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之末》 正文 第1章 不知怎样忘却的梦 《翅膀之末》 作者:沐清雨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不知怎样忘却的梦 当你睁开眼睛迎接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那些趁你不备闯入脑海中的镜头,你可能不会想到,将成为你生命中一个永久的烙印,而非是梦。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凌晨两点五十分,她坐在雷达站的席位上,进行对空指挥。 气象图显示,雷雨云团会在半小时内覆盖整个机场。 她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划破长空,从云间一路劈下来,直到天地边缘,用瞬间的光芒覆盖了云雨。 响雷阵阵,仿佛雄狮怒吼。 这样恶劣的气象条件,是不适合飞行的。但此时此刻,他还在天上执行巡航任务。 短暂的静默过后,耳麦里传来他低沉冷静的声音,“91255到达预定位置,请指示。” 她下达指令,“接收信息。” 他复诵指令,同时操作并汇报:“开始接收信息,接收一切正常。”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雷达显示屏,指示:“保持航向,注意航速。” 他回应,“r一r。” 雷达站同步接收到信息,她根据上级指示下达指令,“锁定目标,实施驱离。” 他发出第一次警告:“编号362飞机注意,你已进入中国管辖空域。你必须立刻离开!” 频道中有片刻的安静。 接着,是他的第二次警告:“编号362飞机注意,请立刻离开中国空域!重复,立刻离开!” 然后是第三次警告:“编号362飞机,我已将你锁定,五秒后执行驱离。” 再之后,波道里忽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静得让人心慌。 她按捺不住,开始呼叫,“这里是雷达站,呼叫91255。” 波道里寂静无声,像是通讯中断。 她继续呼叫,“91255,听到请回答。” 波道里传来沙沙沙的干扰音,依然没有他的回应。 她的眼睛一瞬不离地注意雷达显示屏,目光锁定代表他飞机的光点,“呼叫5请回话!” 十几秒过去,他才终于有了回应:“这里是91255,雷达站请讲。” 眼眶热得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但她竭力让声音平稳,思路清晰地下达最新指令:“你已完成驱离任务,随时可以返航。” 随即,波道里传来另一位飞行员的声音:“91255,这里是56322,我奉命接替你机执行巡航任务,请返航。” 原本至此,只要他听从雷达站指挥绕飞雷雨,任务就能圆满完成。他会像以往飞机接地前那样,在波道里用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笑着说:“落地接你下班。” 波道里却再次沉寂下去,唯有窗外雷声轰鸣。 她有强烈不好的预感,正准备再次呼叫,以确认他那边一切如常,就听见他用与平常无异的声音说:“91255收到,我已无法返航,请你们继续前进。重复,请你们继续前进!” 天空在这时裂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闪电倾泻而下,仿佛战场上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她在强烈的电光中下意识闭眼,耳畔响起的却不是预期的雷声,而是——飞机发生碰撞,战斗机坠毁的巨响。 我已无法返航,无法返航,无法下一秒,他的飞机消失在雷达之上。 “不!”她惊叫着醒过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意识到是一场梦,绷紧的肩膀才垮下来。 仰头注视窗外星光璀璨的夜空,她确定且肯定,记忆没有遗失。甚至于早逝的母亲的样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人。 那,是谁? 寂静的深夜,没人回答她的疑问。 而自那晚过后,原本睡眠质量很好的她,作梦的频率无故变高,梦境也越来越凌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1 《翅膀之末》 作者:沐清雨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如果只是初相遇 那些特定的镜头里,从来都只有梦和期待,以至于她以为,命运的 会一直遵循原始的轨迹运行,和他的结局就是所谓的曾经,无从改写。 一一一一一一一 g市,中南集团总部多功能会议室里,正在播放一段来自网络的视频。 根据视频画面很容易看出来,事发地是机场候机厅,而一直晃动的画面则昭示,视频是用手机偷拍的。 人群聚集的登机口处,身穿地勤制服的检票员解释了延误的原因,旅客还是拒绝登机,并在一位长相身材带有匪气的男性旅客煽动下声称:“机长不出面道歉,谁也别想飞!” 检票员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她只能一再强调航班之所以延误是因为航空管制,与航空公司和机组无关,希望旅客理解,不要迁怒机长,抓紧时间登机。 她不提“航空管制”还好,一提反倒让那位带头闹事的匪气大哥情绪更加激动,他的矛头瞬间指向了管制,“也不知道那些管制是干什么吃的,只顾自己方便,不拿我们旅客的时间当回事,控制飞机不让飞他们能上天吗?”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附和—— “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 “就他妈拿着鸡毛当令箭。” 越说越不堪入耳,甚至还有人拿饮料瓶拍打柜台,一副恨不得吃了检票员的架势。 一位女子在这时发声:“管制又没得罪你,别有事没事骂爹骂娘砸东西!” 没料到会有人站出来,匪气大哥气愤地问:“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平稳干净的嗓音毫不示弱地回敬道:“知道我是谁你能自己飞上天吗?”言语间,一抹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频里,她穿过人群走过来,站在挡住登机口的匪气大哥面前,“管制和你没仇,按下飞机不让飞,当然是有原因的,地上跑的不也有被交警拦住,把路让出来的时候吗?怎么,天上飞的就不能有个特殊情况?更别说是天气原因!” 匪气大哥注视面前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小女子,底气十足地辩驳:“不管什么原因,飞机延误他们就得负责!” “他们确实要负责,却不是因为延误和管制,而是为了确保你的生命安全!”女子丝毫不因身高差异有所畏惧,言语犀利:“受天气等因素的限制航班延误是时有发生的事你的直观感受是被耽误了行程你所不知道的是延误过后航班量全部超波量管制席位全开各个波道还是极度拥挤的状态你想快点飞别的飞机也不想备降其它机场管制需要时间协调才需要把流量控制下来否则满天都是航空器你怎么飞往哪儿飞不怕撞机不要命了吗?!” 百余字的一大段话,她一口气说完,中间连标点的停顿都没有,不仅语速飞快,吐字清楚,最后一句“不怕撞机,不要命了吗”语气更是陡然犀利起来。匪气大哥被质问的一脸懵逼,而原本像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登机口因她一席话安静下来。 寂静中,她语有不善地继续:“被延误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别不分青红皂白就让管制背锅,我们不是背锅侠!”说完竟还用登机牌,特别不客气地拍了下挡路的匪气大哥肩膀,有点横地说:“借过!” 吵吵不过,好想动手啊!但是,不能打女人!匪气大哥原地爆炸了几秒,气鼓鼓地侧身,一副宁可被怼死也不能失了爷们儿身份的憋屈样。 她走过去,把登机牌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像见到亲人解放军似地说:“谢谢你。” 她边说“不用”边第一个走进廓桥,末了还偏头看了眼匪气大哥,状似有情提示,实则有点气人地说:“我看大家的手提行李都不少,登机晚了的话,行李架可能就满了。” 当背着双肩包c戴着棒球帽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先前拒绝登机的旅客们纷纷涌向登机口。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心里苦的匪气大哥。 视频在隐隐的“女子本弱,遇渣男则强”的玩笑话中结束。 中南会议室里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解气!” 坐在首位,高高在上的大b一ss顾南亭抿唇,半晌才唤了一声,“程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落在会议室里唯一的女飞身上。 作为视频中被要求道歉的机长,程潇站起来,肩膀上代表责任的机长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顾南亭隔着众人注视她,“关于这段视频,程机长有什么想法?” 程潇默了一秒,以机长的角度和立场表示:“虽然航空管制导致的延误,责任不在于航空公司,但旅客出行心切,谁都不愿被延误,作为机长,我有义务带领机组向旅客说明情况,表示诚意和歉意,同时也分担地面的压力。” 似乎对于她的认识很满意,顾南亭接过话题继续,“当天空上只剩空客和波音的时候,拼的只有服务。中南作为中国四大航空公司之一,为旅客提供全方位无缝隙的优质航空服务,是我们的宗旨。时值暑期高峰,我们要竭尽全力,让选择中南的旅客平安准时地到达目的地。” 会议以机长程潇针对此次“道歉事件”提交一份报告而结束。 当顾南亭走出会议室,程潇找他的助理要那段视频去了。 回到飞行部,程潇一面回顾视频,一面拿着从乘务长手里要来的那趟航班的头等舱旅客名单,认真专注的样子像是在研究什么严肃的课题。可惜,要通过一个偷拍的连正脸都没有的视频确认一个人的身份,比开飞机难多了,尤其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女子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里清修? 三天后,a市西山的千年古刹灵泉寺—— 晨钟响起时,她推开禅房的门走进院子,纤瘦的身影被晨光笼罩。 日光轻暖,微风徐徐,再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舒服惬意至极。 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归隐山林,她觉得再这样住下去,自己也想常伴青灯古佛了。不过,她自知六根未净,并不适合留在这里。于是,早早收拾好背包,准备辞别过方丈,就去机场赶飞机回g市了。 经过藏经楼时,她走进去,跪在殿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 在这深山古刹,第一次虔诚地拜了三拜。 然后听见有人问:“施主是要离去了吗?” 她应声抬头,看见身穿僧袍的方丈静夜法师从内殿走来。 她起身,朝行至近前的方丈躬身行礼:“这几天打扰法师清修了。” 静夜法师面色平和,声音沧桑低沉,“施主此行可有收获?” 她笑了笑,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法师慧眼,自然看得出我是与佛无缘的人。尤其我以为,求人不如求己。” 静夜法师静静地端详她,似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嘱咐,最后却只是点化道:“世间种种,佛祖自有安排。”说着把手中的一本经书递过来,像是早知道她会在这个薄雾清晨离开,特意准备的践行礼。 她双手接过来,是一本手抄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 那上面熟悉的工整隽秀的字迹,让她眼眶微湿。 短暂的沉默。 再抬头时,她向静夜法师致谢,“谢谢法师提点。我虽不信佛,却不敢不敬。经书我一定会妥善收藏,不枉法师一片苦心。” 静夜法师点头,“去吧。” 她鞠躬告辞,小白鞋踩在山间的青石路上,坚定有力。 八点钟的机场,已是人来人往。那些匆忙而过的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如同她。根据机场标识,她顺利找到中南的贵宾休息室,脚步轻盈得完全不像是刚刚徒步下山的样子。休息室里人不算多,她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背包中的书埋头看起来,临近十点,才收起书去值机柜台办理登机牌,然后过安检。 候机厅里,她站在窗前,习惯性看云了解天气。 此时的机场上空,出现大量的絮状高积云,让那片明丽的蔚蓝色显得有些无序的乱。温暖的阳光不会让人质疑天气的晴朗,唯有她知道,这往往是雷雨的前兆。 所幸航班准时起飞,只是机长广播针对后续将遭遇的颠簸竟然说:“女士们,先生们,根据气象观测,本次飞机全程都会经过雷雨区,所以整个飞行过程,嗯会很有意思,请自行体会。” 如此与众不同的机长广播让客舱内静了几秒,然后许多旅客不约而同地笑了,甚至有胆大的旅客配合道:“机长,来点刺激的!” 当然,也有胆小的旅客被吓尿了。比如,她旁边座位的女生,被机长广播唬得抓住她的胳膊不放,开口时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我能握你的手吗?” “行啊,我按分钟计费。”她本意是缓解女孩紧张的情绪,结果见对方一副要哭的样子,赶紧安慰道:“我和机长一样,都是开玩笑的,全程免费,放心握吧。”说着还像姐姐一样拍了拍女孩的手。 正在检查行李架的空乘闻言多看了她两眼。宽松高腰的白上衣,不禁让人对藏在里面的纤柔腰身有无限遐想,牛仔八分阔脚裤,恰好露出细白的脚踝,再配一双小白鞋,简单大方,清爽随意。 空乘都忍不住和她一起安慰被吓坏的女孩儿,“我们机长具备丰富的飞行经验,一定会平安地把大家送到g市的,不要担心。” 与空乘对视一眼,她缓缓笑了。 云中飞行确实有些颠簸,指示灯亮起时,她听见周围都是扣安全带的声音,而且全程没有一位旅客在过道中随意走动,甚至都没有人上洗手间,唯有邻座女孩儿不断加大的手劲,让她忍不住玩笑道:“你是在给我号脉吗?怎么样,我心跳快不快?” 女孩意识到自己掐疼了她,脸色苍白地说:“对不起。” 她活动了下有点麻的手臂,“你皮肤真好,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保养?” “从小就这样。” “真羡慕你,你看我,肤色暗黄,还总起痘。” 女孩盯着她白皙无暇的脸,“你皮肤也挺好的。” “我擦了粉底啊,痘印都遮住了,要不没脸见人。” “那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啊,遮瑕效果还挺好的” “很亲民的一个牌子,你可能都没听说过” 就这么东拉西扯了一路,直到女孩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她才喝了口水。 飞机安全着陆,接地时稳得完全不像是从空中降落,而是一直都行驶在地面上一样,女孩更是忘了要抓她的手。 当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开行李架,她才说:“飞机是目前全世界失事率最低的交通工具。据统计只有003。而且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也是世界航空公司中安全度较高的,所以,真的不用担心。”说着她指了指驾驶舱的方向,“这位女机长的飞行术也十分靠得住。” 女孩笑着接了一句,“就是说话有点不靠谱。” 她也笑了。 走到舱门时,空乘微笑着说:“您请留步。” 她停步,以目光询问。 驾驶舱舱门打开,身穿机长制服的程潇走出来,看到她的双肩包和被她拿在手里未及戴上的棒球帽,笑了:“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注视面前的美女机长,她微微蹙眉,“我应该没做干扰航班正常营运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程潇提示,“三天前,航空管制,航班大面积延误,旅客拒绝登机的航班,我是机长。” 她想起来了,但是,“怎么了?” 程潇伸出手,“谢谢你为中南,为我的机组解围。” 原来是这样。她虽出于礼貌递出手与程潇握了握,却还是拒绝了这份谢意,“我和那位大哥争执纯粹是因为他对管制的误解,如果无意中帮了你,不用谢,实属巧合。”她说完就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步,“坊间传程机长飞行术精湛,亲自体验过才知名不虚传,尤其是机长广播,”她注视程潇,评价道:“也很特别。” “特别?”程潇显然不信,“我听着不像是夸奖。” 她忽地一笑,“其实我是想说,有点匪。” 好耳熟的评价。程潇半天才想起来顾南亭曾评价她开车有点匪,“这两人!”直到对方走远,她无奈地说:“分分钟怼得我无言以对啊。” 空乘趁机批评她,“谁让你的机长广播那么唬人。” “唬人?”程潇委屈巴巴,“换成盛远时肯定更粗暴。”说完一拍脑门,“忘了问我恩人尊姓大名了。” 空乘邀功似地说:“对于一个和你准老公撞名的小女子,我帮你做过功课了。” “撞名?”程潇好奇,“她不会姓顾名南亭吧,那样我会傻傻分不清啊。” 空乘竟然没有否认,“她是空管中心的管制之花,名叫南庭!” 程潇失笑,“原来是我二老公啊!那我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2 关于“撞名”,南庭初到空管中心的时候就知道。毕竟,顾南亭作为中南航空集团的创始人在业内谁人不知?而她一个不起眼的小见习能和大b一ss撞名,也算与有容焉吧。而顾总的未婚妻程潇,则是业内为数不多的,独立带机组的女机长,南庭很佩服她,尤其此前在波道中相遇过,程潇清朗声线下沉稳的情绪,似乎感染了她,让她这只小菜鸟有信心指挥那些航路上的“老司机”。 至于怎么会多嘴去评价“偶像”的机长广播,是因为南庭想起了一位旧人,他的机长广播相比程潇,有过之而无不及。时隔多年,南庭依然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版本的广播。 就这样分了神,没注意到从哪里跑来两个小朋友,围着她追逐起来。南庭担心他们摔倒,边俯身说:“小伙子,快踩刹车,不然追尾了。”边伸手,准备一前一后把两人拉开。 小朋友却在“再乱跑就把你送人”的恐吓声中用力挣开她跑走了。 前一秒还被他们当挡箭牌似地拽得转圈,后一秒又被抛弃似地推开,南庭顿时立步不稳,惯性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撞上滚动的平梯扶手。 孩子的手劲能有多大,即便撞上也不会有多疼。问题是,如果南庭脚下稍有不慎倒着踏上平梯边缘,一前一后两个方向的作用力下,她就会被带倒。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是小,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腰间突然横出来一只手,用力一搂,轻巧地把她带离危险区域。 因为身上穿的是高腰宽松的上衣,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方的手指不经意就触到了她腰间的肌肤上。 明知是无意的冒犯,可那么敏感的部位被陌生人碰到,还是个男人——南庭的第一反应是:下次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 对方却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并清晰地说了句:“抱歉。”显然对于意外的肌肤接触也有所觉。 低沉磁性的声线,微微带了点温柔的语气,男人脚下未停,与她擦肩而过。 南庭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从头顶掠过的那只有力的手臂,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领口挺阔的白色衬衣,与闪着光芒的四道杠飞行肩章相得益彰,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裤,衬得男人身姿舒展,挺拔利落。 那个背影,正在打电话,南庭听见他语带笑意地说:“刚刚落地,发布会?来得及,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先倒个时差颜值担当?我什么时候需要靠脸吃饭了?” 那个背影,被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拉长,南庭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不曾回头。 唯有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位飞行学员,纷纷回头看她,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南庭伸手抚上后腰,觉得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热。 手的温度,来自心里。感谢的话再无法启口。 机场高速上,一辆白色的运动版揽胜果断超车,很快就把他们甩出去很远。后座的南庭的目光停留在揽胜并不陌生的车牌上,直到它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才继续和桑桎的聊天,“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桑桎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抬头在倒镜中看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他说:“我有自己的判断,准确率还算高。”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她与以往的不同,尤其是眸底闪烁的喜悦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结果却听南庭说:“这次你的情绪铺捉有误。” 桑桎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安慰她:“既然和预想的一样,也不用难过。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相同,与其强求,不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 “你这话和灵泉寺的法师如出一辙,要不是知道你还走在相亲的路上,我会以为你也有心皈依佛门。”南庭在倒镜中注视他,“只是,你真的不用特意跑一趟,机场对我来说,像家一样熟悉,更何况中南航空的机场快线在我家小区附近是有站点的,很方便。”这也是她选择中南航班出行的原因之一。 桑桎的想法是,“从心理学角度讲,有人接机会比独自回家更让人心情愉悦。” 南庭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坚持,“从经济角度讲,你驱车往返一次机场是资源浪费。尤其你总这么关照我,会让我有种是你病患的错觉,这种感觉不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对于她的伶牙俐齿,桑桎弯了弯唇,“你的健康状况非常不错,不用多想。”说着伸手拿起副驾位置上的一个文件袋,“体检报告出来了,所有指标都在线内。” 这对于南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接过来,笑了,“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干活了。” 桑桎失笑,“你的工作已经会令你比同龄人衰老的快了,还想怎么放开手脚?” 南庭不以为意,“熬夜确实是女人的天敌,但你知道的,我属失眠一族,值夜班正好消耗我过于旺盛的精力。”言语间,她好心情地抚摸趴在身边毛绒绒的一团,“你说是不是啊睡不着?” “睡不着”是一只一岁半的柴犬,黄色白底的毛,挺直的小三角形耳朵,椭圆的眼睛,眼尾微向上吊,尤显机敏聪明。 提到睡不着,桑桎没追问她失眠的事,“我看它被你训练得很好,完全一副生活技能满分的样子,以为很好带,结果这几天我见识了它强大的破坏力。” 南庭倒不意外,“你是没按时带它去外面玩吧?” 桑桎讶异,“我家那么大,还不够它玩吗?” “你家再大也大不过公园吧?”南庭抚摸睡不着的背毛,“它属于猎犬,需要一定的运动量和空间,你天天把它关在家里,它会烦燥,当然就乱叫乱咬地搞破坏了。”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说说它咬破了你几本书?” 与她狡黠的目光对视,桑桎无奈,“你怎么不提醒我?” 南庭回得理直气壮:“谁让你老是嫌弃它,从来不和它培养感情。” 桑桎苦笑,“我没有嫌弃它,我是认为你一个女孩子养一条猎犬容易被抓伤,尤其它出门还会和别的犬斗殴,你不能否认,很多兽医和美容从业者都怕柴犬。” “凶一点有什么关系?”南庭递出一只手,睡不着立即伸出一只前爪搭上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她。 南庭和它握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然要养一条凶一点的犬才有安全感。”说着挑眉示意睡不着,“凶一个给老桑看看。” 前一秒还乖巧可爱的睡不着闻言倏地抽回前爪,改扑到驾驶座的靠背上,朝桑桎“汪”了一声。 桑桎立即告饶:“停,我领教了。” 南庭抚摸睡不着表示安抚,“你要记住,老桑只是面上嫌弃你,内心和我一样,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桑桎矢口否认,“我发誓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南庭也不介意他拆自己的台,自言自语地对睡不着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桑桎失笑。他还有事,把南庭送到家,说好明天过天帮她搬家就走了。 南庭到家后先打电话和新房东确认第二天拿钥匙的时间,再打给现任房东,告诉对方自己明天搬走,钥匙会放在保安室。 房东承诺明天会把该退的房款和押金打到她的账户里,随后又因卖房提前中止租房合约道了几句歉,便挂了电话。 南庭坐在沙发上,俯身对进了门就始终跟在她脚边的睡不着说:“只是把你送到老桑那借住几天,又没要把你送给他,老跟着我干嘛,自己去玩啊,睡觉也行。” 睡不着却只是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板上,吐着舌头静静地看着她。 南庭看看时间,“是不是饿了?晚上吃鸡肉饭怎么样?” 睡不着颠颠地跑到茶机里侧叼了一袋粮食出来,一脸等主人儿喂食的乖巧。 “这有什么好吃的?和我混,不能这么没追求!”南庭把狗粮抢下来放回原处,提着先前在楼下超市买上来的食材进了厨房。 从鸡腿去骨腌制,再洗净西兰花,到两碗香喷喷的鸡米饭新鲜出炉,只用了半个小时,一份给睡不着,一份是自己的,一人一犬在西下的霞光中 g一ng 进晚餐! 睡不着吃饱喝足没一会儿跑过来咬南庭的裤角,南庭正好收拾完厨房,带它出去散步。 小区的花园里,有人在跳广场舞,还有人在打太极,两种不同步调的违和感似乎被偶尔穿梭其中玩闹的小孩儿打破了。南庭坐在长椅上,眼睛看着睡不着和一只拉布拉多疯得正欢,大脑却在回想机场平梯前的一幕,微笑而不自知。 邻居阿姨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小南,好几天没见着你,又加班啦?” 南庭如实说:“没有,出了趟门。” 阿姨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状似闲聊地问:“听说你在航空公司上班,负责什么工作啊?空姐吗?” “我不是空姐。”南庭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不在航空公司工作,只以玩笑的口吻说:“我专门负责舒缓飞行员压力,陪他们聊天。” “陪聊天?”阿姨听得一愣,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换个话题,“今天送你回来的是你男朋友吗?” 南庭就明白阿姨这是要当媒人了,她于是默认似地“啊”了一声。 阿姨眼里的光顿时被浇熄,小声而客观地嘀咕了一句:“小伙子还挺精神的。”然后不死心地说:“分手了来找阿姨啊,阿姨这儿有现成的。” “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南庭几不可察地叹气,“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结果阿姨听岔了,回应她说:“我确实有偏头痛的毛病哦。” 这种不同频的聊天真的是无以为继。 恰逢睡不着跑过来,南庭站起来说:“玩够了我们回家吧。” 寂静的夜里,睡不着已经睡着了,南庭打开笔电,在收藏夹中找到中南集团的官网。 不无意外地,新闻中心页面最新更新了一则报道,内容是关于中南集团旗下子公司南程航空首航的新闻发布会。报道中称,发布会在g市最豪华的超五星酒店空中宴会厅举行,与会除了媒体记者,还有本市的十佳旅行社c中南供应商和尊贵会员代表,而曝光的一张张奢华的现场图,更证明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盛会。 然而,那些关于中南集团终极b一ss顾南亭c南程航空总经理乔其诺的介绍与采访,都没能吸引南庭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在一张飞行员合影上,久久未移。最后,她把那张照片另存了,然后才点开标题为“王者归来”的视频。 那是中南飞行总队队长,南程总飞行师盛远时的专访。 镜头前,身穿飞行制服的男人眉宇间透出睿智与精明。当记者提及南程航空在织建之初,集团总裁三顾美国请他回国的话题,他谦虚又不失幽默地说:“有中南并购yg航空c未婚妻程潇在yg担任机长的前情铺垫,顾总才三顾美国,次数确实少了点儿。” 提到民航界闻名的女机长程潇,记者便多问了一句,“刚刚在发布会上,我们已经知道了,首航由您领飞,执行双机长执飞阵容,那么请问会是您与程潇塔组吗?” 盛远时略微挑起一侧眉峰,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为了请程机长出山,我可不止向顾总申请了三次。可惜,顾总舍不得未婚妻抛头露面,我只好重新点将。”否认了传闻。 记者笑,随后再问:“能否请盛总给我们介绍一下南程的飞行力量?” 盛远时调整了下坐姿,从初时的浅坐到后来舒服的深坐,神情冷静内敛,有强者气势,“经过一年紧张高效的筹备,从飞机引进c技术人员的招聘培训等方面的配合,南程已于上个月初完成运行前的所有准备工作,正式投入运营。从g市到a市的热门航线也将于下周一正式开航运营,我们的飞行总队” 他们的飞行总队下设一大队和二大队,他作为飞行总队的队长,负责整个集团的飞行事务。所以,相比兼任的南程航空总飞行师的职务,他其实有高于总经理乔其诺的管理权限。而他今天下午才带领南程的最后一批受训学员从纽约抵达g市 关于他的所有个人资料和回国这一年多来的近况,南庭都了如指掌。注视境头前那双不羁中带着明媚的眼睛,她轻声低语:“好久不见,七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3 是夜,顾南亭为盛远时接风,乔其诺和程潇“作陪”。 南程航空首航在即,三个男人一碰面就聊起了公事,程潇俨然已经习惯这种状态,独乐乐般吃得风声水起。 当她第n次探身夹距离乔其诺最近的那盘菜时,乔总经理忍不住说:“老大,麻烦给你女人端过去吧,我有种和她抢食的罪恶感。” 顾南亭失笑。 程潇不满地回敬道:“明明是我点的我爱吃的菜,他却让服务生放到你面前,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 这个“他”认真脸,“我倒是想把这一桌子菜都搁你面前,搁得下吗?” 程潇扫了一圈菜,故意气他,“摞起来。” 乔其诺作为程潇的“好姐妹”,顾南亭的前助理,也憋不住乐了,“反正一桌子女士菜我们也下不去嘴,就摞她面前吧。” 盛远时眉头微挑,“等会我们宵夜,选个女士不宜的地儿。”看向顾南庭,他笑问:“老大你陪吗?” 盛远时与程潇曾在yg航空做了三年同事,而初到yg的程潇也受到盛远时不少关照,当年顾南亭险些误会盛远时是自己的情敌,后来得知程潇早期在国外进行飞行训练时,就和盛远时认识,两人因志趣相投,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情铺垫,顾南亭才得以把盛远时从外航挖过来,而对于盛远时和程潇一见面就掐的状态,他更是见惯不怪,不过,作为程潇的未婚夫,当两人发生“矛盾”时,他还是立场分明地站在未婚妻一边,“你们俩差不多行了,我还在这儿呢。” 乔其诺与盛远时对视一眼,感慨:“都说了别和他们一起吃饭,顿顿狗粮消化不了。” 程潇还故意气人,小鸟依人般往顾南亭身边凑。 顾南亭当然是享受的,笑而不语。 盛远时则不急不缓地揭程潇的短,“别以为老大没批评你擅自篡改机长广播,这事就过去了,小心回家和你算账。” 顾南亭显然还不知道,“什么机长广播?” 程潇没好气地反驳盛远时,“我已经很温柔了好嘛,换成是你肯定更直接粗暴。” 盛远时也不否认,“如果是我,我会告诉乘客,全程经过雷雨区的飞行,会很刺激,有心脏病史的请提前把药拿在手上,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乔其诺一口茶呛得脸都红了,“我是遇上了假飞行员吗?” 盛远时的机长广播多有个性是业内闻名的,顾南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给程潇夹菜,同时交代了一句:“别学他。” 盛远时无辜脸,“什么意思?” 乔其诺适时补一刀,“说你把程机长带坏了。” 盛远时眼疾手快地从程潇筷子底下抢下最后一只,她爱吃的皮皮虾,轻描淡写地说:“有人把未婚妻拱手送去外航,怪我了?” 想到曾经被准岳父下战书,迫不得已把程潇送去外航的顾总,哑口无言。 程潇毫不客气地拿筷子去打盛远时的手,盛远时灵活地躲开,“我好歹算你半个师父,现在还是你领导,你稍微对我友好一点,我保证你老公不会吃醋。” 程潇被他气得牙痒痒,“早晚有人治得了你!” 盛远时淡道:“拭目以待。”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晚饭后,盛远时没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去了“航天之家”小区。 他有钥匙,但还是敲门,里面的齐妙边开门边抱怨,“又不是没长手,不会自己开啊。” “你也不见得比我少一只手,还不是照样丢钥匙。”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这是最后一把备用的,再丢别找我,直接打开锁公司电话,我谢谢你。” 齐妙抬手捶他肩膀一拳,“我是你姐,跟谁俩儿呢。” 盛远时像拎小鸡一样把小表姐拎进屋,“想让我叫你姐,没问题,先给我找个姐夫。” 齐妙挣开他的手,盘腿坐在沙发上,“咱俩是有约定,谁先结婚谁称大,但在两人都没结婚的前提下,姐你得先叫着,谁让你磨叽,晚了一个小时出生呢,弟弟。” 盛远时懒得反驳,把给她打包的外卖放在茶几上,长腿一伸,略显委屈地坐进他姐的懒人沙发上,“不能换个舒服点的沙发吗?差钱找我舅,或者找我舅的外甥也行。” “你舅的外”齐妙差点被他绕进去,一个抱枕砸过来。 盛远时笑着接住,“明天我喊个劳力帮你把对门的沙发搬过来。” 齐妙打开外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不用,对门我租出去了,明天搬过来,要不能半夜让你送钥匙吗?” “万一我行程有变今天没回国呢?” “那就先把我这儿让给人家住。” “房客是男的?” “你什么意思?” “否则你会这么主动献身吗?” “姓盛的!” “一言不合就急眼。”盛远时起身,“是女的就行,怕你人傻吃亏。” 齐妙汇报房客信息,“小姑娘,二十四岁,单身未婚,等我观察一下,人好的话留给你。” 盛远时扔下一句:“不用着急管我叫哥。”就准备走。 齐妙叫住他,“明天不飞的话来帮个忙。” 盛远时马上猜到是什么事,“让我等房客来拿钥匙?” 齐妙义愤填膺地说:“从a市空降来一位‘师太’,通知明天加班。大周末的开会,你说变不变态?” 盛远时并不同情这个疯疯颠颠的小表姐,“那你可以让我明天来,何必大半夜折腾我一趟?” 齐妙理所当然地说:“想你了呗,也就是你姐我,换别人谁惦记你?” “下次顺便考虑下别人想不想你。”盛远时说完,甩上门走了。 次日盛远时过来时,齐妙才起床,他把早餐,确切地说是午餐放到餐桌上,而从超市采购回来的吃食则分类放进冰箱,然后实在看不下眼了,像田螺姑娘似地帮他姐收拾屋子,半个小时后,门口堆了几个垃圾袋,客厅则焕然一新,大理石地面更是光可照人。 等齐妙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吃饭,盛远时问她:“住在垃圾堆里的感觉还好吗?” 齐妙也不生气,“能将就。”然后问,“你回国后不就近住对面,不是嫌房子小,而是怕帮我打扫吧?” 盛远时没有否认,“我年薪不低,完全没必要兼职做保姆。” 齐妙感叹了一句,“这个家没有亲情了。”随后给房客打电话,通知对方,“我弟弟会在这边等你拿钥匙。” 盛远时没再反驳她,拿出笔电处理公事。 齐妙临出门时说:“要是你有时间,顺手把对门也收拾一下呗。” “这才是让我过来的主要目的吧?”盛远时偏头看她,“齐妙你还能再懒点吗?” 齐妙笑嘻嘻的,“能啊,只要你再勤快点儿。” 盛远时头也不抬地答:“家务方面,我没有进步空间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城市的另一端,桑桎依约过来时,南庭已经把她的全部家当,包括睡不着都搬到了单元门门口。当然,酷爱运动的睡不着是自己跟着主人跑了n趟楼梯下来的。 桑桎看看面前的几个大纸箱和一个拉杆箱,皱眉,“既然说了帮你搬家,总要给我一个展示臂力的机会吧?” 南庭准备和他一起把行李往车上放,“给你保存体力,等会好往楼上扛。” 桑桎伸手格开她,自己把东西都搬上车,才说:“我没记错的话,新家是电梯房吧?” 南庭笑眯眯的,“我这不怕万一停电嘛。”然后招呼睡不着坐上后座。 新租的房子是城西一座周边配套设施完善的小区,十楼,一室一厅,租金相比之前的多层当然要高,但由于距离小区二百米处正好是单位通勤车站点,还有地铁,她才咬牙租了。 桑桎开她玩笑,“让睡不着少吃点,租金就有了。” 南庭注视着脚边的睡不着,“等我穷到吃土的时候,就把它炖了。” 睡不着仰头注视它的主人,还是一脸的笑嘻嘻。 桑桎则不想理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了。 到了航天小区门口,桑桎下车做登记,一辆白色揽胜从对向的出口驶出,隔着墨色的玻璃,南庭看见驾驶位的男人专注于路况,会车时头都没侧一下,驱车离开。 尽管对方戴着墨镜,但南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人,是盛远时。 南庭倏地转过脸去,后来才反应过来,车窗是关着的,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桑桎上车时发现南庭靠在车椅里,手遮在脸上,“怎么了?” 南庭坐正,“刚刚看到一位”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回答:“同事。” “这么巧?”桑桎并没有多想,“不过我打听过,这个小区确实住了不少你们民航的业内人士,快称得上民航家属楼了。” 所以,他也住在这里吗? 南庭忽然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面对自己的乔迁之喜。 到了十楼,南庭敲自己租住的2门,她以为房东的弟弟会在这里等她,结果开的却是1号的门。里面十五六岁的男生见到南庭一怔,隔了几秒才不情愿似地开口,“姐?你是,房客?” 南庭显然也是意外的,但误以为男生就是房东电话里说的,等她来拿钥匙的弟弟,她很快恢复正常,“叫姐不亏,我肯定比你大,不信翻翻租房合同后面附着的身份证复印件,如假包换。” 确认她是房客南庭无疑,男生挠了挠头发,“等我给你拿钥匙。” 桑桎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南庭摇头,“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他姐的名字,也就是我的新房东,叫齐妙。” 桑桎眉心微聚。 南庭想起去a市那天,也就是旅客因航班延误要求机长道歉,拒绝登机那天,在候机时与男生的一面之缘。 当时她也是在看书,连身旁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毫无察觉,直到对方主动开口:“小姐?” 她正好看到“复杂气象条件下机场管制的一般规定”。视线从对流层c航空器c能见度这些词汇上移开,她抬头,从对方的眼神判断出是在叫自己,才直起身子,“收到,请讲。” 男生笑起来,“是你的背包吧,可以挪一下吗?” 南庭没有因背包占了一个座位而急着表达歉意,而是先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其它空位了才说了一个字:“好。”言语间拿起双肩包随意地抱在怀里,再把书放在上面,继续看。 男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片刻后又开口了,“小姐?” 她头也没抬地说:“还有其它事的话出于礼貌最好先叫我一声姐姐再继续,否则请保持安静,这里禁止大声喧哗。”说着,抬起手按了按书页。 她语气和缓,语速却快,男生反应了一瞬,目光停在她指间的铂金戒指上,嗫嚅了声,“对不起。”那声“姐”却没叫出来。 与男生的一面之缘,就是这样。如果刚刚对方不是那么犹豫地叫了她一声“姐”,南庭几乎忘了男生的样子。 “之前房东给我打电话,说她弟弟会在家等我来拿钥匙,但我没想到机场那个和我不沾亲带故的弟弟是人家弟弟。”南庭煞有介事地叹气,“你说他姐会不会因为我乱认亲给我涨房租?” 桑桎难得开玩笑,“让房东发现你脑回路如此清奇,没准就不收你房租了。” 南庭淡淡地道:“幸好我有睡不着,要不还不敢住了呢。” 睡不着适时汪汪了两声,以表达护主的忠心。 男生打开房门,和桑桎一起往里面搬东西,南庭见他欲言又止,主动开口,“你不用觉得尴尬,我没有误会你那天是在搭讪,我是不乐意听你叫我‘小姐’。” 男生挠了挠头发,“是我没礼貌了,可叫‘美女’好像也很不尊重人。” 尊重?用词不当吧。南庭微微皱眉,“你我的年龄差,需要用尊老爱幼来描述了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行了,我懂。”南庭未语先笑,“虽然让你叫我‘同学’有扮嫩的嫌疑,但显然这个称呼比‘姐’和‘小姐’更容易取悦女人,齐小弟,多学着点,否则很难交到女朋友。” 齐小弟也笑了,“姐,你真有趣。” “是夸我吗?”南庭挑眉,“下次直接说我长得好看,我会更高兴。” 桑桎发现今天的南庭有点不一样,似乎格外健谈。但他还是拍拍齐小弟的肩膀,替南庭解释了一句:“这是她表达友好的方式之一。” 往书房搬东西的女人闻言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我是看他面善,比较好欺负而已。” 齐小弟笑得心无城府。 等把行李都搬进去,南庭说:“不好意思让你充当劳力了,谢谢齐小弟。” 齐小弟被谢的不好意思,看着自己脚边的睡不着,“姐,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的狗玩吗?” 睡不着作为那只被喜欢上的小狗,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着齐小弟,像是在替南庭回答:“可以哒可以哒。” 南庭原本喜静,而且最近几年她也习惯了一个人,但齐小弟的娃娃脸让她放下了防备,所以她说:“欢迎你来找睡不着玩。” 齐小弟闻言也不急着走了,高兴地蹲在门口和睡不着培养起了感情,末了还提出要求,“姐,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桑桎以为南庭会拒绝,因为除了自己和几位同事外,她几乎拒绝交朋友。桑桎因此对她格外放心,当然,起初也有过担心,担心南庭越来越孤僻,结果南庭选择了管制职业,那个每天都需要与人交流的职业,而随着对工作的投入,她的人也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开朗。 一切都在往期待的方向发展。 只是朋友少而已,似乎,没什么可担心。 桑桎见南庭没有马上接话,以为她是拒绝的意思,正准备替她回绝,南庭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微信号,“幺三洞拐拐两幺拐洞” 齐小弟像是没听懂,一脸的“碉堡”表情。 南庭的职业病,只能桑桎来治,他体贴地帮齐小弟翻译成“中文”,“13077217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4 帮南庭检查过水电等其它,确认都没问题,桑桎就要走,“下午还有个约,不帮你收拾了,剩下的自己搞定吧。” 南庭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她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相亲行程挺紧密啊。” 桑桎没有否认,只是说:“我确实到了被父母催婚的年纪。” 南庭对此表示同情,“那你只能以实际行动安抚四方民心了。” 桑桎没再多说什么。 睡不着自觉地跑过去关门,导致南庭没有看见桑桎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 把全部家当都整理好,已临近傍晚,南庭去楼下超市采购吃食,回来时在电梯里遇见一位打扮时尚的美艳女子。见她按了十楼,对方摘下墨镜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南庭?” 南庭注视她生得好看的眉眼,“齐妙?” 齐妙一挑眉,“前段时间忙,合同都是通过中介走的,今天你搬来了,我正打算上去认认人,也认认你的狗。”说话的同时俯身,她注视南庭旁边的柴犬,“可以摸摸你吗?” 南庭介绍道:“它叫睡不着。”然后才对睡不着说:“和我们的新房东握个手。” 坐着的睡不着顺从而友好地伸出一只前爪。 “我猜你和我一样爱睡懒觉,你主人取笑你才给你起名睡不着的对不对?”齐妙握了握睡不着的爪子,末了还摸了摸它的脑袋,“挺乖的,看来不会扰民。哦,对了,我弟弟没嫌弃它吧?他那个人,有点洁癖,你别介意。” 南庭完全不认为齐小弟有洁癖,她如实说:“他挺喜欢睡不着的。” “哦?”齐妙觉得自己发现什么了,“那倒挺难得。” 南庭表扬齐小弟,“他还帮我搬了东西,是个勤快又可爱的人。” “可爱?”齐妙无法把这么可爱的形容词和盛远时联系起来,但作为姐姐,她当然也觉得自家弟弟天下无敌最最可爱了,尤其盛远时确实很勤快,于是她说:“我弟弟是位绅士,特别有女人缘。” 齐小弟一个小屁孩儿有女人缘?南庭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齐妙粗线条地以为南庭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才没继续夸奖盛远时,也不好王婆卖瓜下去,到达十楼时,她边开门边说:“你比我小,以后可以叫我妙姐。” 南庭实话实说:“看你面相,有点担不起那声姐。” 齐妙眉开眼笑,“小妹妹嘴真甜,我喜欢你。” 南庭也赞她,“我也喜欢你的审美。” 回到家后,齐妙先给盛远时打电话,接通后直接问他:“你不讨厌狗了吗?” 盛远时刚从机场出来,正在开车,“我对狗毛过敏,你说我讨不讨厌它?” 齐妙不解,“你不会真的看上我的小房客了吧?虽然我也觉得她挺漂亮的,但一见钟情这种事,我还是认为很不靠谱,况且,你不该是以貌取人的人。” 不该是以貌取人的人。盛远时问:“这是对我的褒奖吗?” “以你的智商,不该听不出来。”齐妙把南庭的话转述给他:“我房客说你很喜欢她的狗,还夸你勤劳可爱,是我听错了吗?” “你房客养狗?”盛远时在电话那端皱眉,“我以后会尽量少去你那。” “别呀!难道要让一条狗成为咱们姐弟的第三者吗?”齐妙有点糊涂了,再次确认,“你亲手交的钥匙?” 盛远时就明白了,“她说的是齐正扬,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所以在不确定南庭几点能来的情况下,盛远时把齐正扬叫来交的钥匙,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南庭就到了,这才有了小区门口相遇的一幕,只不过,盛远时并没有看见南庭。 “原来是这样。”齐妙恍然大悟,“我就说你和勤劳可爱沾不上边。” 盛远时笑,“嗯,勤劳可爱的那个是我们的侄子。” 没错,齐小弟大名为齐正扬,齐妙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姑姑,盛远时则是他的小叔,姑姑小叔有事,可怜的侄子当然只能随叫随到。“童工”什么的,谁小时候没当过? 次日,盛远时去往机场做飞行前的准备工作时,南庭恰好带睡不着跑步回来,她自己动手做了早餐,一切收拾妥当出门,还不到七点。通勤车上,同仁们今天的话题都是与南程首航有关的。 “南程新建落成的贵宾侯机厅和专属值机柜台今天投入使用了吧?” “据说还请来了局方领导为首航客机剪彩。” “中南是业界老大,旗下子公司开航动静当然要大。” “听说姓盛的总飞行师不仅能飞战斗机,还能做专业性很强的高难度动作,才三十吧,已经飞了快十年!” “原来是个军转民。” “是不是军转民不知道,但出身空军世家应该是肯定的,所以,人家是在军用机场长大的。” “难怪那么牛叉!不过,这么年轻的总飞行师,也是够那些老头子喝一壶的。” “中南就是有魄力,敢启用这么年轻的飞行员做总飞行师。” “盛远时做过中南第一夫人,就是那个女机长程潇的飞行教员,这次受聘于中南,是以从外航带回的飞行团队为投名状的。” “难怪顾南亭那么看重他,把近千人的飞行队伍交给他带。” “不过业界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飞行奇才,百年一遇,也有人说他恃才傲物,不可一世。” “人家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想做个合群的小孩儿。” “怎么讲?” “盛气凌人呗!” “男人就是要狂!” 同仁们的议论声中,南庭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通勤车在机场内的一栋大楼前停下。 这栋大楼是机场内的最高建筑——塔台。塔台顶楼四面都是透明的窗户,拥有360度的视野,以确保航空管制员们能够监督和控制飞机起降。 南庭是一名即将放单的塔台管制员,就在这里工作。做完交班准备,给师父泡好茶,她站在窗前,俯瞰诺大的机场,以及场内那架抢眼的红蓝交映的远程宽体客机。 这款先进的商用飞机,是由中南集团与外资企业携手合作,联合研制。随着首飞的成功,为中南开启了一个全新的飞行时代,而以展示专机作为其旗下子公司南程航空的首航班机,由试飞员盛远时作为责任机长,绝对是公司实力和人才优势的彰显。 根据进程单显示,这架客机的航班编号是nc1015,目的地a市,预计utc(协调世界时)02:00,也就是北京时间的十点整从本场起飞。所以此时,nc1015次航班已经停在了候机楼前,与廓桥对接完毕,航站楼里南程航空的专属值机柜台正在办理登机手续,而身为首航机长的盛远时也带领他的机组成员现身。 笔挺的飞行制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机长肩章,稳健有力的步伐,如劲松般笔直的身形,都让踏上红毯的男人有种睥睨天下的骄傲,而他身后的外籍飞行员也是首航的亮点之一。 阳光和煦,微风乍起,被涂抹得一片湛蓝的天空,成了他们的背景。 媒体被阻隔在安全距离之外,摄像器材却全部聚焦于一点。 盛远时作为领飞机长,与顾南亭c乔其诺,以及局方领导一起为首航客机剪彩。头顶的阳光柔和,洒下一片金色,镜头前的男人,五官深邃,目光如炬。 当机组在万众瞩目下登机,塔台上的南庭正在席位上进行指挥—— “海航1359,立即起飞,否则脱离跑道。” “明航3312,你的起落架没有收上去。” “新锐5126,进跑道09等待,你是第二个。” 终于,在早高峰到来时,一道久违的声音在波道中响起,“g市塔台,南程1015,无线电检查,1286。”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明明不是第一次在波道中遇见,明明是事先得知他今日首航,才刻意申请到上席位指挥的机会,然而,当盛远时辨识度很高的声音近在耳畔,南庭竟忘了反应。 站在南庭身后,负责监督指挥的主任管制应子铭与她的话筒相连,发现南庭卡壳,他本该马上接过指挥权,可南庭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最得意的徒弟,此刻没有任何特殊情况,他不认为她有什么应付不了。 飞机上的盛远时以为塔台没有收到信号,原话重复了一遍。 南庭依然没有反应。 应子铭才出声:“南程1015,g市塔台,我听你三个,背景音刺耳,请调整你的发射机,并给我一长呼。”然后把手覆在南庭肩膀上,问她:“怎么了?” 南庭侧头看他,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点点的不确定和柔弱。 她第一次上席位时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怯意。 应子铭正准备让她下去休息,盛远时那边已经重新调适了无线电,再次要求通话检查。 不想就这么错过,南庭迅速调整呼吸,适时给出回应:“南程1015,g市塔台,信号清楚。” 虽然声音不是很稳,应子铭也没再说什么,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鼓励。 结果,波道里突然安静下来,像是对方卡住了。 怎么会?他不可能听出她的声音,否则半年前他就 南庭认定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仅仅是几秒后,盛远时声音无异地继续通话,“南程1015,请求推出开车。” 应子铭的注视下,南庭给出开车指令:“同意推出开车,滑到a1等待点。” 片刻,盛远时熟悉的声线再次传进耳里,“南程1015,仪表飞行规则,目的地a市,请求离场条件。” 南庭努力收敛着情绪,尽可能地让声音听上去无波无绪,“南程1015,离场跑道17,地面风280,6米每秒,修正海压1025,跑道视程” 盛远时按规定复诵,随后申请起飞指令。 “南程1015,通播b有效,可以沿计划航路放行至a市,使用跑道17离场,航路上申请巡航高度层9800米,应答机5310,离地后联系进近1237。”给出这道指令,南庭摘下耳机起身。 她旁边席位的大林在应子铭示意下接过指挥权。 塔台上,南庭看着那架由盛远时操纵的航空器腾空而起,在不远处昂头冲入云霄,她默念:“起落安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5 9800米的高度层,飞往a市的1015次航班平稳地飞行着。 广播响起,低沉磁性的声线在客舱中扩散开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利用开餐前的几分钟做一个机长广播。今天是2017年8月10日 ,南程航空首航的日子。关于南程,它不仅仅是隶属于中南集团的一家子公司,还蕴含了一份爱情的信念。五年前,中南航空还只是国内十大航空之一,五年后的今天,它是当之无愧的业界龙头。而在短短五年时间里缔造了这个传奇的男人,就是中南集团现任总裁顾南亭先生。” 这似乎不是一则普通的广播,而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客舱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在侧耳倾听。 “当年,顾先生为了获得岳父的认可,曾立下军令状,承诺在三年内并购一家外航。这对当年的中南而言,是以卵击石的不自量力。但他做到了。为了纪念他与未婚妻程潇这段披荆斩棘的爱情,他把并购后组建的新公司命名‘南程’。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可以任性,但一定要先让自己牛逼起来。” 客舱内顿时笑声四溢。 连正在准备餐食的乘务长也说:“盛总的机长广播果然名不虚传,独具个性” 她身边的年轻乘务则是一脸崇拜,“盛总不仅飞机开得好,人长得帅,还那么幽默,简直就是男神光环自带。” 乘务长善意的提醒:“花痴可以,千万别动真格的。” “越是优秀的人越难染指的道理我懂。”年轻乘务叹气,“大白天的,我当然不会作梦。” 乘务长刚要表扬她明智,又听她说:“可我控记不住我记几啊。” 乘务长只好控制住自己,继续听广播。 “在此之前,您或许听到过很多关于‘南程’故事的版本。但我负责地告诉您,今天的这个版本是最接近真相的。作为首航机长,我有义务让各位了解南程,以坚定您日后出行的选择。最后,我代表南程和全体机组人员,感谢您乘坐我们的航班,给了新生的南程在民航界一席立锥之地。接下来请您享用我们为您准备的午餐,不过,您最好不要问我们的乘务员,咖喱鸡饭好吃还是红烧牛肉饭好吃,因为尽管我们的航空配餐师使出了浑身解数,受时间和数量限制,餐食口味也是差强人意。反正再难吃,也有我的机组成员陪你们一起,所以,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中文广播结束后,又是一遍发音纯正的英文。 认真地听完所有,共同执飞的外籍飞行员benn才用很流利的中文揭穿他,“你的餐食明明是单独的。” 盛远时还在回忆波道里那个声音,闻言淡淡地说:“所以,我说的是‘我的机组成员’,而非‘我和机组成员’。” benn惊讶的表情很是夸张,“中文真是太复杂太强大太难了啊。” 盛远时透过驾驶舱的风挡玻璃,注视着外面流动的云,“中国历史悠久,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你好好学吧。” benn耸肩,“跟着你,我一直没有放弃学习。” 盛远时收回目光瞥他一眼,“那就对了,否则我会把你踢回纽约。” benn一副宝宝委屈的样子,“我才不回纽约,我还要娶个像”他欲言又止,小心地看了盛远时一眼,才继续,“我还要娶个漂亮的中国姑娘做媳妇儿。” 盛远时看似没听出什么,神色如常,眼神寂静,“再漂亮,时间长了,也会看腻。” benn有不同意见,“可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爱江山更爱美人’吗?” 盛远时漫条斯理地反驳他,“我们还有一个成语叫:红颜祸水。” benn无言以对,聚紧的眉心,不知道是代表没听懂而困惑,还是表示听懂了更困惑。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国际友人把红颜祸水这个成语理解成了:红色的水有毒! 盛远时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老外困惑的脸,眼底终于有了丝缕笑意,暂时放下对那道女声的追究,专注于飞行。 乘务长在这时打来电话,“盛总,您和benn机长的午餐准备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通常机长和副驾驶是不会同一时间用餐的,盛远时回复说:“把benn机长的餐送进来吧,我落地再吃。” 乘务长却还是送了两份餐到驾驶舱,她告诉盛远时,“这份是餐饮中心特意为您准备的。” 盛远时看都没看,“给benn机长吧。” 他是总飞行师,餐饮中心单独为他准备餐食实属正常。可那么精致的餐盒,好像就不是机长的标配了啊。benn连连摆手,本想说无福消受,结果说成了,“我消化不起。” 盛远时的声音里有散漫的笑意,“虽然我谦虚地对乘客说,我们的餐食差强人意,但餐饮中心也是有杀手锏的,benn机长就不想尝尝?” 中南的餐饮中心有厨艺最棒的航空配餐师,她们出品的餐食,色香味俱全。尤其benn又那么地爱中国菜,于是,他看着盛远时,“要不我替你尝一口?” 乘务长忍笑把餐盒递给benn,“我不会告诉何子妍是你吃的。”言外之意,这份餐食是何子妍亲自为盛远时做的。 盛远时继续喝水的动作,情绪看上去没有任何波动。 何子妍是餐饮中心的头牌配餐师,benn实在拒绝不了这样的美食诱惑。但等他尝完整盒,盛远时轻飘飘地丢过来一句:“还是要让何子妍知道的,免得她误会。” 这是什么圈套吗?benn觉得自己上当了,“师父套路多,我想回纽约。” 区调这时在管制波道中呼叫:“南程米飞机较多,你能接受11300米吗?” 盛远时眼底的笑意犹在,“只要你给我许可,我还可以飞得更高。” 阳光温暖地落在他眼角眉梢,柔和了那硬朗的侧脸线条,显得整个人随意温和,benn收起玩笑之心,配合他在区调指挥下升至11300米的高度层。 北京时间十二点十五分,南程1015次航班顺利着陆a市机场。 旅客下机前,机长广播再次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比预计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如果您下次搭乘南程航空的航班遭遇短时间的延误,那我们就扯平了。再会。” 有旅客呼应广播:“再会,机长先生。” 也有旅客笑言,“真是位会算计的机长。” 首航就在这样愉快轻松的氛围下完成了,机组经过一番准备后,重新开始迎客,返航。 日落夕阳,晚霞满天,当进近把航班交接给塔台,盛远时在管制波道中申请:“g市塔台,南程1016首航返航,请求低空通场一次。” 低空通场是飞机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一般只在航展,军事飞行等相对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的一种航空礼仪和训练。由于飞机要在飞行过程中从机场跑道上空飞过,就要求飞行员的视线一直在外面,目测高度,很考验飞行员的判断力和技术。显然,南程航空是要用这种方式庆祝首航圆满,以此展示南程飞行员精湛的飞行术。 南程航空提交飞行计划时已提前报备,空管中心已有准备。所以,根据现有净空条件以及机场使用规则,持续做了小半天心理建设的南庭指示:“南程1016,可以低空通场,跑道26,不低于150米,三边报。” 盛远时耳力很好,瞬间听出是上午出港是那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他心中无声震动,神色却平静疏离,“跑道26,不低于150米,三边报,南程1016。” 片刻,那架喷有“中南南程”字样的航空器呼啸着飞越塔台时,姿态优雅地歪了一下机身。站在管制大厅窗前的应子铭对席位上专心工作的管制们说:“南程在向我们表达谢意。” 南庭注视1016次航班在跑道上空如金翅大鹏鸟般振翅翱翔,在空中留下一长串白色的凝结尾迹,然后,平稳接地。她给出最后的指令,“南程1016,沿滑行道c3滑到停机位12。” 盛远时复诵完毕后,又听她说:“恭喜首航圆满,盛机长,再见。” 盛远时的眼睛里平静如常,声音也是冷静克制的,他说:“谢谢,再见。” 当飞机稳稳地停入指定的停机位,盛远时做最后的机长广播:“女士们先生们,飞机下此时有很多媒体朋友为等待我们的返航,站得腰酸腿软,头晕目眩,为了能让他们早点回去交差,请左边的旅客别急着开行李架,先向舷窗外挥挥手,配合媒体拍照,与南程共庆首航圆满的同时,顺便体现一下目前航空业的景气程度。” 机下等待的媒体在接收到机长的手势后,把镜头对准了机身的舷窗,拍下了众多旅客微笑着挥手的珍贵一幕。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庆功晚宴上,程潇针对低空通场调侃盛远时,“盛总那个歪机身的动作,帅得我不敢直视啊。换成是顾南亭,我肯定以为他在向我示爱。” 盛远时那双眼,沉静无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借此在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都不会是爱意。”程潇嘲笑他,“你一直站在被我伤害的单身狗行列,以为我不知道?” 盛远时也不解释,“我还知道,你不是个爱惜小动物的女人。” “小动物?别把自己比喻得那么纯良可爱好嘛,谁不知道谁!”程潇低头抿了一口红酒,“听说你在首航的机长广播里,消费了我和顾南亭的爱情?” 盛远时神色坦然,“怎么是消费,明明是发挥你们的余热。” 程潇故作惊讶,“难道这是我们仅存的剩余价值?” “不会。”盛远时毫无诚意地安慰她,“整个民航界还在翘首以盼你和顾总的婚礼,甚至有人猜测你们是不是会举行一场空中婚礼。” “空中婚礼?我们钱多烧的啊。”程潇注视他抬眼间的不动声色,忽然想到一个人,“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对吧?” 盛远时微微蹙眉,“思维跳跃这么快,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程潇一脸无害,“有顾南亭在那戳着,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我告诉你我最近认识一个新朋友” 盛远时看着她。 “我说正经的呢。”想到南庭的职业,程潇更觉得两人浑身都是戏,“那妹妹黑发如瀑,肤色如雪,腰身细软,曲线玲珑,总之就是一个貌美如花。” 这略带“风尘”味道的评价盛远时讶然,“我的择偶标准什么时候那么肤浅了?” 程潇一语道破天机:“那明明是你们男人亘古不变的专一!” 盛远时失笑。 “不说话我可当你默许了。”程潇拐他胳膊一下,“等我回头给你安排。” 盛远时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再抬头时,眼眸寂静,“我有喜欢的人。” 这回程潇是真的惊讶了,“真假?什么时候的事?你发誓没开玩笑?” 盛远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 他漆黑幽沉的眼睛里有深邃不可辩的情绪,这样的盛远时,的确不像在开玩笑。 “你竟然有喜欢的人!”一想到这个被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的新朋友,程潇居然有些接受不了,她负气地说:“我敢保证,你错过了一个亿。等我把人介绍给咖啡,让你后悔。” “咖啡”是乔其诺的绰号,盛远时是知道的,他闻言淡淡地道:“我等着看,乔总如何感谢你的美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6 深夜,盛远时写完飞行总结,随手打开自己实名验证的微博,在无数的艾特中看见一位航空摄影师最新更新的一组,南程首航班机归航的照片,回想起先前庆功宴上,程潇关于低空通场的调侃,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与波道中那个熟悉的女声,初相遇的情景—— 时间倒回半年前,盛远时执飞中南国际航班期间。 那段时间,盛远时不仅要负责整个中南集团的飞行事务,还要兼顾正在组建的南程航空的飞行员选拔和培训,以及执飞中南的国际线航班,只恨不能 乏术,以至于他每次开机,都有无数因打不通他手机而留的信息。 却没时间一一回复,只能在落地后发一条朋友圈:“起落安妥!”似乎是借报平安之名,告诉要找他的人:,我开机了。 连顾南亭都觉过意不去,要取消他的排班,让他只专注于南程的筹建工作。盛远时却坚持要飞,他说:“你请我来做总飞,我就要对得起你赋予总飞的职权和薪水,并用实际工作成效让那些不服气的家伙闭嘴!否则我真的没办法保证,哪天在面对那些笑里藏刀时,会不顾身份地分分钟碾压了他们。毕竟,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有多不堪一击,我心里是有数的。” 如果不是局方有严格的航时限制,凭他那固执的姿态,顾南亭都以为他要日夜兼程地连轴飞了。这个比自己年轻时更拼的男人,让顾南亭意识到,曾经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把他争取回国的举动,异常值得。 一个静谧的清晨,盛远时执行苏黎世直飞g市的返航航班,飞机进入着陆阶段时,他发现起落架指示灯显示异常,“g市塔台,中南8677,我起落架指示灯不亮,申请中止进近,低空通场进行目视检查。” 一道女声出现在波道中,她说:“g市塔台收到,中南8677,嗯,稍等” 管制说稍等,通常是在思考的意思。而她那个停顿的“嗯”字,让盛远时这个“老司机”意识到,和自己通话的,是个业务生疏的见习。 起落架指示灯不亮,代表起落架未放下,飞机无法进行正常着陆,是很严重的特情,任何的飞行员遭遇这样的情况,心情都不会好。盛远时却沉稳冷静地回复:“中南8677,听你指挥。”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惊慌。 本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然后换一位放单的管制协助他进行低空通场检查,结果,再次发来指令的依然是她,“中南8677,在跑道26左侧,保持200米通场,我将保持与你联系。” 盛远时执行指令,进行通场检查。 飞机通过后,女见习在波道中告诉他,“中南8677,我观察你三个起落架正常放下,地面机务也观察到正常放下,但是否锁定,我们无法确定。” 她之所以让他稍等,是在指挥其它飞机为他让路,以及通知机场机务到跑道边上观察飞机起落架收放情况,而她自己也在塔台用望远镜观察,更在短短的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调整好了情绪。盛远时意识到,这位管制的心理素质不错,且应变能力很强。 他回复:“中南8677收到,判断是传感器异常,我再收放几次试试。”随后申请了一个对其他进离港飞机没有影响的安全高度,按照检查单循环起落架手柄,重新收上再放下,再收上再放下。 所幸虚惊一场,起落架显示灯恢复正常,当进近再次把盛远时移交给塔台,他通知塔台:“中南8677,起落架放下并锁定。” 波道中安静了两秒,唯有隐隐深呼吸的声音传进盛远时耳里,那个瞬间,他有种被担心的错觉。可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女见习已经给出了着陆指令。等盛远时建立盲降报,对方接着给出当天的最后一道指令,“中南8677,雷达服务终止,地面静风可以落地。” 当时正处于着陆的关键阶段,盛远时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飞机安全着陆,全机乘客和机组成员下机后,盛远时还坐在驾驶舱里,隔着风挡玻璃,看向位于机场中轴线上的塔台,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女见习的声音,除了清脆嘹亮的动听,还让人觉得刚柔并济的舒服,那个声音,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无比熟悉。却久违到,不敢去认。 可再回头想,盛远时又否定了自己。他认为不可能!绝对到不需要去确认! 那么笃定,那么坚决。 却还是记住了那个声音。可惜的是,在过去的半年里,再没有在波道中相遇,只偶尔听徒弟丛林提起,很多飞行员都对塔台一位女见习的声音一见钟情,甚至还有人主动去打听那女孩的名字,据说她叫——如花。 应该是个“绰号”,其中蕴含的褒贬之意,似乎就不必言明了。而盛远时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走进塔台,都被无声放弃。是怕失望,还是怎么样他无从解释。 直到首航归航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在波道中恭喜他首航圆满,并称呼他“盛机长”,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出来,盛远时险些自控不住。他隐隐觉得,那些之前被自己推翻的猜测在被证实。 盛远时转发了航空摄影师的那组低空通场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串省略号。 那些未尽之言,他要等见面时,当面说。 就这样有了决定,否定了那些自己曾有的笃定与坚决。 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凌晨两点,当整座城市都是陷入沉睡,南庭打开盛远时的微博页面,在那些“最牛机长”“爱你啊偶像”“曾经我也有过飞行梦”等类似表白的留言中,默默把那组低空通场的照片,另存了。南庭很感谢航空摄影师抓拍下那个歪机身的动作,她的目光许久不离,像是能透过照片,看见那人专注地驾驶飞机的样子——有多迷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次日,盛远时到公司时,接到一份空管中心的邀请,那边希望中南集 tuan 派出几位飞行员,协助他们完成一次管制的模拟机训练。主持完飞行部的会议,盛远时驱车去机场。 站在g市机场的空管指挥塔下,盛远时笑自己心太急。 其实他本没必要亲自来,只要交代下去,由飞行部根据排班协调飞行员即可,以至于空管站团委林姓主任听闻南程航空的总飞行师来了,简直受宠若惊,对盛远时更是热情有加,“谢谢盛总对我们空管工作的支持。” 盛远时和他握手,语气平和谦逊,“有机会让飞行员了解管制的工作流程,也是一种促进交流,免得一有延误就有人误解,以为管制乱指挥。” 飞行员是天之骄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到了天上,他们却不能像鸟一样随意飞,而是要绝对服从管制的指挥,这就造成了双方诸多的磨擦。所以一直以来,飞行员与管制的关系都是处于“不激化,但也不融洽”这种“相爱相杀”的尴尬状态。 林主任对这种扎心的误解当然不陌生,他几不可闻地叹气,“一个指令关乎几百条生命,管制们就算把所有天上地下的飞机都按住不飞不降,也不会乱发指令的。盛总,您试想一下,一个扇面同时有八架飞机,一个小时进出港三十五架飞机,平均不到两秒钟就要给出一句指令,是多么大的指挥压力。” 盛远时也知道管制的准入门槛高,拿到执照后,还要一至两年的见习,通过跟班和放单考核后才能独立指挥,业务差的,也许好多年都不放单,导致管制人员缺口很大。这在民航业蓬勃发展的当下,对于空管系统确保运行安全其实是非常不利的,所以,出于对飞行安全的考虑,他愿意给予协助,“需要我的飞行员做什么,您请讲。” 林主任感激不尽,“这次管制的等级评定,除了要进行正常的口试和笔试外,模拟机的训练想走出模拟装置室” 听完林主任的说明,盛远时承诺会按时委派飞行员到场协助他们进行模拟训练,同时,他提出,“能否请团委在适当的时机下安排一次类似于‘走进空管’的活动,让我们的飞行员也有机会走上塔台,走近管制,体验他们指挥飞机的压力与乐趣?” 林主任眼睛一亮,“当然可以,彼此间多些了解,也有利我们更好的服务于飞行员嘛。” 盛远时起身告辞,“那后续就辛苦林主任了。” “一切对飞行安全有利的工作,我们都责无旁贷。”随后林主任发出邀请,“如果盛总时间方便,我现在就带您上顶楼转转?” 盛远时确实有上去的冲动,毕竟,是这个念头促使他亲自来了塔台,可他还是说:“改天吧,今天就不麻烦林主任了。”然后要了一份此次参加训练的见习管制名单,似乎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 一份名单而已,林主任当然不会捂着不给看,他甚至还指着名单中唯一一位女见习的名字,骄傲地介绍:“和顾总撞名的这个,是历年来见习时间最短,但跟班表现最为突出的,估计放单之后就要往近进阶段培养了,不得了哦。” 管制分为塔台管制,近进管制,区域管制,每个阶段的管制都有相应负责的区域和高度。据盛远时所知,空管学院空中交通管制专业毕业的人,可以去塔台,也可以做区调,但不能直接成为近进。倒不是管制职业分三六九等,而是管制的人事筛选过程就是这样,塔台和区调未必能成为进近,但近进一定是在塔台或是区调工作过的。因为塔台只负责飞机起降的那一两分钟,近进却要持续和一架飞机通话达十分钟之久,而且近进负责的空域,飞机不仅是来回穿的,塔台和区调给多少,他们也必须接收多少,不能拒绝,因此导致,无论是工作强度,还是指挥压力,都是其他管制无法比的。 进近管制的难度业内公认。所以直到现在,很多机场的进近管制室都和g市一样,没有女管制。 竟然是g市机场第一位女近进的候选人! 竟然和顾南亭的名字同音。 可是—— 南庭——这个名字于盛远时,是全然陌生的。 分不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其他莫名的情绪更多一点。 盛远时看看模拟机训练的时间,发现那天自己是有飞行任务的。回公司的路上,他给程潇打电话,“我没记错的话,20号你应该不飞,要是没有特殊安排,带队去塔台配合那边进行一次模拟训练。” 程潇一听是去塔台,第一时间想到南庭,她立即答应,“没问题,交给我。” 对于她的爽快,盛远时倒是有几分意外,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程潇和自己抬杠的画风,“这么痛快,不会临时放我鸽子吧?” 程潇故意说:“我说是的话,盛总是准备临阵换将吗,那可是兵家之大忌。” 盛远时一笑,“无论犯了多大的忌讳,相信顾总都能扭转乾坤,再说,和空管中心搞好关系这种事,也该大b一ss出面,你觉得呢?” 程潇咬着牙,违心地表扬他:“盛总考虑事情就是全面。” 盛远时眼中有细碎笑意,“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智商上,赢过很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7 深夜,喧闹的城市终于在渐熄的万家灯火中宣布,到了世界都该沉睡的时间了。唯有千米之上的空中航路繁忙依旧。九十九米高的塔台顶层指挥室没有开灯,南庭和所有坚守在席位前的管制们一样,大脑飞快地运算着飞行信息,为进出港的机组发布飞行指令。 夜的寂静就这样被飞机的轰鸣声所取代,直到放飞最后一个离港航班,直到归航的航班越来越少,直到机场空着的停机位一个个被占满,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进港的大多是货机,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大林过来接班时,南庭尚无睡意,可要不是应子铭想在考试前给她锻炼的机会,她身为见习,是不能够值夜班的,所以她老老实实地从席位上下来了。之后,南庭没有直接回休息室,而是先去给应子铭倒热水,结果等她回来时,应子铭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外套随意地搭在身上。南庭就没打扰,她关了灯,轻轻地退了出去,端着那杯热水,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刚刚着陆的那架航空器,机翼上闪亮的信号灯和划过夜空的流星,直到天际亮起微光。 清晨交班完毕,大林叹气,“再这么熬下去,同学家的孩子都该叫我伯伯了。” 同为应子铭的徒弟,两人比较熟,南庭开他玩笑,“虽然眼袋有点垂,面色有点黄,好在还没出现脱发的现象,现在就开始担心会不会有点杞人忧天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见南庭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大林不禁感慨,“到底是年轻,同样都是值大夜班,你哥我快散架了,你还活蹦乱跳的。” 南庭说:“我是见习嘛,有师父在身后‘撑腰’,没什么压力的。” “拉倒吧,师父睡得都快打呼噜了。哎”后脑被人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回头见应子铭站在身后,大林马上改口说:“师父我知道您装睡呢,目的在于培养如花独立工作的心理。不过这个方法太老套,都被我们识破了。” 应子铭板脸训他:“你见习那会别说打个盹儿,厕所我都不敢去,可想而知你和小南的差距。” 大林被批评了也不生气,“多少年了,咱们塔台才出了如花一个能飞升上神的人,我等小仙当然是没法比的。” “你这小仙修炼的时间可是够长的,胡子都快长出来了。”应子铭打击完他,又纠正,“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小南取绰号!” 大林没有辩驳,只说:“等如花参加完这次的模拟训练,人就曝光了,这个绰号也保护不了她了。”说着又像大哥一样拍拍南庭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没事,塔台这么多爷们儿,还怕护不住你这一枝花吗?” 应子铭当然知道大家叫南庭“如花”不是讽刺的意思,除了夸她漂亮,也是在用“如花”这个接地气的绰号,帮她挡掉那些特意来塔台打听她的飞行员们。毕竟,整个空管站,除地面管制外,上席位的管制只有她一位女性,难免引起那些在波道中和她有所接触的飞行员关注,尤其南庭的声音还很特别。 想到这些,应子铭笑了,“这种抵御外敌的招数,倒也高明,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说着他看向大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可我们指挥塔这么多单身汉,也没见谁近水楼台啊。” 大林也是一脸惋惜之情,“要不说他们完蛋呢,一个个的只敢远观,不敢下手,要是我再年轻十岁,保证出手,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嘛,又不是没有被拒绝过。” 应子铭皱眉,“你年轻十岁倒是风华正茂,可那样的话小南才十二三,尚未成年,你冒然出手的话,好像有罪吧。” 呃师父你这么较真,让徒弟情何以堪?大林哑口无言。 南庭也憋不住笑了,玩笑道:“大林哥,嫂子喊你回家吃饭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接下来南庭休息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带睡不着晨跑,在家看书和做饭。看的书有专业性很强的民航无线电陆空通话,也有辅助性质的外语类工具书,还有那些在别人眼中有些不着边际的心理学,总之很杂。至于做饭,原本一个人的饭并不好做,好在她有睡不着,即便有剩下的,也可以做成便当,带到单位作为午餐,经济又健康。 桑桎评价她:“越来越有生活气息了。” “其实是提前进入了老龄化。”南庭边盛汤边说:“一天好对付,随便叫个外卖就行,一周也没问题,反正外卖品类丰富,可要对付一辈子就比较难了,而且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养睡不着,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桑桎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你学做饭是为了睡不着?” “总要给自己个动力嘛,难不成为你?”南庭喝了口汤,“我明天参加模拟机训练,通过的话就能参加后续的放单考试了。” “笔试通过了?”见她点头,桑桎又问:“见习有一年了吧,重来一次,还选民航吗?” “别说重来不可能,即便能,也不见得有比现在更好的选择。”南庭埋头喝汤,半晌才自我鼓励似地说了句:“没有错误的选择,只看你选择后做了什么。” “据说民航空管系统评定的一级管制员还没有一位女性。”桑桎如兄长般摸摸她的头,“没准你是第一个。” 南庭听笑了:“通过放单考试我才是五级管制员,一个刚刚合格的菜鸟,距离一级管制是万水千山之隔,说得我都以为自己具备成为女英雄的潜力了。” 桑桎以玩笑的口吻说:“你不是已经披荆斩棘地走在成为女英雄的路上了吗?” 南庭垂眸,“我不想做什么女英雄,我只求别在睡梦中被惊险空难吓醒。” 桑桎敛笑,双眼如夜幕般深沉,“我很矛盾,作为朋友,对于你的选择我该无条件支持鼓励,而我之前一直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但正因为是朋友,我并不愿意你从事压力那么大的工作。三个月前你师父就推荐你参加评定考试,但你放弃了。你很清楚那不是一场普通的考试,那是生命的战场,不能犯错,不能失败,不能重来。那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承受的,尤其夜班是常态这种工作模式,让我对你的健康状况非常担忧。南庭你坦白告诉我,你失眠是不是越来越严重?” 对他,南庭无意遮掩,实话实说:“我只要睡着就作梦,梦见一些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醒来后感觉比不睡还累,又无法把梦中那些细碎的画面拼凑完整。”见他脸上浮现担忧的神情,她又无所谓地说:“睡得少反而让我比别人多出很多时间学习和看书,否则我也不可能成为见习时间最短的管制,这可多亏了失眠呢。” 桑桎的语气就不太好了,“可我根据你上周的阅读量和你值班的时间计算得出,你几乎没有睡眠的时间。为什么失眠到这个地步,都不告诉我?” “原来你刚才和我聊那些是为了在这堵我。”南庭竟然还笑得出来,“老桑你能别活得那么有规矩吗?” 桑桎的解释是:“我是医生,严谨是我的特质。” “可我不是你的病患。”南庭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我目前的健康状况很好,那份体检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不让我吃安眠药,是你作为医生给我的建议。”像是猜到桑桎要说什么,她紧接着说:“别让我去你那接受催眠。” 桑桎毫不松懈地劝说:“那也许是能帮你找到失眠根源的唯一办法。” 南庭当即反驳:“那哪里是治疗,根本就是窥探个人隐私。” 桑桎立即听出她的话外音,“你有不想我知道的心事?” 南庭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从不撒谎,沉默既默认。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进来,映在南庭不动声色的脸上,桑桎忽然没办法以平静的姿态面对她无意间袒露出的情感,他连饭都没有吃完,就以有事为由走了。 南庭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好,她看着睡不着,“有的时候我也会羡慕你,睡得那么香。” 然而,当朝阳冉冉升起,她又会放下那些低落,精神饱满地开始一天的生活。走进塔台,一路都有人和她说:“如花加油。”她就也给自己加油——南庭,你行的! 模拟训练定在上午九点开始,和飞行员的人机对话相比,管制的模拟机训练则是人与人的对话,一个管制,对面坐35个人,一个小时之内和这些人“吵架”,大脑高速决策,指令一个接一个,遇到外航,还要瞬间切换成英文。所以,经历过这一个小时之后,正常点的人都恨不得做个哑巴。 至于为什么是35个人,则是局方规定:一个扇面同时有八架航空器,一个小时进出港三十五架,这就要求,一个管制,一个小时内,负责三十五架航空器的起降,平均不到两分钟一架,万一遇上个延误,航班量积压,一个小时需要指挥一百多个航班,基本上每秒钟都在发指令。 为了适应这种高效的工作模式,空管中心才打破了以往关门教学的传统,选择走出模拟装置室,也不再安排自己人扮演飞行员的角色进行模拟机训练,而是请三十五位真机长到场,同时起降,力求给见习营造一个最接近于真实的战场。 此次参加训练考核的见习共有四位,南庭是下午场的最后一个,当她走进来,原本喧闹的训练室瞬间安静,所有飞行员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连负责监考的管制主任们都感觉到了那些视线的灼热,南庭却面色如常地站在众人面前,躬身行了个礼,才在位置上坐下,开始调适设备。 当她说:“准备完毕。”那如空谷幽兰般,让人倍感舒服的嗓音瞬间征服了在场的男人们,模拟室里顿时涌起了一阵骚动,除了窃窃私语声,突然有人说了句,“是如花?!”显然是在波道中和南庭相遇过,记得她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取的这么个名字?而她竟然接受了!程潇坐在一众男飞行员中,觉得这群男人和给南庭取绰号的人都太l一了。不过,她看着对面穿着比校服还丑的工装,却依然美得浓墨重彩的她二老公,程潇还是能够理解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的,毕竟,在这个美颜相机横行的年代,有个素颜的真美人站在面前,是多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越看越觉得南庭和盛远时配一脸!程潇立即发微信问那位:“真的不考虑下我的新朋友?”堪称史上“最执着媒婆”。 盛远时应该是在忙,没有回复。 整点时,应子铭宣布训练开始,结果那些在天空上叱诧风云的飞行员们却像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一样,沉浸在议论如花的氛围里,无法自拔。 南庭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她自己先开场:“中南1686,请报告你的意图。”说话的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程潇。 还知道找她救场。程潇笑着接过话,“g市塔台,中南1686,机上有位女乘客下腹剧痛,怀疑是阑尾炎,到达时请为病人安排急救援助。” 南庭向她点头表示感谢,“中南1686,g市塔台,情况已了解,我们马上通知医疗部门,医生和救护车会在客机坪等候你们。” 飞行员这才进入状态。程潇以为他们在领略了“如花”的颜值后,会像自己一样对南庭温柔以待,结果为了争取和南庭对话的机会,飞行员们竟像记者一样,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通报情况,完全忘了一个扇区同时只能有八架航空器的规定,高峰时已经达到十五个人同时要指令的状态。 南庭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不停地询问机组意图,一句接着一句地给出飞行指令,程潇甚至怀疑她哪里来的时间思考,她也尝试去记八位飞行员的意图,却发现根本不能。一向对口条和记忆力有自信的程潇,在这一刻给南庭跪了。 见同仁们失心疯似的,毫不怜香惜玉,程潇看准时机高声插了一句,“g市塔台,中南1686,襟翼卡阻,请求等待程序,检查襟翼将花费一些时间。” 所谓的等待程序,就是要求无线电静默。南庭明白程潇是在给自己争取休息的时间,她淡定地回复完程潇后,对所有守听的飞行员宣布:“北边有特情,全体注意,无线电静默,ayday。” 程潇在这时伏低身体,小声对中南和南程的飞行员说:“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说话。” 来干什么的啊不说话?飞行员正发懵时,训练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挺拔的身影在团委林主任的引领下,从外面进来。而为了不打断训练,来人几乎是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地带上了门,然后以手势示意林主任,他站着就好,无需入坐。 飞行员都背对着门而坐,而且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南庭身上,没有几个发现有人进来,唯有南庭,恰好面朝着门。 南庭看着身穿机长制服的男人垂眸对林主任微点了下头,才抬头,而前一秒还微微带笑的温和面孔,在看见她的刹那,瞬间凝结,迅速冷下来的神情衬得那双锐利沉湛的眼,盛气逼人。 盛远时刚下航线,连机长制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直奔塔台而来,然后发现,那个让他特意为之而来的女见习不是陌生人。 很少外露情绪的男人,此时脸上意外的表情,纤毫毕现。 那些特定的镜头里,从来都只有梦和期待,以至于她以为,命运的  会一直遵循现有的轨迹运行,和他的结局就是所谓的曾经,无从改写。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 如果只是初相遇,都不会如此的猝不及防。 南庭如坐针毡,几乎承受不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可考试仍在继续,飞行员还在持续报告着意图,等待管制的指令,南庭想要继续,而她也必须继续,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在盛远时迫人的视线下成了飞机轰鸣声,震得人耳鸣,让她根本听不清飞行员在说什么。 一直得不到回应,渐渐地,飞行员不再说话。 训练室陷入诡异的寂静里,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程潇顺着南庭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盛远时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角落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盛远时的存在。 应子铭与其他两位管制主任交换了眼神,像是在商量是否需要中断训练。 一旦中断,就意味着南庭此次训练失败,那样,她将失去参加放单考试的资格。 盛远时救场似地突然发声,“12,e h□□  ,  k(塔台,南程2012,我们放不下来起落架,请求低空通场做目视检查。)”竟然是英语!虽然语气很克制,也能让人从平淡的语调中读出隐忍的怒气。 唯有南庭清楚他的怒气所为何来,而盛远时地道的美氏英语,一直是她迷恋的。 南庭的嗓子紧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断,却不得不在他的逼视下开口,她以英语回复:“   i'  advised(南程2012,在跑道24左侧低空通场,我将保持与你联系。)”细听之下,音色有点哑。 然后,像是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是,延续这个特情,她深呼吸,努力调整到工作状态,“ ' nti一n?(前轮没有放下,你要怎么办?)” 盛远时注视她的眼睛,像是在探寻里面埋藏的秘密,“  g一e’ l d一n(南程2012,请求做一个触地拉升,以便甩出机轮。)” 这样的请求,南庭得允许,“ (南程2012,在跑道36右,做一个触地拉升)” 所有人都以为,一个触地拉升做完,南庭就该告诉他,起落架放下了。毕竟,身为正在考试的见习,谁会愿意为一个特情纠缠下去?那对自己多不利,南庭不会不知道,结果她竟然说:“  be d一n(前轮还未放下。)” 或许盛远时也意外于她的回答,他脸上风云变幻,眼睛黑漆漆的,“ ill h□□e t一 ake  et  ay(收到,我们将做无前轮着陆,请求在着陆区铺设泡沫毯)” 无前轮着陆,就是迫降。南庭只要答应,这个特情就算结束,她却较劲似地回复:“ rt ate(抱歉,由于铺设泡沫设备损坏,请改航飞往你的备降场。)” 虽然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但在座的飞行员还是为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吸了口气。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盛远时会接受指令改飞备降场时,他不容反驳地拒绝道: “can't d一 it!(不能照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只是初相遇08 或许在场的飞行员和管制主任都在想,一旦如花发飙,当众和盛远时掐起来,他们要和如花同仇敌忾!因为盛远时在说“不能照办”时的语气和神情,实在盛气凌人到无法直视。连程潇都忍不住要站起来,把他拖出训练室打一顿,解恨的同时,以确保她二老公顺利过关。 南庭却似乎懂了他此刻的固执——不是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tenti一ns(报告你的意图。)”以退为进。 盛远时隔着众人注视南庭,“  ill h□□e t一 ake  (由于燃油不足,我们将在01号跑道东边的草地跑道迫降。)” 之所以拒绝飞往备降场,是因为飞机没油了? 这个梗盛总您可真够放飞自我的啊! 南庭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只想分分钟结束这场特情,“ ay  discreti一n(允许在草地跑道上降落,你可以自己掌握。)”间隔了两秒,又告知他:“ (紧急救援设备已经准备好。)” 随着盛远时回复:“d一 it(照办。)”起落架的特情处理完毕。 程潇带头鼓掌,为两人给大家上演了一场有如耳朵盛宴的英语对话,众飞机员也纷纷起身,但他们应该都是为空管之花南庭的出色表现而鼓掌。盛远时则片刻都未停留,转身离开了训练室,不禁让人猜测他此行的目的,以及和南庭的关系。 时间刚刚好,南庭训练结束。 程潇尾随她出了塔台,来到外面的草坪前,语气肯定地说:“你们认识。” 南庭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保持着笔直的站姿,面朝机坪而立。 程潇耐心极好地等待着。 南庭目送一架航空器冲入云霄,才回头看程潇,大声地说:“我喜欢他。” 是现在时的“喜欢”,而非“喜欢过”这种过去式!这份坦白,让程潇意外。曾经的她,也在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着顾南亭,然而在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面前,她都没勇气说出“我喜欢顾南亭”这样的话,因为那个时候顾南亭心里装着别人,似乎她表明了对他的爱,就是卑微了自己。所幸时间倒流,让她享受到了被爱,被追的甜蜜与幸福。虽然有些遗憾依然未能避免,但相比这世间太多的错过与无缘,终究是幸运无比。 可南庭呢?她那一笑,有种无以言表的沧桑,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这种成熟,程潇只在顾南亭身上看到过。可顾南亭是谁啊?他的成熟稳重完全是因为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个人生的七年。南庭又经历过什么,才压抑着把一份爱藏在心里,几乎做到了不动声色? 盛远时也是同样的情感状态吗?那个被他喜欢的人,是南庭?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可以解释这几年来,为什么他身边没有过任何女人。可他刚刚在训练室的表现,是在刻意为难?还是另有隐情?程潇有很多疑问,可无论哪一个问题,似乎都不该是南庭来解答。尤其现下,也不是好时机。 但程潇觉得,南庭心里是有答案的,这个答案,就是她和盛远时的过往。 这个过往,必然离不开爱情。 南庭没有想到,让自己忍不住倾诉喜欢盛远时这个秘密的人,会是程潇,她坦言:“我以为凭他总飞行师的身份,不会亲自来。”说着摊了摊手,“明明准备了很久,还是措手不及。” “他传递给我的信息也显示,他原本不打算过来。确切地说,时间很赶,过不来。”所以上午程潇来到塔台时,才对南庭说:“幸好我们总飞要上航线,否则我还没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来找你呢。” 程潇看了看时间,“三十五分钟前,他才刚刚落地。” 旅客下机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吧,所以根据他在训练室停留的时间计算,他几乎是一分钟都没耽误,就赶了过来。 “心里有点奢望他是为我而来。”南庭自嘲地笑了笑,“但”又不像,否则这一面或许在半年前就该见了。 程潇看她低头看了看,像是审视自我,以为南庭会说些自我否定的话,她都准备好了,一旦南庭开口,就反问她:“训练中的自信哪去了?”却听她说:“如果他说不认识我,你就假装相信吧。虽然这明显侮辱了你的智商,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应该能理解我。” 程潇有些不情愿,“做个善解人意的人太难了,老程没教过我,我可不保证憋得住。” 南庭笑了,“你这么说,已经是无师自通了。谢谢了,善解人意的程机长。” “你都这么夸我了,”程潇一挑眉,“那我就看在二老公的面子上,饶他一次。” “二什么?”南庭以为自己听错了,向她确认,“再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程潇于是特别爷们地搂住她二老公纤瘦的肩膀,解释了下“二老公”这个称呼的由来。 原来是撞名惹的祸。南庭听完忍了忍,还是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虽然有人说,同性才是人间真爱,异性只为繁衍后代,但是,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我刚刚告诉你了吧?” 程潇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放心,我不是p,也没有把你当t。” 盛远时的话题,暂时停在了这里。程潇没有追问,南庭也没再多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模拟训练之后,盛远时几乎成为业界公敌,经由在场飞行员转播,他身为堂堂南程第一飞,当众为难塔台女见习如花的行为被传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当时在场,程潇都要相信了。甚至有人说盛远时暗恋如花,为了给如花留下深刻印象,才耍帅似地拿英语和人家对话。结果如花的口语那叫一个棒,让盛总啪啪啪打脸了,打得特别响。 当然,也有人认为,那才是真正的考试,因为作为飞行员,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特情,哪个先来。所以,现场由盛远时发起的特殊情况下,两人的无线电通话,无论是对飞行员,还是对管制,都具备借鉴学习的意义。尤其两人的英语对话,更像一场六级英语听力考试,堪称陆空通话范本。 管制主任则认为,尽管南庭在训练中出现了卡壳的小插曲,但处置特情的业务能力,和最后中英文切换阶段的表现,都是本批见习中最出色的。所以,南庭通过了模拟训练,被安排在一周后的傍晚,进行放单考试。 傍晚是一个相对繁忙的时段,起飞和降落的航班都有,而那个时候,南庭已经工作了一天,身体和大脑都处于疲惫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她能完成指挥,就能和其他独立指挥的管制一样,具有管制权。 别人考试都是最佳状态,管制偏挑你状态不好时让你应考,可见,出于对飞行安全的考虑,管制在等待评定方面是有着特殊且苛刻的要求。 程潇也得到了消息,特意致电恭喜她,“放单后,我们喝酒庆祝。” 感知到程潇对自己的信心,南庭爽快地答应了,但她有点小担心,“听起来你酒量像是不错。” “那就要看这个不错的标准是什么了。”程潇给她打预防针:“我你查了下,你考试那天某人有飞行任务,他不捣乱的话算我输。” 南庭却笃定地说:“他不会。” 程潇不以为然,“这么有信心?他之前的表现,可是不怎么样。” 南庭轻声说:“不怪他。” “哦?”程潇一针见血,“那就是怪你了?” 南庭没有否认,“是我的错。” 程潇其实很想知道南庭错哪了,但她却护短似地说:“那他也难辞其咎,谁让他是爷们呢,就算你错,歉也得他道,你有点出息啊。”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才说:“谢谢。” 聪明如程潇,明白南庭是在谢自己的不追问,她自信满满地说,“你早晚会告诉我。” 南庭坦言:“除了你,我无人可说。” 程潇嘶一声,“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啊?” 南庭一脸无辜,“我又不是顾总。” 程机长顿时被噎住了,“不说了,和我男人亲热去。” 南庭居然没有不好意思,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不羡慕你,反正男人,我迟早也会有。”然后,不给程潇反击的机会,又补充说:“快挂吧,良宵苦短,你要分秒必争。” 分秒必争?有那么紧迫吗?吓得程潇差点没拿住手机。 通话结束,她对顾南亭说:“你一定想不到,盛远时和我二老公有一腿。” 顾南亭略感意外,“你说空管中心那个南庭?”见程潇点头,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我就说他去过塔台后有点怪。” 程潇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怎么怪了?” “怎么怪,”顾南亭放下书,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比之前沉默了,又好像,眼睛里多了一些心事,总之,有点矛盾。” 矛盾就是有戏啊。程潇又崇拜了她男人一次,“你抽空约他喝个酒,听听他的酒后真言。” 顾南亭失笑,“他和你喝酒向来都是,他十杯你一杯,你觉得我能灌醉他吗?” “那家伙的酒量确实有点逆天。”程潇钻进被窝,“算了,等我想想换个别的套路。” 顾南亭关灯搂住她,“还是先想想,今晚换个什么姿势,有助造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对于有过繁忙时段上席位指挥经验的南庭而言,放单考试不过就是一次平常的值班,她的心情很放松,尤其想到还会引导盛远时的飞机着陆,更是隐隐地有了期待。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偏偏那天中午就开始下雨,而预计傍晚到晚上8点,十二级台风将在g市地区登陆。 为确保台风登陆期间,给航班的安全运行提供保障,塔台技术保障部提前对油机房c导航台c雷达天线等进行了加固巡检,还在管制楼铺设了雨布c沙包,以封固门窗玻璃。 随着风渐大,雨渐急,地面的飞机放飞间隔不得不加大,队伍越排越长,空中的飞机无法降落,都在准备飞往备降机场,或是继续盘旋等待,总之,整个机场塞满了被延误的旅客和航空器,不仅候机厅爆满,连停机位都告急。 这是每年雷雨季都会出现的情况,是每个民航从业人员都必须经历的。甚至在每个雷雨季来临之前,为了更好地应对,他们还要进行相关的复训。但每每发生还是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面对众多出行心切的旅客,既要保持“鸡蛋砸到脸上也要微笑”的状态,又控制不住内心奔腾而过的无数“草泥马”。 终于等到气象中心预报室发来通报,有个短暂的间隙,塔台迅速通报当前雨势,风力等级,提醒航空器严守起降标准,并把握时间指挥区域内的飞机着陆。就在管制波道忙得不可开交时,塔台接到通知,归航的南程1237次航班因机上有病人,申请优先落地。 进近同意了南程1237次航班的优先降落申请,把他移交给g市塔台,盛远时几乎是以一种强势的态度申请着陆指令,“因机上一名孕妇昏迷,南程1237不接受任何延误。” 可此时正有十几架飞机在空中排队降落,让他优先落地,意味着管制需要迅速指挥其它飞机改变现有姿态,让出预定位置。 原本这个时间就属于一个大流量阶段,现在为了给他让路,之前所有的工作都要反着来一遍,管制波道有多繁忙,几乎可以想像。 四面八方的飞机都在叫,无数请求中,南庭率先回应盛远时:“南程1237,g市塔台收到,请证实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是否需要我们安排救护车?” 这是自上次模拟机训练后,两人第一次在波道中相遇,盛远时听见她的声音,并不意外,只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复:“病人已处于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微弱,我已经和公司签派联系上,不需要你们安排救护车。” 南庭了解完情况,开始给其它飞机下达让路指令,“明航3312,左转航向320,雷达引导预计36l落地。” 该机组提出申请:“协调一下36r可以吗?停在112,离得太远。” 这种情况放在平时确实可以商量,但现下南庭不能答应他,“先按36l准备,一会能改肯定给你改,北边有特情,飞机上一位孕妇昏迷了海航1650,左转航向飞360。雷达引导,多谢配合。”她的眼睛一瞬不离地注视雷达显示屏,“南程1237,预计短五边二十公里内做转弯。” 盛远时又说:“我们飞机很重,需要证实跑道是否有积水。” 南庭回复,“没有积水报告。”然后根据雷达显示,陆续给盛远时下指令:“下降到600保持,预计保持这个航向直接引导你切入五边距接地点大约十公里,注意你的高度,证实建立航道了。” 明明一切顺利,却没能着陆成功。 南庭亲眼看见那架即将接地的南程1237次航班,机身突然摇晃了两下,堪堪擦着跑道被重新拉起。她倏地起身,条件反射地呼叫:“南程1237!” 旁边席位的管制因她骤然提高的音量转过头来,应子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 盛远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她报告,“南程1237,复飞了。” 南庭深呼吸,力竭声音平稳,“收到,看见你复飞了。” 盛远时汇报情况,“航空器速度过快,超出预定着陆点。” 中大型民航客机降落的速度是根据飞机载重计算出来的,同时还受风速风向,跑道表面磨擦,重心等因素的影响,要严格保证稳定的小速度。而就在刚刚,风向突然改变,导致盛远时的飞机从原本的逆风降落变成了顺风降落。虽说顺风降落也不是不可以,却很冒险,尤其此时跑道湿滑,风力等级高,一旦飞机因速度太快超出预定着陆点接地,滑跑的长度可能就不够了,很容易发生冲出跑道的状况。 想像一下,开车60码踩刹车和120码踩刹车,刹车距离能一样吗?而一个上百吨重的大胖子刹不住闸,冲出跑道的话,机场可能就要广播:“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所乘坐的航班呃,不知道冲去哪里了,我们正在找在找在找了啊。”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南庭稳住心神,“收到,南程1237,直线上升到900米,保持在目前频率上。”片刻,她重新指挥盛远时降落,“南程1237,你是第一个落地,跑道26右。”然后关注着气象雷达图,向他通报,“地面风320,风速15节地面风340,风速17节” 直到看见他驾驶的飞机在跑道上接地成功,滑跑的速度慢下来,她才给出新的指令:“南程1237,左转经c5脱离跑道,联系地面1185。” 盛远时回复:“了解,c5脱离,1185。” 南庭才松了口气,脱力般坐回席位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1 相遇分离总有期 我站在地平线的尽头,仰望他的飞机昂头冲入云霄,也会想,是不是我们今生的缘分就是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而他其实是在用背影告诉我,不用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确认孕妇脱离生命危险,从航线上下来的盛远时没有马上离开机场,因延误还在持续,他留下来协调机组,并安排集团的机场巴士,将滞留在机场的南程乘客送回市区或酒店。 在应急指挥中心楼下,盛远时遇见了备飞的程潇。 最近两人都忙,各飞各的,这是继模拟机训练之后的第一次碰面,程潇明显一副“终于等到你”的姿态,盛远时则看似平常地了解完她的备飞情况,就准备上楼了。 领导就是有这样的权力,对属下招之及来,挥之即去。 程潇显然属于不上人省心的下属行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盛远时,虽然她答应了南庭不多问,但她程潇做事,别说准老公顾南亭,就连亲爹老程都管不了。 见盛远时有要走的意思,程潇突然来了一句:“真不考虑我的新朋友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针见血,瞬间戳到了盛远时的痛处。 盛远时确实没有想到她的新朋友是南庭,确切地说,即便盛远时知道程潇的新朋友姓南名庭,他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媒人之举,但在与南庭见过面之后,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只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你的新朋友知道你在四处推销她吗?” 顾左右而言他的男人真是让人想分分钟打死,但为了南庭,程潇压住了脾气,“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问问,不用谢,你是我老朋友。” 盛远时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转身要走。 程潇也不阻拦,只是特别气人地说:“还以为你见过她本尊后会改变主意,既然这样” 盛远时停步,回头看她,“讲!” “既然不是你的菜,那我就真的介绍给咖啡试试喽。”程潇回他一个挑事的微笑,“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入塔台那些糙爷们儿手里可是遭禁了,你说是吧?” 盛远时漆黑幽沉的眼睛里,透出危险的气息,“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管闲事又不用像工作一样还得逐级请示,为什么不管呢?”她眼里有笑意,“再说南庭是我二老公,她的事就是我” 不等她说完,就被盛远时打断了,他音色低沉地说:“她没你那么多事。” 听听这口气,好像多了解人家,和人家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程潇忍不住提醒他,“别又把天聊死了,我二老公怼人的功夫不输你。” 盛远时带着几分不自知的信心回敬道:“那也要看对谁!” 程潇一笑,“行,我等着看你是怎么玩砸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个小时后,天气愈发恶劣,已经开始从10级风力的强热带风暴,向45米每秒的14级强台风飙升,截止晚上八点,有超过200个来往g市的航班取消。 在风眼逼近前,塔台在接到航空公司询问关于起降情况的电话时,还能笑着调侃:“塔在我在,塔亡我亡。”然而,当机坪上狂风大作,原本天地相接的夜景被肆虐的台风吞没,甚至是威严的塔台都在骤急的风雨中有了摇晃的迹象,年轻的管制们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警惕。 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席位。 他们严阵以待,持续关注着实时台风路径,为还在空中的航班保驾护航。 南庭来到管制大厅,在备份席位坐下。 大林诧异地看着她,“你已经下班了吧?怎么还没走?通勤车停了?” 原本她完成放单考试就下班了,那个时间正好有一班车回市区,现在都应该到家了。结果她只是休息了会儿,就向应子铭申请回来帮忙了,“堆积的飞机还在增多,怕你忙不过来,增开25号扇区吧,分担一部分流量会更安全。” 她才值了一个繁忙时段的班,还是参加精神高度紧张的放单考试,换成是大林,肯定只想睡觉,她却考虑到台风过后,后续航班集中起降,波道有多繁忙,主动留下来加班。 大林点头,“辛苦了如花。” 南庭插好自己的话筒,“份内事。” 应子铭还在忙着和终端近进管制室通话,了解处于盘旋状态的航班情况。 风势愈演愈烈,听着外面不知是哪里的玻璃碎地c隔壁消防队出警的鸣笛,看着机坪上的作业车辆被风掀翻c管制楼外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真是对心脏的终极挑战。 空管中心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先是给值班的管制员配发了红色安全帽,作为临时防护措施。到了后面,当地面的飞机全被按住,当空中的飞机相继离开机场空域,转飞备降场,在管制楼有多扇门窗被吹碎,而管制大厅的玻璃正经受严峻考验的情况下,管制们被通知,合并扇区,除各岗位领导管制留守外,管制员们紧急撤离管制大厅。 南庭的扇区内,竟有一架日航飞机听错指令,持续近进到塔台所负责的高度内,试图寻找台风间隙强行落地。 此时降落,航空器将面临高达113公里每小时的风速,根本就是找死。南庭严守起降标准,在日航飞行员不听劝阻的情况下,她用英文,语气强硬地给对方下最后通牒:“  ’  i’ii h□□e  up ith ensi一(日航602,天气低于vfr最低标准,落地违规,否则我将不得不写一份事故报告,这可能会吊销你的飞行执照。)” 或许是被南庭所说的“吊销飞行执照”提醒,也可能是因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风力的凶猛,感觉到了害怕,日航飞行员终是放弃了降落,根据南庭的飞行指令,迅速脱离风力最强的空域。 南庭却为了争取时间把他移交给近进管制,失去了最佳撤离时机。 盛远时赶到管制大厅时,就见外面有一台不知从哪里刮来的空调外挂机,正在风的作用下,朝南庭所在的席位方向砸过去。 盛远时厉声喝道:“蹲下!”与此同时,身体快速反应,健步如飞地冲向南庭,动作迅捷得连距离南庭最近的应子铭都不及他快。 南庭恰好在这时摘下耳机,她循声望过去,就见神色紧张地盛远时出现在门口,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完全没发现窗外即来的危险。 “如花快躲!”大林的惊呼声中,管制大厅的玻离不可幸免地被空调外挂机砸中。 “砰”的巨响声中,厚重的玻璃硬生生被撞碎,伴随玻璃碎裂的声音,空调外挂机被狂风卷进管制大厅,疯牛野马似地直逼向南庭的脊背。 一旦被砸重,就是性命之忧。 突来的巨响令南庭有一瞬的耳鸣,而夹杂着湿冷雨水的大风吹得她根本站不稳,在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什么时,整个人已在风驰电掣间被一股突来的力量带倒,天旋地转中,她甚至分不清是风的力量,还是人为力量促使她倒下,直到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才意识到是盛远时扑倒了自己。 耳边的风声顿时消失不见,南庭只觉得,他的怀抱,温暖宽厚。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久违到让她眼眶发热。 相比她情绪的冲击,被砸坏了一块玻璃的管制大厅瞬间狂风肆虐,无数资料和相对较轻的设备被刮得四处乱飞,才退到门边的管制纷纷冲进来,有就近抢救设备的,有冲过来看南庭和盛远时是否受伤的。 南庭后背着地躺着,怔怔地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盛远时。 盛远时却只看到她被玻璃碎片刮伤,沁出血迹的额头。他没多说一个字,迅速起身的同时,小心地托起南庭的背把她扶起来,确认她身上没有其它伤,为她正了正安全帽,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往门口走。 混乱中,应子铭没有看清南庭的伤情,只瞥到她脸上似乎是有血,他扬声喊大林,“带小南去医务室。”自己则留下,带领管制们抢救飞行资料和设备。 可此时已经八点多,塔台医务室的同事早在台风来临前,被安排坐最后一班通勤车下班了,所以团委林主任才会给盛远时打电话,请求医疗帮助,因为就在刚刚,有两位技术保障室的同事在作业时受了伤,而南程航空在机场的指挥中心是距离塔台最近的。 盛远时边搂着南庭下楼,边打电话给副驾驶丛林,“告诉我你的位置。” 丛林立即听出他语气的急切,“二楼休息室,医生正在给” “我马上到,除医生外,”盛远时冷声命令:“清场!” 师父有令,丛林丝毫不敢怠慢,南庭和盛远时到达休息室时,里面只有一位医生。经过检查,南庭左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约两厘米长的口子,所幸伤口不是特别深,也没有伤及额骨,但医生在给她清理伤口时还是说:“可是够危险的,差一点就划到眼睛了。” 等医生做好伤口的消毒工作,盛远时从他手上接过纱布,“我来。”然后开始为南庭固定。 明明很疼,南庭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安慰小心翼翼的他,“不疼。” 盛远时抬眸看她,偏沉的目光似是在警告她——闭嘴。 丛林则在看清南庭的脸时说:“是你啊?” 盛远时闻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像是在质疑:怎么身边的人都认识南庭,唯独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南庭在认出丛林竟然是那天在平梯扶手前,跟在盛远时身后的几名飞行学员之一,刚想说话,下巴已被盛远时单手捏住,然后听见他以命令的口吻说:“别动!” 南庭就没出声。 丛林孩子气地耸肩,识趣地闭嘴,眼睛却一直在盛远时和南庭身上转。 大林在这时举着南庭的手机进来,“一直响,就给你拿过来了。” 平时他们上席位时手机都是不带的,以免工作分心,所以管制上班时,和飞行员一样,属于失联状态。今天情况特殊,下了席位的管制纷纷开机,急于了解家里的情况。 盛远时正好把纱布固定好,见大林过来递手机,他把手从南庭脸上移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岔开长腿坐在她对面,南庭才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坐姿是那种自己被他长腿“包围”的局面。 有些尴尬,却像贪恋这一刻的相处一样,无法开口请他动动,于是,南庭保持着在外人看来有点暧昧的姿态不动,伸手把手机接过来。 盛远时五官敏锐,在她接通的前一秒,瞥到来电显示是:老桑。 信号很弱,南庭半天才听清桑桎是在说:“机场那边怎么样?你没事吧?海湾大桥被封了,我要晚点才能到,你在塔台等我,不要坐通勤车了。” 海弯大桥被封,意味着唯一的一座连接市区和机场的枢纽在台风结束前,不会有车辆能往来。南庭没有想到桑桎竟然要来机场接她下班,还被困在了桥那边,她语气略急地说:“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今晚要加班,不急着回家,你赶紧往回走,不要在外面停”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南庭立即切换到微信界面,手速很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确认发送,祈祷这微弱的信号能把消息传送出去,祈祷桑桎能听她的话,平安折返回家。 盛远时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她不自觉表现出来的焦急与担心都尽收眼底,他压了压情绪,在克制中起身。 南庭回过神来,手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容易拉住他。 盛远时身形一顿,感觉到手腕处的凉意,心里没了声音。 大林见到这一幕,傻了几秒,和丛林对视一眼,识趣地带着医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休息室。 盛远时才回头看南庭。 南庭仰脸注视他,脸色苍白,眼神笔直坦荡。 盛远时不说话,等她先开口。 南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你怎么来了?” 还需要再确认什么?!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不是就确定了吗。盛远时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半年前听出她的声音后,及时来一趟塔台。更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武断地认定,她不可能成为管制!盛远时啊盛远时,你是从什么开始,连相信奇迹的勇气都没有了? 盛远时微微仰头,试图压抑住胸臆间几乎要汹涌而出的,他不想外露的那些情绪。许久,他手上一转,反握住南庭纤细冰凉的手,俯身在她面前蹲下,“你留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2 盛远时微微仰头,试图压抑住胸臆间几乎要汹涌而出的,他不想外露的那些情绪。许久,他手上一转,反握住南庭纤细冰凉的手,俯身在她面前蹲下,“你留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是啊,旁若无人地,不顾矜持地留下他,只是要说这些吗? 答案昭然若揭。 可在经历刚刚那千钧一发的危险后,南庭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出现在塔台,是不是为自己?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盛远时却不答,蹲在她面前,用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无声地注视她。 那目光似有穿透性,直看进南庭心里,让她不能敷衍,也找不出敷衍的言语。 空气中有种平静又隐忍的较量气氛,像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可南庭不想和他争输赢。 她的手无意识地握紧盛远时的,仿佛是害怕他突然抽手离开,像那天在训练室里一样,走得头也不回。他的背影,挺拔且让人迷恋,但对南庭而言,是无法言说的痛。 她微微低头的样子,俨然失去了在席位上的自信与独立,连出口的话都显得底气不足,盛远时听见她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看似没头没脑,他却听懂了,回想那天两人在模拟机训练室里剑拔弩张的你来我往,盛远时沉了沉眸,“不是故意假装不识?还是,不是故意看我狼狈失态?” 在没见面的情况下,南庭确实能够做到假装不识,一如南程航空首航那天,同事们谈论他时那样,置身事外,似乎他只是个陌生人。可当他真实地站在面前,南庭所有的心理防线,在瞬间,全线溃守。 接到通知,得知这一次的模拟训练不在空管中心内部进行,而是邀请各航空公司飞行员到场时,南庭以为,和盛远时的这一场重逢,无可避免。毕竟,作为民航业新势力的南程,由他领飞。可他如今不是一位普通的机长,而是高高在上的盛总,配合训练这种小事,他会亲自来吗? 然后,大林斩钉截铁地摧毁了她的期待,“中南和南程共派了十二名飞行员到场,由女飞程潇带队。”那天见面,程潇也是那样告诉她的。总之,所有的信息都告诉南庭,盛远时不会来。是失望的吧,又莫名松了口气,这样的举棋不定,这样的犹豫不决,这样的近情情怯,不像她。 盛远时偏偏还是来了,在考核接近尾声时,在南庭毫无防备之下。所以,那一刻狼狈失态的,恐怕不止盛远时一人。只是这些,南庭无从对他说起。 外面的台风还在持续,呼啸着拍打着窗户的玻璃,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阻碍吹刮进来,席卷室内的一切,包括此时此刻内心都无法平静的一对男女。 终于,盛远时先松口,“到塔台多久了?”嗓音沉凉,一语中的。 南庭咬唇,“一年零两个月。” 把时间向前推十四个月,恰好是他回国后不久。盛远时深呼吸,“知道我在中南?” 南庭点头。 “起落架特情那次,听出我的声音了?” “是。” “非常镇定,声音没有任何的异样或惊慌。” “第一次上席位,过于紧张,起初没听出是你。”等听出来是他,又因为他正在遭遇起落架放不下来这样严重的特情,南庭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和懈怠,可天知道,等待他着陆的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她担心到几近窒息。幸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否则她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那天走出塔台后,南庭独自坐在机场南侧的瞭望台上,看向跑道的方向,很久。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女孩子单薄的身影,在与天地相接的机场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孤单。 之后很多天,南庭都没有勇气走上顶层指挥塔,只要回想那一天的经历,就心有余悸。发觉她的逃避,应子铭甚至有些后悔,认为不该让她太早拿起话筒。 算是给南庭做心理疏导吧,应子铭带她去了终端近进管制室,在那个封闭的,四面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让她亲身感受近进管制如何在有条不紊之中,争分夺秒地为每一架飞机护航。 当近进管制室接到电话,得知一架载有急症病人的飞机平安着陆,且病人脱离危险后,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眼底涌起的泪意,让南庭意识到,管制员除了担负着飞行安全那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还有对生命的敬畏。 她对应子铭说:“师父,我要再试试。” 那眼眸中的坚定,让应子铭如释重负,他语重心长地说:“要想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管制官,小南,你还会经历很多,还要承受很多。” 当时的南庭并不是很懂应子铭的意思,直到她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特情。可她的这些转变,盛远时不得而知,“我也听着像你,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成为管制。” 他去往最遥远的地方寻找,而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 盛远时松开她的手,改而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做了管制,到了g市,都不让我知道?” 南庭想过无数种和他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有眼前这一幕,面对他的质问,她不知如何作答,只在他眼中看到小小的自己,脆弱到无能为力。 盛远时保持着和她对视的姿态许久,这是记忆里,唯一一次他仰望在自己面前瘦瘦小小的她,而额头包着纱布的小姑娘也没有了昔日高傲嚣张的气焰,显得那么地娇小柔弱。 何必咄咄逼人?久别重逢,她又安然无恙,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是啊,该高兴的,却笑不出来。但终究心软了,盛远时把捏在南庭下巴上的手移到她脸颊上,然后是额头,怕碰疼了她,一点力道都不敢用,轻轻地抚摸,最后,他的手落在她发顶,像是在确认,面前的她,是真实存在的,可就在他准备再说点,或是再做点什么的时候,南庭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依然是:老桑。 显然是那位手机有了信号,因为担心她,才又打来。 忽然之间,什么温情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盛远时眼神微凉地住了口,收了手,留下一句:“好好想想,你该道歉的,是哪件事。”起身。 南庭抬头,视线里只剩下他高大的背影,以及白色机长制服上似是被玻璃碎片造成的几个破口,和那上面刺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他受伤了?南庭惊呼:“七哥!” 盛远时停顿了一下,也只是说:“你应该不缺,送你回家的人。” 这南庭追到门口,他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处。她又折返回窗前,很快地,盛远时的身影出现在塔台楼下,他就那样迎着狂风暴雨走向那辆白色陆虎,后面的丛林小跑着才勉强追上他。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应子铭匆忙而来,他关切地问:“小南,还好吗?” 其实不太好,无论是先前的惊吓,还是和盛远时不算愉快的对话,以及发现他受伤后的自责与担心,都让南庭身心俱疲。可该来的已经来了,尤其这场重逢,她又期待已久。所以,尽管额头上包着纱布的样子有点可怜和滑稽,南庭还是笑着答:“特别好。” 必须要特别好的状态,才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反正,就算结局没有特别好也没关系,总不至于比从前失去他更糟。 嗯,真的真的,特别好。南庭缓缓笑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个多小时的疯狂过后,不仅机坪满目疮痍,办公区和航站楼里也是一片狼藉,甚至是中心两路市电都中断了供应,空管中心立即开启灾后重建模式,各个部门的人员迅速投入到了救援抢险的工作中去,兵分几路,抢修线路,清理积水,恢复设备的运行运转,同时进行检测,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涉及飞行保障的每个环节恢复到正常水平。 深夜,g市机场逐渐恢复了航班起降。由于台风后加班机增多,第二天,管制波道一直处于繁忙的状态,而包括南庭在内的,前一晚值了大夜班的管制们没一个人离开塔台,累了就在休息室里眯一会儿,醒了就去管制大厅,协助值班的同事做些协调的工作,以确保飞行安全。 截止到南庭下班时,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桑桎更是在机场等了她很久,就怕她因外伤和劳累引发高烧。 雨停了,但没有出太阳。南庭走出塔台时,下意识看向停车场,没有一辆白色的车,更没有那个想见的人。她低头笑了,笑自己痴心妄想。 回去的路上,桑桎始终默不作声,目不斜视的样子像是专注于路状,但南庭知道,他在生气,气她先是隐瞒失眠,后又加班受伤。她想了想说:“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作为一名菜鸟级管制,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可在整个塔台都处于极度繁忙的状态,对我倾囊相授的师父,指导帮助过我的师兄们都在坚守的情况下,我实在走不开,哪怕只是为他们泡一杯咖啡,买一份快餐,我也觉得有意义的。” 或许,团委林主任就此次台风事件,在发宣传稿时会说:“管制是在用生命守护自己的事业和职责”,但其实管制根本不会去考虑那些伟大和高尚的字眼,他们只是想: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事。如同南庭总是对着航空器默念“起落安妥”一样,唯此一愿。 因为南庭选择了管制职业,桑桎很清楚:只要天上有飞机,他们就不会离开。可面对南庭的伤,他还是忍不住说:“从前我只觉得管制在工作上的失误会造成风险,这次台风,让我意识到空管还有生命上的危险。所以,尽管我没有立场劝你改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以生命安全为第一考量。你不用辩驳,你额头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再有下次,南庭,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和我绝交,我一定有办法让空管中心辞退你。” 他确实有这样的本事,但他一直用近乎纵容的方式尊重和支持着她的选择。甚至是现在,只要她稍稍服个软,他就会缓和下来,不与她计较。 未免桑桎担心,南庭故作轻松地说:“我是上班不是卖命,当然会好好保重自己,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好多计划没实现,哪能傻得拿生命冒险。” 桑桎也不冷着脸了,饶有兴致地问她:“很多事是什么事?” 南庭不会和他说,有些事是和盛远时有关,她只避重就轻地说:“例如养睡不着。” 桑桎闻言就笑了,“睡不着我可以替你养,有空还是先想想破相了怎么办吧。” 南庭似乎这才想起额头上还有伤,她伸手摸了摸纱布,无所谓地说:“破相的话,只能用内在美弥补了,除此之外,我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明明是句玩笑,没有走心的,桑桎却像听出了什么话外音一样,再次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3 南庭的新家也遭遇了台风的“侵袭”,所幸只是厨房的玻璃被吹碎了一块,没有给她的小窝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只是厨房有点惨。睡不着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从床底下窜出来,朝门口的南庭奋力扑过来,如果不是桑桎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南庭险些被扑倒。 睡不着很少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迎接南庭回家,显然是被前一晚的台风吓坏了。南庭安慰了睡不着很久,要不是它的体重有点超标,要不是桑桎及时阻止,被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怕是免不了了。等睡不着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它开始上窜下跳地围着南庭玩,唯对桑桎还是一如继往地冷淡,有种同性相斥的距离感。 桑桎找人来安装了新玻璃,等把厨房收拾完,他低头看南庭。 此刻灯光朦胧,在她头顶洒下一片暖色。她一六五的身高本不算矮,可此时蹲在他身后擦地,却是小小的一团,身上穿着纯棉的t恤衫和运动裤,长头随意地在脑后束成马尾,在狭小的空间里,仔仔细细地擦着地上的污迹,安静,乖巧。 明明是最普通寻常的烟火气,却怎么都觉和她不搭。 桑桎忍不住把她拉起来,“先别擦了,去打电话叫个外卖,我饿了,等不及你做饭。” 他这样说,南庭当然不会坚持,她把抹布放在不防碍他落脚的地方,“你想吃什么?” 桑桎说:“我都行,看你和睡不着。” 厨房门口的睡不着听见自己的名字,小耳朵敏锐地动了动,小眼睛巴巴地看着桑桎。 南庭则提议:“那就狗饼干吧,味道还不错,我和睡不着都行。” 桑桎失笑,“我都有点后悔建议你养睡不着了。” “为什么?”南庭不解。 桑桎的解释竟然是,“刚刚你安慰它的样子,让外人看见的话,可能会误会。” 南庭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误会,我和睡不着其实就是那种”说到这,她故意一副不好意思继续的样子,“不正常的关系。” 桑桎闻言一怔,见南庭憋笑,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他无奈地回了一句:“等睡不着有女朋友的时候,你放开手脚和那位竞争一下,看睡不着会不会选你!” 南庭哈哈笑起来,不小心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桑桎赶紧拿出医药箱给她换药,有人却在这时敲门,是送外卖的,可他们还没打电话订餐,桑桎正准备和送餐员核对地址,南庭的手机就响了,是齐妙,那位漂亮的房东姐姐在那端说:“南庭小妹妹你在家吗?我点的外卖应该送到了,但我还在路上堵车” 南庭于是帮齐妙收了那份丰盛得完全不像一人份的外卖,等桑桎给她换完药,房东姐姐就回来了。踩着高跟鞋的齐妙倚着门,手里拎着一瓶红酒:“这位绅士,不介意让你女朋友陪我喝一杯吧?” 桑桎从齐妙的情绪和行为判断出她应该是遇到了情感问题,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南庭是不擅长解决的,尤其她现在还是个病号,所以他说:“她不能喝酒。”是明显拒绝的意思。 齐妙也看见了南庭额头上的纱布,她不解地问:“怎么挂彩了?因为台风,还是被,”她瞅了眼桑桎,“家暴了?” 见齐妙盯着桑桎,南庭失笑,“真被家暴的话,我一定会报警的,好吗妙姐?” 齐妙耸肩,“那就不喝酒,陪我聊天吧,可以吗,男朋友先生?” 桑桎并没有因齐妙是房东有任何的放松和讨好,他提醒道:“她有外伤,又持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未免出现并发症,你们,”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十点前结束,到时候我打电话来。” 还要被限制时间?齐妙皱眉,“不用这么锱铢必究吧?” 桑桎也不应她,拿手指点点南庭。 南庭立即表态,“我以睡不着发誓,不喝酒,准时上床休息。” 再次被点名,睡不着歪着脑袋看向南庭。幸好语言不通,否则睡不着听懂她在说什么,肯定要问,“主人你为什么拿我发誓?有没有版权费?” 等桑桎走了,齐妙踢了高跟鞋,赤脚走到沙发前坐下,“男朋友挺事儿啊。” 南庭给她递了个抱枕,“我们做了什么,让你那么肯定我们是那种关系?” 齐妙伸手接过来,“不是最好,文邹邹的男人没有安全感,差评。” 和盛远时的气势天成不同,桑桎属于平和温雅,有贵族氏优雅的男人,却被评价为文邹邹南庭替他不服,“形容词那么多,像是温润如玉,淡雅如风,学者气质这些,都比文邹邹更恰当。” 齐妙不以为意,“这种俗称暖男的男人最容易被炮灰了,那种,”她脑海里浮现盛远时的样子,“英俊伟岸,气势逼人,有男子汉的爷们之气的帅,才是男朋友的标准气质。” 南庭也不和她辩,“那你还怀疑人家打了我?” 齐妙随口说:“万一他心里阴暗呢。” 南庭觉得有必要给桑桎洗白一下,“老桑是心理学教授,中心医院精神科的外请专家,不仅想约他做心理辅导的患者约不上,连行业内想请他做督导的心理师都不计其数。” “心理学教授?”齐妙忽略“心理辅导”和“督导”这些行业术语,略显吃惊地问:“不会你以前得过抑郁症吧?”在她的世界里,心理学教授就是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专治抑郁症。 南庭随口嗯了一声,“天天都想跳楼,可惜恐高。” 齐妙以为她是开玩笑,没心没肺地建议:“你可以割腕啊。” 南庭看似没往心里去,她笑言:“那多疼,还一时半会死不了,过程太漫长,不是自杀首选。”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齐妙不想继续了,“那我刚刚揣度他的心思,会不会被他看穿?” “你说老桑?”南庭好奇,“你揣度他什么了?” 齐妙贼兮兮地凑到南庭跟前,小声说:“揣度他是不是想睡你。可不是我污啊,主要教授和禽兽总是被划等号啊。” 教授和禽兽的话题让南庭很无语,“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只能靠尬聊死撑了。” 对于南庭坦荡地接受了这个黄色幽默的举动,齐妙很满意,她像知心姐姐似地提醒,“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家可能是想和你有后续更新的哦小妹妹。” 南庭把外卖摆好,又拿来两个杯子,才在单坐沙发里坐下,“我只对我想的事负责,其它的,与我无关。” “有道理。”齐妙的注意力被款式不一样的两个瓷杯转移,她一脸嫌弃地问:“还有比这两只更丑的吗?” “那就剩我了,但我显然没那功能。”南庭挠头想了想,“或者我直接把瓶口敲碎?” 齐妙被她的简单粗暴吓了一跳,“把玻璃碴子喝进去,就扎心了啊小妹妹。” 可南庭戒酒多年,家里确实没有瓶起子。 后来还是回齐妙那边打开了酒,接下来,两个女人开始了台风过境后的第一次促膝长谈。南庭不记得齐妙喝了多少酒,在拦不住的情况下,只好趁齐妙不注意偷偷把酒往花盆里倒,见睡不着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睡不着别叫。睡不着的小三角眼转了转,哼哼着在她身边趴下,一副狗狗心里苦的委屈样。 齐妙明显是有心事,但在喝醉前,她一个字都没说,直到酒劲上来了,话才开始多起来,先是把最近空降来的女上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把一位姓乔的她称之为“毛还没长全的小子”从头发骂到了脚趾头。 南庭不会安慰人,尤其她认为大道理谁都懂,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当局者迷而已,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齐妙倾诉,在齐妙需要时一起骂两句,然后等齐妙骂累了,睡着了,找来毯子盖在她身上,独自收拾残局,等把垃圾装好,睡不着叼着手机进了厨房。 南庭把手机接过来,摸摸它的头,“这不是我们的,是妙姐的。” 睡不着可不管手机是谁的,见那个奇怪的发声体一直不停地叫,它也跟着“汪汪”叫个不停。 客厅的齐妙依然睡得很自我很陶醉,完全没被睡不着的叫声惊扰。南庭意识到此时是叫不醒她的,见手机契而不舍地响,来电显示又是“大齐弟弟”,在误以为是帮自己搬家的齐小弟打来的电话时,她选择了接听,“收到,齐小弟,请讲。” 等了两秒见那边没动静,她又说:“我是你南庭小姐姐,妙姐她在我这边喝了酒睡着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你明早打来吧。” 那边的人依然没反应,唯有透过听筒传来的呼吸声提醒南庭,对方没有挂断。 南庭不解地喂了一声,“齐小弟你那边信号不好吗,听到给我个回应。” 典型的管制语言特征。 终于,一道低沉的男声对她说:“看来你需要向我解释的事,又多了一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4 一道低沉的男声对她说:“看来你需要向我解释的事,又多了一件。” 那不怒自威的声音是盛远时! 盛远时?回想前一秒怎么称呼他来着?齐小弟!还自称:南庭小姐姐!南庭恨不得原地爆炸。震惊之余,她手不觉一松,手机就掉在了厨房的地上,屏幕碎了。 睡不着不叫了,低头看了看哑掉的手机,伸出一只爪子扒拉了一下,就要用嘴把手机叼起来。 南庭及时阻止它,自己俯身捡起碎了屏幕的手机,随后疾步去客厅拿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查看齐小弟的朋友圈。三个月前,他发了一条:“虽然帅气指数有所降低,但安全指数up啦,小叔棒棒哒”,配图是一位飞行员身穿反光背心的照片。 身为民航从业人员,对于照片中的场景,南庭并不陌生,那是每次起飞前,机长在做绕机检查时的状态,而照片中戴着墨境的飞行员,是盛远时无疑,他身后喷有“中南集团”字样的空客飞机在那一刻成了背景。显然,这是南程航空开航前,盛远时执飞中南航班时被拍下的。 再去翻看齐妙的朋友圈,一个月前,她发了一条:“年方三十,民航机长,年薪稳定,具自动取款功能,相貌,低调地说,属超帅一族,无不良嗜好,能承担责任,现收购女友一名,要求”配图是一张盛远时身穿飞行员制服的照片。 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拍的南庭不得而知,但她凭盛远时肩章上的三道杠确认,拍这张照片时他还是副驾驶,尚未晋升责任机长。而他面孔上畅意自信的笑,愈加显得眉目飞扬拓达,俊朗阳光。 南庭完全可以想像,齐妙的这条朋友圈会引发怎样的山洪。 齐小弟留言提醒她:“有屏蔽小叔吗?被他看见,姑姑你就惨了。” 齐妙却说:“作为姐姐,我会怕他?” 齐小弟有些愤愤,“换成是我,明明是好意,也会被收拾得很惨。果然是,辈份害死人。侄子我表示不服!” 齐小弟不是齐妙的弟弟,盛远时才是?而他又是齐小弟的小叔? 她搬来航天小区那天之所以会遇见他,不是因为他住在这里,而是他要帮姐姐齐妙等着给自己钥匙,然后有事要先走,才临时抓了齐小弟“顶包”? 盛远时和齐妙,居然是表姐弟! 自己住在他表姐的房子里?南庭一时不知道这对自己而言,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又禁不住想:如果自己好奇心重一点,成为微信好友时就查看齐妙,或是齐小弟的朋友圈,早早发现这层关系,会怎么样? 曾以为城市很大,一个转身,足以割断所有联系。事实却是,连世界都很小,那些你以为在后来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的人,也许会在你的心心念念之下如同奇迹一样出现,只要回头,就能看见。 只不过,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亲手舍弃的东西,有资格往回要吗? 南庭站在窗前,万千心事,要从和盛远时初遇那天开始梳理—— 那一年冬雪正盛时,她约闺蜜一起去瑞士旅行,出发那天,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了两个多小时,她等着不耐烦,几乎是指着登机口地服人员的鼻子,要求告知准确的起飞时间。 地服一遍遍地解释延误原因,并承诺一旦天气好转,很快就能登机,可她不依不饶,态度蛮横地要求机长出来道歉,如果不是很快就通知了登机,地服都快被她逼哭了,她却一脸得意地对围观的旅客说:“就得给他们施压,看看,这不就登机了嘛。” 天气不好转,认她闹翻了天,也是飞不了的。可那时的她,无知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拿嚣张无理当正义凛然。 进入廊桥,走近舱门时,她看见驾驶舱内,左座身穿飞行制服,戴着耳麦的中国男人正低头看手上的单子,右座的外籍飞行员则侧头向他,眼神恭敬,像是在请示什么。她看不见男人的正脸,只能借着夜色与灯光,注意到他的侧脸线条和嘴唇弧线很迷人。 闺蜜显然也看见了驾驶舱的一幕,目光却是被外籍飞行员吸引,“那个老外好帅。” 她闻言嗤之以鼻,“男朋友还是国产的好。” 闺蜜不明所以。 她漫不经心地问:“你英文那么烂,不担心语言障碍吗?” 闺蜜却说:“正好和他学英文啊。”随后不满地推她一下,“说得好像你英文多好似的。” 她笑得妩媚动人,“所以我看上的是那个中国男人。” 年少轻狂,大言不惭。 飞机起飞后,第一次的机上广播是乘务长做的。进入平飞阶段,空乘开始提供机上服务,对于相比经济舱精致百倍的头等舱餐食,她依然满脸嫌弃,一口都没吃,全部扔掉。 长途飞行很累,没多久她就睡着了,醒过来时距离飞抵苏黎世还有六个半小时,她按铃把空乘叫来,莫名其妙地说:“我要投诉你们机长。” “投诉,机长?”空乘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状况,有点傻眼。 她不顾吵醒身边的乘客,大声地说:“本来就延误了两个多小时,还飞这么慢,是你们没给他送饭吗?” 空乘接不住招,说了句“您稍等”,去把乘务长叫来了。 乘务长是位国际友人,用英文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 她英语水平有限,闻言顿时更来气了,蛮不讲理地指责:“你看不出来我是中国人吗?公司没对你培训中文吗?” 乘务长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换成中文,客气地再问了一遍。 她气愤地说:“我要投诉你们机长,因为他飞机开得不够快,越开越像老太太。” 乘务长是怎么转达给机长的她不得而知,只是没几分钟广播就响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先用中文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为了表达我们对飞机晚点的歉意,稍后我会把飞机飞得跟刚偷来时一样快,请您务必系好安全带。” 然后,是一遍流利的英文。 那是她听过最幽默另类的机长广播。从此后,她恋上了对方地道的美式英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相比南庭的全无防备,盛远时也是措手不及。本以为那个他莫名熟悉,又被否定的声音是南庭,已经是比奇迹还稀奇的事情,结果,这个女人竟然还是他表姐的房客,如果不是他那天临时有事先走一步,本该是由他给她交钥匙的。而就在昨晚,丛林又告诉他,他带飞行学员回国那天在航站楼里,随手“搭救”的那个人,也是她。 那个下午,他刚刚带领南程最后一批在纽约受训的飞行学员回来,行至平梯扶手处时顾南亭打来电话,接通时,他看见一个女孩子背着对自己,踉跄着向平梯而去,如果她就那样倒着踩上去,势必要被平梯向前的作用力带倒。 向来拒绝和异性有肢体接触的男人,鬼迷了心窍似的,右手保持握手机的姿势不动,左手适时伸出,在女孩子腰间用力一搂。 纤腰柔软,皮肤触手细滑,有那么一秒,盛远时因大脑突然涌现出来的异样感觉,停止了思考,但还是理智地说了一句,“抱歉。”并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没有多一秒的停留。 乌黑的长发,白色上衣,双肩包,平底鞋,最简单朴素的打扮,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千差万别,可那几乎快忘了的,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盛远时在通话即将结束前突然停步,回头,却只看见那个女孩子俯身捡棒球帽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没动,固执地要等对方转过头来。结果,她起身后,竟然朝反方向去了。 盛远时几乎就要追上去确认。 手机那端的顾南亭唤:“远时?” 身旁的丛林也提醒道:“师父,公司的机组车到了。” 不会是她。如果重逢是那么容易的事,分离就不会那么疼。 像半年前在塔台听出那个声音像她后一样,盛远时再一次选择了放弃。他没有和飞行学员位一起坐公司的机组车,而是独自开着那辆白色陆虎一路急驰。 可竟然真的是她。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边,和他周围的人都成了熟人。 唯独他,对她的归来,全然不知。 这个深夜,这寂静的城市一角,盛远时几乎是在瞬间,被回忆四面威胁—— 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在外航供职的盛远时执飞a市直飞苏黎世的航班。 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延误了两个多小时,当时的北京时间正值深夜,机上的旅客多在睡觉,为免飞机颠簸影响大家休息,他保持着正常的巡航速度。 乘务长却敲门进入驾驶舱,对身为机长的他说:“有位旅客要投诉你。” benn那时还是副驾驶,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替师父盛远时问:“hy?” 乘务长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说机长飞机开得不够快,越开越像老太太?” 那是盛远时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被投诉,理由有些啼笑皆非。 benn哭笑不得的表情中,盛远时从容地做了个“提速预报”式的机长广播。然后,直到飞抵苏黎世,那位投诉他的旅客没再有其它举动。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结果走出驾驶舱时,有个梳着短发,打扮前卫的女孩子堵在舱门前,用她与众不同的悦耳嗓音提出要求:“我想把握最后的机会,和机长先生认识一下,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2 从得知司徒家破产, 回想司徒南压抑对他的爱骗他分手, 到五年的寻找和空港重逢,盛远时不敢说自己每时每刻都活在心疼和自责中, 可他没有一天放下过,放不下司徒南在爱他这件事情上的热情与勇敢;放不下她特有的天真赤诚,甚至是小脾气;更放不下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过的真情和爱意。 如果这些能换来南庭的平顺与幸福, 盛远时不会有半句微词,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南庭爱上了患难与共的桑桎,只要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他都能够接受。然而, 没有他的这五年, 南庭竟然过得那么糟糕, 甚至险些与他生死相隔。这样的真相,残酷到让一个连面对空难都毫无惧意的男人承受不住。 南嘉予的四连问, 更如同尖刀一样扎进盛远时心里,让他的胸臆顿时血肉模糊,他明明可以为自己辩解,他明明也有属于自己的委屈, 但这些情绪在南庭遭遇的痛苦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不值一提,而此前的心疼, 心疼她从公主跌落成灰姑娘所吃的苦, 心疼她的成长和蜕变, 在这一刻终于演变成抽筋剥骨的疼, 那疼让盛远时全线崩溃,什么自制,什么坚强,统统不起作用,他艰难地张了好几回口,才勉强发出声音,“我,出去一下。”然后,几乎是摇晃着站起了身。 抬步时却还是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最后,他扶着墙缓了几秒,才疾步走了。好不容易撑到离开南嘉予的视线范围,走进无人的楼梯间,盛远时整个人虚弱下去。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可他是个男人,是要给南庭依靠的男人,他只能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任由泪水滚滚而下,无声又无力。 这一刻的盛远时像极了分手那天的司徒南。 五年前那天,和盛远时见完面,司徒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久,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边哭边走,边走边哭,有种失去全世界的痛,却无处发泄,只能靠自己包容和消化所有的难过,然后发现天黑了,该回家了。 那个时候,司徒家别说是车,连房子都马上就要被收走,司徒南舍不得打车,她坐公交,又转地铁,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尽管不习惯公共交通工具的拥挤和耗时,却只能逼着自己适应,因为明白,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 司徒家的独栋别墅漆黑一片,寂静得像是无人居住的空楼。但南庭知道,司徒老爸是在家的。因为公司没了,他再不用像从前那么忙碌,除了这个有她的家,他现在一无所有。 他不在家,能在哪呢? 夜风夹杂着冷意袭来,把冻透的司徒南吹得瑟瑟发抖,她站在在门口平复好了心情,自觉司徒胜己应该看不出什么异样,她才掏出钥匙开门,尽量以愉悦的声音喊,“老爸,我回来了。” 在那一刻,那个尚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还在试图用温暖的父女之情,安慰父亲遭遇人生巨变的打击,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正在遭逢变故,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和鼓励。 司徒胜己确实在家,他明明就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把女儿的脚步声和呼唤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像是失去知觉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司徒南开了灯,他不适应突来的光线,闭上了眼睛。 司徒南没有发现这一天的司徒胜己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因为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么沉默的,而她像以往撒娇时一样,搂住老爸的脖子说:“是为了惩罚我贪玩回来晚了,才坐在这吓唬我吗?” 司徒南是南嘉清去世后,司徒胜己唯一的安慰,他深怕自己给她的不够多,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地赚钱,想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女儿面前,让她有享不尽的福,让她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地生活,结果他破产了,连最起码的生活都无法满足女儿,那种心痛和自责,或许只有为人父母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司徒胜己把司徒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她:“蛮蛮,你怪爸爸吗?” “怪你什么啊?你那么棒,白手起家创建了‘胜清’,给了我和妈妈最好的生活,我崇拜你都来不及。”司徒南说着,扬着小脸看着司徒胜己,像个大人一样地说:“你别难过,不就是没钱了嘛,这个世界上,也不都是有钱人吧,我刚刚坐车回来,看见那些工薪阶层的人,也没愁眉苦脸啊,其实,那些最平常普通的生活也是充满了希望和快乐的。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你忘了吗?”她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怯意和歉意,“但我从前不学好,没什么本事,好像没办法像你那么厉害,你不能嫌弃我。” 司徒胜己那么疼爱女儿,当然不会嫌弃她,可是,他根本无法想像,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司徒南,怎么去过那些平常普通的生活。那些所谓的希望和快乐,从何而来?他也想过东山再起,可那谈何容易?想到司徒南日后可能会因为何家的咄咄逼人窘迫度日,司徒胜己已经接受不了了。 他搂住司徒南的肩膀,愧疚地说:“爸爸怎么会嫌弃我的蛮蛮,我的蛮蛮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懂事的姑娘。” 司徒南依偎在老爸身旁,特别有自知之名地说:“我是最刁蛮最任性最能作的姑娘,也就是你,认为我哪哪都好。” 这是司徒南给予自己最中肯的评价,即便司徒家没有破产,她也清楚自己身上的缺点,就像她和盛远时说的,她是个除了长得漂亮,什么都不会做,还挑三拣四的人。 司徒胜己作为父亲,司徒南有什么优缺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一直认为,优渥的家族背景是资本,有他为司徒南撑腰,司徒南是有底气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追任何一个她喜欢的人,现在他破产了,自己这个刁蛮任性能作的女儿要怎么继续她的人生?那一刻,司徒胜己万分后悔,后悔不该太溺爱司徒南,后悔没有从小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 却为时已晚。心如死灰的司徒胜己忽然问:“蛮蛮,你想妈妈吗?” 换作是平时,司徒南或许会说:“不想。”也可能反问他:“爸爸你呢,你想妈妈吗?”总之,她不是否认,就是回避,怕触及老爸的心事。这一次,司徒南闻言环顾了一下这栋南嘉清生前住了不到一年的别墅,终是点头,再点头,实话实说:“但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你就更想妈妈了。” 一个看似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孩子,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已逝的母亲,照顾独自抚养她长大的父亲的情绪。这么懂事贴心的孩子,是最该获得幸福的吧?凭什么要被夺去至亲和所拥有的一切?那些命运的刁难,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绝望,充斥了整个胸臆。 司徒胜己像是呼吸不畅似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说:“是啊,爸爸也很想你妈妈。” 然后,他絮絮地对司徒南说了很多和南嘉清的过去,说作为孤儿的自己能遇到那么温柔善良的南嘉清,是他毕生的福气;说他那么地想和南嘉清组建一个家庭,却遭南家反对时的难过,以及决心放弃南嘉清时的不舍;说南嘉清在无法说服父母接受他后,毅然决然地追随他来到了a市;说他们一起创业;说他们曾经有多穷多难多苦;说南嘉清怀孕时妊娠反应有多强烈;说司徒南出生那天,他们有多开心和幸福;最后司徒胜己还说:“你妈妈走的那天,我也不想活了,可你那么紧地拉着我的手”他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滚烫地落在司徒南的手背上。 司徒南不想哭的,至少不想在司徒胜己面前哭,可她到底是个孩子,终是没控制住,也跟着哭了,“你还有我啊爸爸,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那个时候,司徒南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的。她以为,破产的打击和阴霾总会过去,就算凭她的努力和能力无法让父女俩过上像从前那样富裕的生活,至少温饱没有问题。她甚至都想好了,先办一个休学,然后找一份可以谋生的工作,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等慢慢地积累了一些经验,就可以换一份工资高一点的工作,再好一点后,她再继续学业,边上学边工作,会很难,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司徒胜己却彻底地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他抱着女儿,不停地说:“我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好你,我没有做到,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司徒南就那样哭着安慰鼓励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尝过的美食,我见过的风景,我去过的国度,一切一切我享过的福,都因为我是你司徒胜己的女儿。爸爸,我长大了,轮也轮到我照顾你。” 依然没能挽回司徒胜己自杀的决心。他和司徒南吃了最后一顿饭,亲自把女儿送回了二楼她的房间,然后又送了一大杯牛奶上来,放在她床头柜上,平静又温柔地嘱咐,“喝了再睡,能睡得好点儿。” 司徒南确实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她不觉有异,端起来就要喝。司徒胜己却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沉重,痛心。可司徒南没有看出来老爸眼中的情绪,只以为他还被困在破产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她说:“爸爸你也早点睡,明天我们还要搬家呢。” 司徒胜己的手抖得厉害,他沉默了一会,问:“蛮蛮你和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搬走?” 谁在大别墅了住惯了会愿意搬去小房子里?但司徒南不能说实话,她说:“我和小姨去新房子看过了,我很喜欢那边,你也会喜欢的。” 司徒胜己笑了,那种了然又欣慰地笑,他说:“只要和你,和你妈妈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然后松手:“喝吧。” 司徒南隐隐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太想那杯喝牛奶了,可司徒胜己没有走的意思,他就那么站在她床边,一副要看着她喝下去的样子,司徒南迟疑着端起了杯,唇在杯口停留了几秒才喝,只一口,她就觉得味道好像不对,才要抬头说什么,就听司徒胜己用低沉的声音说:“都喝了。”她就没说话,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恍惚中,司徒南隐约听见了急救车的声音,还有争吵声,咒骂声,有南嘉予的声音,也有桑桎的声音,除此之外,好像还有打架声,以及盛远时的声音,她想开口唤,“七哥,七哥”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声音都像是无法冲破喉咙传出去,她特别着急,怕盛远时走了,就伸出手去抓,在落空了无数次后,终于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然后,她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近在咫尺地说:“蛮蛮,七哥在呢,七哥不会走,永远都不会。” 南庭猛地就睁开了眼睛,洁白一片的世界里,她七哥脸上焦急忧心的神情千毫毕现。 盛远时见她醒过来,倏地站起来,凑到她面前,轻声唤:“蛮蛮?”像是害怕是自己的幻觉一样,急切地想要确认她真的醒过来了。 南庭眨了眨眼睛,确认面前的人是盛远时,她用尽浑身的力气,轻轻地回握了下他的手,细若蚊声地说:“你回来了。”还记得他之前答应自己,晚上会从a市赶回来。 盛远时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哽咽:“是,我回来了。” 南庭就笑了,眼泪也同时溢出眼角,她轻声地要求:“七哥,抱抱我。” 盛远时俯身,小心翼翼把纤瘦的她抱进怀里,而他的泪,落在她颈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3 得知南庭醒了, 李主任安排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结果显示,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外, 没有其它异常。这明明是个好消息,盛远时却依然放心不下,毕竟, 南庭的病来得太突然, 又严重到出现了生命危险,现下连病因都找不到, 日后要如何规避再发的风险? 李主任其实也有同样的顾虑, 可连临床经验丰富的陈院长都没有接触过类似的病例, 他确实有些束手无策, 他的诊断,确切地说, 是判断,南庭这一次突然病倒,除了是淋雨导致的免疫系统问题外,主要还是受心理和情绪的影响, 他建议盛远时, 和桑桎好好地聊一聊。 桑桎自从那天和盛远时打过架后,再没来过医院, 但盛远时知道, 他一直在通过电话, 从每天都来的南嘉予嘴里获知南庭的情况, 他是随时准备着,一旦南庭的病情有反复,第一时间赶过来。桑桎在司徒家遭遇破产时的维护和付出,以及他对南庭的爱,盛远时感激并认可,他也愿意在桑桎遇到困难时,倾他所能,予以相报,至于桑桎想要的南庭的以爱相许,注定是得不到了,在这件事情上,盛远时只能说:抱歉。可他还是决定,在南庭出院后,找个适合的时机和桑桎见一面,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的。 南庭得知自己在重症监护室被监护了二十四小时,又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才明白为什么盛远时那么憔悴,不仅下巴上的胡茬长出来了,一双深眸更是带着赤红的血丝。在劝不动盛远时回家休息的情况下,她心疼地说:“都转到普通病房了,你还担心什么,回去收拾一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看脸的。” 盛远时何尝不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他摸摸她明显瘦了的小脸,“我想让你醒过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然后挑了挑眉,“要不我连夜赶回来,不是白表现了吗?” 南庭笑了,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血色,她微微嗔道:“你学我。” 盛远时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女朋友那么多的高招,我总要有所进益。” 南庭有点害羞地说:“我都几天没洗脸了,你也不嫌脏。” 盛远时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抚摸,“我也一样。” 下午的时候齐妙过来了,给盛远时带来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裤,盛远时先给南庭擦完脸漱好口,才进卫生间打理自己,被掠在一边的齐妙吃味地说:“他对我这个姐姐从来没有那份耐心。” 南庭面有愧色:“是我给他添麻烦了。” “你呀,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齐妙像是大姐姐似地戳了戳她的脑袋,“这算哪门子的麻烦?你是他女朋友,你病了,他不照顾,难道要让桑医生来?” 南庭听见桑桎的名字,忽然就沉默了。 齐妙边给她盛汤边说:“老七在盛家和齐家都是最小的孩子,但无论哪边有事,大家都习惯性找他,就算以前他人在国外,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不能解决的。”齐妙说着把碗递到南庭手里,“一直以来,他都是我们的主心骨。” 南庭没有急着喝汤,她神色严肃地洗耳恭听。 齐妙想了想,决定继续,“南律师把事情都告诉老七了,桑桎在你们家危难之时的施以援手,还有过去五年里对你的关照,老七都记在心里了,我是希望有回报的机会,否则,好像我们永远都欠着桑桎。对于你,别说是老七,妙姐都觉得只是心疼,远远不够。”她拍拍南庭的手,“好在都过去了,你和老七还能够在一起。南庭,听妙姐的,以后再遇到难事,别再自己扛,爱人是用来爱的没错,可爱人应该也是和我们共担风雨的人,否则这个人就不值得爱,尤其你的这位七哥还算有点能耐,你用尽吃奶的力气未必办得成的事,可能就是他一句话,你说你不使唤他,不是过期浪费吗?” 南庭听得眼眶微湿,她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碗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妙索性一吐为快,“老七特别自责,从南律师把那些事告诉他,他这几天几乎滴水未进,像傻了一样守在病床前,恨不得连眼都不眨地看着你。南庭,看在他那么爱你的份上,别怪他。” 南庭急急地说:“我没有,是我故意瞒着他,还骗他说不喜欢他了,其实说到底,是我自卑,觉得一无是处又一无所有的自己,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他。”她越说声音越小,“我就想,给他留个好印象,让他以后想起蛮蛮来,至少不会讨厌。” “妙姐心里明白,你那么懂事,不会怪他,可妙姐作为他的姐姐,还是忍不住替他说两句,他那个人啊,是那种只做不说的性子,爱啊,承诺啊,不会随时挂在嘴上。至于你,妙姐也得说两句,什么配不配,讨厌不讨厌的,你那小脑袋瓜都在瞎想些什么?老七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怎么可以这么想他?” “我错了妙姐。” “你没错,你就是有点轴。” “说什么呢?”换上了干净衣服的盛远时从卫生间出来,站在病床前,一只垂在身侧,一只手搭在南庭肩膀上,皱眉看着齐妙,“我让你过来不是给她训话,不该说的别瞎说。” “我哪敢给你的心肝宝贝训话啊。”齐妙瞪他一眼,径自从包里拿出一堆文件,摊在病床上,和南庭说:“不说了,来,看看你家七哥有多厉害,这是中南的股份” “等等。”盛远时偏头看过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说着,俯身拿起其中一个大红本,“房产证?齐妙你要干什么?” 齐妙理所当然地说:“给南庭小妹妹亮亮你的家底啊。” 盛远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的家底?” “我不整理都没发现,你这家底好丰厚啊。”齐妙越说越来劲,“光是各公司的占股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连固定资产都很可观” 盛远时适时打断了她,“我让你帮我收着这些东西,谁让你拿过来的?” “以前你没女朋友,我帮你操心可以,现在你有南庭了,我才懒得管。”齐妙把一堆资料全推给了南庭,“以后你当家,他要是起刺儿,妙姐帮你打官司,让他净身出户。” 盛远时忽地一笑,“齐妙你这是变相帮我求婚吗?” 乔敬则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人不是刚醒吗,就求婚了?盛老七你这效率够高的啊。” 盛远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女人从我女朋友的病房里带走,随你带去哪里,我谢谢你。” 乔敬则把手上的水果蓝放下,看一眼齐妙,“先不说这个女人怎么惹你了,好歹让我和南庭小妹妹说句话吧。”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南庭,“睡醒了啊,你这一觉,把老七的魂都快睡丢了。” 南庭被从重症监护室转来病房时,李主任说她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结果她竟然睡了三天三夜,盛远时是真的吓坏了,就连南嘉予都说:“她可能只是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他依然放心不下。 于是那一夜,南嘉予把南庭失眠到完全睡不着的事也告诉了盛远时,她说:“桑桎说,可能是那一夜之后,她对睡觉有恐惧,但到底是心理上的问题,还是神经方面的问题,还不确定。” 这接二连三的真相让盛远时也失眠了,他无法想像南庭是如何度过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再想到她床头的那些厚厚的专业书籍和手写的笔记,他仿佛看见,南庭这几年来,是怎样孤独又坚持地努力着往前走。也是在那一刻,盛远时才明白过来,那条莫名不喜欢自己的柴犬,为什么叫睡不着,他为叫错过它的名字感到抱歉。 盛远时不愿乔敬则说太多,他适时换了个话题,“那件事怎么样了?” 乔敬则瞥一眼南庭,才说:“和你想的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还有差。盛远时示意他到外面说,出病房前他又忽然转头对南庭说:“收好我的老婆本,别丢了。” 南庭窘窘地看向齐妙。 齐妙帮她整理,“我其实是想让你知道,以后你再遇到任何的困难,第一个要找的人,该是你家七哥,不要认为那是给他添麻烦,他天生就是给你解决麻烦的,况且你看,他可不仅仅只是个机长那么简单。” 下午的时候,应子铭和大林来看南庭,随后顾南亭和程潇两口也过来了,他们刚走,齐正扬就来了,他对南庭说:“果然被我说中了,你和小叔很配,南姐,你说” 盛远时不等他说完就赏了他一记爆栗,“什么南姐,差辈了!” 齐正扬揉了揉额头,看着南庭响亮地叫了一声,“小婶。” 南庭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腼腆地说:“还是各论各的叫吧。” 盛远时笑睨着她,“你的意思是,他叫我姐夫也行?” 南庭抬手打他,他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只要他不怕被他姑奶奶骂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齐正扬吐舌,“我还是叫小婶吧,姑奶奶可是最注重辈份的人了,让她知道我管她未来的儿媳妇儿叫姐,可不得了。” 南庭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猜测他妈妈应该是没事了,也就放心了,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天,齐正扬就回齐妙那边去看睡不着了。 傍晚的时候,盛远时的父母竟然来了,盛叙良身穿深蓝色的空军军装,肩章上代表将官的一颗金色星徽和旁边缀有的金色枝叶衬得那张轮廓坚实的脸,线条硬朗,在长期的严重修炼下,整个人散发着充满气魄的威严,而他身旁五十左右的齐子桥身材匀称,端装温柔,尽管眼角有隐约可见的鱼尾纹,但眼睛里却透出一股灵秀才神采。南庭见到二老,才发现盛远时的气质像父亲,容貌则更多的随了母亲。 齐子桥亲自煲了汤,她温柔地嘱咐南庭,“好好休养,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远时,不要逞强忍着,你早点好,他才放心,我和你叔叔也才放心。” 盛远时是南庭最在乎的人,对于他的父母,她当然也是最放在心上的,初次见面,居然是在病房里,这多少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她像个被训话的孩子似地坐得笔直,有点紧张地说:“知道了,谢谢阿姨。” 盛叙良严厉惯了,又没有女儿,实在不擅长和女孩子聊天,但面对未来的儿媳妇,他还是尽量以温和地语气说:“远时和我说了你们的事,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叔叔已经教训过他了,要是他以后再犯,你就告诉叔叔,叔叔再修理他。” 南庭心生温暖的同时,意识到连累盛远时了,她为盛远时解释,“不关七哥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 齐子桥像母亲一样握着她的手,“他是男人,该有担当,你就别替他说话了。” 南庭看着盛远时,目光中满是委屈,替他委屈。 盛远时旁若无人地掐掐她的脸,“没事,这不好好的嘛。” 等二老走了,南庭才知道他们早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就来看过她,盛叙良更是当着南嘉予的面狠狠地甩了盛远时一个耳光,还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并训斥道:“你是怎么照顾人家姑娘的?这么粗心,谁敢把姑娘交给你?” 南嘉予就算对盛远时再有气,人家爹都教训过了,她也不好再摆脸色,在盛远时的引见下和盛家夫妇聊了几句,尽管只是寒暄,好歹也算是打破了僵局。随后两天,齐妙给盛远时来送饭时,都是准备的双份,盛远时实在吃不下,但还知道把另一份送去给南嘉予。齐妙自知劝不动盛远时,就去对南嘉予说:“你胃不好,不按时吃饭的话万一痉挛,南庭又没醒,就只能我照顾你了。” 对于齐妙这个聪明有余,但在法律方面天赋不足的助理,南嘉予可不敢让她照顾,于是,她就吃了,虽然不多,可也不至于病倒。 盛远时感谢小表姐的帮忙,齐妙只是说:“谁让我是姐姐呢。” 由于还要留院观察两天,盛远时当天晚上留下陪护,对于南庭的欲言又止,盛远时说:“桑桎来过,是他协助李主任做的抢救,你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多亏有他,因为我在,他这两天才没来。小姨一直都在,直到你醒过来,做完检查确定没事,她才走。” 南庭垂眸,把他去a市那天,她和南嘉予吵架的事说了,盛远时听完叹了口气,“怪我了,如果那天我临走前和你打招呼,你不会带着情绪过去。” 南庭执拗地说:“是小姨不讲道理,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盛远时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轻责道:“她之所以有机会不讲道理,还不是因为你瞒着我?”见南庭眼圈有点红,他又舍不得说重话了:“想到你独自面对的那些我心疼归心疼,却也真的有点怪你,遇到那么大的事,你怎么就能忍住不告诉我?蛮蛮,你知不知道,当我打你手机,那边提醒我是空号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如果我盛远时是那种因为你的家世背景而选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我就不值得你喜欢。桑家,何家,都是a市的大家,凭我一己之力要挽回司徒家破产的局面确实不太可能,但至少我们不用分开,”他把南庭搂时怀里,抱紧,“我根本不敢想,你有个万一,我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人生,蛮蛮,你真的吓到我了。” 回想那一晚,南庭也是心有余悸,可她却说:“我被抢救过来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失败,连我爸爸都不相信我可以过回平凡普通的生活,认为我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那个时候,特别地绝望,甚至觉得如果小姨当晚没有突然去我家,就让我那么走了该多好,所以我才拒绝吃饭,拒绝和人交流,更想趁小姨和桑桎不在要自杀,后来桑桎给我做了很多次的心理疏导,我渐渐明白过来,让别人相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真的做到了,而不是用嘴说,我可以,我能行。” 她依偎着盛远时,轻声地说:“七哥,谢谢你,如果没有认识你,可能不会有现在自食其力的南庭,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念头支撑我走过来的。” 盛远时亲吻她额头,“那些痛不欲生,朝不保夕的日子,是你自己咬着牙一点一点熬过来的,所以,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4 南庭出院那天是个难得的睛天, 初秋的阳光如音符般流动, 温暖而灿烂,把近几日湿濡的阴霾和深浓的忧伤都晒光, 空气澄澈,微风轻拂。 南庭像个孩子似地伸了个懒腰,一副舒服惬意极了的样子, “还是外面好, 病房绝对是个会让人发霉的地方。” 盛远时先把她的背包放上车,边说:“我闻闻有没有霉味?”边把孩子气的她抱上副驾位置, 随即半个身子都探进车里, 衔住她的唇, 温柔地吻了好一会。 一吻过后, 南庭还舍不得松手,她搂住盛远时的脖子, 撒娇:“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盛远时的唇贴在她耳廓处,轻声说:“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一笑,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除非你生宝宝。” 南庭害羞地推开他, 小声嘟囔, “我还没有做够宝宝呢。” 盛远时抬手,宠爱地刮了她鼻尖一下, 承诺, “行, 先宠你。” 南庭笑得眉眼弯弯。 从医院出来, 盛远时直接把车驶向了机场,到了g市空港,他行使南程盛总的权力带南庭走员工通道,直接登机,他们才在头等舱落座,舱门就关闭了,南庭笑望他,“盛总就是不一样,全机人都在等你。” 盛远时抬腕看了下表,“我们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十分钟。”说着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跟你七哥混,会有很多特权,以后慢慢带你体会。” 趁乘务长转身的空档,南庭倾身上前,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盛远时笑得幸福又矜持。 飞机却没能准时起飞。 乘务长把延误的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盛远时,他让南庭坐着等,自己则起身去了驾驶舱,结果塔台方面并没有说明延误原因,他便代表机长做了个机长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暂时还无法起飞,而且很遗憾,尽管我们积极地和塔台沟通,目前还不太清楚具体的延误时间和原因,为此耽误了您的行程,我代表全体机组向您表示歉意,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和塔台保持紧密的联系,一旦有确切的起飞时间,我会马上广播通知。当然,如果你们有关系不妨动用起来,我们也想快点飞,或者您小憩片刻,和邻座聊会儿天也行。” 连机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旅客就更懵了,而这趟飞机上没有有关系的人,于是,大家只好听从机长的建议眯一会或者聊一会了,当然,也有性子比较急的旅客吵嚷着让乘务员再去驾驶舱问问机长,还要多久才能飞。 南庭欣赏她七哥的广播风格,而为了帮她七哥了解情况,她拿出盛远时给她新买的和他同款的手机,给大林打了个电话。 恰好大林刚从席位上下来,手机是通的,他告诉南庭:“是军方活动占用机场,预计三十分钟后可以放飞。” 竟然是军方活动啊,南庭瞬间就想到了此前到病房看她的,盛爸爸空军军装上的肩章,她不禁想:那个有关系的人,原来是她七哥呢。 大林顺手查了下出港航班的排位情况,“你坐的那趟南程的航班排在第三,很靠前了,等吧。”末了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正好给你和盛总多一点时间亲亲我我。”然后不等南庭说话,挂了电话。 南庭赶紧把消息告诉乘务长,乘务长笑着感谢这位被她们盛总牵着手带上飞机的美女,及时地把消息反馈给了驾驶舱,很快地,那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再次响起,盛远时先是通知了预计延误时间是半小时,接着说:“我们现在的排位是第三,非常靠前,请大家耐心等待,看看报纸,睡会儿觉,眼睛一闭一睁,时间就过去啦。” 盛远时愉悦的情绪感染了全机的乘客,南庭听见有人说:“延误都没觉得不开心,真是奇怪。”她也弯起唇角笑了,等盛远时回来,她调侃道:“我七哥也会卖萌啊。” “现学现卖都来得及。”某人一副他智商很高的神气劲儿,然后笑睨着她,“有个管制女朋友,机长再也不担心延误了。” 南庭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明明有关系的那个人是你,却还让人家有关系的用起来,是什么意思?” “在这种事情上,盛首长可不会惯着我,与其送上门挨骂,我还是消停等吧。”盛远时贴了下她的脸,笑着建议:“估计你给他打个电话能好使,未来儿媳妇的面子,他得给。”说着就翻手机通讯录,要把号码发给南庭。 南庭抿嘴笑,她挽住盛远时的胳膊,透过舷窗看向机坪,半晌说:“我才不上当。” 盛远时轻笑,“病了一场,倒变聪明了。”说着侧了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半小时后,飞机起飞,直飞a市。 飞行过程中,盛远时正准备提醒她看外面,与她共赏如同一朵朵白莲似的云海,南庭突然说:“七哥你给我讲一下飞机的进近与着陆过程,详细一点。” 那个至今为止操作过无数次的程序对盛远时来说实在是枯燥,可女朋友如此好学,而对于飞行,她了解越多,越便于日后的指挥,盛远时只好把目光从云海的美景中收回来,兴致不太高地开始,“飞机高度小于2000ft,大于等于1500ft,切入下滑道进近速度稳定,接地,反推,地面扰流板,刹车” 好不容易讲完了,又听她问:“复飞的要求呢?” 管制女朋友的职业病犯起来,机长也有些无奈,盛远时揉了揉眉心,唤她:“蛮蛮?” “嗯?”南庭以为他叫自己有事,偏头看过来。 盛远时适时低头,用唇堵上她不停发问的小嘴。 乘务长恰好在这时过来,本想问盛总和女朋友小姐是否有什么需要,见状立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转身回去了,动作轻得仿佛没有出现过。 到达a市时正值中午,下机后两人直奔灵泉寺,放单考试前昔,南庭独自在寺里住了三天,时隔一个多月,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出发那天她像以往一样是坐通勤车去的机场,由于天气原因,飞机延误了很久,她在登机前与一位男性乘客发生了冲突,那趟航班的机长是程潇,那个时候,盛远时人在美国,带领即将首航的南程航空最后一批飞行学员在训练,南庭上飞机时还在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坐上盛远时驾驶的飞机,听他用独特的嗓音做机长广播,那个时候,好怀念他地道的美式英语。随后三天,她在灵泉寺里住着,在晨钟暮鼓声中,吃斋,诵经,陪伴那个和自己一样劫后余生的人,孤单,却也安心。 南庭没有想到这么快会再一次来,还是和盛远时一起。阳光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密林之间,秋风拂面,像羽毛一样轻盈,又像细雨一样潮湿。南庭越走,眼眶越湿,直到人站在寺门前,眼泪几乎快忍不住。 盛远时没有催她,只是揽住她肩膀,把她稳妥地搂进怀里,用拥抱和体温鼓励和温暖她。南庭心里是欣喜的,可就是特别想哭,似乎和盛远时和好后,就变得特别地脆弱,她就那样任由盛远时搂着,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伸手叩门。 来应门的小师傅记得南庭,彼此躬身行礼后带她进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小师傅请他们稍后,就离开了。 南庭轻轻推开一间禅房的门,对盛远时说:“每年我都会来这里住上几天。” 盛远时看着禅房里简单的摆设,和禅院里幽静的景色,就想到了那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诗句,再看看面前这个由任性俏皮的司徒南蜕变而来的,安静沉稳的南庭,心疼不已。 小师傅没多久就回来了,带南庭和盛远时前往静夜法师的禅房。 静夜法师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僧袍在身,面容严肃,细看之下眉眼之间却充满普度众生的慈悲,他问南庭:“施主此行可是要再住几日?”显然对她,也是熟悉的。 南庭双手合十向他行礼,“能否请法师让我见一见,”她躬着身子,停顿了几秒,才艰涩地一开口:“随远师傅。” 这是她每次来都会提出的要求。静夜法师看向南庭,目光由起初的平静到后来的疼惜和无奈,盛远时注视他,也在静候他的答复,见他久久不语,几乎以为他是要拒绝,终于,静夜法师点了点头,“施主稍等。” 南庭顿时就跪下了,她额头贴在地上,哽咽:“谢谢法师。” 盛远时险些没忍住眼中的泪意,他朝静夜行礼表示感谢,才俯身拉起南庭,抚着她的背表示安抚,南庭朝他微笑,那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如初生婴儿般无暇,这份无辜的清澈刺得盛远时钻心的疼。 却还是和每一年她来的结果一样。即便静夜法师出面,随远师傅依然避不见面。 南庭呆呆地站在禅房门前,不言不语。 静夜法师几不可闻地叹气,他劝说道:“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施主不必过于执着。” 她怎么能不执着,她只是想见爸爸一面,怎么就不行? 他要不是过于执着,何苦五年来都不肯见她? 可对于这样的结果,南庭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她垂眸站了很久,才把带来的那本,自己手抄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请法师交给”就说不下去了,像是每次出口那声“随远”,叫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陌生人。 静夜法师的目光在经书上停留了几秒,伸手接过来,朝他们行礼后转身走了。 盛远时注视着强忍着眼泪的南庭,想了想,追了出去,南庭没有留意他离开了多久,直到他回来拉她走,她才反应过来,“去哪?” 盛远时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南庭跟着他走,心里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藏经楼里,一位身穿僧袍的师傅跪在蒲团上,正在默默地诵经。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那人还剃了头发,南庭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她想上前,扑进他怀里,喊一声“爸爸”,却像是挪不动步一样,不敢上前,最后,她停在了距离那个背影不远的地方,慢慢地跪了下去,额头轻轻地抵在地上,恭敬,虔诚。 那一幕,盛远时没有勇气多看一眼,他转过身去,微微仰头。 沉默了须臾,盛远时才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南庭 纤细,姿态脆弱的后颈上,然后伸手附在上面,南庭忍了许久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 那一天的最后,静夜法师走到随远师傅身旁,和他说了什么,许久过后,随远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努力微笑的南庭,和她身旁俊朗不凡的男子,视线渐渐模糊。 那本南庭手抄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里夹着一封信,是南庭写给司徒胜己的,她说: 爸爸,随远师傅: 我知道你在努力放下一些尘缘,让那些过去随风飘远,想要断除贪嗔痴我执,以大慈大悲之心度人向善,蛮蛮没有想打扰你修佛,蛮蛮每次来看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蛮蛮正在长大,一点一点地凭自己的努力生活。 七哥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那位特别厉害的机长,我没有骗你,也没有自欺欺人,他真的很喜欢蛮蛮,这五年,他一直在找我,等我,现在,我们恋爱了,我带他来见你。爸爸,你放心修佛吧,除了小姨,以后还有七哥照顾我。 我是个特别幸运的人,成年前有爸爸照拂,成年后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知道,他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 爸爸,蛮蛮没有怪你,妈妈也不会怪你。虽然我们一家三口分居三处,但我们是骨血相连的一家人的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哪怕百年之后,蛮蛮依然是你们最爱,也是最爱你们的女儿。 爸爸,蛮蛮会好好生活,请你也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5 当天盛远时和南庭就要返回g市, 航班机长是benn, 副驾驶是丛林,两人都是盛远时的徒弟, 对南庭有种爱屋及屋的亲切感,尤其是benn和南庭又是老朋友,见到南庭就有点收不住, 热情到盛远时都要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好像该去接收飞机了,要不我替你飞?” benn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啊)”, 抬头见盛远时注视自己的目光似乎不是很友善, 赶紧说:“(不用)。” 丛林临走前还悄声对南庭说:“一会来驾驶舱玩。” 南庭笑而不语。 盛远时偏头看向外面, 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也没看见。 等到两个徒弟去做飞行准备了,南庭见他不说话, 问:“怎么啦?” 盛远时竟然答:“吃醋。” 南庭笑望着他,“这是在增加我的自信心吗?” 盛远时不答反问:“以前他也对你这么热情吗?我是说benn。” 南庭点头,“对啊,那个时候你特别忙, 都是benn带我玩, 你那年生日我选的那家餐厅,就是他推荐的, 我们还一起去试吃过。” 怎么他从前都不知道, 自己的徒弟和南庭走得那么近? 盛远时语气酸酸地说:“你们还挺玩得来的。” “我们年龄差距小啊。”南庭说完, 仰着小脸观察盛远时的反应, 果然见他皱了皱眉,她笑着说:“我开玩笑的。”随即赶紧对她七哥表决心,“我们再合得来,也只是好朋友啊,我自始至终都是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忘啦,你的很多喜好我都是向他打听来的呢。” 盛远时本就怀念被她追求和表白的日子,顿时就被取悦了,握住她的手,下意识地捏着她的虎口,一下又一下,自然,亲昵。 南庭偏头靠在他肩膀上,“谢谢你七哥。” “嗯?”盛远时有一瞬的走神,反应过来她是说灵泉寺的事,他说:“和七哥不用说谢。” “五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爸爸,他瘦了许多,也老了,但只要他在,我就觉得自己不是孤儿。”南庭眼眶有些发热,“除了他和小姨,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盛远时把她搂进怀里,“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爸妈很喜欢你。” “那是他们爱你,尊重你,要不他们第一次见我,哪里就会喜欢上我了,可我小姨对你” “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的态度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女方家长考验男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听说过哪家是女孩子遭遇考验的?”盛远时安慰她,“等小姨确定了,我是值得依靠的,能好好照顾你,她自然就会接受我的。” 南庭下意识问:“那要等多久?” 盛远时逗她,“着急嫁给我了?” 南庭是有些害羞的,但还是说:“那你三十岁了呢,都不着急的吗?” 盛远时笑着搂紧她,“我当然着急,我恨不得马上带你去民政局领证,获得法律保护。”但是,有南嘉清的事情在先,他不能犯司徒胜己的错误,连盛叙良都提醒他:“那孩子就那么两位亲人了,不能让她为了和你在一起,再有所失去。” 所以,盛远时才再三恳求静夜法师,让南庭和司徒胜己见一面,哪怕不说话,只是远远地让南庭看随远师傅一眼。而要搞定南嘉予,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盛远时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等小姨那关过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南庭憨憨地看着他,“补偿什么?” 盛远时似笑非笑地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南庭的耳朵瞬间就红了,更是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了他胸前,可盛远时还是听见她说:“都随你。” 这才是他的蛮蛮,大胆而坚定。盛远时笑得满足不已。 准时登机,准时起飞,进入平飞阶段后,盛远时问她:“要去驾驶舱玩会吗?” 南庭摇头,“又不是你在飞。”以前想进驾驶舱是因为他在里面,现在她就和他在一起,干嘛还要去驾驶舱呢,尤其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在盛远时不执飞的情况下一起坐飞机,南庭舍不得浪费每一分钟,可想到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陪护这两晚基本也没太睡,她体贴地说:“我们眯会吧。” 盛远时侧身挡住过道那边旅客的视线,吻了她好一会儿,“你又睡不着,眯什么?” 南庭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我不想你太累。” 盛远时用双臂把她搂在胸口,和她一起看向舷窗外的风景,“我会调节,不用担心。” 南庭背靠在他怀里,“你害怕吗?” “你睡不着的事?” “嗯。” “怕。”盛远时贴着她小巧地耳朵说:“怕对你身体不好,怕影响你的健康。蛮蛮,我们已经错过了五年,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个五年在一起。” 南庭很想告诉盛远时她之前已经和桑桎商量好了要开始治疗,可转念想到那个雨后和桑桎发生的不快,她无从启口。 盛远时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说:“桑桎有提出过要帮你治疗的是吗?” “我一直和他说我只是失眠,直到我们重逢,我才告诉他,我是完全睡不着,是我想治。” 盛远时低头看她:“为了我?” 南庭垂眸,“我怕你嫌弃我。” 他心爱的女孩像是黑夜中独舞的精灵,孤独而寂寞,他怎么会嫌弃她? 盛远时坚定地表示:“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爱。” 这几年,南庭总爱眺望远方,祈祷满溢的光华里,有盛远时的踪迹。可那些看似像他的背影,都不是他。然后像梦醒一样,她悄然泪下,如同云间落下细雨。此刻,她终于等到了盛远时的爱。南庭转身抱住他,和他交颈而拥,“七哥,我爱你。” 司徒南说过很多次喜欢,南庭却是第一次对他说爱。 盛远时心口细软如沙,他用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回应:“ t一一。” 随后,南庭就埋头看书了,盛远时从知道她与常人不同,又通过两晚的陪护发现她确实睡不着,就说服自己,该休息就休息,不能一直盯着她,那样自己的身体吃不消,更会让她倍感压力,所以,他就闭上眼休息了,只是手肘一直挨着她,像是要随时感觉到她在身边。南庭偶尔会因为翻书的动作离开一小会,随后又很黏他一样地贴过来,以至于盛远时嘴角始终挂着笑。 行程快过半时,南庭轻轻地晃了晃盛远时的手,轻声地唤他:“七哥?” 连续一周都没休息好,盛远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听见南庭叫他才睁开眼,“怎么了,要去洗手间?”完全是下意识的回应,根本没有经过思考。 南庭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我自己就可以。” 盛远时笑,“那怎么了,要抱抱?”说着就张开了手臂。 南庭却说:“我有点不舒服。”见盛远时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她说:“是我感觉压耳朵。” 通常飞机在下降阶段,客舱压力会逐步增加,部分旅客出现压耳的现象是正常的。但是,盛远时第一反应是抬手看时间,确认目前属于平飞阶段,客舱压力该是比较稳定的,“多长时间了?” “十多分钟了。”有明显的压耳感觉时,她就留意了下时间,起初以为是飞机颠簸造成的,结果颠簸过后症状没有缓解,反而还严重了,这才忍不住叫醒盛远时。 盛远时却没有任何感觉,凭他多年的飞行经验判断,连他都没感觉到,机组和乘务组应该也是全无感觉的,见南庭脸色不太好,他解开安全带,带她去驾驶舱。五分钟后,南庭压耳的现象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严重了。 盛远时指示benn:“联系指挥中心让乔工程师接电话。” 工程师很快到位,得知飞机上的情况,他不确定地问:“只有南庭小妹妹一个人感觉到了压耳?盛老”他及时改口,“盛总你没感觉?” 南庭听出那个声音像是她讶然,“敬则哥?” 盛远时暂时没时间回应她,他对指挥中心的乔敬则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机组成员都没有感觉到异常。” 乔敬则说:“你先确认一下,现在驾驶舱显示,座舱高度c座舱高度变化率参数是否稳定。” 盛远时亲自确认后,“参数稳定。” 乔敬则继续:“检查发动机引气压力c空调组件流量控制活门和外流活门指示是否稳定?” 盛远时依然是亲自检查过后,“检查发现右发引气(d2)压力参数有大幅波动。” 乔敬则于是指示:“关闭右发引气,打开交输引气活门,确认压耳现象有无消除。” 盛远时操作后没有马上回复,过了两分钟后先问南庭,“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庭也没有急着回答,她咽了咽口水,又闭着眼睛感觉了片刻才说:“缓解了。” benn和丛林都长舒了一口气。 盛远时摸摸她的小脑袋,“关闭右发引气,打开交输引气活门后,压耳现象消除。” 乔敬则也松了口气:“收到,后续使用单引气继续飞行,注意控制飞行高度,飞机落地后我会安排排故。” 盛远时让benn和区调申请新的飞行高度。 回到客舱后,南庭说:“驾驶舱的座位看起来还没头等舱舒服,太委屈你了。” 原本还在担心她的盛远时闻言笑了,“我作为机长,坐在那里不是为了享受,太舒服了,你不担心我睡着吗?” 南庭撅嘴撒娇。 “还有没有不舒服?不许瞒我。” “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 盛远时看她脸色确实恢复过来了,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休息。 过了一会,南庭问:“刚才你一点感觉没有吗?” 盛远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感觉到,benn和丛林没感觉到,唯独她有那么明显的感觉。 不过,未免她担心,他说:“可能我年纪大了。” 南庭扑哧一声乐了,想到刚刚处理故障的情景,她说:“没想到敬则哥是机务工程师。” “海航的倪湛听说过吗?” “那位可以听声辩别发动机故障的机务总工?” “是乔敬则的师父。”见南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盛远时笑,“没看出来他还是个摸透飞机的人吧?要不是他确实给我排除过多起故障,我也不太信。” 飞机落地时天已经黑了,盛远时没有送南庭回航天小区,而是把车开向了南嘉予家,南庭问他:“我能不能不去小姨那?” 盛远时单手扶方向盘,右手握住她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从g市回来你去小姨那住一晚,让她知道你出院了,免得她担心,要不我们何必这么急着往回赶呢,在a市住一晚多好。” 没错,当南庭提出来,出院后去一趟a市时,盛远时就是这么和她商量的。 南庭到底还是最听他的话,她不太情愿地说:“好吧。” “乖。”语气宠爱。 南嘉予家楼下,盛远时说:“余生我都会拼了命地珍惜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的苦,而你小姨这关,你得帮我一起过,好吗?” 既然决定了要和他一起面对,南庭当然不会退缩,她说:“好。” 盛远时吻了吻她的额头,送她上楼。 南嘉予在家,开门见到外面站着南庭和盛远时,她怔了一下。 盛远时在南庭背后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她才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小姨。” 盛远时接着说:“南律师,南庭出院了,我送她过来。” 南嘉予神色不动,只说:“进来坐吗?” 南庭偏头看看盛远时,有点想让他进去,莫名地,她有点怕南嘉予。 对于她的小心理,盛远时还是猜得到的,但他说:“谢谢南律师,我就不进去了。”临走前对南庭说:“我明早过来接你去机场。” 等他走了,南庭在南嘉予地注视下进门,见她不像以往那么自由自在地,南嘉予心里也不舒服,她说:“过来吃饭。” 南庭看到桌上一动没动过的四菜一汤,顿时明白了盛远时为什么非要送她回来,因为南嘉予虽然没有打一个电话,也没有在她醒来后露面,却知道她今天出院,在家里等她。 南庭顿时愧疚不已,她低着头说:“小姨,对不起。” 南嘉予明白她是为那天顶撞自己的态度在道歉。别说她并没有什么错,即便真的有错,在她大病初愈后,南嘉予也不忍心说重话,“道歉就不必了,只要你别在我考察盛远时的时候,闹情绪。” 南庭倏地抬头看她,“小姨你的意思是,愿意给他机会?” “我不愿意的话,你会听吗?”南嘉予不悦地看她一眼,“我不想像你外婆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连女儿都失去。” 南庭蹭到南嘉予跟前,“小姨。” “不许背着我,去和他登记。” “我没有那么想。” “你没有?”南嘉予抬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南庭不吭声。 南嘉予把碗筷递到她手里,“还用我请你啊,吃饭。” 南庭哦了一声乖乖坐下,结果才吃了一口就听南嘉予又说:“明天把身份证和户口本交给我。” 南庭一口饭卡在了嗓子眼里。 南嘉予边拍她的背边说:“不愿意?” 南庭违心地答,“愿意。” 南嘉予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盛远时回盛家了,大院的人见到他,都主动打招呼,他一一回应,直到走进家门。 齐子桥见到他一个人回来,略显意外:“没带南庭回来吗?” 和齐子桥一起吃饭的齐正扬也往他身后看,“南姐,不是,我小婶呢,不是出院了吗?” 盛远时在母亲右手边坐下,“我送她回她小姨那了。” 齐子桥闻言点了点头,“你这么做是对的。” 当着齐正扬的面,盛远时也没多说,安安静静地陪母亲吃了晚饭,才说:“我找您有事。” 齐子桥看他一眼,笑了,“我就知道,你啊,没事不回来。” 齐正扬也跟着捣乱说:“小叔你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找妈妈吗?” 盛远时作势拍他,“一边写作业去。” 齐正扬朝他做鬼脸,“我和姑姑视频去,想睡不着了。” 书房里,盛远时把带回来的文件递给了齐子桥,齐子桥看见资料都是关于a市何家和桑家的,她抬眸看向儿子,“就是他们令司徒家破产的?” 盛远时此前已经让齐妙把南庭家里的情况告诉父母了,得知儿子有女朋友了,却不被人家家长认可,二老当即拿出态度来,直接去了医院。现下,盛远时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他直说:“妈,我今天去了趟a市,在灵泉寺见到了南庭的爸爸,他们父女俩有今天,和桑c何两家脱不了干系,我不管之前他们在生意上有什么过节,我只确定一点:他们让我盛远时在乎的人受委屈,就是对我的得罪,这口气,我咽不下。” 齐子桥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儿子,“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盛远时隔着桌子握住母亲的手,“您儿子做生意不行,还得请您出马替你儿媳妇出这口气。” 齐子桥憋不住笑了,抽手打了他手一下,“你能不能娶到人家姑娘还不一定呢,我看啊,那个南律师对你很有意见。” 盛远时对此也是无奈至极,“谁让这五年在南庭身边的,不是我呢。” 齐子桥是母亲,多少能体会一些南嘉予的心情,“你外婆当年也不太同意我嫁给你爸,说他是当兵的,心思都在部队上,嫁给他会吃很多苦,为人父母的啊,考虑得会多一点,你要体谅人家的心情,嫁姑娘和娶媳妇,是不同的心境。” “我懂,要不我能把人从医院接回来就送过去嘛。”盛远时叹了口气,“我会拿她当南庭的亲妈一样讨好。” 齐子桥失笑,“我儿子也有讨好别人的时候啊?” 盛远时对母亲说:“她小姨之于她,是母亲的意义。” 齐子桥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行,妈妈心里有数了。” 盛远时明白母亲是答应了,他也不说谢,反而告起了状,“我爸那天下手可重了,打一巴掌还不够,又踢我,我都多大了,他是不是也得差不多点啊?” 这回齐子桥可没向着他,“他是你老子,打就打了,换成是南庭的小姨动手,看你脸往哪放!” “她不能打我吧?” “人家姑娘本来好好的,和你在一起就病成那样,不打你,留着你啊?” 盛远时哑口无言。 齐子桥最后说:“那孩子一心护着你,你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 从家里出来后,盛远时想到南庭在飞机上的敏感反应,他给桑桎去了个电话,“我是盛远时。” 桑桎的语气很平静,他说:“有什么指教?” 盛远时倚车而立,“见面聊聊?” 桑桎沉默了几秒,“地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1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 你在梦里告诉我, 那是一个故事, 有开始,也有结局。可我在摇曳不清的月色里, 只看到每一个人的身不由己。夜幕渐渐拉起,我终于留意到,另一个自己。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盛远时和桑桎当晚就见面了, 在一家清吧, 很安静,很适合聊聊的环境。 盛远时先到, 等待的时间里, 他给南庭发微信, 问她:“干嘛呢?”随意, 亲昵。 南庭原本正在和齐妙视频,在逗睡不着, 看见有他的消息过来,马上就舍弃了妙姐和宠物,和他说:“在玩。” 盛远时内心是很希望能把她宠回从前无忧无虑的状态,尽管清楚那并不容易, 毕竟她经历了那么多事, 也长大了,心思难免会重, 却还是忍不住心有期待, 期待她回到自己身边后, 能变得更快乐。听见她像个孩子似地说在“玩”, 他眼眸中不自觉就浮现了笑意,“我说得没错吧,南律师不会为难你。” 未免书房的南嘉予听见,南庭躲到阳台里和他语音:“她是没有为难我,只是要没收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没收身份证和户口本这波操作意识到那两样东西的重要性,盛远时有点哭笑不得:“看来她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滤了一遍。” 南庭淘气地问他:“七哥你说实话,有没有一点后悔?” 盛远时摸了摸胸口,答她:“何止一点。” 南庭就笑了,末了安慰他说:“没事,等用的时候,要是小姨不给,我就偷出来。” 盛远时庆幸自己没喝酒,否则一定会因为她的语出惊人喷出来,近而形象全无,他也庆幸,那端的女孩子对自己的心无旁骛,“她会给,放心。”远远地见桑桎过来了,他说:“我先办点事,晚点给你电话。” 南庭很乖地说:“那我等你。” 桑桎已经把盛远时先前的表情尽收眼底,那么愉悦,那么惬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谁通话,他走近,在盛远时对面落坐,神色无波无澜。 盛远时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五杯酒,“不清楚你的口味,就点了一样的。” 桑桎似乎是无所谓,他说:“都可以。” 服务生很快把桑桎的酒送过来,同样也是五杯,直观看,颜色略有差异,应该是五种不同的酒。 盛远时端起那杯色泽透亮的荷式金酒,和桑桎碰了下,玻璃的脆响声中,他说:“我先干为敬!”话音未落,仰头干了第一杯。 桑桎很少喝酒,尤其是盛远时钟爱的烈酒,他几乎不沾,但这一晚,他的第一杯,也是一饮而尽,毫不犹豫,哪怕盛远时连个干杯的名目都没给。 “我和很多人喝过酒,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和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喝到自认为的淋漓尽致,却是第一次和情敌喝酒。”盛远时端起第二杯,意为生命之水的威士忌,“还要借着这杯酒,对他说一声:谢谢你。” 桑桎原本准备端杯的手一顿。盛远时料到他不会轻易喝这一杯,他也不介意,独自干了第二杯,“接不接受在你,说不说在我。” 桑桎依然没动,像是喝了这一杯,就是接受了这份谢意,就意味着彻底的出局,尽管他非常清楚,和盛远时的这一局,已成定局。 盛远时端起第三杯,“南律师和我说了很多,除了让我知道南庭都经历了什么,几乎句句都在告诉我,你曾为了司徒家,为了司徒南,怎样地拼尽全力。我不爱听,却不得不听。”话至此,盛远时把这杯法国产的白兰地干了,之后,杯子被重重放下的同时,他的语气陡然犀利起来,“你桑桎的付出是付出,我盛远时的寻找就不是寻找了吗?怎么我就要承受那些冷脸和怨怼?怎么我就不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不知者不怪的道理谁都懂,可放在盛远时身上,似乎就不行了。换位思考,桑桎能体会盛远时此刻的心情。桑桎端起了第二杯酒,干了,像是承认了盛远时心中的委屈。 盛远时也不管他是不是被烈酒辣得皱眉,他捶着胸口说:“可我只能忍着,因为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我这几天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回想起那天她心跳骤停的场面,我不敢睡,怕一觉醒来,什么重逢,什么复合,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失而复得确实值得高兴,可我那也是经历了更痛苦的得而复失,才得到的,不是唾手可得。” “桑桎,我认可你的付出,却不认为那有多伟大,那和我的五年寻找一样,不是无条件不求回报的,我们想要的,是她的余生,我们都是带着目的的,而最终能达成这个目的的人,只可能是一个。”盛远时注视着桑桎,一字一顿,“不是你,就是我。” 桑桎几乎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却听他沉声说:“我不会抹杀你对她的好,也抹杀不了,但我得让你知道,不要以为你对她的好,是给桑家打的  san !” 桑桎倏地抬头,看向盛远时的眸光如同深渊沉沉。 “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谈她的是吗?”盛远时笑了,像是自嘲,又像是对他的嘲笑,“我是要告诉你,我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桑家,你是时候提醒你父亲,小心了。” 周围很静,静到如同时间停滞,静到桑桎能清清楚禁感觉到盛远时言语背后的强势和锐利。许久,他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你要替司徒家报仇?” “我不能够吗?”盛远时摊手,“我未来的妻子在过去五年里所遭遇的一切,甚至是我今天所背负的一切,不都是拜桑何两家所赐?怎么,在你看来,我是个气量宽宏的人,就该不计前嫌?你错了,我这个人,向来小气。” 桑桎的语气是笃定的,他说:“她不会希望你那么做。” “我没打算让她知道。”盛远时眼神冷静,“或者你想通过她来阻止我?” 桑桎有一瞬的沉默,他端起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却还没完。盛远时针针见血,“何勇之所以对司徒家怀恨在心,无非是因为当年司徒家拿走了被他纳入整体开发计划的一块地,让他少赚了点钱,这种情况,本就是生意场上再平常不过的得失,不至于置人于死地,一开始他也没打算对司徒家出手,直到你的父亲,表现出了要和司徒家联姻的意图,才激怒了他,你又在这个时候,悔了和何子妍的婚约。”他目光深湛地看着桑桎,“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司徒家是躺枪。” 桑桎握杯的手因用力青筋暴起。 “我不质疑你想帮司徒家度过难关的真心,我也相信,你在悔婚时,并没有料到,何家正在筹谋着对付司徒家,如果你知道事情发展下来会对南庭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我认为,你是能够忍住悔婚冲动的。但你不能否认,你的父亲在这件事情上,所发挥的作用。” 桑桎无言以对,他找不到任何的言语替桑家辩解,他也无意为桑正远开脱,“我喜欢她七年,先是有婚约在身,无法表达,后又有那一场你死我活的商场之战,让我心怀愧疚,不能表达。盛远时你说,我是不是也算躺枪的那个?” 盛远时不回答,他端起那杯八大基酒之首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桑桎继续,“在你出现之前,我并没打算说出来,我也一直表现得像个朋友,让她别抗拒我,让我能照顾她,我也无数次自问,这么做,爱她的成分和替桑家赎罪的成分各占几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暗中做了很多铺垫,哪怕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她这个人,哪怕她都认为凭我父亲的唯利是图,不会接受一无所有的她,我依然在桑家营造出非她不娶的氛围,只为有朝一日,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时,消除一切可能有的阻力。” 正因如此,桑母才会对南嘉予说,桑家在等南庭过门。 正因如此,何子妍才会认为南庭该是桑太太了。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桑桎的一厢情愿。 “后来你出现了,那个从前我和小姨说什么都不会反对的她,开始为了你,在做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决定前,都有了顾虑,我才终于忍不住了。我违背职业操守,把她得过抑郁症的事搬出来,只为让你觉得:错过了她最艰难的时期,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结果弄巧成拙,加速了你们的复合。”桑桎用那双深沉的眼注视盛远时,“我说得对吗?” 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南庭的那一次发烧入院,如果桑桎不是在那一夜质问了他,盛远时可能不会那么快放下司徒南隐瞒破产,以及骗他分手的怨气,当众在波道中宣布所有权。 盛远时点头,“是。” “我们见过那一面之后,彼此心里都有数,对她的感情是一样的,但你没对她说,让她和我保持距离,我也在她面前表现如常,好像她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都和我无关。”桑桎笑了笑,“我们俩的演技都挺好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不因为对方和她发生隔阂或不快。” 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回避自己的劣势。 盛远时缺失了五年,那五年,是桑桎用他的专业和真心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南庭。于是,他绝口不提那五年。桑桎则缺失了南庭的爱,那五年,算是他的偏得。于是,他绝口不提对她的爱,怕连这份偏得都无以为继。直到—— 桑桎的嘴角露出一点清冷的笑意,“那一天在电话里,你是在逼我,逼我把对她的爱说出口,你知道她一定会拒绝,这样,不用你说,她就会远离我。”他说完,微微仰了仰头,平复情绪,“是你帮我解脱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盛远时不想解释是何子妍那声“桑太太”让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平静和耐心,他只说:“输了就输了,别输不起。”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桑桎喝了第四杯酒,“多可笑,这些话,竟然是对你说。” “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他的意思是,自己对南嘉予怨怼的委屈,也只能对桑桎说。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对桑家动手。” “我不想像桑何两家那么卑鄙。” “如果当年是你在她身边,司徒家是不是不会破产?”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桑桎近乎执拗地说:“有。” 盛远时与他对视片刻,“凭我一己之力扳不回败局。” 桑桎笑了笑,替他说:“但是” 果然,还有下文。盛远时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嗓音低沉平静,“可都那种时候了,你认为我不值得把所有的关系都动用起来吗?确实,当年的盛远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航机长,不具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但很幸运地,我出生在盛家,我的父亲是盛叙良,我的母亲是,齐子桥。” 清吧的灯光柔和,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剪影,那不露声色的平静,让桑桎意识到,他帮不了自己的父亲,“你打算怎么对付桑家?” “对于做生意,我不擅长。所以这件事,还得劳驾我妈。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求她。”盛远时干了口感甜润,芬芳馥郁的朗姆酒,用这最后一杯酒为自己止痛,“我多希望,五年前我能有机会开这个口。” 所以,如果当年是他在南庭身边,司徒胜己的“胜清”是能保住的,他们父女也不必可当时,从司徒胜己,到南嘉予,甚至是桑桎,都在极力地向司徒南隐瞒,直到破产成定局,才告诉她。而她,也没有告诉盛远时。时隔五年,这些话,再也不能对谁提起。 “那一年暑假,她随我执飞,我教她辨别世界八大烈酒,这五种,她始终分不清。”盛远时用手指指面前的五个空杯,“这五年,我再没喝过这五种酒以外的酒,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喝醉了,身体靠向椅背,姿态慵懒,唯有那双深眸,暗沉,清敛,“桑桎,为了感谢你把一个完整的她送回我身边,我才决定让桑正远死个明白,你可以提醒他,提防齐润集团,至于能否扛得住齐润的打压,看他本事。” 齐润——那是一家具备世界五百强前五十实力的集团公司,而他盛远时的母亲齐子桥,竟然就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齐董事长?桑桎几乎预见了桑家企业的消亡,同样不擅长做生意的他,有些绝望的无力,“我以为,给她治病才是首要的,没想到,你是来向我宣战。” 盛远时的眉目随着清吧灯光的变化,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我确实想过俯身相求,可我作为赢家,既要你退出,又要你为她治病,似乎说不过去。” 桑桎端起那杯朗姆酒,“如果是我求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2 盛远时多少有些意外桑桎会用“求”这个字眼, 他心里清楚, 凭桑桎对南庭的感情,他不会袖手旁观, 问题其实在南庭身上,盛远时也会想,一旦无法说服南庭, 又或者是, 本就没有桑桎这个人,自己难道不是要另寻方法, 另请高人为南庭解决不眠的问题吗?所以从一开始, 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情敌身上。 桑桎却说“求”。 盛远时静了一瞬, 说:“不必。” 男人也不是铁石心肠, 面对另一个人的恳求,也会心软。 桑桎却不放弃地说:“你就当我是为了研究‘不眠’这个课题。” 灯光暖黄, 投射在他的眉眼之间,让那如沐春风的儒雅感都有了几分谦卑之意,盛远时在浅淡的光线里,清冷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 他起身, 只对桑桎说了一句:“代驾给你叫好了。”然后,先走一步, 既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 盛远时原本是打算直接回自己家的, 却在半路改了主意, 让代驾把自己送到南嘉予家楼下,之前不知道南庭睡不着觉,未免影响她休息,即便有想见她的念头,也会被他压下来,现在,盛远时倚在车前,仰头望向亮灯的南嘉予家的窗户,给南庭发微信:“南律师睡了吗?” 南庭的回复来得很快,她说:“回房很久了,应该是睡了。” 她却由于睡不着,独自一个人在长夜中等待天明。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盛远时无法感同身受,他发了两个字过去,“下楼。” 南庭下意识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二点,她甚至没有到窗前看一眼楼下,确认他在,就直接拿上钥匙轻手轻脚地出门了,走出单元门,就见夜色中,一抹挺拔伟岸的身影在朝自己张开手臂。南庭跑过去,冲进他怀里。 盛远时把她圈在双臂间,没有任何的言语,劈头盖脸吻下来。这个吻,以及这个深夜的拥抱,如同他刚刚喝下的烈酒,带着前所未有的浓烈味道。南庭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看到他紧闭的双眼间,蕴藏着自己读不懂的情绪,心口在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涌出隐隐的心疼,她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他带给自己的强烈的刺激和快乐,并回以同样的热情。 两个人吻的有些忘乎所以,直到盛远时忽然转了个身,把她抵在车身和他身体之间,南庭才听见自己情不自禁的喘息声,脸上更热了。 盛远时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把滑落的碎发别在她耳后,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好几晚都想过来找你,又怕吵到你。”嗓音中透着激吻后的微哑,“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睡不着。” 南庭抬眸注视夜色中他清俊的脸,“睡不着也有好处的是吗?” 盛远时眼中升起了淡淡的笑意,他身体靠过来,贴在她身上,“至少,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用担心打扰了你。” 南庭用细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侧脸,“你喝酒了。”肯定的语气。 “嗯,喝了几杯。”他抱紧她,“所以有点冲动。” 南庭隐约听出“冲动”背后,他要表达的意思,她把脸贴在他颈窝,“我愿意。” 如此大胆的邀请,让盛远时的理智瞬间崩塌,那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冲动有如狂风骤雨般侵袭而来,他几乎是粗鲁地打开了车门,把她抱上后座,随后,自己也坐进来,再次吻下来。 放肆到无所顾及的一吻,鼻息浓重的空气里,迷醉的味道那么强烈,南庭无力招架。 盛远时却还是有分寸的,不会真的在车里把她怎么样,可等他停下来时,那双原本清澈水亮的眼睛也被欺负得雾气蒙蒙。盛远时把她被自己弄皱的衣服整理好,下巴垫在她头顶,南庭的手臂穿过他的腰,紧紧地依靠着他。 两个就那么安静地拥抱着,直到盛远时意识到没有开空调,车里有些冷,他才抓起一件外套裹在南庭身上,“刚才在干什么?” 南庭往他怀里蹭了蹭,“看书等你。” “以往也都是在看书?” “差不多。” “一点都不困?” “偶尔有想睡的感觉,但躺下又睡不着。” “不累吗?” “躺一会儿就缓解了。”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盛远时看向外面:“换成是别人说,我可能都不信。” 南庭仰头看他:“你不用陪我,我都习惯了。反而是你,身体会吃不消,尤其要上航线的话,你睡不够,是不能飞的。” 确实,身为责任机长,如果他无法保证充足的睡眠,是不能执行飞行任务的。可一想到她独自一个人面对黑夜的孤寂,就忍不住心疼,尽管心里很清楚,在不眠的症状去除前,他不可能夜夜这样陪着她,“我适应适应。” 南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刚刚去哪了?” “回家陪我妈吃了个饭。”那双漆黑的眼闪了闪,盛远时问:“那晚我回来,你知道吗?” 南庭听出来他是在问她淋雨那晚,“知道,你吻了我。”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声。 南庭唇边也浮点笑意,“你把我抱到床上后,我好像就睡着了,最近我还睡着过一次,就是你打不通我手机,让妙姐过来看我那天。我在想,这个病会不会渐渐地,自己就好了。” 盛远时要说的却不是不眠,而是,“我本想再干点什么的,结果你说,别碰你。”他低头看她,“那话不是对我说的对吗?” 南庭抬头,借着从车窗照进来的月光注视他的眼睛,“那天你挂了电话,我想走,桑桎要送我,我们拉扯,他亲了我一下。”像是怕他误会似地,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亲了我的脸。” 车内有几秒的安静。 “哪边?” “什么?” “哪边脸?” “右边。” 盛远时低头在她右脸颊温柔地亲了亲,还摸摸她的头,“吓着了是吗?” 南庭没吭声。 盛远时坦言:“我以为他强吻了你,在医院和他打了一架。” 南庭小声说:“难怪嘴角有淤青,还骗我说是盛叔叔打的,我就说盛叔叔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盛远时不以为意,“他比我惨,要不这些天能不来看你吗?” 南庭在一片寂静中问:“你会生气吗?” “不生气能动手吗?”盛远时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是问他,会不会生她的气,他抬手拍了她一下,轻责道:“瞎想什么呢,你受了委屈,我还生你的气?”停顿了下,他又说:“虽然我说过,就算你真的成为过桑太太,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可我还是会嫉妒的要死。”言语中搂紧她,“不要质疑你七哥的占有欲。” 在爱情面前,谁的占有欲都是强烈的。南庭回想六年前两个人第一次接吻,自己因他吻技好而怀疑他情史丰富,委屈得嚎啕大哭的情景,弯着眼睛笑了。 盛远时又陪了她一会,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被南庭赶回家睡觉去了。 一一一一一一 南庭这么一病,产生了因祸得福的效果,上班第一天就被通知,停岗处罚撤销,可以回塔台指挥了,她高兴得差点哭了,大林等一众师兄更是因为她的回归,减轻了工作压力而欢呼,应子铭则说:“上席位之余,还是跟我去进近管制室学习。” 大林佯装不满,“师父偏心,给如花开小灶。” 应子铭也不介意,笑道:“你们谁有精力报名,我带你们一起。” 结果,大家就自动自觉地散了,大林还带头说:“该交班了,抓紧时间。” 应子铭与南庭相视而笑。 再次来到塔台顶楼的指挥大厅,站在几乎接近360度视野的角度看向机坪,跑道,航空器,有种重新出发的感觉。 “静风,跑道18,可以起飞。” “哪架飞机叫g市塔台,请重复呼号,信号不清楚。” “南程1186,准备好报。” “海航326,进跑道09等待。” 原本枯燥的波道中,再次因如花的出现沸腾起来,盛远时才到指挥中心,就听到有飞行员议论,“刚刚落地时是如花指挥,那小声音,好听得没谁了” 除了无语地走过去,盛远时也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毕竟,属下是在夸自己的女朋友吧?是吧?是的。 一整天都很忙,除了中午一起吃了午饭,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下午的时候,盛远时有个会,对于即将到来的十一假期高峰,进行工作布置。各部门都针对他此前提出的增加二三线城市航班的要求,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旅客订票,按时登机”这一股东风,就可以为南程第四季度的业绩打个先锋。 这样的会议,饮餐中心当然也是需要有人出席的,毕竟飞机餐也是重要一环,何子妍总结完试菜活动的效果,也提交了一份堪称完美的“十一菜谱”。这一次,乔其诺没有让盛远时过目,而是直接批准推行。 何子妍下意识看向坐在乔其诺右侧首位的盛远时,目光黯淡下去,恰好盛远时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了,他隐约看出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绪,眉心微微一聚,然后拿起了手机。 何子妍几乎以为他是要给自己发微信,在此之前,她偶尔借飞机餐这个话题,和他也是有互动的。然而,她当然是想多了。盛远时看到她,瞬间想起了何勇,他给母亲齐子桥发微信说:“妈,什么时候动手啊?” 齐子桥身为董事长,平时基本不去公司,此刻正在书房里翻看盛远时昨晚给她送回来的资料,见到信息,回复他说:“盛总的意思呢?” 盛远时一笑,“越快越好。” 齐子桥立即问他:“你不会提醒人家了吧?” 知子莫若母,盛远时讨好似地说:“这您也能猜到?佩服。” 齐子桥在信息中说:“你可真会给你妈增加难度。” 盛远时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齐子桥看到儿子说:“您就当考试了。”她笑骂道:“等我让你爸揍你!” 盛远时发了个跺脚的得瑟表情过去,可爱如孩子。 齐子桥笑了,她看着书桌上与丈夫盛叙良,以及儿子盛远时的合影,自言自语地说:“妈妈就为了你,再考一次试吧。”然后先把电话打到了纽约,了解到一个重要的信息过后,又打给华润的常漫,布置了一项工作给这位职业经理人。 晚上时盛叙良才进家门,就笑问:“夫人急唤我回来,有何吩咐?” 齐子桥给丈夫泡好了茶,和他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生物航煤的开发,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测试阶段,关于技术试飞,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盛叙良是空军飞行员出身,对于做生意和盛远时一样,不擅长,但对于妻子在六年前提出的开发生物航煤的设想,一直是高度支持的态度,毕竟,航空业对燃料的要求非常高,所以,从齐子桥当年提出这一设想,到后续的生产技术的研发进度,他也始终在关注,此刻听妻子这样说,他还是有些意外,“我以为至少还需要一年才能完成技术试飞。” 齐子桥拢了拢披肩,“你还以为你老婆做生意就得赔本呢。” 盛叙良揽着妻子的肩膀,笑道:“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夫人莫气。” 齐子桥忍笑,“请首长定夺试飞员吧。” 盛叙良往沙发上一靠,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哎呀,夫人突然给我这么大的决策权,我有点举旗不定啊。” 齐子桥推了他一下,玩笑道:“家里难得遇到件让你作主的大事,你可别掉链子。” 盛叙良握着妻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片刻,“那臭小子是什么意思?” 齐子桥把手搭在丈夫的腿上,“我没和他说。” 盛叙良想了想,“那我说吧。”显然他心中的不二人选是盛远时。 齐子桥对此虽然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可话从丈夫嘴里说出来,她又犹豫了,“你真的要把儿子推上去?” 盛叙良看着她,“难道你对航煤的生产技术没信心?” “我当然有,可是,”齐子桥的考虑是,“这毕竟是一项新的生产技术,试飞成功才能够投入使用,在此之前,谁都不敢保证没有万一。” 盛叙良当然明白齐子桥的心情,他拍拍妻子的手,“总要有人去完成试飞任务,否则这项技术永远都无法投入使用。” 可齐子桥是女人,还是母亲,让她亲手把儿子推上前线,她怎么受得了,“盛叙良,他是你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盛叙良注视着妻子迅速红了的眼圈,左右为难。 等齐子桥回房了,他还坐在客厅里,思考试飞一事。 话题的男主角盛远时却全然不知父母因为是否由他试飞新型航油一事发生了争执,由于大林以庆祝南庭回归为由,组织当晚不值班的管制聚餐,孤家寡人的他和乔敬则,以及齐妙一起解决晚饭。 关于南庭在飞机上出现的压耳现象,盛远时问:“故障找到了吗?” 乔敬则一脸“小看谁”的表情,“这点问题都搞不定,对得起那声乔工程师吗?” 盛远时确认:“右发压缩机问题?” “虽然是很小的问题,但是,飞行无小事。”乔敬则抬眼看他,“南庭小妹妹竟然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我都以为她有特异功能。” 她如此敏锐地觉察出了飞机的故障,确实让人不可思异了。盛远时眉心微聚。 齐妙不解,“你们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乔敬则于是把飞机上南庭经历的压耳事件和她讲了一遍,齐妙的脑回路特别不一样,她没奇怪为什么只有南庭感觉到了,而是好奇:“我一直不明白,怎么保证飞机客舱空气的压力和新鲜?” “你这个问题很专业,我喜欢。”乔敬则顿时来了兴致,他饭也不吃了,耐心地和妙姐讲解:“飞机是通过空调组件向客舱内供气的,这个组件2相当于水池里的一段供水管” 盛远时看似也在听,大脑却在想着南庭,直到南庭发微信告诉他,“我们快结束了。”他说:“给我发个定位。”然后就准备去接人了。 齐妙见他要走,随口问:“南庭小妹妹今天回来吗?睡不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盛远时说:“不回。” “不回她去哪啊?”齐妙被他盯了一眼,“好吧,我继续带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3 等盛远时走了, 乔敬则就没先前那么老实规矩了, 他挪坐到齐妙旁边,拍了她一下, “是不是傻?都这种时候了,老七还能让南庭小妹妹独善其身?不赶紧把人吃了,他能安心吗?再说了, 他当三十年和尚了, 你想让他熬成唐僧啊?” 这话男人之间说没毛病,女人听着可就有点不堪入耳了。齐妙有点生气地瞥他一眼, “你才修飞机修傻了, 越来越有第一代身份证的气质呢, 独善其身是这么用的吗?” 第一代身份证的气质是什么鬼?一向对自己的帅气指数有信心的乔敬则难得地噎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长这样, 得去整整容了?” 齐妙漫不经心地说:“你的气质和你的脸没关系。” 乔敬则非要弄个明白,“那和什么有关系?” 齐妙笑答:“猥琐的心。” 乔敬则一口水喷出来,齐妙哪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避无可避地中招了, 然后, 两个人又打起来了。不能对女人动手,尤其不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动手的乔敬则当然是落败了, 他叹着气感慨, “从前你骂我, 随着你对我的了解, 又开始动手打我。” 齐妙以为他要说自己命苦,那是他一惯的伎俩,结果他一歪头,把脑袋靠在了她肩膀上,“打是亲,骂是爱,看在你那么爱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齐妙就怕他过于靠近自己,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离我远点。”说着自己挪坐到盛远时先前坐的位置上。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乔敬则见惯不怪,边继续吃饭边问她:“你那位难驾驭老板没为难你吧?” 这个话题换的让齐妙放松了很多,她略显不解地说:“为难倒没有,虽然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禁欲相,但好像比从前有耐心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乔敬则看问题的角度倒和别人不一样,在他看来,“她对老七没面上表现的那么不满。” 齐妙不以为然,“那只能说明她公私分明吧?” 乔敬则一副大家长的口吻,“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你认可那位师太的能力,就好好跟她学。” “我不一直走在学习的路上嘛。”齐妙低头吃了几口饭,忽然叹了口气,“人家才三十五,已经是知名律师了,我这眼看着三十周岁了,还只是个助理,真是越干越没劲头了,乔敬则你说,我在法律方面是不是真的没天赋,或许真的该考虑放弃?不用安慰我,说实话。” 她是那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人,哪怕曾被南嘉予指使的脚不沾地,骂得狗血淋头,也只是在背后边骂回去,边卯足了劲地干,从不服输,这样灰心泄气,还是头一回。 “什么叫天赋啊,我生来就会修飞机吗?乔台长以前还认为,我就该老老实实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混着玩玩呢,但现在,公司的人见到我,不得规规矩矩地喊一声‘乔高工’吗?”乔敬则把筷子放下,抬眼注视她:“我从航天大学毕业,进入海航之初,也是在外场做航线维修做了将近三年,夏天机坪地面温度六十多度,我身上的衣服都没干过,天天‘湿身’朝机长同志们敬礼敬礼敬礼。飞机那么个庞然大物,从结构分是由五个主要部分组成:机翼c机身c尾翼c起落装置,动力装置,还有各种仪表,通讯设备咱都不说了,零部件有多少你知道吗?小部件不提,光大部件就有五万多,图解零件目录,看到眼瞎。” 回想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乔敬则喝一口水,滔滔不绝道:“那么复杂的东西,能不出故障吗?但有故障不代表不安全,所以才有合法保留故障一说。像是之前盛老七在外航飞,到g市经停,飞机就出现过发动机点火故障。” 当时身为放行机务,乔敬则参考最低设备清单保留故障的同时,需要和盛机长沟通:“机长你好,本架飞机左发点火系统a故障,由于过站时间不足,我们对故障采取了保留处理。请机组在启动发动机时,不要按照正常程序采用自动方式启动发动机,而要按照操作程序的要求,采用人工模式启动发动机,以确保启动成功。” 盛远时知道一台发动机有两套点火系统,而通常启动发动机只有一套点火系统工作,也清楚过站时间较短,要排除点火系统故障有难度,他综合思考过后,毫不犹豫地接收了飞机。 “这是信任我,也有自信的机长,遇到不信任的,他就拒绝接收飞机,你能打他一顿吗?”乔敬则兴致勃勃地继续,“直到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倪湛,成为他的徒弟,才不用在机坪上‘烙饼’,可我今天有机会和其他几位高级工程师一起,轮流在运行中心‘坐台’,为飞机提供技术支持,也是被老师千锤百骂出来的。还有盛老七,你看他现在牛逼了,抬抬眼,徒弟都吓得冒汗,当年不也被机长骂到四不相吗?你一个半路改学法律的人,进步算快了。”说着,他拍拍齐妙的肩膀,鼓励道:“没天赋怎么了,后天的足够努力也是天生不凡的一种体现,只要你喜欢,就干。” 齐妙听笑了,“你这说话的口吻不像二十七,像七十二啊。” “七十二话都未必说得利索了,哪有小爷这魄力。”乔敬则白她一眼,“小爷马上就二十八了,眼看着奔而立之年去的。”随后又话里有话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人成不成熟也不完全看年龄。” 齐妙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她看了看面前这个满脸阳光的小伙子,尽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确实老大不小,该交个女朋友了,别没事老和我混,有空也去约约会。” 这话是乔敬则最不爱听的,他抬头,看向齐妙的眼神里充满了内容,“我都和你混到今天了,你才发现耽误我了啊?”又怕把话说得太重,齐妙接受不了,他缓和了下语气,以惯常耍横的语气说:“一会自己回家吧,不送你了,看你来气。” 齐妙脸色一沉,“跟谁稀罕你送似的。” 可等结完账走出饭店,乔敬则见她真的要去路边拦出租车,又舍不得了,拽着她的手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打车钱付我,反正我顺路。” 每次乔敬则和她发生肢体接触,齐妙就紧张焦虑,严重的情况下还会冒冷汗,心慌,这一次也一样,她本来就因为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现在又被他拽着走,顿时窜起股无名火,有些暴躁地当即喝道:“你给我松手!” 乔敬则以为她和以往一样,又在抗拒自己,也上来点脾气,索性把她打横抱起来了,较劲似地说:“我就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原本公主抱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拥抱方式,而乔敬则愿意这样抱齐妙,也是因为对她的爱,但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让有恐男症的齐妙接受不了,她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脸红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没准是因为生气呢,她感觉到心慌的同时,身体更有些微微的颤抖,齐妙下意识挥手推拒,这是以往她最擅长的对付乔敬则的方式,结果慌乱之下手就没了准头,一不小心就打到了乔敬则脸上。“啪”地一声,有点响。 乔敬则不是第一次被她打,却是头一回被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怔在当场。 齐妙也是碰到他脸的瞬间就后悔了,而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但结果看来就是:她扬手给了乔敬则一巴掌,因为他抱她。就因为他抱她了! 那双向来温柔带笑的眼,顿时变得深不见底,乔敬则放下她的同时,沉声问她:“死活看不上我是吧?谁都行,就我不行是吗?” 当然不是他说的那样。哪怕是有恐男症,齐妙内心都不抗拒和他在一起,否则两个人也不至于纠缠了这么多年。然而,齐妙却违心地说:“对,谁都行,就你不行。” 有所误会的乔敬则盯着她:“就因为我比你小?” 齐妙与他对视,嘴硬地答:“因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 “狗屁!”乔敬则忍不住爆粗口,“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你不过也就上个大班!还看着我长大!”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比我早那么二十几个月出生,了不起了你!”说完自己跳上车,临走前降下车窗,负气地说:“老子也不玩了。” 等他扬尘而去,齐妙垂眸平静了很久,直到所有的症状都消失,才打车回家。睡不着和她很熟了,在见不到南庭的情况下,小家伙完全拿她当主人,见她回来,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撒着娇。 齐妙踢掉高跟鞋,把包随手一扔,仰躺在沙发上。 睡不着讨好似地舔她随意垂下来的手。 齐妙有点痒,伸手挥了挥,“一边玩去。” 睡不着向来懂事体贴,感应到她心情不好,往沙发边一趴,安安静静,一副美男子的样子。半晌,齐妙侧身看它,“你觉得没原则怎么样?” 睡不着歪着脑袋,瞪着小眼睛看着她。 “说了你也不懂。”齐妙又转过去,自言自语地说:“你和我一样,都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边说脑袋边往抱枕里扎,嘴里还嚷嚷着:“看南庭小妹妹和老七在一起那么开心,我真是不太明白啊啊啊啊!” 睡不着从没见南庭情绪起伏这么大过,齐妙突然发作,它反而被吓了一跳,受惊似地快速起来,跑到距离沙发最远的阳台里,躲在角落里想念它的主人。可怜! 盛远时走的时候齐妙和乔敬则的双边关系还很融洽,他怎么可能想到两个人最终是不欢而散的,他根据南庭的定位过去时,时间刚刚好。大林远远地见盛远时走过来,逗南庭说:“我说让你带家属,你说盛总忙,这不也来接你了吗。” 别看南庭在盛远时面前那么大胆,面对外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闻言替自己辩解说:“他应该也是刚忙完的。” 大林于是对走近的盛远时说:“下回我们团建前提前和盛总预约,盛总可不能拒绝啊。加深了解,盛总才放心如花和我们一起工作嘛。” “现在也放心。”盛远时看向南庭的几位同事,“改天我请兄弟们喝酒。”言语间,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上南庭的腰。 管制师兄们闻言都很高兴,说如花好福气。 盛远时又亲和力十足地问:“我往西山区去,能顺路捎上谁吗?” 大家都很识趣,差不多是异口同声地:“不打扰如花和盛总约会啦。” 盛远时对这群几乎是和南庭朝夕相处的爷们们,有了好感。 彼此笑着告别。 回去的路上,南庭神色愉悦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团建呢。” 盛远时略显意外,“塔台管制室都不组织的吗?” “组织啊。”南庭侧身和他聊天,“可就我一个女孩子,吃什么,去哪吃,大家都要考虑我,吃完大林师兄肯定还不让我自己走,送来送去的多麻烦,我就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在考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盛远时腾出一只手抚了下她的小脑袋,承诺:“以后想玩就尽情地去玩,多晚都有七哥。” 南庭喜欢这种被宠的感觉,她笑眯眯地,“那你有事要忙怎么办?” 盛远时看她一眼,“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他像是随口说的,可南庭听着,心里甜得不行。她凑过去,在盛远时肩膀上蹭了蹭,乖巧的模样像个需要主人爱抚的小猫。 盛远时也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他笑问:“喝酒了?” “一点点红酒而已,我本来还想不告诉你呢。”南庭偏头看他,“能闻到啊?” 趁红灯停车的空档,盛远时俯身过来吻住她,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一点点。” 南庭脸红地坐好,目光投向窗外,用看风景的方式掩饰害羞。 盛远时边开车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聊,“你们还挺会选地方的,北街这边好吃的店不少。” “北街?”南庭虽然在g市生活了几年,但平时不常出去,对这座城市还有些陌生,她说:“我不记路的,不知道是哪里。” 都不知道是哪儿,之前还嘴硬说不用他接,要不是他坚持,她还不肯乖乖发定位。盛远时眉心微聚,“所以别人带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南庭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有点没心没肺地说:“对啊,我是路痴,很好拐走的,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随手被撩了一把的盛远时笑睨着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庭不疑有它,爽快地答应:“好啊。” 盛远时提速。 等他在一个高级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带她坐电梯上楼,南庭才问:“这是哪儿啊?” 盛远时拿出钥匙开门,推开门的一瞬,他笑得平和坦然,“我家。” 南庭觉得自己的酒量真的该练练了,他接到她时明明说了要去西山区,她竟然没意识到,自己租的妙姐的房子是在反方向,她揉了揉好像有点晕的脑袋,“那我今晚还能回家吗?”她其实是想说:我今晚还能见到睡不着吗?有点想它了。 盛远时却已经不容拒绝地拥着她进门,然后直接把她抵在了门上,吻住她前低声说:“都到这了,你还想回家?” 南庭的身体被束缚进他有力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淹没在他唇齿之间。一个比昨晚在车上更炽热激烈的吻,南庭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脑袋更像是酒劲上来了似的,晕到不管不顾,条件反射般热烈的回吻,搂在他腰际的手更有些不安份地乱摸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衬衫扯出来。 盛远时哪受得了这个,意志力瞬间变为负数,他低哑着嗓子哼了声,抱起她就往卧室走。当南庭的背触到柔软的床,未经人事的她才有些害怕了,“七哥,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初识没多久她不就恨不得要扑倒他,现在却说没有准备好?那是要准备到猴年马月去?盛远时站在床边,眯着眼睛看她,“准备什么?”话音未落,他单膝跪到了床边,撑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注视她:“交给我就行。” 连南庭都以为没有退路了,她对盛远时的渴望,也让她不想退。然而,那位鼓励盛远时“吃了她”的乔工程师却因为和齐妙的不快需要有人陪喝酒,所以,在盛远时都开始解衬衫扣时,半醉的他打来电话,也不管盛远时这边是不是火上房了,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小爷不要那个臭女人了,明儿就找个年轻漂亮的,气死她。” 盛远时有些后悔听了南庭的话,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接这个电话。站在床边,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南庭都听见了,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但还是说:“要不你去看看吧。” 盛远时不甘心,“你在家等我?” 南庭想了想,“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妙姐。” 这明明是最恰当的安排。可是,盛远时挫败地仰躺在床上。 南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远时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这回你开心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想和你”南庭把脸埋在他胸前,“我只是有点怕。” 盛远时侧过身,把她搂进怀里,“再留你几天。” 盛远时起身去找什么,南庭第一次到他这边来,有点好奇,“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书房的盛远时回她,“你是这未来的女主人,别说参观,拆了都行。” 卧室,书房,餐厅,吧台,厨房,南庭逐一参观了个遍,唯独没往楼上去。 盛远时把找出来的钥匙拿在手上,逗她说:“真有女人住过的话,也在你来之前处理过了。” 南庭发誓她只是想参观一下,绝对没有检查的意思,可听他这么说,她还是配合道:“难怪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擅后工作做得不错。” 盛远时一步步走近她,“所以,对于我这么久的空窗期,你要想想怎么补偿才好。” “七哥喜欢的话,”南庭眉眼弯弯地笑,“改天把我扎上丝带送给你。” “还撩我是吧?”盛远时低头她亲了一口,“别说没出门,就算出了门,我要反悔的话,也是分分钟的事。” 南庭笑着推他,“快走吧,晚了敬则哥就要醉了。” “谁还没为女人醉过。”盛远时摸摸她的脸,“有没有人告诉你,会撩的女孩子最可爱?” 南庭踮脚亲他下巴,“除了你,没人有机会告诉我这些。” 临走前,盛远时把钥匙和门卡交给南庭,“七哥希望,你尽快习惯我们的家。”他看了眼楼梯,终于明白当时装修完成时为什么莫名地不想把这个家全部添满,原来,心里是有预感的,预感某一天,她会来。他说:“改天我们去选下楼上的家具。或者,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再换一处。” 一切的事情,他都在为她考虑。南庭垂眸,“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盛远时笑了,他说:“我也一样。” 所以这一次,南庭没有看见楼上琴房,盛远时在国外给她定制的那架钢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4 盛远时先把南庭送回民航小区, 才去找乔敬则。 老地方, 老人,只不过, 原本孤家寡人的盛远时等到了他的蛮蛮,心境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乔敬则则恰恰相反,一直持乐观态度, 以为只是时间问题的他, 在被齐妙打过脸之后,确实是伤心了。他对盛远时说:“哥们儿差哪了?往哪儿站不都是钻石级王老王级别的?她怎么就什么看不上?上赶子不是买卖是吧?盛老七我告诉你, 就算他是你姐, 这面子我也不给。” 齐妙, 盛远时, 乔敬则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乔小弟比他们姐弟晚生了二十几个月, 所以小时候,都是齐妙和盛远时带着他玩。那个时候,乔敬则比较瘦小,又欠欠的爱惹事, 被揍一顿如同家常便饭, 齐妙这个小姐姐很护短,每每遇上这种情况就会很仗义地替他出头, 可她毕竟是个女生, 没什么震慑力, 最后就要盛远时来擅后, 而他在外头打完了架,回家免不了要被老爹盛叙良拿皮带抽一顿。 幸好盛远时扛揍,确切地说,盛叙良差不多从他能走稳路,就对他施行了军事化管理,他身体素质是极好的,打两下也不当回事。就这样,三个人倒是一路横行到大。直到盛远时去国外学飞,国内就剩上了高中的齐妙,和在初中混的齐敬则。 那个时候乔敬则的个头就窜起来了,年纪最小的他,已经比齐妙高了,而他自然而然地就接了盛远时的班,开始保护和照顾齐妙。虽然齐妙始终以姐姐自居,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明恋暗恋,以及骚扰她的男同学,都是乔敬则给解决掉的。而但凡她有事,也会去找乔敬则。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两个人顺理成章就成了彼此身边最亲密的异性。青梅竹马,不过如此。 乔敬则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小爷从小护到大的白菜,看来是要被别的猪拱了。” 情场得意的盛远时此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抗拒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你也看见了,她身边除了同事和我,没有别的男人,谈不上拱不拱的。” “她不瞎吧?脑袋也没被门夹过,谁对她好,她看不出来吗?不就小她两岁半嘛,较这个真儿有意思吗?”乔敬则负气地干了一杯,“我比八年抗战都艰难,你也不过是等了五年,我这算是没头了。”然后一副“爷不等了,爷要和她说拜拜”的架势,“我和乔台长发过誓了,从此以后我要是再拒绝相亲,我就不是他儿子,是他孙子。” “犯什么浑!”盛远时都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抢过他手中的杯子,以免他喝醉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拒绝相亲是为谁,乔叔不可能不知道,你这么和老人家一发誓,等同于告诉二老,你和齐妙发生矛盾了,乔敬则你想想,这事让他们知道好吗?还是你确实想好了,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乔敬则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自挨了那一巴掌,他就失去理智了,此刻,他还嘴硬,“是她齐妙不稀罕我,我这成天把脸凑上去让她踩,也是够了。” “她喜不喜欢你,你该有感觉。”盛远时拿出手机给南庭发了条信息,“齐妙作什么呢?” 南庭很快回复,“喝酒!” 盛远时输入几个字,“拍个照片过来。” 南庭趁齐妙不注意,偷拍了一张她仰头喝酒的照片发过来。 盛远时拿给乔敬则看,“她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干嘛在家喝闷酒?” 乔敬则瞥了一眼,气也没消,“没准是庆祝成功甩了我。” 盛远时靠向椅背,敲了敲额头,“现在想来,还是我的南庭好,没口是心非的毛病。” 乔敬则此刻实在接受不了这波狗粮,“你滚。” 盛远时不以为意地一笑,然后他静了片刻,才开口,“和南庭分开的那五年,我确实一直在找她,却也和现在的你一样,有过放弃的念头。我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跑,一所音乐学院,一所音乐学院地找,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那种心情,现在想起来,都挺心疼自己的。我每找过一所学校,就会想,既然是她说的结束,既然也找了,何必这么逼自己,重新开始吧,反正连她都知道,追我的人很多,就算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看到我身边站着别人,也不会觉得意外。没了谁都照样活。说出来有点无耻,其实,我给过别人机会,我和几个对我有所表示的女人约过会,可面对她们,我完全没有想要去哄去宠去喜欢的感觉,开始我以为只是人不对,结果一个两个三个这样约下来,都一样,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抬手捶了捶胸口,“这里装不下她以外的人。” 盛远时本不想喝酒,可提起那过去的五年,总有讲不完的故事,他到底还是端起一杯,喝完才说:“乔敬则,我现在想通了一件事,这五年,不是我有多痴情地在等她找她,是我爱上她以后,再接受不了别人。是我的问题。”他感慨完,才想起来南庭曾因他吻技好,怀疑他情史丰富,嚎啕大哭那次,又赶紧嘱咐乔敬则:“我和别人约过会的事你听听就算了,让南庭知道,没准又得和我闹了,这才好了没几天。” 乔敬则本来听得挺好的,几乎都要感动了,结果被他这最后一句话搞得,情绪一下子就没了,“闹分手了才好呢,还和别的女人约过会,盛老七你太不要脸了。” “你坏我好事的账,我改天再和你算。”盛远时继续,“那几次约会前我就想,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她,是不是这辈子就不结婚了。”后来一直都没找到,他却再也不肯给任何人机会,然后南程航空成立,他决定回国,终于在多次的擦肩而过之后,与她重逢。 “你和齐妙,和我和南庭不一样。”盛远时用手撑着额头,看向别处,“当年我打不通南庭手机时,我们就失联了。你们俩这辈子就算做不了夫妻,也断不了联系。”他说着,拍了乔敬则一把,“所以你才敢张口闭口地说不要她了,换你五年找不到她,有你受的。” “她要是敢消失五年,”乔敬则一拍吧台,“我找都不找她,马上另结新欢。”话音未落,劈手把盛远时的手机抢过来,把南庭刚刚发过来那张照片转发给自己。 盛远时一笑,手机重回到他手里时,南庭正好有条信息来,她说:“有件事,不确定该不该和你说。” “关于你的,”盛远时皱眉想了想,“还是齐妙?” 那端的南庭收到回复,顿时觉得她七哥太机智过人了,她看一眼絮絮叨叨着骂乔敬则的齐妙,快速地输入了几个字,想想又删掉了,然后又编辑,又删,来来回回好几次。 盛远时看到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以为南庭是编辑了长篇大论,结果等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他忍不住问:“怎么了?”就要把电话拨过去。 南庭的信息就过来了,可他还没点开,她又一秒撤回了。 盛远时更好奇了,他静了几秒,骗她说:“我看到了。” 南庭是手滑发的,见他这么说,悔到恨不得直播吃盘子,她躲进卫生间给他打电话说:“妙姐让我给她保密的,她说要是我告诉别人,就把老桑在我这过夜的事告诉你。” 盛远时有几秒没说话。 南庭反应过来说错话了,顿时噎住,她懊恼了捶了捶脑袋,听见那端盛远时的呼吸声,撒娇的语气唤了一声,“七哥。” 盛远时沉声,“这件事,叫七哥也没用。” 南庭憋屈死了,“他是为了帮我治睡不着的啊。” 盛远时却计较:“我都还没在你那过过夜!” “那晚你不是” “那只是半夜!” “七哥。” “不想听。” “七哥。” 盛远时没挂电话,却不应。 “七哥——” “你给我好好想想,明天见到我怎么解释。” 南庭开始用杀手锏,她委屈巴巴地说:“解释不清你就不要我啦?” 盛远时咬牙:“要你,马上就要了你。” 南庭听出来他那个“要”字被故意加重了语气,脸有点红,“那妙姐的事” 盛远时收了收脾气,“再说一遍她是怎么回事,让你给气忘了。”其实他刚刚根本什么都没看见,纯属在这炸南庭的。 结果,单纯的南庭上当了,她闻言小声说:“妙姐有恐男症,她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能和敬则哥在一起的。” “恐男症?”盛远时抬眼看向乔敬则,“你知道那是什么病吗?” 乔敬则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什么症?” 南庭本意是和盛远时商量,要不要告诉乔敬则,这下好了,不用商量了,她有点怯地和盛远时说:“被妙姐知道我把她生病的事情说出去了,她不会把我赶走吧?” “那正好。”盛远时一扫先前抑郁的心情,逗她说:“一会回家想想怎么讨好你七哥吧。” 南庭哼一声,“我带睡不着离家出走。” 盛远时都快把那个会令自己过敏的家伙给忘了,他捏了捏眉心,“要不一会我还是去接你吧,回我那。” 南庭当然不会让他再折腾了,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七哥赶紧带着乔敬则回去了,酒吧那种地方,她才不喜欢让她七哥待太久呢。 这一夜,就在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中度过的,在盛远时和乔敬则研究恐男症是什么症的时候,南庭把睡着的齐妙安置好,带着睡不着对门的回家了。 好多天没在家里住,南庭很想念她的小窝,她简单地打扫了一番后,拿出盛远时给她的钥匙和门卡,有种自己很幸运很幸福的满足感。然而,即便是这样放松和愉悦的心情,南庭依然毫无睡意。 第二天南庭是夜班,她做好了早餐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敲齐妙的门,却始终没人应,打齐妙的手机,那位姐姐说:“我上班走了。” 虽然时间还有些早,南庭倒也没怀疑,等她转身回家和睡不着一起享用早餐时,齐妙刚好到了中心医院,她排队挂了精神科桑桎的专家号。 桑桎看到她,没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是说:“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病情了?” 齐妙看着他:“南庭说你很厉害,我不信。” 提到南庭,桑桎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他淡声:“那你还来?” 齐妙竟然说:“我来证明,你连一个简单的恐男症都治不好,更别说是她的睡不着了。” “这算是激将法吗?”桑桎笑了,“你们姐弟都让我挺意外的。” 齐妙言归正转,“凭南庭的热心,我不自己来,她肯定也会和你说,我是不希望给她和老七,就是我弟盛远时,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有什么误会,他们俩走到今天,不容易。” 桑桎认为没有必要和她说:自己已经退出了,确切地说,是出局。 他抬了下手示意,“说说你的症状。” “在这就能治病了?”齐妙环顾诊室,“我以为该在一个更私密的空间。” 桑桎失笑:“你挂的是我的号,不在这,能在哪呢?” 也对,要是他带自己到一个私密的空间,她还会以为人家另有企图呢。齐妙调整了很久的情绪,才开始,“我和异性正常相处没问题,比如和同事,只要他们别对我毛手毛脚的” 桑桎坐在她对面,神色平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也不深究,不像个医生,反而像个老朋友,齐妙渐渐放松下来,一不小心就倾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末了问:“能治吗?” 桑桎的答案看似模棱两可,他说:“找到病因应该可以。” 齐妙只请了一上午的假,“那我什么时候再来?” 桑桎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在你觉得受其困扰的时候,第一时间来。” 其实他没有说什么,更别提治疗,但齐妙却隐隐地有些相信了他,“好。” 齐妙走后,桑桎如常工作,临近下午四点时,他从医院直接赶去机场,然后,那么巧的,竟然在航站楼和南庭遇见了。 见到他的瞬间,南庭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可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回来。 面对她的沉默,桑桎未语先笑,“我还以为,从此以后,我们连打个招呼都不能了。” 南庭抬头看他,“回a市吗?” 想到盛远时的警告和齐润集团,他说:“太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 南庭问:“其实是因为我,你才一直不回家的对吗?” “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桑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管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南庭,我希望你都考虑由我为你治疗,我没有办法保证一定可以治愈,但我却是最了解你病情的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5 在他表露心迹之前, 南庭视桑桎为最亲密的朋友, 最尊敬的兄长,连合拍的程潇, 和有趣的齐妙都不能比。从她突然病倒后醒过来,一些关于桑桎的消息都是从盛远时那里获知的,南庭心里并不好受, 却不能多问, 也不能多说,怕盛远时不高兴。她也明白, 一个喜欢过自己的人, 是不再适当做朋友的, 至少不能有过多的来往, 最起码该避嫌,为了她的七哥, 更为了桑桎。 可七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而言,占据了足够大的份量,南庭没有办法把一个曾经帮助自己走出阴霾,并给予了自己太多照顾的人从记忆中抹去, 从生命中抹去, 尤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至于不眠,她看似无所谓地安慰盛远时说, 也许会慢慢地自己就好了, 但其实, 是因为考虑到不能, 也不该和桑桎有过多的接触,她是有意放弃治疗的。 南庭也以为,桑桎或许再也不愿意见自己,毕竟,他想要的,她无法给予,却没想到,只是这么匆忙地在航站楼里一遇,他首先想到的是她的病。相比那个雨天的气愤和冲动,南庭显得平静多了,她说:“是我太迟钝太自私了,一直把你往好朋友和哥哥的位置上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关照,而且,有我家破产的事情在先,我始终觉得,我们是不适合走到一起的,所以,我从不往那上面想,我以为你也是。” 南庭抬眸注视着桑桎的眉眼,“我没对你说过谢谢,不是我不懂你的付出,而是觉得那两个字,配不起你这五年来,无论在治疗,还是在生活上给予我的一切。你曾告诉我:生命是神的馈赠,而神的东西是未完成体,余下的人生,需要我们自己去继续。我能摆脱抑郁症的困扰,从地狱走向天堂,也是因为你告诉我,这世上,最大的奇迹不是宏伟的景观,是人的勇气。老桑,即便面对七哥,我也会说一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南庭。你之于我,就是这样的意义。所以,除了你,我可能也没有办法信任别的医生。” 这就够了。即便不能得到爱的回应,自己在她心里,也是有份量的,甚至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还求什么呢? “我有过的心思,对你,对盛远时,都不再是秘密,你不用有负担,盛远时说得没错,我不是无私的,我是有所求,既然求不到,我不会强求。”桑桎笑了,透出几分苦涩,也有几分释然,“你没有说谢,也没有发我好人卡,更没有说那些我现在可能还无法接受的祝福,我很感激。治疗中再见,南庭,我只是一位熟悉和了解你病情的医生,你之于我,也只是无数患者中的其中之一。”他朝南庭伸出了手,“谢谢你的信任,希望通过我的专业,能让你痊愈。” 南庭注视着那双曾把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手,眼眶热得下一秒就要有泪落下来,她努力地微笑着,递出自己的手与那只宽厚的手握在一起,她清楚地感觉到,桑桎微微用了一下力,再一下,然后,轻轻地松开,“好了,我先回趟家,回来之后和你的家属约治疗的时间。”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惬意,南庭希望,那是他真实的心声,而不是伪装,她说:“一路平安桑医生。” 桑桎的目光有细微的变化,又被他迅速地用微笑掩饰过去了。等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南庭转身,就看见盛远时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看见了多少。 盛远时见她发现了自己,走过来说:“那一句桑医生,会让他很难受。” 南庭当然知道,可她说:“难受才能忘得快。” 他的蛮蛮,在爱情面前,从来都是坚定而果敢的,无论是面对她爱的人,还是她不能接受的爱。盛远时庆幸自己是赢家,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像桑桎那样平静以待,他摸摸南庭的头,“幸好我是你的独宠。” 南庭今天扎了丸子头,他这样一个摸她脑袋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的头发弄散,南庭皱着眉拨开那双作乱的手,“你只是之一。” “之一?”盛远时略显不悦地盯着她,“我以为我该是唯一。” 南庭闻言微微皱眉,“那睡不着怎么办啊?” 睡不着?这样的对手和比较,盛远时有点接受无能,“它能和我相提并论?” 盛总这样一副明显嫌弃的语气,让南庭忍不住提醒他,“是你说的,让我养它。” 盛远时顿时觉得他的蛮蛮胆肥了啊,“我都还没和你算过夜的账。”她倒先和他讲条件了。 原本来航站楼找七哥的南庭一改晚晚电话中胆怯,“我要去上班了。”说完就要走。 南庭明显的情绪变化,当然是和桑桎有关的,盛远时无意回避,也不允许她回避,他扣住南庭的手,“我作为家属,还没有同意由他为你治疗。” “人家说的家属是指我小姨吧?”南庭眨巴着大眼睛,“你说是不是啊,男朋友先生?” 男朋友先生?盛远时手上用力,把她拉向自己,“你是在提醒我,昨晚没有完成的事吗?” “我今晚夜班,你明天执飞要在外场过夜,”南庭把手抵在他胸口,忍笑道:“至少这两晚,没有办法继续。”言外之意,她是安全的。 盛远时刚想说:我想收了你,值班和执飞能阻止得了吗?就被一道女声打断了,他听见有人挑衅似地说:“二老公,别忘了后天晚上我们约了玩通宵啊。” 喜欢和他唱反调的女人,这世上,可能只有程机长一人了。 盛远时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程潇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过来,毫不尊重领导地拨开了盛远时的手,“大庭广众之下,盛总你是不是该注意下影响?” “你还知道我是盛总?”盛远时看向尾随程潇而来的顾南亭,“而且,我产生的影响会有你们夫妻同框的影响大吗?” 顾南亭朝向他打招呼的南庭点头微笑,然后说:“我们俩已经过气了,你们俩才是近期g市空港的热门话题。” 南庭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对盛远时说:“我回塔台了。” 不等盛远时发话,程潇抢白道:“我懂,我送。”说着拉着南庭走人。 盛远时听见渐行渐远的,他的蛮蛮问程潇,“你干嘛总气我七哥啊?”他脸色顿时就好了,问顾南亭:“找我有事?” 顾南亭点头,“新航煤试飞的事。” 齐子桥牵头,齐润集团负责研制开发生物航煤一事,盛远时当然是知道的,但这事从顾南亭嘴里说出来,盛远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我老爸妈没达成共识。” 顾南亭毕竟要年长几岁,能体会作为父母的心情,“新航煤的生产研制,是关乎民航工业振兴的大事,我很荣幸,齐润愿意把试飞的任务交给中南,毕竟,海航可是一直盯着这件事,可当这事真落到咱们头上,我又”考虑到试飞的风险,他叹了口气,“至于是你来飞,还是谁来飞,我们商量后再定。” 盛远时远没有他那么多的顾虑,“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母亲是生物航煤技术的发起人,我作为民航飞行员,试飞责无旁贷。” 顾南亭想了想,“还是和南庭商量一下。” 这一回,盛远时没有马上拒绝。 当天晚上南庭是夜班,临上席位前,她给盛远时发微信说:“我上班去了。” 盛远时回复说:“知道了,我在指挥中心。”像是料到南庭会劝他回家休息似的,他又追着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给自己批了一间机长宿舍。” 南庭于是给她七哥下达指令:“为了确保明天的航班不会因为机长没睡够而延误,你十点前一定要睡着。” 盛远时回复:“收到。” 繁忙时段过去后,应子铭带南庭离开了塔台顶层的指挥大厅,去了进近管制室,这一次,应子铭亲自上席位指挥,南庭像见习时一样,站在他身边听和学。 临近深夜,基本都是进港的飞机,属于进场阶段,应子铭把几架都在申请近进的飞机排列好顺序,逐一给出指令: “新锐2136,可以飞行到g市机场,修正海压1011。” “海航7812,能见机场报。” “中南268,g市进近,可以直张v一r进近跑道04。” “南程8278,联系塔台1182。” 趁给指令的空档,他指着雷达显示屏为南庭讲解,“这几架飞机都是从北面过来的,当他们还没有出现在雷达上时,你就要考虑如何排序的问题,别等他们申请指令了再去想,那样容易造成延误作为管制员,尤其是进近管制员,你要提前去想像各种问题,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全想一遍,这样才能避免问题的出现。” 南庭专注地听着,认真地做着笔记,当应子铭完成一个时段的指挥走下席位,她赶紧把保温杯递给他,“下个时段您休息吧,我跟着师兄们就行。” 应子铭喝了口热水,皱眉抚了抚胸口,“行,我去休息室待一会儿。” 南庭发现他的异样,“您是哪不舒服吗?” 应子铭摆摆手,“胃有点疼,可能是吃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没事,老毛病。” 那南庭也不放心,“您带药了吗?在哪呢,我去拿。” 应子铭却说:“休息室里我备着药呢,我过去吃就行。” 南庭于是陪着应子铭去了休息室,看着他吃了药,还是不肯走。 应子铭安慰她:“做管制工作的人,作息都有些紊乱,有几个没胃病的?不要紧。”然后还和她聊天说:“你是我见过的三餐最规律的年轻人了,这个习惯不错,继续保持。” 南庭可知道胃疼的滋味不好受,她给应子铭又接了杯热水,让他拿着暖胃,“因为不好好吃饭,我得过很严重的胃病,所以才学乖了。” 应子铭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多爱惜身体是对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又说:“我们的管制都有航线实习的机会,目前就你没飞过了,这次你去,通知书明天你想着找我拿,我查了下,你实习那天南程恰好有航班,你提前和盛远时商量去吧。” 南庭感激师父为她和盛远时创造机会,但她说:“这是工作,又不是旅行,不用和他商量了,到时候,我赶上哪趟航班是哪趟。” 应子铭无奈,“随你。” 南庭看他脸色稍稍恢复了些,“师父你好点了吗?” 应子铭点点头,“好多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上席位呢。” 虽然睡不着,南庭还是答应下来。而未免影响应子铭休息,她关了休息室的灯,在距离应子名不太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或许是休息室里过于安静了,也可能是遇到桑桎后,她又想起了那段对抗抑郁症的日子,南庭竟然感觉到了疲惫,她闭上眼睛,试着用桑桎教她的方法,努力地调整呼吸,希望能睡着,哪怕一会儿也行。 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南庭隐约听见一道男声说:”g市进近,南程6678,高度9500米,应答机2426,听你指挥。” 是盛远时。不自觉就翘起了嘴角,南庭听见自己说:“南程6678,g市进近雷达看到,通播k有效,下高度5700米保持,保持当前航迹。” 盛远时复诵,“通播k收到,下高度5700米,保持航迹。” 他的声音语气和她的一样,轻松而愉悦。南庭控制不住地想,这是自己急于在进场阶段,引领她七哥进近,才会出现的幻觉吗? 闭着眼睛的南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接下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南庭要特别集中精力才能听清,盛远时在和副驾驶说:“把襟翼2放出来。” 放襟翼是为了增加阻力,让飞机减速,可他现在的高度,应该还不需要放襟翼吧?南庭正奇怪,又听见了丛林的声音,他说:“速度检查,襟翼2。” 除了声音,南庭竟然还看到了丛林把襟翼手柄设置到2的位置上。好像自己也在飞机上,在驾驶舱里,看着机组在做着陆前的准备工作。 紧接着,eca,也就是飞机中央电子监控系统忽然跳出故障显示:飞行操纵,襟翼故障。南庭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丛林则几乎是在瞬间立刻按压警戒灯止响,并向机长汇报故障名:“飞行操纵,襟翼故障。” 盛远时依然是从容不迫的,他冷静地说:“证实。”与此同时,手已经在开始操作,人工选择速度190节,防止飞机进一步减速,并向管制汇报:“南程6678申请终止进近,现在襟翼卡阻,需要去dsh等待。” 像是第一次在波道中听见他说需要低空通场一样,南庭的心在那一刻有些慌乱,可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她给出指令,“南程6678收到,现在可以直飞dsh,加入标准等待。” 盛远时接收指令,“直飞dsh,加入标准等待南程。”随即,他对丛林说:“我操纵通讯,你做eca动作。” 丛林服从机长安排。 盛远时才又对管制说:“南程6678,我可能需要等10分钟,好了报告。” 他明明看不见她的动作,南庭还是下意识点头,“收到。” 接下来的十分钟显得格外漫长,南庭一直在看时间,她像是听见了盛远时先后与乘务长,以及南程指挥中心通了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她特别努力地去听,却怎么都听不清楚。 十分钟之后,没有接到他的报告。 十一分钟,十二分钟,十五分钟过后,他的无线电始终静默着。 南庭忍不住呼叫:“南程6678。” 没在回应,波道中寂静无声。再次呼叫,依然如此。 南庭想要持续呼叫,可在这时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嗓子半天发不出声音,越发不声音她越急,情急之下,忽然一个机灵,人就清醒了过来。又是一场梦,一场如同亲身经历的梦。 安静的休息里,应子铭的呼吸声轻轻地传过来,南庭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深夜的空港,虽然没有繁华城区的喧嚣,却丝毫不觉空寂和凄冷,她注视着机坪上,看着那些停得整齐有序的航空器,大脑却在想:襟翼放不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重着陆,大速度接地思及此,南庭有点不敢回想梦里的那一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6 盛远时当天有飞行任务, 他主持完飞行会议后, 就准备直接去机库接收飞机,结果等他从指挥中心楼上下来时, 就见南庭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里坐着,不知道来了多久,看见他的刹那, 她几乎是倏地站了起来, 由于起身的动作太急太猛,腿都磕到了椅子上, 可她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 理也不理, 径直朝他走过来, 与上一次看书等他时的安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盛远时的眉心微微蹙起, 想逗她说“是不是想七哥了”的话也瞬间收了回去,他拾步迎上去,不及开口,行至近前的南庭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与此同时, 胳膊更是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腰,末了还像是不够似的, 用了点力气地紧了紧手臂。 盛远时手上还拿着飞行资料, 他单手抚上她的背, 柔声问:“怎么了?” 南庭不说话, 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前。 指挥中心此刻人来人往,有任务的飞行员和空乘,还有值班的其它岗位的南程员工都过来处理相关的工作,看到这一幕,既不敢上前和盛远时打招呼,又控制不住好奇的目光,视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令他们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盛远时并不在乎那些目光,他只关心南庭怎么了,原本昨晚他们约好的,她下了夜班后自己回家,他则正常执飞,等第二天他返航时,南庭指引他着陆。然而,向来懂事听话的她下班后却没有走,反而特意来了指挥中心找他。 他们的关系确实是整个空港公开的秘密,但南庭却不是那种愿意在人前和他有所亲密的人,此刻的一反常态,让盛远时有些担心,“告诉七哥怎么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了?” 南庭摇头,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盛远时把南庭从怀里拉出来,发现她眼睛里布满血丝,从知道她睡不着那天起,他就格外注意观察她,从未见她有这样的状况出来,盛远时神色骤变,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身后不远处等待的丛林,“你先去机库。”然后扣住南庭的手,“到我办公室来。”说着,把她带往自己楼上的办公室。 或许是忍了太久,到了只有她和他的空间里,南庭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可她又不想在盛远时面前哭,就急急地擦眼睛,但还是被关上门转过身来的盛远时看见了。 盛远时拉开她揉眼睛的手,“说,怎么回事,别让我着急。” 明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是,南庭抬头,拿那双盈满泪意的眼睛看他,“七哥,你今天能不能不飞?” 盛远时靠着办公桌站着,把她拢在自己身前,“可以,你有什么要求七哥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蛮蛮,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南庭不敢说,深怕说出来了,就会成真,什么特情c事故c空难,这样的字眼,或许每一个民航人都会刻意回避。她心里也很清楚,盛远时是优秀的民航飞行员,是责任机长,他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有一定危险性的,然而,当她莫名其妙地睡着,又莫名基妙地梦到那些,她不能像从前那样,只是祈祷他起落安妥,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让他飞,她好害怕,害怕他遇到特情,害怕他有意外。 可飞行是他的信仰,她不能折断他的翅膀。南庭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顺着脸颊流下来,直直地落在地上,她就那么哭着央求道:“只是今天不飞可不可以,就今天,七哥,求求你。” 盛远时有多宝贝她,谁都看得出来,此刻,她像个孩子似地哭得那么无助,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可他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七哥,还是飞行员,是南程的总飞行师,盛远时把她搂进怀里安抚着,哄着,直到她哭得不那么厉害了,他才柔声说:“蛮蛮,七哥只是去工作,和过去每一次飞行一样,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就回来。七哥答应你,以后少飞一点,多留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南庭抱住他,像是他会走掉一样,不肯松手,更不肯松口,只是在他怀里摇头,不答应他去飞,不让他走。 她从来没有这样任性过。盛远时抬头看了下时间,耐心地说:“七哥是总飞行师,完全可以不必像其他飞行员那样,飞得那么辛苦,可今天这趟航班上有要客,不能出任何的差错,甚至于为了确保航班不因机械故障而延误,南程都调出了一架备用机,所以才要我亲自飞,而且现在距离预计起飞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不到,来不及安排别的机长,蛮蛮,你能理解七哥吗?” 身为民航人,他们的工作不仅仅是工作,还关乎无数的生命安全,尤其他身为一家航空公司的总飞行师,南庭能理解盛远时肩膀上担负的责任,只是她听见他的话,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微哑着嗓子说:“我昨晚又睡着了一会,然后梦见,梦见你执飞的航班出现了故障。” 盛远时闻言眉宇间有细微的变化,可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轻松,“不是都说梦是反的吗,难不成我的蛮蛮还会未卜先知?”说着把她从怀里拉起来,抽了张纸巾为她拭泪,“因为一个梦哭得这以伤心,我都要以为是生离死别了。” 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两个人的心都是一颤,见她又要哭起来,盛远时抓起她的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然后轻松一笑,“说错话了,我是以为乔敬则把我以前和别的女人约过会的事告诉你了,你过来找我兴师问罪来的呢。” 南庭哪有心情计较他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约过会,她吸着鼻子说:“我梦见你的飞机出现了襟翼卡阻。” “只是襟翼卡阻?”盛远时轻松一笑,“别说是梦,就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我应付不了吗?你对你七哥的飞行术,是不是太没信心了?” 南庭当然不是对他没信心,可影响飞行安全因素的,不仅仅是飞行员的飞行术啊,“襟翼在起飞和降落时起到的关键性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 “七哥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详细说明襟翼卡阻时,机组的具体操作流程,你只要记住,这种你七哥遇到过多次的特情,难不住我就一k了。”盛远时又看了眼时间,“七哥今天真的必须飞,但七哥答应你,飞完这班休息一段时间,陪你治疗,给你做专职司机,好吗?” 南庭犹豫着问:“你真的遇到过襟翼卡阻的情况?” 盛远时的神情不容质疑,“当然,我飞了快十年,什么特情没遇到过?发动机着火我都平安着陆了,还怕一个襟翼卡阻吗?” 南庭盯着他看,像在考证他话的真实性,最后,点头。 盛远时松了口气,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等我这趟飞回来,就吃了你。 南庭注视他的眼睛,承诺:“好。” 专注热烈的目光在她眉眼处停留片刻,盛远时笑了。 两个人一起下楼时,南庭还不放心地嘱咐,“你再复习一下处理襟翼卡阻的流程。” 盛远时失笑,他指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记着呢,放心。” 南庭却依然放心不下,在盛远时赶往机库后,她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塔台,直到两个多小时后,盛远时执行的航班准时顺利地出港,她又给程潇打了个电话,在确定程潇一会儿会到机场来的情况下,她说:“能不能通过指挥中心或者是签派那边,让我随时了解到他的飞行状态?” 不知内情的程潇笑道:“你这时时追踪做得也太到位了吧,怎么,他今天执飞的那趟航班除了有要客,还有你情敌吗?” 如果只是情敌,她才不会这么担心。南庭一时间没有办法向程潇解释自己睡不着,偶尔睡着一会儿又会做梦,因在梦里梦见了盛远时遭遇襟翼卡阻而担心,她有点耍赖似地说:“你就说你能不能搞定吧?” “这点破事我都搞不定,枉被称一句:顾太。”程潇在那边说:“你在哪呢,塔台吗?五分钟后下楼,我接你过去。” 其实南庭身为管制,也可以通过进近和区域管制了解到盛远时的飞行情况,可那样她听不到盛远时的声音,心里还是会不踏实,索性就找程潇帮忙了。 程潇把她接到了指挥中心,联系上盛远时后,她先说:“我二老公要和你说话。” 通常情况下,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指挥中心建立联系,都是有紧急的事情,盛远时本以为是公司有事,结果得知南庭和程潇来了指挥中心,他了然一笑,“我现在处于正常的巡航状态,不用担心。” 程潇拿胳膊肘碰了南庭一下,小声说:“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这么和气地和我说过话,我都要以为他生来就不会好好说话了。” 南庭悬着的心尚未放下,不太有心情说笑,她也清楚,不该以私人关系在他执飞期间和他联系,确定他那边一切正常,她只说:“那你注意安全。” 盛远时的语气不变,他说:“我要两个小时之后才会降落,要是你不急着回家,就和程潇在指挥中心玩一会。”意思是允许她留下来,通过指挥中心和他通话。 南庭眼眶一热,她低声说:“好。” 程潇听闻她上午来过指挥中心一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盛远时不松手,不禁诧异,“不会是你听说了何子妍喜欢他的事,过来宣示所有权的吧?” 南庭垂眸,“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你可别不拿何子妍当回事。”程潇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骑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她,“他们俩是在国外认识的,凭何子妍的资历明明可以到其它航空公司做配餐经理,却为了盛远时到yg做了一名普通的配餐师,我刚到yg的时候,她以为我是盛远时的老情人,对我还挺有敌意的,后来南程组建,她更是放弃了yg那边的升职加薪挽留,自请到南程工作。而且你别忘了,那一次把盛远时气到替飞,也是因为她那一句‘桑太太’。” 南庭的智商确实不如盛远时的高,可她也不傻,尽管当时她没反应过来,事后多想了想,也就猜到了何子妍对盛远时的心思。那几天,整个空港都在流传关于南庭的流言蜚语,盛远时作为绯闻男主角也被牵涉其中,何子妍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可她偏偏当着盛远时的面,说了那样一句话,南庭怎么可能不明白? 却因为盛远时说了那句“她是我女朋友”,没把何子妍真的放在心上。 听程潇说了这些,她问:“她是为了七哥才到南程来工作的?” “不然干嘛跑到g市住南程的员工宿舍,回a市住别墅多好。”程潇替她把功课都做好了,“何家的生意做得还挺大的,和国内的几家航空公司都有航煤方面的合作。” 何家的生意有多大,南庭在当年司徒家破产的时候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当年何家公司的主业是房地产,没想到短短五年,竟然还涉猎了航煤。南庭好奇地问:“中南也和何家有合作?” “何家哪排得上号啊。”程潇一笑,“中南一直都是和齐润集团合作。”见南庭没有任何反应,她疑惑地问:“你不会不知道齐润集团的董事长是盛远时的亲妈,是你准婆婆吧?” 南庭一怔。 程潇一拍脑门,“我好像说多了。” 在还是司徒南的时候,南庭就知道盛远时的父亲是空军首长,由于他不肯从军,选择飞民航运输机这件事,他们父子还曾发生过不快,南庭清清楚楚地记得,盛远时说过:“在部队,我飞得再好,别人也只会说:他是盛叙良的儿子。”就这样,他固执地选择了民航。至于他的母亲,南庭听过他笑言:“我妈支持我飞民航,在她看来,如果我成为空军飞行员,就是用来被我爸牺牲的。”于是,南庭全然不知,盛远时的母亲竟然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 所以,自己当年隐瞒司徒家破产,他才会那么气愤,因为在他看来,那本是一场可以挽回的败局,她却顾及什么自尊和骄傲,把唯一的机会,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一并放弃了。 一时之间,南庭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当年的隐瞒,还是依然坚定,自己在吃过那些苦之后的成长,是值得的。 南庭又想起五年前那一晚,喝下那杯牛奶后,在误以为是困所导致的意识模糊的情况下,涌起的“如果盛远时再来找她,她就把司徒家的困境告诉他”的念头,她忽然就不纠结了,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属于她的劫,就要她自己来历。成功了,她就脱胎换骨,失败了,她这辈子,就只能是桑桎所说的,那个神赐予的未完成体。 南庭笑着对程潇说:“放心,我不会因为他明明有能力帮我,却被我放弃了而感到后悔,我始终相信,只有变成更好的自己,才能再遇见那么优秀的他。” 程潇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打趣她,“酸得我牙都要倒了。” 南庭打她一下,“别以为我没亲眼所见你和顾总谈恋爱,就不知道恋爱中的你有多酸。” 程潇无所谓地挑挑秀眉。 有程潇的陪伴,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当盛远时打来电话说:“落地了,一切顺利。”南庭才终于放下心回家。可对于自己只要睡着就做梦的情况,她再不像从前那样持无所谓的态度,当晚,她对在外场过夜的盛远时说:“七哥,我还是想让桑桎替我治疗,我想好起来。” 盛远时其实也有通过朋友和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请教过,清楚桑桎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此前他确实是有顾虑,倒不是占有欲作祟让他拒绝桑桎,而是担心南庭抗拒,可听见她在航站楼里和桑桎的对话,以及她白天因那个梦,泣不成声的样子,盛远时也是有了决定的,他说:“等他从a市回来,我们就开始治疗。” 结束和南庭的通话,盛远时站在酒店的阳台前,手撑在栏杆上看向夜空,反复地思考,等齐润集团扳倒了桑家和何家,南庭那边,他要如何解释? 同一时间的a市,桑桎终于等到了桑正远。 桑正远出门了,听桑母说是:“为了航煤的事。” 桑桎就明白,齐润已经有了动作。他意外于盛远时的效率,确切地说,是齐润的效率,他劝桑正远说:“桑家的主业是物流,这些年,虽然也有很多新的物流公司崛起,但并未影响桑家在物流方面的地位,爸,你最好听我的,做好物流,别碰化工,别碰航煤业务。” “物流再做也就这样了,既无法形成垄断,还可能越做越小。”桑正远比五年前苍老了些,可眼底身为商人的犀利和精明还在,他说:“这些年,民航业发展迅速,航煤的需求也是逐年增加,g市的齐润集团更是凭借航煤业务,跃居行业之首,我跟着他们走,怕什么呢。” 齐润要对他出手,他却跟着人家走? 桑桎都要控制不住嘲笑他了,“如果我告诉你,齐润盯上了你,盯上了桑家,你相信吗?” “你听谁说的?”桑正远怎么可能相信?他自知没有得罪过齐润集团,“我们桑家和齐润没有过任何的业务往来,他们盯着我干什么?”见桑桎还要说什么,他语气不佳地抢白道:“我还以为三十五岁之前你都不打算踏进这个家门了。” 桑桎无意和他讨论其它,他近乎执拗地说:“如果你还希望我在三十五岁之后,能有机会从你手里接手‘远洋物流’,你就别跟着齐润的风向走,尤其是航煤业务,千万不要沾染。” 桑正远显然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忠告”,他试图说服桑桎和他达成共识,“我了解过了,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最多两个月,国际航煤价格一定会涨,我如果把握先机,抓住这个时间差,‘远洋’就能顺利拓展一项新的业务,这个业务的利润是你没有办法想像的。” 桑桎于是换了一个角度提醒他,“‘远洋’要拓展新业务我不反对,但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先不说航煤作为航空零部件管理,有它专门的工艺和特定的标准,生产研发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你就是无数代理中的一个,既然是代理,那收集,运输,仓储,渠道,每个环节的推进,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如此高的成本风险,你难道都不担心吗?” “我就是都考虑到了,才决定根据我们在运输方面的优势和‘何创’合作” 桑桎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要和何家合作?” 桑正远答得理所当然,“‘何创’三年前开始接触航煤业务,现在已经做得有声有色,我不利用何勇踢这临门一脚,怎么推开这扇门?” 难怪他会突然要去化工领域分一杯羹,原来是和何家有关。桑桎冷笑,“我们和何家是什么关系,你竟然还想借何勇的‘何创’涉足航煤?你难道不怕反被他利用了?” 桑正远向来自负,面对一天生意都没做过的儿子,他几乎是胸有成竹地说:“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何子妍目前就在g市的南程航空工作,南程隶属于中南集团,一旦何勇通过这层关系和中南建立了合作,那我们可就是渔翁得利了。” 何勇都快自身难保了,自己的父亲却还想着渔翁得利。桑桎无可奈何,这一刻,他突然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不是‘远洋’的掌舵人,没有话语权,更没有决策权,“五年前,司徒家是怎么破产的,你没忘吧?”见桑正远的脸色愈发地沉了,桑桎以破釜沉舟的心情说:“齐润集团的董事长是位女士,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位齐董事长在不久的将来,会和司徒家成为亲家,成为司徒南的婆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7 桑正远闻言怔了片刻, 眉心聚紧的样子像是把儿子的话听进去了, 在思考涉足航煤业务所承担的风险,可桑桎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那个好不容易和何家联上姻,又认为司徒家更好,企图和司徒家攀上关系的桑正远, 在此之前或许还在想, 如何阻止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南庭嫁入桑家,但当得知南庭要成为齐润集团齐董事长的儿媳妇了, 心里怕是又要不舒服了, 说不舒服有点不够份量, 确切地说是, 无法接受。 果然,当桑正远反应过来, 他顿时就发作了,冷声质问道:“司徒南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的婆婆不该是你妈吗?什么时候她要成齐家的儿媳妇了?” 看看吧,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桑桎的语气难得地犀利了起来, “司徒家破产后, 你不是就抵触她排斥她吗?你不是认为我娶她不能给桑家带来利益回报,一直持反对态度吗?怎么, 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又不合你心意了吗?” 桑正远怎么能接受儿子这样和自己说话, 无言以对的他气得浑身发抖, 伸手就要打过来,“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为桑家惹来这样的麻烦,桑桎,你可真行。” 竟然成了他为桑家惹来的麻烦了!桑桎有些哭笑不得,而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应该承受这一巴掌,于是,面对父亲不可理喻的怒意,他霍然抬手,稳稳地格开桑正远的手,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儿子长大了,你打不动了。”然后甩开那双从小到大也没牵过他几次的手,“我能做的,该做的,就这些,你听得进去最好,若是不信,决意挑战一下齐董事长维护儿媳妇的决心,我不拦你。” 离开家前,桑桎对向来软弱可欺的母亲说:“面对利益的诱惑,他怕是很难回头,我其实也知道,这趟回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可我到底姓桑,人家都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该提醒他小心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了解过了,齐董事长是一位非常正直,且有魄力的企业家,她不会像当年何勇算计司徒家那样对付我们和何家,所以,您也不用特别担心,就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守好,就行了。” 桑母是那种没什么大的志向,视婚姻和家庭为全部生命的女人,可是,多少年了,丈夫和儿子一直这样水火不融,现在或许是意识到了‘远洋’,以及桑家的辉煌,终于要在丈夫的利欲熏心中终结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婚姻和人生都太无望,她泣不成声。 桑桎把母亲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还有我呢。” 当晚没有回g市的航班了,桑桎必须要在a市再停留一晚,然而,面对母亲的不舍和挽留,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住酒店,明明疲惫至极,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就下楼去买了包烟,然后坐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吸,他是医生,最懂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了,可这一夜,向来不吸烟的男人,恨不得用尼古丁毒死自己。 第二天回g市的航班是下午的,桑桎却早早就到了机场,像是一刻都不愿多在这座长大的城市停留。临近中午,盛远时到航站楼的南程服务台取资料,不经意抬头,就看见桑桎坐在休息室里看杂志。 盛远时走过去,坐到他对面,“这么快就走了?”语气熟稔。 之前在g市机场和南庭遇见时,桑桎也看见盛远时了,只是没料到回程又能遇见,他说:“不走能干什么,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盛远时注意到他面上的疲惫之色,几乎可以想像他此行有多不愉快。回家能不愉快到这种地步,这是一个在温暖健康家庭长大的人,无法理解的,“看来你爸挺执迷不悟的。” 桑桎一笑,苦涩又无奈的那种,“我有时候也奇怪,他那种脾气秉性是怎么把‘远洋’撑到今天的。” “那就说明,他还有是道的。”盛远时挑了下眉,“也许你的忠告他能听进去。” 桑桎抬眼看他,像是在问:“如果他听进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盛远时就笑了,那笑容有着胸有成竹的自信,然后,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我随时都可以,”桑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你。” 盛远时也不犹豫,“那就根据她的排班来吧,让她请假治疗,怕是不可能。” 桑桎对此没意见,只是事先说明:“治疗需要到我那边去,不是医院,是我家。”见盛远时抬眼看过来,他说:“你可以一起来,虽然我内心并不欢迎你。” 盛远时失笑,“咱们俩彼此彼此。”然后意外地感慨了句,“你这份大气,我还挺服的。” 向来温和的桑桎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不是你说的,要输得起吗?” 盛远时不以为意,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时发出邀请,“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桑桎拒绝道:“我怕消化不良。” 盛远时也不勉强,只说:“既然选择了南程的航班,有需要就提,除了在她的事情上我有必要的原则,不能退让外,其它方面,我还算好说话。” 桑桎的目光落在他飞行制服的四道杠肩章上,不领情地道:“我现在改签还来得及吗?” 盛远时笑了下,像劝老朋友似地说:“别改了,麻烦。” 桑桎无语。 这样的气氛,在外人看来哪里像是情敌共处,说他们是好朋友,都有人信。但两个男人心里是清楚的,在医院打过那一架,在酒吧喝过那几杯酒后,彼此都坦然了,因为胜负已成定局。 盛远时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桑桎从昨晚就没吃饭,和他聊了几句后,忽然有些饿了,他找了家餐厅,吃过午饭,把握着时间去办理登机手续,排队期间,听见前面一位老人问:“免责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填这个?大家都填吗?” 值机把手里的单子放在柜台上,解释说:“大爷,公司有规定,八十岁以上的乘客属于特殊乘客,需要填免责单,否则就不能乘机。” 老人“哦”了一声,似乎是听懂了,“是怕我在飞机上出什么事,让你们负责吧?” 值机是个挺负责的小姑娘,她耐心地说:“大爷,高空飞行,氧气相对减少,气压又比较低,再加上空中飞行难免会有颠簸或是其它别的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出于安全考虑,公司才会有此要求,请您理解。” 老人不急不缓地说:“我身体好着呢,又不需要特殊照顾,就因为年老,就要被歧视吗?”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掏出眼镜戴上,拿起单子在看,“如果我不签,就不让我上飞机吗?” 值机的语气还是心平气和的,“公司有运输限制,我必须遵守,如果您不填单子,我确实没有办法给您办理登机牌,但您放心,如果您既不想填单子,又一定要坐飞机去g市的话,我可以请我的领导为您安排,看是否有其它的航空公司愿意承载,尽量帮您改签。” 或许是老人听着都觉得麻烦吧,他语速很慢地嘀咕着,“竟然还有这种规定,真是的。”手上则拿起了笔,开始填单子了,末了还拿给值机看,“这样可以了吧?” 值机松了口气,“没错,就是这样。”还不忘确认,“上面的条款您都看清了吧?” 老人还嫌她啰嗦,“我不是都签字了吗。” 值机收回免责单,开始查询座位,“大爷,第二排靠窗可以吗?” 应该是对座位还比较满意,或者根本不计较,老人爽快地说:“都行。” 值机把登机牌打出来后还不忘贴心地嘱咐,“您是一个人出行,上机后可以和乘务人员说一声,让她多照顾您一下。” 老人接过登记牌,拿好,“算了,还是不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了,这人老了啊,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边说边走远了。 排在他后面的旅客边上前递上身份证边抱怨:“慢死了,真是麻烦。” 值机只能道歉,“让您久等了。” 桑桎对此无奈地一笑,随后,他办理好自己的登机牌,去过安检。 由于g市大雨,航班延误了,盛远时作为机长,在接收完飞机后,向乘务长了解了下全机的旅客情况,其实他只要掌握头等舱的旅客资料就可以,但从他晋升责任机长那天起,只要是他飞的航班,他都会提前和地面沟通,让他们把旅客名单统计一份给机组,多年如一日地坚持着这个习惯,直到成为南程总飞行师,更是直接把这一要求,落实成了机长职责,目的是为了让机长,对执飞航班的客舱情况事先有个了解。 发现这趟航班有一位八十高龄的旅客,盛远时交代乘务长,“头等舱客不满,如果林老愿意的话,给他换到头等舱,能坐得舒服点。” 乘务长下意识看向客舱林姓老人所在的位置,“好的,盛总。” 盛远时又说:“今天气象条件差,途中会有些颠簸,多关注一下。” 乘务长应下:“我会多留心的,盛总放心。” 盛远时才转身进了驾驶舱。 排队等待的时间,盛远时坐在驾驶舱里给南庭发信息,“下雨,延误了。” 南庭应该是在席位上,手机不在身边,没有回复。 盛远时等了片刻,把手机放下,闭了闭眼,“我右眼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丛林不以为意地说:“估计是南庭想您了。” 盛远时略显不满地看向他,“南庭也是你叫的?” 丛林立即改口,“我是说师母想您了。” 盛远时揉了揉眼睛,还是跳,他给乘务长打电话,“给我包纸。” 乘务长很快送了份当天的报纸进来。 盛远时眉心一沉,“我要报纸了?” 乘务长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您刚打电话说要的吗?” 盛远时抬头看她一眼,“再帮我拿包纸巾。” 乘务长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去又拿了包纸巾送进来。临走时还不忘给丛林使眼色,意思是:怎么不帮我打个圆场? 丛林憋笑,“师父,您不用急,就是下个雨,也就晚落地一个钟头,南师母会等您的。” 盛远时心里想:她当然会等我,嘴上则吩咐,“再和塔台沟通一下。” 自从盛远时脱单,只要不是南庭指挥,他就懒得负责通讯的新习惯,丛林已经掌握了,他说:“您不说我也知道,我这正准备再问一次呢。” 盛远时用手按住还在跳的右眼,忽然就想到了南庭梦见他襟翼卡阻的事,他静下心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处置襟翼卡阻的相关流程,末了还翻出《缝翼或襟翼卡阻时的着陆》看起来。 丛林和塔台通完话,见他在看检查单,意外地说:“师父,这里面的内容您都能倒背如流了,还用看啊?” 盛远时瞥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说着,把检查单扔给他,命令道:“看。” 丛林的脸皱成一团,“干嘛看它啊?” 盛远时又按了按跳个不停的右眼,“加深记忆。” 在延误了四十分钟后,南程1268次航班从a市起飞,飞往g市。由于当天全国天气都不好,飞机绕飞雷雨耽误了一定的时间,且全程都有些颠簸。这样的气象条件,对于飞行员而言,是很常见的,盛远时却特意给乘务长打了电话,再次交代她,“注意林老那边的情况。” 乘务长在电话里说:“我刚刚看过了,没什么异常,起飞后就睡了,餐食一口没动,我还说等会他下机时,问他要不要打包。” 一直在睡?盛远时忽然想到什么,“机上有位桑姓医生,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坐在六排过道位置,你请他到林老旁边,帮忙照看。” 乘务长都认为他过于紧张了,又不能不服从命令。 桑桎事前就知道这趟航班的机长是盛远时,又听乘务长说:“机长说您是医生,请您协助我们照顾一位高龄乘客。”他就明白盛远时在担心什么了。 桑桎走到头等舱林老旁边的位置,恰好飞机在这时颠簸了一下,他像是没站稳似地,在坐下时扶了下林老的手腕。 林老一点反应都没有。 医生的敏感让桑桎下意识把手指搭上老人的脉搏,脉向微弱,他立即迭声叫林老醒醒,林老毫无反应,桑桎毫不迟疑地掐林老的人中,同时喊旁边的旅客帮忙,迅速把老人的座椅调平,实施抢救,乘务长则把头等舱的客人调到后面去。 接到乘务长通知的那一刻,盛远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起飞前自己的右眼一直跳了。此刻飞机处于下降高度的阶段,他马上联系进近管制,“g市进近,南程1268,机长有位旅客疑似突发心脏病,申请优先落地。” 机上出现急症病人是最常见的特情之一,进近管制很快给出指令,“南程1268收到,现在雷达引导直飞长五边,左转航向090,下高度1500米,大速度第一个。” 盛远时语速很快地复诵,“左转航向090,下高度1500,南程1268。” 进近管制指挥其他飞机避让,同时电话通知塔台管制室做好交接准备。 南庭此时正在指挥大厅等待盛远时归航,接到进近管制室的电话,得知他的飞机上有急症病人,她第一时间和大林协调最近的机位,然后呼叫医疗救护,一切就绪后,用望远镜向外看。 一架飞机从西南方大速度飞来,紧接着,波道中响起盛远时低沉的声音,“南程号盲降,听你指挥。” 南庭语速虽快,语气却稳,她给出指令,“南程1268,修正海压1010,继续进近07号。”等他正确复诵完毕,她说:“南程1268,现场已为你协调了最近的306机位,医疗援助已到位。”随后询问:“方便提供关于患病旅客的更多信息吗?”如遇特殊病例,才好提前通知救援车。 波道中有短暂的沉默,随后,南庭听见盛远时说:“已无生命体征。” 同一频道的塔台管制闻言都怔住了,整个塔台指挥大厅在瞬间,陷入空前的寂静。 应子铭倏地起身,疾步来到南庭身后,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这个时候,机组的情绪已处于极度度紧绷的状态,每个人的心里压力都很大,尤其是机长,南庭的反应,是可能对盛远时造成影响的。 南庭明白,她深呼吸,用平静平稳的声音在波道中唤了一声,“盛远时。” 飞机上的盛远时静了一秒,“南程1268申请反向着陆。” 反向着陆是为了节约时间,南庭确认风的因素够标准,回复他,“可以反向着陆。” 塔台上的管制把目光都投向了跑道,他们看着那架印有“中南南程”标识的空客a320,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反向着陆,平稳接地。 南庭继续给出指令,“南程跟引导车滑行,停机位306,第一个。” 盛远时冷静地回复:“收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8 平安着陆只是第一步, 也是机组的职责所在, 抢救,联系家属, 后续的处理,这一系列的工作,让整个南程航空这一夜都异常忙碌。顾南亭和乔其诺得到消息后, 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机场。然而, 即便是盛远时抢在六分钟之内从七千米的高空落地,也没能挽救回林老的生命。 桑桎是医者, 其实见惯了生死, 从他发现林老的异样开始紧急抢救, 到飞机即将着陆前患者失去生命体征, 他始终没有放弃,持续着进行抢救, 可落地后,当医生尝试各种措施终是没能让林老的心跳恢复,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桑桎就那么坐在地上,直到这趟航班的旅客全部离开, 直到盛远时最后一个从飞机上下来。 盛远时站在客桥梯上, 看着桑桎垂头坐在机坪时,就知道最终的结果了。确切地说, 在对塔台汇报, 林老没有生命体征时, 他已经意识到希望渺茫, 可心里难免持有那么一丝奢望,奢望能有奇迹出现。此刻,他保持下梯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走在前面的丛林都忍不住了,回头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他才呼出一口气,走下来。 走到桑桎面前,盛远时伸手。 桑桎抬头,看见他,递上手,借着他的手劲站起来,“抱歉,我尽力了。” 盛远时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诚恳地说:“是我该说,谢谢你。” “应该做的,没人会见死不救,只是”桑桎看看站在他身后的机组和乘务组,“我先回去了,后边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虽然不是民航的业内人士,但在飞机上出了人命,他也意识到事情不会就此完结。 盛远时点点头,到了嘴边的感谢终究是收了回去,“估计是免不了要麻烦你的。” 或许是体谅他此刻的心情,有意缓解一下他的心理压力,桑桎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肩膀一下,“让你欠着我的感觉,还不错。” 盛远时无奈地笑了笑。等桑桎走了,他回身对丛林和乘务组说:“大家都辛苦了,不过,还不能马上回家。这样,大家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然后回指挥中心待命。” 大家当然是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 乘务长带领乘务组先回指挥中心,盛远时要和丛林去医院看看,他都准备走了,才想起来该给南庭打个电话,或是发一条信息,毕竟,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她一定会担心,结果手机才开机,就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他,“七哥。” 是南庭无疑,她应该是看出来盛远时要往反方向去,担心追不上,跑得很急。 丛林于是对盛远时说:“我先去开车。” 盛远时点头。 南庭一路从塔台跑到机坪,额头上都是汗,可她也顾不上了,过来后惦脚搂住了盛远时的脖子。 盛远时展手抱住她,始终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在这一刻沉沉地叹出了口。 南庭什么都没说,只是拥抱他,用身体的温暖缓解他内心所承受的压力。或许在别人看来,一个拥抱有些微不足道,却是她全部的爱与支持。 盛远时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她颈窝,才低哑着嗓子说:“没抢救过来。” 亲耳听见这样的结果,有了心理准备的南庭都觉得无法接受,由此可以想像,作为机长的他,该有多不好受,南庭在盛远时耳边说:“你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落地了。” 当飞机上出现患病旅客,机组就是在和生命赛跑。十年,从学员到副驾驶,从副驾驶到机长,再一步步走到今天,盛远时遇到过最多的特情就是旅客发病,却是第一次,这样无力地看着一条生命在飞机上逝去。他那么谨慎地关注着,乘务组也尽可能地给予了老人最周全的照顾,可还是没能平安地把林老送到家。盛远时是遗憾的,整个机组都是,却只能面对。 盛远时松开她,把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我得去趟医院。”乘务长回到指挥中心后马上就会联系上林老的家属,家属一定会赶到医院去的。 南庭其实很想陪着他,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跟在身边,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所以她说:“你快去吧。”见他还要说什么,她又说:“我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的,你忙你的。” 盛远时没再耽误时间,摸摸她的头,就走了,他和丛林赶到医院时,林老在g市的家属已经到了,盛远时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一道苍老的女声缓慢而悲伤地说:“你不是说要送我走了再走的吗,怎么自己先走了。” 是林老的老伴,哭得特别厉害的女子,应该是老人的女儿,她旁边扶着老人的男子则应该是老人的女婿,看样子,也应该有四十多岁,近五十的年纪了。 盛远时走过去,还没等说话,林老的女儿看到他的机长制服就发作了,疯了一样冲上来,瞪着一双泪眼质问他:“你是南程航空的人?” 盛远时刚说了一个字,“是。”就被她打断了,她边哭着说:“我爸上飞机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人就没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边就要上前捶打盛远时。 丛林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她,急急地劝,“大姐您冷静点,我们是飞行员,除了开飞机,把乘客送往目的地,难道还会对他们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吗?” 这话听在死者家属耳里如同推卸责任。林老的女儿当然是听不不进去的,在她看来,父亲上飞机前还在和她通电话,下了飞机心跳呼吸全没了,他们才赶到,医生连死亡时间都宣布完了,她认定,责任在于航空公司,在于机长,“你们是怎么开飞机的?能把一个好好的人飞到没命,你们还有资格做飞行员吗?” 她这样说,让丛林特别接受不了,小伙子的眼圈顿时就红了,他以带着哭腔地声音说:“我们只是飞行员,你们作为家属的都不清楚乘客的身体状况,我们怎么确保他们在飞行途中不会意外发生?六分钟降七千米,整架飞机的人都在配合”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吼道:“谁希望这样?” 他说的每个字都有道理,只是这个时候,和家属是讲不了道理的。盛远时上前拉开情绪有些失控的丛林,对林老的女儿说:“我是1268次航班的责任机长,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说。”话语间,把徒弟护在了身后。 林老的女儿像是就在等这一刻,她一点迟疑都没有,抬手就给了盛远时一巴掌,“你是机长你就要对我爸爸的死负责!” 丛林没看见她的动作,只听见“啪”地一声,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盛远时挨打了,不顾师父的拦阻就要冲上去,“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人!” 盛远时一动没动地挨了这一下,随即牢牢地拽住丛林的手腕,不让他上前,冷静又克制地对林老的女儿说:“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很遗憾,机组尽力了这些话,我也不想说,至于我和我的公司要承担怎样的责任,民航局自然会有裁定,现在,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你们做的。” 林老的女婿没料到妻子会动手,他把岳母安顿到一旁坐下,上前扯回妻子,低声训斥道:“你这样爸爸就能醒过来了吗?”然后向盛远时道歉说:“她是太难过了,你别往心里去。” 盛远时点头,“没关系,我明白。”说完他走到林老的老伴旁边,蹲下去说:“您老节哀。林老的行李稍后我们会给您送到家里。”然后从丛林手中接过一串古玩,递到老人家手里,“林老一直拿在手上,我怕丢了,就拿过来了。” 老人家拿着那串老伴玩了多年的古玩,眼泪又掉下来了,“老林啊” 直到公司派专人来到医院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盛远时才离开,回指挥中心的路上,丛林还委屈得想哭,“又不是我们的责任,他们怎么可以打您,太无理了,简直是泼妇。” 盛远时手上打着方向盘,眼睛看向外面,隔了会才说:“在生命面前,先不要谈责任的问题。” 丛林有点不服气,“可林老都八十高龄了,本来就属于特殊旅客。” 盛远时此刻比平时给他做飞行指导耐心很多,“我们把机票售出去了,也没有阻止他上飞机,客运合同就成立了。当合同成立,我们对于乘客就是有责任的。” 丛林却以为,“可他是签了免责单的!” 盛远时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但我们也要理解儿女失去父亲的心情。” 这一回,从林没再说什么。 回到指挥中心又是一番忙碌。 或许在旁人看来,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因突发心脏病死亡,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可他不是在医院,更不是在自己家中过世,而是在作为履行运输旅客义务的南程航空的飞机上去世的,即便以特殊旅客的身份签属了免责单,南程需不需要承担责任,不是盛远时一个人,也不是机组的七个人,更不是南程航空说了就算。 事情发生后,民航局立即就派了调查小组对该事件进行调查,所以,从林老购买机票的行为产生,和他有所接触的售票员c值机员c机组等相关人员,都将会被停止工作,配合调查,包括身为总飞行师的盛远时,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前,也暂时不能执飞。而身为旅客的桑桎,以及见证了林老被抢救过程的部分旅客,也会被请回来作证。甚至是管制人员,也会被问询。 调查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所有和林老有过接触的南程航空工作人员都被调查组详细地问过话,售票员的描述是这样:“收到林永休老人的身份证号码时,我有电话确认,是否有随行家属,他们回答说没有,就林老一人出行,他们还强调,林老的身体很健康,能够适应高空飞行。我提醒他们,尽量提前一点时间到机场办理登机牌,因为公司有规定,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属特殊旅客,需要签署免责单才可以登机,否则会被拒载,他们当时是同意了的,我才出票。” 值机员从a市坐飞机来到了g市,把当天办理值机牌,林老签署免责单的过程也讲了一遍,而她所说的,和桑桎给出的证言内容相符。至于桑桎,除了把排队换登机牌看到的情景描述了,机上抢救的具体过程也说了一遍。 机组和乘务组的七人,被问询的时间是最长的,尤其是机长盛远时。调查组的两名工作人员反复地问他:“在发现旅客陷入昏迷后,你都做了什么?” 起初盛远时的耐心很好,尽管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调查组问一遍,他还是会很配合地说一遍,直到他自己已经快不记得重复了多少遍以后,他实在没有办法那么心平气和了,“如果你认为我哪个环节操作有误的话,请你听录音。” 调查组的一名工作人员牢牢地盯着他,“盛总,我们只是例行询问。”意思是,你必须配合。 “同一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九次了。”盛远时把身体靠向椅背,用那双隐隐泛起血丝的眼睛回视对方,他再一次说:“由于天气不好,从起飞到着陆的全过程,都是由我操纵,副驾使协助,而绕飞雷雨是我主动申请的,目的是为的减少颠簸,具体的指令申请,请你听录音,整个飞行过程三个小时,我没有办法把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和他对视了几秒,没再重复这个问题。 到第三天时,进近管制和塔台管制也接到了通知,南庭来到南程指挥中心时,盛远时正好从办公室出来,这是自出事那天在机坪见过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盛远时身上还穿着机长制服,南庭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他是回家换过了衣服,还是一直就穿着那天执飞的那一套,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发现他的眼睛里的红血丝,心疼不已。 盛远时这几天没见到她,心里也很惦记,可是太忙了,确实也顾不上,除了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连电话也没空打一个,见她一瞬不离地注视自己,他笑了,“我太狼狈了,认不出来了?” 南庭清楚他心情并不好,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只是不想她担心,而她也不愿他为自己分心,于是也笑了,“是啊,要是初次见你的时候就这样,肯定不追你了。” 盛远时捏捏她的脸,“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嫌弃我了。” 南庭回身看了看,确认走廊里没人,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调查还要几天啊?”她才放单没多久,经历的特情有限,这次算是最严重的一次,没有任何经验可供参考,不知道流程很正常。 盛远时手心一转,反握着她的手,“今天问询就能完,明天开始应该就是听录音了,一周之内会出调查结果。”末了摸摸她的小脑袋,“不用紧张,问你什么照实说就行。” 南庭往他身前凑了凑,“那你今天能回家吗?” 盛远时抬腕看了下时间,像是在算手上的工作处理完需要多久,然后说:“能。” 南庭被问询的时间并不长,毕竟整个进近和塔台接力指挥的时间才不过五六分钟,发给机组的指令也没几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最后,调查组的人突然问了一句:“你和盛远时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和这起特情有什么关系?南庭看着调查组的两位工作人员说:“盛远时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恋人关系。” 两位调查组的人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谢谢你的配合,我们没有其它问题了。” 调查组走后,顾南亭把乔其诺和盛远时叫到了办公室,他说:“虽然调查结果要在一周后才会公布,但我们心里是有数的,在操作流程方面我们没有问题,医院方面的鉴定结果也很快就会出来,如果证明林老的人身伤亡是由他本人的健康状况造成,公司作为承运人,并不需要承担责任,虽然在人情上,我们愿意为林老夫人做点什么,但那不是赔偿,只是我们的心意,接不接受,就在于家属了。”他看向盛远时,“远时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后续的工作就不要管了。” 事情是顾南亭说得那样没错,但是,“林老的外孙女林如玉,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听说,她已经在联系律师了。”盛远时想了想,“马上到十一了,南程在这个时候惹上官司,会很麻烦。” “她不怕麻烦的话。”顾南亭掷地有声地说:“有律师团的我们,何必嫌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9 凭林如玉一己之力要和一家集团公司抗衡, 其实有些以卵击石的不自量力, 尤其等民航局和医院那边的结果出来,她也占不到理, 还有免责单白纸黑字摆在那,她想赢的话,除非中南的律师团是白给的。那怎么可能?上到中南集团, 下到南程航空, 没点真章的,能在顾南亭c乔其诺, 以及盛远时眼皮子底下混得下去吗? 盛远时并不担心官司会输, 他顾虑的是林如玉利用舆论抨击南程, 毕竟, 南程是刚刚起步的新公司,声望正在建立中, 而林老又确实是在飞机上出了意外,尽管根源是他自身的健康原因,可到底是人命关天,对于不知情的大众而言, 一旦受到某些引导, 就有可能对南程造成误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盛远时不能忽视大众对南程的印象。 还有就是, 一旦事情闹起来, 林如玉肯定会拿他和南庭的关系做文章, 想方设法把南庭拉下水,盛远时倒无所谓,什么大风大浪他没遇到过,由于特情调查停飞一个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尤其现在今非昔比,只要民航局的调查结果判定他操作无误,没有人有权力停他的飞,可塔台如果顶不住舆论的压力,或者为了平息事端,没准会停南庭的岗。作为管制,她还属新人,动不动停岗,谁受得了? 不过,要是南庭真的因此被停岗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那就借此机会治病好了。对于养她这件事,他可是等了好几年。这样想着,盛远时心里就舒服多了,他揉了揉眉心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今晚谁都不能拦着我睡觉了。” 乔其诺一笑,“这就对了,你是责任机长没错,但也不是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当责任承担下来。林如玉适可而止最好,太过份的话,你就连她上次造谣中伤南庭的账,一并算了。不是我们没风度,要和一介女流计较,是她心里太没数了。” 盛远时略显意外,“你也知道她?我是说林如玉。” “敢不把我们盛总当回事的女人,我不得了解了解吗?”乔其诺有种戏精上身的感觉,他故作诧异,“还是你不知知道,自己在航站楼一怒为红颜的举动,成了南程佳话?” 这他还真不知道。盛远时看向顾南亭,“这不是老大留下的优良传统嘛,我只是传承。” 乔其诺对此表示惋惜:“我太不争气了,到现在还没脱单,想在女朋友显显威风,都不能够。” 盛远时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让程潇多给你留意留意,别枉费她那颗媒婆心。” 乔其诺不领情,愤愤地捶他一拳,“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你,她明明要把南庭介绍给我的,话说南庭真是个好姑娘,可惜把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你了。喛,正好今天提起这事,我问问你啊,南庭有妹妹吗?” “妹妹没有。”盛远时想了想,“要不等我们生个女儿,考虑考虑你?” “你们的女儿?”乔其诺忍不住撸袖子,“盛远时你降我辈份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顾南亭挥手让他们退下,“都回家睡觉去,明天放你们的假。” 乔其诺也不闹了,敛笑道:“我就别放了,远时好好休息吧,熬了三天,换谁都受不了。” 盛远时可不客气,他站起来说:“没见哪家总飞这么辛苦的,好像我很缺钱!” 顾南亭与乔其诺相视一笑。 南庭刚从塔台出来,就听见了喇叭声,她循声望过去,就看见盛远时那辆陆虎停在不远处,而他的人正倚着车身朝她笑。 南庭跑过去,主动投怀送抱。 盛远时伸手揽上她的腰,嘴上则逗她说:“你师兄们都看着呢。” “又不会被看坏。”南庭抱他更紧,“就当犒劳他们工作辛苦了。” “我家蛮蛮就是大气。”盛远时低头亲她脸,“是先抱会过过瘾,还是回家再抱个够?” 南庭在他怀里扭了扭,松开他说:“你累了好几天了,我来开车吧。” 盛远时意外地看着她,“你行吗?” 南庭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上去,“小看谁呢。” 盛远时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她曾经可是连直线都不会走,被交警误认为是酒驾给拦下来过的,可还是一边上演了“这车安全性好,扛造,由她折腾吧”的内心戏,一边乖乖地坐到副驾位置。 南庭也是摸过好车的人,时隔五年,启车的动作很流畅,车也开得很稳。 盛远时观察了片刻,彻底放心了,“桑桎陪你练的车?” 南庭瞥他一眼,“不是这也要吃醋吧?” 盛远时轻笑,他看向窗外,注视着倒退的街景,“一想到他做过很多我想做,却没做到的事,还是有点嫉妒的。” “那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啊。”南庭双手扶稳方向盘,“老桑像培养祖国花朵一样把我培养的门门通了,你只等着受益就好,省了多少心?” 盛远时配合地抚了抚胸口,“作为受益方,我的良心不该痛才对。” 南庭静了一会才说:“希望老桑早点遇到一个好姑娘。” 盛远时也是同样的想法。 下了机场高速,前方路口左转是往民航小区去的,右转则是他家的方向。 盛远时适时指示她,“红绿灯路口右转。” 南庭乖乖听话,没有异议。 盛远时注视她的侧脸一会儿,笑了。就这样,他一路为她导航,回到了他家。停好车后,南庭提议,“去买点菜吧,我做饭给你吃,你这两天肯定没好好吃饭。” 明明此前在指挥中心时还累得一动不想动,恨不得到家就倒床上睡一觉,可当她在身边,又像是浑身都是力气,精神头足得很,盛远时特别好说话地说:“听你的。”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 以往就盛远时一个人时,虽然家中厨房一应俱全,他也懒得开伙,而他对吃又十分挑剔,喜欢吃新鲜的,速冻的东西很少往回买,导致冰箱几乎是空的。现下有了南庭,这个从前十指不沾杨春水的姑娘,俨然一副小主妇的样子,时不时就会拿起一样说:“我们买一袋这个吧,万一时间来不及,可以当早餐。”偶尔还会举旗不定,“哪个好啊,这个我没买过呢。”盛远时就会帮她做个决定,还不忘帮她选几样水果和零食。 南庭却把从前最爱吃的那些膨化食品从购物车里挑出去,“我现在不吃这些东西的。”然后再补充两样他爱吃的。 她变了很多,连口味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唯独对他的心意,一如既然。 盛远时心里温暖至极,“七哥的口味倒记得清楚。” 南庭不小心脱口而出,“你的喜好,我可是当功课背过的,怎么会忘。” 能被一个女孩子这样放在心里,盛远时的幸福感不言而喻,“不枉七哥满世界找你。”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找过她。 南庭开心地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那还口是心非说没等我呢,害我难过到发烧。” 盛远时莞尔,“还不是被你气的。” 南庭宽宏大量地说:“所以人家并没有怪你啊。” 回到家,盛远时本想亲自下厨,在他心里,蛮蛮就是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孩。南庭却不肯,把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后,推着他去洗澡,“你都快发霉了,快洗澡换衣服。” 这两天盛远时都是在宿舍将就的,确实觉得自己快霉掉了,才没有第一时间向她讨要福利,见她坚持,只好去洗澡了,“别切到手。” “知道啦,不会切丝,还不会切块嘛,放心好了。”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南庭胸臆间被满足和温暖填得满满的,她蒸上了米饭,开始摘菜洗菜,把配菜也切好放在一边,没一会功夫就已经完成两个菜了。 盛远时冲完澡,套了条棉质的居家长裤就出来了,南庭看一眼他健康的麦色肌肤,微红着脸提醒,“穿上t恤,小心感冒。” 换作六年前,她怕是要找机会摸一把的。果然是长大了,稳了。 盛远时笑着亲她的脸,“你做饭这么辛苦,我总要给点奖励。” “讨厌。”南庭屈起手臂轻轻拐了他一下。 “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捣乱就是帮忙。”南庭笑望着他:“你去看会电视,很快就能吃饭了。” “行,做一把甩手掌柜。”盛远时转身去客厅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才觉得自己这里有了烟火气息,像一个家了,至于什么特情,什么林如玉,和与南庭在一起的二人世界相比,是那么微不足道,盛远时决定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南庭动作很快,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开饭了,看着餐桌上很家常的四菜一汤,盛远时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的蛮蛮能给我做一顿饭。” 南庭夹了一口菜递到他嘴里,俏皮地问:“七哥你说实话,男人是不是还是更喜欢会做饭的女人。” 盛远时就着她的手把菜吃完,才说:“喜不喜欢一个人,无关她会不会做饭,但如果喜欢的人会做饭,肯定更好。” 南庭笑睨着他,“这倒是句实话。” 盛远时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看向她的目光有赞赏之意,“味道不错。” “这话就有水分了。”南庭很有自知知明地说:“我的厨艺也就睡不着不挑。” 盛远时闻言被呛了一口,他咳完抗议道:“能不能不要总拿我和一条狗比。” 南庭笑得眉眼弯弯,“那我身边就一个它呀,啊,忘了告诉你,它是男的。” “看出来了,要不不能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盛远时开过玩笑,宠家地揉揉她的小脑袋,“我说真的,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恋爱果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随口说一句话,都是情话,像是醇香的酒,闻香即醉。 南庭凑上去亲了她七哥一口,“我还有进步空间,一定能征服你的胃。” 盛远时的笑意蔓延至了眼底,他说:“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 秒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南庭微红着脸转过身去,“不理你。” 盛远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今晚可由不得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10 晚饭过后, 南庭收拾好碗筷和厨房, 切了一盘水果端出来,请她七哥享用。 盛远时像个大爷似地靠坐在沙发里, 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南庭紧挨着他坐下来,喂水果给他吃。 这种待遇,还是第一次有。盛远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服务, 末了不忘要求, “甜头给了就一直给,别一次了事。” 南庭拿遥控器换台, “我可是很专一的, 不像某人还和别人约会。” 她看似是随口说的, 可约会这件事, 明明是在她哭得那么厉害的情况下,盛远时才提过一次, 竟然就被她记住了,由此可见,对于他说过的话,她有多走心。 “这是要开始和我算账了吗?”盛远时伸手搂过她, “如果我说, 我那天是为了哄你才那么说的,你信不信?”明显有点混淆视听的意思。 南庭并没准备和他掰扯, 她特别大气地回应:“我就算没亲眼所见, 也能够想像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追你, 约个会也不足为奇。” “前仆后继?”盛远时笑得惬意, “真给我面子。” 南庭等了片刻,见他没下文了,歪着脑袋看他,“只是约会,就没干点别的?” 盛远时似笑非笑地看她,“别的”他停顿了两秒,然后双手一动,把她抱坐到了自己腿上,“指什么?” 南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而她也确实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地骑坐在盛远时身上,虽然当年追他的时候曾无数次地幻想过,但毕竟没有付诸行动,此刻,她咬了咬唇,在他热烈的目光注视下,红着脸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下,“比如这样。” 盛远时可不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就能满足的,他扣住南庭的后脑,让她整个人伏在自己胸前,热烈地吻了她好一会,才握着她的手替自己辩解道:“这样都没有过,更别说吻了。”说完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信你问程潇,除了她,没人近过我的身。” 南庭被他的措辞逗笑了,“你的意思是她近过你的身了?这事要是被顾总知道,估计他要找你好好聊一聊了。” “你以为他没想过?”盛远时动了动,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才开始忆从前,“那个时候,海航冯晋庭给我开出的条件好到无从拒绝,相比之下,中南的诚意似乎差了点,要不是看在程潇的面子,我都懒得理顾南亭,后来”忽然失去了司徒南的消息,他又决定再回纽约,中南的那份机长聘书就成了一张废纸,“顾南亭以为我是冲程潇而来,程潇又在不久后去了yg,当我们在yg见面,他就误会了,觉得程老爹有心把女儿许给我,当场就炸了。” 盛远时和程潇又属于那种没事就怼,遇事彼此维护的交情。老朋友相见,以拥抱表达欢迎,并不为过,结果这一抱,就招来顾南亭一拳。 “幸好我是军体,躲过了那一拳,否则就得见血了。”盛远时回想当时的场面,忍不住笑了,“然后程潇那个不嫌事大的女人还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程潇非旦不解释,还说:“顾南亭你干什么,难道除了你,我还不能有别的男人追了?” 盛远时瞄了她一眼,暗骂了句:这个死女人!手上则揽住了程潇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害我,嗯?你等他碰到我一根头发,我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程潇一偏头,压低了声音说:“他心情不好,快憋出内伤了,你让他发泄一下,就当帮我了。” 她都这么说了,盛远时怎么能不答应,他挑衅地看向顾南亭。 顾南亭还在场呢!他们这样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是个男人,都要发飙的。于是,盛远时陪他打了一架,末了他用手指指顾南亭,又指指程潇,“你们俩记着,欠我个人情。”然后抹抹嘴角,走了。 擅后的事情,当然是程潇来。 顾南亭回国那天,他在机场等到盛远时,说:“谢谢。” 盛远时一挑眉,“还不够。” 顾南亭伸出手,语气诚恳,“拜托了。” 盛远时要的就是这一句。他递出手与顾南亭一握,承诺,“放心,竭尽所能,护她清静。”意思是,充当程潇的护花使者,让她免于被那些外籍飞行员骚扰。他当然是做到了,那期间,除了找司徒南,只剩帮顾南亭杀退三千情敌这一件事可分散注意力了。 原来是这样的交情,难怪最终他们成了合伙人。 “我其实听到过关于你和程潇的传闻。”南庭仰着小脸看他,“在认识她之前,我都以为你可能会喜欢她,她那么优秀,你动心,根本就是理所当然。” “我欣赏她爷们儿似的飞行术和处事态度。”盛远时抚摸她的脸,温柔地说:“至于我的心,早为你动过了,再容不下别人。” 南庭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胸口。 盛远时没再说话,他打开音响,在缓缓流动的乐声中,抱着心爱的女孩儿,闭上了眼睛。夜色如水,两人彼此依偎着,享受难得静谧安宁的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南庭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她轻轻动了一下,要从他身上下来,结果才一动,盛远时的手就收紧了,他在她头顶问:“去哪儿?”声音微露疲惫。 南庭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想到他几乎连轴转了三天三夜,她低低地说:“我想去洗澡。”和他回来前,就已经有了决定,这一夜,没想再逃。 她这样坚定和主动,给盛远时的,是猝不及防的震动。 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无所顾忌地陪着他,爱着他,比多少言语的安慰都有效。 盛远时眼眸深处隐藏的,那些灼热的情感如同到达沸点,瞬间沸腾起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自己去衣柜里找件我的衬衣穿。”有让她尽快熟悉和融入这个家的意思。 南庭心跳如擂鼓,感觉到他抚在背上的手,鼓励地拍了拍,她从他身上下来,走进了他的卧室,打开衣柜,在一排熨烫整齐的衬衣中随手拿了一件,走进浴室,刚要关门,盛远时已经走过来,伸手撑着门,探身说:“柜子里有全新的毛巾。” 南庭推他出去,“知道了。” 盛远时站在浴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哗哗地水声,都觉得暧昧撩人,那些窗外辉煌的灯火和城市的喧嚣,都不存在的,心底只剩渴望多年的温暖与安宁,他重新回到客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底漫漫浮现起隐约的笑意。 十分钟,二十分钟,或者更久,盛远时没有催促,他耐心极好地等待着,直到水声停止,里面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也停止,南庭再也拖延不下去了,一步一挪地走出来。 他柔柔一笑,仿佛世界因南庭一下子亮了起来,而他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小小的她。相比盛远时的从容,南庭是紧张的,她站在浴室门口,脸颊染上的红晕,分不清是因为刚刚洗过澡,还是害羞,只觉得那道一瞬不离落在自己身上的,他灼热的眼神,让她的呼吸都有种被挤压得快要停滞的错觉。 她几乎是怯怯地唤了一声:“七哥。” 这份依赖与信任,让盛远时的心莫名就是一颤,他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一笑,“我把手机都关了。” 那一刻,他的微笑,灿若星辰,南庭明明一口酒都没喝过,却有种醺然欲醉的感觉,她像站不稳一样,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盛远时如同接受到了交托的信息一样,俯身抱起她。 南庭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进卧室,倒向柔软的大床。 卧室的灯光被调暗了,遥远模糊的光线里,他的脸上是别样温柔的神色,从南庭的视线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他麦色的皮肤和温暖的胸膛,他轻浅的呼吸拂过她的脸,他的心跳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敲击她的心,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手心温热潮湿。 他抵着她的头,声音暗哑暧昧,“想要你,要全部的你。” 如此直白露骨的宣言,听得南庭心底流过一种不能自制的激动与屈服,这情绪使她软弱,让她心甘情愿放开怀抱去拥有,去接受他,如同一记漂流许久的扁舟,终于找到可以栖息停靠的终点。 思绪起伏间,她的人已经落进他怀里,他的唇也随之覆上来,用炽热与深情化解她的防线与紧张,让她为他放松,为他绽放。 世界陡然寂静,只听见他们的呼吸从轻浅变得沉重,心跳从平稳到急促,直到彼此全线崩溃在一室的柔情里,盛远时终于把她搂紧,深沉地用尽全力融入她。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冒险,可南庭觉得,爱情是一次放纵,不管时机对错,相遇早晚;也不管结局如何,未来怎样,都放纵自己,以最虔诚的心和最决绝的勇气,倾其所有地去爱。 南庭在疼痛中攀紧盛远时的背,用温柔低婉的声音告诉他,“七哥,我爱你。” 只爱你,六年如一日。 盛远时的目光穿透夜色灼灼地注视她,他低头,用唇吻去她眼角的泪,并告诉她:“以后都有我。”未来六年,十六年,以及更久,都有我,为你挡风雨,你再也不用像过去五年那样辛苦地生活。 那么怜爱疼惜的语气,那么滚烫安稳的怀抱,差点又让南庭落了泪,她主动迎向他——自是免不了一番爱意纠缠,直到一起到达颠峰,盛远时把脸埋在她凌乱的长发中,和她的低喘声,交缠在一起。 终于,那渴望以久的梦,得以实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11 和飞行一样, 整个过程都是盛远时掌握主导权, 他很放得开,却又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和急切, 时时刻刻都不忘照顾南庭的感受,与平时宠她的样子倒是十分符合。 直到南庭承受不住,盛远时才终于放过她, 却还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侧身躺着,把南庭背搂进怀里, 恋恋不舍地亲她的头发和后颈。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身后男人平稳的呼吸,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 如乐声浮动,南庭枕着他的胳膊, 一动都不想动。 盛远时用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想让你终身难忘,所以卖了点力气。”实则有点歉意太过放纵,担心未经人事的她承受不住他的热情。 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流氓的意思, 和他多年来树立的正人君子的形象有些偏差, 南庭贴着他的胸膛,小声地说:“我又没说你像老司机, 何必解释。” 老司机?当年怀疑他不是初吻, 现下, 似乎是在质疑他不是第一次?盛远时搂在她腰间的手默然着力, “我是该理解为,蛮蛮在表扬我的技术好呢,还是在质疑我对爱情的忠诚?” 南庭讨巧地说:“表扬表扬,蛮蛮在表扬你呢。” 盛远时也没想真的对她怎么样,于是收手,“熟能生巧,你七哥的技术还可以更好。”感觉到南庭缩着身子躲他,他笑得轻佻得意,“今晚先饶了你。” 南庭转过身来,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他的眼睛,“七哥,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看她青涩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想过这些的人。盛远时懒懒地问:“怎么想像的,嗯?” 南庭亲了他一下,像个孩子似地舒服地依偎在他怀里,“那个时候总在想,是不是得到你的人,就能留住你,可又担心,太轻易把一切都给你,你不珍惜,所以每次你回来,我其实总在纠结要不要诱惑你,现在想想都觉辛苦。” 难怪她会时不时撩他一下,却从不过份亲密,连盛远时都拿捏不准,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原来,那些看似欲擒故纵的小伎俩,是她深藏于心的小渴望和压抑。盛远时刹那情动,他亲亲她的额头,“我也一直后悔,没早早要了你。”他始终相信,一旦有了这份亲密,她对自己的依赖会更多些,不会那么轻言离开。 此刻,他离她很近,近到她都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南庭伸出手臂,环住他脖颈,“是不是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蛮蛮,七哥老了,再没有那份和时间抗争的心了,经不住另一个五年。”他手上更紧地搂住她,嗓音低沉得可怕,“再敢动离开的念头,看我怎么拆了你。” 窗外风雨摇曳,他们坦诚相依,南庭依偎着她的避风港,“你是g市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我才不会傻到放弃,我是担心林如玉。” 这个夜晚不适合谈那样一个女人,太煞风景,但为了让她安心,盛远时还是说:“她掀不起多大的浪,更不可能影响到我们,只是你得答应我,这一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许为她求情。” 事关南程的声望与他的前途,南庭当然不会横加干涉,她甚至后悔上次不该劝他手下留情,竟然给了林如玉兴风作浪的机会,“你怎么做都好,我听你的。” 盛远时满意地嗯了一声,“都交给七哥。” 南庭抚摸他的脸,“我知道你累了,快睡吧。” 这是两人的第一夜,盛远时舍不得留她一个人面对漫长黑夜,有意陪她彻夜聊天,可是,身体极其困乏,他在睡过去前说:“陪七哥躺会儿。” 南庭在他耳边说:“我才舍不得起来。” 盛远时轻笑,“等我缓缓,再好好疼你。” 南庭掐了他一把,“等你睡着我就闹你。” 盛远时则逗她说:“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满足你,谁让七哥宠你呢。” “快睡吧。”南庭亲亲他下巴,“我们,来日方长。” 是啊,细水长流,才能共白首。 盛远时闭上了眼睛,任由困意侵袭。 南庭也很累,身体又隐隐有些涨痛,本以为这种情况下也会睡得着,结果,她双目紧闭地躺了很久,依然没有睡意,她动作很轻地翻了个身,盛远时竟有所觉,下意识收收手臂,像是在确认她在怀里。未免打扰到他,南庭没敢再动,任由他抱着她,手扣着她的手,腿压着她的腿,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他低低的昵喃,“蛮蛮,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心从未离开你,哪怕我的人没有和你在一起。窗帘都被拉上了,房间里昏暗寂静,南庭闭上眼睛,在盛远时均匀的呼吸声中,让大脑和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再次醒来,外面的阳光已格外炽亮,盛远时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时间,已临近中午,床上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南庭的影子,唯有耳畔传来的琴声,证明她在家里。他起床,披了衣服走出卧室,站在客厅唤了一声:“蛮蛮?” 琴声依旧,唯独没有她的只言片语。盛远时上楼,站在琴房门口,看见穿着他衬衣的女孩子,面朝阳光,用跳跃的手指弹奏属于他们的故事。 仿佛回到六年前那个生日的夜晚,她替他许愿,“明年的这个时候,答应做我男朋友。” 时隔六年,她终于愿望成真。 盛远时却差点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而她把自己作为礼物,给了他。 直到她弹奏完整首曲子停下来,盛远时才语气温柔地说:“你吵到七哥睡觉了。” 南庭既不回头也不理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姿态,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片刻,才听她负气似地说:“我是故意的,谁让你都不告诉我。” 她是指为她准备钢琴的事?盛远时走过来,双手搭在她肩上,“告诉你不是就没惊喜了?” 南庭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哽咽,“你总是这样,喜欢人家不说,在找人家也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还成天说人家笨,有几个人像你那么聪明的啊,盛远时,你太讨厌了,我都后悔喜欢你了。”然后嫌不解气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还是找一个和你一样聪明的人在一起得了。” 找别人在一起?什么话!盛远时失笑,“都敢直呼我名字了是吧。” 南庭吸吸鼻子,底气十足地说:“那怎么样,你还能不要我啊。” “我哪舍得。”盛远时抚摸她的头发,“你都把七哥扑倒了,七哥得赖着你,让你负责。” 南庭破涕为笑,仰着小脸问他:“我要是不认账呢。” “不认账啊,”盛远时捏捏她的小下巴,“那我只好带你重温一下昨晚的记忆了。” 南庭伸手给他一拳,又一拳,微微嗔道:“就知道欺负我。” 这样肆意又带些小任性的她,才是他想要的。盛远时轻触琴键,纯净如泉水的乐声中,他说:“每次看到这琴,我就会想起你对我笑的样子,才能坚定我继续找下去的决心。”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我想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哪怕只是一架钢琴,也要选国际钢琴比赛的指定用琴,可直到你回到我身边,我才发现,我才是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那些我曾经以为的最好与你相比,都不值一提。”他说着,眼眶竟有些湿,“从前的盛远时嘴硬不说,是不懂爱情,后来绝口不提,是觉得自己太蠢了,你明明近在咫尺,我偏跑去天涯。蛮蛮,七哥比你想像的喜欢你,爱你,这件事,除了你,全世界都知道。” 南庭俯身过来,与他交颈而拥,“那是不是代表,以后我都可以仗着你的爱,为所欲为?” 盛远时抱着她,“当然。” 既然这样南庭松开手,命令道:“那你快去做饭,我都饿了,你还一直睡着不醒。” 盛远时哭笑不得地掐她的小脸,“遵命,女王大人。” 但其实南庭已经做好了鸡蛋火腿三明治,连牛奶的温度都是刚刚好,盛远时看着餐桌上的早餐,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南庭却淘气地说:“不用太感动,我就是看你昨晚付出挺多的,给你补补。” 盛远时一脸宠爱的笑,“什么话都敢说。” 南庭眉眼皆是笑意,等到他拿起第二个三明治咬了一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那是给睡不着的啊,你怎么也给吃啦?” 又是睡不着!盛远时差点没噎着,见她眸底都是狡黠的笑意,才明白她是故意的,他慢条斯理地把味道很不错的三明治吃完,才走过来,在她的惊呼声中把人抱起来,回了卧室。 嗯,女人这种生物,必须要身体力行地让她知道,你的厉害,否则,她总是习惯性挑战你的自制力。盛远时这么想着,又狠狠地要了她一次,直到她求饶。 下午的时候两人才出门,在盛远时的提议下,他们先去逛街,南庭早已习惯俭朴的生活,对于他为她挑选的衣服什么的,其实已经没了从前的喜欢和兴趣,尤其想到自己的工资,也认为太过奢侈了,可当她从试衣间出来,触及盛远时炽热的眼神,她又为能取悦到他,感到欣喜。 盛远时从身后搂住她,一起看向镜子:“我并不喜欢别的男人盯着你看,但我的蛮蛮明明可以更美,我总不能剥夺了别人欣赏美的权力。” 南庭明白他是洞悉了她的心理,她看着镜子中截然不同的自己,对他说:“没不让你买,反正我努力工作也不是为了超越你,就让你养呗。” 她在某个瞬间忽然想通了:虽然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但要跟盛远时过一样的生活,不是要比较收入的高低,而是凭借相通的心意。既然成为灰姑娘是改变不了的命运,何必为难自己,更为难他?但是,“工作我是要做的,你没意见吧?” 盛远时似笑非似地说:“你要是不出去工作,我岂不是也舍不得出家门了?” 南庭笑得甜蜜。 本想之后再去看场电影,结果那么巧的,竟然在商场里遇见了林如玉。她丝毫没有因外公的去世有任何颓废之相,除了依然画着精致的妆,连所穿衣服的颜色,都和以往一样艳丽。 盛远时本不想理她,南庭也无意打招呼,可当他们几乎要擦肩则过时,林如玉却冷笑着说:“乘客都死在飞机上了,你们还有心情约会,盛远时,你身为机长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司徒南,你也不提醒提醒自己的男朋友?” 南庭看着她,抢在盛远时开口前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们无权,也无意干涉你以什么方式祭奠和怀念林老,你就不要自以为是地和我们谈机长职责和其它了。” 林如玉本以为南庭会像在航站楼那样不敢和自己较劲,在她看来,破产了的司徒南,再没了从前的底气和威风,就应该谨小慎微地活着,听南庭这样说,她讽刺地一笑,“果然是有人撑腰不一样了,但是司徒南,你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先是老爸破产,接下来,没准男朋友也要栽跟头了,你说,到时候你怎么办啊?” 让她七哥栽跟头?南庭生平第一次那么不屑地和人说话:“就凭你,还不配!” “他能以盛总的身份把我列入黑名单,还能凭借和乔家的关系,让我在电台混不下去,我难道不该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回敬他一局?”林如玉说着,冷脸看向盛远时,“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盛远时,你可别小看舆论的压力,我就不信,当整个g市,乃至全国都知道南程的总飞行师是一位置乘客生命于不顾的人,谁还愿意坐南程的飞机!没错,要扳倒南程不太容易,可至少这个十一,你会因为南程的机票卖不出去,损失几个亿。”她一脸得逞的笑意,“几个亿呢,盛总不在乎的是吧?” 盛远时无所谓地笑笑,“这个单,我还买得起。” 等林如玉走了,面对南庭紧锁的眉头,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心疼那几个亿呢?” 南庭抬眼看他,“那不是个小数字,尤其这事件如果继续发酵下去,会对南程声望造成的影响,或许是钱挽不回来的,即便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份损失,不可计量。” 盛远时就猜到,她刚刚在面对林如玉时,面上没输了阵仗,心里却是不放心的,他握住她的手,“中南发展到今天,也不是没遇到过比这更棘手的事件,还不是成了业界龙头?难道你认为,七哥不如顾南亭,摆不平这件事?” 南庭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她说:“算了,反正我操心也是于事无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盛远时拍了拍她的手,“安心上你的班,然后做好会被停岗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本以为南庭会惊讶于自己可能被停岗,结果她却说:“我已经准备明天起开始请假了,免得林如玉拿我做文章,攻击塔台攻击你。” 盛远时对此倒有些意外,他笑道:“我的蛮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南庭闻言怼他一句,“我的智商一直在线,只是不稀罕拿出来对付你罢了。” 好吧,那个牙尖嘴利的司徒南,苏醒了。 盛远时笑而不语。 南庭又不想去看电影了,而是提醒他:“你该早点回去陪阿姨吃个饭,儿的生日,母的难日。” 盛远时把她的手一牵,“我们是要回去陪她吃晚饭的。” 半个小时后,南庭被盛远时带到了空军大院,进门前,他用力抱了抱她,“你不是丑媳妇,我妈也不是恶婆婆,没提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紧张一整天,为了七哥勇敢点,好吗?” 心里明明紧张得不行,南庭却还是坚定地说:“我等这一天都等六年了,难道还会退缩吗?” 后来事实证明,盛远时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齐子桥都替南庭考虑到了。当他领着女朋友回来,他家娘亲就熟稔又热络地对说:“你们回来的正好,南庭,来帮阿姨端下菜。” 南庭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赶紧去厨房帮忙了,完全免除了像正审一样傻坐在客厅等的尴尬,尤其当齐子桥边端菜边对她说:“远时和你叔叔一样嘴特别叼,大男人居然还挑食,你说多讨厌,南庭你以后都别下厨,爱吃什么让他自己做去,免得像阿姨一样,累出了白头发不说,还听不见一句表扬。”她顿时觉得,居家的齐董事长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确切地说,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准婆婆。 晚饭气氛融洽,脱下了军装的盛叙良,在妻子面前只是体贴的丈夫,即便是在家里,也会帮齐子桥夹菜,然后轻声细语地说:“今天这道菜的火候正好,你尝尝。” 面对盛远时,他又是威严的父亲,会交代儿子,“给南庭夹菜,她第一次来家里吃饭,要是吃不饱,就是你的责任。”然后还问南庭,“这小子最近没犯浑吧?要是他跟你耀武扬威的,告诉叔叔,叔叔踢他。” 盛远时苦笑,“爸,您这么说,好像我经常犯浑,会影响我在南庭心中的形象。” 盛叙良脸一板,“在你媳妇儿面前还要什么形象?作为丈夫,谁还没跪过搓衣板怎么的。” 齐子桥面露不解,“请问首长,您什么时候跪过搓衣板,我怎么不知道?” 盛叙良似乎是恍觉自己说错话了,一拍脑门,“哎呀,那我是在谁家跪的来着,容我想想。” 对于如此恩爱又幽默的长辈,盛远时与南庭相视一笑。 齐妙的电话在这时打来,听闻盛远时在家里,她有些生气地说:“你还有心情过生日!” 盛远时意识到有事,直接问:“怎么了?” 齐妙也不绕弯子,“林如玉今天到律所来了,请南律师代表她和你们南程打官司!” 盛远时默了一瞬,“南律师准备接这个案子?” 齐妙显然是被气到了,她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骂了上司一通后说:“你说她是不是非逼着南庭和你分手才甘心啊!” 所以齐妙的意思是:南嘉予接了这桩案子,同意代表林如玉和盛远时打官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12 南嘉予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见齐妙还坐在办公桌前, 电脑也开着, 她都快走过去了,想了想, 停下来说:“怎么还不走,是我分配给你的工作量不合理,还是你能力不够?” 她说话一直都不怎么中听, 齐妙基本都习惯了, 毕竟,有本事的人, 都有个性的道理, 她是懂的。可此刻, 齐妙有点忍不住了, 她把手上的案例放下,确切地说, 是摔到了桌子上,起身与南嘉予对视,“先不说民航纠纷的案子你是明确表示过不接的,只是看南庭和盛远时的关系, 南律师, 你认为这个案子你该接吗?” “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的事,我接委托是我的事, 齐妙, 我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南嘉予神色无波无澜, “作为助理, 你还没有资格指示我,什么委托该接,什么委托不能接。” “我确实没有资格指示你,我也没有要指示你。”齐妙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但至少我们不能扭曲事实,林正休老人在飞机上发生意外,是谁都不愿意的事情,家属不感激机组争分夺秒地抢救就算了,竟然还要告机长,南律师,我请问你,这和医闹有什么区别?” “林如玉作为当事人是不是在扭曲事实,是我接下来要让你去了解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齐妙,你似乎并不适合负责这个案子。”南嘉予无意和齐妙多说什么,她只在临走前交代:“你今晚想一想,如果有顾虑,或者无法以平常心对待一个关乎你表弟的委托,我可以换人跟进这桩案子。” 等南嘉予走了,齐妙还坐在办公室里,连乔敬则什么时候进来,她都没发现,直到身高腿长的他在自己面前坐下来,手在眼前晃,“发什么呆呢。”她才回过神来。 自上次打了他的脸后,他还是第一次出现,齐妙想到那一天他的气急败坏,还以为“你怎么来了?” 乔敬则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移开了视线,“既然你打了人连道个歉都不会,小爷就送上门来给你个台阶下。” “歪理邪说。”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恐男症,齐妙的心情可想而知,瞪他一眼,她没好气地说:“有脸就别来,爱找谁找谁去。” 这是什么人呢!乔敬则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可想起盛远时的提醒——循序渐进,他忍了忍,“都几点了还不下班,工资高到要二十四小时工作了吗,你也是厉害到不行。” 齐妙心里烦着呢,闻言也不想再待在办公室了,她关了电脑,拿包走人。 乔敬则吊儿郎当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到了地下停车场时,才从她手里抢过车钥匙,“我来开。” 齐妙下意识问:“你没开车?” 乔敬则坐上车,“我是来和你吃饭的,不是开车跟在后面负责安保的。” 齐妙有点火,“你不会好好说话啊,怎么总带刺?” 乔敬则一拍方向盘,“说谁是刺猬猬呢?” 齐妙忽然就笑了,“我只听说过刺猬,刺猬猬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乔敬则懒得再和她呛声,把车驶上街道才气呼呼地说:“吃什么,说话。” 那边乔敬则试图和齐妙缓和双边关系,这边得知南嘉予接受了林如玉的委托,站到了盛远时的对立面,南庭顿时沉不住气了,她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面见未来公婆,就要去找南嘉予问清楚。 盛远时适时拦住她:“即便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那只是她的工作。” 那南庭也接受不了,“作为法律的专业人士,可以不顾职业操守和职业道德的吗?”她气愤不已,“难道可以为了代理费,帮当事人耍赖?” 盛远时试图和她讲道理:“就算她接了这桩案子,目前也只是就有关法律问题给林如玉提供意见,除了代理诉讼,她还有调解的作用可发挥,你怎么就敢断定,这对南程,对我,是不利的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南庭都快急哭了,“她不是普通的律师,她很厉害的,至今为止,还没输过,她既然接了这桩案子,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我也会全力以赴,因为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民航纠纷,还关乎民航特有的法律制度的技术性和普及程度。”盛远时扳正南庭的肩膀,耐心地说:“我们身为业内人士都清楚,在民航业迅速发展的今天,民航纠纷越来越多,旅客们经常抱怨民航领域的规则不公开,不透明,显失公平,但事实其实是,了解并懂得运用《民用航空法》解决纠纷的人数尚仅个位,甚至有的法官对此也不甚了解。如果能通过这次的‘免责单’事件,引起全社会对航空法治意识的培养,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南庭没他考虑得那么大,“可你想过没有,一旦官司输了,对南程,对你的影响了吗?” “我不是法律专业毕业的,但作为南程的总飞和一名责任机长,我也是研究过《航空法》的,如果基于我所掌握的民航法律规范,不能让南程免责,蛮蛮,你七哥认了。”不给南庭反驳的机会,他又说:“谁的错,谁来担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法律判定南程有责任,我有责任,别说是损失几个亿,即便是吊销我的飞行执照,也不为过。” “可是” “没有可是。”盛远时看着她的眼睛,“你也应该相信,南律师只会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至于那些非法的,她不会给予支持,更不可能任由林如玉扭曲事实。” “万一” “万一她输了,你也别怪七哥。” 在此刻看来,无论谁输谁赢,对于南庭而言,都是很难让她接受的。 而无论输赢,盛叙良和齐子桥都看到了,南庭对盛远时的维护之心,以及盛远时作为民航从业者所具有的职业精神和行业自信。于是,对于两个孩子的未来,他们丝毫不担心,而对于生物航煤的试飞人选,他们也终于达成了共识——非盛远时莫属。只不过在此之前,是一定要先解决了林如玉的,否则,盛远时必然是飞不了。 乔其诺听闻林如玉的代表律师是南嘉予,显然比南庭乐观,“林如玉是自寻死路吗?” 盛远时也认为是这样,“她应该确实不知道南律师和南庭的关系,她曾经和我说过,南庭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就有意思了。”乔其诺一笑,“南律师的心思有点让人猜不透啊。” 对于南嘉予的心思,盛远时笃定地说:“考验我或帮我。” 乔其诺看看他满面的春光,失笑,“原来是一念之间啊。” 盛远时拿资料扔他。 闹够了,乔其诺问:“这官司,我们怎么打?”毕竟对方搬出了南庭的小姨,作为准外甥女婿,盛远时要给个什么反应才合理呢? 盛远时丝毫不觉为难,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全力以赴地打。” “免责单”事件的调查结果在一周后如期而至,局方判定,南程航空的飞行员与空管中心的管制员,在该事件中的操作与指挥,并无失误。如此一来,只要医院方面确诊,林老的人身伤亡是由于他本身的健康状况造成的,作为承运人的南程航空,就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 医院方面的诊断却迟迟没有出来,林家又拿出了林老的体检报告,以此证明林老的健康状况良好,是适宜单独出行和乘坐飞机的,也就是说,在上飞机前,林老的健康状况并不会危及自身。 这明显是要把南程往风口浪尖上推,毕竟,即便林老属于高龄乘客,南程航空也把他划归了特殊乘客一列,但是,谁都不能够证明,健康与年龄的关系,简单地说,达到一定年龄即是非健康,是不成立的。林如玉又在面对采访时表示:南程航空不能以法律规定来免除自己运输老人的义务,所以,免责单根本就是其推卸责任的证据,是以欺骗,强制性的手段,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损害了乘客的人身权利。 作为曾经的电台名主播,林如玉的忠实听众有之,微博粉丝更是可观,从被盛远时列入黑名单那天起,她不止一次在微博及其它网络渠道哭诉某航空公司仗势欺人,某老同学飞上枝头后对她奚落嘲弄,此次,林老的事件发生后,她又开始扮弱者博取同情,更晒出一张林老夫人因老伴去世过度伤心病倒,她从旁照顾的照片。 如此孝顺的外孙女,怎能不被人怜惜?短短几天,大众就在林如玉意有所指的信息中扒出了盛远时和南庭,一个是南程航空的总飞,一个是空管中心的管制之花,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要说他们在航站楼为难一个普通乘客,似乎太过容易。 受害者发声,群众质疑,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果关系,作为被质疑方的南程航空要坚决否认此事,必然要通过法律途径,可医院的诊断没有出来,问题没有办法得到根本的解决,尤其,当绝大多数人不懂《航空法》,甚至连事实真相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朴素的正义感就会被无限放大。 林如玉利用的,恰恰就是这种正义感。 什么是朴素的正义感呢,就是当人们遇到与自己朴素道德观不一致的事情时,会通过自己的判断,化身成为仲裁者,并通过实际行动给予责任方应有的舆论惩罚。所以,在等待诊断的时间里,南程公关其实就是和公众“朴素的正义感”在斗争。 公众全然不知被林如玉利用了,南程公关又不能对同样也是“受害者”的她们出手,于是,公关效果并不显著。而此时正值十一假期之初,许多原本订了南程机票准备出行的旅客受舆论影响纷纷退票,并无理地要求赔偿退票损失,意思是,造成他们退票的罪魁祸首是南程自己,甚至有乘客发微博艾特南程航空的官博说:“你们飞出了人命,难道还要我们拿自己的命冒险吗?”就这样,十一期间南程的所有航班,无一满座,最惨的一班飞机,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乘客,连飞行部和客舱服务部都有人沉不住气说:“还不如取消航班呢。” 是啊,赔着油钱,搭着飞行员和乘务员的小时费,亏本地飞,还不如取消航班呢。但是,航班怎么可能随意说取消就取消?在这个节骨眼上由于座位坐不满就取消航班,不是给了林如玉继续抹黑南程的机会? 除了这些南庭都分析得出来的表面原因外,之所以不能取消航班,还涉及了航权及航线的问题,南程航空作为民航界新秀,本身就存在不少与其它航空公司重叠的航线,你取消航班,等同于把旅客拱手送给竞争公司,人家不会感谢你,反而认为你是傻缺,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南程航空正在争取g市总基地到某国某市的第五航权,这一航权是九大航权中最为复杂,但内容也最为丰富的重要航权,一旦谈判成功,南程航空就能分流国内三大航空枢纽的优质客流,不仅能为南程带来颇丰的经济收益,更让南程具备了与三大航的国际航线正面竞争的实力与机会。 相比国际航线,盛远时其实更看好国内二三线城市,所以,他才会把这些航线作为十一期间的重点航线,毕竟,这些航线的竞争不那么激烈,可发展的空间很大,基本上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拿下,完全不惊动三大航,而南程的第一个发展计划,盛远时在公司组建之初,已经和顾南亭以及乔其诺达成了共识:把二三线城市作为主场,三年内实现航空公交化。然而,一家航空公司连个撑门面的航权都没有,还谈什么发展?于是,为了拿下某国某市的第五航权,盛远时都不会考虑取消航班,他甚至要求南程的员工:“哪怕只有一位乘客在飞机上,也要确保服务质量是最优质的。” 就这样,准备在十一期间大展身手的南程,虽然在利益方面计算,赔得连云南白药都止不了血,却一跃成为口碑排行榜老大。于是形成了,一部分公众受林如玉蛊惑质疑南程的服务及安全性等,谩骂诋毁南程;一部分对免责单事件不太关注,或是全然不知晓的公众在乘坐过南程的航班后,力赞南程视乘客为家人,服务贴心周到,机长飞行术好,起落安稳,表示日后出行首选南程。如此两极化的评价,一时之间,也是让公众真假难辩。 相比南庭的忧心,盛远时对此很坦然,确切地说,他很乐观,也很理智,“民航业本就不是高利润行业,即便没有免责单事件,也不能确保十一期间就能获得很大的利润回报。毕竟,出行的乘客越多,发生特殊情况的机率也就越高,这就相当于,一个航班满座了,但刚起飞就有乘客身体不舒服需要返航,也不只是落地下客那么简单,飞机着陆是有重量要求的,你刚飞,油还没用多少呢,超出最大着陆重量了吧,那就需要耗油减重,这个损失,谁来买单?不可能是乘客,只能是航空公司。”出现这样的特情,这一趟就白飞了。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可在这个时期从盛远时嘴里说出来,明显就是对南庭的安慰了,尤其南庭没做过生意,哪怕明白做生意有赔有赚,可看到南程一直在赔钱赚吆喝,吆喝里还有骂声,她怎么受得了?尽管她相信盛远时的能力,可在医院的诊断没有出来,免责单事件没画上句话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的。 至于南嘉予那边,南程在盛远时的劝解下,过去吃了一顿饭,而她实在没憋住,到底还是问了,“小姨你为什么要接林如玉的委托?” “我为什么不能接她的委托?”南嘉予抬头看她,“因为事关南程,事关盛远时?” “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可我相信南程不会只是为了赚钱就什么都不顾地卖票,免责单或许在乘客看来是不合理的,是强制性的,但并没有人逼迫,或是欺骗林老签字,那是经过工作人员的解释和协商达成的结果,况且,航空公司维护自身的权益有什么不对?哪家航空公司都有免责单不是吗?还有就是,我相信七哥的飞行术,林老发生意外,绝不可能是由于七哥飞行术不过关导致颠簸造成的。” “你相信有用吗?不拿出真凭实据,怎么让大众闭嘴?”南嘉予的语气沉下来,“我不接,难道不会有别人接吗?还是你以为全国就我南嘉予一个律师?遇到个比我难缠的,你七哥只会更麻烦。” 南庭闻言怔了一下,“小姨你的意思是” 南嘉予打断她说:“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证据面前‘信口雌黄’。” 一向聪明伶俐的南庭想了很久也没太明白,最后只好问盛远时,“小姨的意思是,要是最终林老的诊断是他自身的健康问题,她会临阵倒戈?这样也行?小姨从来没有输过官司,万一她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13 盛远时倒没敢奢望南嘉予临阵倒戈, 毕竟, 那是对她职业生涯的挑战,她那么精明老练, 不会做那么鲁莽的决定。依盛远时对南嘉予品行的了解,他相信,即便南嘉予对自己并未认可和接受, 也不会是非不分, 公报私仇,更何况, 他盛远时和南嘉予之间何来私仇?充其量, 不过就是小姨看未来的外甥女婿不顺眼罢了, 应该上升不到对峙公堂的层面。尤其作为行业翘楚, 南嘉予必然会在事前进行证据的搜集,盛远时笃定她一定能够发现事实的真相。 可他的蛮蛮啊, 关心则乱,智商显然是不在线了,盛远时给南庭吃定心丸,“小姨再怎么看不上我, 为了你, 也不会在工作上为难我,大不了就是不给你户口本和身份证, 让我干着急。” 南庭嘟嘴,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盛远时靠在沙发上, 搂着她的腰, 提议,“要是你不相信,我们打个赌。” 南庭不解,“什么赌?” 盛远时一挑眉,“我赌南律师会建议林如玉撤诉。” 南庭的第一反应是,“她扭曲事实给南程造成了那么大的经济损失,撤诉就完了吗?” 好吧,他的蛮蛮还是很精明很会算账的,“她撤不撤我不在乎,等公安医院的尸检报告出来,南程肯定会针对她散布谣言一事起诉她。” 南庭皱起秀眉,“就怕她砸锅卖铁也赔偿不起,最后还是要你来买单。” “那就是给我的教训了。”盛远时想起之前在公司会议中曾立下军令状:十一期间,飞往二三线城市的航班不超售,剩余座位的机票,他全包了,忍不住笑了,“看来话还是不能说太满啊,这次我这脸打的,有点响。” 南庭淘气地捏捏他的下巴,笑嘻嘻地说:“敢打我七哥脸的人,不多啊。” 盛远时把她摁在怀里,好好欺负了一顿。 齐妙最终还是负责了这起案子,她按照南嘉予的指示,先是拿到了林老一年前在g市一家三甲医院的体检报告,更得到了林如玉母亲为林老订票的电话录音,接下来,更是排除万难地找到了1268次航班上的几位乘客,得到了一些证词,最后还约了桑桎见面。 本以为她是因为恐男症,结果听她说:“能把那天在飞机上的情况详细复述一遍给我吗?”桑桎才知道南嘉予接受了林家的委托,可能会和南程打官司,而自己在飞机上的事,应该是盛远时告诉她的。 桑桎把在航站楼看见的听见的,林老办理登机牌的全过程回忆了一遍,又把在飞机上他参与抢救的情况也详细说明了一遍,最后才问:“林家要向南程索要赔偿?”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或许还不会这么麻烦。”齐妙收好录音笔,“我看林如玉是想借此事打压盛远时,要是顺便能让南程也栽个跟头最好。” “让南程栽跟头?”桑桎微微皱眉,“可能吗?” 齐妙一笑,“根据我现在掌握的证据,她怕是要偷鸡不成反把米了。”可想到南嘉予,她又乐观不起来,“只是,南律师可是能言善辩的。” 桑桎认同齐妙对南嘉予的评价,作为律师,南嘉予的辩论技巧确实高超,当年,她为自己姑姑打官司时的犀利,桑桎是见识过的,但除此之外,他还说:“她是明辩是非的人。” 尽管和南嘉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通过这两个月来她接手的案子来看,齐妙也认为她是一名正义又正直的律师,可事关盛远时,齐妙似乎失去了判断。 桑桎洞悉了她的疑惑,“不是还没上庭嘛。”说完还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态度和盛远时一样,甚至是看似玩世不恭的乔敬则也对她说:“我们南程那么大的公司,还怕一个林如玉?你别看她现在蹦跶得欢,等她知道自己请的律师是南程总飞的小姨,她哭都找不着调。” 男人们都这么稳,齐妙稍稍放了点心,她说:“谢谢你了桑医生。” 桑桎淡淡地笑了,“不用客气。”然后问她:“是最近太忙了,还是症状没有加剧,怎么治疗中断了?” 齐妙想起来,那天乔敬则来接她一起吃饭,全程都没和她发生任何肢体的接触,她说:“我这个症状好像只在面对一个人时才会出现。” 桑桎抬眼看了下窗外,“是他吗?” 齐妙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乔敬则黑着脸站在咖啡厅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路过的。 这也太巧了吧。她下意识皱眉。 桑桎沉默了片刻,提议,“等免责单事件了结,你详细地和我说一下,和他从相识到相熟的过程,最好能巨细无遗。” 这个过程,可是要从很多年前聊起了。齐妙不解,“这对治疗有帮助吗?” 桑桎肯定地点头,“我刚刚拍了你的肩膀,你没有脸红,也没有紧张,而你自己也意识到,似乎只面对他时,才会出现恐男的反应,我才判断,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 齐妙恍然大悟,桑桎先前拍她肩膀时,她只是单纯地理解为了安慰,并没有任何的排斥和恐男反应。原来,乔敬则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真是因为他,我该怎么办?” “以毒攻毒,”桑桎笑望着她,“主动和他多接触。” 齐妙把能搜集到的证据资料交给南嘉予看过后,她抬腕看了看时间说:“约林如玉下午两点到律所来一趟,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齐妙忍住了想问的冲动,应道:“好。” 等她磨磨蹭蹭地走出办公室,南嘉予摇头笑了笑,然后给桑桎打电话,问他:“你当时也在那趟航班上?” 桑桎也正准备打给她,闻言简明扼要的把事情的经过又耐心而详细地口述了一遍。 南嘉予听完沉吟了片刻,“盛远时的运气真是不错。”听到话筒中桑桎的轻笑声,她问:“怎么不叫我小姨,改回南姐了?” 桑桎还以为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称呼的改变,回答说:“既然不能随南庭称呼你,不如借你的辈份提一下自己的辈份,等有机会,好让盛远时喊一声:桑叔叔。” 竟然是这个理由,倒也没毛病。南嘉予笑了,“我也觉得让你喊小姨,有点占你便宜的意思,行,就叫南姐吧。” 林如玉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十几分钟,南嘉予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只是让齐妙把相关的证据资料复印了一份拿给她,然后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我接委托有一个硬性要求,就是当事人必须和我说实话,我不希望等我收集完证据,或是站到庭上的时候发现,我的当事人对我撒了谎。” 自认为自己是金主的林如玉听出了南嘉予言语中的不悦,她无所谓地说:“律师的工作不就是维护当事人的权益,为当事人的利益着想吗?” “不完全是。”南嘉予说:“律师的第一要务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为当事人谋取合法利益,挽回或减少当事人的损失。” 林如玉听出她刻意在“合法”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她笑了笑,“合不合法不就在于官司的输赢吗,只要南律师帮我赢了这场官司,我的一切诉讼都是合法的,对吧?” “没有哪个律师可以保证每个案件都可以获得绝对的赢,输与赢也是相对而言的。”南嘉予用手指点点办公桌上的证据资料,“我能拿到的,南程航空也能拿到,等他们把这些证据呈给法官,不告你诽谤罪,不提出巨额赔偿,”南嘉予抬眸注视她,一字一顿,“我认为,就是你赢。” “你说什么?”林如玉的笑容顿时就没了,语气也冷下来,“南律师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信心是证据给的,不是凭我臆想。”南嘉予拿出那份三甲医院的体检报告,“这上面明确显示,林老是患有心脏病的,没错,我知道你手里那份报告也是真的,但出具这两份体检结果的医院,哪家更权威,你我心里都有数。” 然后是录音证据,“我完完整整地听过三遍,你母亲给林老订机票时,南程方面是有拒绝售票的,是你母亲一再声明,你外公身体很好,做飞机没有问题,她还说:出问题算我们的,和你们无关。这个你们是指谁,不言而喻。” 接下来是桑桎的证词,“有人亲眼看见南程值机向你外公解释免责单的作用和意义,你外公是自愿签字的,所以,你所说的,南程存在逼迫和欺骗行为,是不存在的。” 林如玉听不下去了,她几乎是愤怒地把资料挥落在地,“南嘉予,我花钱请你,不是让你找这些不利于我的证据。” 南嘉予懒得再说林家阻碍尸检,导致尸检报告至今没有出来的事,“我的建议是,接受庭下调解。对于林老的去世,南程航空一定也是遗憾的,你退一步,他们或许愿意以经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林如玉不屑地说:“我们林家不稀罕他们的赔偿。” “我需要纠正你的是,即便我为你争取到南程航空的经济补偿,那也不是赔偿,只是抚恤金或是丧葬费的形式和名义。”南嘉予继续,“林家还不能无偿地接受这笔钱,南程航空必然会要求你公开致歉和致谢。” 林如玉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冷声质问:“凭什么?” 南嘉予回答她,“凭你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了关于免责单事件的事实,破坏了南程的声誉。” 明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也清楚南嘉予拿到的证据不是捏造,林如玉竟然还不甘心,“杀人罪都能被开脱,更何况我们林家还是受害者,我不相信没人打得赢这官司。” 南嘉予当然不会反对林如玉另请高明,她也想看看,谁有这个本事,反败为胜。 等林如玉骂着走了,齐妙敲开她办公室的门,问:“是不是你早料到了?” 南嘉予有事要出去,她拿起风衣边穿边说:“我那么厉害吗,能未卜先知?” 齐妙意识到错怪她了,笑嘻嘻地说:“就算不能未卜先知,在我眼里,你也是最厉害的。” 南嘉予瞥她一眼,“我喜欢忠厚诚实的助理。” “我很忠厚诚实。”齐妙好心情地说:“要不之前也不会把对你的不满表现得那么明显是吧?” 这话也没毛病。南嘉予微微蹙了下眉心,临走前交代,“证据你看着处理,别浪费。” “别浪费?”齐妙反应了一下,才朝她的背影说:“谢谢南律师。” 南嘉予在回身前敛了笑,她冷冷淡淡地说:“顺便提醒下你弟弟,他和南庭还没结婚,别动不动就把人接去他那,闹出人命,我饶不了他。” 南庭最近确实都在盛远时那边住,齐妙都习惯带睡不着了,可作为小姨,她是怎么知道的啊?还有就是人命?是指宝宝吗?齐妙捂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14 齐妙亲自把那些证据送到了盛远时手里, 眉眼之间满是得意, “我猜你们南程的律师搜集到的证据,不如我的这份有力。” 小表姐工作细致用心盛远时是知道的, 现下又有南嘉予从旁指点,他丝毫不意外她们拿到了最有利于南程的证据,“南律师怎么说?” 齐妙有点没心没肺地答:“她说让我看着处理, 别浪费。” 盛远时皱眉, “只是这样,没别的了?” 齐妙才反应过来, 她瞥了眼在厨房准备果盘的南庭, 凑到盛远时耳边, 小声地把关于“人命”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末了还不嫌事大地说:“我还挺期待,要是南庭奉子成婚, 她能放什么大招。” 盛远时料到南嘉予会让齐妙带个话,类似警告他别得意那种,但“人命”这事可行啊。 受到启发的男人沉默了几秒,揉着眉心笑了。 南庭只听到了后半句, 她端着果盘过来, “什么大招啊?” 这个大招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盛远时从南庭手上接过果盘放在茶几上, 轻责道:“她又不是没手, 你管她要不要吃水果?” 齐妙抬手打他一下, “这还没成你老婆呢, 就不能给我切个水果了?好歹我也是你姐。” 盛远时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去你那,你也从来没给过我这份待遇。” 齐妙叉了块水果送进嘴里,“谁让你从小就能在任何环境中茁壮成长呢。” 盛远时不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恐男症好点了吗?” “咳咳咳”齐妙顿时被水果卡住了呢。 然后,不等她对南庭发问,盛远时又说:“听桑桎的意思是,这病能治?” 好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嫁祸给了桑桎,南庭抱歉极了。 得知齐妙送来的资料是对南程有利的证据,南庭马上给南嘉予打电话说谢谢,南嘉予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南程的律师也不是吃素的,早晚会拿到这些,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小姨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南庭算是掌握了,她刚想撒个娇,就听南嘉予问:“一个人在家?我过去接你,今晚到我这来住?” 南嘉予明明是疑问句,在征求南庭的意见,结果她一听就心虚了,“呃,我都要睡了呢,今晚就不过去了,小姨你别来了,折腾。” 南嘉予看似随和地说:“随你吧。” 南庭刚松了口气,又听她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让盛远时接电话。” “哦,好。”南庭答应完,张口就喊:“七哥!” “嗯?”刚洗好澡的盛远时从浴室出来,“要洗澡吗?” 房间里很静,他声音又不小,南嘉予在那端听得清清楚楚,她深呼吸,连续地,然后对一声不响,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南庭说:“明天搬到我这边来!”说完径自挂断。 “你瞎说什么话啊!”南庭把手机丢给盛远时,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等她七哥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是委屈到不行。 尽管被南嘉予发现了好事,盛远时还是因为她立场明确心情大好,尤其想到奉子成婚的“建议”,他当晚格外地卖力气。 不知道是被他折腾得太累了,还是最近因林如玉的事情让南庭的精神过于紧张了,事后她竟然很快睡着了。这是除生病那晚,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睡着。原本该高兴的,结果盛远时反而不敢睡了,他侧身躺在南庭身边,一直关注着她的体温和睡着的状态,深怕她像那晚一样,是病倒的前兆。 南庭却睡得安稳,呼吸均匀,身体放松,偶尔翻个身,还会下意识伸手寻找什么,盛远时见状贴近她,轻轻拍拍她的背,她就会往他怀里蹭,后来像是做梦了一样,眉头微微蹙起,渐渐地,还发出了轻微的呓语,可惜声音太小,盛远时没有听清。 某个瞬间,盛远时想要叫醒南庭,担心她像上次在塔台值夜班时那样,梦见什么不好的,可又心疼她难得能睡一觉。于是,在南庭没有出现更大反应的情况下,他静静地守了她一晚。 凌晨五点,南庭睁开了眼,她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一偏头,就见盛远时在看自己,她瞬间笑开,“你醒啦?” 盛远时亲亲她额头,实话实说:“没敢睡。” 南庭向他确认,“我睡了一晚上吗?” 盛远时抱住她想了想,“六个小时。” “这么久?”南庭意外又欣喜。 “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们初遇的情景,在飞机上。” 他们的初遇,虽然谈不上浪漫,也绝对是愉快的,她为什么会一直皱眉? 盛远时拢了拢她睡得乱乱的头发,“我们今天去找一下桑桎。” 听说南庭睡了六个小时,桑桎也很意外,他对南庭说:“仔细回忆一下梦里的情景。” 南庭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男一女在飞机上,“我梦见的就是我和七哥,我听见我,我是说,我听见梦里的女人喊:七哥。”所以在她看来,不是她和盛远时,又能是谁呢? 盛远时直觉不是,他的判断是:“她的这个梦很长,还不连贯,而且并不愉快。”他很肯定地告诉桑桎,“除了五年前我们分手,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我们之间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可她一面说梦里是自己和盛远时,一面又整晚都皱着眉头。 桑桎认为梦是不眠的关键所在,决定以催眠的方式帮南庭回忆起这个梦。 遮光窗帘拉起,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下来,像是夜晚降临,桑桎的声音犹如从摇曳的烛火中飘来,浑厚悠远,南庭听见他问:“看见了什么?” 烛火把桑桎和盛远时的身影投射到他们背后的墙上,形成一朵巨大的云,南庭说:“烛火不稳,晃得我有点眼花。” 给南庭催眠的次数并不多,之前她都有些紧张,这一次情绪缓冲很快,几乎没用引导,整个人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桑桎偏头看了盛远时一眼,隐隐觉得,是因为他在场的缘故。 果然,他不仅仅是南庭的心事,也是她的心药。 桑桎收敛情绪,静心投入到催眠之中,“看着烛光,这回稳定了吗?” 南庭嗯了一声,主动开口:“我一直以为烛火是红色的,这回看起来像是白色,还有点蓝。”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烛光,像是在里面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白色是墙的颜色吧?” 桑桎以闲聊似的语气说:“别一直盯着看了,眼睛会不舒服。” 南庭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桑桎把握着机会问她:“那些颜色还在吗?” “在啊,但好像深浅有点不一样了呢。” “有形状吗?要不要伸手摸一摸?” “好啊。”南庭说着,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开始摸索着。 桑桎伸手轻轻地托住了她的手,南庭没有躲,也没有动。桑桎给盛远时递了个眼神,盛远时领悟,他伸出自己的手,从桑桎手中接过南庭的手,南庭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和以往与他牵手的姿势一模一样。 盛远时唇边和眼底都有了笑意,他就那样握着南庭的手,陪着她。 桑桎继续,“蓝色的是天,白色的是云,对吗?” 南庭想了想,“还有飞机呢。” 蜡烛在这时“啪”地一声响,烛光扩散开来,照亮了房间,南庭看见的第一个画面是:一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跑,然后昂起头,脱离了跑道,冲入云霄,片刻后,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说:“由于雷达盲区,将短时间失去雷达识别,保持长守。” 南庭刚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眼前又出现了另一组模糊的画面,驾驶舱里,一位飞行员以玩笑的口吻说:“每天在天上飞,都快忘了脚踩在地上的感觉了。”回应他的不是副驾驶,而是波道中的女声,“磁航迹200,距离32公里。” 接下来是第三组画面,飞机着陆,一位身穿飞行制服的男子从飞机上走下来,开机打电话,“接你下班吧。”听见那边说了句什么,他温柔一笑,“行,听你的。” 第四组画面是,一道俏丽的身影从一座楼里跑出来,冲进他怀里。 他逗她说:“不怕被人看见笑话啊。” 她仰头望着他笑,“老夫老妻,如胶似漆,谁敢笑我们?” 他也觉得管他呢,低头吻住她前说:“想你了。” 南庭都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然而,甜蜜过后,却是一次次的分离。 她怀孕了,吐得厉害,他却要去执行任务。 她坚强地说:“你去吧,我没事。” 他给她盖了盖被子,又掖了掖被角,舍不得走,又不得不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她才任由眼泪落下来。 宝宝出生那天,父母亲戚都来了,唯独不见他的身影,她一直对所有的人笑,包括宝宝,却在夜里无声哭泣。 宝宝满百天她就回到岗位工作了,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有更多和他见面,听他声音的机会。 他是愧疚的,可身负的责任让他无法为妻子和儿子做更多,只能利用极少的回家的机会,把家里他能看到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尽量做出安排。 她却从没责怪过他,每次他走的时候,还微笑着说:“家里有我。” 他湿着眼眶抱住她,轻声地说:“对不起。” 她温柔地回应:“说什么呢,我爱你啊。” 直到他驾驶的飞机顺利起飞,她才哽咽着念:“七哥,起落安妥。” 那一声“七哥”让盛远时不得不相信,南庭梦里的男女,是她和自己。然而,他是总飞,不能说南程的一切事务都由他说了算,但飞不飞这件事,他还是做得了主的,何以为了飞行让她独自承受那么多?别说有一天她怀孕了,就是现下,为了能够更好地照顾她,他已经准备少飞了,根本不可能出现梦里的情景。 桑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能她潜意识里在担心,你为了飞行忽略她,又或者,她是害怕飞行安全,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盛远时闻言本想说,那我以后尽量不飞了,可想到生物航煤的试飞任务还没完成,他只能说:“我最近多陪陪她。” “她很久都没有睡过觉,直到你们复合,她才开始陆陆续续地睡着,虽然每次都会做梦,但我认为,是比持续睡不着要好的现象。”桑桎思考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我有个大胆的假设。” 盛远时抬眸,静待他继续。 “你说她梦里的情景不是你们相处的样子,那会不会她梦见的,”桑桎皱了皱眉,像是在下决心,又像在顾虑什么,然后才说:“是你们的前世?” “前世?”这对盛远时而言,太过匪夷所思。 桑桎想了想说:“这个世界,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人和事存在,就像从另某些角度看,疯子或许还是天才也说不定。” 盛远时是个普通人,他的思维模式是趋于正常化的,桑桎则是心理学家,无论是专业需要,还是在做研究时看到的,以及接触到的,都可能和常人不同,所以,在看待南庭不眠和梦境这两个问题上,他没有以正常思维去考虑。 盛远时努力地跟上他的思路,但还是说:“让我想想。” 桑桎见他眉头紧锁,故意以娘家哥哥的口吻说:“怎么,怕她有特异功能啊?不想要的话,现在说话,退货还来得及。” 盛远时瞪他一眼,“你想得美。” 南庭当天是夜班,在局方的调查结果公布后,她就正常上席位指挥了,尽管林如玉散布的谣言牵涉到了她,无论是塔台,还是应子铭和其他管制,对她的态度都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还有师兄义愤填膺地表示:“坐等盛总碾压那个不识好歹的林如玉!”所以,她如常工作,没有请假。 盛远时还在为梦放心不下,但未免给南庭压力,他面上表现如常,南庭也一样,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在去塔台的路上时还抱怨,“怎么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都是我等你啊?” 盛远时伸手捏捏她下巴,“要不我疼你呢。” 南庭笑眯眯,一脸甜蜜。可等完成一个时段的指挥,她站在休息室的窗前,看向机坪时,内心却是波澜四起。 你在梦里告诉我,那是一个故事,有开始,也有结局。可我在摇曳不清的月色里,只看到每一个人的身不由己。夜幕渐渐拉起,我终于留意到,另一个自己。 然而,那真的是自己吗?想到那个关于襟翼卡阻的梦,南庭又忍不住担心,梦里不是自己和盛远时的前世,而是他们的未来。直到这个时候,南庭才开始惧怕不眠,惧怕梦境,更惧怕空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脚步之初-02 在何勇与桑正远放下心来坐等中标通知时, 林如玉再次来到了律所, 客气地请齐妙安排她与南嘉予见面,本来她没有预约, 南嘉予不见她是很正常的事,齐妙只要照实回复就可以,结果这位妙姐却故意说, “不好意思, 南律师出去了。” 林如玉其实是担心预约的话,南嘉予不见, 毕竟她那天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样, 见齐妙并没有一口回绝, 她语气温和地说:“我有时间的, 可以等她回来。” 齐妙笑笑,“随你啊, 不过,我们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就不给你倒水了,啊, 对了, 林小姐只喝咖啡,要不我给你叫一杯外卖?” 林如玉心里气得牙痒痒, 面上却只能保持微笑:“不麻烦了, 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 齐妙果然就不再管她, 径自处理自己手上的事,她是真的很忙,林如玉几次想问她南嘉予什么时候回来,都插不上嘴,导致林大小姐就那样在律所里待了整个下午,临近五点时,齐妙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对她说:“林小姐,南律师今天不回来了,你看你” 是林如玉自己要等的,就算她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尤其现在还是她求着人家南嘉给予,所以,她忍了忍说:“那能麻烦你帮我预约一下明天吗?” 齐妙煞有介事地翻了翻南嘉予的工作安排,“三天内,南律师可能都没有时间。” 林如玉伪装不下去了,语气冷下来,“她真有那么忙吗?你们是故意的吧?” 齐妙把手上的南嘉予的行程表推给她看,不客气地说:“是不是我们南律师要二十四小时恭候你,就不是故意的了?不会你以为,我们律所没了你这笔代理费,还运转不下去了吧?怎么,之前你耽误南律师的时间,我们没收你咨询费,你倒还不满意了?” 林如玉气得胸口起伏,“不就是怕输才不敢接的这官司吗?什么南大状,无非就是当事人本身就无辜罢了。” “对啊,我们南律师可输不起你这官司。”不给林如玉反驳的机会,齐妙语速很快地说:“反正林小姐也不差钱,多高的代理费都出得起,快去请更厉害的律师吧,免得输了官司,还要赔很多很多的钱给南程。”话至此,她一笑,“哦,你应该知道了吧,南程的盛远时是我表弟,他呀,正在和律师团商议向你索赔的金额。” 林如玉没有想到齐妙竟然还和盛远时有关系,她讶然:“你说什么?” “我说,南律师是盛远时未来的小姨。”见林如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她补了最狠的一刀,“司徒南不是你同学嘛,你不会连南律师是她亲小姨都不知道吧?哎呀,这功课做得,太不到位了,再请律师,可要谨慎点。” 林如玉又是骂着走的,要不是齐妙拿出手机录视频,她怕是要砸东西了。 等她走了,南嘉予从办公室出来,语气淡淡地说:“她在这坐一下午,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齐妙把手机放下,“看见她坐在那,想像她请不到律师干着急的样子,我干劲十足。”说着把整理好的文件资料递给她,“你要的遗产案全部证据资料。” 南嘉予简单翻了一遍,“效率倒是挺高,质量过不过关,我需要近一步确认。” 见她又要回办公室,齐妙问:“你是不是料到她根本请不到别的律师?” 南嘉予停步,回头看她,一副“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的表情,“她手里的那些证据材料明显就是业内人整理出来的,无论是谁,看到这些总会向她了解一下,之前请了谁吧?” 但凡是有赢的可能,她南嘉予会推出去吗?于是,当对方得知林如玉请过“南大状”,轻易是不敢接这份委托的。所以,南嘉予让齐妙把证据材料送去给盛远时不是最大的人情,让林如玉请不到律师,让盛远时从被告变原告,吊着打林如玉,才是她送出去的大礼。 “我就说我辛辛苦苦找到的证据材料,为什么要让她带走一份啊,原来”齐妙恍然大悟,可是,她又忽然想到,“那些证据都是对她不利的,万一她不拿出来呢?” “我耗时四十分钟和她说明她的处境,别说她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就算她杀了人,也要和律师说实情了。”南嘉予揉了揉眉心,“我的咨询费有多贵你是清楚的,你以为我那宝贵的四十分钟是随意浪费在她身上的吗?” 这坑挖的,实在是够深啊。 齐妙对南嘉予的佩服简直如滔滔江水,“南律师,你这么帮我弟弟,其实对他也没有那么” 南嘉予没让她继续下去,“我是不能由着她欺负南庭,和你们家盛远时没关系。” 齐妙挑眉,一副“你不用解释,我又不是没长脑”的表情。 南嘉予瞥她一眼,“你为什么改学法律?” 齐妙没想太多,坦言:“临床医学太难了。” “法律不难?” “也难,但总好过,学不好临床医学会治死人吧。” “你的这个逻辑,”南嘉予难得地噎了一下,最后她说了一个字:“对。”等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南大律师还在想,幸好齐妙没再执迷临床医学,否则算了,不敢想下去。 很快地,林如玉收到了南程航空的律师催告函,这封函把南嘉予提到的所有问题都体现出来了,网络散布谣言,刻意阻碍尸检,扭曲事实为南程带来的声誉影响,以及诋毁南程高层,等一系列事件,不动声色地告知她,在一个星期内来人,或来函来电协商处理此事,否则 林如玉甚至没有勇气把这封合法的恐吓信看完,她怕南程航空除了要求她公开道歉外,索赔数额是整个林家都承担不起的,直到这一刻,林如玉才开始后悔,那天不该逞一时口快,和盛远时谈什么几个亿的话题。几个亿,盛远时或许真的买得起这个单,而她林如玉,是想都不敢想的。 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林如玉在犹豫过后,决定给南庭打电话,尽管她并不愿意打这个电话,确切地说,不愿意向一无所有的司徒南低头,可是,她别无他法。 南庭正在楼上弹琴,自从发现盛远时为她买了这架钢琴,她只要有空就会弹一会儿,可当盛远时问她,要不要继续学琴的时候,她又说:“我都多大了,还能学得好吗?与其垫底,不如做个管制中唯一会弹的那个就好了。” 爱好这种事,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盛远时当然是随她,见有人打来电话,他喊她接,南庭却懒得下来,“如果不是小姨你就接。” 是个陌生的号码,盛远时接起来,语气淡淡地问:“哪位?” 林如玉听着像是他的声音,有那么几秒没说话。 盛远时也不急,耐着性子等。 片刻,林如玉深呼吸,“司南庭在吗?” 盛远时五官非常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他问:“林如玉?” 林如玉竟然不敢应。 盛远时更确定是她了,他就明白她这通电话的用意了,“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林如玉犹豫了一下,“盛总” “不敢当。”盛远时冷声打断她,“我不过就是个开飞机的司机,未必担得起林小姐这声总。”盛远时懒得和她废话,直切主题,“如果林小姐是为律师函打过来,抱歉,那是公司行为,我无权干涉,看在你是南庭同学的份上,我不会追究你对我个人名誉的损害,除此之外,请免开尊口。” 林如玉急了,“盛远时,你明知道我赔不起!” “现在才知道赔不起吗?我还以为,每一个人在做事前,都会先评估自己的能力。”盛远时一笑,“我记得林小姐还教过我,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 林如玉气极,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认坐牢,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认,林总经理可未必会认。”盛远时适时提醒她,“准备卖别墅吧,如果我的消息无误,你们林家不是买下了司徒家的别墅吗?现在出手的话,或许还有人买。另外,林小姐名下不是还有别的房产吗,差不多就够了。”不等林如玉反驳,他竟然还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像林小姐胃口那么大,张嘴就是几个亿,赔偿这种事,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听到话筒中传来盲音,林如玉摔了手机,然后嚎啕大哭。 南庭从楼上下来,问他:“我们家的房子是被林如玉买了?” 盛远时点头,“我查过了,是林如玉劝她爸买下的,落了她的名字。”而他判断,林如玉之所以说服她父亲买司徒家的别墅,多半是出于对南庭的嫉妒,至于重逢后怎么没在南庭面前提起,估计是想显摆的太多,一时还没来得及提别墅吧,谁知道呢。 “这几年我回a市,好几次都想回去看看。”却没有勇气。南庭在盛远时身边坐下来,叹气,“我都不知道那房子姓林了。” “虽然我们以后也不会过去住,但那里毕竟有你和你父母共同生活的痕迹,所以我还是想,买回来。”盛远时搂住她肩膀,“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再卖掉,房款所得,全部用来修葺灵泉寺。”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司徒老爸。南庭伏在他胸口,低低地唤了一声,“七哥。” “嗯?”盛远时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南庭忍住眼泪说:“就算没有了家,和他们共同生活的记忆,我也不会被忘记。” 盛远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哽咽之意,他说:“我们会有一个新家,一个虽然没有他们,但同样能让你感到温暖和幸福的家。” 南庭嗯了一声,“有七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盛远时无意惹她哭了,为了逗她,故意说:“有了七哥,连小姨都不要了吗?” 南庭果然破涕为笑,“那我也没有办法带着小姨结婚的呀。” 盛远时抬起她的下巴,“这是提醒我,是时候求婚了吗?” 南庭微红着脸说:“恋爱是我追你谈的,总不能婚还让我催着你结吧。” 盛远时笑着亲她一口,“是是是,婚当然得是我求着蛮蛮结,要不等我老了,蛮蛮不要我了,可就不好办了。” 南庭得意地一挑眉,“那你可要好好求求我了,我这个人啊,还挺作的。” 盛远时凑到她耳边低语:“要不床上先求一次吧,权当演习了。” 林家当家主事的林如玉的父亲第二天就亲自到了南程,协商免责单一事。连律师都没有,官司肯定是不好打的,理亏的林父只能试图大事化小。可林如玉使尽浑身解数散行谣言,捏造事实的行为,确实对南程的声誉和十一期间的机票销售造成了直接的影响,南程不可能因为他代表女儿赔个礼,道个歉,就不追究。那样的话,以后不是谁都可以诋毁南程了?所以,除了公开道歉外,在林老的尸检报告出来,证明老人确实是因自身健康问题导致在机上猝死后,林家需要承担相当数额的经济赔偿。 林家没有多厚的底子,无非就是靠林老年轻的时候赚下些家业,林如玉这么一作,倾尽了半数。办理别墅过户的那天,林父气得当场给了林如玉一个耳光,并警告她,“再没记性,就滚出这个家!”林母刚要说话,林父毫不顾及她面子地斥责道:“你再放任她,这个家都被她败光了!” 就这样,林如玉就因为嫉妒心,不仅丢了主播的工作,还把林家最值钱的那套别墅,也是林家夫妇准备给她作为嫁妆的房产也折腾没了。 免责单事件出现了如此反转的结果,大家都以为,南程航空会借此开新闻发布会,对外澄清此事,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声望。结果,南程一点动作都没有,连公司的员工都不明所以。 丛林忍不住问盛远时,“师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盛远时不解,“不过去还想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我们总得让外界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林家不是道过歉了,还有谁不知道吗?” “可我们明明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不觉得让媒体大肆报道一下更好吗?” 面对自己的徒弟,盛远时终于说了一句:“时候未到。” 丛林不明白,但见师父无意说更多,也就没再问,只是在航站楼偶遇南庭时,他说:“师父肯定还有大招没发呢,师母你知道是什么大招吗?” 南庭突然想起那天齐妙提到的关于大招的话题,又想到最近盛远时总是在打电话,如此联系起来,她有预感,盛远时是在筹谋什么事,但他是中南总飞,自然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南庭无意多问,只是,丛林那声“师母”取悦了她,她好心情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刺探一下军情。” 刺探军情?这么不着调的师母,是波道中沉稳有度的南庭管制吗?丛林怕被他师父知道,他胆敢给师母添麻烦,会失去晋升机长的机会。所以,他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师母你就当没听见吧。” 随后是一段时间的平静,一切看似照旧,但当何勇和桑正远把何创和远洋两大公司的命运尽数压在航煤这一单生意上,他们在某个下午突然发现,受原油价格持续下跌的影响,美国航煤零售价相比五年前同期,下跌了近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那意味着,他们那一整艘邮轮的航煤,运到国内就从原本的十个亿跌成了五亿。如果中南集团,或是任何一家航空公司得到这个消息,还有谁会出之前的价格采购航煤?那是近二十多万吨的货啊,卖不出去,要怎么办? 何勇和桑正远两位在商场上摸滚打爬了几十年的老油条瞬间就傻了,何勇在得到消息那一刻差点晕过去,桑正远也是好半天都没说出来话。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只能指望,第一,美国航煤价格下跌的消息是假的;第二,如果消息属实,必须抢在国内航空公司得到消息前,把即将到货的二十多万吨航煤出手;第三,如果来不及出手,就要想办法解决仓储问题;第四,祈祷航煤价格尽快涨回去;第五,是他们不愿也不敢去想的。 然而,这么危及的时刻,不仅中标的消息没有来,始终关注国际航煤走势的桑正远却看到一则更糟糕的新闻,报道中称:齐润集团历时六年的探索与研究,终于成功开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生物航煤生产技术,而首批生产合格的1号生物航煤已炼化完成,将在本月内进行首次技术试飞。 桑正远几乎是抖着手给桑桎打的电话,向儿子确认:“是不是试飞成功,那种低碳环保型生物航煤将会取代进口航煤?” 桑桎在他的提示下查看新闻,也是懵了一下,然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你到底是没有听我的话,还是涉足航煤领域了?” 桑正远跌坐在沙发上,半哭半笑地说:“如果我和何勇合资购进的航煤卖不出去,我们桑家就完了。” 桑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脚步之初-03 这样重磅的消息, 何勇当然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齐润集团所谓的经营转向,不是不再涉足航煤领域, 而是自主研发出了新型航煤。从踏入化工业,接触航煤,何勇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早在十多年前, 国内就有人提出过探索航煤的生产技术,可那是世界上仅有三个国家拥有的非同一般的技术, 何勇认为, 中国要成为继美国c法国c芬兰之后第四个拥有生物航煤自主研发生产技术的国家, 怎么也要是五十年之后的事情吧, 甚至更久。 都说“国之强大,民之骄傲”, 何勇身为中国人,竟然不相信,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在进步, 在悄无声息地追赶着更强。这样一个只看重个人得失的商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 国家才是他最坚实有力的的靠山,至于那些通过不择手段获取的畸形利益, 则是没有根基, 站不稳的。 何勇已经不想给盛远时打电话催促竞标结果了,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意识到,什么齐润集团经营转向,什么中南集团航煤招标,什么暗中运作,根本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局。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在商场上纵横了多年的自己被一群在他看来翅膀还不硬的年轻人请君入瓮了。 如果只是美国航煤价格下跌,何勇和桑正远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即便无法达成和中南的合作,只要民航业存在,航煤的需求就一定是有的,无非就是航煤不能立即出手,因运输及仓储费用的大量投入,导致利润空间降低,资金回笼缓慢,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盘算,他们才敢倾其所有地购进航煤。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齐润集团研发并生产出了新型航煤,这种以餐饮废油为原料,以一定比例与常规航煤调和而成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可以在现有进口航煤基础上减少50的生物航煤,一旦试飞成功,投入使用,哪家航空公司还会选择进口航煤?是人傻,还是钱多到没处花?所以,美国航煤价格的起浮不是最大的问题,国产航煤的问世才是真正的冲击。而齐润集团偏偏在他们的航煤即将到货之时,发布这样的消息,用意还用说吗? 何勇第一个就想到了盛远时,却不是给盛远时打电话询问原委,而是调查盛远时。显然,这个调查来得太晚了,当他发现盛远时和司徒南竟然是恋人关系时,他恍然大悟之际,又无法置信,堂堂齐润集团,会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丫头,置他于死地?可除此之外,何勇确认自己没有得罪过盛远时,别说是得罪,盛远时根本是何勇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 于是,有些慌不择路的何勇把矛头指向了桑正远,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质问道:“你儿子悔婚不就是为了那个司徒南吗?当年司徒家破产,我是准备斩草除根的,看的就是你们桑家的面子!结果现在,司徒南竟然成了盛远时的女朋友!桑正远啊桑正远,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司徒南放弃桑桎,和盛远时在一起这件事,一直让桑正远耿耿于怀,确切地说,是让他觉得很丢面子的一件事,所以,他虽然也提醒过何勇,要提防齐润集团,提防盛远时,甚至于,为了让齐润集团不注意到远洋物流也涉足了航煤领域,他和何勇都是私下里达成的协议,对外,只是何创在参与中南的竞标,与他的远洋物流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却没有直言不讳地对何勇说起,盛远时和司徒南是恋人。本以为自己考虑得足够周全,结果,还是被株连。 其实,尽管桑正远把桑桎的提醒听进去了,他也和何勇一样,对于赫赫有名的齐董事长会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丫头,以齐润集团为武器,对毫不相干的远洋物流出手,也是心存质疑。否则,桑正远又怎么会在何勇的鼓吹下,在巨大的利润面前,失去了应有的理智。明明都决定收手了,如果不是何勇信誓旦旦发地保证一定能够和中南达成合作,桑正远又怎么会改变主意?可何勇也是自身难保,就算桑正远再恨他,又有什么用? 桑正远已经不敢奢望这件事还能反转,他听桑桎的劝,想要来说服何勇,向盛远时和齐润集团妥协,请他们高抬贵手,接手他们从美国进口的航煤,试图以此保住远洋物流。因为桑桎告诉他:“齐董事长是一位非常正直而有大义的企业家,尽管她确实因为盛远时的追究,在帮司徒家报仇,但她不会赶尽杀绝,所以爸,这个时候,死撑硬拼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你也不用指望我去替你求盛远时,如果我有那个面子,我就不用事先提醒你了,你更不要以为司徒南会替你说话,你没有让她为你求情的筹码,在她心里,你和曾害司徒家破产的主谋何勇,没有任何区别。” 桑正远这才放弃了联系南庭的想法。可现下的情况是,何勇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他甚至于,把这件事归究于桑桎与司徒南的关系,这让桑正远非常气愤,他有些跑题地反驳道:“别说桑桎还没和司徒南结婚,就算结了,也无法保证就不会离,你何总不也再娶了吗,不然和女儿的关系也不至于破裂成现在这个样子,连她是因为司徒南才不能和盛远时在一起这件事,都不知道。我话是难听,但因为‘远洋’的命运和‘何创’挷在一起,我才要提醒你,与其把责任推到我儿子身上,不如回忆一下,自己当年做过什么!” 当年桑桎退婚,已经让何勇颜面扫地,现在又扯进来一个盛远时!何勇当场砸了茶杯,“你是什么意思桑正远,当年我是算计了司徒胜己,可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会留下司徒南这个祸根吗?说到底,就是你儿子埋下的隐患!否则没有了司徒南,何来的盛远时?!” 桑正远想到此刻“远洋”面临的危机,一时间之间也不确定,自己当年受桑桎“威胁”没对司徒家落井下石是福还是祸,可彻底看清了何勇本性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位何总的指控,于是他说:“幸好还有个盛远时,有个齐润集团,否则你何勇怕是要不自量力地称商界第一了!” 何勇终于也被逼出了真话,他语气不屑地说:“你桑正远不是也一直想借我何创,称g市第一吗,现在倒好意思以此说事。” “我是想过,我还那么做了。”桑正远竟然不忘在这个时候插了何勇一刀,“但谁让我儿子看不上你女儿,我这个当老子的,也是无能为力!” 何勇被气得恨不得要动手打人了,他愤恨地注视着桑正远,“他看不上我女儿,还不照样也被别人看不上?” 这可能就是因果报应吧,谁知道呢。桑正远冷笑,“你女儿也一样,当年因为司徒南被我们桑家退婚,现在还是因为司徒南,被盛家拒之门外,就像你何勇算计完司徒家,也要还回去一样,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何勇砸了自己的办公室。 就这样,两个在商界也算有些份量的“前辈”竟然在晚年遭遇事业危机时,不先考虑对策,反而拿晚辈的感情作为武器攻击对方,面对这样不太有份量的对手,无论是齐润集团,还是盛远时,都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可对手就是这么不给力,作为稳赢方,盛远时也没打算客气。 中南集团飞行总队队长盛远时作为试飞员,为齐润集团研制生产出来的新型航煤做技术试飞的消息一公布,别说是各航空公司要对业界老大的中南马首是瞻,那些之前受林如玉蛊惑的大众,也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南程航空,直到这个时候,丛林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盛远时会说“时候未到”。等试飞的消息一出,别说是整个民航业要轰动一番,整个中国,乃至全世界都会知道,中国中南集团,南程航空总飞行师是中国首次生产成功的1号生物航煤的技术试飞员。这样的消息,比任何的媒体报道都有说服力。 拥有能做试飞员的总飞行师,无论是他的飞行术,还是南程航空的飞行安全,乘客还会质疑吗?既然都没什么可质疑的了,机票不超售,说得过去吗? 于是,在试飞的消息公布出来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南程航空像春运期间大众买火车票一样,呈现出一票难求的盛况。至此,免责单事件造成的不良影响,全部消除。 南庭该为盛远时高兴的,毕竟,南程航空遭遇的声望危机是很严重的。试飞不仅能轻易消除外界对南程飞安的质疑,生物航煤的问世,更是振兴民族工业的一大壮举。然而,最后一个知道盛远时要作为新航煤技术试飞员的她,显然消化不了这一消息。相比师兄们的兴奋,面对包括大林在内的,很多人的恭喜和期待,南庭高兴不起来。 她翻看手机上的最新资讯,在一条条关于新航煤,关于试飞的消息中,不得不接受,盛远时确实是要执行试飞任务了。而直到此刻,盛远时没有对她提及一个字。 盛远时开了一天的会,等他忙完赶到塔台时,南庭已经走了。这段时间,除非是她值夜班,否则都是他接她一起回家,回盛远时的家,可这一天,南庭下班后,悄远声息地坐通勤车回了齐妙那边。 盛远时本意是想等晚上回家就和南庭说,因为就在昨晚,齐子桥还问他:“告诉南庭了吗?”可由于最近,她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以及林如玉的事情困扰,情绪不是特别稳定,盛远时甚至都想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结果,消息传得比预想的要快很多,逼得他不得不说。 盛远时之所以这么难开口,是因为太清楚,尽管南庭不情愿,也不会阻止自己,哪怕她知道,试飞是有危险性的,也只会把所有担心的情绪都压抑在心里。盛远时才不希望,在试飞时间没最终确定的情况下,让她承担太多压力。可当南庭不肯接电话时,他才意识到,让她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试飞的消息,更加不对。 在赶去民航小区的路上,盛远时给南庭发微信说:“是七哥不对,但你总要给七哥认错的机会对不对?我马上就到了,你不能避而不见,行吗蛮蛮?” 南庭听见微信提示音了,她不看手机,也猜到是盛远时的信息,可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睡不着。自从她和盛远时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后,就很少回来这边住了,始终被齐妙照顾的睡不着再见到她,开始变得格外乖巧,此刻,它坐在南庭对面,瞪着圆圆地小眼睛看了眼手机,然后过来舔南庭的手,像是在提醒主人什么。 南庭一点反应也没有。 睡不着又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一副求抚摸的姿态。 南庭才终于抬手摸了摸它。 睡不着如同得到特赦一样趴在她脚边,把小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静待主人发令。 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 当然是盛远时,他在外面说:“蛮蛮,我知道你在家,把门打开。” 睡不着听到动静,顿时竖起耳朵跑到门边,可就在它才汪汪叫了两声时,南庭走过来拍了它脑袋一下,它立即就不叫了,但还是站在门口,一副守卫主人的姿态。 盛远时以为南庭一定不肯轻易开门,他刚想说:“要是你不开门,我就找人撬锁了。”而他也确实是那么想的,以至于刚刚在楼下,他都问好了开锁公司的号码,南庭却没给他废话的机会,打开了门,而她甚至还考虑到盛远时对睡不着过敏,把对盛远时虎视眈眈的家伙拦在了自己身后。 盛远时注视她微红的眼睛几秒,说:“对不起。” 南庭原本并没有哭,而她眼底的红也只是因为强自压抑,可盛远时这句道歉让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泪,然而,她竟然还是忍了回去。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清楚,我不该,也不能阻止你,我只是想到试飞潜在的危险性,没有办法违心地对你说:去吧,我支持你。”南庭抬眸看着他,“七哥,我发现自己是个挺狭隘的人,心中没有什么大义,只希望和自己爱的人,好好地在一起。”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忽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盛远时想过她可能会哭会闹,会像那天在指挥中心一样,求自己不要飞,可她这么平静,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完全可以作我闹我,那样,或许我真的会放弃。” 她却不能。他的父母难道不比自己更爱他吗?可他们为了民族工业的振兴不惜让儿子以身涉险去试飞,她凭什么以爱相挟阻止他去?只不过,那些断断续续的梦,那些她分不清是前世还是未来的梦,不可能全无缘由,南庭害怕,害怕有些东西一旦被印证,再无回旋的余地。 飞行向来无小事,因与生命息息相关。 眼泪溢出眼眶,落在盛远时胸前,南庭那么无力地抱住他腰身,收紧手臂。 这样的无声哭泣,比大吵大闹还让盛远时难受,他抱紧她,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脚步之初-04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足,24小时后可正常阅读,感谢支持正版  至于怎么会多嘴去评价“偶像”的机长广播, 是因为南庭想起了一位旧人, 他的机长广播相比程潇,有过之而无不及。时隔多年,南庭依然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版本的广播。 就这样分了神,没注意到从哪里跑来两个小朋友,围着她追逐起来。南庭担心他们摔倒, 边俯身说:“小伙子, 快踩刹车,不然追尾了。”边伸手,准备一前一后把两人拉开。 小朋友却在“再乱跑就把你送人”的恐吓声中用力挣开她跑走了。 前一秒还被他们当挡箭牌似地拽得转圈,后一秒又被抛弃似地推开,南庭顿时立步不稳, 惯性地向后退了几步, 眼看着就要撞上滚动的平梯扶手。 孩子的手劲能有多大,即便撞上也不会有多疼。问题是, 如果南庭脚下稍有不慎倒着踏上平梯边缘, 一前一后两个方向的作用力下,她就会被带倒。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是小,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腰间突然横出来一只手, 用力一搂, 轻巧地把她带离危险区域。 因为身上穿的是高腰宽松的上衣,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方的手指不经意就触到了她腰间的肌肤上。 明知是无意的冒犯,可那么敏感的部位被陌生人碰到,还是个男人——南庭的第一反应是:下次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 对方却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并清晰地说了句:“抱歉。”显然对于意外的肌肤接触也有所觉。 低沉磁性的声线,微微带了点温柔的语气,男人脚下未停,与她擦肩而过。 南庭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从头顶掠过的那只有力的手臂,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领口挺阔的白色衬衣,与闪着光芒的四道杠飞行肩章相得益彰,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裤,衬得男人身姿舒展,挺拔利落。 那个背影,正在打电话,南庭听见他语带笑意地说:“刚刚落地,发布会?来得及,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先倒个时差颜值担当?我什么时候需要靠脸吃饭了?” 那个背影,被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拉长,南庭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不曾回头。 唯有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位飞行学员,纷纷回头看她,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南庭伸手抚上后腰,觉得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热。 手的温度,来自心里。感谢的话再无法启口。 机场高速上,一辆白色的运动版揽胜果断超车,很快就把他们甩出去很远。后座的南庭的目光停留在揽胜并不陌生的车牌上,直到它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才继续和桑桎的聊天,“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桑桎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抬头在倒镜中看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他说:“我有自己的判断,准确率还算高。”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她与以往的不同,尤其是眸底闪烁的喜悦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结果却听南庭说:“这次你的情绪铺捉有误。” 桑桎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安慰她:“既然和预想的一样,也不用难过。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相同,与其强求,不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 “你这话和灵泉寺的法师如出一辙,要不是知道你还走在相亲的路上,我会以为你也有心皈依佛门。”南庭在倒镜中注视他,“只是,你真的不用特意跑一趟,机场对我来说,像家一样熟悉,更何况中南航空的机场快线在我家小区附近是有站点的,很方便。”这也是她选择中南航班出行的原因之一。 桑桎的想法是,“从心理学角度讲,有人接机会比独自回家更让人心情愉悦。” 南庭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坚持,“从经济角度讲,你驱车往返一次机场是资源浪费。尤其你总这么关照我,会让我有种是你病患的错觉,这种感觉不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对于她的伶牙俐齿,桑桎弯了弯唇,“你的健康状况非常不错,不用多想。”说着伸手拿起副驾位置上的一个文件袋,“体检报告出来了,所有指标都在线内。” 这对于南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接过来,笑了,“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干活了。” 桑桎失笑,“你的工作已经会令你比同龄人衰老的快了,还想怎么放开手脚?” 南庭不以为意,“熬夜确实是女人的天敌,但你知道的,我属失眠一族,值夜班正好消耗我过于旺盛的精力。”言语间,她好心情地抚摸趴在身边毛绒绒的一团,“你说是不是啊睡不着?” “睡不着”是一只一岁半的柴犬,黄色白底的毛,挺直的小三角形耳朵,椭圆的眼睛,眼尾微向上吊,尤显机敏聪明。 提到睡不着,桑桎没追问她失眠的事,“我看它被你训练得很好,完全一副生活技能满分的样子,以为很好带,结果这几天我见识了它强大的破坏力。” 南庭倒不意外,“你是没按时带它去外面玩吧?” 桑桎讶异,“我家那么大,还不够它玩吗?” “你家再大也大不过公园吧?”南庭抚摸睡不着的背毛,“它属于猎犬,需要一定的运动量和空间,你天天把它关在家里,它会烦燥,当然就乱叫乱咬地搞破坏了。”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说说它咬破了你几本书?” 与她狡黠的目光对视,桑桎无奈,“你怎么不提醒我?” 南庭回得理直气壮:“谁让你老是嫌弃它,从来不和它培养感情。” 桑桎苦笑,“我没有嫌弃它,我是认为你一个女孩子养一条猎犬容易被抓伤,尤其它出门还会和别的犬斗殴,你不能否认,很多兽医和美容从业者都怕柴犬。” “凶一点有什么关系?”南庭递出一只手,睡不着立即伸出一只前爪搭上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她。 南庭和它握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然要养一条凶一点的犬才有安全感。”说着挑眉示意睡不着,“凶一个给老桑看看。” 前一秒还乖巧可爱的睡不着闻言倏地抽回前爪,改扑到驾驶座的靠背上,朝桑桎“汪”了一声。 桑桎立即告饶:“停,我领教了。” 南庭抚摸睡不着表示安抚,“你要记住,老桑只是面上嫌弃你,内心和我一样,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桑桎矢口否认,“我发誓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南庭也不介意他拆自己的台,自言自语地对睡不着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桑桎失笑。他还有事,把南庭送到家,说好明天过天帮她搬家就走了。 南庭到家后先打电话和新房东确认第二天拿钥匙的时间,再打给现任房东,告诉对方自己明天搬走,钥匙会放在保安室。 房东承诺明天会把该退的房款和押金打到她的账户里,随后又因卖房提前中止租房合约道了几句歉,便挂了电话。 南庭坐在沙发上,俯身对进了门就始终跟在她脚边的睡不着说:“只是把你送到老桑那借住几天,又没要把你送给他,老跟着我干嘛,自己去玩啊,睡觉也行。” 睡不着却只是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板上,吐着舌头静静地看着她。 南庭看看时间,“是不是饿了?晚上吃鸡肉饭怎么样?” 睡不着颠颠地跑到茶机里侧叼了一袋粮食出来,一脸等主人儿喂食的乖巧。 “这有什么好吃的?和我混,不能这么没追求!”南庭把狗粮抢下来放回原处,提着先前在楼下超市买上来的食材进了厨房。 从鸡腿去骨腌制,再洗净西兰花,到两碗香喷喷的鸡米饭新鲜出炉,只用了半个小时,一份给睡不着,一份是自己的,一人一犬在西下的霞光中 g一ng 进晚餐! 睡不着吃饱喝足没一会儿跑过来咬南庭的裤角,南庭正好收拾完厨房,带它出去散步。 小区的花园里,有人在跳广场舞,还有人在打太极,两种不同步调的违和感似乎被偶尔穿梭其中玩闹的小孩儿打破了。南庭坐在长椅上,眼睛看着睡不着和一只拉布拉多疯得正欢,大脑却在回想机场平梯前的一幕,微笑而不自知。 邻居阿姨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小南,好几天没见着你,又加班啦?” 南庭如实说:“没有,出了趟门。” 阿姨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状似闲聊地问:“听说你在航空公司上班,负责什么工作啊?空姐吗?” “我不是空姐。”南庭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不在航空公司工作,只以玩笑的口吻说:“我专门负责舒缓飞行员压力,陪他们聊天。” “陪聊天?”阿姨听得一愣,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换个话题,“今天送你回来的是你男朋友吗?” 南庭就明白阿姨这是要当媒人了,她于是默认似地“啊”了一声。 阿姨眼里的光顿时被浇熄,小声而客观地嘀咕了一句:“小伙子还挺精神的。”然后不死心地说:“分手了来找阿姨啊,阿姨这儿有现成的。” “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南庭几不可察地叹气,“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结果阿姨听岔了,回应她说:“我确实有偏头痛的毛病哦。” 这种不同频的聊天真的是无以为继。 恰逢睡不着跑过来,南庭站起来说:“玩够了我们回家吧。” 寂静的夜里,睡不着已经睡着了,南庭打开笔电,在收藏夹中找到中南集团的官网。 不无意外地,新闻中心页面最新更新了一则报道,内容是关于中南集团旗下子公司南程航空首航的新闻发布会。报道中称,发布会在g市最豪华的超五星酒店空中宴会厅举行,与会除了媒体记者,还有本市的十佳旅行社c中南供应商和尊贵会员代表,而曝光的一张张奢华的现场图,更证明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盛会。 然而,那些关于中南集团终极b一ss顾南亭c南程航空总经理乔其诺的介绍与采访,都没能吸引南庭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在一张飞行员合影上,久久未移。最后,她把那张照片另存了,然后才点开标题为“王者归来”的视频。 那是中南飞行总队队长,南程总飞行师盛远时的专访。 镜头前,身穿飞行制服的男人眉宇间透出睿智与精明。当记者提及南程航空在织建之初,集团总裁三顾美国请他回国的话题,他谦虚又不失幽默地说:“有中南并购yg航空c未婚妻程潇在yg担任机长的前情铺垫,顾总才三顾美国,次数确实少了点儿。” 提到民航界闻名的女机长程潇,记者便多问了一句,“刚刚在发布会上,我们已经知道了,首航由您领飞,执行双机长执飞阵容,那么请问会是您与程潇塔组吗?” 盛远时略微挑起一侧眉峰,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为了请程机长出山,我可不止向顾总申请了三次。可惜,顾总舍不得未婚妻抛头露面,我只好重新点将。”否认了传闻。 记者笑,随后再问:“能否请盛总给我们介绍一下南程的飞行力量?” 盛远时调整了下坐姿,从初时的浅坐到后来舒服的深坐,神情冷静内敛,有强者气势,“经过一年紧张高效的筹备,从飞机引进c技术人员的招聘培训等方面的配合,南程已于上个月初完成运行前的所有准备工作,正式投入运营。从g市到a市的热门航线也将于下周一正式开航运营,我们的飞行总队” 他们的飞行总队下设一大队和二大队,他作为飞行总队的队长,负责整个集团的飞行事务。所以,相比兼任的南程航空总飞行师的职务,他其实有高于总经理乔其诺的管理权限。而他今天下午才带领南程的最后一批受训学员从纽约抵达g市 关于他的所有个人资料和回国这一年多来的近况,南庭都了如指掌。注视境头前那双不羁中带着明媚的眼睛,她轻声低语:“好久不见,七哥。” 9800米的高度层,飞往a市的1015次航班平稳地飞行着。 广播响起,低沉磁性的声线在客舱中扩散开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利用开餐前的几分钟做一个机长广播。今天是2017年8月10日 ,南程航空首航的日子。关于南程,它不仅仅是隶属于中南集团的一家子公司,还蕴含了一份爱情的信念。五年前,中南航空还只是国内十大航空之一,五年后的今天,它是当之无愧的业界龙头。而在短短五年时间里缔造了这个传奇的男人,就是中南集团现任总裁顾南亭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脚步之初-05 齐子桥眼睛里和语气中的笃定与坚毅给了南庭莫大的信心, 也让她自愧不如。 见她垂眸不语,齐子桥又说:“你这孩子啊,肯定是怕他为难, 把不想让他飞的话, 都压在了心里。” 被说中心事的南庭抬眸看她,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抿唇不语。 齐子桥却说:“就该时不时让他们为难一下,免得他们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面对南庭不解的目光,她微笑着说:“你盛叔叔年轻的时候执行过几次危险的任务, 有一次并不是非他不可, 而他只是认为自己的飞行技术高,只有他能做高难度动作,才偏要飞。当时我正怀着他,”齐子桥指了指盛远时,“见你叔叔又要抢着去执行任务, 我就假装肚子疼, 他以为我是流产的征兆,争分夺秒地送我去医院, 这么一闹就错过了时机。后来你叔叔的战友圆满完成了任务, 你叔叔才承认,人家的飞行技术半点都不输他。”她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当年总爱一争高下的两个男人现在都成首长了, 你叔叔还在念:是我任性才成全了人家。” 想像着年轻时盛叙良不服输的样子, 南庭也跟着笑起来。 盛远时都多少天没见她笑了,见状默默地朝齐子桥竖起了大拇指。 齐子桥瞪了他一眼,才继续,“你叔叔一直以为,生物航煤这个变废为宝的设想是我最先提出来,其它不然。我的公公,远时的爷爷是化工学院教授,是我的研究生导师,等我真正涉足化工行业,他老人家成为了化工科学研究院的院长,我和你叔叔啊,就是通过这层关系认识的。” 这件事,盛远时是知情者之一,听见母亲旧话重提,他有点兴致缺缺,但明白齐子桥是在给南庭树立信心,他只能一脸耐心地陪坐着听。 “你叔叔选择了空军,未能继承父亲的衣钵,从事化工研究,一直是你爷爷的遗憾,遇到我,算是一种弥补吧。”齐子桥语带笑意地说:“从成为我导师的那天起,他老人家就把我当儿媳妇培养的。” 南庭闻言说:“如果叔叔是女孩,爷爷肯定要认您做干女儿的。” 与盛远时对视一眼,齐子桥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老人家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她想起那一段旧事,“那个时候,你叔叔心里眼里只有直升机,你爷爷给他制造了很多机会,希望他和我自然结识,而不是通过他来介绍,结果,你叔叔都错过了。” 这段过往,盛叙良曾不止一次感慨过,盛远时于是插话说:“爷爷当时气得要命,在电话里对我爸说,我去认个干女儿,不要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了,然后还对奶奶发脾气说,养儿子什么用都没有!” 南庭想像着老人家发飙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但她奇怪的事,“我以为爷爷也是军人。”因为六年前她就打听过,知道盛远时出身军人世家。 “爷爷是教授。”齐子桥解释说:“奶奶才是军人。” 南庭讶然。 盛远时适时补充,“要不是奶奶见爷爷真动气了,也不会直接给我爸批了假,命令他,哄不好老子,就不用回部队了。”见南庭的心情好了很多,他还不忘当着母亲的面逗她一下,“当年的功课做得不到位啊。” 南庭明白他是指六年前她追他的事,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 盛远时笑而不语。 齐子桥把两人的小互动看在眼里,欣慰地点了点头,才言归正转,“你爷爷生前就提出过把餐饮废油制作成飞机燃料的想法,可惜,科研小组还没成立,他就去世了。我担心一旦让你叔叔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遗愿,他会心急。可一种新技术的诞生必然是艰难的,我并不确定,这个过程要多久,又能否真的实现,我不希望他经历过漫长的等待过后,还可能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我才决定,在试飞成功之后,再告诉他,这创新之举,是他父亲的设想。” 父亲的设想,妻子为其实现,儿子又是试飞员,这样的关联,微妙而幸福;这样的家庭,这样彼此的扶持与爱,让南庭心生羡慕与崇拜,她惭愧地说:“阿姨,是我太狭隘了。” “对我们普通人而言,大爱有时候是飘渺而遥远的东西,不切实际,小爱才是真正的温暖,是支撑我们面对人生的勇气,比如你叔叔和远时,之于你我的意义。”话至此,齐子桥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不复先前那么轻松,“这六年来,阿姨每一天都在期待着试飞,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阿姨又在想,如果生产不出生物航煤,又何必要我的儿子去冒险。” 南庭注视着齐子桥涌上泪意的眼睛,忍不住唤:“阿姨。” 盛远时则握住了母亲的手,“妈。” “总要有人为万家灯火负重前行。”齐子桥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却终究没有控制住声音的哽咽,她对盛远时说:“齐迹牺牲了,就只能你来。” 如果齐迹还在,试飞的人选,还会有一番争执,或是商量的余地。可奇迹终是没有发生,齐迹,再也回不来了。正因为盛远时知道这一次非自己不可,才会在面对南庭的隐忍与眼泪时,一次又一次地咽回了“不飞”的话。 至于南庭,当她听到“牺牲”两个字,心中一凛,可还来不及问是谁牺牲了,胃又像前两天一样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南庭忍了忍,到底还是疾步去了卫生间,等盛远时意识到不对跟过去,她已经把先前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盛远时拍她的背,“怎么了这是?” 齐子桥是过来人,见南庭出现这样的症状,她的第一反应是——怀孕,可未免南庭不好意思,她没有问什么,只是给南庭倒了杯水端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踢了踢盛远时的脚。 盛远时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也是一怔。 南庭却在缓过劲来后,轻轻解释了一句,“我胃有点不舒服。” 齐子桥已经把晚饭的菜在心里过滤了一遍,认为南庭不该是吃坏了什么,她不放心地对盛远时说:“是你带南庭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是我现在就让你李叔叔过来看看?” 南庭赶紧说:“不用了阿姨,我真的只是胃不舒服,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齐子桥不好勉强,而该说的话,她也已经说了,就体贴地让他们早点回去了,只是趁南庭拿包的空档,她嘱咐盛远时,“南庭体质特殊,你不能大意。” 南庭吐完反而舒服了一点,未免盛远时多想,她在回家的路上主动说:“第一天吐完,我就查过了,不是怀孕。” 她这样说,盛远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南庭把视线投向了窗外,“不想让你分心。” 明明那么拒绝他试飞,却还是盛远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紧了方向盘。 到家后,南庭找药,尽管盛远时相信她不会在怀孕的情况下胡乱吃药,却还是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要为了让我安心,就骗我。” “我倒是想过以怀孕为由骗你不飞的。”南庭抽出手,取出两粒药,吃完才说:“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该拿这件事开玩笑。” 盛远时忽然有些失望,等南庭去洗澡了,他拿起了那瓶胃药,之后,他又下楼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瓶活血散瘀,消肿止痛的气雾剂,等南庭洗好澡出来,他先后给她左手肿起来的位置喷上了药,然后轻轻地给她揉了好一会,末了还不放心地说:“明天去医院看看。” 南庭却说:“不用了,要是有骨折早不敢动了。” 盛远时抬眼看她,目光中隐有责备之意。 “我以后都不作了。”南庭可怜兮兮地说:“为了不被阿姨发现,吃饭时我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往沙发上坐,我都找好位置,深怕她拉我这只手。” 盛远时无语地摸摸她的脸,“我的意思是去检查一下肠胃,既然不是怀孕,总不会莫名其妙呕吐。” “不是莫名其妙。”南庭实话实说:“我这几天的状态和五年前,知道我家要破产时一样,应该是受情绪影响,”她越说声音越低,“再加上不太吃得下饭,胃才造反的。” 盛远时闻言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抱歉地说:“我答应你,试飞过后少飞,而且尽量不在外场过夜。”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她,免得像眼下这样忽略她身体的异样。 “试飞过后,你要兑现的承诺不止一个。”南庭看着他的眼睛,“阿姨说了,这次试飞,为了确保飞行员的安全,机上配有跳伞装置,七哥,你要答应我,万一真的你一定要以生命为最先考量,技术试飞固然重要,但失败一次,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可如果你出了事,我和阿姨再找不回第二个你。” 民航班机出于自身重量及跳伞专业性等方面考虑不配降落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就算在齐子桥的强烈要求下,此次试飞的飞机配有跳伞装置,盛远时其实也没有想过,遇到危险,弃机跳伞。此刻,他明明应该假装答应,让南庭放心,然而,他说:“如果新型航煤真的还存在问题,也只有飞机落地,才能更快更准确地找到问题所在,所以蛮蛮,我不会跳伞,我一定会操纵飞机着陆,你信七哥。” 眼泪根本不需要酝酿就已经夺眶而出,南庭用力地捶打他,一下又一下,最后哭着说:“盛远时你要是食言,我就嫁给桑桎。” 盛远时眼眶一热,他用力地把南庭搂进怀里,唇贴在她耳廓,狠狠地说:“你敢!” 南庭负气似地说:“这个赌,我和你打了。” 盛远时失笑,“要是我赢了,你就嫁给我。” 南庭推开他,“这算求婚啊,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我都用命在求了,还不够诚意?小同志,”盛远时用手指戳戳她脑门,佯装生气地说:“你有点作了啊。” 南庭扑进他怀里,“我就是要作你一辈子,你敢不给我机会,我就嫁给你情敌。” 盛远时无奈地搂住她,“看来,为了不成全我情敌,我都得拼尽全力。” 这一夜南庭依然毫无睡意,盛远时洗完澡躺下,把她搂过来提醒,“明天该去治疗了,但我实在没时间,让齐妙陪你好不好?” 南庭却在想别的事,她不答反问:“齐迹是谁?是齐小弟的” 盛远时已经猜到她会有此一问,他说:“是齐正扬的父亲,我大哥。” 齐子桥一辈是兄妹三人,齐子凡是齐家老大,齐子贤是老二,齐子桥则是齐家最小的女儿,他们的子女分别是:齐迹,齐妙,和盛远时。齐子凡与二弟齐子贤,小妹齐子桥有十几岁的年龄差,故而齐迹也就大齐妙和盛远时十几岁。 南庭回想齐子桥的话,依然不愿意相信齐迹牺牲了,可是,她终究还是问:“大哥他是怎么牺牲的?” 盛远时沉默了很久,久到南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说:“他是一名海军航空兵,五年前执行侦察任务时,与机发生碰撞,他的战斗机坠毁。” “五年前”南庭喃喃自语,“战斗机坠毁?” “按照僚机的描述,大哥的的战斗机当场失控,进入螺旋状态往下掉。”螺旋状态的发生是由于两侧机翼之间的升力出现不平衡,导致飞机剧烈翻滚,并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坠,“但根据打捞到的战斗机残骸的位置判断,在撞击发生后,大哥应该是控制战斗机飞行了一段距离,只是,撞击太严重了,而撞机区域距离最近的机场有几百公里,他最终没能回来。” 齐正扬就此失去了父亲。南庭完全不敢去想,当齐正扬和他妈妈得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她震惊和难受到连呼吸都难以为继,拿开盛远时的手,南庭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十二月的晚上,夜风很凉,她却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前吹冷风。 盛远时没有阻拦,他只是披了件外套在南庭的身上,然后自身后抱住她,“他其实是有机会跳伞的,但撞机区域的西南方,有一座海边小城,一旦他弃机跳伞,战斗机将在小城的中心位置坠毁。” 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齐迹没有跳伞,而是利用那最后的一点时间,驾驶战斗机飞离了那座海边小城。 夜静,风冷,南庭闭上眼睛,回想坠机梦的每一处细节,然后转过身来,对盛远时说:“我可能梦见了大哥坠机的情景。” 盛远时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已无法返航,请你们继续前进。重复,请你们继续前进!”南庭复述完梦里的这段话,注视着盛远时的眼睛,“大哥战斗机的编号,是不是9125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脚步之初-06 次日, 盛远时放下所有的工作安排,陪南庭一起去找桑桎。 这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采取催眠的方式, 而是南庭自己把那个她无法摆脱的坠机梦回忆给两个男人听。在没有提及齐迹的情况下, 桑桎认为,“坠机梦中的一对男女与之前她梦中一直出现的男女同属一人,而坠机梦是这对男女这一世情缘的终结。” 南庭缓了很久,脸上才恢复血色, 她出人意料地说:“五年前我就做过这个梦,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睡眠质量开始下降, 直到最后完全睡不着。” 竟然是因为这个梦!桑桎追问道:“五年前的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你还记得吗?” 南庭想了想, “就在我怀疑自己脑袋里长了个瘤的时候。” 盛远时明显吓了一跳,“什么?” 桑桎赶紧解释道:“在她和司徒叔叔被抢救过来后,她的抑郁症就严重了,可她不肯正视自己的病, 坚决认定她记忆力减退, 焦虑等, 这些症状的出现是因为脑袋里长了东西导致的, 为了推翻她的这些臆想,我带她去做脑部的核磁检查。” 南庭去拉盛远时的手, “当然是没事的。” 幸好。盛远时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心有余悸。 桑桎继续问:“之前为什么都没提起过这个梦?” 面对两个男人共同的疑惑, 南庭看向盛远时,“这个梦,我在事后不久忘记了,忘得很彻底,直到知道你要试飞,我再一次梦见后,才想起来,在此之前,我误以为,是那场意外导致我的睡眠出了问题。”所以她不愿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睡眼问题,哪怕亲近如小姨,哪怕是信任的桑桎,只是不希望加深他们对司徒胜己的怨恨与误解。 桑桎明白,南庭口中的意外是指司徒胜己要带她一起自杀的事,自从她走出抑郁的困扰,重新面对人生,她始终坚称那是一场意外,不是司徒胜己蓄意。桑桎懂她的顾虑,而对于那一场意外,他也是记忆犹心,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初春的晚上,南嘉予忽然打来电话说:“司徒胜己和蛮蛮的手机都打不通,家里的座机也一样,桑桎,我觉得出事了。” 当时已是凌晨,正常情况下,南嘉予不会给姐夫和外甥女打电话,可她却心慌到睡不着,闭上眼睛就看见姐姐南嘉清,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悲伤。 南嘉予自言自语地说:“姐,你是在怪我没有保住 ‘胜清地产’吗?我知道那是你和姐夫的心血,可我真的”她双手撑在窗台上,那么挫败,那么无力地吐出四个字:“无能为力。” 随后,南嘉予鬼使神差地开始打司徒南的手机,她甚至不知道打通后要说什么,但就是想听听外甥女的声音,手机是通的,却始终无人接听。司徒南以往都是手机不离手的,就算她睡着了,手机也一定就在身边,那么持续地一直响,不可能叫不醒她。 南嘉予改打司徒胜己的手机,他却关机了,唯有提示音重复地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南嘉予像着了魔一样,重拨了十几遍,才想到司徒家还有座机,打过去竟然占线。 都已经凌晨了,不可能是有人在打电话,那么就只可能是,电话线被人拔掉了。南嘉予在那个瞬间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她不敢细想那个预感代表了什么,只是在出门的同时,给桑桎打了电话。 南嘉予是那种干练又强势的女人,桑桎从未见她失态过,听出她语气中的哽咽和恐惧,他在刹那间被感染,起身时竟然险些被自己绊倒,他边说:“我马上赶过去。”边套衣服往外跑。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当他们破门而入时,司徒胜己和司徒南都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像睡着了一样。却怎么都叫不醒。 桑桎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探司徒南的鼻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他意识到什么,抱起司徒南就往楼下跑,直到司徒父女都进了抢救室,他才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当然是抢救过来了,而醒过来的司徒胜己只问了一句:“蛮蛮呢?”就再没说过第二句话,南嘉予疯了一样捶打他,并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替她决定生死?你凭什么?”他木然地呆坐着不回答,直到确认女儿脱离了危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去了灵泉寺,从此,再也没回来。至于司徒南,她醒来后失语似地一句话都不肯说,也正是那段时间,她开始有自杀倾向,吓得桑桎一分一秒都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她完全康复,他才松了口气。 而这个坠机梦,如同盛远时这个人一样,南庭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那个时候的她以为,这辈子,和盛远时的缘份,终结在了那家飞行主题的咖啡厅。 先是破产,后又连司徒老爸都不相信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南庭有多绝望,可想而知。 时隔五年,南庭注视着盛远时,眼神委屈,悲伤难抑,“那天喝下牛奶后,我才看到你发的信息,你说,你回家办点事,然后回来找我,你还说:司徒南,开始你说了算,结束却由不得你。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还在想,如果你来找我了,如果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就收回不要你的话。”她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落在盛远时手上,“可你一直都没来。” 在咖啡厅分开后,盛远时确实是想去一趟司徒家的,不甘心,不舍得,还有气愤,种种的情绪都让盛远时无法就那样算了,盛叙良在那时打电话来说:“齐迹,失踪了。” 那个盛远时开车赶往a市给司徒南送惊喜的凌晨,执行侦察任务的齐迹与国的战斗机发生碰撞后,失踪了。那个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失踪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奇迹发生,齐迹跳伞后活了下来。 盛远时不得不连夜赶回g市,登机前,他确实给司徒南发了一条信息,他以为,他们有很多时间,而眼前最主要的事情是:寻找齐迹。 没有什么能大得过生死。 结果,在他离开a市的当晚,司徒南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果没有南嘉予的第六感,他盛远时也将从那一天起,和司徒南天人永隔。 南嘉予和桑桎把司徒父女救了回来,齐迹却—— 二十多天的寻找与搜救,盛远时几乎没休息过,可老天并没有同情他的辛劳,奇迹终是没有发生,当战斗机残骸被找到,当部队证实,齐迹牺牲,整个齐家,乃至盛家,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中。 齐正扬当时还只有十二岁,他仰头看着盛远时,憋着眼泪问:“小叔,我爸爸是为了保卫祖国才牺牲的对吗,他是烈士。” 盛远时险些在一个孩子面前落泪,他用双手掐着齐正扬的肩膀,也不管侄子能否听得懂,坚定地说:“我们之所以能生活在一个安全和平的国家,都是那些像你爸爸一样,不怕牺牲的烈士用生命换来的。正扬,虽然你失去了爸爸,但你应该为身为齐迹的儿子,感到骄傲。”听见嫂子的哭声,他最后说:“替他照顾好妈妈。” 齐正扬点头,再点头,眼泪明明没有忍住,却还是倔强地抬手抹去。 盛远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齐迹的葬礼过后,盛远时才又回到a市,他一路都在想,如何挽回司徒南,可那个追他追到国外,又最终甩了他的女孩子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盛远时失去了从小崇拜的大哥齐迹,以及有生以来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子司徒南,双重打击之下,回到纽约,才下飞机的他就病倒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何子妍。 医院里,何子妍感慨似地对他说:“看来只有身为医生的男人,才懂得照顾自己。”然后拿起他的单子,“我去帮你取药吧。” 某个瞬间,盛远时把帮助自己的何子妍当成了司徒南,高烧昏迷下的男人,死死地抓住何子妍的手,呢喃着:“蛮蛮” 何子妍应该是没有听清吧,反正,就算她听清了,也不会把蛮蛮和司徒南联系在一起。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遭遇了桑桎的退婚后,再遇到的这个,让她为之动心的男人,心心念念的女孩子也是司徒南。 一个月的时间里,同时发生了两件大事,造成了他们五年的分离。桑桎看见盛远时把南庭搂进怀里,看见那个在他面前倨傲自信的男人眼角的微光,听见他哽咽地说:“七哥来晚了。” 桑桎不忍再看再听,他转过身,抬步走了出去。 司徒家出事后,桑桎一度以为是老天成全,让他能守在南庭身边,可她出事后,每天看向门外的举动,让他隐隐觉得,她是在等谁。桑桎忐忑过,忐忑于南庭等到她想等的人,再不需要自己;却也心存期许,期许着那个人,能让南庭重新活过来,有勇气面对人生。那个时候,她眼底的灰暗,几乎让桑桎束手无策。 可终究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在桑桎看来,那个人要么不爱南庭,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否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等到他来。既然如此,只有他来,照顾南庭。 然而真相却是,盛远时之所以没来,是因为齐迹在同一时间里牺牲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重逢,也是齐迹冥冥之中的指引。 这就是缘份吗?命里注定,南庭和盛远时有割舍不断的情缘。 桑桎反复琢磨着那个坠机梦,他想到那个友善的男生齐正扬,又想到了等到盛远时和南庭从房间里出来,他问得直接:“齐迹的妻子,你的嫂子,现在人在哪儿?” 南庭如同被击中了什么,她恍然大悟似地抓住盛远时的手,“会不会我梦里的那声七哥,不是七哥,而是‘齐哥’?” 七哥,齐哥——盛远时深呼吸,连续地,然后他对桑桎说:“我嫂子云莱,确实是这样称呼我大哥的。”而南庭一直是称呼他七哥的,所以盛远时从未怀疑她梦里听到的那声七哥,不是七哥,而是齐哥。 南庭愕然,“我的那些梦,难道是大哥大嫂真实的经历?” 那些齐迹与云莱的生活细节,盛远时当然是不得而知的。 齐妙在这时打来电话,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云莱嫂子可能不行了。” 盛远时心中一凛,他当机立断:“带齐正扬到机场。”然后抓起南庭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去a市找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脚步之初-07 桑桎也一起去了a市。 飞机上, 南庭又有些不舒服,起初她还能忍住,等到控制不住吐了, 就瞒不过盛远时了, 他紧张地问:“胃又不舒服了?”可她从晨起只吃了早餐,登机后根本是滴水未进。 “胃?”桑桎示意盛远时和自己换一下座位,他坐到南庭身边,手搭上南庭的脉搏,“这几年胃不都养好了吗?”而南庭自五年前病过后, 也很注意保养胃。 让位的盛远时颇不是滋味地说:“你不是精神科主任吗, 懂得倒不少。” 只要不是在给南庭进行催眠治疗, 桑桎从来不会保持沉默,他张嘴怼回去, “你以为桑医生是白叫的?”感觉到南庭的抗拒, 他抬头盯她一眼,“怎么,怕他担心?让我证实你跟了他, 身体频频出问题, 我不会对他客气。” 盛远时注视他的目光透出几分敌意,像是在说,不客气你还能怎么着?可当着南庭的面, 他忍住了脾气。 桑桎也不理会, 发现南庭脉搏的不同, 他几乎是震惊地看向她, 南庭则在感觉到他的视线压力时,没有勇气抬头,只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他,阻止的意味明显。 盛远时所处的角度是看不见他们之间这份互动的,见桑桎半天不说话,他还问:“你行不行啊,要不我广播找一下医生?”好像忘了此前免责单事件的林老在飞机上时,他请人家帮忙照顾的事。 桑桎像是不敢确定似的,又号了片刻,才收回手,“多长时间了?” 南庭抬头,注视他的眼睛,“就是最近,有点吃不下饭,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桑桎的语气有点冷,如同质问:“最近是多久?” 盛远时闻言在背后推了桑桎一下,“她本来就不舒服,你凶什么凶?”乘务长在这时送来一杯温水,他递给南庭,“喝一口缓缓。” “一个多星期。”南庭老老实实答完,才喝水,末了还对桑桎说:“我看和五年前得胃溃疡那会的感觉差不多,就没和你说。”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老中医了。”桑桎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盛远时坐回原位后,问他,“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桑桎没好气地答他:“落地不就去医院了吗,你不会带她检查啊?” 盛远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可见桑桎并不着急的样子,悬着的心就归位了。 南庭挽住他胳膊,偏头枕在他肩膀上,“没事,可能只是晕机了。” 盛远时低头亲她额头一下,“还有半个小时就落地了,坚持一下。” 下降高度时有些颠簸,南庭又吐了一次,桑桎理都不理,盛远时恨不得进驾驶舱亲自飞了。 飞机落地后,包括齐妙和齐正扬在内的他们一行五人,直奔a市第一医院。 沉睡了近五年的云莱再一次被推进了抢救室,这是这一年的第二次了,在过去的几年里,她的生命体征一直很平稳,稳到盛远时都以为,她会醒过来,而且很快。可前不久,就是何子妍提及桑太太那个话题,盛远时赶到a市那天,她身体的各器官忽然衰竭,紧接着,南庭就因为淋雨陷入了昏迷,并发生了心脏骤停的症状,尽管后来都转危为安,但针对云莱,医生还是说:“要有心理准备,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份准备,从她倒下的那天起,云家c齐家,以及盛家人始终都有,只怕齐正扬受不了。等待的时间里,那孩子一直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或许,这种残酷的现实,不该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直接面对,那对他而言,过于残忍。可那是他的至亲,如果没有人能够阻云莱走,他身为儿子,应该送妈妈最后一程的。 齐妙已经先受不了了,她甚至不敢往齐正扬身边坐,深怕自己控制不住先哭出来。她站得远远的,拒绝在抢救室的门打开时,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桑桎注意到齐妙的反应,在她走来走去时,递上一盒口香糖,“有助于缓解焦虑。” 齐妙接过来,手却抖得险些拿不住一个轻到不行的口香糖盒。 桑桎于是建议,“和我下楼去买水吧。” 齐妙本不想走开,可明白过来他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就跟着去了。 可能是经历得多了,让南庭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些,她在盛远时去打电话时,坐到齐正扬身边,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他低垂的头。 齐正扬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笑,像是在告诉南庭,他没事,可那笑太牵强难看,实在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南庭于是握住他的手,“听你小叔说,是你最先发现妈妈生病的。” 齐正扬点头,“她总是头疼,还吐,你刚才在飞机上吐的样子和她很像。” 谁吐的样子不是那样呢?南庭说:“我是胃的问题,我知道。” 齐正扬像个大人似地说:“那就好,有病了可千万不能拖,我妈妈就是不听话,我问她怎么了,她永远都说没事,我害怕,就悄悄给我爸打电话,我爸答应我,忙过那段时间就带我妈去医院,可他再也没回来。” 齐迹牺牲后,云莱的病急速发展,直到她视物模糊到医院检查时,已是脑瘤晚期。必须要手术,而这种低分化瘤,复发率很高,可她竟然撑了将近五年,只不过,是在术后没有醒过来的情况下,沉睡了五年。 齐正扬是个坚强到令人心疼的孩子,他对南庭说:“姐,你不用安慰我,其实这几年,我都准备好了”话语间,他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我知道,我妈她一直坚持着,是放心不下我,可我也知道,她想我爸。” “她做手术前和我说,如果她能好,就是我爸不让她跟着,万一术后更糟了,就是我爸也想带她走,那我就跟着姑姑和小叔。她说,奶奶姥姥他们都老了,让我尽量别给他们添麻烦。”齐正扬明明哽咽到快说不下去了,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现在,我长大了,还有姑姑和小叔,很多的亲人在,没有她,我也能好好地生活,不会变成孤儿。” 这世上,总有人要先走,越长大,亲人越少,这些南庭早就懂了。可想到齐正扬在十二岁那年,几乎是相继着失去了父母,她还是忍不住心疼。相比之下,还有父亲在世的她,觉得无比幸运。安慰的言语在这一刻显得太过无力,南庭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齐正扬的手,陪他一起面对。 谁都无法永远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活,当单飞的时候到了,再不能依赖任何人,唯有靠自己。 云莱的情况一直在反复,有那么一个阶段,她像是在奋力和死神抗争,求生欲望强烈,后来可能是太累了,渐渐撑不下去了一样,各项数值持续地往下掉,可就在即将掉到底的时候,又开始回升,然后再下降,如此反复了很久,连医生都说:“她应该是放心不下孩子。” 其实,这五年来,云莱虽然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然而,为了齐正扬,所有人都希望,哪怕是煎熬,她也能撑下去,只要她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息在,齐正扬就是有妈妈的。 抢救持续了很久,久到齐正扬站起来说:“小叔,我想进去看看。” 盛远时意识到这一次是九死一生了,他一方面不希望齐正扬直面母亲的死亡,又不愿意等医生走出来说“节哀”后,孩子见不到活着的云莱最后一面。 左右为难之际,南庭说:“让他进去吧。” 盛远时以最快的时间协调好,把齐正扬带进了抢救室。 主动提出要进去的齐正扬像是害怕了似的,在门口站了足有一分钟,才有勇气往里走,他的视线从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身上掠过,停留在瘦到脱相的云莱脸上,再看着仪器上不断下降的数值,以及那条微弱地起伏着,代表心跳的线他一步一挪地走近,用自己还不算宽大有力的手握住住云莱的手,哑着嗓子说:“妈,我是正扬,你要是太难受,太想爸爸了,就走吧,我会好好学习,长大后做一个像爸爸一样对国家有用的人,你放心吧,放心走吧妈”他说着,把妈妈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憋红了眼睛,“记得代我和爸爸说,我也很想他。” 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哭了,可他们没有停下来,奋力地抢救着,为了面前的孩子,然而,监测仪上的数据终是没有再升上来,一次性掉到了底,心跳更是直接拉成一条直线。 对于云莱而言,这是一种解脱。 可当医生宣布死亡时间,齐正扬不舍地抱住她的身体,泣声喊:“妈!” 悲伤瞬间充斥了整个抢救室,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陪着面前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落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南庭耳畔还回响着齐正扬那声“妈”,意识却忽然陷入混沌,趁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她伸手抓住盛远时的小臂,才避免直直摔倒在地上。盛远时正准备过去拉起齐正扬,南庭已经倒在他怀里,像睡着了一样,紧闭着眼睛。 空管学院,航站楼,机坪,跑道,塔台,视野开扩的顶层指挥大厅,还有心爱的话筒熟悉的场景一一在眼前掠过,南庭像是回顾了这五年来的成长,她想起自己到空管学院报道那天的新奇与期待;她想起那些不同于就读音院学院时懒散的努力与坚持;她想起毕业那天自己仰头望向天空时流下的眼泪;她想起第一天到塔台上班时的紧张与兴奋,还想起第一次在波道中与盛远时相遇的情景,那一天走下席位,她独自去了瞭望台,站在那里,面朝机坪,大声地喊:“盛远时!” 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唤,感应到她想见盛远时的强烈心情,整个机场在眼前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建筑的平面,南庭远远地看见,身穿机长制服的盛远时站在塔台楼下,凝重的神色像是在挣扎要不要走上去。 所以,初次在波道中相遇那天,他是去过塔台的。只是,连南庭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管制,能够在波道中指挥他起飞和着陆,他又怎么说服自己相信,那个声音是她? 可他终究是听出了她的声音。重新在一起后,南庭并没有针对第一次在波道中相遇的事情问过盛远时,直到这一天,自己亲眼所见。 是亲眼所见吗?还是梦?思索间,像是镜头在调整,南庭渐渐从这些画面中抽身,回到了医院。 医院?没错,云莱所在的a市第一医院。 “我都挂完号开完单子了,你还来干嘛?”熟悉的女声对着手机说:“做核磁的人好像还挺多的,我去排队了。” 那是当那道单薄纤瘦的背影转过身来,南庭看见五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的头发稍稍有点长了,可才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女孩子没有心思打理自己,只是在怀疑自己脑袋里长了瘤的情况下,到医院来做检查。 当时是什么心理呢?南庭仔细地回想了一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可她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并不像现在这样,积极地面对生活。 排队做核磁的人有点多,南庭站了很久,在腿都快麻了时,终于等到一个座位,她坐下,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单子,没有注意身旁坐着什么人,直到又有一个人从磁共振室里走出来,听见医生喊,“云莱。”,她旁边的女子起身,南庭才抬头。 和南庭没有家属随行一样,名叫云莱的患者也是一个人,她身上穿着病号服,看样子是在住院,南庭看着她走进磁共振室,在床上躺下,然后,门在眼前缓缓闭合。 本以为和前面一样,要个几分钟才会完事,结果刚刚合上的磁共振室的门又打开了,云莱从里面走出来。既然她完事了,按照顺序该到自己了,南庭正准备进去,与她擦肩的云莱却说:“机器坏了,要等一等。”嗓音清亮悦耳,特别好听。 “啊?”南庭探身往里面看,确实看到有两位身穿医生服的医生走到核磁共振仪旁边,像是在检查什么,她有点生气地说:“倒霉。” 云莱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也许很快就能好。” 她脸色苍白,像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南庭把唯一的座位让给她。 云莱没有拒绝,她边坐下边说谢谢,然后问:“你自己来的吗?” 南庭当时正患有抑郁症,闻言忽然就不高兴了,冷冷地回了句,“我没有家人。” 云莱有几秒没说话,直到旁边的人起身走了,南庭也坐下来,她才说:“我爱人不在了,我也是一个人。”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笑了,“好在我还有个儿子,他十二岁了。” 南庭震惊地看向年轻的她,“你儿子都十二了?” 云莱点头,“可惜我身体不好,不能照顾他,把他送到g市亲戚家了。” 南庭哦了一声,隔了会,她又问:“你怎么了?” 云莱那么平静地说:“我脑袋里长了个瘤。” 当时的南庭就是怀疑自己脑袋里长了瘤才去做核磁的,可听云莱这么说,她竟然下意识劝,“也许是良性的,没事,别担心。” 云莱感激地一笑,就在南庭以为安慰到她时,她却说:“是恶性的,应该到晚期了。” 明明是陌生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南庭还是难过得想哭。 云莱像姐姐一样拍拍她的手,“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呢,没事的。” 南庭瘪嘴,像个委屈的孩子似地说:“我可能也长了个瘤,脑袋里。” 云莱惊讶,“有什么症状吗?” 南庭想了想,“忘性大,总记不住事,想睡觉,想发火,烦躁,整天迷迷糊糊的。” “只是这些?” “嗯。” 云莱明显松了口气,“那你肯定和我的不一样,放心吧。” “真的吗?” 云莱一笑,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出美丽的光彩,让那张苍白的脸有了些许血色,南庭听见她说:“真的,你相信姐姐。” 南庭忽然就不怎么害怕了,等待的时间里,她和云莱聊起来—— “姐姐你做什么工作的?” “管制。” “管制?”南庭想了想,“给机长发指令的就是你们?” “那是民航管制。”云莱告诉她,“我是军航机场管制,通过雷达为战斗机提供引导。” 南庭其实听不太懂,可一听军航机场和战斗机,顿时对面前柔弱的女子充满了崇拜与敬佩。 或许是不便说太多,云莱适时打断了她的询问,“你还在上学吧?” “应该是。” “嗯?”云莱显然对于应该一词有些不理解,但她没有追问。 南庭长舒了一口气,“我本来是学音乐的,因为生病退学了。” “那你喜欢音乐吗?” “我只喜欢弹钢琴。” “那等病好了就继续弹吧,即便不能作为事业来做,当爱好也挺好的。” “事业?”南庭自嘲地笑了笑,她小声说:“都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还谈什么事业?” 云莱却听见了,她说:“养活自己没有想像得那么难,你这么聪明,只要稍微努力一下,肯定比别人做得好。” 恭维和奚落的话南庭都听太多了,云莱的夸奖,确切地说是鼓励,是司徒家破产后,南庭听到的最温暖的言语,她思考着那句“只要稍微努力一下,肯定比别人做得好”的话,垂眸不语。 云莱似乎是洞悉了她正身处逆境,如同提点似地地说:“人生的余路还很长,难免会遇到让你进退两难的路口,如果不确定是向左还是向右,就朝前走吧,总有一盏灯会为你亮着,指引你找到心甘情愿为之坚守的信念。” 南庭似懂非懂地注视云莱。 云莱笑望着她,“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南庭点头,她想说:“可他不喜欢我。”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能被你喜欢的男生,肯定很优秀。”云莱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在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前,不妨以他为目标。” “你也是以你爱人为目标的?” “他不是我的目标。”云莱像在憧憬什么,又似回忆,最后她说:“他是我的另一半翅膀,有了他,我才能飞翔。” 南庭还想和云莱再多聊几句,那是那个时期,她唯一有倾诉欲望的一天,磁共振室的门又打开了,医生喊:“南庭。” 南庭坐着不动,医生又喊了一遍,她还是没听见一样动也不动,直到看见她病例本上名字的云莱提醒,“叫你呢。” 南庭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司徒南,而是改了名字的南庭了,她明明都走到了磁共振室门口,又忽然转头说:“你不是没做完仪器就坏了吗,那是不是应该你先啊?”意思是,医生叫错名字了。 云莱一笑,“没关系,你先吧,我反正有一天的时间呢。” 南庭没再说什么,当磁共振室的门缓缓闭合,她躺上去,任由共振仪把自己送过去。 那不是南庭第一次做核磁共振,和南嘉清经历过车祸后,为了确认她没有受伤,司徒胜己曾安排她做过一系列的检查,当时她才十二岁,做核磁检查时并未感到害怕,还觉得只是躺上去,不痛不痒的很好。 可那一天,十九岁的南庭再次面对那台仪器,竟像是突发幽闭恐惧症一样,心都要跳出来似的惊慌不已,尤其当仪器开始工作,对她的大脑开始影像检查的那一刹那,她如同遭遇电击一样浑身抽搐了一下,更在下意识闭眼时,脑海里突然极速浮现过很多画面,她是想看清楚那些画面是什么的,可心却慌得让她忍不住爬起来要逃走。 医生在监控室里不悦地喊:“干什么呢?别动!” 南庭被喝住了,她控制自己躺着不动,可就在那短短的一两分钟里,她的心如同要炸开一样难受,不安,甚至于有一种叫做“拒绝”的情绪充斥了她整个大脑和胸臆。南庭不清楚自己是在拒绝什么,可她就是不想接受,不想接受那或许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在南庭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炸时,检查终于完成了,她下地时,腿软到一下子跪倒了。医生或许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患者,扬声问:“有家属在外面吗?用不用让家属进来扶一下?” 南庭说不出话,她狼狈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云莱还在外面,见南庭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全是汗,她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南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在核磁共振仪开启的瞬间突然进驻了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拥挤不堪,混乱不堪,她挣开云莱地手,急切地想走出去,呼吸室外新鲜的空气。 “南庭?”桑桎在这时赶到,接过她的手,边轻声责备,“说了让你等我,偏偏不听。”边扶着她往外走。 云莱看着他们年轻的背影,微微地笑了。或许在她看来,桑桎是南庭喜欢的那个人,因为她读懂了桑桎眼里的爱。多好啊,她的翅膀就在她的身边,她想飞去哪里都可以,不像自己,被折断了另一半的翅膀,再也不能飞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这时响起,“大嫂。” 云莱应声回头,就见盛远时疾步而来,“你怎么来了?” 盛远时走过来说:“我正好在a市,我妈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 南庭隐隐觉得听见了盛远时的声音,可她当时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尤其她以为,不会那么巧,应该只是自己太想他,出现了幻觉,于是,就那么错过了当时恰好在a市寻找她的盛远时。 所以,是中途坏掉的核磁共振仪在某一频率的射频辐射下,共振吸收了云莱的记忆,重新开启后,通过外磁场作用把云莱的记忆进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除此之外,南庭很确定,有生之年,和云莱没有过医院以外的任何接触。至于她的不眠,应该是云莱一直在昏睡的缘故。 只可惜,在梦见齐迹坠机的情景后,南庭出于对这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恐惧,把云莱这个人和坠机梦一起,封存了起来。直到云莱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刻意被南庭遗忘的这重记忆才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原来,自己选择管制职业,是云莱冥冥之中的指引,而通过这份职业的选择,南庭成为了更好的自己,然后再一次遇见了,她的七哥。这就是因果,这世间的所有,像是缘份,像是睡眠,没有什么是凭白无故的。 南庭醒过来时,先听见了盛远时的声音,“还没醒?” 然后是桑桎,他说:“你看呢?” 盛远时就急了,“这都三天三夜了!正常人谁会睡这么长时间不醒的?” 桑桎不急不缓地反驳道:“正常人谁会年都睡不着觉的?” 盛远时被噎了一下,他走过来,摸摸南庭的脸,安静了片刻,“总得想想办法吧?” 桑桎应该是有点烦了,他不悦地强调:“她只是睡着了!” 像是怕吵到南庭,盛远时刻意压低了音量说:“如果只是睡着,会叫不醒吗?你又不让医生用药,我也是不明白了。” “你才明白几件事!”桑桎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生气地反问:“你的意思是她睡过去了?” 盛远时有几秒没说话,南庭闭着眼睛都能想像,他生气又发作不得的样子,最后,她听见盛远时咬牙切齿地说:“等我下辈子当了医生,遇到你这种患者,一定让你自生自灭。” “你当医生?”桑桎冷笑,“拭目以待。” 南庭感觉到盛远时把手伸进了被子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等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见他垂眸盯着她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庭缓了缓,才缓缓发声:“云莱嫂子手术前,你是不是到医院看过她?” 盛远时倏地抬头,桑桎也闻声看过来。 南庭微微偏头对桑桎笑了下,才与盛远时对视,“你在核磁共振室外面找到她的,对吗?” 盛远时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消化她醒来的惊喜,又或者是在思考她的问题,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南庭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说:“你到的时候,我还没走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脚步之初-08 根据云莱生前的意愿, 她的骨灰撒到了齐迹撞机的海域, 那里距离a市和g市都很远,远到所有人都要做专机才能过去,而且还要事先与军方协调。云莱本身是一位优秀的军航管制,更是烈士家属, 这份遗愿, 部队当然也是会尽所能达成, 甚至为了给她送行,齐迹生前所在的海军航空部队还派出了直升机护卫。 那是一场高规格的葬礼,普通人必然是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可与鲜活的生命相比,如果可以选择, 没有人愿意享受这份待遇。是齐正扬亲手撒的骨灰, 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上, 他对父母说:“以前你们都忙,连看个电影的时间都没有,这回好了,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不要吵架啊,我会笑话你们的,另外也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 就算我长大了, 也是你们的小孩儿, 要在天上看着我,那样,我才有努力的动力,要不我该偷懒不好好学习了。” 那天从抢救室出来后,齐正扬没有再哭,尽管他眼睛始终红着,至少没在人前掉眼泪,明明只有十六岁,却坚强得像个男子汉,长辈们欣慰的同时,也更加心疼。南庭从醒过来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虽然目前在名份上,她并不是齐正扬什么亲人,但拥有云莱记忆的她,认为自己对于齐正扬是有责任的,如同母亲一样的责任。 由于要撒骨灰,直升机的舱门是开着的,齐正扬见南庭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他边解自己的围巾边说:“姐你往里坐,别冻感冒了。” 南庭没有接围巾,给齐正扬重新围好后,她把带来的菊花瓣撒向大海,并对天上的云莱说:“谢谢你云莱嫂子,在我人生最迷茫,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对我说了那些话,没有那天的相遇,就没有今天的南庭。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喜欢弹钢琴吗?你说得没错,即便不作为事业,当爱好也很好。云莱嫂子,我想告诉你,我找到了心甘情愿为之坚守的信念,我热爱我从事的职业,我为成为一名民航管制感到骄傲,我会尽我所能,引领‘飞鸟’归航。” 南庭看向驾驶舱,专心负责驾驶的盛远时,继续说:“或许是为了奖励我的努力吧,我等到了七哥,你是不是没有想到,那个我喜欢的人,你也认识。又或者是,你在沉睡中都看见了,因为我隐隐觉得,我们的记忆是相通的。” 南庭说着,揽住了齐正扬的肩膀,“正扬是大孩子了,不用我照顾什么,但我还是要向你保证,我会代你,”她看向齐正扬,“陪伴他成长。” 齐正扬并不懂南庭所说的记忆相通是什么意思,可从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南庭,他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结果,在年龄上确实只是姐姐辈份的她,和盛远时在一起了,那么,她顺理成章地成了长辈。所以,齐正扬无意拒绝她陪伴自己成长的用心,他更庆幸于,未来的小婶是自己在机场偶遇的小姐姐。 齐正扬面朝大海说:“爸爸妈妈,正扬又多了一个亲人,你们放心吧。” 盛远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驾驶着直升机,和南庭,和齐正扬一起,把齐迹与云莱铭记在了心里。 相比齐正扬的坚强,齐妙一路都在哭,乔敬则知道她与云莱嫂子的感情好,并没有过多的阻止,可又担心她哭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让齐正扬看见,他心里会更难受,你当姑姑的,也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 于是,在直升机着陆后,齐妙擦干了眼泪,对陪在身边的乔敬则说:“谢谢你。” 乔敬则要的当然不仅仅是一句谢,可齐妙的病还没治好,他不敢越雷池半步,想了想说:“盛老七试飞在即,我还有好多检修的工作要做,先回去了。” 自从他在咖啡厅外面看见她和桑桎在一起,态度一直是淡淡的,齐妙其实心里是有落差的,再想到桑桎所说的,治疗恐男症的办法是:以毒攻毒,多和乔敬则接触,她说:“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没开车。” 乔敬则都已经准备走了,闻言立即说:“行。” 如此痛快,让齐妙又多了几分治疗的勇气。 盛远时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才带南庭和齐正扬上了自己的车。回去的路上,南庭问齐正扬,“我刚搬到妙姐那边时,向你报电话号码,你不是没有听懂,而是由于我和你妈妈报数字的方式一样,感到震惊是吗?” 齐正声回想那天的情景,点头,“我怕提起妈妈会忍不住想哭,就没解释,当我知道你是一名管制时,我就觉得,你就是应该和我小叔在一起的,因为你们,特别像我爸爸妈妈。” 或许因为她拥有云莱的记忆,才会和齐正扬相遇吧,否则茫茫人海,他们怎么就能在空港,那个对于他们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结识呢。南庭笑望着他,“你还是不要叫我姐了。” 齐正扬嗯一声,改口道:“小婶。” “叫小姨吧。”那样,或许你离你妈妈就更近了些,而我,也觉得和你妈妈更近了些。 齐正扬并不知道关于记忆的秘密,他不解:“要是我叫你小姨了,小叔怎么办?” “他又不会介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南庭问开车的盛远时,“是吗七哥?” 盛远时在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回答:“是。” 齐正声的执拗劲上来了,他还在琢磨,“可我叫小叔为小姨夫的话,姑奶奶会怎么想啊?” 这个麻烦的熊孩子。盛远时只能以小叔的身份命令道:“各论各的叫,没毛病。” 好吧,作为一个听话的侄子,齐正扬没再追究下去。 逝者已矣,生者继续。 当齐正扬带着感冒回学校上课时,包括南庭在内的长辈们,也同样恢复了工作。 距离试飞只剩十天时,盛远时已完成了飞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只是对于乔敬则主管的试飞专机的检修与维护,每日依然过问,除此之外,他像二十四孝男友一样照顾着南庭,连应子铭都说:“这是怕你担心,你呀,也放松些。” 梦境的迷团解开后,南庭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可让她把生物航煤的试飞当成是平时的上航线执飞,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她并没有影响工作,依然正常值班,休息的时间也不会待在家里,而是和盛远时一起去机场,在应子铭的安排下到进近管制室跟班学习。 由于应子铭要出差去外地做管制交流,他临走前交代南庭,“你的航线实习就等新航煤试飞过后再进行吧,否则你也静不下心。另外,进近管制室的刘主任说你进步很快,有意让你再跟两个班就上席位试试,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听刘主任安排,塔台这边的工作交给大林就行。”随后又像担心南庭不明白似的,直接说:“要是表现得好,试飞那天,你就可以上席位引领盛远时起降。” “我上席位?”南庭已经知道,为了确保一周后的生物航煤首次试飞,塔台和进近管制成立了管制小组,为试飞工作提供安全的空管保障服务,且伴飞的指挥c飞行区域及高度c备降场的选择c应急处置等方面都做了详细的安排和部署,更有管制主任等值班领导到指挥现场督导工作,没有接到通知的她以为,必然是要骨干管制员执行指挥,而放单没多久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在指挥大厅里看一看。 见她半天反应不过来,应子铭只好说:“我是在通知你,你已经是管制小组的成员之一了,但是,是亲自上阵指挥,还是只能作为候补,就看你自己了。” “亲自指挥?”南庭都懵了,意外到懵圈,惊喜到质疑,“我行吗?” 难得见她呆呆的样子,应子铭以玩笑的口吻说:“我反正是推荐了你,刘主任也是同样的意见,至于你行不行,就看你给不给师父长脸了。” “啊!”南庭像个孩子似地抱住应子铭,“我一定不给师父抹黑。” “哎呀呀,我这老腰啊。”应子铭像父亲一样慈爱地摸摸南庭的脑袋,“幸亏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否则让盛远时看见,可是不得了。” 南庭确实是太兴奋了,意识到在办公室里不宜和师父“搂搂抱抱”,她赶紧松开手,把手背到了身后,笑眯眯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然后向应子铭鞠了一躬,“谢谢师父给我机会。” 应子铭扶她起来,“我其实是担心,等哪天盛远时发现管制工作太辛苦了,把你挖到南程去,那我们空管中心的损失就大了,所以啊,趁你对管制工作还有热情,委以重任,让你舍不得走。” 南庭笑得眉眼弯弯,“您放心,我这辈子是准备和管制职业死磕到底了,才不会去南程看他脸色呢,还要被人议论是靠和他的关系上位的,不像做管制,管他是机长,还是总飞行师的,只要他想飞,就得乖乖听指挥。” 盛远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我就算不飞,还不照样听你指挥?”见应子铭和南庭看向门口,他说:“不好意思应主任,我没在楼下等到她,打她手机又没人接,就直接上来了,无意偷听你们师徒说话。” 应子铭看看时间,笑言:“是我耽误她下班了。”然后对南庭说:“没别的事了,快收拾收拾回家吧。”随后才对盛远时说:“我本想和大家一起见证生物航煤的技术试飞,结果临时来了任务,那就提前祝你试飞顺利,凯旋而归。” “谢谢应主任。”盛远时与他握手:“如果试飞时间没有变动的话,您出差回来,我也恰好落地。到时候,您可得替我说句话。”说着,朝旁边收拾办公桌的南庭扬了下眉。 应子铭就明白他是准备在试飞成功后向南庭求婚了,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是肯定的,成就一段姻缘,可是功德一件。”他用力握了一下盛远时的手,“起落安妥。” 盛远时语气笃定,“您放心。” 回家的路上,南庭问他,“你和我师父说什么了,我看他笑得可开心了。” 盛远时笑而不答,只是说:“听说你未来婆婆今天要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菜。” “要回大院吗?”南庭有点腼腆地说:“你和阿姨说啊,我吃什么都行,不用特意为我准备。” “我哪说得了她啊。”盛远时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笑言:“她是典型的,有了儿媳妇儿就不要儿子型的妈,虽然你现在还没改口,她可是拿你当儿媳妇对待的。” 南庭眼底都是笑意,她带着点孩子气地说:“看我多讨人喜欢,不像你,搞不定我小姨。” 盛远时略显无奈地说:“人家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怎么南律师每次见到我,都像遇见仇人似的有点眼红呢,要不是我的蛮蛮始终给我信心,让我在颜值方面有充足自信,我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他这么得瑟,南庭忍不住打击:“这方面你比老桑差远了,小姨每次见他,都是和蔼可亲的。” 提起那位桑医生,盛远时就想起飞机上,医院里,那位仁兄怼得他无言以对的情景,于是不悦地命令,“不许叫他老桑,以后见面都喊桑医生,给他添点堵。” 南庭知道他不是真生气,逗他说:“我七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你七哥不是幼稚,是机智。”盛远时得意地一挑眉,“一声桑医生就能秒了的情敌,我是懒得和他废话的。” “我听小姨说,老桑改叫她南姐了。”南庭故意停顿了下,注视着他英俊的侧脸,“这样一来,我还真的不能称呼他老桑了。” “南姐?”盛远时瞬间反应过来,“他不会是借着南律师的辈份让我叫他一声叔叔吧?” 南庭忍笑。 “他想想就算了,敢当我面说出来,”盛远时抬手砸了下方向盘,“就再打一架。” 南庭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远时腾出一只手,掐了她脸蛋一下,“你倒是美了,坐山观虎斗。” 南庭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小声嘟囔,“谁美到最后谁知道。” 由于后车按喇叭,盛远时没听见她说什么。 两个人在大院吃过晚饭后回了民航小区,等南庭从齐妙那边看完睡不着回来,盛远时已经在床上恭候多时。见他一瞬不离地盯着自己,南庭脸红地说:“你明天不是要和阿姨一起开会吗,还不早点休息。”她故意在齐妙那待了那么久,就是想等他睡着,结果 他明天确实要和生物航煤的研发小组一起开会,但开会这种对他而言的例行工作,会影响到他们感情的深入交流吗?盛远时把她拉进怀里,边亲她小巧的耳朵边说:“开会是明天的事,今晚我们该做点什么,你不清楚吗?” 欲望的大门一旦打开,如同燎原的火,根本停不下来了,尤其盛远时素了那么多年,哪那么容易就满足,几乎每晚都会缠着南庭要那么一两回,南庭有多爱他,就有多纵容他,确切地说,是用她全部的爱回应他,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南庭艰难地推开他,撒娇似地说:“我都困了呢。” 她从一觉睡了三天后,睡眠基本恢复了,尽管不像十 □□ 岁时那么贪睡,但每晚怎么都能睡上三四个小时,能听见她说困,盛远时有多高兴可想而知,所以,这一招在他面前,有效。他几乎是叹着气地说:“那就好好睡。” 可等南庭洗完澡躺下,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又让盛远时心痒难捺。感觉到他炽热热的呼吸喷在颈间,以及那具贴着自己的身体的蠢蠢欲动,南庭也有点情难自控,她转过身来,吻他的眉眼,盛远时的唇舌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缠上来,热烈又强势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容置疑,时间是最好的考验和见证;五年的分离也不容回避,对于对方,他们其实还在不断地熟悉中,如同亲吻,即便初吻已经在六年前交付给对方,可现在的每一次亲昵,都还让他们有触电的感觉,南庭听见他低促的呼吸声,感觉着他用爱意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快就意乱情迷。然而,在他翻身覆上来时,南庭还是不忘用微弱的声音提醒道:“轻一点。” 两个人亲密时,都是盛远时主导,他时而温柔,时而强势,放得开,却也懂得体贴她的感受,所以,别说她有要求,即便没有,盛远时也会观察她,力求在过程中让她满足又舒服,于是这一晚,面对“轻一点”这样的小小要求,他承诺,“听你的。” 又是一次爱意缠绵的体验。 当盛远时把她搂在怀里,南庭的困意就袭上心头,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不止一次地亲吻自己的头发c额头,还有脸颊,南庭如同呓语似地低喃,“七哥,你答应了我的。”平安返航。 盛远时的眼睛在夜色里沉静如水,他深深地吻了她好一会,才坚定地说:“七哥不会食言。” 南庭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结局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盛远时顺利完成了高滑测试, 生物航煤在飞机高滑期间, 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产生, 这为后续即将到来的试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南庭也同时忙了起来, 管制小组相继完成了试飞专机高速滑行试验的保障任务,并根据试飞时的实际航线设定出了特定空域和高度层,避免试飞专机滑跑期间拉起与其它客机造成影响,还与g市空管站积极协调起飞和落地时机,便于后续组织航班避让,以此保障试飞当天,g市机场航班正常高效运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坠机梦的疑团虽然解开了, 但南庭始终认为坠机和襟缝翼卡阻的梦与试飞有着千丝万屡的联系,她思考过后, 还是对组长刘主任说:“尽管秋天才是候鸟迁徙的时节, 但不代表冬天就没有鸟,是不是该对航站楼前的鸟类聚集地进行观测,把鸟情带来的安全隐患降到最低?” 刘主任对此表示赞同, 并和相关部门协调安排此事。 齐迹是遭遇了战斗机撞机, 南庭想到了飞机撞鸟,除此之外,就剩无人机了, 那个家伙也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而这件事, 则由空管中心与南程航空一同监测。至于襟缝翼卡阻这类机械故障,就只能交给负责专机检修的乔敬则和机组来处置了。 有压耳事件在先,乔敬则丝毫不敢怠慢南庭的意见,他带领南程的工程师们,恨不得把专机拆了再装一遍。然而,飞机这个大胖子“脾气向来古怪”,再厉害的工程师都无法保证前一天通过了航后检查的航空器,同样能顺利通过第二天的航前检查。 所以,有的时候确实是运气问题。 试飞前一天恰好是圣诞节,塔台上,波道里,随处都是恭祝圣诞快乐的声音,南庭想到六年前,自己千方百计获知了盛远时的排班后,在苏黎世等他过圣诞,他们一起看了圣诞赛跑,还在stadthaai往利马特河上放流漂浮的蜡烛,她许下了六年后嫁给他的愿望。 或许在当时的盛远时看来,十八岁的司徒南是草率而冲动的。其实,也确实有些草率和冲动吧,毕竟,当时距离他们相识还不到十天,别说了解,连熟悉都谈不上,就这样扯上了爱情,多少有些任性。南庭却从未感到后悔,哪怕在过去的五年里,她认为愿望不能实现了,也为年少的自己拥有那样一份示爱的勇气而骄傲。 南庭给盛远时准备了礼物,孩子气地藏在他的枕头下,当盛远时起床后发现时,他眼角竟然闪现出微光。不是多贵重的礼物,可单单是件数,足以让一个无坚不催的男人感动。 盛远时白天有会要开,他于是穿了正装,打了领带,然后把那枚明显是定制的翅膀形状的领带夹别上了,还有黑色牛皮的腰带,也直接换上了,太阳眼镜和精钢色漆面的书写笔则放进了飞行箱,完全一副随身携带的姿态,至于剃须刀他进了浴室,直接把旧的扔掉,新的摆上。 南庭看着他一样一样地安置着礼物,笑了,“你倒不客气,全用起来了啊。” “这有什么可客气的。”盛远时边系袖扣边说:“今年份的呢?” 没错,五件礼物,代表了五年,那么今年 南庭帮他整理了下领带,“等你明天落地的时候再给你。” “看来是个惊喜。”盛远时把她抵在门上,温柔地吻了好会儿,“那我就耐着性子多等一天。” 南庭脸上浮现出绯色,她微微害羞地伸出手,“我的呢?” 她的盛远时搂着她往餐厅走,歉意地说:“最近太忙了,忘了准备,情人节再补,行吗?” 南庭并没有觉得失落,对她而言,盛远时这个人就是最好的礼物,她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做了爱心早餐。” 嗯,所谓的爱心早餐呢,除了三明治,其实就是多了心形的煎蛋,盛远时想起第一次在民航小区吃她做的三明治的情形,笑问:“都是我的吗,还是要留一个给睡不着先生?” 南庭把牛奶推过去给他,大气地表示:“今天过节,独宠你一人。” 盛远时配合地说:“谢主隆恩。” 回想早上的一幕,南庭微笑而不自知,直到管制室外忽然热闹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她才回过神来,看见师兄们人手一份地提着一个精致的袋子走进来,听见他们笑呵呵地说:“托师妹的福。”南庭不解。 刘主任在这时喊她,“南庭,出来一下。” 师兄们透出笑意的注视下,南庭隐隐明白了什么,她从管制室里走出来,然后,视线被一大束路易十四玫瑰阻挡了,那饱满的紫色花朵如同在眼前绽放,娇艳欲滴。 还能是谁,当然是她家七哥送的。 在相识六年之际,他高调地送出了第一束花。 好俗啊,可南庭眼睛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benn艰难地从花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用还算标准的中心说:“司徒,你先找个地方让我把这家伙放下,我快累断腰了。” “benn机长,男人可是要护好腰啊。”管制们的调侃声中,刘主任对南庭说:“benn机长刚刚落地,从巴黎直飞g市,公司都没回,先来的塔台。” 大林恰好经过,举着手里的袋子说:“如花,替我谢谢盛总,吃下这波狗粮,能扛到明年了。还有啊,空运鲜花什么的,奢侈!” 所以,他不单单为管制小组准备了礼物,而是给塔台的每一个人都送了一个圣诞礼袋?七哥,你要不要这么大手笔啊? 等安顿好那硕大的一束花,benn才抱怨说:“听说师父要从法国空运圣诞节礼物给你,我为了第一个看到礼物才调班的,结果只是一束花,师父也太小气了,还累得我掉裤子。”他说着,还拉了拉裤腰,好像真的掉裤子一样。 南庭轻笑,“我请你吃大餐,表达对你的感谢。” “那就新年吃吧。”benn眉飞色舞地说:“今天你是师父的。” 等benn走了,南庭在办公室里坐了会,才举起手机,以那束花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发给了盛远时,并对他说:“自始至终,我只钟情你一人。” 以“太阳王”路易十四名字命名,象征尊贵与权威的紫色玫瑰的花语确实是——我只钟情你一人。正在开会的盛远时看着照片中人比花娇的他的蛮蛮,以及她毫不掩饰的爱语,眼眶微湿,隔了片刻,他才回复,“找找看,没准有惊喜。” 南庭才意识到被benn误导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扒开花束,仔细地找了一遍,果然在花束底部发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条铺镶钻石,两手相握的宛若翅膀吊坠的项链,还有一支镶嵌六颗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的l一ve手镯,手镯内里刻有他们的英文名字:h。 aep当然是盛远时的英文名,sarah则是他在司徒南的央求下帮她取的,当时,他还笑着逗她说:“sarah代表了甜美,随和,和没什么大志,很符合你。”南庭当时有点小不高兴,认为盛远时在贬低自己,等知道sarah是希伯来语中的“公主”之意,已经失去了他。 连她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他却一直记得。 南庭按住泪腺,在微信里批评他:“全是钻,浮夸!” 会议室里的盛远时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他回复说:“相比蛮蛮的用心,七哥确实没怎么没走心,明年改进。” 然而,他有多用心,南庭怎么会不知道?尽管项链和手镯上没有任何品牌的标识,可那么非凡的设计和独特的风格,一看就是出自世界顶尖珠宝设计师之手。直到此刻,南庭才明白,两人复合至今,盛远时唯一一次执行飞法国的国际航班,是为了什么。 至于项链和手镯代表的的意思,换作现在的南庭必然是不懂的,司徒南却了然于心。因为六年前,那个视盛远时为全世界的少女蛮没事就在网上查,男人送什么礼物给女人,分别代表了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司徒南最渴望盛远时送她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支手镯,用以告诉她:“此生,他只疼爱她一人。”可惜,那个暑假他虽然送了很多礼物给她,却没有她喜欢的那款手镯。 六年,二千一百九十天,南庭终于如愿以偿。 如此有意义的日子理当该过二人世界,可次日盛远时是要执行试飞任务的,需要保证充足的休息,所以下班后,他们一起回大院,和盛叙良和齐子桥一起吃晚饭。席间,盛叙良问了问南程的情况,齐子桥则看到了南庭的新手镯,然后对丈夫说:“看你儿子多浪漫,你呀,这辈子也没送过我什么像样的礼物。” 盛叙良则笑着说:“夫人掌管经济大权,喜欢什么就去买嘛。” 盛远时一听,赶紧对南庭表忠心:“回头我就把工资卡交了。” 南庭有点不好意思,却也不扭捏,只是笑着提醒道:“别忘了留点私房钱。” 盛叙良与齐子桥闻言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融洽,没有人提及试飞那个严肃的话题,都在努力地以平常心面对。 当天晚上,盛远时和南庭早早就躺下了,可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缠绵一番,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六年前第一次过圣诞,过暑假的情形,如同老夫老妻忆往昔,然后满足地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他们一如平常地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门,一起去机场,塔台楼下,南庭为他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地四道杠肩章,还以玩笑地语气说:“过了今天,不知道又有多少女人喜欢你了,想一想,还有点苦恼。” 盛远时俯身过来,旁若无人地亲了她脸颊一下,“谁喜欢我,与我无关,我喜欢你,才关我的事,我这么说,我的蛮蛮会不会开心一点?” 南庭微微嗔道:“就会哄我。” “没办法,”盛远时把她搂时怀里抱住,“喜欢上你以后,很多事情,都无师自通。” 南庭回抱他,不顾周围侧目的目光,坚守地说:“七哥,我等你。” 盛远时微微用力地抱了抱她,“好,等着七哥。” 仿佛又回到了南程首航那一天,有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南庭是在同仁们的议论中,想念并期待着盛远时,她站在塔台的顶层指挥大厅里,亲眼看着他的飞机滑进跑道,冲入云霄,却只能默念:“起落安妥。” 时隔四个多月,他们成为了敢在波道中示爱的,最亲密无比的恋人,这样的关系转变,过去的南庭,连奢望都不敢。此刻,她再次站到席位前,以管制小组成员的身份,看向那架加注了生物航煤的航空器,心情百转千回般复杂。 首次技术试飞的危险性与关键性; 成功后,远程试飞的筹备与推进; 一旦发现新型航煤存在问题,后续的改进与重复试飞; 每一步,都不会走得太过容易。 可为了民族工业的振兴,这一步,是必须迈出去的,哪怕前方充满荆棘。 把话筒插进雷达的那一刻,南庭告诉自己,相信齐子桥所带领的科研团队的专业性,相信盛远时作为责任机长的试飞机组,相信通过1号生物航煤产品的应用,中国将在生物航煤的研发生产和商业化应用方面取得重大突破。 机坪上,身为高级工程师的乔敬则以放行机务身份把执行试飞任务的专机亲自交给盛远时。得到开车指令后,中南机队副队长,程潇师父林一成,以副驾驶身份辅助盛远时接通防撞灯。 试飞非同小可,所以,副驾驶不是飞行学员丛林,而是一位比盛远时更资深的机长,这样的机组搭配,为的就是一旦出现特情,两位飞行员能以丰富的飞行经验应对,或是责任机长失去操纵能力时,另一位机长马上接手驾驶,以确保专机平安着陆。 总之,为了确保试飞成功,几乎做到了万无一失,甚至是救援车等,也已到位。 一切就绪后,责任机长盛远时下达指令:“执行开车前检查单。”与林一成配合完成检查后,他对下面的乔敬则说:“乔高工,可以松刹车吗?” 乔敬则回应:“可以松刹车。” 盛远时操纵刹车手柄,并发出口令:“刹车已松,可以推出。” 乔敬则随即指挥推车将飞机推到指定开车位,然后给驾驶舱发指令:“机组清刹车,可以启动发动机。” 盛远时把刹车手柄设置在n一位,“刹车刹好,启动二发。”同时把启动电门放到start位,接通燃油手柄,开始启动二号发动机,然后是一号发动机,全部启动完成后,他说:“辛苦乔高工,启动正常,再见。” 乔敬则一笑,“左边看手势滑出。”停顿了两秒,又补充:“盛老七,等着给你庆功。” 盛远时本想提醒他注意通话标准,结果只是操纵点火器至正常位,关断apu引气,林一成则设置扰流板预位等相关设置备,随后两人进行飞机操纵检查,执行开车后检查单。 盛远时申请放行许可,“南程1226,重型,17号位,请求滑行。” 管制小组接收到他的请求后,由南庭给出滑行指令,“滑行到18跑道等待点。” 盛远时打开滑行灯,给乔敬则滑行手势,接着松开刹车,操纵飞机滑行。 南庭指示:“南程1226,进跑道18等待。” 盛远时复诵,“进跑道,跑道18,南程1226。” 林一成打开着陆灯c频闪灯c雷达c设置应答机,接通安全带灯,并与盛远时一起做飞前线下检查单,然后由盛远时操纵飞机进跑道,对正。 片刻,南庭的声音再度响起,“南程1226,地面风360度,4米每秒,跑道18,可以起飞。” 当加注了新型生物航煤的专机在高速滑跑后成功起飞,南程指挥中心和g市塔台瞬间响起了欢呼声。南庭的心跳都加快了,可她面上无异地和机组保持通话,“南程1226,报告航向高度。” 盛远时的声音也很平稳,一如以往每次执飞一样,“航向140,高度3000米保持,南程1226。” 南程根据雷达显示指示,“南程1226,为了识别,左转航向110。” “左转航向110,南程1226。”稍后,盛远时报告,“g市进近,南程1226,航向110。” 管制室的刘主任点头,南程才说:“南程1226,已经识别,位置s市以北二十公里,保持现在航向。”听到盛远时的复诵后,她给出g市空管中心的最后一道指令,“南程1226,继续上升到标准气压6600米保持,联系s市区域1201,一路平安,等你归航。” 区域管制并不在g市机场,所以,南庭所在的管制小组暂时结束和试飞专机的通话,随后的时间里,他们通过电话联系得知,由盛远时驾驶的,没有乘客的试飞专机处于正常的巡航状态,与此同时,在南程指挥中心等待的生物航煤科研小组成员c顾南亭c乔其诺c齐妙,以及包括乔敬则在内的南程的高级工程师们,也同步接到了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结局中 如果一切顺利, 盛远时将在三小时后返航。 三个小时, 换作平时, 很快就会过去, 可在试飞这一天,三十分钟都显漫长, 都是煎熬。 却只能等。 无论是管制小组, 还是南程航空的指挥中心,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除了半小时一次的电话通报,除了必要的工作指令下达,没有人说一句闲话, 连水都没人喝一口。 终于, 两个半小时过去, 管制小组接到区调通知, 试飞专机将在十五分钟后进入g市进近区域,让他们准备引导其着陆。 南庭崩紧的心弦才缓和下来, 她长舒一口气,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一遍遍地调整耳机, 深怕关键时刻耳机坏掉。刘主任看出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安慰道:“一定不会有问题。” 所有关注试飞的人都这样说, 但在专机着陆前, 每一个人又都无法放心。可南庭相信, 她的七哥会圆满完成试飞任务,因为他是盛远时,是民航最优秀的飞行员,曾担任过中外合资企业联合研制的商用飞机的试飞员,为中南集团开启了一个全新的飞行时代,那份殊荣是年轻的他成为总飞行师的资本,更是别人追逐不到的光环。 盛远时试飞新机时,南庭才刚刚从空管学院毕业,直到新闻报道:中南与外企携手研制的飞机试飞成功,她才知道试飞员是盛远时。他明明早已平安落地,南庭却忍不住哭了一场,像是心有余悸。 那一次,他是为了中国民航,为了中南集团在飞,这一天,他是为民族工业而飞,南庭为能和他一起经历如此重要的时刻,倍感荣幸。面对刘主任的安慰,她感激地点头,再点头,并一遍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为他护好航,才不愧于管制之责,才有资格为更多的民航飞行员做飞行引导。”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第十二分钟时,盛远时低沉的嗓音终于在波道中响起。 所有管制都严阵以待,等待他申请进近指令,然而,他却说:“南程1226申请终止进近” 当“终止进近”四个字在波道中扩散开来,管制小组瞬间静默,工作经验让他们意识到,有特情发生了,他们脑海中快速地闪过很多种情况,甚至于都在那个刹那祈祷是最容易处置的情况。 南庭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尤其当听见盛远时说“襟翼卡阻,申请原地盘旋等待,进行襟翼卡阻处置”时,她出现了几秒的怔忡,像是耳鸣了。 一分钟前,盛远时已经把机上的情况先行报告给了指挥中心,当乔敬则听见“襟翼卡阻”时,他控制不住地骂了一声,“我操!” 明明对专机的襟翼和缝翼做过最细致的检查,结果还是出了问题。别说是乔敬则,其他工程师也是郁闷至极。 襟翼是机翼上的可动装置,基本效用是在飞机起飞及降落时,增加升力及阻力,经由滑轨的前推及收回产生作用。一旦卡阻,不仅飞机的阻力增大,还会增加耗油,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均会受限,尤其对着陆的影响较大,会导致飞机进近速度增大,飞行员操纵飞机落地的难度就相应增大,特别是再碰到跑道相对较短的机场,或是雨雪天气导致的地面刹车效应不好,冲出跑道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所以,通俗而简单地说法就是:襟翼卡阻会对着陆造成极大的危险,而且非常考验机长的飞行术。 g市机场的跑道长度还算理想,可问题是,由于清晨时下过雪,尽管机场方面及时地进行了清雪处理,受风的影响跑道上也难免留有少许残雪,这会直接影响到地面刹车的效应。 所以,接到专机襟翼卡阻的报告后,刘主任立即联系清查跑道,南庭则在最快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力竭声音平稳地指示盛远时:“南程1226,当前位置有影响,现在直飞加入标准等待,保持高度。” 盛远时并没有因遭遇南庭梦中的特情有任何的惊慌,他冷静地复诵,“直飞加入标准等待,保持高度,南程1226。” 南庭其实特别想唤一声“七哥”,像是希望得到他一句保证,但她没有,只是询问:“南程1226证实你的意图,是否需要其他帮助?” 盛远时当然懂她在此刻的担心,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无心顾及其它,只是报告:“我们已经通知指挥中心,稍后会有工程师协助处置,不需要其它,处置完后将继续进近,只是进近速度会增大,五边与前机的间隔调配大点就可以,南程1226。” 对,乔敬则带领的机务工程师团队都在,所有救援也都到位,即便卡阻无法解除,他也一定可以平安着陆。盛远时沉稳的声音给了南庭信心,她深呼吸后说:“收到,处置好报。” 盛远时回复她,“预计需要十分钟。” 南庭回应:“收到。” 指挥中心的乔敬则指示机组,“检查计算机运行是否正常。” 如果是控制襟翼的计算机出现了问题,导致了卡阻,相对还好处理,而在飞行过程中,这种概率相对较高,乔敬则希望听见盛远时在检查过后,确认是计算机的问题。 当然是失望了。 那么,就是液压系统有问题,才令襟翼没有了驱动力。而空客系列是有三套液压系统的,当两套系统都失效时才会发生襟翼卡阻,失去两套液压是非常严重的故障了,而这种概率非常非常小,乔敬则工作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话,只能,“尝试循环收放。” 盛远时对林一成说:“我来做eca动作。” 林一成复诵,“你来做eca动作。” 盛远时根据eca上显示的故障说:“eca动作,飞行操纵,襟翼故障,襟翼手柄循环收放。”说着,将襟翼手柄收回到1,再放到襟翼2,他观察发现襟翼没有变化,确认故障存在,“确认襟翼故障,卡在1和2之间,清除飞行操纵,襟翼故障。” 林一成回答,“证实。” 盛远时继续,“着陆使用襟翼3,gs襟翼方式一ff。”说完,他将顶板上的开关设置为一ff,然后进行进近速度检查,通过查询qrh中的表格,算好后在cdu中输入,“着陆距离程序执行。”通过着陆距离表格,确认此刻的状态在g市着陆跑道长度是够的,“双发进近慢车,燃油消耗增加,fs预测不可靠,不工作系统:襟翼,ecs动作完成。” 林一成点头,“证实。” 盛远时指示,“再做一下《缝翼或襟翼卡阻时的着陆》检查单。” “着陆距离程序。” “已检查,跑道足够。” “速度选择。” “下一vfe一5kt。”盛远时说话的同时,把襟翼手杯向下放了一挡。 “减速到计算的vapp,我们刚才算出来的是145节,已经在cdu中输入了,ap在500ftagl以下时,不要使用。” 接下来是复飞的设定,最后盛远时说:“注意油耗增加。” 林一成点头,“检查单完成。” 盛远时神色无异,“我做一下进近补充简令,现在飞机的状态是一个襟翼卡阻,卡在1和2之间,我们用襟翼3着陆,进近速度145已经输入,着陆距离也检查了没问题,如果复飞,我们保持襟缝翼构型,正常收轮,选择速度190,按程序复飞后在重新尝试,油量充足,落地重量没问题,稍后进近速度较大,注意下降率,有偏差及时提醒。”最后问:“还有什么补充吗?” 林一成回答:“没有。” 盛远时也确认没有其它了,才说:“这一圈转过来我们申请进近,现在,做个进近检查单。” 林一成点头,“进近检查单” 可就在他们做完进近检查单准备申请进近时,塔台收到通知,一架从a市飞来的南程航空3312次航班上出现急症病人,需要优先落地。 原本,为了确保试飞成功,空管中心已经协调好了各方面工作,可特情这种事是没有办法事先沟通协调的,出现这种突发状况,只能由管制们现场自行协调。 如果盛远时处于正常执飞状态,必然要给载有急症病人的飞机让路,给乘客争取抢救时间。然而,他此时操纵的是一架加注了新型生物航煤的试飞专机,此时还处于襟缝翼卡阻的状态,本身也该优先落地。 刘主任的顾虑却是,“专机襟翼卡阻,一旦无法一次着陆成功,需要复飞,或者”他看着南庭,实在不忍心说出另一种不太好的结果。 南庭也在接到通知时,在心里权衡着可能发生的状况,她接着说:“如果专机在着陆过程中,进近速度过快冲出跑道,会导致跑道关闭。” g市机场只有两条跑道,另一条跑道正在进行清雪,半个小时之内还无法起降,万一专机落地失败,致使一条跑道关闭,不仅会令3312次航班上的病人错失最佳的抢救时机,还可能造成其它正常航班的延误。 这样分析下来,即便盛远时操纵的是专机,也在遭遇着特情,还是应该给正常的航班让路。 但是,一位骨干管制提出来,“可南程3312现在超最大落地重量,还需要耗油十分钟。” 这样一来,理应让盛远时先落,于是问题又循环了。 盛远时先落,成功的话,问题当然是迎刃而解,失败的话,3312次航班上的病人就危险了。等3312耗油完成落地,盛远时最起码要等二十分钟,对于一架装载着新型航煤,又处于襟翼卡阻的专机而言,晚一分钟,都可能令危险加剧。 管制小组左右为难。 大林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对刘主任说:“南程3312次航班上的病人是应主任。” 师父?没错,应子铭恰好从a市出差回来,和走的时候一样,他选乘了南程的航班。 南庭的脑袋翁地一声,她站不稳似地忽然踉跄了一步。 旁边的师兄赶紧扶住她,“如花!” 一架飞机上有她的七哥,一架飞机上有她的师父,这两个人于她,都无可替代,无论是谁出了意外,都会让她接受不了。南庭在那个刹那被逼出了眼泪,可她连续地深呼吸,硬是把泪意憋了回去。这个时候,盛远时和应子铭都需要她,不,不是需要她,是需要地面的通力配合,她作为一名放单管制,不能拖任何人的后腿,南庭要求自己坚强,快速地思考着最佳的处置办法。 与此同时,南程指挥中心也接收到了3312次航班的报告,顾南亭是飞行员出身,对于试飞专机和3312次航班此刻的冲突,他是最明白的,而他更明白,无论哪一架飞机先落,都没错,问题在于,后落的飞机存在多大的风险。 这种情况下,或许没有一个机组会愿意让路,因为让的不仅仅是那几分钟,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正常情况下,空管中心也不应该询问机组的意愿,而是该由他们分析权衡后做决定,因为你问谁,意味着让谁让路,就已经是决定了。 竟然是齐子桥提出和盛远时通话,她把南程另一架飞机上有病人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然后问:“到目前为止,有发现航煤有任何的异常吗?” 盛远时斩钉截铁地答:“没有。” 航煤没问题的话,襟翼卡阻齐子桥相信他能够处置得了。 “那么”那么她想让盛远时给另一架飞机让路。 科研小组的成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唤:“齐总!” 齐妙上前一步,“姨妈!” 或许他们是想阻止的,又或者是,他们希望大家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而如果齐子桥自私一点,为了航煤,为了盛远时,她该争取让专机先落,然而,只要冒一点风险,就可能挽救另一架飞机上的一条人命,她不能只考虑到自己的儿子和科研成果。 盛远时就懂了,他说:“南程1226油量足够,我们可以盘旋等待四十分钟。”意思是,专机给3312次航班让路,而四十分钟,是他根据当前油量,预估的专机能够飞行的最长时间,他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余地。 顾南亭亲自给管制小组打了电话,把科研小组的意思转达,齐子桥还在电话里对南庭说:“救人要紧。” 只能是这样。南庭放下电话,戴上耳机,对盛远时说:“南程1226,报告油量。”这是在下达盘旋指令前,身为管制必须要确认的。 得到盛远时准确而笃定的回答后,管制小组各个席位迅速动作。 当时,进近空域内的飞机基本处于饱和状态,突然出现两架特情航班要优先降落,管制们必须马上组织其它航班避让,空域小,航班多,避让航班盘旋等待容易和其他航班形成冲突,为防范冲突,大家一瞬不离地盯紧雷达屏幕,并协调空域管理部门,让南程3312次航班耗完油后直飞。 南庭则指挥试飞专机绕出五边,在旁边飞一圈再切回来,这意味着盛远时至少要再多飞二十分钟左右,他不仅配合,还在波道中告诉管制小组,专机除襟翼卡阻外,一切正常,以便大家安心指挥3312次航班着陆。 十分钟后,3312次航班耗油完毕,在进近与塔台的接力引导下,顺利着陆,医疗救援早已到位,争分夺秒地对应子铭进行抢救。 在没有接收到抢救结果的消息时,南庭已经在引导试飞专机,“雷达引导07号盲降,右转航向270,下高度1200米。” 盛远时复诵,“雷达引导07盲降,右转航向270,下高度1200米,南程1226。” 南庭注视着雷达显示,“可以下900米,右转建立07盲降,建立报。” 接到盛远时的报告后,她继续下达指令—— “继续进近,加入三边。” “减到最小进近速度,右转航向030,可以ils进近,跑道36右,修正海压1012。” “地面风270度,7米每秒,修正海压1012。” 由于南庭所在的管制小组是在进近管制室里,只能通过雷达看见飞机,无法像在塔台指挥大厅一样,亲眼看着飞机接地,下达完最后一个指令后,南庭双手撑在雷达显示屏上,沉默地等待着。 五秒,十秒,三十秒南庭明明在心里默数着时间,却还是乱了节奏,而她旁边的管制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终于,在南庭快撑不下去,隐隐感觉到肚子疼的时候,盛远时低沉的嗓音在波道中响起,他报告说:“接地!” 南庭的眼泪刷地掉下来,可她来不及说话,整个人便向旁边栽倒过去,管制小组的欢呼声乍然而止,他们异口同声地喊:“南庭!” 南庭自己也吓坏了,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刘主任说:“麻烦您,帮我叫一下医疗救援。” 这一天,医疗救援队真的是很忙,抢救完3312次航班的急症病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匆忙赶去了塔台。盛远时下机后,顾不得和守在机坪上的众人说一句话,疯了一样往塔台跑—— 南庭醒过来时,人在医院,她睁开眼睛,首先入目的是熠熠生辉的机长肩章,然后才是盛远时英俊的脸,她眨了眨眼睛,轻声唤:“七哥。” 盛远时适时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是我,不是梦。” 南庭缓了缓,问:“我师父怎么样了?” 盛远时的目光专注而热烈,唯有语气有点冷,“我以为你该先问,我们的儿子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