻疏。 乔老先生问道：“前来自首的人，现在何处？” 秦知玹道：“已送去总营，交白琮玉先生处置。” 乔老先生点点头，虽觉得此事蹊跷，但也没有多说。他抬头看着徒儿，笑道：“我想你一定很急着去追击敌人，因此特意过来，你去吧，这里由我守着。” 秦知玹神色一动，直要答应下来，终于还是摇头道：“徒儿不去。” 乔老先生道：“哦？” 秦知玹道：“徒儿职责是镇守村口，无论如何，也不能擅离。现在还有更多贼人必在暗处窥探，一旦让他们觑到机会，定然迫不及待要从村口闯入，到时随便掳些村民去做人质，对我们就极为不利了。” 乔老先生目露欣赏之色，赞道：“难得你能想到这一层。” 秦知玹微窘道：“其实徒儿也是刚刚想起。徒儿见师父无论怎样都不离开村子，细想缘由，想出了一点心得。师父坐镇村子，发号指令，布局谋篇，这些当然很要紧，但最要紧的，其实是无非是四个字：保护村民。咱们是为了保护村民而来，杀贼也只是实现这目的的手段，万万不能主次不分。” 乔老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吃了一堑，竟让你这般通悟了，好，好，好！” 秦知玹深知师父很好会喜形于色，此时连说三个好，必定是满意极了，他自也十分开心，心里一点闷气也散了个干净。 乔老先生道：“同贼人作战，难的不在战斗，而在他们一项无耻绝招。我料定贼人渐落下风时，必然会使出这一绝招，那就是掳掠村民，祭为人质。这绝招固然无耻，但只要被他们得逞，则立时就能扭转战局，反败为胜。我原来还有些担心，听知玹你这么说，就大大放心了。——有你坐镇村口，料想贼人绝不能迈进村中半步。” 秦知玹精神大振，只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正在此时，村东传来呼喝之声，接着就听轰隆声响，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劈空飞跃。乔老先生修为高深，兼之已习惯了红烟，立时察觉出，原来是有七个贼人，从农田方向跳跃而来。 这七个自然便是贼人探子。乔老先生来时就已交代过，长老暗暗留心，算算时间，贼人差不多也该到了，便一件件从匠人手中接过神兵，共十四件神兵，当下鼓动金刚劲，灌注神兵之中，发出清脆的碎玉之音。 这是神兵的标志！ 贼人摸到村东这边，叠起罗汉，接着夜幕掩护，观察灯火通明的村内。正看到神兵齐发异响，惊得低声喊出。 这声喊其实极为细微，被风声一遮，也就没影没踪了。何况还有红烟障碍。但长老早就留意，全心张扬耳力，隐约听见，料定那不是风声，厉喝道：“是谁！” 喝声刚起，只见他倒提手杖，远远一跃，摸黑劈将过来，偏又极准，容不得贼人侥幸。 七个贼人心下大乱，暗想好厉害，防备竟如此严密，知道败露，哪敢抵挡，都纷纷跃遁。 他们来时为了不惹人注意，颇为谨慎小心，去时已被发现形迹，那就没有顾忌，只管跳跃就是，一跃就数十米远，几下已跃过村头，逃进山林。 秦知玹叫道：“糟了，长老跟着去追，岂不危险？” 乔老先生笑道：“无妨，长老老当益壮，况且还有段老大他们，就算贼人有什么后手，也当无虑。”又道，“咱们师徒就老老实实守着村民们吧。” 秦知玹听师父说的可亲，也倍觉受用。 在村口的村民们，听得他们师徒的谈话，一句一句的‘保护村民’，听得又陌生又感动，只觉胸膛火热，正可一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7 喷火 长老远远吊着贼人，起初几下占了先手，趁机已拉近颇多距离，凌空劈出斩击去打。他那手杖的品质，跟秦知玹的长刀差不离，勉强算次级神兵，只有手把的弯钩是武装材质，一般也能流通金刚劲。那道斩击之中，就带着凌厉的劲气，三十米之内威利不减，犹胜精钢。刷刷劈了三道去，贼人背后开花，鲜血迸流，然而也借力逃得更快。数息间追不上，那么再几下纵跃之后，长老终究是亏在年老力怯，更加追不上了。 眼瞧这些贼人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长老无奈一叹，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只得落入山林休息。忽听前方不远传来异响，胸前几处瘙痒起来，忙将手杖在前一格，几下火光在黑暗中乍现，嘭嘭嘭数声里，子弹疾射，却被长老用手杖弹开。 “只有一个！”“杀了再说！” 前面便是另一棚埋伏林中的贼人，共有三人，黑暗中向长老扑来。 一扑即至，恶风将长老瘦弱的身形，吹得飘然欲飞。长老挥舞手杖护身，铛铛数声兵器交击，火花迸溅，照出三个狰狞的凶徒。 他们拿着长枪，枪头上了刺刀，贴身来打，寻得机会便开枪连射。长老且战且退，留有三分余地，怕引来更多贼人，身陷包围，因此闪转腾挪，都颇见狼狈。 三个贼人齐喝道“加把劲，弄死他！” 当下配合使出杀招，要逼得长老向上跳，他们便抬起枪口直射。这是他们练习过多次绝招，三把刺刀刺击的角度，正是非叫敌人跳起来不可。 然而长老经验颇丰，见他们刺击虽然凌厉，但隐隐觉得使力却短，那自然不会是贼人手下留情，而是他们有意留下余地要变招。长老灵机一动，忽然一矮身，在三个贼人面前消失。三人正一愣，便觉身后寒风鼓动，其中一个刚刚转身，脖颈却不由凉了，整颗头向后翻倒。原来长老竟在刺刀夹击之下，反往贼人胯下钻出，使此奇招，让贼人攻势一缓，再行突袭，将一个贼人几乎斩首。然而首级虽然没斩下，但也是仅剩后颈一块肉皮连着，脑袋耷下来，血液从腔子里兹射，人却还没死透，倒挂在背脊上的头颅，兀自喊疼，真是比死了还要瘆人！ 也怪贼人太过轻敌，自觉夹击的套路练得精熟，一招刺击出手，眼睛却已向上翻，只等长老往上跳，便要开枪狙击。 长老一击建功，哈哈大笑，将那呻吟叫痛的贼尸踢向两人，便往密林中去。他已听见林中有交手的动响，料来是战士们在前面。追得几十米，就见大树之下，五人手持火把站在虬起地面的老树根上，他们一手举手把，一手从背后取下大葫芦，咕咚咕咚喝起来。在大树前，十几人正在苦斗，劲风早把方圆三十米刮得平地一般。长老细细一瞧，只见当中被围的是段老大等四位战士，好在他们虽然被围，局面却并不危急，只恨一个挥舞大刀的瘦高汉子，仗着武器之利，限住了四位战士的手脚。 长老认准一个背上有伤的，那是自己追过来的七贼中的一个，当即大喝道：“还想逃吗！”说罢一道怒劈，已到贼人后脑。 噗地一声，那贼人哼也不哼，被剖瓜似的剖开了脑袋，直挺挺倒了下去。这贼人一死，难免露出缺口，贼人们围攻的阵型一乱，四个战士立即闪身退到长老身边，田二祚嘻嘻笑道：“长老身手很好啊。” 段老大刚刚站定，耳朵一动，已听见后面有追来的贼人，立时借过小马尾的弯刀，向后一跃，跃进林中，再回来时，手中已拿着两颗头颅。 动势之快，甚至连小马尾也只觉得手上一松，自己的弯刀被他‘借’走了，再一眨眼，那弯刀又被塞回自己手里。 段老大将贼人头颅扔在瘦高汉子脚下，淡淡道：“还要战吗。” 长老心中骇然，那两颗头颅自然是刚刚和他激斗的三个贼人之二，这段老大竟如此厉害，不过眨眼间，就将二人脑袋割了！想到自己被逼得钻了贼人裤裆，也才马马虎虎割下一颗贼头，心里还颇为得意，比起真正的高手，真是萤烛之光！ 其实非但长老，就连小马尾等现役战士，也心中一凛，觉得段老大刚刚的身法之快，手段之高，自己是万万不及。田二祚更是舌挢不下，什么机灵话也说不出。 战士们如此，贼人则更有切身体会，只觉得地上咕噜噜的两颗头，竟是自己的一般，不由脖颈一亮，倒退了两步。 瘦高汉子扫帚似的粗眉一拧，咬牙道：“你现在才想罢手，却是晚了，给老子留下几条命来！” 他原是来接应探村的贼人，任务已达，倒也不必再打。只是不甘就此罢休，非要也杀对方几个才算够本。他对段老大的身手，倒没怎样惊讶，知道那不过是战士战法的某些运用，使的是巧力，真论修为境界，未必就比自己更高。况且自己手拿神兵，威胁陡增数倍，眼瞧对面不过五个人，自己绝无退缩的道理。 段老大摇摇头，道：“我是劝你们不要再战——自杀吧，省得我们费事。” 田二祚噗嗤一笑，心想这个闷葫芦说话倒也够刁。 瘦高汉子大怒，转头喝道：“你们几个狗娘养的，喝够了没有！” 五个贼人早已喝得肚圆，也把大葫芦喝空了，打饱嗝道：“是、是……” 瘦高汉子喝道：“动手！” 五个贼人将火把竖在身前，对准诸位战士。 战士们早已嗅到烈酒味道，均想喝酒干什么，见他们不下来围攻，自己一时也攻不出去，因此至今都未理会。这时看五个贼人动作，竟是想要喷火？念头刚过脑子，果见五个贼人张嘴一喷，酒液穿过火把，就如一条火龙般喷向五人。 贼人们齐喷的范围之大，诸位战士只能远远跳开。毕竟战士怕火，被火烧到了，可非同小可。 瘦高汉子早料到他们只能跳，把手一抬，那五个贼人立时住口，嘴里鼓了起来，朝着战士们的方向再喷。这回却是一颗一颗的火球，砸向诸人。 长老变色道：“不能烧到山林！”忙将火球击灭，又跳了回来。诸人也是如此。五个贼人便再次喷出火龙延烧。 其实贼人们也怕引起火灾，只是要限制住战士们。好在数十米方圆内，早已光秃秃地，没有什么树木，否则火龙延烧之下，必酿成大祸。 诸人躲避火龙，彼此便隔离开，不能互相照应。瘦高汉子狞笑一声，双目凶光大盛，当先朝着田二祚怒劈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8 灵猴抢珠 瘦高汉子来得凶，田二祚举棒遮挡，耳边传来段老大的断喝：“退三步，低头！” 但听咄地一声。 刀刃所及，竟将田二祚的铁棒分为两半。 好在田二祚机灵，又得段老大提醒，脚下已退了三步，让开刀尖，但觉眉心刺痛，虽躲开刀刃，却被劲风割得满头是血，他心里一惊，知道侥幸逃过性命，赶忙乖乖低头，避过了一扫。 又听段老大道：“翻跟斗！” 田二祚不明就里，猛地一翻却躲过脚下的火龙，以及瘦高汉子的一绞。 瘦高汉子没再追击，阴沉脸去看段老大，见他赤手空拳对敌，虽轻易将围攻的贼人打倒，毕竟效率不高。 原来段老大自己没有趁手兵刃，到打斗时就会借小马尾的弯刀，然而却是好借好还，每与贼人交手，必先缠斗一会儿，有把握一击必杀时，才借得刀去杀贼，杀完立即还回去。长老来之前，在围攻中已有五个贼人受诛，这五个竟都是段老大的手笔。气得田二祚说他‘抢人头’。 现在他们被火龙隔开，段老大自然没法再借刀。瘦高汉子也即想通这点，狞笑一声，舍了田二祚，向段老大扑杀过去。 田二祚连遭奇险，心里砰砰乱跳，深知若非段老大提醒，自己只怕很难活命了。刚才那一劈，还可以说对方偷袭，自己没有准备，但随后的一退、一低头，那可是神来之笔，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 偏偏是退三步，不多不少，少了固然要挨刀，多了也会乱了气息，还是要挨刀。偏偏是低头，不是偏头不是弯腰，不是蹲不是缩，那也是妙极的应对。尤其最后那一个跟斗，简直有种在贼人刀势中舞蹈的感觉，惊得田二祚发出一身冷汗，却又兴奋至极。 他见段老大没有兵器，未免吃亏，立即将自己断成两截的铁棒，扔出一截。他也不傻，怕被瘦高汉子拦截，因此使上十足的金刚劲，直射向贼人后心。瘦高汉子听到破空声，只得闪避，他的扑杀便被化解，而那一截铁棒也顺利交入段老大手中。 “好手法！” 段老大赞了一声，随即和瘦高汉子激斗起来。 田二祚掏掏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段老大竟肯夸赞自己？哈哈！他心里大乐，就要说几句客气，话到嘴边，肩背一痛，却哎呦叫起来。 向后狠狠一瞪，却是来围攻的贼人，用狼牙棒砸了自己一下。贼人原想一棒砸倒他，他却没倒，贼人也不由傻了。田二祚劈头就是一棒，骂道：“去你妈的！” 那贼人头盖骨碎裂，喷出血来，溅了田二祚满身。 又有火龙喷袭，田二祚兴发，一手提了贼人胸口，挡在身前，大呼着冲向五个贼人。未料这方法颇为奏效，他一冲之下，竟顶着火龙冲到五贼跟前，将烧得焦黑的贼人往前掷去去，贼人躲过，半空中却被田二祚抓住，抢过火把，掰开贼人的嘴，嘿嘿笑道：“我请你吃好吃的！” 便将火把塞进贼人口中。 顿时勾动贼人腹中烈酒，灼烧起来，贼人嘴里荷荷怪叫，双手去挠自己胸膛，片刻就皮肤开裂，脂血齐流，死状惨不堪言。 田二祚哈哈大笑，吓得那四个贼人不敢近身，也无暇再喷火龙，贼人们急忙放枪扫射，田二祚身中数枪，不过炸开几朵血花，却极为快意，又向一个贼人扑去，张口便咬，呜呜作声，几如兽斗。 长老离得较近，见田二祚这样斗法，几乎是在拼命了，怕他大伤元气，急忙赶去支援。一抬脚，绊住拿散弹枪轰击田二祚的贼人，那贼人反应倒快，立即弃枪，头也不回，抽出匕首往后猛刺。 长老精神一震，知道贼人上当，他这一绊本来就是虚招，立时变作一踩，蹬了贼人小腿，跃起又蹬在匕首之上，头顶贴着贼人头顶翻个跟斗，同时手杖闪电般钻出，在贼人面前一叼便走。 这一串动作有个名堂，叫做灵猴抢珠，是长老九十多岁时悟到的战法运用，诀窍在瞬间刺激体内潜能，强化腰、腿、肩三处肌肉，而使身形如电，猛力暴增，形效灵猴，刁钻无比。 所谓战法，就是战士之法，是只有高位战士能够领悟的妙法。长老当然不是什么高位战士，战法领会得还很粗浅，不过突然施展，也叫人防不胜防。 那贼人痛叫一声，右眼眼珠已被勾走。长老创制此招后，还是头一回运用，一击得手，大为快意，冷笑两声，便欺身向田二祚，群贼赶忙拦截，然而这又是虚晃。长老明白伤敌不如杀敌的道理，假意靠近田二祚，晃开群贼，却往回返，抓住伤了眼睛的贼人，打开他的手，一根手杖便从冒血的眼窝中捅了进去。 群贼大怒，舍了田二祚来追。这更合了长老的本意，却只管逃窜，等田二祚咬死了贼人，便同他一起联手。 瘦高汉子运刀逼开小马尾，狂攻使锤汉子，又被段老大解救，去攻段老大，段老大便抓住贼人向他投掷，绝不轻易近身。 瘦高汉子看看战局，知道火龙既灭，这伙人又能配合，不过是恢复了僵局，再斗下去，一来不知对面还有没有埋伏，二来徒然减少己方兵力，已没大意思，只得跃开战圈，喝道：“走！” 说罢带着贼人，退进山林。 长老暗想，即使做戏，也该做得逼真些，于是喊道：“留下探子再走！” 瘦高汉子消失夜幕中，只传来夜枭似得冷声，道：“够胆便来追。” 战士们相视一笑，便绕道去接谈判的老张等人不提。 且说瘦高汉子吃下闷亏，心情颇为阴郁，见去探报的贼人中，只剩下六人（一人已被田二祚咬死），便沉着脸道：“贾残呢？怎么只剩你们几个？” 贼人回道：“贾残要我们分出四个人去抓……抓那个最先出村的小子，他自己却不知干嘛去了。” 又有人嘀咕道：“说不准这小子终于死了。” 瘦高汉子嘿然道：“他要是死掉，那可奇了。”心想，就这么回去，未免给老二耻笑，不如先去捉了那小子，想法儿怎么诱几个战士出来杀了，那才显我的本领！ 便道：“你们自去见二当家。”说着返身而去。 群贼也不敢多问，点起几支火把走着，走得几步，想起刚刚吃瘪，不禁破口大骂，当下纷纷赌咒发誓，要如何如何才能泄愤，如何如何才算好汉，吵得不可开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39 无题 乔老先生在村口等着，忽然有村民禀报，说长老一行已回。于是令秦知玹继续守着村口，他自己迎了过去，没走多远，见长老们竟从村西走来，都湿漉漉的，心里一转，就已明白，笑道：“原来如此。” 长老他们正是取水路游回，从村西上岸，在那里暗伏的村民们嘴中，得知乔老先生在村口，因此立即来相会。 乔老先生道：“去总营大棚里说。”众人精神振奋，想来没有吃什么亏，也不急就问结果。 这一群人往大棚里走，沿路村民们走出来，喊道：“刘大壮，你跟贼人动手了吗？”又有喊道：“怎么你们都湿啦？”“你们瞧！长老手杖上有眼珠子！”“哎呦，还是动了手啦？没打输吧？”“输不了，输不了……” 战士们只如未闻，都懒得应付，毕竟还不知道乔老先生是什么意思。而村民们，经过跟贼人们对峙谈判以后，都觉得大有牛气可吹，再加上听长老说，他在战士们面前都大大地露了脸，而长老露脸，可不就是全村露脸么？于是满腔的话，早涌到嗓子眼了，只是村民们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他们一急，便也不知回答哪一句才好。 忽然一人叫了声：“爸爸！”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撞进老王头怀里，乐道：“我盼你回来呢，爸爸！” 这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虎头虎脑，脸蛋上有两块驼红，憨憨地说话，倒挺可爱。 老王头被自己女儿抱住，大庭广众的，难免有些尴尬，拍拍女儿背脊，道：“小妮子，你咋还没睡？不要叫爸爸，叫爹。” 小妮子仰头道：“爸爸抱着我，讲故事给我听，我才睡得着。我喜欢叫爸爸，听说城里人都叫爸爸。” 村民们轰然笑了，均想老王头干草似的汉子，竟然肯每晚都哄女儿睡觉，真是可笑。老王头唔唔了两声，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拉着女儿便往家里跑了。 自这女孩之后，人群里不住有小孩冲过来，或喊爸爸妈妈，或喊舅舅叔叔，村民们趁势又喊话，一团乱糟糟。 乔老先生回过头，笑了笑，朗声道：“诸位——” 他这声音平稳如洪亮，一出口就传遍整个村子，压得村民们都住了口。 “今晚咱们打灭了贼人气焰，理应庆祝一番。就请各家嫂子出面，合伙治个大席，咱们也犒劳一下自己。” 村民们听说打灭了贼人气焰，又听说要开宴席，都不由欢呼起来。长老神色一动，唤来一人，低声说了些话，那人虽然吃惊，但点点头，拉过几人跑走了，看方向是往长老家中。 战士们没有细听，但也听得隐约是长老叫他们去取什么东西来，说要‘招待战士们’，这五个字倒很清楚。 田二祚眼珠一转，胳膊肘蹭了蹭小马尾，嘻嘻笑道：“咱们有口福啦。” 小马尾心里直翻白眼，这个田二祚之前还分明跟自己争执过，此时倒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不过他既假装大肚，那么自己也不能显得小肚鸡肠。当下哼道：“你怎么知道？难道长老家里藏了龙肉吃？” 田二祚竟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两只手在身前猛扇，瞪大眼道：“龙肉是吃得的吗？你净瞎说！”言下之意，倒像世上真有龙肉似的。 小马尾暗自皱眉，想这人奇奇怪怪的，拿话挤兑他反而无趣，因道：“那你说是什么口福？” 田二祚道：“不是肉，那当然是酒。”然而又改口道，“唔，招待，招待，也未必是吃喝……”快到总营大棚时，一拍手道：“我看八成是他老人家有什么私房钱，原本是准备当棺材本的，现在看咱们果然是大救星，不敢得罪，只好巴巴地拿来讨好我们！” 他这话说的小声，但走在身边的战士们都已听见，心里直摇头，均想：真是小人言论！长老连村里最宝贵的红土，都没有吝啬，事到如今又哪来的东西讨好我们？再说，我们既然接受招募，说好只拿红土大米作为报酬，那就绝不反悔，他又有什么可讨好我们的？ 田二祚看众人都不以为然，赌气道：“你们不信，那就走着瞧！”然而他自己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怎么当真。料想这小小山村，也拿不出什么东西，能‘招待’战士们，除非……嘿嘿，这个‘除非’就不足为道了。 到得大棚门口，就见两个村民抬着具尸体，不时往大棚里探头。 乔老先生道：“这是那个自首的贼人吧？” 村民道：“是，他叫贾残。秦先生叫我们送来总营，交给白先生发落，但这小子半路就死了，白先生还在睡觉，因此不敢进去吵醒他。” 乔老先生伸指摸了摸，尸体已经冰冷。战士的命虽然很硬，但这个贾残受伤太重，连胸口都中了一剑，心脏变成碎块，脑袋还砸没了一半，不死才怪。 叹道：“他临死能知悔，总算洗掉了些罪孽。你们将他放在这里，等天亮再找时间葬了他。” 众人进屋，果见白琮玉躺在榻上大睡，都不由一乐。 此时村民们已大略知道今晚的经过，知道老张大出了一回风头，都拉着他说话。老张稀里糊涂，只觉得十分别扭，无论人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木木地点头。心里却想着，怎么阿四那孩子没叫我？ 只因他身边已有好几个被孩子叫走了。他却没人叫，被村民们拉住，一步也走不脱。 乔老先生忽然叫了声：“那位……张兄弟！” 老张这辈子从未有人喊过自己‘张兄弟’，因此也不知是喊自己。 长老笑道：“他叫张友仁。名字文绉绉的，人却有点傻。” 乔老先生道：“张友仁，张兄弟！” 老张这才扭过头来，村民们见乔老先生叫，也就放脱他过去了。 “张兄弟，邹四端这孩子现下有事，过些天才能和你见面，你不要担心。”乔老先生并没有说邹四端已经出村，却也不想欺骗老张，因此说得很模糊。 老张一怔，忽道：“是乔老先生要为他治病吗？” 乔老先生心道，这么说也不错，就道：“是。” 然而乔老先生也有些隐忧，便叫过诸战士，悄悄道：“那孩子孤身出村，只怕有意外，不知谁肯去照看一下？” 众人都默然，他们知道邹四端牵扯无常册，都不愿沾他的霉运。而田二祚是愿意的，但心里惦记着长老将要‘招待’，所以也不出声。 却听使锤汉子忽而道：“我去。” 众人颇感意外，但既然有人应，也就结了。乔老先生松了口气，道：“如此辛苦赵兄弟了。” 使锤汉子道：“客气。”提步便跃出了村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至高者联盟》正文 040 米酒 村里未满六十岁就算壮丁，凡壮丁都有作战的职责，总数也有百多人，此刻多半都在秦知玹手下看守村口。乔老先生听完诸人回报，心想经过今夜这么一吓，贼人们就算还有点怀疑，短时间绝不敢轻举妄动。 因道：“接下来几天，咱们要倒班赶夜地，把箭头打制好。今晚是最安全的一晚，咱们不妨乐这一晚。接下来，怕要辛苦下大家，谁都不要合眼了。” 好在村民们多半都有战士潜能，撑个四五天不睡，并不算什么大事。普通村民则只好尽量少睡些。村民们知道过了今晚，就要和贼人决一死战，对宴席的准备就更加热烈起来。 乔老先生又道：“咱们既然办宴席，就不要遮遮掩掩，干脆到村外去办，让贼人们看看咱们的热闹。” 众战士一笑，都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段老大目光一瞥，看向长老，那时虽在混战，他还是注意到了长老，对其虚虚实实的战斗风格，颇感讶异。此时听到乔老先生所说，也是虚实相映的计策，深觉人果然是越活越精，越老越滑的。 谁也不知段老大闷葫芦似的汉子，心里竟有这些腹诽。 宴席摆在村口，数百村民齐坐。 战士们独处一席，长老作陪，席上大盆装的大肉大骨，品相既豪，调味也佳，吃起来自然痛快，更难得是红土大米，蒸得三大盆，米香四溢，几乎盖过了肉香。 长老为战士们分盛，自己也盛了小碗，笑道：“老朽也沾上诸位恩人的光，吃得这小半碗。否则一年就那么多，等到过年时，每家才分到两三斤。” 听到长老这么说，战士们不禁奇怪，这村里纯净的红土就有三十亩，每年所能产出的大米不下二万四千斤，按理村民们不至于不够分，以至连长老都吃不到。 田二祚嬉笑道：“长老你净扯谎，给我们作出紧巴巴的样子来，让我们心软是不是？可是我们心不软，而且硬得很，你们村里这些大米，可说好都归了我们啦，不许反悔！” 长老忙道：“不反悔，不反悔……” 乔老先生心想，红土大米就算要卖掉，光是找可靠的买家就有难度，村民们又怎能应付呢？然而这些事如果问起来，难免有觊觎的嫌疑，因此岔开话题，道：“咱们接受村民招募，说的条件只是供应餐饭，村里招待的很好，我们很满足。特别是这酱大骨——好极！” 说着夹起一块骨棒，撩起长须，吸食骨髓，只觉得齿颊留香。 其他战士们也都点头。 这两天红土大米，战士们顿顿都吃，并不觉得怎么稀罕。除了段老大因为身上有伤，吃下红土大米时，能够感觉到体内痼疾祛除的爽感，对其他战士而言，红土大米也只跟普通大米无二。只有这骨棒，城里是吃不到的，当真醇香无比。 秦知玹不爱吃肉，但听到师父喜欢，也忙赞道：“好极好极！其实酱大骨是北国特产，但就是在北国，也只有三家老号能吃到这么好的大骨棒。” 田二祚咂摸嘴道：“有肉无酒，也就吃个意思吧，又好什么了？酒肉酒肉，酒跟肉一旦分家，要么寡饮，要么糊口，都没啥滋味。” 秦知玹暗里撇嘴，觉得这家伙胡说八道。 然而乔老先生眼中闪过惊喜，道：“田兄弟还懂酒么？” 不止乔老先生，小马尾段老大，也是一挑眉，看向田二祚，颇有些意外。 田二祚轻轻拍案道：“唉，无酒之席，没趣没趣，我先撤啦。” 说着，却并没起身。偷眼向长老看去，暗想老家伙说的‘招待’，该请出来吧？ 长老却没看他，而起身招手道：“快来！” 正有六七个村民，一人抱着一瓮走来。 尚未接近，田二祚已跳脚叫道：“好酒好酒！”迎上前去，急忙忙揭开来，瞬时间酒香四溢，又好似银泉乍迸，仿佛凭空带来水汽，叫人满面清凉。 田二祚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要伸手入瓮。乔老先生虽也惊讶这酒香的奇异，但立即回过神来，掷去一根竹筷，打开田二祚的手，笑骂道：“用你那脏手伸进去，别人还喝不喝？” 田二祚连连道：“对对，不能糟蹋了酒。”便取过一只碗，压着瓮倒满奶乳似的酒液，一饮而尽，长吁道：“好酒！好酒！” 长老面有得色，道：“这是咱们自酿的米酒，招待诸位，还略微拿得出手。” 乔老先生道：“红土大米酿成的米酒？” 长老道：“是。” “好，好。”乔老先生笑道，“今晚不必顾虑许多，咱们吃喝尽兴！”便叫这些酒散与村民，战士们只留下一瓮也就够了。 田二祚叫道：“有酒有肉才是欢宴！”当即引吭高歌。他音色竟然不错，调子又简单，唱了两段人家就记熟了，跟他和了起来。村里青年男女，和歌而舞。 老张惦记着老娘，虽然已托了人照看，但这里欢宴，让老娘一个独处，未免心里不安，又想老娘平时只能吃些极稀的米粥，现下有这么好的酒，不拿去孝敬，实在不像话。于是藏了一瓷缸米酒，偷偷离席而去。 这种事老张第一回做，与他性子不合，不免慌张，低着头跑，对什么也不敢多看。直到村东某户人家，从窗玻璃外一探，里面炕头上躺着的正是老娘。 忙进去笑道：“老娘，给你带好东西啦。” 屋里开着灯，老娘见到他，眼睛里一笑。 这笑意虽不见于容颜，但比之旁人喜形于色，都要鲜活灵动十倍。 “是酒。”老张拿出瓷缸，“你喝不喝？” 老娘神色一顿，似乎有些迟疑，又作出示意。老张便领会了，扶老娘起身后，将瓷缸靠近些，好让老娘看清楚，嗅清楚。 老娘眨了眨眼，这意思是喝了。 老张便帮助老娘喝了一口。 “还喝吗？”他问。 老娘并无表示，忽然她眼中的神色，竟凝滞了一瞬，不知为何，皱起眉头，她看向老张，眼神示意。 老张喃喃道：“老娘，你、你……你皱眉了。” 老娘目光中忽地一怔，随即迸出惊喜的异光。 母子俩都知道，原本老娘是皱不得眉的。 惊喜之下，老娘嘴唇竟也动了动，然而说不出话，仅咳了起来。 这却将老张惊醒，颤声叫道：“老娘，这酒能治好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 真灵 老张猛地奔出来，秋日里的山风吹在身上冰凉浸肤，但他的整颗头，却热得像要沸烧。 村民们正在欢宴，看他一头猛兽似的推开人群，闯进来扛着酒瓮便走，有人拦时，被他赤红带泪的双眼一瞪，竟吓得躲了开去，目送他的背影，面面相觑：“老张是魔怔了么？” 田二祚嚷道：“这小子想独吞！”说着也离席追去，要把酒瓮抢回来。 乔老先生心下也有所奇怪，示意秦知玹一同去瞧瞧。 不一会儿，却见秦知玹拉着田二祚，飞速跑来，在乔老先生耳边，低声道：“师父，我听田二祚说，那个贾残的尸体，您叫放在总营门口了？” 乔老先生讶然道：“是。难道竟不在了？” 秦知玹点点头，欲言又止道：“有些奇怪” 原来二人去追老张时，路过总营，一瞥眼见，看到总营门口有一滩血迹，秦知玹心细些，拉住田二祚，问是否是那个叫贾残的贼人留下的，田二祚说贾残已死，暂且就放在那里，却奇怪尸体怎么不见了，而且，之前地上可没有这么大一滩血迹。 乔老先生亲自勘察，果然见粘稠鲜艳的血迹，存留地面，但尸体不翼而飞。大棚里只有白琮玉仍在睡觉，乔老先生看得出白琮玉从贼寨回来，其实元气大损，需要好好休息，当下也不打扰他，对秦c田二人道：“这件事不要声张，以免村民害怕。对外就说，尸体已处理了。” 田二祚忽道：“会不会，是闹鬼啊？还是尸变？” 他脸色怎样倒看不清，只是声音有些发颤。 乔老先生摇头一笑，道：“不会。”然而自己心里，不由自主，竟也想到了神鬼之事。若非如此，又怎会这么怪呢？要说是谁潜入村中，把尸体偷走了，自己虽离得远，也必定能感应得到。要说是贾残装死，然后自己又‘活’过来，悄悄溜走了，哼，凭自己的本事，总不会连死人活人也分不清！ 除非，真的是闹鬼，或者尸变？ 此事虽不明白，却已在乔老先生心里扎根，入席后也不再饮酒，暗暗思量。田二祚怕鬼，反而借酒壮胆，喝得自己臭醉，晕乎乎倒在席上。秦知玹倒并不挂怀，只是看师父烦恼，就将凝神静气的香茗煮来一壶，坐在师父身边。 乔老先生道：“知玹，你去看看张友仁兄弟。他方才那样子，我总担心是有什么原因的。” 秦知玹应了声，却没走，而低声道：“师父，我不该把贼人放进来的。” 乔老先生笑道：“我没有怪你。若有人改悔，需给他一个机会，这也是联盟的规矩使然，你做的很对。我于你没有多少师徒之实，但看你心地仁厚，我也很欣慰。” 秦知玹道：“是。我记得师父的二十四字教诲，律己以诚，待人以宽，见事以密，奉理以严，瞻情以公，追学以仇。” 乔老先生笑出声来，道：“确是我曾说过的话。”喃喃道：“也有快十年了。”接着又笑，摇头道：“歪理，歪理，你快忘了这些！这些道理已作旧了，我教新的给你。” 秦知玹却跑开了，笑道：“我记这二十四个字，挺不容易的，道理虽旧，却已彼此有了情分，新道理您留着教关门弟子吧。” 乔老先生笑得无可奈何，道：“胡闹，胡闹！” 秦知玹走到村东，忽觉阴风阵阵。转头瞧去，隔着窗玻璃，竟似有怪影扭曲挣扎。他心里一惊，忙撞进屋里，却见老张母子坐在炕头，身边是酒瓮，屋子里酒气四溢，老张看着自己老娘，神色激动，又哭又笑。 老娘正用一只手抚着老张的脸，温情慢慢，抬眼默然看着秦知玹，嘴唇一动，竟开口道：“出去。” 这两个字，显然有些磕绊，因太久没有说话，嗓音也显得沙哑沉闷。然而秦知玹听得这两个字，竟毫无抗拒之心，脚下一转，人已又出了屋去。 “奇怪，老张的老娘，不是说瘫了好多年吗？”秦知玹心里更加莫名其妙的是，自己怎会那么听话，让‘出去’便‘出去’了。不过看样子，老张母子俩都相安无事，而且似乎有紧要话说，自己不宜打扰，方才那个怪影，想是自己看错了吧。 直到秦知玹走远，屋里老娘拍了拍老张的背，叹道：“你原来在这里。” 老张一愣，有些不明白这话。而且老娘才能说话，发音还很模糊，他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听真了。 老娘喘了喘，道：“孩子，扶我起来。” 此时老娘能动的，也不过一只手，一张嘴而已。 老张扶着老娘靠在枕被上，关切道：“要不要再喝些？” 老娘道：“不，够了。”心想，自己能恢复些元气，这酒不过起了个媒质的作用，本身作用倒不大。别叫这傻孩子以为这酒有效，以后到处去求人讨酒，平白受人白眼。“孩子，这酒老娘喝够了，再不想喝了。”老娘指着酒瓮道，“你搬来这么多，让人笑话，快拿回去吧。” 老张只好又去将酒瓮送回。 老娘看着儿子离去，神色骤冷下来，食指轻轻一敲瓷缸，却从空气里，发出‘叮’的一声，同时一团若隐若现的黑影，扭曲起来，漂浮在瓷缸之上。 老娘凝视片刻，冷笑道：“果然是一个‘真灵’，不知你想害谁，却撞在我手中，哼，倒给我送来一场机缘！” 她之前看到老张进屋，已感到瓷缸中大有异常，当时虽有迟疑，但即饮了一口，谁知吞入腹中，竟觉得浑身一暖，十数年冻渐的身躯，蓦然有复苏之兆。 趁着老张重又出去，她颤抖着手，抬起这瓷缸，送到面前。却见乳白的酒液里，一颗狰狞的血头钻了出来！她微微一笑，知道这不过是幻化，真灵入得其中，再也别想逃脱，当即慢慢嘬饮。冰冷的酒液，却似一团火，从她身上透出彤红的异光，酒液饮尽，这异光忽而收敛，老娘盘膝而坐，闭目炼化酒中真灵，屋子中阴风阵阵，隐有鬼哭之声，又有怪影丛丛。 老娘双掌一拍，异状尽消，再睁开双眼，眉心中长出一粒小小的红点，继而脸现莹光，竟似年轻了十岁似的，皱纹减少，黑发渐多，皮肤也变得白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 追杀 这真灵原本是三大天生至高者之一的勇者，所以具备真灵出窍，夺舍还魂的神技。许多年前，因故被人杀死，逃出真灵，只好冒险夺舍一个山贼。本来真灵不经媒介，直接夺舍，成算是极为渺茫的，然而恰巧这山贼已是重伤垂死，并且毫无求生之心，因而竟被他夺到。 这山贼就是贾残了。 那时贾残一心自杀，将自己的生命力几乎耗竭。所幸真灵是天下至精至纯的能量，一旦入主其身，夺舍其魂，他便想死也死不成了。只是真灵夺舍后，必受宿主生前执念影响，贾残就此也落下喜欢自杀的毛病，不过数年间，就把真灵折腾得快要灰灭。真灵时时想重新夺舍，苦于没有媒质，依附武装兵器，徐徐侵蚀兵器主人，倒也是个法子，然见效太慢，且这些山贼见识太低，根本还不懂炼化兵器的法子，做不到人器合一，那么自己以此为媒介，也难以侵蚀兵器主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化解掉宿主贾残的执念。在真灵暗暗查索后发现，原来贾残如此自弃，竟是为情所困。他有个相好的哥哥，俩人出生入死，感情甚笃。好哥哥常劝他一起逃出贼寨，就此从良，然而贾残总是不允，说‘天下虽大，其实再无咱们立足之地，不如在寨里建功，爬到高处，咱们也得快活’。好哥哥为成全他的心愿，屈身从了寨里当家，就此两人已成陌路。贾残又悔又怨，却无恨意，仍对那位好哥哥一片痴情。此后自杀，也是惩罚自己，想以此表明心迹。 现下有个化解执念的办法，贾残这位‘好哥哥’，忽然被人杀死，只要帮得贾残报仇，这执念也该化解了。 因此，真灵假意投降，进入村落，就是想找机会，杀死白琮玉。这法子虽然极难，却也未必不能办到。真灵藏入紫府，贾残就如死人一般，谁也别想瞧出破绽。如此只要白琮玉靠近，真灵暴起突袭，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谁知白琮玉竟是大睡，真灵要等待良机，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村子里欢宴，真灵猛然感应到红土大米酿成的酒，激动得无以复加。这不正是天赐良机么！红土大米酿成的酒，恰恰就是天下最好的夺舍媒介。 他心里煎熬，然而真灵无法离体太远，好容易见到老张捧着一瓷缸米酒路过，连忙施展神技，脱出真灵，融入那酒液之中。而贾残的躯体早已油尽灯枯，真灵一旦离体，则立时化为脓血。 那酒液若被常人喝掉，将大发怪病，七日七夜之后，魂魄被真灵侵蚀，夺舍成功，彼时人虽活着，却徒具躯壳，内里的灵魂已然易主。然而碰上老娘，她自有一些奇异之处，能够吞炼真灵，以天下至精至纯能量反补己身。 炼化真灵后，了悟前后因果如此，老娘心中感叹，想一饮一啄，莫非天定，人力不能测！ 老张回到家来，对着老娘细看半晌，道：“老娘，你好像年轻了些”笑道：“阿四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又有好话说了。” 老娘刚刚吞炼真灵，体力完足，但精神已很疲累，眼皮翻动，有些沉重，但一直看着老张，目光竟不舍离开。闻言笑道：“你替我认了个好孙儿。” 老张挠头道：“阿四很好的，他很聪明，比我强得多。他很可怜，小小年纪就有重病在身，好在乔老先生答应帮他治。” 老张目光微闪，在炼化真灵以后，她自然解读出贾残的记忆，知道阿四正在村外，且被贼人盯上。不过告诉老张也是徒增他担忧，况且阿四这孩子，没那么简单，料想绝不会折在区区山贼的手中。 老张看到老娘暴露出疲态，忙扶她躺下，道：“老娘，你好好歇一歇。不要累坏身体，那就糟糕了。” 没想到，老张竟也有机会，担心老娘的身体不要‘累坏了’，他心里一喜，然而看到老娘昏沉疲倦，又立即忧患起来，怕老娘睡醒之后，回复老样子。 话分两头。 却说使锤汉子跃出村落，躲过亮光，追着贼踪而去。恰逢瘦高汉子在前，他偷偷跟在其后，融入茫茫茂林之中。 瘦高汉子一路追着贼人留下的线索，并未追出多远，痕迹就此分散开。 山贼们擅长追杀，对痕迹判断极准，虽然有黑暗与红烟阻隔，但要找到一个村民，也不是难事。贼人们显然是追到这里，便失去线索，只好分兵去搜。瘦高汉子心里骂声废物，自己细细辨认，见前后有六个行动的痕迹。 贼人有特定的行动方法，所以极易辨出，后面五个都是贼人，而前面那一个，正是村民。 然而痕迹在这里忽然消失，只剩下五个贼人四散而去。瘦高汉子鼻头轻嗅，似嗅到一丝血腥气，他对此感受向来敏锐，便伏在地上，只见草叶间，粒粒血珠，犹未凝结。 瘦高汉子喃喃念道：“难道是兽血？——不，必定是人血！怎么会有血？”他看得清楚，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除非是一瞬就制住敌人，以至于来不及打斗，但区区村民，怎能有此力道？ 他冷冷一笑，起身来，掏出一只哨子吹响。 这哨声丝丝如风，并不很响，但极具韧性，传播极远，然而不识哨音的人，只会当是风声而已。 过了会儿，从各处回来四个贼人，跪地拜道：“叩见当家的！” 瘦高汉子见少了一人，心道：果然如此！ 仍问：“麻五呢？” 四个贼人面面相觑，都答不出。他们是追到这里，发现村民的痕迹消失，这才分头搜寻去的，想来麻五也是一般。 瘦高汉子怒道：“麻五是老二的人，他自然要向老二献功！” 贼寨的一棚十四人制，是联合行动时的编制，各家寨人都有。麻五恰恰就是这一棚中，唯一一个老二的人。 必定是这个麻五，抓到了村民，拿去要讨好老二！ 想到这里，瘦高汉子已深信是如此。他却不想想，麻五要去献功，也该往回走，哪有更加进山的道理。 当下，瘦高汉子并四个贼人，追寻麻五而去。一阵风中，使锤汉子现出身形，他看看贼人远去的方向，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块黑布蒙住头脸，甩手将铁锤挂到林中，跟着从兜里取出一支小小的武装枪。 这武装枪通体银白，式样倒很像邹四端的手枪玄黄，使锤汉子又从另外的口袋里掏出一节消音器，拧上枪口，脸色森然地跟上贼人。 他的身影步法，竟与贼人有七八分像，只是快如闪电，鬼魅难测，远胜贼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 姓赵 邹四端藏身在树冠中，悉心留意着一切动响。 凭他的眼耳锐利，早在出村不久，已发现自己被盯上。他不动声色，假意晕倒，让贼人近身，便暴起将贼人制住，拷问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安全，但立即返村恐怕更加危险，便跳上麻五的背，狠狠撕去他一只耳朵，威胁道：“你敢不老实，我就把你一片片撕成破布！” 麻五立即知道踢上铁板，眼前这少年村民，竟怀有不可抗拒的神力。只得依言便跑。邹四端熟知山林，指挥麻五寻到回声谷，在此将之勒晕，一脚踩下谷底，自己借力跳上巨树冠头，暗暗观察。 邹四端自有一番设想。他拷问麻五，已知道贼人能追踪人迹，所以故意让麻五背着自己，到这山谷，始终脚不沾地。此时他自己藏在树冠上，附近数千数万的老树，而麻五却已摔进数百米深的谷底，贼人就是再聪明百倍，恐怕也找不到自己藏身何处。即使贼人跳下谷底，找到麻五，一来麻五自己也茫然不知，二来回声谷有放大声音的奇效，就算红烟影响，他也能探知到贼人的反应。 却听猎猎风响，有数人疾驰而至树下。邹四端暗道，终于来了。忙屏住呼吸，扒开树叶窥探。树下五个贼人，其中瘦高汉子提着大刀，其余四贼背着长枪，在断崖前停步，探头望下山谷，不知说些什么。 邹四端心想，如果贼人就此回去，那就是放弃抓我，我便能安心修炼法门，解除身体里的隐患。但贼人如果不走，那就是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再等多长时间也是无用，到时该逃得更远些，还是回村去修炼法门？ 他虽然生就赌性，但在关键事上，还是想越谨慎越好。 那瘦高汉子喝了几句，便带着四贼跳下山谷。 邹四端心里一沉，贼人这架势，竟非要抓我不可！ 他跟着探头俯瞰谷底，那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又一道风声刮过，却是个人影，紧跟贼人们身后，跳下山壁，追进谷底。 邹四端微微一怔，虽然匆匆间只瞥得背影，但依然有些熟悉感涌上心头。 “哼，我且不走，先听听看看再说。” 他有个特异处，听即是看，看即是听，贼人们落进回声谷后，他已可以听取到微弱的声音，自然，也就如‘看到’了一样。他原本打算趁机回村，但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便有些好奇，想要探究明白。 他看到—— 贼人们找到麻五，都有些气急败坏。 瘦高汉子骂道：“给我叫醒这王八蛋！” 贼人握成拳头，凸出食指的第二指节，朝麻五人中处狠狠落下。咔地声，门牙也断了一半。麻五惊醒，翻倒吐出和血的断牙，惊恐不定地望着瘦高汉子：“当c当家的” 瘦高汉子蹲下来，瞪着他道：“你抓住那小子，要送给二当家，不送给我，是不是？” 麻五连连摆手，道：“我没有c不是我”他脸色煞白，转头道：“我这耳朵，就是那小子撕下的。” 瘦高汉子道：“那小子呢？” 麻五道：“我c我不知道我只记得背着那小子，跑到这里哎呦！我的手，我的腿——”他猛觉自己四肢都不能动弹，原来竟已是骨断筋折，偏偏却没有痛感，不禁更令他惊慌无措。他大叫道：“我记得了，我是摔下来的！” 瘦高汉子喝道：“搜搜看，那小子跑不了多远！” 邹四端暗暗冷笑，原来他们以为我也摔进了谷底。 就在这时，那人影杀到，二话不说，朝着诸贼就是放枪。空空地闷音中，连发六发子弹，首先就是两发打向瘦高汉子，接着才是四贼。然而四贼立死，瘦高汉子却能横刀在前，凭着感应挡下射向胸口的两发子弹。然而猛力将他撞得飞去，还未落地，便更往谷外奔逃。 人影又连发十颗子弹，瘦高汉子勉力抵挡，只见火花乱迸，最后颓然倒下，鲜血汩汩流出。每一声枪响，便带来一道火光，照耀出开枪人的眉眼，邹四端心里一动，更觉这人十分熟悉。他所识得人物，除了村民，也不过七个战士，如此印证，很快，就隐隐发觉，开枪人正是姓赵的使锤战士！ 他本来就对使锤战士存有疑影，现在更是忌惮起来，仔细辨认，连那把枪，都很是眼熟！ 邹四端连忙摸向腰边，摸到玄黄才安心些，不过跟着又是惊疑，暗道：姓赵的怎么会有这枪？他不是对贼人的武装枪都很觊觎么？不，那或许不是觊觎 贼人的武装枪，样式与玄黄也有些相似，然而枪口是圆的，而玄黄的枪口外方内圆，枪身也极具棱角。贼人凭玄黄错认自己为‘信使大人’，而眼下，姓赵的，也有这么一把跟玄黄极像的枪，难道，他才是真正的‘信使大人’？ 瘦高汉子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又受了两下枪击，使锤汉子似要走近，却在十米外停步。瘦高汉子突然暴起，浑身发出断弦之声，嗡嗡震颤。他一刀劈在地下，刀气如蛇而去。 这是他得自主子的战法，名叫地走蛇刀。凭他的修为，还发挥不出真义，但已具备其形，突然施展，往往能反败为胜。可惜敌人在十米之外，这一刀恐怕只能留下敌人一条腿。 这么想着，瘦高汉子也露出狰狞一笑，然而转瞬间，笑容却僵在脸上。 只因使锤汉子随手一挥，竟徒手将那蛇形刀气打散，轻松写意，好似捏死一个蚊虫。 瘦高汉子嘶声叫道：“不可能！你——你懂得破解地走蛇刀！你哪里偷学的，快给老子招来！” 使锤汉子冷哂道：“凭你这一刀，也配叫地走蛇刀？大言不惭！” 邹四端心道，果然是姓赵的，他虽然有意变声，但瞒不过我。 瘦高汉子一步迈出，鲜血成块掉下，嘶声叫道：“快说，你从哪里偷学的！” 使锤汉子冷笑道：“无知匪类，这是我家传战法，哪里需要偷学？” 瘦高汉子大为震动，惊恐地瞪着双眼，喃喃道：“家传战法你c你你难道是” 使锤汉子道：“我姓赵，你难道没听过这姓氏？” 瘦高汉子浑身都颤抖起来，牙关格格撞响，向后跌坐下来，道：“你姓赵，你是你是主子家人” 使锤汉子笑道：“不错，我是你主子的家人。说不准，你主子倒比我矮上几辈。” 话音一落，那瘦高汉子已快要晕了过去。 而邹四端在树冠上，也是浑身一震，几乎要踩空了脚。他心里不住道，是他！是他！贼人的幕后黑手原来是他！ 他即算不是那个所谓的‘主子’，但与那‘主子’联系颇深，必定是认得的了。而现在，他忽然想起了玄黄这把枪，这枪是奶奶的，姓赵的也有这样一把枪，贼人认得这枪，这枪——正是‘姓赵’的信物。 那么，奶奶是不是也姓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 地走蛇刀 瘦高汉子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丢了宝刀，束手待宰。 使锤战士仍不靠近，而绕着瘦高汉子走了半圈，冷笑道：“你的枪呢？” 瘦高汉子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支武装枪，反握着朝向使锤战士，涩声道：“你果然知道了你是替主子，惩罚我们的，我没有怨言，只求速死。” 使锤战士这才走近了两步，又转了半圈，笑道：“把弹匣退出来。” 瘦高汉子苦笑着，依言照办。 使锤战士问：“弹匣里也藏着武装刃么？” 瘦高汉子点点头，摁动机关，白刃从弹匣弹出，他将枪与弹匣放在地上，自己向后退了三步。 使锤战士一步步走近，枪口之下，瘦高汉子垂头丧气，宛如已放弃生机。 邹四端‘看’着，却忽然想起，使锤战士刚刚开了几枪？ 若没记错，不多不少是十八枪整。 如果这枪跟玄黄一样，那么子弹应该已经告罄！ 他这念头刚闪过脑海，使锤战士已弯腰去捡武装枪。邹四端心头如照月华，陡然一冷，肌肉紧绷。却‘见’使锤战士的脸上，突地闪过一丝得意，手指刚刚触到弹匣，那得意便化为惊诧，就是这一瞬之间，瘦高汉子猛然扑住其背，脸色狰狞，发出巨声嘶吼。 使锤战士也有机变，干脆趁势捡起弹匣，白刃一闪，将瘦高汉子一条腿齐膝切下。 瘦高汉子一口咬在使锤战士的背上，体内金刚劲超负荷奔涌，竟隐隐凝聚成虎豹之音，他的本身似乎涨大数倍，臂膀已粗愈大腿，叫道：“狗奴才，你也敢冒充主子家，我和你同归于你！” 使锤战士微微变色，瘦高汉子这一拼命，爆发出的猛力，几乎要箍断他的肋骨，忙又一切，将对方另一条腿切下。 然而瘦高汉子牢牢抱住他，就要将他拦腰抱断，体内金刚劲轰鸣之声愈疾，力道愈大，却没有半丝停手的意思。 使锤战士被勒住腰身，只觉气血上顶，额头青筋暴起，一会儿就眼冒金花，只怕再勒下去，即使不死，双眼也要受压而毁，怒骂道：“混账奴才，你敢对主子动手！你不怕苦心咒吗？” 瘦高汉子大叫道：“你懂念咒，便念来我听听！你这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敢吓唬我！你以为我怕你？我不过要等待机会，跟你拼一拼！” 邹四端深恶贼人，这时却也不由赞了几声。这贼人明知自己的武装枪里没有子弹，便用此做饵，假装认命的模样，其实是憋足了劲要狠狠咬人一口。 这份忍性跟毒性，实在很难得。 反观姓赵的，这家伙原本大占上风，偏偏因为顾虑贼人有武装枪，过分精打细算，反而让自己陷入如此不利之境。 邹四端暗暗咬牙，心道，姓赵的敌我难辨，来路不明，叫人好生忌惮！与其日后为其所制，不如趁现在制了他，就算杀错好人，也总比错失良机要强！当即横下心来，一纵落向深谷。他辨声认位，力道也足，一跃之间，落向使锤战士身前。 瘦高汉子愈发较力，金刚劲咚咚疾响，好似千百战鼓齐轰。使锤战士也已勒得说不出话，只觉耳鸣眼花，精神都为之晃动c模糊。就在这时，邹四端扑落身前，声势虽大，但俩人都已无暇理会。 邹四端撞塌地面，摔出个六七尺深的坑，全身筋骨一软，虚不着力，但稍稍一歇，又即生龙活虎，两根手指戟张，去戳使锤战士的双眼。 使锤战士被压得直不起腰，自然也踢不开腿，见手指戳到，只得低头，但觉额间刺痛，脑髓为之震荡，不禁骇然念道：好大的力气！ 他这么一动，又被压得矮了数寸。等到被降服在地上时，那么无处借力，却要任人宰割了！ 当此危急之下，使锤战士低喝出声，体内金刚劲急速运转，鼓点急如骤雨一般。立时肌肉涨大数倍，皮肤上撑出片片血丝c斑斑青痕，竟也是不惜死命，超负荷催动金刚劲。 战士拼命，万夫不当。 瘦高汉子虽猛，拼命也一直压不倒使锤战士，现下使锤战士拼命，轻易便将瘦高汉子崩开，一脚踏处，将瘦高汉子的头颅踏碎，跟着双拳捣去，拳风先震得地面草叶纷飞。 邹四端脸上酸麻，知道这双拳头了得，若躲也躲得开，然而要跳出坑中才行。自己不懂战法，一旦出坑，正面对打，自己绝非敌手，因此宁死不避。见拳头疾落，双目一痛，目力暴涨，瞧定拳势拳路，不招不架，反而缩头扫臂，去打使锤战士双腿。 听咔地一声，使锤战士两条小腿断折，自然拳头的力道大减，只擦过邹四端的头皮，跟着栽进坑中。 邹四端转身牢牢抱住了他，仍用裸绞的法子，然而一使力，使锤战士的脖颈上咔咔有声，竟是他自己扭断了脖子，张口便咬住邹四端左肩。邹四端骇然伸手去扳他下巴，挡住咬击，腰腹上却一阵刺痛，余光瞥见，竟然血流如涌，却不知对方怎样伤他。 跟着手上刺痛，邹四端松手回看，掌心又是流血。使锤战士再次咬来。他只好仍去抵住下巴，跟着手心却刺痛不止，流血也越来越多！ 他心里惊疑不定，暗道：姓赵的究竟用什么伤我？ 当下运足耳目之力，他知道自己所能凭仗，而胜于对方的，此时也仅有耳目而已。细细观察，手心固然刺痛，但觉周身有与使锤战士接触处，都有如针扎一般。且自己紧绷肌肉，竟然无法止血，眼看血流愈多，自己力气也急速衰弱，拖长下去，必当败亡。 忽而听到使锤战士体内的鼓声。 这鼓声急如风c密如雷，风雷之中，更兼有虎豹吼声。 邹四端脑中一闪而亮，记起乔老先生的话，金刚劲的境界，鼓声之后就是虎豹雷音。虽然不知有什么妙用，但想来自己浑身受创，就是出自金刚劲。 他恨恨念道：“哼，了不起么，你用金刚劲扎我，我便拧你的头，看是你先扎死我，还是我先拧断你的头！” 便抱住使锤战士的头，双腿夹住其腰身，生拔硬拽起来。 使锤战士的颈骨，已被他自己扭断，此刻被邹四端拽扯，一下便伸长数寸。 骤然间，使锤战士身上鼓声全消，嘶声道：“我投降！” 邹四端心里冷哼，想这时你就算说自己也是穿越来的，前世是我亲爹，我也终究绕不得你，谁知你想耍什么诡计，便毫不放松，加力去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 蛇形刀 使锤战士的头，一寸寸被拔高，脖子一寸寸拉长，声音也愈加急促尖锐，直道：“我投降……认输了……求你饶命……” 随着筋肉撕开，血脂横流，又拼命想鼓动金刚劲反抗，却已然无用。他只道自己求饶，敌人就是非杀他不可，也会听他说些什么话，谁知敌人如此蛮横，竟毫不理会，反而趁机更施狠手。 他的嗓音被扯得干哑尖利，嘎嘎喊道：“你不得好死！你敢杀我……我是圣地……你不能杀我……” 豁然他整颗头颅被撕下腔子，血如喷泉一般。邹四端淋着血雨，仍死死抱住头颅，大喘吁吁。挣扎着爬出坑去，寻到溪流边洗下手上脸上的血液，这才感到心里砰砰直跳，双手抖个不停。却不是后怕，而是使脱了力气，浑身空乏，便躺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歇息。 睁眼看看黑茫茫的云天，出了会儿神，忽然传来若断若续的呻吟声，夹在这冷夜中，恍如鬼哭。邹四端一惊，侧耳听处，呻吟声却发自麻五那个贼子。当时他手脚皆断，躺在草丛中，姓赵的却没在他身上浪费子弹，因此苟活至此。 心里冷哼，且躺着不理。 邹四端细细琢磨今夜的死斗，那个姓赵的死得果真不冤。他先是上了贼人的当，从优势转为劣势，接着对我心存侥幸，也想学贼人来个示敌以弱，伺机翻盘，结果我怎肯吃你的计，一有机会当然要弄死你而后快。 与人死斗，最要紧是不能拖拖拉拉，要有决死的气魄！死斗便是死斗，搞些个小心机，总归是徒然。那姓赵的拼命之下，能够轻易挣脱贼人，却不想拼命，反而招来惨祸。当时姓赵的如果露出真本事，自己也未必敢横起杀他之心。姓赵的不仅不敢拼命，甚至那个扎人的金刚劲运用，也想做为底牌保留，真是想瞎了心！ 邹四端自此明白一个道理，生死之间，不容任何懈怠，能够一招杀死敌人，就绝不要拖到两招！ 渐渐冷月浮出黑云，月华透过红烟，暗沉如血，随风吹动红烟，血色也晃动起来，照过地上数具残尸。邹四端走到坑边，看着使锤战士的头颅，血色之下，其死时惨相，仿佛却在狞笑。一脚将之踢下坑中，拖着贼人尸体扔进坑里，取刀走近呻吟的麻五，将之斩了。 邹四端凝视这刀，原本莹光湛然的宝刀，此时如在泣血，他蓦然想到，这刀应该叫血刀才对。再将麻五扔进坑里，坑却太小，人叠着人溢了出来。便一具具、一刀刀切成碎块，顺手也搜出他们身上之物。却是五花八门俱有，匕首、绳索、钥匙、子弹，还有肉干和玻璃瓶装的酒，几盒药膏，几张钞票；瘦高汉子怀里有三张图纸，一张是武装枪的设计图，一张是密密麻麻的图文，上写‘地走蛇刀’，最后一张却是张人画像，邹四端一见，便即瞪大了眼睛。 “奶奶？！” 那副画像里，半卧在软塌上，闭目安歇的女人，竟和奶奶有七八分像，只不过更年轻许多，因此他先是震惊，继而又默默摇头，想这应该不是奶奶。 他见过奶奶的照片，那是十几年前，虽比现在年轻些，但也瞧得出满头花发，序齿已是老年。而画里的女人，至多也不过中年，甚至若非眉宇间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就说她是个‘女孩子’也未必不可。 邹四端想到贼人背后的主子，想到玄黄，想到武装枪，暗暗猜测，莫非这画里的女人，和奶奶有什么亲缘关联？ 且将三张图纸收好，又去搜使锤战士。 这回倒毫无所得。 邹四端也不以为意，接着碎尸，当碎到一半时，这切人如切豆腐的宝刀，忽然遇到阻碍，停在使锤战士的手臂上。 手臂里有什么？ 他这么想着，扒下使锤战士的两只袖管，刀锋挑去，原想会费些力，然而一遇肌肤，刀锋便呲地通穿了进去。拔出刀来，再一切，这回毫无阻碍，手臂齐断。 邹四端捡起两只袖管，若有所思道：“莫非是衣料特异？” 然而除了两只袖管，其他各处衣服，早已碎如破布。再一细瞧，连袖管上，也是切痕醒目，早有了破口。便顺着破口撕开，掉出尺长的薄纱。邹四端心里惊疑，取这薄纱，在刀刃上试验，竟累擦不毁。另一只袖管，也有这么一块薄纱。 两相比对，按照上面淡淡的金纹连上，两块便并作一块，自动地严丝合缝。 邹四端大感奇异，只见薄纱上除了怪形怪状的金纹，就只有淡淡的‘蛇形刀’三个字作为注脚。 虽然满头雾水，但看着薄纱能抵御锋刃，遇血又不沾污，便知光这薄纱的材料就是宝贝，上面所谓‘蛇形刀’必定更加不凡，忙妥善收好。接着尸体都已切碎，填进坑里便不算多，刨土掩埋后，看看方向，出了回声谷。 转过山坳，走到天色青灰之际，已走出红烟范围，不由得精神大振。在这里自己的眼耳之力恢复，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能随机应变了。再走不远，便是瀑布拦路，那白水泄出断崖，直落数十米高。 邹四端瞧得清楚，瀑布后面别有洞天，于是纵身撞了进去。洞穴里空空荡荡，好在是十分宽敞，往里通到近百米才到底部。邹四端侧耳细听，凭他的耳力，原能贯穿山体，却惊觉自己的感知连石壁之后也透不进，暗中猜想，恐怕石壁后面，别有隐秘。 他轻轻一笑，暗道，别是我稀里糊涂，撞到了什么宝地吧？ 虽这么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除掉体内隐患。便将宝刀插在石壁上，以防自己忘记，盘膝坐下，摒弃杂思，排空幻想，在心中默默温习乔老先生所教的法门。 等待万籁俱寂，心无旁骛之时，丝毫不御己身，而放任自我，随心想动。这是乔老先生所教法门的关窍，这一步成功，则接下来对他而言再无门槛。毕竟他自己的体内，就已经有虎豹雷音之境。 几息之后，他心头一跳，从放空中归醒，睁开双眼，却见自己无意中，竟动到洞穴口，险些就要踩空，掉下瀑布。这入定倒不难，难的是定后的动功。 邹四端并不灰心，转身面向洞底，再次闭起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 大梦随想经 邹四端喃喃念道：“放任自我，随心想动。” 一遍遍在心田念转，排除杂绪，果然意识腾空，已觉悟不到自己动作。 这一步便是入定。乔老先生所教的法门，虽然是动功，但对入定的要求，比普通冥想还要更高。便是乔老先生自己，对这一步也不过知道个口诀，能否成功入定还在两说，其实不必入定，只要将动作愈演愈快，就自然能震荡内脏骨髓。这是水磨功夫，非旦夕可成。 因此功最磨耐性，乔老先生有意让邹四端在这入定一关，吃足苦头，以消除他轻浮之念，故意没有说明内因。按理邹四端在久入不定之后，也只能耐下心来，一遍遍演练乔老先生所教的套路动作，及至精熟，及至烂熟，及至身随念动，千遍万遍之后自有灵验之时。然而邹四端禀赋特异，对入定这关，竟是一迈而过，说入定，闭眼就无念无想，将天下所有劲、气修炼者，毕生所求的最高境界，只当是游刃恢恢，轻松写意。 他自然不知自己无意间，打出一套拳脚，身形飘忽前进，体内发出水滴之声。这是法门发挥效力，震荡躯壳，因而金刚劲似冰雪渐融。 水滴声愈急，他的动作也愈快，砰地一声，额头撞在石壁上，出了定来，看到自己又而移动到洞底。 水滴声自然隐没不闻。 邹四端默默感受，只觉体内暖暖的，而皮肤凉凉的，好似早春的太阳下，乍暖还寒，暖进心来，却冷在皮毛，他也猜得到，这是金刚劲的某种境界。 “难道我练成了这法门？否则怎会触动金刚劲？”他脑子灵光，一下便即猜到。然而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我不过才练了两次，这就练成么？那这法门怕也不怎么稀罕，果如老先生所说，只是个小窍门……” 所谓‘小窍门’当然是乔老先生的谦辞，这法门精深之处，穷究毕生之力追索，也不过冰山一角罢了。连乔老先生自己，无意得来这法门，苦于一直不得门径，也只是当做高明的炼体法门罢了。邹四端失忆之前，必定已有极深造化，因此练这法门，轻易就窥得门径而入，但譬如登山，他也只得山径而已，山门既远，想要登堂入室，更加遥不可及。 邹四端反复习练四次，精神忽而困顿，微觉诧异，再习练两次，眼皮都沉重泛酸。此时要入定，竟不能再入，便靠着石壁坐下。 天黑时惊醒过来，咋舌道：“我几时睡着了？” 深邃的黑暗中，寒光森然照了下来。他一抬头，见是石壁上插着的血刀。他摸摸刀柄，以此安慰自己，静心思索。 “我突然昏睡必有缘由，多半是习练那法门的原因。前后不过八次而已，竟然如此消耗精力……”他正想着，突然从鼻腔里，感到一阵腥热，抬手一抹，原来竟流出两股血来。这血粘稠如鼻涕，且近乎黑色，若非其中血腥气，他简直不敢认这是鼻血。 他怔了怔，随即念头一转：“我拼着自残，取出子弹时，流的也是黑血，那时也晕睡过去了。这次或许不是因为消耗精力，而是触发了内伤，所以晕睡……”他在身上摸索，果然有一两处硬块，摸着隐约晃动，且伴随阵阵酸疼。 他精神一震，喃喃笑道：“这法门虽然简单，倒挺有效果的，看来不是什么大路货。” 忙即入定修习。 直练得水滴声变成水流声，水流声变成溪流声，终于身形一顿，从半空摔落，沉沉地昏睡下去。 醒来已是天亮。 他竟浑不知饥饿，甚至也不知时间，魔怔似地接着练下去。 再次昏睡醒来。 他简直连体内的异物也忘掉，鼻内流出血来，染湿了胸襟也不管，接着猛练。 这是入定之境渐渐融入动功的标志。因此他每次入定，支撑的事件也越来越长。到一次入定便练到昏睡，醒来仍保持入定状态时，体内溪流之声，已变成阮弦之声，这项法门，才算初初习得，但想更进半步，却已极难。 阮弦之声，变作筝声，筝声渐粗渐疾，变作弓声。 到此时，邹四端体内的金刚劲，已流转如寻常战士，一拳一脚，运出劲风，打得洞窟内回声朗朗。 他却不再晕睡。只因金刚劲中，自有提振神元，凝聚血气的功效。但越来越猛烈的痛意，却妨碍着他的入定。有时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自愈能力抚定伤痛。 身上那些硬块，被逼得越来越凸显，看样子是要透体而出。 邹四端也已不在意乔老先生所说的‘紧要六处’，反正一气全都逼出来便是。 当弓声渐化鼓点之时，噗噗声响，他体内几处硬块被逼离体外，钉在洞窟石壁上面。金刚劲陡翻了番，鼓点落实，彻底从弓声境界，进入鼓声境界。 骤然心口一烫，邹四端摸了摸，发觉心口并无变异。这灼烫感，固然实实在在，却并不是难受，反而有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在四肢百骸。他慢慢体悟，觉得这心口，就是他的能量来源，不必他催动念头，从中自然便有热流奔腾不休。 他伸手在石壁上一划，石屑飞处，显出清晰的手指印记。他只是稍动念头，从心口自然地流出一股热流，手指便利如锋刃。之前他只是力气大，可没有这种本事。 再要试验时，又晕睡过去。 醒来便收拾心情，接着练功。 他是打定主意，不将体内硬块一气逼出，饿死也好，累死也罢，绝不出洞。只因他预想到往后更加艰难，便抱定死斗的勇决，抵死拼命。 鼓声敲响，如序幕拉开，万籁俱灭之中，一声声仿佛要唤醒天地。 鼓点急促起来。 鼓声沉厚起来。 他裹挟着劲风，狂动狂舞，石壁上被刮出一层一层的碎石。 入定之境不久，便被剧痛晃动。 他的眉头，也随之耸伏不定。 他低声念着：“放任自我，随心想动。” 这咒文似的一句话，仿佛能助他定念。他便一心一意，只有这句话，浑然抛空躯体，沉浸大梦中去。 如此无意之间，竟切合了法门主旨，事半功倍，一切诸痛尽成幻觉，一切诸恼尽付东流，自己如在孤岛，碧海蓝天，白云苍狗。 乔老先生自己也不知道，这法门究竟叫做什么。然而邹四端无我无念之间，忽然悟出一个名字：大梦随想经。 这法门是动功，不要打坐念经，也全无什么经义，至多有句‘放任自我，随心想动’的要义罢了。 然而邹四端莫名觉得，这法门一定叫做这个名字。 他越来越笃定，终于忍不住，睁眼喊了出来：“大梦随想经！” 万鼓齐擂！ 身上硬块尽数逼射体外，金刚劲大动，鼓声却是顿消，他慢慢站定，片刻之后，忽然迸出雷鸣，轰轰响转，同时从骨血里，发出虎豹啸吼—— 正是迈入了虎豹雷音之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 束手束脚 金刚劲渐趋平复，身上数十处血洞中，冒出丝丝白气。这是自愈能力发作，邹四端之前还不明所以，现在却能感到，沁人的凉意，正从心口及丹田之中，散往周身各处。心头固然炉火般滚烫，而在丹田，又像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他忽然动念，想到，这是生命之火，战士的生命之火！ 那凉意或许就是生命能量？ 邹四端操控凉意，集中向伤处冲浸，果如他猜想，凉意聚集之后，伤口愈合速度陡增数倍，白气腾腾如雾，半晌后散开时，他身上内外之伤，已尽数痊愈。 自我的焕然一新，让他有种洗涤泥垢，脱落凡胎的奇妙感觉。轻轻一动，便如炮弹般冲出瀑布，即要跌落时，又在虚空中一踏，劲风一冲，便使他乘着风浪，飘然落在水中的石柱上。 他匆匆脱掉衣服，卷着些杂物，放在石柱上，一头钻进水潭洗澡。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便裸身飞进林中，采些果子填饱肚子。 “不知过了几天，村子那边是什么状况，我且去瞧瞧，不管还有没有决战，总之先把贼人杀尽了事。此后天大地大，总归是任我闯荡！” 他此时再无什么考大学的念头，甚至加不加入联盟都在两可。充盈在体内的力量感，让他生出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的欲望。往后必定是什么刺激，便要做什么。甚至，他已想到，要不要主动去找找天道门人，揪出撰写无常册的黑手大卸八块，最好再揪出害得自己这么受苦的‘仇敌’，也大卸八块，那才算痛快！ 想到乐处，眉飞色舞，哼起了小曲儿。 “就这么干！” 他正要走，从衣服里掉出昨夜搜检出的东西，无用的都已撇掉，只剩下图纸薄纱钞票等物。放在兜里，并没沾染他的鼻血，然而看到这些东西，他难免想起奶奶，想起老张，心里跟着砰砰跳起来。 “万一，奶奶真跟贼人有什么联系……”他立即摇摇头，自语道：“不，不会的。最多就是奶奶的‘家人’，跟贼人有联系，可是老张叔最痛恨贼人，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但我自己要心里有数，唔，回去就直接问奶奶，奶奶愿说就说，不愿说……不愿说我也没办法。”他忽然一拍自己脑袋，笑骂道：“邹四端，你是不是傻了，奶奶又不能说话，你让她说什么？”他想到，不论从前怎样，反正现在奶奶仅仅是自己的奶奶，跟什么赵钱孙李都没关系！ 奶奶也好，老张叔也好，自己也好，都是有‘过去’的人。然而过去便过去了，非计较起来，难道不累吗？常听老人说：难得糊涂。我自己也糊涂些，忘了昨晚之事便罢。反正那个姓赵的死了，也没谁会打扰奶奶的生活。 这么想着，邹四端无形间就对过去的‘仇敌’，也减轻了恨意，想自己没必要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找什么仇敌的事儿上，等除了贼人，就出村去，一来是躲避天道门人，二来游历天下，吃喝玩乐，狠狠地活一把！ 原来他已冷静下来，自觉揪出无常册幕后黑手云云，未免有些不切实际，只是自己私心的意淫罢了。想那天道门人行凶千年，至今都无人能制，就连幕后黑手的‘燧’字，都没人敢宣之于口，说都不敢，更遑论做，可见无常册凶焰之盛。凭自己这点本事，打不打得过白琮玉都未知，又哪来的自信对抗无常册。所以没奈何，有逃而已。 想虽想通了，邹四端到底是心绪难平，自己好容易自由，又被群神经病追杀，真是难得清静！哼，我就当是儿子要杀老子，老子不愿跟儿子一般见识，所以出去散散心——他心里恨恨地道：对，老子不是逃命，老子只是去散散心！ 这才觉得舒坦些，穿好衣服便走，回头看看瀑布里，神目如电，看到洞穴之底，血刀正插在石壁上，心想，刀还是放在这儿，解决了贼人，我就奔着此道进山，谁也别想知道我究竟去哪…… 他脸上一红，又念道：老子不是算计着逃走，老子只是热爱大自然！ 邹四端收拾心情，朝着红烟滚滚的方向，乘风直跃出里许，几下就到回声谷来，攀着断崖绝壁登上，已听见隐隐枪声。 红烟中，他也只得瞧清数十米，只见人影晃动，却辨不分明。于是悄默声地潜了过去，靠着草叶遮挡，定定一瞧，原来是群贼人，神情狼狈，逃而至此。分了两批贼人，轮流像身后开枪。那里红烟浓密，只听得钉钉声响，火花溅射，想是有得力的战士在格挡子弹。继而一团身影哇呀叫着冲出来，怒目圆睁，浑身浴血，手持两件狼牙棒，当头就把贼人砸倒，自己也身中数枪，忙即护身遮挡，又退进红烟。 邹四端心里一喜，突然现身，将两个靠近的贼人提起来，大力抡甩，叫道：“田二祚，我来助你！” 话还未完，身上已中了十数枪。他虽然铜皮铁骨，未免也觉得麻痒难耐，况且要注意护住口袋里的图纸等物，脚步先自乱了，贼人也没有抡起来。跟着枪声大作，直往他脸上射击，他便眯着眼睛，不能视物，后面刺啦一声，被砍破了衣服。 他只道自己隐患既除，就能大显身手了，谁知被贼人配合着，打得十分被动。虽伤不得他，但也烦躁得很。好在贼人没有武装材质的兵器，否则难免就要见血。 匆忙中，听得田二祚大声呼应道：“我来啦！” 枪声便有一半调往那里。 邹四端睁开眼睛，将手里贼人当做暗器，一下便带倒了四个，跟着挥拳猛打，听得骨折声音四起。贼人看不清他迅捷的身影，便拼着挨拳抱住了他。反正骨断筋折，对战士来说，只是等闲。邹四端赤手空拳，要在群贼围攻中杀敌，也并非易事。转眼身上已挂上五六个贼人，蛮力一较，就要将他拉倒。他忙鼓动金刚劲，震出劲风，然而劲风能震碎木石，岂能震退战士。这些贼人至少都有战士潜能，不曾修炼金刚劲而已，但论蛮力却与战士无异。贼人死死抱住，就算天雷击打，也绝不会脱手。邹四端运转金刚劲，令手如利刃，去掏去戳，也不过能伤到贼人罢了。贼人奸猾得很，早已避开头脸要害，至于身上受伤，权当被蚊虫叮咬，一心只要虚耗邹四端的体力。 战士决意用蛮时，便如此令人抓狂。 再强的高手，被十几个战士抱住，恐怕也只有认输一途。 那田二祚挥舞狼牙棒，倒很威风，奈何他不是铜皮铁骨，要费神遮挡子弹，因此还未救援过来。 邹四端叫道：“把狼牙棒扔过来！” 他一喊，倒提醒了贼人，又有几个贼人猛扑，齐齐施力，地面都龟裂开。邹四端暗暗叫苦，自己还以为一出手，就可以大杀四方，谁料竟如此束手束脚，早知就把血刀拿来了！ 田二祚辨明状况，叫道：“我扔给你，你也接不住！” 邹四端破口大骂：“你特么很机灵啊！” 田二祚叫道：“别着急，咱们帮手到了！” 邹四端正想问什么帮手，只听咻咻几声，红烟中射出箭来，六支箭，当即便射死六个贼人！ 贼人们一轰而逃。 邹四端这才恍然，原来贼人方才逃的不是田二祚，逃的是使弓箭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 功绩 红烟中一支弓箭手的队伍跑了过来，打头的竟是老张叔！ 老张叔也是一愣，道：“你没在村里吗？” 邹四端应付道：“唔，我刚出来……”这支箭队竟都是村民们，每人不过拿着寻常的猎弓而已，却个个煞气腾腾。这还是自己认知里，兔子般乖顺的村民吗？他险些以为自己进入洞穴，外界已过了好几年时间。 老张急道：“那你快追啊，再不追，贼人就跑远了！” 村民们都道：“头儿，咱们先去吧！” 老张便丢开邹四端，领着箭队冲进红烟中。 “头儿？”邹四端只觉荒谬得很，拉住要跟上的田二祚，道，“喂，你给我解释解释。说实话，咱们是不是有几年没见了？” 田二祚被他一拽，竟再也迈不开步，知道自己力气远逊，便不挣扎，回身道：“什么几年不见……话说你这三天去哪啦？” 邹四端纳闷道：“才过了三天，怎么我那憨憨傻傻的老张叔，就变成‘头儿’了呢？贼人又怎样了，决战开始了吗？” “你等等！”田二祚尖声道，“咱们边走边说。” 邹四端道：“嗯，那你把狼牙棒借我一根。” 田二祚想想这棒子在邹四端手中，更能发挥奇用，便依言借出，但小声道：“你杀的贼人，功绩要分我一半。” “功绩？” 这又是邹四端听着新鲜的词，不过却没时间理会，只点头道，“行，行，功绩都归你，行了吧。” 田二祚眼前一亮，道：“真的？！”乐得拉着邹四端就跑，路上说起三天以来的事。 原来自从那日树上开花之计建功，就已震慑住贼人，贼人固然不敢进犯，过得两天，竟尔有退离之势。乔老先生派人抓来贼人舌头，一问才知，贼人有个瘦当家，那夜之后就再没归营，几拨派出寻找的贼人，也无所获。贼人便猜想瘦当家已死于战士们手中，再加上那夜，前后有十一个战士出手（段老大等四人诈了两次，再加上白琮玉、秦知玹、长老都有露面，因此贼人有此误判），村子里还有十几件神兵，胖当家断定讨不到好处，便要扯呼。 这下可让村民不得不主动出击。虽然才刚锻出数百箭头，也只得装配四支箭队，分由四位战士带领，连夜去把手山路要道，遇贼杀贼，但不求全诛，而意在截断贼人后路，逼使贼人向两边逃。箭队在后路汇合，又分作两股，各自追杀。 杀到天亮时，贼人已死伤近半。乔老先生又令白琮玉、段老大、小马尾，三人带齐神兵，去追杀贼首，稳稳牵制住贼人中的高手。再令田二祚带领所有箭队，进山剿灭一切漏网之鱼。 田二祚不惯发号施令，也没有那份耐性，常常遇见贼人就只顾自己厮杀痛快。这时候，竟是老张站了出来，将四个箭队，分成七个小队，排除村子与贼首方向，分六支队伍，同时向六个方向扫荡，计划再包抄回来汇合。老张自己则带着一个小队，随护田二祚横冲直撞，乃至跑到这里，与邹四端相逢。 草草得知这些，邹四端对老张叔不由刮目相看，心想自己这个聪明灵活的侄儿，可不能被比下去，哈哈大笑，一纵而去。 后发先至，挡在贼人们前头。 贼人一见他拿着狼牙棒，哪还敢纠缠，忙要分逃。邹四端狞笑连连，这回可容不得他们了，几步迈出，撞折了树木，追到两个贼人，一挥之下，二人碎死。跟着骤劈急跺，树木嘎嘎断折，人头砰砰乱碎，几个呼吸间，七个贼人已尽毙当场。 邹四端胸怀陡畅，自觉出了口闷气。同时牢牢记住了，兵器对战士的重要性。 村民们与田二祚并同追近过来，看到这幅惨景，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有熟悉的村民大叔，啧啧叹道：“好小子，大伙儿都把你看轻了！” 老张笑道：“我说了阿四是战士，他真的是战士。” 村民们都露出钦羡之色，他们家中哪怕出个城里的亲戚，都会自觉在村子里长了脸，这下子得知老张的养子，那个残疾阿四，竟是个战士，却不妒忌，反而觉得是村子里草窝窝飞出金凤凰，大家都长了脸。 田二祚跑到近前，数了数，道：“这里是七个贼人，功绩算咱俩一人一半！” 邹四端瞧他这么认真，故意逗他，道：“这里七个贼人是老张叔，他们杀死的，功绩该归他们。” 田二祚瞪眼道：“胡说，我明明看到是你动手。再说，他们又不是战士，挣不到功绩的。” 邹四端问道：“这功绩到底是谁给评算的，有什么好处？” 田二祚道：“功绩不是谁评算的，只是你做的好事多，得了功绩，就报到联盟，联盟自然会给你好处。” 邹四端笑道：“联盟的人，长了千里眼吗，否则你胡诌一通，不是也能得到好处了？” 田二祚那张猴脸一皱，急躁道：“别说这种话！跟联盟报功绩，是要向盟约发誓的，如有假话，天下共弃之！”他低声道，“你自己够多麻烦啦，可别再惹联盟。”说完却躲开了，显然并不想深说。 邹四端心头一沉，想到无常册，想到天道门人。就算是田二祚，也知道避忌无常册，知道躲霉头，因而不愿跟自己多说那些。 这无常册不知恐怖到什么程度。或许竟会连累无辜，那么自己呆在这里，无形间，村民们就都套上了比贼人凶险百倍千倍的陷阱，自己多呆一秒，村民们便多一秒的危机。 邹四端心道：“或许，我该早早地走掉。”看着老张被众村民拥着的样子，他下了决心。等到除掉贼人，立即便走。 闷头去寻贼首。 老张喊道：“阿四，等一等。” 邹四端摆摆手，道：“我去杀贼。” 老张又喊道：“有件好事告诉你！” 邹四端心想，能有什么好事，不听也罢。便又摆摆手，一跃而去。 老张喃喃道：“这孩子好焦急吗？我要告诉他奶奶的病好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 丝线 树林里早已是杀气弥漫，到处是血，到处是尸体，村民与贼人尽有。不过贼人多是中箭而死，村民则是枪伤或利器创口较多。邹四端本要去寻贼首，但一转念，想到乔老先生安排三个战士去杀贼首，目的是在拖住贼人中的高手，否则为何不派箭队去助战呢？乔老先生的计划，是先清理了贼人喽啰，预防横生枝节，再徐徐包围贼人首脑。若箭队死伤太多，恐怕会影响这个计划。 邹四端暗忖道，此时应该帮着箭队，贼首那边，一时还不会有结果。 便以耳代目，辨认林中声响，冲杀过去，也不必什么战法，凭他的速度跟力量，贼人喽啰没有一合之敌。往往挥了七棒，便死了七人，有时一棒打数人，死得也就更多。耳边总有人为他数道：“七个啦，十一个啦，二十个啦！”原来田二祚跟在他屁股后面在数。并不时提醒道：“有一半是我的！” 本来田二祚追不上邹四端，然而邹四端既要打斗，就算再快，也总会拖慢脚步，只得忍受田二祚在耳边聒噪。 “二十七个、二十八个，好家伙，又是个双把儿——三十整！”跟着跳过来拦住了他，叫道，“哎呦，够了够了，你也给别人留点，做人不要太贪心！” 邹四端扒开他，定定瞧了瞧，田二祚那张猴脸虽看不清什么，但手上的小动作，明明在搓着狼牙棒，眼睛不住瞄来瞄去，显得很急躁。他便知道，这家伙是眼看着贼人剩下没几个了，不愿再跟自己分功绩，还说什么‘做人不要太贪心’！ 邹四端笑道：“你还真是小心眼，那什么功绩就有天大的好处啦？让你计较得跟铁公鸡似的。” 田二祚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破，索性直言道：“你是六段战士，功绩在你是个屁，在我却是天大的好处。” 邹四端便不理他，晃了晃狼牙棒道：“那我去帮白先生他们，这棒子再借我使使。” 田二祚道：“借！借！”心想，反正不是我的。 邹四端问清方向，便又长跃而去。 大约三十里外，山坳间有一带白水奔流入河，绕着水流几团人影交攻，鼓声大作，砰砰震耳，劲风刮得山野渐秃。邹四端看准一个使斧的贼人，双脚猛运金刚劲狠狠踏下。贼人正要躲，被围攻的小马尾，脱手将弯刀甩出去，逼得贼人只得架开，同时拼命向前打滚。 邹四端落在地上，但听轰隆巨响，土石草叶炸出十数米高，贼人惨叫着被劲风吹飞出去，腰身以下已被踩断，只剩半个身子，一边打滚向山脚下跌落，一边如鬼怪般惨嚎不休。 邹四端跃出自己踩下的深坑，体内雷声轰轰，浑身有使不完的巨力。此地已介于红烟聚散之间，对眼耳心力的影响大减，邹四端耳朵稍动，就听见山脚下有打斗声。正是白琮玉与段老大，在牵制贼首。 他一偏头，看着小马尾同四个贼人，一起愣愣看着自己，便笑道：“你不打吗？” 小马尾眉头一皱，看向跌落在邹四端脚边的弯刀。 邹四端捡起扔还给他，知道他不愿同自己说话，自己又何尝想要废话，只道：“想来你自己应付得过。”一纵身跃到山脚下。 这里诸人都已发现他的到来，自然不会被他踩中。方才若非是红烟依稀影响，那个贼人也不会被踩没半个身子。邹四端刚刚落地，胸前就有麻痒之感，他吃过亏，知道这是武装枪在瞄准，连忙一闪，接着震耳枪响，子弹射穿了他身旁的巨石。 开枪的是胖汉，他被五个贼人护在身后，白琮玉与段老大不停施展某种战法，围着贼人们跑转，身形如电如雾，故而胖汉无法瞄准。 邹四端刚躲过子弹，额头又麻痒起来，忙翻身闪开，这回却无枪响，定睛一瞧，那胖汉脸上尽是冷哂之色，枪口瞄准过来，他不得不躲，连着几次，却都没有枪响。邹四端一怒，知道这混蛋是耍弄自己，当心口瘙痒时，不退反进，猛扑上去。 胖汉狞笑着，手指一扣扳机，嘭地枪响，邹四端再想躲开，拼命运集金刚劲，也只是让过心口，肩头中了一枪，又因为使大了力道，来不及收脚，往旁边的山体里，深深撞了进去。 胖汉讥嘲道：“你两个只会跑圈圈，新来那个又一头撞死了，你们凭什么跟爷爷纠缠？快快让开，爷爷还放你们一条生路！” 撞出的洞口里，传出邹四端气急败坏的叫声：“你爷爷我还没死呢！” 胖汉脸上一怔，暗道，好结实的家伙，中了武装枪不死，撞得那么狠，怎么还中气十足？ 邹四端咬牙用指头抠出子弹来，刚刚他中枪时，特意用金刚劲包住子弹，不使其与骨头相撞，因此子弹尚且完好没有变形。摊开在掌心一瞧，弹头与底部果然都是银白色。这是武装材质的特殊子弹，与普通子弹不同，内中没有火药，且是实心，只要不变形，仍能反复利用，便取出自己的玄黄枪，填上武装弹，走到洞边，假意气急叫道：“你有种别开枪，看看能不能奈何爷爷！” 以他的脾气，战斗时绝不会废话，除非有所图谋，胖汉不了解他，只当他是冲动易怒，心头便一喜，想如果杀掉一人，必能震慑对方。当即哈哈大笑道：“乖小子，你出来，我不会开枪打你！” 胖汉也不怕白琮玉与段老大出言提醒，只因两人正在专心使用战法，一旦分心说话，必将露出一丝破绽。到时自己便开枪打死他们！ 胖汉自觉稳操胜券，枪口放下来，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然而他暗暗在腰带里一掏，背过手去，已攥着一节指头大的武装石。 这就是他绝地反击的杀手锏。 武装石磨出尖尖，当做暗器，在关键之时打将出去，不论打中哪里，那人都必将元气大伤！胖汉甚至想到，打伤之后，先不忙杀，要逼使两人去救，自己好一网打尽！ 邹四端探头出来，见胖汉一脸得色，枪口却垂在身旁，故意作出讶然之色，道：“想不到你挺讲信用。” 胖汉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混黑道的，最讲究一诺千金，说话从来算话！”心想，我让你靠近些，再让你尝尝，我这压箱底的暗器战法！ 胖汉续道：“小子，你会使狼牙棒是不是？我也会使一手好钢叉，你敢过来，咱们单挑吗？” 邹四端用残手夹着狼牙棒，另一只好手却假意伸进衣服里，捂着伤口，其实伤口早已愈合，此时手里抓着玄黄，慢慢走近，道：“好啊，咱们单挑。” 正走到十步范围时，忽然掏出玄黄！ 胖汉心里一惊，要甩出暗器，却听一声枪响，胖汉眉心中枪，天灵盖掀得翻开，手中的暗器却没能打出。他双目渗出血水，向旁瞪去，只见一道白光照在自己身上，白光中数十丝线，瞬间刺穿他的手臂及胸口，自己便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胖汉喷出一口血雾，嘶声道：“好！好刃意！”他大吼一声，挣断丝线，鼓声变作千万，超负荷运转金刚劲，朝白光源头扑去。 那白光的源头正是白琮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 所谓刃意 邹四端开出一枪，便连连后退，血气翻涌，气喘吁吁。倒不是耗费了什么体力，而是就在开枪的刹那，目睹贼人祭出暗器，他心头狂跳，便知这暗器无法躲过，且打中之后，必然非同小可，现在虽然无虞，却也忍不住十分后怕。 “刚刚那是战法吧，除非是战法，普通的攻击，凭我的反应速度，一定躲得开！” 他经过那夜死斗姓赵的，已隐约知道所谓‘战法’，对战士而言，增幅助益不下于神兵利器，那个地走蛇刀，蛇形刀等，便都是战法。 邹四端摸摸口袋里的图纸，心想，这战法自己非学会不可，否则就如猛禽没有铁翅、利爪，终究只是个结实的沙包罢了。 他看看战局，只见胖汉拼命，声势非同小可，一时间将白琮玉逼得连连后退，至于剩下五个贼人，竟有三个见势不妙逃走，剩下两个夹攻段老大，被段老大鬼魅的身法一绕，便空有一身力气，也发挥不出威胁。 邹四端又有心得，想战斗之时，一味拼命也是不行，要审时度势，该拼则拼，该躲则躲，重要的不是场面上的得利，而是总体战况的把握。总之要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看看白琮玉虽然貌似处于下风，然则白线挥舞之处，必然带走敌人的血肉，他自己则纤毫不沾，潇洒如斗牛士，进退维度，丝毫不差。对敌人先机预料，也是掌上观纹一般。这才是真正的战士，百战之士，果然强悍非常！ 邹四端随即想到，恐怕自己就算不来帮忙，二人也自有办法，慢慢料理了这些贼人。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贼首，他为什么没发出暗器？他说了句‘好，好刃意’，刃意又是什么？ 细细回忆起来，邹四端凭着眼力，虽在千钧一发，仍瞧清了是白琮玉射出许多丝线，贯穿了胖汉。但这丝线恐怕还不至于伤得胖汉动弹不得。难道是白琮玉借着丝线，传输出了什么能量？ 他忽而记起，自己当时要喊出‘燧’这个字时，乔老先生出手，一摸到自己，自己便再也动弹不得。那时也好像体内被什么能量禁锢住了。 那个能量，就是‘刃意’么？ 邹四端喃喃念道：“刃意，刃意……为什么有个‘刃’字？”那时自己抱住姓赵的，莫名其妙就被扎得出血，难道也是因为刃意？ 正在越想越深时，耳边传来一道惨叫，抬眼看处，夹攻段老大的贼人，已被毁去一只眼睛。 段老大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地时，便抓着颗眼珠，自语道：“灵猴抢珠，嗯，这战法不错。”又向邹四端喊道，“你不要愣着，如果觉得无聊，先回村去吧。” 邹四端惊醒过来，看看逃远的三个贼人，一跃而去，道：“我去杀贼！” 本来他几次纵跃就已能追上贼人，然而不知为何，却故意慢了一些，直追到十几里外，才翻身落在贼人之前，挡住去路。 邹四端冷冷道：“回答我几句话，饶你们不死！” 贼人看他手持武装枪，还拿着隐含乌光的狼牙棒，都有些胆寒，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去纠缠，交换个眼色，两人同时出手，竟抓着一个同伴，扔向邹四端，那两人却分头蹿进林中。 邹四端迎面打出一棒，那贼人慌慌张张，使出金刚劲，顿住身形，凌空翻转着避开，手中钢鞭挥舞成圈，护住己身，便疯牛般撞了过去。邹四端又是一棒打出，岂知那贼人使个虚招，一头却抢进树林里，回身一瞪，道：“原来你不懂战法！” 他不再逃走，两个钻进树林里的贼人，也重回了来，尴尬笑道：“兄弟，对不住了，知道你灵活，怎么都逃得掉的，可不是故意出卖你。” 那贼人脸色一白，显是怒气发作，随即忍住了，勉强笑道：“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咱们先拿了这小子，当作人质如何？” 一人道：“这小子空有虎豹雷音境界，不知为何竟不懂战法，那太好了，拿了他去黑市卖掉，也能值上百件神兵！” 说着三个贼人都露出贪婪之色，因此利诱，竟同仇敌忾起来。 邹四端当即立断，纵跃而逃。 三人大喊：“下来！” 齐齐封住一面天空，堤防邹四端去找白、段二人，然而他却是逃往别处。三个贼人紧紧相吊，不时劈出劲风。这劲风是神兵所发，吹到邹四端身上，也是切肤见血。虽然能够自愈，但生命能量总有尽时，血流也总有尽时。贼人本来防备他逃往村子方向，若如此，必定会拼着大伤元气，也要先制住邹四端再说，邹四端自己也明白，因此不敢过分刺激贼人，只往一条人迹罕至处出逃。 途中跃过老张一行，只觉天上轰鸣，却被红烟挡住，而瞧不清晰。 邹四端越跑越偏，三个贼人越追越喜，却不知邹四端脸上，也是渐渐露出狞笑。 直到跃过回声谷，到水潭边，邹四端一跃飞进瀑布中去。三个贼人落下来，嘿嘿冷笑道：“小家伙，你慌不择路，竟自己逃到死地里来。”想那洞穴必定不大，若在外面，这小子还能凭借虎豹雷音境界，多占些腾跃之利，但在洞穴里，是要见真章、过硬手的，不懂战法，又如何能打过我们？ 贼人作势要跃入瀑布，但都只是作势，彼此余光一扫，都在等着别人先进去。一人嘿嘿笑道：“兄弟们，咱们总不能耗在这里吧？兴许洞穴里有什么密道，那小子趁机逃了呢。” “那你说怎样？” “嘿嘿，还是辛苦兄弟，你灵活，你去做个先锋，我二人紧随其后。” “放屁！凭什么？除非我能得什么好处！” “那还用说？咱们三个人怎么分都不尽均匀，兄弟若肯出头最好，那三三四的分成，兄弟就该占大头！” “好，一言为定！” 说着那自诩灵活的贼人，便跃入瀑布中去。 他一进瀑布，先使个法子护住身前，左三滚、右三滚，却并没遇袭，这才站起身来，隐约见得洞底有人，回头叫道：“这小子在里面，进来吧！” 说着探进洞里，随着走近，邹四端的身形渐渐显露。只见他扶着石壁，侧身站着。 贼人看清楚洞底并无密道，便大为放心，狞笑道：“小子，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使个鞭法，去缠邹四端的双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 金刚作法 铁鞭缠将过来，邹四端竟不闪避，任由双腿被缚住。贼人一喜，手里按动机关，铁鞭上长出倒钩，扎进他血肉之中。 贼人彻底放下心来，这长鞭勾住人后，还从未有人能挣脱开，除非是舍掉一双腿，然则失掉腿，虽不会丧命，只怕往后卖不出好价钱，于是他森然提醒道：“小子，好叫你知道，爷爷只需轻轻发力，你这双腿都要拧了下来，你最好乖乖的别乱动，更别做傻事。现在，把枪给我！” 邹四端漠然道：“我没拿着，在地上呢。” 果然枪跟狼牙棒，竟都被他丢在脚边。 贼人皱眉道：“你可别想搞鬼。” 邹四端笑无好笑道：“我搞什么鬼，你没长眼睛么？”他伸了伸自己的左臂，叫贼人看清，自己并无左手。 贼人冷笑道：“原来是个残疾。”喝道：“转过身来面对我！” 邹四端扶着石壁，一直侧着身，闻言笑道：“你勾着我的腿，我怎么转身？” 贼人心道：这小子怕是在故弄玄虚，手放在石壁上也好，省得他不老实！便道：“我可以松一松，你转身对着墙，把你那残手也贴到墙上。” 邹四端道：“你不让我面对你了？” 贼人骂道：“老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再敢废话，老子拼着折价，也先废了你的腿！妈的，你他娘的本来就不齐全！” 邹四端慢慢动作，贼人盯着他，随时准备收紧铁鞭。突然从身后传来声响，那两个贼人进得洞穴，笑嘻嘻道：“兄弟好本事，已经制住了他。” 贼人心里暗骂，这两个家伙拿自己趟雷，也忒奸猾了！ 正要说话，忽听邹四端喊道：“喂，他们要杀你！” 贼人愣了愣：“什么？” 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后心一痛，已有尖锐刺破皮肤，后脖颈间，有人吹气似地道：“好兄弟，我二人商量过，三成太少，请你匀两成来。” 贼人脸色时青时红，终于知道自己被耍弄于鼓掌之间，现在后心受制，只需对方轻轻发力，自己这条性命，便即销账。刚刚自己还用这种法子威胁别人，此刻竟就报应回自己身上。 另一个贼人道：“先别杀他，杀了他，咱们还得费手脚制住这小子。这小子好歹是虎豹雷音的境界，闹将起来就麻烦了。” 那贼人嘻嘻笑道：“你瞧你说的，我开玩笑呢，怎么会杀自己兄弟？” “那我去拿他的铁鞭，你拿着他，如果有异动，就宰了他！” “哎呦，好吓人呀，兄弟，你瞧他坏的紧。不过我只能听他的话，你可别介意。” 贼人此刻一根指头也不敢动，也已认命了，颓然道：“你拿过这铁鞭吧，我不动就是。” 邹四端看了会儿戏，此时才露出真正的笑意，幽幽道：“你们三位，能不能站得再分散一点？” 后面那贼人好奇道：“为什么站得分散点？” 邹四端笑道：“我还有话问呢，怕把你们一气全杀了！” 话音未落，贼人猛地一动，就要去取铁鞭，邹四端双目中爆发冷光，一拖手臂，已从石壁中抽出血刀，金刚劲全力发作，好似雷轰虎啸一般，血刀嗡鸣，带着凌厉的劲风，斜斜地吹了过去。 他早已想好借血刀杀贼，因而把贼人引到这里，但为了要留个活口，因此才暂且忍耐，为了等待一个良机。他将血刀摁进石壁里，手指勾着，以便随时抽出，暗中则将金刚劲，源源不断地输入刀身。 这下突然挥出，劲风何等锐利，面前两个贼人，瞬即被斩成两半，跟着斜斜的劲风吹到取铁鞭的贼人脚下，又是双脚齐断，劲风势犹不减，切破洞穴而出，断了瀑布，整座山体都向右塌了一半。 洞穴里地动山摇，邹四端转刀切断铁鞭，金刚劲一鼓，铁鞭上的倒钩便即崩出，正要再抓断脚的贼人，上面洞窟塌了下来，瀑布之水倒灌而入，他只得先行跳上去，在激流中伫立，等坍塌结束，原来数十米的瀑布，已经改流。好在他大约知道个方位，用血刀砍出一条通路，到一堵石壁前，侧耳静听，便踢开一块巨石，抓住昏迷的断脚贼，又即断了双手，摁到水里死灌，贼人便即醒了，痛咳不止。 邹四端早已不将贼人当人看待，懒得废话，再用血刀折磨贼人一番，才道：“我问你，你懂什么战法？” 贼人从未遇到如此野蛮之人，倒比自己还野蛮百倍，根本不听人话，稍有耽搁，就即切骨削肉，早吓得浑身发抖，回道：“小人，小人会金刚作法。” 邹四端道：“怎么作法，你给我演示一遍。” 贼人道：“可是我，我的手脚都……” 邹四端又即割了他鼻子下来，喝道：“演示一遍！” 贼人只得用残肢撑起身体演示。 战士的生命力之强，仅仅如此，还死不掉。别说是这个贼人，邹四端听得见，先前两个被斩成两半的贼人，他们也还活着，不过只剩喘气的力量，没有拷问的价值。 贼人调动金刚劲，演示中，喝了一声道：“金刚作法！”皮肤上骤然泛起金光，肌肉粗大了一倍，一举一动，发出铿铿地金戈之声。 邹四端用刀背去拍，使了颇大的力气，也只是拍得贼人身上的金光一晃，再要拍，贼人已先行撤下金光，哇地吐了口血，苦巴巴地道：“大爷神力，小人实在撑不住了。” 这贼人如此模样，真可谓可怜至极了，但说来奇怪，邹四端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慈悲，反而内心深处颇为快意，一种久违的饥饿感，刺激他每个细胞，勾动起他的欲望，不是口腹之欲，而是虐杀之欲。 邹四端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在狞笑，水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形如邪魔一般。他吓了一跳，忙晃了晃头，将那股畸形的欲望甩了出去。 “我问你，这金刚作法，是谁传给你的？” 贼人回道：“回大爷，是小人自创。” 邹四端眉毛一挑，寒着脸道：“你敢撒谎？” 贼人吓得牙关格格扣响，只把头往地上猛磕，道：“小人不敢撒谎，的确是小人自创！” 邹四端道：“你将这战法教给我，我要是学得会，今晚便杀了你，我要是学不会，就把你一片片切开，抹上盐粒子，让你风干个十天半月才死！” 贼人听到这话，脸上青气一浮，终于吓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