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迪尼亚传奇》 正文 1.Chapter 000 六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晨的空气中夹杂着花和泥土的香气,闻着甚是舒服。奎恩学校里的月季被雨水滋润了大半个夜晚,现在一副刚承恩的美人的样子,娇嫩极了。然而,慕莎加图索却没心思欣赏这些,她正身心疲惫地陪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参观着校园。 这批客人可不是一般的文明的客人,他们是身带武器的异族军人。 所谓异族,指的是除纯种人类外其他的智慧生物,包括龙c精灵c兽人c侏儒c妖精等等。在上个纪元时,这些生物强大到让人类仰慕崇拜,可是随着末法时代的来临,这些生物慢慢退出了世界舞台的中心,人类成为了世界的统治者。这些曾经是世界主宰c让人类或仰望或尊重的生物有的消失了,有的被人类所奴役。在新法时代,异族们变得顺从c虚弱,就连偶尔出现的反抗事件也是让人类满足于自己的统治地位。 但这些异族军人和他们在人类世界生活久了的同胞不一样,生性自由并且性格鲜明,人类对他们所知甚少。慕莎只知道这支异族的军队是十五年前从大陆北部森林中突然出现的,对方高举着“平等c自由”的旗帜一路南下,不仅成立了自己的国家,还致力于将人类王国受奴役的同胞解救出来。半年前,这些异族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征程,又再次与人类的盟军交战了。奎恩学院正在这次交战前线的后方。慕莎的师弟本来是学院的院长,三个月前接受到诏令,带着大部分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奔赴前线。受师弟所托,慕莎接下学校的事务,担任了临时校长。 在半个月前,奎恩学院所在的地区被这却这支异族的先锋军占领了。领军是个精灵,听奎恩学院的名声之后便要来赏花。 慕莎思考再三决定接受这位异族前来赏花的行为。学校里不少人不理解她的做法,但慕莎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她见过这位被称作“安奇罗”的先锋军首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慕莎正在救援一个陷落在异族统治地区的人类家庭。几个兽人正拿着那家的小孩子在玩狩猎游戏,还没等她有什么行动,安奇罗便收拾了这些个兽人。她从旁边几个人的口中得知,安奇罗是异族军队里“鸽派”的代表人物,也从不对幼崽动手。 如果不是立场对立,她很是愿意结交这么一个人物。 假如奎恩学院能受到这样一位“人士”的庇护,对于那些还留在学院无家可归又没战斗力可言的学生来说一定是件幸运的事。 但是学校里也有那些对异族充满着仇恨的人,甚至也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他们指责慕莎的行为背叛了人类的立场或者她的思想过于懦弱,并且背地里还制定了一个刺杀计划——慕莎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当她看着安奇罗的护卫队一些角落里搜出了几个带着武器的人的时候,她的腿都有些发软。 对方的护卫队的人看着慕莎的眼神都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样。慕莎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的尊严,这才让自己保持着一个淡定又清高的学者模样。 安奇罗原谅了这些孩子。他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出头,目光却如同百岁老人一样慈善而睿智。他说道:“真是年轻鲁莽,不过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把这些孩子带下去吧,希望时间能让他们充血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然后他转过头对慕莎微笑着说道:“加图索女士,还是请你带我去看看月季花吧,雨后的花朵总是值得一看的。” 精灵的外表超过了人类的审美,安奇罗英俊的相貌和优雅的行为谈吐让慕莎苍白的脸上猛地出现了一丝红晕。她慌忙应着,赶紧引着对方前往学校的花园。 园中的月季少数被雨打落在地上,大多数却开得比之前还要鲜艳,花朵的颜色已经从瑰红转向如火一样的正红色。就连护卫队的精灵们都啧啧称奇。 安奇罗伸手摸了摸花瓣,却在下一刻像被火灼烧了般猛地收回了手,惊讶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红的月季,比我所见的玫瑰都要纯正。” 慕莎矜持地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由我们首任校长琉裘大魔导士特别培植的。”——奎恩学院的首任校长是凯恩琉裘。他是慕莎的老师,已经不在人世了。凯恩是大陆史上最年轻的大魔导,享年95岁。有人说如果他不死的话,会封神也说不定——但这些都是猜测,毕竟早在几十年前,这位天才魔导士就已经去世了,现在大陆上也只有奎恩学院的学生和那些作家c诗人还记着他了——也不知道异族的人知道不知道这位传奇人物。 俊美的异族将领摘了一朵怒放的月季花,准备跨过周围的障碍靠近铜像。慕莎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手,心里挣扎着要不要阻止这样一个失礼的行为。可还没等她有什么行动,这位看起来英武不凡的将领就整个人摔进了月季花丛里。 ——看着就觉得疼。 周围的护卫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沉默地等着自己的首领从地上独自爬了起来。他的脸上多了两三道红痕,耳尖和脸颊泛了点粉红——慕莎觉得对方似乎是在害羞。安奇罗侧了点脸,一双眼睛幽幽地看了过来,她连忙把视线转开,脸上微微发烫起来。 诸神在上,她现在才明白那些被精灵迷得晕头转向的人的想法了。 安其罗整理好自己的仪表后,将花放在铜像的脚下,接着又仰头看了好长一会儿,才命令部下回队。 离开之前,安奇罗将他的刀赠给了慕莎。 慕莎本不想接过来,奈何对方作风强硬将刀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把刀上似乎还带着异族的体温,像是要把她的手心烫坏一样。队长嗤笑了一声,慕莎低下头,试图将屈辱的表情藏起来。可当她看清那柄刀的时候,她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两只手慢慢地紧紧地握住了这把刀。 “我很喜欢这所学校,尤其是开满红色月季的花园。假如这座学校不在了,我会很遗憾。如果你们遇到其他异族,他们乱来的话,就给他们看这个。”安奇罗解释道,然后他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 等异族的背影都消失了后,不少学生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围在慕莎的身边,惶恐地叫着她的名字,不安地大声地问道:“加图索老师,他们走了吗?没有事了吗?”她不得不把心思和刀都收好,转过身笑安慰这些学生:“是的,他们都走了,已经平安无事了。通知大家,这几天不要外出,异族很快就会离开了。” 学生们的表情都轻松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开始低语,甚至有学生注意到慕莎手里的那把刀。慕莎赶紧让学生叫来几位老师,吩咐他们明天开始恢复上课,让他把学生安排好。她说完这些便匆匆离开了。 奎恩学院刚成立的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宏伟,那时的老师们都自费在另一处空地上修了房子。慕莎在那里也有自己的居所,只不过很多年没再回去了。 她的前夫是位历史学家,一个平常人。刚开始结婚的那几年里,她不惧于死别的痛苦与丈夫如胶似漆,但是他们的婚姻却还是早早结束在死亡来临之前。她记不起来最开始争吵的原因,只记得房子里充满了两人争吵声和砸东西的声音。前夫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找了一个小三还生了个私生子;她也找了情人,爽快离婚接受副校长的职位。那段岁月让她觉得不堪回首,她宁愿遗忘,于是在很多年里她都不再回到那个房子里。 离婚前,丈夫曾经写过一些书,这些书还存在两人共同居住的房子里。这次她是去找其中的一本书的。 房子这几十年只由一位女仆打扫,没有什么灰,但是房间里处处透着一股霉灰的味道。慕莎爬到阁楼上,从书箱里艰难地翻出一本棕色大书。 《大魔导士凯恩琉裘传》。 前夫花了十年的时间写的,然而就在快要出版的时候,他们的关系骤然破裂。前夫赌气不再完成这本书,将它扔进阁楼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本书内页的边缘已经有点风化的迹象,她不得不小心地把书放到桌子上。那柄刀刚好放在桌子的右边,她的眼神不小心扫到了它,又马上联想起它的主人来——对方对人类有过的帮助,摔倒后产生的羞涩都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将这些与人们传言中的那个“他”并列起来,突然想到历史不过是证据c人类的记忆和推理的产物,人类因情感而让记忆发生偏离c因喜好而让证据的记录所有偏重c因能力爱恨而让推理有所遗漏,所以历史真的是真实的吗? 她又想起自己和前夫,除开争吵怀疑背叛他们也曾经有过信任和相爱。甚至,丈夫也不是如她以后认为的那么无能,他也是在历史学界中赫赫有名的教授。她以为那场彻底失败的婚姻是没有任何亮点的——这也不过是在最后的愤怒中,她忘记了之前的爱。 她的眼眶里不自觉地翻起泪花,有一两颗泪珠滚落到书的内封上。在这一页上,前夫熟悉的笔迹还留在上面:“亲爱的慕莎,我用这本书纪念我们相遇七周年。琉裘阁下是你最尊敬的人,我是你最爱的人,我想用你最爱的人的身份来为你记录下你最尊敬的人,愿这些文字能伴随之后我不能陪伴你的岁月。同时也感谢琉裘阁下,没有他我也不会遇上今生的至爱。” 很多年了,没有哪一刻她是这么想回到当初和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初遇的那一刻——甚至回到更早。 那时的她太年轻,总以为岁月漫长,浪费在其它无关紧要的事上面的时间太多了,以致于真正用于了解他们的时间过少。而她来不及去深刻地了解他们,这些人就已经离她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Chapter 001 时间倒去一百多年。 新元943年,大陆的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还是中央平原的几个大国,彼科特c大琉等几个老旧国家正在兴旺之时。 不过近来数月,彼科特上层人物的头顶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翻滚着雷电的乌云,谁都不知道这雷电会把谁劈得尸骨无存。往日飞扬跋扈的贵族大佬们都小心谨慎起来,但暗地里的蠢蠢欲动却并不比往日少。 因为国家的储君死在了老国王之前,而老国王也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出是时候站队了。在十多个继承人之中,三王子最有实力,一责因为他是现任王后的第一个儿子,他还有三位都嫁给了实权贵族的姐妹,又与大将军有师徒的名义和情份,上位都是十拿九稳之事。唯一的缺点便是缺钱,王后是学者世家出身的,艺术品和珍本都不缺乏,但真金白银却是少了许多。比起前王后和王妃来说,在这点上三王子落下太多。 哈木宰勒托安西斯则抓住了这个机会登上了现任王后的这条船。 哈木宰是安西斯家族的第四代家长。安西斯第一任家主达蒙的父亲是一个逃兵,达蒙后来逃离了家乡,在外地一边打工一边流浪,因为勤劳被一个酒商看中,当了上门女婿。虽然经过一些波折,达蒙最终让安西斯成为了东南部有名的葡萄酒商。等到了哈木宰接手的时候,安西斯家族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在彼科特的东南一带算得是数一数二的了。 美中不足的是,安西斯家族内部却有些混乱。 第三代家长阿尔塔斯其非常宠爱自己的一个外室,并且将与她生下的私生子与大夫人以利沙伯生的长女调包了。那个外室仗着这份宠爱多次挑衅以利沙伯,甚至还把掉包的这件事捅了出来。以利伯眼睛都快哭瞎了也不能让阿尔塔斯将私生子的名字从族谱中去掉,夫妻两人自此失和。阿尔塔斯病逝之后,以利沙伯迅速地出手收拾了这对母子,可她的长女却等不到家的这一天早早离开了人世。 到了哈木宰当上家主之后,他如他曾祖父一样是个事业型的男人,娶了两个夫人之后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十多年来也没出什么乱子。可是他却有一个拖后腿的儿子——麦斯欧德。 麦斯欧德太像哈木宰那位早逝的被调包的亲姐姐了。于是以利沙伯特别疼爱他,几乎快把他当女儿养了,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一点儿也不像个东南边葡萄园主的儿子。这个男孩如同首都那些温室里长大的小苗一样,爱好文学c乐于参加各种宴会,喜欢在姑娘们中间圆滑地打转,像一只花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魅力,然而他也同样容易被坏坏的女人吸引。碍于长辈的面子,家族其他人都默认将他专门交给以利沙伯抚养了,等到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麦斯欧德的性格已经定型了。 哈木宰当下快速地替大儿子娶了第一位夫人埃丝特。 埃丝特是一位淑女,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位伯爵的随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高贵让麦斯欧德迷恋了几年,然后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女孩,芙拉。而在芙拉出生两年后,伴随着一个男孩阿拉义的出生,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了。 麦斯欧德怀疑阿拉义的血统和埃丝特的贞洁。因为阿拉义长得不像麦斯欧德,他有着牛奶一般雪白的皮肤,金丝一样璀璨的头发和天空一样纯粹的瞳色。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差异越来越明显。尽管埃丝特力争阿拉义是像他的外祖父母,并且任何人都找不到埃丝特私通的证据和迹象,但麦斯欧德那颗敏感多疑的内心则早就种下了怀疑和背叛的种子。 埃丝特和麦斯欧德的亲生母亲多加的关系并不好。因为多加是个传统的彼科特妇女,她的生命她的一切就是为了为丈夫和儿女服务的。 多加总是当着埃丝特的面训斥芙拉:“男人在外面应酬c打理家业,主外;女人就要在家里打理家务,让男人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能泡上热水澡,喝上调好的茶。是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子,做女人的事情,不要成天想着在外面逛,这是犯了淫邪。要是一个女人做了男人做的事情,那就是对神的冒犯,死了也要下地狱,剃光头发扒了衣服让她和男人站在一起,示众惩戒。”芙拉总是被吓哭,而埃丝特对此则是嗤之以鼻。 不过男人都吃这一套,哈木宰对多加说不上喜爱,可也还是相敬如宾,颇为赞赏。 以利沙伯也会偶尔说说这个儿媳的好话:“多加做家务总是好的,常常在家里呆着也是她能认准自己的位置。”虽然大多数时候,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立马带着哈木宰的二夫人去参加各种宴会去了。 埃丝特每次都特别乐意把以利沙伯赞美多加的话转答给本人,转过头又和芙拉c保母把这些当笑话讲。 这几天,麦斯欧德的二夫人哈拿生了重病,埃丝特和芙拉都忙着照顾她。多加也难得地请求以利沙伯带她出了门,看她一脸喜色,明眼人都猜得出来她对哈拿很是不满——实际上不如说她对儿子任何一个老婆都不满意。 阿拉义趁着母亲和姐姐照顾哈拿的时候溜出了房间。 仆人趁着几个管家的女主人都不在便偷起了懒,三三两两的窝在角落里,试图在热辣辣的阳光下寻找最后一丝阴凉。阿拉义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一个人,很顺利地出了内院。 外院角落里的榕树枝繁叶茂,它是第一代家主为妻子所植,所以一般没什么人靠近。在靠墙的一角,树根把墙挤破了个洞。这方便了阿拉义,他只用把几块石头挪开,便能造出一个通往外面世界的神奇的魔法之门来。 在外面的角落里,他的朋友在等着他。 这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孩。和阿拉义一样,他的皮肤白皙c眼睛也是蓝色的,不像当地人。这也是两个人能成为朋友的原因。阿拉义曾经也试图从他这位朋友这里证明自己有着大琉和纳赛的血统,然而这个男孩却是一个孤儿,被镇上一个妖艳的老女人收养,完全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 阿拉义一见到这位朋友便朝着他扑了过去,嘴里也欢快地叫着:“米提,让你久等了。” 米提有些僵硬地抱了抱阿拉义,又很快地松开了手。 阿拉义连忙松开对方,焦急地问:“怎么了,你妈妈又打你了?” 米提有些尴尬地退后了一步,说:“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你妈妈真凶。她一点儿也不好。你要不要来我家,我让我妈妈收下你。”阿拉义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试图拉开米提的衣物看看伤口。 米提阻止了阿拉义的举动,从衣内掏出一封信递了出去,说:“这是今天的信,你要好好送到你父亲手里,千万不要掉了,不然我会被活活打死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祈求。阿拉义连忙将信放到自己的衣内,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会收好的。都那么多次了,这次你也放心交给我吧。” “你一定要小心啊!”米提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连忙说,“今天妈妈有点儿事,我不能离开太久了,必须马上赶回去。你一定要将信送给麦斯欧德阁下,不要被人发现了。记住哦,我走了!下次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从旁边跑开了。 阿拉义也不拦着对方,他知道如果米提被自己的养母发现外出不归时会揍人,有一次米提差点被打断一条腿。他站在原地目送米提离开之后有点不舍地钻回了院子。 在前往父亲屋子的路上,阿拉义遇到了芙拉。芙拉一见他便上来拽他的领口,凶狠地说道:“你又跑哪里去玩啦?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房间里的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阿拉义往旁边躲了一下,可还是让芙拉抓住了衣服。他转过身往对方那边跑了几步,从旁边绕了过去,芙拉一时没有防备便松开了手,往另一边退了一步。 “你这个坏东西,还想跑?我要告诉母亲和父亲,让他们收拾你!”芙拉气得叫了起来。 阿拉义对着姐姐做了个鬼脸,说:“你得先抓住我,要不然你就是污蔑!”他心里得意极了,完全没注意到脚底下有点不平,猛地摔倒在地上,额头被磕了个小包,疼得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芙拉一见这个情形就乐了,站在那里欣赏起弟弟狼狈的样子,还笑道:“哈哈,活该!” 这时候,埃丝特听到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一见阿拉义这样子就心疼地小跑了过来,扶起儿子问道:“怎么了,哪里疼?”她说完,又转过头怀疑地看着芙拉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过来扶你弟弟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说谁活该呢? 阿拉义本来对自己平地摔跤就有点感到羞涩,这个时候又见到母亲对姐姐的态度,脑子里一抽,张口便道:“姐姐推我。”他说完这句话,从眼角处观察到芙拉诧异的表情,便低下头继续哭着。 埃丝特一听这话,心里的那份怀疑便真的落了实处,一份怒火从胸中烧了起来。她站起来将儿子抱到一旁,走过去指着芙拉骂道:“你是怎么当姐姐的?现在还推人了?谁教你的。” 芙拉辩解道:“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跑的时候摔倒的。” 阿拉义被母亲的怒火吓到了,他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有些心虚地说:“我不是自己摔倒的。” “妈妈,阿拉义在撒谎,一听就心虚底气不足!”芙拉尖叫起来。而在埃丝特看来这是小儿子害怕姐姐的表现,她更气愤了,这时又听到芙拉尖声的辩解,她干脆地刮了女儿两巴掌,骂道:“闭嘴,你现在学学会说谎了!看样子,我是要好好收拾收拾完你了!”说着,她便拽起芙拉的手臂拉着她大步走远了。 阿拉义完全被吓坏了,这下更是不敢承认是自己说了谎。然而说谎的感觉也并不好,他心情不好地甩掉了剩下几个仆人,往父亲的屋子继续走去。 麦斯欧德一直在等信,他一听到阿拉义来便迫不及待地让他进了屋,一张口就问道:“信呢?” 阿拉义赶紧信掏了出来,递给了父亲。后者拆开信封,把信快速地浏览了起来。他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他肯定那必定是封情感真挚的信,因为他的父亲眼睛慢慢地闪起了泪光,读完信后便哽咽了起来。 “温姬c温姬只有你是懂我的。你懂我的心,我的痛苦和悲伤。唉,我c我我被困在这该死的牢笼里面”这位父亲背对着儿子感情饱满地吟诵起长句来,脸上更是涕泪横流,吓得阿拉义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拉义听到有仆人在外面大声地报告:“大少爷,不好了!二夫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Chapter 002 仆人口中的二夫人指的是麦斯欧德的第二位妻子哈拿夫人。阿拉义被自己母亲一手带大,也不怎么熟悉她,只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大姐姐,会给很甜的糖,也不会逼着自己学习。 麦斯欧德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片刻。他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悲痛的神色还没有消退,却露出了惊骇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扭曲。没过一会儿,他又哀嚎了一声,把站在旁边的阿拉义吓了一跳,退到了一旁去。 接着,阿拉义就见自己的父亲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往哪里了。 阿拉义回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母亲和姐姐,一直担心吊胆地等到了晚上入睡。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被姐姐叫了起来。 “起来了就把衣服换上,一会儿还得带你去行礼呢。”芙拉没好气地说道,她的眼睛下方有着一圈明显的黑色阴影,看样子就没有睡好。她说完这些便走到了外室去了,阿拉义还听到她对旁边的女仆发了一通火。 阿拉义还没清醒过来便被一旁的仆人服侍穿上了一套黑色的丧服,又洗了脸漱了口,这才由芙拉领着去了后院。 才过了一夜,安西斯家里鲜艳的装饰物都被撤换成素色的了,看起来冷清了很多。 后院里已经有一位阿波娑在念唱着经文,听起来空空渺渺的。而一具棕色的棺材停在柴火堆之上,旁边放着一些鲜花和祭品。几个穿着素色纱衣的女人跪在一旁哭得昏天暗地的。 阿拉义由姐姐领着,上前净手,随后捻了香灰点在额头和鼻梁上,又绕着棺材走了三圈,行了礼退到了一旁。这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母亲正闭着眼睛跪坐在角落里似乎在养神一样,他和姐姐也走了过去,静静地跪坐在母亲的身边不敢随意出声。 穿着素色底纱衣的妇人陆陆续续从门外走了进来,依着惯例参了礼。埃丝特这才睁开眼和这几位妇人打了招呼。 幸好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只花了一个上午那些持有名刺的人便来完了。埃丝特不忍心拘着幼子在此受苦,便让仆人带着阿拉义到里间去饮茶休息。芙拉也想跟着进去,为此闹了几句话,被埃丝特一掌刮在脸上,委屈地哭了起来。这下,芙拉左右两边脸上都留着一个红红的印子,看着就很滑稽。 有个七八岁的小女仆忍不住笑了出声。 埃丝特连头都没转,直接吩咐下人把这个女仆拖了下去家罚处置。 那小女孩冲到了埃丝特的面前跪了下去,重重地向个头磕到了地上,哭道:“主人,我错了,请饶恕我这一回。” “饶你一回,便有人做下一回。”埃丝特说,“谁给了你这么大胆子,在葬礼上让主人见血?” 原来这小女孩一时激动把头磕出了血——在葬礼上,一个贱奴的血可是一个不详的预兆。埃丝特虽然不是彼科特本地人,但是却也不想自己每一次料理丧事的时候出现这种纰漏,于是气得直哆嗦。 “把她关起来,不准给她吃喝!之后再收拾她!” 这么一通火气之后,剩下的人也都噤了声。 阿拉义则很快被拉到里间去了。他身边跟着的两个老嬷嬷是家里的老人,一个因为脸上有个黑痣,被人叫做瓦哈门,另一个因为眼睛不一样大,被称为哈其门。 这两人仗着是家中老资历了,有时也会在阿拉义和芙拉面前说些八卦的话。 瓦哈门说:“之前一早便看那个小贱奴不顺眼了,不过是仗着有些姿色得了主人的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还以为女主人不敢收拾她?不过就是捏死只蚊子罢了。” “就是,也不看看女主人和哈拿夫人的容貌。她完全都没法比。”哈其门得意道。 阿拉义有些不想听这些,就装作困了的样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可是那两个人的八卦可没因为这个停下来。 先是瓦哈门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话可得小心了。” “怎么了?” “哎呀,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结果你白混这么久了。” “你说个话不要遮遮掩掩的,直接点儿,我可搞不懂你那些个名堂。” “别拿哈拿和女主人相提并论,难道你忘了哈拿是什么出身?” “哎呀!瞧我这张嘴!我可没惹祸吧?呸呸呸!” 哈拿拉布尔兹安西斯,据安西斯家公布的信息,她是埃丝特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来投亲的孤女;而她真实的身份只有家里的主人和几个资格老的内仆才知道。 一个低贱的c无法生育的歌伎。 哈木宰并不在意哈拿的死亡,要不是儿子犯浑母亲糊涂,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他允许进门。而他之所以容忍了哈拿的存在,也是预料到了对方的早逝。 多加倒是担心儿子会伤心难过:“麦斯欧德是个长情的人,他那么喜欢哈拿,得有多伤心啊。” “娶回家不就是哄他开心的嘛,过上个半年,你好好替他再找一个就是了。”哈木宰对哈拿的身世一直有点耿耿在怀,对方一死,他心里都畅快上许多。不过,儿子的偏好他也不得不重视,于是他补充道:“我下半年要去省城里,那里能歌善舞且家世清白的女子比较多,买几个回来,让他慢慢选。” 多加僵硬了片刻,垂下头轻轻地应了声。 哈木宰没有发现妻子的反常,继续吩咐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葬礼办得得宜。现在风头正紧,不要办得太高调,但也不能落人口舌。麦斯欧德那边你让埃丝特多看着些。告诉她,自己的丈夫自己管好。”想到儿子和儿媳,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多加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丈夫,连连询问关心。 “没事儿,老毛病了。”哈木宰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头晕耳鸣。” 多加一听,赶紧劝道:“好好休息下吧,老爷。哈拿这件事儿不大,再娶这事儿也不急。再说了,小夫妻有小夫妻的日子,他们得自己过。我们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啊。” 哈木宰苦笑了一下。只有他知道,因为年少时期发生的事儿,他总有点杯弓蛇影了。 这边一商量完,多加就把这件事儿给以利沙伯报告了。 以利沙伯正拉着长子的第二夫人舍儿挑选下月参加佩拉凯特夫人生日宴会的首饰。对此,她不以为意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切依你就是了。” 连家主和太夫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就连麦斯欧德也觉得可行——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哈拿并不是那种凡事要争强好胜又爱慕虚荣的女人,他要求在自己的墓旁边修一垛陪葬墓,让哈拿陪在自己身边就是了。一想到这里,麦斯欧德又跪扶在哈拿的灵牌前大哭了一场,直到又哭晕了过去。 外人见到这一幕都夸哈木宰有个重情重义的好儿子,女人们也羡慕着哈拿。差点把哈木宰给气乐了。 唯一严重表达出不满的就只有麦斯欧德的小妹拉拉朵儿了。 哈拿比拉拉朵儿要大五岁,拉拉朵儿一直将前者视为至交好友,甚至是当姐姐一样的看待。她本来是想去问问母亲哈拿的葬礼怎么办的,却在房间外面听到了父母居然已经动了让大哥继娶的打算,一时间悲愤难已,转身跑回了院子。 拉拉朵儿躲在屋子里一个人闷着哭了好久,连晚餐都推却了。 正巧遇上哈木宰白天被大儿子那两哭两晕给搞得心烦意乱,一听这事就骂道:“都快满十六的人了,成天有点小性子就不见人不吃饭,谁还敢要她!反正我可养不起这种娇脾气的贵客!不吃就饿死!” 埃丝特离席走到了中央,低下头说:“老夫人和父亲不要生气。这是我的失职。小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哈拿去逝了,想必她心里是极其悲伤的。我应当事先就想到这一点,下午去看看她的。”她话还没说完,以利沙伯就在一旁没好气地冷哼道:“哼,我看你要不是丢三落四,要不是就没把你小妹放在心上。” 哈木宰一听这话,连忙劝道:“这几天家里都全靠埃丝特了,我忙起来有时候都会忘一些事情,何况她一个年轻人?”接着,他话头一转,对着那两小口子说:“你也是第一次办丧事,多问问你母亲和家里的老人,他们熟悉这些,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问我——或者找麦斯欧德一起做。有些事情就该男人负责。麦斯欧德,不是我说你,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自己的妻子去逝了,你也应当负起作为男人的责任来了。” 麦斯欧德连忙低下头躲避着父亲的视线,应了声。 以利沙伯心里一痛,连忙骂道:“你凶什么凶。麦斯欧德他心里正难受着呢,你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儿不成吗?有些人又不伤心,动下脑子和手脚又怎么了?” 哈木宰还想说些什么,多加也在旁边低声劝道:“亲爱的,这点儿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现在大家都难受,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找麦斯欧德和朵儿好好谈谈。别让母亲生气了。”哈木宰一想也是,自己母亲的脾气上来了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倒不如私底下好好教训儿子。于是,他轻咳了一声,把这事跳了过去。 没过半个小时,拉拉朵儿便听到了晚餐上的事,她被埃丝特维护了的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哼,那个毒蜘蛛,要她好心。别看她现在为我说话,不过也是哈拿姐姐死了,她心情好不想让人破坏她的心情罢了。”拉拉朵儿气呼呼地说,转瞬她又想起了和哈拿在一起的时光,眼泪在眼眶里一转又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唉,不幸的哈拿姐姐。你嫁给我哥真是像被诅咒了一样,被那个毒蜘蛛利用,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几年” 一旁站着的女仆们都闭了嘴,静静地由主人发泄着,直到主人哭累了睡着了,才安静地退了下去。 等这些女仆下去一会儿之后,一个男人从窗口翻了进来,走到床边。他站在床边看着倒在床上的少女,俯下身子轻轻推了推她。拉拉朵儿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男人笑了一声,坐到了床边,她被惊地猛坐了起来,低声叫了声“二哥”,随即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被叫作二哥的人就是奈伊木。他和麦斯欧德c拉拉朵儿同是多加的孩子,他排在第二,黑发棕眼,看起来像完全是哈木宰的翻版一样,完全和麦斯欧德是两个风格的人。他是被父亲和舍儿养大的,和麦斯欧德感情并不深,但却很是喜欢他的小妹。在晚餐时他猜到她心情不好,晚上便翻入房间来安慰她。 拉拉朵儿对她这位二哥的感情也尤为不一样,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又羞涩又想亲近。这时她意识到自己哭了一个晚上,眼睛都浮肿了起来,更是羞于面对奈伊木,捂着脸埋在对方的怀里不愿意抬头,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别看别看,都哭丑了。” “好了好了,小东西,又不是没见过你哭的样子。”奈伊木心疼极了,他轻轻拉了拉少女的袖子,见她依旧不转身,继续哄道,“你哭的样子美极了,不丑。来,转过身,让哥哥看看我的小朵儿。” 少女依旧不转身,还赌气地哼了声。 “唉c你别生气啊。哥哥心里好难受——我真没用。这么没用的东西打死算了”奈伊木一边说,一边“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少女猛地转了过来,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地说:“你是专门来惹我生气的吗?本来没生气的,见到你这么傻都快把我气死了。” “我傻吗?我哪里傻?我怎么不知道我傻?”奈伊木一副迷茫的样子,一边问着话,一边拉起少女的手,最后将额头抵在少女的额头上,低声问道,“你来帮我看看我哪里傻。” “哪里都傻,正常人哪里自己打自己的。”少女生气地想把对方摔开。 “小笨蛋,好好的人不吃饭还让我担心。”奈伊木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仰起脸,在少女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继续说,“你说这样的人不更傻吗?” 少女推开他,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哥哥,说:“奈伊木,哈拿走了。” “我知道。” “哈拿才走。她c她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听到父亲和母亲商量着要给大哥挑人了。哈拿她才走啊,还没有入土” 奈伊木伸过手将妹妹抱入怀里,用手掌轻轻地摸着她光滑的胳膊,试图安慰她。 “我猜得到。”他说。 自己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再清楚不过了。而埃丝特大嫂比起大哥来更像是父亲的孩子,哈拿本来就是她找到的用来捆住大哥的物品。 至于他那个好大哥?呵呵,多情少年罢了。 这样一个家中,也只有他的小妹才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Chapter 003 chapter 003 入夜之后,平常人家是没有什么娱乐的,因此都早早地休息了。安西斯家虽然是殷实之家,但向来提倡节俭,每人每个月分到的灯油都有限。 埃丝特点好油灯之后,拉芙和阿拉义就围在油灯周围做他们的事。这也是两个孩子最喜欢的时光,埃丝特能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读读书c讲讲故事,拉芙甚至还能受到母亲对刺绣和管家的指导。 麦斯欧德今晚饭后被哈木宰叫去训了顿话,回来之后一直板着一张脸,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面孔显得有些可怕。 埃丝特虽然没有说话,但手脚动作却轻快了许多,甚至叫退了女仆接过了不少本应是下人的工作。 “你做这种事还挺顺手的。”麦斯欧德怪声怪气地说,“我看你在哪里过得都很舒适。” 埃丝特笑了笑,说:“没办法,嫁鸡随鸡c嫁狗随狗呗。我这么能干,你也感到很荣幸呗。” 麦斯欧德瞪了她一眼,“呵呵”一笑,又换了个坐姿,沉默了很长一会儿才说:“看样子,哈拿死了你很高兴。真不愧是冈比西斯家的女儿。” 埃丝特瞥了男人一眼,没有接话,转过头唤来女仆,让她带两个孩子离开。拉芙有些不愿意,磨磨蹭蹭地到了门口,不想回寝室。这时,母亲和父亲的声音从门里面传了出来。 “你嘴痒了欠收拾就自己打嘴巴子玩,别在孩子面前说些混蛋话。” “呵!怎么,事实摆在那里,嘴长到我身上,还不准我说实话了?” “实话?你也好意思说这是实话?哈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活着,我哪一点不够让着她c宠着她,亲姐妹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来。呵,你们两个那种破事拿出去说,她恐怕也是要被石头砸死的吧。” 女仆有些着急,主人的一些私事她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低声提醒着小主人离开,拉芙却示意她抱着弟弟到一边不要说话,而她自己却屏住呼吸蹲到门口偷听。 实际上,里面的夫妻二人说话声越来越大,在外面也渐渐能够听清楚了。 “哈,你自己说的。事实摆在那里,嘴长到我身上,还不准别人说实话了?自己做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每天回来身上一股子腻死人的香料味儿当全家人都是死人不成?” “总比不过你。你倒是解释下那个小杂种怎么长的?别说你父母有大琉血统了,一看五官都长得和你我都不像。当我是白痴吗?” “好啊,原来你一直怀疑我?你告啊,你找证据啊,你把那个所谓的奸夫找出来啊。让所有人看看,世上的怪事一天比一天怪,丈夫硬要戴绿帽。还诗人学者呢,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你c你这个粗鲁不堪的女人!简直丢女人的脸!我真是后悔答应娶你。” “哈哈,你现在倒是嫌弃我粗重不堪了?可惜你晚说了十二年,哪怕最晚,你也是晚说了七年。” 麦斯欧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父亲让我和你好好谈谈。我不想和你吵架。” “这时候倒成了我先挑事儿的了?”埃丝特顿了顿,说,“我也不想和你吵。今天晚上,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别再想着外面的小鸟儿小花儿了。好歹也为哈拿流两滴鳄鱼眼泪。” “埃丝特!”麦斯欧德咬牙切齿地叫出了妻子的名字。 拉芙只听到里面传来果盘翻倒的声音,她吓得跳起来就跑,女仆也抱着阿拉义跟上去。三个人直到拐角处才停下来。拉芙心悸地探出门往回看去,只见父亲站在门口瞪着这边,她赶紧缩回了头,再探出门的时候,父亲已经大步离开了。她忙带着女仆回了房间。 阿拉义在女仆的怀里咬着手指头。拉芙看着弟弟的样子就来气,伸手狠狠地打掉他放在嘴里的手指,骂道:“野狗才咬手指头。”阿拉义往女仆的怀里缩了缩,拉芙见状又训斥道:“让他下来自己走。都五岁了还要人抱,我家养不起这么娇贵的人。” 女仆慌忙把阿拉义放下来,退到了一边。阿拉义有些生气地嘟着嘴,非要女仆抱他回房间。 “不准!”拉芙气道。她现在越看自己弟弟就觉得越讨厌——刚刚听了父母的话,她又想起了邻居的话,说这个弟弟是不知名男人的杂种——她虽然不认为母亲会背叛父亲,但为什么阿拉义就不能长得和他们一样呢?看看这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像鬼一样,真恶心! 她这么气愤厌恶地看着阿拉义,而阿拉义也是能感受到的。他有些害怕,父亲和祖母也常常这么恐怖地看着他,有时还会给他一脚。他没有想过会在自己姐姐的眼里看到这种情绪。 “我讨厌你,你这么凶,以后一定嫁不掉。”阿拉义尖叫道,然后用狠狠地撞了上去,用头顶住拉芙的肚子将她推倒在地上,随后就跑掉了。“你这个小杂种!”拉芙的声音从他身响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女仆正试图将姐姐扶起来,而姐姐的脸上已经全是愤怒的表情。他抖了抖,转过头飞快地跑向了院子。 他快速地爬上了榕树,将身体缩成一团,有些害怕地看着后院的入口。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任何人来找他,于是心里便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天空中的星星看起来特别多。阿拉义抬头数了会儿星星,突然哭了起来。 可明明是他打了姐姐,他还是很生气,很委屈。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就哭了。一直等到他困了,便哭着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埃丝特发现阿拉义没有来吃早饭,问女儿说不知道,问女仆才知道昨天晚上儿子打了女儿之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滚出去找!”埃丝特一脚踹开女仆,边往外走边对女儿说,“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之后再说,先出去把你弟弟找到。” 芙拉虽然心里依旧忿忿的,但不敢惹母亲,站在原地看着母亲急冲冲地出了门,跺了跺脚,低声道:“不见了最好。” 几个仆人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阿拉义。小男孩不知道怎么晕倒在了树下,一个女仆去通知了埃丝特。等她过来,扶起阿拉义的时候才发现头流了血,她强力稳住自己,一方面让人去请医生,另一方面派人通知其余的家人。 医生很快就来了,看过之后说是小孩子不仅摔到了头还吹了一夜的凉风,很危险。埃丝特听了这话当即晕了过去。 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拉芙坐在一边,见母亲醒了,立马飞扑了过来,说:“妈妈,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拉芙?”埃丝特觉得头还有些晕,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忙问道,“阿拉义怎么样了?医生呢?” 拉芙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心里更是委屈,说:“妈妈。医生早就走了,你都晕了两个小时了。” “走了?”埃丝埃叫了一声,说,“那阿拉义是不是醒了?” “没有!”拉芙摔开了母亲的手,说,“祖母来了,医生说了没救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你胡说!快把医生请回来!我要去看看阿拉义!”埃丝特滚爬下床,跄踉着往外面走去。拉芙跟在母亲的后面,试图去拉住母亲,劝道:“妈妈,你好好休息下吧。反正阿拉义都那样了,你再去看也没什么用!” 埃丝特摔开女儿的手,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阿拉义要死了,谁都救不了。何必把自己累坏了呢?”拉芙以为母亲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继续劝道,“没了他再生一个就是了。说不定爸爸会高兴呢。” “拉芙!”埃丝特转过身来,拉芙这才看出母亲的脸色都变青了。但这位母亲依旧努力控制住自己,平静地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世界上除了我与你父亲外,他是与你最亲的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谁教你的?” “不,他不是我的弟弟,也没有人教我!我什么都知道的!”拉芙鼓起勇气,大声说,“爸爸和祖母都这么说。爸爸也是因为弟弟才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的。在他没出生前,爸爸不是常常来看我们吗?他是小杂种!”话音刚落,一耳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脸上。她当即“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叫着:“本来他就是!他就是!就因为他,爸爸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就因为他,祖母也讨厌我们!” 埃丝特本来想训斥她的,可她听到女儿后面的哭诉,最张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让新换上来的女仆将女儿领回房间,一个人去看儿子了。 阿拉义的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很简单,只是在衣柜边的角落里放着几样玩具。以往埃丝特并没有特别在意,但现在看起来种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她坐在床边,把头埋在手掌里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抬起头又看着儿子。 阿拉义长的真的很可爱,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他躺在这张大床上,被衬得越发瘦小,小脸有点红润,但唇色却是带点乌青。埃丝特摸了摸他的小脸,苦笑了一下。 随着哒哒的步声,女仆回来了。 “主人。”女仆低声说道,不难听出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怯怯的感觉。 埃丝特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那种恐慌,她知道自己害怕听到什么消息,却不得不问从那些人做出了什么判断。 “少爷有事出门了,暂时找不到他。” 这是预料中的事,没什么让人绝望了的——埃丝特默默地告诉自己,但却忍不住愤怒痛苦。 “哈木宰老爷呢?” “老夫人说老爷与人有重要事务商量,让您不要打扰他。”女仆想了想,还是把几个词语含糊过去,她明白有些话不是她能说的。 “呵呵,怕她说话没这么客气吧。”埃丝特讽刺道。她坐在那里,俯下身子吻了吻儿子的额头,随即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他们既然都有事,那我亲自去找医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Chapter 004 chapter 004 少夫人要出门亲自去请医生的消息则很快传到了另几位夫人的耳中。 以利沙伯差点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扔到地上,怒道:“我就知道小门小户出来的都这么不懂规矩!哪里有贵人亲自出门去请一个下人的道理?”转瞬她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骂道:“就知道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啊!成天往外面跑,我孙儿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多加把头狠狠低下,坐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处理。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您生气了?”话语刚落,一个穿着紫罗兰纱衣的少妇从门外妖娆地走了进来,边走边指着跪在地上的奴仆说:“你们这些下人,成天拿些事来气老夫人,嫌命长了是不是?” 以利沙伯瞥了她一眼,说:“怪不得他。是有些人本来犯贱。”少妇眼睛一转,笑眯眯地问道:“姐姐,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多加偷偷看了以利沙伯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把事情说了。 “哎呀,老夫人,这事儿可不能怪埃丝特啊。您都知道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儿子病了当母亲的哪里会考虑那么多?她呀,怕是急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少妇说道,“要怪就该怪那些的奴仆。小主人病还没好也不知道留下医生,女主人着急了也不知道帮忙分忧,养他们就跟养了一群猪一样,只知道吃饭拉屎。要让老爷知道了,不得气出毛病来。这些个奴仆得好好收拾收拾了。” 一听到这一点,以利沙伯就突然冷静下来了。她摸摸茶杯的口沿,说:“舍儿说的没错。再怎么说埃丝特也是我们家媳妇,那些奴仆胆子也太肥了。该让管家好好整顿一下了。” “那埃丝特”舍儿——也就是那个少妇——小心地问道。 “既然都嫁到我们家了,哪里还有随便出门的道理?让人请她回房间,儿子病了就该守在他身边照顾他。”以利沙伯边说着边喝了一口茶,这才发现茶已经冷了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她便把茶杯放到一边,对着多加说,“你也是个迟钝的,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跑到我一个老太婆身边呆着干什么?让你那个儿媳丢尽我们的脸吗?” 多加忙把头又低下去了一截,口里说着道歉的话。以利沙伯没好气地指着她训斥道:“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去把人拦回来吗?” 舍儿在旁边笑嘻嘻地说:“老夫人c姐姐,这种事吩咐奴仆就是了。又没多大点儿事儿。”多加侧过头看了舍儿一眼,告辞道:“那我先去处理这件事了。” 等多加走后,以利沙伯瞪了舍儿一眼说:“你倒是聪明能干,跑来找我干什么?” “哎呀,姨母。我这不是才听说首府来了几个贵客嘛。”舍儿赶忙笑嘻嘻地凑到以利沙伯的身边,说,“老爷过几天要举行宴会,我就是想打听打听,好替老爷分忧。” “知道你心疼哈木宰,不然没事也不会来找我这个没用的人了。” “哪里啊,姨母现在头发都没白,见过的都说我们俩是姐妹俩呢。” “也不和你斗嘴了唉,我是真的老了,脑筋转不过来了。今天幸亏有你在,要不然真传到哈木宰的耳朵里,也不知道又要让他烦心多少了。”以利沙伯看着舍儿说道。她很是心疼自己的这个侄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侄女有可能成为其他人的第一夫人,哪里弄得像现在一样。 “言归正传,奈伊木这个孩子虽然不错,但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更可靠些。就算以后分家了,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底气得多。你这才三十出头,还能生。” 舍儿笑眯眯地答应了,找了个头儿把话题拉到了下个月凯德佩拉夫人的宴会上。 这个时候,埃丝特已经裹了纱衣出了大门。门口的守卫是想拦住她,但毕竟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奴仆和武士都不敢碰她。她只耽误了几分钟但离开了家,可是对于她而言这几分钟都像是被浪费了几个小时一样。 也由于被拦的这么一会儿,多加派来的人已经拦住了她,为首的是多加身边的陪嫁的大侍女拉丝。拉丝是个平民,自然与那些低等的下人不一样,更何况多加给予了她不少权利,哈木宰也敬重她是妻子身边的老人给了她几分面子,这让她在安西斯家中颇有几分威望。 看到拉丝后,埃丝特急成一团乱麻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 “少夫人,老夫人和夫人请您回去。”拉丝又低声补充道,“老夫人很是生气,夫人劝了好久才让她不追究您的这次冲动行为。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老夫人可是说了请您别给安西斯家丢脸了。” 埃丝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拉丝觉得她这是害臊了,又补充道:“您要是快些回去,夫人还能帮您说上几句好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阿拉义躺在床上快要死了,来了一个医生只是看了看就走了,你要我怎么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埃丝特语气有些颤抖,她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而且还反过来说原谅她? 拉丝说:“少夫人,您要是回去,夫人还是会再请位医生来给小少爷看病的。” 埃丝特有些怀疑地看了过来,拉丝见她没有反驳,立马把事情全说了清楚:“小少爷病了老夫人和夫人很是担心的,夫人派我们出来,一是为了请您回去照顾小少爷,二是担心您的安全,医生离得远,您又很少出门,不如我们去请医生来的方便。所以还是请您快些回去吧,老爷也快回来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得由您出面比较方便哪。” 听到拉丝口中的老爷,埃丝特终于放下了心来。 “好吧,既然请了医生的话,那我马上回去。希望我在家中别等太久。”埃丝特冷冷地看了拉丝一眼,命令奴仆将自己抬回家里。 看着埃丝特的轿子回去,拉丝这才命令男奴就近找个医生来府里医病——不管怎么的,先安慰好这位少夫人才是。她听到之前那个医生的结论了,那位小少爷眼看是要不行了,干嘛还非得找个绝世神医不可?随便应付一下便是了。 跟在拉丝身边的男奴也很是懂得上位者的心思,在周围随便打听了下,就得到了一位游医的信息,便找了上去。 这位游医显然是刚到这个地方的外国人,白发棕眼白皮肤,身上穿着件带领子的贴身长袍,腰上束着根蓝色的宽布带,脚下蹬着双棕色的牛皮靴,怎么看都不像当地人。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就连不看病的人都围着他看。 男奴一路吆喝着过去。那些围观的人都是些下等人,见穿着整齐衣服的人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不用喊都自觉地让开了路。 “您是医生吗?” 医生漫不经心地将一味药递给了病人,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道:“我是?找我看什么病?” 男奴弯下腰说:“我们家主人请您到府上去。”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人,但他没有问原因,反而问道:“严重吗?” 这个问题让男奴有些难以回答了,他想了想,才含糊道:“人下不了床,不好走动。” “小乖,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看看。”医生对旁边的少年招招手,说道。 这个少年大概十岁左右,和医生长得有些像,大概是亲戚之类的吧,听到医生吩咐,十分麻利地收好了药材背在背上。医生摸摸他的头发,这才笑眯眯地跟着男奴往安西斯家宅走去。 当医生来的时候,埃丝特正在阿拉义的身旁祈祷。她一抬头,看见这个医生,心里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这个医生,分明就只是一个游医罢了。 所谓的游医,就是指那些游历四方的医生。因为不是本地人所以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底线,也不清楚他们的医术。因为常常有游医骗人钱财的事情发生,所以一般只有下等人和绝境之人才会找上他们就医。 但是埃丝特却只能让这把无名火在心里烧着,她还不能表达出来——即便是游医,总也有一点点让儿子康复的机率。她已经回到了这个家里,老夫人和夫人已经有了提防,她没有机会再出门去为儿子求另一个医生了,况且游医中不是没有那些医术高超的存在的,她幼时也受过几位游医的治疗的。 这个医生不仅是位游医,还是个极其年轻的医生。他也清楚自己的外在相貌没有任何职业方面的优势,于是对埃丝特暗里的提防和质疑也不在意,一心一意地为阿拉义检查。 “哎呀呀,这就是你说的人不能下床,不好走动?根本就是没法走动嘛。”医生颇为讽刺地说,转过头又问埃丝特:“这孩子是怎么了?看他晕迷不醒,是头部受到了伤害还是有吃了什么东西?” 埃丝特赶忙打起精神,把事情和之前的诊断说了一遍。 “看样子是脑子受到了伤害,这么久了也没其它反应,排除脑内大出血,更有可能会有点脑震荡或者血块。”医生说完挑起阿拉义的眼皮,对着光转了转他的脑袋看了看。 “嗯,很有可能是有血块堵着了。” 他说完,便从背来的工具箱里面拿出了几个玻璃瓶和奇怪的器具。 “去烧些热水来,拿几张干净的毛巾。小乖,过来看你师父的手法,学着点儿。” 埃丝特一下激动得不能自已,无论如何,她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当即连声命令下人按医生说的去做。接着,她便站到一旁,看着这位医生手法熟练地配药施药,渐渐的视野被泪水晕花,她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努力地看着躺在那里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Chapter 005 chapter 005 阿拉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离他开始晕迷有三天了。埃丝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护着他,就连睡觉也是隔一会儿醒来一次。也亏那个医生把自己的徒弟放在埃丝特这边帮了些忙,不然她也早倒下了。 期间,芙拉也来过几次。她再怎么讨厌这个弟弟,却知道在家中只有母亲是真心对她好的,她一气过就后悔了。可埃丝特还在气头上,并不想多看她,而同时也担心女儿会一时气愤做出什么错事,便拒绝了芙拉的帮忙。芙拉被拒绝两三次后,心里也生了委屈,哭哭啼啼地跑回了房间,关起门,不理外人了。 这天,埃丝特依旧守着阿拉义,她心里都有了绝望,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突然她听到一声十分微弱的叫声,她转过头,阿拉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轻轻地唤着母亲。女人连忙扑到床前,双手颤抖地握着儿子的手不放。 小男孩虚弱地笑了笑,看着母亲憔悴的脸色,轻声地安慰着:“妈妈,我没事了的。你休息下,好吗?” 一瞬间,埃丝特突然泪如雨下。 而小徒弟在第一时间去通知了医生。医生很快就来了,检查完阿拉义的病情后,笑眯眯地说:“暂时没什么危险了,最近好好休养着,喝点流性食物,先不要吃太油和辛辣的东西,如果有不舒服马上通知我我再开点药儿,慢慢养几天就好了。” “妈妈没事的。你刚醒过来,妈妈再看看你,有什么不舒服就给妈妈说。”埃丝特微笑着吻了吻儿子的额头。阿拉义晕迷了这几天都没洗澡,在热天里已经有了点点不好闻的味道,额头和头发摸起来也油油的,但埃丝特却还是觉得儿子身上有股奶香奶香的味道。她又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旁边的小徒弟冷着张脸看着这一幕。 阿拉义本来想蹭蹭母亲的脖子,撒撒娇的,可是一抬头就看到比他大几岁的小哥哥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害羞,忙试图从母亲的怀里钻出来。 “怎么了?”埃丝特紧张地直起身,上下打量着儿子,说,“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有人在我都长大了。”阿拉义别扭地说着,眼睛老是往小徒弟那里看。 埃丝特用手捏捏儿子的小脸,有些好笑地说:“你才几岁,就长大了?小孩子在母亲怀里撒个娇很正常。” 阿拉义把脸藏到毛毯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母亲。他这个小样子正好戳到埃丝特的心头软肉上,把她心疼到不行,口中连连说着让他好好休息,又吩咐阿拉义新的贴身仆人好好照顾着。 “夫人,小少爷刚刚醒过来,还是需要静养的。”医生在旁边写好了药单,将它递给了女仆,说,“而且我看夫人也很累了,还是休息下比较好。以后孩子还得靠您照顾呢,您可不能先累得倒下了。” 埃丝特接过女仆手里的药单,看了看就让女仆先收好,一会儿再去药房拿药。刚做完这个,她就觉得一股困意袭了上来,眼皮一下就沉重了起来。她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说:“的确,我也点困了。况且就家里还有些事情,也不方便留您答宴了,请允许我先回房间,我让下人带您出府。”说完,她便向医生行了个礼。 医生接受了这个礼 ,说:“医者父母心,我只是作为一个医生给病人看病罢了。” “不,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医生。我很惭愧我无法给予您应有的待遇和酬劳。”埃丝特很是惭愧地说。 医生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这个笑容是从眼睛开始的,最后蔓延到嘴角。埃丝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让人舒服的笑容了,她觉得自己并不用解释得那么一清二楚,这个医生却已经知道了她的困窘,同时她也没感到被人戳破面子的尴尬。 “您是一位好医生。”埃丝特真诚地说道。 “您也是一位好母亲。您的孩子也很优秀。”医生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阿拉义说的。然后他又说了一些关于阿拉义后期的治疗事宜,埃丝特一边和他寒暄,一边将他送出门口。 阿拉义看着母亲越起越远,心里有些失落,眼眶里也泛起了湿意,可是他一想到母亲脸上流露出来的疲惫,还是忍住了。 旁边那个冷面的小徒弟突然凑了过来用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马上脸红红地跑了出去。阿拉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那丝失落就这么消失了,他瞪着门口,张了张嘴,又倒在了床上,蒙头大睡起来。 另一边,埃丝特将医生送到内院门口,再一次吩咐了下人好好招待医生才回内院。她回到房间,在自己的衣箱里翻出了一包粗制的银饰,选了几件有份量的用绢布包着让下人带给医生。 当阿拉义醒来没多久,多加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她让人送去二十郎的诊费,顺便让下人赶紧送那个医生离开。 她的心腹跪在旁边,适时递上了一杯冰镇了的果汁。多加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不耐烦地推开了。 “太甜了。明天就用这个招待客人吗?这是哪个厨师配的?是要让我们丢脸吗?” “回主人,这是隆巴师傅配的。” “首府那边都讲究清淡,叫隆巴再改改,一会儿拿给我尝尝。要是再不合意,我也不管他是不是老师傅了,直接刷马去。” 一个女仆得令退了下去。 多加叹了口气,对心腹说:“还好,今天也算是解决了一件事。现在全家都正是忙的时候,我们可不能再为老爷添乱了。你让下人把嘴闭紧了,没事儿别到处乱嚼舌头。” “是,我马上通知下去。”心腹毕恭毕敬地说道。 “明天是至关重要的开头。”多加也难掩住自己的兴奋和激动。她的双手也因此颤抖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像是擦了上好的胭脂一样。 “一定拿出最高级最完美的礼仪来迎接客人。明天,我绝对不允许出一点儿乱子。”她在“一点儿”上的发音咬得很深,仆人个个都垂下脑袋应声。 安西斯家的人兴奋忐忑地迎来了第二天。 启明星还高悬在东方的天空中,管家和几个管事就起来了,接着就是女人们早早地起来了,女仆们围在她们的身边,衣服c发型c妆容c首饰务必从指尖到每一根头发丝都保持着完美。男人们是最后起床的,可就是最晚一个人起床东方的天空才开始泛白。 哈木宰昨天夜里很才睡觉,但今天早上却依旧充满了精力。他巡视着这幢由他先祖和他一起打造的宅子,心里充满了激动与焦虑,也许从今天开始,安西斯家族就要在他的手里再度上一个新台阶了。 用完早饭也已经9点了,哈木宰便领着男性的家族成员前去迎接客人去了——除了阿拉义。 芙拉昨天才被母亲教训,也不敢再在胞弟面前耀武扬威,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对着他抱怨道了几句。 埃丝特喝止了芙拉,将她拉到另一个房间,皱着眉毛说:“你们是姐弟,血浓于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别人将你们分开来看待。在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们两个最亲了。你认为其他的人会因为你多骂阿拉义两句或者你对他不闻不问就高看你两眼c给你什么恩惠吗?” 芙拉有些不服气。 “阿拉义已经出生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你以为阿拉义现在消失了,你父亲对我对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吗?他的心早就不在家里了。”埃丝特这么说着,她从很早就不愿意面对这么一个现实,只不过她并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早在阿拉义出生前,麦斯欧德就已经不再爱她了,只是她一心想要丈夫留在身边,期待着他能变回年少时候的那个说着要对她好一辈子的小小少年。 可芙拉并不想听母亲单方面的解释了,她说道:“那是你没本事,连自己丈夫的心都栓不住。” 听了这话,埃丝特一气之下狠狠地给了芙拉一耳光,怒道:“你知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向着你那个有病的父亲!” “你才有病!”芙拉毫不畏惧地吼了回去,说,“从小到大,你问过我什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只会围着父亲团团转,只会成天去讨好祖母。对着我就只会叫我别给你丢人,好好看着弟弟。现在你想当个好母亲,一个被欺压的好妻子了?要演就对着那个傻宝宝演去,我早看透了。” “你再说一遍?”埃丝特怒道。 “说就说。你不过是最爱你自己罢了。”芙拉毫不畏惧地顶了回去,道,“从小到大,你就没真的关心过我什么,哪一次我生日你不是借着我的名义想拉拢父亲的心。你关心阿拉义不过就是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儿子罢” 话还没有说完,埃丝特就狠狠地给了女儿一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Chapter 006 chapter 006 隔壁房间里,阿拉义正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服侍着穿衣服。往日里,他都是由芙拉照顾的,芙拉基本采取放养式的管理,穿衣洗漱什么的都是由阿拉义自己来的。但是这位老仆人却是埃丝特的保母,一位思想保守的老人,在她看来,阿拉义这位小少爷理应饭来张口c衣来伸手。 因此,阿拉义很不习惯,甚至还带着一种被羞耻感。 “小少爷,你身上又刚出了点冷汗,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擦下身子。”保母说道,她见阿拉义还站在那里,有点着急,催促道,“快点啊,等会儿万一老爷他们回来了,就没时间了。” 阿拉义感觉脸上烫烫的,他看了看周围的女仆,这些女仆他都没见过,似乎是前不久才换上的,而他实在不想当着几个不是很熟的女性外加一位异性长辈的面前脱衣服。他见保母正准备动手帮他脱衣,赶紧说:“我自己来就是了,你还是去看看母亲和姐姐吧。” 保母歪着脸打量着阿拉义,然后风干的老果子一样的脸上绽开一朵菊花一样的笑容,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害羞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我去让夫人看看。”说完,她就捂着脸忍着笑走出了房间。 埃丝特拉着芙拉去的房间就在阿拉义房间的隔壁。 而此刻房间里芙拉的声音就此终止了,只剩下埃丝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芙拉捂着脸转过来,嘴角已经有了一丝血迹,而脸上那个巴掌印正慢慢地由白变红。但埃丝特对此一点儿也没反应,两只眼睛鼓着都快突了出来,脖子上的青筋也突了起来,她看了芙拉一眼,嘴里说道:“我养了你这么大,居然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来?我还不如当初杀了你。”说着,她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着,很快就瞄准了旁边的一个烛台。她一把抄起烛台,高高举起它,夸张地挥了起来,一边向着芙拉走过去,一边说:“你有胆再说一遍,你有胆再说一遍。” 芙拉被吓傻了,看着母亲挥着烛台向她走了过来,整个人腿都是软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烛台劈下来。这时,她从身后被人推到了一旁,另一个女人挡住了埃丝特。芙拉倒在地上,整个人只知道哭。 挡住埃丝特的女人正是埃丝特的保母,她在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夫人的怒吼声,心里感到有些不妙,一推门就看到夫人拿着烛台要敲打小姐,被吓了一跳。 平时埃丝特也很是尊敬这位老人,可是现在她已经气昏了头,被拦了下来之后,还想再冲上去。幸好保母常年体力劳作,要比她强壮些许,争夺了一番后将烛台夺了过来。 “夫人,你闹些什么?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保母抱着埃丝特的腰劝道,“今天是贵客到来的日子,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了,让那几个人知道了得怎么办啊?你总要想一想以后,想一想小少爷啊。” 正说着阿拉义的时候,阿拉义就已经到了门口。只是他被房里发生的事吓呆了,愣在那里进退两难。 埃丝特大概也是准备吓吓芙拉,顺带出一口气的,听了这话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又见了儿子那副怯生生的样子怕吓着他了,只好抱着保母哭了起来。 保母像抱小孩一样拍拍她的后背,劝道:“芙拉还小呢,等她退了人之后就懂你的苦心了。” “我气啊我呜我气啊我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不懂事呜呜”埃丝特抱着保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是顿足又是拍腿的,嘴里翻来覆去就只那么几句话。 保母哄了她几句,转过头训道:“芙拉,你也是的,都12岁的姑娘了,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能说的,别人听了会笑话你的。”她说完话,正巧看到芙拉转过头,后者右脸上一个乌红的巴掌印挂在脸上十分刺眼,她被吓了一跳,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芙拉见这位一直爱护她的老人来了也不再害怕,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她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那个躲在门后的弟弟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了。 一听这话,埃丝特一副又要发作的样子,保母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唤来芙拉的保母和照顾阿拉义的仆人让他们带两个孩子下去。阿拉义那边还好,而年轻的保母才新上任没两年,还没见过这种架式,见了小姐脸上堪称毁容的那一个巴掌印后差点没吓晕过去,哆哆嗦嗦地带着小姑娘下去敷药了,一边走,主仆两个人都一边抹泪。 埃丝特一边抽噎,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芙拉是不是我生出来的,要不她怎么对自己的亲弟弟这么冷血啊。她那天还让我不要找医生,让阿拉义就那么等死” 保母忙打断道:“夫人,这些事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解决。现在都快到十二点了,想必客人就快要到了。你再哭下去,妆花了,眼睛也肿了,一会儿怎么见人啊。”保母将埃丝特拉到镜子前面坐好,,一边打量着一边说:“我让下人马上准备几个热鸡蛋滚一滚。” 听到这话,埃丝特也看了看镜子。她被吓了一跳,说:“快,让人打水来,妆花掉了,得重新上。” 保母见她暂时放下了那事,这才算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等到中午的时候,家中的男人们还没有回来。 埃丝特便吩咐下去让人把昨天准备好的一些干食水果和端出来吃,又让仆人们将儿子的药熬好,等饭后送来服下。她一边吃着,一边和言细语地哄着阿拉义多吃点东西。 贴身女仆从前面赶回来,脸上还带着些担忧的神钯,略带提醒着问道:“主人,那几位夫人并没有用餐,还在前院等着。万一老爷和少爷回来了怎么办?” 埃丝特懒洋洋地靠在靠枕上,笑了笑,不在意地说:“从这里到前面要有好久?一会儿就到了。再说,这中午他们是回不来了,难道我们也要一天不吃不喝吗?”她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 女仆赶紧把新剥了皮切成块的桃子举到埃丝特的面前,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埃丝特眼光流转,略带轻蔑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东西,心思却想着幼时见过的那些贵族。在这个地方她见过地位最高的是多加的家族,多加是一向看不起她的,她却不在意。 毕竟经历过更加高处的风景,谁会因为一朵小花没开放而生气? 保母在一旁看着埃丝特心情似乎不错,就小心翼翼地提了芙拉一句。 “别提她,饿一顿又死不了。我以前是太宠着她了,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埃丝特气愤地坐直了身体,一脸怒意地看着保母,警告道,“你也不准去管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在这个家里是谁护着她的。”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阿拉义有点不舒服,就乖乖地坐原地,看着面前的食物。 “阿拉义,你吃好了吗?” “啊,吃好了,母亲。” “那先休息一会儿,等药来了再喝药吧。” 阿拉义点点头,看着母亲对着自己温柔地笑着,怎么也无法同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联系在一起。他总觉得这个家哪里有些奇怪,自己心里也有点怪异的感觉,但周围的人都是很正常的态度。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呢。他想着,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休息了。毕竟他才大病一场,动了一会儿就想睡觉的。 埃丝特看着儿子小小的样子,笑了起来。 保母难得的在夫人脸上看到这么一个温柔的笑容,一时心里五味俱杂。埃丝特当然发现了她的走神,歪过头问道:“母嬷,怎么了?” “啊?”保母深深地看了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叹了一句,“刚刚已经很久没见到夫人这样笑了。我倒希望夫人以后也常常有时间能多和小姐和少爷处会儿。” 埃丝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不过,这次听到别人提起拉芙她也没再生气了。 “是吗?我还以为我每天都这样呢”埃丝特托着腮帮,两眼随意盯着某个地方,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保母示意下人把那些食物端了下去,她则坐在一旁为埃丝特沏上了一杯红茶。 她还记得,夫人还是十二三岁时的样子,那时冈比西斯老爷也还在,夫人脸上总是挂着得意骄傲的笑容,见过她的人都会夸女儿肖父c聪明机智。麦斯欧德少爷也不曾像现在一样。 老爷,你当初真选错了呢。 “我想什么呢?都是些有的没的”埃丝特回过神后低声地嘲笑了自己一声。 “说起来,今天是个难得的日子,不能搞砸了给那几位夫人说下拉芙今天不适怕冲撞了贵人,就不能去迎接了。” “夫人,小少爷不去出席,连小姐也不能的话,以利沙伯夫人和多加夫人会不会生气?老爷那边也不好交待啊。” “不用,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惜,这次我可是一定会出场的。”埃丝特压低声音“chichichi”地笑了起来,似乎特别开心。 阿拉义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有些难受。 即使是那个老是骂自己的姐姐被母亲惩罚,他也并不觉得开心。他现在很想小院的那边,见到他的朋友。 外面的世界,阳光正是毒辣。 远方来自锦绣铺地的城市的客人即将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Chapter 007 chapter 007 等到了夜色降临,外出的男人们这才派了仆人回来通知说贵客来了,将在不久后到家。家中的女人们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个个临时对镜又一次检查好妆容,然后跟以利沙伯到了前厅的隔院里等着。 埃丝特往眼睛周围又扑了层粉这才出门,她规规矩矩地问了老夫人和夫人的好,站到一旁低眉垂目。 以利沙伯果然问了芙拉相关的事,又带着怒意瞥了埃丝特一眼。后者马上道歉解释道:“芙拉今天下午不小心脸撞到了门槛上,她怕吓到老夫人和客人了,因此让我在这里请个假。”以利沙伯打量了埃丝特一眼,沉默了几拍才让埃丝特退了下去。而她的两个儿媳则在一旁做了个合格的背景。 拉拉朵儿坐在以利沙伯的身边,而挨着她坐着的几个小女孩则是本代分家的孙女们,都规规矩矩地坐着。 埃丝特在一个老妇人身边坐了下来。这位老妇人见到埃丝特特意从脸上挤了个充满谦卑的笑容出来,甚至有点尴尬地在座位上挪动着。埃丝特有点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对方整个人都僵硬在了位置上。 这名老妇人叫丽丝,是哈木宰兄长法哈德的第一位妻子。法哈德的身份很尴尬,但在没有拆穿前,以利沙伯对他很是宠爱,甚至为他订了她一位镇上颇有权势人家的女儿——也就是多加。同时丽丝也看上了法哈德,她与多加两人在年轻的时候有过很激烈的冲突。后来,丽丝如愿地嫁给了法哈德,多加则嫁给了哈木宰。 虽然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十年前,法哈德和儿子费达出事故同时去世后,丽丝便开始在西里斯家低头做人。埃丝特刚嫁进来的时候,常常看到以利沙伯和多加处处对丽丝挑刺为难,后来分家的几个人让她住到了别院祈福,这才让她的日子好过了起来。 本来丽丝的年龄和多加伯相近,但现在看起来两人实在不像是同龄人。她是隔院中唯一一个不化妆的女人,身上穿的也是亲手做的纱衣,身上带着点檀香的味道,如果不是神色过于谦卑,都会以为是哪里出来的修女。 埃丝特端起仆人准备好的果茶漱了漱口,然后笑了起来说:“果然老夫人这里的水都比别的地方香些。” 多加还没说话,一旁的舍儿倒先笑了起来,道:“这茶喝下去就是跟我往日做的完全不同。听说这可是大夫人精心选了的好茶和水果,又监督下人制作的呢,而且每两个小时就重新煮新茶。我们喝着香甜,怕也是有大夫人的一番心意在里面,”她两只眼睛弯弯得像月牙儿,笑起来很好看,看样子就是从内心在赞赏多加的行为。 听了这些赞扬的话,多加就笑了一下。 以利沙伯笑了起来,拉过舍儿的手说:“我这茶再香甜也没你这张嘴甜,尽会说些好听的,来,让我这个老太婆看看嘴上是不是抹了蜜了?” 旁边的人都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边正说着,隔壁就传来一阵喧闹声。整个房间一下就安静无声了,埃丝特仔细听了听,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心里一振,猛地挺直了背。 多加则说:“听那边那么喧闹,怕是老爷已经回来了。” “快c快,去前面打听一下,是不是客人来了。”以利沙伯连忙指着一名女仆说道。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从位置上站起来,可是过于激动她又跌了回去,吓得舍儿和她的贴身女仆忙扶着她。 得了令的仆人低着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很快就回来报告说:“老夫人,哈木宰老爷让您做好准备。” 除了有几个小女孩有些好奇地伸长着脖子试图提前看到拐角处的状况,房间里其他女人都紧跟在以利沙伯后面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她们去迎接的是两个七岁左右的男孩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按照风俗,外男是不能进入其他家族的后院的,但是十二岁以下的男孩却是可以的。 这两个男孩子都穿着带刺绣的丝绸衣服,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但一个有着又长又尖的下巴看起来有点尖酸,另一个则是胖得跟球一样。而那个女孩并没有长得多漂亮,皮肤还有点黑,可胜在气质不错。 几个年弱的孩子都在见到对方第一面的时候有点失落,但对方漂亮的衣服还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的。他们的目标很快就从对方的脸转到了对方的衣服和配饰上,年龄较大的女孩则满眼羡慕地看着那个黑皮肤的女孩身上的金银首饰。 一行女人都向这三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行了礼。而按礼,几个长辈都要上去亲吻孩子们的额头,但那个胖胖的男孩很明显不愿意被亲吻到,一脸嫌弃地躲开了,以利沙伯只好尴尬地装了装样子。为了化解这份尴尬,她主动提起了一直被忽视的阿拉义:“我也有个孙子和你们一样大,要是他在这里肯定能和你们玩到一起。” “是吗?”瘦男孩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说,“可我没看到有什么男孩,他怎么没来?” 以利沙伯慈祥地笑着说:“他前几天才撞到头,医生让他多休息。” “哦。”胖男孩并没有关注这些,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的有的,有果茶c水果还有糕点,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所以准备了很多样。”舍儿在旁边抢答道。哪知道对方并没有理她,而是对着埃丝特扬了扬下巴,说:“我要她喂我吃东西。” 埃丝特装作没有注意到多加的眼神,大方地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弯着腰说:“那小少爷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胖男孩歪着头想了想,很艰难地说:“我能都吃点儿吗?” 周围的女人都笑了起来。 瘦男孩在后面低骂了一句,往前走了几大步,挤到最前方仰着下巴进了房间。 隔壁也是一片热闹之声。 两个留着精美胡须的男人坐在哈木宰的两边。年龄大些的那个正喝着酒,突然见到几个舞姬跳着旋舞从门外进来了,他眯着眼色色地看了几个少女柔软的腰和纤长的四肢,凑过去对哈木宰说道:“老弟,你这日子过得真滋润啊,不说这山清水秀的,连人也长得俊俏。虽然这地方离首府远了些,当真算得上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哈木宰哈哈笑了起来,说:“哪里哪里,这地方用来养老度假是不错,但我总是不愿意认老,总想换个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啊。不过,老兄看得起我,我也不能小气,看得上什么,只管张口。”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年轻的那位客人则是与麦斯欧德和奈伊木两人坐得更近些。奈伊木很擅长和人打交道,三巡酒后,便与那位客人凑成一堆低声说些什么。反而让麦斯欧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最开始哈木宰是力推他出来接待对方的,但麦斯欧德显然将这个入在他手里的机会拱手让人了。 另一边,阿拉义正准备偷偷溜出去。 因着有客人来,大多数人都分配去了各种活儿,所以能守着他的仆人也只有两个。这两个仆人一个太老,总是爱打瞌睡,一个太年轻老是坐不住,他找了个借口便让对方高高兴兴地跑到前院去看热闹了。而唯一能尽忠职守的现在正陪着他的姐姐拉芙。 故而,阿拉义能够顺利偷溜出房间。 阿拉义是对那些所谓的贵客没什么兴趣的。他也是见过一些客人的,每次母亲都会不停提点教训他不能调皮,所以他完全对这些没兴趣。比起这些,他宁愿一个人静静呆着学习生字。他一个人在屋里听着隐约传过来的喧闹声,完全睡不着,有种难言的滋味从他的心里升了起来。他想找个人陪着他,不一定要和他说话,就算坐在这里能让他看着也是很好的。但他又不想找那些仆人,总觉得他想要的那个人不会是那些只会听话看脸色办事的仆人。 于是阿拉义很干脆地决定了出门去找他的“朋友”。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棵树下。树下那个狗洞前几天被人填过了,但是太粗糙,没两天就塌了一半。他把其中几块大泥巴扒开,目测了一下觉得能通过,就钻了进去。然而他没有料到半途被卡住了——他的头和一只手在墙外,胸口卡在洞里,屁股在墙内侧。 这个倒霉的男孩子努力地往前又蹭又挤,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效果。没过几分钟他就累得无法动弹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笑,把阿拉义吓了一跳,他努力抬起头,面前不远处正站着另一个男孩。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之前那个捏他脸的小学徒。 小学徒蹲了下来,很肯定地说: “你卡住了,要帮忙吗?” 阿拉义有点害臊,要是他有能力的话他都想把脸埋到土里去。不过,他更害怕自己这个样子被母亲发现,于是他红着脸点了点头说:“你能拉我出去吗?” 小学徒凑到墙边看了看,又走回来拉着阿拉义的手往外拽了几下。阿拉义感觉到洞口松了些,连忙用脚蹬着土,借着对方的帮忙从洞里拱了出来。 “谢谢你。”阿拉义拍着身上的土感激道,接着他顺口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帮我叔父买酒。回来的时候迷了路,看着灯光就走到这里来了。”小学徒解释道,“你病才刚好,不能这样的。” 阿拉义哼哼了两声,羞于把自己想半夜离家的事说出来。幸好对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告诫了自己一番爱护身体的话。 “夜已经深了,早些回去睡了吧。”小学徒说道,“我送你回去好了。” 阿拉义连忙摇头——对方比他大几岁,块头也要大一些,他都被这个洞卡住了,更别说对方了。 “放心,我们不从洞里面爬回去。” 听了这话,阿拉义以为对方是要自己从大门回去,但他溜出来都是偷偷摸摸的,完全不敢想像从大门进去后被母亲发现的场面。 “安心,也不用走正门。”小学徒背对着阿拉义,示意他爬到自己背上,说,“我带你走个捷径。” 捷径? 阿拉义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下就屈服于自己的好奇心了。他跳到对方的背上,感觉到对方异常瘦弱的身材。 “抓好了。”对方说完,便从一旁的树干上借跳了一下,直接跳上了墙头,又蹦了下来。 “你会功夫?”阿拉义惊讶地叫出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Chapter 008 少年将阿拉义从背上放了下来,转过身,用两只手狠狠地捏了捏阿拉义的脸颊。等到阿拉义觉得脸被拉扯得有些疼痛的时候对方才松开。然后阿拉义就听到少年轻笑了几声。 “小不点,你想学吗?”少年问道。 阿拉义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想,母亲不会喜欢我学这些的。她总是想让我多读书,说这些都是没什么用的人才会去学的。”他说完这句话,少年也没有接话——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不高兴。 “剑术c骑马c射击都很厉害。练得好的话,像你这种没半两肉的小家伙一拳就砸扁一个。”少年威胁道,“哼,你母亲头发长见识短,不明白这中间的道理。要是再过几年的话,她就应该后悔了。” 阿拉义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将手指送到嘴里咬了咬。 “脏死了。”少年把他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然后掏出一张布,仔细地擦了擦,说,“这么脏可不能做我的媳妇儿,你得爱干净。” 媳妇儿是个外来词,阿拉义完全没听明白。不过他一向是很有好奇心,便主动问道:“媳妇儿是什么啊?” 少年沉默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我给你做吃的c给你钱买东西,你生病了我照顾你c你被人欺负了我就帮你打回去,不过你以后不准跟其他人玩,只能和我玩c和我睡觉。” “才不要!”阿拉义抗议道,“我和提米说好了,提米要当我媳妇儿!” “提米是谁?”少年凶巴巴地说,“我会功夫,他会吗?我能帮你治病,他能吗?我还那么帅,他有我帅吗?” 阿拉义愣住了。他仔细想了一想,对方还说得真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一部分权益,道:“那c那提米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抛弃老朋友只和你一起玩。”少年想了想,有些不甘不愿地说:“嗯,忘恩负义不是君子所为。你要是那样的话,我肯定也不喜欢你啦。这样吧,你要和谁一起玩的话,都要告诉我,我同意了你才能和他耍。”他说的一些句子阿拉义很是陌生,也无法理解中间的含义,可是一想对方能一下子飞过那么高的墙肯定很厉害,自己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朋友是件多么骄傲的事情。 不答应白不答应。 于是阿拉义便点点头,说:“那好,我当你媳妇儿,你也要当我媳妇儿。”少年似乎还有些不乐意,但阿拉义已经伸出手指说道:“拉勾勾,不准变。”他连忙用小手指勾住阿拉义的手指,说:“不准变。” 两个人拉勾勾还没完,墙头上就传来一声轻笑,吓得两个人连忙抬起头看过去。少年则一边看一边挡在阿拉义的前方,等到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才放松下来。 “抱歉抱歉,不小心路过。”墙头上的人虽然说着抱歉的词,但语气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叔——师父。”少年脸红了起来,把那两个字拉得长长的,似乎有种撒娇的感觉。阿拉义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应该是之前替自己看病的那位医生的。 “好吧,我是来找你的。现在都月上中梢了,跟我回家吧。跟你的小媳妇儿好好道个别,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说。”医生趴在墙头上打趣道。不过下面的两个孩子显然不明白他是在打趣什么,对方一副扫兴地模样。 “那我今天先走了。你得记住,你可是我的媳妇儿,要等我回来找你。”少年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恋恋不舍地跃过墙头跟着师父走掉了。 在看到对方不舍的表情时,阿拉义是十分相信对方会很快来找他的,但是连续等了一周,他也没再见到对方。 ‘他可能只是随便说说吧,也许哪里又遇到更好的媳妇儿了呢?’阿拉义失落极了,连埃丝特都注意到了他的低落情绪——不过她把这个归结于大病刚好,又被自己的姐姐嫌弃的原因上。 本来芙拉与埃丝特的关系在老保姆的调节下快要解冻了,但是因为这件事芙拉又受到了埃丝特的指责。前者又闹起了绝食,埃丝特放出狠话说要随便找个中年男人将她嫁掉。 不过这一切都止于另一个消息。 哈木宰做了主,将那天来的那位黑皮肤少女续给麦斯欧德为二夫人,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多加。 埃丝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哼笑了一声。保姆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将皱起的眉头舒缓了下来,拍了拍老人的手,说:“别担心,我没事儿。” “可老爷将这件事全部交给夫人去办,少夫人作为少爷的大妻却被勒令什么都不准插手,我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少夫人的地位?”保姆问道。 埃丝特摇摇头,说:“这点不用担心。一来,对方可是做为首府家族来的子女,嫁给麦斯欧德这么一个土地主儿子,还是做续房的,这边要再不把面子捧上去那还不惹对方不快。让母亲处理这件事,虽然无疑是在面上踩我的脸,但不踩我的脸怎么把人捧上去?这点我还是明白的,也是我无法反驳的。况且就算我反对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你看看那老太婆往日是多宠我家那个,结果呢?屁都不敢放。所以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老爷觉得亏欠我,也让那几个老货对我放心点些。” 保姆慢慢地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担心道:“少夫人不怕新来的少姬抢了少爷的关注?这对小少爷来说,怕是更不好了啊。要不要我们中间扔点绊脚绳?”说着,她一向慈祥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狰狞的神色来。 埃丝特还是摇摇头,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正想说第二点。我们家的少爷对新来的嫁娘可是没什么兴趣的罢。怕是不合他口味哩。”在这一方面她可是完全放心麦斯欧德,毕竟她可是经历过一次为夫娶二妻的事了,哈拿的成功例子就是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丈夫爱好的最好证据。 保姆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起来,低声说:“听您这么一提,我也想起这件事儿了。你说那小姐谈吐好c举止也不错,怎么生得像个低贱人一般,那皮肤都比老奴的还要黑。和少爷站在一起简直对比强烈,怪不得少爷不喜欢她。”她本来捂着嘴低沉地笑着,却发觉埃丝特听了这话低沉了起来,便不安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好了,母嬷,这些话题不是你能说的。我以后不想再听了。”埃丝特有些疲惫地用手支着额头,挥了挥手止住了这个话题。只有她知道麦斯欧德喜欢哪种女人,麦斯欧德和她闹得如此之僵却又没有想过把她休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比起夫妻,他们两个更像一对互捏把柄的合作伙伴。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阿拉义就在旁边的毯子上睡午觉。埃丝特也并不担心这些话题被儿子听到,或者说她完全没有想过儿子听到这些话会产生什么想法。 过了一会儿,保姆看着小少爷,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问道:“少夫人,我记得小少爷也快要满六岁了吧?” “嗯?”埃丝特疑惑地看了看老仆人,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从前一个问题跳到了儿子身上的问题。 “冈比希斯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也提到过让小少爷去测一下资质呢。”保姆提醒道。 “哦,你说这事!”埃丝特恍然大悟道,“老爷早就和我安排好了,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去首府为他办入学,那时候顺便再测也不迟。” “会不会太迟了?” “母嬷,你是看什么传奇小说看多了吧?”埃丝特差点笑出了声,难得兴致高扬地解释起来,说,“那些小说里面什么主角则出生就测出上等资质,四五岁就成为天才。都骗小孩子的呢。” “虽然一个人的资质是天生注定的,但想要测出来可不是越早越好,因为年幼的孩子正在发育,水平不定,想要测出一个具有参考价值的等级至少等到七八岁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同样的,越小的孩子魔力越不稳定,除非是想毁了他们才会让一个孩子从三四岁开始学习魔法和斗气。” 保姆惊讶地说:“那我看过的小说都是骗人的了?那这不是在害人吗?” “那是小说,母嬷。小说中总是有一半是编的。如果按真实情况那么写,谁会去看?写一个白发苍苍c脸上还带眼屎的老牛油果一样的魔法师吸引注意呢,还是写一个少年得志c英俊潇洒的魔法天才吸引注意呢?”埃丝特挑着眉毛说,“一般看那些小说的都是平民百姓,魔法师和武师哪有那些时间去看这些东西?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会有常识,不把书里的东西当真。”一说起有关这些“不合妇道”的内容时,埃丝特绿色的眼睛里总是闪着光芒,就像夏天的阳光在绿叶上跳舞一样。一旁的保姆虽觉得有哪里不妥,可她不想扫主人的兴,就默默把这些疑问忍了下来。 埃丝特讲完这些,挺直的背又弯了起来,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睛说:“首府里的学校总是比边区的好。麦斯欧德能娶到旺达家族的女儿,我们家也就和贵族有了关系,阿拉义进贵族学校是没有问题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便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树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左手的手指一直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像是一首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Chapter 009 在双方的强烈意愿的驱动下,两家的婚礼很快就举行了。 作为儿女的芙拉和阿拉义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婚礼上的小花童,那天上午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都羡慕的不得了。埃丝特坐在前侧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围着她向她恭贺着。 当然,人们最主要的话题还是新娘。 “恭喜了,埃丝特夫人,您又得了一个新的姐妹。听说是首府那边的大小姐呢,地位可比我们这边的人都高,到哪里去不都得当昆必特(彼科特公国对神的称呼)供着,不敢怠慢半分。要我说,首府那边的小姐从小都养尊处优,受教学习,肯定又懂礼又能干。你呀,以后可要享福了。”一位瘦瘦黄黄的夫人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她的脖子和手上都戴着成套的黄金首饰,活像个展示架——周围其他妇人都是如此,衬得只有十五六样首饰的埃丝特朴素极了。她这么一说,下巴扬了扬,虽然带着微笑,眼神却露着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另几位夫人一听也凑过来笑着问打趣着。 “哎呀,你看你,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光羡慕有什么用嘛,改天我托人给你介绍一家——话说回来,你丈夫也是时候娶个二妻了,咱们做朋友的这点忙总是要帮的嘛。”另一个穿紫色纱衣的夫人捂着嘴笑骂道。 埃丝特赶紧说:“今天这可是我家的重要日子,你们一个个要讨论其它的事情我可不干,怎么的都得给个厚厚的礼包才对。” 旁边的妇人都快乐地笑了起来,她们借着这个话题猜测起新娘的样子来。有个人顺口就问道:“埃丝特,能让你家那位松口接受的怎么的也得是个比哈拿更漂亮的吧?” 听了这话,埃丝特也只是故做神秘又带点失落地笑笑,然后坐下来喝起了果茶水。 那几个女人用眼神互相传递了一下信息,都默认了新娘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漂亮到埃丝特都产生了危机感。她们之前也有小道消息,听说这次结婚是个利益婚姻,那必定地位也不低。试想一位又有地位又能得宠的女人在身边,作为大夫人的埃丝特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指不定在这位夫人脸上灿烂的笑容下是一颗恨不得吃了她丈夫的心呢。 有几位有过相同经历又不甘心的妇人捂着嘴偷笑起来,那边赞美两位新人的话更是滔滔不绝。其他的人看这个样子,当然跟着纷纷赞同,把气氛烘托得更加热闹。 新娘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被四个人抬到大堂的门口的,等她下了插满各种花的平桥之后,便缓缓地向神台走来。当她路过一行人的视线的时候,这些人都停下了笑声。 没别的什么原因。 这位新娘长得甚是惊人。 其实她并不丑,只是有些偏黑。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皮肤比较黑了——麦斯欧德和他的两个儿女都是白皙的肤色。她站在这几个人中间,衬得她尤其的黝黑,更不要说她那不各从哪位师傅出手的红色的嫁衣了——那衬得她更是黑了一层。 客人们都吃惊极了。之前还能东想西想的几个妇人都下意识地瞥了麦斯欧德和埃丝特两个人,眼里全是惊讶。 不过,这位新嫁娘身上全是金灿灿的黄金,似乎连嫁衣上面都用着金线绣着花纹。 “天呐,真的是用黄金绣上去的。”一个离得近的妇人惊讶地叫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这在全国都只有几家才能生产这种金线。” 众人的眼神又随着这句话的传开而重新变得的火热起来。 新娘的小叔接过新娘的手,将她送到神台面前。麦斯欧德沉着一张脸接过了新娘的手。阿拉义捧着鲜花立在新娘的后面,他的视线看不到成年人的世界,只能看到旁边那两贵族男孩漫不经心的表情。 整个婚礼过程,阿拉义都处在一个混沌懵懂的状态。他能感觉得到大人们之间的各种复杂感觉,他怀疑着这一切。曾经他问过母亲,她与父亲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那是我一生中经历过最完美的婚礼。那天天空万里无云,天蓝草绿,湖水映着天空。”埃丝特当时笑着说,“还有美丽的鲜花,漂亮的蝴蝶。金色的阳光撒在酒上,就像古代众神会宴的美酒。客人们欢笑着,举起酒杯祝福着美丽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百头到老。” 阿拉义也觉得那一天真的是最棒的一天了。 “那母亲和父亲相爱吗?” 埃丝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摸着阿拉义的头,说:“我还记得在神台前起誓的时候,我能从你父亲的眼里看到我的身影,他说爱我,我也回答说爱他。” “那为什么父亲还要娶小妈?”阿拉义问道。 埃丝特的回答阿拉义有些记不到了,但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果父亲母亲真的相爱,为什么能允许第三个人插足到他们的婚姻? 阿拉义突然觉得有人狠狠扯了他一把,他回过神,看到拉芙正不高兴地看着他,说道:“发什么呆,该走了。”他往前看去,两位新人已经在神台前说完他们的誓词,并肩从神台下向门口走去。两个孩子赶紧跟了上去,在他们身后将大把花瓣撒在空中。旁边的未婚年轻人挤到最前,纷纷伸手去接着这些花瓣,希望能给他们带来好姻缘。 阿拉义往旁边看了一眼。他的母亲正端坐在第一排,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容,将黄金色的酒倒入口中。 礼仪结束了,婚礼的狂欢却持续了四天五夜。 到了第六天,来自首府的客人礼貌地告辞了之后,骑着马离开了——自此,婚礼上最后一名客人也离开了。 埃丝特终于单独见到了这位新上任的二少夫人。 黑皮肤的二少夫人婚后被娶了个名字贝妮。本来以利沙伯还兴起地给了她一个名字“黑珍珠”,结果黑珍珠直接冷哼了一声,将餐盘推到了一旁,冷笑着问道:“老夫人是觉得我皮肤黑到要拿这个给我命名吗?”以利沙伯当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二少夫人说道:“不如叫我贝妮吧,我们首府那里的现在都兴这么娶名。” 本来女子嫁到夫家,都会由夫家的人——可能是丈夫也可能是长辈娶一个新的名字,表示你已经嫁到了我们家,是我们家的人了。于是二少夫人这个行为简直是□□裸地打他们的脸。本来以利沙伯还想让自己孙子出来训斥一下这个不懂礼的女人,没想到麦斯欧德也不出声,直接默许了对方这种行为。这差点把以利沙伯气个仰倒。 埃丝特表示心情爽了很多。 所以当这位贝妮前来拜访的时候,埃丝特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相当要好一般。 贝妮摸着阿拉交的脑袋,说:“姐姐这个儿子真可爱,我倒是奢望也能有这么一个孩子。” “说什么呢?别打趣,孩子是肯定会的,你们现在才结婚,多呆在一起,保准会有。”埃丝特笑着说道。 “是吗?托你吉言了。”贝妮转转眼睛,问道,“麦斯欧德很喜欢你吧?” “哪里还谈得上喜欢不喜欢?都老夫老妻了,还谈那些也不嫌牙酸。要我说,都说第一位妻子是管家用的,第二位妻子才是喜欢的。”埃丝特挑了挑眉毛,暗示道,“要我说才结婚的两个人可得多呆在一起,整天爱过来爱过去恨不得两个人溶成一个人,那感情才叫好。” 贝妮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姐姐跟了麦斯欧德这么久,他有什么这好能告诉我一下吗?我怕以后不知道,犯了什么错。”4 “爱好?他能有什么爱好啊,无非是看书写点什么诗。”埃丝特愣了一下,然后犹豫地说,“不过,男人嘛。野花总比家花香,那点爱好都随他们去吧。” 贝妮的脸垮了下来,神色很是不好,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去拜见一下小姑。就请姐姐原谅,我先告退了。”埃丝特巴不得她早点走,也没找借口挽留她一回直接放她离开了。 看对方慌乱地走出了房间,埃丝特欢快地笑了起来。她转过头看着阿拉义,说:“雀,带阿拉义出去玩会儿。这几天憋在屋里可是憋坏了吧,出去多见见阳光,长得快一些。”阿拉义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房间。 他刚一走,跪在一旁的老保姆就迫不急待地问:“夫人,你这是什么找算?老奴一点儿也看不明白呢。” “别着急,有点儿耐心。”埃丝特勾着眼角看了保姆一眼,笑道,“如果我们急性子,我们就会成为那只咬饵的鱼。” 老保姆闭上了嘴不说话。 正如埃丝特所预料,没两天安西斯家里就出了一场闹剧。 安西斯家大少爷的新上任的夫人冲进了妓院,把大少爷从里面揪了出来。据说当时大少爷什么都没穿,床上另一个人就裹了一层纱,场面相当不堪入目。镇上的人一说起这个都是脸红脖子粗的,激动之处唾沫四溅。 事发之后,拉芙怒气冲冲地问着她的贴身女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仆不过二十一二岁,说起一些事情来还是会觉得脸红发烫,但是主人问话她又不得不回:“听说是昨天贝妮夫人不知怎么和麦斯欧德老爷吵了一架,老爷就彻夜未归。贝妮夫人责问了老爷的下人,才知道是去了那种地方。然后贝妮夫人就怒气冲冲地出门找老爷了。”不过她没说的是,本来贝妮夫人只是想恐吓一下自己的新丈夫,让他能和自己圆房——这些都是现场听到贝妮骂人的时候整理出来的——结果发现对方只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接着麦斯欧德老爷还指着贝妮夫人骂“老女人”,这才气得贝妮夫人让下人将丈夫直接扔到了街上。 “这个女人,我从每一眼见她就觉得她是个惹祸精。”拉芙恨恨地骂道,“这不才刚来没几天就出了这种c这种事情。” 女仆低下头,不安地看着前面的地面。 而埃丝特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让保姆把房门关上后,一个人在寝室里拍着桌子又哭又笑起来。 “我的小姐啊。”老保姆这才反应过来,哭道,“你这是遭了什么罪了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为什么你一直不和我说呢?” “说了有什么用?没有证据,我能这么说自己的丈夫吗?说了也不怕被上面那几个老不死的摁死?”埃丝特笑着用手抹去了泪水,解释道,“我这不是有孩子了吗?也不想担心这些事了,安安心心地把孩子养大就好了。” 老保姆也赶紧把眼泪擦干,跪爬到埃丝特的脚边,说:“这就好,这就好。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还记得哈拿什么时候嫁进来的吗?差不多就那个时候吧” 老保姆想了起来,算算时间也有几年了,但这不是表明哈哈拿实际上就是埃丝特拿去讨好麦斯欧德的砝码吗?就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小姐就已经开始算计起了这个。 “我以为哈拿能留住他几年,然后我再为他特色一些人。我们就这么做一对表面夫妻也挺好的。”埃丝特叹了一口气。她是没想到哈拿这个女人明明不擅长去算计偏偏还要去算计别人。她当年推荐哈拿是考虑了再三的,而哈拿则只要觉得对方可能符合麦斯欧德口味就一个劲儿地推荐,结果无论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法将丈夫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你可打听清楚了,另一个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埃丝特皱着眉毛问道。 “的确是。” “呵,让某个家伙逃过一劫呢。” 阿拉义这个时候正缩在树上,躲在茂密的树叶间,看着黑皮肤的贝妮夫人怒气冲冲地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打着父亲。他想下去救父亲,但是却太害怕。 麦斯欧德抱着头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你还要脸不要脸?哪里有像你这样的女人?”贝妮则是一边骂一边打,说:“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对着个五六岁的你也硬得起来,插得进去?你让你们家里的人都出来评个理儿,是谁不要脸?” 夫妻两人被一队强壮的护卫围在中间,而在麦斯欧德不远处则是一个抱着一个床单的□□裸的小女孩。这个时候,她被吓得浑身直打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Chapter 010 阿拉义没听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躲在树上远远地看着家门前的这出热闹的场景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父亲和贝妮夫人的感情真不好,果然父亲不是心甘情愿的,贝妮夫人也不像是真心要嫁给父亲的可是既然为什么一个不想娶却还是娶了,另一个不想嫁却仍是嫁了呢? 在阿拉义思考的时候,那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贝妮毕竟是个女人,力气要比麦斯欧德小得多,本来她按着麦斯欧德打就是后者不想还手罢了。但贝妮打着打着大概是没了兴致,转过去就对着那个小女孩撕打起来。这个时候麦斯欧德却护起了这个小女孩。 “你看看你,泼妇一个。她只是个孩子罢了。”麦德欧德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背对着贝妮大声呵斥道。贝妮几爪子爪下去,在他光裸的后背上留下了几个还留着血的爪印。麦德欧德当场痛叫了起来。 贝妮则被这点点鲜红的爪印刺激到了,变得更加疯狂。她退后了一步,一边想找个空隙将那小女孩抓出来,一边叫道:“当你和她抱在一起亲来亲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女人都已经知道怎么勾引男人了,还能叫孩子?呸,脸皮不知道得有多厚才能这么不要在意脸。”说着,她一口唾沫就吐了过去。 很不幸,因为麦斯欧德挡在她和小女孩之间的,所以这口唾沫就落到了他的头发上。旁边的下人都把眼睛垂了下去,但却无法阻隔周围那几个凑热闹的平民的视线。 “我的上神,这首府来的小姐果真不得了。”一个男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周围的几个平民虽然没出声,但都有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哈木宰及时地出现了。安西斯的大家长的威严不容其他人冒犯,贝妮和麦斯欧德都停止了动作和语言。哈木宰有些头痛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有些后悔让老大娶了贝妮,也许换成二儿子会好上很多,至少老二比长子要靠谱得多。 “你们夫妻两个的事就回家说。”哈木宰指了指旁边的下人,命令道,“你们去把少爷和贝妮夫人扶回府里。至于那个女人”他停下了话,看着下意识护着小女孩的麦斯欧德沉默了几秒,继续说道:“给她件衣服,带她回她该回的地方。” 麦斯欧德在面对他的父亲的时候立马妥协了,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敢和女孩说。他垂着脑袋跟在年迈父亲的身后,就像他五六岁的时候跟在他正值壮年时的父亲的身后一样。贝妮也知趣,叫上了下人和打手,也进了大宅。 那些个围观的见没什么戏唱了,也都纷纷散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另一边,阿拉义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溜了下来,往母亲那里跑去。 “母亲,母亲!”他叫着,没等房间里的人反应过来就把门推开了。 埃丝特穿着一件露背的衣服趴在长椅上享受着一位侍女的精油按摩,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和药香。她懒洋洋地转过头,轻声训斥道:“阿拉义,我教给你的礼仪呢?”阿拉义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敲门呢。他重新退到了屋外,把门关上,敲了敲门,问:“母亲,我能进来吗?” 埃丝特没有立马回答。阿拉义站在外面,听着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过了一会儿,埃丝特懒散低哑的声音才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进来吧。” “喔!是的,母亲。”阿拉义赶紧推开门,有些怯怯地靠近了母亲。他的头垂的低低的,偷偷用眼瞄了下母亲,觉得她并没有在生气,立马就活跃了起来,说:“母亲,我刚刚看到父亲和贝妮夫人在大门口吵架呢。祖父把他们都喊过去问话了。” 埃丝特端起侍女递过来的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后摸摸阿拉义的头,说:“谢谢阿拉义,我知道了呢。”她放下水杯,对着一旁的女仆说:“不是喊你们把少爷带到别外玩儿去吗?老呆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像个女生一样,以后可没有女生当你老婆喽。” 阿拉义这次反应快了很多,在母亲还没有张口前就抢了话说:“母亲,我正要去花园里玩呢,别索卜正等着我呢。”别索卜是园丁的孙子,是个哑巴,比阿拉义大五个月,阿拉义有时候会去花园玩儿,别索卜就跟在他后面,像是跟班又像是玩伴。 “那你就去吧。”埃丝特摸摸阿拉义的头,温柔地说,“记得午饭回来。” 阿拉义“嗯”了一声就跑了。 他这么急,可不是为了去跟别索卜玩儿,他得去找找看祖父和父亲谈话的地方,打听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哈木宰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大,把人带到书房就开始谈话了,周围的人也没清理掉,门窗也开着。阿拉义很轻松就来到了窗台外面,竖着耳朵开始偷听了。他来的也巧,哈木宰不知道了说了些什么,麦斯欧德激动地开了口道:“我爱百丽儿,她于我来说是沙漠中的绿洲,是萧瑟冬天里窗外的蔷薇。我离开她就如同旅人迷失在没有星辰的荒漠里。” “但这不是你不尊重你妻子的理由!”哈木宰怒气冲冲地说,“况且你这话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看你长大的你的父亲!” “不,你不懂!第一个妻子,我并不爱她,可您为了您的恩情强迫我娶了她,我能够忍受。但现在,就为了利益,还要把另一个我不爱的塞给我。父亲,您的心被金子同化了吗?怎么都变得冷冰冰的?”麦斯欧德争辩道,“我无法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去亲昵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对于我,只有爱才能给予相应的尊重。” 阿拉义被这话轰得脸里一片空白,但他的脑子却很快地告诉他——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 那个晴朗的天空下,碧绿的草坪上,客人欢笑,新人幸福的婚礼是假的。也许就如同前几天那场婚礼一样,人们当面笑着祝福,背地却厌恶地唾弃。 “强忍着反胃的感觉?那你那双儿女是怎么出生的?你是不是要强调你有多伟大才能忍住生理上的厌恶对你的妻子说那些甜言蜜语?还和她生了两个孩子?”哈木宰不免提高了声音,骂道,“你如果嫌弃我的这个父亲的心是冷冰冰的,你身上穿的衣服,你吃的饭,夏天里用的冰块都是用你看不上眼的毫无价值的金子换回来的。” “家族给了你衣食无忧,送你去读书学习,让你有钱去包养你那个真爱的女人。反过来你倒嫌弃我这个有着冷冰冰的心的人了?”哈木宰冷笑了一声,突然沉默了。 “不,那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埃丝特的父亲对我们有恩情,我可以牺牲自己去回报这份恩情。”麦斯欧德说,“给予她两个孩子,也算把这份恩报了。” 哈木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这次为什么不能当回报恩情一样?再怎么说贝妮的家族给予了我们不少帮助,你在新婚第几天就跑去跟个妓女睡在一起,家也不回,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不,这和那时不一样。那时候,我以为我一生都遇不到那样的一个人了,而现在百丽儿就在我面前,我却不能和她朝夕相处,这已经够折磨我了,您却还要我对另一个女人虚与伪蛇?您这是拿刀子割我的心啊。” “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同意娶她的?我们安西斯家又不只你一个儿子!你弟弟连一个妻子都没有呵呵,现在说这个也来不及了。”哈木宰重重地呼吸了一下,说,“你回去好好给贝妮道个歉,哄哄她。她高兴了的话,找个机会再接你那个百丽儿进门当个妾,这样她也不会处处为难你了。”也许是麦斯欧德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哈木宰的声量提高了几度,道:“按我说的去做。如果贝妮想收拾你那个百丽儿,就算你再长一双手也护不住她。为了你的爱情,你就牺牲下吧。好了,出去,我想静一静。” 麦斯欧德见无法说服父亲,也告退了。 随后便传来门开了又关的声响。一个人在书房的哈木宰不知道倒腾了什么,过了一会从房间里传出来了烟味。 阿拉义知道祖父在吸烟,他蹲在窗外失落地无法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最后,贝妮得到了麦斯欧德的道歉以及一整套用黄金和绿宝石打造的发饰。麦斯欧德整整一个月晚上都睡在贝妮的房间里。自此之后,安西斯家大宅和和气气的,没发生过任何一件不愉快的事。 贝妮嫁到安西家的好处也随之而来。哈木宰接了几个来自首府的大生意,他手下的人忙到恨不得长了八只手四个脑袋。甚至有一回哈木宰喝醉了酒无意中透露出来安西斯家很快就能成为贵族里的一员了。 这件事在阿拉义的记忆里是件很深刻的事——因为哈木宰在离开前还将他抱了起来举高高。 “你可要等祖父回来,到时候给你也买匹大马,到时候我教你怎么骑马。”哈木宰兴高采烈地说道,“你有你外祖父的血脉,一定也会是位骄傲强大的剑士。你可是我们安西斯家第一位剑士喽!” 这几天第一次,阿拉义笑了起来。 然后哈木宰翻身上了马,带着他的手下和镖师向着首府前进。商队的大车在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轨迹。 后来,阿拉义觉得那几道轨迹就是一个预兆,预示着他安定的童年生活就此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Chapter 011 哈木宰的离开对于麦斯欧德来说就像把栅栏上的锁拆掉一样。没了父亲的压制,风流多情的少爷当天晚上就借口和朋友玩乐一宿未归。 前几天,贝妮也去找过丈夫,又派人在百丽儿所在的妓院附近守着,但让她惊讶的是连着几天,她也没见过丈夫去见“自己真爱的女人”,整天不是和朋友喝酒就是骑马。后来,她的奶妈劝了她,让她给自己丈夫面子和空间,不要搞得太僵硬。她这才善罢甘休——但派在百丽儿那里的人却并没有全部撤走。 一周时间都没到,埃丝特就听到那间妓院的老妈妈就让百丽儿开始接另外的客人了。喜欢小女孩的人不只麦斯欧德,那些从隔壁镇来的有钱人更是玩得花样百出,没几天百丽儿就残了。而说她是自己真爱的麦斯欧德听到了这个消息,哭得伤心欲绝,大醉了好几天。就在他醉酒的时候,百丽儿死了。他醒来之后,回了家,在埃丝特面前摔了很多东西,骂着贝妮心狠手辣c埃丝特冷漠无情。 这件事被贝妮知道之后,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新婚夫妻两人又发生了争执。麦斯欧德这次断了条腿。而前去劝架的以利沙泊这次是真的被气晕了。埃丝特不得不出手,几句话堵上了贝妮的嘴,又忙于应付上面两个长辈。 以利沙伯醒来后直接把埃丝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无非就是想让麦斯和贝妮两个人的关系变坏,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你可要知道你不是几岁的小女孩了,作为大妻,你该做的不是争宠嫉妒!我就说娶外族的女人不牢靠,不牢靠!看看,活脱脱一个妒妇!好了,现在搞成这样了,你能得到什么?!你必须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补回来,补不回来就不要当大妻了!”她指着孙媳骂完又指着两个儿媳骂:“你们也是两个不管事儿的。还呆在我这里干什么?当妈的不去看儿子,是来看我这个老不死的有没有被你们气死吗?” 三个女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退了出去。等出了以利沙伯的院子,多加停了下来转过身给了埃丝特一耳光。她难得地红了眼圈,说:“如果我儿子真出了事儿,你也讨不到好处。” 舍儿在一旁没来得及阻止,惊讶地看了看多加,又把埃丝特拉到一边说:“姐姐,麦斯欧德都已经成年啦,埃丝特又不能把他栓在腰带上。” 多加冷冷地瞪了舍儿一眼,又对埃丝特教训道:“如果丈夫在女色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当妻子的无能。”她这句话刚落,舍儿就嗤笑了一声,说:“几把长在人家身上,莫非你要把男人的几把割了揣兜里不成?”说完,舍儿也瞪了多加一眼,拉过埃丝特妖妖娆娆地走了。 埃丝特也不想继续和多加在一起扯什么,她捂着被打的脸,装作抵不过舍儿的力气一样被扯走了。 舍儿在前面边走边说道:“别在意你母亲说的话,她除了算帐脑子就不清不楚的。男人出去花天酒地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不带回家女人插不得手。这件事情你做的没错。不过现在老爷离家了,你回去还是劝劝麦斯欧德和贝妮,别再闹了,等老爷回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呢。” 埃丝特点了点头,应了声。 舍儿有些心疼地摸摸埃丝特的脸,说:“我送你回屋吧。” “谢谢二娘,太阳这么毒,您还是别送我了。”埃丝特拒绝了。 舍儿看了看走廊外。确实,现在的太阳已经非常刺眼了,晒在皮肤上面都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对自己的皮肤很是爱惜,便叮嘱了几句就让下人撑着纱伞回屋了。埃丝特看着舍儿的背影呆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但埃丝特并没有回自己住的小院,而是绕去了麦斯欧德的房间。她脸上的巴掌印过了几分钟就更加明显了,麦斯欧德见了她这样也就没提其它什么。 “麦斯欧德,医生说你几天能下地?”她问道。 “没多严重,就半个月吧。”麦斯欧德撇了撇嘴,不在意地说。 “也好,在老爷回来之前能下地。” 对方被这句话噎了下,随即没好气地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如果是的话,滚回去,我不想见到你。” “这可不行,这半个月,我可得天天给你送饭,要不然你的好母亲又要给我一个巴掌。” 麦斯欧德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会她了。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埃丝特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老保姆正带着芙拉c阿拉义和几个下人在埃丝特小院的大厅里玩牌。阿拉义见到母亲,便扔下手中的木牌,跳起来向母亲扑了过去,拉芙发现的比他晚,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叫了声“母亲”。埃丝特抱住了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推开他,严肃地说:“你的礼仪呢?”本来阿拉义的脸上挂着的笑容顷刻间变成了忐忑,他退了一步,行了个礼,低声叫了声:“母亲。”埃丝特应了声。 阿拉义个头比较矮,而老保姆和拉芙则正好能看到埃丝特的脸。老保姆惊恐怖地大步走了过来,慌张地说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还没等埃丝特说什么,她又怒气冲冲地看着旁边站的下人道:“几个没长眼睛的,还不去弄几个熟鸡蛋和纱布!” “好了,嬷嬷,又不是什么大伤,别大惊小怪的。”埃丝特嘴上这么说着,但也没制止老保姆的行动,她总是很享受这位老人对自己的疼爱。 拉芙沉默地立在一旁,见母亲走了过来,也只是将位置让了出来。埃丝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坐了下来。母女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默。 “母亲,我告辞了。”拉芙行了个礼,也没等埃丝特说什么便转身出了房间。老保姆尴尬了一下,说:“小姐才出了禁闭就来看望你了,她这是在心里挂念您呢,就是不好说出口的。” “呵,都是两母女,也有不好说的?”埃丝特赌气道。她本来不说还好,一说就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以往拉芙帮着麦斯欧德说了不少好坏的事。这么一想,她心里就一股邪火往上冒,骂道:“不就是个没良心的吗?” 阿拉义被母亲突然的发火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老保姆连忙向埃丝特使了个眼色。埃丝特连忙笑着说:“阿拉义,我叫人做了冰碗,你要尝尝吗?”这天已经很热了,阿拉义一直想吃冰碗,当然忙不迭地应声。旁边一个女仆引着他去了隔壁。他一进门就溜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在那里被花瓶挡住的地方有个洞,大概是老鼠打的,不大,刚好能听到隔壁的声音。旁边的女仆低着头,像个人偶一样站着。 而隔壁,埃丝特刚开始和老保姆谈起事情 。 “少夫人,是老夫人为难你了?” “以利沙伯只是把我骂了一顿罢了,她心里恨的可不是我。”埃丝特说道,“这巴掌可是好夫人多加给的呢。” “多加夫人是过于担心了才乱了神的。”老保姆安慰道。 “希望她是乱了神。” “不过,少爷和贝妮少夫人的事处理起来很是麻烦啊。” “处理?难道我还管得到那两个人吗?我是谁?”埃丝特冷笑了声,继续说,“现在这事可是瞒不了老爷的,等老爷回来才能处理得了这件事。我现在要是真去出头,两个人都恨上我不说,处理不下来这件事,上面那两个老女人不得把我啃了。” “贝妮夫人真是太不知分寸了,再怎么说少爷也是她的丈夫,一个女人怎么能打丈夫呢?” 埃丝特不知道为何,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嬷嬷,你比我还适应这个国家呢。” “少夫人” “嬷嬷啊,其实我很佩服贝妮。她很厉害,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唉,我这几年常常在想如果我和父亲能回故乡,会不会能有个宠我敬我的丈夫,只有我们两个人和孩子组成的家庭” “少夫人,慎言!”老保姆赶忙打断她的话,说,“世界上可没有假如,任何事都不能再来。万一让别人听去了,又有得说了。” “我知道的,嬷嬷。我就是想一想。” 阿拉义还想再听什么,隔壁突然安静了下,然后隐约听到有什么人进来了,老保姆说:“少夫人,用鸡蛋滚一滚再用澡泥敷下脸。” 埃丝特应了声,说:“把腿肉煎好,一个小时后叫醒我。” “少夫人还是要亲自去送饭?”老保姆说,“男人要靠哄的,多哄哄就行了。” 就在这时,冰碗也做好送了过来。阿拉义也觉得隔壁没什么意思,便去吃冰碗了。 所谓的冰碗,也不是冰做的碗,而是用白瓷碗盛上一层冰,再在冰上放上已经冰好的各种水果豆子,淋上蜂蜜或者果汁果酱就行了。这不仅在彼科特公国流行,也不仅是在上层流行,凡是家里不穷的人,一年总要吃上几回冰碗,但是富有阶层的冰碗内容更加丰富,材料更加高级罢了。据说在王室或者大世家,还有那种水晶做成的碗,甚至用魔法保持冰长时间不化。 阿拉义端起冰碗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但是母亲一向不准他吃多了,吃了一碗他便拿着书开始看了。虽然他还有半年才能去上学,但在家母亲和姐姐却教会了他不少字。在他不能出门玩耍的时候他就会读读书打发时间。 但今天或许是天气太热的原因,他怎么读都读不进书。于是他把书扔到一边,睡起了觉。下人见小主人赶紧坐在一旁打扇,伴着徐徐微风,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拉义觉得有水掉在自己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马车上。马车颠簸得很厉害,从他的身后传来其他的声音。他很害怕地去抓马的缰绳,但突然脚下一空,他掉下了马车。 他惊恐地叫着跳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里。旁边的仆人惊讶地看着他。他这才明白刚刚是睡着了,但这并不能安慰他的,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而且他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像被挖掉了什么特别难受。于是哭着跑到了隔壁,抱着老保姆哭个不停。 埃丝特和老保姆都被吓了一跳,等到仆人说明这件事情之后,她们都笑着说:“阿拉义,你只是做了个恶梦罢了。” 只是个恶梦罢了,可是他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Chapter 012 光阴荏苒,安西斯家又恢复到以往的平和安宁之中。麦斯欧德的腿伤也好了起来,日不瑕给地与他的那些朋友出入酒楼勾栏。贝妮又想再闹,终于被以利沙伯强硬地拦了回来,而贝妮则把目标转到了以利沙伯身上,虽然不至于和祖母吵闹,但却阴阳怪气的。直到那天,贝妮猛地晕了过去,医生一查,原来已经快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贝妮有了身孕之后便搬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里去,又让人买了新的木材和各种绢布,为新生儿的出生而做准备,不仅如此,她又托人请了木工石匠和其他手艺人,将自己的小院弄得热热闹闹的。以利沙伯觉得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转念又觉得对方是首府大家的小姐,便默许了,只不过不大愿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儿媳。 阿拉义的外边的朋友们也再没来找过他,他安下心来准备半年后的入学典礼。芙拉抽空帮他做了个小书包。他拿到这个书包之后,还是很诚恳地道了谢,对方冷冷淡淡地接受了谢意,并没有多说半个字。 姐弟两个相处模式倒像是一对陌生人。 很快盛夏就过去了,以利沙伯收到哈木宰从首府寄来的信,据说是在首府办的事很顺利,将在九月中旬回家。全家都被这个好消息弄得十分高兴。就连每天躲在阁楼里阴沉沉的拉拉朵儿都难得地出了好几次门,连着几日都来找舍儿说笑打趣。奈伊木更是频繁地前往农舍c商铺巡查,脸上也挂着神彩飞扬的笑容。 人在高兴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最关心的人。以利沙伯这几日一直没见到麦斯欧德,便问了多加和埃丝特好多次,埃丝特总是以丈夫在忙自己的事业为由搪塞了过去。实际上,麦斯欧德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在外面搞什么就是回家连屋都不出,妻子们和孩子们都没见到他。 这天,舍儿带着拉拉朵儿来以利沙伯,听到麦斯欧德的事儿之后,一脸责备地劝着多加道:“麦斯欧德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的,孩子都快出生了还成天和那些朋友出去喝酒玩乐。姐姐,你也该说说他了。” 多加似笑非笑地看了舍儿一眼,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不能才怀上就要把自己的丈夫绑在身上吧?埃丝特当年生孩子,麦斯可没成天守在身边,不也顺利生了两个吗?首府大家的小姐受的教育应该更好吧?这点她肯定是识体的。” 舍儿半掩着嘴娇笑道:“是我多心了,由姐姐教出来的孩子肯定都大方识体,从不做让别人难为情的事儿。”她心里却是在冷笑,想道:就贝妮那行事,也能称识体,不怕说大话被人割舌头。 以利沙伯在旁边把茶杯放了下来,杯底和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围几人见她脸色有些不好,都闭了嘴。她满意地看着儿媳们和孙女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慢慢地说:“贝妮才怀孕呢,哪里能让自家男人一天守着她不做事的道理?不过,麦斯欧德也怕是生着气呢,等他气过了之后,埃丝特你可要劝着他把心放在家里,别再被外面的狐骚女人勾了魂。”她见埃丝特应了才转过来说舍儿:“我看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说着说着,她像是不经意一样往舍儿肚子上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舍儿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眼,她一听这话,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往以利沙伯的身上一靠,抱着对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你又打趣我。”她已经三十岁了,却因为保养得极好,又被哈木宰和以利沙伯宠爱,所以看上去极为年轻,这个像小女儿的行为放在她身上也并不违和,反而多了一种娇俏与风情。 以利沙伯被她逗乐了,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人才是,多大岁数了,还跟个小丫头一样爱撒娇。” 舍儿嘻嘻笑着,瞥了一眼拉拉朵儿说:“我可得了件好首饰。”说着,她举起手,手腕上挂着一串黄金和水晶做的手链。以利沙伯惊叹了一声,说:“真漂亮,可要花不少钱呢,到时候你可别又向我哭穷。” “哪里会呢,这可是朵儿送我的呢。”舍儿笑眯眯地说。 听了她这话,在场另外三个女人的眼光都投给了拉拉朵儿,而以利沙伯更是沉着脸色“哦”了声,问:“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钱买这个?难不成把私房钱都用完了?” 拉拉朵儿被话里的寒意激得打了个抖,她抬眼看着舍儿。对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让她平静下来。 “这是我哥哥托我送给各位长辈的,本来是想先送来给祖母的,没想到半路上先遇到了舍儿夫人。”拉拉朵儿轻声细语地说道,又将手里捧着的三个匣子递了出来,道,“舍儿夫人拉我来祖母这里,没想到也遇上了母亲和嫂子,真是太巧了。” 以利沙伯接过一个匣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套同样黄金和水晶打的首饰,这才带了点点笑容,说:“你哥哥倒用心了。” 几个女人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着,都戴了上来,惊叹了几句。 “看这工艺,倒像是南边皮鲁大师的手法。”以利沙伯说道。 “哎呀,这不是要好几千?你哥哥真是破财了呢。”舍儿大惊小怪道。 “不不不,其实也没有奈伊木哥哥说这段时间收益不错,就连他自已开的小店都赚了。念及各种长辈在家操心家务,这才专门去向皮鲁大师拜托的。”拉拉朵儿脸红红地说道,“这是哥哥的一份心意,我蹭了点光。” 以利沙伯这才想起她的第二个孙子来。奈伊木长得更像哈木宰,虽然没那么俊美多才,却很擅长经商。平时大概受了父亲的影响,也是个不爱与女人说话的人。既然不怎么在她面前嘴甜会说话,也不爱在后院呆,所以以利沙伯不怎么在意这个孙子。这个时候反倒是她这个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孩子还记着她的辛劳,而自己那个当成宝的孙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来见她了。 “他这倒是有心了。”以利沙伯不由感叹道。 拉拉朵儿便不再说话,舍儿也找了个机会将话题叉到了今年流行的首饰样式上。 这么说着,外面突然暗了下来,既而开始狂风大作起来。 “这天气看样子要下雨了,真是说变就变。”埃丝特说道,“我记得棉花还晒在外面,请允许我先告退下。” 这件事是正事,所以也没人拦着她。 埃丝特很快就到了后院,负责管理棉花的仆人早就开始将棉花往仓库里搬了,她不过是来督促一下。 “少夫人,这会是场大雨啊。”老保姆站在她身后,看着西北方飘来的一大块乌云,忧心道,“要是连着下几天雨,不止是棉花,还有今年才收的米都是要潮的啊。” “怕什么,往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可今年是少夫人第一次主持收获,老奴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一见这黑压压的一片云就觉得忐忑不安。” 埃丝特笑了笑,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暴雨果然在夜里来了,并且连着下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雨小了些,这让埃丝特终于舒了口气。 然而,几个人慌乱敲开了安西斯家的大门,带回来了噩耗——哈木宰老爷在返程途中遇到了泥石流,大半个车队都没了,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埃丝特这个点还在仓库查看粮食的状态,因此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等她知道了的时候,以利沙伯和舍儿都晕倒在床上。 多加哆嗦着让人去找来两位少爷。而她看到埃丝特,就像看到快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浮木一样,冲过来紧紧地抓着后者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埃丝特,你负责请医生来看看母亲和舍儿。后院的事交给你了。” 埃丝特应了声。 随即,多加摔开了她的手,挺直着背往前院走去。 埃丝特赶紧一边叫人去请医生,一边让人叫来拉拉朵儿和拉芙两位小姐,让她们帮忙照顾两位夫人,顺便还让人去找到阿拉义。 阿拉义被仆人带过来的时候,拉芙已经来了。埃丝特把两个孩子带到了以利沙伯的房间里,让两人就在旁边呆着。而拉拉朵儿则被她请到隔壁房间照顾舍儿去了。阿拉义看着躺在床上的曾祖母:她的脸黄黄的,眼睛下和颧骨上全是阴影,显得格外吓人。他有些害怕地退到一边,却被拉芙瞪了一眼。 然而拉芙也是在哭的,看起来不凶,反而很可怜的样子。 “祖母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医生呢?怎么还没请来?”埃丝特着急地问,她又拉过老保姆说,“再派人到前厅去看着,如果麦斯欧德没来,就到外面去找人。” 老保姆应了,转身就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医生也来了,看了以利沙伯的情况,却皱着眉毛一副沉重的样子。埃丝特不敢打断医生的诊断,就坐到一旁。 然而医生的诊断还没有下来,多加身边的一个仆人却先来了。 “埃丝特少夫人,夫人请您到大厅里去。” 埃丝特用指甲掐了下手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急步赶往大厅。 大厅里只剩下多加一个人,她一见到埃丝特来了就吼道:“你这个妻子当得可真好,你丈夫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埃丝特知道没办法搪塞过去,只好实话实说,道:“麦斯欧德这几天都不在家,应该是和朋友出去喝酒了。” “应该?”多加怒目圆瞪,继续呵斥着说,“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飞到哪个女人窝里去了!你还真应该好好去看看你丈夫的屋子!”说着,她快步走到埃丝特身边,一脚就踢到后者的肚子上。 埃丝特事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仍没想到多加会这么暴怒。被踢中的她狼狈地滚到了地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了一张纸在脸上。她将这张纸抓到手上,耳边响起了多加阴狠的声音:“你应该好好读读你丈夫的心里话。” 她心里一紧,也顾不得肚子上的疼痛,慌忙看起纸上字来,还没等她看几行字她就觉得整个脑子都空了——以往,她知道麦斯欧德对她对哈木宰对安西斯家一直有不满,但没想到他是这么不负责的一个人。 “私奔?我儿子交到你手上了,你到底平日怎么对他的,居然能逼着他和一个□□私奔了?!”多加说着说着就扑了上来,一边骂一边打一边哭,“我就这么宝贝的一个儿子,居然被你这恶毒女人折磨着。你怎么这么心狠啊!”她撕扯着埃丝特的头发,又去抓她的脸。 埃丝特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多加在脸上狠狠地挖了一把,之后她挡了几下。多加就更不依不饶了,更是拉着她的衣服往下扒。 “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都不知道和多少个人睡过!带着你的野种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欺负我儿子!贱人!”多加一连骂一边打。埃丝特被气得话都说出不来,正想动手,旁边反应过来的老保姆冲了过来,将自己的主人挡在了身后。 多加指着老保姆,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男声突然响了起来。 “母亲,大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Chapter 013 奈伊木一边穿着上衣一边往屋里走,有些浮肿的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他并不如同他的兄长那样俊美,但却和哈木宰长得十分相似,因此只要他的脸一沉下来,安西斯家的其他 人没不怕他的。 多加跌跌撞撞地冲了上去,拉着儿子的袖子跌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往日里她与这个二儿子并不亲,但在紧要关头,源自最深处的血缘亲情却让她无比依靠亲近奈伊木。 奈伊木蹲下身体,无奈地抱着母亲,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说:“我大哥那么大个男人,大嫂一个女人怎么能让她弄失踪,当其他人都是瞎子聋子不成?他肯定又去追求他的诗和远方了,过不多久就会回来的。况且我以为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找父亲吗?已经派人去了吗?”如果不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心慌意乱的,肯定能听出他话中的不奈感——看来,他对他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和兄长并没有那么多的亲情。 老保姆趁这个机会,拉着埃丝特到了屏风后,她担心地为她的主人整理好仪表,却发现主人有些呆愣,不禁担心地问道:“少夫人,您没事儿吧?”埃丝特 “嗯”了一声,这才让她把心稍微放下了点儿,继续轻声问:“您刚刚被踢到哪里了?我看看伤得厉害吗?”然而她的主人半天没有回应,这让她焦急万分,甚至不顾礼仪拉开了对方肚子上的一点衣服看了看。这一看,才发现被踢中的地方留下了个青色的淤痕,她的鼻子不禁一酸,低声惊叫起来:“少夫人,你受伤了啊!” 埃丝特呆呆地看着露出一半的伤痕,“哦”了一声,说:“没事儿,一点小伤。” “我们快回去吧。老奴为您请医生来。”老保姆慌忙道。 然而这两个女人刚刚一行动,那边的多加又注意到了她们。只见多加整张脸都被气得变了形,眼神也凶恶无比。她的手抖着,指着埃丝特。 奈伊木抢在生母发声之前,将她抓起来使劲摇了摇,不满道:“母亲,父亲的事情处理好没有?难道你是准备把这件事交给我的堂哥堂弟去做吗?” 多加被他摇得有些晕头转向,却下意识回答道:“没有,我先通知了你大哥和你,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通知。” “很好。”奈伊木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你把后院看好。如果叔父过来,你和大嫂来接待好吗?” 多加下意识地反驳道:“凭什么?” “母亲,你就听我这么一次好吗?我这就去找父亲和大哥。”奈伊木有些头疼地说。昨天他才和一个商队的人牵上头,说服对方明年再来订安西斯家的酒,回家后又细细排查了遍合同,天都亮了才睡下,结果又遇到这么要命的事,偏偏自已生母又是个专门拖人后腿的,要是将整个安西家的后院交到她手上,不知道得闹出多少事来。 一听到要去找回自己的麦斯欧德,多加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又嘱托了好几遍才把奈伊木放开。 埃丝特还是反应慢了好几拍一样,还好老保姆在旁边,替她感激了奈伊木,然后扶着她出了房间。本来老保姆是想扶着她去以利沙伯的房间的,但走到一半,她又实在太担心了,只好将她扶回了房间,又拿了名贴让一个跑得快的请了医生来看。 医生才刚准备回去,走到大门又被人请去看了安西斯家的少夫人,所以这次来的倒是蛮快的。他为埃丝特做了检查,然后对着一脸担忧的老保姆说道:“少夫人是情绪波动太大了,暂时精神恍惚,我开点安神的药,吃两天就没事了。就是这几天病人要以静养为主,不要再受到刺激了。”他说完,从药匣里翻出几包药剂递给了老保姆。 老人感激地收了下来。等送了医生出门后,她立马让人倒了一碗水,取出一份药剂冲散,哄着埃丝特喝了下去。 埃丝特对外界的反应都有些木,喂她吃药她也没反抗,让她张嘴就张嘴,倒是很好伺候。喝了药,她就被老保姆扶到床上休息了。而老保姆让家生的几个奴仆守在房间里,自己则去了前厅向多加请罪。 多加这个时候正在陪着以利沙伯,拉芙和阿拉义正坐在床尾处低着头不说话。在听了埃丝特病倒了的消息之后,多加冷哼了一声,说:“病了?平时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病了呢?怕是不想见我这个老太婆罢了。” 老保姆干净俯在多加的脚前,拼命解释着。房间里其他人都不敢吭声,只除了以利沙伯啊啊唔唔的声音。 多加语速飞快地说:“我儿失踪了,那个贱人是怕受惩罚吧?装病能”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另一阵更大的响动从床上发出,将她的话打断了。 老保姆看不到床上什么情景,然而阿拉义和拉芙一直起身体就能看到——以利沙伯整个人在床上抽搐了起来,面色青紫不说口中还吐出了白沫。拉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扑到床前立住了,显得手足无措,只能着急地喊着:“曾祖母,您怎么了?不要吓我!快叫医生啊!” 多加看到这个场景,被吓得浑身打了个抖。还是她身边的老仆人暗中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尖叫道:“快,拿请贴去请医生!用最快的方法把人弄过来!” 可怜的医生刚走到一半又被安西斯家的人给请了回来——那些仆人嫌他走得慢,二话不说把他抬了过来。年过四十的医生被吓得六神不安,提心吊胆地上来给以利沙伯看病。 其实早在仆人去请医生的时候,以利沙伯的症状就不好了。她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慢慢的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然而就连阿拉义都能看出来,曾祖母并不是好了而是变得更糟糕了。等医生来的时候,以利沙伯口中的白沫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血,身下散发出一股尿骚味。 屋里的几个女人小孩子都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医生走近一看这情景,也顾不上之前的惊吓了,他立马走上去,试图将病人的嘴撬开。但他试了两下没打开,便撑起了病人的上眼皮看了看,又用手指按在颈部试了试,然后他直起身体,重重地叹了口气:“晚了!晚了!” 多加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才反问道:“先生怎么说?” “病人已经去了。”医生干巴巴地说,然后又觉得这样不怎么近人情,补充道,“走得很快,没受什么罪。请你们节哀。” 多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痛怪异的笑容,像是解脱又像是获得了什么一样。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唯一看到她这个笑容的阿拉义被吓了一跳,不敢声张。 “不!”拉芙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叫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害怕和担心了,整个人扑到以利沙伯的身上痛哭起来。而阿拉义则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看了看医生,问道:“先生,能再看看曾祖母吗?”拉芙听了这话也转过来求医生:“您再看看她罢,先生。曾祖母之前还是好好的,她只是一时晕了过去。” 医生受不了病人家属充满希望的眼神,只好再检查了一遍,然后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请节哀。” 拉芙盯着医生的脸看了很久,最终也找不到说谎的证据。在确定家里唯一一个能让自己尽情撒娇的人走了之后,她放声大哭起来。 安西斯家很快就挂上了白布黑纱,充满了悲痛的气息,似乎今天清早的欢声笑语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了。 多加因为麦斯欧德的离家和以利沙伯的死而发作了不少人,麦斯欧德c埃丝特和以利沙伯身边好几个老人因此被责罚,有几个人被生生打死在前厅外。埃丝特的老保姆也不例外,但她是埃丝特的私有财产,只是被罚了禁闭。 而有几个麦斯欧德的下仆受不了惩罚招供了一堆事情。 阿拉义和拉芙在旁边胆颤心惊地看着家里的下人把父亲的东西和隐私一件件地翻了出来。然后他们才知道—— 原来他们的父亲在哈拿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和一个□□勾搭在了一起。之前被逮住的那个女孩子只是个挡箭牌。他们的父亲抛下了责任c家庭,跟那么个比拉芙还要年幼的女人跑了。 阿拉义被这个事实吓得话都不敢说了,感觉心脏都快从肚子里跳了出来: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曾经他为了得到父亲表扬而送的信就是父亲和那女人的情书。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帮着他的父亲背叛了母亲和家人。他心虚地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她已经呆住了,在内心祈祷着这件事不要被人说出来。 不过,他的幸运很好。他帮人送信是件很私密的事,大概麦斯欧德还有那么点点的羞耻感,不想让儿子或其他人知道他骗过儿子帮他给情人递情书,所以到最后这件事也没人揭发。 贝妮当然也跟发了疯似的生气,带着一群人对着多加发了一通火c威胁了各种之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多加因为受气,又转头将怒火发到了埃丝特的身上。这次没有哈木宰的维护,没有以利沙伯面子式的阻拦,埃丝特在病中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波到脚,又被赶到院子里过了一夜——多加称这是让她这个大妻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行为。 阿拉义试图帮自己的母亲,却被多加派来看守的人赶了回去。 但这不是最后的悲剧。 两天后,奈伊木扶着哈木宰的尸体回了家。舍儿在为哈木宰守夜的第一个夜里,在灵堂用匕首自杀了。 整个安西斯主宅,成了多加和奈伊木的主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Chapter 014 多加安布裘卡安西斯是一个地方提督的五女儿。她长得清秀,却不如姐姐妹妹们漂亮,她也不怎么会交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能干了。作为中间不受父母任何一方重视的女孩,她只有比姐妹们更加能干才能获得父母的青睐。 但她的姐妹们却并不喜欢她,或者说她姐妹们之间的深情是建立在孤立嘲笑她之上的。然而多加的母亲总是念叨着“血浓于水”,她也这么信着,直到16岁那年自己的未婚夫被妹妹的好闺蜜夺走,而她的亲姐妹嘲笑着她c母亲咒骂她,只有她的大哥站出来替她说了公道话的时候,她就从那个梦里醒了。 姐妹太多了,亲情也就被分裂得淡了,她们之间多的是争夺资源的竞争,一不留心就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获胜者站在对岸放声嘲笑唾弃。 因为大哥的一直支持,多加嫁给了未婚夫的弟弟。她看着自己的好妹妹嫁给了曾经未婚夫的朋友,忍受着妹妹的闺蜜坐在她头顶耀武扬威。 终于在20岁那年,丈夫的哥哥身世被曝了光,然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于是,那时的家主直接将继承权给了她的丈夫。妹妹立马开始讨好她,并且开始唾骂自己的闺蜜。多加那段时间常常从睡梦中笑醒过来。 不过,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却依旧沉重。 丈夫新宠的二妻舍儿,婆婆的刁难,她做为当家夫人而对宴会和人际交往的完全不适应——这导致哈木宰渐渐地对她不耐烦起来,到最后对外只带着舍儿赴宴,她则成为了舍儿身后的隐形人一样,每天只负责管理内务。 多加对于埃丝特这个儿媳一早就看不过眼。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多加却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对埃丝特一直另眼相待,她怀疑过埃丝特和自己的丈夫有一腿,但一来她找不到其他证据,二来为了自己家族的名声,她不能去闹。这份怀疑在阿拉义出生前达到了顶峰。 阿拉义是个早产儿,六个多月生下来的。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如一般的早产儿一样虚弱,没过一个月就白白胖胖的好不可爱。哈木宰特别喜欢这个孙子,整天抱着哄着。 她想,阿拉义根本不可能是个早产儿!九个多月前,麦斯欧德还在隔壁参加一个文学沙龙呢,埃丝特根本没有跟去,反而那一段时间因为觉得愧对恩人之女的哈木宰不时找埃丝特聊天。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迟早要扒了你的皮! 她这么想到。 多加也是极度不喜欢拉芙和阿拉义这两个孩子的。 阿拉义虽然名为她的孙子,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流着的是自己丈夫和自己儿子的妻子的血c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时候,她就膈应。 拉芙的身世看上去没有任何怀疑点,但也保不齐是那个贱人勾引谁生下来的。一想到这点,曾经有多爱喜欢拉芙,现在就有多么厌恶对方。再看到那个小贱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跟她那个妈一样。就应该好好教育,不然指不定又勾引了什么人。 那个贱人,完全是要让自己的脸丢尽的! 不过没关系,她一直都是最后的赢家。 在头七的最后两天,前来吊唁的人都来来往往的,那些太远的大概得在30天后的回祭夜的时候才来。葬礼最开始是在舍儿的主持下进行的,然而舍儿却在头一天就自杀殉情了,现在尸体还躺在哈木宰的身旁。于是奈伊木便将这件事转给了多加。 这是件名正言顺c非常合理的事,但是拉拉朵儿发现自己的母亲试图将舍儿的一切都毁掉,并且对舍儿葬礼的用度克扣之后,奈伊木便对多加发了一通火。结果多加在隔天第一批宾客来的时候,哭天抢地地对着那些女宾们咒骂着舍儿骗走了自己的儿女,指责着奈伊木的不孝。搞得拉拉朵儿恨不得把自己的母亲敲晕。 还好第一天来的都是镇上比较亲近的人家,这些人和安西斯家打交道多是通过哈木宰和奈伊木,因此对奈伊木的处境都是知道的——虽然多加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从小他就被哈木宰抱给了舍儿养大,生母克扣养母c大妈克扣二妈,放在谁的身上都显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故而,这件事的影响并不大。 不过,这不妨碍奈伊木给生母又记上了一笔。他有心想将这件事转给其他人,然而埃丝特在前几天多加的冷水浇灌下她已经发起了高烧,他不得不为此求了贝妮。贝妮正愁没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件事,她虽然也是第一次主持这件事,但却见过不少,母亲也专门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有经历的老人。葬礼这件事在她的主持下井井有条,一些奴仆也都觉得这个来自首府的女人不愧是名门出身。 与此相比,原来麦斯欧德和埃丝特一系的人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他们主人的离开或者病倒已经带走了他们所有活力和希望。 老保姆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埃丝特,然而她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埃丝特的体温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光靠人体自身的抵抗力和修复力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请医生。然而前几日,多加取消了埃丝特和她身边的人进出的权利。一想到最可怕的结局,老保姆的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但是她不能——因为阿拉义和拉芙还需要一个坚强的依靠。 正当老保姆想着两个孩子的时候,拉芙就抱着一个大瓶子急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后者一进门就对着老保姆说道:“老阿姆,快,帮帮忙。”老保姆见她一个小姑娘抱着个大瓶子,额头上的汗都在往下滚,吓得连忙走过去接过瓶子——这瓶子连她都觉得有些沉,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抱过来的——她心疼地说:“你这孩子,让你好好在房间里休息,怎么到处乱跑?快,快些出去,小心传染了。”她一边将瓶子放下,一边将拉芙往外赶。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听说祖母病了,二叔让贝妮夫人暂时管理着后院呢。”拉芙一把抓住老保姆的手说,“我刚刚在内门口看了,现在院子里的护卫都撤了,趁这个机会老阿姆赶紧派人去请医生吧。” “真的吗?”老保姆有些激动,连问了好几声,说,“既然这样,我马上就去!”拉芙正想问什么,转眼却看到周围的下人也没几个了,便说:“我在这里照顾母亲,你放心地离开吧。有你前去,我想一定会很顺利的。”老保姆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些踉跄地往里面走去。 拉芙跟了进去,就见老保姆钻进了母亲的梳妆间。她走到床边,看着母亲蜡黄的脸,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解恨,最终这些感情只能化为一声轻叹。老保姆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说:“小姐,我这就去请医生。请您好好照顾夫人。” “这是应该的。”拉芙说道,接着她目送了老保姆离开,这才站起来,将之前抱来的瓶子打开。 一股酒香从瓶子里溢出——原来这瓶子里装的是好大瓶的烈酒——也不知道拉芙是从哪里搞到的。 她从旁边拿来木盆和湿巾,将酒倒在木盆里,将薄毯掀开,开始用湿巾沾着酒液擦试着母亲的额头和四肢。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发烧,她的奶嬷嬷就是用这种方法给她降温的,但是她却对酒精过敏,浑身长了不少的红疹子,害得奶嬷嬷被母亲打了好几鞭子扔出了院子。然而后来,她在书中看到过,酒精可以帮人降温,她的奶嬷嬷做的没有错,唯一没料到的是,她会对酒过敏。 酒对于彼科特公国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物,也是祭祀神的物品,很少有人能拿出这么大一瓶来擦身。 拉芙是知道自己父亲的私藏的。在她更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常常喜欢抱着她到他的地窖里去,他们总是两个人在那里捉迷藏。有时候她不想被父亲找到,就躲在那些藏酒的小洞里,看着酒瓶长长的瓶颈发呆。在那里她度过了很长的时光,所以没人比她更熟悉那些酒的位置。等她长大后,父亲就没有再带她去私人地窖了。她不过是去赌一把,但是看起来父亲并没有带走地窖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拉芙为母亲擦了一阵子,埃丝特的表情变得舒适平缓起来,她又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温度降了点点,这才松了口气。 “水”埃丝特轻声□□着。拉芙又赶忙从水壶里里倒了一杯温水,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捧到她的嘴前。可是埃丝特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半天都没喝进去一滴,急得拉芙将母亲嘴掰开,硬生生地倒了小半杯水——不过,这些水大多都流到了埃丝特身上。 拉芙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这么一来她只好将母亲放在床上,又去拿帕子擦水。刚一转过头,一个人就立在不远处,吓得她差点叫了起来。结果她定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弟弟阿拉义。 阿拉义就站在拉芙身后几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想到他一早就来了,只是站在那里光看着自己什么也不做,拉芙就生气,张嘴就骂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想吓人吗?什么时候了,你也不懂得帮忙。” 阿拉义被骂得缩了缩脑袋,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周围,又瞅了瞅拉芙。 拉芙一见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想继续骂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却念到自己生病的母亲,只好小声嘀咕着:“惹人厌的东西,也不知道母亲平日里怎么对他这么好,结果母亲生病就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过来也是跟个木头一样动都不知道动。” 她说的声音其实不小,房间又这么安静,阿拉义当然听得清清楚楚的。从小到大,他一直被拉芙这么骂着,除了觉得自己的这个姐姐有些讨厌之外,也不觉得有其它什么问题。他现在这么静静地看着母亲,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拉芙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总让别人以为自己欺负了他一样,便开口赶走了他:“在这里就帮忙,不帮忙就走开别挡道。” 阿拉义歪了歪头,想凑上前来。但是他没想到他的这个动作反而让拉芙吓了一跳:“滚滚滚!别在病人这里凑热闹,回房间去!”她一边说还一边走过来拽住他就往外边拉,走到门口一把就将他推了出去。 “没事儿就在外面玩去,别凑到病人面前来。小心我揍你屁股。”拉芙凶巴巴地威胁道。 阿拉义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一眼拉芙和房间,说:“姐姐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哼。”女孩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进了屋。 他在房间外面转了一阵子,老保姆带了医生来看病了。一行人慌慌忙忙的都没注意到他。等到老保姆带着一脸笑意从房间里送医生出来之后,他才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Chapter 015 这几天也没人管阿拉义,只有一个年迈的仆人负责给他送饭。他觉得这一段时间家里出了乱子,自己应该懂事听话,不添乱,因此对于不再像曾经那样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绕过树木和花坛,贴着墙一路来到后厅。他知道自己的祖父去逝了,但他不能理解“死”这个概念,总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最多是家里多了很多黑纱和白布,少了不少颜色鲜艳的装饰品罢了。家中的仆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老爷被放在后厅,他想去见见祖父,说一说母亲生病了c父亲又不见了c祖母在欺负母亲 当他来到后厅时,这间屋子已经被布置的阴森森的,还没有靠近就觉得一股寒气迎面扑来。有三口黑色的长形木匣摆在房间的正中,下面被三个白色矮架支着,四周放着祭祀的白蜡烛c鲜花等物。 他认出这三个木匣是棺材。在哈拿姬的葬礼上他见过一面——但是母亲不喜欢他与哈拿接触太多,包括哈拿的葬礼也是,他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被拉出来匆匆见了一面。 棺材的高度几乎与阿拉义齐平,他没办法看到里面的内容。但这不妨碍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害怕的感觉,似乎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围绕在这三具棺材那里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离开,却在转头的时候发现角落里有个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阿拉义咽下一口唾液,蹑手蹑脚地向那个角落走去。接近之后才发现那里立着一个木制的雕像,雕像青面獠牙,手持一把大锤,把阿拉义小小地吓了一跳。在雕像的大锤下端,有一个淡蓝色的石头,虽然没有阳光照在上面,却偶尔闪现出一道青色的光芒。他踮起脚尖,碰了碰那块石头——石头有些冰凉,就像他想象中一样。 他打量了一下雕像有些吓人的面孔,在他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雕像的眼睛了,这无形中给他缓解了很大的压力。他舔了舔嘴唇,身体往上又探了点——这次他试着去扣那块石头。 其它雕像上的石头都与雕像结合得很紧,阿拉义也曾经扣过一些其他的宝石c水晶或者玛瑙,但都很难弄下来。于是他用的劲儿比较大,然而他没想到那块石头却很松动,被他这么一动,直接从上面滚落下来,砸到他的鼻子上,又弹到了其它地方。他疼得捂着脸蹲在地上,眼睛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拉义才把眼泪止住,正想去找那块石头的时候,从房间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你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他被这声音一下,反射性地躲到了雕像的后面。 奈伊木和一个女人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穿了黑色的丧服,女人脸上还蒙着黑纱,看不见脸,但阿拉义却认得出她的声音——贝妮夫人。 “把你带到这里好说话。”奈伊木冷冷地说,“你也不用把门关上,周围有我的人在,没人会把这里的话往外传。” 贝妮有些不自在地靠在门柱上,说:“除了家务和财政的事,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这里方便说一些阴私的话,反正死人听了就听了也不会说出去。”奈伊木说着,走到棺材旁边,捡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玫瑰,随手放在了一个花束之上,扫视了一遍房间。 阿拉义有一瞬间以为被发现了,他动也不敢动一下。然而奈伊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呵,你们家都是一群疯子。喜欢和死人说话你一个人慢慢说去。我可不奉陪。”贝妮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那个‘女’侍卫的,不如也常和他聊聊天?”奈伊木轻笑一声说。 贝妮的动作僵住了,房间里似乎都响起了她急促的呼吸声。 “贝妮夫人,你在首府什么样子我不想知道。但你既然嫁给到了我安西斯家,什么行为得注意一下。”奈伊木说,“要知道,我们这南方边境环境可不好,一年死上十多个从其它地方来的外乡人是很正常的。” “你要什么?”贝妮问道,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干涩,连阿拉义都能听出她的恐惧。 “我可没要什么,只是帮你指出一条道路来。你可要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六个月的早产儿在南方可活不了太久。”奈伊木说道,凑上去一把抓住贝妮的手。贝妮刚想尖叫,而奈伊木则抢在这之前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跟着,男人低声笑了笑:“放心,你知我知,另外的人都带着秘密前往冥界了。”说完,他很潇洒地走了。 贝妮抖着把手中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阿拉义只能瞅到那是一个小瓶子——她又飞快将那东西放入怀里。她双手互相搓着手指,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又浑身一抖,僵硬地看了眼房间里的棺材,落荒而逃。 阿拉义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从雕像后面转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些很重大的消息,却有些不明白。想了想,他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在房间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那枚蓝色的小石头。他将这枚小石头放入怀里,拍了拍才安心地回屋。 埃丝特的高烧很快消了下去。 在她病没好完全之前,拉芙又和埃丝特产生了别扭——在她清醒的第一时刻,拉芙和阿拉义就守在她的身旁,然而她总是避开拉芙不看。拉芙有些在意,便让老保姆问下原因。结果埃丝特说,自己生病了一看到拉芙就觉得恶心头晕,所以不想看见她。拉芙又在下一刻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脸温柔地看着阿拉义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里的水杯往地上一扔就跑掉了。 从那天后,拉芙就特别黏拉拉朵儿,白天都在小姑那里呆着。 “哼,她要去就去。”埃丝特一脸恨恨地说,“她多黏点儿别人,别人就能把她当亲生的了?我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碰上墙头!” “少夫人,别气了。小姐还年幼,不知道这世上人心的叵测。您大人有大量,也别跟她一个孩子计较了。”老保姆劝道,“小姐会知道的,这世上除了您和少爷之外,她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人了。” “就怕她死都不知道。”埃丝特气道。 老保姆没有接这句话,反而提起了阿拉义,说:“您这身子要不快点好起来,少爷可怎么办呢。” 埃丝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几日可难为他了,我这一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多拉那个人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在她心里,我一个落魄剑士的女儿怎么能配得上她儿子。哼,要是我父亲还在,就算是哈木宰还不是求着他呢。”一提到哈木宰,这个女人也想起了这个曾经野心勃勃又意气风发的男人已经死去了,这个男人虽然在妻子和儿子的管理和教养上没做出多么优秀的成绩,但却是这么大一个家中唯一关心着她和自己两个儿女的人。失去这个保护伞,她在安西斯家中没有任何的依靠。 她不禁对未来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现在奈伊木少爷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老保姆低声说道,“就连多加和贝妮都不敢顶撞他半分。” “多加现在只有他一个儿子,又一向不喜欢我们这几个,这个时候不靠他还能靠谁呢。她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当太后的机会。”埃丝特分析道,“对于贝妮?一个首府来的不受宠的女人,现在祈祷她的孩子能留下就不错了。”她说完,便看见老保姆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笑了一声,解释道:“安西斯彼科特南部边疆算得上是巨富了,但放在全国,顶多是中等人家。你想人家那边那家,在首府都是颇有名声的。愿意嫁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家中得宠的那几个。” 她没挑明的是,安西斯家所在之处,湿瘴很多,当年她的父亲若不是走投无路,一个大剑师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想当初她可是足足病了两年才好起来的,而且就算好了,她的身体素质也与之前是天壤之别了。即便如此,每年春秋交际她总会小病不断。她甚至猜测自己活不到应活的年岁了。就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让自家捧在心上的姑娘嫁过来受苦?但是安西斯家确实是一大助力,所以这贝妮也不会是分家里来的。她估计可能是主家哪个不受宠但是份位比较高的姑娘。 如果放在安西斯家,贝妮就像拉芙一样,不受宠,但是地位却高——嫡长子的女儿。 “不可能吧那她怎么还趾高气扬的?”老保姆问道。 “呵,你不懂了。这个贝妮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得下手的人。她要是不厉害起来,不说远了,多加就能把她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埃丝特解释道,“这么多年,我不也这么过的吗?” 老保姆看着躺在床上苍白一张脸的埃丝特,又听了她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她担心女主人更加伤心忙压住了泪意,说:“少夫人怎么能和她比?还是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了。” “是啊,我得好好休息今后,可没这么悠闲的日子了。”埃丝特放空了双眼,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着,没过多久就闭上了眼睛,说,“你要看着阿拉义,我先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老保姆看着女主人的呼吸渐渐平缓,又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apter 016 拉拉朵儿对拉芙和阿拉义都很好。在阿拉义的记忆当中,拉拉朵儿也曾在父母姐姐无瑕照顾他的时候带他玩耍。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埃丝特就禁止两个孩子与拉拉朵儿接触。 阿拉义最后一次和拉拉朵儿单独接触是在一年前。那天,埃丝特有事,就让拉芙代为照看,而拉芙则想着出去和朋友们玩,拉拉朵儿便主动接过了照看阿拉义的任务——当然埃丝特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给阿拉义弄了很多水果吃,又逗着他玩,还准备留他下来休息一晚上。然而 ,埃丝特第二天上午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找上门去了,把阿拉义接了回来。 “以后不要到那边去了。”埃丝特这么说着,转过头便和老保姆说起了拉拉朵儿目中无人的事——比如说在用餐的时候往埃丝特的座位旁边倒水,水流到位置上害得她衣衫都湿了;外出游玩的时候,第一个先上车,把哥嫂挤到阳光最晒的位置等等。 “我这两个傻孩子还以为拉拉朵儿喜欢他们呢。”埃丝特丝毫不管阿拉义就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大声抱怨道,“真喜欢他们的话,我之前上门去拜访她的时候,连杯水都不给我倒,刚一坐下就催我走,我一走就把我坐过的地方摸过的地方全部用水洗一遍。呵,她还以为自己那副温柔的面具戴得有多牢呢,全家上下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阿拉义尴尬地察觉到自己的一些行为在母亲的眼里是能被当作背叛的,于是自此之后他便拒绝了拉拉朵儿的邀请,拉芙如果想要带他去,他也会找借口绕出去玩。别索卜就是这个时候成为他的玩伴的。久而久之,拉拉朵儿也不再提起让他来玩的事儿了。 拉芙之前也没像阿拉义那么亲近拉拉朵儿,但这个时候和埃丝特吵了架却跑去亲近对方了。埃丝特这几天老当面背后都在骂拉芙“白眼狼”。连带着阿拉义也对这个姐姐更加喜欢不起来了。 老保姆看在眼里,心里很是着急,只等着埃丝特病好起来之后找个时间好好和埃丝特说一说这件事。 在找回哈木宰尸体的第八天凌晨,终于要到了葬礼的最后一步——入土封碑了。 奈伊木为哈木宰三人守了一夜灵,按规矩这是继承人的职责。 昨天夜里埃丝特有心前来抗议,但是身体却实在抗不住,刚下床还没走到院子门口眼前就一阵阵发黑,无奈之下,她只能任着奈伊木主持了入土封碑的仪式。 在听到埃丝特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的消息之后,拉拉朵儿马上就来探望她了。 “哎呀,埃丝特嫂子,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啊,你要是也这么去了,留下拉芙和阿拉义怎么办哪。”拉拉朵儿用丝绢捂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边哭边说,“你也不要担心其他事了,安西斯家有二哥做主,后院由我负责,你大可放心的闭上眼好好休息了。”她一向给人的印象就是天真不知世事,话语间有些词旁人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也觉得她只是无心的。 然而埃丝特却并不是旁人,听了这话,哪能不生气?再加上瞥见拉拉朵儿身上穿的里衣居然是以利沙伯曾经的私货做的,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我们安西斯家当年能养着法哈德那一家,如今你也不用担心你们一家的生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拉芙的,二哥也会好好照顾阿拉义的。”拉拉朵儿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滚下,哭得如同雨后芙蓉一样。她继续说道:“贝妮夫人也是的,本来也该她来管理后院的,可没想到她前几日伤心过度小产了。真是可惜了啊。” 埃丝特暗中握紧了拳头,扯开一个笑容,说:“是吗?当真可惜了呢。我们这大房最近真是像被什么缠身一样。我之前也想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往日身体也康健得不得了,却没想到如今也倒在这床上了——我真担心妹妹你比我更容易生病啊,还是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拉拉朵儿扯着帕子,咬着下唇愣在那里,半天接不上话来,只能在那里眼泪滚滚。不知道前因的人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埃丝特又说:“妹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葬礼结束之后,想来你哥哥也要结婚了,你也该好好物色物色了,以后的日子忙着呢,现在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下吧。别在我这个病人这里浪费时间了。”拉拉朵儿扯了扯帕子,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她猛地站起来,对埃丝特说:“姐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接着,她像失了魂一样整个人飘着走着回去了。 等拉拉朵儿一走,老保姆马上凑上前来,扶起埃丝特让她好好顺口气,嘴里替女主人打抱不平道:“这小妮子我还以为只是脾气不好,没想到心思和嘴都这么毒!” “好了,阿嬷,你以为安西斯是靠什么起家的?难道你还真觉得这家里有什么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吗?”埃丝特说,“之前还觉得你适应环境比我快,没想到你这心思还没转过来呢。”她笑了笑,继续说:“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少夫人”老保姆还想说什么,就被埃丝特拦住了。 “别说,我自有打算。” 于是阿拉义安静地过了一夜,等到早上六点才被他的奶嬷拉起来,套上一件黑色的纱衣,又在胸前插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迷迷糊糊地被喂了一种白味的糊糊才拉出去见人。 参加葬礼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奈伊木穿着丧服,胸前还佩着一个银做的家徽,站在灵堂前与前来的人一一恭迎,引得那些人频频侧目。而作为长房嫡孙的阿拉义则被叔祖父爱资哈尔拉着手站在分家的几个男人之中,他害怕地看着面前一个一个陌生的熟悉的人沉着一张脸打量着自己,忍不住想往后面缩。但是爱资哈尔的手却很有力,不容许他往后退步。 “安西斯家族的子孙没有退缩的行为。”这位中年人说道。 阿拉义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一直在邻市生活的叔祖父的,他看起来比哈木宰年轻很多——当然,他是哈木宰同父异母的最小的弟弟。别的人似乎都不想和他打交道,但只有这个人径直来到阿拉义的面前,握起他的手,让他在这群人中有了一个温暖的依靠。当他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爱资哈尔笑了笑。 灵堂里几个女眷戴着黑纱,穿着白裙黑衣在灵位前哭得晕天暗地的。旁边坐着一个阿波娑和两个刹耶利在巴拉巴拉地念着经文。一时间,灵堂里被客人致哀之声c女人的哭泣声和念经声充满了。 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奈伊木站了出来,满脸悲痛地说:“各位朋友,各位长辈,今天,我的祖母以利沙伯安西斯,父亲哈木宰安西斯和他的第二位妻子舍儿安西斯已经离世七天了。我的母亲和哥嫂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在安西斯家的这一个悲痛时刻,我代表我的母亲c我的哥哥嫂嫂c我的家人向您们致以最真诚的谢意,感谢您们前来。”接着奈伊木又讲了这三位逝者生前的品德和美好的回忆,又请了镇长上来致了词。 这些话除了少数人认真听了,顺便说说安西斯下一任可能的家主的文采不错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听听的。这些人关心的可不是这三个死人留下的美好回忆和品德,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奈伊木胸前的家徽上,四处找寻着安西斯家那个合法的第一位继承人和第二位继承人。 阿拉义感觉得到有些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点点探究的意味又很快地挪开。他顺着这些视线往回看,却找不到是谁的——好像是某个人,又好像是某几个人。但他看到的人无一不是对他带着点点蔑视。他不舒服地低下头。接着,爱资哈尔的手又落在了他的头上。 最后,奈伊木作了总结词,在旁边一直充当背景的阿波娑站了起来,围着棺材绕了七周,然后高声念了句什么,便说:“时间已经到了,起灵——” 那个灵字拉得很长,加上老年人特有的嗓音显得更加有韵味。阿拉义能感觉得到周围有什么在回应着。然而这容不得他多想,奈伊木在灵字结束之前就命令奴仆抬起棺材了。外院的客人纷纷起立,另有机灵的奴仆将中间的椅子移开好让出一道路来。 阿波娑和刹耶利走在队伍最前方,奈伊木紧跟在后面捧着一套哈木宰生前穿着的衣服;接着便是贝妮和拉拉朵儿,这两个女人各捧着以利沙伯和舍儿生前最爱的衣服;跟着的便是被爱资哈尔推上前去的阿拉义和拉芙;后面依次是三位逝者的棺木和亲族以及参加葬礼的客人。 一行人大概有百米以上,走得是浩浩荡荡的,颇有气派。若不是因这是葬礼,少不得旁人给点掌声。 阿拉义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旁边的拉芙用袖子捂着脸,瞅到弟弟连个眼泪和哭声都没有,不禁有些气恼,便找了个机会,往小男孩的背上狠狠一揪。阿拉义背上一痛,侧过头去正看着拉芙露出的半张脸——嘴角往下坠得厉害,又听到她低声骂道:“平时曾祖父那么疼你,你连个眼泪都不给吗?回去后好好收拾你,反正曾祖父再也维护不了你了。” 听了最后这句话,阿拉义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很快他的脸就全湿了。拉芙见他哭了,也不再管他。 等到了墓地,棺材被放在已经挖好的穴中。奈伊木上前,由他撒上了第一捧土,后面的亲人和客人都依次排好队,撒上一捧土。轮到阿拉义的时候,他正是第二捧,当他看着放在深深地下的棺材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意味着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再也见不上面c再也说不上话了。连思念都找不到本体,只能依靠记忆和其它物品。 想通这一点的时候,阿拉义的心里就像裂了一个大洞,洞里空空的,难受又无法纾解。为了填补这个洞,眼泪不停地产生。 当伤好了的时候,痛就会止住; 当痛止住的时候,泪就会停下; 可是思念你的伤痛却无法消失,所以泪水也无法停下。 当葬礼结束后,奈伊木像只乌鸟一样,敏捷地穿梭在客人中,与不同人的人找着招呼,似乎这不是场葬礼而是一个交际会一样。阿拉义受不了这种气氛,趁着爱资哈尔分神的时候跑到一棵树下躲着众人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人突然从树后面跳了出来,尖叫道:“他在这里。我找到他了。”另几个女人赶了过来,围住惊慌失措的小男孩,纷纷说道:“爱资哈尔正在找你呢,你怎么能随便乱跑呢。”可等到爱资哈尔到来之后,这些女人都温柔地说:“不愧是爱资哈尔的侄孙啊,知道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不乱惹麻烦。又听话又懂事。” 在女人们的尖声的谈笑声中,小男孩却想着:真恶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apter 017 按照风俗,回去的路线不能和来时的一样,更要在外面绕上几圈。据说是为了防止逝者记着路,跟在亲人的身后回到家里。而回去的时候就不怎么讲究排队顺序了,爱资哈尔干脆拉着阿拉义跟在奈伊木的身后。 奈伊木也是年幼的时候见过爱资哈尔几面,后来分家之后爱资哈尔很干脆地搬了出去,连节日都不回来看一眼。他对这个叔父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热情外向的青年的阶段,此次见了爱资哈尔都没有认出来,直到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才认出来。他不怎么瞧得上这个小叔,但却在看到爱资哈尔和阿拉义接近时感到丝丝威胁。于是在对方接近自己的时候,他就准备主动出击,打探下对方的态度。 “叔父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与往昔一样风彩照人。”奈伊木说道。 爱资哈尔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奈伊木,说:“你这话说得可真让我心虚,都十多二十年过去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大叔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小辈。” 奈伊木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哪里的话。这次来怎么没看到小婶和弟弟妹妹?” “呵呵,哪里有什么弟弟妹妹,我还单身呢。” 奈伊木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嘴里却说着:“这么多美女佳人都没入你的眼吗?小叔你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既然有那么多的美女佳人,我又何必为了一朵小花放弃整个花园呢?”爱资哈尔摆摆说,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说道:“这次回来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们这些小辈的。后天我就回去了,你大可放心地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我这个老顽固来碍着你。”他这话很直接地挑明了奈伊木心里所担心的,奈伊木则更不能承认这句话了:“怎么会?经历过这次之后,我倒是觉得有长辈在上面看着,做什么事都有安全感些。” 爱资哈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那这么说我搬过来之后,奈伊木会很欢迎我哦。你可比你父亲热情多了。”奈伊木被话中的信息惊了一跳,正好他一脚踩到石子上,歪了一步才站直。他这个行为充分愉悦到了爱资哈尔,后者看他眼睛滚了又滚才慢悠悠地说:“不过我也习惯住在我那个地方了,今后也会在那里继续住着吧。你要是想见见我了,可以到我那里去住几天。” 奈伊木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情扯过了。 午宴由奈伊木设在镇上的酒楼二楼。 作为葬礼的主持者,他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主位上去,从他左右两边交叉地坐着一些阿拉义很是眼熟的人——他们都是安西斯家的老朋友和镇上那些有威望的人。在主桌的两边又设了两桌,一桌是给男人们的,另一桌是给女人们的。 阿拉义本来想往奈伊木旁边不远的位置上坐着的,但是他却找不到一个空的位置。旁边的一位酒楼的侍女见他一个人站着可怜,好心地提醒道:“桌子上面有写着名字,你找人问一问就知道你的位置了。”阿拉义道了谢,转过身就去寻问了。 那个侍女深深地看了小男孩一眼,退到了一旁。 阿拉义的位置居然被排在了很下位,旁边坐着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成年男人。眼见着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入了座,没入座的人越来越少,只他一个孩子站在当中特别显眼,他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位置上。 那几个成年男人好奇地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其中一个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我怎么看着你。”也难怪,这几个人只是以利沙伯娘家那边的几个远房亲戚,不怎么了解情况,又因为与安西斯家的关系远,所以之前站的地方也比较远,没怎么注意到阿拉义。 阿拉义报了自己的名字。几个人也报了名字。 先前提问的那个男人继续问道:“你也姓安西斯?你应该是这家的亲戚吧,怎么坐到这里来了?”一边说着那人一边轻轻扬了扬下巴,暗指了主桌上那个正和人谈笑风生的奈伊木。阿拉义也没想太多,直直地说:“奈伊木是我的二叔。”这话一出,周围几人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们互相望了一眼,没再与面前这个小男孩再交谈了。 虽然是葬礼上的午餐,但毕竟是一方富豪的宴请,虽然没有美酒和晕腥,但是各种山珍和海味还是有的。倒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吃上这么一顿反而觉得美味极了。 不过,仍有人食之无味。 阿拉义和拉芙就是这一类的人。 拉芙倒没有如阿拉义这样被排到很远的位置,她正坐在拉拉朵儿的下方。因为有着男人在场,即便她们这桌与旁边两桌隔了屏风,但是所有的女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她借口更衣从旁边路过,偷看了一眼,发现弟弟坐到了下首很远的地方,又是吃惊又是生气。然而面对着现在这么个场景,她却没有办法在众人面前站出来反驳,只好把这些情绪都藏在心底。 男人这一桌,不知从哪句话开始从私底下开始聊起了安西斯家的一些隐秘。而围在阿拉义周围的人大概觉得阿拉义是小孩子,也不避讳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地讨论着安西斯家的两位少爷麦斯欧德和奈伊木,偶尔还会提到阿拉义的名字。 “看起来这次是奈伊木稳了,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麦斯欧德那人就特别不靠谱。”一个年青点的人靠在他的同伴身上嘀咕着,带着点笑意。他的朋友口头上说着别在小孩面前说这些话,并没有继续阻止。 “不过我也还是觉得让一个小孩子独自坐到陌生人这边来太过份了吧。好歹是自己的侄子呢,总能坐到主桌上去吧。什么意思啊”这个青年继续说着,话题已经转到了奈伊木那边去了。 “嘘,别乱说话。毕竟你吃的是人家的饭。”他的朋友见话题都已经扯到了奈伊木,赶紧打断他的话,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说道,“你这个人老是不长记性,尽得罪人。” 这青年顺着朋友的视线往那边一看,正好和奈伊木的眼神撞上,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脸,装做吃饭的样子。 奈伊木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在扫视这个方向,甚至连他的侄子都没留住他视线一秒的样子。他看了那么一眼,就转过头和旁边的人继续聊天了。他的身边总是那么热闹,总有人和他说话,想要和他说上一句话都得竖着耳朵听c估着前一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然后抢先走过去和他说上几句。 相比之下,阿拉义根本是无人和他交谈。甚至他只能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埋头吃着餐盘里的东西。 那些在奈伊木周围的人他都认识,有几个人甚至很熟悉。曾经这些人到他家来的时候总是围着他的祖父和父亲说话,见了他也会摸着他的头说些夸赞他的话。可如今,这些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他记起从老保姆口中听过的c从书上看到过的那些故事。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奈伊木刚刚和一个农商说完话,转过身来却发现隔着他坐下的爱资哈尔正盯着下桌的阿拉义看。他心里一紧,只觉得这人是准备来替大房撑腰的,对之前想过的那个决定更加坚定了。 爱资哈尔像是感受到了奈伊木心里抑制不住的那股恶意一样,将视线很快从阿拉义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过身对着奈伊木神色莫测地向上弯了弯嘴角。奈伊木被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激得浑身一抖。 “奈伊木,我们家族今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得不靠着你了。你可要辛苦了一阵子了。”爱资哈尔侧着身子对着奈伊木点了点头,说道。 奈伊木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沉痛地说:“我会继承我父亲的遗愿的,安西斯的紫藤徽章荣耀不灭。” 旁边一群人跟着说着安慰和祝愿的话。 谁也没看到,奈伊木桌子下紧握地拳头和瞥向阿拉义凶狠的一眼,也没有看到爱资哈尔身旁的人和其他分家的人互相交流的目光。 葬礼毕竟不比婚礼,午餐用完,客人们都各自散去了。家近的乘车回家,家远的就在安西斯家提供的房间里休息,等着晚餐。 爱资哈尔饭后依旧走过来,拉起阿拉义的手说要送他回去,顺便看一看多加和埃丝特——他是今天凌晨才到的,刚刚好赶上葬礼,也没什么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嫂子和大侄媳。对这么一个理由,奈伊木当然没有任何办法拒绝,他又不甘心放走与那些人拉关系的机会,便爽快地答应了,并请了拉拉朵儿来替他接待这位小叔。 埃丝特今天早上咳出了点儿血,苍白的脸上泛着两朵红晕,差点把老保姆吓晕过去。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阿嬷。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适应这个地方,加上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发,咳血都是小事了。” 这句话也许安慰自己有用,但对于一个将她放在心上的从小看她长大的老妇人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老保姆甚至眼圈泛红了一个上午。 爱资哈尔到的时候,老保姆又偷偷地在门口抹眼泪。 看到这一幕,阿拉义挣脱了爱资哈尔的手,跑上去抱着老保姆腰哄着:“老阿嬷,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阿拉义,等我长大了就帮你报仇。你不要不开心了。” “我没事儿,砂子吹到眼睛里罢了。”老保姆说道,然后她看到一旁站着的爱资哈尔,细细认了一下,惊恐地低下头行了个礼说:“爱资哈尔老爷。” 爱资哈尔说:“去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来看看她。” “是。” 老保姆飞快地退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少夫人请您进去。”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这个男人不高兴,他突然“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看看四周,这算哪门子的少夫人?” 确实也是,按安西斯这么富有的家族,夫人身边必定常有四到八个女仆侍奉着,但现在加上老保姆,埃丝特这院子的女仆也不过三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受了排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apter 018 拉拉朵儿本来是陪着爱资哈尔来的,然而刚刚发生的这些在场的人有意无意地将她边缘化了。本来她只是心里暗恨了一下,但偏偏爱资哈尔说了这句话,现在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她这下真生了气,大胆往爱资哈尔这个男人那这看去,入眼便是对方极为从上往下看的极为傲慢的一瞥,仿佛她好像没有穿衣服甚至没有任何形体,内心所有的东西都暴露在对方的面前,而对方却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一样对她进行了审判一般。 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恼羞成怒。 拉拉朵儿垂下眼睛,没好气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最近家里发生太多事情了,人手也不足。我们每个人都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呢。” “是吗?看样子本家这边的财政也捉襟见肘了呢,还比不过我住的小院。”爱资哈尔歉意地说,“看样子奈伊木接了个刚烤好的栗子啊,真是要难道为他了。” 拉拉朵儿不知道怎么接嘴,她转念一想她又何必和这么一个人较真,反正对方不过是家中的一个过客罢了,等他走了,安西斯家里还是是任她怎么折腾。想通了这点之后,她说:“还是请小叔快去看下埃丝特嫂子吧,毕竟她大病未愈。” 爱资哈尔也不是来和她计较这个的,他当然另有目的。他整理了下仪表,带着自己的一个贴身女仆就随着老保姆跨入门去。 拉拉朵儿看着男人进了门之后,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拉芙和阿拉义冷哼了一声。拉芙连忙安慰道:“小姑,叔祖父才到我们家来,什么都不了解。您又何必和他生气呢。” “就你懂事儿。我还看不出来吗?”拉拉朵儿不阴不阳地说着,她的脸被黑纱遮住了,拉芙也读不出她的表情,只好干站在旁边。 大约过了一刻钟,爱资哈尔的那个女奴推开门,弯身对着门外的人说:“老爷请埃丝特夫人的两位小姐少爷进去说话。”阿拉义一听就迫不及待地跳进门去;而拉芙则是往拉拉朵儿那边看了一眼——拉拉朵儿的脸色有些不好,见她看过来,语气极其甜美地说:“既然小叔要和你们训话那可是你的荣幸,还不快点进去?”拉芙左右为难地站在那里:要是其它什么事她一定会跟着拉拉朵儿的步伐走,但是一想到屋里有着自己的血亲还有一直疼爱自己的老阿嬷,她就犹豫了。女奴继续弯着腰,诚恳地说:“主人是有要紧的事需要和小姐商议的。也请小姐怜惜婢女,如果您不去见主人,主人会处罚婢女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拉芙有一种自己不进去会错失什么的预感。她定下心,对拉拉朵儿行了个礼,然后跟着女奴进了屋子。 拉拉朵儿看着半掩上的门和旁边站着的侍女,气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 再说另外一边,阿拉义进了里屋,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上的母亲和坐在床不远处的爱资哈尔。 埃丝特对着孩子招招手,说:“过来,和你叔祖父打个招呼。”阿拉义见母亲气色不错,轻快地小跑起来,却在床前停下了脚步,欣喜地叫了声母亲。埃丝特被小儿子的举动打断了话,却难得没有再训斥他的无礼了,她对他招了招手,让他接近一点,然后将小儿子抱在了怀里。 拉芙慢了阿拉义几步,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觉得有些刺目。她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爱资哈尔,便站在远处对着两个大人行了礼:“叔祖父大人,母亲大人。”行了礼之后,她的目光却落在了与她隔着床站着的老保姆身上,见对方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意,终于放下心来。 爱资哈尔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心里隐隐了有了数。 “好了,埃丝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了。我以为你一向有话直说的。”爱资哈尔说道。他语气中的显出的亲昵让拉芙暗中有些心惊。 “我也说了,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变了。”埃丝特说道,“不能让他们没大没小,不讲礼貌的。”说着,她将阿拉义的脸转向爱资哈尔,摇了摇他。阿拉义受到暗示,乖乖地叫了声:“叔祖父大人。” “他早就叫过了。”爱资哈尔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来,说道,“你让他过来试试。” 埃丝特一见那东西便犹豫起来,直让爱资哈尔等得不耐烦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只是个简单的小测试,看看他们有没有天赋罢了。没有什么伤害。再说了早点知道总要好一些啊。”男人边说着,边把那张布打了开来。 阿拉义和拉芙往他手里看去,发现只是个水晶球而已——也许说它是水晶球并不准确,毕竟那个球体少了一个部分,表面也变得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好看;倒是这个水晶的个头比较大,看起来很值钱。 埃丝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东西也就你随便拿放,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能用就行。”爱资哈尔说道。 埃丝特咽了一下,随即拍拍阿拉义的脑袋说:“好了,你去摸摸你叔祖父的球。” 阿拉义抬起脸看了看母亲,见她一脸正色,便从床上爬了下来,走过去将小手放在球的上面。 “好的,阿拉义,你做得很好。就像这样,来闭上眼,感受一下。”爱资哈尔说道,“你想象一下周围有很多泡泡围着你,有各种颜色的。你看到什么颜色的了?” 他的头一句话让阿拉义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要感受什么,然而后一句话他却在脑海里面出现了一个青色的泡泡——就跟他之前捡到的那块石头一样的颜色。 “很好,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爱资哈尔说道。 阿拉义顺从地张开眼睛,然后惊讶地发现他面前这个无色透明的水晶球的中间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花儿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这个小图案还在动。他不知不觉就把心中的话问出了品:“这是什么?” “这是你体内蕴含的能力。”爱资哈尔难得的带了点笑意地对男孩子说着,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拉芙点了点头,说,“轮到你了。” 埃丝特突然坐直了身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爱资哈尔眼角扫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开口道:“埃丝特,这个孩子让我想到曾经的你了。当时你站在我们面前是怎么说的呢?我们都笑话你呢。”埃丝特张开的嘴又上下动了动,并且从嗓子里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复合音来。 拉芙没有听懂,但她了解到了母亲并不想让她进行这么一个测试。 ‘凭什么?’她想到。往日里母亲偏心的细节一条条地在她脑海里罗列开来,她心中的不平感更加强烈了。‘我想要去试试,想要知道这是什么,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 拉芙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如同阿拉义之前那样站在那里,伸出手放在水晶球的上面,然后闭上眼。 阿拉义好奇地在旁边看着,可惜水晶球被挡住了,他只能从射在两人身上的光芒判断出里面闪出了蓝色和绿色的光。 “好了。”爱资哈尔的声音又温和了很多。 拉芙睁开眼,被球里的光芒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水晶球里也有着花儿一样的图案,不过和阿拉义的不一样,是蓝色和绿色混杂的,旋转的速度也比之前的低,但颜色却更加浓郁。 “很不错的天赋。”爱资哈尔说道。 “那——请问,这代表着什么?”拉芙激动地问。 “青色代表着风系,蓝色代表着水系,绿色代表着木系。”爱资哈尔说道,然而他却等到了两个孩子茫然的反应。他惊奇地转过头看着埃丝特说:“不是吧,你真什么也没对他们说过?” 埃丝特这个时候已经躺在了靠枕上,闭着眼点了点头。 爱资哈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没想到你当初居然是认真的。”他使劲握了握拳头,将心里涌起的怒火和懊悔努力压下去。 “你们知道魔法和斗气吗?” 拉芙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阿拉义则是从那些传奇小说中听过魔法这个词,而斗气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预示着你们以后可以成为魔法师或者武师。”爱资哈尔又看了眼拉芙说,“安西斯家奋斗了这么多代不过是想求一个贵族的头衔,而魔法师则是天生的贵族,厉害的武师也是被上层追捧的。” 不出所料,当听到贵族的时候,拉芙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们真的很强大吗?”阿拉义在旁边问道。 “看情况,并不是所有都特别强。但是那些真正强大的魔法师和武师能让一个国家都向他低头,毕竟不论在哪个行业,天才都是极少数的。不过总会有那么些幸运儿。”爱资哈尔说,他适时停下了这个话题——埃丝特还在,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与她发生争吵。 接着,爱资哈尔说起了自己一个人在邻市的生活。两个孩子听了一阵子,大约知道在年轻的时候自己的母亲c父亲c祖父和这位叔祖父在外面游历过一段日子,所以算得上是老友了。他定居之后的日子和周围那些老年人的生活差不多,无非是种种花听听歌,偶尔写点回忆当年的日记和游记罢了。两个孩子听着也没多大兴趣。 不过拉芙还是坚持等着爱资哈尔结束对话,并且主动要求送叔祖父离开。埃丝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反对。于是她如愿以偿了。 当一行人走到半路上时,拉芙忍不住问道:“叔祖父,我有那份幸运能成为一个强者吗?” “你的天赋很不错。”爱资哈尔说道,“不过这并不足以让你成为一个那方面的强者。你欠缺这方面的教育。” “虽然我和你母亲是旧识,但她的一些作为我不太认同。首府里贵族的孩子只要是有天赋的一早便接触了这方面的知识教育,而你的母亲却白白浪费了这个时间,让你们无知地等着学校向你们灌输那些生硬的知识。等到你们去上学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人的从一开始就比你们高得多。” 那我怎么办 “不想向你的命运低头吗?你可以来找我”爱资哈尔一双棕色的眼睛向她看来,声音缓慢而充满了诱惑。 “只要鼓起勇气,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apter 019 拉芙失踪了。 就和她的父亲一样。在一个中午的时候,老保姆去请她用餐,然后就发现她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写着让家人不要来找她,她要去追寻力量和自由。 假如阿拉义在几十年后能回忆起这件事,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特殊的时期,只是她想寻找理想中亲情罢了。最适当的作法是在这之前给予她关心和接纳,而在她离开之后作好准备欢迎她随时归来。 然而他这个时候还年幼,唯一能作出这些选择的只有他们的母亲埃丝特。 埃丝特却是诅咒了这个抛弃了家人和自己的女儿,就如同她唾骂自己的丈夫一样。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想要去找回这个女儿的意图。接着她便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阿拉义的身上,不准他随便跑出院子,出哪里都要像自己报备,。假如可能的话,她都想把阿拉义捆在腰带上。 老保姆知道女主人的难处,总是劝着阿拉义听话:“你听你母亲的话吧,她现在也难过。她现在只剩下你了,这样做也是在意你的原因啊。” 阿拉义只能点头,然后如同大家说的那样做一个好孩子。 拉芙的失踪除了埃丝特这边三个人在意之外,对于安西斯家的其他的人只相当于微风吹过湖面,在他们的生活中只能称得上泛了点涟漪。 秋天已至,闷热的空气像是知道自己再也张狂不了多久了一样,憋着一股子儿气在这几天将积攒了一个夏季的湿和热全拿了出来。 阿拉义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房间里钻了出来,熟练地跑到了屋顶上坐着。他现在已经不再去那棵榕树了,换成了家中一个废弃屋子的顶部,这样的话,即使他睡着了也不会再从上面滚落下来。 秋天的天空,喀戊星座格外的闪亮,两个月亮都落到了西北方的天空,弯弯儿的,像是那些画儿中夜晚女神赛伦娜微闭上的双眼。 “据说喀戊曾经是赛伦娜的情人,但他背叛了她,虽然后来他后悔了,但赛伦娜不愿意再看到他,所以每当喀戊星座最明亮的时候,赛伦娜总是将自己那只能看见现实的红色眼睛闭上,再也不愿意见到喀戊的灵魂。所以在彼科特,秋天血月未满的日子也是所有情人不愿意结婚的日子。” 阿拉义在脑子里慢慢梳理着有关于这些星座的故事,然后轻声地说出来——即便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从前几日开始,他就有了这个习惯。 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说个不停,完全没有他说话的机会;别索卜被拉拉朵儿打发到了农庄上去了;周围的女奴完全听不懂,他也不想和她们讲这些;他也不能出院子。 好像能和他正常说话的人已经没有了。 他坐在屋顶上,能看到天空在远处消失在一片连绵起伏的阴影之中,能看到天空之下的大地一片黑暗。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阿拉义的脚心沿着背脊骨窜上了头顶——之前的几次还能见到月亮和几点灯火,但随着丰收季节的到来,大多数的人家都早早地睡了,只为了能早些起来做农活,所以晚上也再没有什么灯火和人声了——就是这片寂静让他觉得恐惧。 他从屋顶上翻了下来,打算原路返回。可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两个巡逻的人。 自从奈伊木接手安西斯家,这些下人就有些爱偷懒。这两个人一看也是那种偷懒的,专门跑到废屋这种地方来休息了。 “这段日子真t倒霉,连续两个月都轮到我跟你夜间巡逻。”一个人说道,“之前夜间还能多拿点工资,结果现在和白天一样,还只能休息半天。下个月还轮到我我就不干了。” “你继续吹吧你,你要是能不干,我吃屎给你看。”另一个人说道,“你离开了能干什么?” 两个人说到这里便开始吵了起来。 阿拉义一看这种情况,觉得这两人不会这么快离开了,便从另一道门走了出去,决定绕一圈再回去。 这么一来,他势必要从贝妮夫人的院子经过了。 贝妮夫人总是对人特别刻薄。曾经有夜间巡逻的人经过她的院子发出了点响声,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还告到那时的家主那里,闹个不停。结果从此之后,这些巡逻的人见了她的院子都绕着道儿走,甚至有人还希望着哪天来个飞贼什么的,让这个女人到时候哭着求他们救她。所以阿拉义这一路走过去没有遇到别的人。 没过十分钟,阿拉义就看到母亲的院子那熟悉的轮廓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怎么就升起了一种好奇心,于是他又转了回去,接近了贝妮的院子。 贝妮夫人的院子没有安西斯家的巡逻人员,而且院子的其中一个部分正在修建,木板之间还有点缝隙。因此阿拉义就试图从这些缝隙中窥见贝妮夫人院子里的面貌。他没有什么经验,完全不知道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根本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结果想当然的,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阿拉义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想着放弃偷窥,直接回屋子睡觉。可他又不死心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没想到这么一绕圈,还真让他发现了个地方漏着灯光。他兴冲冲地往那个漏光的地方走,还没等他接近他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个女人压抑的痛苦的□□声。 ‘难道是在打人吗?’阿拉义想着——隐秘的房间里,反派正拿着鞭子抽打着试图探听自己秘密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是贵族的一个手下,她咬紧牙关绝不说出自己的主人,这时候主角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一幕,然后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看过的书都是这么写的。贝妮夫人的院子也完全符合着他想象中。小说里反派秘密基地的样子——每个孩子童年都会作一个类似的白日梦,不是吗? 他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往缝隙里面一看: 这是间布置简陋的房间,一对赤一一的男女正趴在地板的中间。女的位于下方,像狗一样的趴着,披头散发的,虽然她面目扭曲,但阿拉义认得出她正是贝妮夫人;男人正跪在贝妮夫人的身后,一双手握着贝妮夫人的腰,沉着一张脸,下半身正不断往前顶着。而贝妮夫人随着这个男人的动作,不断地发出压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 阿拉义看不明白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他有些怀疑男人是在用一种新的刑法在折磨贝妮夫人:难道他是怀疑错了,贝妮夫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被这个男人控制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里面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贝妮夫人的头发,让她整个人向后仰起,两个人前胸贴后背地跪在了地板上。在阿拉义的角度,贝妮夫人的胸和私密部位都一览无余,甚至连她那个不断上下抖动的胸和被什么东西进出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贝妮夫人双手向后乱抓着,原本还算得上清秀的五官已经完全变了,表情狰狞得可怕,接着她声音开始大声起来,发出类似狗叫的声音。 阿拉义觉得特别恶心,连忙把眼睛从缝隙处挪开,干呕着。可是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只好紧紧地捂着嘴让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明知道很恶心,但阿拉义却无比好奇。等那股恶心的感觉下去了之后,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对男女又换了个姿式,这次是男人背对着这边站着;贝妮夫人像个孩子一样从正面抱着男人,两条腿交叠在男人的腰上。他的目光被男人的背影吸引住了:这是个有些健壮的男人,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从背部到臀部都彰显着一种男子的力量美来。 对于这个男人的裸体,阿拉义并没有之前那种干呕的感觉,甚至有种隐隐的羡慕和喜欢。他又继续看了看,发现这个时候贝妮夫人正坐在男人的身上疯狂地乱动着,她脸上的神情和那对被捏得奇形怪状的胸部让他又觉得恶心。 于是他不再看了,从旁边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让阿拉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房间里还有人——他的母亲正一脸怒意地坐在那里。他被吓了一跳,想趁着对方没有看到他的时候跑掉,可才退了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按住了。他回头一看:老保姆生气地站在后面看着他。他垂下脑袋,气馁地被老保姆拉到母亲面前。 埃丝特看到儿子之后,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巴掌,然后一把抓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阿拉义被她抓得有些疼了,想挣脱开来,却见自己的母亲突然滚落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道:“阿拉义,这么晚了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我担心啊!你要是也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啊!” 听了母亲的话,阿拉义看了看她,才发现母亲的头发全是乱的。他知道母亲是真的在担心他。 ——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抱住母亲,哭着告诉她:“对不起。” 埃丝特愣了一下,也紧紧地抱住儿子,在他的头上疯狂地亲吻着,不断地喃呢着:“你要乖乖听话,哪儿都不准去,就呆在妈妈的身边。哪儿都不准去,哪儿都不准去” 老保姆站在旁边看着这个景象,感动得眼泪直流。 而阿拉义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感觉有些窒息。 这天夜里,埃丝特是守在阿拉义房间里睡的,几乎是用行动证明了“哪儿都不能去”这句话。 可没过两天,阿拉义就被埃丝特又打了一耳光。 这次,埃丝特骂道:“你怎么这么天真不懂事!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年经轻轻就已经懂那么多了!你就只知道跟着我吗?你什么时候才断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apter 020 原来这天是分家二房奥斯带着孙子终于赶到了安西斯本家。 奥斯当年被哈木宰赶到了西方的分部去,他又不似爱资哈尔那么有能力,所以一直憋着口气,将精力放在下一辈的培养上,希望能在自己的后辈这里出一个魔法师或者武师——毕竟哈木宰的毕生愿望之一就是如此。还真没想到在他的孙子这一代确实有了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于是他便一条路走到底,钻进了牛角尖。 都说穷习文,富习武。 奥斯的家产并不少,便分给其他孩子的财产却不怎么多。可以说,他是准备把这几十年的积累都要放在这个孙子的身上,甚至逼着他儿子将这孩子转到大妻的名下,好让他能拥自己大半的合法财产——这一点他倒和他讨厌的那个父亲的做法一模一样。他害怕自己的两个儿媳对此不满,甚至将孩子带在身边,亲自为孩子请家教c打造用具。 他给这个被他寄予重大希望的孩子取名为吴萨麦。 随着孩子的长大,五官也逐渐长开。吴萨麦长得棕发棕眼大鼻子分叉眉,一看就和奥斯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于是,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拉着孙子到处炫耀。这次他也是准备到二哥的坟前好好地炫耀一番。 也不知道多加是怎么想的,在面对着明显带有炫耀意图的奥斯的时候竟然提起了阿拉义,还专门让人去把埃丝特和阿拉义叫出来。 “哎呦,这不是我的侄孙吗?长这么大啦,还记不记得我?”奥斯摸了一把大胡子,笑眯眯的。这几年他总是围着孙子打转,心性倒是比几十年前开阔了些,再加上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哈木宰死得也够凄惨,所以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直接笑得特别开心。 旁边的多加对着这个二叔翻了个白眼。 埃丝特拉着阿拉义给在座的人行了礼,然后坐到了一边去。奥斯赶紧就把他这孙子拉了出来,夸道:“我孙子,八岁。”埃丝特尴尬地点了点头。奥斯又一拍小孩子,说:“来,给你埃丝特婶婶打一套拳法看看。” 那小孩也不怯场,走到堂中间,行了个礼,便打了一套少年拳法。 这套拳法最近几年在幼儿圈子特别流行,据说是一位少将军为自己孩子设计的,不长,只是为了训练小孩子的韧带和平衡性。所以首府里最先学了起来,慢慢地开始向周边流行了。 埃丝特虽然身体已经不行了,但眼界依旧在,看得出来这孩子是受过名师指导的。 小孩打完拳后,挑衅地看着埃丝特说:“我听说大婶婶以前也是一名武师,想必堂弟也会一点拳法什么的了?不如我们两个比试下吧。”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阿拉义,而阿拉义也茫然地看着周围。多加露出个笑容,没给埃丝特机会,便开口说了:“我这侄子还小呢,什么都不懂,现在只能看些画画儿书罢了。你再等个四五年,也许你们两个就能比试了。” 奥斯听了这话皱起了眉毛,很不赞同地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虽然得到了十五六岁才能接触斗气,但一些最基本的就应该从小教起。不能因为过份宠爱就放纵他啊。”他转过来对着埃丝特说道:“你这当母亲的简直不称职,你们这一家都不像话,真不知道哈木宰是怎么教育妻小的。”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接上话。就连多加都觉得很丢脸,她本意是想让埃丝特丢个脸——让她清楚这世上还有资质比那野种更好的——但她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个三弟有点过于坦率了? 奈伊木刚刚出去净了个手,一回来就听到三叔在说自己一家都不像话,再一看厅里这场景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赶忙开口:“人都到齐了吗?怎么都愣在这里啊,时间也不早了,二叔,我陪您去看看曾祖母和父亲吧。” 奥斯见奈伊木回来了,也不多说,站起来摸摸胡子,说道:“也是。先把正事做了。”然后他便跟着奈伊木走了。 在临走的时候,奈伊木转过头,狠狠瞪了多加和埃丝特一眼。 多加见儿子走远了,一转脸就劈头盖脸地骂道:“贱人你又给我们家丢脸了,是谁让你出来见客人的!还嫌我们家的脸没被人踩够吗?回去好好教育你儿子,别再教育出一个离家出走的白眼狼来!” 贝妮和拉拉朵儿在旁边冷眼看着多加骂人,大概后面觉得无聊了,便不约而同地起身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埃丝特说句话。 回到屋子里,埃丝特突然就给了阿拉义一耳光,骂道:“你怎么这么天真不懂事!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年经轻轻就已经懂那么多了!你就只知道跟着我吗?你什么时候才断奶?” “少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呢?小少爷不懂事儿,您可以教啊。”老保姆挡在了埃丝特和阿拉义之间,焦急地说,“您何必乱生这些闲气啊,别又气坏了身子。” 阿拉义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他想:‘就如老阿嬷说的,没有人教他任何关于拳法的事情,到现在却来怪他不会打拳?’摸了摸脸,他咬着牙齿走到了一边,等着母亲发完火。 第二天,阿拉义就在母亲的监督下学习起了一些基本的武术功底:拉韧带,小长拳,扎马步之类的。虽然他觉得辛苦,但是还是可以忍耐。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无法忍耐的就是母亲的态度:上一刻还在温柔地和自己说话,下一刻却马上就能翻脸骂人;有时候会一脸倦意地让自己退下去好好休息,但没过多久就会冲进房间里抱着自己哭泣。 老保姆总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说是因为最近母亲受到的打击太重了,所以有些过于紧张了,作为孝顺的孩子,就要在适当的时候安慰她,在她闹着的时候顺着她,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好了。 不过他觉得,这段时间看不到终点。 中午的时候,阿拉义像往日一样在埃丝特这里用餐。他们现在的伙食比较简单,一些抓饭,一点炒肉,再配上一份蔬菜汤。 拉拉朵儿c贝妮夫人和多加三个人在后院里成鼎立之态,倒没心思来克扣埃丝特的用度,但这不能保证埃丝特如果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会不被针对。她有自己的傲气,宁愿自己添了钱,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了小厨房。 当然饭菜都是老保姆做的。 阿拉义这两个多月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卖相不是很好的伙食,安静地吃着。他的母亲在对面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吃着吃着就发起了神。他看这个样子觉得这顿饭能够安静地吃完了,暗地里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了。 可能是因为过于放松的原因,阿拉义在拿肉的时候一不小心手碰到了木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疼得赶紧捂着手,眼睛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埃丝特回过神第一句话就是一句“活该”,接着她把餐具放下,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指着阿拉义的鼻尖骂道:“不想吃就滚,动不动就拍桌子给脸色?谁教你的!” 阿拉义被骂得有点蒙,他还完全没搞清楚状态就被埃丝特戴了一顶又一顶帽子,骂得头晕耳鸣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埃丝特已经骂完了,开始自顾自地用餐,他想解释自己是无意中碰到桌子并没有发脾气,但他刚叫了声“母亲”,埃丝特就骂道:“现在知道喊我母亲了?之前那么凶,谁敢当你母亲。” 他被这句话压得死死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一阵委屈。 埃丝特很快就把饭吃完了,一拍桌子就叫人进来收拾。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哑巴女奴,进来之后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带出去。 结果埃丝特站起来给了她一耳光,指着阿拉义那边说:“叫你收拾完,这边还没有收拾!” 那女奴连头都不敢抬,脸也不敢捂,跪在地上麻利地把打翻的餐具连同阿拉义那边的那份都收拾好带了出去。 可怜阿拉义还有一半的饭都没吃完,勺子还捏在手中就被收走了餐桌。他摸摸肚子,感觉没有饱,默默叹了口气,心想今天也和往日一样啊。 老保姆这时候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一见这个样子就说:“少夫人,药已经熬好了,温度刚刚合适呢。” 埃丝特瞥了一眼那碗药,吼道:“喝什么药啊!都喝了三个月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老保姆纷纷议论地把药碗放到一边,才上前拦住女主人,说:“还只有一副药了,喝完就没有了。”然后转过头对阿拉义说:“小少爷,请您把药端过来给少夫人喝,好吗?” 阿拉义沉默着把药端了过来,递给了老保姆。 在老保姆的劝说下,埃丝特还是喝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又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而老保姆则带着阿拉义到了小厨房,拿了一块干饼子递给他,说:“小少爷,现在没有别的什么吃的了,您先用这个顶顶饿,到了晚上我给您做好吃的。”他接过了干饼子,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老保姆在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了下午,埃丝特又像之前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抱着阿拉义说:“阿拉义,原谅母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阿拉义照旧被抱得有些窒息,然后无力地反抱回去。 ——我能怎么样,当然是原谅她了,继续做一个好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apter 021 安西斯家这一年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命运用着接二连三的噩耗重重地锤击在安西斯家每一个人的背脊骨上,像要把这家锤倒在泥泞中,再无爬起来的可能。 即使阿拉义被自己的母亲扣在身边,也能从周围的人口中得知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比如今天秋夏雨水过多,导致收成不好,安西斯家的百亩农田和葡萄园都歉收了;比如贝妮夫人那宝贝的孩子流产了,血流了满地都是,掉下来一个手掌大小的胎儿;比如说多加伤心过度,又倒了下来,这半年来她都快成个药罐子了。 阿拉义还记得事情的开始。 那天多加主动让人请埃丝特和阿拉义过去见见她,带话的女奴如是说:“老夫人多日没见少夫人和大少爷了,甚是想念。今天做了点心,特地请少夫人和大小爷前去尝尝。” 幸好当时的埃丝特还算正常,十分爽快答应等阿拉义抄完诗后就去。等女奴恭敬地退了下去后,她才转过头对老保姆抱怨道:“呵,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见到我和那个小杂种就讨厌,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她的清静了吗?说话当放屁吗?”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埃丝特总爱说点脏话,似乎这样能让她发泄下c放松一点儿。 老保姆连连点头,可也劝道:“现在老夫人是家里辈分最高的了,多哄哄她总有好处。您也别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就当她轻风吹过,了无影响是了。”一听这话,埃丝特更加不满了。她支起半边身子,大声说道:“老夫人?躺在地里面的那个吗?她是老夫人的话,谁是夫人?听听别人一口一个少夫人c少夫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哈木宰的妈呢。”老保姆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了下在旁边抄诗的孩子,低声说:“少夫人,您注意点影响,别让小少爷听到了。” “怕什么?有的事情也应该让他知道了,他以为还能有谁护着他不成?”埃丝特骂道。没想到,她一转过头就发现阿拉义正侧着头偷偷地看了过来,气得她指着阿拉义骂道:“你的诗抄完了?会背了?搞清楚意思了吗?还在那里偷懒,信不信我耳光铲过去了?” 阿拉义被母亲这么一骂,肩膀抖了抖,埋下头,重新抄起了诗。 埃丝特见阿拉义把注意力放回了学习上,便起了身,带着老保姆出去说话了。不过她的嗓门大,屋子里还是能听到她说道:“那老女人往日都对我们不屑一顾的,今天突然这么热情,绝对出了什么事儿。你去打听打听家里面这两天出了什么事儿了?”后面的是老保姆的声音了,比较低,没听清在说什么,只是突然埃丝特的声音拔高起来。 “什么?流产?!” “可怜我的宝贝孙子哟,就这么没了。我就知道首府里来的大小姐根本不可靠,连个孩子都保不到。”多加靠着背垫躺在床上哭泣道。她的容貌格外憔悴,头发乱蓬蓬地在脑侧挽了个髻,脸上粉也没擦c胭脂也没打。她拉着埃丝特的手哭道:“哪里像你,两个孩子都长这么结实。”她自顾自地说起两个孩子,丝毫没注意到埃丝特的脸色都变了。等她哭完之后,她用手帕按了按自己的干涩的眼角,对着阿拉义招手道:“来,到祖母这里来。” 其实阿拉义之前就趁人少的时候问了老保姆‘流产’是什么。老保姆吱吱唔唔地把大意说了出来:本来生育之神将孩子放到了母亲的肚子里,只要静静地等上十个月孩子就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只是贝妮夫人这段日子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太过份了,变成了一个被敲碎的鱼缸一样,孩子像鱼缸里的鱼一样掉到地上死了。他听得懵懵懂懂的,来到多加这里之后又听祖母再一次重复了一次贝妮流产的事,于是他就站在那里走起了神。多加叫他的时候,他还在想:之前贝妮夫人怀了孩子还和一个大男人打架,打不过被按在地上十分痛苦都不肯叫人来帮忙,果然是十分粗心大意。 于是,多加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这让埃丝特在他背后死劲掐了一下。他痛的差点叫了出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母亲怒目的样子,刚好这个时候多加又叫了他一遍,他赶紧答应了,走到床边。 多加见他靠到床边后,拉着他的胳膊,说:“让祖母看看,阿拉义又长个头了,嗯,不错,看起来比以前又结实些了。” 埃丝特在旁边笑出了声,说:“哪能啊,也是老夫人您爱惜我儿。我还总觉得他又变瘦了呢。”她说的这个才算是实话——自从他们自个儿开伙食之后,情况就不怎么好,一是用度日渐紧张,二是一次性买多了就会被一些人各种克扣,要知道后院里不止有家奴,还有一些佣人和佣兵,这些人总有几个目中无人c欺软怕硬的,于是阿拉义吃的油水比较少,再加上最近他开始学习c练功,导致浑身上下就没一个有肉的地方。 多加惊讶地笑了笑,拽着阿拉义的胳膊,另一只手摸了摸孙子的背,说:“哎呀,真是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瘦巴巴的一个小猴子,一样一样的。”她又连忙对着旁边的仆人招招手,说:“快把那点心端上来。乖孙,你多吃点,别心疼死你祖母了。” 埃丝特见不得这个人这么惺惺作态,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往旁边歪歪扭扭地一靠拿起旁边的水果就开始吃了。老保姆有些担心地往前站了站,试图将女主人挡在自己的身后。 而那个仆人很快从旁边端来了两盘小点心,里面是做工精致的瑰红色和绿色的小蛋糕,上面点缀着水果。 阿拉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一见到这两盘点心,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它们。他的这个态度让多加心里很是满意,她赶忙让仆人把这两盘点心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和蔼地对阿拉义说:“瞧你的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母亲把你饿了多久呢。快,拿一个尝尝。” 小男孩不知道为何身子突然僵硬了起来,他偷偷地看了眼母亲,害怕地低下头,然后就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在祖母这里还害臊不成?”多加说,“一个月不见,还害怕你祖母因为个点心骂你不成?祖母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可阿拉义还是摇头。 “好了,老夫人让你吃你就吃,毕竟是一家人嘛,你不吃她会生气的。”埃丝特这个时候也劝道。 阿拉义又看了看母亲,她的脸色和平常一样,看不出来是生气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走上去拿了一块绿色的蛋糕,又马上退回了原位,双手拿着像松鼠一样啃着它。 “好吃吗?好吃你多吃点,祖母这里还有。”多加慈祥地说道,目光温柔地落在阿拉义的身上。 阿拉义偷瞄了埃丝特一眼,点了点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小口吃着蛋糕,仿佛那是一块骨头一样难以吃完。 “主人这蛋糕用的是花园里面早晨新冒的玫瑰花朵儿和薄荷,吃起来香甜又不腻人。今天为了少爷可是一大早就吩咐婢们在花园里守着了。”旁边跪坐的一个侍女插嘴道。 埃丝特看了她一眼,一挑眉毛,问:“老夫人,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么一位下人呢?” 多加不高兴地扫了那女孩一眼,说:“之前我一熟人托的,因家里贫困,我一时好心就收了她作侍女。还没调\\教好呢,就喜欢插嘴。” 那侍女连忙趴伏在地上,叠声请罪说:“老夫人c少夫人恕罪,我只是觉得老夫人对小少爷一片慈爱之心,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多嘴了,请老夫人c少夫人恕罪。” 她这个样子直让埃丝特腻味——无它,想起了那个随着哈木宰老爷殉情的舍儿来,当初舍儿也是这样在以利沙伯的身后插嘴打趣,说尽一腔甜言蜜语,哄得其他人团团转;而今,换了多加做了“老夫人”,没想到多加也弄来这么一个当初觉得格外讨厌的类型的人来。埃丝特心烦地挥了挥手说:“我倒是觉得小姑娘天真可爱,直率活泼。如果你不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我还真想要过来,既然老夫人收留了你,你可要好好报答老夫人。以后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都得想上一想。”多加也笑了起来,训道:“听到了吗?以后多想一想。” 侍女柔声道:“谢谢老夫人c少夫人教诲,婢一定改过。” 埃丝特盯了她一阵子,“嗯”了一声,就没把她再放到心上了。 多加又留了母子两人一会儿,直到用完晚餐才恋恋不舍地放他们离去,走的时候还派了之前的那个侍女带了一盘点心送到埃丝特院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apter 022 等送走了这个侍女,埃丝特一进屋就让剩下的两个下人去烧些热水好沐浴。 那两个下人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偷奸耍滑起来,往日被派遣做事,非要等老保姆再三催促才开始动手。但这次两人老早就看见自己主人受老夫人的邀请回来,居然有人陪在身边送了东西过来,神色还非常恭敬,他们就立马勤快了起来,一个命令刚说完就产马去做了。 老保姆一边惊讶着这两个人今天的样子,一边牵着阿拉义跟着迈进了房间,说道:“这两个下人往日像两只懒驴,今天倒像有了萝卜一样。” 埃丝特一乐:“他们可比驴要聪明多了,会看脸色呢。不过,老阿嬷什么时候也用起典故了?” “少夫人,您别笑老妇了。”老保姆笑着说,看起来比往日要愉快轻松许多。可埃丝特却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说:“老阿嬷,让阿拉义到院子里活动活动消消食,我和你说说话。”她这么一说,老保姆和阿拉义当然遵守了。 “少夫人,您这是又有哪里不开心了?”老保姆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个不小心,女主人又会像之前那样发起脾气来。 但是埃丝特今天的脾气要好上许多了,她叹了一口气说:“老阿嬷,你以为今天那老妇是真像我们示好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看贝妮夫人流了产,麦斯欧德少爷又不在她身边,奈伊木少爷向来和老夫人不合。老夫人现在只能依靠我们这一支的力量了。”老保姆疑惑道,“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呵。我可没你这么乐观。”埃丝特说道,“总之,防人之心不能无。以后我们和那老妇交往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你且看她怎么把她那副嘴脸慢慢曝光的。”她可不信那个一心证明把阿拉义弄成她和哪个外男的私通产物的老女人会真心对他们母子两人好的,不过是还想着让她那大儿子回来继承家业,等阿拉义占个坑好先和奈伊木磨罢了。她有时候觉得多加这个当母亲的纯属脑子有毛病。大儿子小儿子不都是她亲生的孩子吗?哪里有担心二儿子把大儿子的家产分了的理呢? “经少夫人这么一说,老奴也赞同。不过,老夫人对我们示好,总是有好处的。”老保姆说道。 “当然了有大大的好处。”埃丝特心里清楚,这不仅是有好处,也有一个机会,她不会白白看着机会飞走的——她与多加各有心思,不妨暂时结为联盟。 那两个烧水的下人过一会儿就前来报告水已经准备好了。老保姆慌忙伺候女主人和小主人沐浴更衣。埃丝特被这么一打断,也不再去想之前那个问题了——水来土挡就是了。 另外一边,侍女回到了多加身边复命。 多加点了点头,示意这个女孩先退下去。然后她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辗转反复。 她现在在安西斯家的权力渐渐缩小。在她看来,拉拉朵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埃丝特因为最开始受她的打压一时失去了插手的机会所以没有什么权力,那么这份权力迟早是要落在贝妮手头的。她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意见,但是贝妮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流产了,没了孩子,这份权力是管不住的。到时候会到二儿媳妇的手里。二儿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对她冷淡下来,更何况她并不想让这个在舍儿的教导下长大的儿子继承安西斯的家业。当务之急,是一边想办法找回麦斯欧德,一边想办法重新掌握家族权务阻止奈伊木找借口继承家业。 本来按照她的安排,她会再选一个清白处子身的女婢安排给麦斯欧德,然后生下儿子后将儿子取代阿拉义这个小杂种,再封了女婢和埃丝特的嘴。奈何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本来十拿九稳之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一想到这里,多加就止不住叹气,更加难以入睡。 而在多加的背后,那个回复的女婢刚出了多加的院子,转身就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奈伊木的书房这里了。 她跪在地上,以最虔诚和爱慕的语气将这几日在多加身上发生的事报告给奈伊木。奈伊木把下巴放在手背上,安静地听完了少女的报告,然后用脚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脸上那两朵红晕,微笑地说:“你做得很好,今天这件事有价值。我给予你奖励。” 那侍女的脸更加的红了,一副要醉倒的样子,欣喜若狂地扑到男人的面前,趴在地上,亲吻他的脚背。 奈伊木欣赏了下这个清秀的少女如痴如醉的吻着自己的脚背,开口道:“好了,先回去别让母亲怀疑。” 侍女一脸失望地退了下去,痛苦地看着奈伊木。 她的这副神色让男人极大地满足了虚荣心。他满意地说:“继续保持这样,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奖励的,你的奉献我都会记住的。” 侍女听了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连连行礼,磨蹭了会儿才离开。 奈伊木看着房门关上,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一双裸露的光滑的双臂突然从他的身后绕了上来,轻轻地怀着他,接着,几缕棕色的长发从后上方也垂落下来,挡在他的面前。他用手轻轻地卷起一缕长发,拿它搔着那双洁白的玉臂,直逗得后方的人乐出声。 “好二哥,你又在想什么呢?笑得跟只偷了油的耗子一样。”一个温婉带着些许媚意的女声传了过来,声音的主人正是拉拉朵儿。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母爱的伟大。”奈伊木讽刺地说。 拉拉朵儿一听,身子软若无骨地从侧方滑进了奈伊木的怀抱里,用手勾着奈伊木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她看着他眼睛里的嘲讽和落寞,说:“哥哥,不是说不再去求我们求不到的东西了吗?你还在念想着那个女人做什么?” 奈伊木愣了下,随即一笑,将穿着纱衣的少女抱在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好,我们不去想那个女人了。不值得。现在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是一家人。” 拉拉朵儿“咯咯”笑了起来,天真地说:“说好了,二哥。我和你是一家人。我也不要嫁人了,我要守着二哥一辈子,替二哥看好这个家。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听了妹妹这番话,奈伊木激动起来,他颤抖着抱着妹妹,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声音都在打颤:“嗯,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们一直要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等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了。拉拉朵儿突然抱着哥哥撒起了娇:“那我要二哥抱我回房间。”奈伊木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结果对方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继续撒娇起来:“二哥,现在这个家里就你最大了。谁还敢说你什么?我就要二哥抱我回房间,还要二哥陪我。” “都多大的姑娘了。”奈伊木无奈地拍了拍妹妹的背,又受不了她继续用软浓声调继续撒娇,只好顺着她的意,将她抱起出了书房,往房间走去。 毕竟安西斯家已经在他的掌控中了,他想要宠爱谁就会明目张胆,不怕别人说是非,也不怕别人再抛弃自己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安西斯家渐渐地归于了平静。 有的人担心焦虑着,有的人安然入睡,还有的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沉醉于一时的欢娱。 在百里之外,有一队骑兵正护送一个中年官员,他们即将到达公国的东南部,现在正在一个山坡上扎营。 那名中年人体格健硕,一张国家脸显得十分忠厚可靠。那几个骑兵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三三两两将他围在中心。 “欧格大人,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您说的那个地方啊。”明显是队长的那个人问道,“我们在森林里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吧,跟着您绕来绕去的,我都快绕晕了。” “不急不急。这地方之前松了土,走得时候得小心些,否则被山吞了都有可能。”欧格老神在在地说道。 “不会吧,就这小丘陵也能发生事故?”一个人有些不信。 欧格扫了其中几个人一眼,说:“我倒是听说过一例泥石流,就在前两个月之前。所以我宁愿把稳些。再说了,君上派我们来两个目的,其中一个就是征兵。我们绕一下多跑两个村子,多征一些兵不好吗?” 队长笑了起来,说:“我也认同,回来时少走路,也能少发生一些失误。还是欧格大人预料安排得妥当,有您在我们小队,我这个当队长的要少操心多少事啊。您的加入对我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欧格也嘿嘿一笑,低头喝了口热水,在众人的说话声中对着水杯喃喃自语道:“对于你们来说是件好事,可你们对别人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啊。” 是的,在安西斯家没有人预料到会有什么在未来等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apter 022 普托格拉普是彼科特公国东南部最富饶的地区,这里西靠法贡森林,东接乔戈拉瓜山脉,中间是丘陵和平原地区。 欧格这一队人从法贡森林出来之后就找了个本地人打听了下当事风俗。他们这一行人除了欧格以外都穿着同一种款式的衣服,这个本地人便以为欧格是西部来旅游或是考察的有钱人,在得了一枚银币之后更是滔滔不绝。 “这个地方好热啊。”跟在后面的队长抱怨了一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试图把领口拉开,外衣下的锁子甲一晃而过。 那本地人立马接话道:“那是当然的了,我们这儿正午阳光最毒。普托格拉普这地方全靠这阳光过活了。要不你说说,夏季天儿又热又不怎么下雨;冬季是温暖了,但是雨又下个不停,搞得人烦意乱的。要不是这儿鬼天气和这太阳能产出最适合酿酒的葡萄,谁愿意呆在这里啊。”欧格打断了他的话问:“全中陆的人都知道这里生产葡萄酒了,我不想听这些人。”对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猜出欧格是想打听什么了,便用右手在下面偷偷地比了比手势,笑着说:“老爷,您要是想听什么,我都知道。不过嘛,我也不是那种乱嚼舌头的人,您得先让展示下您的诚意。” 欧格这边的人也不都是笨蛋,一听便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了。旁边一个眉毛分岔的大汉微弯了下腰,直接把这人从地面上拎了起来,瞪着他说:“你个混账东西,占便宜占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受。”对方被吓得立马尖叫起来:“哎!别c别动手啊!”他叫了几声,却发现旁边这些人都无视着自己,而周围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心里真的后悔起来。 这时,后边一个人笑了起来:“看,那小子真的吓尿了。”其他人顿了几秒后,一看果真如此,都笑了起来。 欧格等他们笑了两三声之后,这才对着那个大汉说:“好了,别伤到人。现在铁币都快和银币等价了,我可没那么多钱再给你赎罪了。” 彼科特公国的法律规定,贵民无故杀贱民杖20,可用五十枚铁币赎这二十杖。 大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软蛋,好好想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说完,他便把那人摔到地上。对方在地上滚了半圈,抖成一团,很是不堪地用手捂住裆下,连声应着。 “好了,我也不绕弯子了。你们这儿有个姓安西斯的家族吧,听说有点意思,说说他们。”欧格说。 “安西斯?安西斯家在小乔戈拉瓜山处住着,听说前不久上任族长因为意外死了,现在是他的二儿子在管家。喔,那个大儿子之前离家出走了,还没回家。”那人在大汉的眼神注视下飞快地将他所知道的消息全说了出来。 “嗯,果真有点意思。”欧格理了理袖口,说,“怎么走?” 那人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安西斯家怎么走,他连忙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说:“往那边快马就只要半天。” 欧格点了点头,首先带着人往指的方向走了。而落在最后的一个人随手扔了一个铁币到那个当地人的身上,威胁道:“你最好感谢你自己别指错方向了。”说完,这人也策马跟上了前方的同伴。 吓软脚的倒楣鬼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个铁币,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到一个小屋面前狂敲着门。屋子里面的人才把门拉开一条缝,他便冲了进去喊道:“快,快给主家回报,从首府有人来找事了。” 现在,奈伊木正在这家族的事务头疼。 两个原因,一是父亲去逝的太过突然,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过交给下一代,所以奈伊木现在正急着接手;二是后院里那几个女人吵得实在让人烦心,好不容易安静了十多天,多加又试图抢过他的那个侄子来保住麦斯欧德一脉的继承权,这下他是想无视都不行了。 他的手下拉普给他带回来了一封来自首府的信,然后退到一旁安静地站着。而在他的另一边坐着他的心腹手下卡皮尔。 奈伊木看了一遍之后,眼睛里闪着精光,他咳嗽了一声,又把信从头看了一遍,脸上才露出狂喜的表情。他把信拍到桌子上,往后一倒,笑道:“哈哈哈!我早说过胃口也太大了,迟早得咽死。我看卡斯特这一次脸还要不要那么大!” 拉普听到这话,深深地弯下了腰不敢抬起头来——毕竟卡斯特这个姓氏并不是他们这种贱民能够这么毫不在意提起的。 奈伊木口中的这个卡斯特是首府那边的老贵族,是上个王朝留下来的世家。如果大王子能顺利接位,那么卡斯特家族就会有第三位王后出现了。本来他们与安西斯没有任何冲突,但凡事都抵不过贪婪一词。在普托格拉斯富起来后,这个家族有心把手伸到东南部这瓶美酒上来,试图分一杯走——这当然就和安西斯家有了很多不愉快的交锋。当哈木宰活着的时候,因为有求于王后,大王子又是王后最宠爱的孩子,于是安西斯家便与卡斯特家有了暂时的联盟和协约。 “奈伊木老爷真是有远见啊。”卡皮尔恭维道,“之前加拉瓦汗欺人太甚,还好有奈伊木老爷把控全局,不然这次安西斯危险了。” “父亲那是引狼入室。他怕是想不到吧卡斯特不光光是想分一杯就走,而是想把这个地区都占下来。”奈伊木说,“再说了,与卡斯特家签订协约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卡斯特家已经出了两个王后了,王室的血统可以说有一半都是卡斯特的,船大易翻倾,果多易折枝。国王和忠于王室的大臣贵族早就对此不满了。” “嘶!”卡皮尔倒抽了一口气,惊讶道,“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大王子出意外的事不会” 奈伊木对卡皮尔侧目看了一眼,后者从前者的眼神中看出来了答案,面上更是做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让奈伊木的心里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得意感来。 拉普没有说话,他心里却是清楚的:逝去的老爷支持着王后和大王子,而他的主人却暗地里和四王子搅在一起,老爷和主人还曾因此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论。现在这么看来,在这件事上是主人赢了,可是作为一个武人,他更喜欢大王子一些,毕竟大王子是公国的将军,在与西方托马尼亚的战斗中都有出彩的表现,而四王子不过十四岁,听说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想来也是一个懦弱的人。 在拉普想事情的时候,奈伊木和卡皮尔的话题也变了。 “虽然大王子和王后失势对我们很有利,但是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卡皮尔担忧道。 “想什么呢?” “听说西方圣莱汀王国和周围几个小国联盟起来了,和托马尼亚正打仗呢,托马尼亚是节节败退,都快退到彼科特这边了。”卡皮尔说道。 “圣莱汀王国?你是说那个信奉光明神的宗教国?”奈伊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们和托马尼亚打仗关我们什么事?那个信奉被打了还要自我反思的宗教有什么害怕的?还是说他们不喝葡萄酒吗?”最后一个问题还是让奈伊木小小地惊吓了一番。 “光明神教连教宗都曾经对我们普托格拉普的葡萄酒赞不绝口呢。”卡皮尔说道。 “那又有什么害怕的呢?”奈伊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只要喝酒的人数不变,谁又在意喝酒的人是不是原来那些人呢?” “奈伊木老爷有大智慧啊。”卡皮尔恭维道。 奈伊木笑了几声,转过头看到正在发呆的拉普心情一下子又变得不好了。他问道:“最近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拉普立马恭敬地说:“暂时还没有收到从首府发来的其它消息了。” “不对啊”奈伊木自言自语道,“多事之际,居然没有别的什么消息?不对c非常不对!”他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大步往前迈了两步,又绕着书房来回踱着步子。 最后,他大声地说道:“这里面必有蹊跷。拉普,你快派人再去首府打探。” “是,主人。”拉普应道,他稍微慢了一点儿,奈伊木就忍不住发起火来:“让你快些,慢吞吞的是缺你的饭吃了吗?” 拉普沉默地低下头迅速退出了房间,留下卡皮尔在房间里心惊胆战地陪着奈伊木。 还好奈伊木没在这个消息上再纠缠多久,又和卡皮尔商量了下关于多加和阿拉义的事情。结果还没商量出个什么来,就听外面一阵慌乱,他冒火地冲出房间,大声呵斥道:“什么事这么慌乱?没个规矩!” 这时,刚刚才离开的拉普则从院子的外面跑了进来,也没注意到奈伊木不耐烦的表情,急喘了几口气之后大声说:“主人,有人自称是国王派来的,找上门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apter 023 “安静,有什么事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我给你说了多少次遇事要镇定了?”奈伊木恼怒地让拉普闭上嘴,暗地里心却是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一年多发生过的事情,祈祷这次能是个好消息。 在这个阶段,安西斯家族和首府的联系只能是自己和父亲参与王国继承人争夺的事了,但安西斯却从没有直接与国王联系上——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很富有的普通人罢了,要是能和国王见上几面,安西斯家的祖先也不至于这么钻营了。 拉普和卡皮尔不知道他们的主人表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实际内心也是各种猜测c激动和不安,以至于他的手指尖轻微地颤抖起来。就在几秒钟内,奈伊木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掌握好了。 “你能确定是国王吗?”奈伊木板着一张脸对拉普问道。 拉普刚想开口说确定如此,但又一想改口说:“听说是王城卫军的。” 彼科特公国一共有五支军队,这支王城卫军就是驻扎在首府附近的军队,也是直属于王室的军队,往往由国王直接掌握。 “有何凭证?”奈伊木皱起了眉毛。 “他们出示了文书和印章,不过,卑下不认得字”拉普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这么做不对了,连忙说,“这次是卑下太过慌乱,失了分寸,请主人责罚。” 奈伊木有些满意地瞥了一下拉普说道:“嗯,你的事一会儿再说。现在还是先处理下客人的事吧。卡皮尔,你也跟上来。” 卡皮尔乖顺地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奈伊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拉普在卡皮尔的身后暗瞪了后者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三个人心思各异地大步地向前厅走去,也没管周围的人,便没有注意到贝妮夫人正带着她的几个侍女停在花园隐蔽处向这边张望过来。 贝妮夫人冷眼目送奈伊木离开,冷哼了一声便要离开,突然她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朝着奈伊木走的方向走去。她身后的那些侍女也轻轻地跟在她的身后,没有一点儿声音。 奈伊木没花几分钟便到了前厅,却没见到那里有一个人。这时,旁边一个女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禀告主人,客人并没有进院,还在大门处等候。” 听了这个消息,奈伊木觉得情况一点儿都不妙,他气恼地上前一脚踢开了那女奴,转身对拉普骂道:“你就不会派个人来通知我,自己好好招待客人吗?你这是在打落我的面子,以后安西斯还有什么脸面接待客人!”说着,他如旋风一般快速地往大门口走去,完全没给拉普解释的机会,卡皮尔落在后面垂着脸给了拉普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个粗壮不擅访谈的汉子用力握了握拳头,依旧沉默着跟在主人的身后。 远远地还没到大门,奈伊木便听到门外传来声声马嘶声和说话声,他能辨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老管家,另外一个是他没听过的青年男子的声音。他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老管家是经历家中三代的老人了,不会像拉普这样不靠谱,那对方这些人不进院子想必不是自己这方疏忽,而是对方自己做的选择。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朝大门外走去。 两边的奴仆把门拉开,跪在地上呼了主人的名字。奈伊木没心思管这些,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十多个骑着强壮大马的男人,这些男人除了一个之外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那个穿不一样衣服的男人则是穿着一件丝绸长袍,看着如同一个学者一般,只在腰侧系着一把细长的长剑,下巴高高地仰起。在他打量男人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在打量着他,那目光让他的了个激灵,瞬间收起了心底下轻视对方的那一点点心思。 奈伊木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动作却也是不停的,不过却慢了许多,好显得自己不慌不忙。他在一出门的时候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这时走下门阶,行了个日常礼,口里高声地说:“哎呀,不知道几位大人从什么地方来,到我这偏僻之地有什么叨唠啊?” 为首的那人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将手上的马鞭挽了挽,说:“王都卫军第三队队长欧格拉费格,征兵。” 听了这话,奈伊木心里一沉,眉毛往中间一挑变成了个八字眉,一脸苦笑地说:“这c这请大人不要拿小民开玩笑了,这前年才征了兵怎么又在此地征兵了?”如果换其他人或许还不了解,但奈伊木可是跟在哈木宰身边长大的,又受哈木宰的长斯培养,对“征兵”这事了解得很多。 官方说的“征兵”对于一般平民来说也就是出人,没钱的只能自己家人上,有钱的可以用钱买奴隶顶上,而对于没有贵族名衔的富商之家来说,这仅是要人还是要财。俗话说,为仁不经商,经商的哪个没有一两个把柄落在上头的人手里,就算真没有,制造些麻烦也够商人受的了。于是,商人们都把打断牙齿和血咽了。前年,哈木宰就“捐”了一大笔钱给上面,又出了二十个正在壮年的奴隶,才算完成了这个“义务”。 欧格立马把笑容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张羊皮纸,往前一抖了抖说:“谁敢和我们普托格拉普地区的大财主说笑话呢?来,看看,看看,别说我是个骗子。” 奈伊木尴尬地讪笑着,上前几步,伸出手想接过那张纸,可是对方却又把这个收了回去,让他一把抓了个空。 “您可得好好拿着,好好看着,要是坏了一点儿,你我可都得担着。”欧格仰着头往下看着,从奈伊木的角度上可以看到他那两个黑鼻孔。后者一如既往地笑着连连点头,说:“那是当然,我怎么敢损坏大人的东西呢?我这条小命可没办法承担各责任的。”欧格咋了咋嘴,才把这东西给了奈伊木。 奈伊木小心翼翼地把这卷羊皮接了过来,打开来一看:这羊皮纸有着用孔雀尾羽图案装饰的边框,是典型的彼科特公国王室用的,再加上最下方那个红蜡的王印,看起来是真的。信中讲述的内容也如同这位欧格大人所说的一致,大约是彼科特与圣莱汀王国结了盟,答应派出三万军队参与围攻托马尼亚的计划中去,因此向全国征兵一万,而分到普托格拉普的有两千人的名额。他看完之后有点不放心,又从头看了一遍。 对方见到他这个行为,讥笑起来说:“好好看,慢慢看,别看漏了一个字。”奈伊木并没有被对方这个行为打扰到心情,依旧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两遍,这才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这卷调令还了回去。欧格见他这么慎重,也没再拿他开玩笑了,直截了当地说:“既然你已经读完了,这几天就快些把这件事办了。” 奈伊木行了个礼,应道:“我安西斯一族世世代代都受彼科特的恩赐,但凡国王有所需求,必定倾尽全族之力感恩回报。” 欧格把那封信贴身收好,拍了拍跨下的马,翻身跃了下来,在奈伊木身前站立,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青年,直把对方看得后背都出一了身冷汗才收回目光,夸道:“好,看来哈木宰是后继有人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从面前这个王都卫队队长的口中蹦出来,奈伊木有些恍惚。而对方却下命令道:“好了,下马下马,个个骑到马上板着个脸吓唬谁呢?”那些骑士都发出了憨厚的笑声,纷纷跳下马来。 “贤侄啊,你老叔叔公务办完了,该谈谈我们的私事儿了吧。”欧格拍了拍奈伊木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奈伊木差点被这两巴掌拍到地上去,但他还是顶住了,甚至他偷偷窥见欧格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请问这位大人与家父什么关系?”奈伊木疑惑地问道。 “呵,哈木宰是我侄女的丈夫的父亲啊。”欧格笑了起来说,“算起来我们还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奈伊木反应了几秒才想通这个关系,在想通这个关系的时候他也想起来为什么最开始觉得拉费格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了。 他那个好大哥麦斯欧德的第一岳父不就叫拉费格冈比西斯吗?这人叫欧格拉费格,又自称是那个老酒鬼的兄弟——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有血脉兄弟,这种怀况还有种可能。 彼科特公国如果有奴隶受到平民的赏识并且被这个平民赎身,往往会将这位平民的名字当作姓,并称这位平民为自己的父亲c兄长。眼前这个欧格十有八九就是被那个冈比丁斯赎身的奴隶。 奈伊木一想到这点,又看了看面前这人,心里感到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拉开了与这人的距离。 欧格似乎察觉了这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他笑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那个侄女了,听说她还已经生了儿子了?呵,我这次顺个路可要好好看看他们了。” 即便是讨厌面前这个曾经的奴隶,但奈伊木理智却是清楚的:这人现在暂时不能得罪。于是他便笑眯眯地叫来老管家和拉普,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他们一通,让他们好好照顾客人,将功赎罪。 就这样,欧格顺利见到了老朋友拉费格的女儿埃丝特。 埃丝特还认得到欧格,见到他的时候还一脸做梦的表情,说:“肯定是神要带我去了,才让我做了这么一个美梦。” “不,如果你掐下自己的手就能知道这不是梦了。”欧格说。 埃丝特还真听话地掐了自己的手臂,她痛叫了一声,抬头又看向欧格,眼泪又流了出来,哽咽道:“欧格叔叔。” “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哭什么。”欧格笑道,他迟疑了下,还是抬起手摸了摸面前这个女人的脑袋——就像二十年前对方还是个小女孩一样。埃丝特笑了起来,也哭了起来。 “知道你这么久过得困难。”欧格叹了口气,想到来的时候在路上打听到的安西斯这一家的情况。他当年一直反对让埃丝特嫁给麦斯欧德,他也知道冈比西斯看好的是安西斯家的另外两个人,但抵不住埃丝特铁了心地一路倒贴麦斯欧德,想必这些年过去了,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后悔了吧。他又揉了揉埃丝特的头发,柔声说:“好了,别哭了。来给叔说说今后你怎么打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apter 024 欧格是顶着老冈比西斯弟弟的名义去应的征兵令,从那年起埃丝特与欧格已经十来年没见过面了。既然要与故人叙这十多年的旧,埃丝特便让老保姆安排煮个茶,弄点点心上来。 等老保姆退了下去,阿拉义这个孩子旁边便没了其他人,欧格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一分惊讶的表情,对埃丝特说:“这孩子是你的儿子?”埃丝特转了个身,连忙拉过阿拉义,笑道:“这是我的儿子,阿拉义。阿拉义,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懂事,老躲在后面干什么?快,叫欧格爷爷。” 其实阿拉义一早就想上来问好的,但母亲和这位客人太过激动,他一时没找到时机,便站到了后面去。他被母亲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客人的面前,而埃丝特的力气有些过分的大了,掐得他手臂有些疼,于是没在第一时间做出自我介绍。下一刻,掐在他手臂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疼得他皱着眉毛,快速喊道:“爷爷您好。” 埃丝特显然不满意儿子的这个态度,松开了钳制住阿拉义的手之后,又在他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对着欧格笑着说:“这孩子被我养太娇气了,现在见了人也老是害羞。”她的这一下在阿拉义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趁在小孩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欧格看了阿拉义的脸一下,笑着说:“小孩子都这样,不过,还是得教教他的好,免得性格定型了以后改不了了。” “是的。”埃丝特这样回答道。 十几年的经历是个漫长的故事,故事里可能有着喜剧也可能有着悲剧,但大多数会是些日常平凡无奇的东西。 欧格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军人显然不怎么想提起他这十多年来的悲喜,他只淡淡地说了他这么多年的升职过程,就像那种能被记录到一页史料里那么平淡寡味。 “我当时去了前线,作为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炮灰没有被炮灰掉,又当上了一个第五军的小队长。”欧格用他那种别人很难理解的幽默感讲着经历,偶尔自己笑上一笑,他说,“战争结束之后,我表现还算那么能入眼并且外貌也给我加了分,便被收到了王都卫军里充当门面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咕噜了一声,那声音在他的喉咙里面低沉地翻滚了一下。 “我给您寄过很多封信,在父亲去逝的时候也寄过。”埃丝特说,她的话中听不出任何抱怨——也许曾经有过,但是在这十多年中这些抱怨已经被磨灭了,时间教会她没有任何一样人能毫无保留地对待另一个人。 “我回过信,但我实在不能抽出时间回来参加葬礼。就连这次我也只是顺道回来罢了。”欧格解释道,“难道你没收到我的信吗?” 埃丝特在听到这个解释之后,笑了笑说:“乡下的信总是乱扔,也许在我们都搬走了之后那些信被弄丢了吧。” 欧格对乡下的邮差极低的工作效率也表示了赞同。 老保姆为他们提供了香甜不腻的奶糕和带果香的红茶,这是这一段时间里很难得见到的上好的茶点,她并没有特意提起,埃丝特也如同曾经那样稳重地起身为欧格倒上一杯茶。 “不愧是普托格拉普,连这冷香果都比其他地方要香甜许多。”欧格夸赞道,“也难怪不少人到过普托格拉普之后就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谬赞了,各个地方都有独特的风情,也许是来的少了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要是一直住在这里那就总会想起故乡了。”埃丝特一边递去一杯茶一边说着,“欧格叔叔来这么个偏僻之地是为什么来的呢?” 欧格把茶杯接过来,闻了闻放在了手边,说:“征兵,这下又要打仗了。” “怎么了?” “光明圣教内部一直不安宁,尤其是那个夸腓尼王登基之后。本来只是在西边宗教国闹闹,但就在去年就开始闹腾其它国家了。”欧格轻描淡写地将几国之间的战争带了过去,不过埃丝特却是知道这里面付出的鲜血和内部的阴暗争斗是外部人想不到的。 尤其是那个光明圣教。 在埃丝特早年在外闯荡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个宗教,最开始她没拿这个当一回事。毕竟罗迪尼亚大陆上十二个主神外加其下大大小小七十个副神作为信仰所形成的宗教少说也有上百个。但以宗教能光明正大地掌握国家的却只有这个光明圣教,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她对圣莱汀这个宗教国家敬而远之。 “征兵是准备和圣莱汀开战吗?”埃丝特问道。她这个问题让欧格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他的问题也让埃丝特愣了一下。 然后埃丝特将手上的茶具放了下去,担忧又恼怒地看着欧格。 欧格对这位曾经的小主人还是有一点儿心理上的敬畏的,他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含糊道:“这个你也不用担心。”然后他看到旁边一直乖乖坐着的阿拉义,又问道:“阿拉义今年也要上学了吧,看着还这么瘦弱。”他这么一说,仿佛这才见过阿拉义一样,上下打量了起来,越看眉头越是紧皱。 阿拉义在这目光之下,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 “他有天赋吗?”欧格问道。 埃丝特应了声,说:“有。” “有天赋?那他也真的太瘦弱了,你让他学习基础功了吗?”欧格起身捏了捏阿拉义的胳膊,有些不满意地说,“比你当年都还要瘦。” “我已经开始训练他了。他现在正在长身体,怎么办都是这样一副长着双眼睛的竹竿的样子。”埃丝特有些头疼地说。 “也许你现在应该让他锻炼身体的灵活性和耐力,再长高一些再锻炼负重和爆发,多给他吃点肉和粗粮,放着养,哪个武士不是这么长大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一样。”欧格这么一说就止不住了,“天呐,不要告诉我你从没让他晒过太阳,他的皮肤白得比我在首府见过的贵族小姐的还要白。” 埃丝特抽了抽嘴角,难得明智地把到嘴过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他有你们冈比西斯的血统,就知道当一个武士不会这么轻松,趁早流汗免得以后流血。”欧格劝道。 对此,埃丝特当然是爽快地应了下来,说:“我们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老师或者是有名的武师,他在这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和才能。我倒是想把他送到其它地方接受严格专业的训练。” 欧格“哦”了一声,一口把奶糕吃了下去,拍拍手说:“你有这种想法很好那么,这件小事,也不用你太过操心了。我能保证他到首府——只要他有足够的才能——他会进入学校的。” 埃丝特感激地拉着阿拉义行了个礼。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奈伊木才又出现。他的额头上冒了薄薄的一层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像镀了层金子一样,这无疑又给他的风度添上一样美好的承托物——他并不像他的兄长那样有着被养在温室里花朵那样的的俊美,却有着另一种树一样坚强的英俊感。他大步走了过来。埃丝特和阿拉义赶紧站了起来,问了安。他一摆手便在埃丝特的上手——正对着欧格——坐下,说:“阁下,请原谅我来迟了。我刚才正打理检查这次上交的货物,毕竟是第一次接手,实在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从眼角窥视了下面前这位男人的表情,心里满不是滋味,但他又不得又揣摩着这人的心理和心情。见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这才补充道:“三十个男□□隶,他们就在院子里。阁下可以察看。” 欧格点了点头,对着坐在门廊上的近侍看去。那近侍对着他回点了点头,他才把视线收回来,放到了奈伊木身后两人捧着的东西上面。 奈伊木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这些是我对阁下的赞助和感谢。”他比了个手势,后面那两人低垂着头将那两盒东西送了上来。他将这两个盒子依次打开,里面放着让人灼目的金铜和宝石。 埃丝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拉拉朵儿代替奈伊木送来的那些首饰——同样的让人垂涎,不同的是这两个盒子里的金铜都是大块大块的,看起来十分的有份量。 冲着这样的份量,欧格马上赞了一声“好”,感慨道:“要是每个人都如同安西斯家这么配合就好了,我们也少忙活些了。那些人总说我们是王室冷血的帮凶c吸血鬼的手下,可我们也不想这样。看,这不挺好吗?我们来了,你们交东西,多轻松。” 埃丝特在旁边早为奈伊木准备了一杯茶,这时候也冲好了递了过去。奈伊木接过茶,微微尝了一口。埃丝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阿拉义,欲言又止。而奈伊木心里也有事情,没有发现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他自顾自地思索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从首府来,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欧格说:“我半个月前从首府出发的,后面我可不知道,但之前我们元帅可烦着呢。”彼科特公国的元帅有五个,无一不是和王室有关的。奈伊木心里一振,问:“不知是什么样的烦恼?” “说了你也不懂,你一个远地里的商人能懂什么?”欧格不耐烦地说道,看着对方的脸上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征兵c打仗,全是军队的事。” 恼怒在奈伊木心底一闪而过,但他知道是自己想岔了,也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尴尬的表情。他迫切地想要从这人口里知道关于首府里那场竞争的消息——哪怕只有一丁点。 可是他面前这个男人并不与他有什么默契,转了个话题就说:“阿拉义也要读书了,你可以让他先到首府去见见世面。我也可以安排他和我的一个朋友见见面——他是金翎学校的老师。” 埃丝特的脸上绽放了一朵巨大的笑容来,她的眼神落到旁边的阿拉义身上,见他还带着一副迷茫的样子,心里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拽过阿拉义说:“还不谢谢欧格爷爷。”她的指甲在阿拉义的背上落下了几道红痕。 而埃丝特的那句“欧格爷爷”则让奈伊木觉得心里恶心极了,他把脸转向阿拉义,躲过欧格的视线努力挤出一点儿慈爱的笑容来,说:“的确,是应该好好谢谢欧格阁下。” 阿拉义在两个大人的注视下,轻声地道了谢,又钻回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真像个小姑娘,以后可不能这么害羞了。”欧格笑道。 等用过午餐,欧格便要离开。 “你可不能让我犯了错,要是让人传到我上司耳朵里我可要受罚了。”欧格拉着奈伊木的手唠叨道,活像一位长辈在叮嘱自己疼爱的后辈的样子。不过另一个人心里却觉得手被肮脏的东西污染了一样,却不得不忍着反感露出笑容恭敬地送走这位客人。 “你所做的一切,上面都会记着,耐心等待就是了。” 欧格临走前轻轻在奈伊木的耳边抛下一句话。这句话让后者内心被巨大的喜剧占领了,就连欧格离开之后,他都久久无法从这喜悦中走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apter 025 自欧格离开安西斯家起,奈伊木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连埃丝特都能感受得到,她偶尔还能在拉拉朵儿的苛责下受到奈伊木的一两分庇佑。大概是因着这几天的愉快的缘故,阿拉义也得到了许可——准许前往欧格扎营的地方参观一下——埃丝特想借此机会让他与欧格的多熟悉下,最好能够获得后者的更多的认可。 那天依旧一夜无梦,一大早埃丝特就找了一件颜色暗沉的纱衣穿上,又让下人准备了几筐牛肉c蔬菜c水果和葡萄酒便带着阿拉义出了门。 阿拉义已经很久没有被母亲这么带着出门了,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兴奋。 这些天已经与夏天不同了,天亮得更晚了些。东方的天边露着珍珠白,往上点儿的位置闪着晨星,天空越往西走越蓝越暗,在西边儿月亮还勾在云朵里不肯下去。而在地上,狗在几家院子里吠着,夹杂着女人们清亮的声音,她们总是家中除了牲畜外最早起来的,等阿拉义从街上走过的时候,便看到不少女人提着夜香等着夜香车从门前走过。那些女人见到埃丝特一行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又在他们离开之后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等阿拉义走到镇边的时候,已经有卖早餐的小贩拉着小车出门了。下人们将这些小贩与主人分开,但街道只有那么宽,阿拉义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小贩皮肤黝黑,身材瘦弱,能闻到他们身上发出一股臭味——那味道像是粪便c尿液和牲畜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阿拉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吃这些人做的早餐,于是有些好奇地往那边看去,埃丝特发现了儿子的这个小动作,狠狠地拉了他一把,训斥了一句。 阿拉义心里有些委屈,但又不敢反抗,只能跟着母亲往镇外走去。在离开小镇的时候,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东边的天空已经红起来了,天空白了一大半,小镇像是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了一样,各处充满了喧闹声。他被母亲拉着往前走了一走,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晕,面前这幅晨起画面被扭曲了一下,他的脚步踉跄了好几步。他有些害怕母亲又责骂自己,连忙转回头,偷偷地瞥了母亲一眼。出乎意料的是,埃丝特似乎没发现他的走神,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看得出母亲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愣了一下之后低下头向他看来,阿拉义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眼神,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埃丝特的突然停下让周围几个仆人也有些茫然,老保姆走上前来,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夫人?”被她这么一问,埃丝特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事儿,老是担心有什么东西漏下,结果想了想也都带好了。”老保姆听了这话,在旁边絮絮叨叨了半天,一样一样地把要带的东西都列举了遍。埃丝特笑眯眯地在旁边听着,也不多话。 又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远远地看到一块高地,上面立着五个帐篷,另一头还有十多匹马,一个人在篝火那儿煮着什么东西,另一个人在马匹那里喂食。见到有人来,这两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什么人?!”其中一人高声问道。 埃丝特点了点头,老保姆立马走上前去高声答道:“这位夫人是埃丝特安西斯夫人,是欧格拉费格阁下的侄女,今天前来回访。” 那人从高坡上跳了下来,走了过来。这人身高少说也有6英尺,个头也很强壮,留着络腮胡子,脸上还有一处伤痕。那人走到离埃丝特这行人五步远处便停了下来,如同一把剑一样笔直地站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行人一会儿才说道:“拉费格大人去晨练了,你们估计要等一下了。不介意的话,跟我到上面休息一会儿?” 埃丝特应了声好。 阿拉义是被这个人抱上高坡的。这是个他从没有过的体验:被一个强壮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那彭勃的肌肉与他的皮肤挨着,上面的热度和凸起的血管让他感受到强大和力量。 安西斯家的人都是一种纤细的体型。彼科特上层很流行的美男子就是安西斯家这种高挑的身材,据说有一个人为了变美还曾活活饿晕过。不过阿拉义却并没有这种审美,他倒是觉得像欧格和面前这人的类型才是真男人。 他跟着母亲坐到了下人铺上的毯子上面,听到母亲说:“我和欧格大人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上次见面太过于匆忙,也没请大家好好休息下,这次带了些礼物回访,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她说着,同时让下人把那几个筐交给对方。 对方见了这几筐东西脸上都带上些笑意,态度也亲近了些。他们这么多天,就只昨天好好吃了顿,除此之外都在外面打猎,肉还好,酒已经很久没好好尝下了,当然高兴极了。不过,这两个人还是说:“我们不能做主,得等拉费格大人回来。” 三个人在营地聊了会儿天,欧格便带着其余的人回来了。 那是一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汗水附在他们的肌肉上,有的顺着肌肉线条流了下来,接近他们仿佛都要被他们身上的热气袭倒一般;而他们下身只穿了条质料柔软的裤子,被汗打湿了些,几乎要粘在他们的身上了。连埃丝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不要说那几个还年轻的侍女,她们脸都红了。 欧格顺手接过一条毛巾,粗略擦了擦上半身,披上一件长外套,这才走了过来,说:“埃丝特,这么早就过来了?” “阿拉义昨天一直闹着想来见见真正的武士生活呢。我就带他来了,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埃丝特说道。她的儿子抬眼看了一下她,又被她拉了一把,这才站起来向着欧格问了晨安。 那边几个年轻人已经看到了那几筐食物和酒,有人发出了欢呼声。欧格也不客气,道了谢,便让手下的人去准备食物去了。 欧格和埃丝特客套了几句后,便转过头来和阿拉义说:“小家伙有这份心思,不错。来,我看看。” 得了这个要求,阿拉义起了身在空地上磕磕绊绊地打了一套少年拳法,又被欧格拉着压了压腰腿c摸了摸骨头和肌肉。他不敢反抗,有些僵硬地顺从着,偶尔看到欧格脸,发觉对方的表情有些沉重。 “嗯,还行,就是太瘦弱了。”欧格皱着眉毛说道,他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这差点让后者趴到地上去。 一说到这个,埃丝特也皱眉头:“安西斯家的人都又高又瘦的,怎么看都不长肌肉。我丈夫也是如此,我还真担心阿拉义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唉,如果他没有天赋我还不担心,他以后这样轻轻一碰就飞了怎么办呢。”欧格被这话惹得笑了起来。 阿拉义虽然不是很懂,却也有些窘迫。 “也别太担心,等他入了门,以后可以转职。我看他的灵敏和平衡特别不错,也不一定非得当一个重剑士,作一个弓箭手也是不错的。”欧格劝道。埃丝特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毛,但也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欧格带着阿拉义参观了他们这一群人的修炼日常,顺便还加入了一些修炼中。刚开始的时候,阿拉义对欧格还是有些怯怯的,等到下午离开的时候他却粘着欧格不想放开了。老保姆不得不哄着他说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的,欧格也许给阿拉义一件小礼物。 临走之前,欧格把埃丝特拉到了一边,先夸赞了阿拉义一番,说:“我之前还以为阿拉义听话的跟个小姑娘一样,但这一天下来我看他还是很有些毅力的,也没听他说脏说苦,看样子以后他会是个好的武士。”然后他见埃丝特笑了笑,心里有些沉重地说:“你儿子以后也有前途了,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了。我听说你丈夫和一个妓女私奔了?”这话让埃丝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起来,但她只是沉默下来,欧格知道她的意思是听他继续说下去,便说道:“之前在安西斯家,作为客人我不能说他们的坏话。但我现在得对你说,别把自己困在一个这种的家里。” “你一不是彼科特的人,二不是一般人,不用被他们那个教条约束。再说了,他们先对你不义,你又何必把自己死困在那一个家里?你好好想一想,安西斯家现在就你一个女人了,可他们都还不愿意让你掌握内务权限,要是等哪天奈伊木娶了妻子之后,还有能容纳你的地方吗?” 埃丝特听到这番话,侧着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欧格。后者没被她这个眼光给气死,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的孩子想想。你要是现在从那个家里出来,以我的名义,也能让阿拉义在首府里上学。” 埃丝特往左下方看了看,眼睛眨了眨,说:“谢谢欧格叔叔,这是件大事,我得好好考虑下。” 欧格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那我等你,明后两天我们在镇上征兵,然后我们就走。” 埃丝特有些心神不宁地道了谢,领着一群人走了。 阿拉义被母亲拉在手里,感觉到从她手心湿漉漉的触感,觉得有些恶心又有些疑惑。 当小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埃丝特和阿拉义同时停下了脚步。阿拉义感觉到母亲握着自己手的力量大了起来,甚至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抬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小镇:安西斯的大宅子在小镇的另外一端,影影绰绰地露出几个角来。 他感到有些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apter 026 回到家里,埃丝特让下人散去,带着老保姆直奔自己的住所而去。没想到的的,还没到小院门口,就见留下来的那个贴身侍女迎了上来。 “主人,暮安。”那个侍女行了个礼说,“拉拉朵儿小姐在房间里等着您。” 埃丝特心里也有数,知道这个情况也很坦然地拉着阿拉义进去见这位安西斯家的“千金大小姐”。倒是老保姆在旁边急得口无遮拦地说:“夫人,她又来我们这里找麻烦吗?”埃丝特摇了摇头,说:“别着急,阿嬷。她无事不上门,这么久来一趟,怕是有人让她来看情况的。”老保姆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放下心来,却还是眉头紧急。埃丝特笑了笑,拍了拍老保姆的手。 其实也无怪乎老保姆这么担心,她一想起自从哈木宰老爷死后发生的事就觉得自己家的女主人受到了极为不公正的待遇。而自多加夫人“病”倒在床,贝妮夫人又闭门不出后,拉拉朵儿小姐便隐隐有了安西斯当代女主人的气势。就连多加夫人用“女子四美德”来压她,她也依旧我行我素,惹得多加夫人发了好大火,偏偏奈伊木少爷又疼爱小姐,把这些事情全压了下来。于是这个小姑娘在发现她肆意妄为而不受惩罚后就更加嚣张了,要不然多加也不会向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自家女主人求助。埃丝特主人这边当然选择避开这些人的争斗,守着自己的院子过日子。但拉拉朵儿小姐就是喜欢来找主人的麻烦,不来主人这里找事情也是在奈伊木少爷警告她之后才发生的——整个安西斯家也就有奈伊木少爷能管得了拉拉朵儿小姐了。 老保姆又想到,主人这边还有欧格老爷支持,即使拉拉朵儿小姐再想着来惹事,奈伊木少爷也会出面阻止。她这么一想,心里又定了一些。 这个时候,埃丝特已经带着老保姆和阿拉义进了院子。 拉拉朵儿披头散发地穿着件丝绸做的纱裙,那件纱裙很是轻薄,透着光能让人看到她身体的轮廓。她慵懒地靠在躺椅上,一双白皙的长腿从裙叉处伸出来,看起来活色生香。旁边的侍女正递给她一个紫葡萄,她用三根手指捏着这颗葡萄放在艳红的嘴唇上舔舐着,接着才慢慢地把它吃下去,有些紫色的汁液沾到手指上,她便伸出舌头将它们细细舔尽。 埃丝特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侧过头看着阿拉义,发现儿子并没有看着拉拉朵儿脸色才好了些。她把阿拉义往老保姆手上一交,说:“你们到别的房间去吧。”老保姆显然也不愿意让阿拉义接触到这种画面,连忙拉着小主人离开了房间。 实际上阿拉义并没有觉得拉拉朵儿有多么漂亮诱人。他一见到对方那双光裸的大腿就想到了之前偷窥到贝妮夫人的那一幕——他觉得有些恶心:那两双白大腿就像两条巨大的白色的软体生物一样;吃东西的时候伸出舌头。难道没有人教拉拉朵儿小姑 他被老保姆带回自己的房间,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软糯糯地说:“老阿嬷,我饿了。” 老保姆被这样子的小主人引出一片慈母心,恨不得抱着他来亲一亲。她说:“小少爷今天可能干了,等你长大了,一定比欧格老爷和那个队长还要厉害的。”她这么一说,阿拉义有些害羞地扑到老保姆的怀里,把脸埋在她的怀抱中,撒娇道:“我想吃老阿嬷做的肉饼子。” 老妇人笑了起来,口里连连说好,起身立马去做肉饼了。 阿拉义跑了一天,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睡一会儿,阿拉义听到有人在旁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他醒了过来,却没发现屋子里面有人。他从毯子上爬了起来,推开门往外走去。 安西斯家多的是两层的建筑,这些楼对于阿拉义而言显得太高了,从他的角度来看,天空像是被框在这些生硬的建筑线条中间,看不到边。天空的西方已经传来了点橘红色,东方的天空已经成为靛蓝色,阿拉义从这个方面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他顺着走廊走了一阵子,也没见到一个人。他想往母亲的房间走去,但脑子突然变得糊里糊涂的,开始绕起了圈。等到他意识猛地清醒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到了一片空地上——他记得宅子里面是没有这种空地的。 周围有些寒意,阿拉义打了个抖,用手搓了搓手臂,打量了下四周:这片空地周围都没有其它建筑物,显得格外空旷;天色也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暗了下去,几点星光落在天幕上。他有些害怕,但突然却又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顺着声音看去却只看到那边有着一棵巨大的树的轮廓。 ‘也许是有人在那里。’他这么想着,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那棵树的方向走去。 那树是在空地的中央,要去那里必要经过空地。他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空地上立着不少墓碑,显然是一块坟场。但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疑惑。不过这点疑惑在接近那树的时候就消失了。 那棵近看更为巨大,一些假根从树枝上垂到地上面。树下站着一个人,披着件十分精致的披风,散着一头白色的长发。那人是在叫阿拉义的名字,又对他招了招手——阿拉义感觉自己应该见过这个人,但又认不出来。他走到那人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很高。 “阿拉义,你迷路了。”那人说道。 这句话中的魔力让阿拉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在这片空地上——原来他迷路了。 “来,我带你回去。”那人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往空地更深处。 握着他的那只手苍白无血色,然而很是干爽有力,手形也很是漂亮——他像是被这手的美色迷惑了一样,顺从地跟着对方走去。 周围不知道何时起雾,而且越来越浓,周围的物体渐渐地看不清楚了,到后来他只能看到那人精致的披风。在浓雾后面似乎是有什么怪兽在行走,发出零碎的声音——但他有两次听到了什么东西粗重的喘息声——他被吓得手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他所有的依靠只能是身边这个看不清长相的人,于是他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试图获得安全感。 那人解释道:“没事儿,那些东西只能躲在雾最浓厚的地方吓人。当你惊慌失措的时候,它们才能伤害你。你只需要不理会它们,一会儿它们就离开了。” 就像应了这话一样,那些声音渐渐地消失了,连雾也消散了一部分,远处也出现了一些建筑物的轮廓。 “好了,时间要到了,我不能再往后面走了。”那人用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冷冷地说,“往那个你最熟悉的方向走。你得赶快回去了,不然会被她发现的。”他向那个方向看去,那里的建筑物的轮廓很是熟悉,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到家了”,可是他去不愿意离开。 “我害怕,先生。”他小声地说,“那个地方我不想回去。” “你不能害怕,阿拉义。这是你必须经历的。”那人松开了他的手。 阿拉义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他只能失去依靠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大概是他的那副小表情打动了对方,那人蹲了下来,往他左手心里放上了一个东西。他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朵红色的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一点茎和叶。 “希望它能代替我陪着你。”那人站了起来,揉了揉阿拉义的头发,转身往回走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经消失在浓雾中了。当这人消失了之后,那浓雾后面的东西又在蠢蠢欲动,阿拉义不得不放弃往来时的路追赶的打算,继续往另一端走去。 没过一会儿,雾散得差不多了,周围也渐渐亮了起来。阿拉义看到熟悉的大门,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把门推开就冲了进去。 和外面整个灰蒙蒙的世界不一样,安西斯整个宅子都浸在紫灰色的雾里,那雾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流动。阿拉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顺着记忆往他的屋子里跑去。突然,他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害怕被人发现,便钻到一个死角里躲着。 对方似乎是有很多人,在互相低声地吵着。阿拉义听不懂这些人在吵些什么,便好奇地伸出半个脑袋往那边看去,可惜视线被墙壁挡住了他只能看到一个人蹲在拐角的另一边。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奇怪——如果他按那个人的手和脚摆放,那他完全做不出来这个动作。 不过,没一会儿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那边传来了一阵更大的争吵声,那人往前动了动,接着整个人退了出来——带着另一大坨的人。那些人像是肢体缠在一起一样。 阿拉义被吓了一跳,忙退了回来。他喘了口气,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眼花了:“我可能是听老阿嬷的睡前故事听多了吧,再看一眼绝对是我看错了。”他这么对自己说着,鼓起勇气伸出头往那边看去。 然后他被惊呆了。 在拐角处是一个蜘蛛形的巨大生物,八只黑色的带着弯钩的腿撑着怪物的身躯立在那里,在蜘蛛的腹部下面是一个肉团——那是一个由各种人肢体扭曲团成的肉团,之前他看到的就是这个肉团的一角,而这些扭曲四肢的人还在互相吵着。而再往上,是一个普通蜘蛛的身体,唯一不普通的是在那上面冒出的半截女人的身体。那女人正背对着阿拉义,她后退了一步,一只脚落到了阿拉义的面前,接着就突然尖叫起来。 阿拉义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就看到眼前那只黑色的蜘蛛脚,那上面带着泛着紫光的黑刺,看起来无比危险。他连忙爬了回去,又从另外一边跑掉了。在跑到一个台阶处,身后那怪物突然吼叫起来,他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他一边的胳膊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疼痛袭击了他。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从地上一滚便跳了起来,往一边跑去。很快他撞到了一个花瓶,那脆弱的瓷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又往旁边躲去,连接撞到了不少东西。 最后,他坐在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熟悉的装饰物,好半天才反应这是自己的房间。这件事情他之前也经历过,明白这是自己在做梦。他有些后怕地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突然愣住了——在他的手上,握着一只玫瑰。 窗外,暮色正浓;手上,玫瑰含苞待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