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者》 第1章 001 云昭第一次“见到”陆时城,陆时城是第二次特地遇见她。那天,天空很旷很苍白很宁静,城市照例在孵育荒芜之卵。 她们的小电驴是直接撞上前面那辆豪车的。 也许,是因为张小灿这个话唠在后座一直问东问西让她忍不住偏头--张小灿晃了她的腰身。 再一秒,两人都从车上掀了下来。 云昭磕的满嘴血。 她头晕眼花爬起来,去找张小灿,两姑娘吓坏了。 车里,前一刻陆时城只对司机淡淡说句:“可以了”,司机会意,对他的做法深表不解,却一言不发。 他有双极黑极黑的眼睛,T区不可侵犯,沉默优雅地坐在车里,双腿交叠。透过后视镜,看向两个似乎摔瘸脚一脸茫然的年轻姑娘。 陆时城刚结束一场专访,上《新风度》财富杂志封面。 世界里一片冰雪肌肤,云昭白得晃眼。 “昭昭,你……”张小灿呆呆看着云昭,快哭了,云昭歪着嘴巴冲她很疼地笑了笑:“没事儿,咱俩没什么大事儿就好。” 司机打开车门下来,走向两人,开始一本正经交涉。 云昭膝盖也擦破了皮,此刻,略腼腆地偏头朝前瞧了瞧,主动对走来的男人解释: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撞上您车的,我已经刹车了……” 张小灿抖了下,扯扯她胳膊,急声喊:“昭昭!” 这是辆劳斯莱斯。 男人看着很傻很天真的小姑娘,只在想:长得的确够漂亮。天生雪肤,樱桃色红唇,圆润,妆都不用化的,云昭面相有种奇怪的矛盾和谐:又纯又欲。 但司机没有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说:“嗯,已经报警,等交警来处理。” 云昭心里扑通跳了几下,她嘴疼。在云昭有限的人生经验里,只有犯罪分子,才需要面对警察。 云昭长了一双真正的小鹿眼睛,黑白分明,灵气里有点青涩,又湿润润的,对着司机眨呀眨时,司机选择避开她。她有点局促地跟张小灿像两个小傻子一样等着了。 风一过,把她蓬蓬的又长又乱一头卷发粘到嘴角上,云昭轻轻拨开,嘴巴还是疼。她听张小灿带哭腔说:“昭昭,怎么办,我们剐蹭的是超级豪车,要倾家荡产的。” 云昭愣了愣。 两人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云昭跟祖父相依为命,但祖父是A大的后勤职工,已经退休。云昭一路从A大附小读到A大,开销并不算大。张小灿父母双全,却更紧巴些,她有一位常年卧床的父亲,失去劳动力,靠母亲一人挣钱养家。 这一回,是张小灿顺路带在店里做兼职的云昭往学校赶,半路上,张小灿说手抽筋,换云昭骑。 然后,就出了事。 天气晴朗,世界如昔,并不是出事的氛围。 云昭攥了攥裙子,她同样害怕了。 剐蹭豪车,新闻里确实是说要赔很多钱的。云昭隐约记起,有人吓得当场昏厥送到医院抢救。 在交警过来给出责任认定后,云昭顿时觉得,自己也可能会晕厥需要抢救一下。 车子具体修理金额,需要送到指定的4S店总部进行专业评估。但司机给出了个保守数字:四十到五十万之间浮动。而且,司机表现出一点也不可能通融的难说话样子。 云昭脑子里炸出一块白光区。 张小灿已经哭了,她是个特爱哭的人。抽抽噎噎看着云昭,一直在说“对不起”最重要的是,小电驴是她从二手市场买来的。 云昭一头的汗,看看对方生人勿进的脸。她想把张小灿拉起来,极力忍着: “别怕,车子虽然是你的,但骑出事的是我。” 她赔不起,卖了都赔不起。 陆时城把一切尽收眼底,他扣上西装扣子,戴好墨镜,视觉和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他走到云昭面前,看她几秒。 然后,低头靠近,递来灰色暗格手帕。一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陆时城像是在打量她,又像是没有:她是难得尤物,只是穿着打扮太朴素,往好听说,大概勉强算文艺小清新,土得干净。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让他失望。 眉眼清纯,嘴唇性感,浑身上下天然的好皮肤。看人时,像勾引,又像小孩子。在一路走来时,陆时城早用目光将她深究一遍。 也足够高挑。 胸型挺立,纤腰一束。 陆时城用五秒看清楚她全部。 他还是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眼睛如此动人,一低头,完全是懵痴少女的情态。 云昭抬眼和他对视了一刹,什么都没看清楚,迅速扭过脸。 她只是看见了那只手,摇摇脑袋:“谢谢,我怕给您弄脏。” 心理随即被那几十万冲垮。 她鼓起勇气,说: “会赔您维修费的,但希望您能给我多点时间。” 撞坏人家东西赔钱,天经地义。 年轻的姑娘脸皮薄,压根想不起耍赖这种事,他很满意。 一个眼神过来,司机替陆时城回应:“可以,考虑到你们是年轻人,但希望不要太久。” 但语气里一点考虑的意思都没有。 陆时城的良心冷淡,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乏善可陈的一天。 也并非是别致的相遇,勉强合理。 他下意识看了看她的膝盖,没说话。 很快,陆时城另一辆平时开的宾利驶进视线里,他离开现场,留一串尾气给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够纯够蠢的女孩子。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云昭有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凉凉绿绿的,像池子里长满青苔。 回到学校,云昭对眼睛通红的张小灿说:“你别哭了,钱我赔。” 两人都很贫瘠,在物质上。 她这么一说,张小灿哭得更凶:“是我的错,害你走神,昭昭,我们一人一半我也不会赖账的……” 这得多少钱啊! 云昭包里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看看,摁掉了。张小灿揉着眼睛问她:“是付冬阳吗?” 追云昭很久的金融专业学长。 她一直没有答应。付冬阳没什么不好,恰好相反,他很好。白净俊秀,专业优秀,在学校嘉年华上对云昭一见钟情。当时,云昭跟着化工学部的好朋友捯饬实验,她是S大出了名的水蜜桃美人,吹弹可破,娇艳无匹,少女感和女人的性感浑然一体,有种滞后的澄澈。站在哪里,都会有男生对她一见钟情。 付冬阳没有免俗。 但云昭不开窍,她对男女之间的很多情愫没有概念。和男孩子说话时,娇俏又稚嫩,尚缺乏雌性的自觉。她更喜欢没事修剪老教职工楼前的小树苗,或者,在该种菜的季节里,云昭可以独自熟练地搭黄瓜豆角架子。 云昭在祖父的园子里自由自在地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以及,进入成年人的世界。 可最近,云昭犹豫着想答应付冬阳。 她在小树林里偶然碰到有情侣在接吻,甜蜜地纠缠着,云昭像小贼一样偷看许久,她最终摸了摸自己过分饱满天生红透的嘴唇。 付冬阳没什么不好。 他英俊,挺拔,年轻有活力。 云昭躺床上时在想付冬阳如果吻她会是什么感觉,她扭动身子,睁着无辜的一双眼眨都不眨,忽然把被子一扯蒙住了脸。 现在,她一下背负巨额债务,跟做梦的一样,云昭变得沉默。和张小灿告别后,她回职工楼,夕阳落在黑金的小铁门上,红红昏昏的,祖父坐在她永远喜爱的石墩子上听昆曲。 正唱到《牡丹亭惊梦》。 云昭在园子外想很多,如果不能及时赔偿,也许对方会找到学校,影响毕业,影响档案,影响找工作……像多米诺骨牌。她神情伤感,有点呆滞,偷偷哭过的眼睛微红,好端端的为什么就撞上了那辆车子? 嘴有点肿,得想办法撒个小谎。 云昭切换成惯有模式,跑进去,撒娇缠着祖父唱一段《山坡羊》。 “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祖父唱到这句时,皱纹挤在一块儿笑,“昭昭,去谈恋爱啊,又不是大一那会儿了,同学们都嫌你小。” 云昭读书早,考上A大时不满十七。学期过了小半,才过十七岁生日。她脸上一热,晃着老人胳膊娇娇软软的,“我是建筑狗,熬不完的夜,人长大了也变丑了没人要跟我谈恋爱……” 几次到嘴的话,都咽回去。老人无比疼爱她,人又开明,云昭很想跟祖父坦白自己惹了事,最终放弃。 十天后,云昭再次遇到陆时城,是在浮世汇,对面就是大使馆。只是,她并不认识他。 浮世汇有严格的会员制度,海归居多,比起A市其他几大俱乐部,会员更年轻化。很多生意,只能在饭局上谈成,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门口停了一堆小马、小豹子的,云昭依旧认不全豪车,也依旧被刚进门的雄壮铜兽唬了一下。 她被专门侍者从侧门领进,进入顶层。 来这里的姑娘,一水儿的长腿细腰,不需要五官完美,重在气质和辨识度,让人看着舒服,有感觉。至于感觉是什么,那就是个微妙的东西了。音乐学院、电影学院、传媒学院的学生不少,有着不俗的专业表演功底。 李经理亲自把姑娘们往包房里领,云昭足够出众,乌发雪肤,红唇一点就要涨破似的,极具色彩感的冲击。 她被张小灿说服到一起来应聘,再到第一次露脸,这时,还是打了退堂鼓。她甚至没多考虑,张小灿是怎么想起来浮世汇这个地方的。本市最佳商务俱乐部,云昭只是有所耳闻。 但那位豪车车主已经授权保险公司进行追偿,不赔偿,对方极有可能起诉。她不愿意被人告上法院。 云昭有些目眩地看了看头顶的水晶大吊灯,对面的大油画,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她情不自禁说:“对不起,我能不能……” “把这儿当什么了?”李经理收了步子,露出职业笑容,她身材高挑,整个人利落帅气,一眼窥破年轻姑娘的心理,“这是小姐走来走去的夜场吗?里面,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姑娘们,大佬如果要获取性资源比你想象的容易,别太自作多情。这些人,来这里是有正事要谈,不是来这睡你们的。再说,你们都是高材生,眼皮子肯定不浅,”她扫视一圈,“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如果,现在还不够清楚的话,赔偿违约金走人,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002 云昭脸红了。 她咬咬牙,来浮世汇应聘非常复杂。云昭甚至连175的硬性标准都没达到,也许,胜在唱歌跳舞弹琴样样都会那么一些,她是这么想的。 进门后,姑娘们矜持内敛一排站开,男人们审视的目光淡淡飘来,并没有结束谈话,甚至没有停顿。 有人终于开口说:“来段儿钢琴曲吧,看让谁上。”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陆时城进来了,刚才说话的几人反倒来劲,开他玩笑: “哎,时城,看点首贝多芬还是莫扎特。” 陆时城今天是来和其他两家金融巨头谈推动金达上品地产集团债务重组的,他微笑入座,个头极高,一张脸像用了防腐剂,双眉压目,俱是黑浓,却像笼着一层暮秋的雾。 整个人有莫名的忧郁,难能接近的峭拔忧郁。 “不,小陆喜欢柴可夫斯基。” 男人们玩笑在兴头上,一时间,不觉晾着了姑娘们。陆时城漫不经心扫了扫划着淡妆装扮得体的姑娘们,没有人值得他逗留,他最终留下一位会弹肖邦的音乐学院姑娘。 点了首《幻想即兴曲》。 云昭没认出他。 但所有姑娘都注意到了陆时城,他年轻,坐在一群脸上写满“你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男人堆里,卓荦不群。 他最后那一眼,是冲音乐学院的年轻姑娘眼波微微一扬,示意她到琴跟前去。 陆时城善于挑逗的眼神,永远不变,像一丛冰雪玫瑰,冷中带热。 “过来坐。”有人对云昭摆手,她耳朵发烫,走到这人身边浑身僵硬地坐了下去,两腿并得发紧。 “叫什么名儿?”男人对她表现出有分寸的兴趣,“电影学院的?” 云昭机械又拘谨地摇摇头,她是学建筑的,并没有说名字,李经理一直喊自己雪莉。 没人灌她酒,她也不擅长主动搭话,像木头美人。云昭受刑一样听身边的男人们交谈里夹杂着笑声,努力去辩听钢琴曲,这一首有难度的。 只有陆时城点了雪茄,中间,他扭头看了眼弹琴的姑娘--错了个音。 很快,就有人起哄接话: “时城,你这叫曲有误,周郎顾,这缘分诗意。” 弹琴姑娘故意出的错。 云昭也听了出来。 但是她没心情继续欣赏音乐,因为内急。她实在太紧张,进门前喝了很多水。 “小姑娘,你这跟耶稣受难似的,你的十字架是什么?”看起来温厚的中年男人在她对面,忽然问了她一句。 她表现得太过青涩糟糕。 不自信,不大方,漂亮夺目的皮相之下像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羊羔。但让清纯的女孩子变得放荡,又是中年男人们内心的隐秘欲望。她的模样,想让人去破坏。 天知道,这种场合下要怎么一入手就从容大方?云昭听懂了对方略文艺的问话,却抿抿嘴巴:“对不起,我想去卫生间行吗?” 老男人笑了。 她逃进卫生间,同样奢华得让人晕眩,云昭再一次被自动打开的马桶盖吓得哆嗦了下。但很快,她被大理石背景墙吸引。 这很像化石。 身后,陆时城两手插兜,不知看了她多久。云昭不知道的是,自己走后,他便跟了出来。 她不认得他。 陆时城第三次“恰巧遇见”她。 “你叫什么名字?” 云昭听见他低沉的声线,忽然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冒出来了。 她倏地转身,紧靠在冰凉的墙面,警惕望向他。 等看清楚是房间里的客人,她张张嘴,不知怎么蹦出来两个字:“雪莉?” 陆时城笑笑,长睫毛在脸上翕动了两下:“我问的是你,你却反问我。你这样乖巧恬静的小姑娘,撒谎不好。” 云昭顿时发窘,这么快被人一下戳破,也为他似笑非笑的夸奖: “我叫云昭,李经理可能是给我起了个艺名。”说完,觉得回答很糟糕,什么艺名? 她的名字,是曲折的国境线,蜿蜒进耳朵里。 “你刚才在做什么?”陆时城穿正装,但此刻,人比较懒散衬衫纽扣解了两颗,斜靠在那眯眼看着她问说。 云昭犹豫了两秒,却也大方坦荡承认了:“在观察这个墙,很古老,我看见里面的三叶虫了。” 几亿年前的虫子,她也看得到,认得出。 陆时城静静听着她说,看不透神情,盯着她那张因光线时而少女时而女人的一张美丽脸庞,忽然轻声问:“想跟我出去吗?” 他很久没有和这么年轻的姑娘上有过了。 云昭没立刻听懂弦外之音,她只觉突兀,摇摇脑袋。陆时城丝毫没觉得什么,点了点头:“回去吧,这是你的工作。”云昭莫名难受一阵,走回包厢。 等陆时城也进来,云昭无意瞄他一眼,随即,正襟危坐。她在勉强喝下第一杯酒时,眼睛里有了泪,不知是呛的,还是羞耻的。 这杯酒,是陆时城灌的她。 他就这么淡淡的,很绅士地要求她喝下去。 只一杯。 陆时城叫来李经理,私语两句。一行人又到下面玩牌,姑娘们作陪,只有云昭狗屁不懂。她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可她聪明,很快看出门道。 最后,商人们散伙,云昭收到人生中挣的第一笔巨款。 她以为李经理发错了,去询问,对方挂起职业假笑:“没见识,这里的地板都是黄花梨的,你的小费也就是餐费的百分二十。”心里其实多少有些意外,云昭初出茅庐,一晚上没见做什么这么得陆时城青眼? 也不对,陆时城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也许,只是今晚心情格外好。 云昭怀揣着手机,像太阳燃烧在掌心一样从浮世汇出来。夜色妖娆,门口那成排的豪车在光影里闪着昂贵的光泽,她茫然-- 手机体积虽小,但密度很高,热量惊人,她从没有过两小时挣这么多钱的经历。 这样的话,一晚上一万,也就是说,她做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全身而退。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乱摸她,没有人要睡她,她发呆走神外加喝了一杯不知姓名的洋酒,且免费听肖邦的曲子。 眼看她出来,张小灿背双肩包冲她扬手:“云昭!”人飞速跑到身边,紧张不安问:“怎么样?” 两人一道来应聘,张小灿首轮被刷,她尚有才艺没能展示好歹在学校乐团呆了两年。无他,女孩子不美就是原罪。 她问题太多,云昭什么都没听清楚,而是把手机给她看:“我陪一个人喝了杯酒,他给我很多钱。” “啊,年纪大吗?是不是老头子!”张小灿的声音猛地尖锐,目光投过来,已经传递了准确无误的信息。 云昭是在这种目光中,一闪神,明白了他那句“想和我出去吗?”的双关,一股一股的,尘埃般扑满鼻口。她面庞是雪白的白,嘴唇是朱红的红。 “不大,很年轻,只是我也说不上来他的岁数。”云昭愣怔片刻,心里小小的角落在想,你不要怪人家这样看你,他的立场,并没有错。 两个人要往地铁方向走。 云昭闷闷地说:“你千万不要在爷爷面前说漏了嘴。”在学校,张小灿时常去家里蹭饭,祖父云怀秋烧一手好菜。张小灿嘴里说着“知道了”,两只眼,突突地乱扫,她心不在焉拉住了云昭的手。 “云昭?”那道低沉却清澈的嗓音又响起来,陆时城在身后直接喊她名字,她一顿,眼光擦边而去,困惑而又警觉地站定不动。 四处是闪烁的霓虹,有幢幢灯影里像蚊蚋一样的人们匆匆而过,城市如同迷狂的热带雨林。很多东西,在雨水丰沛的燠热里野蛮繁殖。 “你东西掉了。”陆时城从她包里轻松顺走了一只寻常的口红,此刻,又还给她,他看到她脸上神情。 云昭腼腆接过来道谢,她攥了攥手机,把那句“您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钱”咽到肚子里去。 陆时城只客气说:“不谢,下次见。” 车子被司机开来,他坐进去,慢慢驱离浮世汇。他还是从后视镜看她,很快的,有年轻的男人骑着单车停在了云昭身旁。 付冬阳所有的情况,陆时城都清楚。小县城出来的男孩子,格外刻苦,天资不错,从落后的教育资源里杀出重围。陆时城觉得,他应该能猜得到这样的男孩子,最终想接近什么,得到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一开车窗,夏日所有植被混合着的各种虫鸣浪一样飞速打来,一瞬间让人窒息。陆时城想起在美国那会儿,同时报读商学院和法学院的双学位,忙着学习、玩,再学习。那一届中,他年纪最轻,顶级学霸,就是在这样的夏夜里,跟女人荒唐,一场轻狂一场潦草。 每当想要结尾,又引向凡人的开端,几度勃发几度熄灭。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年轻,郁郁葱葱。胸腔里像怀着一股暴戾的仇恨,可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恨谁。 刚进门,陆时城发觉空气中的香水味又换掉了,他的妻子岑子墨,提过要用遍所有香水。他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冲好澡,陆时城坐到沙发上,一本杂志飞了过来,“啪”一声落在眼前。 那上面,是衣冠楚楚的自己。 岑子墨顶着张面膜出来,她穿真丝睡衣,身形窈窕,保持得极好,直接坐在了陆时城身上。 他只皱了一下眉。 两人结婚五年。 岑子墨今天去参加一个饭局,饭后点心,依旧是由几个时尚界的心机教主们各种婊气宫斗。她对时尚界这些人兴趣寥寥,她所在的新世纪传媒是正经的充满理想主义气质和务实精神那一挂的,虽然也不喜欢。不过这种Old money和New money之争的基本路线,可以保持一个世纪不动摇。她八面玲珑,只当中间人负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尽管,心里早翻出无数个大白眼。 只要想到家里有她最爱的男人,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价值可言。 岑子墨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因为她知道,陆时城这个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一直是占有、否定和抛弃。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鬼样子,他少年时,明明只是个少言寡语的学霸而已。 而她能够和他维系住婚姻,全因两人找到一种非常自洽的相处模式,那就是: 各玩各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003 这也是婚前陆时城一早表明的态度,能接受,结婚。不能接受,他会继续寻找一个能接受的、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岑子墨维持着她大小姐出身的傲气,她不会轻易示弱。 杂志上那个英俊无比的中盛掌门人,至少,在形式上是属于她的。 “按您陆大少吩咐的,稿子写的很低调,干货十足,没有任何不良的浮夸纨绔气。您新贵到成熟资本家的人设,非常稳。” 她似有若无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猎犬,用遍所有香水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无论在和哪个女人亲热时,也要能想起她,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岑子墨迷恋他身上的味道,她想,在这个世界上味道总是让人可以情不自禁在脑海里产生对另一个人的关联。 “辛苦你了。”陆时城没有推开女人,伸出手,随意翻了两页杂志,看一下,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花式装。 对于他来说,除了一个人是珍贵钻石,其余,不过都是廉价玻璃。岑子墨对于他来说,倒不是玻璃,是合伙人。 他很快就抱着合伙人上床,翻滚,直到一身汗湿陆时城一个人再去冲澡。镜子里,他那张忧郁到阴冷的脸也再度浮现,幽幽的。 岑子墨知道他今晚在浮世汇,点了个会弹肖邦的年轻姑娘,但同时给了另外一位姑娘一笔不菲小费。当然,后续什么都没发生,陆时城回了家。 他压力最大那两年,疯狂用女人发.泄。以至于,两人的新婚夜,这个男人用半真半假的语气搂着她的腰吐气说: “岑小姐,性是我的母语,也是你我之间唯一的脐带,不要对我有任何期望。” 多么厚颜无耻,明目张胆地要做坏男人,他本来一直都是。最可恨的是,陆时城虽读商科出身,但他同时热爱哲学和文字,嘴里会说冷酷动听的话,可是全无心肝。 然而,就是在他独有的气息里岑子墨快速沉沦,她死心塌地爱着他冷眼冷肺的混蛋样子。 “有件事,我还是提醒下。在外面,记得带套,别大意得个HIV,我平白无故遭殃。毕竟,大学生们年轻貌美,你们这一匹老男人火急火燎的,什么都顾不上。”岑子墨在他回到屋里时,嫣然一笑,但表情冷淡如霜,陆时城每当事后的抽离之快,他从不温存,只为肉.欲。 鬼知道他在别的女人身上是什么放纵张狂的样子,陆时城做这种事时,格外暴烈。 岑子墨新做的指甲在说这些话时,深深陷在被褥里。 也许,是生理期近了,岑子墨没能保持住她一贯的淡定傲慢不在乎人设。 陆时城看到她眼中银针一动,那锋芒,又瞬间下去了。 凝视妻子片刻,他点点头:“好,多谢提醒。”没有解释,他似乎连敷衍她都懒得动一下嘴唇。 岑子墨眼睛里想要变得湿润,她脊背绷直了,说:“我这些天失眠,闹心得很,麻烦陆大少您换个地儿睡。” 她很想问他,是准备和音乐学校的姑娘上.床,还是跟小费姑娘。或者,他也不介意两个一起。这些年,无数女人往陆时城身边凑,岑子墨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变成泼妇真是奇迹,但早晚,她可能会变成泼妇。 为他永远的云淡风轻,不以为耻。 陆时城没再说什么,事实上,他也并无打算,只是进来拿东西。一个人来到露台,热风缭绕。陆时城点了烟,每每这样独处的时间里,对着自己的那颗心,他才能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女人恋爱过。 一段也没有。 阿富汗的流亡国宝在A市博物院展出一段时间了,云昭是志愿者。付冬阳和她一起坐地铁前来,两人关系没有挑明。那天,在浮世汇附近碰巧遇上,付冬阳什么都没问,只是选择把她带回去。 当时,她也不说话。 “云昭,我们在一起吧?”付冬阳在博物馆大门前,忽然说开,他高高瘦瘦的,像一株正在生长的小白杨,青翠,蓬勃。人在夏日阳光下,有年轻男孩子的单薄,头发又细又软,顶着光滑如葡萄的金色光圈。 青春正好。如果,生命里有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即使只是路过也是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云昭有点慌乱,遮阳伞被她放低挡住脸:“我没想好。”她不擅长拒绝别人,从小到大,她总觉得拒绝对方是件很残酷的事情。包括男孩子追求她,云昭不会说不行,她只会躲,红着一张虾子脸赶紧回自己家去,和祖父在一起。久而久之,男孩子们看没戏,自动放弃。 如果不是同学们知道她并没有男朋友,只跟一老头住,衣食住行都没离开过A大,大家一定会认为云昭是个绿茶女表,正宗的。 说完,她飞快把证件给门口的工作人员看,跑进了博物院。 为什么不答应? 云昭恍惚地看着人群来往,像小女孩一样抿了抿嘴唇,别别扭扭的,她也不懂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这两年,博物院人气急飙,节假日动辄人山人海。不得已,博物院方面只好实行预约限流。 异国国宝精美非常,放在特展馆,云昭挂着工作牌穿连衣裙,帮趁周末前来的学生戴好装备。 讲解到一半时,她看到熟人。 在不经意抬头时,感觉非常微妙,像是明眸和盲眼之间,一线之隔。云昭对上陆时城那双静默清透的双目,仿佛第一次遇见他。 其实,陆时城连续三回点她喝酒作陪,在浮世汇,每一次,都是雷打不动的重复小费。两人基本全程毫无交流,他只是静静看她喝下去,也还只是一杯而已。 不会醉人,脸颊有点酡红的媚意而已。 但这里是博物院。 他不知不觉来到身边,站在人群外,穿干净的白衬衫,或烫,或冷。云昭思路断了一瞬,她忽然觉得羞耻,为懂的那句话。还有,他一直给她钱,像是想要怎么样的前奏。 可并无实际行动,云昭不能理解他。 “阿富汗被称作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文明在这里交汇。刚才我们欣赏的柱头,是典型的希腊建筑风格。而这件紧罗那釉陶水壶,我们则可以看见印度文化的影子……”她声音轻快、纤细,而陆时城的目光,专注得可怕,在文物和她身上深深交错。 她脸颊发烫,逼自己硬生生忽略这个男人。 陆时城跟着自己,走了近一小时。 最终,两人目光再次碰上,云昭不得不打了招呼:“陆先生。” 陆时城点头致意:“讲解员不应该是复读机。” 云昭一下脸红,她不太确定地看向他,很谦虚:“您对我的讲解不满意?请指教。” 为了阿富汗国宝展,云昭做了很久的功课,她以身为博物院的志愿者骄傲,心底也更羡慕钦佩博物院的设计大师。 “我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跟着我奶奶,见证过它过去的样子。”陆时城的话匣子开的极其自然,“拍了很多照片,它确实迷人,有花园,有孩子们,有朝气蓬勃散步的年轻人。但只需要几枚炮弹,一切就荡然无存。这也是它们,”他手随意一指,“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直接原因。” 云昭不自觉认真看向他,他说话腔调同样迷人,笃定,淡泊,三言两句把一个文明的伤痛勾勒。她又露出天真困惑的表情,这是浮华璀璨水晶灯下那个叼雪茄的男人吗? 也许,她误会了他那句话的意思。 “你在背稿子。”陆时城用最寻常的语气,说着很不客气的话,云昭又愣怔住。 不是的,她热爱博物院志愿者的工作。 “因为我突然出现,你紧张,剩下的只好背稿子。”陆时城淡淡说,他的话一波三折,云昭捏了捏胸前工作牌,腼腆一笑。 他也笑笑,低不可闻,陆时城的眼睛早被娇惯坏。他从小喜欢来博物院,自然,这里看上的东西都是经典,一件他也买不起。买得起,也没地方买。 更何况,他清楚,这些东西只有价值,没有价格。 生活里,他能看的上的东西很少很少。 “你去忙,我随意逛逛。”陆时城结束她的尴尬,他忽然蹲下,把她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球鞋鞋带重新利落打结。 云昭失语,心口咚咚跳,她直直地看着他起身,神色寡淡:“小孩子摔跤才会让人怜惜,你是大人了。”他说完,转身离开,刚才的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发生的合情合理一样。 云昭脑子昏沉,直接从特展馆往今天有临展的民俗馆逃去。在跑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停下时,气息有点喘,她回头小心张望,陆时城不见了。 这个男人。 天生蛊惑人心。 “姐姐,这个小毛猴是怎么做的?”有小学生在里头乱窜,看她挂牌,逮住人发问。 因为是临展,且是第一天,云昭不负责这块只好弯腰仔细去看。盯了许久许久,她用心思考时总喜欢皱眉,咬手指,在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眼睛明亮得像一轮秋阳,孩子气十足。 “啊,小朋友,你看,小猴子的四肢就是蝉蜕,蝉蜕你知道吗?就是……”云昭比划着,把手机掏出来搜到图片给他看,“就是这个,蝉的幼虫在变成蝉时,会蜕下原来的壳。”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小男孩啧啧称奇。 身旁有阴影投落下来,云昭捕捉到男士香水的味道,十分好闻,她下意识转过脸,再一次看到了陆时城。 他也在看这小小的工艺品。 云昭不觉得他会对这个有兴趣。 话语在唇间欲言又止。 她胸牌晃两下,陆时城目光紧跟动了动,落到上面。有姓名,有照片,饱满又耀眼,就是一眼看上去的红唇雪肤。 陆时城目光再往上走,看到她微抿的嘴,随口问:“你为什么会在浮世汇,缺钱?还是有其他想法?” 他当然最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浮世汇,从一开始,他就给她布好局,等着这样美丽的一头小兽撞进来。 无冤无仇,陆时城觉得自己卑鄙极了。但他阴暗的心灵,几乎是没有犹疑的。 他从来不是温驯的牧羊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004 这是隐私,云昭低头默然片刻,抬起脸,只是笑一笑,摇了摇头。 两人没熟到这个份儿上。 “我唐突了,抱歉。”陆时城似乎也没深究的意思,“最近还有什么特展值得看?” 要求又提的自然而然,云昭没办法拒绝,她是志愿者。 “陆先生,您对俄罗斯艺术展感兴趣吗?有很多沙俄黄金时代的艺术品。”她转过头,吐下舌头,走在他前面尽量避免并排。 陆时城默默在后面看她婀娜的细腰,目光很深:这应该在他手里放肆美丽。 刚开始,云昭有些局促。想到他对自己的否定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悄悄迸发,她渐渐放得开,热情,敏锐,跟浮世汇里那个拘束不自然的姑娘判若两人,陆时城却不怎么说话。 “帝国盛世的介绍您还满意吗?您有没有什么想法?”云昭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位特殊观众,陆时城俯下身,打量一顶王冠,玻璃上映出他半咸不淡的表情,“一般。” 云昭又尴尬了,大眼睛下意识眨两下,让人看着心痒。她想了想,哎,我已经尽力了……便摸着胸牌浅浅一笑:“谢谢陆先生的反馈,您觉得哪里可以……” 话音没落,有人从后面忽然拉住陆时城,身材极高挑,看起来应该是个混血模特儿。但一开口,是娇媚的地道中文,“他们说你来博物院我还不信,原来,你还有这个爱好。” 女孩子挽住陆时城的胳臂,亲昵异常。 陆时城面色平静,但给对方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女孩子讪讪松开他:“你不高兴了?”说着,就势撒娇,“我只是想约你一起吃饭嘛,想给你一个惊喜。” “陆先生,”云昭发现今天是自己格外尴尬的一次,她轻声提醒,“我给您就介绍到这儿,我该回学校了,再见。” “坐我的车。”陆时城直接说,今天是他自己开车来,他转身,揽了下模特儿的腰肢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萎顿。陆时城礼节性吻了吻她脸颊,飘忽的,可女孩子的双眸又重新亮起来:“那我等你。” 云昭避开这一幕,等人转身离开,连忙说:“陆先生,不用了,我坐4号线很快的。” 陆时城嘴角弯起,余光淡淡:“过来吧,我顺路。” “您知道我要去哪里?”云昭见他已经迈开长腿往外走,小跑跟上,她惑然。陆时城说,“浮世汇的名校生很多,你知道,我们这群虚伪的商人也喜欢聪明的漂亮姑娘,要问清楚的。最起码,赏心悦目又不蠢。当然,蠢一些还好,自以为是最糟糕。” 云昭脸烧起来,那天,她的表现像个最蠢的。她僵硬,紧张,可浮世汇来钱快名不虚传。在浮世汇,没有明面上的男女交易,这是禁止的。美貌却向来都是消费对象,而非投资对象。 也就是,姑娘们虽冲着海归、青年才俊来的,为长远计。可没有哪个男人真的会选择投资,如果合眼缘,不介意维持一段关系,仅此而已。 “怕我?”陆时城止步回首,他太英俊,是相当扎眼的漂亮男人,问这话时,有那么丝戏谑。 云昭想起那一笔笔不菲小费,不知道他到底具体什么身份,他年轻紧绷的脸,一丝皱纹全无,应当不老。手腕上只有一只男士手表,无婚戒,也许未婚?有很多女朋友?比如刚才的那位漂亮的混血姑娘。 那么,当天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此刻为什么要开车顺路送自己? 她再蠢,也不会不思虑多一层。这样乱七八糟想成堆,脚不肯再动。一口气憋很久,才低头说: “陆先生,我不卖身的。” 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全世界都听见了她这句独白。 陆时城嘴里含着她的名字,像迷途的音节,他看她两眼,车钥匙在手里把玩了一阵:“云昭。” 只是喊她名字,云昭抬起了脸。 他头一偏,打个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我想,我刚才也没有给你任何想要买你的暗示。” 云昭尴尬地看着他,软软问:“那天您问我……”她难为情垂下眼睫,又甜又清凉白.嫩嫩的小姑娘,是一行诗,甘美芳芬。陆时城再次深深打量她,把车门拉开,轻描淡写地笑: “你去浮世汇,如果是为挣钱就不应该轻易得罪我,你这样的小姑娘,真的不懂?男人都不喜欢被拂面儿。” 他喜欢看她手足无措青涩的模样,像畏葸的鹿。 在这场游戏里,陆时城任性挥霍全世界,同时又不动声色抛出烈火。 云昭却谨慎体会着他的弦外之音,是指小费吗?哦,那他真是个大方的男人。 她双臂支起放到背后,两手交握,颈肩挺拔,如折不断的细麦穗:“陆先生,我虽然不懂品评名酒说不出什么门道,但学过钢琴,可以为您表演。” 凭本事挣小费,没有什么丢脸的。 家里是没什么条件买钢琴,但在S大,祖父工作一辈子的地方自然认识很多老师。云昭跟甲学钢琴,跟乙学书法,跟丙甚至可以学西班牙语。她是个勤奋求知欲旺盛的乖巧孩子,不偷懒,学什么一定要学得像模像样。教职工们彼此相熟,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由衷喜爱。 陆时城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云昭不知道这是否代表他下次依旧点自己,有点小雀跃。她坐进车厢,脑子里想的是要去杨教授家里把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再多加练习,希望他会喜欢。 一定要喜欢自己的表演。 然后一开心,又给她很多钱。 云昭为自己感到羞愧,哎,自己怎么绞尽脑汁想弄人家的钱呢? “学什么专业?”陆时城随意问,手搭在方向盘上,中指轻轻扣节奏。 云昭坐的笔直,像上课的好学生:“我学建筑的。” “学建筑很累,怎么想学这个的?”陆时城依旧是很随意的口吻,他每天,和各样人打交道,应酬间要说很多很多废话。私下里,他已经懒得说话,最怕人吵。 但此刻,他愿意和身边有些拘谨的姑娘说话。 这么年轻,有大把光阴继续繁茂、盛开。 “小学毕业那年,爷爷带我去苏州博物馆,很难忘,大概是那个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云昭双腿紧并,他空调开的过度,钻心的凉。 有点意思。 陆时城问:“苏博的展品,和苏博建筑本身,哪个令你印象深刻?” “建筑本身,竹林投落的光影,”云昭谈到自己喜欢的话题,会笑,“还有它的几何美学,无可量度。” “我不否认苏博是很伟大的设计作品,但无疑,这样有些喧宾夺主了,对于一座博物馆来说。”陆时城侧过脸看她展颜,有些失神,他握了握方向盘,“当然,个人看法。” “您把苏博本身当最大的展品就好了,全国独一份,不是吗?”云昭思考几秒,终于接上了话。事实上,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两人相视一笑,他点头:“有道理。” 她忽然觉得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虽然还是冷,这个人总是很有想法很会切入角度……可云昭实在太冷,她抱紧了包。 过红绿灯后,陆时城暂停一下,转身把西装外套拿过来盖到云昭腿上: “抱歉,我这个人习于冷。” 云昭莫名忍不住笑:“哦,难道您志于成冰?” 陆时城也笑了。 “看来,我们很合拍。”他意味深长,浓黑的瞳孔像一汪深潭。 云昭闻言慢慢收敛了笑容,她双手抓着座位,低头耸起肩,小声说:“我瞎讲的,您别介意。” 陆时城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只是说:“好孩子,我需要介意什么?” 好孩子?云昭憋着无声笑,很想说她早不是小孩子,秋天就满二十周岁了。嗯,说的跟他有多老一样,云昭忍不住腹诽他。 陆时城明白她表情背后的心理,却没有解释,他乌浓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外面想变天,远处,有墨云翻滚而来。车里安静下来,云昭拿出手机,看到了付冬阳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在博物院时,她调的静音忘记改回来了: 我去找你,广州路新开一家火锅店同学说很好,一起去?你在博物院门口等着我,很快就到。 道路两旁梧桐树叶忽被吹得翻飞。 云昭在看到这条微信时,下意识朝窗外张望,而窗外,付冬阳恰巧骑单车疾驰而过。 风把他的T恤吹的蓬蓬鼓鼓,他像奋力前行的少年人,额头饱满。 她张了张嘴,差点喊出来。 “陆先生,麻烦您停车,我在这儿下。” 陆时城同样看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跟她,似乎如此般配。 他一脸漠然,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个身影不过在他眼角余光里庸常闪过。 “要下雨了。”陆时城说完这句,豆大的雨点打到窗上,暴风遽然在天空里旋转。 雨来的又急又凶。 “我男朋友刚过去,我……”云昭剩下的话碎在嘴巴里,她一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付冬阳是男朋友。也许,她只是隐约觉得身边的男人很危险。 应该保持距离,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对他一无所知,却被他措辞的格调吸引。不,云昭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被他这个人吸引住。她甚至,想和对方好好聊聊天,一定很有趣。 陆时城朝边上慢慢停了车,城市陷入昏暗,车窗被打的噼啪作响。 他转过脸,感官渐渐深沉,露出他本质上的幽冥时分:“有男朋友了?” 像寂静的力在检测她的真伪。 云昭招架不住他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世界昏暗,她突然有点害怕,本能朝门缩了缩:“是,陆先生,我在这儿下车,谢谢您载我这一段。” 她说完,眼前一黑,陆时城整个人压过来,他用右手捂住了她双眼。 左手抬起她下颚,他吻住了圆润轻轻翕动的红唇。 一上来,便吻得比暴雨还要急烈。 云昭在惊悸中想要挣扎,她什么都看不见,世界是黑暗的。 陆时城强势,他不许眼前的姑娘有任何的拒绝,心脏剧烈跳跃。一点一点撬开她紧抿的嘴,探进去,他最私.密的气息倾泻过来。不知过多久,他松开她,低喘问:“男朋友这样吻过你吗?” 烫到心尖乱.颤的舌,汹涌的厮.磨,终于退出去了,云昭好不容易从巨大的迷乱中透上口气。她陷在副驾驶里,缩成一团。手腕那里,还被陆时城紧紧攥着,硌一层粉晶手链。 她试图挣开他,可浑身都软绵绵一丝力气似乎都提不出。 陆时城吻得很舒服,和眼前女孩子接吻让他第一次有不明所以的悸动感,想要更多。明明刚吻完,又觉深深空虚,想把人抱到腿上狠狠弄哭她。 他钳制住云昭想要动弹的身体,用嘴唇蹭蹭她耳垂,诱哄问: “和男朋友做过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005 城市像沉沦地狱。 乌云在头顶不住盘亘,狂风呼吸着天空的暗,暴雨盈溢。 陆时城太痛苦了,他觉得胸口被撕裂,风是外面的,雨也是外面的。人则像在世界的漩涡里,这份痛苦,潜伏了十几年,像狰狞的癌细胞,复制,再复制,除非他这个宿主死了。 此刻像被挑破的脓疮,一下全开。 胸口的窟窿大得骇人。 “我是问,你还是不是处.女?”陆时城帮惶惶的姑娘进一步明白他话语里的深意,他并没有这种情结,但对她,很有。 闪电又点燃乌云的边缘。云昭在电闪雷鸣中,慌张地看着陆时城,他的神情,倒像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 她扬起手,颤抖着给了他绵软无力的一巴掌。 云昭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 她受到了突然的身体侵犯和言辞上的冒犯,生平第一次。 陆时城也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 轻飘,感受起来不像是非难,倒像嘉奖。他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再一次压过来,想再好好亲亲她。 云昭吓哭了。 双手撑在他胸前,泪珠直滚:“陆先生,求您别……” 男女力量悬殊,云昭浑身都已经僵直,她太害怕,害怕陆时城会像穷凶极恶的歹徒把她打得嘴吐鲜血,先女干后杀。 她整个人在他笼罩下惊惧到极点。 陆时城盯着她,忍住晦暗的冲动,他对她欲望强烈。也许,是因为这雨天特殊气氛。 雨是忽然而至的,和人一样,不知道哪一刻出现在面前。 “抱歉,我太想吻你。”他慢慢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外面的光线,像劣质的、伪造的,仿制的一场夜色。 这句话多么像告白,云昭恍惚一瞬,但很快,找回该有的理智: “我要下车……”她不敢看他,紧紧攥死了把手。陆时城先下来,雨瞬间把人打得湿透,他从后备箱给她拿了把黑色长伞。给她开车门的一刹,不等他开口,云昭像一只灵活柔软的猫从他身侧跑了。 她一口气跑很远,鞋子湿透,踩得脚下啪嗒啪嗒作响,水花四溅。 直奔地铁口,踉跄下台阶,穿过安检,等挤上地铁时身处人潮中云昭望着对面玻璃上自己惨白的脸,狼狈地往后靠了靠。 云昭,你是智障吗?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坐陌生人的车?她在心里骂自己。 她非常难过,陆时城一定把她当做了那种爱慕虚荣、可以随时出卖肉.体的姑娘。她不该上车,或许,从她上车的一刻起,他就把这种行为理解成了某种默许? 恍惚出地铁,云昭早淋成落水狗。她按下个号码,告诉付冬阳自己已经回到学校,因为忘记调整手机模式错过了他的电话。 她躲在路边店铺下,等雨势小点,随便买了把折叠雨伞往A大走。刚进学校大门,云昭被迎面走来的女孩撞了下肩膀,一阵生疼。女孩子很娇小,两颊有几分婴儿肥,白皙清秀,看起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是A大的学生吗?”云昭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女孩子转着伞柄打量起自己,慵懒犀利,像炸毛的动物。 “是。”云昭什么心情都没有,她裙子湿哒哒的,黏得难受,只想快点回家去。 女孩子有点冷的又看她几眼,两人错开,云昭继续往前走。有什么似乎伸进了包里,她惊讶地低头,刚才的那个女孩子明目张胆地从她包里偷走了手机,神色自若跑路。 其实,步子不急,等着她来抓似的。 云昭几步跑上去,拽住她:“你拿我手机?还我,我不会报警。”她在想,对方可能是大一新生?不对,如果是A大学生怎么会如此猖狂在校园行窃? “你报警吧,否则,我不会还给你。” 女孩子嚣张得让人惊叹。 云昭无奈,好脾气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你知不知道……” “你他妈能不能不说教啊,谁稀罕听?”女孩子突然变脸,爆粗口,云昭一下羞恼得脸红。她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云昭皱眉,她深呼吸一口气,委屈得直想哭,好像不正常的人突然在今年都冒出来了一样,“好,咱们到派出所去。” 没想到,对方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跟她去了派出所。 云昭把事实经过和民警说清楚,民警匪夷所思地看了看小姑娘,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陆晓,十七岁,事情就是她说的这个样子,我家长这就过来劳烦你们等一等。”陆晓穿超短裤,她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两条腿修长笔直。 她的确已经打过了电话。 民警和云昭对视一眼,随后,用一种关爱熊孩子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扫陆晓。 “警察叔叔,别这么盯我腿看,小心我告你性骚扰未成年人,你会丢铁饭碗的。”小姑娘狡黠又无谓地瞄了眼民警,她开始嚼口香糖。 云昭静静看着陆晓,她明白了,这个未成年的姑娘纯粹是无事生非,太闲了。 “您别跟她说话了,先等她家里人吧。”云昭偏过头,悄声和民警说。 陆晓却用一种迷迷离离的目光盯着她脖子看,突然问:“你那儿,是吻痕吗?是不是?” 云昭一怔,她白透的脸一下红尽。 陆时城确实在她脖子那留下鲜明的印记,仿佛,她天生就是属于他的。 云昭默不作声,她难堪地别过脸去看外面的雨。可陆晓却凑到她跟前,一本正经问:“是不是男人很用力地吻你,身上就会有这种?” 问得云昭更加难堪,她显然不想在这种场合和陌生人讨论这种话题,于是,索性到走廊下站了片刻。 后来,等的有些急,云昭想跟民警说自己先走一步。 这时,陆时城出现在了派出所。 他收伞时,云昭看见了,她惊住,下意识猛地转过头,一颗心乱跳不止。云昭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见到陆时城。 “爸爸,你来了。”陆晓在陆时城进来的一刹,甜甜地喊。 陆时城蹙眉,他很快看到云昭,略显意外。民警已经走过来,跟他交涉。 这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女儿。云昭有点失神地想,她猛地起身,对民警快速说: “警察同志,麻烦您了,我也没什么损失先走了。” 她抓起手机,要冲出来时被陆晓似笑非笑拦住:“我爸爸教女无方,还没有跟你道歉。” 云昭错愕地看着她,她笑得无辜,又像个纯洁的下孩子了。 一旁,陆时城眼睫上下动着,他开口说:“拘留她,她满十六岁周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陆晓从小就偷东西,为此,陆时城给她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这一回,半小时前他接到小姑娘的电话: “我在A大偷了一个女学生的手机,被她逮住了,我们在附近派出所。” 暑假开学,陆晓即将成为A大新闻专业大一新生。她公然在未来的大学里偷东西。 陆时城想狠狠揍她一顿,这些年,的确是他把她惯瞎了。 可是,她分明是如此聪明,成绩如此优异,似曾相识。 所以,他第一次没有管她,而是选择交给民警。 陆晓显然没想到陆时城是这个态度,她瞪他,然后抱肩冷冷翘起腿径自坐下说: “陆时城,你有种永远别管我。” 声音不高,十七岁的姑娘表情上有说不出的阴冷和刻板。 外面雨又大起来,远方迅速暗去。 “云昭。”陆时城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喊她名字。云昭一个激灵,只想快点跑开。 陆时城几步追上她,神情寻常,不复在车里阴翳的状态。他重新变得优雅,克制,有点儿冷淡,又捉摸不定: “对不起,有什么损失吗?我来赔偿。” 云昭不得不停下脚步,静默片刻,她是个心软的人,别人如果真诚道歉就会原谅。空气里有雨水带来的木叶清香,她扯扯嘴角,低首摇头: “没有。” “在车里,是我唐突你了,让你感到不愉快不是我本意,抱歉。” 陆时城略微弯腰挑眉偏着脸看看她,“还在生气?” 云昭警惕地后退,她脑子其实浑浑的。那个吻像火一样一路烧到身上来,陆时城在那一刻滚烫,她以为吻是蜻蜓点水式迅速的碰撞又分开。 伞布上的雨声清晰,和心跳一样一样的。 “我不是您以为的那种,我知道,您给我很多小费,但不代表我……请您以后别这样做了……”云昭声音微弱,她心很乱,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跟你道歉,为在车里发生的事情。”陆时城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她-- 一双眼睛,沉沉地锁死在自己留的吻痕上,非常漂亮。 云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骂人她不会,打人打不过,只能略尴尬地岔开话:“您的女儿,我觉得还是管教一下对她比较好。”她说完,转身要走人,陆时城却顺其自然地跟上她,失笑,“我有那么老吗?” 这个男人,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昭自觉离他远些。 “她不是我女儿,”陆时城自顾说,顿了顿,“是我一位故人的至亲。” 云昭低头看自己脚尖,含含糊糊:“嗯。” 关我什么事?她闷闷想。 显然,她没有想继续和他聊天的意思。云昭觉得,她确实怕他,而眼下,甚至分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错,陆时城强吻了她,是至深者,是深潜者,他让她浑身血管都要迸裂了一样。但这是错的。 学校临近期末考,又逢雨天,图书馆人满为患。因此,路上学生并不多。云昭逼自己不去想陆时城,努力记起付冬阳实习的事情,她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他的信息: 我回到学校来了,你在哪儿 微信看完,云昭抬头就看到了撑伞的付冬阳,在不远处,迎面走来。 “陆先生,失陪。”她不忘跟陆时城客气下,既然还要去浮世汇,云昭想,那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得罪他比较好。 就这样吧,他应该是有身份的人。也许,车里是试探自己的态度,现在自己明确拒绝了,陆时城总不会再胡来。 看着云昭轻巧向年轻的男孩子跑去,陆时城停在原地,他打量两人片刻: 付冬阳的勃勃野心隐藏在眉宇之间,属于年轻人的那种。A大出过几个甚为成功的创业人,显然,这成为一个标杆,付冬阳和无数个身负才华的年轻人一样,想加入这场充斥着各种狩猎和反狩猎的丛林游戏之中。 而现在,付冬阳是中盛证券投行部的实习生,从无数份实习申请中脱颖而出。中盛招聘实习生同样条件苛刻:全日制硕士是最基本的,只考虑名校,另有言简意赅的附加条件。 陆时城第一次留意到实习生的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006 和老丈人再谈生意,在家就好了。 陆时城开车带岑子墨回岑家,一路梧桐树影斑斑驳驳,从岑子墨精致的脸庞上时速时缓地滑过。她在车里始终不曾放松,以她个性,开美容院或者干点什么都好,无拘无束最重要。 但因为陆时城,她硬是挤进新世纪传媒从零开始学起。实际上,她对一切正经事都不感兴趣,只想吃喝玩乐。《新风度》是少数屹立不倒的财经类杂志,虽然整个传媒集团也开始商业转型,建立付费墙。 这是她可以无形之间和陆时城保持联系的唯一方式,她对金融毫无兴趣。远远没有一个包、一支口红来的直观。 上次专访,她坐到陆时城面前,看他西装革履、姿态闲适,活像高傲皮毛光亮的某种动物。 岑子墨迷恋他一丝不苟严谨专注时的状态。 所以,她那颗心还是跳得乱七八糟。 此刻,她在装模作样地看各种最新资讯。 可私家侦探告诉她,陆时城在暴雨天气里和一个年轻姑娘激吻。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以后,副驾驶只能我坐,你想带女人接吻车.震麻烦去后排,你不觉得恶心,我恶心。”岑子墨忽然冷冷抛出这么一句,陆时城淡淡开口,“好。” 他永远都只会说“好”,懒得争执。 岑子墨心跳又剧烈起来,扭过头,看这个男人完美的侧颜,她在干什么?以她的背景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要吊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岑子墨发现,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这让她也瞧不起自己。 两人在沉默中回到岑家小洋楼。 按照惯例,陆时城跟岳父去书房谈话,边品茶边交锋。 金达上品地产集团,是岑家的。前两年突然风波不断,牵涉人员众多:投资人、股民、当地官员,其中也包括曾是其债权人的中盛。岑父外出避祸一年多,如今,由中盛牵头,给其提供上百亿的援助计划。 这是个巨大的套利机会。 在危机中看到机会,是陆时城最敏锐独到之处。 岑家母女两人便在沙发上聊天,岑母显然对女婿不满,皱眉说:“时城手下那帮子高管,一个个的,都跟千年没吸过血的蝙蝠一样,就是有本事缩金达,他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一家人也不放过,你爸说他真是说对了,他就是美帝培养出来的一头恶狼,有本事留华尔街骗全世界的钱去。” 越说越离谱,岑子墨心里本就有气,一时也不搭腔。陆时城手里有几个高管是从别处挖来的,最擅长处置不良资产,金达成了练手工具。 不出所料,岑母话题一转,回到要孩子上: “你跟时城到底怎么回事儿?三年前就说要孩子,这都……” 岑家无男丁,只有岑子墨一个宝贝女儿,平时帮岑父打理生意的是大伯家的堂哥,岑父视如己出。岑母却不这么想,到底是外人,如果女儿能生个外孙……唉,那也是陆家的孙子,岑母一阵心烦意乱,又开始遗恨自己当初没能生男孩,到头来,家大业大,全都是外人的。 “妈,我工作很累,头疼,让我睡一会儿成吗?”岑子墨脸色变得苍白,打断她,歪向母亲怀抱克制着眼泪。 只有她和陆时城知道,为他,她流产三次。医生已经警告,再流产,就真的要不上孩子了。 因为陆时城不愿要孩子。 他真是冷酷罪恶到极致。 每一次,都是岑子墨偷做手脚,然后以失败和遭罪告终,她终于渐渐死心。 “你这孩子,”岑母叹气,摩挲着她的头发,“一说正事就回避,时城那些事,你以为我和你爸真不知道?不说他,就说你,跳舞喝酒吸烟没事也往酒吧里瞎混,你们两个是比着荒唐吗?” 一席话,说的岑子墨又烦又闷,她倏地直起腰:“我清白得很,我虽爱玩儿,可自问从没跟任何一个男人乱搞过。您是我亲妈吗?拿我和陆时城比?他没上过其他女人的床您信吗?他敢这么说吗?” 泄恨似的,又太过直白,岑母脸上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生意圈里,岑母大风大浪见过,更不要说那点子男女破事。 母女俩沉默下来。 “你傻吗?你没做却白担虚名,在外人看,你就是不懂事在外面鬼混。” 岑子墨冷哼一声,她还是那副倨傲的样子:“凭什么男人鬼混就是风流?我不信这个邪。” 岑母摇头:“你这孩子,从小一根筋太任性,拿什么赌气不好拿这个?当初……” “别提当初,”岑子墨忽然翻脸,心里阵痛,“妈,路是我自己选的,跪着也会爬到终点,”她脸上一片死灰,“等他老了,作不动了,就会乖乖呆家里陪我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难道您想让我离婚?现在这个节骨眼,咱们家离得开中盛吗?离婚又怎么样?我就一定能找到个比陆时城好的?”岑子墨心里那股怨气盘在胸口,从来没散过,“别跟我提找个对我好的,没感觉的人,我死都不会嫁。” 母女沟通依旧是什么都没谈拢。 但岑母最后还是婉言劝道:“别的先不说,把烟酒戒了,好歹要个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孩子总是自己的跑不了。等你老了,就像妈现在,有个人说说话多好?再说,万一你生个儿子,陆家的一切到头来不给他还能给谁去?” 岑子墨顿时红了眼:“是吗?像我这样不够您操心的呢!” “傻姑娘,虽然你有时把妈气半死,但妈还是觉得有闺女真好,等你有孩子就明白了。”岑母又一把搂过她,“妈还能害你不成?你好好掂量掂量,不说了,你睡会儿。” 两夫妻从家里出来后,岑子墨依旧情绪低落,但掩饰起来。她重新补了装,艳光四射,波澜不惊问: “跟我爸都谈什么了?我们家拿什么给陆大少您交换的?” 她猜对了。岑家隐形资产不少,陆时城看中的是岑家因出事而暂时转移到其同乡名下的C市航运集团。 这是岑父早年暗中收购的一个项目。 也是精明的老狐狸。 现在形势缓和,岑父算平稳落地,因此,航运集团重新挂回自家司机名下。 陆时城对航运本身兴趣不大,关键在于土地,地段好,房地产经过几轮高速发展,如今不可估量。他胃口确实很大,风险可控,老丈人只能忍痛。 “各取所需的事情而已,你家里地都在,项目也在,资产跑不了的。眼下,只是个小小的难关。”陆时城不愿跟她多谈生意上的事情,云里雾里打了圈太极。 跟什么都没说,毫无两样。 岑子墨不满地踢了一脚车,有东西膈到高跟鞋。她弯下腰,看了几眼,然后捡起一颗珠子。 太普通、根本不能入眼的一颗粉晶珠子。 他的车里怎么会有这种low穿地心的东西? 岑子墨讥讽问:“陆时城,你这是去批发大市场批珠子去了吗?小情人们一人一颗?我说,你玩女人什么时候抠抠搜搜的了?一个手串,还拆开送?” 陆时城倒真的投过来一瞥,俊眉微蹙,立刻意识到这是谁的东西。那天,在博物院,云昭的手腕上带了串不过几十块的粉晶珠子。小女孩子随便买来戴着玩儿。 他吻她时,似乎手底有些异样。 也许,是当时珠子挣断了,遗落这么孑然一颗。 岑子墨尖刻的咄咄逼人立刻涨满整个车厢,陆时城一笑,凉薄得很。两夫妻相得益彰。他伸出只手捏了捏眉心,放松下心情。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尚相敬如宾。陆时城私下并不爱说话,和他在外面侃侃而谈优雅有风度的样子截然不同。一个人时,喜欢逛博物馆美术馆,岑子墨最初耐着性子陪他一起去,但对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实在没兴趣。 她喜欢一切活色生香的东西。 没办法,岑子墨承认自己没那些如此清流的爱好。不过,她对珠宝、时装这些的鉴赏力就不是鉴赏力了吗?她心底对陆时城充满了方方面面的怨怼。 气氛僵硬。 她从没像别的女人那样娇滴滴喊过老公,好了喊“时城”,不好,就是连名带姓。这个档口,岑子墨更不会先服软去撒娇圆场面。 凭什么? 途径宝丽大厦,陆时城罕有提议:“去商场,我陪你买两件裙子。” 完全没把妻子刚才那些话放心上,有些事情,不值得浪费时间。 “我不穿商场货。”岑子墨硬邦邦堵回来,她心里意外,有那么一瞬的开心,但嘴上不肯认输。弯眉一挑,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又说,“你献什么殷勤?是不是打算去给……” 陆时城伸手按在了她光泽透亮的红唇上,岑子墨一下软下去。他慢条斯理一颗一颗解开她胸前细小扣子,一手轻揉雪球,岑子墨便在他手中溺水。 “你始终是陆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他低声说,又在诱惑她。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的不经意撩,岑子墨爱他爱得简直发疯。 她凑上来,搂住他拥吻。 陆时城吻得漫不经心,他的脸,忽然被她扳过去捧起:“答应我,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离婚好吗?除非我提出,你可以玩儿,但你一定要记得家里还有我。” 不等陆时城回答,岑子墨一双美目中露出怨毒的光:“你如果敢抛下我,陆时城,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陆时城笑了,拿掉她的手,觉得这眼神熟悉。哦,想起来了,陆晓那孩子还被派出所拘留着,她竟然沉得住气。 “那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我也不会被任何人威胁。想威胁我陆时城,门儿都没有。”他轻飘飘说完,拉开车门,看向她,“你去不去?” 陆时城是个软硬不吃的男人。 但某种程度上,他又吃软不吃硬。 岑子墨到底没下车,冷气开得十足。商场的冷气也是如此,陆时城一人进去,在一楼珠宝柜台,找类似的粉色珠子。 柜姐格外笑意殷切,这种粉晶够亲民,好的也谈不上贵。陆时城挑了一串,包装好,丝毫不避讳直接拿回车里。 车里已经没有岑子墨,他脾气一直不算好的妻子,已经打车走了。 岑子墨攥着手机,希望亮起来,他会打电话问一问自己怎么回事,并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007 阳光酷烈,陆时城在冰窖一样的车里,放了点音乐。 他没急着走,给那位民警打了个电话,问清楚陆晓的情况,最后安排司机去把人带回为她购置的精品公寓,在A大附近。他慢慢放下手机,说不出的忧郁总会在他独处时,显露出全部的面目来。 但他又十分冷漠。 于是,这些年交错出的是一种混乱而醒目的气质--心狠手辣兼具难言的忧伤感。 这个世界上心狠手辣的男人忧伤个什么劲儿呢? 在车里坐半天,他收到两条微信,一条来自中盛董事长周濂女士,一条来自高中挚友卢笑笑的。 都是祝他生日快乐。 陆时城出生在盛夏。 原来,今天是他三十四岁生日。 他给人在香港的周女士回了一行字:谢谢您,祝在香港愉快。 然后,给中盛证券法务部以及身兼公关部负责人的卢笑笑打了个电话,约她在浮世汇碰面。而这个时候,卢笑笑等他电话很久了。 晚上饭局,一直减肥没成功嫁人也没有成功的卢笑笑提前到的,推杯换盏之间,卢笑笑留心老同学兼上司的神色,一晃眼,仿佛看到的还是高中时代的陆时城。 但他分明又变了,面目全非。 陆时城没让她喝酒,偏头交待:“结束后,你送我回去。” 他对卢笑笑有着不能言说的百分百信任,卢笑笑微胖,戴着眼镜,从高中时代便是如此。人如其名,白白圆圆的脸上永远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看起来如此普通,却掌控着各部门大大小小所有协议文本,在风险控制上格外突出,是陆时城最信任的部下,整个集团,有目共睹。 陆时城和董事长不一样,他是典型的学院派作风,尊崇制度和效率。周濂和陆时城过世的父亲陆君同,则是更深谙人情世故的本土实战派企业家。对于卢笑笑,这种老同学的裙带关系,更像是董事长一手提拔,但事实却是,卢笑笑是陆时城少有的一张人情牌。 卢笑笑很快用自身实力证明,她不负“任人唯亲”,胖姑娘是笑面虎,怎么保证中盛利益最大化不受损是她人生唯一信条。 卢笑笑似乎从来没有自我,她从高中时代,就只为陆时城一人服务。直到如今,她做出的所有成就,是为中盛。 而中盛,有陆时城。 两人友情纯之又纯。 中盛陆时城最好的朋友是个矮胖女人,一度是私下八卦焦点。 他喝得微醺,手自然而然搭在卢笑笑身后的椅背上,微动作又暴露两人私下关系足够亲密。 吃完饭,一行人点了两个舞蹈学院的学生跳舞,陆时城一个人出来,问李经理:“雪莉呢?” 今晚,云昭没有出现。 陆时城的目光在一排女孩子身上始终没能聚焦。 “她请假了,临时有事。”李经理忙解释说,陆时城来浮世汇从未明确非表示非某人不可,他眼光太毒,对女人简直挑剔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要有脸蛋身材,要有脑子,要懂事,要有才华,缺一不可。 比相亲结婚都苛刻。 而云昭是被放水“招聘”进来的,从一开始,陆时城就安排人在运作。李经理自然不会去问,只拿钱办事,并不知道陆时城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临时有事。 陆时城眼睛倏地一沉,他整张脸都走势不明。 李经理小心观察他神色:“陆……” 话没说完,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急促传来,长廊尽头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陆时城那颗微觉失落的心重新跃起,他今天真的喝太多,情绪不怎么受大脑控制。 灯光璀璨,在失焦和聚焦轮回交替里,他到底是看见了云昭跑到眼前来,眉眼生动,气喘吁吁的: “对不起,我……我又来了,我想知道客人都走了吗?” 她总是瞎,不能第一时间像他看到她那样看到他。 陆时城沉默地等她说完,目光一定:云昭卷发很长,浓密充满光泽,这才是所谓的一头海藻似的长发。她没换衣服,穿普普通通的红色波点连衣裙,却有法式少女感。在和陆时城碰上目光时,讷讷打了个招呼: “陆先生。” 不太情愿的口吻,她心里对他拉起了一道长长的警戒线。可是,因为不愿意太得罪他,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像一朵正准备热热闹闹盛开的小玫瑰,一下蔫了。 “你遇到麻烦了?”陆时城问的很突兀,没了分寸感,用一种厌恶又几乎是厌世的眼神看向她。云昭闻到一股酒精味儿,显然,是来自于他。她想,也许陆时城喝醉了。面对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最好就是远离他。 她礼貌笑笑,并没接话。 可李经理早没了人影儿,云昭四下看看,再看看陆时城,不知道当下是该推门进去,还是要怎么样: “陆先生,我先进去?” 陆时城一直盯着她看,眼睛被酒精顶得微红,他一顿,直接说:“跟我来。” “我……”云昭迟疑着怎么拒绝,陆时城有点讥讽地扬了扬眉头,“花费你的时间,我会付钱,你来这里不是为钱?” 他这个人……真是说变脸就变脸。云昭记得在浮世汇第一次见到他进来,优雅得体,话也不多,微微一笑时眼睛像藏着秘密。在博物馆……云昭制止自己想下去,陆时城太多面他在各种假面具下可以游刃有余切换,让人眼花缭乱。 她对他,本来其实是好感的,尽管博物馆那一段他毫不留情面否定她。 “您如果……”云昭心里有点发抖,“像在车里我不会跟您走的。”她努力口齿清楚解释,“我是要挣钱,我说的是可以给您弹钢琴。” 陆时城忍不住莞尔。 她说的特别天真。 便这么微微眯眼打量她,扫视几眼,他点点头:“你会什么?” 云昭心脏扑通乱跳,她又变得腼腆了,仿佛这是难得机会:“上次,您点了肖邦的曲子,我也可以弹肖邦。” 可惜陆时城没太大反应,推开门,自己先进去了。 不过,没有继续为难她。 云昭来得匆忙,在地铁上简单化了个妆。进来后,陆时城倒真点了她,他懒洋洋陷在沙发里,众人都看出今晚他确实喝多了,很少见。 等云昭过去弹时,陆时城转过头和一众男男女女周旋起来,饭局上谈生意,此刻,只谈风月。 卢笑笑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陆时城有点任性地推开了,他没醉,他是个很少会拿酒精去冷敷伤口的人。卢笑笑再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陆时城接过来,一杯饮尽。 饮尽空虚,又饮尽满盛。 但今晚似乎破例,陆时城示意卢笑笑去雪茄柜给他拿雪茄,可下一秒,他又去翻卢笑笑的包,找出铁塔猫红酒爆珠,也不计较,点上了。 烟雾缭绕中,陆时城的微笑时隐时现,他侧耳聆听着,眉头皱起来。云昭弹的非常糟糕,聒着他耳膜,简直让人烦躁。因为陆时城有意点了首李斯特,李斯特以炫技出名,曲子很难。 这是他的主观感受,其实,也没那么糟,其他人只当是个背景音乐,在各自的舒适圈里自如谈笑。 又过片刻,陆时城叼着烟起身,步履微晃,走向云昭身边。她嗅到那股清凉烟草味时,刚要转头站起,陆时城一只手搭在了她肩头,低哑说: “看来你需要多加练习。” 他把烟掐灭,示意她给他挪些地方。 身后,安静了一瞬,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两人。 卢笑笑也看在眼里,嘴角一弯,继续活跃气氛把一行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陆先生,我说过了,我基本不会弹李斯特。”云昭已经煎熬太久,她没有抱怨,而是非常认真地重申一遍。 陆时城深深看她一眼,低声说:“你弹,我帮你看看。” 小时候,学舞蹈腰力量不够,每每练习跪姿双手抓脚踝小云昭总是一头的汗,眼泪哗哗。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小朋友那么顺利,吃了许多苦头,最终坚持下来。云昭一点都不怕吃苦,此刻,深吸口气,她跟着陆时城的指点,重新找技巧。 他手指碰到她小臂的皮肤帮她调整姿势,两人对视一眼,气氛微妙,都没有说话,可云昭稍稍僵硬地垂下了目光。 这人天生蛊惑,在耳畔轻声细语教导,云昭渐渐松弛。甚至,她被他一句“我要你多加练习,但你没必要把舒曼当学习榜样”瞬间逗乐。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于是,噗嗤笑出来,两人目光又碰上。她毫无戒备对着他笑,云昭是个很容易忘记对方哪里不好的姑娘。 陆时城脸上并没有笑容,他非常疏离,云昭的笑便慢慢凝固意识到气氛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轻松愉快。 自己像个智障。 等陆时城丢开她,站起走人,云昭仰头看向他:“陆先生,谢谢您,”下一句,不知怎么的就一冲动而出,“今晚小费您还会不会……”说着脸发烧,自己怎么好意思要钱。 那一抹红晕立刻沁透她白亮的脸。 陆时城转头看她,居高临下,忽然倾身托起她下巴,吻住花瓣一般的红唇。突如其来的又一次亲吻,云昭紧张地伸出手,按在了琴键上。她需要一个支撑。 一室内,骤然发出长长一串音,所有人都吓一跳。 像最温柔的暴动,陆时城把他口中的酒精味道、烟草味道一切属于他的都强势地渡到她口中。然后,松开浑身发抖的姑娘,轻笑: “我会为这个吻付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008 本来,在这种场合,陆时城通常都是很注意的,从来没有出格举动。这次,把卢笑笑惊了一下,她非常谨慎,即使在座的都是靠谱的生意伙伴,但有其他姑娘。 她怕有人多事偷录视频,传出去,中盛的股票就得跟着动荡一番。 好在陆时城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又回来,若无其事去端红酒,想要继续喝。 “陆时城,你……”卢笑笑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她把目光投向了让他在公共场合失态的人。 那边,云昭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异常难堪,尤其是那些人都用一种似是而非的目光滚着她,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确实如此。 露水情缘,一些漂亮的姑娘自幼就知道性别红利怎么吃。这样的场所,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在他们看来,既然到浮世汇来要说天真纯情,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买不到的,区别在于价格。 到处都是目光,云昭一阵难受忍住眼泪,她默默站起来,垂着脑袋快速跑离了现场。 似乎有点儿气性,也不知是拿乔还是真的。旁边的人不着痕迹和陆时城玩笑两句,他嘴角带笑,不置可否,耽误了两分钟,他还是起身跟出去。 云昭没走远,躲进卫生间稀里哗啦地洗脸,她哭了。 第一回,陆时城在车里侵犯她。第二回,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吻付钱。是她自己要来这种地方的,云昭很想祖父,她肩头一耸一耸的。许久,从包里摸出面巾纸,对着镜子,她小心擦着脸,眨眨眼,用双手扇了半天。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清爽,不能有哭的痕迹。 来浮世汇,她和祖父撒了谎,说晚上找到一份兼职,帮设计院打杂工正好锻炼了专业能力。她从小是乖孩子,从不撒谎,老人自然深信不疑。 而张小灿,总是差不多时间来等她。 从洗手间出来,她低着头,撞上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云昭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两步,“对不……”话没说完,她一紧,陆时城在静静地看着她。 “不要钱了吗?”陆时城手撑起来,将云昭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逗她一句。 他借着酒劲儿,想跟她调情。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姑娘长睫毛翕动不止,她素颜了,整张脸干干净净五官更突出。她真漂亮,瑟瑟的,陆时城觉得自己身体有秘而不宣的变化,吻她已经远远不够了。 但他悠游,不那么着急。 “我不要了。”云昭心里很害怕,知道没用,她颤颤地抬起脸,咬紧牙关,她觉得腮帮子都在打飘。 陆时城把她当成什么小玩意似的戏弄着。 云昭忽然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难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换句话说,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喜欢以轻薄女孩子为乐? 她睁着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直视陆时城。 陆时城顿住,他也没回避,很久很久,他在她欲从他手臂下弯腰逃跑时,拽住了她,低声喊: “云昭。” 这一声,带无言伤痛。 云昭不安地想要挣开,他把人拉回来,温言说:“抱歉,我今天喝多了……” “您经常这样吧?”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什么?” “一掷千金,在女人身上。”云昭努力去想一起的那些女孩子,她在生人面前比较内向,从不乱插话。偶尔,会听到类似的聊天,女孩子们有时聊的尺度非常大,云昭似懂非懂,从她们暧昧的笑中大概能明白些什么。 陆时城皱眉,他揉了两下,还是笑:“是不是我钱给少了?” 云昭长睫毛乱忽闪着,她一点都不知道眼前男人的游刃有余,对于他来说,太寻常不过。 “说真的,我对您很失望。”云昭心跳着对他说,她眉宇间,真的带着失望的神情。 陆时城神经被刺一下,因为她的认真。他嘴角的笑意没有散干净,对她的冒犯,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失望什么?” “在博物馆,我以为,”云昭脑子回想着他讲阿富汗的神情和语调,兀自摇摇头,她又低下眼帘,“我觉得您很好,后来我们聊苏博也很好,大概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同的一面,只是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反差这么大。” 陆时城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来这里的姑娘,无一不是心思玲珑,擅长察言观色,进退迎合,每一步都是有技巧的。 她明明很害怕,却不设防地说出真实想法,这么孩子气。 “我也对自己很失望。”他半真半假地说,靠近两步,垂眸凝视她,年轻女孩子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很受用。他一只手伸到她后颈揉起长发: “其实,我也还有些话一直没跟你说,你非常美,人如其名。” 他嗓音低醇,像幻术,陆时城发现自己又很想亲吻她,想含住她柔软质感绝佳的红唇。 云昭双手握成拳,重重抵在他胸膛阻止进一步的动作。 她积攒力气,猛得推开陆时城。 “云昭,”陆时城反应比她快,没让她跑成,他问,“今晚你陪我?”眼神变得灼热,一动不动撩拨着她,按他惯有的节奏感。 云昭惊恐地摇摇头:“我不卖身!我不!”她腿发软,陆时城像一团暗火强势地侵蚀着她。她心里拍打着惊涛骇浪,最终挣脱跑开。 浮世汇几米外,张小灿早早在那等着了。 云昭跑得很快,长发在夜风里飞舞,她都没有看到张小灿。感觉有人伸出手臂拦下自己,她才停下。 “昭昭,你怎么了?”张小灿下意识朝后张望,果然,灯火辉煌的门口,陆时城颀长的身影站成一处沉默。 “我不会再来了,”云昭边说,边急着往前走,她胸口起伏得厉害。没多远,付冬阳竟然突然出现。 三人都看到了彼此。 付冬阳向她走过来,不用问,云昭也知道他一定奇怪自己为什么又出现在浮世汇附近。 “云昭,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付冬阳平和地说,云昭脑子里一片混乱,茫然无序,她忽然哭了,“我能跟你谈谈吗?” 这当然再好不过了,付冬阳略感意外,当然,他心里很高兴。一起回的学校,路灯黄昏,期末考陆续结束,这个点依旧有教职工拖家带口散步。偶尔,有那么一两只野猫乱窜。 走很久,两人没说话,付冬阳非常有耐心,在等她。 “在中盛实习还适应吗?你每天都做什么?”云昭轻声启口,这才发现他穿白衬衫西裤,大热天的,挤地铁回来。 年轻的男孩子,一般都穷,中盛是他们做梦最好的平台: 优越的环境,丰厚的薪酬,快速让人成长起来的紧张节奏。 可是,古话说:莫欺少年穷。 “我啊,IPO尽职调查、底稿整理、申报文件这些都要做,”付冬阳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路灯下,两人的身影浓浓淡淡,云昭默默听着,最后说,“很累吧?” “是,我想留在中盛,你知道,”付冬阳坦荡笑了笑,“中盛这种顶级券商公司很看重人脉,我父母是普通工人,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靠自己的本事,让他们认可我。” A大并不是中盛校招的顶级目标院校,只能排到第二梯队。因此,招聘团队来学校里,也就是做一个简短的宣讲。 付冬阳靠优异的专业成绩、流利到可以媲美母语的英语、各种证,以及各种实习经历,才挤进中盛,他想要的就是通过实习拿到Return Offer进入中盛。 “我明白,”云昭看向他,空气里热浪滚滚,水泥地上白天聚攒的暑气往上散发。在路灯下,付冬阳却有种别样的温暖,她笑笑,鼓励他,“你好好做,留在中盛我想机会还是很大的。” 说着,她想起什么,犹豫问,“我听说,中盛的实习工资就很高是吗?” 牵涉到钱的问题,怪不好意思的。 在A大,流传着关于中盛的各种段子。云昭也对中盛的高薪有所耳闻,此刻,心里满满都是遗憾,计算着如果自己在中盛几年可以还清这笔债务。 “云昭,”付冬阳停下了步子,打断她思绪,“如果可以留在中盛,相信我,房子很快会有,车子也是。我家里虽然不是富裕人家,但父母都有工作,多少能帮衬一点,我……” 他说着笑了笑,“我其实是想说,让你放心。” 云昭刚开始没明白,很快的,领会了对方意思。付冬阳说的都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她没想那么远,尴尬抿抿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付冬阳已经在给她勾画未来,未来似乎可期。 两人一时间都找不到话继续下去,气氛沉闷,只有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云昭把头发辫成两道,脖子那黏糊糊的,她看看时间,不早了。 之前一股冲动之下,想要和他说的话,慢慢消失。 她说不出口。 反倒是付冬阳,终于主动问她:“云昭,你说你想和我谈谈,只是问我实习的事情吗?” 云昭迟疑了下,对方的目光始终停在她脸上,她有些紧张:“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还算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009 付冬阳瞬间明白过来,心跳加快:“算,当然算,云昭,你是不是……”他喉结动了动,“考虑好了?” 云昭心跳也很快,她“嗯”了声,一直瞧着自己的影子:“不过,有件事,我想跟你提前说声,我现在遇到点儿麻烦,”她迅速抬头,“我不会麻烦你,我自己会处理好。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说完,她又迅速补一句,“你别问我什么事儿,我就是跟你说目前我有点儿事。” 付冬阳的一腔热忱无处可用,他尊重云昭,小心问道:“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云昭点点头,又轻轻摇头,勉强露个笑脸:“嗯,我们试一试,行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并不是一定答应了你什么,因为万一你对我失望,或者,或者其他,你可以随时毁约……” 因为毫无经验,云昭说的颠三倒四,又像是在逃避。可是,付冬阳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云昭一僵,没拒绝,任由他把自己送回了教职工楼。 两人的关系,在这样灼热高温的夏夜定了下来。 夜色浓郁,车子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驰过。外面热浪蒸人,陆时城懒懒瘫在一片虚无中和缓着,面孔的阴影,在车子转弯时倾斜。 卢笑笑沉稳地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的,从内后视镜瞄他两眼。 “去A大转一圈。”他忽然说,那双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生长、变宽。 “A大?”卢笑笑重复一遍,立刻从前面掉头。 “对。” “要喝点水吗?”她知道今天陆时城心情好不了,每年今天,他都很不好。有一年,陆时城直接呕出血,一个人窝在中盛总部最高层办公室里。董事长愣是镇定从容地自酒会抽身命小儿子开车把他送进医院,并喊来自己。那会儿,陆时城的弟弟尚未赴美读书,十几岁的中学生异常镇定,协助母亲,照看兄长。 三个人,守了他一夜。 随着时间的绵延,情况变好,他今天只是喝多了,有点小失态。 卢笑笑满脑子往事,轰隆隆从一片碎石轧过。 车子慢吞吞围着A大从东门绕到西门,又从西门绕到东门,陆时城不说话,卢笑笑便一直绕来绕去,很耐心。 “我很想跟那姑娘上床,”陆时城说话了,有对自己深深的嘲讽,“你看我,今天这种日子在想什么,真混蛋。” 卢笑笑微微一愣,小心接他的话,轻声问:“是今晚弹琴的姑娘?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对自己。”后半句,说的谨慎极了,唯恐他会发作。 确实够漂亮。 但漂亮姑娘陆时城见的多了去了,日子一久,审美都麻木。 两人对话到此结束,没后续,因为陆时城不再想说话。又绕几分钟,他吩咐卢笑笑把自己送总部,没有回家,而是去工作。 期间,手机上闪烁起岑子墨的来电,陆时城冷漠地按下接听键,一手把玩着袖扣。 “你不回家了吗?”岑子墨照例敷着面膜,一双眼睛,始终定在陆时城那期当封面的《新风度》上。 时钟已经指向凌晨十二点一刻。 “不回,你休息吧,我在办公室。”陆时城揉了揉眉心,平静说。 岑子墨的火立刻窜起来,办公室?他今晚又去了浮世汇,连带卢笑笑,以为自己不知道?要不是卢笑笑长的足够安全,岑子墨想,她对此人的厌恶程度会翻倍。 夜夜笙歌,他哪来那么多精力?陆时城就像一台精确的机器,高速运转,永远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倦怠感。 从她高中认识他,这些年,除了身材更挺拔紧致,五官轮廓更深,陆时城一点岁月痕迹都没有。 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假人。 岑子墨煲了汤,乌鸡黄芪当归大杂烩滋补的。她特意跟阿姨学,补什么呢?她起身走到开放式厨房那,冷下脸,补得他更有力气跟小姑娘上床吗? 想到这,话就控制不住:“我煲汤了,大补的,免得你床上被小姑娘笑话嫌弃你不行劝吃药,这就让人给你送去。” 岑子墨言辞上越来越尖锐。 陆时城不想跟她吵架,重申说:“不需要,我有事要忙,多谢。” 电话挂了。 岑子墨静静站片刻,一会儿后,她把汤统统倒了。又把杂志摔了,狠狠踩过,陆时城那张英俊的脸就此发皱,变形,岑子墨心里终于觉得好受些。 后半夜,陆时城站在落地窗前,端着咖啡,默默看着外面迷离绚丽夜色。他一手轻轻摩挲手机,给云昭发过去一条短信: 你睡了吗 他知道,在她手机上显示的势必是陌生号码。即使看到,未必会回复。 如他所料。 云昭是在第二天看到的无名短信,现在,很少有人会发短信了。她没当回事,以为是谁误发。 学校对面小吃店林立,涮羊肉、火锅、炸酱面馆学生们常年混迹其中。云昭穿过马路,才发现张小灿家的烧烤店没开门,她拨通电话,问清楚后直接去的张小灿家。 小区陈旧,学校本就属于老城区,这么一衬,更显破败。云昭准备敲门时,门忽然“咣”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张小灿的妈手里拎着不知什么东西,气味刺鼻,臭得很: “你知道你拖累我们娘俩就好,苍天啦,怎么我这么命苦,摊上你这么个要死不死的。你说你,就忍那么一会儿能死吗?非拉……” 人边骂边往外走,一下看见云昭尴尬地立在门口,忙刹嘴。但嫌弃不耐烦的脸色一时收不回去,只是略缓缓: “来了啊,”说着转头喊张小灿,“小灿,别管他了,同学来找你。” 话虽如此说,下楼时嘴里却抱怨:“有事没事老往人家里跑什么跑?没点眼力劲儿。” 云昭脸腾下红了。 张小灿已经走了出来,两手水淋淋的,她当然听见了没好气喊了句“妈!”,随后,对云昭难为情笑笑,“昭昭,叫你笑话,你别生气我妈这会儿火大呢,我爸他……”自己也没好意思说父亲又拉床上了,一个屋子,臭气熏天。 “没事儿,我知道阿姨她压力大心里烦,”云昭并没在意,而是长话短说,把决定去浮世汇辞职和付冬阳的事一起说了。 每一次,到点张小灿都会来浮世汇等她,云昭非常感激。 “以后,你就不用去浮世汇等我啦!”她忽然活泼起来,笑嘻嘻去勾张小灿的脖子。 张小灿呆呆地张了张嘴: “昭昭,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啊?” “我觉得付冬阳挺好的,我想处处看,”云昭心里却莫名多谈排斥这个事儿,她岔开话,“对了,我今晚去浮世汇办离职手续。” 关于陆时城和她的那些事,她谁也不肯告诉。 “不去浮世汇,要交违约金吧?还有,钱怎么办?”张小灿试探地望着她。 云昭扯扯嘴角,事实上,她也没想好怎么办,课业很重,她只能暑假打点儿零工。但无论在哪里,显然都不会有浮世汇的待遇。 唯有去央求对方多给些期限,云昭脑补一场,怎么能让人家相信自己肯定不会赖账只是现阶段难能拿出这么些钱。 晚饭后,和祖父打了招呼,她一人坐地铁赶去浮世汇。 见到李经理时,有一身形妖娆的姑娘正趴台面上大声说话:“我不信你们没有,我要做那种可以卖身的,除了卖身,我什么都不卖。” 惊世骇俗。 周围稀落过去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李经理笑:“这个,不好意思,我们是正规场所……” “屁,你们这种明面说是什么高档海归俱乐部,其实,也就是男盗女娼,背后那点事儿吃瓜群众心知肚明。” 这声音熟悉,语气也熟悉,云昭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010 李经理心里一阵烦躁,她被喊出来应付这胡搅蛮缠的姑娘。眼下,是可以叫人把她“请”出去了。 是陆晓。 云昭终于想起来了,她看过去两眼,下意识躲开。等对方闹完再过去,不想,李经理瞄到她,正好有了口实,“不好意思,恕我们这里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麻烦请走人。” 说着,头一偏,冲云昭打了个漂亮的响指:“雪莉,这边来!” 陆晓回头时也看到了云昭,停片刻,眯起眼打量,突然笑了:“哦,原来A大的都喜欢到这里卖,”她似有所思点点头,“咱们真是有缘分。” 如此出言不逊,云昭一点都不想惹麻烦上身,她避开了,李经理头一歪,示意她到里面说话。 但又让云昭等了一会儿,去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李经理一耸肩:“神经病赶出去了,”她说着走出来,一撩刘海,“怎么,雪莉,你今天连妆都没化?不过底子真好,不化妆也够美了。” 一边说,一边点着柜台上的表格浏览。 “谢谢您夸奖,我,”云昭心口咚咚跳,“是来辞职的,我不打算在浮世汇了。” “什么?”李经理眉毛一拧,变了脸。 “我……” “你这么临时一说,我们去哪儿抓人?雪莉,你好歹是名牌大学生,连最基本的契约精神都不懂?日后你到工作单位,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作风?”李经理开始奚落人,振振有辞,云昭脸皮薄细想对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等她话说完,斟酌开口: “那我晚几天,等您招到人我走这样成吗?” 李经理看看她,长吁口气:“好吧,我看你挺漂亮一姑娘跟呆头鹅似的,确实也不适合这里。这样吧,违约金不要了,你给我几天时间。” 这些话入耳,云昭眼波微微一荡,是惊喜,她忍不住对李经理露出笑容,细白的牙齿可爱极了: “谢谢您,您真好!” 这么天真,李经理假睫毛眨了几下,没说话,心情稍稍变得复杂。她摆摆手:“去化个妆,今晚来都来了。” “陆先生在吗?”云昭多嘴问。 “怎么,你要点人不成?”李经理笑她,云昭立刻摇头。 “过去吧,这里没人会强迫你做什么。” 云昭一时不语,她慢吞吞背着包往外走,迎面不知是谁急急冲进来撞得她险些跌倒,下意识去扶了一把什么。 花瓶滚落,摔出清脆声响,碎了。 云昭被顶得头晕,下一刻,李经理已经走到身边,关心的并不是她,而是花瓶。 浮世汇的装修昂贵,到处充满金钱的味道。 李经理对自己说了什么,云昭发晕,一个字没听清楚她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缓站起来。 很快,有件事她必须清楚,她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也好:花瓶碎了,很贵,要赔偿。 “多少钱?”云昭嘴巴发苦,她没回过神。 李经理一如既往利索:“整个浮世汇,装修花了八位数。这个花瓶,是从一位收藏家手里买的,五位数,我们有底单可查。” 她叹口气,“雪莉,这个事我没办法帮你。身份证呢?押一下。” 云昭彻底愣在原地。 然后,今晚李经理竟然没带她过去。理由简单,她状态不好会得罪客人。 云昭再也绷不住了,她化好了妆,大颗的泪水就那么噙在眼眶里。 失魂落魄走出浮世汇,茫然看看四下,云昭坐到台阶上,把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哭了。 她无助极了,被钱逼得不知所措。 不知几时,有人似乎坐在了她身边,是陆时城的气息。云昭慢慢抬起脸,发丝黏在脸颊,果然是他。 真奇怪,她能一下辨认出他身上的味道。 他只是偏头看看她,随后,把手帕递给她,略微一笑:“怎么,有什么事让你不痛快了?” 声线清冷中带着温柔,很奇特。 “还是,上次在这里的事依然令你耿耿于怀?”陆时城看她眼睛里满是疲惫、失意、委屈,心跳渐起,她的眼睛让人想久久凝视。 这不就是他恰恰想要的局面吗?陆时城没什么表情,长腿一伸,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了。 云昭没有说话,也没有躲他,躲他有什么用呢?她又弄一屁股债。 到底怎么了,云昭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呆呆地抱住膝盖,把脸贴上面,像被追逐疲累的小兽干脆懒得抵抗,无处可逃。她什么花招都不会耍,对人性之恶,没有任何测量。 因为是别开脸,陆时城看不到她的样子,他吸几口烟,就沉默地看看她,一头海藻似的长卷发非常动人,身影纤秀。 这样就不错,只是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陆时城似乎也无话可说,神情很淡,默默抽烟。 两人看起来各怀心事,其实,陆时城什么都没想,他很放松。 大概因为猎物就在身边,猎人是毫无压力的。 热风一过,云昭发间的馨香飘散而出,她头发长,顺着风甚至轻轻拂过陆时城恰巧转过的脸庞上。 他闭了闭眼睛,再定神,伸出夹烟的那只手,似有若无碰了碰她的头发,云昭并不知情。 烟上的火星不小心烧到发捎,陆时城反应很快,他丢掉烟,手掌直接覆盖上去: “对不起。” 像去救什么珍宝。 云昭反应慢半拍转过身来,陆时城松开了手,笑笑:“抱歉,刚才烟头不小心烧到你头发。” 没起火,只是焦了一点点而已。这么美丽的头发,若是被毁,真是罪过。 云昭心里难受,她没什么精力去跟他对话,嘴唇动都没动。身心俱疲,她背好包,打算坐地铁回去,今天浪费太多时间。她又有点后悔,钱没挣到,辞职没辞成,又多了笔债务。 一堆作业还没完成,云昭第一次觉得自己过的很失败。 别害怕,昭昭,咬咬牙会挺过去的。她掐了下自己,暗暗说。 “那天,我生日喝多了。”陆时城在身后说,他莞尔,因为看到云昭裙子皱得可笑,像张生气的脸。瞧她这身行头,要不是靠脸蛋身材撑着,不知道有多劣质土气。 好在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云昭没有出声,身处城市灯红酒绿之中她强打起精神。手机响了,付冬阳来电,告诉她自己今天会忙到很晚,语气里满是歉意。 “没关系,你忙,”云昭理理思绪,面对付冬阳,两人到底是不是这样就算恋爱了,她稀里糊涂的,想着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好,“嗯,你回来时注意安全,注意身体。” 彼此都语气清淡,竟像多年的老夫老妻。 那头,付冬阳以为她害羞放不开,不想太逼她,他希望云昭能慢慢熟悉并且爱上和他相处的状态。 云昭挂上电话后,一低头,把手机放进包里时,才发觉有拉长的身影投过来。原来,在她边走边打电话时,陆时城像鬼魅一样不急不慢跟住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没撑住,回头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凶一些。 陆时城却没看她,目光一偏。忽然把她往前轻轻推了下,说:“绿灯。” 是绿灯亮了,云昭慌忙走了过去。 然而,陆时城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落下满满的柔光,他看着云昭过了马路。 等到对面,云昭下意识回头去找他,人潮涌动,并没有陆时城的身影。直到目光停在对面,看到陆时城,他一个人遗世独立般站在那儿,沉湎夜色,云昭心里忽然就升腾上来不明不白微妙的情绪。 两人之间隔着川流的车辆。 云昭快速扭过头,疾步朝地铁入口走去,她心跳很快,大眼睛像在征询世界。直觉告诉她,陆时城在对面和她同步调,那团黑影,始终没有消失。 她小心微微侧一点脸庞,用余光去感受。 陆时城确实一直边走边看她,两人是平行线。云昭飞速逃离,回到A大。 家里,祖父把冷下来的解暑绿豆汤准备好了。云昭进门换鞋,调试好心情,脆脆地喊:“爷爷,我回来啦!” “昭昭回来了?”祖父笑呵呵让她去洗手,一进屋,空调凉丝丝的,云昭也笑:“外面太蒸人,我都要熟了。” 不,外面世界无时无刻不在烹煮贫穷。 “今天累不累?”老人把碗递给她。 “不累,跟赶图那会儿没法比。”云昭脸热热的,话里真假掺半,事情是没影儿的事情,但熬夜赶图、做模型以及评图时被老师骂到双眼饱含滚烫泪水的神仙日子,确实无与伦比。 云昭,我觉得你适合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大西北父老乡亲们会喜欢你的,相信老师,你还能画得再丑点吗?! 云昭,你知道吗老师今天本来就很暴躁看了你的图我怕接下来就要暴力犯罪了,你厉害,可以送你的老师去坐牢! …… 最开始,每次评图,云昭被系里毒舌老师批得体无完肤,每一次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自己先乐了:“哎,爷爷,大一大二时李教授每次都把我骂得想回老家放羊算了。” “昭昭,你别说,院里的老师们又合计买老家的山羊自个儿吃,”老人明亮狡黠的眼睛一闪,“前天我们说这事儿时,提到了你。” 云昭疑惑地看看祖父。 老人笑了:“昭昭,我说了你可别嫌烦,院里有老师想给你介绍男朋友,问我的意思。我说了,只要昭昭愿意男孩子人品好,我什么话都没有。” 院里老师都是老熟人,知道云昭不会离开A市,毕业后方向确定,要么读研,要么在本市找工作,跑不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知根知底,难免有动心思的。 云昭等祖父说完,摸摸他手,撒娇说:“爷爷,您现在别急着□□这个心,我如果遇到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嗯,”她思考片刻,“也许,我就厚着脸皮去追啦!再说,我现在课业那么重,迟些谈恋爱也不晚的。” 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又怕爷爷难做,她很快补充:“要不,我去见见也成。” 老人听出云昭的意思,不愿勉强她,琐琐碎碎就把话给遮掩过去了。 “爷爷,您说,”云昭咬了咬嘴唇,胸膛缓缓起伏,“如果一个人,品行并不能算好,但却又能吸引别人,为什么呢?” 她问完,耳根发烫,只有自己知道,她想到的是陆时城。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古人早告诉我们了,孩子。这种人呢,外头好的很,可里头,早烂透了。” 云昭心惊,她把绿豆汤慢慢喝完,提醒祖父记得吃胃药,回到自己小卧室继续做模型去了。 夜深,云昭还在用功,手机震动,付冬阳早在一个小时前跟自己道晚安。她抓起手机,看一眼: 睡了吗? 还是那个陌生号,云昭想了想,回复一句: 您可能发错了 对方没有再发信息,云昭揉揉太阳穴,困成狗。她喝了点咖啡,拉开窗帘,看所剩不多的灯火,点缀夜色。 每当想知道夜色到底有多深重了,云昭会留意四周灯火,越少,夜就越深越重。 这样的夜色里,同样有人未曾入眠。 陆时城喜欢黄昏和夜晚,这样的时刻,让人洗去白日里的寡情和冷血,只想倾诉衷肠。 可惜他没有对象。 他眼睛永远和夜色契合,那么黑,像墨石,在深邃的轮廓里凝视着这个无用的世界,又让一切暗涌的词汇碎裂在胸臆间,没有出口机会。掌中的手机握了那么一会儿,陆时城盯着它,又轻轻放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011 岑子墨回来很晚,她打开门,酒精的味道随之蔓延进房里。不知在和谁讲电话,娇声笑语,嗲得不行,踉踉跄跄丢掉高跟鞋,整个人往沙发一躺,岑子墨发出声舒服的长叹。 不用想,她的男人此刻一定在楼上要么睡了,要么在书房看书。陆时城就是这么喜欢装,怎么办呢?她就是喜欢这个男人-- 知道他虚伪、薄情、不是个东西,拥着最聪明的头脑、显赫的家世……那么多那么多令人晕眩的漂亮羽毛,犹如两翼,却不是用来向高处飞翔,而是用来向深渊坠落。 陆时城的身体是一座沉沦的城市。 岑子墨偷偷翻过他的书,切,都是装X的,她不屑。所以,他的世界她永远找不对门路,进不去,偏还要撞得头破血流。 佣人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挥手斥退,而是顶着嫣红的两颊娇滴滴说:“你去喊陆先生。” 佣人尽管露出为难的表情,还是上楼去了。 几分钟后,陆时城下来,站在楼梯上,看他这位有种不可理喻的贫乏的妻子,身体则在熟透的风情里燥动着,他笑笑。两人做五年夫妻,只有一件,是唯一能达成共识的点。 女人过了三十岁,某些东西变得强烈。 陆时城无疑能满足她。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岑子墨也很直接,陆时城没有异议,一点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变着花样。 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岑子墨觉得,也许,陆时城多少是有点喜爱自己的。看,他喉结同样会滚动不止,身体因为生理刺激而变得像是有情。 一切风平浪静后,岑子墨在他起身要走事问:“那个,以妈的名义建的美术馆,听说要正式对外开放了?” 其实,她知道到时婆婆周濂未必到场,但陆时城有极大可能会去。 很久没陪他逛美术馆了。 陆时城不认为她对美术馆有兴趣,淡淡应付两句,什么也没主动提。岑子墨几次绕到嘴边的话,被他态度堵回去。 她最受不了他的敷衍和冷淡。 所以,话终于出口那刻却变成:“陆总,是不是已经想好带哪个学艺术的小情人过去了?” 陆时城看她一眼,说:“不早了,晚安。” 她越来越爱挑衅了,陆时城在上楼时蹙眉:两人在外面一向扮演恩爱夫妻,这样,对中盛和金达上品是双赢的事情,没必要跟钱过意不去。 陆时城依旧选择冷处理。 他也不愿意和女人计较太多。 相反,他对某人,特别大度。 陆时城很快知道陆晓跑来浮世汇的荒唐事,他发觉,这个小姑娘越来越让人头疼。 他直接开车来的公寓。 敲门进来后,被一个柔软的身子给紧紧抱住了。陆晓只穿了个吊带,下面丁字裤,女孩子纤细不够饱满的身材别有诱惑。陆时城几乎是愤怒地推开她: “你想干什么?” “想你……我。”陆晓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一股野蛮劲儿,她故意把那个字用嘴型无声吐出。 陆时城对她失望透顶。 他错开眼,命令式地说:“你穿好衣服再和我谈。”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陆时城?”陆晓固执地去拽他,“因为我长大了?你不就是等我长大得手的吗?怎么,现在又怂了?你看看我,”她边说边使出小女孩的手段,拉住他手,试图勾引他,“你拥有我的Droit du seigneur,你真的不要试一试?” 陆时城心口发闷,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转过身来,掐住陆晓胳膊把她重重摔到沙发上: “我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我先警告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挑衅我的底线。我对你,本来什么责任都没有,不要把别人的好意当成耍横的资本。” 陆晓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因她动怒,她快乐极了。 但她知道怎么拿捏陆时城的死穴,她就是有资本,于是,陆晓堆积出一颗颗泪珠,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躺着静静看他。 “她抱过我,可是我没有记忆,陆时城,你也抱抱我好不好?你弄疼我了。”陆晓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会演戏的小贱人,果然,陆时城慢慢松开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试图把女孩子拉回正轨。 太糟糕了,他不清楚陆晓什么时候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在他眼里,她只是小妹妹一样的存在,是他疏忽,也许对她太好,失去了分寸,才让小姑娘对他有了其他情愫。 “我会给你改错的机会。”陆时城不想浪费时间绕圈子,“以前,是觉得你年纪小,你马上成年了……” 小姑娘忽然一跳跃起,吻住了他。 陆时城面无表情推开她,冷漠说:“你如果真这么想男人,可以当坐台小姐,一晚上可以爱接多少客接多少。不过,浮世汇你可以死心了,想去卖,你不够格。” 陆晓震惊地看向他,她自尊心一下被挑破,她所有的自负建立在陆时城宠爱的基础之上。无他,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陆时城摔门而出,不跟她废话,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留陆晓一个人在房间里摔砸东西,她脾气坏透了。 看看,这就是对别人好的结果,一点不是他想要的。等坐进车里,回想那几句话,陆时城一颗心慢慢往下沉,他很自责,不是对陆晓有愧疚。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接到了周濂。 母子寒暄,问候的不过还是生意上的要事。中盛的一家子公司在港上市,周濂亲自站台,许多事情她依旧是喜欢亲力亲为的性子。 从机场回来,狂风起来,想要下暴雨的前奏。 “今年生日妈妈没有陪你过,真的抱歉。”周濂拍了拍他手背,陆时城一笑,他习惯性双腿交叠,一手放在膝头。 “是不是又瘦了?”周濂打量他,摸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没有,我很好。”陆时城回应她,车窗忽然被冰雹打得作响,他朝外看看,开始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陆时城目光骤然一深,他看到了谁? 风把她的伞刮翻了,云昭狼狈地想掰回来,冰雹下来,打在身上生疼。真可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陆时城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这个点,不好打车。 陆时城让司机停车,他跟周濂说句“等我片刻”,从车上下来。风确实大,远处,巨大一声轰隆,有广告牌刮翻了。 把云昭吓得一恍,伞脱手而去,蹦跳着朝前翻滚而去。她在等付冬阳,两人约好在附近碰面,但天说变就变。 云昭被吹得长发凌乱,在看到付冬阳终于现身并帮她去追伞时,她笑着停下,双手举着包来遮挡雨水。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云昭愣下,抬首四目相对,她以为看错人。 “我想,你那把伞可能经不起风雨折腾。”陆时城目光一调,看着不远处追伞的年轻男孩子,微笑说。 说完,把伞塞进云昭手里,蓦地发沉,SAB经典马六甲藤作伞柄的丝绸伞。金银色圆环把手上,有陆时城的名字缩写,云昭觉得头顶着整片黑压压的天空。 容不得她拒绝,陆时城已经走进雨幕中,他淋湿了。 “昭昭?”付冬阳跑回她身边,云昭呆呆地看着那个远去的人,她思绪混乱,心跳也混乱,手里握着沉沉的雨伞,一时没听见付冬阳的声音。 “昭昭?那是谁?你认识他吗?”付冬阳再次喊她。 云昭收回目光,勉强露出笑容:“见过几次,不算认识,他可能看我淋雨。” 付冬阳心里有诸多疑问,却没再问什么,他看看伞:做工精美,乍观低调,LSC三个字母映入眼帘。 两人吃饭时,云昭心不在焉,雨伞静静挂在一边,仿佛是陆时城那双黑色眼睛,沉默又张扬。 “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云昭心里乱乱的,她垂着眼,“我现在在浮世汇打工,不过,很快就会离开。” 浮世汇。 付冬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宿舍男生内心深处的潜在幻想。他恍惚发愣,终于听云昭自己说出来,旁敲侧击问过张小灿。但那姑娘嘴太严,一个字都不说。 他心里不舒服。 于是,放下筷子,柔和说,“那种地方,其实并不适合女孩子呆,你离开也好。” “嗯,我明白。”云昭感激对方没有追根究底,她抬脸笑笑,变得活跃些,问付冬阳在中盛的事情。 两人分别时,付冬阳抱了抱她,云昭是僵硬的,他感觉到了。 “昭昭。”付冬阳提醒她拿上那把黑伞,云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支吾说,“不要了吧,我自己有伞。” “还给他,”付冬阳面上很平静,但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不欠别人东西。” 云昭有些羞愧,她接过来了。 回到A大,她冲了个澡往床上一躺,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张小灿打来电话很兴奋: “昭昭,你不是一直惦记先锋美术馆吗?它试运营了!明天是免费参观日,一起吗?” 云昭翻个身,长长的头发几乎近腰,谁见了,都羡慕她这个发量和光泽度。 她立刻变得心情雀跃。 晚上去浮世汇,云昭特意带上了那把雨伞,却没见到陆时城。浮华声色里,云昭是抽离的。奇怪的是,除了陆时城,倒再没别人灌她酒,她被一个看起来极其温和的中年男人叫到身边坐,男人随意问她几句闲话,无非老生常谈。 “你在找人?”男人笑问,云昭觉得他面熟,不太能确定是否经常和陆时城在这聚会的朋友,想点头,又摇头。 “时城今晚不会来了。”他说。 “什么?”云昭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你东张西望,难道不是在找陆时城?”男人笑她。 从对方的笑眼里,云昭会意,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陆时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012 “您认识他?”云昭忽然想到那把伞,态度尊敬,男人笑意更浓,“小姑娘,你能不能别和我说话跟面对老师似的?” 云昭不好意思笑笑,心想,您看着像叔叔呀,“我这儿有他把雨伞,您看,能不能交给您,您见到他替我还给他?” 本来,她拜托李经理,李经理却没有答应,让她自己还。 很快,她得到了和李经理一样的回答,云昭丧气,怎么大家都不太好说话。 人散后,云昭同样收到一笔不菲的小费。哦,原来不止他那么大方。云昭跟着几个女孩子一起回去换衣服,大家心气皆高,在学校也是拔尖人物,又美,完全可以恃靓行凶。而且,心照不宣地把云昭排斥在外,从陆时城吻她的那天起。 不过,又从心底嘲笑她不过如此,也许被陆总上过发现滋味平平而已就此丢手。否则,怎么不见任何后续? 女孩子们心理稍稍平衡。 几人都非常默契地不跟她说话。 云昭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被孤立了,尽管平时大家也都各怀打算,但表面的东西总是过得去的。现在,没人搭理她。 从浮世汇出来时,音乐学院那姑娘一身红色长裙点烟看她几眼,喊了声:“喂!” 云昭转身,认出她是最初弹肖邦的女孩子。 “怎么样?”她夹着烟,非常妩媚,尤其在夜色里,明艳动人。 在云昭没来之前,陆时城和她有过交集,她的第一次给了陆时城,平日价值观似乎十分奔放的女孩子,其实骨子里传统。但遇到陆时城,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奉献出去,臣服对方。 所以,自然也从陆时城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她聪明,有眼力劲儿,不会拿贞操当筹码来怎么样,陆时城肯定她这一点。 跟这种女孩子省事。 云昭对于这种没头没脑的问话,很难领悟,友好笑笑:“什么?” “我是说,陆总的床上功夫怎么样?”女孩似真似假,眼睛深处有讥讽,和难言的嫉妒。 云昭红了脸,慌慌张张的:“我,我不知道的,不了解。”像是被老师突然质问一个从来没有涉足的领域,只有如实回答。 女孩噗嗤乐了,眼角斜飞:“你真的假的啊,都是女人,装纯给谁看?” 云昭不吭声了,似乎明白了大家不理她的原因,她们一定瞧不起自己。 “我没有。”她倔倔的、小声地抗议了一句。 女孩子默了片刻,上下盯着她打量:“你跟他时,是virgin吧?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告诉你,吊陆时城这种男人,virgin也没用。不要指望他上你一次就会对你负责,更不要奢望他会为你离婚,你配不上他。当然,我也配不上,我有自知之明。对于他这种身价的人来说,离婚是场战争,你觉得你有没有资格让男人为你发动一场战争?” 云昭静静听着,这些话,某种程度来说,格外新奇。因为离她生活是如此遥远,光年的距离。 脑子忽然一个激灵,她心口跳了跳,“他结婚了吗?” 显然,云昭不知情,女孩子意识到自己多嘴,目前,她还不想得罪陆时城,所以很快圆场:“我不清楚,我只是打个比方,拿离婚打比方。当然,换种说法,不要指望他娶你和你结婚,你不能给这样的男人带来任何好处。” 说完,匆匆掐灭烟,“给你提个醒,我看你木拉吧唧的,浑身上下充满virgin的气质。” 话里又有嘲笑,不知是笑云昭,还是笑自己。 因为白天下了大暴雨,气温降下来,晚风凉爽,十分惬意,云昭心绪复杂地带着那把伞回到家中。 也许是无聊,她再一次撑开伞,真有趣,咯吱咯吱的,特别紧绷。这把伞,仔细看线条格外流畅,布料摸起来格外舒服,云昭来了兴致她慢慢研究起这把伞。 等到发现那三个缩写字母,陆时城这个名字一下跃进脑海中。 这是他的私人定制雨伞。 云昭微愣,又默默把伞合上放到了旁边。 先锋美术馆今日闭馆。 因暴雨天气,损坏了部分树木,为避免意外发生暂时谢绝游客入馆。但开馆几天以来,好评如潮,和很多人一样云昭她们没注意美术馆网站主页的通知,到跟前了,被工作人员婉拒。 有人试图通融,最终一脸失望离开,云昭看到许多带单反特地赶来的年轻人。 “我们,也走吧,”云昭恋恋不舍看最后一眼,“改天再来。” 张小灿拉住她,挺神秘,“等等,我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云昭见她跑向门口工作人员那里,不知嘀咕了什么,又让对方接听手机。 那人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只在不断点头说“好”。 很快,两人顺利地进去了。 云昭惊奇道:“为什么我们可以进来?张小灿,你是不是认识馆长?” 张小灿更加神秘:“不告诉你。” 先锋美术馆开馆当天,陆时城没有出席剪彩仪式,他选择低调,仅让卢笑笑代表中盛前来。 这里,位于A市国际艺术区,美术馆占地近万平米,自施工起,注定成为国际艺术区地标性建筑。最初,此处只是一片庞大的废墟--被弃置的旧工厂。 陆时城请来他偏爱的设计师,在利用原有旧物基础上,建造先锋。 刚进去,云昭两人收到工作人员送的明信片,上面印着十大展示空间,美感十足。 云昭不急着进大厅,而是想先看外面的景观设计。 “我们分头逛,昭昭,有事手机联系。”张小灿提议说,这也是两人的习惯,大家各找各的角度,去拍空间和光影。 今天气温不高,这一周天气预报说都会很凉爽。 云昭心潮澎湃,整了整帽子,她喜欢这里,可以肯定的是第一眼她就爱上了先锋美术馆--这里工业化气息非常微弱。 类似苏州园林式的月洞门,由方形砖组成圆。方与圆,圆与方,奇妙的浑然一体,云昭很快徜徉于方与圆中呈现的层次感中。 外墙是完整砖块构造的条形竖向窗,她站了很久,在调构图时,突然有长长的身影透过来。 “这么巧。”陆时城低笑,他一手插兜,闲闲地走到她跟前。云昭愣愣地看着他,脑子转不过弯,为什么?无论在哪里总能遇见陆时城? 今天闭馆,他怎么会也在这里? 看透她所想,陆时城略微笑说:“我陪我母亲来随便看看,你呢?” 他穿立领白衬衫,看起来,干净又英俊,整个人是放松闲适的状态。云昭一想到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有点腼腆:“我和同学来看展。” “怎么不进去?”陆时城看了看她手中的相机,伸手指一下,“在拍照?” 云昭点点头。 “我过去那边。”只有她和陆时城两个人,这让云昭不自在,静默片刻,低头要走人。 仓促中,她也没有辨方向,陆时城含笑提醒她:“那儿不通。” 云昭尴尬地折过身,这里太大,她第一次来才是“随便看看”。 “这里每一处,在有阳光的每一天里不同时段光影造成的效果都不同,在拍之前,我想你要先理解这里的空间才行,云小姐?”陆时城不紧不慢展开话题,他擅于此道,云昭无话可驳,握着相机承认,“我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熟悉,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拍出些好照片。” “都拍了哪些地方?”陆时城很自然地拿过她的相机,笑,“介意我看一看吗?” 云昭没办法拒绝他。 当他唇角勾笑时。 陆时城认真摆弄着她的相机,回看照片,他很专注,一上手就知道她的相机非常便宜,取景器对焦差。 “有些拍得很有灵气,这棵树,”他示意她靠近自己,“你没把握好角度,光影效果完全没出来。” 云昭羞涩笑笑,摸了摸帽子边,她没做好事情总是这副表情。陆时城瞥她一眼,顿片刻,她抿发安静如在陌生人面前有点儿拘谨的模样,让他的心重重一跳。 “等我几分钟,站在这儿别动。”他嘱咐她,把相机塞还给她,“我很快回来。” 云昭嘴唇动了动,话没出口,陆时城已经疾步离开。 附近有台阶,方砖半圆形,云昭敛下裙子坐下来,这才发现这里同样光线呈对称照进来,把空间切割了。 她低下头,一张张看自己的作品,也不知道陆时城说的有灵气,是哪几张。他不是商人吗?云昭存疑,但这棵树,她确实没拍好自己也不满意,也许,是因为刚才时间不对?光线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时间过得很快,她再抬首时,陆时城拿着相机和一瓶纯净水过来了。 “口渴吗?”他问她,已经把水递向她。云昭眼里闪过警惕,立刻摇头。陆时城总是轻而易举能窥破她内心所想,嘴角微微一扯,没说什么,只是拧开自己灌了几口。 看来没下药,云昭想,转而思忖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 “走,去找那棵树,你重新拍。”陆时城并未放在心上,他把她带走,云昭发觉他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轻声问: “您是不是来过这里?” 陆时城淡淡“嗯”,“这家美术馆属于一位热爱收藏的女士,我恰巧认识,所以这里熟悉一些。” 云昭忍不住羡慕他,她没有认识的收藏家。 就是这样的羡慕目光,陆时城也懂,她的灵气、腼腆、紧张不安、警惕自我保护,他都可以统统一眼看穿。 再找到那棵树,陆时城建议她站在底部拍不要到上面去,他站在她身后,依旧是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往上指: “你仔细体会体会,这个角度,树和建筑整体给你什么感觉?” 云昭仰起脸,有日光落下来,透过树木的绿枝在地上摔成碎影。 “这棵树想要突破囚笼,努力往上生长,上面就是天空。那个围着的铁栅栏是故意设置的对吧?” 她往后退两步,踩到陆时城,他伸手在她腰背上轻轻一扶:“你小心。” 近乎耳语,他的低音能准确得引起对方心里共振,如此蛊惑,让人不自觉沉醉到这样的姿态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013 云昭红着脸跟他道歉。 小小的插曲而已,陆时城给她示范相机的使用,让她自己调图。云昭一连拍了几张,还是不太满意,陆时城又从她手里拿走相机,看了看,微微一笑: “你要明白太阳的光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东西。” “那你可能会很喜欢路易.康。”云昭被他带动起来,也忍不住笑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警惕性一降再降。 陆时城居然点头。 云昭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高兴。 两人的对话始终在同一个维度里,云昭站在旁边,看他举起相机专心地寻找着角度,两人凑一起回看时,云昭很服气: 陆时城对光线的把控力比她好。 这更像是一种天赋,云昭想。她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眨啊眨的,一抬头,阳光洒在半张脸上,年轻姑娘特有的柔和细腻显得轻盈又饱满。陆时城看着她,目光很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又聊几句,云昭想起什么,说:“刚才,我们在竖窗那儿其实我有一瞬间觉得对于光的运用有点刻意泛滥了。” “怎么说?”陆时城很用心地回应她,略一挑眉,静待她下文。 云昭反倒不好意思了:“我主观感受,不一定对。” “没关系,你说。”陆时城鼓励她。 “我们再去现场看看行吗?”云昭想了想,陆时城爽快地把她又带回了两人相遇的那一处。 云昭往里走几步,仔细观察半晌,站定了,她声音又娇又软:“您看,这里用了大量的自然光,乍观很美,但空间因此缺少了起承转合,没有明和暗的过渡,或者说,过渡很弱,给人的感觉,就是要把所有太阳光都弄进来,如果这里放置展品,效果又是什么样的呢?” 哎,这么耗资巨大的美术馆,是团队成果,主设计师也是圈子里个人风格明显的人物。她一个学生,在不知天高地厚地瞎说什么呢?云昭耳朵根有点烧。 陆时城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审视她。 许久,云昭被看得不自在,她咬咬嘴唇:“当然,我还是很喜欢这里。能感觉得出来,这里对路易.康其实有很多借鉴,只是我觉得对日光的控制还可以更谨慎一些。” 陆时城的双手,从西裤中抽出,他鼓了几下掌在巨大的空间里回音清晰。 云昭怔了怔,一双眼直直地定在他脸上,不知陆时城是什么意思。 “很好,”他说,“这些天,我听到的赞美太多,你是第一个提出意见的参观者。言之有物,有的放矢,很有建设性,我欣赏你身上的质疑能力和批判性精神。” 说着,走到竖窗前,五指张开,感受光源,陆时城转过头笑了下:“其实,施工期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必须尊重设计师团队的独立创作的权力,不能指手画脚。” 云昭又一阵高兴,原来,不止自己是这么认为。陆时城没有否定她,他对几何很具审美并且说欣赏自己,云昭心不觉跳的快起来,可是……她迷惑地看看他:“先锋美术馆是您投资的吗?” “不,”陆时城眼波微动,一语带过,“我只是受人之托,中间会过来看看。” 是这样啊,云昭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后,陆时城带她顺着台阶去房顶平台。台阶极窄,两边是极高的墙,仅能容一人只身通过。这时如果抬头,头顶不过是一线天空,令人恍惚。 云昭就是一恍惚没留神脚下,绊到膝盖。陆时城走在她前面,此刻返身下来,弯腰问她: “你还好吗?” 膝盖擦破了皮,渗出点血,云昭皮肤娇嫩,顷刻间红了大片。陆时城立刻从兜里掏出手帕,抖开,系在伤口处,说: “小伤,你别害怕,等下去涂些碘伏就可以了。”他抬头,“吓着了?” 云昭张了张口,他动作利落根本也没征得她同意,而且她也没觉得害怕。于是,慢慢摇头,话到嘴边最终变成“谢谢”两字。 想了想,很抱歉的样子,“血弄脏你手帕就不好洗了。” 陆时城笑:“那就扔了,不必洗。”云昭轻声说:“我会尽量给您洗干净的。” “没必要,”他站起身,“一块手帕而已,你小小年纪别这么轴。” 云昭脸皮实在薄,便不吭声了,默默走在陆时城身后,他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平台上别有风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水泥池子里种满了鲜花,开得热烈。 风很大。 两人并排而立,风又把云昭的长发吹向陆时城,他脚踩青砖,向远处眺望,在这里,隐约可见中盛总部大厦-- A市最高的地标建筑。 他神情冷淡,那是陆家的商业帝国,一砖一瓦,三代人的功勋。而脚下,是心灵的栖息地,却也没有真正远离,不是吗?在这里,依旧可以看到中盛。 不知不觉,这些年,居然就这么走过来了。 父亲骤然离世那年,中盛起步,势头正好,而他在美国读书。在那之前不久,只是籍籍无名小辈的陆时城,和商学院里最好的一名美国同学,率先嗅到那场很快就要席卷全球的次贷危机先兆。无人理睬他们,无人相信,两个年轻人蠢蠢欲动,亲自去做调查,来证明房地产一个巨大的泡沫即将破灭于眼前,而人们浑然不觉,尽情狂欢。 当时,陆时城和父亲通话,请求他出面帮忙,利用曲折人脉关系搞到相关协议,想办法筹资,两个年轻人野心勃勃去做空证券银行。那会儿,他们在华尔街投行光鲜亮丽的精英眼里,是毫不起眼的菜鸟实习生。最终,陆时城赚到人生中第一笔巨额财富,和父亲分享喜悦。 并在那场次贷危机达到巅峰时,离开美国,临危受命接手中盛。父亲的追思会上,他怀抱遗像,身边是年幼的弟弟和悲伤过度的母亲…… 往事并不如烟。 “陆先生,那儿是什么地方?”云昭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他思绪,陆时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废弃工厂没利用完的地方,在这个季节,长满青草。 和云昭解释两句,她眼睛闪闪发光满脑子奇思妙想,忽然,不知怎么地慢慢笑了: “我觉得,完全可以建造出一座花园,这些废弃的建筑其实都很有质感,稍微改变下空间,植物们可以顺着它们固有的结构往上生长,营造一种全新的线条感,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棵树。这样,先锋前面是园林式,后面则具有工业冷峻感,两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她偏头想了想,又自顾补充,“就是不知道这样作为整体来说会不会不和谐。” 嗨,说的好像她立刻可以主持这个设计一样,云昭心里笑自己,又觉得自己棒呆了,她总是非常乐观。 陆时城凝望良久,一面听她说,一面思考。 “继续说,我听着的。”他看看她。 云昭抿唇一笑,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坐下来,勾勒出粗犷极简风格的画面。 “你很擅长挖掘空间。”陆时城接过稍显潦草的手稿,却是认真看的,随后,瞥她一眼,“想法大胆,不过昙花一现的灵感不足以支撑它变成现实,还有,你连现场都没去过,异想天开的本事不小。” 说着,撕下那张纸,在云昭错愕的目光注视下,陆时城把它折叠放在口袋:“你如果真的有想法,可以尝试,我会试着把你推荐给这家美术馆的主人。也许,你能碰下运气,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 哎,这个人……说话总是起伏转折这么大,一席措辞,云昭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 “真的吗?”她由衷兴奋,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望向陆时城,“我可以试一试吗?您会看我的设计吗?” “你问题太多了。”陆时城转身,准备下去,云昭太开怀了突如其来的一个机会,虽然依旧飘渺。 他也许只是随口说说?云昭忽然又有点丧气,自己只是个学生……谁会搭理我呢? 这期间,云昭一次也没想起张小灿。她谁都没想起来。 “先锋其实已经有花园,在后面,看看喜不喜欢那里的设计,里面有餐厅还不错,”陆时城抬起手腕看看表,“一起吃个饭。” 云昭犹豫了,站在最后的一个台阶上,嗫嚅着。 风一过,她的遮阳帽被刮掉,陆时城眼疾手快一把给抓住,他拿在手里,没有立刻还她。 只是静静看着她站在高处,长发飞舞,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有怵惕。 陆时城脑子里忽然勾勒个画面,如果,她跳下来扑到自己怀中会是什么感觉。轻盈的,清香的,又软又甜的。 他从来没有好好拥抱过谁入怀,那种出其不意的,欣喜的,陆时城的一颗心变得阴晴不定,面上无波。 下一刻,他转身靠近她,把帽子给她戴上的同时,低声问: “云昭,和我相处你快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014 云昭退缩了。 她没办法回答。 怎么会不快乐呢?她和他在一起,时间都失去存在的意义。两人只是这样一路走,一路聊,彼此认真聆听着对方,无时无刻不测量着快乐的程度。 他让她时常仰首,看到的是天空、流动的云彩、线条、空间里的远方。 而在这座城市里,多的是低头匆匆的人们。即使拥有眼睛,看到的不过是下水道井盖、马路、飘散的纸屑。 这太矛盾,云昭总觉得眼前的陆时城不是陆时城。 “我很快乐。”陆时城忽然说。 云昭心里一震,她不愿和他对视,别过脸,声音微颤问道:“您知道美术馆每周几是免费的吗?” 太煞风景。 云昭本能地躲避一次即将袭来的巨大危机。 陆时城黑眸又变很深:“如果是你来,什么时间都可以不用付费。” 话题重新变得暧昧。 反应过来,云昭捏了捏包:“不,我不想破坏规矩,我会付钱。” 陆时城笑笑,一时没再说什么。 真的很轴,随时随地跟自己划清界限,他唇角似有若无噙住了一丝笑意。 这边,云昭终于记起张小灿这么个人来,她边掏手机,边掩饰自己往外走:“那个,陆先生,我该走了,同学还在等我。” 等手机里传来张小灿的声音,云昭松口气,低声问:“你在哪儿呢?我们回去吧。” “啊,昭昭,那什么,我爸突发状况我赶回家了,我发你微信没看到吗?” 没看到,云昭挂上电话时,看到陆时城依旧盯着自己,波澜不惊,深藏不露,脸上并无半点异样。 “相机你先拿回去拷贝。”他开口了,没再强求吃饭的事情。 云昭终于又想起件事,忙说:“您今晚去浮世汇吗?那把伞还有相机我一起还您。” 浮世汇。 云昭心里一阵怅然,如果,两人交集仅仅是当下身处的这样的地方……不对,在哪儿她都不应该跟陆时城有过深的交集。 陆时城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今天……”云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总结,她背好包,陆时城已经走在前面。 云昭在身后看他,他真高,每每和她说话时总要低些头。 陆时城本人就像某类建筑一样,线条感分明,流畅,像什么呢?美术馆里的雕塑吧,一半天时间根本不够,展品忘记看了……云昭揉揉鼻子,看着陆时城的背影思绪繁芜。 “下个月,先锋会有几个不错的展,规模很大,和你专业相关,到时你可以来看看。”陆时城似乎察觉他背后的目光,停下来,转身说。 云昭站在树荫下,猛地回神,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不知怎的,脱口轻声问他: “您也会来吗?” “你希望我来吗?”他反问。 一不留神就会掉进他的语言陷阱,云昭垂下脑袋,心跳起起伏伏,以至于她没有听到上方细微的断裂声。 下一秒,云昭突然被股不小的冲击力撞到一旁,陆时城反应迅捷,第一时间冲过来把她推了出去。 所以,因为大风刮折的粗壮树枝此刻彻底断落下来,狠狠砸到的是陆时城肩膀。 衬衫很快渗出一抹红。 陆时城微微蹙眉,握住她双肩,却只是问惊魂未定的云昭:“有没有伤到你?” 今日闭馆是明智的,工作人员一直在清扫排除隐患。 云昭僵硬地看向他,她被吓到了,是他受伤肩膀那全是血。陆时城则在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掏出手机,不知跟什么人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有人慌慌张张跑来,见到陆时城,顿时变了脸色。 “把她带出去。”他吩咐,看看云昭,没再给她张嘴的机会,只是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下次见”自己转身跟司机打电话。 云昭一颗心久久不能平息,想停下问问,可又怕显得自己太殷勤。她跟着工作人员,一直走,在拐弯处要穿过那些月洞门,忍不住回头看: 陆时城已经不见了。 他严重吗?云昭心神不宁,直到坐上公交脑子依旧是乱糟糟一片。她转过头,目光掠向窗外,看高楼林立,却在不断回放着陆时城推开她的那一瞬间。 云昭更迷惑了。 似乎应该问候一下,然而当晚,在浮世汇云昭没有等到陆时城。她把相机和雨伞又给带回了家。 十点左右,付冬阳来找她,两人一起在张小灿家的烧烤店撸串,张小灿忙完就过来当电灯泡,两人倒也不在意。 说到这两天的热点新闻,万圣地产董事长深陷性侵女大学生丑闻一事迅速发酵。 显然,付冬阳不关心这其中的桃色信息,近几个交易日里,万圣市值蒸发多少亿才是业内人士和广大股民的点。 也许是女大学生真有冤情,也许是仙人跳,谁知道呢? 两个姑娘对这种八卦都不是太感兴趣,至于股票,更是不太懂,乖乖巧巧听付冬阳分析半天,张小灿一拍大腿: “你说,这些大佬们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都这个地位了,至于去犯这种事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 付冬阳思绪翩翩,这些天,投行部议论的焦点正是此事。今天,忽然有人故作神秘透露:我们的陆总估计要出手了。 并非什么新鲜事情。 当年,陆时城刚接手中盛没多久,根基尚不稳,A市两家合作良好的大公司忽然交恶。陆时城看准时机,在其股票持续低迷之际不断吸纳两家小股东手里的股票,人精似的两位大佬,最终也没逃过人性的弱点,陆时城深谙此道,趁虚而入,在两家忘我火拼中火中取栗。最终,陆时城宣布中盛全面收购两家上市公司。 这一仗,陆时城胆子极大,嗅觉敏锐,快狠准,中盛在此基础上迅速崛起,陆君同年轻长子的凌厉作风在圈子里也声名鹊起。 整个A市金融财经类的学生,无人不知陆时城的传奇往事,付冬阳也是。陆时城对于他来说,是最华美激荡人心的梦。他想,对于很多年轻的学子来说,都是。 付冬阳同样聪明,他清楚,陆时城怕是要抄底了。 如他所料。 陆时城处理完伤口后,回到总部,在中盛的顶层会议室里开例会。 “万圣连续两天跌停,几家机构给出的估值一降再降。”大屏幕上出现万圣近三天的分时图,有人在做分析,并随时留意着瑞信等几家顶级投行的意向。 把别人的悲剧变成自己的喜剧,是资本的天性。 陆时城很快敲板,中盛决定逆势买入。 等岑子墨回家再见到他,陆时城在书房和人通话。她推开门,看到的是男人两腿交叠,手机放在耳边,另一手压着桌面上的书--《路标》 呵,这样的男人,一边愉快嗜血,一边研究哲学。 他是精分吗?岑子墨嗤一声。 陆时城确实精分,在岑子墨看来,并不夸张。他在俗世中取得如此巨大成功雄心万丈积极进取,然而,又是如此悲观虚无。 她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把如此矛盾到两极的特质集中到一身的。 也许,她明白一些,只是不愿意深想,和自己没关系。岑子墨等他挂上电话,也不进去,靠着门说: “我看中几款爱马仕的包包,但不知选哪一款。” 他的妻子是爱马仕忠诚粉丝,陆时城站起来,把书合上,重新塞进书架:“如果你都喜欢,可以全部买下来。” 在开销上,陆时城并不是挥金如土的做派,喜欢就好。岑子墨每每用这种办法试探他,他心知肚明,并不想在这些事上置气或是消耗时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没有任何犹豫,张口就答应。 岑子墨上前吻他,两手伸出来想勾住他的脖子,碰到伤口,陆时城蹙了蹙眉明显抗拒,下意识避开。 这是拒绝吗?岑子墨顿时挂不住脸,她知道,陆时城在这种事上不会拒绝自己,他同样需求强烈。 “怎么,陆总,是被小姑娘掏空了吗?”岑子墨本要发作,却选择笑吟吟朝他甩刀子,一副看戏的表情。 陆时城看她一眼,不想解释,这种话也对他什么作用都不起。 “陆时城,你回答我。”岑子墨终于冷下脸,她拦着他,不让从他从书房出去。 “回答你什么?” “我真是同情股民。”岑子墨忽然冷笑一声,没头没脑的讥讽,陆时城垂下眼帘再次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万圣的新闻你没看?现在的股民,当韭菜不易,要时刻关心时政走势,还有担心老总们可别哪天就爆性.侵丑闻。”岑子墨毫不示弱,妩媚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哦,陆总可能要说了,资本没有道德可言。陆时城,我只劝你一句,别哪天,你把自己玩进去,你给陆晓买的那套公寓不便宜吧?那姑娘,就是个小坏种,你睡她没什么好处!” 跟陆晓的交集不多。最开始,陆时城简单介绍说是朋友的孩子,那会儿,陆晓真的还是个小孩子。他带过来一起吃饭,只一次,岑子墨深深领教一个小孩子会有多么邪恶。 她什么都没做,陆晓自己把一杯热水浇在身上,然后,栽赃给她。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楚楚可怜,怯怯告诉众人:“岑姐姐好像不喜欢我。” 岑子墨当时简直想掐死她。再后来,陆晓那些破事层出不穷,她终于明白了,有的孩子就不是孩子,是恶魔,是天生的。 陆晓可以因为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批评两句,把裤子褪下来,再哭着跑出来告诉所有人老师想要猥.亵她。 没有人相信老师,办公室没有监控,老师因此被停职最终被迫离开学校。尽管,在调查过程中陆晓身上并无任何被猥.亵痕迹,可舆论既成,学校压力很大。 但岑子墨相信老师,她早领教过那个小恶.魔的手段。 陆晓大了,小姑娘有几分姿色,眼角眉梢,写满的是对陆时城的渴望。六月里高考成绩一出,陆时城特地为她庆祝,在饭局上,岑子墨简直忍无可忍,小姑娘已经学会用女人的目光来围堵她的丈夫了。 而这一切,都被陆时城轻描淡写化去:“想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这大概是岑子墨最痛恶的一句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给她买了公寓?”陆时城脸色变得沉郁,“你私下调查我?” 岑子墨顿时语塞,她不占理,却不肯服软,狠狠剜他一眼:“对,我调查你又怎么了?陆时城,你多大了?你几乎可以当陆晓的爸爸了,怎么,玩养成吗?我是好心提醒你,陆晓不是个东西,你别养虎为患。” 对,那孩子是个坏种,陆时城一清二楚。他在心软什么?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我不喜欢。”陆时城淡淡警告,绕开陆晓,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 他的态度让岑子墨误会更深。 “你心虚什么?好,即使你一直扮演她监护人角色,可她马上要成年了,我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岑子墨烦躁地瞪他,“你不要以为我嫉妒她,她不配,你跟再多女人露水情缘我不管,可她心术不正,你只要没瞎应该能看出来。” 陆时城半天没说话。 那张英俊的脸,变得忧郁,岑子墨也看了他半天,心里直抽筋,天哪,她最受不了陆时城这个样子。每当此刻,她觉得自己离陆时城好远好远,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说,把自己困死,任何人休想进入他的世界。 她实在忍不住,问道:“陆晓到底是什么人?跟爸有关系吗?” 以陆时城的性子,不会这么惯着一个人。 如果不是两人自高中就认识,她知道他一些事,岑子墨一定会以为陆晓就是陆时城来路不明的野种。 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当陆时城投过来阴沉沉的一眼时,岑子墨紧张了,她撑着自己快要被他闷死的身体,离开书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015 云昭是在第五天等到陆时城的。 这期间,她去了一趟先锋美术馆,带着雨伞和相机。可惜,她没能再偶遇他。 她很固执,每次去浮世汇也都带着这两样东西。大晴天里,手拿一把黑色长柄伞显得格外滑稽。 这一回,陆时城是半途过来的。 而且,先去的饭局,一行人谈论的依旧是万圣。中盛这次动作后,万圣的股价迅速拉升,瑞信等顶级投行手里也皆入手了几百万股,可第一买入席位依旧是中盛证券。 陆时城话不多,不饮酒,喝茶,慢慢悠悠。话题后来转到先锋美术馆上,谈到别具一格的后花园,充满禅韵。花园几乎就是景区,极其重视原材料。且足够私密,很适合商务会谈。 “时城,我看你这是抢浮世汇的生意。”有人调侃他,陆时城但笑不语,浮世汇过分奢华的气氛他确实不是很喜欢。至于是否分流浮世汇的生意,他没过多想法。 这时,手机响起,陆时城起身走到窗前去接,再回来,一行人讨论的已经是中盛骑马场里的纯血马了。琐琐碎碎,聊够了才下去玩牌。 李经理喊来清一色的模特,很快,姑娘们环绕过去。云昭就是这个时候看到的陆时城,但陆时城没点她,选的依旧是为他弹奏肖邦的女孩子。 女孩子轻车熟路,依偎在陆时城身边,他笑:“输了算我的,赢的归你。” 云昭比姑娘们矮小半头,她呆子一样站在这几回只和她聊天的中年人背后,像被罚站。 “能看懂吗?”这人转头看云昭笑,□□是这些人的最爱。云昭笑笑,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规则。 惯例是,同桌人每次都心照不宣地想要联合做掉陆时城。他不是在座里最年轻的,也不是最老的,但公认的是,中盛的陆时城绝对是最聪明最懂技巧的。 最让人可气的是,他运气也不错。 打牌的风格多少会透露一个人的性格,而一场牌局,对于搞金融的男人们来说,相当于一次创投。 陆时城喜欢这种不确定的状态,并在不确定中做出正确选择。 他天□□冒险,不怕all in,哪怕手里攥了一把小牌,也不妨碍他若无其事不停加码。 女孩子们是助兴用的,安静,有眼色,该递酒时递酒。云昭脑子放空,显然,只有她神游物外整个人在这里格格不入。 整个过程中,陆时城一眼都没有看她,偶尔,会和身旁的女孩子私语两句。 他喜欢聪明人,音乐学院的这姑娘,脑子好用,会算牌,反应快相当聪明。有时,陆时城也会带她一起下注。 旁边的那位,对于他来说,有点迂了,云昭永远一副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他不用看她,也知道她什么表情。 牌局亦是生意场,人情场,有时会别有用心组织一场,你来我往,彼此熟悉,有机缘也许慢慢做成交易融资。 顶级的投资人,□□通常玩的也不赖。 陆时城玩牌极有风度,无论输赢,都不过微微一笑带过。今晚,他赢的钱真的都给了身边的姑娘。 不过,女孩子只拿了一半,笑:“谢啦,陆总,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张罗着要请其他姑娘去吃夜宵。 陆时城欣赏她的懂事,以及不做作,他享受跟能让他舒服的女人相处。 人散后,陆时城仿佛也把云昭给忘记了,云昭迟疑许久,等他和这个那个寒暄完,慢慢上前,喊他: “陆先生。” 他似乎很冷淡,不知为什么云昭总觉得陆时城变得忽然疏离。她想问候的话,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您的伞和相机我都带来了。”云昭把东西递给他,陆时城看看,只接过相机,“伞你留着用,我车里有随车配备的。” 说着,他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云昭一路跟上,解释说:“我自己也有伞,还是还给您。” “我不是说了吗?你那伞,”陆时城一手撑在车门上头,转过脸,“轻易就刮翻了,质量太差,扔了吧。” 云昭看他像是嘲讽的表情,心里不舒服,坚定说:“太差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说完,又有点小郁闷,觉得不对劲:我为什么要买太差的雨伞呀? 原来,看着再没脾气的姑娘,也是会亮一亮小爪子的。 陆时城眉头微挑:“怎么,这就伤自尊了?刚才在里面陪客人,怎么不觉得伤自尊呢?” 云昭被噎住,她没反驳,是没办法反驳。 “别生气,下次玩德扑,我带你。”陆时城笑了,她生气时总先有个懵然的表情,仿佛在思考,为什么对方要这样说话? 继而闷闷的。 让人情不自禁想逗她。 “带你赢钱,嗯?” 云昭默不作声,把伞轻轻放在他车前头,转身要走。 “上车,我送你回学校。”陆时城直接拉开车门,不容置喙,把人拽回来塞进车里。 随即“砰”一声锁死车门。 陆时城弯腰坐进来,手一指:“安全带。” 他今天才又自己开车,肩膀还是有点感觉,不过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陆时城启动车子,“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其他意思。” 云昭觉得很不妥,又是密闭的空间。 远远没有大白天的先锋美术馆来的安全。 “谢谢您的好意,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她去拉车门,当然徒劳。陆时城叫她的名字,“云昭,我们聊聊天,我说过,和你相处我很快乐。” 云昭睫毛微颤,她慢慢转过身有些闪躲地看看他。 “我听人说,您结婚了……”她轻声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是在提醒他,还是警醒自己? 车里一阵静默。 “我没有妻子,我的妻子,”陆时城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手底忽然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很多年前就过世了。” 云昭惊住,好半天,她垂下眼眸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故意提到您的伤心事。” 两人沉默许久许久,没有人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觉得压抑,云昭内心纠结,终于问:“您肩膀的伤好些了吗?我还没跟您说谢谢。” “现在你可以说了。”陆时城目视前方道路,一顿,轻描淡写地回应她。 云昭闻言一愣,随后,郑重说了声“谢谢”。 “没好透,”陆时城开始笑了,“你是不是应该有些表示?” 可是,我没钱呀……云昭第一反应是这个,异常窘迫,嘴里支支吾吾的,“是,应该的,我,我给您买点水果行吗?或者,什么补品?”她脑子一转,想起祖父上次从老家带来的土鸡蛋,压低了声音,“我家里有土鸡蛋,纯天然的,绿色食品,要吗?” 陆时城失笑,他打着方向盘左转,觉得云昭怎么鬼鬼祟祟像跑你身边卖片儿搞推销的呢?他这是,被卖片儿的盯上了? 云昭不好意思搓搓手:“我知道,那东西上不了台面,您看不上。” “不会。”陆时城说,“没有,你也说了,纯天然挺好的。” “那我下次给您带着。”云昭心里又燃起希望,陆时城肯要了,这样,她就可以还他人情。 “带哪儿?浮世汇?” “您看带哪儿好?” 好无聊的对话,两人在这讨论土鸡蛋。 云昭一直想笑,她忍着,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陆时城开始放音乐:“喜欢听什么?” “我都行。”云昭坐姿依然很端正,车里太冷,她小心扯了扯裙子,双脚冰凉。 车厢里响起《beat the devil's tattoo》,节奏美妙,云昭很喜欢,下意识冲他展颜:“好听。” 陆时城觉得她傻乎乎的,怎么说呢,云昭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他清楚,但也许是家庭把她保护太好。象牙塔之外,她有时难免显得又傻又稚气。 剩下的路途,两人不再有交流。可能是察觉到她冷,车窗被摇下来,热风立刻呼啸灌入,云昭向外看去城市霓虹倒映在她脸上,灯火辉煌,它们无法抹去黑暗,却可以拓宽光明的边界。 到A大时,时间不算晚,夏夜人们活动时间本来比较长。学校门口人流量不小,遛狗的,撸串的,年轻的情侣洒落一地欢声笑语。 “你如果真想谢我,来先锋,我后天有时间,你把东西送美术馆。”陆时城捏着车钥匙,看看四周,“你住什么地方?” “职工楼,我爷爷在A大干了一辈子的后勤,现在退休了,我们一直住学校。”云昭说完,后悔自己说这么多干什么,他并没有问。 “方便吗,带我随意走走?”陆时城很熟悉校园,他带陆晓来过。 云昭“嗯……嗯”两声,不知怎么拒绝,顿了顿,舒口气冲他笑笑:“好吧。”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审视着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016 两人并肩而行, 影子投在地上,陆时城一会儿看影子,一会儿看她。放暑假了, 学生不多, 云昭在昏黄的路灯下给他介绍那些轮廓不清的教学楼。 陆时城偶尔插问两句。 “这是我们系上课的大楼,每周两回设计课, ”云昭吐下舌头, “我以前总被老师骂, 老师可喜欢骂人了。” “怎么骂的你” 她的话, 勾起了他学生时代的记忆, 他这些年甚少去触碰的东西。 云昭便把教授经典语录背给陆时城听,模仿对方语气, 惟妙惟肖。 “你老师在语言上很有创造力, ”他嘴角笑意不减,“骂哭过你吗” “嗯,老师骂人从来不重样的,我哭过呀, 可难受了,”云昭认真点头, “我刚读大学时,很迷茫, 因为这个东西似乎没有标准, 它不像数学公式物理定律, 是客观答案。” “建筑大概像数学的一种另类表达, 一道题目,会有很多解法。同理,建筑也会有它最为或审美或实用的一种方案。换种说法,就是可能你还没寻找到,要继续努力。”陆时城低头看着她,和她说话,他要习惯微微低首去配合迁就。 “可是,审美因人而异,”云昭叹气,“所以,我的图总是被老师要求不停地改。” “你坚持下来了,不是吗任何事情,放弃它才是真正的失败。”陆时城反问,“有机会,多出去转转,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路易康的作品。当然,奈尔维是最能把握结构之美的大师,有的作品非常锋利,令人印象深刻。” 云昭望着他,恍惚了一瞬“您不是做生意的吗” “那么,我应该开口闭口谈资本,谈现金流,谈货币政策,嗯”陆时城低笑挑眉问她,尾音上扬,语气戏谑。 云昭腼腆笑了,摇摇头。 事实上,陆时城每天的确关注这些。近期,他一直留意着万圣。 两人断续聊一路,近一小时下去,走到职工楼底下,云昭停步,看着地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说“我到家了,谢谢您送我回来。” 时间仿佛过得飞快,这段路,却似乎极短,一眨眼就走完了。 她还没跟他聊够,云昭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话唠。 陆时城一时没说话,云昭发现他的影子向自己靠近两步。她心跳倏地加快,可那影子又不动了。 因为没人说话,气氛沉寂,就像刚才在车里。云昭终于抬起脸,说“我真的该上去了,再见。” 陆时城还是不说话,目光在她身上没有收回去。 他的目光轻盈又沉重,像相融和婚媾,把她整个人包围在里面。 两人靠着沉默纠纠缠缠,似乎,彼此都欲言又止。 “后天,我会在先锋等你,”陆时城终于开口,仰头看看,“上去吧。” 云昭松口气,忽然没来由心慌,为他那句“等你”。两个字,莫名拨动人的心弦又十分危险,她飞快说 “不,您等我两分钟,我这就把鸡蛋给您。” “云昭,”陆时城伸手拉住了她,他的指腹,顺着她光滑裸着的小臂,慢慢下滑,再轻轻摩挲过她的手握住,像过电一般,云昭立刻抽了回来。 陆时城落了空,他似乎想再重新抓住她,但没有。 “你来先锋,”他说,“我会在那里等你。”像是一意孤行的重复,陆时城说完转身走进昏暗的灯光里。 云昭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口还在跳。 皮肤上仿佛残留着他的温度,云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昭昭,有人送你回来”不远处,付冬阳忽然从树下走出,喊住她。 他手里拎着公文包,里面是装订好的打印材料。 在实习生里,付冬阳是最会为上司着想的,他心思细致,年报里出现的数字把所在那一页统统打印出来、再装订。这样,大大减少分析员或者经理查对数字的时间。 所在子公司,虽比不上总部,但已经是子公司里的佼佼者。每天,付冬阳来到办公室,最多花费五分钟就可能把当天所有任务快速做出列表,对应boss、以及dead e,并且分级哪一项是最迫切的。在这里,付冬阳快速投入进去,效率很高。 每个时间段都被安排得极满,加班常有,他今天难得在十点之前回来。 云昭吓一大跳。 两人来时,根本没注意到附近动静。她不知道,在两人进学校大门时,付冬阳从打印店出来,一眼看见了他们。 借着灯光一折射,付冬阳甚至看到了男人手里的车钥匙,宾利的标志。 大部分男生对车都比较敏感。 付冬阳看着云昭和陌生男人一起在校园似乎是散步,两人交谈中,他听见云昭娇脆的笑声。 四十八分钟,付冬阳最终算出了时间。 云昭心虚,她很不安地张了张嘴“你在等我吗今天不加班” “没有,今天晚上他们有饭局,我不需要去。”付冬阳语调很平和,刚才,陆时城拉她的手,他看见了。至于云昭的反应,也看见了。 “送你的人,是送伞的那位吧”付冬阳问她。 男人的直觉,有时也是要命的准。 云昭连忙解释“是,他是浮世汇的客人想看看咱们学校,我不好拒绝,所以带他走了一圈。” 这个话题,轻易让人不愉快,对于付冬阳来说。 他不愿意相信云昭是这样的姑娘,她清纯,美丽,在学校走哪儿都是焦点,很多人追求她。而他,能和云昭谈恋爱,会让男生们羡慕嫉妒。 但宾利很诱人,是百分之九十九年轻的男孩子给不起的。 至于自己,推掉了上司不知是什么意图要带自己去的饭局总之不坏,他不是要来看她和有钱男人拉扯不清的。 “浮世汇的工作,辞了吧,昭昭,去做点儿别的。”付冬阳在默然半晌后,跟她建议。 “我知道浮世汇的收入高,可那不光彩,如果被同学们和老师知道,你想过后果吗是不是张小灿知道”付冬阳口吻不觉有点生硬了,他在生气。 “我没有做你想的那种事,真的没有。”云昭垂下脑袋,“对不起,我不是要给自己辩解什么,而是,我”她想了想,抬起脸来,“我答应你,会尽快辞掉的,我跟那边的经理已经说好了。” 两人沉默下来。 相对而立,好半天,付冬阳直言不讳道“你有没有拿他什么东西伞还了吗” “还了,我没拿他东西。”云昭心里颠簸,付冬阳一连串的逼问让她觉得无处可遁。 付冬阳盯着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终于,他把人拉进怀里,想吻她。 云昭嘴唇紧抿,她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年轻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么一接触,根本把持不住,付冬阳搂紧她往树下退。 付冬阳同样很有技巧,他交过几任女友,云昭被他吻得发晕心里烦乱。 “昭昭,我不准你再跟那个男人见面,他那种身份,你不明白,最多只是想玩玩你懂吗”付冬阳捧起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 云昭一阵心慌,强作镇定“我知道了。” 付冬阳就这么一直盯着她,他冲动,现在就很想,一只手不觉越界犯规 “我会出人头地的,你对我有点耐心,昭昭,我一直在努力” 云昭猛地一惊,扣子被解开,她忽然奋力推开了想进一步动作的付冬阳。她害怕了,云昭根本不明白不管是年轻的男孩子,还是浮世汇里的男人,觊觎的是什么。她如此年轻,貌美,又贫穷。 连世界的灰色地带她都尚且不曾碰触过,何况,是黑色 “对不起,昭昭”付冬阳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知道自己心急了,上前想安抚她,又想跟她解释这种事情情侣之间做并没什么问题。 云昭退后两步,微微颤抖着扣扣子,她伸手蹭了下鼻子,手还是抖。 “昭昭,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我不是存心想冒犯你。”付冬阳深吸口气,把那股欲望生生压下去。 “没,没关系。”云昭不喜欢跟人翻脸,而且,她和他不是正在尝试恋爱吗她结结巴巴的,“我先回家了。” 一口气跑上四楼,速度很快,云昭在楼梯口靠在扶手上心快跳出嘴巴。为什么付冬阳碰她,她觉得那样难熬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和付冬阳有肢体接触。 云昭觉得很对不起付冬阳。 她思绪混乱地掏出钥匙,进了家门,祖父去隔壁教授家里给修卫生间水龙头去了。 回到房间,书桌上是零散一堆的vc板材和各类工具,还有个模型半成品路易康的金贝尔美术馆。 云昭像猫一样趴在桌子上托腮注视着模型走神,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眼波微微荡着,心里像夏夜一样灼热,莫名焦虑,把她烧得难受。 手机上付冬阳发了长长的一段微信,云昭扭过头,拿起来,匆匆大致扫了两眼。 还是道歉的话。 云昭半天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末了,她打了一句回去没关系,你早些休息,晚安。 刚放下手机,张小灿的电话打进来,约她到店里来。 时间十点整,这个点,吃烧烤喝啤酒的人们还没散尽。云昭先给祖父打了个招呼,飞快下楼,跑到张小灿家的烧烤店里。 最忙的点过去了,还有几桌客人。张小灿喜笑颜开地把她安排到空桌上,云昭要了盘毛豆,慢吞吞剥着吃。 “今天,你在浮世汇没什么事吧”张小灿一屁股坐到对面,又给她拿了瓶酸奶。 一到暑假,店里生意格外忙,云昭不好意思耽搁张家做生意。整个夏天,张妈妈基本全靠张小灿帮忙,为了省请人的工钱。店里,就一个店员,也是亲戚。 “没事。”云昭低头喝酸奶,她欲言又止,张小灿看在眼里也是欲言又止,半晌,两人都只各自吃毛豆。 “昭昭,那天,咱们去美术馆,你一个人溜达到几点出来的啊”张小灿问的迂回。 “我在里面呆了很久,不过,展没来得及看,只顾拍照了。”云昭把关键部分隐去,她不想说,好像陆时城这个人一旦被别人所知,世界都会变得沉重不和平。 “哦,跟付冬阳怎么样啦到哪一步了”张小灿嘿嘿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张小灿谈过一次,吵吵闹闹,最终分手,男孩子小气得令人发指,没有一样不aa。哪怕买个水果,临时是对方付了钱,回头手机上还要缠着她发红包。张小灿倒没觉得所有开销都是男孩子负担天经地义,可是,样样算那么清楚,她不会留着过年的。 云昭把吸管插进酸奶瓶,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红着脸说“你恋爱时,和男朋友接吻吗” “接啊,怎么不接,”张小灿笑得更诡,“是不是付冬阳吻你了初吻吧昭昭,感觉怎么样”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你喜欢和男朋友接吻吗”云昭脸越发红,她把吸管都咬瘪了。 张小灿翘起腿,眯眼回忆,可能觉得比较久远,说“刚开始很喜欢,后来,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了,也就不喜欢了,我跟你说,身体是很实诚的。你不喜欢他了,碰一下,都觉得烦。” 说完,张小灿勾勾手,在云昭倾过来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她听得脸热心跳。 “你听懂了吗哎,昭昭,我估计没人教你,”张小灿转头迅速瞅一眼她忙碌的妈,说,“我妈也没空教我,可我几个已经工作的表姐会教育我,记住没如果你俩那什么,一定要记得带那什么。我可不是煽动你去跟他啥啥啥,而是,万一哪天情不自禁什么的,大家都年轻人,你懂的。” 等她挤眉弄眼说完,云昭重新去咬酸奶吸管,瓮声瓮气“我不懂。” “你小学生啊”张小灿从桌子底下踢她一脚,“我可是跟你认真的,女孩子,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我看你,包里最好携身带着。” 云昭大惊,心里乱乱的,又害羞,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张小灿忧心忡忡看着她,心绪复杂,云昭没有父母,是弃婴,被扔在a大门口垃圾桶,和收养她的云怀秋没任何血缘关系。老人早年有妻,可不幸在生产时去世,孩子也没保住。后来,没有再婚,独自抚养云昭。 除了云怀秋老家有几个亲戚,云昭的家庭结构非常简陋。 但云昭是天生美人胚子,成绩优秀,a大的老师都很喜欢她。也有传言,某某教授想她当儿媳,某某系觉得她可算校花也许,这是上天对她的另一种补偿。 出来后,云昭买了根雪糕,透心凉。人清醒不少,她回书房继续捯饬模型,用刀时,不小心划到手,贴了创口贴弄到半夜。 第二天,浮世汇里陆时城没有出现,云昭依旧像局外人一样,拘谨,话少,被别人点到弹了首曲子,就此干坐。 这天去先锋前,她在家里找鸡蛋,找半天,冰箱里空空如也。 “爷爷,您上次回老家带的鸡蛋呢” “鸡蛋啊,孙老师的爱人二胎坐月子,我刚包起来想给送过去。” 知道老人热心,云昭无奈地看看祖父“怎么办,前天有个认识的人受伤了,我说拿鸡蛋去看看他。” “她也生孩子了” “爷爷,您扯哪儿呢,只有生孩子才能吃鸡蛋吗”云昭弯唇笑,上前跟老人商量,“您答应孙老师了吗要是没有,这次我先用好不好” 谈妥后,云昭觉得自己忒傻,跑去给陆时城送鸡蛋。 半上午,先锋美术馆门口还排着长队,云昭张望一番,一想,措辞没组织好。又往边上站了站,打了半天腹稿,上前跟一个像是工作人员的年轻姑娘说 “您好我有事想麻烦一下,这家美术馆有个常客,叫陆时城,这是给他带的鸡蛋,能寄存在你们窗口这吗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他来取。” 对方诧异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云昭尴尬笑笑“不行吗” “对不起,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对方也尴尬,看看她的手提袋。 云昭小心翼翼放在腿上一路。 今天有特展,作品不俗,因此门票也不俗,150。市场机制介入美术馆,是陆时城一早定下来的,如果免费,来看热闹的客流量会非常大。这样的话,会大大降低观感质量,他不希望馆里乱哄哄一片人山人海。 更何况,先锋的特展,成本非常高。既然投入巨大,陆时城要的是真正爱好者来享受艺术。 云昭思考片刻,掏出学生证问对方“你们限流吗今天” “网上预约,现场也可以购票,不过今天所有门票告罄,不好意思。” “那,先锋的门票用学生证能半价吗”云昭略有遗憾,她白天忙兼职,这几天没留意先锋特展的消息。 “可以的。” 还是想通融一下,云昭有点后悔那天晚上没要陆时城的联系方式,她想过,却还是放弃了。他都没要自己的,她不想做任何主动的事情,以免误会。 磨蹭了几分钟,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了” 云昭转身,陆时城穿的格外休闲,她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突然出现。 稍稍调整下自己,她镇定地问候他“陆先生。” 陆时城早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忽略过去“我带你进去。” “可是票”云昭话没说完,想起上次闭馆他在里面,只好干干道,“我今天不看了,改天预约,这是我给您带的鸡蛋,一点心意。” 客套话说得她面红耳赤。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云昭忙走到附近树荫下接。是祖父打来,老家近房有人去世,请云怀秋回去帮忙到时登记礼簿子。 “我还需要回去吗” “天热,环境也不太好,你留家里吧,昭昭,注意安全,早回家。有事儿你跟隔壁杨伯伯说。” 云怀秋唠叨几句,他常回老家,云昭小时候跟回去次数多些。大了课业重,回去的稀了,不过留她一人在职工楼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是在学校里头。 云昭挂上电话,发现陆时城一直在等她。 “既然来了,进去看看,还有,”陆时城莞尔,“上回说的事,你考虑了吗” “嗯”云昭耳朵那还红着,好在,很快反应过来陆时城说的什么,略局促说,“我还没有开始想。” “说说而已,没打算认真去做”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揶揄。 云昭怕他误会“不是的,我这几天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想过放弃这个事。陆先生,您给我点时间,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想试一试。” 她说的恳切,很担心自己给对方留不好的印象。机会难得,云昭内心深处很想抓住,即使失败,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知了忽然在头顶长嘶起来,云昭唬了下,陆时城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我喜欢聪明又脚踏实地的年轻人,”他意味深长看看她,“先看展,回头我带你去工厂。” 云昭只好跟他进去,东西被陆时城接过去,他和她说“谢谢”,转交给工作人员吩咐了两句什么。 “手怎么了受伤了”他很关心她,刚才接东西时看到了创可贴。 “没事儿,我经常划破手。” 云昭满不在乎。 “这一周做的是梵高特展,大众比较熟悉,把他三千多件绘画作品以及书信作品,用最新感映技术,以投影和音乐的方式展现出来。相信我,即使你不并不喜爱梵高,也会被他吸引。”陆时城听她这么说,便引领着她,进入展厅。 “这是什么”云昭盯着墙上投影问。 “梵高的卧室。” 云昭惊奇地看了一眼陆时城,很快,忘记他的存在。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一一扫过墙壁、地面,以及身边随时可绕过去的柱子,统统都是画面。 她在看梵高,而陆时城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穿过长廊时,云昭小声念出属于梵高的名句one can never ut out the fire the heart, and et it aays kee burng 她声音柔软,像天空某一刻掠过的云彩,又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云昭,你有没有爱上过某个人”陆时城在她身边忽然问,他淡淡扫她一眼,可胸腔里有不期而至的什么在剧烈翻滚着,他想问她,非常冲动。 云昭错愕,回望着他,她大脑空白了几秒钟,轻声问“您是不是想起了妻子” 陆时城面无表情盯着墙壁上的引言,没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云昭斟酌再开口,小心翼翼,她后悔自己怎么就短路会提他故去的妻子。 陆时城转头看她,目光很飘忽,在展厅偏暗的光线里。 气氛凝滞,云昭浑身都变得不自然,她轻咳一声,问“是不是还有个展厅” 第二个展厅主题是“星空”,刚进去,人就被满世界的星光包围,宛如梦境。 云昭非常惊喜,双眼闪闪发光,她不由低首去看脚下所踩的“草地和野花”,整个人完全身处画作之中,似真似幻,虚实难分。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问陆时城。 “声光投影。”陆时城来到她身边,声音放低,为她细致讲述。 云昭轻轻吁出口气,冲他笑“您又像个搞技术的了,不过我猜,先锋的主人肯定是个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陆时城哼笑,他皱皱眉,微弯下腰告诉云昭,“文艺青年一般来说,玩不起美术馆。” 云昭吐吐舌头“我知道,您是说人家没钱,您是陆总当然有钱。” “你还挺促狭。”陆时城伸手朝她鼻梁刮了下,只一下,又把手收回轻抚下巴含笑看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云昭僵住,变得哑寂。 像遇到突袭的小虫子,装死自保。 陆时城笑看她片刻,插兜继续往前走了。 同场设了绘画教室,画板和笔,一排排立在那儿。有年轻情侣在甜蜜涂鸦,也有小朋友在天马行空挥洒属于稚童的想象力。 先锋做展,面面俱到。 云昭也凑过去,因为学的建筑必须有一定美术功底。她拿起笔,很快画出一双眼睛的轮廓来。 男人身上清爽的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呼吸声,慢慢从背后,靠近她的颈窝,陆时城抬手轻轻撩开她的长发,一手握住她的手 “我来猜猜,你想画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云昭无处可逃,整个人被笼罩在属于他的气息里,闭了闭眼,仿佛连呼吸都不敢。 她像被定住,任由他拿捏住自己的手,在画纸上一点点把那双眼睛填充完整。 深邃、漆黑,眉骨锋锐。 两人几乎没有距离,她身上干净清新,属于女孩子的那种令人想要侵略摧毁,又想疼爱呵护的奇怪特质。陆时城目光愈发深沉,他稍稍退开,直起腰身。 “我画对了吗” 云昭看着画板有些失神陆时城其实长了一双充满忧伤的眼睛。 她摇摇头,重新修改,把他某个瞬间画了出来。 就在她提他的妻子的瞬间。 “我画的不好。”云昭停笔,慌乱地把夹子松开取下这一张,揉成团,深吸口气问陆时城,“这个展,先锋做文创周边吗”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一双眼睛,早瞄到了出口附近的店,并象征性挑了两张明信片,一个小杯子。暗自腹诽这个定价真的好贵 瞧,云昭思维跳跃性极大,上回是问什么来着哪天免费 “我帮你丢了。”陆时城笑,拿过她手中的纸团,在她买东西时。两分钟后回来,他拦下她,并对收银的工作人员说 “我来。” 说着,目光扫了扫,“你看还喜欢什么,随意挑。” “不了,我自己付。”云昭身子倾侧,挤在他前面,陆时城把她轻轻一拉推到旁边,“男人要付账时,不要抢,会伤面子懂吗”他笑言。 云昭拗不过他,陆时城是个很难被阻止的人,她只好道谢。 这个点,该吃午饭,陆时城没让她走,而是带去花园餐厅“吃完饭,我带你去工厂看看。” 他点了烟,慢慢吸两口,漫不经心吐着烟圈,跟她聊着。云昭这个时候,打了退堂鼓 “陆先生,花园很有隈研吾先生的感觉,我还是” 她可以不用瞎比划了。 “这么容易放弃”陆时城随意往长椅上一坐,看着她,“大师们,并不是生来名誉满身的,康五十岁才成名,你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 云昭在他跟前站得笔直“不是,我那天没有看到花园,想当然的以为应该把没用完的废弃场地纳入到先锋里。现在,我看见了,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你做你的,都没做怎么就说是多此一举不能成为先锋的一部分,当工作室也可以租出去。” “您眼睛里处处是商机。”云昭并无讽刺,陆时城也只是微微一笑,两人到布置幽雅的餐厅用餐,人很少。 这个时候,云昭坚持要请客,不愿意总占他便宜。陆时城倒没拒绝,知道她心理包袱很大,不点破,简单要了份意面、牛排。 照顾到她普通姑娘的自尊心。 云昭吃饭很安静,又有点局促,偶尔弄出声响自己都觉得分外刺耳。陆时城默了一会儿,低问 “如果我不主动开口,你对我,没有任何想说的是不是” 云昭抿唇冲他笑笑“我怕不知道哪句话,问到不该问的,或者,您并不想说,我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比如您多大了” “我三十四岁。”陆时城很自然地打断她。 这回,云昭彻底愣住了他居然大了自己十几岁。 三十四岁的鳏夫 “您保养得真好。”云昭不知该说什么,挤出一句。 确实,他热爱极限运动,甚至参加比赛拿过竞技类的奖项。运动是最佳保养品。 陆时城一笑,拿起餐巾轻拭嘴角,喝了点葡萄酒“云昭,你对我,真的没有好奇心。” 他刻意着重她的名字,云昭,多么美好,日明为昭。 怎么会呢她对他当然好奇,可那是条线,云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越到线的另一边去。 默了片刻,说“您给我小费很多,我在想您既然常去浮世汇这样的地方,肯定有钱。您,” 云昭神情探究,不是在开玩笑,把声音按低“您的生意不是违法的吧比如贩什么的。” 以前,上普法课,老师说贩毒是暴利行业。 “对,我贩毒,一本万利,要不要跟我干”陆时城好笑地看着她,揉了揉眉心。 云昭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太冒昧,轻轻笑了“那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想一想,”陆时城抚着酒杯思忖,“管着一群人干活,盯着他们给我挣钱,就这样。” 非常通俗。 “您已经有很多钱了,还想要什么更多的钱”云昭是真的很好奇,问完,又觉得自己蠢到爆炸,富豪多了去,挣不完的钱 陆时城这次回答得干脆“钱多吗我不觉得我钱多,至于还想要什么,”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变深,“我是个俗人,低层次的快乐也很享受,而且,不能少。” 言外之意,云昭没懂,低层次的快乐美食她懵懵懂懂望着他,陆时城轻晃酒杯,目光很欲上下欣赏着她,仰头喝尽,对她微微一笑“不懂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懂我想要什么。” 那一刻,他喉结滚动咽下酒液,再微笑时,眼睛深处藏着深重的侵略感。云昭在看着他喉结时,突然想到“性感”这个词,忙避开眼。 这时手机响起,陆时城起身接通,走出几步,不知跟电话里的人在沟通什么。 回来跟云昭说,“我回总部一趟,这样,你在先锋午休会儿,等我回来。”说着思考了下,“如果我赶不回来,会通知你,我另安排人带你去看工厂。” 云昭慌忙起身“不用麻烦了” “先这样定。”陆时城笑,“这是美术馆,你不用害怕。” 先锋果然还有小憩的地方,夏日昏倦,云昭在凉爽的竹屋里很快睡去。下午三点多,有人亲切地告诉她陆时城在忙,不会来了,并陪同她一起去工厂。 相机、图纸、笔、一切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细心地备齐,云昭又愣了愣。 这里本来野草蔓延,被简单清理,燠热又荒凉。云昭被蚊子叮了几口,白嫩的腿上,不规则地布了一排红包。 再见到陆时城,她准备要走。 他换了衣服,衬衫卷起,戴了款硬朗风格的腕表,十分醒目。中午回总部后,召开临时会议,谈对利州证券最新的并购案。 利州证券身为利州东方集团旗下的核心资产,此次出售给中盛,业界瞩目,s交所和z交所近期分别对东方集团和中盛证券就本次并购事宜出具了问询函。 去年一整年,整个行业哀鸿遍野。中盛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收购步伐不息,低迷有低迷的节奏,顺势有顺势的策略,这是中盛的典型作风提前动手,永远走在前面。 时间很紧,他还是冲了个澡,浑身清爽马不停蹄地赶来先锋。 “有什么想法吗说说看。”陆时城瞄到她腿上的一片,笑,“哦,被工厂的蚊子咬一口,消肿要三个月。” “什么”云昭惊诧,紧张地看了看小腿。 很快,看着陆时城的笑眼意识到是玩笑,她也笑了“嗯,蚊子是很大,咬人怪疼的。” 陆时城饿了,又留她吃饭,云昭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有点迟疑 “我跑出来一天,该回家了。” “要回家给爷爷做饭” “爷爷回老家了。”云昭老实回答,“平时,也都是爷爷做,他菜烧的很好。" “是吗你呢”陆时城笑问,云昭脸红一下,“我不太会,简单点儿的还行。” “那您呢”云昭不知怎么的,似乎有点不服气。 她不觉跟着他的步伐,陆时城朝餐厅方向走,这个点,美术馆闭馆了。 “我在美国读书时,做过一段时间,和你一样,简单点儿的还行。”陆时城很自然地跟她谈起自己读书时的旧事,一顿饭下来,云昭听得入迷,难以置信地看看他 “在华尔街实习过” “怎么” 云昭不好意思笑笑“不是,我是说,您原来也当过实习生,肯定收获很多吧” “学会了怎么穿正装而已,”陆时城跟她开玩笑,“那里,着装要求比较高,你这样的,”他故意偏下头,“第一天就会被开。” 云昭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识端起酒杯,抿一口,掩饰过去。 加冰,味道又清又甜。 “是果汁”她心里纳闷,问他。 “好喝吗”他不答反问,慢慢给她续上。 “好喝,好几种水果味儿,”云昭不太确定,却又忍不住多问他,“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实习的事情,我本来,打算这个暑假去事务所实习的” 是啊,飞来横祸,云昭大二时就已经在打听了解行情。 她居然浪费蹉跎了这个假期。 口感太好,两人交谈许久,她不知不觉喝多。再跟陆时城说话时,水汪汪的眼睛,已经有了绰约的媚色。 那根本不是什么果汁,是酒。 人变得慵懒,云昭站起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她面色绯红“我该回去了,陆先生,谢谢您请我吃饭,我回去一定会好好” 她想走,撞到桌角,胯骨吃痛人很晕。 陆时城静静起身走过来,搂人入怀,带出门。她忽然抬脸,星眼朦胧“送我回家吗” 指腹擦过她微启的红唇,分外柔软,滚烫,嘴角残存着些微没理干净的酒渍。他垂眸仔细看了她片刻,低笑说“云昭,给你一个懂我还想要什么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017 身体很累, 思绪也浮,云昭还惦记着自己拍的照片两手乱抓去找相机,无意间, 她碰到陆时城瘦劲的aist。隔着薄薄的衬衫, 有温度, 从掌心那似有若无地传来。 “对不起”云昭带着醉意猛地缩回手。 陆时城借着灯光, 低头看她“没关系。”随后, 把人塞进车里,一路疾驰, 停在中盛名下的酒店。云昭睡得迷迷糊糊,被陆时城弯腰抱起, 进来后, 有人引路,进到准备好的房间。 视野最佳。 站在落地窗前可以看到整个a市最繁华妖冶的夜景。 陆时城直接把她丢进大床上,云昭翻个身,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反复洗干净手后陆时城从浴室出来, 他扳过她,带着皂香轻轻拍她的脸颊,让她看他。 “云昭。” 云昭迷糊答应了声,软软的,像撒娇。陆时城便无声笑了,倾身靠近, 摸着她发红的小耳朵“今晚留在这里。” “你是谁”距离太近, 云昭似醒似醉, 陆时城握住她白到青色血管隐隐而现的手挨近唇边,“你不认得我了陆时城。” 声音低炽又有点儿暗哑。 “陆时城”她醉眸如丝重复了遍他的名字,很不解。 “对,名字别叫错了。”陆时城恶作剧似的伸出手指,放正小脸,在她额头上写“陆”,左右两腮分别是“时城”两字。 这个时候,叫错名字未免太败兴。 云昭昏头昏脑的,随后,手指慢吞吞在他掌心幅度很大地划拉出自己的名字。 “那你也不准叫错我” 陆时城丢开她,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取着自己的袖扣,随后,找出一条领带。 外面闷雷滚动,城市又要落雨。 墨色凝重,闪电间或让人可以看清鳞次栉比高楼的轮廓。陆时城的脸,也在一刹一刹的电闪雷鸣中,轮廓如被清洗过浮现在玻璃上。 狂风肆虐,暴雨倾盆,陆时城永远在黑夜里最自在。 他从来没有柔情,做任何事,要过瘾,要痛快。无论到哪天,身家利益永远摆放在第一位,在少年时,他内心某种致命的东西就生锈了。 暴雨下了四十分钟,莽撞,粗暴,每一滴都穿透大地的混沌和积热,带着疯狂而必死的美,像锋锐峭劲的动词,刺探着深入,要探至地心也许有绵亘的森林也许是炽烫的熔浆。 中途,雨势转弱,大地早已泛滥成灾。很快,暴雨伴随风的流转再次卷土重来,不知疲倦倾注,最终不过是凡身燃烧后徒留一堆纯粹的灰烬。 一颗心,强有力急剧跳着。陆时城平息自己很久,略撑起身,他似笑非笑凝视着她,破天荒的,还想吻她。于是,嘴唇落在她额头、眉睫、秀气的鼻端。他慢慢抚着丰盈的长发,云昭一动不动任由对方动作,大脑空白。 陆时城把她搂进臂弯,闭目养神。 云昭微微动弹两下,蜷缩在他怀里一声不吭,下一秒,她就睡了过去。 “云昭”他轻声试探念她名字,目光一垂,陆时城笑笑,松开她。起身倒了杯威士忌,加冰。随后,他坐进软椅,两腿交叠,很快点上雪茄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许久,他捏了捏眉心,喝完酒,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用热毛巾帮她清理半晌。 陆时城并未急于休息,而是打开电脑,查收邮件。凌晨两点的时候,底下的员工收到来自陆时城的邮件,这并不稀奇。 不能享受竞争的人,不适合在中盛生存。留下来的,永远是那群最聪明,最优秀,永远不表现疲惫感的一群人。所以,哪怕是半夜三更接到陆时城的电话,也可以保证自己用最清醒正常的语调说 “您好,陆总,有什么事需要安排” 哪怕彻夜不睡,第二天依旧可以冷静发挥双商来面对问题。 合上电脑,外面雨声零落,陆时城在雨声里躺下,他习惯独睡,哪怕是和岑子墨做五年夫妻,结束后必定要回自己房间。 他看看云昭,女孩子睡得死沉,陆时城伸手抚了抚她细腻的脸庞,又撩起一缕长发,无聊似的,在手指上缠了几圈。 “云昭”他想和她再说会话,年轻的姑娘是真的累了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脸颊绯红,泪水和汗水半干不干,他便在她旁边躺下了。 然而,年轻的姑娘睡相也不是太好,本来小猫咪似的窝怀里,脚一伸,把陆时城蹬醒了。他睡眠浅,坐起来看看她,云昭依旧睡的昏天暗地。 陆时城抚额笑,只好再度躺下来。 这样的夜晚,付冬阳同样很晚睡去。他一天没联系云昭,不是不想,是压根没有时间。他每天的任务计划从a到任意字母,一旦开始,心无旁骛,完成一个迅速投入到下一个。 连去茶水间偶尔见到经理,都要想好措辞,怎么给对方留下稍微深刻的印象。 今晚,他被叫去参加一个饭局,客户是一位中年富婆,觥筹交错间,劝酒敬酒此起彼伏。吃完饭,一行人去ktv消遣。女富豪借醉意,拉着付冬阳唱歌,他从容而起,并无之前经理担心的拘谨或者怯场。丝毫没有,付冬阳偏头低声询问对方口味,彬彬有礼。 无论何时,付冬阳永远一副专注有耐心的表情。 对方点了广岛之恋,嗓音不错,只是唱着唱着身体情不自禁向付冬阳靠去。 他心里厌恶,但面上没有任何表现佯装不察,该对视对视,该看屏幕看屏幕,把人哄的很开心。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可小觑。”对方暧昧看他笑,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放在了付冬阳的腿上。 付冬阳依旧自若,他身上基本没有青涩感。每次送材料,口齿清晰,言简意赅,几乎从不出错,anayst对他印象颇佳。 这次带他出来前,anayst就半真半假开他玩笑“今天这个客户,喜欢唇红齿白清秀的小伙子,看你的了。” 果然不假,靡靡声色中付冬阳深刻领悟那不是玩笑。 他被对方占了些便宜,男人么,无所谓。付冬阳并不介意这样的牺牲。 他年轻,皮相好,被如狼似虎却手握资源的老女人看上有什么稀奇的么年轻是资源,皮相是资源,聪明是资源,这世界上一切与老丑穷蠢相悖的都是资源。 付冬阳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意,让人舒适。 出来后,天降大雨,一行人七嘴八舌讨论怎么走,你坐我车,我搭你车。熏熏然状态下拉扯半天,还在讨论谁没喝酒可以开车。 有几个,叫了代驾。付冬阳也喝了酒,不能为客户开车,对方明显失望,却也无法,要了付冬阳的联系方式坐车离去。 付冬阳准备打车到地铁入口,出了地铁,步行很快就可以到a大。 半路,司机停车,有人弯腰坐进来,芬芳香气,混杂着酒精的味道。是个娇艳的女人,尽管淋了些雨,不碍她的夺目。 穿深v,一袭吊带黑裙,性感而慵懒。 付冬阳坐的后排,没想到,她拉开车门跨着长腿也坐到后排。 他往里挪了挪地方。 岑子墨把手机搞丢了,这次出来和几个中学就认识的姐妹淘聚会包包里除了手机和补妆用的东西,什么都没带。 出来后,没让朋友送,告诉她们陆时城会来接。众人会意,纷纷表示岑大小姐无时无刻不忘撒狗粮,又羡慕她好命,恭维一圈子人散。 陆时城这个狗男人岑子墨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她有点醉意,但脑子清楚。陆时城不会来的,她找他,只有两种结果 他太忙,压根没功夫接她电话。 或者,他接到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忙,让司机来接她。 两者都让人无比厌恶。 这样继续漫无目的走到下雨,岑子墨去摸包,才发现包不知几时被人打开,手机不在。 太丧了岑子墨骂自己。 她脑子只清楚陆时城不会来接她,然后,发现自己一个手机号码都想不起来,费脑子的事情大小姐懒得动一动。 身无分文,又狼狈淋雨,岑子墨随便拦下一辆出租车。 一个急刹车,岑子墨胃里猛地翻腾她吐付冬阳身上去了。封闭的空间里,立刻升起令人不大愉快的味道。 哎,你司机忍不住腹诽,克制了下,心里早翻过去个白眼。面无表情张嘴说 “呕吐一律200” 反倒是付冬阳,在岑子墨道歉时表示不要紧。 “有手帕吗纸巾也行”岑子墨理所当然地向他求救,付冬阳点点头,翻出纸巾递过去。 岑子墨边擦嘴边瞄着他的公文包,觉得好笑,她懒懒地往后一靠“我会付你干洗费,有纸笔吗记个联系方式。” “不需要。”他客气道。 岑子墨忽然哼哼笑了,娇媚异常,她心不在焉告诉付冬阳“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抓紧,有纸笔就拿出来。” 自带气场,容不得别人拒绝。一看便知是被娇纵坏的女人。 付冬阳不再争辩,拿出纸笔,写了几笔。再抬头,岑子墨丢给他一个眼神,她显然是被人伺候惯的。付冬阳会意,折叠起来,放进她的包里。 “师傅,你不要怕,我,”岑子墨忽然打了个尴尬的酒嗝,她这才瑟缩了下,“你的洗车费我不会少你。” 付冬阳在旁边,一双眼睛,从她的裙子到脖间的项链、再到包很快做出判断。他买不起奢侈品,但有研究,比如面对今晚这种富有的女客户,看出她一身的品牌以及谈论品牌,是打开女人心房的第一步。 这金丝雀儿一样的女人付冬阳收回目光,先下的车。 “谢谢。”岑子墨在他关车门时,媚眼如丝,似乎刚想起来应该道谢。 淡淡的酒精味儿和她身上那股妖冶、嘚瑟又娇慵的劲儿,十分和谐,对男人来说,也非常有吸引力。付冬阳多看她两眼,是的,和云昭的干净纯情比起来,眼前的女人,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她一定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不过,风雨大作,付冬阳很快回到现实忘掉这一幕,他回到a大后,看看时间,已经11点。给云昭发了微信语音,没有回复,他又撑伞到职工楼下,那扇窗是黑的。 也许睡了。 云昭这一觉睡得很沉,辗转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她头疼,浑身发酸,尤其腰沉得几乎要断了。 好半天,她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被子底下的自己,像刚吐出过辉煌的粉碎星辰。 云昭一颗心急遽跳动起来,这时,床头灯被打开,被厚厚窗帘遮挡住视线的屋里有了柔和光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018 “醒了”陆时城已经锻炼回来, 他自律性极强,不睡懒觉,无论前一晚干了什么几点睡。 云昭愣愣看着他, 往后掣了掣身子,很不舒服, 昨夜的酸慰感似乎还盘亘在原处。 她吓傻了。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木木地看着陆时城拉开一层窗帘, 坐下,倒了杯清水晃晃荡荡地在那喝, 他很自然。 有人过来送早餐。 陆时城招呼她“去洗漱, 过来吃东西。” 说完, 把自己一件衬衫丢给她,“穿这个,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抱歉, 昨晚把你衣服弄坏了。不过别担心,我让人去买新的了。” 云昭先是红了眼, 继而,终于哭了, 她脑子里断续想起昨晚的片段, 喝了很多果汁她准备回家熬夜用功的。 地上,是她少女纯棉只为换洗的内衣裤, 和拉链坏掉的连衣裙, 陆时城没让人进来打扫。 他屏退服务生, 自己倒咖啡,余光扫一眼躲在被子里依旧闷声哭泣的云昭,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 “喝点水。”他语气温和,掀开被子,看着她憋到发红的小脸笑了笑,“怎么了,昨天第一次体验不好” 哼哼唧唧很会,像一只饿坏的小娇猫,哪里不好呢他心里一哂。 云昭心里恐惧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如此不检点行为的算他强她吗她不知道,人被恐惧和羞耻两种情绪完全支配占据,泪水糊了满脸。 被单没有换,那上面,昨晚是意料之中的红与丰富。 而她这种表情,陆时城参悟得透,刚伸手,云昭瑟缩着往后躲去。他眉头一挑,说 “你别害怕,我们可以继续相处。当然,前提是你要和男朋友那边断干净。” 语气不紧不慢,不咸不淡。 云昭身子猛然僵住,这一刻,觉得自己非常不要脸,稀里糊涂跟男人昭昭,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她被脑海这句话反反复复打到裂开。终于,云昭撑不住了,不,爷爷会不要她的,老师和同学们也会看不起她。 至于付冬阳,云昭不敢去想。 陆时城见她僵硬地披着被子坐那儿,一言不发,整个人失魂落魄,便这样淡淡凝视片刻 “云昭” 轻轻揉捏了下她的手,冰凉凉的,云昭抽噎着对上他的目光 “我会怀孕吗” “什么” “您戴那个了吗”她终于想起张小灿的话,眼泪滚滚,并想起一则旧闻,祖父老家的邻镇上,十几年前有个未婚先孕的姑娘,把自己吊死了。 当年,那件事被方圆几十里当做教育没出嫁姑娘的标本。 哆哆嗦嗦把这件事说给陆时城听,他眉宇微蹙,心头跳了几下一股混乱的情绪很细微地窜上来,一张脸,不觉垮下来,非常冷淡 “不会,如果怀了可以去医院,我想,你不至于因为一次意外怀孕就要吊死自己。” 他话里有火气,是被压着的,她是在暗示自己还是威胁自己什么还是,仅仅提到死亡,就让他非常非常不愉快。 她懂个屁小小年纪,压根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略过这个话题,陆时城已经没了心情。他很少表露真实情绪,从某方面来说,他知道自己相当虚伪。 云昭面对突然冷淡下来几乎可以说是翻脸不认人的陆时城,根本坐不住,可她瞄到自己凌乱的一堆在地上,实在没法穿。 她当然不会去吊死自己。 “我们”云昭不知该怎么表述,措辞趔趄,和她相反,陆时城流畅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吗” 冷酷、自持,他非常理性地把昨晚的事件按自己的意思进行高度概括。 云昭因为他的简单措辞,这颗心,瞬间掉进黑暗之中,一阵恐慌。 气氛压抑得可怕,这个时候,服务生把按陆时城要求买来的衣物送了进来,随后,在确定没什么事时很有眼色地火速撤了。 “您别看我,我要穿衣服。”云昭含着眼泪耷拉脑袋恳求他,陆时城冷冷瞥她一眼,这一眼里,说不出的郁躁。他自身是个悖论,夜晚思绪泛滥仿佛是生命里的一种宿疾,到了白天,一切情感消隐,好像阳光是个很沉重的东西。 他没说话,坐到窗边继续吃早餐,手底翻着报纸。 耳畔一阵窸窸窣窣消失,云昭没找到自己的包,在他车里。她站原地不动,欲言又止,陆时城仿佛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当他抬头,在和云昭对视时,她抖了一下。 记忆不甚清晰,可是为什么,她记得细节,嵌定的灼热,耳畔回响着的巨大轰鸣声还有,从未体验过的要命触感,混杂疼痛。 “我说过了,”他自若折叠起报纸,推到一旁,“既然彼此有感觉,可以继续相处。不过,你要是拿乔端着我不强求,大家都是成年人,处着舒服最重要。” 说到这个地步,陆时城忽然笑了,暧昧的,“你不是,想懂我想要什么吗现在知道了” 这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场设局。 他坏起来,神色平静,情绪把控一流,不着痕迹无关痛痒的语气。陆时城太娴熟了,和她,每一次的认真聆听里都埋伏着,云昭根本不是对手。是的,他轻松优雅,谈路易康,谈建筑美学,他的知识审美结构稳定而庞杂,勾引不落俗套,上上乘。 看上的,总要弄到手。 行乐要及时,否则,谁也不知道命运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陆时城悲观而又积极地履行着自己的逻辑。 “我想拿回我的包。”云昭脑子混乱如泥浆,陆时城答应了她,甚至绅士地问需要送她回家与否,她拒绝。 他点了点头,没有勉强,让服务生进来拿车钥匙带她出去。 走路很煎熬,云昭被他弄得后遗症异常明显。她浑浑噩噩地不知要往哪里去,旭日已升,可人生却一片晦暗。 陆时城这个样子,完全不用负责,她连该不该报警都搞不清楚,跟谁也不敢说。一个人撑着去药房羞愧地问可以买到避孕药吗,心乱如麻。等回到家中,云昭反复清洗着自己,往床上一躺,埋在枕头里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是自作自受。 这样睡一天,腹中空空,中间打起精神接祖父的电话,强装活泼。又给付冬阳回信息,云昭觉得身体极度疲累,睡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陆时城来浮世汇,目光走走停停,没有云昭。怎么会有她呢他有些恶意地想,心绪起起伏伏,和人交谈时,昨夜的画面时不时倒带,让人回味。 这一次,玩德扑输了,他丝毫不介怀,离开后直接驱车朝a大方向走。路上,岑子墨又来查岗,他寥寥两句搪塞过去。 “那不给你留门了。”岑子墨在那头语气冷淡,说完,挂了电话。 陆时城不置可否,这个时候,助理打来电话,告诉他,证监会对中盛证券出具警示函了,针对前几天保代问题。 “怎么回事”他在路边停了车。 “两位保荐代表人在招股说明书注册稿里做了删减,比率差异的原因分析没有了,所以”助理觉得很头大,“而且,证监会发现我们在七月初旬那几日提交的注册稿,都盖的一个时间章。” 非常低级的错误。 科创板是否上市,是新一轮的挑战和机遇,中盛证券是聪明人里最爱挣钱的,保持嗅觉灵敏度以及如何最快赚到第一笔钱,是中盛人每天都在马不停蹄要考虑的。 陆时城听完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谁负责的” “投行部李总。” 这说的是李慧明,中盛女高管,执行副总裁,毕业于名校,已经在中盛呆了十年之久,无论是学术背景还是工作经验都是本部门绝对能挑大梁的人物。 “风控又是干什么吃的”陆时城语调寻常,他很少动怒,那不好看,一个人怒火中烧的模样多少显得狰狞丑陋。但措辞内容已经昭示态度,助理在那头噤若寒蝉。 风控是卢笑笑负责,她一定是吃多了。 果然,很快,李慧明和卢笑笑在陆时城电话占线十分钟后,终于先后打了进来。 李慧明确实把关不严,最近儿子闹出柜让女高管精疲力竭。母子冷战,几乎要到断绝血缘关系的地步,她离婚单身,这些年过的并不容易,人前光鲜,人后苦。唯一的儿子,居然领了个男人回来见她,李慧明平日的开明包容瞬间被炸飞,她接受不了。 “整个团队,一轮又一轮的审核,是全瞎了”陆时城尾音微微上扬,他皱着眉头,音量始终不高。 证监会已经责令中盛证券对内部控制制度进行整改,给出期限,一个月。 届时要送相应整改报告。 李慧明深吸一口气,认错态度非常诚恳,在陆时城面前永远不要找借口认错、改错,同样的错误坚决不要再犯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心高气傲,一向对自我要求高到变态的女精英,也不屑找借口。 卢笑笑也是,风控部和李慧明的团队同时给陆时城惹麻烦,她心里很堵。毕竟,这样的几率也是很小的。 身为顶级券商,内控薄弱是不应该的。 两人的对话,公事公办的语气。谈工作时,卢笑笑很严肃,她从来没有依仗私人关系而在中盛行使过特权。 当年,空降中盛卢笑笑也是经历过宫斗一般大战的。 陆时城袖手旁观斗得过,继续呆着;斗不过,代表你不适合呆此地,给我走人。 一码归一码,陆时城分的很清,卢笑笑分的更清。 喏,这个男人她捏着电话,世界在他之外,他自己,也在自己之外,如此冷酷,却这般绮丽。 “不忙的时候,出来喝一杯。”陆时城结束正事后,发出邀请,语气很淡,卢笑笑说“好”,顿了顿,问他 “你是在办公室” “去a大的路上。” 不言而喻,陆时城启动车子,“感觉还不错。”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 别有深意。 卢笑笑一点都不吃惊,又很意外。不吃惊的是陆时城和女人发生关系,意外的是,陆时城为什么主动和自己说这件事他不是喜欢说这种的人,而且,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报备的习惯。 “是不是挺有好感的”她坐在办公室里,扭过头,看外面流光溢彩的夜色,他有心情说,这边就配合多问两句。 是啊,他又去a大找人。 陆时城按了按太阳穴,脸上表情,谈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跟她在一起,我很有说话的,也许,当个朋友处处也可以。” 朋友卢笑笑嘴里发苦,却笑说“你可没有跟朋友那什么的毛病。” 这事儿陆时城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愿意吗”卢笑笑又问,“你什么打算” “我没许诺什么,你知道,我不许诺女人。她喜欢我,只是太年轻没经过事,我最开始以为她是个很内向的姑娘”陆时城心里忽然刺痛,来的毫无预兆,话停在这。 大片空白,卢笑笑似乎全都明了,攥紧手机“陆时城,是不是在开车我们不谈这个了,你注意安全,听见了吗” 还是沉默。 卢笑笑有点急了,反复喊她名字。 像高中那会儿,卢笑笑最喜欢喊他名字她嗓门大,动辄搞出啦啦队的阵势。大家都说她简直是陆时城的狗腿子,确实,她每次笑的都很狗腿。 几个班联合排话剧雷雨,陆时城被老师撺掇着演大资本家周朴园,他居然答应了,叼着从家里拿的雪茄一身长衫大家都看傻了,卢笑笑表示我演那扇窗户就可以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内敛寡言从不张扬的陆时城为什么要答应,而现在,他真的成了大资本家卢笑笑思绪跑野马,再开口,很低沉 “陆时城,你跟我说句真心话,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想跟那姑娘试一试” 多可笑呀,三十四岁的陆时城居然没谈过恋爱,自己都甩过好几个男人。 陆时城倒终于笑了,很像自嘲“和谁我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的。”语气平淡而毫无感情。 卢笑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荒唐,把陆时城当少年,他有家有妻,谈什么恋爱 车子停在a大附近,陆时城结束通话,选择步行,过了人行道看到“小灿烧烤”四个大字,他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019 “4号桌, 我看看, ”张小灿正弯腰核对账单,“您要的烤羊肉串、五花肉、土豆片”手指一路滑下去, “都已经齐活啦” 再转身, 对上陆时城那双寒星似的黑瞳,张小灿吓得失语。 就好像刚张嘴,飞进只苍蝇。 “陆先生”她讪讪打了个招呼, 显然,陆时城是不可能来这里吃烧烤的,但他怎么能堂而皇之上门呢 她毛骨悚然地示意陆时城跟出来, 太扎眼了,他身量极高,衣着不俗, 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招人回头看。 “生意不错。”陆时城先开口,“你父亲还好吗” 他态度平和,客气, 听起来却真让人煎熬, 张小灿胡乱应付过去, 最后忐忑问“陆先生, 请问您又需要我做什么” 脊背后幽凉凉的冷, 张小灿知道, 从答应这个男人的那天开始她就回不了头了。 “云昭晚上没来浮世汇, 没请假, 那边给她电话也打不通, 什么情况”陆时城好像觉得张小灿天生就该掌握云昭的一切动向,实际上,张小灿每天都很忙,白天,抽空和云昭联系,听见她声音低哑,再问才得知是身体不舒服。 没多想,简单聊两句察觉云昭兴致不高,便挂了电话。 “她今天可能生病了,在家睡觉啊,”张小灿低呼一声,蹬蹬蹬跑到隔壁粥铺,点了皮蛋瘦肉粥和清淡小菜,打包装好,有些尴尬地对等在一旁的陆时城说 “昭昭八成没力气做饭,爷爷不在,我去看看她。” 云昭是个从来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张小灿太了解她,此刻懊恼自己当时怎么没留意她异样午饭就该主动送过去的。 昭昭,多可爱的乳名,陆时城心里重复一遍。他理所当然地跟着张小灿进了a大,目送她上楼,张小灿一手心的薄汗 幸亏这个人没坚持要跟上来。 只是吩咐她“稍晚给我信息。” 也许,他真的很喜欢云昭,这么关心她,张小灿脑子里冒出一个能让自己好受点儿的想法。 云昭懒沉沉开门,又回到床上,张小灿一问果然是没吃饭。把小桌子往床上铺开,云昭坐在床上慢吞吞吃粥,眼睛是肿的。 “昭昭,你怎么啦”张小灿稀里哗啦把塑料袋丢进垃圾桶。 云昭很憔悴,面色发白,勉强笑一笑“没事儿,就是我可能感冒了吧,夏天感冒比较难受。” 说完,目光垂下,默默喝片刻粥,“我想跟付冬阳分手了。” “啊” “他太忙,我还在读书,如果继续读研留在学校,我们可能会越来越不对盘,毕竟他可能会留在中盛。”云昭心里浮起强烈的愧疚,她在做什么 只有自己清楚并不是这个原因。可她能怎么做呢云昭哭了许久,整个人晦暗颓败。 张小灿无话可说,愣愣的,好半天含糊道“是啊,进入社会了肯定跟学生就不大一样了,他又在投行。”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好久,只有微弱的吃饭声,时间死寂,张小灿几次想说陆时城找来的事,最终没说。她装作无意来到窗户前,“昭昭,你家花草被爷爷侍弄的真好。” 嗨,大晚上的品鉴什么花草呢她掀开帘子一角,哦,楼下没人。陆时城在楼下看着房间灯光亮起,小站片刻,接了个电话很快离开。 没有人知道云昭内心深处的惶恐,夜悬在头顶,她没办法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 可是偏偏见不到付冬阳。 他越来越进入状态,一周七天,24小时里随叫随到,并且毫无怨言,精神奕奕。 中盛证券被证监会问责,李慧明立即一层层追究下去。 “这次保荐,申请文件被擅自改动,连日期都错,诸位,证监会的处罚永远比你挣钱来的要快。谁负责的材料核对” 李慧明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整个部门对她的个人风格摸的很清。很快,负责人站出来,没出意外,李慧明把材料甩对方脸上并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语速快,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进了该送进的耳朵里。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大佬亲临,大家都诚惶诚恐。付冬阳进来给大家送准备好的咖啡,任何小事,他都十分出色的完成,更新市场数据、整理幻灯片数据哪怕只是点个外卖、煮咖啡,付冬阳也很难让人挑刺。 百分百的完成水准,asciate很喜欢他。但这回,asciate正如履薄冰地苦恼着,底下数据出错,他太信任当时anayst核对过的数字。 果然出事了,付冬阳仅仅在送咖啡的几分钟空档里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他是提醒过的,但没人把他当回事。付冬阳在管理数据方面非常有天赋,可他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实习生。 没人care菜鸟。 二十分钟后,在茶水间付冬阳叫住散会出来的 asciate,把u盘交给他“这里有前后几份招股书的对比,存疑的地方,我都加黑加粗了,您看看,兴许有点儿帮助。” 说这话时,李慧明突然出现在茶水间。中盛的茶水间,非常能体现企业文化中盛的疲惫是一种盛大的疲惫,永远在头等舱里倒时差。那么,休息也是一种精致的休息,口感独特的西点、昂贵的水果、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以及,不同口味的茶、咖啡、果汁、冰淇淋最后,对面的显示屏上滚动着世界各地的股市情况,让金融er一眼能看到。 李慧明听到了付冬阳谦逊有礼的声音,她抬眸,摩挲着咖啡杯白净高挺的年轻人,很精神。 两人似乎都留意到她投来的目光,转过身,跟她打了招呼。 李慧明没有和付冬阳直接交谈,他很有眼色,客气寒暄完便离开了。 简单盘问两句,得知是实习生,李慧明吩咐asciate等看完u盘给自己汇报。 两天后,李慧明在听完汇报后记住了付冬阳的名字,这个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return offer拿定了。 而云昭也有两天没见到他。 付冬阳被通知参与到整改报告中来,收到邮件的刹那,心中微微震荡,但神色如常。他会抓住每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主动加班,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偶尔起身活动下颈椎。 无他,付冬阳从小在县城长大,知道要想改变阶层是多么的困难。当然,不是毫无机会。 而和云昭,只有简短的微信联系。 云昭呆呆看着晚安的表情,眼神凝固。祖父回来了,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对视上,老人就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在兼职的店里,被人看一眼,她也惶惶的,是不是大家都看出了自己的异样她的失贞,不过是注定的人生轨迹,未发生之前她就应该从陆时城的语调、先锋的光影看出自己陷入了危险热烈的沼泽之中。 但那个人,只是在游戏里怡然自得,进退自如,云昭每每想起那寻常不过的“醒了”两字,便清楚,陆时城并不喜欢她。 这是个非常缓慢又非常迅疾的过程。 陆时城同样有两天没见到云昭,他每天行程满满,对工作永远满怀激情和野心,从不自我设限。赶完两场会议,私人助理把他每天都要读上几页的书目摆上。 这个点,岑子墨被几个姐妹淘邀约一起去私人服装店狂热购物。她天生热爱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犹豫。一进门,懒洋洋把自己脱的只剩内衣裤,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放松。 她从不去挑拣衣服。 一般都是店主亲自过来招呼,岑子墨会告诉对方 “麻烦你把所有适合我的衣服都拿出来,挂那儿,我扫两眼。” 她妩媚明艳,身材性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熠熠生辉。 这家服装店非常私密,在a市最繁华的商圈一带隐蔽地存在。店主原来在时尚圈里混,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极有个性,和原东家闹翻后干脆自己单干,自带客流。 时间久了,这些有钱又能干的女顾客们对她的品味十分认可,大家彼此相熟,岑子墨是此店的头号买家。 换句话说,来这里的女人们,大都情感上不太顺利。岑子墨在外人眼里,是个例外。 她永远那么骄傲,美丽,从不纠结款式颜色,因为她都要。 而且大方,几个高中时的叛逆旧友动辄会被岑子墨拿新衣服砸晕。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围着自己转,她知道,不过也很公平,花钱买热闹,岑子墨是受不了寂寞的女人。 陆时城偶尔配合,会来接她,其实一次足够。被人瞧在眼里,只剩艳羡。这样的时刻,岑子墨也分外配合声音发嗲喊“时城”,看自己的男人不问价格,不问数量,只管计算总价,痛快结账。 今天,又买了多少件呢岑子墨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店主让三个姑娘大包小包分三次把衣服给送进车里,满载而归。 两人难得同时回家。 车子一前一后进来,打照面时,岑子墨已经在指挥佣人给她搬运衣服了。 陆时城静静看了几秒钟,没什么表情,对她这种批发式购物,习以为常。可那么多吊牌不拆,从未上身的衣服,像怨妇般被锁在衣橱,永远没有为女主人效劳的机会,甚至引得佣人们会私下议论。 碰上岑子墨心情好,大手一挥,衣橱全部清空送人,再去买。这样,是堵上嘴的最好办法。 “穿的完吗”陆时城进来换鞋时,淡淡说,他从不计较她花多少钱然而并不认可这种浪费的生活习惯。他同样喜欢精致的物质生活,但不会花无谓的钱。 这种话,对独生贵女来说,像放屁。 岑子墨点上女士烟,今天穿雾霾蓝吊带裙雪白的颈肩优美,深深的事业线昭然若揭。 “管的着吗你”她蛮横地把长腿伸到陆时城的怀里,他坐沙发那休息,慢吞吞揉着眉心。 “对了,衣帽间里有我连穿都没穿的好些衣服,你拿去,给陆晓。”岑子墨故意刺他,陆时城没动,继续揉眉心,甚至都没有拿开她的腿。 “给她买新衣服的钱,我还是有的,多谢你好意。”他说完,岑子墨忽然就凑上来亲了他一下,艳若桃李的一张脸,在眼前放大 “你打算养她到什么时候” “你也管不着,不是吗”陆时城不动声色挑挑眉,旗鼓相当的针锋相对,岑子墨看看他,居然笑了 难得他有功夫跟自己拌嘴,记仇的狗男人。 拌嘴,吵架,她都不怕,她最怕陆时城一句话都没有光是无言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整个氛围寸草不生宛如沙漠。 不仅如此,陆时城还会像一只毒蜘蛛一样,吐着丝,搞出密麻的天罗地网,谁也别想靠近。 怎么不释放毒汁毒死他自己呢 哦,对了,有种蜘蛛,据说会在xx后要把配偶吃掉那是小时候看动物大世界说的。 幸亏,陆时城还没变态到这种程度。 所以,岑子墨心情居然有点可以,嘴角带笑,先去洗浴。虽然,她在很多时候里恨他,而他,经常让她感到无力的愤怒。 陆时城烟瘾上来,找半天,却没找到火机。来到妻子的房间,他很少进,也毫无兴趣探究此间风格。随意扫两圈,没有,床头柜纤尘不染,两人都是极度爱干净的人,上面只有没用完的女士烟。 房间里,是他不喜欢的香水味, 在退出来时,迎上只裹着浴巾的岑子墨,两人目光对上,她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恐慌,随后,变成愤怒先声夺人 “你有病吗干嘛随便进别人房间经过我允许了吗” 陆时城对她过激的反应,无话可说,顿片刻点了点头“抱歉,我下次注意,有火机吗” “有,可我不想借你。”岑子墨冷冰冰丢给他一句,可她心里又分明有期待。如果,陆时城这个时候能过来哄哄她说两句俏皮话咦怎么越想越像小年轻在谈恋爱打打闹闹似的岑子墨瞧不起这样的自己,那种戏码她演不来。 当然,陆时城也绝对不会陪她演。 很快,岑子墨发现今晚的陆时城不投入,她不满地瞪着他“怎么,陆总这就不行了要以秒计算” “什么”他撑在上方,因为走神没听清楚她的刻薄。 岑子墨一字一字明明白白又复述一遍。 陆时城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突然把人翻过去,非常粗鲁,手腕被拧得岑子墨痛到呆钝,她知道,陆时城其实是个无比阴暗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别人的世界破坏殆尽。 第二天,陆时城出门前问了家里的佣人几句什么,得到答案后,他只说“不要告诉太太。” 她是不是在家里陆时城本性多疑,自己偏偏才是最诡谲之人。岑子墨有时会去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趴,野嗨不停,他担心她在这种场合沾上不该碰的东西。 自然,如果她不是陆时城的妻子这个身份,她想怎么玩怎么玩,和他无关。坐进车里后,陆时城打了个电话安排下去,内心冷漠,他喜欢听话省心的女人,一定要乖巧,但又不能蠢,要聪明的安静。 总之,要识相。 对于陆时城来说,云昭安静几天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难忘她的青涩和火热。 难怪,陆时城想到生意场上男人们偶尔开的玩笑话,龌龊了点,可却也那么贴合人性里那些幽深见不得光的一层。 他莞尔,对前面司机说“晚上不用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020 第二天, 浮世汇里陆时城没有出现, 云昭依旧像局外人一样,拘谨, 话少, 被别人点到弹了首曲子,就此干坐。 这天去先锋前,她在家里找鸡蛋, 找半天,冰箱里空空如也。 “爷爷,您上次回老家带的鸡蛋呢” “鸡蛋啊, 孙老师的爱人二胎坐月子,我刚包起来想给送过去。” 知道老人热心,云昭无奈地看看祖父“怎么办, 前天有个认识的人受伤了,我说拿鸡蛋去看看他。” “她也生孩子了” “爷爷,您扯哪儿呢, 只有生孩子才能吃鸡蛋吗”云昭弯唇笑, 上前跟老人商量, “您答应孙老师了吗要是没有, 这次我先用好不好” 谈妥后, 云昭觉得自己忒傻, 跑去给陆时城送鸡蛋。 半上午, 先锋美术馆门口还排着长队, 云昭张望一番, 一想,措辞没组织好。又往边上站了站,打了半天腹稿,上前跟一个像是工作人员的年轻姑娘说 “您好我有事想麻烦一下,这家美术馆有个常客,叫陆时城,这是给他带的鸡蛋,能寄存在你们窗口这吗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他来取。” 对方诧异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云昭尴尬笑笑“不行吗” “对不起,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对方也尴尬,看看她的手提袋。 云昭小心翼翼放在腿上一路。 今天有特展,作品不俗,因此门票也不俗,150。市场机制介入美术馆,是陆时城一早定下来的,如果免费,来看热闹的客流量会非常大。这样的话,会大大降低观感质量,他不希望馆里乱哄哄一片人山人海。 更何况,先锋的特展,成本非常高。既然投入巨大,陆时城要的是真正爱好者来享受艺术。 云昭思考片刻,掏出学生证问对方“你们限流吗今天” “网上预约,现场也可以购票,不过今天所有门票告罄,不好意思。” “那,先锋的门票用学生证能半价吗”云昭略有遗憾,她白天忙兼职,这几天没留意先锋特展的消息。 “可以的。” 还是想通融一下,云昭有点后悔那天晚上没要陆时城的联系方式,她想过,却还是放弃了。他都没要自己的,她不想做任何主动的事情,以免误会。 磨蹭了几分钟,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了” 云昭转身,陆时城穿的格外休闲,她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突然出现。 稍稍调整下自己,她镇定地问候他“陆先生。” 陆时城早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忽略过去“我带你进去。” “可是票”云昭话没说完,想起上次闭馆他在里面,只好干干道,“我今天不看了,改天预约,这是我给您带的鸡蛋,一点心意。” 客套话说得她面红耳赤。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云昭忙走到附近树荫下接。是祖父打来,老家近房有人去世,请云怀秋回去帮忙到时登记礼簿子。 “我还需要回去吗” “天热,环境也不太好,你留家里吧,昭昭,注意安全,早回家。有事儿你跟隔壁杨伯伯说。” 云怀秋唠叨几句,他常回老家,云昭小时候跟回去次数多些。大了课业重,回去的稀了,不过留她一人在职工楼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是在学校里头。 云昭挂上电话,发现陆时城一直在等她。 “既然来了,进去看看,还有,”陆时城莞尔,“上回说的事,你考虑了吗” “嗯”云昭耳朵那还红着,好在,很快反应过来陆时城说的什么,略局促说,“我还没有开始想。” “说说而已,没打算认真去做”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揶揄。 云昭怕他误会“不是的,我这几天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想过放弃这个事。陆先生,您给我点时间,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想试一试。” 她说的恳切,很担心自己给对方留不好的印象。机会难得,云昭内心深处很想抓住,即使失败,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知了忽然在头顶长嘶起来,云昭唬了下,陆时城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我喜欢聪明又脚踏实地的年轻人,”他意味深长看看她,“先看展,回头我带你去工厂。” 云昭只好跟他进去,东西被陆时城接过去,他和她说“谢谢”,转交给工作人员吩咐了两句什么。 “手怎么了受伤了”他很关心她,刚才接东西时看到了创可贴。 “没事儿,我经常划破手。” 云昭满不在乎。 “这一周做的是梵高特展,大众比较熟悉,把他三千多件绘画作品以及书信作品,用最新感映技术,以投影和音乐的方式展现出来。相信我,即使你不并不喜爱梵高,也会被他吸引。”陆时城听她这么说,便引领着她,进入展厅。 “这是什么”云昭盯着墙上投影问。 “梵高的卧室。” 云昭惊奇地看了一眼陆时城,很快,忘记他的存在。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一一扫过墙壁、地面,以及身边随时可绕过去的柱子,统统都是画面。 她在看梵高,而陆时城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穿过长廊时,云昭小声念出属于梵高的名句“one can never ut out the fire the heart, and et it aays kee burng” 她声音柔软,像天空某一刻掠过的云彩,又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云昭,你有没有爱上过某个人”陆时城在她身边忽然问,他淡淡扫她一眼,可胸腔里有不期而至的什么在剧烈翻滚着,他想问她,非常冲动。 云昭错愕,回望着他,她大脑空白了几秒钟,轻声问“您是不是想起了妻子” 陆时城面无表情盯着墙壁上的引言,没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云昭斟酌再开口,小心翼翼,她后悔自己怎么就短路会提他故去的妻子。 陆时城转头看她,目光很飘忽,在展厅偏暗的光线里。 气氛凝滞,云昭浑身都变得不自然,她轻咳一声,问“是不是还有个展厅” 第二个展厅主题是“星空”,刚进去,人就被满世界的星光包围,宛如梦境。 云昭非常惊喜,双眼闪闪发光,她不由低首去看脚下所踩的“草地和野花”,整个人完全身处画作之中,似真似幻,虚实难分。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问陆时城。 “声光投影。”陆时城来到她身边,声音放低,为她细致讲述。 云昭轻轻吁出口气,冲他笑“您又像个搞技术的了,不过我猜,先锋的主人肯定是个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陆时城哼笑,他皱皱眉,微弯下腰告诉云昭,“文艺青年一般来说,玩不起美术馆。” 云昭吐吐舌头“我知道,您是说人家没钱,您是陆总当然有钱。” “你还挺促狭。”陆时城伸手朝她鼻梁刮了下,只一下,又把手收回轻抚下巴含笑看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云昭僵住,变得哑寂。 像遇到突袭的小虫子,装死自保。 陆时城笑看她片刻,插兜继续往前走了。 同场设了绘画教室,画板和笔,一排排立在那儿。有年轻情侣在甜蜜涂鸦,也有小朋友在天马行空挥洒属于稚童的想象力。 先锋做展,面面俱到。 云昭也凑过去,因为学的建筑必须有一定美术功底。她拿起笔,很快画出一双眼睛的轮廓来。 男人身上清爽的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呼吸声,慢慢从背后,靠近她的肩头,陆时城抬手轻轻撩开她的长发,一手握住她的手 “我来猜猜,你想画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云昭无处可逃,整个人被笼罩在属于他的气息里,闭了闭眼,仿佛连呼吸都不敢。 她像被定住,任由他拿捏住自己的手,在画纸上一点点把那双眼睛填充完整。 深邃、漆黑,眉骨锋锐。 两人几乎没有距离,她身上干净清新,属于女孩子的那种令人想要侵略摧毁,又想疼爱呵护的奇怪特质。陆时城目光愈发深沉,他稍稍退开,直起腰身。 “我画对了吗” 云昭看着画板有些失神陆时城其实长了一双充满忧伤的眼睛。 她摇摇头,重新修改,把他某个瞬间画了出来。 就在她提他的妻子的瞬间。 “我画的不好。”云昭停笔,慌乱地把夹子松开取下这一张,揉成团,深吸口气问陆时城,“这个展,先锋做文创周边吗”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一双眼睛,早瞄到了出口附近的店,并象征性挑了两张明信片,一个小杯子。暗自腹诽这个定价真的好贵 瞧,云昭思维跳跃性极大,上回是问什么来着哪天免费 “我帮你丢了。”陆时城笑,拿过她手中的纸团,在她买东西时。两分钟后回来,他拦下她,并对收银的工作人员说 “我来。” 说着,目光扫了扫,“你看还喜欢什么,随意挑。” “不了,我自己付。”云昭身子倾侧,挤在他前面,陆时城把她轻轻一拉推到旁边,“男人要付账时,不要抢,会伤面子懂吗”他笑言。 云昭拗不过他,陆时城是个很难被阻止的人,她只好道谢。 这个点,该吃午饭,陆时城没让她走,而是带去花园餐厅“吃完饭,我带你去工厂看看。” 他点了烟,慢慢吸两口,漫不经心吐着烟圈,跟她聊着。云昭这个时候,打了退堂鼓 “陆先生,花园很有隈研吾先生的感觉,我还是” 她可以不用瞎比划了。 “这么容易放弃”陆时城随意往长椅上一坐,看着她,“大师们,并不是生来名誉满身的,康五十岁才成名,你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 云昭在他跟前站得笔直“不是,我那天没有看到花园,想当然的以为应该把没用完的废弃场地纳入到先锋里。现在,我看见了,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你做你的,都没做怎么就说是多此一举不能成为先锋的一部分,当工作室也可以租出去。” “您眼睛里处处是商机。”云昭并无讽刺,陆时城也只是微微一笑,两人到布置幽雅的餐厅用餐,人很少。 这个时候,云昭坚持要请客,不愿意总占他便宜。陆时城倒没拒绝,知道她心理包袱很大,不点破,简单要了份意面、牛排。 照顾到她普通姑娘的自尊心。 云昭吃饭很安静,又有点局促,偶尔弄出声响自己都觉得分外刺耳。陆时城默了一会儿,低问 “如果我不主动开口,你对我,没有任何想说的是不是” 云昭抿唇冲他笑笑“我怕不知道哪句话,问到不该问的,或者,您并不想说,我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比如您多大了” “我三十四岁。”陆时城很自然地打断她。 这回,云昭彻底愣住了他居然大了自己十几岁。 三十四岁的鳏夫 “您保养得真好。”云昭不知该说什么,挤出一句。 确实,他热爱极限运动,甚至参加比赛拿过竞技类的奖项。运动是最佳保养品。 陆时城一笑,拿起餐巾轻拭嘴角,喝了点葡萄酒“云昭,你对我,真的没有好奇心。” 他刻意着重她的名字,云昭,真的很美,日明为昭。 怎么会呢她对他当然好奇,可那是条线,云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越到线的另一边去。 默了片刻,说“您给我小费很多,我在想您既然常去浮世汇这样的地方,肯定有钱。您,” 云昭神情探究,不是在开玩笑,把声音按低“您的生意不是违法的吧比如贩什么的。” 以前,上普法课,老师说贩。毒是暴利行业。 “对,我贩那个,一本万利,要不要跟我干”陆时城好笑地看着她,揉了揉眉心。 云昭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太冒昧,轻轻笑了“那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想一想,”陆时城抚着酒杯思忖,“管着一群人干活,盯着他们给我挣钱,就这样。” 非常通俗。 “您已经有很多钱了,还想要什么更多的钱” 云昭是真的很好奇,问完,又觉得自己蠢到爆炸,富豪多了去,挣不完的钱,怎么会 陆时城这次回答得干脆“钱多吗我不觉得我钱多,至于还想要什么,”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变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021 陆时城听得很清楚, 他略笑笑“第一个, 我以前不交女朋友,只有女性朋友。” 他转脸笑看她一眼, “很难相信” 云昭觉得心里咕嘟嘟冒的都是气泡,滚卷着复杂的情绪,她拘谨点头。 每当她这个样子, 他才会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蛋却又夹杂着丁点儿错觉的欢喜。 陆时城笑意变淡, 情绪不明地说“你有时候看起来很像十七八岁的中学生,中学时,有暗恋过男孩子吗” “有。”云昭不好意思了。 已经到了a大附近,他不熄火,也不说下车送她。 “暗恋过什么样的男孩子”陆时城问, “介意聊吗” 云昭睫毛颤了颤, 声音柔软“他个子很高,喜欢打球。有一回,我们几个班都在上体育课, 我忽然被篮球砸了, 他跑过来道歉。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几个男生打赌, 说拿球随便砸,砸到谁就追谁。” “追你了吗” “没有, 他走到我们女生跟前, 追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云昭尴尬抿唇笑笑, “可能没看上我。” “哦, 那挺遗憾,伤心吗”陆时城拧开瓶水,递给她。 云昭润了润嗓子,继续说“有点儿,其实也没什么,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对别人有好感他没义务对你也有好感,我懂这个道理。” “你小小年纪倒很豁达,说忘就忘。” “他跟我道歉时,眉毛上全是汗,亮晶晶的,我觉得他整个人忽然都在发光。可是后来,我偶尔在学校里见到他,那圈光又没了,所以,我也很奇怪。”云昭笑着捂了捂嘴,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陆时城第一次见她这股娇憨劲儿,抬起胳臂,把她的手从嘴巴上拿开,偏头贴上了她的两片唇。 两人公然在a大这里接吻,尽管在车里,,外头被人看见的几率并不大。 一番纠缠后,陆时城手还在她后颈那掌着,低声靡靡说“现在呢你看我是什么感觉” 他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游游停停,有那么一瞬间,陆时城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在恋爱。想靠近对方,耗时间,他本来是个最爱惜时间的人。 云昭不安地缩了下,被那薄薄的呼吸声弄得心神紊乱。要告白吗她有点犹豫,心里一阵狂跳后不知怎的变得格外大胆,她凑上去,想亲一下他的唇角,到底羞怯。转而捧起他另只手,迅速挨到唇边吻手背,下一秒,又迅速丢回去。 随后,脑袋耷拉下来,一声不吭。 陆时城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忍俊不禁,那一下,扔的匆忙,跟丢垃圾似的。 “您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云昭鼓足了勇气,身体紧绷,不让这股勇气消散。 “嗯,我想。”陆时城简单回应。 “我该回家了,不知道爷爷在李老师家打牌回来没”云昭没话找话,她心跳很快,第一次这么主动觉得太丢人了。 天哪,她不应该生气吗陆时城对那天的事情根本没有一个字的解释,云昭发现,自己对他恨不起来。 “等等。”陆时城把早该送她的粉晶手链拿出来,“上次,你手链被我弄坏,赔偿你。” 一语说完,他兀自打开盒子,不由分说戴到云昭手上,握住抬高打量两眼,蹙眉说 “不好看。” 云昭仓促地把手抽出“不用赔,我几十块钱买的,不贵。” “这么大方,”陆时城低声哼笑,按住她,不让拿下来,“我以后买适合你的戴。” “不用”云昭一时不习惯要别人的东西,“我偶尔戴着玩儿,其实我不怎么戴的。” “我送是我的事,你不戴是你的事,”陆时城拍拍她脑袋,“傻姑娘,男人送你礼物你好歹表现的开心一些,别哭丧脸。” 云昭思考了下,冲他露出了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如果你爷爷不在,我能上去看看吗”陆时城倾身,给她开了车门,走到职工楼附近忽然开口。云昭惊诧看他一眼,呆几秒,随后才摇摇脑袋,“不行,万一爷爷半路回来了,怎么办” 他只是逗她一句,看她这种总是先懵的状态忍不住敲她脑袋,却没说什么,笑笑跟她道别。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她想送送他。 陆时城本来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果然,云昭还立在路灯下没有走开。 “浮世汇不要去了,这样,”他临时起意,边思考边说,“去先锋打零工,那种地方比较适合你。” “暑假还好,可是我开学了的话会很忙,恐怕在先锋不合适。”云昭心里猛得高兴,再细想,觉得不太可行。他有在替自己着想,云昭心里软软的。 但很快,她心里狠狠一沉,又急遽跳起来。 “陆先生,我有件事没跟您说”云昭按捺不住那股冲动,她不想瞒他什么,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你说。”陆时城抬眸,目光掠过她的脸女孩子很紧张。 云昭一阵黯然,低头看脚尖“刚放假时,我骑着小电驴不小心撞到一辆豪车,要赔偿很多钱。” 说到这,她很勇敢地扬起脸,“我跟您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您千万不要觉得我是想让您替我还钱,我就是想告诉您,我负债累累,可能要还对方很久的钱,您要是介意这个,我们在浮世汇说的那些可以不算数。” 她心里酸酸的,又垂下头。 陆时城稍觉意外,是的,他没料到云昭说的是这个。 “所以,你去浮世汇打工” “是,那个地方我听同学说挣钱快一点。”云昭坦诚地看着他,表情苦涩。 “我可以先替你还上,”陆时城看她急着要说话,打断她,“是借你,你一笔还清,至于欠我的,可以慢慢来,我不急。” 很大一笔数目,云昭立刻摇头“不,不用。” “怕麻烦我还是觉得我还不起” “没有,我没这个意思,那是我欠的钱” “我说了,是我借你,并不是我送给你。”陆时城一笑,“再者,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还得起。” 云昭抿唇一笑,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问“您是开公司的吗什么公司” “怎么,想打听我身家”陆时城的眼睛里有了揶揄,真是平庸,俗套,她还是问到了内核。 不是用眼睛,也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灵云昭感受到了他的警觉和那种界限感,就藏在似有若无的语气里。 这只是她随便找的一句话,问时,心里什么都没想。 云昭没有再解释,浅浅一笑,摇头说“谢谢您的好意,那个钱,我会自己还的。” 陆时城漆黑的心里忽就浮上来一股戾气,很重很重,他跟女人一向算的清楚,绝非吝啬人。他在希冀什么眼前的年轻姑娘一点都不物质,真的是中学生那样单纯,像小羊,长着崭新的脸还没有拥抱世界。 “云昭,你不需要跟我端着。”他觉得可笑的是自己,恢复平静。 好像这样也在得罪他,说什么都不对,云昭不作声了。 “怎么不说话了”陆时城问,她的沉默,同样令人不满。 云昭抬起脸,人很沉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话间那些微妙的情绪转换,两人彼此心知肚明,无须点破。她冲他笑笑“您快回去吧,开车注意。” 陆时城没说话,直接打开她包上暗扣拿出手机“没有你的微信。” 云昭站着不动,他要扫二维码时,低声说“不用了,陆先生,其实我还没想好,也许,您也没想好。我知道我们两人差距很大,我什么都知道” 刚才,他在间接地向自己表达着什么,两人阶层鸿沟巨大。云昭一点不怪他疑心自己,两人不同,从为人的那一刻起,就深深镌刻着身份的不同。而且,她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除了姓名,除了那些远离烟火生活的对话,感情像子虚乌有,但来的时候快如闪电。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是日久生情,但云昭知道自己不是。她几乎是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强烈的情愫,这让她不安。 云昭忽然发现以前听来的那些关于爱情里的建议和提醒,毫无用处,事情发生了,就是全部。 陆时城握着手机,目光闪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昭昭,你好像不喜欢跟人过多解释。” 两人目光相遇,云昭很懂他话里指代着刚才的措辞,认真说“我把事情跟您说清楚了,如果,您愿意相信我不用再说,可要是不相信,我越为自己辩解越会让您觉得欲盖弥彰。所以,我不喜欢解释,我只会把事情本来的样子说清楚。” 她目光严肃。 陆时城静静审视着她,半晌,微微一笑“意思是从来不撒谎对吗” “我没有这么标榜自己。”她果然践行自己的原则,说一遍,绝不肯重复第二次。骨子里云昭有特别耿特别固执的某些部分,只是不轻易表露,或者说,她今天和陆时城所说,已经算是难得的解释。 “看不出,你还是很有个性的小姑娘。”他说完,心境发生不易察觉的变化,她呢是不是也会和眼前人一样,其实有自己的小脾气,有自己的棱角,都藏在美丽恬静略显羞涩的外表下。 陆时城又掉进了自己拥有的另一个世界,怀着病态的热情和爱。 不一样,他很快惊醒,他从来没想过拿谁和她做比较。她就是她,哪怕他知道她对自己并无特殊感觉,他也从来没有和她有过一句交谈,所有计划,都是他一个人的蓝图追求,告白,恋爱,结婚。 没有然后,陆时城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从没有出口的爱意在身体里分分秒秒生长,稳定,庞大,渐渐主宰他的灵魂,导致他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也不愿意被爱,一个人在孤独的深渊里生生死死。 他竟然和那么爱慕的女孩子救过他性命的女孩子,一个字都没说过,对于她来说,他就是沉默本身。 未来早早在过去里腐烂了,以木乃伊之身。 “我回去了。”云昭的声音把他拉回来,她看出他些许异样,在路灯下,那张脸充满说不出的忧郁,甚至是失魂。 “我送你。”陆时城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这句,云昭忽然噗嗤笑了,摇摇头,“陆先生,您送我,我再送您” “别和我这么客气,显得生疏,我现在不是你要服务的对象。”陆时城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情绪不好,人变得冷淡。云昭讷讷看他片刻,笑容收敛,只好保持礼貌“嗯”一声。 陆时城到底还是陪她到楼下,没有多远,途中他无意碰到她的手,便顺势牵住了。 两人都没说话,陆时城第一次心甘情愿牵别人的手,感觉不坏,她手很软纹理细腻,皮肤发热。 云昭则垂着脑袋,看影子,两个人的影子靠牵着的手连成一线,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未来是不明朗的,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算恋爱了,和这个叫做陆时城的男人。 但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上去,我看着你走,”陆时城松开她,目光幽幽,“我不要你目送我。” 云昭顺从地点点头,走进楼道,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果然在,地上是他寂寞宛如被孤立的影子。 看了片刻,她忽然转身朝陆时城奔过来把自己埋进他胸口,两只手,环在他的腰上。 “怎么了”陆时城回神,其实刚才他并没有在看她,只是陷入回忆。 云昭眼角不觉湿润,她瓮声瓮气的“不知道,就是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很孤单的样子。”所以,想抱抱你。 事到如今,陆时城和世界之间筑起的堤坝慢慢塌陷,确实早被汪洋似的孤独所淹没,他无动于衷,只是抚慰性地揉娑几下她的肩头。 然后,在她发间吻了吻,云昭红着脸松开他,默默上了楼。 等她消失,陆时城一个人驱车来酒馆,车里依旧循环播放那首beat the devi\'s tattoo,他穿过人群,走到吧台要了杯威士忌,并给卢笑笑打电话让她过来当司机。 卢笑笑是他随叫随到的那种朋友。 酒吧里气氛热烈,男男女女,声色犬马一片。陆时城很扎眼,整个人有种颓丧的华丽感,身边已经坐了个过来主动搭讪的女人。 他娴熟慵懒地跟对方,一手晃荡酒杯,目光迷离看向对方像在估价投资和回报。女人娇笑,下巴抵在肩头问他 “你很性感,是不是这样夸你听起来太陈词滥调了” 陆时城低首一笑,抿口酒,深邃的眼睛在她身上游走“彼此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022 女人笑意更深“能请我再喝一杯吗” “当然。” 卢笑笑看见他时, 陆时城正抬手摸向女人的耳环,靠近她, 声线微哑“这款很适合你,它因你而生辉。”他越靠越近, 近到呼吸喷洒在女人的耳后肌肤引起她一阵难言快感,卷发溢着香气,陆时城轻轻嗅了嗅。 下一秒,两人顺其自然地开始接吻。 卢笑笑看在眼里, 神情复杂。 她等了一会儿。 女人小动作不断, 在让人迷醉的气氛中婉转问他“嗨, 要去我那里喝些醒酒茶吗” 暗示明显, 陆时城笑着抚了抚她面容姣好的脸蛋,说“我有朋友来了,抱歉。”说完, 掏出手帕拭了拭嘴上沾到的口红印子。 全身而退的非常快, 他转过脸,扬手冲卢笑笑打个响指, 头一偏, 示意她过来。 女人不太甘心, 再想和他说话, 陆时城已经一副厌世的模样冷漠无情。 只好离开。 “看什么呢到了怎么不过来”陆时城余光睨她一眼, 他太傲慢了, 卢笑笑心想, 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永远没有底线。没办法, 陆时城光芒万丈,女人总会无条件包容他,哪怕他狼心狗肺,毫无感情,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他出来买醉的时候并不多。 卢笑笑脑子里翻滚着日历,算这什么日子,都不对,因此很难揣测这个男人又被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情景刺激到了他那根脆弱神经。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和佳人的缠绵吗我就说,你其实适合辣妹,那些”卢笑笑强撑着玩笑,下一句还没出口,气氛就死掉,陆时城侧过脸,面上的表情渐渐静止。真可怕,当他面无表情时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你。 冷入骨髓。 卢笑笑也笑不出来了。 “陆时城,麻烦你别这么瞧着我,我受不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比如说你今儿个是哪里心情不好了。”她一本正经告诉他,“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 陆时城又要了一杯。 “笑笑,云昭想和我恋爱,我可能答应她了。”他说这话时,觉得整颗心都被锋利的某样器物深深刺伤。 卢笑笑目光掠过一阵恐慌,她面无血色“你说什么” 甚至都来不及高兴陆时城难得用这么亲密的语气喊“笑笑”。 “你听见了。”陆时城淡淡重复,酒液剔透,他心里是说不出的荒旷。 “我知道,我是听见了,陆时城,”卢笑笑脊背发凉,麻麻的,从上到下,一窜到底,“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说着,开始拉扯他想把人带走。 他倒没拒绝,步履沉沉地出来,带着微醺的醉意,世界变得模糊美丽比清楚直视它时要可爱很多。 卢笑笑想搀他一把,被拒绝。陆时城一定是压抑到变态了,卢笑笑绝望的想,以至于他现在都出现了臆症。 一路上,卢笑笑握着方向盘满腹心事,后面是跟着打拍子哼歌的陆时城 you have forsaken a the ove you\'ve taken see\' on a razor,there\'s nohere eft to fa 嗓音颓懒绵长,绵长的可以延伸到遥远的过去。卢笑笑的心脏被他哼出的歌词,狠狠撞击着。一路上,陆时城都在低声唱,迷幻怀旧的蓝调,可媲美原音。 他哪里都不愿意去,没办法,卢笑笑只能把陆时城带回自己的公寓。买了一次性内裤,给他拿新毛巾新牙刷,什么都备好,陆时城简单冲个澡,倒头睡了,在卢笑笑过来给他调试枕头时,她听见他在呢喃。 声音痛苦。 小心趴伏下来,凑近倾听,她心里重重一跳,这是第一次听见陆时城在神志不清状态下呼喊这个名字,他是哪种人呢就是在睡梦中也不会泄露内心秘密的那种男人,卢笑笑眼睛酸涩,温柔地顺了顺他的头发。 在关掉床头灯的刹那,犹如电击,卢笑笑忽然就想通了陆时城的那句疯话,她彻底僵硬在原地。 a大的女学生,叫云昭。 这样的夜晚,有人期盼在黑暗中实现最深刻的相会,天不遂人愿,陆时城在云昭死去的十七年里,她一次不曾入梦。 相反的,职工楼里,云昭却辗转一夜没休息好。第二天,在她苦练怎么和付冬阳提分手这件事时,付冬阳居然找了她。 两人晚上十点约在a大研究生公寓,单人间,空调暖气独立卫浴电视一应俱全。云昭推门时,双手直颤,她知道自己不对可还是要做这件事,对,无论和陆时城在一起与否 付冬阳正在收拾书桌,一堆刚打印出来的材料,校对好,确定无误,给装订了起来。 a大的研究生公寓,云昭是第一次进到内部,条件优越,和本科生博士都同在底蕴深厚的老校区。 她很拘谨,迅速掠一眼里头大致轮廓,付冬阳看看她,说了声“你坐”之后倒水递过来。 “如果我不找你,云昭,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付冬阳两臂交叉,抱肩靠在柜子上。 直截了当,什么遮遮掩掩都没有。 昨晚,交情不错的学弟一脸凝重地跑来告诉他,见到云昭和一个开宾利的男人在车里接吻。本来,学弟只是大致扫一圈,完全是因为学校这边停辆宾利,多看几眼而已。男生对车总是敏感的。 至于车里风月,男孩子也没那么八卦去探究。 可车里下来的是云昭和陌生男人,那男人怎么说呢浑身上下充满了金钱的味道,男生对金钱也总是敏感的。 那么,学长这是被绿了简直欺人太甚,云昭俨然成了最女表气的绿茶,学弟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付冬阳。 云昭脸通红,手里几乎把玻璃杯捏碎,她眼睫垂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认识那个男人很早了吧,”付冬阳讥讽地看着她,“云昭,这就是你所谓试着相处的原因发生关系了吗” 这下,更是什么过渡都没有。 她慌乱羞愧地猛地抬头,又快速看别处,心口要跳炸了。付冬阳看在眼里,怒火顿生,脸上越来越冷 “我们接吻,你都不愿意,能跟有钱男人发生关系很自豪吗我真是小看你。” 云昭无地自容,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层眼泪,她没辩解,哽咽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们分开,你看行吗”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说对不起就完事了”付冬阳冷笑,像变了个人,那种骨子里的刻薄混杂着不能言说的自卑自尊一齐迸发。小丫头片子拿他当备胎,一边和有钱人上床,一边糊弄自己。付冬阳同样是从小优秀到大,在恋爱上,没怎么受过挫折 如今,他终于败给一辆宾利,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二十多岁没钱尚未立业的男人的确没办法给姑娘们想要的物质,付冬阳觉得受到莫大欺骗与羞辱,被践踏。他脸一直寒着,寒很久,冷冰冰说 “我说过了,我会奋斗东西一样一样都会有的,云昭,你爷爷知道你这么势利没脸没皮吗老师和同学们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云怀秋为人和气,学校后勤琐事有求必应。哪个宿舍的门坏了,空调坏了,水管子坏了,老人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及时解决,a大学生大都认识后勤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而在老师眼里,云昭是优秀勤奋上进懂事自爱从小看到大的乖孩子。 这话暗含威胁,云昭坐不住了,站起来,脸色刷白“我没有,我跟他” “他能看上你什么无非就是年轻,漂亮,当情人养几天就会扔开。不过,你呢你要是图钱,也算各取所需,拿资源换资源,是吗”付冬阳精确地打击着她,他无疑也是非常聪明的人,手起刀落,知道怎么让她难堪,当然,也许云昭这个人压根就不要脸,女人么都一样贱,穷男生的女神,在有钱人面前鬼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你这么漂亮,自然可以挥霍几年,到时,找个老实人接盘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完,内心翻江倒海地坐下来,胡乱去翻那一叠材料,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 付冬阳恨云昭,她让自己蒙羞,自己辛辛苦苦在中盛拼命加班努力着,她呢哦,已经浑然不觉和别的男人上过床了。 就这样。 这是云昭人生中最窘迫难堪的时刻了,她始终没再吭声,看他坐那儿专注自己的事等于下了逐客令,于是,轻声说 “付冬阳,对不起,给你造成伤害真的不是我本意,请你千万别告诉我爷爷,我跟他,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付冬阳手中一停,抬头看她,试探问“他强迫的你” 云昭想起那一晚,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 “去告他,昭昭”付冬阳霍然起身,灼灼盯死了云昭,“如果是他强迫你,你可以去告他,他既然是个有身份的人,一个丑闻,即使不能让这种人身败名裂,也够麻烦他一阵的。” 他血气直往上涌,是这样,她果然稀里糊涂就。付冬阳看着云昭那张依旧漂亮得让人悸动的脸,只觉更痛恨她。 告陆时城不,云昭下意识摇头,她从没想过去告陆时城,那样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身败名裂的不会是陆时城,有可能,就此前途尽毁的是自己而已。 “你喜欢他”付冬阳尖锐地问,咄咄逼人。 云昭没有说话,两人在寂静的空气里寂静地剑拔弩张。 “你没有其他要解释的吗”付冬阳看她死闷不说话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个漂亮姑娘面目可憎,他以为,自己爱上了罕见少有的好女孩,美丽,纯洁,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给她添加的标签。 她也不过就是仰仗一张脸,轻浮,拜金,十足的绿茶女表。 桌子上,还摆放着他买的小礼物没来得及送,无比反讽。付冬阳阴沉扫她两眼,说“你走吧,我只给你最后的忠告,不要以为你玩得转有钱男人,是他在玩你。” 那就让有钱男人玩死她好了,付冬阳泄恨似的想到。 字字剜心,云昭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地又说句“对不起”逃出了研究生公寓。许久许久,心跳都没有正常下来。 而背后,是付冬阳充血阴暗的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023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当然,日子也还得过下去。 地球上就这么些个俗世人,俗人事,能享多大福,就能吃多大苦, 摸爬滚打, 继续活着。万丈红尘不会缺了谁就发生本质改变。 云昭像把脑袋埋进沙坑的鸵鸟,她躲自己小卧室里, 捯饬建模。祖父发觉她些许异样, 云昭没瞒他, 告诉爷爷自己和刚相处没多久的男朋友分手了。老人宽慰几句, 此事好像就算过去。 接到陆时城的电话是两天后,响好几声, 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时间很晚了,她揉揉眼睛,拿起来接通。 “有没有打扰到你”是熟悉的好听的声音,云昭的心又剧烈跳起来, 她顿了顿,“这是您的号码” “对,”陆时城一手撑在桌上捏着眉心,“我不联系你, 你是不会想办法联系我的看来。” “我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自己, 时而悲观, 时而乐观。很显然,那天分开时有很多东西在云昭看来,是不够明确的。 “那是你不上心,”他笑,“你可以去浮世汇打听。” “人家不一定会给我。”云昭很较真地分析,事实上,她不打算去浮世汇了。 “把你卡号报给我,我来转账。”陆时城似乎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不给她开口机会,“欠我的钱让你很难受吗” 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勾引着她,又不愿动感情,无聊了想起来,忙了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云昭这号人。 这是那天,张小灿滔滔不绝分析的有钱男人。 “您是不是不忙了”云昭避开这个话题。 “嗯,到香港这边来了,公司的事需要处理,这会儿不忙。”陆时城完全不知道她此刻思绪涣散,他住四季酒店,刚把下属发来的t顺手修改了,又发回去。 本打算到游泳池游泳,想起她,便停下把电话拨过去。 云昭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冷了场,以往,云昭和他一旦话匣子打开人会不自觉变活泼伶俐,小话唠一个。陆时城逗她 “怎么又不说话了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对于女人来说,买买买总是没错的。 “谢谢,我没有想要的。”云昭又老实又不配合,她看看外头夜色,“陆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还要画图。” 还是在躲他,陆时城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了两下。这样的话,未免有点过火,在他看来两人俨然是有过男女关系的关系,她躲个什么劲儿呢 “跟男朋友分手了吗” “嗯,”云昭心里怅怅的,紧跟着,那头听陆时城说,“卡号给我。” 他向来说一不二,生活里带着工作的作风,或者说,陆时城本来就是这种人。决策下来,很少解释,要的只是执行力,和父母完全两种做派。 “还有,不要喊我陆先生,司机保姆最爱这么喊我,我不想有种面对司机保姆的感觉。” 云昭面对他的这种霸道,只好问“那我怎么称呼您” “我怎么称呼你,你就怎么称呼我,”陆时城的话没完,对方似乎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微微蹙眉,再拨过去,云昭的手机已经关机。 没电了。 云昭忙起来找充电器,翻半天,才想起来落在张小灿家的店里,就此作罢。 在专业上,云昭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从不发急。可被陆时城这么一打岔,好半天脑子都是乱的,她眨巴眨巴眼,转头睡觉去了。 这边,陆时城听了她半天一口娇娇软软的少女腔,羽毛一样,痒着耳朵痒着心。消磨起来,也是别有味道,可突然就音信全无,难免窝火。连续拨出去几次,那头石沉大海,稳稳的,他把手机扔开。 有火气时,脑子里想的是把人弄过来照死的折腾。 陆时城发现自己只是这么想一想,有了反应,起身去卫生间。 日子晃进八月后,热的稍微好一丢丢。岑子墨上次和付冬阳有了短暂交集,她几乎忘记了这么个人。 印象里,只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被她吐了一身。 再次邂逅,场面同样奇葩。岑子墨带暑假回来的小表妹及其小同学到金信中心购物,很倒霉,小表妹和过来挥霍的陆晓狭路相逢,两人在卫生间吵起来。 起因简单,陆晓洗完手没用抽纸,甩到一旁也在洗手小表妹身上。小表妹好心提醒 “姑娘,这儿可以抽纸。” 以为她不知道,陆晓确实没这个习惯。之前,在临近a市的县重点读书,陆晓是高考结束后来的a市。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而陆时城是有钱人,等量代换,她也是。陆晓喜欢所有富丽堂皇的东西,新奇的,豪奢的,世界从未像现在进行时一般迷人多姿多彩。 和有钱人呆一起久了,会有错觉,自己也是有钱人。她那点虚荣心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快速膨胀,满世界都值得发个任性的表情。 陆晓把小表妹的善意当做看不起,她很敏感,一心想摆脱原先所有的寒酸气。所以,此刻才会来金信消费,买普通学生和普通上班族也难能承担的奢侈品。 在微信群里,一张嘴,全是国外大牌,朋友圈配图更是千军万马齐点赞。 当岑子墨赶到时,小表妹脸上已经被抓出几道红印子。 陆晓一点都不害怕,她有陆时城。 岑子墨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全开,问清缘由后甩手给了陆晓一巴掌“没教养的东西。” 小姑娘在这种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拜谁所赐。 陆晓捂脸瞪岑子墨,满脸仇恨,眼神尤其可怕不知在燃烧着什么东西。小表妹害怕了,扯扯岑子墨的衣角“姐姐,我们走吧她好像神经病。” 人教训了,岑子墨心情大好,下巴一扬,带小表妹离开。 陆晓知道自己打不过岑子墨,这个女人于是,默默尾随,在岑子墨踏上扶梯的刹那,想要把她推下去。 但手腕被人死死攥住,陆晓挣了一下,看到的是一张年轻清秀的脸。付冬阳理所当然地也再次认出了前面回头的岑子墨,越发明艳的女人,夺人眼目。没了当日淋雨的狼狈,她真是抢眼。 “怎么,”岑子墨气笑了,重新上来,“陆晓你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犯罪违法的事情,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陆时城也能凌驾法律之上包庇你吧你真欠社会收拾。” 付冬阳退到一边,看来,这两人认识。岑子墨不想在陆晓身上浪费时间,喊走付冬阳,在咖啡店请他。 心里想的却是,陆晓你他妈的最好继续嚣张惹出点事吃牢饭。 “你也来逛街吗”岑子墨吩咐小表妹和小同学到旁边坐了,她一撩卷发,非常妩媚的动作。 付冬阳看看时间,说“算是吧,陪客户。”目光平和,自自然然地欣赏着眼前女人的妖娆。 她真美,艳眸流转间带着不自知的撩拨。 岑子墨闻言吃吃笑了,这儿附近就是几家外资银行,当然,中盛证券也在此。 “嗨,在哪儿高就,方便说吗” “中盛证券投行部的实习生,”付冬阳大大方方,一点不掩饰,“目前,正在努力留下来,希望我自己好运吧毕竟竞争很大。” 他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是个金贵的主儿,无须拿捏腔调,或者装x,反而让这种人打心眼里看不上。 岑子墨果然吃他这份爽快,眼波一荡“中盛啊,是很严苛因为它有个变态老板,你们受苦了。” 当着人家员工的面,岑子墨挖苦起陆时城毫不嘴软,她说完,格格笑了两声,脸上是得意的表情。付冬阳有些莫名,想了想,报之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岑子墨,大诗人岑参知道吧我跟他一个姓儿,子墨呢,书卷气浓点儿吧。”她其实特会说俏皮话,没结婚前,嘴每天损出新高度,很有幽默细菌。 什么时候变的呢当然是和变态结婚以后,有人专治各种细菌。岑子墨起先不爱收拾家,化妆品、衣服、混着浓郁的香水味丢的到处都是。后来,陆时城的习惯凸显,她只得配合,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微词 可又换来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迁就他,切,岑子墨阻止自己去想他。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两人的交谈,甚是愉快,是岑子墨感到愉快,她喜欢利落爽朗不装逼的人,无论男女。而自己的丈夫,陆时城那个狗男人,除了装逼,还会什么 可她爱他。 这真不讲道理。 回过神,岑子墨把自己的名片给他,付冬阳收了下来。 陆晓和她偶遇的事,岑子墨在陆时城从香港飞回家后没说。没想到,恶人先告状,她再进门,甩掉高跟鞋甩掉包,一边走一边开始摘耳钉,看到的,就是她的丈夫交叠双腿,一副教父风格冷冰冰地坐在沙发上。 “你打晓晓了” 岑子墨歪着头看他,好陌生,是的,结婚五年了陆时城依旧让人陌生到战栗。他不需要她爱他,只是允许她和他结成一纸关系,一步雷池,都不能再越。 狗男人是世界上罕有的那类男人,没有女人的爱,自己的灵魂阵地守的很好。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一脸麻木 那什么,顶头女上司是波伏娃的铁粉,一再告诫自己,要用“强”来爱男人,而不是自己的“弱”,找到自己。哦,她一直都很自我,可陆时城根本不吃什么强弱这一套,岑子墨出神了,随即,反应过来 “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大概知道一点,如果你想复述,我可以听。” “我不想,我就是想揍她,她欠揍,我还想她死呢。”岑子墨语气平静地挑衅着他,可一双大眼睛,却因为愤怒而不断闪烁着。 “她什么东西也配打我表妹陆时城,穷人家姑娘多的是,我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又爱慕虚荣还没素质的。”岑子墨说着说着,停下来,忽然感到巨大的疑惑和羞辱,陆时城在做什么 自己的丈夫为了一个不入流的货色来质疑自己,质问自己,看看,他满眼里写的都是冷漠和不信任。 岑子墨慢慢笑了,很诡异,她问他“我在想,是不是平时你找的姑娘都是这个类型的追求反差刺激圈子里的淑女名媛们,已经满足不了陆总了” 她和陆时城之间的语言形式,以及全部生活,大部分是反问句,你来我往。那么,这样的生活怎么会不充满怀疑呢 两人想把日子过程简单的逗号都很困难。而彼此间,对方的话在自己的心里也是连标点符号都让人无法相信的。 两个体面人暗流里的辛辣讽刺,在默默流动。 陆时城竟然没有后续,没有责怪,只剩疏离的眼神。他起身时,说“你这么大的人不该和她计较,有份。” 岑子墨一下炸了“陆时城,你要不要脸啊我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坏种,我失什么身份倒是你,”她气吁吁挡在他前面,手指一下又一下重重戳着丈夫结实的胸膛,“你跟她这种下三滥的坏种扯一起,你不份” 骂完他,她心口直跳,退后两步,岑子墨真怕陆时城也会给自己一巴掌,转身蹬蹬跑上了楼。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陆时城拿起来看到号码,一个人走出来在花园附近信步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024 “陆时城, ”云昭在那头轻轻喊他名字, “真对不起, 那天, 我手机打着打着没电了,充电器又落同学店里。这两天我做兼职忙,忘说了。” 陆时城握着手机,没出声, 脚下踩着松软的草坪。有灯光透过枝叶漏下来,喷泉那儿,正发出汩汩的水声。 嗯, 按他的吩咐,直呼其名了。听上去, 有种当年隔壁班级的恍惚感。 沉默片刻,云昭怀疑自己肯定又得罪他了, 她咬咬嘴唇,迟疑说“陆先生您在听我说话吗” “没聋。”陆时城淡淡说, “你就是这么当女朋友的” 云昭脸蹭的热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懂,一点都不懂陆时城对她是什么态度, 不清不楚的, 她非常想见他,忍住了。自己一堆事要做, 总跑偏想他干什么 这个电话, 权衡再三出于礼貌才拨过来。可他又突然提这个 “我们”云昭吞吞吐吐的, 浮世汇她辞掉了,这一回,李经理答应的很痛快,把剩下的钱也当场结算了,数目可观。出来时,音乐学院那姑娘追了她几步,问她和陆时城是不是确定了关系,云昭很慌,直摇脑袋,匆匆离开。 “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打扰您了,再见。” “昭昭,”陆时城喊她乳名,像把玩着什么,“明天见一面,”说着,不知怎的轻笑一声,“你躲什么手机记得保持畅通,我会提前联系你。记住,不要再动辄没电。” 跟安排工作似的,中盛从高层到实习生,都是24小时手机保持畅通。 和三甲医院忙成狗的医生很像。 这个电话,果然在第二天打过来。云昭接到后,收拾好东西和老人们告别,一路小跑从这家养老院飞出来,她背了个很大的包。 陆时城远远看到她,等近了,车窗降下,他一只胳膊撑在那儿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小脸微微发红,喘息没平,陆时城给了她一瓶水“自己拧的开吗”云昭接过来,一把拧开,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陆时城又把手帕给她。 “我来做义工。”云昭简单说完,继续喝水,一瓶水被她几十秒内喝光。 喝完了,轻轻打个嗝,她尴尬地擦了擦嘴。 “这么渴”陆时城蹙眉,再递过来一瓶,“可以离开了吗可以的话,上车。” 云昭拿着空瓶,看看陆时城,像在酝酿着什么小心问他“您口渴吗” “不。” “哦,那麻烦您等我两分钟。”云昭扭头又跑回了院子,五分钟后,重新出现。陆时城伸出长臂,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人坐进来,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车厢里立刻沾染她的味道年轻,轻盈,盈溢。 “刚才干什么去了”他瞥一眼那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她穿卡其色短裤,雪纺的短袖扎进细腰,白色球鞋边沾了点绿莹莹草锈。短短几秒,陆时城把她打量了个遍。 刚才,她跑来的那一瞬,像张开翅膀轻盈的小鸟,朝气蓬勃地就朝自己奔来,他就这么动也不动坐在车里,远远凝视。 云昭来这里做义工,有两年了,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尬聊,已经能从容应对,老人们很喜欢她。 叠叠被子,扫扫地,这些其实根本不重要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去做。人么,无论何时都需要倾听的,老人是这个社会的边缘群体,尤其养老院的老人,边缘中的边缘。 “有个奶奶,身体挺好的,她每天等太阳落下去不怎么热了会在这门口垃圾桶附近捡瓶子。”云昭系好安全带,端端正正坐了,此刻,还是拘谨。 难怪她跟小猪似的猛灌,想起那一幕,陆时城唇角上扬笑了“哦你这么有爱心,送瓶子去了” 云昭笑笑。 陆时城这才明白她问自己渴不渴是什么意思,想要空瓶子。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都帮老人们干些什么” “聊天,教些我擅长的东西。对了,有个爷爷年轻时喜欢绘画可惜没条件学,我教他一些入门的,他学的很开心。”云昭说着拉开包的拉链,翻了翻,找出一张叠起来的素描 “我们今天画了花瓶和桌布。” “还不错。” “我也觉得爷爷不错,还有个爷爷,会刻章,瞧,他送我的。”云昭掌心掂着一枚印章,上有四字 功不唐捐。 她挺乐,不自觉哼起老人们刚才一块儿唱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陆时城皱眉,觉得耳熟,车子启动了不急着开,侧过脸看她 “你很有时代感。” 不着痕迹的揶揄,兴许,还有点儿别的,陆时城想起了祖母以及那些在自家欣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阿富汗照片的往事。 那个时候,屋子里浮动着白色茉莉的香气,墙上,还挂着曾祖父的黑白照神色庄重,身着湖蓝缎面暗团花长袍,十分精神,手持一本线装书,背后是一幅明人山水真迹。 并排的,则是族曾祖父殉国前夕在自己驾驶的飞机旁潇洒桀骜合影。陆家的男人,个个都很有故事,极具个性。 陆时城是个对记忆和时间尤其敏锐的人,有时候,一种味道,一种颜色,或者是不经意的某个瞬间,都会让他想起曾经存在于过去的关联场景。 馥郁的,同时让人心碎。 “你能过来,老人家应该很高兴。”陆时城停了下车,转过身,把西装外套给她搭腿上,一方面怕她冷,一方面又怕紫外线晒了腿。 云昭捏着他的外套,仅仅是贴合皮肤,感觉奇特,这是他的衣服她有那种小女孩刚陷进恋爱的心猿意马,像探头探脑的小草,打量着初来乍到的世界。 一个人红着脸,低头好半天没吭声。 陆时城瞥她一眼“怎么了不舒服” 他把车子再次往边上停,不见她反应。 “云昭” 她终于抬起脸,抿了抿嘴,浅笑着慢慢摇头“没有。”白皙的脸上像打了腮红。 “你确定”陆时城看着她,倾过身,轻轻含住她两片嘴唇,吻了下去。 云昭一下攥紧了那件外套。 “现在好些了吗”陆时城松开时,手从她后脑勺那收回来,头一偏,真的像是在打量她神色。 云昭呼吸不能平复,一双小鹿眼,躲躲闪闪的,脑子里慌不择路找话说,语速飞飙 “捡瓶子的那个奶奶,她一天,有时候可以卖10块钱,有时候才卖3块钱。” 轮到陆时城一愣,很快,他笑笑“是吗”然后用征询的目光表示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需要我投资点资金 哎,他微蹙着眉头这样看自己真好看,云昭一颗心活蹦乱跳的。 她手底胡乱绞着他的外套,说“我想说,我来养老院我也有收获。每当我觉得自己过的不太好时,看那个奶奶非常乐观非常满足,觉得很受鼓舞,她挣三块钱都很高兴。我这么年轻,有什么抗不过去的” 有时,想到那笔巨款非常无助。有时,又觉得信心百倍,云昭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加油鼓劲。 功不唐捐嘛。 陆时城了然,他当然清楚她为什么会过的很糟,于是,拿出钱夹,掏出张卡“你一直不愿意给我卡号,我只好直接一点了。” “我不要。”云昭很坚决,她依然记得那天晚上他那句“想打听我的身家”如果,陆时城愿意和她谈一场恋爱,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愿意,可绝对不收他贵重物品或者钱财,这是底线。 “我从没说过这钱是送你的。” “我知道,那我也不要。”云昭摇摇头。 陆时城看着她的眼,似乎在判断小姑娘是否在欲擒故纵,好吧,他不再坚持,把钱夹收了起来。 云昭轻吁口气,如蒙大赦。 驱车驶出很远,陆时城带她到东山别墅区,那有一栋房产,闲置很久,有人定期上门打扫。在香港这两天,他安排人又去打扫一遍。今早,另安排人去买了新鲜肉类蔬菜水果。 “这段时间胃不是很舒服,在家吃”陆时城领她进来时,才这样说,云昭换上了女式拖鞋,是新的。 “啊我其实不太会做饭。”她有点慌,刚才走来,一路上坡,两边鲜花迎风摇摆,别墅区建筑风格显著,配置齐全,高尔夫球场、温泉馆、还有一大片清澈辽阔的水域云昭生平从没见过这种地方。 还没回神,陆时城却告诉她让她做饭他原来是让自己来这边做饭的 云昭是真不行,她所说的简单点还行,就是煮粥、泡面,陆时城肯定误会了什么。 陆时城见她慌张,好笑问“你的意思是,你不行,让我做” 云昭实话实说“嗯,您要是会您就做,我可以帮忙择菜。” 陆时城不由伸手点了点她鼻尖,似是警告,又似是无奈,他挽起袖子翻冰箱里的东西,说 “看不出,你还是大小姐。” “我爷爷烧菜教授们都夸好,他们啊,常来我家蹭饭的,人家说娘勤快闺女就懒,娘懒闺女就勤快,所以,我就是个懒的了。”云昭渐渐放开,看他衬衫西裤的在忙活,觉得有趣。 跟陆时城相处,她总是先拘谨,时间一长,脾气就撒欢。 “你跟爷爷住,父母是”陆时城只知道她跟祖父,也许,父母离异,导致谁都没要她。 云昭很有眼色地把东西放进水槽,取下手链,正是陆时城送她的那条。 “我没有爸爸妈妈呀,”她没心没肺笑了一声,特轻巧,“我是爷爷从垃圾桶捡来的,是真从垃圾桶捡来的那种,搞笑吧” 水龙头被拧开,哗哗的,云昭洗菜技术也不太行,水花四溅。 她稍微觉得有点儿心酸,本来不知道,是一次被同学欺负对方冲她吐唾沫“你是垃圾桶捡来的”她不信,祖父最终在云昭成年后某天和她说了实情。 那又怎么样呢爷爷很疼她,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昭很快就想通了这世上,她固然不是最完满的,可绝对不是最不幸的。 真是的,生了孩子哪有随便扔垃圾桶的,也不搁个干净地儿云昭觉得亲爹亲妈忒放荡不羁了点儿。 陆时城看了她一会儿,心绪莫名,他走上前,把她推开“我来吧。” 两人错身时,云昭调皮劲上来,忽然,想都没想冲他脸上弹了水。陆时城下意识头一偏,随即攥住她手腕,笑了 “好啊,你还是门里猴。” 云昭脸一红,觉得自己脑子抽筋,仰头冲他害羞笑笑“对不起。” 陆时城一动不动盯着她这张生动的脸看,随后,报复性地也弹了她一脸水。 云昭尖叫一声,立刻跑开,陆时城几步追上她,从身后箍住纤腰两人拉扯着跌进了沙发。 他一手撑在上方,看云昭笑意收去,变得紧张,浓浓密密的眼睫毛颤啊颤个不停,欣赏够了,好像这样戏弄非常有意思 “饭晚会儿做。” 说着,把她雪纺上衣轻轻拽出来,一只手伸到茶几底层摸索。 “陆时城,”云昭害怕地去阻止他动作,她顿时焦虑,抠死了这件价值不菲的衬衫,“我上次吃药了,网上说,那个不能经常吃。” 他无谓笑笑“吃药不用的。”云昭水汪汪的眼一眨不眨端详着他,脑子里,忽然闪电般滚过付冬阳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害怕了: “你是不是只想随便玩玩,等腻了,我们就会分开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025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 一字字的,不知怎么就敢问了出来。 明明刚才,和他闹得很开心。 陆时城嫌她话多, 莞尔而已, 俯身把云昭的嘴用唇堵上。不知过了多久, 他起身, 一弯腰,找出烟和打火机。 就在云昭身边坐着抽了。 一手夹着烟, 另一只, 则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搁腿上。陆时城吞云吐雾间望着她, 像在沉思, 又像是放空。 云昭久久不能平复, 她变了, 变得自己都陌生。刚才, 陆时城指尖上水淋淋的东西是什么她被他看的又觉得脸发烫。 “昭昭”陆时城叼住烟, 嘴角漾出点笑意连带着那根烟都跟着微微一颤。嗯,他喊“昭昭”,嗓音低沉动听,云昭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心中被一股什么劲儿顶着, 她撑起身, 忽然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陆时城微怔, 头仰了仰手却顺势环住了她, 淡淡笑说“小心烟灰落你身上。”他转过脸, 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捻灭了。 “你是吗”她脑子其实是乱的,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完蛋。 “是什么” “我刚才问你的话” 陆时城稍微推开她,两人眼神交错,他笑笑“想什么呢人和人在一起合则聚,不合则散,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云昭望着他,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和力量来辨别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这边,陆时城目光离开她的脸庞拍拍她脑袋 “我去做饭,你可以冲个澡。别想太多,老得快。” 许久没自己捯饬过吃的,陆时城有点手生,不过,投入进去就好了感觉慢慢回来。 云昭穿着他宽大的衬衫下楼,光着两条腿,有点不好意思,凑过来问 “你有短裤吗” 陆时城扭头看她一眼“这样很好,风光无限。” 他做了黑椒牛排、红酒烩牛肉,给她调了一份蔬菜沙拉。摆上桌,颜色丰富,云昭站餐桌旁悄悄瞄着 应该吧,他应该也很喜欢自己。 只有爷爷才会耐心认真给她做美食,可是,现在陆时城也在给她做饭。这么看,进展确实是快到不可思议,别人谈恋爱也都这样吗也许吧不过同居总是不太好但为什么抗拒不了他呢 她小脑瓜里,风起云涌,什么念头都有。吃饭时,云昭很安静,陆时城则接了个电话,一边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接收邮件。 目标价股权冻结云昭默默听着,哎,自己好像完全不懂陆时城到底是做什么的,隔行如隔山,况且她连自己的行还都没入。 有种男人,非常早熟,又聪慧得骇人因此什么都上手快,同时深谙人性弱点,喜欢也擅长在游戏规则里驾驭一切。陆时城是这种男人,浸淫于野心,成就于手段,只是现在他对面坐着个从小也很聪明却也很傻的姑娘,正发呆看他讲电话。脸上,写着的是对人生一知半解。 他的目光只是蜻蜓点水从她身上一掠,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也许惹恼陆时城。因为,云昭很快听见他在挂电话后冒出一句国骂。 她有点不能相信,陆时城永远着装得体,优雅,浓烈的商务精英气质。他确实很少爆粗口,回国后,只有在周濂和卢笑笑面前爆粗过。 “没听过骂人”陆时城笑她,随口说了几句自家首席分析师的破事。 云昭托腮,笑眯眯地听。 “吃啊,你不能一心二用吗”陆时城点她,云昭如梦初醒,喝了一口南瓜粥,旋即,愉快地咀嚼起里面的光滑虾仁。 她胃口很好,陆时城做的家居西餐非常对脾气,吃光后,倒也自觉去收拾餐具。 “洗碗机会用吗”陆时城问。 云昭在家洗刷碗筷都是戴手套而已,她眨眨眼“不会,我们家没有洗碗机。” “放那吧,我来。”陆时城对于要伺候她全套,觉得好笑,和他想的很不一样,云昭这样的小姑娘不应该洗衣做饭样样齐活吗 看来,虽然只有一个祖父,把她照顾的确实很好,也是娇养长大的。 陆时城给她做示范如何使用洗碗机,云昭问题多,一会儿问浪费水吗一会儿问洗的干净吗烦不胜烦。 “问完了吗还有其他问题吗有的话,一起。”陆时城耐着性子。 “没有了。” “好,到楼上午休一会儿。” “嗯”云昭胳膊肘支在台面上,慢慢收回,有点迷糊,陆时城目光抬了抬,“你睡一会儿,我有事忙,等走的时候喊你。” “你不睡吗” “没这个习惯,”陆时城眉毛微扬,“你做了一上午的义工,肯定累了。” 云昭却很老学究地说“其实,睡午觉是有文化依据的,午觉补阳,子觉补阴。嗯,睡了这个子午觉,阴阳相谐,气血调和,是养生之道。” 陆时城高中毕业即出国,适应很快,身上有学院派的那么些个气质。做事情讲效率,重策略,更多的是商人秉性。回国后,更是每天绷的死紧,此刻,听云昭慢悠悠地跟他科普,他笑了。 轻轻握住云昭的手腕,在内侧,最细嫩的皮肤那摩挲了几下,陆时城神情虽淡可眼睛里意味深长 “阴阳相谐”他轻描淡写,“饭前,我们不是刚阴阳相谐过”说着凑近了云昭,有心引逗她,“是不是还不够,昭昭” 云昭猝不及防,表情凝滞,习惯性冲人眨眼睛代表她在思考,等脑子转弯,慌忙去掩陆时城的嘴“不许说,我不许你说” 陆时城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慢慢拿开,把人抱到腿上亲吻起来。 哎,这个人云昭的卷发落在他肩头,头发真多,陆时城不得不腾出手撩开它们,吻久了,他托住她朝楼上走去。 “我下来。”云昭涨红着脸,手搭在他脖间。 这样的姿势,两人相对,云昭不是那种个头小巧玲珑的姑娘,她觉得自己会不会像一头牛一样挂陆时城身上。于是,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往下沉,动弹了下。 陆时城去亲她的唇角,说“不用,抱得动你。” 他很快又陷入那种狂热的绝对探索的状态里,云昭摇摇欲坠,整个世界龙卷风过境,根基尽毁。恍惚间,她在陆时城的要求下配合觉得羞耻而胆怯,但很快忘记。 整个世界又变得像被什么煮沸了,人在里头,散了架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终于疲倦,云昭趴在床上沉沉睡去。陆时城枕在凹陷处,休息片刻,扯过薄薄的毯子,给她搭上,自己起身简单冲凉打开了电脑。 键盘的声音,间或响起,那个好端端漂亮的姑娘在自己这里,卷发迷人,那么长,那么蓬松。 两人这种模式像是触碰到什么致命开关,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 肤如牛奶与蜜,在东山,外面有八月的阳光和暴雨,云昭不断承受着混在或明或暗光影里的重量,被捣得粉碎,好像背着全世界在阴谋着什么。 再偶遇付冬阳,是他搬家,行色匆匆的模样。付冬阳拿到offer,在公司附近租房,打算新购置西装,他略作思考联系了岑子墨。 云昭不明所以,很尴尬地和他打了招呼。 她更漂亮了,白的发光,又莹润着淡粉那张脸年轻紧绷得炫目,付冬阳恶心地想,看来云昭是被男人滋润够了,他当然知道一个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做到了大度似乎不计前嫌的姿态,这很友善,付冬阳的表现让云昭再次自惭形秽。那天,付冬阳确实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人在盛怒之下,总会口不择言。 见他急着走,云昭很有眼色地闭了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两人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短暂的相处,云昭总是觉得别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责里真实地夹杂了一股如释重负。 付冬阳真的约到了岑子墨,好巧不巧,岑子墨正和陆时城一如既往地冷战着。 她在他的身上第一次嗅到股特殊的皂香味儿,岑子墨是狗鼻子,灵敏得很。像花蜜,可又不全然是。她没判断错,陆时城在东山顺手用了和云昭一起从超市买的罗兰香皂。 他和云昭腻歪久了,身上难免也有她的味道。 衬衫上沾着云昭的一根长发。 这是精致干净的陆时城没有犯过的错误,他没留意,但岑子墨统统捕捉到了。并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个女人不太寻常。 两人自然第n次闹僵。 一气之下,岑子墨也自然是删除陆时城的微信。不过,通常撑不住三天,她又灰溜溜耻辱地加回去,陆时城全无反应。 此刻,岑子墨戴着墨镜面无表情驱车来赴约。见到付冬阳,立刻化作笑靥如花,她觉得,自己压根不想在小鲜肉面前扮什么御姐高贵冷艳,她不老,御姐个屁。 很显然,在岑子墨看来,付冬阳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没任何压力和不快的异性熟人。 她也是人精,没那么缺心眼地把付冬阳朝金信带,而是选择一家普通商场。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发表自己对男装的看法 “其实,未必就要高定,只要料子过得去,注意几个细节,就ok了。最最重要的是,看颜值,看身材,否则,给你一套再贵的西装穿着也像酒店前台,离金融才俊一万八千里远。” 赤。裸裸的歧视,岑子墨根本不在乎。 高跟鞋踩的摇曳生辉,她忽然把步子一收,眼角上扬“小付,你拾掇拾掇,姐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比中盛的陆时城不差什么。” 陆时城,如雷贯耳,付冬阳谦逊笑笑“只在杂志上见过陆总,真的很英俊。” 他说的是新风度,岑子墨的名片上也有,付冬阳当然留意过那一期。因此,当下也大方说了出来 “您采访过他。” 切,我还睡他呢,岑子墨唇角一弯,冷笑“不是什么好人,走吧。” 她就是美艳挂的贵妇气质,走路如走秀,带着付冬阳在店里挑挑拣拣,指指点点,撇嘴说 “不要迷信什么定制,糟糕的定制还不如买成衣。” 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狗男人陆时城的皮囊身材,和雄厚实力搞什么高定,英式,意大利式,浪到飞起。 店员们便用一种看富家少妇包养小白脸的眼神,看这两人。 岑子墨翻个白眼,心里门儿清,毫不介意,她翘着腿坐那儿气定神闲等付冬阳出来。 嗯,付冬阳硬件尚可,岑子墨用一种无比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新出炉的小伙子腰臀比不够完美,腿么,虽长不够直,也少了多年浸淫金融圈的那股劲儿。总之,她很没出息地想到了陆时城,心里一阵失落。 如果他愿意,她愿意好好陪他挑衣服的。 那根长头发不是沾在陆时城衬衫上,而是,无时无刻不落她心上,黏腻腻,扔都扔不掉。 岑子墨请付冬阳吃晚饭,米其林三星,她要了酒,问付冬阳会不会开车,得到肯定回答后,放开喝了。 出来时,脸色嫣红,和付冬阳说话时口中喷洒着薄薄的酒精味道混合着浓郁的香水味儿,媚色无边,付冬阳看着她,忽然心跳很快,来自荷尔蒙。 果然,她目光带水娇懒地窝副驾驶那儿,借着酒劲睨他,付冬阳不得不移开了目光有些不自然。 岑子墨哼哼娇笑起来,唉,只有大男孩才会这个样子,那些个老油条一个个狡猾的都是千年大猪蹄子。她想到陆时城,胸腔里顿时涌起强烈的爱和恨,车子平缓行驶,等红绿灯时岑子墨倾过身,吻了付冬阳 “住哪儿带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026 然而, 什么也没发生。 付冬阳不是不想,是谨慎。这个女人出手阔绰,开着豪车, 钻戒忽闪, 在没搞清楚她身份背景来头之前,付冬阳不会轻易为一场狂欢而买单。 他略带嘲讽从身后观察岑子墨, 对她, 只有身体上的冲动和潜在的挑战欲而已。 岑子墨心血来潮挑逗完小鲜肉后, 内心笑他怂,她没当真, 一瞬间报复的情绪风暴过去了,人清醒不少。她不觉得尴尬, 笑嘻嘻两句“姐姐有没有吓到你”就此遮挡过去。 似乎, 两人都没把这个插曲当成多大的事儿。相反的,岑子墨觉得付冬阳不扭捏, 知道他留中盛后忍不住继续刻薄陆时城。 付冬阳从她微妙的表情里意识到, 可能, 眼前这个女人和陆时城关系不一般。而且,她表面艳色张扬, 实则心事重重。 既然如此,付冬阳颇为遗憾, 他有想搭岑子墨人脉的意图, 但却没有碰和oss可能有瓜葛女人的打算。 他觉得, 两人的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 最近, 陆晓变得尤其乖。她把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学烹饪,报了个瑜伽班,偶尔和陆时城碰面表现得规规矩矩。 这种反常,更像是要作妖而且是作很大妖的前兆。陆时城把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反倒表扬了她。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挺无聊的,你有时间多来看看我嘛。”刷卡刷到爆的陆晓一脸无辜,她发现,陆时城可能吃软。 “马上开学,你很快就不无聊了。”陆时城吃相文雅,话不多,最后在结账时点了点陆晓 “以后,每个月生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足够你用,如果超出了,不会再多支付你。” 陆晓怏怏的,目光垂下“你连钱也不舍得给我花了吗” 陆时城跟她一前一后走出餐厅,上了车,他启动车子“晓晓,钱上我对你从没有吝啬过。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大手大脚花钱不是个好习惯,你早晚要独立,我不能养你一辈子。” “我就要你养我一辈子”陆晓突然红了眼圈,声嘶力竭的。 陆时城冷冷说“你死了这条心,四年大学我会供完你。如果你真够聪明,现在,应该拿着我的钱跟我讨教怎么理财,怎么钱生钱,而不是挥霍一空。” 他变了,以前,无论自己如何任性娇蛮,陆时城都很少说重话。这些年里,陆晓在不停试探他的底线,他一退再退 直到在公寓里陆晓疯狂要献身,说出不知廉耻的话,以及,她想把子墨推下楼。 他早该看出来的,在小姑娘固执己见和原生父母商量好断绝关系,改姓,那一家子拿自己当摇钱树时陆时城什么都清楚,他内心悲凉,却也固执己见选择纵容。 陆晓装模作样小声啜泣一路,他没管,这让她心慌,偷偷去看男人完美的侧颜很冷酷,冷酷到让陆晓觉得陌生,她低估眼前男人的执行力当他决定什么时。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快到公寓时,陆晓含恨开口,全家长的最好看的姐姐,据说长的像奶奶。 这个问题,问过无数遍可陆时城从没正面回答过,此刻,他同样表情淡漠无话可说。 “云昭有什么了不起,她土的要死,一放假回家还得喂猪喂羊,一身臭哄哄的”陆晓蠢毒地发挥着想象力,去嘲笑素未谋面,早死掉的一个亲姐姐。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准确冲垮陆时城,他脸色铁青,在陆晓聒噪锥心的声音里靠在路边,紧急刹车。 他扬起了手,下一秒,陆晓蜷缩着睁大了眼睛望他。 这一掌,到底没落下来,陆时城心里一阵痉挛的绞痛,他下了车,走到陆晓这边,拉开车门,把人拽下来什么都没说驱车独自离去。 实际上,他当做珍宝一样的姑娘,在家里,不过是重男轻女的牺牲品。只有在学校,云昭才是快乐的,她永远是年级第一,永远压陆时城一头。 数理化竞赛上台领奖时,羞涩温柔,陆时城每次都紧随其后,他怎么都考不过她。就连老师,也会开两人玩笑 “唉,就看我们一班的陆时城,到毕业看能不能考回第一名” 那个时候,陆时城沉默寡言,云昭也是,她不爱说话,一开口必脸红声音柔柔弱弱,像怕惊动别人。 她就在他隔壁班级。 中考后入学按成绩划分,陆时城是第一名成绩入校,而云昭不过是底下县城初中考进来的小镇学生。 最好的市公立高中,三年里,陆时城被云昭压得死死的。他也暗自爱慕她到她死去,她死了,死在十七岁。 死在他生日那天,陆时城和同学来欧洲毕业旅行,那天,他们人在布达佩斯城堡山上,欣赏古老优雅的建筑群。他忐忑不宁,只沉默地拍照,出国前他给她写了一封信,唯一的信,充斥着最脆弱的告白。 而云昭死去。 那封信,不会再有回音。 整个中学生涯,陆时城收到的情书无数,然而,没有一封是来自他深深爱慕的姑娘。 陆时城自此没办法再忍受生命中的这一天燠热的夏天,被剥夺的云昭,世界仿佛都变成了她在他体内栽下的丛林,只不过,里面是不能行船的急流,伺机而动的毒蛇,尖叫混乱的一切,生长着,蔓延着。 车里,陆时城不觉流下滚热的泪水。他想她了,如此委屈,如此孤独,又是如此地痛恨自己。 明明,春游时她把不会游泳的自己从池塘里救起,他为什么不说谢谢一定是只顾着心跳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如今看不值一提的矜傲。那么,在她涨红着脸主动提要和自己一组做实验时,他又为什么冷漠走开 这些片段,凌迟着记忆,陆时城有无数次恨不能自己死去倒带回去把高中生涯重新活一次,然而,不可能的。 她什么都好,除了遥不可及。 等停好车,陆时城发现车里的新书不翼而飞。是陆晓,趁他不注意早给顺走了。他脸色阴沉,打了个电话让人再送来一本。 各种各样的财报、书籍摆放在办公桌上,通常,陆时城在除了必须要参加的会议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静静处理事情,写邮件和阅读。 甚少接受访谈,也甚少参与活动,每周保持和母亲见一面吃一次饭的频率。毕竟,周濂女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母子两人通了次话,聊先锋承办杜尚奖的艺术家特展,这边,有法国大使馆协助,开幕式上周濂和策展人会到现场。 “时城,我有段时间没见子墨了,你回家也不带她,到时让她过来陪我看展吧” 陆时城知道母亲是随口一提,所以,他随口一应“她不爱那些,即使去了,也是煎熬。” 看展如果对岑子墨来说是煎熬的话,那么,陆时城身上的皂香和那根长发,是下油锅了。 她一个人陷在沙发里沉思,这段时间,陆时城晚上基本是有回家。而白天,夫妻两人基本谁也不联系谁,她习以为常。只是,晚上的需求,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他一定是在外头被别的女人喂饱了。 谁那么大本事岑子墨眼睛发红,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疯了,陆时城显然越来越过分。 他一定是外头养人了。 身为妻子的直觉,岑子墨觉得,自己没错。 陆晓吗不是,她虽然因为陆晓而和陆时城闹,但她其实清楚陆时城看不上陆晓,小姑娘一厢情愿地在那拱来拱去,够拙劣,也够恶心人。但只要陆时城不动心,一切好说。 岑子墨独自想了很久很久,她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人,生平以来,已经把全部的脑细胞都用死在探究陆时城这个男人身上了。 久违的,她想起那件往事,压在心底很多年的往事。岑子墨眼皮子跳了几下,她点支烟,在澎湃的心跳声里想着怎么揪出敌人来。 断续下了几回阵雨,八月走到尾声变得凉爽。 陆时城依旧会隔天见次云昭,带来东山,做一切他想做的事。这俨然成了一个隐匿的家,书柜上,摆放了新到的书目,陆时城放松时会在这里阅读。 旁边,云昭盘腿坐地板上在画手稿。她大一时,手绘的城市地标建筑常被老师当范本展示,细腻,轮廓清晰。 这几天,她跑了三趟那座废工厂,穿长裙。奈何蚊子牙尖嘴利,六亲不认,压根不觉得她是老熟人,云昭还是顶了大大小小的红包回来。 屋子里飘着她的风油精味道,陆时城过敏,手帕掩鼻打了几个喷嚏。云昭偷偷瞄两眼,并不知情,只觉得这人打喷嚏好克制。 转念一想,也对,总不能对着我直喷吧 现场画出来的草图积攒了一沓,不知何时,陆时城走过来,俯下身,随意挑出一张,浅笑“这么潦草。” 非常粗线条,乱七八糟的,云昭露出他熟悉的那份腼腆笑意“记录下瞬间的灵感,其实,我画了这么多张,有的可能根本用不到。” “会反复推翻” “嗯。” 云昭目光闪闪,她出神地看着陆时城,他把那些手稿都拿了起来,一张张看,专注的神情投射在草图上,似乎在辨别什么。 偶尔,他英挺的眉头会微蹙一下,很快的,再度舒展开来。 “我有些话,想跟您说。”云昭不自觉用敬语,他抬眉,目光从图上离开,“你说,”说着意识到什么,“怎么又跟我客气了” 哎,不知道怎么搞的,云昭很容易把他当老师。 “其实,我搜集过跟您差不多年龄”云昭看着他,连忙加一句,“我不是说您老。”陆时城淡淡扫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他的思维里,有想法直说,保证清晰条理,要的是解决问题,对于云昭这种时时刻刻要照顾到对方情绪的做法既不认同又觉得可笑。 “和您年龄差不多那些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他们的出身,大都很好。高考那年,是我自己坚持要学建筑的,我知道理论上出身应该不是学什么不学什么的限制,但现实是,家境好更能烧得起钱在学建筑上,努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家境和人脉同样非常重要。”云昭说,“所以,我特别感谢您给我锻炼的机遇。”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内心深处,还有别样期待陆时城有钱,最关键的是他懂建筑,不是那种财大气粗只会指手画脚的商人,如果他有一天盘下块地弄点什么云昭浮想联翩,她都已经想好要推荐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们了。 小姑娘看的明白,脑子清醒,陆时城很满意她对自己的专业有足够全面的认知。他掂量着她的草图,告诉她 “是,但目前现实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重担之下,卡夫卡有句话,他说人类的错误无非是没有耐心,认同吗” 云昭朝后挪了挪,靠在墙上,长发凌乱地散落身上,她不声不响把草稿抱在了怀里“其实,我并没有好高骛远,一定要当大师,我的专业很棒很丰富我可以接触到的不只是建筑,还有绘画、文学、历史,甚至可能还有哲学,”她抿唇笑笑,“我觉得一个人既要有理想情怀,否则太俗,也要有正视现实的勇气,否则太飘。您说的,我懂,foc对吧” 陆时城给了她一道欣赏的目光,他笑 “如果我给你资源平台,有本事抓住吗” 云昭垂眸含笑,默片刻,抬头说“我不是正在抓吗”她一直都是脚踏实地的好学生。 说完,不知怎么的,又变得腼腆,好像刚才是在跟他示威似的。 陆时城略笑笑,他转过身,把桌子上看完的新书给她“刚买的,还不错,也许你会喜欢。” 云昭看看封面造旅馆的人,翻了几页,她对他展颜由衷笑得开怀 “喜欢。” 说着,小猫似的一咕噜跃起,她爬上了陆时城的身体。此刻,他已经坐在椅子上,这么拦腰把人一箍,笑着凝视她 “你原来很调皮,门里猴,看来我没说错” 恋爱让人变得大胆,云昭红了脸,咬着手指头不大清楚地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陆时城冷静地勾起她下颌,手感绝佳,年轻姑娘的细致。 “再告白一遍。” 云昭控制着起伏的心跳,明眸如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陆时城。” 她非常郑重地喊他名字。 陆时城笑了,开始吻她。后来,似乎嫌不够尽兴,站起来,把人放到书桌台面。 他站着,抱紧她,连呼吸打在脸上的温热都让云昭颤抖。 浑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云昭双手撑在后面,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陆时城笑笑“怎么,这一回想看着做” 她仿佛没听到,而是说“你还去浮世汇吗” 盘亘在心里的疑惑,终于在他上来时问出。 去,他当然去,不光去,和音乐学院的那位也没有断。偶尔兴起,陆时城会带着回酒店。 那姑娘没犯什么错,懂分寸,身上有让男人舒服的氛围,陆时城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在没腻的情况下不再来往。 他挑挑眉,黑眸闪烁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哦,现在还学会了查岗” 根本不搭理她这茬,他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剥离。 陆时城完全自如地穿梭于两个世界,不,是几个世界。他可以和她大谈特谈艺术,买符合她口味的书,做饭,愉快地享受接吻和水乳交融。 然而,和他做其他乐意做的事情,没有冲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027 那天, 顺走陆时城的书,陆晓没耐心看。放在以前,她是爱读书的。可来到a市, 她发现世界上太多东西比书籍活色生香多了。 造旅馆的人, 关于建筑的。陆时城喜欢建筑吗陆晓眼珠子乱转,这个年纪, 分分钟脑补出一场大戏。 陆时城肯定很忙很忙, 所以, 他没时间看书。书是送人的, 投其所好,对方应该学历不低也许是个知识分子, 而且喜欢建筑。 好吧, 陆时城这书八成是送老头子的, 或者,老阿姨的。陆晓悻悻丢开, 在微信群里开始发红包,a市大学林立, 她一部分中学同学在这座城市就读。 心满意足看大家从喊她金主爸爸, 到干爹, 到爷爷, 胡扯一气, 陆晓花枝乱颤笑得不行。突然, 严肃抛出个表情包 想献身, 谁有好方法, 快说出来让爸爸好好参考一下。 果然,一群人开始起哄,闹着她再发红包。 陆晓收到了完整的献身攻略若干份,她保存了,嘴角撇着,脑子里想的是岑子墨那个女人吃瘪的好笑表情。 特展开幕,当天新闻发布会周濂以一袭黑色v领漆皮连衣裙亮相,束白色腰带,亮晶晶的高跟鞋。六十岁的人,身材超级能打修长,贵气,优雅干练不失当年风采。 岑子墨看着台上白到发光,皮肤超炸天的婆婆,唏嘘感慨中年丧偶的女人,当年,孤儿寡母的走到今天不照样光芒四射她清楚周濂不光颜值身材能打,是各方面都能打,至今,依然是中盛商业帝国名义上的最高执掌者。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肯定也清楚。岑子墨这样想着,对婆婆那点欣赏也就理所当然掺杂了说不出的厌恶。 不过,她神情一调,换上笑脸盈盈的模样,走上前,扮演起二十四孝好儿媳轻车熟路。 两强相争,必有一伤,或者一死也未必。岑子墨的这个婆婆,表面不强势,但内在气场让人不敢造次,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名女人,岑子墨自知不是耍脾气的好对象。 策展人直接当的导览,助理忙前忙后,一通介绍,听得人头晕眼花,岑子墨笑的腮帮子酸。什么现代派在她眼里统统都和陆时城一个性质不装x会死人。 人流中,云昭也在随着走动。陆时城并不在,他今天要见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来之前,陆时城发了她一封邮件,关于这次特展的资料。云昭搞清楚眉目后,做足功课,背包拿着陆时城的单反来了。 和岑子墨擦肩而过时,彼此不相识,岑子墨陪周濂继续跟着导览走,身旁还有文化中心负责人。 只有几步,岑子墨霍然回首,味道,对,是那股味道。 云昭常年用罗兰的香皂,洗内衣也是罗兰的内衣皂,至于洗发水、沐浴乳,味道都差不多。久而久之,她身上盈溢着类似玫瑰花香的气息。 陆时城沾染了她的味道。 以前,陆时城身上只有属于他自己的味道,他那么自恋,与众不同,香水都是用极冷门的。 什么时候,身上有股年轻又廉价的味道了 岑子墨心口狂跳,她没想到,是啊,居然在这种地方可以说是自家底盘上,和这些天让自己快要发疯的味道不期而遇。 云昭浑然不觉,安安静静地看作品,安安静静听一口流利法语的校友,在愉快地和法国那边博物馆来的负责人交谈。 校友们不会放过这种练习口语,增长见识,提升自己的绝好机会。至于先锋,向来欢迎重点高校学生来徜徉艺术的世界。 很快,云昭和校友凑一起,小声交流。 她不知道,自己正被一个美艳逼人的人妻行注目礼。 岑子墨脱开身,侧过脸和周濂说声“妈,我去趟洗手间”就此真的拐进了洗手间。 因为云昭和校友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云昭在洗手,校友没有出来。她拽手纸时,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上,嘴巴忽然动了动 “小姑娘,用的哪个牌子香水味道不错。” 有点唐突,云昭不以为意,笑笑“您误会了,我没用香水。”下意识闻了闻自己,没有什么味道呀 “哦,”岑子墨心跳很快,“那是什么牌子的香皂或者洗发水” “罗兰。”云昭愣了下,很快答道。 罗兰岑子墨没听过,她在剧烈的心跳中目不斜视走了出去。真年轻,不是她这种精致紧绷的脸,是胶原蛋白,货真价实的。 是个小美人儿,岑子墨不可抑制就想到陆时城在小美人儿身上为所欲为的场面,她快吐了。 等等,是暴雨天拍的那个吗太模糊了,不知道。 还是不一样的,听说、臆测和真实的面对面,还是不一样的。岑子墨花好大劲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脸快扭曲了,想跺小美人儿,一定要全世界都看见 冷静,冷静,岑子墨,她心底反复深呼吸。过了那么一会儿,岑子墨觉得自己可笑,太武断了似乎,怎么就凭借什么什么兰的香皂 她表情忽然变得可怕,转过身,凝视着云昭的背影,好一把乌黑透亮的头发。 云昭和校友低头摆弄起相机,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她不知道身后的女人到底盯了自己多久,越过那么多人。 中途,接到陆时城的电话,她避开校友,一个人往外走了走。 陆时城刚从健身器材上下来,一身汗“午饭不能跟你一起吃了,有事要忙,晚上见吧。” 云昭说“好”,有点小兴奋地告诉他“我见到馆长了。” “什么” “就是先锋的馆长,是个年轻的阿姨,气质特别好。”云昭吐下舌头,“刚才,有个现场提问环节,我手都举酸了,也没得到机会问问题。” 陆时城笑了笑,往桌子旁一靠,说“想问什么,我帮你转达。” “其实,也没什么,很普通的问题而已。”许是女人的直觉,云昭转过头,看见周濂一行人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馆长的每一条细纹,都那么美,每一条纹路都藏着走过的路。 哦,还有那个洗手间遇到的漂亮女人。 云昭朝边上站了站,意在让路,她猜这些人可能要绕过花园去餐厅用饭。 也许,是因为她看周濂的这双眼太热烈,对方有感应,无意间,两人目光碰上。云昭脑子一热,不知怎的,居然大胆地冲周濂明亮亮展颜,声音很大 “您好” 岑子墨反感地冷冷睨她一眼,云昭没看见。 周濂稍觉意外,微笑点头“你好。”云昭脸红了一瞬,像个小粉丝。她甚至忘记了那头陆时城还在等着。 果然,陆时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来自某位女士。 “你还在吗”云昭目光清亮,心情雀跃,“我刚跟馆长打了个招呼” 陆时城皱眉,手机离得远些,随后,才又说“嗓门太大了,很刺耳,知道吗” “对不起。”她马上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不要冒犯那位女士,云昭,你有时未免太活泼了些。”陆时城淡淡交代,他怕她闯祸,毕竟今天自己的亲妈和妻子都在现场。 他觉得她文静,至少不会和陌生人随便搭腔。这么看,云昭身上有着他还不了解的一面。 确实,她活泼起来,也很要人命。陆时城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笑,声音微哑 “只准在我面前活跃,在外面,乖巧点儿,听懂了吗” 限制真多,云昭觉得莫名其妙,嘴上却也答应他。 从先锋出来后,云昭钻进路边苍蝇馆子吃烤爆肚,又要了份香甜清凉的冰粉,喜滋滋的。 赶到东山时,临近黄昏,云昭进来没有找到陆时城。半小时前,他发消息我在东山,过来。 永远简洁命令式的措辞。 别墅在半山腰,一路上坡,两旁轰轰烈烈开着艳丽玫瑰。碧的天空,白的云彩,不知名的树,大片叶子托着,风呼啦啦过去,整个世界跟景泰蓝点缀的呢。 陆时城有个大大的衣帽间,一丝不乱,最奇怪的是,里面摆放着一双双崭新少女式的学生袜,整整齐齐,像从没人动过。而书房则更像图书馆,有梯子,一面墙嵌着书柜,要爬上去取最顶层的书籍。 转了一圈,云昭是在室外游泳池找到的他,先入目的,是躺椅,那儿放着他的丝质睡袍。 她把东西放下,定睛一看,心脏登时狂跳起来陆时城整个人四肢舒展,他漂浮在上头。 “噗通”一声,云昭想也没想纵身跳了进去,水花四溅。入水即呛,云昭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下意识挣扎,这里水深18。 陆时城本来在冥想被她吓一跳,听这一声,犹如从天而降。很快的,从身后靠近她,抱稳了,慢慢朝岸边游去。 鞋都没脱,陆时城一脸寒霜地看着捂住胸口不停咳嗽的云昭,她湿透了,玲珑有致的曲线这会没任何心情去欣赏。 “你干什么没事往水里跳”陆时城记得她不会游泳,上一次,他丢给她救生圈,带着她学,学到最后陆时城忍不住在水里要了她。 云昭愣愣的,茫然又疑惑地望向他,像只淋透的小狗 “我以为,我以为你溺水了” 陆时城满心不快,简直匪夷所思,溺水她压根不会游泳。 他压着怒气,眉头微挑“云昭,你二百五吗兜我火是不是我只是在放松自己,你跳进来干什么是不是随便见到什么人在水里头,你都要这么没脑子跳进去救人你救谁你找死呢吧” 蠢得令人生气。 陆时城再一想自己曾夸赞她是非常有灵气的姑娘,嘴角沉得更厉害,他劈头盖脸足足骂了她三分钟。 这是他生平发的最大一次火,密集式轰炸。 他陆时城怎么会眼瞎跟做事这么不过脑子的女人搞到一起 云昭被骂得垂头丧气,耷拉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她听到陆时城似乎轻吁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不起,刚才,我没来得及多想,以为你出事了。” 她眼眶微红,眉目清晰如画,一双眼睛,闪着犯错的尴尬和羞愧,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陆时城没说话,也这样目不转睛回视着她,一张脸上尽是冷漠。 忽然,他食指和拇指紧紧捏住了她下巴,撬开红唇,十分用力地开始吻她。 他没穿衣服,一条泳裤而已,完美的倒三角,标准公狗腰。云昭没办法像往常那样抓他的衣角,两手无处放,下一秒,陆时城把她压在了身下。 多诡谲,和十七年前的旧事似乎严缝丝合,陆时城第一次被汹涌的幻觉淹没。 他掉进水里的那一刻,不会游泳,死亡第一次以陌生而尖锐的方式直逼而来。惊悸、绝望、挣扎,人生全部残酷的情绪一点一点清晰出现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陆时城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可,一双温柔手最终带他重返人间。 但他在她最后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众人簇拥,过华丽的生日。陆时城根本不敢去想她是如何孤独地死去,一个人,最终被死亡吞噬。正因为直面过死亡,所以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永远不会自我原谅。 “云昭。”他吻得自己都透不过气,松开点她,却继续轻轻咬她的唇角,念这个名字。 云昭两颊绯红,眼睛里依旧泛着水光,她抬手,有点害怕地摸了摸他额角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陆时城胸口犹被巨石狠狠一撞,他耳鸣了,轰隆隆全是过去海啸般的声音。十七年前,一次月考过后同学间流传云昭答卷故意放水,大家都说陆时城想考第一想疯了,她便让他一回,不知怎的,又传出两大学霸互相爱慕的话。 老师们偶尔也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起考清北啊” 那时候,在学校里他高冷无比,当着窃窃私语同学们的面儿,卷子撕的粉碎。 从走廊过,必经云昭的班级,两人碰巧顶头迎上。他冷着脸,无比厌恶地看她一眼,没想到,云昭竟追上他,也是这样胆怯的眼神,问他 “陆同学,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掉,一共七句话,云昭在三年里一共和他说了七句话,他从没有回应过。 哪怕那次救他上来,焦急又腼腆问他“你还好吗”他却因为看到女孩子湿透而微有起伏的胸脯曲线彻底失语,唯有漠然掩饰。 没有人知道他一颗心顶着胸口疯狂跳动,她和他说话,陆时城永远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一个字都无从出口。 他又是那么地高傲。 从其他人嘴里知道她家里贫穷,小地方来的。衣服洗得发白,都很旧,袖口磨的毛边四起可是很干净。云昭巧合救他后,被父母坚持请到家里吃一顿便饭,那一次 她不知道到同学家里要换拖鞋,袜子破了,没来得及补,就那么可笑地露着脚趾,脚后跟也变得很薄。十几岁的姑娘窘迫得鼻尖全是细汗,坐着时,努力缩着脚往后掣,强自镇定,脸上红云始终没褪,细细柔柔回答着来自周濂的亲切问话。 这就是永远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小姑娘啊,周濂轻叹,自然也留意到了她的寒微,装作不知。 可他偏偏把视线停在她脚上,并且不解怎么会有人把袜子穿出个大窟窿 目光清冷,他就那个样子,眸子里像藏着淡淡的嘲讽。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想给她酬谢或者赞助,可都被她坚持拒绝。云昭到死,都和他一分钱瓜葛没有。 她救了他,只不过吃了他家一顿饭。 那时候,她住校吃食堂,舍不得花钱,常常只吃一份米饭不打菜,营养不良,人格外清瘦,脸色一直略显苍白。 再后来,陆时城凭借自己本事拥有无数财富,可心爱的姑娘,却连穿他买一双新袜子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人生全部的真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028 这一回, 陆时城格外疯狂, 那种压抑着极端颓废灰败情绪的疯狂倾泻无遗。云昭感觉到了,他几乎掐烂自己手腕, 眼睛充血,一遍又一遍念自己名字。 说不出的绝望和冰冷。 “你怎么了”云昭艰难问他,她被他困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再问我一遍。”陆时城停下来,语气执拗。 云昭被他往死里折磨太久,她眼角都是泪“问什么”外面天光渐沉, 西天轰得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比玫瑰还壮丽。 陆时城就这么用一种很深很灼乱的目光钉在她身上, “在外面你问我的那句。”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云昭抱了抱他,亲昵地去蹭他肌肤。 随后, 一大滴热泪砸到脸上,云昭惊诧, 她呆呆地停下动作, 陆时城额头青筋隐隐,他声音有丝丝微颤 “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 这句话, 迟到了十七年,物是人非,有种残缺的完满。陆时城把脸埋进云昭肩头,他很清醒, 不会做把任何人当她替身的无聊幻梦, 只是, 自欺欺人想假装一次,一次就足以慰平生了。 如此卑微。 吃完饭,开车送云昭回学校,路上聊完今天特展,陆时城关上了本来声音不大的音乐 “钱的事,不准再拖了。” 他心思幽秘,现在只想让她直接欠着自己的,这样的话,如果她敢对他动一丁点花花肠子,他立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捏死她。 云昭很喜欢他,陆时城并不反感接受她情窦初开的这份爱意。只是,他身家放在这里,说她一丝一毫不爱慕他的钱财,陆时城不信,车子、房子、他身上随便一块腕表,都足以让云昭从侧面考量出自己的财富值。 这一点上,陆时城锱铢必较。 况且,她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利润。前两年,陆时城带一个姑娘炒股,很有天分。小姑娘非常聪明,知道跟有妇之夫不会长久,在跟陆时城断了之后不忘投桃报李,迅速搭上离婚的大佬。后来,倒还真和他做成了一笔生意,双赢。 既然身无长物,那就好好爱他,陆时城沉沉地想。心里,说不出是一股什么别扭怪劲儿 一方面看不上她,说栽进来一头便栽进来;一方面,他是真的喜欢和她呆一起,做点什么都很有意思。 云昭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城府深不可测,评估她,好似看一只股票。她反应半天,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正要拒绝,陆时城不容置疑地强迫她接受 “你拿什么还放心,我也没大方到给你几十万不需要还的份上。不肯拿我的钱,怎么,还有别的金主吗” 他有点恶意地开了个玩笑。 云昭转过脸,看看他,显然被最后的问话刺伤自尊。许久,直到他在附近停车,都没再说话。 “我不要您的钱,陆先生,请您以后也别说那样的话。”她拉开车门,终于轻声说,陆时城哼笑一声,把她拦下 “你总拒绝我,我难免不高兴,如果,”他捏了捏她的手,又变得绅士,“话说重了,抱歉。” 云昭没说什么,“嗯”了声,跟他道“开车注意安全”默默背好包,脸色很淡地下车。 开学在即,学校里有提前几天来的学生,热闹了许多。云昭听见他锁车的声音,陆时城跟了上来,他说“昭昭,看来你是生我的气了。” 云昭心里一软,林荫道上有人骑单车匆匆而过。她转过身,把陆时城往边上推了推 “小心,我们学校男生骑车都很狂野。” 她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陆时城忽然觉得,这样走走,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树影透过路灯,在两人身上斑斑驳驳间或滑过。 云昭身上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送入鼻端,沁人心脾,陆时城怀疑她是否有体香,否则,怎么会时时刻刻都嗅得到呢 这么想着,心随意动,他靠近她,在浓密的树荫遮挡下拥她入怀,低笑“怎么办,我对你好像太强烈了些,开学了课业很重吧” 音落,吻也跟着落下来。 云昭挺直脊背被他亲吻,她难受,只有这样的时刻陆时城才是热情如火的,像是喜欢她。 她心中柔情肆意,可他捉摸不定。 “您找我,其实,”她惶惶说,身上的男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无度索吻,“为的是这个,对吧要借给我钱,是花钱买心安,是么” 陆时城微怔,他不悦,顿了一下反而吻得更重。风沙沙的,路灯要把树影揉碎了,他几乎要把她给揉碎。 过了很久,吻到自己嘴唇也都发麻发痛,那些烦乱的情绪被压住,人冷静下来“云昭,不要动辄用敬语,我们好好相处,总瞎想什么” 他又开始拍狗头一样拍她脑袋,草草应付。不再纠缠此事,而是继续谈钱的事情 “这样,你开学后周末来先锋打短工,当日结算,定期还我。” 他身上的秩序感一旦回来,说话做事,便是典型商人作风了。 云昭低头不语,身影投在地上被拉得极长,极长,陆时城静静看了半晌她这股招人怜爱的模样。他重新伸出手,抱住她,沉默又强势。 察觉到她想动,他低语“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云昭脑子嗡嗡作响,心里酸软,她再次迷失在陆时城的胸膛间,喃喃说 “我没有爸爸妈妈,没觉得什么,同学们都觉得我肯定过的苦哈哈的肯定羡慕别人,她们错了。因为我不知道有爸爸妈妈是什么体验,所以,并不觉得难受。” 剩下的话,她没出口可是你不一样,我现在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什么体验,如果失去了,会很难受。 陆时城默默听完,笑了笑,下巴悠游蹭着她额头“那我来疼你,嗯”说着不知怎的,很想吸烟,他便又说,“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学会。” 云昭仰头“什么事” “点雪茄,你要学会伺候我。”陆时城惬意地说,是啊,雪茄的烟雾,爱情的火花,点起,燃烧,最后熄灭。她似乎只是他的一根火柴而已。 可依旧照亮了一段晦暗路,不是吗 两人最终在钱这件事上达成统一,陆时城不允许她不同意,他替她还了自己的债,真荒唐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向来精明,为一个姓名,把爱车剐蹭,逼着纯真少女入瓮,成就他一场猫鼠游戏。这种事,是他第一次做,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跟所有女人都只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契约关系,包括合伙人岑子墨。岑家需要陆家,陆家也不介意维持伙伴关系。 表面放荡的灯红酒绿经年,实际上,他沉寂如水。日子同样在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冷飕飕空气里,淡漠流逝。 怀里人柔软,馨香,是活物。陆时城在抱着云昭时,突然想再把人带回去,绝对情欲的浪潮过去了,他想拥她入眠而已。 很多人不需要那么有劲儿地活着,陆时城不行,他内心深处始终被什么东西躁着。 得想想办法,她要开学了,不能像假期这样在东山消磨。 云昭开学那天,陆时城却因工作需要出去一趟,飞美国。她跪在木地板上,给他收拾东西,这个人,非常挑剔,一水的品牌衣物,内裤则基本是每次都让云昭不敢去看的三角。 他那个地方,太大了,云昭只无意间掠过一次,被骇到。小腹是坚实平坦的,那么硬,陆时城逼着她摸过。 唉,我在这乱七八糟想什么云昭红着脸,再一次去检查他的洁面皂、香水、洗发水、乳液这些套装,以及钢笔和笔记本。 陆时城在旁边走来走去,东西都是直接砸向她,云昭觉得自己像老妈子一样。 他以前出门,收拾东西从不假手他人,陆时城是个私密感尤其强烈的男人,不喜人碰。 交给云昭,却又似乎是件很自然的事情。那种不需要思考,好像她天生该为他做这些事的感觉,令人心安。 又一件云昭从叠好的衬衫上拿起来她的玫瑰精油香皂。 “为什么是我的东西” 陆时城轻描淡写的“我高兴。”从鬓角到下颌,成完整的流畅线条,干净,利落,骨子里的掌控欲夹杂着说不出的任性。 很不讲理的样子。 他就是这么嚣张跋扈,高人一等,任何东西,想要就要,不给就有罪,会把人明目张胆地往死里报复。 偏偏看起来一丝不苟,教养十足,矜贵雅致。 云昭咬唇娇笑“是不是会想我所以,带着我一样东西。” 陆时城弯腰找出收纳盒,丢给她“把钢笔、袖扣、手表这些东西都放进去。” 干嘛不早说,她在这忙活半天都分门别类绞尽脑汁给塞好了。云昭气鼓鼓扫他一眼,受气小媳妇般,只得重新整理。 陆时城坐了下来,放松身体,寒隽的眼看她像妻子一样忙碌许久。 随后,他拿火柴又砸她一下,云昭不解地看看他,他不动,也不说话,手里捏着挑出来的雪茄。 思考片刻,云昭直起发酸的腰,也许,是知道会分开几天陆时城把她摁在床上尽情折腾了半天。 说不出的怪异,最后一下她觉得他都要痉挛了,却在耳畔说“一周不短,我舍不得你。” 云昭心口为此跳了很久。 她靠近他,陆时城先把雪茄刀给她,指着位置“切掉雪茄帽,三毫米。”云昭照做,随后,他倾斜身子,示意她点火,云昭手微微抖着,他给人的压迫感一向很重。 反复几次,差不多点的均匀了,好吧,勉强完成。她站起身,陆时城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腿支开,让人到自己的跟前来。 这样的距离,两人就这么寂寂地对视着,几十秒后,陆时城把那些没吸进肺里的烟雾冲她吐出,不说话,只是莞尔。 云昭也不说话,两人之间充斥着特殊的磁场。最终,在陆时城离开之前,他吻了她整整十分钟,且留下件小礼物。 一个用旧的zio打火机,79首版牛头。 云昭不知所措看着礼物,头很大,陆时城送礼很清流。我要打火机干嘛她趴床上反复看,许久,一咕噜爬起,小心翼翼放在书桌最上层。 开学季学校热闹起来,学校拉扯出红彤彤的总横幅 都是考600多分,恭喜你,终于来到了学姐数量虽少质量却最高的a大 整所学校,男多女少,比例失衡,同学们纷纷表示没眼看自家大学这么赤裸裸的残酷现实。一阵心绞痛后,该干嘛干嘛。 人山人海间,是各种社团各种迎新。而梧桐树下,照例摆起了地摊长龙,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一片日用品。 云昭和张小灿混迹其中,这是两人最后一次体验这门生意。每年,新生季卖日用品给新生,还有毕业季卖旧杂物给附近来淘货的大爷大妈,已成惯例,新新与旧旧,来来与往往。 和往常一样,讨价还价的家长,如果是阿姨,总会盯着云昭夸一句“这姑娘真漂亮啊”,又用一种“还能吃苦”的赞赏目光考虑招去当儿媳的眼神送给她。 她的这张脸,同时被人群里一个美得很耀眼的女人盯着,岑子墨看她有那么一会儿了,戴着墨镜,面无表情。 三天前,功夫不负有心人,岑子墨在东山别墅的监控里,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她那么没耐心的人,硬是没日没夜把所有闲置房子里的监控一点一点抠了个遍,眼睛都要瞎了,比警察还警察。 画面里,被陆时城压在沙发里做苟且之事的,就是在先锋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岑子墨真的看吐了。 你看,男人就是有本事把女人逼成最厉害的侦探。这是气味引发的血案。 她极力克制自己陆时城怎么可以她这么爱他,他在外面发浪发贱不够,居然直接在东山养小情人 为什么是东山 那是陆时城自己参与设计、装修、倾注他不为人知的热情和梦境的一处房子。当初,岑子墨一眼看上,她不得不折腰于这个狗男人的审美。 可陆时城冷淡告诉她,这所房子不会留给任何人居住,甚至,他自己也不住。 而现在,他和小情人公然出没于东山,一幅幅画面,岑子墨觉得有刀子在眼球上一下下划拉着,眼白是白,鲜血是红,是开膛的鱼肚皮,腥烂至极。 她要花很大力气不上去撕烂云昭的嘴,划花她的脸,再扒光她的衣服给她找一群牛郎,不是喜欢男人吗 越清纯,越下贱。 不急,岑子墨心里直抖地告诉自己,她要弄死这个勾引别人老公的小绿茶,没这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029 小床上, 云昭盘腿拿着计算器, 又不停划拉微信账单,捣鼓半天。忽然想起钱包里也收了现金,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好算,起身去洗澡。 再回来,手机上有陆时城的信息为什么不联系我 云昭忙着挣钱,加上开学伊始,各种琐事一堆, 每日累成狗。除了陆时城抵达美国那日, 主动问候平安, 她想他应当也是非常繁忙的,加上时差, 没再骚扰。 她的日和他的夜,错开了。 陆时城好像挺闲, 每天都会发来信息, 或者通话。 因为要吹头发,云昭回复地慢了。那边,陆时城黑眸微沉, 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 “在做什么” 送到耳边的,拖拉机一样的轰鸣,陆时城脸色不佳,他不喜欢声音大, 何况噪音。 云昭赶紧关上“吹头发, 我正要回你信息。” 陆时城眼前登时出现令他爱不释手的那一头长发, 她在上面时,会轻轻拂面犹似回旋的春雪。还有其间味道,不止一次,他埋进她柔软光亮的的发丝里,尤加利叶的清茶气息、玫瑰的甜香 像某种香水层次丰富的前调。 每次,都要在她脖颈间磨蹭很久。 如果有可能,陆时城想入手和她独有味道吻合的香水。 一时间,两人之间倒没了话。云昭把吹风机放好,打破寂静“你忙吗” “想我吗”没想到,陆时城在那头同时开口,两人的话重叠,但彼此都听清楚了对方的措辞。 云昭耳朵根发烫,陆时城有事没事撩拨她一下,他知道的,明知道自己会想念他,总要逼着人说出来。 “不想,没时间。”云昭踮起脚,把打火机拿下来在手里抚弄,也许,这只打火机不知在他手里曾经摩挲了多少回,浸淫着主人的温度、纹理、味道。 陆时城轻笑,却说“我倒是想你。” 云昭微愣,胸口立刻充盈起不期而遇的欣喜。她竟慌乱地不知怎么回应才好,咬唇半天,吭哧出两句“我和张小灿摆地摊这几天挣了点钱,挺开心的。” “摆地摊”陆时城慢条斯理喝着咖啡,站大厦窗前,眺看金钱永不眠的华尔街。他觉得可笑,两人之间那种差距简直天堑,她飞不过来,其实,他也迈不过去。 所以,维持现状就很好了,陆时城脑子里莫名想到很多,一手插兜,一手的咖啡慢慢送进口中咂摸。 “每年开学,新生报道都需要买生活用品的,我们就卖点儿,比如,热水壶、香皂盒儿、衣架子装窗帘这些。” 陆时城笑意更深“你们货源呢” “我们找了个小三轮,批发市场拉的,其实,”云昭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我们大二体验过了,张小灿说,要不再弄一回,以后毕业就再也体验不到当老板的滋味了。” 陆时城哑然失笑,懒懒的“摆地摊就能满足当老板的感觉” “差不多吧,我们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直接拿货。”云昭一本正经的,语气又软糯,陆时城一直笑,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想象出云昭那副认真可爱的样子。 “那你挣了多少钱” “不告诉你。”云昭羞涩,“您是陆总,肯定觉得我们小孩子过家家呢。” 提到这个,她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怅惘,这点钱,可能丢地上陆时城都不会看一眼。 陆时城不置可否,咖啡放回原位“累吗” “不累,”云昭打起精神,可紧跟着哈欠连天,她困了,猫一样伸个懒腰朝床上一躺,声音不自觉变得惺忪 “忙完开学,周末我会去先锋的,等我凑个整数,给您转账。” 听起来,怎么像撒娇 陆时城光是听她这种声音环绕,生理上便躁动,眼前是她内侧因不断刺激而微微颤开的画面。 “昭昭,”嗓音因此放的低哑,他衣冠楚楚,“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想我吗” 云昭快困死了,眼皮打架,两片嘴唇粘在一块似的张不动。 “想” “哪儿想” 富有暗示性,云昭已经睡着了,手机掉落,什么都没听到。梦里,她成了优秀的建筑师,设计了心爱的城市地标,可,为什么脚下突然踩空,有人把她从顶层推下并告诉她,这是陆时城交代的云昭惊醒,一身冷汗,她没能再睡着,睁着两只大眼睛像他那样布满了忧伤。 那头,陆时城则在知道她肯定疲劳,白昼里和她说“晚安”后,挂了电话。等他这边到晚上,和美国的同学约了场古典音乐会。 老同学同时是中盛银行开设的财富管理专营机构客户,这些年,本土高净值人群一直保持快速增长,中盛的私银团队也因此发展壮大。 先锋的特展活动,也是一种邀请客户进行艺术品品鉴的服务之一。周濂女士在玩的同时,要把钱赚了。 音乐会看完,两人在一家口感极为清澈醇香的咖啡店里谈正事。 中盛私银的是从摇篮到坟墓一站式金融服务,钱生钱,永恒不息。 点了东西,两人谈论最近纽约房地产复苏的现状,聊一会儿,陆时城建议对方买入房地产关联基金。 他对市场永远保持着狐狸般的敏锐度和洞察力,早几年,私银这块中盛就走在最前头。富人数量爆炸式增长,对于理财这块的需求不觉间模式求变富豪们对法律、税务等服务领域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一句话,他们需要更专业更稳健的财富管理方式。 这几年,中盛私银的资产管理规模数据十分漂亮,尤其是跨境资产配置方面,类固收、私募股权、和二级市场资产是客户们最青睐的海外资产。 这边交流正酣,他的美貌妻子岑子墨,也永远没什么眼色地打来一通电话。 “子墨,我在谈事情,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我不,”岑子墨骄横地说,“我如果不给你打电话,你永远都想不起来你还有位妻子,是吧,陆总” 陆时城抬腕,看看时间一秒钟算出时差,结束争执,说“好,你有什么事,直说。” 对面老同学听得笑而不语,翘起腿,让服务生给上了份抹茶饼干。 岑子墨想疯狂地和陆时城吵一架,凭什么,她这么爱他,而他一直背叛一直背叛。此刻,依旧可以面不改色优雅地和别人在讨论金钱,像讨论艺术一样认真专注。 最关键的,那个小不要脸的情人,也叫云昭。天哪,不要告诉她,陆时城这些年真的对那个年级第一念念不忘,不可能,他怎么会是长情的男人 那,这又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巧合 “从今天起,我要对你严加管控,陆时城。”她眼神冷冷的,“你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我都要知道。” 陆时城脸上没什么变化,他说“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谈。” “怎么,打扰你和金发碧眼的外国妞野战了吗我心情好得很”岑子墨咬牙切齿,她几乎迸出眼泪。 刚结婚时,陆时城偶尔会轻佻地逗她两句。后来,不知哪天起,她发现男人会有特别忧郁的时刻,静默不语,一个人抽着雪茄,桌子上的书半天都不翻动一页。 这么久以来,她一厢情愿地认为也许是陆君同的骤然离世带给他的打击。 也许,压根就不是,可他真的真的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和云昭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的男人,隐藏得实在太深了。 陆时城选择结束通话,并暂时屏蔽她,他实在没工夫搭理妻子这股更年期综合症一般的野蛮劲儿。 老同学笑“是子墨她还在新风度那个传媒集团” 关于夫妻两人的事儿,故旧基本清楚,无非是门当户对,利益结合。这在圈子里太正常不过了,婚姻背后,是整个家族的长远考量。 “是。”陆时城笑了笑,“越来越难缠了。” 可不管夫妻关系如何,陆家和岑家的生意往来一切照旧。前几天,老丈人还在咨询他中盛银行信托基金的问题,看那意思,岑父似乎不打算直接把财产分配给继承人,想走家族信托的路子。 “想过离婚吗”老同学直言不讳。 陆时城很干脆“没有,跟谁结婚都一样,只要不太过分,我愿意和子墨过一辈子。” “其实,有问题沟通一下,双方都能过地舒适些,虽然说,”老同学清咳一声,“我知道说了对你毫不起作用。” 陆时城垂眸,轻轻转动咖啡杯,面色冷清,眼神忧郁。 “其实,我并不能算讨厌她,只是对她毫无感觉,如果没结婚,也许还能成为普通朋友。” “嗨,你喜欢过谁啊陆时城,你倒说说,你小子喜欢过谁依我们看,你除了爱你自己,女人对你来说,就是用来消遣的。”老同学抱肩笑看他,一针见血,“照理说,子墨算得上顶级美人了,你照样不拿人当回事儿。”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陆时城抬眸,不知怎的就想到云昭,“雪肤红唇,每一根头发都美,”他有些出神,“你不曾见过她,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老同学愣了愣,一道诧异的目光向陆时城投去,笑他“呦,陆总什么女人没见过,这说的谁下次回国我得会会是什么样儿的仙女。” 笑完,意识到什么,问“不会养起来了吧我记得,你跟女人一向分的清,没养情人这毛病的。” 陆时城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玩味和自得,反问道“我养起来又怎么样” 瞧瞧,陆时城那股不动声色的轻狂,像锋利的头狼。 “仙女知道你是已婚人士吗” 陆时城随意呷一口咖啡“她不需要知道。” 这话有点意思,老同学似有参悟,道“陆时城,你肯定拐的是人好姑娘,这可是诈骗。” 于是,半开玩笑继续说“悠着点儿,能让你破例就说明你上心了,别到时,真一头扎爱河里,人姑娘不干了。” 扎进爱河陆时城心里起了涟漪,只要不触犯他根本利益,和云昭,似乎淋漓尽致恋爱彼此虚度一次也无不可。 他弯起手指,陷入沉思轻轻叩着桌面,眼睛是意味不清的笑意。 秋老虎继续燥,不过,一早一晚空气里有了丝丝凉意。 云昭给张小灿家里送了份祖父做的正宗炸酱面,两人一起下楼,准备到学校图书馆用功。 电梯三天两头坏,给小区业主不交物业费了好借口。因此,物业管理也愈发混乱,恶性循环,云昭每来一次,都觉得张小灿她们小区比上一次更脏乱差了。 这回,电梯难得正常。两人有说有笑,二楼时停了下进来个年轻的却浑身劣质化妆品味道的姑娘。 张小灿心里翻个白眼,忍不住吐槽,二楼还坐什么电梯啊只是瞥两眼,转头继续和云昭说话。 “快,就是这个贱人”电梯门一开,呼啦啦围上来几个壮实的中年妇女,“给我打,打死这臭不要脸的马蚤女表子”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瞬间划破整个楼道。 云昭和张小灿吓坏了,两人直接被有力的胳膊掐着拽了出去,然而,被打的不是她们,是里头那位姑娘。 脏兮兮的高跟鞋,直接跺脸上,云昭看到她被几人死死压在了地上,头发扯到变形。那力气,仿佛恨不能揭掉人头皮。 云昭心里扑通直跳,她看呆了,随后,被那姑娘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震得一哆嗦。 “别打了,你们这么打人是犯法的”她话没说完,刚要凑前,一个妇人左右开弓冲那姑娘脸上几个耳刮子下去,彻底淹没了她的声音。 旁边,单独有人气定神闲打开手机录着视频“来来来,都看看,打小三了,这他妈就是仁和小区17棟204的女表子李蕾” “妈的,看镜头”拽头发的那位猛地把女孩子的头往后扯,忽的扭过头,冲云昭就是一嗓子直吼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小三” 现场一片混乱,张小灿忙拉着云昭走掉,小声说“咱们别多管闲事。” 云昭脸色苍白,她生平第一次见所谓打小三,这阵势,那姑娘会不会被打死她忍不住回头看,果然,又围了些人,有叫好的,有劝架的,鸡飞狗跳。 好可怕,云昭只是局外人看得心惊肉跳。 她问张小灿“要报警吗会不会出人命” “不会,教训一下让人丢脸而已,你当这些胖大妈还真的没轻没重啊”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云昭平复下心跳接通,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喂,是云小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030 打电话来的是卢笑笑。 按陆时城的吩咐, 她把新购置的初秋衣物给云昭亲自送来。双方见面,云昭讶异,卢笑笑默默端详着她这张过分美丽的脸, 说 “我是他同学, 你别怕。” 云昭心里警惕, 那种对陌生人的,但面上不肯显露出来让人不自在,微笑说“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认识您。” 是不是装傻卢笑笑第一反应是这个,她只好问“云小姐,陆时城没跟你提这个事”心里也纳闷,搞什么, 难道真的没提前支会一声弄得自己像个丫头似的来跑腿。 两下僵持,陆时城的电话进来了, 言简意赅“见到笑笑了吗给你送些换季的衣服。” “我自己有衣服。”云昭了然,原来真的是他,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再瞄一眼卢笑笑手里的大包小包都不认识的牌子, 但分明充满着很贵很贵的气质。 这像什么不知道的以为自己给有钱人当第三者。云昭不肯,看不远处朝这边张望的张小灿,那探究的目光, 她只好把不舒服的情绪按下去 “我不要, 我还欠着你的钱, 你这样的话, 我永远还不起你了。” 昨晚临睡前, 她给陆时城转账,一千块钱。 “两码事,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送你礼物而已。”陆时城对她的耿又好气,又没什么耐心。 云昭往边上避了避,捂住手机,声音更小“我一个穷学生,穿这个出门,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靠我自己本事买的,指不定想我什么,我不要。” “你现在穿的是靠自己买的”陆时城一笑。 云昭认真点头“是,我用我自己奖学金买的,没花爷爷的钱,爷爷的钱要留着养老用,我不动。” 事实如此,读大学后,她的学费日常开销基本都是靠奖学金兼职赚来的。如果不是那辆劳斯莱斯云昭心里发苦,她沉默了。 “仅此一次,收下。” “我不想。”云昭倔强地最后一次重申态度,他越是有钱,她越得跟他分得清楚。 陆时城头疼地捏捏眉心,还要照顾小姑娘自尊心,麻烦。 “我们的关系,不能见光是不是你交一个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件耻辱的事情” 云昭被问倒,她不安地踢了踢脚下的台阶,是的,她觉得不安。没和同龄人恋爱,而是选择和有过婚史大十几岁的鳏夫,内心深处,告诉自己这不犯法也不违背道德,但两人的不对等,显而易见她扯扯嘴角,缓缓深吸几口气,说 “没有,你帮我先还上那笔钱我已经很感激了,而且,你已经送我打火机了,那个就挺好的。” 一个打火机,大概几十块钱吧云昭没多想,觉得这是自己可以承受的。 陆时城这边收到新邮件,看着电脑,便不再纠结此事“让卢笑笑回去吧。” “你别生气,谢谢你肯送我礼物只是太贵重我不合适”云昭话没说完,那边,陆时城挂了电话。 他肯定又生气了,这个人,其实很爱生气。 云昭尴尬看看卢笑笑,说“陆先生让您先回去,带着东西。” 款式颜色,都是陆时城通过视频亲自选的,知道她穷,地摊都摆上了,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就会去天桥当算命神棍,他应该买墨镜送她。 卢笑笑心情复杂来,又复杂去。 云昭追上她,塞了一瓶刚买的水“真不好意思,让您大老远跑一趟。”卢笑笑看她身上一股青涩劲儿,浑身上下写满纯良的漂亮,她笑笑,道谢离去。 也许,陆时城是打算来真的,卢笑笑想。衣服不放心任何人送,让自己送的,卢笑笑觉得这很反常。 等张小灿凑上来,云昭知道瞒不住,思考片刻,说“小灿,其实我恋爱了,”脸不自觉地发烫,“是在浮世汇认识的一个人,姓陆。” 啊,张小灿心里骤然一缩,说不出是惊是怕,是那个人吗他真的是和昭昭恋爱半天里,张小灿只觉得自己提心吊胆,莫名担忧。 一路旁敲侧击,云昭似乎不愿多说,她本来就是个习惯把事情埋很深的姑娘。为什么不好开口呢云昭惆怅地看看天空,是,他是有钱人,很容易被人误会,自己是冲着他钱去的。 她拍拍额头好好学习啊,昭昭,每一天都要努力呀 陆时城没有如期归来,延迟回国。 而且,这两天不再联系云昭,她猜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联系他,安心做教授新布置的作业,和同学在图书馆熬夜。 并把草图拿给最信任的和教授看,讨教细节。 “昭昭,这次对自然造物的把握很流畅,和工业融合的没有游离感。”和教授张口便夸赞她,云昭穿衬衫,敞怀,袖口挽很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方案中,云昭把原有工业空间重新切割,并清除多余的混凝土。废工厂的线条更简洁,也更直观,呈现出本身框架的样子。 对植被方面,更随意,云昭只是给了个设计轮廓,面对教授的询问,她直言 “老师,其实我不喜欢类似盆景那种设计,把树木按着自己的审美修剪成各种样子。本来,建筑和自然的冲突一直都是讨论的永恒焦点。我们在努力嫁接自然进来时,是否已经是一种另类的扭曲了” 和教授笑“哦,那你的意思,是由着疯长,昭昭,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乡下那些没人住的院子。一到夏天啊,参差不齐,长满杂乱无章的野草,长腿蚊子到处咬人,人根本插不进去脚。说不定啊,里面还藏着毒蛇。” 云昭若有所思,目光移开,重新落在自己的设计图上。 “建筑呢,我还是觉得应该以人为本,跟自然不能调和的地方索性就不调和。人人说热爱大自然,向往田园,可我告诉你昭昭,你真让他们离开水泥森林,舍不得的。” 教授意味深长笑看着心爱的学生,她太年轻,有时候灵气逼人难免锋锐。贵在性子柔和,容易沟通,不是那种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一味我行我素的做派。 “老师,那我再想想,找个平衡点。”她笑笑,把头发一抿。 “昭昭,这是哪儿找的活这地方,看着眼熟啊”教授凝视图纸。 云昭想到陆时城,嘴角不觉弯起,她笑“先锋美术馆后面的废工厂,您去过吗我去实地参观了几回。” 教授恍然大悟,却问“你是怎么想起来去做这个设计的” “没,我就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心想着,万一哪天这工厂开发,我也能试一试投稿。”云昭笑说。 唉,多天真一孩子,工厂招标的话,肯定会优先选择已经成名的设计团队。她一个学生,除非是遇到什么贵人了有人在后头把名声给捧出来,不过,这种机遇,教授心知肚明,是零。 但云昭专业扎实,天赋又高,教授还是非常看好自己的爱徒。只是,不希望小姑娘太好高骛远,动辄只谈远大情怀,那都是空中楼阁。理想是要有的,但别抱太高期望。 搞到很晚回去,家里,云怀秋新收养了一条流浪土狗,整天在a大里转来转去,云昭见它长了双小绿豆眼,天天喊“豆豆”。 豆豆跟云昭一个性子,看着温顺,实则机灵,云怀秋多了个活儿,那就是遛狗。 云昭正吃饭,祖父回来,豆豆进门知道在垫子上蹭蹭小爪子,这才颠颠儿进门。云昭拿红烧肉引它,一直笑不停,祖父在她对面坐了,像在斟酌措辞,许久,才说 “昭昭,我见到你以前那个男朋友了,他跟我打招呼,挺利落的一小伙子。” 语气里尽是惋惜,云昭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开口“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就说回学校办点事儿,还托我向你问好。” 她心里那层愧疚又浮上来了,像根线,绷在神经里头。 老人很想问怎么就不合适了呢话转几圈,到底没问出来,怕自己人老了没眼力劲儿别讨年轻人的嫌。 话转几圈的,同样还有云昭,她想告诉爷爷自己新交了男朋友,年龄大了点,真不好意思开口。 更何况,还有羞于启齿的同居,云昭心跳加快,转而去逗狗。 陆时城第一次发觉云昭很能沉得住气,除了落地当天,她竟没主动过一次。 他随身携带小黑书,已成习惯,中英文双面,走到哪里有闲暇都可以坐下来读上几行爱伦坡泄密的心,他爱那些短篇圣手。 然而,那个摆地摊的姑娘,不知道挣了多少钱,转账一千,陆时城收下了,并建议她少做生意多读书。 回国前一天,他联系上云昭。 她声音里充满兴奋“你要回来了吗我有东西给你看。”云昭接到电话,刚结束修改,长长吐出口气。 陆时城一猜即中“废工厂” “是,于是我就用这第一瞬间的光明来问候你,亲爱的先生。”云昭想起教授今天课下读诗,他是文学中年,同学们围在旁边捧场,她记性好,过耳不忘。 这句诗,很应景。 陆时城显然对她灵光一现的伶俐很受用,他略笑笑“里尔克,你这情话别出心裁,对了,明天中午有时间吗去东山把那些床单洗出来。” “啊好的,我放学过去。”云昭愣怔下很快答应他,又一顿,摸向那天地摊自己打发时间编的绿蚂蚱,“你要回来了吗”声音是说不出的雀跃。 已经超出三天,她只在心里计算。 “没确定,最近两天吧。”陆时城不给她准话,云昭一愣,怏怏地“哦”了声,很快打起精神,“你还忙吗在美国也是和人做生意吗” 问完,觉得自己挺没见识的,没去过美帝。陆时城当然不是去旅行,她好奇,他在美国呆了十天都要做什么。 在陆时城没开口前,云昭一个激灵,有什么阴影瞬间飘落心头。她抢着说“我做了个蚂” “云昭,”陆时城知道她要岔开话题,阻止了她,“我在美国处理私银的一些业务,关涉几家离岸公司。” 没听懂。 云昭屏住呼吸,脑子里闪过贫瘠的金融知识,她消化不了。对,陆时城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连成一句话,她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了。 “我不了解这些”她老实承认。 陆时城抚着额头笑了,说“没关系,多读书了解一下,还有想问的吗” 咦,真奇怪,他不觉得有芥蒂了云昭便大着胆子接话“你不怕我打听清楚了,骗你钱。” 就她陆时城哂笑“你没那个本事,摆地摊的小老板。” 顺带挖苦她一句,陆时城觉得非常愉快,仔细想,越发觉得可笑。她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懂,骗钱 第二天,下飞机后,陆时城先回了趟总部,毫无疲态,精神奕奕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度让底下的人不好意思疲惫,是的,陆时城是华尔街锻炼出来的恶狼,从不说累,其他人怎么敢累 累了,意味着配不上中盛。 很快到饭点,他推掉应酬,让司机送自己回东山。路上,他接了七个电话,闭目养神十分钟,然后,又被一通电话弄醒。 岑子墨的。 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接听,于是,干脆设置了静音。 云昭是二十分钟前到的,时间太紧,东山的钥匙陆时城给她配备了一把,进出自如,门口的保安也认识她。 明明有佣人的,他偏让她过来,云昭把卧室的床单被罩换了个遍,又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一个人,费劲给晾晒搭上去。 风一过,白裙飘飘,云昭狠狠呼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清香,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转过了头 果然,陆时城端着红酒,在淡淡凝视她的身影。 完全的意外之喜,十天没见,云昭有点情怯。只忽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眨了眨,等确定是他,害羞说 “你回来了” 陆时城走过来,放下酒杯,把人勾到怀里什么都没说,开始吻她。乍见之欢,竟还有些陌生,云昭一颗心沉沉地跳情不自禁攥紧了他的衬衫往后仰。 陆时城贴着她的身子,掌住细腰,就这么倾身吻下去。今日风大,床单被吹得烈烈作响肆意飞舞将两人身影裹住,时隐时现。 唇舌交缠,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他吻得凶又细致,让云昭真真切切感受着舌吻带来的极端刺激。 够久了,实在够久了,床单上的香气变得浓烈,云昭轻轻推开他,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炽色光芒,她的肌肤清透无比。 下一秒,嘴唇重新被陆时城含在口中,低声说“继续。” 云昭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玫瑰色。 一阵天旋地转,陆时城把她抱了起来,云昭一慌,伸手扯掉了床单鼓蓬蓬的风钻进来罩住两人。 她觉得,从没有一刻像此刻清楚陆时城五官极富侵略性,黑眉,忧郁冷漠的眼,却闪动着令人目眩的高亮。 “闭眼。”陆时城忽然笑了,捂住她的双眸。 她光着脚,陆时城抱住她一边后退一边用力吮吻,云昭踩在他脚背,稍稍踮起,一步步随他往里面挪动。 他把她双手放在自己腰间,低声命令“帮我脱衬衫。” 许久许久,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无声纠缠。 直到跌进新换的清新味道里。 而刚才,陆时城的心情并不如此刻舒展。下车后,给别墅做日常养护的佣人黄叔告诉他 “陆先生,前几天太太来了一次,她要调看监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031 陆时城眉头微蹙,半眯起眼, 在初秋明亮的光线里打量这处完全属于自己私人的房产, 目光很深。 旁边, 黄叔开始道歉,无非就是知道陆时城的要求, 但架不住岑子墨云云。说完,把现金交给陆时城 “太太不让我说。” 真可笑, 这个女人当他是个死的在他眼皮底下,拿钱来收买人心。陆时城从骨子里升腾起对岑子墨的深深厌恶, 他被冒犯了。 这是陆时城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他的地盘,轮不到任何人撒野。 “知道了。”陆时城的回答很短, 越短,态度越难以捉摸。黄叔暗暗觑他两眼, 房子闲置几年,突然带回一个年轻姑娘来住,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他不会主动出击, 极富耐心,永远像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猎豹,眼眸如钻。又像一座晶莹的废墟,冷酷地等待埋葬别人。 而此刻, 身下的姑娘和房间里充斥着花的芬芳。他是真的想她了, 念她名字, 用舌头迷乱地爱抚这些音节。 木桌上,确实新插了鲜花,是云昭趁洗衣机工作时,从花园剪的两枝。花色鲜艳,像浓墨重彩泼下的一笔,随着他动作,云昭心里陡然升起阵阵刺人甜美的焦灼感。 他是谁 撑在上方的这个男人,终于起身,陆时城冲了个澡。再出来,腰上只裹了条浴巾,碎发凌乱,不再是西装革履发油定型二八分的精致模样。 他站在那里,用剔透的玻璃杯倒了杯温水。 云昭趴伏在淡紫色的大床里,目光微动,静静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他这么近,那么远,云昭心里突然涌上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陆时城不会属于她。 和他相处越久,这种感觉似乎就越强烈。 实际上,他更像一件罕有的孤品,绝顶奢侈华贵的美丽,没人能把握他。一个人,孤独的,自矜的住在同样美丽的房子里,魅惑至死。 餮足后的男人,浑身慵懒,重新走回床边,拍拍她的脸 “吃饭了吗” 云昭回神,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坐车时吃过了。”她为了节省时间,随便买点在车上对付了。 陆时城俯身在她额头上碰了碰,说“肯定没吃好,我去做。” 这不行,他旅途劳顿,云昭撑着自己酸楚的腰爬起来,拽住他的手腕,陆时城回头,垂眸看看 “怎么了” 他难得温柔,伸手慢慢拨开了云昭散乱的额发。 两人对视,云昭忽就说不出的心酸,到嘴的话,不知不觉变成“你对婚姻还有期待吗” 她怔怔望着他,“还会想结婚吗” 问完,一颗心砰砰直跳,急着避开目光,手也松开了。 婚姻这个词汇突然出现,格外陌生,婚姻对于陆时城来说就是一场远离神性的缺憾。他脸色淡漠,本想说“没有”,但看到垂首不语的云昭,很奇怪,话就变了 “你想嫁给我” 心神一晃,毫无征兆,陆时城轻轻在她头顶揉娑,说这话时的表情若即若离,又有点儿认真的暧昧。 云昭早涨红了脸,,她鼓足勇气回答的非常曲折“我没毕业,等毕业有些事就可以考虑了。” 她才二十岁,二十岁,陆时城慢慢笑了,“是吗你慢慢考虑,来日方长。”他二十岁时在美国,课业重,竞争激烈,在华尔街像打鸡血一般当实习生,已经充分领教花花世界的正面和反面。她呢刚光荣地从幼儿园毕业。 若那时相遇,他可能会抱一抱粉嘟嘟的小朋友,亲切友好。 这个年龄差,以前泛泛联想过,但都没此刻明确。陆时城不得不承认,他贪恋她年轻鲜活的青春,享受她,也许包括一切。 十几岁的差距,很微妙,陆时城做出色彩漂亮的一顿饭,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喊云昭下楼,见她有点疑惑的小表情,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没多问,两人坐下吃饭。 两份海鲜面,陆时城给她打了奶昔。 他拿出瓶白葡萄酒,自己倒上,云昭一直垂着脑袋抑制不住笑意。她抿了抿嘴巴,声音小小的 “你经常做饭给别人吃吗” 陆时城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图,他挑挑眉“在美国那会儿,给室友做过。后来,回国给妈偶尔做一次,我基本不下厨了。” 说完,低低哼笑,“回答还满意吗云小姐。” “嗯。”云昭腼腆点头,“很满意的。” 陆时城笑着揉了揉她脑袋,朦朦胧胧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被打开,是什么,他并没有去细想。 “那天,你让同学给我送衣服,我以为你生气了。”云昭旧事重提,观察他神色,陆时城根本没放心上,他一笑摇头。 云昭却在饭后,把和背包放一起的礼盒拿过来,说“那个,我用我自己挣的钱,给你买了份礼物,你不是送我打火机了吗” 礼尚往来,她不想占他便宜。 礼物他看看她,陆时城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就收女生礼物收到手软的那一类,玻璃罐里叠的星星、手套、钢笔,再到后来女人送的名贵香水、领带、甚至ck内裤,什么礼物他都见过,没一件稀罕。 拿出来,是条黑色围巾,陆时城简单扫两眼,并无特别感觉。 “什么季节,送这个”他淡淡说,丝毫没有收到礼物的开心状态。云昭看出来了,心里顿时失落,特地选的羊绒因为要比羊毛质地手感更好些。 陆时城没有要试的意思,云昭嘴巴发干,他肯定是看不上这种礼物的。这样的男人,什么没见过 一股想哭的情绪在胸口弥漫,自己都讨厌自己的矫情,云昭慢慢把围巾叠好,灿烂笑说 “夏天过去了,如果我送扇子也用不到呀,等天变冷,你就可以戴了,很快的。” “多谢。”陆时城客气笑笑,转而问她,“哪来的钱” 摆地摊的钱,整数转他,剩下的零碎用来买围巾了。千挑万选,贵的买不起,太寻常的又怕买了不会戴,好歹买个品牌的,云昭在商场里摸很久,试来试去脑子里勾勒陆时城戴围巾的样子。 “我自己挣的钱,就前几天,摆摊儿正好有点剩余。” “多少钱” 云昭被他问得直发窘,脸腾下红了“579。” 是的,她长这么大也没戴过这么贵的围巾。 陆时城没说什么,收拾好碗筷,走向沙发舒舒服服坐下,对她说“昭昭,到我这里来。” 他清俊的脸带着点儿冷淡,云昭走过去,站得像准备挨批的小学生。 “首先,我谢谢你的心意,实话说,我不缺围巾。”他非常直接,云昭眼圈忍不住红了,摆地摊很考验她的脸皮,她面儿薄,跟批发市场的大婶讨价还价,再到跟家长,云昭有很大的心理障碍要克服。 是自己要买的,跟他,其实没关系不是吗可为什么觉得这么委屈 就好像,每年母亲节云昭都会买一大束康乃馨,装作家里有妈妈,爷爷说过她浪费钱,是有道理,云昭同样觉得委屈。 “其次,这条围巾超出你的消费水平,你没必要为了讨好我,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至于我送你的打火机,是我的旧物,你不必有太大负担。”陆时城逐条分析,眼神一动,“听懂了吗” 云昭站得笔直,她快哭了,好半天,最终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说“我该回学校了。” 她急着走,急着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快速收拾包,很快的,陆时城从身后贴上来,抱住她。 “昭昭,你有时候真的很傻。” 是的,她挣钱不容易,逞强还要给他买羊绒围巾。但收礼么,如果一个人有1000块买100的礼物,和有100块买了100的礼物,总是不一样的。 云昭闭眼,泪珠滚落,陆时城手上一片湿漉漉的,他扳过她,轻声笑了“哭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到时会戴的不让你白买,嗯” 她抽抽噎噎说好。 陆时城微叹,还真是小姑娘。他把那些泪水吻去,说“我让司机送你,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说完,又把人揉进怀里狠狠吻了一阵,才放她走。口中留有她的味道,那感觉,真的蚀骨。 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碰上了,陆时城简直是纵欲。 要事没商量,算了,她现在情绪不是太好。折进门,陆时城这才把围巾打开,不经意看到什么一闪,低首定睛 sc 云昭很用心地在围巾上绣上了他的姓名缩写,金色的线,陆时城莞尔,拍了张照,发给她 自己弄的 没多会儿,云昭回复他是,没有机器做的好。 他立刻打下一行字不会,我很喜欢,几点下课晚上一起吃饭。 云昭握着手机浅浅笑了,雨过天晴,刚才的失落一扫而光,可不是刚吃过午饭吗她问 你不忙吗 再忙也要吃饭,等我。 陆时城和她约好,随后,安排人把监控都关了。并和门口保安打了招呼,不许岑子墨随意出入,一旦她来,要及时和他联系。 以岑子墨的脾气,砸了他的房子,不意外。 等他回家,是和云昭一起吃了晚饭后,把她送回学校,得知人要在图书馆熬夜,提醒一句。想到要分开,忍不住束着她把人弄到羞怯哀求,在车里激烈一回,大汗淋漓,最后目送她消失在视线里。 这样不行的,陆时城手握着方向盘,行驶在华灯下,自嘲笑,他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 车子进来,佣人见了他很是意外,因为陆时城没通知任何人。别墅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放着刺耳的音乐。 岑子墨在家里办趴。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一群喝到烂醉的男男女女在他的家里放荡不羁,这就是陆时城推门进来看到的场面。 岑子墨和几个闺蜜,都穿的极少,比基尼,一个个身材火辣,在抢麦。几个女人你追我赶,格格笑个不停,沙发上跳来跳去,又奔跑于地板。 直到岑子墨撞进陆时城怀里,她懵了。 紧跟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时城,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黑衬衫,西裤,整个人英挺冷酷,像奥林匹斯山上最傲慢的神,在俯瞰丑态百出的普罗凡人。 几个闺蜜,都莫名怵陆时城,他气场太强让人总觉得那眼睛像脱手的飞刀,直刺人心。面面相觑间,几人靠近岑子墨,小声说 “子墨,我们先走了啊改天再聚” 呼啦啦,很快作鸟兽散。仿佛一瞬间,繁华落尽,徒剩狼藉的一片苍凉。 谁也没想到陆时城会这个时候回来,岑子墨不知道,她轻浮地朝姐妹们抛媚眼儿,风情万种 “别走啊,我们继续玩啊” 没人敢陪她再疯,陆时城什么都没说,穿过残山剩水,直接上楼。不想,岑子墨从身后缠上来,两人在楼梯上就成僵局。 底下,没他的吩咐,佣人探头探脑犹豫是否该进来打扫。 “老公,是给我的惊喜吗”岑子墨笑靥如花,眼睛里却是十足的恨意。 她第一次撒娇喊“老公”,像复仇。 鼻子再次悲哀地捕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岑子墨红了眼,她忽然发疯般地撕扯他的衬衫,陆时城猝不及防,低喝一声 “岑子墨” 两人拉扯着,第一次有这么大幅度的肢体碰撞,她重心不稳,几乎掉下去,陆时城反应很快把人腰肢一揽,抱稳了。 高耸的胸脯抵着他。 就这么一刹,岑子墨惊魂甫定地望向他,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错觉也许,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你看,这么危险的时候他没有让自己摔下去,不是吗 女人真是善变,她居然有点原谅他了,他多好看啊眉毛那么浓密,眼睛漂亮,身材一流,聪明绝顶,上天怎么可以这么偏爱陆时城胜过她所有闪闪发光的奢侈品。 只要他和那小贱人断了,对,只要断了,他万花丛里过不会为任何女人逗留,最终回到她这里来,他和她,才是夫妻。 “你喝醉了。”陆时城松开她,冷冷说,他不需要一个浑身烟酒气的女人入怀。这一刻,他想到云昭,她干净、明澈、像天上的云一样纯洁。云彩在他掌心,被他所控,这种感觉很好。 岑子墨吃吃笑了,她改主意了,她一点都不想见那个小贱人。于是,用一种甜到发腻的声音对陆时城说 “陆总,最近用什么香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032 甜到发腻的, 还有她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道。 陆时城居然笑了, 他笑了, 岑子墨以为自己看错。没有,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到底在笑什么 她笑容不改,直直盯着他,忽然就凑上去想要亲吻他。陆时城偏头, 下意识的,让那两片红唇落在了下颌线上。 岑子墨的脸,一下就冷掉了,苍白无比。 还有什么需要坐实的呢女干情就差自己现场捉女干了。如今, 他连一个吻都不愿意敷衍。 这些年,她拼命让这个男人进入自己的身体,然而, 也就止步于此。他不会进入自己的灵魂, 她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感兴趣。 但她感兴趣,爱着他,恨不能把他灵魂全部剥落, 裸露出来。 陆时城错开身,没管她,径自进了房间换件衬衫, 把脱掉的扔给随之而来的岑子墨 “好好闻, 不是喜欢吗” 岑子墨愣了一下, 衬衫掉在脚边。随后,陆时城走过来,从容捡起,塞她手里,面色平静无波,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空气太静了,静到让人血脉崩裂。岑子墨退后两步,仰头瞪他,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公然在外面养情人,而且这一刻要把她自尊血淋漓踩在脚下。 “陆时城,罗兰的香皂很好用啊那小姑娘也够紧吧是不是上着她,觉得自己也特年轻” 句句带刺,岑子墨没想过上来就撕破脸的,可他太嚣张了,她冷着脸偏笑得妩媚迷人。 是的,她故意的。跑去东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发疯一样找着云昭留下的痕迹,她收买黄叔,招摇于世,她当然知道忠心老实的黄叔收了钱也会一五一十告诉陆时城,并上交“赃款”。 可她就是想示威,看陆时城知道了会怎么办。 好了,现在她清楚了。好像出轨的从来不是他,他正人君子,家居好男人,一切都那么的风轻云淡雁过不留痕。 陆时城后悔和岑子墨说话,和她相处,最好沉默。 一旦开口,他就会被拉扯着跌进一种让人不快的离自我远之又远的局面。庸常、无味、全身麻痹。 “你会和她断了吗”岑子墨绝望地问他,她胸口起伏,像一朵红艳被风暴刚折损过的花。 陆时城用一种很淡漠很淡漠的眼神,看着她。 “第一,东山在我名下,你私闯我的宅子,我不高兴。第二,我跟她,没感觉了自然会分开,可不是现在。我要说的,都真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想闹,不好意思,我不会奉陪。” 岑子墨想尖叫,可叫不出来,这就是她的丈夫做尽无耻之事却能够逻辑自洽完美地给出所谓解释。 “你会和我离婚吗”她脑子里居然还能死死抓住这个问题。 没完没了,陆时城一点都不想再跟她解释,刚才,他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 想走开,但岑子墨用柔软的身体挡住他去路,固执地又问一遍。 衬衫早被她踩在脚下了,不成样子,夸张的黑金色趾甲张牙舞爪地闪着光泽,像扭曲的毒虫。 “不会,但我希望你能遵守婚前契约。”陆时城悦耳动听的声音,一贯如此,大可以去当配音演员。 不知不觉间,岑子墨觉得自己完败,怎么败的呢她心被掏空,独自空荡地站那许久,再回神,陆时城的房门紧闭,一丝光都不会透出来。 不对,事情不可以是这个样子。 岑子墨足足盯着那房间一刻钟,他在做什么看书处理邮件还是跟小情人聊骚 她美目微闪,习惯性去翻手机,在通讯录里,目光久久停留在“付冬阳”那三个字上。很快,岑子墨洗澡、化妆,穿着新买的秋装踩着高跟鞋一头扎进夜色。 最近,付冬阳的日子并不好过。拿到offer只是开始,因为参与重制方案,引人注目,被穿一次小鞋。好在付冬阳在中盛这么“处女座”的地方,也养成了“处女座”性格,在发现细节问题时,及时和上司沟通,堪堪避过,没给anayst添乱。 完成itch book的核对数据,付冬阳确定它们百分百正确后,这还没完。挑剔的v和d永远会有提不完的意见,这也意味着,他面临是无数次的修改t。 接到岑子墨电话时,付冬阳已经花了六个小时守在传真机旁,接收、改动,再核对。 这不算什么,毕竟,oss陆时城也有随手改t的习惯。 中盛竞争的太厉害,一个实习生,如果连反复做好一件小事的韧性都没有,早晚走人。 见到岑子墨,付冬阳在雁荡路请她吃宵夜蟹黄面。这太烟火气,简陋的环境,简陋的食客,岑子墨觉得这么脏的地方实在难能吃下去东西。不好明说,可眼神出卖一切,内心的嫌弃声全在里头。 “好多了,这会儿人没那么多。”付冬阳抬头看店内的钟表,指向23点。 而眼前的贵妇,挂着假笑,小心地抽出两张湿巾仔细擦拭了眼皮子底下的桌面,又拿两张干的垫上,这才把胳膊肘撑起来托腮四处乱扫。 唉,岑子墨心想,我一辈子也不想体验这种艰辛的生活。 好遥远,离她那个水晶般贵重整洁的家。让人窒息的家,喉咙眼儿像一直被人掐着。岑子墨有点迷惑地看着周围交谈热烈的食客,有翘腿在那慢条斯理剔牙的。 不喜欢。 她宁愿喜欢那些美丽的精致的没有生机假的东西,也不会热爱真实的丑陋和平庸。 付冬阳起身去要一份烤大排,她抬头,这才发现他也是很高的,至少180。 而狗男人长了188的大高个,除了腰,全是腿,会跳弗拉明戈。那一回,拥着舞伴在中盛年会上卖弄肉体,引得女员工尖叫岑子墨发现无论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陆时城身上去。 太糟糕了。 这么晚,她从来不会轻易进食,只喝柠檬水。但在付冬阳的建议下,犹豫尝了口蟹黄面,艹,她在心里头爆粗口,真他妈好吃。 “以后要经常请我吃”岑子墨果断说,她埋下头去。 付冬阳笑笑,发现她婚戒不见了,先前的那些想法,兜兜转转的,变成了说不太清楚的模糊意念。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婚姻不顺。 果然,一碗面又无形拉进岑子墨和付冬阳的距离,她没的怕,无非是想找人当垃圾桶。太熟不行,她的骄傲受不了,太陌生不行,开不了口不尽兴。 付冬阳正正好。 “我老公有外遇了,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她单刀直入,这让付冬阳觉得微微诧异 真的是已婚少妇。 和烂俗的婚外情。 他筷子一停,扮演好倾听者“你想离婚吗” “不想,我老公这个人,太爱玩了,当然,”她撩撩头发,洒然说,“我并不介意他在外头跟多少个女人风流,只要不养情人就行,你知道的,一旦养起来,我怕有后患。” 付冬阳听明白了,略作思考“那你老公什么意思他想吗” “他他倒放出了话,腻歪就散伙,我们谁都不会离婚。”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任性。付冬阳想到云昭,呵,心里一声冷笑,不知道她是否被有钱男人包养了。 “那你现在诉求是什么呢”他鄙夷眼前的女人,可怜虫而已,眼神却温和。 岑子墨眼神放空,一动不动,好半天弯眉一挑犀利说“你是男人,如果抱着玩玩的心态,那女人得做出什么举动会让你很快就腻歪了” “难说,我也没这方面经验,”他嘲弄一笑,“真是巧合,我女朋友因为找到更有钱的男人把我甩了。” 这么伤自尊的事,他挺轻飘,无所谓的,反正在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贵妇面前,他本就是穷小伙。 岑子墨沉默了,那还真是巧。 想了想,本打算说那小三就是你们a大的,你们a大这是拉皮条呢 算了算了,刻薄的话岑子墨跟面一块儿咽了下去。 “不过,如果对方是年轻女人,你倒可以想办法让她尽快离开你老公。”付冬阳主动说,“既然你老公不想离婚,可见,也不是什么情深意重,你现在占据道德制高点,舆论这种东西,会偏向你。” “可我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岑子墨眼珠子一转,是的,一个除了年轻别无长处的小贱人,不值得搭上夫妻两人的名声。 本来,她在盛怒中是想去大撕一场的。 “对方什么人,什么段位,你了解得够清楚吗” “切,能什么人,见钱眼开的黄毛丫头,我捏死她跟玩儿一样。”岑子墨那股傲慢劲儿上来,某种角度来说,她和陆时城一样都有种盛气凌人的东西与生俱来。 “那要看对方是什么性格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需要搞清楚这件事。” 岑子墨假睫毛一颤,明眸射出精光,定住了“说。” 店里又进一批客人,风风火火拿着单号走动搞得很嘈杂,真吵,岑子墨便皱着眉头靠近付冬阳听他低声分析了。 外面下起秋雨,淅淅沥沥,岑子墨的心倒不跟着淅沥了。 她在听完后,妩媚一笑“小朋友,看不出你对人性的弱点把握这么清楚,哎,你在中盛干什么来着” 瞧,又请吃面又出谋划策的,这么一晚上,岑子墨心情忽然好多了。于是,决定投桃报李一下。 付冬阳却没有倒苦水非常谨慎,在外面,他绝对不会说中盛的半个“不”字。尽管,刚被人小整一把,只含蓄地表达了在这种强度很高的公司确实有压力。 “别怕,中盛呆不下去,姐姐给你介绍好去处。”岑子墨眼尾一荡,像勾引人。 这样的客套话,付冬阳当然不会当真。 可岑子墨接下来的话,他意外了。她说“我在中盛有认识的人,你哪个部门,告诉我,我和他们打个招呼,说你是我远方亲戚,照顾下。” 这不是客套话。 岑子墨当真第二天找人,很低调,问了付冬阳的表现,聊一堆。最后,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左右打量 “别告诉时城,哎,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搞这种小动作,可既然表弟他业务素质尚可,就多给些锻炼机会吧。” 对方一愣一愣的,岑子墨的表弟没人说呀,脑子却也转得极快,赔笑说 “那是,您既然开口了,这些小事陆总也不会过问。” 就这么简单,她懒洋洋和付冬阳再次通话,三言两句说了,付冬阳在那头一时辨别不出真假。 但很快,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种感觉付冬阳陷入沉思,对他来说,人生更像一条单行道,没有试错的恩赐。 可是,现在一个寂寞手握资源在老公与小三之间心力憔悴的熟女,最起码,比那天包厢里一身赘肉的臃肿中老年妇女养眼多了。 他的心,第一次蠢蠢欲动,为一些不太能说得清楚的东西。但这种近在眼前的感觉,付冬阳想,他可能忘不掉。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也许,不知道哪一刻来到拐点。 夏天的夜来的很晚,入秋后,太阳慢慢提早铺开晚霞,大片斑斓的色彩会匍匐在地平线上。和乡村不同,城市永远不会彻底暗下去,相反,会像富丽的珍珠一颗颗升起来。 云昭在黄昏时刻,会大概率收到陆时城的信息。见面后,她把完整的设计方案方方面面跟他说很久,很投入,可男人的视线在她和图纸上来回交错,脑子里旖旎。 他今天特意留了点胡渣,等着扎她。 她皮肤这样娇嫩。 一场秋雨后,明显凉了,云昭出来时被冷风一吹,缩了缩肩膀。陆时城把外套脱下,裹住她,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 一件开衫,基本款,总能被陆时城穿出卓荦不群的味道。云昭的外套脱在了车里,下车后,直接过来吃的饭。 再上车后,她有些困倦,中午忙着建模没午休。所以,决定打个小盹儿,云昭真的睡着了。 陆时城把音乐关掉,转头看她,想着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想给调一下座椅,端详片刻,并无动作。 一路安静。 云昭是被什么痒醒的,陆时城下巴附近的胡渣随着吻一并蹭上来。她躲了下,迷瞪着眼,有点稚气地问他 “你长胡子了吗” 陆时城不说话,继续捉弄,云昭左躲右躲扭着身体笑“你再扎我再扎我,我就是别人的小宝贝了” 室友一黑壮妹子,每天的口头禅干嘛再这样,我可就是别人的小宝贝了 云昭听太多,一顺嘴顺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愣怔,陆时城嘴角微沉,揽着她“再说一遍,你是谁的” “我自己的。”云昭抿嘴笑。 他饶有兴味地盯住她,随后,拿下巴胡乱蹭一气,微微喘息“你是谁的” 云昭想起上一回,她受不了,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于是,求饶似的说“我是你的,是你的。” 陆时城搂她更紧,一手钳着下颌,云昭被迫仰起小脸接受他灼热征服欲强烈的眼神 “重新说,要说我的名字。” “我是陆时城的。”云昭柔声开口,像一只幼小的驯良的兽凝视着他。男人眸子里多了些不明朗的东西,他想侵犯她,又想好好疼爱她,很矛盾,最终,一心一意地深吻起来。 白肉红蕊被胡渣又温柔又粗暴地磨蹭着,云昭痒的发麻,陆时城忽然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 云昭眉头一蹙,推开他“你干嘛像小狗一样” 说着趁机脱身,陆时城怎么体力这么好呀一天到晚好像只想这个时,云昭红着脸朝外张望“到学校了吗” 自己确实像禽兽了些,陆时城笑,摁下不安分的心跳,说 “不急,我有事和你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033 “谈什么” “住寝室吗还是回家”他摇下车窗, 让晚风进来自己的躁动才能冷却。 “都住。”云昭和别人一样的学费, 自然包括住宿, 只是家也在眼前,两头随心所欲换着住。 陆时城看着她“今晚留下来。” 云昭一时不解, 认真问“什么” “晚上到我这里来, 不要回寝室,也不要回家。”他要求提的很霸道, “我要你陪我。” 这个人云昭无奈地说“不行,那样我得撒谎,不是骗室友就是骗爷爷,迟早露馅儿, 我不想说瞎话。” 在云昭的人生字典里,说谎,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陆时城握住她手, 很色情地放在让她面红耳赤的地方“你不想要我么” 好端端的,荤话就出来, 云昭急于抽出手却被男人强有力地压制住。 “我一个人住, 想让你过来陪着我。”他偏偏又淡然吐出这么两句, 云昭的心, 立刻坍软凹陷下去,交战半晌,一脸愁绪地说 “我一周最多只能撒一次谎, 来陪你好吗” “不好, 我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陆时城说这句话没经过大脑思考, 目光停留,非常享受当下的气氛 看云昭发窘不知所措。 云昭心里猛跳,别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陆时城端详她很久。 两人保持着怪异的默契,都没再说话。 有几天没做了,陆时城想她想的几乎炸裂,他车厢空间大,却总归只是个心理刺激不够舒适。想留住她,最好每天都可以见面,但每晚住在东山似乎也不是很妥当 车子停的是东山,云昭还是被陆时城带了进来,香香的,怎么能这么令人嗅觉沉醉呢 陆时城一双黑眼睛沉沉望着她,他取下袖扣,慢条斯理的,又解开手表,放在茶几上发出些微的声响。 有条不紊做好这一切,云昭看在眼里,呼吸都要停了。很寻常,就是这样很寻常的场景,陆时城性感到让一颗心疯狂地跳。 他终于可以放肆做这几天一直煎熬自己的事,在浴室里,有无穷精力来探究一切。 后来,翻滚到床上,浑身热得没边儿,酥到骨。陆时城忽然就觉得自己卸下了所有铠甲,拥着云昭,只余一个真实无饰的肉身而已。 长久没有言语,陆时城一直温存不停,这感觉云昭觉得像被豆豆舔。 “陆时城”她痒了,那个胡渣真的很扎人,“你别老亲我行不行”云昭数次想坐起,数次被他摁倒下来。 “跟爷爷说,你今晚住寝室。”他终于停下来,要求她。 “我不想跟爷爷说谎” “和爷爷提过我吗”陆时城出其不意问,云昭僵了下,他这张脸便浮现出说不出的嘲讽,那双眼,仿佛结了层冰壳子 “我让你难堪,是吗” 云昭慌乱了下,摇摇头“不是,我”到底忌讳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陆时城不语。 气氛变冷,她摸摸他的脸,说“你别生我气,等我们再相处久一些我会跟爷爷说的,过年我请你到我家吃饭,让爷爷给你烧菜。” “吻我,吻我我就不生气。”陆时城总是要求提得飞快,云昭脸烫着,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嘴角。 “敷衍我”他眼尾一挑,说不出的倜傥邪气,又被那股冷清中和,森森的。云昭只好学他,舌尖滑进去,不甚熟练地在里头纠缠。 他缓缓闭上了眼,真好,这种晕眩的渐次失控的感觉让人上瘾,是从未感受过的。 怎么都要不够。 云昭几次想结束,陆时城不肯,终于,他觉得她可能一个姿势太累了,把人扶起。 随便捞起件睡袍,酒红色,闷骚到不行,陆时城披上去洗水果,切好,喊云昭过来吃。 她吃着水果,却不停看时间“吃完你送我回去行吗” 陆时城不想,装没听见,而是起身找出刚带回的几本书。其中,就有中盛名下出版社的新书,讲新商业文明的。 但挑出的,是另一本旧书riners of ograhy。 他曾经很喜欢的书,拿给云昭“这本书我觉得不错,要看看吗”说着,把地球仪放到她眼前“一起读” 怎么回事读书还得搭配地球仪陆时城的怪癖可真多,云昭一乐,坐到沙发上,陆时城把她揽在胸前,她有些疲惫,便乖乖躺他怀里,看他翻书 “这本书,主要讲地理对地缘政治的影响,岂止是国家,我们每个人也都受制于地理环境。十个热点国家和地区,想先看谁的” 他的胸膛坚实,下巴抵在自己发边,声音温和。 这样就很好,云昭喜欢听陆时城的声音,她伸出手,也跟着翻了几下,两人手指不经意碰到,陆时城笑,轻握住她的手腕说 “别乱翻,看书时心要静下来。” “那就从祖国看起吧。”云昭吐吐舌头,因为是英文,她不想费脑子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听书。 不光如此,陆时城会把地球仪在她眼前转动,唯恐她是文盲,云昭不服气地嘀咕 “陆总,我也学过地理的,家里也有中国地图的。” 陆时城没说什么,随后,讲起中东。果然云昭开始有点迷糊有点晕,她不得不借助地图,请他该停顿时停顿。 “不是不需要地图吗”他淡淡说。 睚眦必报的男人云昭这么想,噗嗤先笑出来了,身子跟着乱颤。如此,陆时城不快地颠了她一下 “笑什么” “没有,您继续。” 他点了烟,一手夹着,让云昭自己拿书,用嘴指挥她。 消磨够久,两人有时会同时笑起来,水果不知不觉吃光,陆时城漫不经心拧她一把 “你倒不客气,吃这么多。” 云昭嘶嘶躲开,红着脸说“不吃完,放明天就不好了。”陆时城又是一笑,手里夹烟,嘴唇贴上来攫取她口中的蜜味儿,品鉴着。 气氛变得热起来,陆时城最后离开她嘴唇时,不加掩饰地看她许久,忽然,轻声说 “昭昭,和我在一起。” 怎么说出这种话呢陆时城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冲动,只是想。 云昭略微顿住,笑他“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他喉结滚动,心里那股情绪越发明显“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认真一次。” 云昭僵了僵,偏着头,疑惑地看他。 陆时城默了片刻,淡淡在烟雾中开口,声线平稳“在美国,我有过很荒唐的日子。后来,父亲突然去世我回国接手公司,危机四起,我压力很大,在一些事上比较放纵。” 不知怎的,就陷入了回忆,陆时城略起身弹掉烟灰“我跟你一起,心里是喜欢的,所以,我想好好跟你” 下面忽然不知怎么说,他今天,话说的太多了已经。 云昭听到这里,并不介怀,而是慢慢牵住他的手,低声问“你没有爸爸了” 声音温柔似水,像在抚慰。 陆时城看着她,反过来,捏了捏她柔软无骨的手,“嗯”一声“当时,我太年轻,比你大不了几岁,很多事压的我很沉,那是我父亲一生心血我不能让它崩盘。况且,一群人等着看我笑话,可另一群人还等着我吃饭。” 她抚了抚他脸庞,柔声说“现在呢你公司的事情做的还好吧” 陆时城不太习惯这种温情脉脉,他并不擅长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情绪,顿了顿,克制着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尚可,都过去了,回头看还好。” 重回冷淡。 云昭察觉他情绪变化之快,尴尬收回手,她笑笑,收拾起包“我该回去了,再晚,宿舍该关门了。” 她走,意味着自己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陆时城本是个喜欢独处的人。这一刻,心里却不甚痛快。想了想,还是开车送云昭回去,一路无话,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上车就困。 临下车,他吻了吻她眼睛“我希望你能来陪我,考虑一下。” 陆时城已经不能满足于手机交流,没睡一起的这几天,让人躁动。 云昭抓着他的衬衫,低头说“我对你是认真的,一直都是,”说着抬头笑笑,“可爷爷一个人在家也很孤单,我每周陪你一晚好吗” 这话,很像兜头的一盆冷水。陆时城颜色淡淡,没说话,他是独行专断的人,不满意时就很沉默。 云昭的手,慢慢挪到他的掌心,握起“你别不高兴,我尽量,这可以了吧” 陆时城笑了一声,没头没脑的,伸出胳膊再次抱了抱她“晚安。” 从a大回来,他驱车去了周濂那里。 这是栋老洋房,法式建筑,灯光洒落在门口台阶上。陆时城停好车,穿过花园,一路步行。花园深阔,满园子的影影绰绰,等上了台阶,再回头看,一轮秋月已经黯淡朝西边去了。 陆家的客厅,装修也是老派的,周濂在做面膜闭目养神。儿子突然出现,没打招呼,她一点都不惊诧。 因为,就在前两天,子墨把拍下的监控照心平气和地拿给自己看了。 儿媳没有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婀娜坐下,冷静开口“妈,您看看,我年轻做事恐怕不够稳当,这件事情,您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她这是来给自己加砝码来了,婆婆站自己,多少会给陆时城压力。同是女人,当年周濂和陆君同也算是和谐夫妻,没出过什么幺蛾子的事。更不要提,再往上追溯两代,陆氏是大户人家,家风还是很严的。 照片醒目,让当妈的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自己儿子赤身露体,不知道视觉上冲击力够不够。 周濂看了,一张张的,儿子压着个姑娘,她不动声色又给放回牛皮纸袋 “子墨,我回头和时城谈,你不要自乱阵脚。” “他以前的事,我忍就忍了,但万圣的新闻足以成为前车之鉴,现在年轻的女孩,妈可能不清楚都会堕落无耻又坏到什么地步。”岑子墨不忘表态,悠悠说,满嘴都是在影射中盛。 离去后,周濂发现她坐着的那片沙发,印花罩拧作一团,岑子墨掐的。 今天,周濂约见了一次儿媳,两人交谈二十分钟。 “妈。”陆时城进来后喊她。 周濂揭下面膜,看看他,然后取出牛皮纸袋,推给他。 不明所以,陆时城坐到她身边,只一张,刚露了半边角那张脸就寒了下来。 他的脾气,是容不得别人逆鳞的。越跟他对着干,他越狠得下心跟你一定要斗出个一二三来。 在他的经验里,没有认输,也没有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化。 照片丢开,陆时城冷漠说“她找您了。” 那天,在看到照片第一眼时,周濂第一反应是岑子墨在跟踪儿子,这么私密的事,她怎么搞到第一手证据的东山别墅的管家是怎么做事的儿媳到底握着儿子多少张底牌 岑家知道这件事了吗 多少人见过这些照片 “你太不谨慎了,弄出这些事,这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子墨跟我提起万圣的事情,时城,这个女孩子知道你身份吗”周濂不满地看他一眼,一张脸,皮肉依然紧实哪里有半点六十岁的样子。 至于云昭的底细,除了姓名,岑子墨和婆婆说的一清二楚a大女学生,20岁,在浮世汇那种地方两人相识。 浮世汇的姑娘,倒个个人靓如花,精明细算,周濂怀疑陆时城脑子抽了要去包养这种一眼就看出野心的小姑娘。 “我有分寸。”他不以为然,转头去喝眼前母亲用剩的花茶。 “如果不想离婚,就收敛些,该断断掉,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我不说你也懂。”周濂以为他今天来是谈这个事的,看他神色,却又游离,最后把人赶回家 “哄哄子墨。” 陆时城没吭声。 懒懒往沙发上一躺,揉着太阳穴,声音哑沉“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累周濂看着他,皱眉说“你是不是太由着性子来了,不是十年前,自己的身体要爱惜。” 说到这,心里对照片的女孩子才真正不满起来。 陆时城低低地笑,阖上眼,想着云昭身上的味道。到最后,也没听他再说什么,周濂见是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吩咐佣人去准备房间。 一夜未归,没有电话。 岑子墨独自醒来,在沙发里,她等了他整整一夜。 问了家里佣人们都说没见陆时城回来。饭桌上,摆好了营养丰富的早餐,她干巴巴吃了几口,眼前浮现的,又是监控。 家里连结婚照都没挂,陆时城不喜欢,他说,不习惯出来进去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 他昨晚一定被小妖精缠住了。尽管有所准备,但她不甘心,毕竟和周濂刚谈过,还是说,这对母子狼狈为奸合起来欺负她娘家没人吗 今天有中雨。 天空深郁,教室里暗了下来,云昭感冒,头昏脑涨的,偶尔转脸看看外面秋雨连绵。 她们这组学生九人,这学期的主题是“城市与住区设计”。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陆时城。云昭调的静音,看看老师,赶紧把手机翻过去。这个点,自己肯定在上课呀云昭托腮,脸燥热,好在阴雨天气大家都在认真交流,外面雨声都听不见的。 萧索的雨声里,她看了眼窗外,愣住了那是谁蔷薇花丛跟前立了个撑着黑色雨伞的男人,身材修长,云昭本发沉的脑袋都跟着轻了。 是陆时城。 早上开完例会,司机送他到a大附近办事,临走,总觉得少点什么。稍微绕点路,从学校门口过索性进来走一圈。 也是巧,他没想过会看到她,只是知道教室的位置。 云昭在认出是他后,猛得转过脸,心跳加速他怎么找来学校了 迟疑起身,跟老师说自己出去一下,她跑了出来。 唯恐同学们看见,云昭示意陆时城往偏僻的角落走走。站定了,晕乎乎问他 “你” “顺路,随便到学校看看,在这儿上课”陆时城目光浮动,向四下看看,秋雨是真的有点凉了。 再看云昭,脸色不是很好,她吃了药,上课时一直补热水。这会儿,满头的虚汗。 “不舒服”陆时城发现她的异样,靠近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掌心的汗。 “我送你去医院。”他这就要带走她,云昭没动,拉住他的手,“不用,可能有点受凉感冒了,没事儿。” 她浑身软塌塌的,情不自禁,伏在了陆时城怀里,却没力气说话。 “别上课了,回去休息下,嗯”陆时城看她病得七荤八素,还死撑,又气又笑,“学习也不在于这两天。” 云昭娇懒,黑伞很大足以遮住两人上半身身影,人哼哼唧唧的,陆时城便也不再说什么,静静抱了她一会儿。 这样的雨天,最适合两人在东山听听雨声,做点美食,怎么高兴怎么打发时间的。 下课铃声惊醒云昭,她起开身,仰头说“我该走了。”陆时城掏出手帕,给她擦掉汗,“听话,回去休息,拖严重就不好了,我去给你买药。” 云昭直笑,她是开学这段时间太累,通宵画图,加上着风寒。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吃了,所以犯困。”她撒娇攥着他的手帕,故意掩面咳嗽,“看,沾上细菌,你不能要了。” 陆时城笑着再一次把她往怀里搂住,一低头,嘴唇落在她发间轻轻吻了几下。 好了,必须得分开了,同学们和老师陆续出来。云昭踮起脚,想和他吻别,突然打住自己感冒了要干嘛 刚退缩,陆时城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想吻我” 云昭的脸,说不清是病烧的,是心烧的,腼腆说“对不起,我感冒了刚忘了,会传染” 话音没完,陆时城已经倾身咬住她嘴唇,唇舌交缠,丝毫不在意。 太大胆了,云昭脑子空白一刹那,大白天的,被人看到她克制住呼吸,推开他,眼睫不安地垂下,紧张到说不出话。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陆时城逗她,摸了摸她的长发,“我走了,记得按时吃药,有事给我电话。” 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带出去吃饭了,她需要休息。 云昭跑回教室后,一路唇角扬起,她烧傻了,要不然怎么乐成这样嘴唇上,似乎还留着陆时城的味道和温度,她抚了抚唇,无声笑。 下节是公共课,要换教室,见到这学期不同组的张小灿,同伴们说说笑笑入座,等着老师来。 课上到一半,教室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一个穿包臀小皮裙,戴墨镜的女人堂而皇之出现在同学们的视线里,鸦雀无声,大家一起打量她。 女人拿掉墨镜,一甩大波浪,教室里轰的声笑了什么呀,真爱装逼。 a大的学生,多少也有点傲气,不怎么买账。毕竟,这门公共课学生爆满,老师诙谐幽默,深受喜爱。 这样的不速之客,打扰课堂秩序,只会被反感。 女人乜了眼老师,扫视一圈,说“有叫云昭的学生吗” 老师很客气问道“请问,你找云昭同学有什么事我们在上课,有事情的话麻烦” “她有东西落下了。”女人打断老师的话,“我来送给她。” “云昭”老师一愣,征询的目光看向云昭,意思是认识吗 云昭在大家的注视下也很疑惑,静静说“对不起,我不认识您。” 对上号了,果然漂亮,尤其今天看起来风姿楚楚,女人笑吟吟扭着腰迈上阶梯教室的台阶,往后走。 不顾身后老师说“不好意思,有什么东西放这就好了,请先出去好吗” 到云昭跟前站定,先戴一次性手套,然后从手提袋里勾出一条黑色蕾丝内裤,嫌脏似的,啧啧两声后,砸到她脸上 “云昭,跟别人老公上床被干的是脑子吗怎么连衣服都不要了光屁股走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034 教室轰的又炸了。 因为, 女人的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地送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内裤上是熟悉的洗衣皂味道,淡淡扑鼻。 云昭脸色刷的白了,心里猛沉, 是她的, 正是陆时城回来当天她在东山没有找到的那条。 当时,她以为自己记错,洗澡时想换内衣发现留在这里陆时城给买的内衣不见了。 此刻, 像被什么钝器对准脑袋, 狠狠砸了下去。 “我没有”她眼前一阵发黑, 虚弱反驳,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冷笑一声,“啪”的一声甩给她重重一个耳刮子。云昭没着意,身子一软, 栽倒磕向硬硬的桌沿。 “啊, 你怎么打人”张小灿就在云昭身边, 站起就凶, 极快的,周围有男同学围上来,厉声阻止 “你什么人打人是违法的” 一片嘈杂,学生们终于反应过来,录视频的,冷眼的, 过来主持正义的, 老师拨开人群快步挤到眼前, 吩咐学生报警。 “报警我打的就是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贱货,怎么着,高学历当女表就不是女表了是什么你们问问她,是不是在别墅里偷别人老公,底裤都不要了,问问她,是不是先去高级会所卖,又被人包养” 女人气定神闲,悠然补了句“这样的贱人,我的确要见一次打一次。” 全场寂静,大家都愣住了。 目光再一次汇聚到了云昭身上,她凝滞了,木木地听到女人说“东山别墅,被别人的老公上很有滋味吧年纪轻轻,这么不要脸做点什么不好呢唉,a大就是这么给国家培养人才的” 她看见女人甚至戳了下老师,随后,笑吟吟说 “对了,内裤是包养你男人的太太,要务必物归原主的,”说着贴近云昭的耳朵,“有监控呢,要点脸,否则下回可就要全校放监控了,那个沙发,没忘记吧” 又是一撩大波浪,轰开条路,女人大摇大摆地踩着高跟鞋扭胯在所有人注目礼下,走向门口。 老师带着几个男生追上她“来我的教室打我的学生,你不能走。” 天地消失,云昭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眼前只剩一团漆黑,她晕了过去。 学校里一片混乱,岑子墨冷冷坐在自己的豪车里,等人进来,声音却是颤抖的 “话都带到了” 这是闺蜜,似乎多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闺蜜点头“带到了,我替你赏了她一巴掌。” 岑子墨弯眉蹙起,精致的脸上有了情绪变化“不是说好的,不动手吗” “你没见她那个样儿,装柔弱,装可怜,就是忒欠揍的一张脸是不是叫云昭的都这么欠” “算了,一巴掌也是轻的了。”岑子墨咬牙说,心里一颤,烦躁地截断她,有点后悔和闺蜜说起这个名字。美丽的脸尽量控制着不因心情而变得狰狞。 那条内裤,是她唯一的战果。黑色蕾丝,那个小贱人怎么敢怎么就敢如此嚣张偷了她的男人,耀武扬威地把证据丢下,岑子墨的脸很快扭曲了。 她没进去是对的,无法想象,自己进去了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尖叫着划烂那张迷人的小脸蛋。 “人晕了,也不知真晕假晕。”闺蜜讥讽开口,手掌那,虎口到现在还震的发麻,她是卯足劲儿甩过去的。 “唉,忘了件事,”闺蜜看看自己的手,“该戴个大钻戒,刮花她” 雨越下越大,刮雨器来回晃得人心烦。岑子墨出神片刻,说 “没泄露什么吧” “没有,你放心,陆时城我一个字没提。”说到陆时城,闺蜜这才心虚了下,吞吐说,“子墨,陆时城如果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冷笑,“他难道还会为了个上不了台面的穷学生,跟我离婚别忘了,他是人精里头的人精,才不会跟我离婚。敢跟我离婚,我就爆他丑闻,看中盛收盘价连创三个跌停” 闺蜜尴尬笑笑“你把他这点倒吃的死死的。” 人晕了岑子墨思维又跳回去,呵,希望是真的吧,希望能要点脸面。他不腻是吗那我就让小贱人主动离开,陆时城把自己当弱鸡吗 只要她一声招呼,自会有人替她出马教训。 但现在,车子前头被一个老师带着几个学生给围住了。闺蜜不屑嗤了声“要报警呢” 岑子墨皱眉,知道是那一巴掌惹的祸,不高兴,念及到底是为自己,摇下车窗说 “这位老师,贵校的德育工作你们该抓一抓了,任由着女学生出去当三儿,抢别人老公,怎么有脸去报警” “我不管其他,打人了,就不能走,我的学生现在晕倒送往医院” 岑子墨蔑然一眼瞟过来,摆摆手,不耐烦地从钱夹掏出几张粉币,丢到窗外“想讹人就说声,穷酸。” 说罢,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在岑子墨的人生概念里,老师们都又穷又酸,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动辄摆知识分子身份,一个个的其实不知道有多市侩爱钱。 她没有尊重知识和艺术的习惯,她尊重钱,尊重时尚。 仅此一点,岑子墨不知道自己和深爱的男人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的。 云昭被送进了医院,她昏迷不醒。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张小灿极度恐惧,她有预感,不是没想过那个男人也许有家室当然也许没有,他看着是那样年轻 可今天,当女人一步步走向云昭时,张小灿觉得有什么就要发生了,是的,她亲眼看到云昭被人骂女表子挨巴掌,这一切,和有一天两人在电梯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而所有人,似乎都默认自己肯定知道什么。老师找她问话,一起送云昭来的同学也用含义不清的目光看她,张小灿快疯了,她从没这样害怕过,怎么办 她惊恐地逃开,一个人来到医院的楼梯间,避开所有人,手发颤地找通讯录,停在,那是给陆时城的标记。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陆时城的全名。 没人接。 张小灿快急疯了,默念接电话啊快接啊 还是没有回应,张小灿脑子转了转,飞快地跑回来,把老师拽到旁边哀求说 “老师,能不能不告诉爷爷,也别让同学们说出去啊” 老师一脸严肃“傻话,你以为瞒得住人多口杂,张小灿,你是不是知道这怎么回事儿” 张小灿立刻直摇脑袋“我不知道,老师,我真的也不认识那人” 没多久,云怀秋赶到医院,老人淋了一身的雨,脸上也是,顺着皱纹流下来。张小灿一见他,眼睛酸了,并不太敢跟老人对视。 “我就说,她感冒发烧不要去上课,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老人一脸的焦急担忧,老师和张小灿不由碰了碰目光。 “昭昭问题不大,”老师轻咳一声,“您也别太急,我刚跟医生沟通过了,先住院观察两天。” 老人连声道谢,张小灿强忍着愧疚和泪水,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连忙奔了出来。 “你是不是结婚了,你有老婆对不对” 张小灿眼泪再忍不住,她到底是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而且,明显那女人浑身珠光宝气不是善茬,是他老婆吗 陆时城刚会完客,事后发现几个张小灿的未接来电,此刻,面上依旧很淡 “你调查我” 语气却发寒,他是个戒心很重的人。 张小灿哭得抽噎,啪嗒一声,她挂了电话。一阵天旋地转,这个男人看来真的有家室所以昭昭是真的当了第三者。 半夜里,云昭慢慢醒过来。 病房里有人咳嗽、打呼噜、趿拉着拖鞋上卫生间的。她没出声,整个世界是安静和空旷的。 时间仿佛在苟延残喘。 那一巴掌,让她的脸现在都痛。云昭慢慢起身,旁边的云怀秋从陪护椅上赶紧过来,摸索到她 “昭昭醒了” 老师没办法瞒住云昭脸上的指痕,委婉说了,老人险些没厥过去,又惊又痛,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敢问。 她背后全是汗,嘴唇发白,人虚弱到极点,摇摇欲坠。 陆时城有妻子,然后,自己跟他发生的一切他都有监控录下,再被他妻子找上门来她脑子突然痉挛,疼的要裂开,现在同学们老师都知道自己做别人小三被人捉奸打 白天那个场景,云昭不敢回忆第二遍。 那么爷爷呢云昭说不出话,她眼睛直了,好半天哆嗦着轻声哀求“爷爷,我想回家。” “不行啊,昭昭,医生说” “求您了,爷爷,我不想在医院”云昭哭了,会花钱,因为是在病房极力压抑着自己,只好咬住手背,不一会儿,啃得血印子模糊。 云怀秋听她闷哭,急的一头汗忍不住眼圈跟着红了,只得把包往身上一挎,弯腰跪地上给云昭找鞋。 她一看,哭得更凶觉得自己不如死了才好。 为什么自己造孽,从来不替爷爷想一想云昭啊,你真该死她恨透了自己。 一老一少,被值班护士发现给批评了回去,云怀秋没法,只能看着云昭捱到天亮。 张小灿一大早来帮忙给办出院手续,看到云昭,一下愣住昭昭太憔悴了,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等讨论好这情形绝对不可以出院,再进来,云怀秋和张小灿发现云昭不见了。 而直到现在,陆时城并没有露面。 接完张小灿电话后,他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紧跟着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淫雨霏霏,他再打云昭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最后,电话关机。 同样的,打不通张小灿的电话。 很不对劲,陆时城隐约察觉到点什么。这个时候,卢笑笑发他一个小视频。 一分多钟,陆时城看的眼皮直跳,脸色铁青,那一巴掌落在心头久久不散。他心跳很快。 “你从哪儿得来的”陆时城眼睛冷掉,这种事,有一个人把视频发出来,会以病毒的传播速度在微信群里被转发。 他边给卢笑笑打电话,边抓起车钥匙,疾步走出办公室进入电梯。 天色昏暗,云昭一直走得很慢很慢,肠子里灌铅,胃里却空空如也。辨不清方向,她顺着春园路走到再不能多走一步,蹲下来,靠在了湿冷的围墙角落,那里有被雨水冲洗的藤蔓,初凋的颜色。 她没有知觉,一直沉,往最深处不停地沉,直到深渊的最底部。然后,她把头靠在绝望的坚硬底层,安心了。 陆时城直接找上的小灿烧烤,然后,顺着医院找她很久,雨一直下,他呼吸沉沉,西裤被雨打湿缠着小腿。 几人是分头找的,本都走过去了,一团黑影,不起眼地缩在春园路名人故居外墙的角落里。有灯光打过来,陆时城又退回几步,看到了云昭。 淋得直抖,那样子看起来非常滑稽,但让人笑不出来。 陆时城立刻蹲下,喊她“昭昭”她双眼已经失焦,仿佛不认识他,陆时城想把她抱起来,触手一片冰凉。 “跟上没有发你定位,抓紧。”他给卢笑笑快速通了话,这一路,卢笑笑一直开车跟在后面。 上车后,卢笑笑在前面问“通知她爷爷吗去哪家医院” 当然去最好的医院,陆时城把她湿透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车里开暖气,云昭像死了一样任他动作,可呼吸粗重。陆时城拿干毛巾给她擦身子,完了,又一件件穿上卢笑笑带过来的衣服。 云昭身子太凉了,凉的让人害怕,陆时城不知道她到底淋了多久的雨,太阳穴突突直跳。 路上,他联系了附属医院的大内科主任,一切安排好,才跟张小灿打了电话通知他们直接到附院来。 临到医院,云昭陷入昏迷。 “云昭”陆时城身子一阵发麻,他害怕了,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清晰地精确地抓住了他。 接下来一切都是混乱的,他脸色难看极了,大内科主任是家里世交,沉稳的中年人今天不值班亲自从家里赶过来,见他这个样子,只好低声问卢笑笑 “家里人” “好朋友。”卢笑笑不知该怎么说。 “她会死吗”陆时城阴沉问,他在病房外的长廊上堵着主任。 这表情,写着的是本市最好三甲的不信任,也就是他,大主任会面对这种冷脸子认真耐心解释。 云昭有转肺炎的征兆。 “陆时城,走吧,她家里人要到了,你要见她爷爷吗”卢笑笑已经看到一个老人被个年轻姑娘领着没头苍蝇地咨询。 “我不能走,最起码,要等她醒过来。”他握着云昭的手,眼神凝固,她已经开始输液,被握着的这只手背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卢笑笑简直拿他没办法,急声说“你见了她爷爷要怎么介绍自己陆时城,你别任性,这个时候不是你见云昭爷爷的时候。”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介绍自己始作俑者陆时城面无表情松开她,走了出来。 经过走廊,正好同张小灿云怀秋两人擦肩而过,陆时城没有驻足,只阴鸷地掠了张小灿一眼,只一眼,张小灿觉得自己被冰锥扎透了。 这个男人的冷,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陆时城临走又和大主任交流了一次,卢笑笑听着,最后说“我明早来办住院手续,费用会交充足。” 他在走神,刚才在走廊,匆匆中看到了云昭的爷爷。失魂落魄的一个普通老人,云昭唯一的亲人。 陆时城没有什么悲天悯人情怀,中盛也做慈善,对他来说更像是机械的企业责任。他没感觉,并非出自于真的共情,只是理智告诉他这些事需要去做。 他对云怀秋还是没有。 只是想到当年的自己,在得知噩耗时,那种无从言说的绝望和茫然,一时不辨世界真伪。 今晚,岑子墨没有回家,她回了父母家。 陆时城独自在露台,听着雨声,地上烟蒂一堆,吩咐张小灿每隔半小时要和他通话一次。 那边的张小灿不敢不听,她怕陆时城,而此刻,两人更像某种秘而不宣的共谋者一样。 两天过去,视频在本地热点上流传,陆时城报警,动用关系处理这件事。 对岑子墨来说,陆时城太安静了,毫无动作。她照旧正常上班,去参加时尚圈的趴,甚至即时在朋友圈更新了和各路人马的合照,流光溢彩,明媚开心地笑着。 私人晚宴不在酒店,在一女明星的豪宅。岑子墨是爱马仕贵妇,款款a ,今天拿的是18k白金镶钻石制成,已经停产,矜持又自如地在璀璨的水晶灯下跟人打哈哈。 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岑子墨听完心里完全凉掉。 闺蜜出了意外。 人现在在医院急救,据说,脾脏破裂,肋骨断掉扎破大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035 人是被稀里糊涂一阵揍的, 都没看清对方,那边报了警,事发路段却没有监控。 岑子墨脊背发凉。 这么狠,是陆时城没错了。 他这是铁了心要把人整残吗岑子墨气得发抖,好嘛,她说他怎么没动静陆时城这个狗男人是最不能吃亏的 岑子墨涨了一肚子的火,立刻驱车回家。夜色迷离,车窗上倒影出一张美丽而愤怒的脸。 可家里没有他。 她终于拨了他的电话, 响几声,没人接。岑子墨再打,还是如此,折腾得她火气越来越大,这个时间点,他一般都会接电话的。 故意耍她的吗 那个狗男人最懂怎么把人撩一身火。 她气急败坏地在车里骂了句脏话,在第八次拨号码时,终于听到那一道淡漠寻常的声音 “有事” 妈的, 岑子墨隔着手机仿佛看到自家男人那张冰山忧郁的脸, 五官完美,心肠冷酷,漫不经心地看你暴跳如雷。 “你在哪儿”岑子墨一个急刹车, 问他。 “办公室。” “我去找你。”她丢开手机,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到了总部, 岑子墨停好车下来, 忍不住退后两步,仰起头 a市的地标建筑,每逢夏日,如果遇到特殊天气,人们会看到中盛总部大楼高耸入云,宛如仙境,是城市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而里面,最高层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坐着年轻的天之骄子。 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岑子墨寒意顿起,此时,秋夜凉如水。 走进大门,上了电梯,岑子墨再次通过透明的直梯看到外面盛世般繁华的夜色。 助理早早恭候在办公室门口,冲现身的陆太太职业一笑,为她开门,并再小心合上。 岑子墨看到的是沉默的椅背,再几秒,英俊冷清的男人慢慢转了过来,他抬眸,气压低到让人窒息。 怎么回事,岑子墨的心口竟然咚咚跳了几下,不为别的,为陆时城这种永远居高临下爱他就得把命搭进去的孤芳姿态。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男人 确实,爱他的确要送命,岑子墨冷笑一声。 陆时城伸出修长的手,点了烟,两腿交叠翘起他一尘不染的皮鞋,眼帘微垂,淡淡吐出一圈烟雾。 打火机被他“啪嗒”一声丢到桌子上。 “陆时城,张思露是你干的吧是不是”岑子墨汹汹地把包一扔,瞪着他。 陆时城笑了,笑意浅淡带着些许嘲弄“哦这么想我干你的好朋友,那下次你把她送我床上好了,你不介意就好。” 他不紧不慢恶意曲解着她的话,下流没有心肠。 岑子墨忍无可忍,冲到他面前“陆时城,你别太过分了你就不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万一把她打出个好歹,你等着坐牢吧” “嘘”陆时城手指按住她翕动的艳丽红唇,眉头微蹙,“你太吵了,还有,没事不要随便诅咒你的老公,人不是没死吗” “你太可怕了,陆时城,”岑子墨甩开他的手,“张思露不过打了那个小贱人一巴掌,怎么,你的心肝肉是残了还是死了,你要这么整张思露” 陆时城冷冷看着她,足足一分钟,看的岑子墨毛骨悚然,忽然揽过她因为震怒而僵硬的腰肢,非常暧昧,像 “不错,人是我的,谁都不准动她,如你所说,她的确是我的心肝肉。” 最后那句,着实刺激到了岑子墨,两人以一种亲密的姿态彼此仇恨。 “陆时城,不要告诉我,因为这个贱人也叫云昭,你当年喜欢一个又土又穷在寝室给人刷鞋洗内裤挣生活费的不入流货色,十七年了,忘不掉是吗” 陆时城的心,被毫无预兆狠狠一刺。 寒眸微闪,耳边只回荡着“给人刷鞋洗内裤挣生活费”一句,不,十七年过去,为什么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被说出。 岑子墨看到他的异样,唇都快咬烂,不敢置信地说“你真的还想着云昭” 没有回答。 她挑衅地笑了“陆时城,我可怜你,你怎么不把全世界叫云昭的都养起来,反正你有钱,不缺喜欢钱的女人贴过来。你也就这点魅力了,全靠钱撑着,信不信你如果是个穷光蛋,小贱人狗眼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不准你侮辱她。”陆时城冷道。 岑子墨顿时气得直抖“什么我侮辱她她那么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我侮辱她你有病吧陆时城我骂她都嫌脏我的嘴,我恨不得她死” 腰上的那只手,动都没动,陆时城长睫低垂他缓缓吸了口烟,随后,似笑不笑抬眼看向她“这是你欠我的。” 说完,把烟头死死按在了她雪白的一截小臂上。 她伤害他现在喜欢的女孩子,冒犯他的尊严,所以,陆时城有仇一定会报。 岑子墨尖叫着撞开他。 痛感和惊悸准确无误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她深深震惊陆时城在做什么为了情人,拿烟头烫自己的老婆 她眼眶通红地看着这个薄情,不,根本无情的男人,不带犹豫的,抓起他办公桌的一件坚硬物品也没看清楚是什么,直接狠狠砸向他收集的元素。 是的,陆时城哪儿哪儿都变态,他喜欢化学元素,做成一面玻璃墙柜放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不乏稀有元素。当然,甚至包括具有放射性的钙铀云母。 他没能及时阻止。 一地狼藉,这个女人,学渣中的学渣,陆时城过来攥紧她胳膊强硬地把人拉扯几步,丢出去。 “赵允”陆时城喊助理,“把她弄走,抓紧。” “你混蛋”岑子墨骂他,可是,下一秒她的包紧跟着被丢出来,办公室的门重重关上了。 助理把包默默捡起来,递给她“陆太太” 太难看了,岑子墨心乱如麻一句话没说抓起包快速奔向电梯,后面助理似乎在追,她猛一回头 “别跟着我” 说着使劲按电梯键,怎么还不到死了吗她踢了两脚,在进去的刹那,眼泪终于流下来。 办公室里,陆时城皱眉收拾,谨慎地检查了所有元素之后,没有问助理有关于岑子墨的任何动静。 然后,离开办公室,一个人开车往附院来。 那天,云昭住院后,云怀秋不是没有过怀疑附院向来住院难,昭昭谁先找到送来的又怎么住上的为什么去缴费时窗口说余钱多着呢 张小灿没有解释,她根本无从下嘴解释。 一切推给不相识的陌生人。这说不过去,如果有好心人把云昭送进医院,但没道理给缴费,云怀秋满腹狐疑,想问张小灿,她急哭了 “爷爷,您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呀,为什么你们大家一定觉得我什么都知道呢” 老人只能闭嘴。 可云昭醒了过来。 每天都要输液,她血管细,不好扎,手上是滞留针。人醒了,就要面对现实。 她变得极其沉默,纤细的身子藏在宽大的病好服下,清瘦地可怜,很少和人对视目光总是垂着。 醒来那刻,看到云怀秋慈爱焦灼的眼睛,云昭无声地流下眼泪,喃喃说“爷爷,我对不起您,真的对不起,爷爷” 从那过后,一个字再没说过。 急得两人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商量了半天,决定什么都不问,先把云昭的身体养好再说。至于学校,流言蜚语的不堪入耳,已经让间隙回去的老人几度崩溃,和孙女一样,也更加沉默。 今晚,张小灿把老人劝了回去。再熬下去,他也要住院的。 医院门口小吃依然有客人,热气腾腾,陆时城顺着一边街铺走了圈。挑几样水果,让人切好,又来回转了一遍,不知道再买些什么好。 打给张小灿,老样子,那头似乎是在找地方接电话。等了会儿,传来张小灿压低的声音 “您到底想干什么求您了,放过昭昭好吗” 她喉头哽得难受,怎么办,不是每一条走错的路都可以回头。 陆时城却问“你一个人守着她” “不我们很多人”张小灿唯恐他贸然过来,声调一高。她这么急哄哄的,陆时城心里有数,继续问,“她吃东西了吗” 这两天,他只通过电话问云昭的情况。 挂上电话后,陆时城拎着水果进了医院。 双人间病房,那天住进来时,单人间没了。云昭靠窗,帘子跟旁边的旁边的病床隔着,那病人很快就要出院,此刻,在家属陪伴下在楼下小花园散步。 陆时城进来,一片静悄悄,张小灿安顿好云昭躺下觉得饥肠辘辘出去买热食补充下体力。 她依旧虚弱,头发太长被张小灿扎成低低的双马尾,乌发如云,衬的一张脸,素白素白的。 把水果轻轻放下,他靠近,见她眉宇微蹙仿佛闭目也不能放松一二,下巴尖尖,我见犹怜。 忍不住倾身吻了吻她脸颊,熟悉的,那股幽幽体香,让人心底顿起丝丝涟漪。 云昭倏地惊醒,一睁眼,四目相对,倒是他先淡淡笑了“抱歉,我打扰到你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昭的脸,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眼,平时本是极清澈圆透的,当下只剩恐惧,她像个雏鸟般开始瑟瑟发抖。 “昭昭”陆时城怔了下,目光在她脸上盘桓,“别害怕,我在这里没人敢过来伤害你。”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你有妻子,对吗” 只有这一个问题。 陆时城丝毫没有被拆穿的难堪和紧张,反应冷淡“世俗意义上,也许算有。” 她再没有任何话要问他了,是她太蠢,活该被人强暴还要说服自己也许这是爱情,如果是呢他是情不自禁的,他是喜欢自己的自己是有钱人的泄欲工具,仅此而已。 “吃些水果。”陆时城去拆包装袋,再转身,云昭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痛苦地摇头,一字一顿说 “陆时城,我犯贱做错事情应该受惩罚,可我绝不会让你再玩弄我,我没有父母,爷爷年纪大了,没人能替我做主,我自己给我自己做主。这些天,我想清楚了,我还欠你钱,会慢慢还完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恶魔。” 她颤抖得厉害,说到最后,嘴唇惨白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 在她眼里,除了一团漆黑的绝望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说出这些话。随后,整个人像一枚飘零的树叶在安静的空气里坠地。 陆时城被她眼神冻伤,他胸口陡然发闷,这双眼不会骗人里面并无一丝一毫的恨意,只有绝望。 他脸色难看,气息起伏,一股怒火忽然就窜了上来她这是要撇清关系想甩他陆时城,门儿都没有只有他陆时城不要别人,轮不到她来定义两人的关系。 病床的女孩子,看起来更娇弱,他抑制不住那种想要控制她一起往下堕落的冲动,身体热度飙升,咄咄逼人上来把人搂进怀中,低头去吻她。 云昭反应激烈,她乱踢乱打挣扎间忽然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凄厉地得骇人 “妈妈救我妈妈妈妈” 陆时城僵住了。 云昭是孤儿。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滞留针处开始回血,而刚才那一声很快惊动了外边正在查房的医生。 同样的,张小灿提着东西,人已经到了走廊,猛地一惊,闻声快步跑进来一头撞到陆时城身上。 很快的,医生也赶进来,本就空间不大的病房里一时显得到处都是人。 陆时城心跳很快,他站在床尾,眉峰紧压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医生护士围了上去 云昭再次晕厥。 她刚才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保护自己。 陆时城额头上不觉沁出层薄汗,手心也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拒绝他。 旁边,张小灿捂着嘴已经开始哭泣。 他慢慢退了出来,心还是跳很快,顶着胸口,格外难受。摸出烟,被走廊里跑过小护士眼尖看到,提醒说 “哎,先生,这儿不能吸烟,麻烦您到外边。” 陆时城拿着烟,手心里点了两下,走出医院,坐到车里降下车窗把烟点上,沉默着,一动不动坐了许久。 她那些话,全是真的,这才清晰地一遍遍在脑海里来回翻滚,陆时城觉得压抑极了。 他拿起手机,想了想,编辑很长一段话准备发送过去。又删减,最终只留一句“我没有玩弄你”,迟疑了下,按了点送却发现云昭已经把他拉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036 后来, 从车里下来, 陆时城在附近花店买了向日葵雏菊,又挑了个玻璃花瓶,送到病房。 张小灿警觉抬头, 碍于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放下。 床上,云昭安静下来昏沉睡去,头发铺满床,脸小小的。陆时城默默看她几眼,想她那一句“妈妈救我”,心忽被扯得隐隐作痛。 把张小灿喊出来, 还没开口, 对方抢先说了“我会把钱还你,我爸治病手术的钱我全都还你,但是,你别妄想再让昭昭还你钱她不欠你的, 是你故意的” 声音都在打颤,张小灿撑不住了,会死人的。她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有一个, 这件事,她要等云昭出院后哪怕跪地认错也得说出来。 这些天, 身心备受煎熬, 张小灿同样瘦得眼睛有点凹。 哦, 这话就像威胁了,陆时城压根不吃这一套,没说话,淡淡把张小灿打量一圈,她就被看得要崩盘了。 “随你。”他眼神放松,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异样,“当初,我并没有逼迫你做什么,她碰坏我车,即使知道真相也要赔偿,不是吗” “我后悔了我脑子发昏不知道像你这种人随便就可以玩弄别人于股掌的”张小灿捂脸呜呜地哭了,她痛恨自己。 陆时城这才不悦,冷森森说“我没有玩弄她。” 拿开手,张小灿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时城“你有老婆,昭昭一直都不知道,你骗她当第三者,任由你老婆现在害她身败名裂,她怎么回去上学你还说不是玩弄她” 这样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思维空间里,陆时城没有跟她解释的兴趣,他只关心云昭 “好好照顾她,学校的事情我来处理。” 张小灿愕然。 想到云昭还很需要她,陆时城语气放得缓和些“我会出面,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至于昭昭,我今天来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她。” 话说的多,他自己都觉得烦,拉开车门时,周濂打来电话。 他眉头微蹙,转过身,抬脸看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心里空荡荡的,没有落脚点。 如果,如果没有岑子墨搞这一出。此刻,他应该抱着她在东山。 “妈。”陆时城坐进车里接电话。 “你打子墨了时城,你可不要给我养成家暴的恶劣习惯,还是男人吗”周濂刚送走岑子墨,手臂上那红肿的印记,看着刺眼。 儿媳没有先诉苦,而是先认错,承认自己不该那么存不住气去威吓了小三,如此一来,周濂倒不好说她什么。 但儿子的做法,显然有些过火了。 陆时城久久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垃圾桶上。过往行人,顺手把手里的垃圾投放进去。 “时城,你在听妈妈说话吗”周濂声音调高了点。 他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若干年前的某一天,垃圾桶内,云昭被云怀秋发现的那一幕,无以言状的情绪第一次慢慢牵扯着他蛰伏的神经。 “妈,我有点不舒服,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我需要休息。”他挂了电话,匆匆驱车回家。 家里除了他的书房,一切如故。 岑子墨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已经争分夺秒地把他书房砸了,这个家里,他最珍视的书房,一个人独处封闭自我的唯一栖息地。 陆时城看着脚下的书,一地的碎玻璃片,他没说话,像身处核爆后的废墟城市。 此刻面对的,除了孤独,还有像孤独一样力量强大的时间。陆时城忽然觉得很累,没有喊佣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把书一本本收拾起来。 岑子墨显然是故意的,她穿高跟鞋,有的书被踩拧得稀烂。 是不是应该分开这个念头毫无征兆从心底浮上来,陆时城脸紧绷,他空虚,看着千疮百孔的书房,何尝不是他千疮百孔的婚姻 他以为,就算没有爱,最起码和岑子墨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从没有想过解除婚姻。 他太精明,绝不愿意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人生一样样的,要算计的清清楚楚,聪明到没意思。 当晚,陆时城带着书回了东山。 医院里,几个教授夫人一同过来看云昭,云怀秋不知怎么拒绝,见了人,根本抬不起头来。整个学校,都知道后勤那退休老头的孙女儿给人当小三闹到学校。 和教授夫人煲了汤,又做些云昭之前去家里做客爱吃的小点心,同几人到了病房,气氛凝滞,云昭脸白了一瞬。 目光分明闪躲,羞愧得没地方可逃。 几人看得一阵唏嘘,简单寒暄,很快出来。 “爷爷,您别让人来看我了。”云昭在几人走后,哭了,她噙着泪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五官被心里那头叫难堪的小兽撞到变形。 没想到,付冬阳紧跟出现,不请自来。云昭彻底慌了,更是无地自容觉得自己比小丑还要小丑,做了很坏的事情,全都暴露无遗。 脸色惨白得像暗黑童话里要滴出血。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付冬阳支开老人后,低声说,“既然不能重来,就往前看,自溺自伤是没用的。” 只是几句话,句句像甩巴掌。 “对不起”云昭两手死死攥紧了被子。 她坐床沿,穿着可爱的小袜子,两只脚垂下来,袜子和裤子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细腿,像断掉连不起来的人生。和同学们本来并肩而行的人生,歪掉了。 “跟我不需要。”付冬阳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阴暗地想,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丝亢奋 “我也不跟你灌鸡汤,说现实,学你是继续得上,顶着压力那也是必然。要么忍,要么滚,我在中盛学到的就是这个,其实,咱们才是一类人不是吗你爷爷只有你一个亲人,为了他,你也得咬牙撑下去。” 云昭枯萎在床上,不是这张床,而是和陆时城亦幻亦真极致欢愉的那张床,她眼泪流得更汹涌。 “付冬阳,谢谢你还愿意跟我说这些” 付冬阳心里不屑一顾,他变得坚硬,倒绝非全然因为曾经被云昭劈腿提分手。也许,天性如此,只是彻底脱离了象牙塔之后,他更熟稔这个社会的规则。 来之前,他见了岑子墨一面。果然,当他吐出云昭这个名字,岑子墨停顿一下,随后无所谓笑 “这么快就全校知道了” 这种笑容,他太熟悉了,对,就是那种阶层特有的把人黑了害了不过一笑而过的没心没肺,不是说小孩子的没心没肺,是成年人作恶的没心没肺。 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生活确实很狗血。 思绪收回,付冬阳套她的话,他想知道岑子墨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是做什么的” 云昭不愿意提陆时城“我不知道。” 付冬阳嘴角不由露出嘲讽的笑,他掩饰了“你连他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做生意,可具体做什么生意我不清楚。”云昭的声音和心一样荒凉,钉在那不动。 “那你知道他什么你不会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云昭摇头“别问了,求你,别问了。”她抬头看付冬阳的脸,又是羞愧,她在对大度包容还愿意好言好语的人不耐烦吗 “他叫陆时城。”云昭像是弥补,念这个名字,像第一夜粘湿的私密处一样禁忌又下贱,满嘴砂石。 “哪个陆时城”付冬阳脱口而出,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随后就判断出来了是哪个陆时城。怎么会呢 “你认识他”云昭脸上的表情醒过来,她惶恐地说。 付冬阳强压着剧烈的心跳“中盛的ceo叫陆时城,是他吗” 多么难堪的场景,云昭僵硬地看看他,一时死寂,她的声音烫起来“不管他是谁,和我都没关系了。” 医院住的让人不踏实,付冬阳走后她的话又重新变得很少很少,抱着膝,望窗子发呆仔细回想付冬阳那几句话。 可是一想到回学校,云昭腿软。 头上不知不觉冒了层虚汗。 医院每天都把住院开销单子打出来,送到病房,云昭坐卧不安,她不能再住下去了。可一个人偷偷跑窗口问,却得知余额很大。 老人甚至报了警,因为不知道谁给缴的费。派出所哭笑不得,把人劝回来。 秋风萧萧,云昭裹了裹外套,慢吞吞往回走。 陆时城来了医院,看到她,两人隔得不远。她在风中楚楚的,无意间,一眼瞧见了陆时城。 云昭脑子里轰鸣一声,她呼吸顿停,他是初见时的模样看起来优雅有序,一开口,是动听的声线。 “昭昭。”陆时城居然喊她名字,云昭反胃,她转身就走走得很快,没几步,拖鞋掉了,没能跟住脚。 陆时城赶上来,把鞋捡起,把还急着要走的云昭拦住,蹲下攥紧她脚踝,给塞进去。 云昭没动,只是在他穿好之后松开的一刹,一脚蹬开拖鞋,他碰过的,她嫌脏。 忽然就充满了锐利的攻击性,那张脸,依旧纯情漂亮地不像话,生气的时候,也显得可爱。 他立刻被她挑起火,抬眸看她,慢慢站了起来“我们谈谈。” 云昭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有任何牵扯,她不再出声,拿掉另一只鞋,只穿着袜子往自己的病房走。 他却跟着。 云昭终于忍无可忍,红着眼,回头看了看他,流下露珠般的眼泪“你是中盛的陆时城吗” 陆时城略微诧异,他顿了顿,说“是。” 她真傻,从没有想过去调查他的身家背景,他不说的,她就很小心不去碰。难怪,她无意的措辞也会冒犯到他,是啊,有那么多的钱,任谁都要先怀疑怀疑对方是不是冲自己的钱。 这点,他只是没说,连骗也作不得了。云昭没有恨意,只觉悲哀,她不知道世界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我一直想和你说说话,你把我拉黑了,电话也不通,我们”陆时城太扎眼,杵在这儿难免被来往的人注视,他声音压的更低,“昭昭,我们可以谈谈吗” 云昭害怕地看看他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害自己他还想怎么害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挑中了自己 不,她没资本跟他甩脸或者闹僵,云昭往大楼的边角走了几步,陆时城果然还跟着她。 “陆先生,您的钱我会还的。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您,我知道,”她想起自己没有选择报警的那一次,眼泪断了线,“我没能力跟您斗,我已经这样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好吗” 她比那天还要无助,连生气的权力也被剥夺。 穷人是没有资格生气的。他是中盛的主人,云昭再一次真实感受到沉沉的绝望。 陆时城静静凝视她的眉目,这么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揽入怀中,还是想吻她。 他喉结动了动,克制自己“云昭,我一直都很喜欢和你相处” 云昭惊惧地摇头“不,我不要你喜欢我,你不要再来找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行不行” 陆时城寒了脸,他双手插兜,强压住情绪说“我不要你怕我。”眉头随即皱起,“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见你想和你好好沟通,学校的事情,我已经开始想办法解决,你能听我把话说清楚吗” 云昭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又是那种病态的白,她说“条件呢你是想让我继续给你当情人是吗等玩腻了,随手丢弃,就像我爸爸妈妈当年,不想要我了,把我丢垃圾桶根本不会担心我死活,你也是对吧” 她一动不动,人安安静静的模样,唯有晶莹的两行泪缓缓淌下。 陆时城心头重重一跳,呼吸顿停,抬眸和她对视。 是的,他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卑鄙和,想让她做自己的情人。陆时城莫名喜欢情人这个称谓,有情之人,才能称作情人。婚姻是什么妻子又是什么他不愿意去深思,不值得。 可他从一开始,就背叛了婚姻,结婚那一刻,也背叛了云昭,至少在陆时城看来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喜欢纯粹的东西,比如,纯粹地只爱慕云昭一人。 所以,他只能再一次次选择跟所有的女人不走心,忽略婚姻本身。 “我想对你好,也愿意对你好,没人逼我,”他突然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想伤害云昭,却更不肯伤害自己,“是不是只有我离婚,你才会答应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037 云昭离满二十岁很近, 她以为,陆时城看到自己心底那片斑斓色彩的世界。他的话语被包装,那么美, 她也以为自己破解话语的密码, 其实是他破解了她。 而他, 还要继续用话语来破解。 云昭抬头静静看着他, 好像还笑了一下, 问“你会离婚吗”她眼睛不眨,想要知道浸淫于游刃有余的男人是否回避, 那也许是一种模板。 混血模特、音乐学院的钢琴女孩,无数个他手到擒来的工具, 当然,还有我, 云昭这样想。 陆时城身上有种生冷的老练“婚姻对我来说,是虚无的, 我从没有纳入过自己真正生活的世界” “你只想着你自己,”云昭戳破他, “你不会, 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个新鲜还没腻的小东西,你从来没想过我要怎么办,我还在读书,要怎么回到学校里继续安之若素地当你的情人” 冷风一过, 空气里满是萧条的味道, a市的秋寒来得猛烈。 云昭小腿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只穿一条病号裤,两只脚隔着袜子也觉得凉。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无论你离不离婚。”她很清楚地告诉他。 陆时城却看着她抖把风衣脱下,给人披上,算准她会挣扎一把揽紧了她,云昭被迫踮脚,两人离得极近。 陆时城想起她软的手拥着自己的腰,深深迎合他的时刻,他心里涌动着柔情和,气息不定 “我可以给你东山的房子,如果你喜欢车,我可以给你买车,奢侈品喜欢吗我也可以给你买。” 他真拙,先前怎么清新脱俗勾引她的都忘了。这个时候,倒满嘴提钱,明知道她不会要。 云昭觉得更冷了,她动不了,陆时城似乎想勒死她,太阳穴那被一股强劲的愤怒顶得突突跳 “昭昭,你不能说不爱我就不爱我了,你不能这么耍我。” 他失智了这是在逼着她做第三者吗云昭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羞辱感,脸色嫣红,气哭了,手攥成拳使劲拍打他胸口 “陆时城,你太坏了,你一定把我毁完才罢手吗你凭什么你有钱有势欺侮我没有爸爸妈妈” 她哭得直抖,身子往下坠贴着冰凉的墙面缓缓蹲下,把脸埋进膝盖压住哭声。 天地广阔,云昭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往哪里逃,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她。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陆时城看着,眉头不觉拧得极深心里翻涌着一阵阵的难受,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难受过了,很突兀。 “你别哭,云昭,你别这么哭。”陆时城想法把她扶肩抱起来,察觉到她又在抗拒,只好松手,怕闹到像那天把人刺激到晕厥。 怎么这么爱哭呢陆时城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眼泪可以这样多,但她哭,哭成这样,让他郁躁竟有点手足无措。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忽然感到心悸,像心脏漏跳一拍。 先这样吧,她病未痊愈,陆时城按下还想抱她的冲动,怎么回事,那双绣着花边的素色袜子看起来也是如此可怜可爱 整个人弱不禁风,让人更想摧毁,也更想保护,陆时城迷恋云昭带给自己的矛盾。 “好,我先走,你不要哭了。”他把手帕给她,云昭没接,抽抽搭搭躲开,她看向别处,手指擦着眼泪痛苦说 “你不要再来找我,我真的不想再见你。” 一刹那,他那双总带着若有若无忧伤的眼睛一下变得阴鸷,薄唇紧抿,这个他是不会答应的。 因为他想见她,陆时城同样不能接受原有的步调被打断的节奏。 “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陆时城把她丢开的风衣重新裹住她,“站在这等我几分钟,不许跑,如果你跑了,我会天天来找你。” 云昭相信他做的出,没有走开,五分钟后陆时城出现在她眼前,手里拿着饭盒。 他神情变淡,像戴好镌刻规整的面具“上回,你说喜欢吃黑椒牛排,可能没有刚做出口感好,胡椒酱汁单放的。” 云昭愣了下,他在做什么把自己当小孩子,做顿好吃的打发就可以了她没说话,抱过饭盒,确定陆时城说完这些话真的走了,直到他消失在棕榈树后,她才转身疾步朝病房奔,像躲瘟疫。 走到门口,她毫不犹豫把饭盒扔进了垃圾桶。 还有他的风衣。 这一切,被折回来的站在棕榈树下的陆时城尽收眼底,他只穿件衬衫。 他再一次体验到了久违的想给,却落空的刺痛感,同时,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尊受损。 十七年后,还是这样,每当他决定是否真正去做一件事时,对面就只剩了空气。 陆时城阴晴不定地驱车回了总部,不过,一路上,他控制好了情绪。出现在总部时,和往常别无二致。 进了办公室,上半年证券公司营业绩排名情况的报刊已经摆放整齐,陆时城松了松领带,坐下来,专注看自家各项业务的数据,重点关注了科创板申报方面。 而最近,房地产无疑迎来自己的小阳春,岑家的金达上品在炒作“地王”,背后的输血管自然是中盛银行和中盛信托。 夕阳渐沉,陆时城对于和岑子墨没有联系并且没有回家这件事,丝毫不关心,但扮恩爱,还是要扮一下的。 去之前,回东山拿了件外套。晚风大,他书房窗户还开着,进来时,果然有书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 随手合上,一行娟秀小字闪进眼帘 但愿我是,你的夏季,当夏季的日子插翅飞去。 一颗心顿时强有力地咚咚跳起,是云昭,他认出她的字迹,尽管他见的不多,偶尔在图纸上看到她的字。 落款日期是八月。 这是她什么时候偷偷写的呢也没有告诉自己,陆时城不由莞尔,一个人低首看半晌云昭给他留了句艾米丽狄金森的诗,美好如梦。 眼前,便是个少女披着她美丽蓬松的长发,眨着明亮的眼,间或抬首,发片刻呆,继续埋首咬着笔杆写下这诗句。 他的手指,轻轻摩擦过这些字迹,最终合上,放到了床头。 再见到岑子墨,两人居然都很平静,没有争吵。岑子墨懒懒窝在他的副驾驶玩手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陆时城,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他的心,依旧被那一行字占据。还有枕头上,沾着几根长发显然是云昭的。一切真的似梦,她突然闯入,就这么结束了,怎么想都不甘心他不能让她跑掉 到了岑家,两夫妻正对着新得的一副画咂摸。见两人进来,岑父笑说“时城,你来得正好,这有幅真品你来品夺品夺。” 陆家收藏丰富,陆君同生前是这方面的行家,眼睛毒,不过倒不如说是家学渊源。陆时城不如他老子,多半是在国外读书的过儿,但也涉猎,岑父显然很信任自己的女婿,两人索性进了书房。 “哎,你手上怎么了”岑母眼尖,一眼瞧见闺女身上不对劲儿的地方,岑子墨笑,故意朝刚转身的陆时城那儿瞥一眼,狗男人,无动于衷地就离开了现场。 向来如此,每次回家,男人们聚在一起谈男人们感兴趣的事,她和母亲,则是闲扯。 “怎么回事儿”岑母心疼地捞起胳膊,正要细究,她后悔穿了件袖长八分的真丝衬衫撒娇地一搂母亲,“嗨,那天不长眼的实习生撞了我一下,顶拐角去了,疼死我” 岑母半信半疑看着她,岑子墨最擅长打哈哈,倾下身,拈了块水果递嘴里。 书房里,陆时城用了岳父泡的上好大红袍茶,泉水讲究,器皿讲究,功夫又下得到位,口感极品。 他对岳父的附庸风雅向来看破不点破,这几年,茶艺倒真的长进。不过,对于传统名人字画,陆时城没有祖父父亲的功底,不愿信口开河,寥寥几句过去,还是更愿意谈今天的正事。 “a市的调控在那摆着,上面清楚的很,我觉得这件事适可而止,地价炒得太离谱不是什么好事,您觉得呢”他淡淡的,岑父意味深长笑看他 “时城,什么时候你对挣钱不感兴趣了这么谨慎” 陆时城略笑笑,他翘起腿,低首在茶香的氤氲里缓缓说,“今年上半年,土地市场的全国溢价率平均比去年高了百分之二十八,您说呢” “不打紧,这倒正是缺口,趁政策没亮黄牌。”岑父老谋深算的样子,精光藏在眼眸深处,一闪而已。 陆时城却说“中盛可以给金达上品贷款融资,但有额度。那种把五亿地价拍成十亿的做法,中盛银行不会在后头堆钱。” 他极为敏锐,第一绝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第二则总在政策落实下来就要规避风险。 岑父挑眉,看着眼前语气平淡但说一不二很难被改变心意的女婿,并未坚持,只若无其事说道“这么大的城市,出个一块两块地王,影响不了整个楼市的。” 确实是,但陆时城没有要被银保监会拿来杀鸡儆猴的准备。 外面,两个女人也终于谈到正事,岑子墨总是走神,目光空空,整个人特别不在状态。 岑母看着她,忍不住问“你和时城,是不是闹别扭了” 而且很严重,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除了陆时城,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岑大小姐烦心。 放在平时,岑子墨也就笑嘻嘻给胡乱带过去。这次,却难得沉默了。她没听见母亲的问话。 “子墨,是不是时城外面有人了” 岑子墨倏地被蛰,旋即一笑“他一直都有人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 岑母拉下脸,拽她起来,岑子墨一直躺沙发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母亲的话。 “干嘛呀正舒服着呢”她不耐地又倒下去。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心肝呢,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在外头养情妇了吗”岑母够直接,岑子墨被亲妈噎了一把,终于坐起。 “我告诉你,在外面玩归玩,可他陆时城要在外面养小女人绝对不行,”岑母正色说,“你俩没孩子,到时万一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给他弄出儿子来,吃亏的还是你” 儿子岑子墨心头狠狠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沉郁。 她烦躁地把抱枕踢开,冷笑说“生啊,生的出让他生啊” “你闭嘴,看你三四十的人了还这么缺心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岑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心疼她,握住她手,“你跟我说,是不是陆时城在外头真养人了” “养了又能怎么样,您告诉我,咱们家是能把陆家怎么着”岑子墨提到这事,眼睛里开始冒火。 知女莫若母,终于,在岑母的谆谆追问下,岑子墨把如何发现小三存在并找张思露到学校的事情前后简单跟母亲说了。 “傻孩子,”岑母听得又怒又叹,“你怎么能露面去做这个事” “什么难道您也觉得我做错了我是他老婆,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男人被抢”岑子墨委屈得红了眼,一脸怒色,失望地瞪着母亲。 岑母连忙抚慰,揉揉她肩头,说“别急,妈不是怪你,只是你这策略不对,你这么做只能把男人推的更远,一巴掌还牵累了人思露,陆时城见人被打了,也只能更厌恶你。” “我又没想打” “行了行了,打就打了吧,”岑母沉吟着,“这事得讲究策略,我记得,你跟我提过陆晓那丫头吧。” 母女俩忽然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之前,岑子墨在母亲面前抱怨过陆晓小小年纪明目张胆勾引男人她怎么把陆晓给忘了呢那个小坏种可就在a大。 “您的意思是”岑子墨需要再确定下。 岑母微微一笑,点她额头“现成的人,你不会用,那小丫头片子不是省油的灯,你亲自下场不嫌丢份儿” 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弥漫开来。 岑子墨顿时来了精神,她往母亲身边一凑,又娇媚笑了“妈,您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038 一个车厢里都是岑子墨的香水味儿。陆时城开着车,神情淡薄, 有种对世界冷漠又激情的交织矛盾。火焰之下, 是苦味。 “跟我爸谈的还愉快吗”岑子墨问, 生意上的事情她基本不关心,当然,关心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嗯。” “时城,我们要个孩子吧。”岑子墨轻描淡写就把这句话抛出来了。 陆时城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们也都老大不小了, 你觉得, 咱妈会希望你丁克吗”她甜蜜蜜地转过脸,盯着他。 事到如今, 她是怎么会这么自信还敢跟他提要孩子的 陆时城心中厌烦, 没接话。 “陆时城”岑子墨忽然去抢他的方向盘, 这个疯女人陆时城明显感觉到车子偏移了路线, 他用胳膊肘捣开她,停好车, 车钥匙塞进她手里 “你自己开车回去。” “你干什么你要把我丢马路边吗”岑子墨愤怒地把车钥匙砸他脸上,陆时城头一偏,钥匙还是擦着颧骨过去了,微疼。 下一秒, 岑子墨把包也砸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终于被他逼成了泼妇。 陆时城迅速下车, 不想跟她拉扯。没想到, 身后紧跟一声巨响, 岑子墨铁了心要跟他杠。 离家前, 岑母苦口婆心刚教育完她装也要装出宽宏大量来, 这是上策。很不幸,岑子墨的火气还是被陆时城准确无误地勾出来了,凭什么,她好言好语和他说话,他却把自己丢下 “岑子墨,我不想和你吵架,听着,不要让我越来越觉得你难以忍受。”他转过身,冷冷说,随后掏出手机想给司机电话,再一想,索性到对面去拦出租车。 陆时城迈着长腿,过人行道,走得很快,到了路对面和妻子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闪烁的霓虹。 然后,岑子墨眼睁睁看着他坐进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师傅,去东山别墅。”他说了一声,想想,又改口,“去附院吧。” 城市迷离,两旁辉煌的建筑物不断倒退,陆时城开了点窗,冷风灌进来,他闭了闭眼,那种想要分开逃离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 医院门口有卖烤地瓜的,香气四溢,陆时城腹中空空,他站在摊位前想拿手机扫码,却发现屏幕黑了。 没电了。 钱夹也不在。 东西都在车里,陆时城只好抱歉地跟老板说“不好意思,我不买了。” 一转身,前面有个窈窕的身影长发如瀑在慢慢走着。陆时城心跳了下,是云昭,他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随即对老板说“等我一下,我要这个。” 快步上前,他伸手轻拍了下她肩膀“昭昭。” 毫不见外,陆时城的脸皮厚得惊人。 可回头的一张脸,写满了茫然,却随即冲他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有事吗帅哥” 一直以来,陆时城走在街上被搭讪的几率都很高,他很失望,略笑笑“抱歉,认错人了。” 是啊,她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路上乱跑 然而,等他上楼想到病房外转一圈,却发现,病床上换了人。问了护士,得知云昭是天黑后走的,第二天一早再过来办出院手续。 陆时城眉头微蹙,很快明了,她没有办法白天回a大只能选择这个时间。那么,以后呢要如何面对学校的人言怎么重返课堂 他第一次想很多很多,一个人坐医院充了会儿电目光沉沉这个局面,不是他想要的。 一路忐忑,等出租车载着云昭到了a大职工楼下,云昭后背湿透了。她选择很晚的时间点回来,避免在楼梯见到熟人。 医院不能成为她永远的避风港。 原来,见不得光见不得人就是这种感觉。云昭心慌气短,祖父开门的一瞬,熟悉的灯光打过来,看到豆豆对着她使劲摇尾巴。 “豆豆”她蹲下,搂住自己家的小土狗眼泪出来了。 还是豆豆好,云昭想,小狗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和歧视。 “爷爷,那个钱警察同志能帮我们调查到吗”她想起这件事,忧心忡忡,是他吗除了他,云昭想不到别人。 长了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居然是个骗子。他和自己的过往种种,声音、吻、还有无尽的缠绵。云昭跌跌撞撞地想,她手指发颤,按下一个个数字。 人都说经历痛苦便会成长,不,痛苦对于人生来说并没有任何高尚的意义,就是痛苦而已。 活着仿佛死了的人。 医院外,司机在附近等陆时城,他出来时手机铃响,低头一看,立刻收了步子 “昭昭,你” “医院的钱是你交的吗”云昭语气很冷,打断他,陆时城心跳很重,云昭的声音变得陌生可关联着两人,这种感觉正是他需要的。 “不是。”他默了片刻,斟酌回答,可下一秒那头就挂了电话,生生逼着他不得不把想好的措辞咽回去。 陆时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尽管有预料,他攥着手机好半天沉默在原地。这些年,都是他冷酷拒绝别人,从来一段关系的结束与否都是他说了算。 如今,他栽小姑娘手里,这让人极不痛快。 他不得不花时间来消化这样一个事实,云昭是来真的,要分手,并且不会贪恋他一分钱。 每段关系,他都开销不薄,是分手费,也是封口费。但云昭不需要,她连他的钱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感觉熟悉,陆时城想起来了,十七年前,他最爱的姑娘一分钱都没花他的。 第二天,先锋的工作人员给陆时城打来电话,有他的快递,来自同城。 他在电话里让对方拆开看。 “陆总,是一个女士手链和一个zio打火机。” 陆时城挂上电话,心口发闷,领带扯了两下,还不够,他面无表情忽然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敢这么羞辱他。 碰上卢笑笑过来送文件,敲了敲门,听见一声低沉的“进来”,脚下踩到他手机。 小心捡起,屏住呼吸悄悄打量陆时城神色,他没说话,接过文件,缓缓深呼一口气,低首看了。 卢笑笑笔直地站在旁边,不知过多久,陆时城把笔放下,扫她一眼,皱眉说 “今天穿的这是什么你今年是五十岁了吗” 她一愣,中盛的dress de多达30页,长袖衬衫是一年四季必备,再热,也没人穿短袖乱晃。西装只有领奖时才一套纯黑,平时以深灰和藏青为主。但风控是中后台部门,不像前台是公司门面需要格外光鲜亮丽,所以,总体来说又低调些。 卢笑笑觉得,今天的小黑裙套装自己并没有穿成辣眼睛的效果。 陆时城很少因为着装批评人,无他,因为中高层管理者已经很少出错,没人会穿的像菜市场买菜一样来见他。 整个公司也没人穿花色衬衫。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今天陆时城的心情十分不好。 但他又不绝不肯在办公室上班时间谈私事,等离开总部,约卢笑笑在中盛附近地下酒吧碰面。 “我被甩了。”陆时城要了杯威士忌,然后,要了份烤奶酪三明治。他最近总是饿,心里空,健身也很疯狂。 卢笑笑看他那张阴郁的脸,抿口红葡萄酒,没回应。 说什么好呢她低头看剔透猩红的酒液,有点恍惚,云昭死了多少年陆时城在感情上就死了多少年,一秒又一秒。但是,他现在似乎又活过来了,颓丧,计较,可那股冷漠骄傲的劲儿从没改变。 人会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会的,卢笑笑轻抚酒杯,开口说“你很喜欢a大的云昭吗我说的喜欢,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你一时兴起,是真的很喜欢很想和她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陆时城冷脸轻飘喝着酒。 卢笑笑这回也不怕得罪他了,很干脆“其实,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婚,好好去追求她。要么放手,那姑娘还年轻人生刚开始,你真喜欢她就不该毁她,陆时城,没你这么爱别人的。” 果然刺到陆时城,他骤然抬眸,黑色的眼睛里深邃如海似乎藏了很多东西又一片空洞。 “当年,你错过云昭,自己没有责任吗”卢笑笑说完迅速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陆时城眼睛顿时变得比夜色还深,看着她,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卢笑笑变得伤感,她苦涩笑笑“陆时城,我真的没想到云昭的事情会伤你这么重,持续这么久。所以,你知道吗我特希望你能幸福,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没人比你更耀眼,但不代表你不会犯错。” 明明心中有柔情万千,为什么要表现地那么冷漠,卢笑笑无法理解,陆时城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个时候,他隐藏那么深,每个教室都有图书角摆放着同学们自愿捐献的书籍。陆时城喜欢加缪,有一本反与正,如书中所说,“我们最珍视的那些秘密,常常会在笨拙和混乱中和盘托出”,这本书不知怎么传到隔壁,再传回,陆时城罕有地吝啬收起不再外借。 她好奇偷翻,第一次发现他的秘密上面有云昭留下的书签,而书签上,是少女也许情不自禁的书写 我置身于贫困与阳光之间。 全年级应该都熟悉云昭优美的字迹,她的作文,她的硬楷作品都是典范。 陆时城就此珍藏。 回忆漫漫,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卢笑笑感到有些透不过气,片段闪回,仿佛还能看见少年陆时城装作无意的目光停留在爱慕的女孩子身上旧景。 “我是想对她好,至于离婚,”陆时城默然许久,后半句方续上,“我想她没到值得我牺牲那么大的地步,”他略仰头,睥睨的姿态晃荡着酒杯,“我怀疑她根本就不爱我,你说,如果她爱上了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和我分开今天把我送的礼物都退回来了。” 极度冷酷自私的雄性动物。 卢笑笑怔住,天哪,眼前的这个男人的逻辑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说“陆时城,你不愿意离婚,让她被包养难道是件光彩的事情我觉得,只要是正常有廉耻心的女孩子都不会愿意的。” “如果她不能够纯粹地来爱我这个人,那就不是爱。还有,我不想结束就不可以结束。”陆时城放下酒杯,拿起外套,径直朝门外走去留下瞠目结舌的卢笑笑结账。 她知道,这个男人简直执拗到死是那种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但会独自伤怀痛苦的性情。 校园没有变。 云昭在家里竖着耳朵听学校里的一切动静,没有了蝉鸣,但有明晃晃的秋阳,豆豆在她脚边乖巧地守着,守了几天。 “豆豆,你说,老师和同学们如果见我去上课会不会觉得我真不要脸”她蹲下来,揉豆豆的狗头眼圈泛红,“可是,豆豆,我要是不去课堂,我前头那十几年的学等于白上了,我就完蛋了。” 家里,有心理老师特地过来探望她,云昭守口如瓶,除了说“好的”“谢谢您”“麻烦您”像机器人一样应对那些毫无用处的疏导,只剩一颗被绞死的心,呼吸都疼。 她犯了错,自然连呼吸也是错。 学校声誉也因她受损。 门口卖煎饼果子的阿姨似乎都知道了学校的高材生当小三被打,这新闻,比煎饼果子滋味多了。 云怀秋买牛肉回来了,走进门,强打起精神一声乐呵呵吆喝“昭昭,爷爷回来喽,咱们今天做土豆烧牛肉”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泪如雨下。 只有爷爷是真的,还有豆豆,她好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 小心擦干眼泪,云昭快速对着镜子眨眨眼,用手扇两下,希望看起来不要像哭过。 “爷爷,您回来了。”她腼腆笑着出来帮忙,爷爷仿佛更老了,看,他佝偻着背,在厨房里戴上套袖忙烧水过牛肉,又蹲下去凑垃圾桶那剥葱。 “我明天去上课,吃完饭,我去和教授家告诉他。”云昭拿过蒜瓣,也蹲下来,一老一少,围着垃圾桶说话。 云怀秋心里咯噔一沉,手里动作也停了,委婉说“身体没养好呢,要不,等再休息几天,你每天在家里也是学。” 这几天,和教授亲自上门授课,云昭面对老师根本无地自容不敢抬头。 “已经好了,我还有别的课,也不能总麻烦和教授。”云昭努力一笑,很坚持。 重返课堂这天,张小灿早早来楼下陪她一起。老人和狗也下楼,目送她,云昭想自己不能回头一旦回头眼泪止不住的。 一路低头,云昭心在嗓子眼跳着,浑身肌肉都是僵的,她紧紧把书搂在胸前,怎么办,这条路好长,但路的尽头教室似乎更可怕。 “张小”打招呼的声音明显没了尾音,张小灿连忙打了个手势,同学看到旁边的云昭一下领略到精准含义,但不由多看她两眼。 一辆单车突兀地截住两人去路。 “嗨,你就是小三门那女主角吗”陆晓一脚着地,她脾气骄纵,目空一切,在三观差不多该稳定下来的年纪里混乱无序。她学金融专业,早想好出路,日后,就在中盛和陆时城一辈子不分开。 石破天惊的一道声音,云昭猛得哆嗦,抬首,和陆晓目光相遇的刹那认出了她。 她们在浮世汇也碰过面,云昭脑子里只有这个,轰的炸开,嘴唇都白了。 张小灿立刻挡在她前面,说“关你什么事,我们不认识你。” “臭名远扬了都,啧啧,还这么傲。”陆晓笑,上下凌迟着云昭,“我就说,你这么漂亮在浮世汇卖很正常啊,哎我怎么记得那个老女人叫你雪莉,你其实叫云昭,对吧”她笑的恶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039 云昭身子晃了下, 她狠狠掐自己掌心不能倒下去 “哦, 你别害怕, 我就是看像是你,过来打个招呼。”陆晓说完,吹了个口哨歪歪扭扭骑车去了。 仿佛虚惊一场。 张小灿在旁边看着云昭,她退缩了,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跟云昭说出一切,得缓缓。 前面,陆晓好像还回头看了一眼, 她撇下嘴。最近,岑子墨破天荒地约了自己, 黄鼠狼给鸡拜年, 居心叵测。陆晓吊儿郎当听她把话说的隐晦,先问知道a大小三的事吗 知道, 当然知道。不过陆晓并不是一个对别人八卦感兴趣的人,她满脑子陆时城, 这个事, 也只是粗略知道皮毛建筑系的一个学姐当小三被正宫找上来打了。 但岑子墨接下来兜售的就有点意思了, 女主角叫云昭, 听得陆晓猛得一震。 最后, 陆晓参透了岑子墨的意图, 她笑了, 眼前美艳的富贵女人是想拿自己当枪使呢。对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没脑子的, 陆晓盯着她,心里又鄙夷又好笑。 “岑姐姐,您这是成糟糠妻了呀”小姑娘天真又世故地挤眼。 两人似乎都忘了前嫌。 岑子墨压根看不上眼前这不知道哪来的小野种,听这话,心里气到抽筋,但世事难料,她居然有一天需要陆晓建立一种亲密关系 一箭双雕。 她知道陆时城对待陆晓一向隐忍,是纵容,但绝对不会喜欢,无论哪种喜欢都不可能。岑子墨太知道陆时城的口味。 “是的呀,”岑子墨笑吟吟地顺着她说,“你陆哥哥一颗心都扑在别人身上了,我能不伤心吗” 陆晓心里直冒酸水,破成黑洞,陆时城居然真的包养情人了,却不是她。 她几乎要着了岑子墨的道儿。 但转念一想,反应过来哦,既然是叫云昭那她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如果陆时城真的对小情人上心的话,怎么会让人打她呢可见,也就是养着玩儿的。 陆晓在这方面有着惊人早熟的思考能力,她一点都不傻。 一顿饭吃下来,陆晓点最贵的,冤大头不坑白不坑,她配合地表达了一定的愤怒和恨意。 然后,今天牛刀小试,陆晓觉得云昭很怂除了漂亮看着就很好欺负,一朵楚楚小白花。可是,陆时城人呢陆晓又很恶毒地在自行车上笑了,陆时城只爱穷酸云昭,他就是玩玩罢了。 她决定密切关注这件事,不轻举妄动。没搞清楚真相前,陆晓觉得,因为别的女人得罪陆时城太得不偿失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张小灿攥了攥云昭的手“昭昭,你行吗” 她坐下仰头笑笑“行,你去你教室吧,我看会儿书。” “那今天的公共课” “我去。”云昭脊背绷得像铁板,两个字,嘴巴被压榨到极致。 专业课只有九人,同学们出奇一致地表现如故,简单招呼,坐下来等老师时讨论问题。云昭并未被孤立,男同学请她过来一起看效果图。 其实,大家没赶上手绘图年代,那会儿,一张好的效果图可以在a市中心地段买个卧室。老师开玩笑,以云昭在手绘上的天赋早生个十五年,是最吃香的。 云昭感激地看看同学们,也许,是和教授和大家说过这事了吧。如她所想,教授不愿意自己心爱器重的学生就此因为这些糟糕烂事而毁。 但她话很少,好像一出声就是提醒了自己的存在,而脏了这间教室。 下课后,和教授把她留下,面上有考虑,说“云昭,我和你秦阿姨都相信你不是这种孩子,你的事,我们一直没敢细问多问。你这么年轻,不知人心险恶面对挫折可能也缺少足够应对的心理,没关系,一时有阴影走不出来是人之常情,但老师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打倒你好吗” 云昭垂眸哭了,只不住点头。 她有千言万语,无人能说,也不肯轻易和任何人说起。然而,一丁点儿的温暖关怀会泛滥,云昭对自己更加失望。 校园里,到处是黑压压赶着换教室上课的学生,成群。张小灿踮脚四处张望,云昭一露面,她暴风一样跑过来。 进大阶梯教室的那一刹,全场安静,云昭的脸腾下红了,浑身的血液全都往脑门上冲。 她快速地朝后走。 “就是她吧怎么有脸来上课的啊妈哎,要是我不如跳楼算了” “放心,当小三的都心理强大。” 风言风语很小声,像和风细雨,云昭觉得耳朵旁是被炸破的巨石,一字一字的,崩到脸上。 她嘴唇紧闭,腿发软,魂不守舍地被张小灿轻轻拉着坐下,心跳的难控。 周围的人本在埋头私语,见她坐下,立刻噤声彼此给个会意的眼神。云昭只需要扫一眼,就可以明白其中全部含义,双眸发烫,她低下头无声地把书本打开,心已经缩成了个小小的核桃。 或者,云昭产生奇怪的错觉,自己是某种软体动物。第一次出壳,毫无保留,可世界是无情的。现在,收回壳内,又让人莫名安心。 课上到一半,老师被叫了出去。 学生们面面相觑,随即,交头接耳起来。 几分钟后,老师进来,身后跟了名穿制服的警察同志还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云昭一个哆嗦,她有应激反应,现在,教室里突然出现陌生人她立刻浑身都僵硬了。耻辱感突然就发酵。 “不会吧,上回是打小三,这回不是哪位大仙直接当上犯罪分子了吧”有男生在后头调侃,一群人哄笑,老师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耽误大家两分钟,上回,贵校关于擅闯校园打人事件报了警,处理结果已经出来。”警察同志说完,手一摆,男人站了出来。 “我今天来,是替施暴者跟云小姐道歉。”男人在老师的指引下,对着云昭的方向,鞠了一躬。 教室里安静极了。 “她不好亲自过来,所以委托我。对于这次乌龙事件打错人非常抱歉,也意识到无论是否打错人这样做都是违法行为,给云小姐,以及贵校带来的荣誉损失深感歉意,正式的道歉函已发给学校,再次给您诚恳道歉。云小姐住院的医药费,会全额赔偿。” 教室又炸开锅了。 这什么样的反转 众目睽睽之下,云昭吃惊地看着讲台旁边那个陌生的男人,静静坐着不动,清澈的眼睛里写满迷惑和紧张。 是阴谋吗 在警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她突然站起来,跑下去,跟老师说“老师我需要出去一下”追了出来。 “警察同志”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并不知道从何问起。 警察止步,停下说“回去上课吧,这件事,你老师当初报了警的,现在结案,还你清白了,回去吧。” 清白云昭心里想哭,她不清白的。后面,警察再说什么,似乎提到住院费,她云里雾里一个激灵回神,低声纠正 “没有,我不是因为那个,我本来重淋雨感冒烧成了肺炎。” 警察愣了,这女学生,怎么这么憨直呢 连带旁边那男人也愣了。 云昭退后两步,默默重回教室。 校园外,车里陆时城独自坐着,车窗漏了条缝,他一个人在沉默中抽烟。 很快的,有人礼貌地叩了叩车窗,车门一开,这人坐了进来。 “事情都办好了,陆先生。” 陆时城稍稍颔首“教室里什么反应” “学生们挺意外的,都在议论,那老师倒很高兴说终于替学生讨回公道。”男人一板一眼地回答。 “云小姐呢”陆时城没什么表情,手底下,只有烟雾缭绕。 “云小姐不要赔偿,她说,她是重感冒住院和那件事无关。” 陆时城眉头一扬“她是这么说的”心中柔软。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他大费周章,让卢笑笑去和病床上的张思露谈,承认打错人,又上演了今天这么一出。 甚至,给a大都发了道歉函,务必全校皆知。 舆论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就去制造。 他以为,这样多少会缓解云昭的压力,打错人么,也不是没可能的陆时城早把整件事梳理了无数遍。 但对于云昭来说,这并不轻松。下课后,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倒是老师,替她高兴。 是新的陷阱吗 除此之外,她还有种无力的愤怒,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木偶,那根线,被人提着。 张小灿和她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陆时城,除了这个男人,谁还有这么大能量呢 可两人都把心事锁起,张小灿只装作试探问两句,云昭也没有多回答什么,白的脸上,仿佛还留着像伤口那般深邃的泪痕。 一天变得很漫长,下午放学,云昭回家,老人和豆豆一早在楼梯口等着。她心里一酸,听到爷爷在和出来进去的邻居们打招呼。 爷爷脸上带笑,很奇怪,似乎多了点讨好的意味。 云昭拼命控制眼泪,蹲下来,摸摸豆豆“豆豆,回家啦。” “昭昭,今天作业多吗”云怀秋想了半天,开口问,一直留心她神色,云昭笑笑 “今天恐怕得去图书馆熬夜。” “那行,吃完饭咱们到操场遛会儿豆豆,你去自习。” 第一次重回自习室,果然,依旧有异样的目光大把大把地投向她。云昭很安静,找个位子,默默坐下用功。 有些煎熬,是她注定要承受的。 云昭没有坐太久,本来好好的,可身边偶尔有人影过去总能把她倏地惊出一身汗。她没有安全感,尤其背后,会有人随时随地能上来打她一顿的难熬错觉。 收拾好书包,她把椅子轻轻推进去,离开了。 操场上散步的人明显少了,有个别的,在围着塑胶跑道健身跑步。云昭正要拐进操场走几圈,突然止步,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黑沉沉的影子。 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颀长的,身上带着她最初对爱情迷醉的期待,那么深刻。 他刚点上烟,明灭间,照亮那双情绪不明的黑眸。 陆时城是半小时前来到的,他也走了那么一会儿,一抬头,可以看到a大很有特色的图书室灯火通明。 直到,在路灯下忽然发现云昭走来,这一回,他看清楚了没认错人。 “云昭。”陆时城在叫出这个名字时,一颗心,忽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云昭没回应,她转身就跑慌不择路的连方向都不辨。陆时城快步过来,抓住她肩膀,手触到丝滑冰凉的长发,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熟悉的那股香气。 “救”云昭的呼救被他紧紧捂回了嘴巴,陆时城恼火低斥,“云昭我如果想害你何必亲自露面” 她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情绪击中,流下眼泪,是啊,自己在他面前就是蝼蚁,说踩死都不用自己抬脚。 眼泪打湿他的手,云昭没了动静,陆时城缓缓松开她垂首捧起她脸,眼睛里浮现一丝伤痛“昭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受不了她的眼泪。 “你,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来找我。”云昭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害怕。 “不行”陆时城斩钉截铁说,“我是答应了你,可我回到东山房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想了,不能让你这么离开我的生活。你不在,东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自己说的,你是我陆时城的,说过的话,他妈的当放屁吗”他忍不住爆粗口,恶狠狠的。 “我不要做你的情人,陆时城,求你了,放过我吧你如果真的喜欢我,让我好好上学行不行”云昭一阵晕眩,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心好像都跳不动了。 把他当什么了恶魔吗手底下柔软清甜的女孩子抖成一团,他现在就想把人拖走扔床上放纵自己。 既然如此,他继续当混蛋就好了。 路灯下,陆时城非常冷酷地告诉她“你欠我的钱,别忘了,我没时间等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来还,等不了,陪我我来给你抵消那笔钱。” 态度恶劣,他的心情同样无比恶劣。 说完,不容云昭反抗,搂紧她,声音沉之又沉,胸膛起伏“昭昭,我很想你,你不能不要我给的东西。” 这么近,陆时城再次拥抱到真实的人,酸楚不已,手情不自禁在她面庞不断游走,情欲上来,他偏头急促的呼吸喷洒到云昭脸上,吻住了那两片刚要张开的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040 顶撞到牙齿, 陆时城吮吸出令人羞耻的声音。云昭被他卡着脖子,呼吸不能。 他太强势, 像粗野的毒罂粟蛮横地自顾绽放, 光华灿烂。 昏黄路灯下, 两个投在地上的身影化成边界不清揪扯的一团。 “你不要脸”云昭是逃脱出来,不是解脱,他给她情动本能的愉悦像导火索, 她颤抖着, 扬手给陆时城清脆的一巴掌。 衬衫扣子都给拽掉了, 陆时城上身凌乱, 他不以为意,这种类似孤独的疯狂感存在于他用谎言和卑鄙织就成的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是温柔激烈的, 色彩迷人, 他需要它。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追上跑掉的云昭。 云昭使劲一挣, 徒然而已,陆时城强劲的力道稳定地从手腕那传来。 “跟着我, 上次学校里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我会保护好你。” “你先松开我好吗”云昭很绝望,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和他拉拉扯扯,刚才,有人看到吗 “陆时城,你有话我们去那边树下说好不好”她不知道怎么摆脱这个男人, 他随时能毁了自己, 弹指刹那间。 陆时城没说话拽着她拉到树影下, 借夜色挡身。 “你替我想过吗就像刚才,被人看见了别人只会骂我不要脸勾引男人,而你,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损,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你根本不在乎。”云昭含泪木然地仰头看他,“陆时城,本来我想着无论我们结果如何,只要能和你好好相爱一场,我拥有过你就很知足了,我知道我们差距大。可我没想到,你是禽兽,我后悔自己爱过你,更恨自己软弱无知被你骗。” 听到最后,无名肝火显然盖过了刚起的愧疚之情,陆时城眉峰紧锁,脸色非常难看 “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爱我” “我是正常的人,有廉耻心,会恐惧,做不到像你这样生活,我不想因为你而变成神经病。”云昭碰到伤心处,眼泪又变急了。 “如果我愿意离婚呢”陆时城不知怎么的,想起卢笑笑,那一番话胡乱撞进大脑。 话题兜转,又回到那天磕碰的状态。 云昭摇头“你不会,你即使离婚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这个罪名要我永远背着我不愿意,我只想好好生活。” “跟我在一起你不快乐吗除了我,你找不到条件比我更好的男人,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中盛底下就有建筑设计研究总院,只要你愿意,等你毕业我随时能让你进去一展抱负,比别人少走弯路。”不觉间,他那种想要掌控的心理作祟地厉害。 怎么,他这个时候不怕她惦记他身份了 云昭冷冷看着他“我不稀罕,我走哪一条路也不想跟你有瓜葛。” “你懂什么云昭,你是璞玉,你的东西我最近每晚都在细看,但你还缺乏进一步雕琢,我能让院里最好的总建筑师带你”陆时城反倒不急了,他耐心跟她说,一步步的蓝图也是他早就为她规划好的。 云昭烦躁打断他“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要你来给我安排人生” “好,”陆时城压着火,“我没有要给你安排人生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浪费天赋,希望你有更大的舞台。云昭,你要真是个平庸的蠢货毫无建树,”他皱起眉,“我根本不会管你这些。” 一番话,格外刻薄,云昭又羞又气,两人不知不觉竟因为她的专业问题交锋起来了。 “你有灵气,有天赋,难道整个a大或者是整个a市高校建筑系的学生里,就单单你有吗你还没吃过为生活必须硬着头皮跪舔甲方改图的苦,到时候,离了象牙塔你什么都不是。”陆时城非常尖锐,语调却不高。 耳朵根都要滴血了,云昭被说的满脸通红,怎么回事,明明是感情纠葛陆时城为什么喋喋不休老揪着她的就业前景不放了 “关你什么事,我要吃苦不要吃苦,跟你无关。”她倔脾气上来,也顾不得冲撞不冲撞他,“你呢,你就是仗着自己有钱你就是个黑心的商人,也不怕撑死自己”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云昭咬住了唇。 瞧她,骂人也娇滴滴的,陆时城唇角勾出笑来。莫名的,他非常喜欢看云昭跟他闹,斗嘴有斗嘴的乐趣。 这就是她,宜怒宜嗔,怎么都让人心动,他觉得浑身毛细孔都张开了涌进她甜甜的声音。 第一次,陆时城跟人吵架感觉好极。 “对,我是要撑死了,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会饿死。”陆时城一点都不让她。 闻言刺耳,云昭气得愣怔,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劳你费心,我会好好沉淀下来打磨我自己,设计院也并不是我和同学们唯一的选择,你不要太自恋了。”云昭深吸口气,反驳他。 陆时城一笑“是吗中盛的设计院你以为你和你的同学们想进就能进的你们脸够大。” “a市又不是只有中盛一个设计院”云昭快被他气哭,这人嘴巴真损,“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想法,不要你指手画脚,陆时城,你不要以为这么打击我,我就气馁了,外面就业什么情况我们一直都清楚,我们不是你想的书呆子。” 建筑这个行业,给女性留的空间狭仄是不争事实。 但云昭还是一门心思想靠本事吃饭,有理想的一面。 陆时城不知何时双手插兜,一脸玩味地盯着她,云昭青涩,又有股劲儿劲儿的倔,他算着话也差不多了,这才往回圆 “我没想着打击你,只是,希望你能在一片鼓励声中别忘记现实,现实就是,我可以帮到你,但最终能不能成就你自己在于你。” 他发现自己舍不得她受那些无聊的窝囊气。 女孩子么,要保留些理想主义的气质,干净透彻。可又希望她独当一面,真的能从自己喜欢的事业里得到满足和幸福感。 陆时城觉得自己考虑的难免过多。 但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不自觉想到她将来的路。 冷风旋起,凉凉地扑打到脸上,云昭清醒一瞬,她为什么要和陆时城在这争论这些 “用不着。”云昭快速说道,背着书包从树下走出。 陆时城还跟着她,脚步轻快“别不承认,你连吵架都喜欢跟我吵。” 变着花样吵吵闹闹,很享受,他不想她这么快跑回家。一抻衬衫,抬腕看看时间,并不晚。 看来,她身体是养好了,走路带风。陆时城从身后直接抱住了她,用风衣裹住,认真低语 “昭昭,和我在一起。” 云昭对着他的脚一阵狠踩,胳膊肘疯了样捣他,暂时脱身。 被碰到下巴,有痛感,但陆时城并没有任何不快,看着云昭跑远了,融进夜色。 他一个人开车回到东山,开门,换鞋,钥匙放鞋柜上。扯掉领带,随意朝沙发上一丢,陆时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上。 四周静寂,墙上的英国古董挂钟在滴答滴答走着。 静的久了,心里也愈发空荡。其实,云昭只是在这里过了个八月,细节栩栩,如今再留他孤身一人开始像苦刑。装修再好,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坐着,不是吗 “砰砰砰”用力的敲门声响起,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蹙眉,放下酒杯,走去开门时一团红影跟着闪进来,是岑子墨,她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 佣人为难地看看陆时城“陆先生。” 她怎么进来的陆时城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对保安不满。 事实上,任何人面对这个美艳乖张的女人都似乎没太好的办法。 屏退佣人,陆时城高大的身影拦在了正要往里冲的岑子墨“你干什么” 岑子墨靠着门,冷若冰霜“不干什么,从今天起我要和我老公一起住而已,陆时城,我们是夫妻,夫妻应该住在一起你这都忘记了吗 是的,这也马上要开始新的一轮争吵,陆时城无动于衷,内心深处升腾出深深的厌恶和疲倦。 “不行,岑子墨,东山我不会让任何人住进来的。你知道,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他冷淡说,当然,云昭除外,这里他只希望云昭住进来。 狗男人。 岑子墨在心里骂他,却没说话,她知道对于陆时城这种情欲旺盛的男人来说,什么是最好武器。她脱掉衣裙,只剩一身黑色蕾丝内衣,丁字裤,陆时城喜欢颜色反差。 这个颜色,忽然一阵恶心,两人都是。 她凑上来,一只手开始肆无忌惮撩拨他,陆时城却不肯配合。他身体沉寂,对于妻子的挑逗只剩一种情绪反感。 “你不是最喜欢女人给你那个吗”岑子墨蛇一样缠着他,冲他耳朵吹气,“陆总,你的小情人有给你做全套吗她会吗” 这话,惹的陆时城一阵发麻,他心跳很快,是因为云昭。 走神间,岑子墨把他连扯带拽推倒在沙发上,眼前一闪,是她红到刺目的指甲,熟练地去解他的纽扣。 陆时城按下她的手,警告说“别碰我,我也不想碰你。” 岑子墨不听,她寂寞地快要死掉了,哪儿哪儿都寂寞。从身体,到灵魂。家里有他没抽完的半根雪茄,人不在,岑子墨半躺床上点燃迷迷醉醉继续抽,五脏六腑都是他那上头有陆时城留下的气息和温度,一片冰凉。 沿着雪茄的香气一路追逐,好像就可以找到他。 太堕落了,太卑微了,岑子墨埋下脸心想只要能靠近这个男人就好了,她想他,可是他真的不再回家。 陆时城同样是,他在想云昭,终于在女人温暖的唇语里把如潮寂寞释放。两人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灵魂一致,羞耻,无法被爱的人爱。 难言的战栗过后是巨大的空虚。 陆时城平息自己后抬起岑子墨的脸,她哭了,眼线花一片,被泪水浸染成水墨画一样奇崛混沌,真吻合她的名字。 他的眼神冰冷,奇异的,又似乎第一次蒙上了说不清的怜悯。 岑子墨抓起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时城,我们生个孩子好吗也许,有了宝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答应你,不再跟你吵架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她从来没这么屈服过,遗失自我。 云昭呢她休息了吗陆时城恍恍惚惚想着她身上的清香,头发那么长,他曾拿干毛巾慢慢给她轻揉吸水,怕动作粗暴伤她发质,吹风机也只是吹半干,再抹精油。 眼神聚焦,墙上的挂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把两人都惊了一下。他起身,蹭蹭从纸巾盒里连抽一沓,清理自己。完了,他又重新抽出两张,低眉抬手,慢条斯理地从她的眼角擦到嘴角。 动作轻柔,岑子墨心尖都在颤,他愿意考虑吗那好,她一定改脾气,学着温柔,学做可爱女人,学做好妈妈。 “子墨,你有想过我们也许应该离婚吗”他停下动作,平静说。并非经过深思熟虑,这不像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想说这句话,陆时城张嘴了。 什么岑子墨耳朵旁一阵山呼海啸。 她双眸顿时写满震怒,像被烧到尾巴的猫,蹭得站起,退后说“你休想陆时城,我缠也要缠死你” 天崩地裂,岑子墨发疯似的转头把行李箱打开,乱翻一气,好半天她才起身,转头挑衅似的把一张书签在手中高高扬起 “你是想跟那个小贱人好是吧陆时城,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死云昭呢她多失望啊,你不是爱人家呢怎么没去死过去陪着倒是找了替代品你说,等你们三个在阴曹地府相见,你是不是该把自己一劈两半” 陆时城瞳孔猛地紧缩,瞳仁里,如钻般雪亮,清晰倒映着那张书签,什么时候被她偷去的 “还给我。”他命令她,霍然起身。 是了,一定是她那天打砸他书房发现的。 岑子墨格格地笑出声,一下,又一下把书签撕得粉碎,手一抛,细细碎碎纸屑像雪花一样飞舞坠下。两人的视线,在过去旧时光的笔迹碎雪里交汇,定格,并被永远隔开。 陆时城的手冰凉,浑身僵直。 岑子墨愉快而悲愤地看着他脸上失去血色,无比苍白,心中竟说不出是痛是喜。 她踩着他一地的心碎狠狠拧,昂头说“陆时城,我手里有你心肝肉的监控拷贝,你记住了,你只要敢和我离婚。第一,我会把监控放到全学校给学生们看,第二,你婚内出轨我财产分割死你,还有中盛,我绝对不会让你和你的中盛上上下下员工好过” 说完,她靠近他,妩媚地笑出来,“要死,我们一起玩完儿,陆时城,不信你试一试。” 陆时城寒眸里暗涌如潮,却在想,她回去一次也没看过。 很快,岑子墨捞起衣服裹上出门,门摔得震天响,高跟鞋声远去了。 他刚要喊人,黄叔自己快速无声来到跟前,说 “陆先生,太太刚才打电话让一个叫付冬阳的人出来陪她喝酒,我已经让人开车跟着了。” 多年的老管家,许多事,不需要他明说。 所谓拷贝,当天,岑子墨气势汹汹随即命令黄叔找u盘拷贝时,黄叔不敢违拗,却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新u盘来分别拷了两段。一段岑子墨想要的,一段不过两人在开放式厨房做饭的。 岑子墨粗粗看过,她没有办法再细致平静地看一遍,接u盘时,黄叔已经掉包。 没有第二次,黄叔既然知道她前来的目的,陆时城不在,怎么会再放她第二次进东山的门 不过,付冬阳陆时城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够荒唐,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吗 中盛集团底下一共百余家公司,遍布金融、实业、服务行业等境内境外领域,而付冬阳,只是证券投行部的实习生大军中的寻常一员。 是他吗怎么搭上的岑子墨 “听清楚了”他开口问。 黄叔说“是的,太太声音很大。”那种泄恨的声音,可以想象。 这个女人陆时城眼睛里闪着毒光,阴鸷犀利“好,我正要吩咐你的。” 她如果敢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 至于付冬阳,也许是小县城爬上来的野心家,很好,那就给他好好见识下繁华世界。 陆时城讥讽地看看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纸巾,笑意凝固。视线慢慢移动,他蹲下身,一片又一片地捡起那些再没办法回归原状的碎屑,眼睛发酸。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没有选择拼凑黏贴复原,而是取来火机,凝视良久,点上火走出几秒钟的流丽线条烧干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041 岑子墨看着付冬阳的小出租屋,愣了一会儿。 太小了, 住三个年轻男人。 不过, 另外两人出去应酬都没回来。付冬阳今天刚把来探望他的母亲送走,桌子上, 摆着些冷掉的剩饭没来得及放冰箱。 高强度的工作已经适应下来, 付冬阳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对物质的。 他被调去了女高管李慧明身边, 一切都很满意。 当岑子墨电话打过来时,付冬阳告诉她,自己在住处赶到酒吧需要一点儿时间, 她直接开车过来了。 “岑姐, 你眼妆”付冬阳打量着她,明艳的脸上像车祸现场一样糟糕, 有种颓废的狞厉美。 “别喊我岑姐, 喊我诗人。”岑子墨是不快的开场白,转而,突然笑场,她就是这么非常情绪化。 显而易见, 这个女人脸上挂着欲盖弥彰的憔悴。付冬阳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招呼她坐下。 岑子墨盯着好看的大男孩有条不紊地在这逼仄的空间动作,很居家,也很淡然。 真奇怪, 付冬阳从没有在她跟前露怯过。她贸然来他住的这种寒酸地儿, 他没拒绝, 相反,在她那种很势利目光的上下扫射之下,没有丝毫异样。 她托腮,懒洋洋又无聊地叩着桌面,忽然笑吟吟说 “小菜鸟,姐姐包养你怎么样” 这话很突兀,不着调的撩。付冬阳很谨慎地笑“包养你们圈子里都喜欢这个游戏吗老男人找小女生,富婆找小鲜肉,当然,我没有说自己是小鲜肉的意思。” 岑子墨冷笑“算是吧,”然后,眼尾一勾,晕花的妆让她这个勾引看起来有点滑稽,“敢吗” 他不敢,不过,付冬阳很想是真的。把陆时城的女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是什么感觉 是羞辱陆时城的感觉,尽管,他可能根本不爱这个妻子。 “你不怕你老公知道了”付冬阳轻巧地把问题还给她,兜着这个话题。 呦,很大胆嘛,岑子墨冲他勾勾手,付冬阳靠近她,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彼此审视着对方。 “跟我做”岑子墨笑着站起来,搂他脖子,付冬阳不知她真假便也半真半假应付着怀里的女人,被她昂贵的香水味包围。 成年男女,,付冬阳觉得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都钝化了。但岑子墨肉欲的身体,在释放信号,很快的,两人说不清是谁先主动,或者,同时进攻,唇舌交缠到一起去了。 付冬阳的吻,本能和技巧交织。 太久了,真是太久没有这样被怜爱被亲吻,岑子墨放空自己,只要感官 “时城,抱住我”她在发烫的深吻里叫错名字,付冬阳听见了,说不清为什么被重重一击,有报复,有征服,转而全部施加到身下,一下下碾碎。 她要,他就给,付冬阳脑子里概念无比清晰这是陆时城的女人,这是高高在上那个陆时城的女人,那又如何像只欲求不满的母狗,哭着求欢。 呵,这些自以为随便就可以践踏掌控别人生活的富人男女啊,也不过如此。 如此壮丽的复仇,多么奇妙,对于两人都是。 天蒙蒙亮,窗帘很薄上面印着土气的蝴蝶和花朵,岑子墨黏腻地翻个身,她盯着窗帘发了会儿呆。 5点50的时候,闹铃响了,付冬阳醒来。 似乎有一瞬的后怕,在看到娇慵的女人带着痕迹躺在身边时。岑子墨神情漠然,还是空虚,报复的快感仿佛又不值得一提,她脑子很乱。 两人目光碰上,她没说话,而是先把内衣裤穿上去翻自己的包,拿出钱夹,掏出一张卡,公事公办的样子 “弟弟,昨晚辛苦你了。” 当时,陆时城是不是也这样对待云昭的付冬阳控制不住自己去联想,真讽刺,他坐床边默默接过卡,年轻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拿着,免得你心理不安。这个我懂,成年人么。” 岑子墨噗嗤被他逗乐,好嘛,是个挺有眼色知道自己什么位置的男人。 “废话我不多说,嘴巴紧些,”她只穿着内衣,高耸的一片居高临下挨着他下巴,“我男人如果知道了,弄死你不费吹灰,小朋友,听懂了吗睡一般的女人你可以出去跟你的小伙伴炫耀你技术有多棒,”她弯眉一蹙,指头摇了摇,“我不行,这是姐姐给你的忠告。” 突然就领略到了偷情的刺激,尤其对方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抢了自己的女人。还有,眼前的这位像施舍者。付冬阳抬头,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桀骜不驯,他笑着顺势搂她的腰 “我没别的愿望,只希望你心情不好时能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油嘴滑舌。”岑子墨捏捏他的脸,一笑而已,穿好衣服不愿意在这里洗漱,临走时不忘说“卡里有钱,拿钱去买两身好西装。” 她戴墨镜和口罩出门,掏出车钥匙,坐进去,启动车子快速离开朝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这个时间,不到六点半,陆时城也准时起来正在跑步。跟踪的人尽职,一夜都在,见到陆时城时他已经在桌子旁静静吃早餐,手底下,摊着报纸。 人进来,陆时城头都没抬。 “太太一夜都在这个地方。” 照片一张张地摆放到他眼皮子底下,喝了口牛奶,陆时城把目光移到照片上,碰都没碰,眼睛里慢慢浮起一层薄薄的寒雾。 这张英俊的面孔上,并无多少情绪。 “继续查。”他平静说,起了身,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准备去总部。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果然,门口一堆落叶萧索,一夜被打垮。 学校里,关于云昭的流言少了许多。当陆晓在热水房打水时,听旁边人说起,立马警觉,打错人了 她不屑笑,怎么会呢脑袋瓜里把整件事来回滚了几遍,似乎有了眉目,是陆时城吗 那就有点严重了。 不过,倒有段时间没见陆时城了。陆晓给他电话,没人接。等到周末,逢着连雨天,校园里落了厚厚一层红的黄的叶子,踩上去作响。 秋雨清廖,陆晓终于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接到陆时城的电话。 “有事”男人声线清冷,比冷雨更甚。 这都隔了几天 “陆哥哥我想你了,”陆晓肉麻撒娇,像小孩,声音半醒不醒的,“你请我吃饭行吗我听说中盛总部附近新开了家日式料理店,都没吃过。” 完全是小孩子贪吃的腔调。 她最近表现的确不错,没来骚扰,安分守己,那口气莫名其妙让陆时城沉默。好像他又亏欠了,看,让云昭的小妹妹眼馋顿吃的。 “好,你坐地铁过来。”他看看时间,“还在寝室睡觉”隐约有不满,陆晓撇嘴,“周末下雨天不能睡个懒觉吗” 他懒得和她争执,除了谈生意应酬,陆时城嘴很少有想张开的时候。可是,如果是和云昭事情便不一样了。 这样的周末,下着雨,她会去做点什么呢还会不会再来先锋 办公桌上放着中盛和建筑学会联手举办的最新一届“新空间”杯竞赛的具体信息,评委里头,有中信总建筑师,另有一批知名专业人士。 他坐在黑椅中,习惯性翘起腿,点上烟,烟火忽明忽灭地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转动,陆时城对着落地窗,用新号码拨云昭的电话。 这么重要的比赛,四年一届,云昭当然关注到了。老师决定把建筑、室内等跨专业的学生以小组形式组队参赛,一组三人,云昭入选,这个时候,一封匿名信却交到学校 云昭的小三门事件到底给学校名誉造成损失,如果参赛,万一获奖,到时可能会给学校招惹不必要的流言。 在雨里急着赶路去下一个地点采风时,接到电话,通知她资格临时被取消。 云昭一下哭了。 前两天,老师刚祝贺她入选。 也就是这个时候,手机再响,响了十几声她擦擦眼泪终于接起。 “昭昭,今天” 令人憎恶的声音。 她在大马路边雨声中瞬间崩溃,哭着抢白“陆时城,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打也被打了,骂也骂了,现在我连参加竞赛的资格都没有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陆时城握着手机慢慢站起来,心跳如砸窗的雨“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在学校吗昭昭,告诉我,我很担心你,你不要哭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我来解决。” “我不要见你,我讨厌你,你能不能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啊”云昭伤心地蹲下,伞脱手,她无助地捂住了脸。 陆时城不觉一头的汗,一颗心,被她的哭声扯得变形。怎么回事呢她不爱哭的,笑容羞涩甜美,活泼时,明亮得像一株向日葵。现在,他总是把她惹哭,今天这个电话,完全出乎陆时城的意料,她是又受欺负了吗 “什么竞赛新空间吗”陆时城按下心底焦虑,脑子清醒,只希望那头她不要太快挂电话。 可惜,云昭挂了他的电话。 他没耽搁,立刻打给a大的学术委员会主任,话很客气“张教授您好,我是时城。” 几个重点院校每年毕业季都要往中盛集团的各大公司输送人才,中盛又慷慨,在赞助大学课题研究这块经常大手笔。陆君同生前,是a大的名誉校董。因此,陆时城也一直和父亲的故交继续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 他没直接点破,委婉问这次竞赛学校准备事宜,要了名单。 “你们有个女学生,我母亲提过,她在先锋美术馆打过短工偶然邂逅有过交流,我母亲对她印象很深,资质突出。我听说她本来也报名参加的,没被选上可惜了。”陆时城边说,边看着外面雨幕。 弯弯绕绕的,对方很快明白他什么意思。思忖着是哪个女学生让挑剔的周女士施以青眼,不过,人和人的缘分很难说,自己当年也是偶然得以结识陆君同,被资助开展,陆氏夫妇都是很有眼光又热心的人。 “好的,时城,我现在就给你查查是怎么回事,你报下名字。”那边爽快地答应下来,以为这通电话是周濂的示意。 十五分钟后,对方的电话拨回来。 陆时城静静听完,说“那麻烦您通知下,让她好好准备,我母亲很期待看到她们小组的参赛方案。” 雨里,云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成了空的,失去造血功能,脸色苍灰。 她撑着伞,下了天桥漫无目的地走,不在乎方向。手机又响起来,是老师,老师来安慰自己吗 不需要。 她勉强打起精神接了,两分钟后,愣在原地。 短短一半天里,失而复得,她整个人先被放热锅里烹,又扔到雨水里洗,云昭在巨大的惊喜之后是巨大的迷惑 这是怎么了 和之前的教室里的事情如出一辙,先被狠狠捶打,一颗心稀巴烂,再被所谓命运营救,出现反转。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暴烈的情绪堵在了胸口,没有了惊喜,没有了快乐。只剩下对陆时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愤怒。 云昭第一次变得非常冲动,胸腔要炸开,一回头,中盛总部在天桥的西南角,高耸入云,她仰起脸去看雨丝落到脸上冰冷冰冷的。 她从没有去过中盛,哪怕来这附近无数次,对,无数次,她也从没有想过那栋高楼会和她的人生有什么关联。 此刻,那个男人肯定得意地躲在看不到的窗后,露出最狠毒的笑。云昭愣了几秒,随即重新上了天桥,走得很快,下了天桥过两个红绿灯,稍微一折,便来到中盛的总部,有醒目的标志。 她球鞋脏了,前头浸的都是水渍,身上,则背着大大的背包。很不幸,真的来到跟前,云昭那颗心跳的剧烈她脑子一紧,不行,自己来这里不见得能进去,职工都是刷卡才能进。 更何况,她师出无名,闹一圈可以解决问题吗太丢脸了。云昭觉得自己太冲动,她抖了抖伞准备撑开,正要走,身后有人按喇叭一辆劳斯莱斯慢慢驶了过来。 云昭赶紧避开,身后一阵风来有人跑了过去,好熟悉的身影。她一怔,不过很快从自动旋转门里走出了她更熟悉的身影 陆时城一袭长风衣,领带井然,打扮得一丝不苟分外优雅。 他连皮鞋都是纤尘不染,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显然,他似乎在赶时间。的确是,吃完中饭他要去邻市参加一个重要晚宴,直接吩咐司机把劳斯莱斯开来。 云昭呆呆看着不陌生的陆晓笑着上前一把挽住了陆时城的胳膊,他没什么表情,不动声色把胳膊想抽回来,陆晓忽然喊他“姐夫”。 他心里一震。 可似乎又是直觉,陆时城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看到了穿着宽松背带牛仔裤更显单薄清瘦的云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042 陆时城错愕, 好看的黑眸在雨天里显得肃穆, 那张脸冷而厌世。云昭愣着, 他到底和多少女人维持着关系可陆时城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他显得傲慢,只在推陆晓上车时回头看她一眼。 冷冷的。 车子启动,离她而去,黑色的车身流畅, 几无噪音。 那个车牌号云昭眼睛猛得一痛。感觉怪异,就好像什么呢像古时候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一种书写技术, 纸上看不到,可你若拿火烤它, 或者拿水浸泡,字迹显现,意义明了。 此刻,车牌上的号码, 是水也是火。云昭脑子里全是浆糊, 丢魂儿似的在中盛的大门口呆立许久。 陆时城坐进后排, 面无表情, 整个人气压低到让人窒息。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浑身上下漠然疏离到极点。 大概驶出百余米,正要拐弯上主路, 他忽然说“停车, 你带她先去料理店我有东西忘了。” 司机从内后视镜不解地抬头看看他“我送您” “不必。”陆时城长腿跨出来, 伞都没拿, 关上车门时敲了两下窗示意司机走人。 车里,陆晓带着怒气转头想看他到底干嘛去,随后,问司机“喂,陆时城忘记拿东西了,助理是死人吗不会给送吗” 司机瞥她一眼,这姑娘,没大没小好没教养的。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懒得理她,说“有些事,陆总喜欢亲力亲为。” 下车后,陆时城走很快,步子迈得大。 看到云昭了,她打着伞没走出多远。陆时城小跑追上,风衣被打湿,脸上却露出和煦的微笑来,不见狼狈 “你找我” 一双眼睛始终停在云昭脸上,“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云昭迷茫地看看他,脑子短路,她声音软而轻“你,你的那个黑色的车是我要赔偿的那辆对吗” 四周只剩雨声,静悄悄的,气氛紧绷。 “一起吃饭,我们吃饭时聊。”陆时城下意识地想去摸烟,却只是把手插进了风衣口袋,语气冲淡。 云昭定定地看着他,很安静。陆时城无声移开目光,而是问“想吃点儿什么这附近有几家私房菜不错,环境清幽” “你是中盛ceo应该很忙才对,陆时城,”她很清澈地打断他,“你每天都在忙着怎么算计别人对吧而且,你精于此道,否则,”云昭居然好像很有兴趣地回头望了眼中盛大厦: “你也爬不到那么高的位置。” 目光收回,她继续看着他,“所以,你十分享受那种可以随时肆意玩弄别人命运的感觉。比如我,你什么都知道,看我像傻子一样怎么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像仓鼠实验,小仓鼠东奔西顾找出口,只是徒劳一场。人类轻松拍拍手,说什么结束才可以结束。 云昭感到喘不过气来。 雨打湿他眉眼,越发浓黑,人显得尖锐而锋利,陆时城等她说完,喉结动了两下,嘴唇张开 “学校又通知你了吗我是说,新空间竞赛的事情。” 瞧,他多会岔开话题。 好一个“又”字,云昭冷笑“有意思吗我撞你的车,你要兜这么大圈子折腾我还钱,我还得感激你。”电光火石之间,心头像扎了根针,“那个女人,也是你找来羞辱我打我的吧,再出面平息舆论。今天,你让学校取消我的资格,这会儿又暗示我,是你,中盛的陆时城出面给摆平一切,我又能参加比赛了。” 话到最后,她双肩微微抖动起来,说不出是气是怕。 陆时城眼睛里旋即成一片风暴“我找人打你云昭,你不要太过分了,”他真的生气了,拽过她,顶到墙角,声音压得低愤,“我心疼你都来不及,你说我找人打你学校的事,是你自己刚才在电话里哭我怕你难过找人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这个时候倒打一耙,昭昭,”他气得不断冷笑,“你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好,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伞掉地上,被风刮走,云昭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也不断在被刮走。她红着眼撞开他,陆时城就势把人拉到怀中,用下巴蹭她,语气伤怀 “对不起,我不是想吵你,昭昭你不能这么误会我。” 说着,不等她反抗他想起这是总部附近,迅速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陆时城,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这个人,不配被我原谅,更不配被我爱。我如果爱一个人,会真心待他,而你,除了玩弄感情引以为傲,什么都没有。是,可能你习惯这种生活觉得我说话天真可笑,但我看不起你,我哪怕比你穷再多也看不起你,你没有半点品格,我也看不上你。至于你的车,你放心我不会少赔你劳斯莱斯一分钱。” 云昭一字一顿咬牙说完,转过身,泪急遽而下为什么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灵魂贪婪。 她知道他堕落、放荡、心灵空虚,忧郁的眼睛藏着美饰熠艳的谎言。为什么,她还是爱上了他就好像牧师无可就药爱上一个女支女,全心全意,女支女只是轻佻地看着他的那颗心在嘲笑。 云昭同样看不起爱着陆时城的自己。 “云昭”陆时城从身后又追上她,他坏脾气上来了,极坏,只会散布伤寒,“是因为车才说那些伤人的话吗” 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他不想要,此刻只想带她坐下来好好吃顿饭,问问她这次比赛的想法。顺便,和她聊聊中盛出版社这次选书是他亲自下场,在业界和读者圈里,中盛出版社的口碑素来颇佳。 存了一肚子的话,陆时城需要和她聊天。 她一点机会不给。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显然是陆晓在催他。暂时屏蔽,再抬头,云昭没有捡起她的伞,直接跑开了。 不能让她这么误会自己。陆时城表情下沉,他低头迅速给她编辑了条信息 昭昭,你可以去问学校负责人,这件事,我没有操纵你说的那些。打你的人,现在依然医院躺着,我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要那样伤害你的地步。 发送出去,云昭刚才说的那番话烫的胸口痛。他忍受不了云昭看不起他,被喜欢的姑娘看不起,陆时城攥紧了拳,打到墙上。 这顿饭,他实在没心情吃,转账过去,留下只言片语我有急事,自己吃。 几秒钟后,手机亮起。 其实,云昭就是给你当小三儿了是不是 陆时城的脸立刻沉了下去,他打车过来,坐到陆晓对面,她心里得意地笑着,却又警惕不是有急事吗为什么一提云昭他这么快赶过来了 “我警告你,不要打云昭的主意,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陆晓立刻就想炸,生生忍住,一脸无辜“没什么,我只不过认得她,全学校没有几个不认识她的。看来,这是真的了,辟谣也是你做的吧” 餐已点好,有陆时城偏爱的刺身,陆晓还是知道他口味的。 他淡淡的,安静用餐“和你无关,你好好读你的书。我的事情,不要插手。” “你不爱我姐姐了”陆晓眨巴眨巴眼,酝酿眼泪。 他一僵,心里烦乱,眼睫长长垂下“你姐姐是你姐姐,她是她,死人和活人是不应该放一起比较的。我即使和她在一起,也不妨碍你姐姐在我心里珍藏。” “你背叛了姐姐,不会内疚吗”陆晓很懂怎么利用那个死人。 陆时城这双眼,不觉变得忧伤,却不想跟陆晓倾诉心声。 “吃饭吧。”他语气温和下来,不为别的,陆晓因为太懂这背后原因更加恨死去的云昭,以及,活着的云昭。 十七年了,陆时城一直沉湎于对死人的感情中。如今,怎么可以说抽身就抽身薄情寡义的男人,陆晓恨恨的。 “你老婆来找我了。”她说,眼珠子一转。 陆时城抬头“她找你做什么” “说你出轨,找我抱怨,当然了,我没那么傻一早看出她想让我出头整云昭,”她凑过来,讨好地挤眼睛,“我和你是一伙的,我不干。” 小姑娘滑头得要命,嘴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陆时城有时看她会觉得格外悲凉,云昭纯净,她的妹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不是调皮,也不是小女孩脾气差任性,她就是坏。 他喝了口汤,慢慢说“你和岑子墨,少来往。还有,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要动歪脑筋,她是我的人我决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说这话的陆时城,表情一点都不凶狠,相反,平平常常的语气。但陆晓却感到了压力,陆时城那种无处不在的气场总强压人一头,让你不敢造次。 她调试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怏怏不乐的“我只是,怕你忘记了姐姐,连带着也讨厌我,不要我了。” “只要你听话,我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陆时城本来就清楚她的意图,给个台阶,顺势说。 奇怪,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算计得清楚了,完全是生意人的口吻。好像突然明白,死去的云昭是云昭,眼前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并不欠眼前人。 那就这样吧,钱可以做到的事情,就止步于金钱。 而陆晓,一颗心并不能踏实下来,她有了巨大的危机感。 雨一直淅沥不住。 看过之后,云昭捏着手机把陆时城那条信息删除了,她不再拉黑他,因为陆时城会有一千个一万个号码。联系老师,才知道,撤销她资格是因为学校收到匿名信。 那么,匿名信肯定是陆时城安排的。云昭心情灰暗,她挤上地铁靠在扶手那肩膀忽被人拍了下,一扭头,竟是付冬阳。 气氛尴尬。 付冬阳有位子,让给她,云昭欲言又止僵硬地坐下了。 想寒暄,不知从何说起,她在付冬阳跟前始终抬不起头来。 “昭昭,怎么着我也还可以算是你师兄不是吗”付冬阳似乎毫不在意,他微笑说。云昭腼腆一笑,手里缠着背包带子万分羞愧。 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真是卑下。 努力尬聊两句,无非问候工作事宜,云昭本都删除了付冬阳的联系方式,在他要求下,她只好又加上了。 “有事需要帮忙,如果我能帮到的,一定帮,希望你不要见外。”付冬阳提前到站,他轻松地拍拍云昭的脑袋,一点芥蒂全无的样子,下去了。 隔着玻璃,付冬阳转身朝她挥手,云昭也扬起手臂,脸热热的。自己怎么这么差劲呢她又莫名想哭。 回到家,张小灿却被爷爷叫来吃梅菜扣肉,云昭笑笑,一边找条干毛巾擦淋湿的头发,一边坐下闲聊。 吃饭时,云昭总觉得张小灿在盯着她看,等她看过去,好友又避开了。 云昭从桌子底下轻轻踢她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张小灿心速过快,她不敢,说不出来是怕什么。大喇喇笑着闲扯两句,算是盖过去。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云昭悄声问她“是不是有事要说呀”张小灿连忙摇头“也没,就是想问问你那个竞赛的事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无意一语,引得云昭心头黯然,她却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露任何负面情绪,略笑笑“下周,和教授带我们几个去实地参观,找些灵感。” 如她所言,周一的课后,和教授把三人叫到跟前,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同学们,今年大赛有了些变化,对于个别突出的设计,可行性高的话,会建成落地。而这个深化方案依旧由获奖者或是团体参与,费用另计,到时铭牌上也会标注名字。” 一阵欢呼,也更振奋。 可是,很快,云昭笑不出来了,和教授通知大家准备明天去中盛总部大厦。 “学校帮我们联系好了,这一回,全绿色通道,中盛ceo的办公室也对我们开放。机会难得,大家今晚做做功课,中盛大厦的外墙立面你们都很熟悉了,内部设计尤其高层办公区是第一次开放,前年又有过一次大整修,如果幸运,我们可能看到当初的第一手资料。” 竞赛的主题永远围绕着“城市与未来”,中盛大厦的总设计师,来自英国,享誉全球,一贯精湛的工业技术和蓬勃的时代感完美结合。 显然,这不是临时决定的。云昭低着头,心乱如麻,整个a市其实能跑去研究的建筑早在低年级时跑了个遍。唯有中盛,内部管理严格,也很不近人情,不轻易对外开放。偶尔有所谓学习企业文化参观,也禁止闪光灯乱闪狂拍照。 她不想见陆时城,云昭心焦,尤其是在中盛大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043 中盛外观设计实施难度很高, 曲面切割, 别具一格。以前, 云昭每次坐车或者从此间附近路过,总会在脑子里勾勒这些材料是怎么被切割出来的。后来,老师讲课拿它做例子,才知道还有几道人工打磨这个环节。 今天,云昭第一次进入中盛内部。 大家情不自禁一声低呼, 入目的,是从来没见过的螺旋坡道。云昭仰头看到有端咖啡的男人女人, 在坡道上专注交谈。 而正前方,是中盛的接待处。背景墙上, 用的a市艺术区画家的画作。 这里随处可见摆放的艺术作品。 陆时城不在,安排了卢笑笑接待他们。和教授有点失望似乎,询问“陆先生不在,不知道我们还方不方便进办公室看, 来之前, 通知我们是可以的。” 旁边, 云昭一眼认出卢笑笑, 刚才因投入看作品消失的不自在又回来了。她强自镇定地别过脸去, 神情冷淡。 卢笑笑仿佛不认识她了已经,没任何异样, 云昭想, 一定是陆时城女人太多她跑腿也太多, 怎么会记住每一张脸呢 跟着卢笑笑, 把各个部门逛了一圈,该介绍介绍,又留给他们考察细节的时间。云昭对头顶的天花板很有兴趣,却不愿问她,脖子仰到酸。 中盛是个如果你内行,会被惊叹到的地方。毋庸置疑,小组的同学们感受一样。 “难怪,大家挤破头也想来中盛。”大家坐观光电梯直达茶水间品尝咖啡,凝望外面城市景观时,不由感慨。 中盛员工众多,每个人,忙忙碌碌像极了一座庞大机器中小小的齿轮,各自咬合,协力运转,然而却没有谁不可替代,永远不缺乏新鲜血液。 云昭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她无比伤感,站在落地窗前无声吃着外面买不到的特供甜点。是,中盛的整个设计让人目眩,除此之外呢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第一次这般具象化,以钱权铸造,又以陆时城杰出的商业才华和广阔市场加固。 一个花了五年才建造完毕投入使用的大楼,请的是顶级设计师,原材料加工经手数个国家,怎么会不好呢 她呢只不过是他闲来消遣的情感玩意儿,哪怕他玩弄了她,中盛依然屹立不倒城市里流传的的仍是他的商业传奇,被人艳羡。至于花边新闻,是他生活点缀而已,无伤大雅。 所以,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恋、仓皇、辗转、以及悲欢种种,所谓自尊,根本没人在意。 她昂着头,脸上是那种倔强到忧伤的神情。 在礼堂参观时,卢笑笑出去接了个电话,再进来,告诉和教授“陆总回来了,在顶层办公室等您和同学们,请跟我来。” 云昭情绪低落,一张脸上,变得冷淡极了。 进去后,陆时城起身一边扣西装外套纽扣,一边过来同和教授打招呼。 随后,不忘照顾到几个学生,温文笑说 “累吗包可以先放下。” 这目光,不单独对她,陆时城是泛泛扫过来的。 他真虚伪,云昭快速瞥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厌烦。 同学轻轻扯了下她的衣服,云昭扭头,在目光的示意下看到了墙柜里的元素。 “陆总,这么一圈看下来,中盛的内部设计非常开放人性化,面面俱到,很受启发。”和教授笑道,旁边同学见老师和陆时城搭上话,难免激动,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中盛ceo,暗惊这么年轻英俊,自觉凑上来。 老师提过,陆时城不仅是有为企业家,在建筑欣赏上的造诣很不俗,十分难得。于是,大胆问他 “陆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请教下中盛外观通风设计是如何实现调节温度、湿度这项功能的吗” 年轻人么,总有点挑战的意思,看看陆时城是不是真的懂。 陆时城一笑,不觉唐突,打开对面液晶显示屏,调出资料,很完整地把当初的手稿、施工视频以及模型放给他们看。 “外墙是经过专业测试的,当时,沟通过程中我们强调了环保节能这个问题,我希望中盛大厦具备可持续性。这个模型,可以看到一个比较直观的效果,设计师利用的是自然风。”他很放松,一手插兜靠桌,一手指向屏幕,同和教授交流着看法。 确实很高明,云昭拘谨地看着画面,陆时城一贯低醇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说起专业的东西时,分外有吸引力。 他专注的姿态,没有一丝一毫的优越感。 “您看这里,是雨水循环再利用。”陆时城离开原先位置,走近些,大家不约而同也上前,云昭没有动。 和教授一扭头,笑“云昭,怎么了,走神了吗” 她抿唇笑笑,慢吞吞挪了几步。陆时城边说边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停住,已经可以嗅到熟悉的清香,他抬手臂,腕表似有若无蹭着她的头发过去,缠住了。 “不好意思。”他低沉说,动作轻柔地把云昭的头发解开,她一下红了脸,觉得十分羞辱。 小小的插曲而已,大家没在意。随后,同组一男一女也和陆时城讨论起来,他并不敷衍,相反,认真地听年轻的大学生各自表述,谈如何增加空间的戏剧性。 拿中盛为例,大家打开话匣子,交流十分畅快。 只有云昭成了局外人,她面色冷清,和平时大不一样。在所有的声音中,她听见他的,那种充满活力和建设性的语言,那么熟稔,只要是能跟他堪堪对话的人们,都会被陆时城的语言魅力打动。 他和女同学说话时,很绅士,深邃的眼睛专注到会让人误会什么。云昭冷眼看着,是这样的吗她看到自己的同学像当初的自己那样,不觉迷醉,那双眼睛看着陆时城,有仰慕,有喜色。 不单单是对自己,他和女人,所有年轻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吧 这太让人恶心了。 “云小姐,我没称呼错吧”陆时城忽然抬眸,眼睛含笑,“你这么盯着我,是对我的话有什么异议吗可以说说你的想法,洗耳恭听。” 和教授也看了看云昭,他正琢磨,云昭今天未免太闷了,脸垮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小姑娘满脸的冷。也许,是那件事,还让她觉得有阴影也不对,这几天她在学校状态可以。 四周静了下。 云昭心跳很快,她不加掩饰地端详着他,说“没有异议,我觉得你伪善,不过可能你真的只是很擅长巧言令色而已。” 好听的语言,美好的脸色。这就是何谓巧言令色。 一下冷场。 和教授心一沉也没想到云昭会当场给陆时城难堪,她认真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只是说完,好像意识到场合不太对,她低下了头。 陆时城微微一笑,优雅依旧,表现出十足的涵养“抱歉,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可能在云小姐听来某些措辞不够准确而显得浮夸。” 和教授尴尬地接话“没有没有,陆总,您很有见解这绝不是恭维话,我这个学生,说话直了点,她年纪轻说话不太注意方式只是自己的想法,您不要介意。” 无奈,云昭绷着脸没有道歉。 陆时城莞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刚才话题,顺便解答了她心中对天花板的疑惑,女同学帮她问了。 到饭点,和教授带着他们要告辞,陆时城留人去11楼的餐厅去用餐,亲自送一行人出来,又喊卢笑笑带路。 云昭发现自己保温杯不见了,放背包侧兜的,是掉他办公室了吗果然,在她犹犹豫豫进电梯时,有人在身后喊 “云小姐,你的水杯” 她折回来,却见陆时城的助理只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盈盈说“陆总请您进去,还有别的东西麻烦您转交您的老师。” 那边,卢笑笑带着老师几人先过去。 云昭冷着脸走进来,看了看,水杯真的在他桌子上。她拿起放进包里,重新背上,陆时城就这么抱肩静静看她动作。 “东西呢”她不看他,声音也冷。 陆时城把拷贝下来的资料塞给她,低笑“怎么了,今天从进门就摆脸,刚才,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 “我不知道你还要脸。”云昭反讽,转身就走,被陆时城从身后一把捞住,背包扯下,非常粗暴地抱着她往办公桌上一压,手底一扫而光其他物品,掉在地上,稀里哗啦作响。 这么一倾身有阴影落下来。 太快了,云昭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仰着脖子,抓他衬衫,承受亲吻。 来自他的亲吻又狠又恨,陆时城动情的模样一向霸道,她被咬疼唇。 今天穿的这是什么 她的蓝色毛衣像片海,也成最温柔的颜色,包容,熨帖,陆时城在波浪起伏处暴揉。 渴望在灵魂里嚣张不停,灼灼炙烤着。云昭被他熟练用情的深吻刺激出了久违的难耐,她越扭越挣扎,陆时城越用力。 办公室那张素来整洁冷感的桌子上两人在无声对抗着。 腰臀被桌沿硌得要痛死,云昭冒出眼泪,双手胡乱朝边上摸去,大概是相框,她抓到手里对准陆时城的脑袋砸了下去。 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脸上,云昭愣住,终于,陆时城从她身上起来。 砸到他额头了,伤口不大,可却深。 顺着他高耸的眉骨流下嫣红一行。 云昭害怕了,手忙脚乱跪下来去翻包里的纸巾,抖抖索索给他捂住,带着哭腔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颤个不住。 他会不会讹自己云昭满脑子钱,他也最会拿钱来玩弄她。 陆时城黑眸沉沉盯着她,忽然一抬手打掉,抱紧她,嘴唇再次贴了上去,混着血腥,以为她总是关心自己的,这让人悸动。 “我想要你,云昭,想的快死了,你除了给我脸子看能不能有些别的”他又恨不得掐死她,天知道,他哪里受过女人那种气,好言好语换的是小姑娘根本让他下不了台。 人都是贱的,她越这样,他越觉得自己不能放手。看她来自己的公司,面上平静,心里早波涛汹涌,只要见到人在跟前就好,恨不得亲自领着把每个部门里里外外看个遍,告诉她,你男人是中盛的陆时城不是别人,她不自豪吗 陆时城觉得自己简直幼稚,怎么会想着炫耀呢太可笑,他从来没有跟别人炫耀中盛的心思。 但见着了人,又不满足了,得寸进尺,他想吻她,昏天暗地在床上造作。云昭今天冷得彻骨,他被噎得难受,从来没有见过她表情那么伤人。 此刻,云昭惊惧地推开他。 她心里乱极了,喘息着,怎么才能稳住陆时城呢他太可怕了,那种施加在你身上的窒息感,强烈到根本躲不开。 脑子是抽了吗你要说那种话激怒他云昭深吸口气,勉强说“你喜欢我吗” 废话。 陆时城却说不出正经告白的话,他不习惯,他还是不习惯先主动去告诉一个女人,我好像爱上你了。 蓝色毛衣也好看,她怎么样都好看,一见她,自己浑身细胞都像是在叫嚣着喜悦,陆时城注视着云昭,点了下头。 “那你离婚,你娶我,你娶我我就跟你在一起。你看,现在,”云昭心慌,根本没深想,知道他不会离婚只能变相劝退他,一味躲,是躲不开陆时城这种人的。 “现在你是已婚身份,我算什么我不想提心吊胆被人指指点点,你既然喜欢我” “你爱我吗”陆时城截断她的话,咄咄逼人。 云昭眼睫颤了颤,她没办法回答。 “我可以离婚,但你必须好好爱我,一丁点杂质都不能有。”他阴郁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因为她离婚云昭不信,他随时随地都能去勾引女孩子。 “你先离婚,只要你离婚了我就答应你所有,但我有个条件,你没离婚前,不能来骚扰我,我现在要好好准备参赛作品,我很忙的。”云昭仓促说,心乱如麻,她有种预感陆时城根本不会放过她,要怎么办,她才二十岁,要怎么对付一个无论什么经验都比她丰富老道太多事业成功的男人 这样呢他就算真离婚官司不那么好打的,也许,到时他对自己那股新鲜劲儿过了,一高兴,放了她 陆时城很沉默,在沉默中打量她许久,云昭被他看得发毛。 “好,跟我谈条件,要有足够的契约精神。云昭,我愿意跟你在一起生活,付出代价我也愿意,但你不能耍我,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浮现,伸出胳臂,捏了捏云昭柔软的手 “我会好好对你的,你别躲我,离婚的事我已经在考虑着手去办。” 不可能,云昭知道他又在撒谎,没关系,只要他答应离婚前不来骚扰自己,总能躲开一段时间。心里又觉荒凉,他疯了吗他是怎么做到居然以为一个正常姑娘还愿意跟他在一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044 陆时城在东山住一段时间了。 对于他来说, 不轻易离婚是一直以来的一个底线。离婚这件事, 是一场难度颇高的商业谈判。好了,费钱。不好,更费钱。 中盛股价受影响亦是必然。 陆时城从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给中盛带来困扰。 直到此刻,他依旧没下定完全的决心来离婚。仿佛,这种情绪都只存在于刹那,刹那不假,但身为商人多年养成的缜密利害拿捏习惯使然, 他不能冲动做事。未急于和母亲商量, 自己站在窗前抽雪茄烟雾缭绕里沉思良久。 好像一切重归平静。 岑子墨却隐约不安,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很平静的。她后悔和付冬阳的那一夜,算什么呢然而,付冬阳也不主动联系她, 这让岑子墨不太舒服, 他年轻,在这上头正是猴急猴急需求旺盛的时候, 一夜过了,不上头 岑子墨为自己存了这种龌龊的小心思更不舒服。 真正让人心梗的, 是陆时城那天冷不丁地提离婚, 试探吗岑子墨心慌气短,不过, 后续竟然又没了动静, 她那颗心又不自觉乐观起来。 看, 他也清楚还是这样最好, 那就各玩各的吧,一眨眼,混到老,都作不动了,正好携手进棺材。 岑子墨依旧热衷于夜场、趴体、酒精和香烟。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过陆时城,他就那么冷漠地看着她置身于光怪陆离之下。 最近,付冬阳则忙碌依旧,在李慧明手下成长更快,中盛证券与一家外资公司签订了融资融券业务合同,最近有开启大牛市的兆头大量资金涌向资本市场。付冬阳每天熬夜,疯狂研究市场写投资文章,手旁,是永不缺席的咖啡杯。 手机震动,他快速扫一眼,有心晾了一会儿,接起“岑大诗人,晚上好。” 那头,岑子墨娇笑不迭,付冬阳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那张精致又傲慢的脸,眼波勾人,很会扭腰也很会浪叫。 “过来玩儿,姐姐请你。”她夹着烟悠悠地说,语气飘,可容不得拒绝。 半小时后,付冬阳来到一家会所,抬头看着闪闪发光的几个字,他一笑,抬脚进来了。 找到包房,岑子墨在沙发里窝着身旁环绕几个英俊一点都不俗气的年轻男人,她懒懒叼住根烟,立刻有几只手同时伸出为她点火。 妖娆的女人似笑非笑,低头就近点上了。 吸一口,拥着一个男人把烟圈送进对方嘴里,完了,格格娇笑不止,岑子墨玩得很疯。 余光瞥见了付冬阳,眼皮子都没动,只说“来了啊,坐。” 几个男人以为这是新欢,不约而同地瞧瞧他,付冬阳心里蔑视表情如旧,安然坐下。 接着,又是唱又是跳,岑子墨指着年轻男人的肌肉吃吃笑比较“比不上我老公哦” 但当两片火热的嘴唇想袭上来时,她别开脸,厌恶说“走开,别亲嘴。” 小年轻一点都不觉难堪,轻佻笑说,“玩不起啊” 岑子墨美目倏地一睁,她笑,来都来了,是啊,陆时城在外头不知浪成什么样她自矜什么这么想着,细白手指把男人勾到脸前,激吻起来。 很快的,几个男人围上去,场面靡艳,岑子墨喝得飘飘欲仙被男人伺候得更加舒服。 付冬阳很淡定,他甚至拿起她的女士烟,点了,把视频里的歌声调小点,岑子墨和男人们唇齿接吻的声音就更清晰。 直到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岑子墨反手就是一巴掌,特清脆,把人都吓了一跳。 “别碰我”她尖叫,付冬阳这个时候才挥手示意男人们先出去。 “既然做不到,何必勉强自己呢”他说。 “谁说我做不到我只不过,嫌脏而已。”她气急败坏抓起包就砸他,他没躲,只是扶起她到前台结账,搂着醉酒的女人走上街头。 “你家在哪儿” “什么我没有家,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只有娘家和婆家,但哪一个都不属于我,你明白吗”岑子墨在他怀里仰头不停地笑,莫名悲凉,“去中盛旗下的酒店,我带你开房。” 她醉了,付冬阳听得心头一杀,去中盛的酒店和陆时城的妻子偷情,这未免太疯狂。 车子启动后,付冬阳把岑子墨带回自己的住处。开门,揽住往下坠滑的女人,放到床上,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倒了杯绿茶,扶着她喝下去,岑子墨呛他一身,真好笑,像极了两人初遇的那一回。 “哎,你真不错,”岑子墨半眯缝着眼,懒懒说,“可惜,我就是喜欢陆时城那款,狼心狗肺,你知道吗我老公这个人谁都不爱,没感情的狗男人,可我偏偏迷他迷得要死” 到底是什么呢 付冬阳安静听着,说“我明白,女人爱的归根结底是男人身上的侵略性和力量。” 是了,真是鞭辟入里啊,岑子墨昏头昏脑地想,她想被他统治着囚禁着,但他没有作为,他明明充满着最强的侵略性和力量,都用在云昭那个小贱人身上了吗 她头疼欲裂,抓付冬阳的手“我不能轻易放过陆时城和那个小贱人,你懂吗” 付冬阳嘴角浮笑,摩挲着“我懂,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替你参谋参谋,岑大诗人,你太感性也太善良了,所以才被欺负。” 夜色深重,整个城市仿佛更加活跃。隔音差,外面似乎到处都是声音,送外卖的摩托,醉酒者忽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咳嗽声,几句脏话,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岑子墨枕着这种声音,居然睡着了。 当然,被嘈杂的噪音弄醒的也早。 脑壳疼,她揉着太阳穴,听旁边付冬阳的声音冒出来“你要吃点东西吗” 岑子墨有起床气,一个人呆坐半天,问他“我怎么在你这儿”付冬阳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你泄露了你老公的名字,陆时城,我的大boss那个陆时城吗” 她一惊,旋即镇定下来,冷嗤“得意吗你睡了陆时城的老婆。” “我为什么要得意都是男人。” 岑子墨便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光斜瞅他,他说“何必呢以你的条件为一个男人这么不开心过着,不值得。”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岑子墨愤愤说。 “考虑过离婚吗世界这么大,陆时城这种成功的男人也不少。”他盯着她。 “离婚我根本不稀罕钱,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岑子墨愈加烦乱,她要人,要活生生的陆时城。 “如果他铁了心跟你离呢”付冬阳委婉说,“大诗人,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最可靠不会欺骗你,我多句嘴,还是尽早打算,如果离婚了你怎么让自己所受权益最大化。” 岑子墨穿好衣服愣了会儿,把包一提,登上高跟鞋“走,我送你去公司,路上跟我说说你那点心机,姐姐看你行不行。” 这么聊下来,岑子墨忽然觉得两人倒颇有奸夫淫妇的风范,那股复仇的小火苗簇簇燃起,遇了风,逢着躁,很快就成燎原之势。她甚至去幻想,陆时城如果亲眼看见自己和付冬阳上床会怎么样 被幻想刺激到头皮发麻。 除了上课,云昭最近一头扎进参赛准备中去,后来,把艺术区重感受一遍包括先锋美术馆。 恍惚间,难免想起陆时城,他站在光影之外好听的声音响起,带她登上屋顶,远眺那片废工厂云昭眼睛倏地发酸,仿佛又看见他的白衬衫,站在风口,一回头,清俊忧郁的眉眼带着浅淡笑意。 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你要知道,太阳的光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支离破碎的话语一下下撞着胸口,为什么他整个人是虚假的呢是阴暗的呢云昭难过地藏好情绪,禁止自己想他。 奖学金在这几天发到手里,杂七杂八,一万出头,以前这笔钱给爷爷小头,剩下的自己处理,留着交学费或者是专业花费。 现在,没时间去兼职,云昭纠结着,最终拨通了那个即使删除却早刻进脑子里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随即按掉,云昭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手机是半小时后儿响起来的,陆时城在开会,眼下,给拨回来。 事实上,他真如承诺所言,有一阵子没再骚扰她。 “云昭,”陆时城放低声音念她名字,“最近还好吗” 她倔强地捏紧电话“麻烦你给我个卡号,我定期打钱。”这样,省的和他有接触。 “这些天,会想我吗”他完全不接她的话,沉沉问。 有病云昭从没有说脏话的习惯,忍不住想骂他,心底却有非常细微的情绪冒出来,她紧绷着脸,“我要卡号。” 这声线,就是小女孩生气了的那种,陆时城微怔,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打火机,送她的那款 “你哪儿来的钱” “不用你管,我不会少还你的。”她凶起来,声音还是清脆脆的,听着受用,陆时城不想破坏她心情,希望她好好准备作品凭本事出彩,忍住没打扰。 现在,是她自己主动联系自己的,他翘起腿,惬意地转了圈椅子,说“我要现金。” 算了算,嗯,应该是发放奖学金的日子。他早从学校那里知道她的情况。 这么用功的,他失笑,心里欣赏于是那笑意走到眼中,应该祝贺她不是吗比如,送点什么礼物什么好呢陆时城捏了捏眉心,思忖着。 云昭在那边被他气到,她不想跟他无谓争执,说“好,我给现金,送中盛前台麻烦你提前告知前台。” “是奖学金吧”陆时城追问。 “你管不着。”她把电话果断挂了。 第二天,云昭捂紧包带着八千现金来中盛,直接到前台,见对方似乎在接电话,等了等,没想到对方挪开话筒,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她。 “麻烦您把这个袋子给陆总,可以吗”云昭连忙说。 “好的,请等一下。” 对方继续讲电话,除了点头,就是“好的”。 “请问您是云小姐吗” 云昭一愣,略颔首。 “您是来送钱的”对方已经摆上了验钞机,“不好意思,需要验一下。” 云昭再一次觉得受到贬低,难道,他觉得自己会拿假,钞糊弄他吗 她容易脸红,却也挑不出这话里毛病,拘谨地看着对方验货,很不自在。 事毕,云昭松口气,转身走出中盛,经过门口的雕塑忽然发觉什么,退回去,噢,原来这个角度,这么像小美人鱼呀。 真奇特,稍微偏一点角度都不再有那个感觉了,云昭展颜,情不自禁上前摸了摸它。很快,那抹笑意凝固在嘴角,如果真是小人鱼,不过是个破灭的悲剧。 王子永远不会爱上她,她永远没有机会。 只有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远远是不够的,更何况是王子呢他需要一个真正的陆地公主,地位,财富,名声。 “你来了。”陆时城站在她不远处,微笑说,高大英挺永远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一起吃饭”他看她有一会儿了,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用目光把她爱抚了不知多少遍。 云昭屏住呼吸,她一言不发垂下眼眸快步走人。 陆时城站着没动,看她远去,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了能看她一眼大费周章,被拒绝了,并不觉难堪,只是遗憾。 八千,她这次一下拿出八千,对于一个学生来说非常不容易。是她多少个日夜苦读,参加社团活动,努力辛苦挣来的荣誉来不及享受那份喜悦,大部分送他这儿了。 陆时城慢慢往回走,看到那些钱,工工整整,她这一路又是怎么样的小心翼翼唯恐被偷了,他低垂眼眸,看不到什么情绪。 拿钱来这样折磨她,真是自己想要的吗他点上烟,蹙眉一直盯着这八千块,真的不想再看她因为钱而受苦,但除了钱,陆时城自己都不知道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 烟最终按熄在烟灰缸里,他闭了眼,身体浮浮沉沉,说不出是怎样难受的一股劲儿。 不行,得想办法让钱回去,a大有企业冠名的奖学金一项,陆时城略作思考,跟周濂通了番话。 忙完一个会议,他接到黄叔打来的电话,那头说很久,他听着,面上冷冷淡淡一点多余内容都无。 他又给那个很久没回过的家里佣人打了个电话,得知岑子墨不在,驱车回来。 秋意深重,两旁枫叶红透白天看起来是如火点缀,到了夜晚,被灯光一渡反倒成黑红连绵,夹杂着桂树的香,陆时城鼻子总是有点过敏,掏出手帕,掩鼻进来了。 立刻有佣人过来,替他脱掉大衣,挂起来。陆时城里头只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人显得越发瘦劲挺拔 “东西给我收拾好了吗” 这个家里,所有属于他的物品都打包收拾起来,除了,岑子墨的卧室门紧锁。他本没在意,从那过,思考她会不会偷藏了自己其他东西,想进去一看,一动门把,锁死了。 他立刻让开锁师傅上门服务,等进来,一股令人不愉快的香水味道惹得他轻咳两声。 至于屋里摆设,陆时城完全没有分毫兴趣去观察打量,随手翻一翻,果然有收获,床头柜抽屉里有他的领针、西装口袋巾全是他的零碎东西。 佣人告诉他,太太不让倒他原先书房和卧室的垃圾桶,他留下的垃圾,也视若珍宝。 陆时城没有感动,只是那种微妙的怜悯又浮上心头,很快,化作眼里的一片清冷。 梳妆台上,放着相框,陆时城第一次注意到相框里的自己面容冷肃,一双眼睛点漆般的黑,穿正装,在台上发言的某个瞬间。 他都没拿起来,看两眼而已。 旁边的,是珠宝首饰盒吗陆时城这才轻视地笑一声,这么大,雕琢得富丽,他的妻子,花钱如流水这些年到底戴了什么东西,陆时城发觉自己一件都想不起来。 昭昭很少戴首饰,什么适合她这种年轻的小宝贝呢他一下想起她的话,唇角勾起,漾出笑来。 首饰盒下压着本花花公子,陆时城皱眉,封面尺度大胆,伸出手,抽出这金发红唇的女郎,翻内容,眉头略挑哦,这期谈了毕加索、尼采,以及性爱。 忽然,杂志里滑落出什么,掉在地上。 他捡起,是两封信,没有署名可都被撕封,上面是边缘不齐的齿轮。 熟悉的普通信封,很有年代感。 慢慢抽出,展开,陆时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趔趄退了一步,根本不能承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045 他看到了什么 无数次为之心跳的笔迹, 隔了十七年,一下把他这些年隐藏在有序外表下无序的内心彻底击垮。 陆时城不相信云昭给他写了信, 和他一样,唯一的一封信,永远等不来回音、更类似自言自语的一种孤独而已。 他几乎是怀着巨大的虔诚和颤抖读完了信 陆时城 原谅我这么冒昧给你写信,你一定很意外,也许, 这封信会和你收到的无数封信一样,阅过即掷。或者,你都没有看的兴趣和时间。 高考结束了,我们临班三载,可你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 我没有时间了,同学们说你可能要出国, 去美国读书, 我心里难受得不知道找谁说, 也无人可倾诉,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没出息地哭。 你知道吗现在是夜里凌晨三点五十三分, 我家里没空调,头顶上电扇吱呀吱呀地转, 我说不清楚我是被热醒的还是根本没法入睡,总有东西顶着我胸口, 滚烫的, 狂热的。我想,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掉,我得爬起来写点东西。否则,我会被自己心里的东西煎熬到死。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问这个问题,我觉得已经花光了我一辈子的勇气。是因为落水吗我觉得你从那次开始就尤其讨厌我,我承认,我不够光明坦荡,偷偷跟着你,想看你往哪里去,看到你掉进池塘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你出事,我想哪怕我死了我也要救你上来,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行,你那么聪明,多才多艺,前途无量,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是祖国的栋梁之才,可能这样说,你觉得我老套,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我实在太寒酸了,同学们和老师都知道我的家境,可能被我这样的人救对你来说,是件丢脸的事情。如果是这样,我跟你道歉,我并没有任何想让你难堪的意思,真的没有,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请你原谅我好吗一想到你讨厌我,我真的很难受。每一次,和你碰到,我想看你又不敢,我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着你,我除了一颗心,什么也没有。非常沮丧的是,你很讨厌我,我没办法让别人喜欢我,也希望最起码别人不要讨厌我才好。 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我手一直抖。窗户是开着的,隐约有雷鸣,也许会下场大暴雨,你知道吗每到暑假,我家院子外的池塘里那些小青蛙,总会在大雨停后此起彼伏地叫,交响乐也不过如此了吧它们真的特别有力量,可以一晚上不停,我每次被吵,总是睡不着,不过现在也能理解小青蛙了,它们也需要舞台,虽然声音难听。 大概就像我,许我自嘲下,虽然我家里很穷,但我可以选择努力学习,尽可能地改变我的命运,去见识更多的东西和更广阔的世界。一个人,是不应该被剥夺梦想的权力的,无论她出身如何。 只是,因为遇见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些,再好些,你太遥远了,远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追赶,去和你并肩。当然,我可能是想太多了,你我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了,那次去你家做客,我想带礼物去的,同学告诉我你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只好把从家里带的黄瓜番茄分给寝室同学了。我很喜欢你的爸爸妈妈,叔叔那么儒雅谈吐不俗,阿姨又是那么亲切美丽,我很羡慕,你能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优秀是必然的。 其实,我最喜欢你的书房,阿姨带我进去,我真的太喜欢了忍不住悄悄摸了你的书,原来,你也喜欢加缪。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加缪。他有种深沉的激情,我一直希望自己像他那样,身处隆冬,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你呢你为什么总这么沉默是不是没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内心也许,未来会有,我希望我会是那个人,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一种奢望。不过,如果,未来有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能走进你的内心,我也会祝福你,真心的祝福,我总盼着能看见你笑一笑,要是能对着我笑一笑,我就满足了,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说什么胡话。 真的下雨了,电闪雷鸣,你见过乡下的暴雨吗闪电会像一条长龙在乌云里出没,整个天空,磅礴壮丽,会让人觉得宇宙自然是何等无穷,而人类,实在是渺小。可是我们有思想,有创造力,我觉得这是我们的不朽之处,相信出国深造的你,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陆时城,我不知道还能写什么了,你要走了,也许不会再回来。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很绝望,我们的人生几乎没有交集,以后,更不会有了,我仿佛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可又似乎一句都不重要。因为,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我,对于你来说,只是高中三年里的一个普通认识的人而已。甚至,你都不曾记得我名字。 我们的人生都还很长很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遇到让你万分难过或者是艰难挫折的事情,你要记得,有个人非常非常喜欢你钟意你,你在她心里,是个非常好的人足够珍贵,这样能给你一些温暖吗我希望可以,这就是我写下这些文字的全部意义,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说,有什么价值。 忘记我的不好吧,我如果无意伤害到你。陆时城,我真的很想一遍又一遍书写你的名字,但万事终有结局,我的这封信就到此为止吧,它完成了,不再属于书写者,而是属于你。 我现在很混乱,心跳很快,语言有冒犯处请你别介意。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给你写信了也没有机会,只此一封,我不奢求有回信,甚至找谁送信都没拿不定主意,只希望你好。 你一定要好好地过生活,将来,一个人在外求学照顾好自己,我也是,我们都是。 落款是她的名字云昭,十七年前六月九号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上有泪痕,那种干过之后纸张发硬有凸凹的模样。 陆时城一动不动站着,一颗颗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无声地往下蜿蜒。 云昭音容宛在。 她羞涩的外表下怀着浩瀚的热情和爱意,又是这般克制。 他最爱的女孩子十七年前的告白,十七年后,她早成累累白骨,才让他知道。 为什么他该向谁质问,陆时城失魂落魄惶惶站着,良久,他逼自己冷静,把一切收拾成原状,带着她的,自己的,彼此都是唯一的信件走出屋子。 下楼时,陆时城心口一阵绞痛,他弯腰趴在了梯手上,埋下头,久久不能动弹。 佣人见状忙来扶他“陆先生,陆先生” 他慢慢抬起脸,苍白到失血,无力地挥挥手,吩咐佣人几句,走进车子。 还是不行,整个世界都失真,陆时城根本没办法开车,他伏在方向盘上,心底大恸,呕出酸水。 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妻子此刻在别人的晚宴上放荡快乐着。 陆时城摸出手机,打给云昭,全靠本能,她不接。他一遍遍固执地打,终于,那头传来她冷淡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我刚还过你钱。” “昭昭,来接我好吗我不舒服,我开不了车来接我好吗”他虚弱说,无比脆弱,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见到她就好了,一切如旧。 他根本不愿意去接受这样的事实,强烈排斥,不,云昭不喜欢他,她也没有给自己写信,他跟她,不存在所谓错过。 那头,电话利索地挂了,没有回应他任何字眼。 最后,是家里佣人过来开车送他。 “送我去a大。”他说,佣人转头看看他,很担忧,“陆先生,您感觉怎么样我看您不太好,要去医院吗” 他窝在后排人阴鸷又沉默“不用。” 路上,喝了半瓶水,陆时城眼睛如墨比夜色还要浓重,他整个人绷着,看着冷酷极了。 到学校,他发短信给云昭出来,如果你不出来,我会进去找你。 云昭当即看到了短信,她在图书室,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这个疯子,她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本来,一个晚上云昭像座平静的房子安心做自己的事,而眼下,房子被点燃,她背起包来到门口。 那辆车打着双闪,在树下。 里面坐着面目不清的男人。 云昭走到跟前看清楚是宾利,咣咣敲他车窗,车门直接开了,她没来得及说话,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强势地揽进车里。 陆时城随即把车子锁死。 滚烫的唇随之而来,他万分迫切,卡着她脖子用力吻下去,他需要用活着的人来抵抗自己的恐惧和痛苦。 “你,你不要脸”云昭哭着骂他,她挣得厉害,陆时城却抱住了她,埋在她发间“昭昭,别拒绝我,我需要你,我真的很需要你。” 他变得很软弱,像个男孩子。 云昭怔了下,反应过来对他演戏只有厌弃“你别装了,你只需要跟女人” 太下作了,她说不出,仿佛说出来连自己也践踏了,就坐实自己不过和他是纯粹的肉体关系。 “和你不是”他忽然很愤怒,但声音低沉,带着伤痛。 身上的手臂,把云昭箍得更紧了。陆时城仿佛只有和她这样紧贴拥抱着才有所依傍,人间世颠沛流离,总得有点实的东西。 车厢内静下来,只有两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他的黑色毛衣里,有鸢尾花的味道,静谧、若隐若现。终于,陆时城慢慢松开她,在黑暗里,捧起她的脸,说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离婚。” 他重新变得像某种兽类,昼伏夜出,在暗处伺机等待猎物,嗜血,精准,富有耐心和极强的攻击性。 云昭置若罔闻,她摇头“你总是这么自私,我每天在学校里担心你会不会突然找上门,我又会不会突然被冒出来的女人打。而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陆时城,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会用余生去了解你,一辈子,够吗”他看到她睫毛柔软,心也跟着软,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不太自然,降下点车窗 “我离婚,不关你的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离婚你并没有破坏我的家庭。” 一丝冷风混入,气氛更冷。 云昭悲伤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车厢内又变得静悄悄。 “介意我点烟吗”陆时城说,见云昭不置可否,他摸出火机,不知什么原因手微微颤着,他眼前又是那些字叠加成重影。 几次没打着。 云昭转头看看他,陆时城眉宇紧锁,他怎么连烟都点不着了呢她伸出手,拿过火机,啪嗒一声,靠近给他点上了。 “谢谢。”陆时城低声说,似乎还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今天很反常,跟平时不太一样,云昭说不出他怪在哪里,沉默片刻,对他今天说的这些话依旧什么都不相信 “你如果真的喜欢我,能替我考虑一下吗让我好好读书,不要来打扰我正常的生活。” “我打扰你什么了”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扭过头,整个人变得极容易躁动,无处可发泄,却不愿意这个时候迁怒她,压着情绪 “我已经三十四岁,跟人错过,再也不能挽回我心里一清二楚,哪怕,我不愿意承认。” 他低下头,心潮汹涌,双眼朦胧只能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我不想听你的往事,我要回家,你开门。”云昭攥住了车把手,语气很冲,身体朝车门靠下意识远离他。陆时城侧眸,忧郁而阴沉地盯着她,两只手搭方向盘上,只有烟火,在手指间明明灭灭。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云昭不想多看他的眼睛,他眸子里闪烁的是眼泪吗她垂下眼,先败下阵来“爷爷等我回家,你不要这样。” 他伸出手臂,云昭立刻低喝一声“你干嘛”条件反射地踢在他小腿上,车门开了,他只是替她开车门而已,虚揽了下她的腰,把人推出去 “你可以走了。” 说完,重重带上车门。 云昭头也不回地跑向学校大门口,背后,陆时城默默注视着她窈窕背影,一头秀发,轻轻摆动。 空气清冽,方才的一切仿佛云消雾散,可他凭什么生气云昭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了,她止步,在大门廊柱的阴影下回眸,他的车子还在,乌漆漆一团,双闪也停了。 上楼后,云昭心绪不宁,她担心陆时城会不会变态到呆到天亮。也许,还有些其他什么。临睡前,她跟祖父说下去把垃圾扔了。 “明早带下去就是了。”老人疑惑地看她。 “没事儿,”她抿抿头发,莫名心虚,“垃圾都满了我看着难受。” 下了楼,她裹紧外套犹豫来大门方向来,依旧躲阴影里张望 车没走,陆时城却不在车里而是靠在车前头背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仰首,她看到了,他还在吸烟,只穿着件毛衣似乎也不觉得冷。 地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孤绝。 这个点,a大门口几乎没了人影儿,店铺大都打烊了。 云昭呆呆凝望半晌,他雕塑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一只夜猫从眼前窜过去,她惊醒,逼自己回去。 就这么站着,间或咳嗽,陆时城待到凌晨三点,抬腕看了下时间,在驱车回东山的路上心口突然疼起来,他反应依旧够快,想靠边停车。 可是,后面那辆车却失控直接撞上来,前方是人行道,有行人,陆时城千钧一发之际急忙打转弯车子冲进了绿化带。 后面车子里,他的妻子,在认出他车牌号根据他是从a大方向来进而判断出他车里肯定藏了女人并且要去东山苟且,毫不犹豫撞上来的。 岑子墨在发抖,最好撞死这对狗男女,是的,她在那一瞬间,只希望陆时城和云昭都去死,成双成对,多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046 陆时城住进了医院, 不全然是因为车祸,他发高烧,整夜噩梦。 这些年里,梦里云昭从来都不在。如今,他的梦断续, 是一片野草蔓生的坟场而已, 依旧没有故人。 岑父和岑母第一时间赶过来看他,单人病房里, 因为人多显得拥挤,有种过年的热闹劲儿。 “子墨这孩子,我们都狠狠批评过了开车瞎开,您瞧,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岑父也不管俗语用的对不对,和周濂说话,语气自然矮人一截。 事故调查很快出来, 在现场,岑子墨手脚发凉当看到陆时城满头血被人从车里拖出来, 只他一人,她心里尖叫, 一路跟上被交警拦下恍惚得厉害一句话都不说。 她身上有烟酒气,但并未饮酒。 送医院后, 陆时城很快苏醒伤势没什么大碍, 低声配合警察笔录, 一抬头, 看着身旁像是瞪他恨他的岑子墨,说 “我妻子开车比较毛躁。” 她以为自己听错,也看错,陆时城面色憔悴却和颜悦色。 那这件事好办,夫妻俩撞了,私了都不用。 此刻,病房里是双方长辈时不时的交流,寒暄话一完,在这种地方谈生意不太合适,临走,岑母把岑子墨拽到旁边,低斥她 “子墨,你怎么回事,你跟妈说,故意撞的时城吗” 岑子墨美目怒闪,没吭声。 岑母一下什么都明了,更是骂她“你造孽啊,真把他撞出个好歹我跟你爸都得给他陪葬”说着,往里看一眼长嘘气,“幸亏你婆婆没说什么,时城也没追究你,我警告你,不要再作了啊,有事好商量这种能出人命的事你长点脑子不要有事没事给我跑出去鬼混” 自小到大,岑子墨是最讨厌别人说教的,极其叛逆,又目中无人。这一回,却只是发呆发愣,岑母看她那个丢魂儿的鬼样子,难免心疼,再絮叨几句,把人推进去了。 里头,陆时城睡着了,碎发遮眉,静静躺着,这让他罕有呈现给人一种温柔困倦的错觉。他是假人,一年到两头在脸上看不到这个年纪会流露的疲态。 他的工作强度,远非常人能承受。 岑子墨守了他半天,周濂对此事竟一字不提,只嘱咐儿媳以后开车要小心。 太压抑了,岑子墨没有因此感激或者羞愧,她知道,陆时城是哪一种人。他会面带最迷人的微笑,不动声色把刀狠狠扎进你胸口再拧两圈,五脏六腑俱烂,干净利索。 他要和自己离婚了吗岑子墨在发抖,他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为什么两人之间会变成这样岑子墨看着病床上此刻没有任何一丝危险性的男人,心中发寒,他突然好脾气是怎么回事 她爱他。 但岑子墨厌恶生活中琐碎,比如,她现在就不愿意陪床,单独贵宾房又如何到底是医院。她无聊想玩手机,无奈,碍于周濂也在身旁。 “子墨,你先回去,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在就可以了。”周濂平静说,把包递给她,“开车小心。”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母子俩在某种程度上都是非常专断的人,尽管,岑子墨在很早以前觉得周濂不过是个传统持家的所谓贤内助。当年,陆君同急病去世,时势把她和年轻的儿子推到前台,人总是要被逼着强大的。 这样也好,岑子墨不愿意惺惺作态装能端屎端尿伺候人的派头,她才不,如果陆时城真的少胳膊缺腿,岑子墨觉得她肯定忍受不了这种残缺。 于是,她乐得走人,刚出门,迎头顶上赶来的卢笑笑。 事实上,这些年,两人碰面的场景并不多。 她突然就笑了,带着令人反感的自以为是看透的目光。卢笑笑客气点个头,一句话没说,错身时,听岑子墨讥讽说 “你还是那么喜欢当陆时城的狗腿子,现在流行什么词来着,舔狗,对吧” 卢笑笑转过头,上下看看她,微笑说“岑子墨,我们是朋友,这就够了。你呢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们的关系可以维持一辈子,你,可就不好说了。” 她怎么敢当年的胖女孩如今的胖女人也敢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了 岑子墨毒辣辣拿眼角剜她一眼,半眯起眼笑“是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白莲花了。” 高跟鞋声远去,卢笑笑站了片刻,来到病房,替了周濂。 “到底是你有心。”周濂拍拍她肩膀,心中叹气,卢笑笑永远随叫随到,这些年,每每陆时城不知哪根筋搭错闹腾住院,卢笑笑必在。这样好的姑娘,理应是儿媳的最佳人选。 可卢笑笑除了死心塌地对陆时城好之外,周濂实在觉得还是配不上儿子。老姑娘了,矮矮胖胖,跟陆时城站一起更像保姆。 不过老姑娘知道疼人,周濂还是喜欢她的。方才,岑子墨的不耐烦劲儿已经呼之欲出,那是正经娇惯的大小姐,跟儿子闹,好像是爱得死去活来,其实,落地的生老病死一下就把她打回原形。周濂冷冷想,再看看床上的儿子脸色并不好看。 况且,这事,岑子墨简直就是作上天的节奏,周濂非常不满,但她这件事上尊重儿子。 “阿姨,您放心,我在这儿呢您回去休息,公司的事还得您主持大局。”卢笑笑把东西一搁,拿起大衣给周濂穿上。 外面寒风肆虐,又一阵冷空气,城市固若金汤在雾天里大片黑色的鸟掠过,有什么东西在滚热的羊血里打碎,木头腐烂,加缪的文集上是一只手的阴影,果汁馊掉长出霉绿他站在中盛顶层走到边缘,一回头,看见云昭向他伸出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陆时城的梦境怪异而阴郁,他忽然醒来,满头大汗。 卢笑笑本来很困了,见他坐起,赶忙过来查看“你怎么了需要点什么”陆时城看看她,看很久,正常人没人能接的住他这种深渊式打量。 冷飕飕的,漆黑一团。 可陆时城什么也没说,他头痛,静默良久,卢笑笑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他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时城心里明白,直接开口“我准备离婚。” “啊” “岑子墨和证券投行部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叫付冬阳的睡一起去了,当然,我不是为这个,”陆时城眼神冷漠,“偷女人么,很正常,不过他敢偷我陆时城的女人,有种,你说是吗” 卢笑笑听得眼皮乱跳。 “而且,付冬阳是云昭的前男友,也不算正经男朋友,我得感激他,没碰云昭。”陆时城冷静到可怕,眉毛一根根的,浓黑浓黑,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那,你”卢笑笑面对被戴绿帽子的陆时城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继续偷,他图岑子墨什么我清楚,尽情给他,我要让岑子墨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陆时城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 卢笑笑捏着水杯,摇摇头“你说过,她当时拍了东山监控的照片给阿姨,你有她的把柄,她也有你的。” 陆时城冷森森地抬眸,许久,唇角微微上扬“她是个没脑子又要面子的,要么在手机里,要么在家里存着。” 说完,从床头拿出岑子墨的手机,他在她出去和岑母说话时,拉开包,掏出来的。 人脸解锁,陆时城把玩了下,让卢笑笑把手机处理了。 可离婚的事情谈到一半,陆时城就结束了话题,转过脸,看看冷风扑打的窗,有片叶子旋在了窗台 “我想见她,刚才,我梦到她了她还愿意和我亲近,笑笑,我还真是想她,被车撞上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能见到她吗” 卢笑笑一下明了他说的谁,望着他,真的太久没有在陆时城脸上看到对女人真实的渴望了。 “你告诉她,你会离婚了吗” 陆时城“嗯”一声,轻声说“我想睡一会儿。” 话音落后,他又疲惫地阖上眼,头慢慢歪去,像飞不动的鸟儿就着自己的翅膀缩在枕头里不动了。 卢笑笑眼睛发热,她犹豫问“我替你去请她来看看你,好吗” 陆时城猛得睁眼,依旧锐利,他偏过头注视着卢笑笑“不必。”随后,把脸埋进被子。 卢笑笑以为自己明白了,第一次误解他。 天被风吹得干干净净,一丝云都没有。一夜过去,温度掉了许多,云昭穿着隔壁教授女儿从日本买回来的黑色毛呢外套,很合身,她从小捡拾了那个姐姐不少衣服。 听说有女人找她,云昭浑身都僵了。 等见到人,云昭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让陪同前来的同学先回去,保持礼貌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笑笑想请她在门口店里喝点东西,云昭婉拒了,她穿黑色短毛呢外套,黑色小短裙,黑色小皮鞋,小脸晶莹白皙整个人是日系的轻盈甜美。卢笑笑暗自打量,这样的女孩子谁不想拥入怀中呢 尤其她说话,软软的,让人不忍心对她说一句唐突的话。 “陆时城住院了,你知道吗”卢笑笑也不绕弯子。 云昭睫毛颤了颤,别开脸“不知道,我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了,您不用跟我说他的事情。” “云小姐,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们十个在他身边也不如你一个,没别的意思,就是” 云昭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有了泪水,突然转过目光,卢笑笑情不自禁住口。 “你们有病吧都他有妻子,你是他好朋友却帮着他出轨,还希望我招摇过市去当第三者,你也是女孩子,你想做一个骗子品行恶劣男人的第三者吗” 她委屈极了,忍着眼泪不掉“别太欺负人。” 卢笑笑心头一阵黯然,给她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他”她摇摇头,“打扰你了,是我思考问题不周,我是他朋友没错,我也知道他这个人一些事做的不对,但他真的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十恶不赦” 话没说完,有电话进来,云昭觉得自己没有义务跟她纠缠,转身走掉。背后,她听见卢笑笑接了电话,声音都变了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卢笑笑感到天旋地转,她包掉了,手忙脚乱去捡,心快跳出来她不得不用手在地上支撑一下。 听到声音,云昭转头,看她这个样子只好俯下身问“你生病了吗” 一抬头,卢笑笑那张灰败的脸映入眼帘,她什么都没说,抓起包朝学校大门快步去了。 陆时城很不好,他在睡梦中又突然惊醒,一股腥甜冲上来,根本压不住,一嘴的血。 消息从医院走漏,本来倒不是大病,郁结于心,请的是附院最权威专家。不知怎的,流传出去便是中盛ceo危在旦夕,股价当天就出现动荡,气得周濂要告无良媒体造谣。 岑家看到,自然忍不住把岑子墨又数落一顿。这几天,岑子墨一直回娘家,那个家,冷冰冰的陆时城不在她早呆腻了。可父母这边,也吵得她脑袋疼。 手机又被她搞丢,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手机什么时候丢的。 果然最近倒霉,岑子墨觉得自己手机丢的太频繁了。 “他能死”她无所事事地染指甲,有些话,不好在父母跟前说,陆时城在床上和女人不要脸颠倒时怎么不猝死呢 不知为什么,岑子墨对陆时城的身体有种盲目的乐观,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肌肉有多坚实,又多能拼命,要死,也是死女人身上吧 住院时检查报告,她早看过了,狗男人哪是那么轻易就会死掉的 这期间,她甚至约了次付冬阳,年轻的男人旁敲侧击问陆时城的情况,她手腕白到病态,一转,捏付冬阳下巴调笑 “小朋友,是不是想他死了,你能继承他的财富和女人别做梦,他遗嘱肯定早立好了。” 这很危险,付冬阳知道和岑子墨维持这种关系真的很危险,简直拿身家性命在赌。不过,又有莫名的亢奋在里头,退一万步,能哄好眼前的女人,她身家雄厚,背后是金达上品,家里没有儿子。如果,陆时城真的甩了她,两人结合,绝对要省他少奋斗n年。在中盛,他又能走到哪一步呢他没人脉,靠实力和努力最高也就是李慧明那个位子了吧 他没想过偷懒,只是,如果人生里有别样的机会,付冬阳愿意动脑子去紧紧抓住。 病房里,陆时城没有放松工作,电脑放小桌子上,有些邮件他需要亲自过目批复。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发泄不出来,他没有出口。 因为一个人是没办法做时间的对手的。 合上电脑,他握拳咳嗽两声,那晚受了风寒炎症没消失。无意识的,手里摸着手机想打给云昭,总是想她,连她身上的味道他都贪。卢笑笑在旁边静静处理手头事情,电脑也开着。 “你打给她,说我快死了。”陆时城忽然说,卢笑笑一愣,一手支在电脑上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亲自去过了,小姑娘很坚决。 “时城,我觉得,你应该跟云昭开诚布公谈一谈,你现在,也打算要离婚了,如果想和云昭在一起好好表明自己心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卢笑笑依然秉持小心给建议的原则,因为,陆时城说翻脸特别快。 两人这个事没商量完,电话进来,陆时城看是新号码,他记性特别好,昨天岑子墨发到他手机上的告诉他买了新手机并办了新号码。 夫妻都心照不宣不提车祸的事。 陆时城的脸在看到来电的一刹,有了微妙变化,他放到耳旁,完全不用开口,也不需想象,就仿佛看到了他妻子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走势 “陆时城,家里房子失火了你知道吗我要开除他们没用的一群废物” 很吵,他把手机放的远些。 是的,两人共同居住五年的别墅,起火了,熊熊燃烧,从岑子墨卧室的窗帘烧起,在蔓延到楼梯时,火被扑灭。 陆时城黑黝黝的眼,苍白的脸,统统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想象着火海在夜间的绚丽,他笑意浅淡而凉薄,说 “知道了,我来处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047 火如忧郁的热带。 岑子墨是在回来拿一条宝石项链时,发现房子沦陷。哔哔剥剥, 热浪烤脸, 黑色尘埃在空中飞舞,空气里有难以形容的气味。 她在挂上电话后, 看着火, 心里突然觉得很空很空,好像这把火,把什么都烧彻底了似的。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下一刻,是找人算账。陆时城在医院里养他被女色掏空的身体,至少, 岑子墨是这样认为的。她还是家里的女主人,有权力处理这些让人心烦的破事。 学校里, 云昭周末再次见到卢笑笑,她和张小灿从和教授家出来正结伴往自己家走。 她特别高兴,老师告诉她今年可能还有一笔奖学金要下来。 抬眼就看到让自己不高兴的人。 “昭昭,你和那个谁”张小灿吞吐看她, 云昭把脸堆进围巾里,情绪不佳,“没有,你先上楼等我。” 真尴尬, 卢笑笑从来没想过这样舍弃颜面来反复求一个二十岁年轻姑娘是什么体验。陆时城任性, 她就得陪着, 惯着,有时候也会恍惚想,如果当年的云昭没有死,是不是今天的大家都是另一副模样 云昭的脸在阳光下,异常剔透莹白,细细密密的黑睫毛微动着总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卢笑笑不觉得她像死去的云昭,她这么美,整个人单纯无辜,有种懵懵懂懂的姿态。 而十七年的那个姑娘,内向,努力,总是穿着旧衣服在校园里安静走过。 “云小姐,我很抱歉又来打扰你,”卢笑笑眼眶不觉湿润,她不爱哭的,永远笑呵呵,但此刻却倍感心酸,这是怎么了转眼间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陆时城到底想要什么而自己,又是浑浑噩噩在做什么 芳华不在,心却还没有着落。 “你去看看陆时城好吗见他一面,你放心,他现在在病床上躺着没办法欺负你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 云昭冷下脸“我想我态度表明得够清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麻烦你,以后不要随便来打扰我正常的生活。” 很生气,但不能没有教养。 “云小姐,”卢笑笑有点急,又不想在外头跟她闹的难看,“你没看新闻吗” 她把手机保存的截图给云昭看,呼吸急促,是的,只要陆时城能见到心爱的姑娘,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会帮他办到。 总得见着了,才能说上话,卢笑笑非常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儿,陆时城这个人,永远不把话说清楚。 云昭脑子里嗡了下。 心忽然就被狠狠揉一把,她不肯表露,嘴巴倔强“他不是什么好人,这是报应。” 卢笑笑愣住了,喃喃的“是啊,也许吧,也许真的有报应不爽。” 随即回神,“云小姐,到饭点了,不耽误你吃饭你能考虑下吗我在路口花店等你答复。” “我不会去的。”云昭说完跑回了家,到门口,她浑身瘫软地贴靠门上,一点点往下滑,他好好的人怎么会传出这种新闻呢而卢笑笑,再三来找她。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过云昭鼻尖泛红,她敲门进来,极力克制,潦草吃了几口饭,心却越来越紧张。 饭桌上,张小灿问她下面时间安排,她心不在焉应付几句 “那个,渲染黑屏了,我下午去挑电脑。” 尽管费钱,可这是刚需让人很崩溃。云昭独自出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忽然心悸,如果他真的如新闻所说,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他坏,虚伪,欺骗践踏了别人丝毫没有人性。但他存在过,像爱情、童年、梦想、孤独一个个组成生命的词汇被稀释,最终被毁灭。云昭站在人海里,流下眼泪,可是下一秒呢她要考虑的是多少钱买个电脑是自己能承受的。 她可以为陆时城哭泣,但,她不能再去看他,云昭知道自己还爱着他,这份爱,成了某种羞耻,此生不灭。 途径花店,卢笑笑竟然还在等她,用一种期待的语调喊住她。 “云昭,”她看自己的眼神古怪,“我很真诚地跟你说,我们都比你大十几岁,是不该欺负你,陆时城有很多缺点,我是他好朋友,有时候都会觉得难以忍受。但你别这么痛恨他好吗他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差劲。” 云昭默然,眼眶微红,她不喜欢和别人起冲突,尤其,对方抱有温和的姿态。 “你让我尝试去理解他,可以,但你和陆时城,你们都这么喜欢逼别人去理解。至于我,是微不足道的,他也不会放在眼里,需要我了,我必须什么都不做哪怕冒着被人打被人辱骂的危险也得陪他,他从来没想过,我承受了什么。”云昭揉揉鼻子,闪着泪光摇头,“我不想做傻子,也不想做第三者,对不起。” 真的很决绝,卢笑笑第一次觉得陆时城低估了云昭,他在医院等她,而她永远不会来。 这种感觉让人窒闷,就像十七年,他等一封回信,卢笑笑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对空气 “云昭,人这一辈子是极容易留遗憾的,你太年轻,可能不及我们体会得深。”说完倒没再逼她,仓促说“抱歉”离开。 可这句话,入了心。 云昭脚步虚浮,手里冒出一层稀薄湿汗。 医院里,忍冬青翠,从窗户这儿看过去,还可以看到大团的黄菊绽放。陆时城淡淡扫过去,刚送走母亲,他让卢笑笑也离开了,什么人都不想见。 后来,护士例行过来给他量体温,他静静配合,和家里佣人通了四分钟的电话,还是困倦,他躺下闭上眼睛。 等再醒来,以为睡很久,不过二十分钟。 可柜头上新放了些水果,他太阳穴猛跳,心里涌起强烈的直觉。再看看手表,从床上下来匆匆出了病房。 这个季节,黄昏和夜晚几乎没有过渡,刚觉天色向晚,就华灯渐上。 陆时城没打理头发,穿单薄的病号服浑身燥热地走上街头,目光热切。他顺着去学校的路走,不顾行人眼神。 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追上来,确定无误后直接把人拉住“云昭。” 云昭转过身,抬眼看,是他吗陆时城怎么这个样子额头被遮,碎发被风徐徐吹着,身上的衣服什么版型都没有,他又瘦削,最近更是清减,简直像男生宿舍跑出来下楼拿快递外卖的。 所以,第一反应竟是笑场。云昭回过神收起笑意,其实,看得出,他确实很苍白。 她从电脑城那边过来,经过附院,要到前面的地铁入口坐地铁。其实,路过时伫立凝望医院亮起的明灯,可她只是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直到脚麻,并没有迈进医院大门。她流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个人,是个混蛋。 “这么巧,我饿了,请我吃饭。”陆时城厚颜无耻地说,他两手一摊,“我出来什么都没带。”好像默认了医院的水果就是她送的,他现在佯装不知。 脚上是拖鞋,他连袜子都没穿。 真的病很重吗云昭被这个想法撞的胸口痛,心里仿佛正下着一场磅礴大雨,她想了想,把脖子上围巾拿掉递给他 “你不冷吗回去穿衣服吧。” 陆时城没客气,缠上脖子,深深嗅属于她的味道,莞尔“我想吃烤地瓜,上回”没说完,他笑了笑,“你买给我,算抵债,十倍地抵。” 倾身靠近,他真的很高很高,云昭低头看看他的那双脚,走到路边小店,进去随便买了那种十块钱三双的袜子 “你套上。” 陆时城看都不看,拒绝了“我不穿这种。” “只是应急而已。”云昭蹙眉说,“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娇气,现在穿上立刻就不冷了,你讲究什么呢” “我宁肯光着脚。” 即使这样,他不想领情的地方分毫不让。云昭没再跟他辩,她心里难受极了,眼睛不知是想流泪还是被冷风吹的,泛红有水光,是啊,意外邂逅见到他,她必须克制住自己想要抱一抱他的那股强烈意念。 “你在哪个楼哪个病房,你先走,我买好地瓜给带上去。”她四下张望似乎在找摊位,陆时城眼睛长在她身上,他对她,怀着一种扑向黑暗与毁灭的。 白的脸,黑的发,绝对美丽的眼睛,她在这样冷的夜晚来探望他,却一言未发地消失,他无法忍受。 城市的上空,挂着冰沉的一轮明月。 “我和你一起。”陆时城转过头,也在寻找目标,身边是寻常来往的人们。 这个季节,一般医院附近都有烤地瓜卖。 “啊”云昭突然一声尖叫,陆时城回眸,不知哪里冒出的年轻男人鬼魅一样蹿出,从身后袭击了云昭,明晃晃的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一切发生太快又太突然,有些事,根本是防范不了的。 迅速引起骚动。 很多路人不明就里,只是本能反应匆忙躲开了。 云昭惊出一身冷汗,被对方勒着脖子,不断朝后退。 两人视线相接,陆时城眼睛变得雪亮无比,喉结动了下,镇定看着凶犯 “有事好商量,你不要伤害她,这里出警很快如果你有什么难处选择在附院我想不够明智。” “你他妈谁啊,别过来”男人骂骂咧咧,云昭牙关咬紧,她没叫,也没有任何挣扎,只睁着两只含泪的眼睛浑身颤抖地看陆时城 你会救我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你。陆时城同样用眼睛告诉他,可凶犯拖着云昭靠在了角落,绝佳的物理位置。 匕首的寒意锋锐,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不要过来”男人凶狠地叫嚷。 陆时城剧烈咳嗽几声,他弯了下腰,直接把脚上拖鞋踢开,围巾丢下,赤着脚,举起双手,对方同样高大,穿灰色夹克。 “这样,你看,我虽然是病人,可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手里有家大公司,你劫持这种身上没有二两肉的小女孩,看看她,浑身上下穿着打扮不超过一百块,你劫持她有什么用” 他缓缓说,语气示弱,一点点上前靠近,“不如换成我,有的谈。或者,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说吗,我知道在这座城市打拼不容易,有时候,人只是欠一个机遇而已。” “站住你他妈别再动了,再动我这就杀了她”男人情绪激动手底果然一动,云昭闷哼声,她觉得刀刃要刺进肉了。 早有人报警。 警车、急救车的声音隐约传来。 “你这么有钱给我一辆车,我要带她走。”男人忽然暴躁说道,“妈的,这么漂亮,老子这回就要漂亮妞儿陪葬” 报警显然瞬间激怒了男人,他勃然大怒,一手拦住云昭脖子,一手刀具乱舞,云昭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直滚她恐惧地紧紧闭了眼。 特警没到,旁边依旧有围观的路人在拍视频,陆时城余光扫到,他忽然吼了句 “拍你妈啊拍” 陆时城眼睛动都没动。 只在一瞬,男人的注意力下意识被吸引过去,扭过头朝路人的方向。 陆时城一个箭步跃起,直扑上去,准确地攥住男人双手,猛地把人朝后顶去。 混乱中,云昭没来得及反应感觉被一股力道重重地甩趴到了旁边,有围观胆大的男人立刻过来把她拖走。 对方很强壮,刀具没脱手,陆时城在近身搏斗中本经验十足,美国街头打过架,和黑人同学混一起,凶残,暴戾,好像有挥霍不完的荷尔蒙。 但他到底吃生病的亏,没能一招制服,对方穷凶极恶地把刀对准他腹部,他伸手攥住了刀身。 两人在角力。 一阵尖锐的剧痛深入骨髓,他鬓角亮晶晶的,全是汗。是他心急了,等不了警察。有一线生机,陆时城绝不肯错过,做任何事他都是这样。 终于,在他低吼着拿胳膊肘捣向对方下颌时,骨头碰撞的声音,和旁边斜扑上来的声音一起,凶犯被压倒在地。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乱。 警笛声长鸣。 凶犯和人质无冤无仇,素不相识,其作案动机要带回去细审。 云昭面无血色呆愣愣地看着陆时城,他真可笑,看着真可笑,穿着病号服上头在夜色里布满星星点点的黑,是他自己的血。 “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别害怕,昭昭”陆时城踉跄挤开人群粗喘着问她,托着滴血的手,晚饭没吃,他真的力尽神危,旁边有人高声提醒 “哎,小伙子抓紧到医院包扎啊,别愣着了” 云昭吓魔怔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混乱无序,看着他被人送医院,他好像回头和自己说了句什么。可隔着穿警服的人,她没听见。 到警局做笔录,直到张小灿来接她。 她只是擦破了点皮,可以忽略不计,张小灿见她一言不发失魂丢魄的模样,也快吓死。 警局外,卢笑笑在等她们。 见面后,卢笑笑反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到旁边打了个电话,随后说“云小姐,我开车送你们回学校。” 云昭垂着眼睛,睫毛抖得厉害“他呢” “他没什么事,皮肉伤,已经挂急诊缝合好了。”卢笑笑安抚她,不知怎的,脱口忍不住问,“你想到医院顺便看看他吗” 云昭立刻摇头“不关我的事,我不欠他的,是他自己要救我的其实警察来了完全可以派狙击手解决这件事。” 急于撇清,云昭心扑通急跳她快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对,她害怕他死,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活着的陆时城,但她要极力否认。 卢笑笑心一凉,看她还是那副很美很无辜让人怜惜的小模样,顿时替陆时城不值,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口齿如此清晰,逻辑如此强大。 还是,现在年轻的小姑娘都足够心狠 于是,态度也跟着冷淡下来,“是啊,他今天就是被人捅死也是报应,是吧,云小姐听到他没死,你是不是反而觉得遗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048 这话是有心刺她脸, 她糊涂不起来。 不出意外的, 整件事沸沸扬扬, 上了新闻。瞧,陆时城在视频里穿着病号服, 从容不迫又要命地见义勇为。 视线不够,昏昏暗暗,他打扮又异于平常很少有人通过视频认出他。但有两个女人, 他的母亲, 他的妻子,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马不停蹄赶到医院, 周濂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罕有的, 怒意明显。对于大晚上他这副模样跑街上浪荡, 并且,和持刀歹徒肉搏,关键是很没水准地被人伤到手。 “陆时城,你不怕折腾死自己” “刚体检过, 您别咒我。”陆时城支着手,也罕有地玩趣自己,干点什么都觉得不是那么方便。 可心下轻盈,云昭没事,他心情不可抑制地好。不会让她受伤害, 他做到了。 “好, 认识那姑娘吗”周濂直奔主题。 话兜转两圈, 陆时城蜻蜓点水说“不认识。” “你说什么” “说什么我说不认识。” “放屁”周濂骂得嘎嘣脆,有失平日气度,“陆时城,我记得你没有多管闲事的伟大情操,光脚上阵跟人拼命,是照片里的姑娘吧” 怪他母亲眼神太好。 可是他不想跟周女士争执,沉静说“是她,这样,妈,等我过两天出院我们再谈好吗您先回公司。” 呵,这是给亲妈下逐客令了,周濂睨他一眼,拉开门又转头说,“你不要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当年来家里吃饭的那姑娘,三十多的人了,不要总是因为女人让妈妈为你操心。” 轮到陆时城意外地动了动眉。 来探望他的人,分几批,公司高管,岳父母陆晓得知消息后,跑来医院,说起的却是她十八岁生日要怎么过。至于他的妻子,压根没露面。 陆时城也不在乎,关于火灾的事,他丢开手,交给岑子墨去闹腾。 可是,床头插了束白玫瑰,陆时城一厢情愿地希望是云昭。没想到,卢笑笑告诉他,是浮世汇的某位姑娘送来的,他薄唇微抿,随便捞起一本书翻了。 今年,a市雨水尤其多,下午几个生意伙伴来看他时,手里拎伞,病房里人在说话,那些雨滴便顺着伞身慢慢形成一小块水渍。 有什么从病房外头一闪,毛玻璃看不清,但真的是投过一瞬的影子。陆时城眼尖,看见了,他三言两语结束话题,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起身告辞。 门一开,几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出现在走廊,云昭从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奶猫一样。 她怀里抱着买的小盆茉莉。 靠在墙上,云昭低头瞧自己脚尖又不想上前了,再抬首,对上的是卢笑笑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她瞥一眼花盆 “好歹他奋不顾身救你,你既然来了,就当是见普通不认识的人,道谢的话,总该说两句的。” 屋里,陆时城居然点了烟,窗户半开,雨声更清晰了。 云昭进来,只她一个,停在门口,一步都没有往前多走。陆时城抬眼,看到的,便是她长发蓬松带点潮湿地鼓在两腮边,那张脸,本就巴掌大,如此显得更小了,眼帘低垂,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茉莉花在她怀中,翠绿中点缀着小白星似的清香,还有晶莹的水珠。 她这个样子,谁不疼惜呢陆时城心潮微微起伏着,眼眸深邃,像沉静的海 “怎么来的伞呢” “忘地铁上了。” “淋湿了吗要不要把外套脱掉晾一晾”陆时城好笑地问她,到底是小女孩,免不了粗心大意。 云昭摇头,抿唇走近把茉莉花轻轻放在他床头“谢谢你,我来看过你就不欠你什么了。” 陆时城吸着烟,烟圈缭绕,淡淡说“是吗你不来也可以的。” “是,我不来可以,我没让你救我,所以其实这件事是你心甘情愿的,但我不想欠你人情。” 这么清甜的声音,说着这么伤人的话。 陆时城沉沉盯着她,指间燃过来的烟烫到皮肤,他低头,有些失落地把烟捻灭了。 “你没欠我什么,云昭,我救你确实是我心甘情愿,领情与否跟我无关。” 他觉得一肚子火。 “看来,你情绪很好,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把你吓得不敢出门。你走吧,不劳你一副折辱了的心态来看我,我让卢笑笑开车送你。”他伸出手,示意她带走花 “花我不需要,带走。” 云昭忽然抬头,眼睛里不知何时闪烁着晶莹点点,她这果然是自取其辱。 死死咬住唇,捧起花盆,稀里哗啦装进拎着来的塑料袋里。 刚要走,陆时城从身后抱住了她直接摁在床上,花盆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只手也力气大得骇人,陆时城几乎是咬牙切齿贴着她耳朵说 “我救你是不需要你承情,你可以不来,可是来了为什么要说一堆让人难受的话,云昭,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初生的惊喜全被愤怒替代了。 他在怨她。 两人紧贴,陆时城觉得皮肤里燃起了火,热烘烘的,在独有的声气里,也一下灌酒似的灌得云昭迷醉,她太久没好好抱抱他了。 你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轮廓更深,云昭忽闪着眼睛,离他的脸庞如此之近,呼吸交叠。也许,是想他想得太厉害了,理智的防线此刻全盘失守。 她伸出手,拇指在他喉结上滑动着,这么个动作,招惹得陆时城整个人彻底地崩坏,只想莽莽地撞进去,他记得那道湿热入口。 在东山每一次最细微的动情证据,都无比清楚,骨头是酥的。 “你要是没有欺骗我玩弄我,该多好”云昭蘸湿了泪,然后,泪滑进鬓发里,陆时城忍不住去吸那些泪水,听到这句话,心中戚戚作痛,她头发的清香是真的,哪儿都是真的,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真是受够了十七年来那种什么都抓不到一片虚无的感觉,可云昭是鲜活的,他爱恋着的小姑娘。 他咬上她的唇角,云昭别过脸,手背遮住不停流泪的眼睛“别这样对我,求你,我害怕” “昭昭,我来背负,你只需要像从前那样就可以,是我自己想接近你,错误和罪过也都是我一人的,和你无关。”陆时城试图吞咽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他温柔地吻她,一寸寸的,想化解她紧绷的情绪。 云昭的心酸软极了。 可回不去了,发生过的事,没有办法重来。 “陆时城,你现在一定在想,她真贱,看,被人迷奸,也不知道报警” “别说了”陆时城浑身一僵,他忍无可忍面色灰败地按住了她的嘴,蜜一样甜的红唇。 云昭迷迷糊糊地想,是啊,自己真的很贱,戕辞出口,她又痛又爽,所有压抑的混乱倾泻而出。 爱真的太疼了。 “一切归我,昭昭。”陆时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非神明,从罪中来,罪成渊薮,说到底,他是俗世肉身脱不了骨子里疯狂生长的爱恨嗔痴相,强烈冥顽。 只能不停念“昭昭”两字。 云昭略撑起身,抱住他脖颈,有要他回应的意思,陆时城发了狠地把人往怀里带,呼吸急促 “等等我,好吗给我时间我把离婚的事情处理好。跟着我昭昭,我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 时间够久,云昭缠绵地吻着他的耳垂让男人几乎失控,终于轻声说“陆时城,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抱着她,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可他自己的眼睛里顿成惊涛骇浪。 她原来是在诓他。 云昭慢慢从他怀中起身,定定看着他,他俨然动怒,刚才柔情蜜意只是虚幻一场,梦一般假。他被这么一记回马枪弄到五脏六腑都跟着错位,云昭就这么看着他,让他浅浅体会什么叫被欺骗被玩弄。 怎么会呢她眼角泪痕都没干。 “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时城觉得大脑都跟着钝了,眼神不解,似乎不能相信,“你,你是耍我玩儿吗” 云昭沉默着摇头,蹲下身,把摔坏的花盆收拾了。陆时城把她拽起来,双眸喷火,“云昭,我告诉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 声音压得极为低沉,他分明是恼羞成怒了。 可为什么还是想吻她,陆时城矛盾不已,两人拉扯着云昭被他抵在墙上,他堵上她的嘴,堵死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让她不能呼吸,只能抓自己衣角呜呜咽咽的。 最后,他揽她后颈用额头去蹭她“昭昭,你来看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想知道你准备比赛的事情,哪怕,只是聊聊外面这会儿的雨天也很好,我是真的想和你说话,别怄气了好吗” 语气里像大男孩那样不耐烦又有丝乞求。 陆时城发现云昭的存在让他的倾诉欲空前高涨。好像,沉默了十七年的时间要统统弥补回来。 他太喜欢和她说话。 云昭小心拿塑料袋把毁坏的茉莉花装好,放到旁边,轻声说“我探望过你了,所以,那天的事情到此结束。” “等一下,”陆时城说,他走过来,想她刚才柔软似无骨的身子,“你如果真的觉得欠我人情,陪我十分钟,我只要十分钟。” 他眼神烈烈,又含着浓重的晦暗。 云昭摸出手机,站到窗户那,往外看雨幕里的医院,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撑伞跑过。 病房里安静了,只有雨声。可她这样,算是答应他。 “我很期待你的参赛作品,之前,你给我的手稿我拿给了一位朋友看,给你提了些专业性意见,能给我留个邮箱吗我发你。”陆时城手头就有电脑,转身打开,云昭欲言又止,他原来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 当初,她管他要过,陆时城不给说已经给了别人。她以为他随手丢了。 电脑里有文件夹,命名就是“昭昭”。 她看到了,却很快移开目光,拿笔迅速写了个邮箱地址给他。 这个时候,卢笑笑敲门,周濂命人送来了些煲汤和粥,很快的,卢笑笑把东西给他放好又悄悄退了出去。 陆时城开始喝粥,他吃相讲究,一时间不再说话,屋里气氛静谧极了。 可是,胸口涌动着别样情绪,他知道,自己就不是好德性。 想要云昭不顾廉耻,不顾人言。 什么也不要思量。 但她这样躲着自己,陆时城的理智告诉自己,云昭是个好姑娘,这个好,是世俗意义的好,在稳定固有的评判体系之内。 他应该护着她这份好。 十分钟过得很快,一到点,云昭随即开口说“我该走了。” 陆时城抬眼看向她,很安静,点点头“好,我让卢笑笑开车送你,别拒绝,今天下雨天外面天色很暗。”转而一顿,"你肯来,我很快乐。" 话音刚落,他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 “卢笑笑,不让我进去,”门被高跟鞋狠狠踢了一脚,“你能不能要点脸,这些年,你给他拉了不少皮条吧我今天就要亲自捉奸,滚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049 外面卢笑笑和岑子墨还在争持。 云昭先是怔了怔, 随后用一种惊惧又无地自容的眼神看向陆时城。他脸上看不出明显情绪变化, 站起身,来到云昭身边 “你不要害怕,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只是害怕吗云昭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真的遇上他的妻子,也许想过,但那似乎只存在想象之中。他有个压根不爱只是门当户对的妻子,卢笑笑说的, 但这不是她就可以做人第三者的理由。 随后, 陆时城主动打开门,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牵过云昭,用高大的身体遮挡住她,目光锁在卢笑笑身上 “送她走。” 岑子墨一转眼珠,她满腔的恨,是的, 她本是来找陆时城算账的。大火过后, 付冬阳问她有没有损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时, 她愣了愣, 脑子绕过自己的衣服化妆品包包最终想起存在电脑里陆时城出轨证据, 还有u盘,什么都烧光了。 后知后觉地明白, 太可怕了, 陆时城这个男人为了毁掉证据不惜烧了别墅, 他们的婚房 然而, 最重要的是, 陆时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秘密了。岑子墨得意地想,真可悲,这个向来我行我素为所欲为的男人,也有被人拦截命运并且像个蠢货一无所知的时候。 这么些年,谁让他当睁眼瞎呢他瞧不起自己,鄙视自己,永远不会有心情进她的房间,去多了解她半分,而阴谋和爱情就在他的一步之遥。他的隐秘,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她不愿意相信陆时城会真的记住云昭,直到岑子墨听到那个熟悉的姓名。 真相大白的是,陆时城从没有忘记死去的云昭,以至于,十七年后他昏了头去搞一个小那么多的同名同姓女孩子。 眼前,他把那个不要脸的女大学生藏在身后,岑子墨冷笑着推搡开卢笑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狠狠拿高跟鞋踩小贱人的脸。 她手上戴着硕大的鸽子蛋,当年,大婚前张扬地挑了款昂贵无比的。好像男人愿意为她花更多的钱,爱也就更多。 此时此刻,岑子墨脑子里暴风式地碾过张思露的话划花对方的脸。 “云昭,是你吧有胆子做人情妇,没胆子认是吧” 云昭小脸刷白,她被陆时城揽到怀里紧紧箍着,他的声音冷到骨子里 “岑子墨,我警告过你了,不要伤害我的人管好你那张嘴,还有,给你纠正一点,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情妇,你我之间的问题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抬起手,打掉了岑子墨扬起的胳膊。 察觉到云昭想跑,陆时城不肯,他知道一旦自己松手岑子墨会有多疯。即使,两人也曾无数次在公共场合默契演戏,但他不愿拿云昭冒险,这一回,他要亲自把人送回学校。 “没关系陆时城你要点脸行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岑子墨看着眼前陌生的丈夫,只感觉彻骨寒凉。 陆时城太平静了,平静到那双眼里又写满了对这个世界深深的厌弃“你要听实话吗实话就是,”他握紧了云昭的肩头,“你以为她破坏了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死也想霸占不放的男人,她看不上,她根本看不上我,我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岑子墨惊愕地看着他。 “你该知道,我看上的人一定要弄到手,她逃不了。放心,她恨我一定不比你少。”陆时城忽然浅淡地一笑,“够讽刺吗我跟你一样,岑子墨,你应该觉得痛快才对。” 一时间,空气凝滞下来。 岑子墨暴怒的情绪偃旗息鼓在陆时城说的每个字中,幕天席地苦涩的感觉席卷而来。 没有原配手撕小三,也没有丈夫加入混战身体力行保护小三。 有的,只是陡然成三个世界的三人,云昭知道自己从陆时城臂弯下逃脱不掉,她反倒安静了。像局外人一样看着夫妻两人 般配的俊男美女,俗气的词语,可是视觉不骗人。陆时城有个风韵十足骄纵十足的性感妻子,旗鼓相当的贵气。 “你有什么资格盯着我”岑子墨发觉云昭的视线落自己身上,天啊,二十岁的年纪,嫩得能掐出股水来,偏她还生了一张俏脸雪肤红唇,纯得不像话,又暗含禁忌的情欲味道,是个男人都要在她身上融化了。 岑子墨是漂亮,可她的少女时代也像是枚熟透的果子,和青涩不搭边,这些年,她都是大开大合的美艳模样。 深深的嫉妒,那种对无可比拟青春的嫉妒咬噬着三十多岁女人的每一根神经。 可岑子墨突然稳了下来,她倨傲地斜睨云昭 “你,可能不知道,陆时城上过的女人比你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都多,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心胸开阔,想想吧,他那根玩意儿进出过多少” “岑子墨”陆时城低斥她,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带着怒意,“你够了没” 云昭不忍卒听,眼前发黑,等再清明她不知道自己哭了。 卢笑笑面无表情地上前拉岑子墨,还没开口,立刻被岑子墨反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动作太快,卢笑笑半张脸浮上红的指印。 声音震耳,云昭哆嗦一下惊惶地看向她。 “你算什么狗东西,也敢碰我卢笑笑,你个死老鸨,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嘴脸恶心人,今天我和陆时城的事你敢插手我找人弄死你”岑子墨假睫毛下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她觉得被孤立,却更有一种单枪匹马的孤勇。 “那你试试看。”卢笑笑不觉难堪,静静说,忽然的,她用力甩还了一巴掌给岑子墨,在对方没回神之际,依旧很静地说,“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脸,你又算什么狗东西” 岑子墨退后一步,彻底被打懵,她喉咙发痛,自己像个笑话一样被围困在这里,对面,是搂着其他女人自己的丈夫,无动于衷。 太难看了,岑子墨不愿意跟卢笑笑大庭广众之下丑态毕露地厮打。她冲到陆时城面前,没动手,可他下意识的动作是去护云昭,一双眼睛里全是戒备的意味。 她先看看云昭,再看看陆时城,惨笑着咬牙说“云昭,陆时城,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说着,岑子墨抬脚,高跟鞋狠狠地捻在陆时城的脚面,一字一顿的 “好,陆时城,你这辈子都注定只能当叫云昭的舔狗,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永远都是”眼睛一斜,又回到他身上,“你口味果然没变,越他妈穷酸你越爱的要死,你怎么不去非洲呢她还没资格让我费心,可是你,我发誓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让你陆时城好过” 说完,岑子墨把高跟鞋脱了,砸他身上,光着脚从走廊里脊背如铁板走开。 “吓到你了吗”陆时城终于缓缓松开云昭,她抬起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他的妻子 “你放心,她不会对你怎么样,要怎么样,也是对我,和你无关。” 如今,云昭发现陆时城很爱说这类话,和你无关,和你没关系果然,她轻声问出“你要离婚,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说过了,和你没关系。”陆时城转头看了眼卢笑笑,那眼神,在问她人还好吗卢笑笑淡淡一笑。 他随后把云昭不容置喙硬牵进病房,说“等我一下”,当着她的面单手直接把病号服上衣从头上过脱下,云昭心神恍惚,蓦地瞥见他那一身精壮肌肉,一下清醒 “你,你要干什么” 陆时城从柜子里掏出黑色毛衣,套上了,又换裤子,云昭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开了。 “你车停哪儿的”他追出来,一边问,一边伸手,卢笑笑默契地把钥匙给他,“回家休息,不要管我。”陆时城迅速抱了抱她,以示他知道她的委屈,这个动作里有他的歉意。 追上云昭,他连抱带推,把人弄进车里,转头说“我送你,云昭我想清楚了,你恨我吧,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爱我,那就全心全意恨我。” “陆时城”云昭气得踢他,“你变态你就是个变态” “是吗我记得,东山别墅里在床上你是用娇羞的语气这样埋怨过我。”陆时城仿佛一点没受妻子大闹的影响,他淡然地无耻着,知道云昭又要被难为哭,却说,“我就是这样的人,要及时行乐,不需要活在对梦想的畅想里,我自己就有能力造梦,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爱你,至于别人什么方式,我管不着。” 云昭绝望了“刚才你妻子那样来骂我,为什么,你不去想想我多难受,你只会你要怎么样,你这个人,太可恨了” 车厢里,回荡着她细细的抽噎声。 “所以,你恨我好了,”他闲闲地说,黑色毛衣显得人更嶙峋,“你害怕什么害怕背负第三者名声一辈子跟着我,没人敢当面说你一个字,背后么,只有平庸的人才不被人议论。女人只会嫉妒你,因为你可以拥有我陆时城。” 他真的太可恶,漫不经心地流露着他的优越感,而且,陆时城没有任何要改变的意思,是,他就要拉她共沉沦,否则,这一生,真的是太寂寞了。 “你做你的花花公子,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陆时城,不是每个人都想做你这种人。”云昭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火成岩,这和雪花精确的六倍对称、晶体的原子排列,本质一样,有着自己稳固的秩序和模式,无人能改,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自我的人。 陆时城忽然笑了,一笑间,眼睛忽闪过短暂的忧伤,说“18k纯的花花公子,一辈子,要睡两千多个女人,只和二十四岁以下的姑娘上床,同时和至少三个姑娘保持性关系,胸围要36d,长腿蜂腰翘臀,”说着,若无其事瞥她,“你连36d都没有,这辈子是没希望邂逅花花公子的。” 语速流畅,像他谈论艺术般妥帖,云昭好半天不能消化这段话。 “你想做这种人” 陆时城一手支额,一手开车“想,为什么不想只是,我身体吃不消,有你这样一个足够让我身体不太妙了。” 这么恶劣开她玩笑,云昭束手无策,她不说话了,转头看车窗外雨水像儿时在乡下见过的蚯蚓,弯弯曲曲的,从玻璃上下去。 自然,不说话也很好,这样的雨天里他开着车,身边坐着一心要弄到手的姑娘,陆时城觉得气氛怡人。 她并不开怀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让她知道,跟他相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刺激最上瘾,也是最不枉此生的快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050 从家里出来, 岑子墨耳朵旁反复嗡嗡着老歌摘下满天星的旋律。漫漫长路远,陆时城就是她万水千山独行要找的那颗星。 以前, 觉得父辈听的那些歌真是土到掉牙, 这回, 竟难得勾出来一二分情绪。岑子墨从父母口中得知,中信银行给金达上品融资, 父亲在炒地王。 也就是说,家里跟陆时城的关系不能断。只是, 父母尚且不知道自己跟陆时城已经闹到僵之又僵的地步。 那边, 岑子墨也不好找周濂, 毕竟她撞了她儿子, 岑子墨相信周濂会记仇。 通讯录翻烂了,那么一长串, 从头到尾, 竟没有能说知心话的。岑子墨不愿意卸下包裹在生活表层精致的皮, 张思露因为自己遭殃,她也不想再牵扯小姐妹。 唯有付冬阳,两人之间有莫名的磁场, 无关风月, 男女之间也许有第三种关系。 不过这次,在一个酒会偶遇。七拐八拐的, 岑子墨对于跟着李慧明出现的付冬阳稍感意外, 远远看过去, 倒也挺拔干净, 举手投足,那点子当初逛商场偶尔露怯的毛边都没了。 呵,进了投行圈的男人成长总是快的。 她无所事事地撩着头发,穿复古灯笼裙,堆起的笑容下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一晃眼,李慧明已经走到跟前打招呼,并象征性地解释了下自己是来干嘛的。 没听到。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岑子墨挂着敷衍的微笑看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口红色号真凌厉,中盛的女高管们,个个性子都随陆时城。她知道,李慧明未必看的上浮华圈子里的自己,女强人总是喜欢鄙视大小姐的,也就是冲着陆时城的面子,过来给夫人打招呼。 觥筹交错,男女言笑间,岑子墨擎着一杯红酒遥遥跟付冬阳只是眼神对上,彼此会意。片刻后,两人在喷泉池子那里看灯火璀璨说话。 换成陆时城,兴许对着一个美丽冷清的女人,会地说一句“你比烟花寂寞”。到付冬阳这里,话里带三分普通出身又一心想往上爬对富家女的讨好兼嘲讽,表现得淡无痕。 “不开心我听公司内部议论陆总住院了,是吗” 岑子墨裹紧她的小皮草,无所谓的表情“是,我开车撞了他。” 毫无顾忌,付冬阳心里也是一惊,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这种近乎天真的表情,非常蠢坏,而且胸无大脑。 也就是说,在她身上,除了获得性的快乐,其人本身,并没什么可值得探究和欣赏的。 “个人建议,”付冬阳完全t到这种场合该如何品酒的精髓,他偏着头,“如果暂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你不要太激怒他,不为别的,你也该为你父亲想一想。” 话题巧妙过渡,岑子墨迷离看着大厅透露出的灯光,冷笑“是,我爸还得仰仗中盛银行给供血,我跟你说,陆时城这个人其实非常谨慎,”她心不在焉地把父亲的原话学出来,“他有野心,但不会任由野心膨胀做事低调,因此路子走得长远。” 冰凉的液体入喉,在室外,十分酸爽。 “所以,他这回根本就没怎么帮我爸,银行那边控制的很紧,你懂我的意思吧”岑子墨这么说,自己都不是太懂,可是付冬阳深深懂了,酒杯轻移,说 “其实,这并没什么难的,在外人看来你们两家到底是有这层关系,中盛下头子公司多不胜数,陆总我想也不能方方面面都攥手里,你父亲想找突破口卡住人性本贪婪就够了。” 瞧,冠冕堂皇地学坏,岑子墨到底浸淫这些长大,她懒得费脑筋去研究什么政策走向、市场风评,但对付冬阳的意见心领神会地笑了 聪明的穷人,穷男人,够饥渴,也够努力。 “你跟着李慧明看来长了不少见识。”她伸出手指,轻佻地在男人下巴一点,“也许,付冬阳,很快就有猎头把你这种小伙子挖走。” 没想到,付冬阳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看透“大诗人,你错了,我倒是觉得我随时可能被开。”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圈子里,如果大环境不好任何人都可能被裁,哪怕你兢兢业业业绩突出,忠心耿耿。永远置身不败的是顶级投行家们,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 岑子墨被逗笑,说“哎,你说这句话,我想起我读高中那会儿大家在一起看无间道,曾志伟的台词就是这句吧”刚说完,想到什么,“你这么年轻,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小朋友。” 说的好像一部经典电影只能被当年同时代的人理解,青春的寒灰,奄奄一息。岑子墨只是觉得冠希哥帅而已,其他的,没记住。付冬阳笑笑,说“看是看过,没什么印象了。” 可岑子墨也没再接话,她神游物外,想起那段已经很遥远的时光,并沉浸了一会儿。 电话响了,不是她的,是付冬阳的,他只低头看看很快摁掉,仿佛怕打扰她沉思。 风控部门的一个轻熟女,不到30岁,倒也快了。偶然来证券投行部,结识付冬阳,似乎上了点心可又矜持。今晚,不知道又找了什么借口打电话找自己,他心知肚明,不拒绝,不接受,吊着对方。因为,这女人在风控部能力突出,关系也有,混的相当不错。付冬阳觉得自己没必要浪费任何资源。 站久了,腿凉,又灌冷酒,岑子墨最终收回思绪陷入新的一圈茫然陆时城到底是怎么想的闹那么僵,可他始终没有再明面提过离婚二字。 有种奇怪预感,岑子墨很烦,她对分家产没有兴趣,但她不打算放过陆时城,而这件事,她需要见一见自己的私人律师。 出院这天,天空开始温柔地下起小雪,像是灰色的微笑。陆时城坐进黑色轿车,神秘,内敛,他的车,这些年无论怎么换,都没有第二种颜色,因为喜欢黑色所以拒绝其他一切颜色。 驾驶平稳,车厢舒适,陆时城翘起腿静静地阅读bcg的金融服务业报告,选题扎实,数据丰富,等他再转头,才发觉外面雪落得紧了。 先回东山,陆时城找出云昭送的围巾,倒没戴,只在手底揉娑了一阵又放回原处。 私人助理给他打来电话 “陆总,按您的吩咐,地方找到了。” 陆时城没说什么,挂上电话,回总部开临时会议。有段日子没露面,他一来,上上下下的全都知道了,高层们火速集合,往十七楼的会议室来。 马不停蹄的,再准备去参加一个晚宴,他没联系岑子墨,一个人没有女伴。去之前,他把卢笑笑单独叫到办公室,先问候一番,直来直往的,没别的表示,陆时城送了她一套新房子。 卢笑笑不缺钱,她父母虽然既比不上岑子墨,更没得比陆时城。但怎么说,也是中产,这些年在中盛奋斗陆时城一向出手阔绰,房子在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可房子这种东西,也自然是越多越好。 卢笑笑心里的开心主要来自于,她觉得,陆时城待她不薄,总是有情谊的。果然,陆时城很快把她心里话说了出来 “笑笑,我对你,总是不薄的,你说呢” 她身材不好,再高级的衣服到身上总要打个折扣,此刻,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裙,倒也放松 “早知道,我怂恿她再下点狠手了。” 陆时城墨色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极为清淡。他西装井然,重新梳起典型精英气质的二八分,头发一丝不乱,极为英俊的眉眼轮廓分明,他的容貌,也向来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可是,他只是这样沉沉地盯着自己看,两手交叉,不动声色,这让卢笑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渐渐有点发怵。 他的目光有压力。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让你不满了”卢笑笑绞尽脑汁,不对,这段时间他不在,可是周濂却跑得勤。甚至,她不自禁地去扫了扫办公室,没问题,他不在的时候根本没人敢动这里。 那是怎么了,突然情绪走向不明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终于,精致如油画的男人发出了声音,陆时城摸过打火机,点上了烟。 “嗯”卢笑笑被问住,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她笑“你不是数学最好吗这个账,算不出来啊,切。”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咯噔一阵。 是啊,两人从高一就认识。她那时候,还近视,圆滚滚,胖嘟嘟,皮肤白的很,女生们开玩笑总爱摸她肚子,说像凉粉,卢笑笑也不觉得什么尽跟人傻笑闹。 全年级都知道陆时城高冷,不好接近,卢笑笑装疯卖傻地天天借笔记,问题目,把陆时城烦的不行,他怀疑对方是个智障。人跟人之间,说也奇怪,烦她烦久了,某一天突然就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她那会儿花痴学长,恰好是陆家的世交,整天缠陆时城看能不能给搭个线。 “看不上你,你基本盘太差了,整容都不行。”陆时城很冷酷的告诉她,卢笑笑为此生他三天气,不过,很快又屁颠屁颠陆时城长陆时城短的,跟他废话。 记忆就跟天上的风筝似的,飘啊荡啊的,那根线在人脑子里攥着,直到死,才能善恶两清。 卢笑笑摇摇头笑了,说“陆时城,我最近挺爱听好妹妹乐队的往事只能回味,”她轻叹,“我们都添了很多新岁,可是我一直记得你高中那会儿的样子,高高瘦瘦的,你妈特有品味给你买的衣服都叫大家看的流哈喇子,你不知道,当时女生寝室每晚话题都少不了你。幸亏,那会儿网络不够发达,否则,你肯定要被人传是个gay” 说着,噗哈一口气,卢笑笑心境惆怅里掺杂了突如其来的乐。 陆时城静静听,长睫垂下,这让卢笑笑看不到他半点情绪。 “怎么想起问这个”她连忙回到正题,看看时间,“你不是有晚宴吗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卢笑笑一副你赶紧忙你的,我也要忙我的去了表情。 “你被开了,”陆时城开口说,很淡然,在烟灰缸里抖了下燃断的烟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空气有毒。 卢笑笑脸色大变,她惊愕地看着陆时城“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不想浪费口舌,人力资源部不会再正式通知你,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交接。” 陆时城说着按灭烟,打电话给司机,得知对方在楼下等着了,他起身,像往常一样习惯性扣上扣子,一眼都没看愣在原地的卢笑笑。 等他走出去,私人助理进来,礼貌示意卢笑笑出来,她泪如断珠,看着那个自己最清楚的冷血男人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051 雪细密得下, 云昭因为设计理念和小组的同学产生点摩擦,当然要沟通,但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郁闷地去挪自己的那辆旧自行车,豆豆跟着出来,雪地里立刻多了几朵小狗爪印。 晶莹的雪花落到发间,白愈白, 黑愈黑, 更衬得红唇鲜亮。她把豆豆放到前头车筐里,歪歪扭扭上车 “豆豆,我带你兜风。” 豆豆是短毛狗, 体型小,搞不出特别拉风的感觉,云昭小心蹬着自行车从学校偏僻的小道过,车轮轧过雪, 细碎地响。 远远的, 陆时城戴着黑色口罩,看她下坡。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闸坏了,云昭用脚,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一伸,滑翔机似的秃噜下来。 飞舞的卷发里点缀着白雪。 陆时城同样如此,好像两人此刻已经一道白首。 视线里, 前方站着个身材颀长穿版型硬朗大衣的男人, 云昭偏头看他, 隔着茫茫的雪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驻留在自己身上。 再近些, 她心里猛跳,他怎么能直接出现在校园里 云昭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添一层阴霾。上次,他送自己回学校,言辞上,陆时城寡廉鲜耻地全程控场,后来她无话可说,车里暖气十足他用一种平缓随性的腔调跟她讲金融三百年发展历史,她昏昏欲睡,真的睡着了 装作没看见,云昭快速缩回腿使劲蹬了几圈,可陆时城却朝这个方向走来,明显想拦她。 刹车真的不太灵,她刚才用脚纯属心血来潮无聊,车子失控,眼见要撞上他,云昭两腿支开下来,掌着车把手大叫 “你快让开呀” 陆时城没有动,前车轮狠狠撞到小腿上,豆豆被颠出车篮,他眼疾手快抱住了狗,并帮她稳稳地停住了自行车。 “豆豆”云昭把车子一放,从陆时城手里夺回小狗。 陆时城眼带笑意看她,他想结婚了,在云昭骑单车载狗朝他横冲直撞而来的那一刻。 “请你吃火锅好吗”他问,“今天有些冷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云昭没反应,豆豆却很有反应对着陆时城汪了几声,仿佛知道小主人被欺负。她嘴角一撇,心想狗都烦你。 要知道,豆豆一向乖巧通人性,见谁都爱摇尾巴。云昭对豆豆说 “豆豆,你倒聪明,能分得清好人恶人。” 陆时城不知道她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由笑了,转念想,云昭不过二十岁的姑娘。 “昭昭。”他温和地喊她。 没想到云昭重新上车,要走人,他刚上前,豆豆立马吠得起劲儿,把个狗仗人势演绎得淋漓尽致。云昭看他一眼,知道陆时城那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性子,安抚了豆豆,说 “不许你来我们学校,我不想被同学们看见指指点点的。” “就这么讨厌我”他笑笑,两手插兜。 云昭本就心情不佳,被他这么辖制着语气不觉变的冲辣“陆时城,怪没意思的,明知道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有牵扯,”她的脸跟雪天一样冷,“我是讨厌你,你品格卑劣光鲜外表下不过是个下流货色而已。即使这样,我还是会还清你所有的钱,否则,我嫌脏了自己。” 话非常重。 长这么大,云昭都没说过这种话,此刻出口,整张脸都火烧火燎的。 这是怎么了,一见着他,云昭觉得自己跟吃了辣椒油似的。 陆时城黑眸微动,有着难以形容的意味,满头白雪,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一双眼,漆黑地望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他脖子上缠着条卡其色围巾,不是她买的,云昭忽然留意到这一点心里那种潜藏的情绪蔓延到鼻端,莫名酸楚。 轻轻一瞥而已,掠山越水般。 他知道,但不点破,陆时城并不是那种会被这种小细节的东西感动到很深的男人。她送的,这件事本身让他愉悦而已,至于围巾本身,没看上就是没看上,他觉得这是两回事。 “我卑劣无所谓,只要你不是对我来说足够了。”陆时城睫毛上也落了雪,一眨,雪犹如融进火里,“车停在学校斜对面奶茶店附近,我等你,如果你十五分钟后不来,我会去敲你家的门。” 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云昭眸子里汪着的不知是水色还是眼泪,对于她来说,陆时城是摆脱不掉的。 坚决的态度对他来说,没用的,陆时城全方位压制着她,她很没用。每每见到他,这颗心还是会为之悸动,羞耻的爱,让她里外煎熬。 十五分钟后,云昭坐进陆时城的车里,不吭声。 他大衣脱了,整个人干净清爽,这次倒真的选了家火锅店,要的包厢。都坐下了,汤锅上来,陆时城低头选菜准备让服务员送进来,云昭垂头不语。 菜单推过来,他叩了叩桌面“看喜欢吃什么。” “我不喜欢吃火锅。”云昭八风不动地坐着,眼皮子都不挪一下。 陆时城看看她,其实,他也根本不喜欢吃火锅。一顿饭下来,里外都是那个味道,挥之不去。不过想着女孩子们聚餐,爱点火锅的,他没犹豫,立刻起身 “好,想吃什么我们换。” 在这种生活的小事里,他愿意宠着她,也迁就着她,不过是换个地方吃东西而已,陆时城向来视时间为金钱,现在,倒不觉得浪费了。 付了账,带她出来,云昭却一直不愿说话。车子启动后,他又问“想好了吗” 她不知怎么想的,手抓着衣角,眼帘低垂 “你为什么要结婚” 他倾身过来,云昭呼吸顿时凝住,陆时城只是帮她系上安全带,她给忘了。 “年龄到了,当时跟岑家算门当户对,那时候,金达上品地产正在巅峰。岑子墨人还算漂亮,答应不干涉婚后我的私人生活,所以选择结婚了。” 潦草几句,就是他全部的婚姻。 云昭不说话了。 婚后私人生活,她不敢想象这句话的含义代表什么。 “可是,我现在真正想结婚了。我知道,人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代价,我愿意付这个代价。” “你要再换一个不干涉你婚后私人生活门当户对的妻子,随你,可为什么要纠缠我不放”云昭明白了他的话,岑家不在巅峰了,所以要换。 她悲愤无力地看着他。 空气暖气依然十足,但云昭此刻一点不困脑子清醒而混沌。 “陆时城,你觉得玩弄掌控着别人很有成就感,我已经被你玩弄过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他一只手突兀地伸过来,握住她的,掌心贴合,干燥温暖。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的妻子,那些,至少现在对我来说不再重要。” 如果成真,圈内人知道了一定惊叹他陆时城也有出昏招的时候,他到时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云昭,婚姻在我这里根本和神圣这些词不搭边,我现在想结婚,是因为知道它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所以,你愿意嫁给我的话,我会给你。当然,我自己也希望我们的关系能稳定下来。” 云昭眼睛红了,恨他施舍似的“我不会嫁给你,你老,人还坏,我对嫁给你能买奢侈品房子车不感兴趣,我会找同龄人,我们一起好好奋斗” 她哽咽了。 “你再说一遍”陆时城面色陡然阴沉,他知道,他的年龄跟她着实是相差了些。 “你老,是老男人,品性又坏,我宁肯独身也不要嫁给你。”云昭死倔地看着他。 陆时城太阳穴直跳,今天,她确实一直都在精准地勾他的火,跟小刺猬似的。 甩开她手,打了把方向盘朝东山方向去了。 在路边暂停,他平息下自己的怒火,转过身从后座拿出dior的经典款女包 “女孩子应该用点品质好的东西” 云昭看都没看一眼,当场拒绝,没让他把话说完“我不要,我有自知之明,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说着,无端觉得烦躁,“你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手段,别用我身上。” “云昭”陆时城生生忍住想凶她一顿的冲动,包是他亲自选的,他品味一向好,对女人也素来大方可挑礼物他不会花费丁点时间,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陆时城不会动用他宝贵的时间。 可错过她二十岁生日,女孩子,双十年华总是很重要的。 伸手捏住她下巴,说“可以跟我使小性子,但是,别总这么刺儿刺儿的,让人下不了台,我也是要面子的,听到了吗” 瞧她,眼尾的双眼皮纹路清晰,一双眼,怎么会这般黑白分明,清澈得要命。他垂首,淡淡地凝视剪裁着她。 “没听见,你逢场作戏会坚持很久吗”云昭没躲开,直直迎上他的目光,她有种天真的通透感,那么无辜地问,陆时城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 “看心情。” 松开她,把包塞到怀里“云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不爱慕虚荣,用高端品牌就一定是爱慕虚荣了你学建筑,也许在一些人眼里都是盖房子,道理是一样的。” 顿了一下,他重新启动车子,“没错,我以前是有很多女人,逢场作戏,我累了,厌倦了,我现在只想在不工作的时候跟喜欢的人呆一起做点什么都好,这样也不算我白活这么一回。” 所以,休息好了再重新继续,云昭转头看着窗外风景,他过腻了这种生活,想要调剂一下,仅此而已。 等发现那个熟悉的上坡,一晃眼,日子是两边开满热烈玫瑰的骄阳天空下,而玫瑰来去匆匆。云昭目光起伏,脸庞上无声流下两行清泪来。 “我还有东西给你看,先做饭,吃完饭再说。”陆时城停好车,下来后,绕过车头,牵住她的手。 石子路上落了雪,有人清理,黄叔见他领着云昭过来,眼神规矩,只看他 “陆先生,半小时前卢小姐来了趟,她看您不在,又走了,我问她有没有什么话需要带,她没说什么。” 事无巨细,老管家给他报备的十分清楚。 不用想,他知道卢笑笑的错愕和伤心,手机里躺了她几条信息,统统没搭理。此刻,面无表情点了头,继续往前走。 进门后,陆时城问她要不要看电视或者听点音乐,云昭不语,干巴巴在客厅坐着。 而那盆她送的茉莉,摆在玄关那,很醒目,被照顾得十分精神。 沉默片刻,陆时城走到边几上,放他珍藏多年的黑胶。 随后,他一个人去忙做饭,餐桌上陆续摆上牛排、红烧鸡翅、菌菇汤、中西杂烩。 “还只是会煮粥、下泡面吗”陆时城喊她过来,觉得冷场,自然而然找了个话题。 云昭“嗯”了声,埋头吃东西味觉一下被调动起来,真好吃,她有点苦闷地想。 “好吃吗”陆时城问她,云昭语气很淡“还行。” 他笑“我记得,你说过你爷爷烧菜很好,”陆时城抿了口汤,“等你爷爷百年之后,你不擅烹饪,要怎么办只会叫外卖吗” 云昭嘴巴动作慢下来,心中的悲伤,忽然而至,爷爷是唯一的亲人。她不敢想,如果爷爷有一天不在了,谁还会如此深爱她 大颗大颗的泪,掉进汤里,她把脸又埋得深些,摇摇头。 陆时城在对面看着她,喉结动了几下,最终伸出胳臂让她抬头用指腹慢慢擦掉那些晶莹的泪珠 “我照顾你,别害怕。” 嗓音低沉,在云昭听来像往昔一样具有令人沉溺的诱惑力,一个人是由无数个细节组成的,比如,陆时城对于她来说嗓音、烟草味道、忧郁的眼睛、还有两人在这间别墅里的无数次交融。 她的目光里现在只有不信任,没拒绝,也没其他反应。 吃完饭,云昭去了趟卫生间洗脸,再出来,陆时城示意她坐下来,把一堆文件似的东西推过来。 他和岑子墨的婚前协议,以及,离婚协议书。 两人结婚前,各自请了律师在重大利益问题上丝毫不含糊。如今,如果打这么场离婚官司,着实耗费精神和财力。 尤其这些年来,没有爱情,可两家的生意在很多领域是捆绑在一起的。尽管,中盛现在对金达上品可谓居高临下。 两家都是精明人,中间,夹杂着个稀里糊涂只想要爱的岑子墨。不能否认的是,这场联姻,从来就只有你来我往的算计,没有爱情。 云昭太年轻,她也看不懂这些条条框框的明细,而且,这是岑子墨和陆时城之间的一笔又一笔账,和她无关。 只是,对于他真的要离婚这事还是意外了,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答应我的,离婚娶你。”陆时城说。 云昭本能否认“不是的,我以为你不会离婚。” 这话说完,陆时城像是等待一般,看她一会儿,确定云昭实在没什么话可说,自己却也没有把心底那个忧伤沉默的秘密说出。 “想赖账不可能的,云昭,承诺是你自己许的,我没逼你。” 她手指在沙发上因紧张而划拉出些微声响,秀气的眉毛,拧出一股不知所措 “你,你为什么要离婚” “跟你没关系,我说过了,你绝对不是破坏我婚姻的人。而是,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种很常见的模板和游戏规则,是我不想遵守规则了。” 陆时城慢慢靠向椅背,这样坦白,似乎足够消心中块垒。 不是因为她,可为什么离婚后跟她有关系了云昭低下头,慌乱起身,“你离婚是你的事” 陆时城随即跟着起身,冷下脸,把人抱起,不管她乱打乱踢,径自走到卧室狠狠朝床上一掼。 “砰”一声,头撞床头柜上,云昭疼得捂住脑袋。 “想跑云昭我告诉你,我早说过了,别想着耍我,你要么不爱我要么就好好爱我。”深色高领毛衣衬的男人这张脸,暴戾又厌世。 “我不爱你。”云昭勉强坐起来,拿枕头砸他。 陆时城又不合时宜地笑了,一把接住,随手丢开,他俯下身,跪在床上靠近她“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052 出乎意料, 没什么进一步动作, 陆时城只是专注地把深邃的目光放她身上, 云昭被盯得浑身发烫。 “多久了”陆时城的呼吸温热, 薄薄地洒落, 云昭被他托起后颈轻吻唇角, 声音呢喃, “昭昭, 我们多久没这样在一起了我早一个人搬来住,一直想你。” 他真温柔, 又蛊惑。 云昭被他一点一点抚摸着脸颊,她心跳很快,那些属于八月的记忆扑朔迷离而来,不知真假。 “你只是无聊了消遣我”她害怕地抓住他的手,“陆时城, 放过我吧,我还想继续上学读书。” 说着, 云昭伤心难抑, 喉咙里逸出的委屈呜咽消失在陆时城用力的吻中。 滚烫,缠绵,他太会用吻让一个人意乱情迷。 “别的男人这样对你, 你愿意吗除了我, 想要别人吗”陆时城揽住她娇弱腰肢掐进怀中, “昭昭, 真的一点都没想过我” 身体会背叛心灵, 也许,是贴合着心灵,云昭情不自禁地哭着勾住他脖子,她被内心撕扯地够了,什么头绪都没有,只有哭 “我想你,可是你太坏了骗我羞辱我,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可是没用的,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做这种事,只是刺激,猎艳而已,我没地方能讲道理。” 眼泪太汹涌,陆时城不断被她的泪水打湿,这是他的小姑娘啊,第一次学着去爱人,什么都没有,和十七年前的人一样只有一颗心而已。 日子太久太麻木,爱是什么,几乎都忘了。 他把她抱在怀中,一手不断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贴在颈窝,呼吸重起来“我知道了,昭昭,我手头还有件事要处理。”眉头皱着,“这件事,我说的不是离婚,而是,”陆时城倏地抱紧她,胸膛起伏厉害,“我会只要你一个人。” 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云昭在陆时城密匝动情的吻里软了魂魄,熟悉的,凶狠的某种情愫从最深处传来,她慢慢回应他,可是眼泪没有停止过。 心里悲怆到极点,外面的雪扑打在漂亮的玻璃上,银色世界美丽,云昭哭到喘不上气来,肩头耸动,陆时城不得不停下亲吻,眼睛里火一样的情欲在炙烤着他,想压制住,太考验耐力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云昭小脸潮红,她哭到几乎失智,是,每一日每一日静水深流的寻常日子底下是冰川,断裂,崩塌,全在水面以下没人看得到。 她一个字都没跟任何人说过。 “昭昭”陆时城刚问,云昭忽然一阵猛咳,她哭呛了。 他小心把人扶起,顺着她柔弱脊背,轻拍着“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刚起身,云昭去拉他毛衣,陆时城转过脸,她跪直了两条腿扑在他怀里 “我没有生病。” 两手环住他的腰,陆时城心头狠狠一撞,他闭了闭眼,云昭没有父母这件事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刺痛心脏。 是否,注定他总会爱上那些不幸却美好的女孩子,又总是伤害她们,他不能再次踏进同一条错误的河流。 两人什么都没做。 云昭窝在陆时城怀里,他坐床上,看初雪比热春光还要亮。兴许是哭累了,云昭像小猫崽一样手底还抓着他衣服,鼻息微沉,静静睡着了。 浓密的发垂下,只露一个小巧秀挺的鼻头。 手机上,有卢笑笑新发来的信息,她要见他。陆时城握着手机,半眯起眼,面对她终于没能忍住的一句“为什么”,还是没给回复。 他最擅长不动声色把人逼疯。 怀中人一动,云昭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在什么都没看清楚时,有微凉的唇找上来,亲着她,下巴那残留的胡渣蹭的人痒。 没清醒呢,就用吻来骚扰她。 云昭一个瑟缩,躲着他“你的胡子” 陆时城不停,他很坏,她哪里最娇嫩才要往哪里扎。这么想着,一把扯过被子,云昭立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想掀开,骂他混蛋,下一秒,脑子轰然炸开云昭叫出来。 白色毛衣没脱,上半身,纯洁如这件白色毛衣。 陆时城逼着她迎合,坏得彻彻底底,云昭眼睛在泪水里泡得盈盈荡荡又哭出来。许久,她骨头化掉,黑暗隐去,光明重现,卧室里原有一面镜子。 她微微偏过头,正对上了,那是什么云昭的心脏狠狠跳动,视觉上承受不住,惊羞间,陆时城用双手固定住她脸庞,眉峰凝汗,因为凶狠涌动汗砸进云昭眼睛里。 黑睫动了动,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视线相接,仿佛要从彼此瞳仁深处把对方深深看到灵魂里去。 没有了筋骨、血肉,一切一切,底下就是深渊明知道是深渊可她无从依附只要往下坠。 屋里风浪过去,陆时城慢条斯理地点了烟,一手夹烟,一手拿了毛巾替她清理,这么肆无忌惮低头打量着她,嘴角漫不经心莞尔 “不是说我坏吗我要是不坏,对不起你这么中肯的评价。” 云昭收拢身体,她轻轻拉过被子不愿意看他,也不愿意被他看,声如蚊虫 “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她捂住脸,万千情绪撕咬着自己终于撑不住哭了。 “想洗澡吗”陆时城看她这个样子,沉默片刻,说,“刚才不够舒服” 云昭忽然松开手,双眼红红的瞪着他,陆时城蹙眉缓缓吸口烟,吐向她 “是舒服死了吧” 云昭一愣,神情黯然,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一下枯萎下去,那种屈辱的溃败,她招架不住。 陆时城看到了,便住嘴,倒真起身先出来。给她冲了杯红茶,端进来,眼前一团白影一闪,他被撞了下,滚烫的茶水泼向手面。 他快步把杯子一放,手背火辣辣的,也顾不上,出来追云昭。 “干什么,外套都不穿外面这么冷又想生病吗”陆时城顺手把她外套带上,拽住了,“做都做了,你睡我不亏的吧” 说着,把人用外套一裹,“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他拦腰猛地抄起她,云昭惊呼,下意识搂住了他脖子。 他贴她耳朵那低笑,“下回,让你下不了床看还跑不跑。” 云昭一手攥紧他毛衣,双目含怒“你就是坏,现在你满意了让我跟着你坏,把我彻底毁完就高兴了” “我为什么要毁你跟着我,你我情投意合,哪里不好”陆时城脚步很稳,把她塞进车里,云昭不肯坐在副驾驶被他硬摁住,安全带绑了,才启动车子。 她缩在那里,一言不发。 陆时城不轻不重揉捏着她一只手,逗她“刚才,命根子都给你手里掌握着,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云昭羞恼地要打他,他还是笑“怎么不穿文胸你那里掂着多少有些分量,不难受吗再说,年纪轻轻下垂了怎么办” 因为季节缘故,云昭在冬天偶尔不穿,此刻,陆时城脸皮厚得惊人一句接一句开她玩笑,她绷不住了。 可陆时城心情好极了,一张脸上,是饕餮后的充实和愉悦。脑子里,想着她大动的曲线,起起伏伏间,两人宛若天生就这样契合。 原来,日子是该这样过。 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样想着,亲昵地偏过头欲在她脸颊上啜一下,云昭别开脸,眼中的闪避刹那间看的清清楚楚。 陆时城显然又被伤到自尊,笑意凝固,眉眼变得冷清,倒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不高兴的情绪。 后续无话,他放了点音乐。 在音乐声里,两人各怀心思,陆时城思忖一会儿,开口道“云昭,我知道,你现在很矛盾,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说,给我时间,我有能力把一切解决好,你不要有负担都放我身上好吗” 她没说话,只是稍稍侧过脸,看窗外,远远的可以看到中盛大厦在雪里高耸,像童话之境。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云昭目光痴痴地停留在大厦上,呢喃轻语,乌云退去,天光散开,那里什么都好,还有身边的男人,没区别,一样的遥不可及。 心口隐隐发疼,不,不全然是因为她禁不起他的引诱,云昭在自己的迷宫里面对自己所有的不堪、耻辱、惘然和爱。 真奇怪,这些似乎和身边的男人又没了关联。 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他永远不会照顾到她的细微处,也没有心思探究,他只是乐于当一个主导者。 他让她变得忧伤,以前年纪小,她不知道情爱滋味朝朝暮暮过下去,日子过下去,以为日子就永远是这样。 这一辈子,认真去做一件事,去爱一个人,也许是很奢侈的事情。 到学校附近,云昭忽然说“你不要再往前开了,我要下去。” 她在意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气氛沉闷,陆时城提醒她带上那个包,可云昭只是咣一声把车门关上,走开了。 也许,是他这次做的太狠,不管她如何哭如何求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要,想榨干了她,陆时城看到她走的很慢很慢,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一阵,眼中又冒火 她还是拒绝他。 驱车离开后,中途,陆时城面无表情降下车窗把包丢出去,划出个抛物线,流畅而完满地落到了绿化带里。 白雪压翠,突然发出窸窣的一阵声响。 雪当天停了,夜里上了层薄冻。 第二天更冷,陆时城出了个短差,每天晚上11点准时打给云昭,他在酒店里,手边是电脑,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和她低声说话。 基本都是他说,云昭沉默地听着。 “昭昭,对我的事没有分毫兴趣吗”他问。 云昭在自己的小卧室里,静默片刻,说“你是陆总,不是怕人家知道你身家的吗毕竟,这个世界太多人喜欢钱,我也喜欢。” 句句带刺,软的是声音,扎人的是仙人掌。 “现在,你知道我的一切,可以敲诈我一笔。”陆时城莞尔。 她忽然想起他让看的那些协议书,有些发呆,不自禁说 “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其实是数字组成的” 那头,听得他新鲜,于是笑问“怎么说” 云昭却没有想回答的心思,她轻声说“我还有功课要做,再见。” 陆时城拿开手机,想了想,编辑“晚安”发过去。 等出差结束,他回总部一趟,随后,亲自到花店买了一束白菊。出来时,花店门上的铃铛在风中作响。 阳光照下来,陆时城回头看了眼,心微微跳着,铃铛的声音。他记起来了,那时候,班里很多女生会喜欢风铃,带到教室,也是这样脆脆的响。 后来,他似乎再没见过人买风铃,也很少听见这样清脆相似的声音。 带上私人助理,负责开车,也负责带路。 车子驶出a市,上高速,半个小时候后下来。朝东南方向去,二十分钟后,出了小镇,很不好开。 云泥之别,这里和a市。 最后,只能停在村子的柏油路旁。城市存不住雪,可乡村不同,褐色腐烂的墙角树根下,冻土不化,残雪堆积。有人家种了青翠修竹,一丛立在门口,太阳地儿里卧着两只黄猫,懒洋洋的。 空气干冷。 陆时城穿黑色大衣,带黑色围巾,羊皮手套,从车里下来突然出现在平时人流量不大的村落里,英俊而冷肃,很扎眼。 这里本没有村落。 附近就是花米镇,当初,人们把房子盖到镇外,趁政策没那么严,纷纷在自己荒地上盖房,久而久之,倒又单独成了个小小村落模样。 再后来,政策变了,批地变得困难,规模也就没有再增加。 陆时城倒不是第一次来乡村,之前,中盛进驻贵州扶贫开展项目,他亲自下乡,和几个高层管理人员实地考察,那里山清水秀,比眼前初冬荒凉大有不同。 “陆总,可能路上还比较泥泞,山上这个季节没什么人。”助理又提醒一遍,两只眼,瞄着陆时城一尘不染的皮鞋。 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平日里无一处不精致,他本人,就是中盛最大的门面,上杂志,妥妥的精英才俊,仪表不凡。 果然,羊肠小路有化冻的松土,踩一脚泥,道路两旁,是干掉的苍耳、枯的枣枝、还有狭长已经无人收割的茅草。 “陆总,您小心。”助理见荆棘刮上他西裤,赶紧拨开,他摆摆手,“你在这等,我上去,给我指个方向。” “陆总,我得带您上去,当地人说了,那女孩子没成年没嫁人按规矩不能入祖坟,也不能立碑,随便埋的一个地方,我给您指不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053 这时, 北方初冬的阳光苍白无力, 悬于头顶,乡间荒凉的羊肠小道上有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蜿蜒而上。 临到跟前,助理的手遥遥一指, 荒草间一个类似土丘馒头样的崛到视线里来。 而四周,是呜咽的冷风和恣意生长并零落的杂草, 乱石硌脚。 助理很有眼色地离开, 说“我在下面等您。” 即使做过预设,但陆时城还是像乍然见到阳光的吸血鬼那样被灼伤了一瞬。 难以形容。 那个羞涩纯情的少女, 竟然就藏于眼前这片芜寒之中。陆时城的眼睛迅速红了,心里升腾起此生从没有过的感觉 坟头内外, 天地有别。 而生死限人,死亡面前的渺小荒谬像冷水浇灌。 他一时间竟不知做点什么好, 是的,时隔十七年他再次见到云昭, 而他,比云昭大了十七岁, 一年是一岁。 世界飞速发展变化, 信息繁荣, 人性不改,不知不觉里,人间已是十七载春秋。陆时城一个人在冷风中下沉, 站许久。最终, 默默把那束祭奠的白菊轻轻放下, 这里太乱了,从未有人修葺。 生前身后,云昭都是如此凄凉。 有种人,原来生到这世上就是要受苦的。 世界荒诞,人间疾苦,在这片不变的土地上不断上演。 他慢慢把手套拿下,脱去大衣,挂在旁边柏树上。又蹲下来想把周围杂草清除。可惜,枯死的长草,也如此坚韧,划的手心火辣辣疼。 没做过粗活,这双手,整洁修长,骨节分明,却只习惯拿笔夹雪茄。或者,这十七年间,他用这双手抚摸过无数胴体,可都不是她。 折根树枝,陆时城长臂舞甩几圈,把长草先击倒,掏出火机,点燃烧尽。慢慢的,他额头上沁出亮晶晶的细汗。 再把周围大小不一的石块整理了,围出来,半小时过去,这里看起来稍微像点样子。 陆时城双手布满半湿不干的泥土,拍了几下,旁边白色菊花在风里摇曳着。 忙碌半日,他轻喘着深深注视这座孤寂的小坟。那个女孩子,就这么孤独寂寞一个人过了十七年。 陆时城捧起一抔新土,顺着指缝,流沙般洒落。视线模糊,钻心痛楚一遍遍滚过四肢神经。 他含着热泪无法原谅自己。 为什么要错过,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她死了,一个人在地下会害怕吗 死亡在剥夺活人的一切机会。 从不信鬼神灵魂的陆时城,此刻,只更希望最好什么都没有,死了就是死了,一切感知都不会再有。 “好久不见,云昭。”陆时城轻声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以后不会再来,但我不会忘记你,相信我。” 这个念头更强烈,更清晰,他不允许自己遗忘。是的,否则云昭就太可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记得她,没有人怀念她。 可是,明明那个美好的姑娘,来过,活过,也爱过。是世界辜负了她。 冷风割脸,眼泪清亮,陆时城拿起白菊,在上面落下一个吻,放到脚下,告诉她 “差点忘记了,我叫陆时城,是那个在你隔壁班级的人,我现在比你大了十七岁,已过而立,云昭,还能认得出我吗” 他忽然泪如雨下,“我心里有你,没变过,十七年里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只是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原谅我,云昭。” 没有了,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全部。 当年,在父亲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没掉,骨头极硬,在陆时城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软弱多情一说。父亲去了,可他还有母亲和幼弟,偌大的中盛风雨飘摇,他没时间流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城最后深深看一眼眼前小坟,转过身,不会再回头。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认得这女娃娃”那边放着几只羊的老伯,叼着旱烟袋,看他很久了。 这么冷,山上没几个人。 此刻,眯着眼,啪嗒啪嗒磕了两下烟袋锅。 陆时城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话,见是老人,收敛下情绪客气说“很多年前认识。” 老伯一双浑浊的眼转到自己的烟袋上,说“有心啦,这些年我是头一次见有人来看这女娃娃。” 这嗓音,无限沧桑,紧跟着一声叹息落在冷风里,“可怜,吊死的时候都没成人。” 陆时城一颗心急遽往下沉去,他本想走的,霍然抬眸 “您说什么她不是失足在水库溺亡的” 怎么会呢当时,卢笑笑告诉他,云昭在乡下水库被水草缠了脚,不幸溺亡。他不能接受,中途,匆忙回国办没办完的手续,后来出国一走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探望双亲。 不敢碰触,他从不轻易碰触往事。 只是让云昭这个人在心里活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枝繁叶茂。 “要说这件事,”老人摇摇头,“我算算,十七年了,好多年轻后生都不知道,这女娃娃,在城里读书不知怎么的读坏了性子,本来说出了伏天要去念大学。谁知道,黄花大闺女都没成人呐怀了野种,嫌丢脸,找根绳子不吱声把自己吊死了。” 阳光正好,陆时城面上失血,整个人像被话语浇了层沥青,不能动弹。 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您没记错” 老人不过回想起一件陈年往事,云淡风轻间,是一双看透世事有点麻木又有点唏嘘的眼。 下来一路,陆时城踉跄恍惚得厉害,整个胸腔饱溢。 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落下来,以至于,他看到自己的黑色轿车,眼睛都痛。 车子上路,助理从内后视镜不时瞥一眼陆时城,他面无表情,可极为苍白,映衬着黑色毛衣,凝固了,整个人跟活在黑白照片里一样。 下班后,岑子墨隔三差五往美容院跑。美容院老板是熟人,和她一样,阔小姐,无所事事地开了家美容院,人生头等大事是美。 岑子墨就没少女过,这辈子,好像直接从童年蹦到美艳风情这一层。不过,也有好处,十年前她这个样子,十年后还这个样子,简单说,耐老。 做sa时,照例用轻松不屑的语气说自己男人,听得熟人一会啧啧,一会笑,到最后,言简意赅总结 “子墨,你真好命,嫁个那么本事的老公,皮相又一等一的好,哪里像我老公,最近又肥了,感觉都能流油。他坐在那对我笑的时候,我真的想吐。” 但转头又说男人在开发区投资的事情,女人之间的较量,无处不在。 出来后,岑子墨立刻垮了脸,她戴上墨镜,独自驱车回父母家。还是老样子,上来就被岑母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这么冷的天,岑子墨光着两条腿。 “好好作死,将来怀不上孩子就该鬼哭狼嚎了”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就炸,岑子墨心里雪亮,她清楚,这辈子可能跟陆时城都不会有孩子了,至于其他男人,不可能,这辈子她岑子墨要生就只生陆时城的孩子。 “好歹穿条丝袜”岑母又心疼又生气,“不是有那种肉色看不出来的丝袜吗” 岑子墨鼻腔里透露着不耐烦“您懂什么呀,那穿上看起来跟义肢呢,丑死了” 母女俩人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有一句没一句纠缠,她心里烦闷,岔开话“咱家融资的事怎么样了” 岑母却扬眉反问她“你怎么越来越关心家里生意,我记得,大小姐是不过问这些事的。” 这么一将,岑子墨反倒娇笑,“最近了悟了呗,还是亲爹亲妈靠的住。” 岑母又自然紧跟追问她最近和陆时城的关系,烦不胜烦。 上回,岑子墨轻描淡写敲打自己亲爹,付东阳那番话给了她启发。既然付都想的到,自己亲爹更得什么都门儿清才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偏向于那个狗男人,也许,是心里隐约还有期盼。岑子墨愣神地想,当然,如果他陆时城敢离婚,她怎么着都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两手准备呢岑子墨心里更烦乱,怎么说呢,她有时觉得自己倒还算精明,有时觉得,自己脑子里简直是一笔烂账,她和陆时城的,这些年,可不就是一笔烂账坏账 所以,需要明白人来给整一整。岑子墨清楚付东阳也许对自己存了点小心思,不过,她看的开,这个世界上谁不图点东西像自己那么傻呢 不过,这次约付东阳,却没约上。她不知道的是,付东阳在忙着和风控的轻熟女刘欢畅约饭,看电影。 因为,一天前刘欢畅在电话里似有若无地轻叹,风控估计要来一波人事地震,自己很忐忑。 嘴里说忐忑,但语气分明有期待。 付东阳对于岑子墨近期频繁找自己,保持距离,他知道,这女人是脆弱了所以自己恰当晾一晾。 餐厅环境幽雅,刘欢畅小心喝着东西,托腮说 “老大交了辞职报告,部门都炸了,你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刚埋头分析一个房贷证券模型。转眼就辞职,太奇怪了。” 当然奇怪,卢笑笑在中盛是陆时城的爱将,待遇逆天,她也值那个身价。这么毫无预兆地辞职,小道消息满天飞,没一个能叫人信服。 不过,刘欢畅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能要晋升。她是分析员出身,能力过硬,在部门里混到中层,眼前就搁着个机会。 付东阳同样意外,要知道,卢笑笑身兼多个要职,这样的心腹,即使想要辞职,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正常情况下,会有个缓冲。 可整个高层,都很震惊,陆时城一人拍板决定的。这甚至让周濂也大为恼火,三个月前,卢笑笑成为刚进入新一届执委会的原高管。 不出意外,卢笑笑是中盛往首席风险官和总财务负责人方向培养的人选。 “猎头挖人的可能性不高,卢总对中盛向来忠心耿耿。”付东阳淡淡说,“也许,只是丛林法则而已吧。” 他观察着刘欢畅的微表情,嘴角噙住得体的笑,看着她,说“她走了,其实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个机会。” 不言而喻,刘欢畅笑着自谦“不好说,你也知道,中盛卧虎藏龙。” 那就拭目以待,事情很简单。 不过,卢笑笑的离开跟他付东阳没什么直接关系,他送走刘欢畅,一个人往狭仄的出租屋赶,人潮涌动的街头里,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云昭。”付东阳上前跟正匆匆赶路的她打了招呼。 一回头,云昭对上付东阳自如礼貌的微笑,还是尴尬了下“嗨,我那个,忙着参加一个比赛,买东西呢”说着,她扬起双手的购物袋,算是示意。 她拘谨,倒是付东阳很自然地陪她走了一段路,问她比赛的事,学校的事,不冷场却有分寸感。 你看,付东阳当初如果作为只是个友好热络的学长就好了,云昭后悔,自己当时不该那样做,对付东阳是不公平的。 她满怀歉疚地回答着他的问话,分开时,付东阳还是那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别跟我客气。” 云昭腼腆点了点头,跟他挥手告别,心下酸楚。自己是罪有应得,可付东阳呢她望着那个年轻高大的身影,觉得自己真坏。 真奇怪,她不爱付东阳,但她知道付东阳是可以信任的那种男人。比如此刻,云昭相信自己如果遇到棘手的事付东阳一定会善解人意地陪伴身边,他没侵略性。 而某人,永远像一头骄傲凶猛的狮子。 可她爱上的是坏人,这让云昭更加羞耻,也更加看不上自己。 在她想到陆时城时,他的电话就来了,如此无误。云昭心里吓一大跳,把袋子放旁边台阶,接通 “我很忙,拎很多东西,等马上坐地铁回学校还要和老师同学们弄作品,你要真替我想一分,就别来打扰我。” 一口气说完,她果断挂掉。 陆时城沉默地听她软脆的声音这么在耳畔快速流动过去,再消失,他便丢掉手中燃尽的烟头,又点上一支。 烟灰缸里,烟蒂满了。 没再打给她,而是编辑了条信息晚上一起吃饭,我去学校接你。 云昭的信息很快回过来不行,我今晚和老师同学们活动定了,不能缺席。 这顿饭,陆时城没能和她吃成。 这个时候,助理敲门进来,说“卢卢笑笑要见您,前台打电话说,她不走,坚持要等到您。” 陆时城非常能沉得住气,他知道,卢笑笑会来找他,根本不需要他去找她。 “让她进来,到我办公室。” 七分钟后,卢笑笑出现在眼前,她瘦了,几天光景好像就瘦了下去,梦寐以求的那种。 准确来说,是憔悴感。 陆时城头稍动了动,松松领带,一脸的漠然冷峻。 “董事长找过我了,问我原因,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卢笑笑一开口就想哭,却昂起头,她知道陆时城不吃卖惨,也不吃真惨,他就是这么极端冷酷。 “董事长让我来找你,问原因。” 可这会儿,他的眼睛似乎越来越黑沉,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那种让人压抑的窒息感如浓雾弥散。 他把任何人都拿捏得很死,换做常人,会担忧把这么个公私都知道很多内幕的心腹随便开了,会不会有隐患。 陆时城不担心,他在情感上从来都只要极致,没有杂质,友情如此,爱情如此。 还是沉默,令人要崩溃的沉默,他像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具天神塑像,高高在上,等你摇尾乞怜。 桌子上,像以前那样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杂志和财报,以及,需要他审批的文件。 “陆时城,你说话行吗这些年,我对你,对中盛从来没有存过半点私心。”卢笑笑不想细数功勋的,太俗,好像跟闹离婚的中年女人一样自怨自艾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容易吗为你伺候老的,伺候小的,我得到了什么 不好看,她这些年不知不觉间也像了陆时城,什么事情都不喜欢闹的不好看,大家都是极体面的人。 不像中学时代,脸皮厚,什么都豁的出去。 “卢笑笑,”陆时城忽地说话,满嘴冰渣子,他按下密码锁,取出那两封信,语气平稳,“我去了花米镇,见到了云昭,放羊的老人告诉我她怀着孩子把自己吊死的。” 老人的话,狠狠地敲碎脑髓,“野种”两字,以他的教养和骄傲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他死死压住自己几乎失控的心情,十七年那股巨大的仇恨,第一次清晰 “如果,你和云昭的死有关,我不会放过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054 卢笑笑顿时一脸的颓败, 她站着,晃了一下, 不能承受住陆时城的目光,因为他言出必行。 可, 煎熬了十七年,该来的还是终于来了。卢笑笑余光瞥见那两封信,大脑痉挛,她垂下眼, 说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陆时城反诘, 她心虚的表情让他的恨意渐渐沸腾。 卢笑笑颤抖着抬起头来,屏住呼吸,把藏了十七年的, 仿佛是停留在世界边缘的秘密,这么轻易, 又如此艰难地说了出来 “是,云昭高考后就给你写了信,她找到我, 我们在小树林里说话。”她牙齿交错,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被人看见, 很快,岑子墨找到我她威胁我, 我只好把信给了她。” “你看了吗”陆时城咄咄逼人, “她威胁你威胁你什么难道岑子墨能敢杀了你还是有那么大能量逼大学不录取你” 卢笑笑心里一震, 他太精明,根本瞒不住他的。她本能地躲开他的目光,忽然,满脸是泪的抬起脸 “对不起,陆时城,是我的错。岑子墨是说了威胁我的话,当时,我其实心里压根不怕她,我中邪了,我知道你喜欢云昭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也喜欢你,还会给你写信。你要是看了信,也许就不会出国了会跟她在一起,到时,为了避嫌,你也不会允许我跟你走那么近了,我不想,我嫉妒云昭”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十七年前,当她心底砰砰直跳把没有署名的信撕开看过,又买了一样的信封装上,并交给岑子墨后,她自欺欺人 我是被逼的。 是岑子墨自己找上门的,我没有找她。 没有人能拥有陆时城,所以,世界是美好的。而云昭打破了谁也不能拥有他的平衡,错在云昭。 再后来,岑子墨派人天天盯她,当她把陆时城的回信也交给岑子墨时,卢笑笑知道,世界安全了。 直到最后,云昭死去,自己慢慢长大面对往事,卢笑笑再无法自欺欺人 她从老师那里知道,云昭上吊自杀,原因不详。 老师悲痛的表情,记忆犹新,那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那时候,云昭在老师的指导下,已经报了1学校。 她甚至不敢深究,只潦草编造谎言告诉陆时城,因为她不说,陆时城就会从别人嘴里知道。 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 卢笑笑把一切说出来,像解脱,又像是认命般地等待审判。十七年了,她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卑鄙阴暗,也知道陆时城无法承受真相。 果然,陆时城双目赤红,他用刀一样的目光已经在剐着自己。 这些年,他以为没什么会比云昭死亡这件事更溃烂人心的了。多少个夜深人静,她的死亡,把自己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是那种最会和自己较劲的人。 可如今,更丑陋的真相浮上来,空气中都是腐烂的尸臭味道。好像,云昭的遗骸被放到眼前,每一根骨头,都在向他诉说着癌细胞一样复制的痛苦。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盯着她,要把人看穿。 “我不知道,陆时城,当时我怕你受不了你会发疯,我没敢告诉你。我虽然知道她是自杀,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卢笑笑慌了,害怕陆时城不相信自己,脸上神情,变得跟十七年高中时代如出一辙。 也许,他们都会在某个时刻重现少年时的模样。 但卢笑笑只是绝望地看着他,如果,陆时城不会原谅她,这一辈子她都将永远无法释怀,无法真正快乐。 “陆时城,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云昭,我知道,云昭是个好姑娘她也信任我,她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可我害了你们俩”卢笑笑哭出来,泣不成声,成年后谁还会在人前这么哭呢有再多泪,也得没人的地儿发泄。 办公室里寂静。 陆时城需要独处,不需要听她哭诉也不需要道歉,他站起来,走到卢笑笑面前压低声音充满仇恨 “我想掐死你,卢笑笑,你死有什么用,云昭回不来了。” 他眼圈泛红,握紧的拳头骨节错的直响。可是,打女人这种事他是不愿意做的,那些被捉弄被欺骗的荒谬感逼仄而来,却无能为力。 “滚。”他轻轻吐出这个字,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又安静了。 陆时城跌坐在椅中,阖上眼,久久没动弹一下。 破裂了,尽管他现在有了想要的姑娘,可卢笑笑被他剔除,她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怎么会不清楚可他麻痹了,大意了,以为两人做成朋友她人不错终究有一天会淡。 思绪成混沌的黑色海洋,漂浮的是原油,陆时城脑子里忽然一个警醒,他第一次明白,云昭害怕的是什么。 电话响了,周濂的声音传过来“晚上到我这里吃饭。” 有些话,无需点破,陆时城知道母亲想谈什么,而他不想谈,他说“改天,今晚浮世汇我有饭局。” 拒绝的也利索,陆时城是真的有饭局,进了浮世汇,见到生意伙伴他又还是那个低调不爱出风头优雅蕴藉的陆时城。 谈完项目,说起最近房地产的风向,大家一致认为政策是要收的,银行需要谨慎。不过,无论到什么年头都有人敢火中取栗,这种事,陆时城也不是没做过。 吃完饭,到楼下放松,李经理把人领进来,音乐学院那姑娘见到陆时城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有段日子没见,他怎么好像清瘦了 这回,陆时城没点她弹曲子,也不聊天,只是让人安安静静在身边坐着。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她目光投向雪茄柜,眼前这个男人,是习惯别人伺候的,不能他说,你要主动看出来。 陆时城变得沉静而忧郁,让女人心疼,她看着他这张脸心也跟着怦然而动,母性被勾出来,温柔说 “心情不好” 他转脸,这么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嗯,还是很漂亮但也只是脑子里一个客观符号,声音够温柔,看起来那么善解人意。 可他兴致缺缺,灯火阑珊。 陆时城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起身到卫生间。 再出来,这姑娘堵在了门口,在幽暗的灯光下忽然抱住他“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有心事,跟我说说好吗” 她忍不住了,知道这是越界可能会让他反感,但就是心疼他。 陆时城内心麻木,他空得很,让人这么抱自己片刻,忽然拥着她往外带,说 “在车里做,介意吗” 怎么会介意,只是出来这一段路两人分开,上车后,她馋猫似的拱上来,不住地亲吻他,陆时城没有反应只觉得热热的两片唇让人烦躁。 他试着调动自己的欲望,没有,在那双柔软的手解自己腰带时,他按住了她“抱歉,我不想做了。”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被拒绝,都是很伤颜面的。 她僵硬了下,手收回去,问他“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陆时城目视前方,他说“以后我不会再点你的台,你也不要主动来靠近我,就这样。” 突如其来,女孩子错愕不已,她不能信,眼前的男人英俊头脑聪慧身家不凡,他又是那么地慷慨懂你。尽管,她清楚他的风流和遥远,可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陆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我腻了。”他做最后的绅士,倾身去开车门,冷风灌入。 女孩子的脸憋涨通红,说“是因为雪莉吗” 其实,云昭早就从浮世汇辞了出去。可她知道,陆时城看云昭的表情很不一样,她留心过,每当云昭中途出去,陆时城也总会借故离开,这样的直觉,不会错。 雪莉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是谁,想了想,冷着脸说“我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我记得,我们每一次去酒店我都付了钱的。” 一下撕破温情脉脉的那层纱,男人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不是吗她早就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还是觉得耻辱而难过 充其量,自己只算是他一个短期炮友,而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拥有着其他女人。 “陆总,我不会管您的私生活,刚才是我多嘴了,只是,您能别赶我走吗”她心里直跳,不顾廉耻地想要挽留,爱真的让人卑贱。 这样的男人,谁不想拥有呢 能多在他身边停留一天,是一天。 “刚才,我想我把话说的够清楚,”他语气冷淡,“下车,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足够冷血,足够无情,她脸一下烧得滚烫仓促地从这辆鲜少坐却贪恋无比的车子里下来。 陆时城知道自己想见谁,想吻谁,想上谁。他看一眼浮世汇,拿出手机,给里面的伙伴打了个告辞电话,驱车往a大来。 快到时,在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看着像学生有说有笑地从人行道上走过。 落单的那个,严格不算,只是和同学们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看着眼熟,戴着顶白色的小绒帽,穿牛角扣大衣,嘴巴缩在围巾里。 陆时城忽然就笑了,可很快,笑意慢慢消散云昭和同学们有距离,像是刻意保持,又没有离太远。 有姑娘回头似乎叫了她一句,她点头,加快步子过绿灯。 目光这么一路尾随,该走了,陆时城在看她,被人在后面鸣了两声喇叭。 他把车就近停了,锁车走人。长腿一迈,走上冷风扑面的街头,默默跟着前面几个学生。 青春热烈,宛似骄阳,这样的冬夜算得了什么说笑间,有人无意转身看到陆时城,惊鸿一瞥似的赶紧捣捣同伴,压低声音 “哎,后面跟了好帅一男的,那腿,哇,老长了” 云昭没听到,被人碰到肩膀转过头,看到那个身影,微微愣住。 小小的一张脸上,尽是恐慌,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见不得光。回过神,她和旁边的女生咬耳朵 “我去对面超市买那个,家里没了,你们先走。” 其他同学不明就里,倒也走了。 她假装过马路,快速跑过去,余光一扫,陆时城却站在原地路灯下没动。 云昭只好进店真买了卫生巾,再出来,陆时城在那头等着她。 躲不掉的。 “你为什么跟踪我”她没好声气,憋着嗓子,又恐路人注意到什么尽量自若走着。 陆时城慢慢地跟,只是问“冷吗” 云昭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薄的雾气,低头看自己的影子“我跟同学们聚餐,你这样跟着,人家要是看见了肯定想我什么。” 这回,他淡淡答说“我知道,是我给你太大的压力了,我只是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衣领上,还留着别的女人的长发,陆时城没在意,可云昭在抬脸看他时分明看到大衣领口有什么光泽一闪,曲起,在灯光的折射下看出来是女人的头发。 不知怎的,她脱口而出“你从浮世汇刚消遣出来对不对” 陆时城微觉诧异,却没掩饰“是,我谈完事情过来的。” “你是在床上跟人谈事情吧”云昭攥紧了手中的塑料袋,心中一下难受至极,这个混蛋,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陆时城蹙眉“你什么意思我跟几个男人为什么要在床上谈事情” 撒谎精,云昭鄙夷地看着他“以前,你不是无耻地挺坦荡吗上过的女人比我见的都多” “云昭”陆时城被她说的恼羞成怒,他心情阴郁,粗暴打断她,“我去浮世汇我没否认,你上来就一股火药味儿,”深吸口气,看她本粉莹莹透亮的一张脸,写满郁郁寡欢,他声音努力放温和下来,“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是啊,他做不做的,自己是他什么人管的住吗 “你想做,那是你的事,你钱很多也许有人心甘情愿,可是我不愿意,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云昭心情更晦暗了,晚上,饭桌上大家开起男女朋友的玩笑,有人随口问她,被另一人悄悄扯了扯胳膊。 一个动作,足以让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肮脏,同学们都心知肚明。 “我什么时候想做了你怎么知道我想”陆时城对她这么死倔非要说几句添堵的话做派,消磨着耐心。 云昭不说话了,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昭昭,我们不吵架好吗我来,是因为我想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见。”陆时城紧跟着她,瞧,地上她的影子都那么可爱。 嘴唇张了张,问她,“刚才,我见你和同学们关系似乎不是太亲密,怎么了,闹别扭了吗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 云昭嗓子眼堵得发疼,忽然止步,转过身狠狠地搡了一把陆时城,他没着意,一个趔趄,从路牙石踩空掉下去,险些跌倒。 “你说为什么”她哭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跟同学们亲密都知道我当小三被人打到学校里来,聚餐肯叫我,已经是看得起我,最大的善意了,我怎么有脸真当自己一清二白高高兴兴跟大家一起我没资格” 说着,她蹲下来,伤心地用手套捂住脸。 陆时城的脸,忽然觉得很疼。他靠近她,单膝跪地上,抱着云昭起来揽进怀里 “对不起。” “对不起”云昭挣扎着,仰起小脸,“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发生过的事,能时间倒流,不让它发生吗” 陆时城静默半晌,一时没有接话,望了望四下灯火,说“没用,也不能,所以我补偿可以吗我会对你好的,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试一试行吗” “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试错你有资本,我没有,”云昭不理会他这一套,语气冰冷,“你这个人做事永远不光彩,陆时城,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当初,就应该先离婚,好好跟我相处。可是你没有你这个人只会下作的手段,你玩女人玩惯了,可没想到我死活就是不肯跟你在一起,你不甘心,拿权势来压我,等我答应了,你心满意足全身而退,我不过你风流史上一个稍微多花点时间的名字,到时,你大可嘲笑我,看,还不是被我玩弄的贱人” 她太敢说了,完全不是平日里安安静静甚至有些内向拘谨的样子,睁着泪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把话甩他脸上。 陆时城一阵心悸,他小看她,以为她天真纯洁懵懵懂懂,可她不是傻姑娘。 没错,他一开始没想着负责,也没想着长久,可他现在变卦了。人是真的,就在眼前,可以开口跟他吵架跟他怎么闹都行,只要人在,但她为什么总要提那两个让他心情不悦的字眼陆时城呼吸有些乱,声音冷硬 “有事说事,不要总拿侮辱性的字眼说自己,你刚才落单,我看着心里其实很难受,你” 他突然不往下说,转口凶道,“道歉,听到了吗”说着,抬手用力推她肩膀一下,手一指,警告意味十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055 “云昭”原来是有女生折回来找她, 到了校门口, 回头发现云昭远的还看不见身影, 不太放心, 果然, 到了跟前看到男人在呵斥她。 云昭被女生拉到身边,听她问“怎么回事” “她刚才撞我身上, 没有道歉。”陆时城脸上是不耐烦, 瞥一眼她, “没素质。” 女生狐疑地看向他, 碰碰云昭胳膊,低声说“道歉咱们赶紧走人, 幸亏我回来了,对了, 今晚爷爷不在回宿舍吧。” “对不起。”云昭一直愣着,这才回神,和同学一起走掉了。 陆时城在身后看她,站了许久, 路灯下的影子也就一起凝着。 回到学校,云昭心里感激道谢,同学说“八成是喝多了, 看着人模狗样的,云昭, 以后遇上这种一看就是善茬的不要纠缠, 赶紧走。” 可还是选择回家, 从那事后,云昭很少回宿舍住。 她一个人爬上楼,跺两脚,声控灯亮了,摸出钥匙开门。家里空荡荡的,连豆豆都不在,爷爷回老家顺便带豆豆让它好好撒欢儿。 没几分钟,手机上来了陆时城的信息 安全到家了吗 此刻,他就在她家楼下,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 云昭回他嗯。 一个人在家 陆时城又问,他听见同学和她说的话,有情绪涌动。 这下又惹着她,云昭忽然意识到什么,直接打过去“我一个人关你什么事,你总是不安好心。” 挂上电话,云昭心绪杂乱。几分钟后,有人敲门,她顿时惊了一下,透过猫眼 不是陆时城还能有谁 她怕吵到对门,迅速开门,迅速把他拉进来,气鼓鼓的“你干什么” 陆时城似乎笑了笑,目光越过她,打量起这间屋子不大的客厅,电视墙上挂着不大的电视,茶几也小,摆着些抽纸生活用品。而墙角,是几盆兰草。 很整洁。 “从小住在这里”他低下头,“有拖鞋吗我换上。” 真不要脸,谁请他做客了吗云昭很严肃地说“你不能留下来,快走,别让我为难。” 进门就是鞋柜,陆时城自顾打开扫了一圈,拿出双一次性拖鞋来,不太舒服,却也穿了 “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只是想随便看看,我们说说话。” “我没话跟你说” “是吗刚在大街上不是把我骂的狗血喷头不想说话,骂我也行。”他笑着往里走,转头问,“哪间是你卧室” 云昭噌地下跑过去,挡在门前“不准进。” “怎么,里面藏男人了”陆时城拨开她,门一推,开了四方四正的小卧室,书桌靠窗,淡绿色的窗帘。乳白色的衣柜推拉门半敞,他看到她的小内裤小胸衣,在晾衣夹上夹了整整一圈。 整间屋子都是她的味道,清甜皂香。 云昭顿时发窘,奔过来,呼啦把门拉上,推他“你出去。” 陆时城像堵墙,压根不动,而是来到她书桌前倾了倾身观察她书目,笑“品味还不错。” 说着,像在思考什么,问她“家里你收拾的” 云昭看不能把他怎么样,抿着唇,倔强地望了他几秒,说“你看完就会走吗” “是。”陆时城爽快地答应,“问你话呢,家里你收拾的” “不是我,难道是你不成”云昭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往墙边一站,“你快问,还有什么一起问完。” 陆时城不慌不忙,弯下腰,弹了弹那盆绿萝叶子,逗她“怎么没见你那只小黄狗,狗呢” “跟爷爷回乡下了。” “你也像小狗。”陆时城冷不防损她,云昭脸一热,“你,你怎么骂人呀,你才是小狗。” “可不是么,一见着我,就想汪汪咬人。”陆时城直起腰,看云昭听急了眼,忍俊不禁。 “我渴了,有茶叶吗给我倒一杯来。”陆时城瞥见了书桌旁一款老式暖水瓶,太老了,大红的底子印着牡丹花。 倒是瓶口的铝,年代久远,依旧擦的锃亮。 云昭嫌他事儿多,却照做了,陆时城拉她一把“我想用你的杯子。” 说着,把书桌上她的水杯塞过来,手掌向上,把人推出去了。 没办法,捏了些茶叶丢里面,云昭再进来,蹲下先拿开瓶塞,倒了一注热水,很快,茶叶舒展,盈出一汪翠。 陆时城静静看着她,外面夜风呼啸,一室灯光柔和温暖,还有他心爱的姑娘在眼前,很好。 茶杯握在手,他拉过椅子,坐下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话说,云昭尴尬地坐在床边,两手撑着,拘谨垂眼。 她卧室太小,平时,只自己在里头转悠不觉得,突然多出个陆时城,他生的高大,房间立刻显得拥挤空间狭仄了。 “我家房子不大,这是老楼。”云昭略不自在,“你赶紧走吧。” 陆时城莞尔“怕我嫌弃吗不会,我很喜欢你的房间,”说着目光转了转,看到床头摆了个雪白雪白毛茸茸的海豚,忍笑问,“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玩具睡吗” 云昭扭头,也不好意思笑了“软软的,抱怀里很舒服。” “像你,我也喜欢抱你。”陆时城接话说,目光很深很深落她脸上,云昭笑容隐去,不出声了。 陆时城慢慢啜着茶,并不合口,他总是那么挑剔。 “昭昭,有件事我觉得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云昭抬头。 “我们的第一次” “别说了”云昭脸色一变,两只眼,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脆弱地冲上了两股泪。 陆时城捏了捏杯子,心情显然也不是很好,低声说“我没别的意思,当时,你怕怀孕的事,我想告诉你不要害怕,如果真的有了,我会认他,绝不会” “你不是说要去医院吗”云昭扬起脸,“我知道,如果我那次怀孕,你会给我钱打胎,我不是三岁小孩,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是的,她原来什么都懂,陆时城则用一种很狭隘很偏执的目光望着她 “我承认,是这个意思,但我现在不想了,我会对你负责。” “我不稀罕,”云昭嘴唇嘟着,忍住泪,“如果我怀孕了你放心我自己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陆时城喉结微动,沉下脸“你敢。” 云昭忽的站起来“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吵架,被邻居听见我丢不起这个脸。” 他当然不会走。 “好,我们不谈这个话题,我只让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陆时城继续喝茶,岔开话题,“竞赛作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茶的后劲出来,清香沁心脾,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品出这份好来。 欲言又止,云昭看看小闹钟的时间“我要休息了。” “一起吧。”陆时城说。 云昭僵硬了一瞬“不行,你回你的浮世汇。” 陆时城顺势把她抱住“别想太多,我今天有些累,只是想跟你躺一起聊聊天。别想赶我走,我答应你,明早五点半起来后我就离开,不会让人怀疑什么。” 说着,手在她后腰游离摩挲,“家里有备用牙刷毛巾吗我每天必须洗澡。” 他仰着头,就这么耗着她,云昭低眸看这个性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男人,拿掉他的手。 家里有备用的东西,只是很少有人来,牙刷云昭记得都是几年前买的了。很快,那间小小的浴室里稀里哗啦发出声响。 陆时城裹着浴巾出来,碎发黑湿,走到云昭的卧室,对正在翻书的她说 “抱歉,浴巾帘被我扯掉了,布似乎太脆,没办法装上去。” 确实用的年多了,可云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没事去扯它做什么” “只是随便一扯,这样,我赔偿,微信转账给你。”陆时城赤着上身,肌肉赫然,云昭避开目光,说,“不用了,隔壁卧室我收拾出来了,你休息吧。” “想跟你一起。”他一边用毛巾揉头发,一边坐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很快把浴巾窸窸窣窣丢了出来。 “我这是一米五宽的单人床,你又这么占地方。”云昭气极,瞧,陆时城上了床可不就几乎占光了底盘。 “挤一挤。”陆时城拍拍枕头,又说,“再拿个枕头来,海豚放哪儿” 云昭没搭理他,先去洗澡。 趁她不在,陆时城从床上下来,拉开衣柜叠放整齐,只是内衣摸起来手感太差。八月给她买的,一件都不在。 他略微蹙眉,随手拈起她一双夏天搭配波点连衣裙的堆堆袜,不知什么怪毛病,放鼻子下闻了闻,唇角勾笑。 这么闲闲地翻来翻去,哦,原来女孩子的衣柜里是这样的。当然,塑料收纳箱里也有宝贝 发卡、皮筋、卫生巾一些小物件。 陆时城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不了解女孩子,听到动静,他回到床上,看云昭进来说 “你睡这,我去隔壁。” 他拽住她手“别,那就没意思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没办法,勉强铺了两个被窝,云昭拿来个枕头,贴墙躺了,侧过身,说“我订闹钟了,你明天要按时走。” 她脸对着墙,闭上眼,不再打算和他说话。 “昭昭,别背对我。”陆时城把她扳成平躺姿势,云昭很烦,说,“你不要动手动脚,”说着脸红,“你别想那个,我这几天生理期快到了小肚子坠得慌。” “痛经吗”陆时城终于想到一个不算太陌生的词。 “偶尔。” “我母亲认识一个很好的老中医,我带你去调理调理。”陆时城倾身撑起一只手臂,淡淡凝视她。 云昭看他颈肩都光着,肌肉紧致,移开目光说“不用,你不睡吗把床头灯关了吧。” 她心特别慌,害怕他突然扑过来怎么办,见他沉默,黑黢黢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缩了缩“你不要总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我不动你,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他说。 云昭往下又滑了滑,嘴巴藏被角,瓮声瓮气“有什么好看的” 陆时城伸手勾住她一缕头发,缠着手指打圈“离我近一点。” 如墨的眉,白的脸,鲜红的唇瓣,云昭露出整张脸来,问“你今天来找我时,情绪不好,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情绪不好” “你嘴巴抿得紧,没表情,我猜的。” 陆时城微微一笑,她不动,他就去靠近她一点,把头挪到她枕头上,两人脸对着脸,仿佛呼吸的都是同一口空气。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陆时城眼帘一垂,“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是你公司的人惹你生气了” “不是,”陆时城看着她,“把手伸出来好吗” 云昭顿了下,依言伸出一只手,陆时城握住了,轻轻揉捏,“外面风很大,听到没” 侧耳倾听,确实是,北方的风从来狂野。 “嗯,怎么了”云昭不解地看他。 陆时城笑笑,翻过身,把床头灯啪嗒一声关上了,重新面对她,“我不困,喝了你家的茶,”说着,鼻息里沉沉地低笑,“我家以前有个长辈很懂茶,也懂字画,他以前想教我品鉴,我没沉下心学,后来人不在了觉得可惜。” 云昭心里黯然我只有爷爷。 “先锋下周开始有莫奈的艺术展,你过来看。”陆时城很自然地想到这件事,云昭在昏暗不清中“嗯”一声,他想了想,忽然说 “其实,先锋是我母亲投资的。” 云昭愣住,好半天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先锋美术馆,是属于你母亲的”她迷惑地问。 陆时城攥了攥她的小手“对,我之前没和你说。” 难怪,闭馆那天,他会在里面逛云昭沉默一会儿,说,“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因为我想,你早晚要见我母亲。”陆时城静静说,没有冲动,外面的风越大,真奇怪,他此刻的心就越平静。 “我会带你见一见她,她这个人,其实以前很好接触。后来,我父亲突然过世,我从美国赶回来,经验不足,也难能服众,是她和舅舅在我身后帮扶,你知道的,商场上性子软了不行。她性格也因此有了些变化,不过,你不要害怕,我看重的她最终也会看重。刚说到舅舅,他很好处,前些年我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他退出董事会,说中盛毕竟姓陆,一句话,你可以想象舅舅他这个人是厚道人,有机会我带你去法国拜会他,他移民了。” 他的声音,带点柔软的鼻音,压的很低,像某种温存。陆时城是真的不困,跟她慢慢说着话。 “我母亲没有女儿,你这么懂事,她会喜欢你的。”陆时城说着,不觉掀开她的被子,倾身过去,抱住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昭昭,给我些时间。” 云昭不语,双手抵在他胸前是个抗拒的动作。 可陆时城却把她环在怀中,“我家族大,人很多,故事也多,你如果想听我可以给你听。” 气息相交,他身上是云昭常用的沐浴乳味道,熟悉而陌生,她渐渐察觉陆时城并无过分的动作,只是相拥,云昭不动了。 “困了吗”陆时城问她,用被子把她裹得更紧些。 云昭眼皮发沉,哼哼两声,趴伏在他胸膛沉沉睡过去。 夜风呼啸,半夜里,云昭迷糊着醒来想去卫生间,忘记陆时城在,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踩着他腿下床,直接摔下去。 陆时城睡觉警觉,睁开眼,随即拧开台灯“昭昭” 弯下腰,把人提溜起来,云昭揉着眼睛说“对不起,吵到你,你快接着睡吧别管我。” 他笑笑“去卫生间” “嗯”云昭趿拉着拖鞋打开了房门。 从卫生间出来,吓她一跳,人瞬间清醒陆时城的大衣挂客厅角落衣架上乍看像个人。 抚着心口,目光微转,茶几上是他的车钥匙、香烟、钱夹,这些,都是他随身用品,浸染着他日常气息。 莫名的,心又跟着跳两下。 云昭鬼使神差的走过来,拿起他钱夹,翻了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眼尾一扫,似乎夹层最里面有样什么东西,她小心拈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056 钱包极有质感, 风格简洁, 一股北欧风。里面的东西井然有序,银行卡、名片、现金、机票和他的办公室、衣柜、卧室等等周遭一切一样, 有种完美的秩序感。 可最里层,他放了一张废弃皱巴的纸张,虽然折叠整齐, 但看的出原有乱七八杂的揉痕。 云昭打开, 一双熟悉的眼睛露了出来。 怎么是这样 那天, 两人在先锋看梵高特展, 她画了他的眼睛, 慌乱而矜持,要丢掉时他很自然地接过来拿去扔垃圾桶。 原来, 陆时城没有丢, 纸张经过剪裁, 折叠,薄薄的, 小巧方正地放在钱包里。云昭不觉抿唇笑了笑,她脸热热的,说不上什么情绪从心底升腾出来, 交织在胸腔。 叠好放回, 她才发现竟还有一张纸片, 发旧的颜色, 等打开, 娟秀的“云昭”两字映入眼帘。 云昭一愣, 茫然看着这也像剪裁来的纸张,片刻后,恍然大悟,从残留的横线上看出这是试卷的一部分。 像一段往事被妥帖而隐秘地收藏在钱夹的最深处。 可是这像有意被分割保存下的东西,缄口不语,宛若某种执拗沉默性格的人一样,死守秘密。 她被这两个字震惊到,又不解。 云昭默默放好,她走回卧室,床头灯依旧亮着,陆时城闭目半睡半醒在等她。 “上来。”他睁开眼,两人对视了几秒,被子已经掀开一角。 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云昭躺下,背对着他,陆时城凑上来摸她肩膀脸靠向她颈窝,声音是夜晚的低哑 “我不喜欢你背对着我,转过来。” 云昭扭头,整个人像一条静止的瀑布,有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她的眼睛哀而不伤,没有问他一个字。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陆时城轻笑,吻了吻她的头发,“是不是不困了” 云昭神情淡淡的,他在眼前,五官是那么的迷人,有一双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望过来,让人微醺,但她此刻有种冷静的微醺感。 陆时城头一偏,似乎想吻她,云昭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唇,厌恶地别开脸 “别亲我。” 气氛一下很僵很僵,灯光朦胧,一室静谧,陆时城喜欢她这间小小的卧室,只他两人正好。 自成一个世界。 陆时城被拒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冷场之余,他问“怎么了,大半夜的哪里得罪你了” 云昭不说话,往里使劲挪,几乎贴着墙,说“没有,关灯吧。” 灯关上了,可陆时城在幽暗中贴近她,夜晚总是让人变得情感脆弱,他声音里有火气 “别生闷气,到底怎么了” 云昭僵硬地被他拥着,一个字都不肯说。 陆时城便开始吻她,她无声挣扎,忽然,一声清脆的耳光甩到他脸上,两人都是一愣。 “陆时城,我讨厌你,但你有钱有势我没办法,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从来没有忘过。我得忍着痛苦跟你相处,因为我怕你,怕你这种人,你随便动用些手段就能彻底毁了我的生活,我只能忍,等你腻了。”云昭的声音冷冷地浮在空气中,“你真够虚伪,和我说你的妈妈舅舅家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跟多少女人说过一样的话,可能你自己都忘记了。” 说完,云昭含泪把自己的身体送到他怀里,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陆时城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一个激灵,他浑身发麻,被她含住嘴唇心跳非常快,那种悸动的感觉,竟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昭昭”动情自然也很快,他忍不了她柔软的小身子在怀里磨蹭。 “给我算钱吧,不知道你给其他人都是开什么价位,”云昭在他耳畔轻轻说,“你在浮世汇怎么玩女人的,就怎么玩我吧。” 陆时城浑身的血液瞬间全部涌上眼睛,所有情欲刹那褪尽,他拧开床头灯,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捏紧她下巴,逼视而来,英俊的脸扭曲到狰狞 “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忽然就恨死了她,才二十岁,就知道怎么有效地真正激怒一个男人。 “你明知道我他妈现在根本不是在玩你,云昭,你要是想玩,我也可以奉陪,你玩得起吗你一个穷大学生,除了长了张漂亮脸蛋你还剩什么年轻是不是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姑娘,你算什么我看的上你你该感恩戴德,老子还没有弄不到手的女人,你最好老实点,别他妈一天到晚尽想着怎么惹怒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敢耍花样,我确实动点关系就能弄死你,你自己掂量清楚有没有资格跟我陆时城叫板” 慌不择路,口不择言,陆时城被她那几句话撕透情感,她不识好歹,连男人真喜欢她假喜欢她都搞不清楚,一张小嘴,尽会捡伤人的话说。 云昭惊痛地看着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瞳仁里,只剩恐惧和羞辱。 空气死了一样。 陆时城泄完怒火,气息起伏剧烈,额头冒了热汗,渐渐松开她被捏出淤印的下巴,一颗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稍微找回点理智,他立刻后悔,蹙眉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郁躁难安,胸口憋闷得厉害,“你这么好,我现在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太生气了,不希望你误会我这么深。” 所有情绪堆积,陆时城颓丧地望着她,“我做错过事,不想再错,我怕这次再错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我承认,心底是害怕再错的,我受够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日子。所以,我决不能再用余生去后悔,哪怕你不爱我,我也要想法子让你爱上我,只爱我,我们在一起,其他的我不想管,只要你在就够了。” 云昭缩成小小一团,她不说话。 “昭昭,”陆时城靠近,低头挑眉凝视她,“弄疼了吗”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捏她下巴,她没有父母,家里只有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老人,想过要好好疼她的,可他在做什么陆时城克制不住地重新搂住她,“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昭昭,是不是很痛” 像一头狂躁不安的雄狮,陆时城困顿不已,他到底刚才在急什么被她两句话就弄得方寸大乱,自控力全都不见,这太糟糕。 云昭已经不能言语,脑子里,只不断回荡着他剜心的一字一句,眼前,则是他那张可怕暴怒的脸。至于后面他一个人在说什么,她恍恍惚惚,并没有听进去。 这么僵着,任由他亲近,云昭声音有些飘忽打颤“我想睡了。” “好。”陆时城皱眉看着她躺下,掖好被角,关了灯在黑暗中把她揽到怀中,云昭的手成拳,始终抵在他胸膛,隔开两人。 熬到五点,两人都没能再真正入睡,彼此之间,几公分的距离似乎格外遥远。 云昭先起来的,她动作小心,陆时城便也装着不醒,侧耳认真倾听她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卧室门被悄悄关上,彻底没声音了。 闹钟一响,他马上起来,拧开门把正要进卫生间,云昭正好洗漱好出来,空间狭窄,陆时城下意识错开身,目光落在垂眸的人身上。 “早。”他说。 云昭闷闷回了个“早”,进了厨房,把热好的粥盛出一碗,爷爷蒸的芝麻糖馒头也热了两个,一碟咸菜,还有一杯温白开。 整整齐齐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陆时城速度很快,没剃须刀,简单刷牙洗脸,用她的洗面奶。再出来,定定看她忙碌的一幕,云昭转身,脸上第一次露出那种讨好而不自然的笑,他微微一愣。 她说“您吃点早餐再走。” 他的心,就在这一瞬间被狠狠牵扯痛,她在谄媚吗是啊,一个普通老人收养的孤儿,还在念大学,脑子已经被吓到僵坏,想着也许讨好这个男人,自己就安全点,否则,他真的生气了自己和爷爷怎么办忍一忍吧,心头插刀也得忍,没有别的办法。 陆时城忽然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他没办法直视云昭这种试探刻意讨他欢心的目光,不熟练,一眼就被人看透,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压抑。 “不了,谢谢你准备,我回公司吃。” 走向衣架,云昭已经殷勤跑过去给他拿大衣,碰到他时,她手在抖,陆时城忍无可忍说“我自己来。” 草草穿上大衣,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他一转身,云昭却哑着嗓子说“等一下,”她从猫眼看了看,挤出一丝那种假笑,“可以走。” “云昭,”他心里难受得无法形容,声音黯淡,“你别这样,我昨晚说的都是气话,我不要你怕我,”声音随后压的更低,“听到了吗我不要你怕我。” 出来后,天色微醺,校园里的路灯还亮着,昏黄一片,已经有觉少的老人起来活动锻炼身体,偶尔,有人吭哧吭哧从身边跑步过去。 心头仿佛下了一层冷霜,说出的话,造成了既成伤害,陆时城驱车上路看着城市一点一点苏醒过来,一直到公司,一颗心飘飘浮浮始终无法静下来。 等忙起来,暂时忘却。之后,黄叔来了趟总部送东西,陆时城很快招来他的私人律师团。 “如果谈不成,我会考虑法庭交锋。。” 这是陆时城给律师团的底线,正常情况下,涉及过于庞大的财产分割,他手持吃重的中盛股份,如果分割,需要抵押,那么势必会稀释他对中盛的控制权。 陆时城在结婚前,起草婚前协议时,早已规划清楚利用家族信托来保护巨额财富,股权隔离。 他是真正把这门婚事当生意来做的,精明如斯。 那些天价离婚官司,是花边新闻,普罗大众爱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谈资,陆时城没兴趣上这种花边新闻。 钱可以分得到,但中盛的股权岑子墨是想都不要想。 陆时城现在连钱都要计较上了。 他很有心情地拨通妻子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这头,岑子墨握着手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传来,依旧心动,该死的,她就是迷这个男人,哪怕倒贴也成。有的时候,岑子墨恨不得陆时城破产落魄,或者,他本身就是个穷丝,这样,他也许就会安心呆自己身边了。 不过,她同样清楚,陆时城之所以让她迷恋,是因为他本身是个足够强大强势的聪明男人,这样的男人,出身如此优越,又怎么会混的不好 哦,他如果真的落魄,岑子墨怀疑自己可能是看不上他的,光环消失,气息消失,迷恋自然也就跟着消失。 “干什么陆总,不去找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找我做什么”岑子墨恨得牙痒,她绷着脸,声音都像在甩眼刀子。 陆时城面无表情,声音温和“我有事找你。” 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别墅烧了重新装修,陆时城住东山,她则四处浪,偶尔回娘家。 让人误以为这样的不联系只是冷战而已。 天一下黑了,岑子墨握紧了手机,他要离婚了吗这是真的要和她摊牌了吗不会的,周濂那边没有任何风声,这么重要的事她不信周濂就会那么轻易允许陆时城发疯。 “什么事”岑子墨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的这句话,她强撑着自己,忽然觉得分外心虚。 “一起吃个饭吧。”陆时城抬腕看表,“你自己开车,还是我让司机去接你” 定了包厢,陆时城先到的,点上烟,慢慢抽了一会儿。等门推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跟着进来,岑子墨穿的又少又美,两条修长的白腿就这么露着,狐狸披肩,整个人有种热辣辣的妖娆劲儿。 他眯了下眼,脑子里,是结婚当晚发现岑子墨居然还是处的可笑感,冰清玉洁。两人也有兽一般交缠的时刻,也只有这些可耻空洞的回忆。 “看看想吃点什么。”他夹着烟,有点懒散,还是那么性感似有若无地勾引着人,把菜单推给她。 “陆时城,”岑子墨却直勾勾瞪着他,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一副随时都能把精致包包往他身上砸准备吵的架势,“你有话直说,不用假惺惺。” 隔着烟雾,岑子墨有点看不清男人眸中情绪,更何况,他眼睫浓密,稍稍一垂,就能掩饰住很多东西。 “好,直说。”陆时城低头,随便点了些东西,随后,黑钻般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望向她,“我知道,这段日子我冷落了你,所以,就是你出去找男人的理由吗” 空气中扔了颗炸弹。 几秒钟后,才在岑子墨脑子中炸开。 “对,就只准你睡女人,不准我睡男人,凭什么”岑子墨连否认都省了,忽然一笑,妩媚的眼睛荡啊荡的,“陆时城,你以为自己能跟二十多的小鲜肉比体力比你活儿好,这样说你是不是应该有些危机感,陆总,你可是最有危机感的人。不过呢,你再本事,也不能回到二十多岁,对吧” 出乎意料,陆时城根本没有动怒,男人不动,只是静静吸进一口烟,再幽幽吐出,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岑子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要随便诬陷自己的老公,”他开口,声音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你的事,我体谅,女人觉得空虚出轨多半因为配偶,是我不够体贴,可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回归正常家庭生活,可以吗” 天哪,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无耻岑子墨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太恶毒了,这么轻描淡写地往人身上捅刀子,一刀又一刀,没完没了。现在,他要倒打一耙,还要装光辉圣父 岑子墨瞬间炸了“陆时城,你别不要脸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 陆时城抬头,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这样说你的老公不好,子墨,我今天来,正是要和你谈这件事,我不是来制造问题的,而是解决问题,坐下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057 端起热茶, 兜头就要往陆时城脸上浇,他头一偏, 扬手攥住岑子墨白亮的手腕, 脸上依旧保持着似笑不笑的表情 “有话好好说,怎么,准备拿开水烫我这样不好吧。” 声音含蓄克制,他手劲大, 拧的人胳膊都要脱臼了一样, 岑子墨生生被他按着坐下。 “子墨,你想恶心我, 我能理解, 这样, 你跟付东阳关系断了我们还是夫妻。”陆时城翘起腿,脚上一双德比鞋打理得崭新如初。 他就是对待自己一双鞋, 也比对待女人温柔。 岑子墨目光愣愣落在那双鞋子上,记起的, 是很偶然看到的一幕他叼着烟, 手底成堆护理工具,就这么侧着脸慵懒又专注地涂鞋蜡,陆时城是偶尔来了兴致,会亲自护理鞋子。可这一幕,让岑子墨产生错觉 做他的鞋子似乎都比做他的女人要好。 等回过神, 岑子墨突然怒上心头“陆时城, 你早就什么知道对不对你跟踪我” “你先冷静一下, 子墨,你做事向来高调不避嫌,哪里用得着我跟踪呢”陆时城悠悠反问,这个时候,服务员上菜,他取出张湿巾拭了拭手,准备用餐。 岑子墨看他一脸宁静,火气更炽,在他刚动筷时上前伸手一扬,稀里哗啦好一阵声响,桌布、菜品、餐具悉数落地。 陆时城的西裤湿了一片。 他抬眸,岑子墨眼睛几乎喷火“陆时城,算你狠,你烧了别墅把什么证据都烧光了,现在,倒打一耙,你倒成了绝世好男人,我是不知羞耻的荡妇,你满意了” “子墨,断还是不断”他太平静了,完全没有所谓戴绿帽子的正常反应,岑子墨冷笑两声,走向她,解开狐狸披肩真的像一只狐狸一样妩媚地用高耸的雪白去蹭他,伸出鲜艳的指甲,点了点他的嘴唇 “嘘,陆时城,我不断,你什么时候跟野女人断了,我什么时候跟野男人断。况且,我刚才说了,付东阳么,活儿比你出色多了,你只会让女人伺候你,他呵呵,女人在他手里被伺候得死也甘愿了。” 两人许久没这么亲密接触过,岑子墨微微地喘,还是这么想要他,想的快疯了。陆时城一动不动眼睛里像笼着一层漆黑的雾,忽然,他揽住她的细腰,简单说 “那好吧。” 随后,迅速推开岑子墨,他怀疑再耽搁几秒就会忍不住想捏碎她的骨头。 陆时城到外面取了外套,跟服务员说“不好意思,里面因为我们起了争执,一片狼藉。” 他给了小费,快速结账,驱车离开这家餐厅。 那边,周濂又打电话,她人在公司了,陆时城这顿饭没能好好吃,索性回总部食堂。 母子碰面,周濂也不跟他瞎兜圈子,打量他几眼,说“笑笑的事情,你抽什么疯且不说公事上她尽心尽力,很少犯错,私交上这些年你心里没数是不是” 语气生冷,周濂对儿子非常不满。 陆时城慢条斯理吃东西,还那副样子,文雅平稳,这让在气头上的人看起来更加生气“你说话。” “我已经拿定主意,您不用劝我。”陆时城不想解释。 周濂看他几秒,说“我见过笑笑了,她哭的伤心。还有,上回你别墅失火,子墨的卧室烧了个精光,是不是你” 陆时城不语,算默认。 她点点头,“a大那个叫云昭的姑娘,你怎么打算的” 谈话虽跳跃,但母子两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就足以让对方明白自己话里含义。 “您觉得我怎么打算的” “陆时城”周濂对儿子乖僻的一面了如指掌,她不怒自威,“你那些事,我向来管不住你,可你要是因此影响了公司我不会纵着你。” “我准备离婚了。”他淡淡说。 周濂一惊,上下连扫他几眼“不要告诉我,你玩女人玩出了真感情。” 同样冷酷的语调,“你跟那个女学生,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 陆时城眉头不动“董事长,不是您不同意的事,别人未必就答应你儿子,别这么自作多情。” 消息突然,周濂被陆时城来这么措不及防的一手弄得颇感意外,母子你来我往,并无结果。 临走,周濂撂下话“为女人昏头的事,你也做的出来,太让我失望了” 一桌残羹冷炙,陆时城饭量很大,他捏捏眉心,一边用手帕擦拭嘴角,一边望着母亲 “我没有昏头,我的婚姻不幸福我从来不觉得快乐,这件事,深思熟虑过了,我也准备很久。还有,我不需要云昭给我带来人脉资源,有需要,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拓展,她日后有她的事业要做,您别这么看低她,我说了,她很有灵气人也单纯,配您儿子刚好,我心甘情愿给她护航。” 周濂被他气到,当年,她和陆君同在中盛草创之际,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外人难以体会的压力。因一些融资问题,陆君同险些面临牢狱之灾,又缝股灾,祸不单行,陆君同本就儒雅少言,一度有抑郁倾向。而两个儿子,一个太过年幼,一个尚在读书,周濂咬牙死扛更不要说,后来,丈夫离世后那段动荡过渡的惊心日子,她当然最清楚一个企业家需要什么样的妻子。尽管,岑子墨不合格。 “单纯你要单纯做什么是养幼儿园的小朋友吗你身边,缺的是个知冷知热遇事不乱能给你顶一阵的女人,她能给你什么”周濂倒吸口冷气,“即使,你要离婚,如果再娶我也不会同意你弄个易碎的花瓶回来。” 陆时城不置可否,缓缓说“我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其他条条框框在我看来,都没那么重要。” “舒服陆时城,你在中盛注定就跟舒服的生活无缘,那么多人等着你吃饭,你好意思只顾自己舒服你脑子进水了只想过舒服日子” 周濂把话甩他脸上,走人。 真头疼,对于岑子墨那些乱七八糟混夜场大手大脚花钱行事高调的一摊子,周濂也曾后悔。好在,两家一直算是和睦,也曾有过一段来往密切的蜜月期,既然过去几年都这么过来,那么,不出什么意外,周濂认为这桩婚姻是不应该被轻易打破的。 母子俩,多少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周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依旧闷闷不乐,想一会儿,看看时间,跟小儿子陆时俊通了会儿电话。 亲人之间,有摩擦总是难免的。 付东阳在接到母亲催相亲的电话时,耐心敷衍,等挂上后,长吁口气。他看看狭窄的出租屋,阳台上挂满了袜子、内裤、衬衫,客厅那,两个室友正凑堆吃自制麻辣烫,一屋子的味儿。 客气招呼他一声,那两人是同学,付东阳又比他们大了两岁,不过维持着城市特有的淡薄疏离的租友关系。 他也客气拒绝了,怎么看,这里都只有一个大写的穷字。而在这样的一线大都市里,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有无数个,在属于金钱的天堂里吞咽着各具特色的苦。 叫了份外卖,付东阳边吃边想着报告邮件。十分钟内,他接了十个电话,有快递、房东、风控的刘欢畅,以及现在自己的贵人李慧明。当然,他最终选择轻松爽快的语气告诉李慧明,马上过去加班。 这本是为数不多可以休息的周末时光。 可刘欢畅也有事找他帮忙,付东阳在往地铁口赶时,思考了会儿,又打给她“等我忙完去找你。” 半途,hr那边打来电话,却告诉他来一趟总部。 并给了他一个号码。 付东阳很意外,眉心直跳,他不过是证券投行部中的无名小卒,刚站稳脚跟而已,总部谁找他又是什么事裁员不可能,根本用不着那么大阵仗。 新的机遇付东阳的心跳得更快了。 时间变得又快又难捱,他跟李慧明先通了电话,显然,女高管没接到任何的消息。 付东阳攥着手机,临时换线,在出地铁站时拐了趟卫生间,看看自己的头发和衣着,两手捯饬一阵,才走出来。 迈进总部大楼,虽不是第一次来,可入目的,依旧是让人有些透不上气的感觉。 这里每个人看起来永远匆忙,永远精致,非正式接触看人时,永远用眼尾,那么轻轻一扫,矜持的优越感尽在不言中。 拨通那个电话,机械又悦耳的人声告诉他,直接坐电梯往顶层来。 十分钟后,私人助理出现在视线里,冲他职业性假笑,带进办公室。 一分钟后,他就看见了陆时城。 真正的透不过气。 虽从没见过真身,只一眼,付东阳用的不是耳朵听的“陆总在里面等你”,而是用心去感觉到的。 这个矜贵的男人是陆时城,坐在那,浑身上下是令人不敢越雷池的强大气场。 “陆总。”付东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强自镇定,脊背麻麻地窜过了一串冷汗。 陆时城停笔,抬眸,漆黑眉峰下的那两只黑眼睛在望过来时,付东阳觉得自己一下溃败,忍不住想逃。 “嗯,坐。”陆时城语气冲淡。 付东阳喉头干涩“我站着就行了。” 气氛诡异。 陆时城习惯性翘腿,两手交叉,一手肘搭在膝头,一手撑在桌面,问 “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付东阳没有摇头,而是选择说话“不清楚,我是第一次见您。” 陆时城唇角一弯,勾出一抹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意味的浅笑“我以为你够清楚。” 说着,手一扬,把一堆照片错手丢到他脚下,纷纷扬扬,坠了一地。 付东阳浑身僵硬,他动不了,一头的冷汗。沉默片刻,终于弯腰把照片一张张捡了起来。 余光扫过,脑子里嗡了一声。 当当当,桌面发出清脆声音,他听陆时城说“你跟我妻子岑子墨上床,隔音太差,影响到你的两个室友了。” 付东阳惊愕抬首,看过去,陆时城手里拿的是录音笔。 “一个男人,想偷女人,很正常。上其他男人的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快感。”陆时城脸上喜怒不辨,语调始终没什么起伏变化。 额头上的冷汗,慢慢下来,付东阳脸上毫无血色,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类似被痰堵住了的声音“陆总,我不知道她” 陆时城懒得戳破他,只是问“现在知道了吗” 付东阳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两腿发软。 “陆总” “我看了你的履历,还不错,入职以来李慧明那边对你也都是正面评价,很好。”陆时城低首,似乎翻了两页什么东西,“可惜,你胆子太大了,知不知道偷女人被捉奸,什么下场” 付东阳一阵窒息,他高估了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不堪一击。眼前,是中盛商业帝国的天之骄子,需要他一辈子仰望的男人,之前所有刺激怪异的情绪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惧。 他脑子飞速运转。 陆时城玩死他太容易了忽然,付东阳咬牙开口“陆总,我不是替自己辩解什么,我当时,确实是糊涂了,因为刚失恋女朋友跟了个有钱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所以脑子混乱,做了错事。” 这点心计,陆时城看在眼里,笑了笑“你女朋友,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分手很正常。但岑子墨,是我妻子,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懂,你说的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付东阳嘴唇不觉发白,他不敢看陆时城,低下头“陆总,我真不知道她跟您有关系,是,她是提过一次,可我以为她在吹牛。” 哦,很擅长转移矛盾甩锅,陆时城静静看他几秒,说“我叫你来,第一不是让你痛哭流涕道歉的,第二,也不是听你解释什么的。付东阳,我喜欢诚实又聪明的年轻人,聪明做不到,最起码诚实本分。我这个人,向来愿意给犯错的年轻人一个机会。今天,只要你一句话,你,跟岑子墨是不是已经保持了一段同居关系。” 他目光清冷,语调具有同样的分量,一张脸上,明明是淡然处之的模样,可付东阳觉得,下一刻,陆时城就能让他彻底不能在a市生存下去几十年的书都白读了。 要他亲口承认。 可付东阳一时间竟不能摸准陆时城的真正意图,他到底年轻,在阅历丰富历经商场血雨腥风的男人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时间变得极其难熬。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回答跟岑子墨,真的谈不上同居,付东阳觉得整个脑子都是麻的,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陆时城淡淡凝着着他,一只手,搭在膝头中指翘起,轻轻扣膝头。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慢慢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058 付东阳是冷汗湿透出来的。 门一关,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便和他再度隔开了。 办公室里,陆时城独坐片刻, 一手把玩着打火机, 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想起。 之后,助理过来送文件,他埋头审阅,忽的终于想起一件要事来, 拨了个电话出去 “让审计的人准备开个短会。” 世界在高速发展, 似乎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复杂。可在陆时城的眼睛里, 恰恰相反, 这个世界的维度其实越来越简单。 那就是, 钱几乎成为万物的尺度,这没什么不好。至少, 金钱是有标准的,而人性, 是无法度量的。 中盛拥有非常强大的审计队伍, 有钱的地方,就有腐败。有巨额财富的地方,就可能会有巨额的腐败。 首席财务官以最快速度先来到陆时城的办公室,两人私谈片刻,边说边朝会议室走去。 半小时后, 他单独留下个别人吩咐事情。结束后, 又拿起付东阳那些独立分析的报告看了看, 是好苗子,逻辑思维和分析框架都极佳,对市场颇有敏感度,识人上,李慧明两只眼从来都是炯炯有神。 等见完风控部新上任的一把手,陆时城算算时间,休憩片刻,捞起外套去了趟先锋,看看美术馆最近的活动。 外头天气阴沉,他想起是周末,给云昭打电话。 这几天,他实在是忙,到了晚上一个人回东山,健身、听音乐、有时候凌晨三点还不睡会处理工作。 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缺了一大片。 不能这样,从生到死,都只是一条肮脏而漫长的线而已。陆时城眼睛望向窗外熟悉的城市,等待那头声音的传来。 大概十几秒后,云昭接起。 “在学校吗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他永远一副什么都安排好好的语气。 云昭沉默一下,答应了。 陆时城自己开车过去,停在花店附近,进去买了一束绿色洋桔梗,颜色清新。 天气阴沉,冷风割脸,他却倚在车旁等她,大衣领子立起来,修长清俊,甚是抢眼。云昭远远瞧见他,止住步子,给他发微信 “你进车里等我。” 正想点烟,陆时城目光微动看到了她,心底清楚,很快把车子挪了挪。 还是生涩,云昭很难学会怎么自如讨好别人,她一开口,陆时城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您吃饭了吗” 她表现得像自己的员工。 “我说了,别这样。”他轻轻捏住她的手,很明显,她想躲开可还是选择没有挣扎。 车内便沉寂下来。 路过一家店,陆时城忽然问她“在生理期” 云昭心里陡然紧张,她耷拉着脑袋,像生了病的小鹌鹑“还没干净,您要是想,我没问题。” 说完,眼角湿润了。 陆时城立刻明白她说的什么,太阳穴直跳,紧闭嘴唇,在旁边暂停车,把门关得震天响。 几分钟后,他从店里步履匆忙出来,把一盒水果馅儿的日式大福丢给她“别误会,我在想如果你生理期过去了,可以尝尝冰淇淋那款。” 云昭没做声,也没动。 “不喜欢吃甜的”陆时城手握方向盘,似有若无瞥着她,云昭不语,木然地按照他想要的那样把东西吃了。 像是完成任务。 一切看在眼里,陆时城那股火焦焦地烤着心,车里憋闷,他要的不是一个活死人。 “那天,真的是气话,云昭,你应该明白人在暴怒时说的话不能当真。”陆时城同样是不喜欢反复解释的人,车速加快,自此两人一路无话。 去的先锋,两人在餐厅用餐。饭后,逛一圈下来,陆时城跟她谈论很多,可云昭没了反应,她只有“嗯”,神情上,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中性的,维持一种平衡而已。 终于,在两人去私人茶室用茶时,陆时城再一次忍无可忍“云昭” 她打断他“您需要我做什么我去做。” 语落,陆时城卡着她脖子开始吻她,确切说,是舔她,像一只猎豹舔一只小猫咪。 云昭发痒,忍不住推他“不要。” 他不听,把人拥拽着抵在门框上,无人打扰,陆时城可以尽情惩罚她。很快,两人都气喘吁吁,目光交汇,陆时城哑着声音说 “我很快就会处理好我的事情,昭昭,跟着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云昭微微别开脸,说“好的。” “我不要你说好的”他被激怒,火苗四窜,又唯恐像上次那样将局面变更坏。 “那你想听什么我说。”云昭没有再去看他的眼睛,声音轻柔,陆时城一时间简直拿她没办法,闭了眼,抱着她一寸一寸亲吻红唇。 唇舌纠缠的声音渐渐清晰,云昭脑子发昏,嘴唇烫人,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独有的味道。原来,光是接吻,也能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身子悬空,她害怕地搂紧他脖子。 “吻我,不是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陆时城咄咄逼人望着她。 云昭心头重重一跳,她偏过头,靠近时,他又提要求 “像我吻你那样。” 你看,他真是太坏了,总要勾引着她身体比思想先行沦落。 云昭轻颤着,学他,先去含住下片唇,慢慢的,再一点一点深吻。陆时城享受着她青涩的吻,两人最终融化在彼此的气息里。 够了,云昭觉得身体发热,她在发觉自己想要他狠狠对待自己时,又惊又羞,在舌头抽离那刻,陆时城声音暗哑,“再来一次,好吗” 云昭呼吸不稳,她看着他,陆时城忽然轻声笑了笑“好不好”她有点难为情地踟蹰着低下头,不知所措。 “摸我。” “嗯”云昭脸一下红透,她到底不矮,这么全靠腰发力抱了这么一大会儿,陆时城也吃不住,缓缓让人滑下来,继续缠她。 他拿起云昭一只手,先摸了摸自己下巴,停在嘴唇,让她好好反复感受下那里的唇线走势。 陆时城一双眼,一直犹如暗火一样点在她身上。 再朝上,一管坚挺的鼻顺下来,手底下,他的肌肤真实。直到触摸那突出的眉骨,硬朗,坚毅。云昭迷离看着他,陆时城却闭了眼,引领她的手,轻轻碰着自己浓密的眼睫。 这就是他。 想抽回手时,陆时城忽然睁眸,吮吻起她的手指。一根根,温柔又色情地含在口中,被湿润温暖的软舌舔舐,云昭心跳难耐,她想挪开目光。 可陆时城的眼睛仿佛充满魔力,无声织起漫天的网,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我只这样吻你。”他说。 云昭急急挣开,转过身,是个想要逃避的姿势。陆时城从身后抱住她 “你可以考验我,试探我,但别像其他女人那样一味迎合我,我很难受,因为你变得不再是你了。昭昭,你不是别人,我一直都清楚得很。” 云昭不动了,任由他抱一会儿。 “我今天有空,一起出去走走好吗”陆时城察觉到她不再那么僵硬,微微一笑。 他带她上车,约莫开了近一个小时,两人无话,云昭一上车就犯困,大约是暖气的缘故。到柠山区的一个地质公园后,他把她叫醒,云昭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两人下车,这里人少,陆时城四下看看,问她“爬山吗” 有修好的台阶,两边是保存完好的原始次生林,各色树木,凋零的、苍碧的,交相点缀出一派宛如深秋的浓郁感。 台阶不高,可爬多了,还是有些微喘。陆时城牵住她的手,“还好吗” 云昭点头,她身体没那么娇气。 过小木桥时,吱呀吱呀地响,一个没着意,云昭脚被木板凸起处绊了下,她差点摔了。 陆时城眼疾手快,稳稳扶住她,云昭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什么也没说出来。 “知道吗在商圈里,运动也存在着一条鄙视链。”陆时城笑,开了个话题。 云昭不懂,怔怔看了看他。 “像打高尔夫、跑步、游泳这些,都是最初级的东西,要玩极限。比如滑雪,要玩到高级黑道,坡度大,距离长,这么高速滑行下来就像一颗威力十足的炮弹,轰的炸开。还有高空跳伞,攀岩,空中冲浪,怎么刺激怎么来。不过,光极限也不够有意思了,能参加比赛拿了奖含金量才最高。” “你是最初级是吗”云昭想到今天来爬山,归下类,好奇心不自觉冒出。 陆时城还是笑,摇摇头“我在美国读书那会儿,跳伞,帆船,攀岩这些早都玩烂了,后来,参加过一些比赛倒也拿了些名次。我又不是老年人,初级什么” 瞧,这人漫不经心那个样子,云昭不知怎么想的,觉得该挫他锐气“那,那你会开飞机吗” 不是会跳伞吗有本事开飞机呀云昭在心里嘀嘀咕咕,她不怕他了,至少此刻是,陆时城很懂怎么把她带进属于两人的情境里。 最重要的,他会努力让她不要去怕他。 “我在美国考了私人飞行执照。” 云昭讪讪地看了看他,不说话了。 陆时城冷不丁弹她脑门“想上天我可以带你上去,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上去” 她恐高,立刻把脑袋摇得跟钟摆呢。 可这话,又让人忍不住想乐,云昭抿唇转过脸偷偷笑了。 “我曾叔祖,是当年第一批空军,家里有他和飞机的合照,恰同学少年,英气勃勃。”陆时城很自然地过渡到家里人身上,牵着她手,抬起胳膊拨开伸到道路上的长枝。 “只是,他很年轻时就牺牲了,热血洒长空,牺牲的时候尚未娶妻。不过,他有个未婚妻,两人只一面之缘,那姑娘当时还是个女学生,后来一辈子未嫁。”陆时城低声说着家族里的往事,声音平静。 云昭停步,偏着脑袋,问他“她只见过他一面,是心里一直想着他,才不嫁人的吗” 陆时城淡淡说“我这个长辈,如果你见了照片大概也会爱慕他,是我们整个家族里头最英俊潇洒的人,念书又聪明,人自负得很,当年说亲的人大概能排到长街。可是,他一眼相中那个女学生,家里不同意也不管不顾,最后求成了,人也牺牲了。”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一下,“是,那个姑娘因为这层缘故,没再嫁人,一个人活到七十余岁过世了。” 云昭听得心底唏嘘,眉尖若蹙。 “你也是女学生,我大概是遗传了我那位曾叔祖。”陆时城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 林子里,哗啦啦忽的飞出了几只鸟儿,叽喳着远去了。 云昭被他又说的红了耳朵根,她脑子乱,想着故事里的女学生,不知道那个年代是个什么样子 反正没手机,不能打电话发微信。没头没脑的,这么想着,云昭觉得自己很无聊,可心头缠绕一股感伤。 山中冷,云昭缩缩肩膀,她踩到什么东西,一低头,是掉的野生栗子,光滑圆润,握在掌心怪好玩儿的。 于是,云昭蹲下来,拨拉开落叶想捡几颗。陆时城也随之蹲下,他伸出手,无意碰到她的,云昭不禁抬头看他一眼,陆时城就势捉住她的手,眼眸雪亮,“云昭,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 她没吭声,他在她掌心放了颗栗子。 两人后来起身,云昭没戴手套,小手在空气里很快冰凉一片。这一路,都是他牵着掌心温暖着。 “别弄脏你衣服。”陆时城把栗子都放进自己大衣口袋,碰到她手,皱眉,“这么凉”说着握住了,轻轻搓揉起来,又挨到唇边呵气。 云昭垂下眼睛,看他脚尖上沾了枯黑的叶子,就这么让他给自己暖手。 “好点了吗” “嗯。” 陆时城摸摸她头上毛茸茸的帽子,笑了笑“走吧。”说着把塞口袋里的鹿皮手套给她戴上。 好大,他的手指好长,云昭伸进去,触感微妙。 下来时,有条走出的小路,斜斜的,算是近道。上头落了厚厚的橡树叶子,那东西滑得很,陆时城紧紧拉住她的手,说“小心”,这次,换他险些滑摔了。可他平衡感好,立马稳住。 惊他一身冷汗,他人瘦劲,可骨头不轻,要是摔了肯定连带着她一起摔。 云昭见状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就这么一瞬,脸上生动无比。 “你只顾和我说小心,自己也该小心呀”她声音轻快,拍了拍他大衣衣角蹭上的枯枝印子。 很寻常的动作。 陆时城心头却被什么击中,他攥她的手,更紧了,说“昭昭,给我时间,好吗等等我。” 云昭那股笑意,如他所料,让人失望地慢慢隐去。 他便止住了这个话题,剩下的,本想告诉她自己这两天就会摊牌,最终也没说出口。 到平路,陆时城掏出车钥匙,刚要上去,手机响了。 上头,闪烁着张小灿的号码,没有姓名标注,只是个号码,陆时城脸色忽然就变得极不自然。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挡住云昭,摁掉了,快速屏蔽。 心跳很快,陆时城从没这么心虚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9章059 云昭无意瞥到了, 这个号码,她同样熟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是一颗钉子敲进脑子里,疼得人懵然, 却有让人清醒的狠劲儿。 像什么呢?云昭想起当日在雨天里看到陆时城走向劳斯莱斯的那一刻。 她站在原地不动,看看他。 没任何解释, 上了车, 云昭发现落在车上的手机里有张小灿六个未接来电。 “等等,我下去回个电话。”云昭说, 她又打开车门, 陆时城透过车窗看她身影立在风里, 默默观察。 等她再上来,陆时城终于开口“其实,刚才我没接的那个电话,是你好朋友的。我怕你误会,你之前在学校我很担心, 所以打听到了你好朋友张小灿。” 他神情如常, 没有丝毫异样, 云昭垂眸,对这番解释说不上来是信还是不信,可她信张小灿。 不过刚才, 张小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说找不到自己, 情急之下想到了陆时城。 似乎没什么问题。 “怕你误会我跟你好朋友有什么,”陆时城强调了一下,打断云昭的思绪,“你别多想。” 听着别扭,云昭点了点头。 “你爷爷回来了吗?经常回老家?”他随意换了个话题,云昭说“回来了,爷爷是经常回去,他会给人剃头,镇子上有几个爷爷跟他交情好,只认他手艺。所以,他时不常的要回老家,有时候,老家有红白喜事也要回去的,人情来往没断。” 剃头……陆时城转头笑看她一眼,“你爷爷原来还是手艺人,难得,剃头收费的吧?多少钱一次?” “本来不要钱,”云昭腼腼腆腆的,“但老主顾们不愿意,我爷爷就收五块钱。”说着,留不住嘴儿,“我爷爷手艺好的很,保管你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的。” 说到剃头,云怀秋是传承了父辈的手艺。只不过,渐渐没落,这门手艺就跟老人一样,不声不响的,就到了边缘,到了边缘,又不声不响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这些东西,离陆时城太远,温馨、孤独、琐碎,他脑子里也难能勾勒老人骑着自行车,穿过斑驳城墙根,带了整套家伙去给人剃头的场景。可这和云昭有关,他说 “等我头发长了,请你爷爷给我理发。” 云昭顿觉好笑,漂亮的眼眨了两番“老头子才那样剃头,你肯定不愿意的。” 这么说着,面上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陆时城饶有兴致地不时看向她,一手腾出,捏捏她小手“我愿意,我还想着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你爷爷烧的菜。” 这是她曾经主动提过的,那时,一切皆出自真心,以及美好憧憬。 暮色降下,云昭在路上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很快到家,语调轻快,撒了圈娇 “我想吃擀面条,要牛肉炒番茄胡萝卜榨汁的那种,爷爷你做。” 陆时城听着,嘴角翘起,这声音,怎么听都只是娇滴滴的小女孩。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云昭也不玩手机,安静坐着,偶尔飞速地从镜子里瞄到他如画的眉目,再飞速闪开,忽然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没还钱,怪尴尬的,硬着头皮说 “老师说,有一笔奖学金下周到账,到时,我转你。” “不用,那笔钱,”陆时城目视前方,忖度片刻,说,“车子磕磕碰碰的,实属正常,等你以后上班领工资再说吧。” 云昭面对他的善心,很不安“我有能力就还,没事的。” 沉默了会儿,陆时城又问起她参赛作品的事情,云昭吞吞吐吐,说的不是太情愿大而化之捎带过去。 “怕我知道?”他笑。 云昭认真答“我们是团队,我不能自作主张把理念什么的跟外人泄露。” 外人,陆时城听得不太舒服,他笑笑,以示理解,没再多问。 车停在超市附近,怎么回事?明明路程不算短,陆时城觉得一下就开到了眼前,下了车,路灯都渐次亮起,云昭跟他说再见。 陆时城握了握她的手,没有松开,他掌心有疤,云昭在爬上时感知地一清二楚。此刻,被他如此贴合亲密地握着,那团堵在胸口很久的情绪被触发 她捧起他手,借着灯光,仔细审视起那道因为救她留下的疤痕。 欲言又止,想问他还疼不疼,疤痕会不会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可最终,话兜兜转转,没出口,云昭极力克制住了自己。 陆时城见她一直垂眸,也在等,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没有。”云昭迅速把他手放开,陆时城倾身抱住了她,云昭骤然紧张,不行的,即便这是在树下,她怕遇见熟人。 陆时城却不让她动“三分钟,昭昭,很快的。” 大衣敞开,他的毛衣柔软泛着洋甘菊微苦冷香的味道。云昭的脸轻轻蹭了他几下,陆时城察觉到这个动作,忍不住说 “真想每天都见到你,我一个人在东山,总是想你,可你却不肯想我。” 身子被他搂在怀里,他的心跳有力,贴着耳朵那一下下强劲地冲击耳膜,云昭闭上眼,时间沉默地无可回头地流逝过去。三分钟是多久?她没有数,两人都没有分开的意思。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一个人,如果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连自己性命也罔顾……云昭闷着声音,问他一句 “那天,你当时在想什么?会害怕吗?” “什么?”陆时城微怔,云昭微颤着抬首,一双眼,黑白分明,“就是那天。” 他读懂了她的眼睛,默默的,一手同她十指交扣“来不及,我没时间想其他,也顾不上害怕。” 云昭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那那天呢?你改主意,是你的妻子让人无法忍受,不是因为我,我只是你过渡时期的选择对吗?” 说是,一定要说是,云昭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这样焦虑。 “昭昭……” “我得走了!”可是她又踮起脚去捂住他的嘴巴,眼睛闪烁一下,云昭转身离开后发现陆时城并没有追上来,无法控制的,那股重重的失落自己降临。 还有说不出的自我责难。 上车时,她已经看到后排放了束绿色的桔梗花,她非常喜欢桔梗花,那不是送给自己的。 一个人,又怎么能会擅长演戏?而她,总是会轻易相信了他。 桔梗花在车子里吹了太久暖气,有点蔫,陆时城开车门发现。她跑开时,本想喊住,就此作罢心想下次吧。 等忙完临睡前,陆时城打电话给她,云昭又恢复成那股让人不舒服的劲儿,太善变了,他蹙眉,不知小姑娘是不是都这么说风是雨的。 他不主动说点什么,两人之间就这么隔着电话长久沉默。 “好了,时间不早了,晚安。”他说。 “晚安。” 之后两天,陆时城跟周濂详谈了一次,这回,母亲的态度平稳很多。他要做的事,执行力都格外强,想要阻止时,一般都已经马上有了结果。 一张脸上,有种冷艳感,那种属于男人的冷艳。 再见到岑子墨,他态度很好,问别墅装修的事情。 岑子墨却在走神,有多久没坐他的车了?这个副驾驶的位置是属于陆太太的,可心底作祟,她忍无可忍地去幻想这个位置是不是坐过那个小贱人? 她使劲去辨别空气中的味道,呵呵,他喷那么多男士香水做什么?欲盖弥彰吗? 一双眼睛,四下扫描,岑子墨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找到些女人的头发还是找不到。 没找到,心里竟还有些失望,仿佛失去一次再狠狠跟他吵的机会。 好像这一点都不痛苦,面对养情人的丈夫,痛苦的是,他不给她吵架的机会。 这顿饭,是岑家主动邀请,陆时城预料之中的。 车子停在岑家的车库,陆时城下车,看妻子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稳稳走着。三十四的女人,脸上一丝细纹都没有,岑子墨永远一副三十多岁熟透果子的样儿,不会青涩,也不会腐烂。 她走过来,挎起陆时城的胳膊,笑眯眯的,陆时城倒没拒绝。 刚进家里,岑子墨立刻狠狠甩掉了他,那一幕,做给外头来往清理花园佣人看的,她就是这么好面子。 岑父岑母都在,一顿饭吃的如常,两个男人聊生意,两个女人聊家常,彼此互不干扰。 这样似乎,很好?岑子墨频频走神,人都在,爱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爱着的男人,尽管,他不爱自己。 岑父用一种常年浸淫出的老谋深算眼神看向陆时城,有些话,要留到书房里去问,中盛银行那边,忽然断了资金链,而且这边跟金达上品直接洽谈的一个高管,暂停职务。据说,被中盛总部弄回去接受审计部门调查去了。 这信号,大大的不妙。 可今天,陆时城面无波澜,从容交谈,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 “时城,我这里弄到上好的毛峰,过来品一品。”岑父笑着想结束有女人在场的饭局,陆时城微微一笑“不用了。” 他当着几人的面,给私人助理电话,这么大半天,助理开车在岑家外头等着的。 几分钟后,送来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 该装的,都装进去了。 助理把离婚协议书、照片、录音林林总总全都铺陈在刚收拾好的光洁餐桌上。 “时城,这是……”岑父看着助理一丝不苟摆文件似的样子,隐约觉得不对。 什么都搞了三份,人手一份,岑家三口人都能看的到拿在手里。 而他和岑子墨的对话从录音里一字一句地播放了出来,听得刺耳。 一家其乐融融吃饭的场景,在五分钟前,还好好的。 人生就是这样,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岑子墨手脚冰凉,继而是无穷的愤怒,她目光凌厉,凶狠地瞪起了陆时城,噌的站起,指着他 “陆时城,你玩阴的,你早就什么都准备好了是不是?你真是个小人!” 陆时城面上寡淡“忘记说了,付东阳已经承认你们俩人同居的事实。” 岑父和岑母迅速交换了目光,没有掩饰彼此的震惊和意外。 “子墨,你先坐下,我有话问时城。”岑父沉下脸。 岑子墨眼睛通红,声嘶力竭的“还问什么?爸,妈,你们看不出来吗?陆时城早给你们女儿挖了个坑,让人跳进去,他外头养了情妇,这是恶人先告状!” “我问你,这个付东阳是不是真的!”岑父看着女儿暴跳如雷,又蠢又作的模样,终于动怒。 岑子墨把头一扬,两只眼,闪闪发光,她拨弄了下头发“是,怎么了,就准他在外头跟不三不四的女人睡,我就不能包小鲜肉了?” 岑父一阵气血上涌,这个女儿……真是被她们娇惯坏了,他呵斥一声,“你给我住嘴,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怎么了,爸,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替我圆场,不用,我就是跟小鲜肉睡了,我承认,”她忽然高声笑出来,“爸,您一定觉得我就是个蠢货对吧,对,”岑子墨愤而转头,看向一脸淡漠局外人似的冷血男人,“你们都是聪明人,最爱玩阴的,我蠢,可我比你们诚实多了,陆时城,你敢承认自己这些年睡了多少个女人,包养了多少个情妇吗?” 一手猛地推翻椅子,岑子墨来到陆时城面前,弯下腰,发间馥郁的香气垂下,她狠狠戳着他坚实的胸口 “你不敢,你就是个虚伪至极的小人,陆时城,你这盘棋下很久了吧?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敢和我离婚,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新做的指甲,都要戳断了。 岑母忙把岑子墨拉开,嘴里絮叨,无非是“吵架了吗?有事好好说。”一类陈词滥调,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这么两眼发亮定定的,像刀子一样划在陆时城的眼睛里。 陆时城非常平静,一丝情绪也没有,他也没有任何要继续跟这里任何人多谈一句的想法。 偌大的客厅,回荡着的是内心多年来的最终解脱。 当然,这远远不够。 岑父似乎想留住他,希望能坐下好好谈一谈。陆时城慢慢起身,用目光打断岑父的话 “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不想多说什么,有问题,请您直接和我的律师联系。” 一点情面都没有。 “爸,您有点骨气行不行,您打算求他吗?”岑子墨忽然激烈地喊道,岑母拉着她,“先别说了。” 却对陆时城缓和说“时城,你先回去,回头我们再商量这件事,毕竟,离婚也是个大事,你说是吗?” “妈,还跟人家说什么……”岑子墨抢白,岑父忍不住吼她,“你闭嘴!” 两分钟后,陆时城取下大衣,走出客厅,跟等在门口的助理打了个手势,两人一道去车库。 坐进车里,陆时城缓缓打量着岑家这座漂亮精致的别墅外观,树木、花园、拱廊……还有屋里一直令人难以忍受的檀香、女人的香水。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0章060 陆时城不喜欢温存,花样百出的, 永远只是姿势。好像女人在他手里只是个可折叠的某样东西, 伸拉抻直, 颠倒荒唐。 但他提过离婚后, 发现只想找某人好好温存一番。 在她身上,陆时城小动作很多,摸耳朵, 摸头发, 咬咬嘴角, 抚抚脸颊。最爱的还是不停亲吻肌肤。 桌子上,有一份云昭参加比赛的报名表,右上角, 扫描了一张身份证上的照片。应该是早几年办理的, 扎马尾, 露出饱满光洁的小额头,微抿嘴唇,有些腼腆, 两颊是非常明显的婴儿肥。 眼睛明亮清澈。 陆时城算算时间,那会儿, 有可能自己刚结婚, 步入婚姻,毫无感觉。盛大隆重的婚礼, 对他来说, 只不过是一串串数字…… 思绪一停, 他忽然明白了云昭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首席财务官的电话打进来,陆时城听了几分钟,眉头微蹙,又渐渐平展 “这样,会上通报批评,材料整理一下准备移交司法,尽快。” 中盛银行这位和金达上品打交道的高管,果然有问题,一再踩雷区,触碰高压线。几个月前,银保监会的发布的文件附件里,对银行和信托存在的乱象,已经一一指出。 释放的信号非常明显。 可是效果却不明显,比如A市以及周边城市,地王炒得火热朝天。无疑,金达上品仰仗着中盛这根巨大的输血管,毫无顾忌。 挂上电话,陆时城显然心情不悦。再开会,把人召集齐了,罕有的训话半小时,神色冷峻。 这些天,卢笑笑无数次发信息给他,他不屏蔽,而是选择彻底无视。手机亮一下,卢笑笑发来很短的一句话 关于云昭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他眼睛暗了瞬间,随即燃起,她有什么资格再提云昭?陆时城却没有任何发火的迹象,有些事,他的确需要一个隐秘而可靠的伙伴去查,比如,当年的来龙去脉卢笑笑在那个时间线里。利用一切还可外利用的,没什么不好。 尽管,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因为云昭不会再回来,他骨子里就是有如此悲观的一面,哪怕相关人都死了,也不够,因为独一无二的云昭逝去了,不会再有出现在人间的第二次机会。 可还是要做,陆时城知道自己睚眦必报,他不会让所有相关的人好过。 终于拨给卢笑笑“我要知道云昭高考后都做了什么,当年,岑子墨身边有一堆垃圾,你从垃圾查起。” 语气冷酷蔑然,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学渣们的厌恶和鄙夷。念书那会儿,他轻视岑子墨,以及她身边的一群物以类聚者。岑子墨从不穿校服,周一升旗总被老师单独拎出来,排成行,跟狐朋狗友冲着队伍里的男学生抛媚眼。岑子墨高中时代就格外高挑,一七五,比某些发育不好的男生还要高,爱穿短裙,无聊地露着她两条长腿。 那个时候,陆时城也不爱穿校服,不过,他会遵守规矩,他静静倾斜目光,去看隔壁队列里那个肥大校服下裹着的清瘦的云昭。真奇怪,他发现穿的严严实实如此朴素的云昭,比任何女孩子都要好看。 悲哀的是,他娶了自己瞧不起的女人,而且结婚时,不觉得悲哀。 现在,他更没有半分歉疚、懊悔、或者补偿的心理。 吃过饭,陆时城思考良久,打电话给张小灿。 “我会好好对云昭,那件事,不许你说出去,给我在肚子里烂掉,听懂了吗?” 张小灿打了个寒噤,她问“可是你有老婆的,你……” “我已经在离婚,这件事,我只要你永远闭嘴。”陆时城在威胁别人时,语调寻常,不过有些偏低沉。 她不说,他也不说,那么云昭就永远不会知道。就这样吧,他对她做的那些不能见光黑暗的事情,属于某个时间点,过去了,就过去。甚至,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时光倒流,他的选择不会变。 “你会娶昭昭吗?”张小灿知道自己问的天真,还是问了。 陆时城脑子里想到的是有一年去看了场秀,高定,超模们仿佛把星月银河穿在身上,水波荡漾,那些婚纱着实太美。 他没回答张小灿,而是挂了电话。 这个人……张小灿敢怒不敢言,她满腹心事地把手机放好,一转头,被两个男人掐住胳膊,堵住嘴,直接扔进了一辆崭新的面包车。 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小灿本能地想逃,却被人大力压制。 车厢空间很大,对面是一张戴墨镜的脸。 这女人穿皮草,短裙,手里夹女士烟。两条长腿翘并在一起,什么表情都没有。烟草又混合着香水的味道,甜腻甜腻的。 “你们……你们什么人……”张小灿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传销?第一反应是要被抓进传销窝了。 一口烟轻佻地喷过来,张小灿别脸,咳嗽了两声。 “你不要乱动,否则,”岑子墨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没有笑意,只是嘴唇扯了扯,她拿掉墨镜,假睫毛长的似乎能戳到对方脸上去,“我请这两人好好伺候你一晚上。” 目光微动,张小灿痉挛地看了眼左右两个块头健硕的男人,脸色惨白。 “陆时城和云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统统说出来。”岑子墨掸了下烟灰,落在张小灿腿上,她抖了抖,岑子墨笑的妖娆毒辣,“那个烧烤店,是你家开的吧?” 张小灿浑身都要虚脱了,她惊恐地看着对方,直觉告诉她,这是个惹不起的女人。 可陆时城的威胁,同在停在耳畔。 “我不认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张小灿快哭了,她想拍窗呼救,没用,两只手腕快被人活生生拧断。 岑子墨睨着她,嫌脏,一看就是畏畏缩缩的苦逼学生党。她都懒得碰一下,觉得掉价,于是很不耐烦说 “少装蒜,我没心情跟你耗。” 夫妻两人不是没有相似之处,傲慢,偏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岑子墨一直认为陆时城太虚伪,太能装。 可不是吗?那天在饭桌上前一秒还是二十四孝好女婿,后一秒就是狼心狗肺的绝世大渣男。 “你现在说了,陆时城以后会搞你。可你现在不说,我立刻就能搞你。”岑子墨耐心告罄,手头香烟都要燃烧完了。 张小灿眼前一黑,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最后,哭道“真的跟云昭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老公自己设下圈套的……” 呜呜呜的,听着人烦。 她已经默认对方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妻子,放肆,嚣张,一看就是那种习惯仗势欺人的富贵女人。 岑子墨却犹自身处震惊和愤怒之中,他疯了,居然为了一个相同的名字就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陆时城在感情上向来极端,像那种奇奇怪怪的艺术家,有着可怕的热忱、爱和恨意。 事情的真相切割着岑子墨只在他身上敏感的神经,顶的人躁动,岑子墨原地凝固一分钟,烟断在手里。 “她什么态度?”岑子墨不愿意说出云昭的名字,仿佛禁忌,又仿佛只是觉得恶心,怕脏嘴。 张小灿糊了一脸眼泪,鼻头发红“昭昭知道他有老婆,是不愿意的,可你老公总是死缠烂打,不信,你自己去问。” 呵,那天医院里说的居然都是真话,他那么骄傲一人,在女人身上从没受过挫。如今好了,穷酸的女大学生看不上他。 岑子墨一方面觉得幸灾乐祸,一方面又痛恨云昭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看不上陆时城?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跟长错了骨头似的,自诩清高,博个好名声。 她忍受不了自己视为荣耀的男人,会被看不上,这简直在侮辱她的品味和审美。 “不要告诉陆时城,我告诉你,他如果知道了我第一个就先弄死你。” 丢开张小灿,岑子墨带人回了趟别墅,装修的钱,是陆时城出的。 她站在冷飕飕的风里,不进去,心道陆时城,你对我做的一件件,我会一件件还回去。 几分钟后,在她的命令下,带来的两个男人把别墅点燃了。 惊得佣人老鼠一样尖叫着窜出来。 谁也别想好过。 很快,佣人把电话打到陆时城那里,他刚走出总部,弯腰进车。 “陆先生,太太……太太把房子给烧了……幸亏我们跑的及时,否则,我们都该烧死里头了,保安打电话让消防员来,她不让。” 佣人几乎是带着哭腔,岑子墨根本没提前通知,两个陌生男人闯进来,一声吼过,就开始放火。这让大家纷纷打起辞职的念头,虽然在这里薪酬丰厚,可没有人想拿命来换钱。 他的“妻子”,果然是已经开始发疯的节奏。 陆时城捏捏眉心,吩咐几句,闭目思考片刻,果断打给了岑子墨 “我警告你,岑子墨,想烧房子可以,有什么事都冲我一个人来。还有,想算账是吗?我告诉你,我这里的确有笔账要跟你算清楚。” 他有直觉,岑子墨会比他想象的更疯。如果,她对云昭做出什么举动来,陆时城觉得那绝对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电话没挂断,那头传来岑子墨古怪尖刻的笑声“陆时城,怎么想起来主动跟我打电话了,是怕我去找你的心肝肉吧?放心,我也学你,不打不骂,专捅软刀子,这不是陆大少爷最擅长的吗?你跟我算账,好啊,咱们这笔账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给你算!” 她太聒噪,声音永远高扬。 “你欠我一条命,岑子墨,”陆时城黑瞳凝定,“你该下地狱,你忘了十七年前自己做过什么,我不会忘。” 他跟一个蠢货,庸俗毫无底线的蠢货居然能在一起忍受了五年,陆时城忽然觉得可笑,在以前,他认为岑子墨只是蠢俗,被娇惯坏了,远离人间疾苦。 而如今,他知道了,她不光是蠢,当充满恶意时整个世界都能给搅得天翻地覆。不过,幸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一己之私,能无情而毫不愧疚地去行动的灵魂,陆时城也有。 可那边,岑子墨忽然浑身冰透,他在说什么? “送我去A大。”陆时城临时改了行程,吩咐司机,随后打给张小灿,响半天,对方也没有接听。 这个时间点,也许是学生们都在上课。 出来,我有急事需要见你。陆时城编辑好信息,发给云昭。 她是在四分钟后下课铃响后,回复过来的你在哪儿 远远看到他的车,云昭跑过来,风实在太大,把帽子吹掉。没办法,她又蹬蹬蹬折返,捡拾帽子。 陆时城看着,不觉莞尔,是的,他只要一见到她心中有万千不快阴影,都会原地消散。 车里只剩他一人。 “怎么了?”云昭对他神出鬼没表示不满,“我下面还有课。” 又怕得罪他,低头不语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美丽的侧脸,漆黑丰盈的发,恬静,触手可及。 陆时城捏住她下巴,用的虚劲儿,食指稳稳托着下颚“昭昭,我可能要开始打离婚官司,明白吗?我这场婚姻,没那么好离我从一开始就清楚,所以,如果这段时间有人找你麻烦,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害怕任何人,答应我。” 说着,抱歉地看了看她,“把你卷进来,不是我本意,对不起。” 云昭目光闪动,她甚至忘记害怕“你跟你妻子提离婚了?” “嗯,协议书给岑家了,”陆时城用指腹蹭她的小脸,“也许,岑家拖我个三年五载的心都有。” “那你要怎么办?” 陆时城面色冷肃“我说过,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如果得到你需要代价。” 云昭想摇头,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凝视着陆时城。 “还有,岑子墨找你,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答应我,她跟你说的每一字,都只不过是泄恨,想让你恨我。” 陆时城慢慢告诉她。 胳膊已经滑下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些事。” 云昭望着他,有轻微的晕眩感,陆时城这个人很多面。以至于,让人分辨不清他身上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也许都是假的,但整个人却是真的。 他哪儿都虚伪,这反倒是最真实的。 陆时城电话响了,他松开她,当着她的面并无遮掩地接了 “移交司法这件事,没得商量,会上我说的不够清楚是不是?” 他绷着脸,云昭打量他,心想他变脸真的很快。 “怎么了?”陆时城发现她盯着自己看,笑了笑。 “你在跟公司的人说话?” “对,银行出了点问题。” “严重吗?” “还好,只是银保监会现在也过来调查。”陆时城的烦心事并不少,集团大,人性参差不齐,他不犯错,不代表能让每个人都从来不犯错。 云昭像某种软体动物似的,挪自己的肢体,却没有探出壳子。她欲言又止目光闪闪把视线留在他脸上许久,最终,只是说 “你千万别做违法的事,那样不行,我是说你的公司。” 陆时城侧过身,碰了碰她唇角“是在关心我?” 云昭不语。 陆时城便抱了她一会儿。 云昭始终僵硬,隔着衣服,她不知道陆时城脑子里已经把她剥光,在她说过那句话后。 “你爷爷什么时候回老家?”陆时城嗓音微沉,云昭没反应过来,轻声说,“我不知道。” “我周末来找你。”他觉得自己必须松开她了,光是听她声音,某一处就不可控制地起了变化。 陆时城忽然伸进她衣服里,动作一番,云昭的脸瞬间漫上一层红,大白天的……她阻止了他“我得去上课了。” “好。”陆时城两只眼火热地锁着她,“亲我一下再走。” 云昭没办法,亲了亲他的脸颊,飞速打开车门跑开。 她的身影,除了陆时城,同样被另一个人深深打量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1章061 陆时城三辆车, 恰好, 每一辆陆晓都认识。她走过来, 敲敲车窗, 陆时城早也看到她,车窗降下, 两人目光对上。 “你都来学校了,也不说看我, 一学期我都没能见上你几回。”陆晓微微弯腰, 双臂一交叠, 趴在窗口跟他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又在勾引,眼睛如蛇,无声在他跟前扭动, 缱绻地拿尾巴扫他一下。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陆时城淡漠地看她, 真奇怪,以前对她那种说不出的怜悯和愧疚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她笑,她哭,她在眼前怎么耍小把戏, 陆时城情感上都不再起波动。 跟看其他路边的小姑娘没任何区别。 好像, 明白云昭和她并无半分关系,自己这些年所谓的付出都跟就是无稽之谈明白这些,只在弹指间。 剩下的, 更像是机械的, 有始有终完成一件事而已, 陆时城还是愿意供她读完大学,最起码,读书能给她多一些选择。 就当做慈善了。 “我事情多,很忙,你好好学习。”陆时城声线清冷,疏离,是惯有的那种生人勿近神态。 陆晓觉得陆时城越来越远了,他平定,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一股傲慢味道,因为没有特别的表情,那种傲慢,愈发浓烈。 她同时觉得害怕,因为这份遥远。 因为此刻的陆时城第一次让她觉得高不可攀,山海阻隔,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会的。”陆晓按照他应该会喜欢的样子回答,乖乖的,恃宠而骄这个道理她太有体会,如果没有宠爱了,那么骄,是不存在的。 她知道陆时城是摇钱树,是女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她也想要。所以,得学会隐忍,陆晓继续乖乖巧巧笑 “那你注意身体。” 陆时城点点头,车窗重新合上。 等陆晓离开,他下车去买了些东西。 云昭是下课后接到的门卫电话,有她快递。怎么能是快递呢?一束新鲜的绿桔梗而已。 还有两个大理石纹花瓶,不规则几何切面,灰色纹理,陆时城挑东西的眼光永远具备格调。 手机随即一振,陆时城发来信息 上次,本来给你买了束花,被暖气吹的不好了,希望今天的你喜欢,花瓶还满意吗? 云昭手里拿着东西,嘴角微抿,回他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陆时城回复的很快,他坐后排,打字速度像龙卷风。 我拿到了。 四个字而已,陆时城根本不满意,他回我是问你喜欢不喜欢。 嗯。 他忍不住笑了,老嗯个什么劲儿呢? 陆时城放轻松地往后靠了靠,黑眸一垂,继续打字这次来的匆忙,下次送你一对好瓶子,喜欢桔梗花吗? 嗯。 他嘴角扬起,咬牙笑你这样要把天聊死了。 可以想象出云昭在那边拘谨一脸腼腆的样子,陆时城轻咳两声,见她再没动静了,等片刻,又发过去 怎么不说话了? 云昭抱着花和花瓶往家里赶,不方便用手机,陆时城信息轰炸频繁,她看看,先装外套兜里了。 上楼,掏钥匙开门,豆豆一见她回来,乐不可支,摇头摆尾的。冷不丁地窜到她腿间,花瓶脱手,跌得粉碎。 云昭愣了下,赶紧放下花拿扫帚清扫,一边赶着豆豆“豆豆,你看,好端端的花瓶被你破坏了吧?” 佯装要揍它,扫帚高高扬起,却轻轻落下,只是对着狗屁股怼了一下而已。 再看手机,陆时城的信息停在刚才她看到的最后一条。云昭想了想,编辑一条很长的发过去 刚才忙,没来得及回复,谢谢。 之后,手机许久都没再有动静。 这边,陆时城只给了岑家几天时间,希望对方尽快签字。期间,岑父几次试图联系他,都被他无情拒绝。 当然,岑家见协商无望,陆时城上来就是动真格的,一口气梗着咽不下。夫妻两人骂完岑子墨,接着骂陆时城,骂归骂,也早火速组织律师团,准备好打官司。 毕竟,离婚协议苛刻到令人发指,陆时城心黑到压根不想怎么花钱的地步。 这就欺人太甚了,当岑家是死人吗?你陆家再有钱有势,也得按基本法。 不让陆时城和中盛掉层皮,这事不算完。 棘手的是,岑子墨很不争气的有了把柄落陆时城手里。岑父此刻垮着脸,质问女儿。 岑子墨满脑子想的不是钱,她不要,她有自己的打算。这导致父女两人站在一条线上,却各打各的心思。 “你有他玩女人的证据吗?你说他在东山包养情妇,人呢?” 岑子墨一想这个就冒火,她伸着脚,懒洋洋躺沙发里“有,可是被他一把火烧了。” “那还说个屁?”岑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了,这个付东阳,你找他谈了吗?” “没有,我跟他几次露水情缘而已,谈什么?” “诉讼时,他要是作为证人说你跟他同居了,那你就是过错方!本来,陆时城玩家族信托这一招就够阴狠的了,这样的话,你更是分不到什么好处!”岑父咣的把杯子放下,茶洒出来,他瞥女儿浑浑噩噩不知死活的样子,怒火一燃,吼道,“岑子墨,你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先把付东阳给我稳住,谈条件。还有,你好好想想,陆时城曾经跟哪些女人有……” 灵光一现,岑父说,“我记得,你妈有一次批评你跟踪陆时城,跟到女人了?” 瞧她爸,这会顾着的只是钱跟面子。岑子墨清楚的很,真这么轻巧离了,陆时城和中盛毫发无伤不说,金达上品的千金,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因为养小白脸。 她看着父亲新染的发,遮鬓霜,心里无端觉得酸楚。于是,正经坐起来,逼自己有耐心跟父亲谈这个事。 但陆时城那头不等人,律师团放出话来不接受协议,只能离婚诉讼。 岑子墨恨死他了,一腔恨意呛到只会微笑的律师身上告诉狗男人,他想清净我偏不让他清净! 可是,一想到陆时城那张此刻高傲冷淡的脸,岑子墨竟还是觉得会心动。他那样一个人,真正的骄子,怎么会不高傲呢? 岑子墨绝对不允许此后余生都跟陆时城没有了关系,除非她死,或者他死。不,他如果死了,她一定会像他怀念云昭那样惦记他一辈子,岑子墨讥讽地想。 这些年,陆时城交往过的女人不少模特、女明星……当然,最爱的还是各种艺术院校的女学生,那种什么家里死穷,要么有病重的爹,要么有病重的妈,被迫营业的小姑娘们。 他好去扮演救世主啊,岑子墨当面挖苦过陆时城很多次。 那个时候,她无论怎么挖苦,陆时城都只是冷脸做自己的事,不搭理她。 所以,当律师把岑子墨的话一个字未动的转述过来时,陆时城依旧只是做自己的事。 证券投行部没开付东阳,但他接手的事情一直有人紧盯。 而付东阳本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竟能沉得住气,做好本职工作,又去帮刘欢畅分析一个证券风险模型。 这个东西,本来是卢笑笑离开前正在研究的东西。移交后,辗转安排到刘欢畅这里。 现在股市行情形势大好,模型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付东阳拷贝了一份,问她“原来卢总怎么看?” “没说什么,只交代平时出表一般都很快,不在VAR统算范围内了,但她还想再做一份现金流回测。” 刘欢畅知道卢笑笑没时间了,突然辞职,所以在移交工作时特别强调。 可这种建模难度很大。 她是没做出来,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上头压着。 “我来试一试,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付东阳温和地说,没有表现得殷勤,也没有冷淡,是最能让人舒适的分寸。 刘欢畅瞄着他笑“你不怕加班呀?” 天知道她已经加了几回班,脑子都是浑的,不知道上头到底压个什么劲儿。 卢笑笑和继任者都绝对是和大BOSS一样吹毛求疵的人。 付东阳却看着她说“加班而已,没问题,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做出了,算你的。没结果的话,你不要怪我。” 刘欢畅对付东阳的感觉好极了。 她很爽快地请付东阳吃了饭,并在想,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和对方谈了恋爱。毕竟,随叫随到,这么私密的帮忙……刘欢畅有种春心荡漾的感觉。 大冬天有人春心荡漾,有人则心如冰灌。 张小灿几次见到云昭,都不敢同她对视,所有的对话,遮遮掩掩。一会儿问她最近有没有人找,一会儿问她跟陆时城还有联系吗。 “你是说他妻子吗?”云昭非常聪明。 轮到张小灿一愣,大惊失色“她来找你了吗?” “没有。”云昭想到上次的事,身子一阵发麻,她却不再那么慌张,“陆时城正在离婚。” “哦,”张小灿张了张嘴,更害怕了,“是因为你吗昭昭?” 云昭心底交织非常复杂的情绪“不是,他说不是,他说自己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 两人说着话,在路边馆子里吃过桥米线。云昭奖学金到账,请同寝室的人吃了顿饭,给张小灿送了副手套。这回,也是执意要请客。 邻桌的,是两个中年女人,说话声音超大,吵的人耳朵难受。 “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那是什么脸都不要的,说句不好听的,只要男人有钱,哪怕他浑身长烂疮也能下嘴去舔。” 尖锐的声音入耳,云昭觉得自己要吐了。 她忽然就吃不下去,沉默着,细嚼慢咽,一点一点逼自己咽下去。 张小灿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桌角上,躺着自己的手机,以及云昭新送她的手套。 “昭昭,我……”张小灿咬着筷子,云昭抬头,浅浅地露出笑容,“怎么了?” 如何出口?告诉云昭你先前遭遇的一切,之后可能遭遇的一切,都有我的一份。 张小灿想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 咽了咽唾沫,话变成“他有没有说现在跟你算什么?他许诺什么了吗?” 没有,陆时城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许诺过她什么,他只有要求,他甚至连一句正经告白都没有。 这让云昭时时刻刻都能坠入自己依旧是给他在做情妇的错觉中去。 区别在于,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云昭的脸是温柔的,可面色苍白,她想哭,一束绿桔梗就能攻占过来,自己太廉价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云昭彻底一口吃不下去,她知道这事没过去,永远过不去了。无论如何,她跟陆时城清白不了。 可说自己贱,又是如此的钻心。 张小灿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劝分,不敢劝合,好端端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最近失眠厉害,好几次,梦到那个美艳女人开车拦下自己,嘴角一动,几个穷凶极恶的男人便扑了上来。 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家的店面。 这让张小灿觉得自己马上就在崩溃的边缘,不行,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找陆时城了。 两人各自心情沉重地从米线店出来,张小灿在跟云昭分开后,立刻打给陆时城,只响了两声,他接了 “什么事?” 声音慵懒,张小灿怪自己想象力丰富,几乎断定他这是在女人的床上。 “我需要见您一面,有事情跟您详谈。” “好,等我找你。”陆时城答应的很利索。 挂上电话,那边传来敲门声,他莞尔,因为脚边的狗本来趴在窗子透进的阳光里,噌的来了精神,冲过去。 门一开,他扬眉,在云怀秋老人的一句“我孙女回来了,您稍等。”中听见云昭欢快的声音 “爷爷!我回来了!豆豆……” 她刚要蹲下抱狗,呼吸顿住,她这是看见了谁?眼前的男人大衣都脱了,只留件灰色高领毛衣,脚上,穿着一次性拖鞋,他的西裤笔挺配着拖鞋显得分外滑稽。 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云昭心跳都要停了。 陆时城把她的反应悉数收进眼里,很享受她的错愕、尴尬,以及那股惹人怜爱的懵然,心安理得。 他很矜持,等着老人给介绍。 一双眼,却似笑不笑地落在云昭脸上。 “昭昭,家里来客人了,你瞧,人大老远地找来,想剃个头。”云怀秋转了下头,脸上倒有些不好意思,客厅里放着一套剃头用的工具,一张躺椅,本就不大的地方因为这些以及陆时城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显得十分拥挤。 而爷爷手里,正抖落着一块白色围布。 云昭不可思议地望向陆时城,他微微一笑“你好,云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2章062 云昭夹杂难明闷火的目光, 最终移开, 什么都没说。云怀秋替她解围,笑道 “我这孙女, 见了生人有点不爱讲话。”说着拿眼角示意云昭, 云怀秋对陆时城说,“先坐, 小伙子,等我两分钟。” 祖孙俩拐进厨房,云昭开始帮忙洗菜,老人说“昭昭,你不大高兴呐, 是不是见生人来家里不乐意?” 云昭挽着袖子,扭过头“爷爷,他什么人您认识吗?就放进门了?” 老人笑呵呵的,一双眼, 竟有点说不出的自豪劲儿“是你孙大伯介绍过来的,难得, 年轻人肯找我剃头。昭昭,你等着看吧, 爷爷保管给他剃得敞亮舒心。” 水龙头细细地流,云昭默不作声洗菜,心想, 孙大伯是怎么拐弯抹角认识的陆时城? 水绿绿的一把青, 她放菜筐里控水, 又开始淘米煮饭。这些打下手的活儿,云昭干的熟络。她别扭说“您快去给他剃吧,别耽误做饭。” “多做份,我留了人吃饭。”云怀秋一推门,出去了。 云昭愣愣的,陆时城还要无耻地留家里吃饭吗? 她恼极了,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拿生抽和淀粉腌了猪肉,泡上木耳,把胡萝卜切丝,清理鱼腹……云昭看台子上摆的这些食材,明白了,爷爷一早打算好留陆时城吃饭了。 老人好客,人年纪大了得到年轻人的认可又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云昭什么都准备好了,放下袖子,出来一看 爷爷正顺着陆时城的脸型轮廓给他修剪,他应老人的要求,一会儿偏过去一点,一会低了下巴。 陆时城余光瞥到她,云昭看着只觉好笑这人这么长,一双腿伸出去,要碰到电视柜了。 咦,豆豆个死狗,上回不还对着他汪汪叫吗?这会儿却跑人脚边献媚去了,眯缝着眼,趴那不动,似有若无拿尾巴扫着陆时城的裤腿。 “豆豆!过来!”云昭气豆豆叛变之快,软软唤它,豆豆却动都不动,贴着陆时城。 她不知道的是,陆时城上来带了鸡肝,跟老人说是给自己宠物买的,见豆豆在,拿给它吃了。 大概因为这,陆时城扭转了豆豆容易动摇的思想。 她闷闷地要进自己卧室,陆时城忽然说“云小姐读什么专业?” 真不害臊,云昭没他这么大本事张口就扯谎,脸微红,不好意思不说话 “我学建筑。” 说到专业,老人随口插了句话“我这孙女,读书厉害,刚拿了两回奖学金。” “爷爷……”云昭嗔怪地喊了一声,真丢脸。 陆时城目光灼灼看过去“云小姐很优秀,您老的骄傲。” 原来,他也会跟人说客套话,云昭咬着唇,有点生气的瞪他一眼 “不关你的事。” 说完就后悔,云昭忙别过脸,匆忙进了卧室。 陆时城无声笑了,云怀秋一双眼睛看看他,又瞅瞅卧室,尴尬替她打了个圆场。这么转了一圈脑子里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那件事,始终是团阴影。 可眼前的年轻人,素不相识,人却是极俊朗极体面说话又知分寸,最关键,拿自己当手艺人尊重得很……云怀秋不是个多嘴喜欢打听闲事儿的,此刻,却冒昧地问陆时城 “小伙子,我看你这么年轻,刚上班?” 陆时城目光微闪,他笑笑“上班很多年了。” 哦,老人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失望,上班很多年,不小了哇!这么在心里琢磨半天,又有点做作地问 “小伙子,我看你这么一表人才,谈吐又好,成家立业的真让人羡慕。” 陆时城对别人的赞美习以为常,此刻,听在耳朵里觉得这老人扭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他心如明镜,唇角一勾 “您老有这么出色的孙女,也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如今嫁女,不比往昔喽,我老头子清楚的很,男方买房,女方陪车,这才是现当下的好姻缘。”老人深深口气,“我哪里能给昭昭买得起车,到时,我回乡下养老去,这房子卖了,能换车最好不过了。” 昭昭大了,总有一天得嫁人。这些年,云怀秋自己省吃俭用,为的是能给她添一份别太寒酸的嫁妆。 “未必,有人只要她这么个人就可以,房子车根本不算问题,什么都不是问题。”陆时城刚搭话,老人两眼倏地一亮,心中那抹隐痛却被勾了出来,勉强笑说 “那好,那样才是好福气,我这孙女人又乖又上进,谁要是都像你这年轻人这么考量事儿……” 卧室门一开,云昭探了探头“爷爷,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饿了吧昭昭?你不是说跟小灿在外头吃米线垫肚子了吗?” “不好吃,我等您做饭。”云昭见老人开始收尾,也不再进去,过来准备帮忙收拾客厅。 她低头,心轻轻跳着,陆时城变了个模样,剪了个板寸,五官陡然变得极有侵略性,那么清晰,立体,跟海报里走出的人似的。而且,多了说不出的凌厉少年感,他望过来那一刻,云昭被那双深邃眼睛逼地不能抬头。 爷爷进厨房张罗饭菜去了,让她给客人泡茶。 扫把轻轻一放,陆时城忽然就抱住她,一手捂上嘴来,眼睛里是恶作剧的笑。 云昭大气都不敢出,心跳更快,又觉莫名刺激。 “吻我。”他用唇语命令她,云昭一边推搡他,一边急得往厨房的方向看,他一只手肆无忌惮嚣张着,弄的人直想叫。 情急之下,她拽紧他毛衣,踩到脚,亲了亲他的嘴唇,陆时城呼吸蓦地大乱。 余光一扫厨房,无声地把人抵到墙上,摁住了,隐约听到厨房爆炒的声音响起,陆时城扣着她手腕,头撂过一些,狠狠开始吮吸饱涨的红唇。 太背德了,云昭头昏脑涨的想。爷爷还在厨房,可自己在做什么?被陆时城像在黑暗中赎走了灵魂。 两人目光纠缠,呼吸交错,陆时城挑衅又野性地盯着她,那一根根黑发,锐利,清爽,云昭脸涨的烫,声音压抑 “放开我,被爷爷看到了。” “想吗?”陆时城色气地问她,声音冷淡。 云昭的嘴唇天生饱满,水润润的,又鲜红,此刻被他吮吻地更是盈盈泛光,她难为情地求他 “别这样。” “说想我,再做点我喜欢的,我就松手。”陆时城兴致盎然地玩味着她的无措。 云昭忽然搂住他脖子,轻轻咬了他一下,声如小蚊虫“这样行吗?” 当然不行,她这么生涩的勾引陆时城想要的更多,两人在一种禁忌紧张的氛围里,彼此撩拨着。 陆时城让她摸自己头发,云昭手放上去,害羞一笑,推他“你变模样了。” 忽然,厨房传来说话的声音,云昭浑身一僵,原来是豆豆被爷爷赶出来,它闻着味儿,在那地儿乱窜,特绊脚。 “昭昭,把碗筷先摆上。”老人叫她。 “来了!”云昭忙答应,陆时城已经不想吃饭了,他浑身躁得凶狠,但是,又必须得等着。 想来觉得可笑,从没这么急过,犯瘾。 身体变化来的太急,他低头,多少有些尴尬,一会儿还要面对云怀秋。这得多诡异,让一个剃头的老手艺人,面对着有生理反应的自己,陆时城咳一声,过来帮忙。 根本没动,只是贴上云昭的耳朵说“怎么办?”一只手拽着她往下去,云昭惊惶看他一眼,挣开了。 随后,陆时城去了卫生间,临走时,不忘在她脸上又啜了一口。 云昭的心跳速度就没正常落下来,好半天,陆时城从卫生间出来,用掉一些纸巾。 怎么那么久,她愣愣看着他。 饭菜摆好,两个凉盘,四个炒菜,外加烧牛肉和清炖黄花鱼汤。 素雅的碗碟,看起来赏心悦目,云怀秋把围裙一解洗了手落座,让陆时城不要客气。 五块钱,还要管饭,云昭知道爷爷今天心情好,却不禁失笑。 她盛了三碗米饭,一一摆好,陆时城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脑子里,已经靡艳一片,他想她握着那里。 但人却衣冠楚楚地坐着,微笑自矜,饭菜确实很合口味,食欲重新上来,他吃了很多。 云昭坐他对面,站起身,又给他添一次饭。 “小陆,你是做什么工作?方便问吗?”老人闲聊开口,云昭倒有些不自在,她知道他介怀,下意识去看了看他。 陆时城慢条斯理地说“我做金融这块,不知您老熟不熟悉金融领域?” 说着,脚却慢慢伸向前头,触到云昭脚踝,轻轻蹭她。 云昭一颤,兀自强装镇定,碍着爷爷在场没办法发作,只能低头夹菜。 筷子碰筷子,他也夹那道木耳胡萝卜炒肉。 陆时城收回,露出一个抱歉却又意味不清的笑。 脚还在乱来,索性顺着小腿上去放在了她膝头,云昭狠狠一惊,抬眼瞪他,陆时城却不接她目光,而是认真问老人 “您这手艺多少年了?现在,这样的手艺人越来越少了。” 太危险了,爷爷只要目光动一动就能发现桌布底下的蹊跷,云昭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却又跳的急,他花样真多。 老人见陆时城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陆时城没有一丝不耐烦,他专注聆听,并给出适当点评。 这是他的教养。 但也不妨碍底下脚最终离开拖鞋,踩在云昭毛茸茸的拖鞋上,压着她。 瞧他,语调平和,跟老人家说话时温文尔雅。 “您给我剪头发时,不急不慢,我感觉很踏实,这些东西呢,”陆时城吃饭咀嚼几乎没有声音,“随着时代洪流渐渐流逝,也是必然,不过纵观古今,没什么是不可消失的。但是,您刚才那一整套流程,打磨得流畅,我能感受得到您的专业,值得尊重,我敬您一杯,您随意。” 他放下筷子,起了身,手扶云怀秋准备的小酒盅,要敬酒。云昭脱口而出“你不开车吗?” 老人爱好不多,每日喜欢喝点小酒,量少,意思下就满足了。云昭平时也很少劝,可老人又讲究体面,见陆时城敬酒,要给自己满上。 她伸手按住了,声音带娇又有点埋怨的劲儿“爷爷,您少喝点,陆先生也许得开车呢,让他以茶代酒吧。” “我有司机,没关系。”他望着她笑。 云昭觉得他真是虚伪透顶,可不知为什么,他在这里,还有爷爷,一切如画面静止,薄薄的,心里有种温柔泛滥,又觉得莫名悲伤。 一顿饭,吃的老人非常开心,跟陆时城聊起那些老旧的陈年往事,云昭听得窘,唯恐陆时城烦了。 她暗自打量着看起来更英气逼人的陆时城,默默吃自己的饭,安静地听。 饭后,她去收拾,陆时城跟爷爷在道谢,等洗刷好出来,家里却又来了人陆时城的司机,帮忙把云怀秋那套东西往楼下运。 客厅一角,放着陆时城带的礼物,他很坚持,说服云怀秋相信这门手艺值得他重谢,云昭听的又发窘。 “昭昭,我去给一个老伙计上门服务,他病了,小陆让司机送我过去。”老人戴上围巾帽子,要出门的架势,云昭彻底惊呆,用眼神征询陆时城这是怎么了,他不理她,只是跟老人交流。 云昭忙跟着下楼,欲言又止,爷爷倒也给人上门服务过,学校里退休的老教授们都很享受爷爷的手艺,免费送放睡,甭提多舒坦了。 “放心,我会平安把你爷爷送回来。”陆时城一笑,让司机把人送走。 他却折回来,云昭怀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跟着走?” “哦,我跟你爷爷说,我在附近办点事,差不多等他给那位老人理好发,我也办好了事,再让司机来接我。”陆时城轻描淡写解释,跟着她上楼。 外面开始下起小雨,风冷冷的。 “你不是要办事吗?”云昭问。 “忘拿了点东西。”陆时城示意她快开门,一进来,他把门反锁上,拦腰把云昭抄起,撞进她的小卧室,压下来,说 “我要办你。” 云昭急了,她恼羞地拍打他胸脯“陆时城,你真坏,你今天不是来……” 陆时城猛地亲了下她的嘴唇“我很挑的,可你爷爷手艺真的不赖,饭菜也不错,你们家哪儿都好,但缺点什么,知道缺什么吗?” 人很沉,云昭被压的几乎透不过气“缺什么?” “缺一个有本事的孙女婿,比如我。”他淡淡说,见云昭想反驳,手指揉了揉她微张的软唇,“你爷爷看中我了,他很满意,只等时机成熟我上门提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3章063 世界这么大, 人生这么短,他早该让一些人滚出自己的生活, 以及, 迫不及待的让某个人进来。 云昭不发一言, 楞楞看着他, 可呼吸不太平稳。 “你的家人我今天见到了,爷爷不错,当然,你最好。”陆时城觉得自己话太多, 撑起身, 把大衣脱了扔到地上。 很快, 他堵住云昭想说话的嘴, 迷乱间,云昭不知道自己衣服怎么没的。最后, 只记得他在自己耳边一会儿埋怨,一会儿低笑着引她。 雨声潺潺, 天色浓郁,冬雨凄冷把白昼变作黄昏, 外面流光滚动, 人的脑子也跟着湿润润的。 哎,怎么能这么喜欢她, 陆时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世间万物都比不上怀里的姑娘。 床不大, 风浪里颠簸, 他太贪婪, 云昭像身处大胆的远征中,视线在不断的撞击下,变得模糊 她的小海豚,仿佛童年就在转身处。书桌上,贴满了学习用的各色便签,最上层,摆着两个树脂兔子兔先生和兔太太……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小小的,只有她自己。 可现在她被占领,在无数纯真堆积的小小卧室里,瞧,书桌上也摆着他的手机、车钥匙、钱夹、腰带……云昭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她的少女时代真的结束了。 在快乐的羞耻中,她知道自己是陆时城的女人。 就这样。 两人各自平息着呼吸,陆时城手搭上她光滑的脸颊,轻轻揉娑,许久没有说话。 雨声越来越清晰,他忽然起身,伸手扯过自己的烟灰色毛衣,套云昭身上。 她懒懒的,像午后阳光浸泡透的小猫咪,一只白皙的脚丫子搭在陆时城小腿上 “你干嘛呀?” 陆时城被她软软的一句撩得浑身酥麻,他笑“怕你冷。” 也只套了这么件毛衣,云昭皱眉,嫌弃他“你衣服这么大,我穿着太阔。” 把她头发都弄乱了。 而且,屋子里有他刚才抽烟的味道,云昭揉揉鼻子,陆时城看她模样便从被子里出来把窗户打开,拉上纱窗。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振动,陆时城接了低声和对方说话。 云昭目光一抬,顿时屏住呼吸。 他大喇喇的,不着寸缕,肩宽臀窄,两条腿修长笔直。 等陆时城转身,四目相对,云昭眼睛不由自主往下看,脑子轰然炸开。 她惊得颤了颤,扯过被子,一下把自己蒙的结结实实。 整个世界都是滚烫滚烫的。 她刚才看见什么了?好丑陋。 凉气进来,带着冬雨的枯索气息。 “你刚才往哪儿看呢?”陆时城钻进被子,闹她玩儿,云昭觉得痒乱扭乱躲的,床实在小,她突然被陆时城拥住两人翻滚出“咚”的一声,掉床了。 彼此都一头的薄汗,云昭小脸潮红,憋笑看他“都怪你。” 她头发彻底疯成片,跟鸡窝似的,陆时城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往外涌 “怎么怪我?你不推我怎么会掉下来?” “是你把我拽下去的。” “看看你的床,这么小,穷光蛋一个。”陆时城想拧她嘴,云昭本来在笑,忽然意识到什么,那笑,渐渐从明媚的脸上淡去。 怎么忘了呢?她还欠他钱,他现在把自己当什么?云昭啊,你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 雨声里的人也跟着冷下去了。 陆时城把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目不转睛看着她,他把她抱上去,低声问 “只是调侃你一句,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的大衣还在地上,云昭转头看看,目光落在钱夹上心潮忽然汹涌,她非常想奔过去打开,再看看,是不是只有她画的那双眼睛。 是不是只可以有那样一双眼睛,被珍藏。 陆时城轻轻揽住她,嗅她的味道“我从来不知道和女孩子在一起能这么快乐,是你给我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怀念八月我们在东山那段日子,有时会有错觉,特别想逆流而上,回到那个时间点,我这个人对时间一直很敏感。” “只和我才会这样吗?”云昭无端想哭,她抬眸,定定看着纱窗那的风风雨雨。 “嗯。”陆时城鼻息沉沉,他抱她更紧。 云昭目光一转,钱夹在她眼睛里忽然变得犹如一朵失火的花,她问他“你喜欢我吗?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好傻的问题,他34岁了,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呢? 他身子明显顿了下,云昭没有转头看陆时城,两人在雨声中更像是无声对峙。 “你不是第一个。”陆时城眼睛暗下来,嗓音如此低,“我爱过别人,她很好,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往事他不想多说,寥寥几句,已是极限。陆时城觉得这是自己的私密,不是所有的私密都会跟别人分享,他要它埋葬,彻底的,不再被翻出,不再被知晓。 云昭低下头,肩头轻颤,睫毛不安地眨着犹如一把小小的秘扇,她按在他紧实的小臂上 “为什么是我?”她忽然哽咽,巨大的怀疑几乎要破土而出,是因为你爱过的人也叫云昭吗? 她不是没想过。 长这么大,她尚且没有遇到过和她名字吻合的人。 陆时城有自己的逻辑,自己的过往和她没关系,她不是云昭的替代品。这些年,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寻找过她的影子,尽管偶尔恍惚,也很快清醒。 “不知道。”他说,是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一见钟情。 云昭非常失望。 那以后,他也还会遇到别的心动。人生这么长,好看的皮囊,不俗的谈吐,他如此富有,所有能让女人沉迷的特质陆时城几乎面面具备。 她只是他人生的过客,匆匆青春,仅此而已。 这一刻是真的,日后,没有了感情也是真的。 云昭觉得一切都是流沙,把握不住,她又不愿意作悲戚怨妇。 打起精神,她眼中泪水未干却转身摸向他的头发,歪着头,俏生生的一笑 “你真的变了个模样,嗯,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时城拿不准她这会儿阴晴不定,由着她摸,两只眼睛深深望着她。云昭仿佛忘记了刚才的所有不快,她把衣服还他,穿上自己的。 下了床,倒了些热水,递给他“喝完水,你快走……”她红了脸,看看眼前这一床的凌乱,“我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陆时城拿过手机,“再过二十分钟我下楼。” 一扬眉,下颌线轮廓分明,他这个样子,莫名多凌嚣之气,五官太夺目。 一支烟足够了,陆时城套上毛衣眉毛一挑,示意云昭。 她这么懂他,心领神会,蹲下来把大衣捡起,摸出烟和打火机。 陆时城有些惫懒地看她,意思她来伺候。云昭说“你是废人吗?” “是。”他低低地笑,一手拉过她手腕,云昭只好把烟塞到他嘴里,他便用坏坏的眼神看自己。 “你睡裤这么土。”陆时城叼着烟,忽然说。 云昭低头,看看自己印着小鸭子的睡裤也觉得幼稚了,从高中穿到现在。 “点上啊!”他伸脚蹬她小屁股。 云昭嗔他一眼,靠过来,床正对着窗口,风不停灌进来,吹得火苗乱飘险些扫到陆时城的脸。他笑着接过,一手从腰下伸进毛衣到上头探出来,一手拽着领口遮了遮,挡住风,垂眸点着了烟。 再抬头,冲她暧昧地吐了口烟圈 “小笨蛋。” 动作洒然随性,云昭看着,心口竟咚咚跳了起来。原来,还能这么点烟。 陆时城坐在床沿,赤着脚,让云昭过来。 等人靠近,他张开把云昭揽住,一手夹烟,仰头问“我看作品投送时间要截止了,你们怎么样了?” “这两天交稿。”云昭心还在跳,又软绵绵的,她忍不住捏住他两只耳朵,慢吞吞摸着。 “昭昭,过年放寒假了跟我出国带你四处看看,嗯?”陆时城提议,云昭摇首,“我要跟爷爷回老家,也没有钱出国。” 总是能绕钱上,陆时城蹙眉笑,“不让你花钱。” 话音落,云昭一动不动地端详着他“你一直都这么大方吗?” “我不是小气的人。”他笑。 “我是第几个?”云昭的手慢慢从他耳朵边放下,停在他肩头。 “什么第几个?” “你会很大方花钱带出去玩的女人?”她很认真地望着他,这种目光,让人无法忍受,陆时城知道她又不高兴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发现,自己总是会得罪她。 烟在手里晃了一下,他眉宇有愠色,却面带笑容“没有,我只跟人上床,不浪费其他时间,也没兴趣了解任何人。云昭,这个答案我足够坦诚,满意了?” 他确实无耻,坦坦荡荡。 云昭看着他那双黑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低声说“陆时城,你之前想我当你的情人对吗?我明白,现在我就是,我自甘堕落,给有钱男人当情人……” “云昭!”每当他生气时,总是会连名带姓地压低声音呵斥她一句,陆时城脸色不好看,他推开她,可是书桌上没有烟灰缸。 云昭却很平静,她走过来,把自己糖果盒子里的小零碎物件倒出“熄在这里吧。” 陆时城狠狠捻灭了烟,并没有发火,而是拉过她偏头去吻了吻手腕,说“需要我说几遍?我从来没养过情人,不管你信不信,对你,也不想玩弄。” 说着,心口被什么直撞着,仿佛有那么一句话充满魔力,带着宿命般的归属感。 “我是你的。”他深吸口气。 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忐忑、未知,还有复杂的期待,像风投一样刺激。陆时城热衷冒险,像赌徒,把自己感情的全部身家都压上,不怕all in。只有一个要求,她必须百分百狠狠爱着他,只爱他。 云昭看着他,有点怪异,陆时城在说这话时竟像是带丝腼腆,他咬了下唇,很快恢复如常。 然后,就在那么一瞬间,云昭忽然发现他的一点小瑕疵陆时城下排的牙齿,有两颗,不那么整齐。 这边,陆时城拿起桌上的手表戴上,他简单收拾下,云昭却忽然把他朝门外推,呼吸微急“你出去,我换下衣服。” 动作很快,她随即把暗锁拧了两圈。 书桌上,他的东西都还在,云昭颤抖着拿起那个钱夹,紧紧闭了下眼,摸到最里层。 都还在。 没有任何变化。 她彻底失望,心一点点凉下去。 他心里肯定有人,他没有忘,也许花花公子的外表下有不为人知的一往情深,却不是对她。 手机忽的振动,在桌子上嗡嗡乱响。 那个熟悉的号码再次映入眼帘,云昭扭头,看看自己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手机,手不觉成拳。 她拿起他的手机,滑动一下,死死抿紧嘴巴。 “喂,陆先生您定好什么时间了吗?约在哪里?我今天都可以。”电话里,传来张小灿有点前后鼻音不分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