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太子妃》 正文 1.001 外面的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带着一丝丝狰狞,阳春三月,却是带着叫人瑟瑟发抖的寒意。许明珠打了个冷颤,有点茫然的睁开了双眼。 拨开一点帐幔看了看,床边上的炭火早已经冷透了,黑漆漆的一片,还没有天亮。这个乍暖还寒的天气,稍不注意便会着凉。回想起前年因为吹了冷风而导致风寒差点一命呜呼,明珠忙把露在外面的手缩回被子里。 楼梯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木头被踩的嘎吱嘎吱作响,明珠听到了动静,探出脑袋一看果然是丫鬟碧桃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炉子,抿唇笑了起来:“我就想着姑娘该醒了,昨儿变天,风刮的厉害,衣服可不能直接上身穿。太太特别叮嘱我把那套粉蓝色绣海棠花的新衣服找出来给姑娘。” 明珠有些惊讶,那衣服是上好的湖缎做的。外祖父是一个寻常秀才,在县里开了一家私塾,收了十几个学生,家底虽然比寻常人家殷实,却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外祖母也只得了这一匹布料,颜色鲜艳好看,比着她的身材放大了两指做了一身衣服。做好了一直压箱底里面。 怎么今天突然叫她穿这样,颇有些隆重,仔细看了一眼,碧桃也是穿了一身浅绿色的新衣服,衣服上还还有这明显的折痕。 大约是有贵客上门,明珠抿着唇想。 裙子穿上身果然大了一截,裙边已经折了一折缝起来,等明珠长高了还能放一放,腰间宽了可就没办法缩短。碧桃又从衣箱里寻了一跟丝绦,帮明珠系在腰上。 越发显得那腰肢纤细的好似柳条一般柔软,不及盈盈一握。发丝梳成双丫髻,用一串细细各色珠子缠了起来。还未完全长开了脸颊上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白嫩嫩娇滴滴可人疼的模样。 外祖父的宅子并不大,厅堂上还分了一层,白墙黑瓦。阳光从院子正中间里的天井里倾泻而入,照在里青砖上。墙角错落有致的栽种这几盆花,已经吐出了些许嫩芽。 明珠下了楼梯穿过小小的庭院,拐弯到饭厅的时候,看到另一个小丫鬟芍药踩着凳子把过年时候挂上去的灯笼取下来。那灯笼挂了些日子,颜色旧了许多。 程老太太也穿了一件簇新的黑褐色绣福字的衣裳,头发用了桂花油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光滑水鉴,挽了个发髻,绾了一枚银鎏金簪子,脸圆圆的,眼角带笑,显得很和气慈祥。 “珠珠过来我身边坐。”程老太太的眼神些许不舍和忧愁,最后的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叹息,朝自己疼爱的十三年的外孙女儿招招手。 明珠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情感波动,心中带着些许猜测,今儿约莫是有事情发生吧,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走过去挨着程老太太坐下,顺手将桌上的白瓷浅口碗挪到了程老太太面前,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少女的甜味:“外祖母,尝尝这个红枣藕粉,这藕粉可是去年莲藕长成的时候我亲自磨的呢。红枣也是去皮去核碾成了枣泥,一点儿都不扎口。” 把老藕切成寸段,加清水细细磨成藕浆淋入水缸,用布袋虑浆,澄清,去水,再晒干成粉。明珠带着两个小丫鬟手都磨红肿了,十斤藕也不过得了半斤藕粉而已。 这贴心的话又勾起了程老太太的心里头的酸楚,本来打算慢慢的相看这好人家的儿郎,最好是县里头,读书识字家底殷实,人口简单的,等过两年明珠及笄了,她做主嫁过去,也能了却她的心愿。 现在确实不成了。 想到远嫁京城的女儿,程老太太心里越发的不舍,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么舍得让女儿和外孙女儿骨肉分离。 程老太太心里难受,自然没有什么胃口,到底是外孙女的心意,到底把那碗带着红枣香气的藕粉喝了下去。温热的藕粉流进胃里,叫她心里的郁结也消散了些许。 早饭之后,程老太太心里藏着事儿,叮嘱许明珠今儿不许出门,待会儿亲家要来。 明珠微微一愣,程老太太口中的亲家自然是她的外公外婆。自从她母亲再嫁之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淡下来,反而时常走动。 一年的时间里,她有半年住祖父家半年住外祖父家,四位老人都对她疼爱有加。 今天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祖父祖母会来呢? 果然晌午之后,许家翁和许家婆婆就上门来了,这两位老人看起来要比程老太太要黑瘦一些,身体却硬朗,说话也不同于程老太太的温声细语,带着直来直往的爽利。 “祖父祖母。”许明珠脸上带着可人的笑,小嘴仿佛含着糖一样甜滋滋的喊了一声,挽着许家婆婆的手亲亲热热的进了厅堂。 “珠珠这丫头,见了祖母就把外祖母给忘一边了。”程老太太见状心中忧虑更甚,面上却带着一副佯装吃醋的样子,叫许明珠又一通撒娇卖痴的哄了一顿。 待三人坐定之后,徐明珠捧着青瓷茶盅进来,盅里是用甜杏仁干百合碾碎并冰糖,熬煮出来的甜汤。 喝了一口清甜可口的杏仁茶,许家婆婆开门见山的问道:“亲家,这急的找我们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啊?” 程老太太露出了一点为难,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说道:“我那丫头写信来说,想把明珠带去京城。本来我是没脸开这个口,只是为了明珠的前程,也为了成全她们母女,才厚着脸皮开这个口。” 仿佛炸雷一般,许明珠那白嫩嫩的小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黑润的眸子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外祖母。 去京城?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了? “我不同意!”许家婆婆被这些话语惊了一下,才霎时间的工夫,就嚷嚷起来,嗓音尖利:“明珠是大郎唯一的骨血!小锦是你家宝贝闺女,你心疼她!她替大郎守了三年寡,这份心意也足够了。她再嫁,我和老头子没有半句话,还给小锦添了嫁妆!如今没落的一句好倒是要让珠珠儿随母改嫁!我和老头可还没死呢!!” 许家婆婆可气很了,双眼瞪的老大,嘴皮子利落的好似炮仗一般,指责的话语劈头盖脸的喷向程老太太,半点不由人插嘴。 话音才落便探出手死死的捏住明珠的手腕,将她拉扯起来,竟是要把明珠带回家的架势。许家翁不好开口说话,却是一同站了起来,显然是同意妻子的做法。 两个丫鬟忙跑过去帮忙拦着,又不敢动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程老太太。 “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程老太太连忙站起来,扶住了许家婆婆的肩膀,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让明珠去京城!小锦再嫁那一年原本就打算带着明珠走的是我强留了下来!” 这话说的不假,那的女儿再嫁的那人原本是程秀才私塾里教导过的一个学生,名叫秦咏臻,却是天赋了得,竟是考上了二甲进士,又入了京中贵人的眼,是太后的亲自下懿旨赐婚,将平陵侯府丁家嫡出的三小姐嫁给了他。 只是那丁小姐身子骨娇弱,生下嫡子之后愈发病体沉疴,半年之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子一女。秦咏臻替妻子守孝一年之后便没有再娶。 直到五年前回家探亲,见到自己的老师,又听闻程锦是寡妇之身,便上门提亲。 程老太太不敢细想为什么秦咏臻为什么愿意娶小锦一个寡妇,只是秦家已经又嫡子嫡女,外家又是侯府。自己的女儿一个续弦,远嫁京城也不知道秦家的底细,这样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处境,叫她死命留住了外孙女。 她还犹然记得女儿哭肿的双眼还有那句我会带明珠去京城的话语。 “那,那为什么突然要带走明珠呢?”许家婆婆慢慢的停下了拉扯,有些惶然,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亲家其实性子温柔又好说话,今天这般反常的口气,与平时太不一样了。 程老太太叹了口气,才慢慢说道:“这一次,是咏臻来接珠珠去京城的。” 这才一句话,就叫许家婆婆松开了手,跌坐在椅子上。当年程锦再嫁,除了因为许家二儿子年纪渐大,寡嫂与小叔同在一个屋檐下容易引起风言风语之外,另外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便是秦咏臻当时已是五品知州。 民不与官斗这不与真正的意思可是不敢,无事见官,脱肉四两。若真是秦咏臻亲自来带明珠走,程家许家哪里敢阻拦。 许明珠去京城已然是铁板钉钉毫无回转的事情。 “昨天咏臻遣人送来拜帖,今日登门拜访,来细说带珠珠去京城的事,我才打发人把二老一道请来。总不能因为这样两家结仇。”程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还茫茫然的外孙女,也希望珠珠能同心甘情愿的去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 日头略微有些偏西的时候,秦咏臻亲自来到了程家宅子。高头大马,护卫家丁簇拥在四周,排场惊人。程家宅子门口巷子的闲杂人员早已被驱离。家家户户将门窗紧紧的关闭起来。哪里有人敢围观,原本热闹的巷子安静的叫人不敢高声说话。 程老太太和带着许家二老到门口,明珠安安静静的跟在后头。 门口跨进来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中年男子,蓄着短须,虽然风尘仆仆的赶着过来,却没有旅途劳累的疲惫感,举手投足间满身的俊逸清华一派风流。许明珠不由得咋舌,这大约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英俊的美大叔。 秦咏臻这些天一直在忙,本来还有月余时间,却接到紧急回京的密旨,直到快动身启程回京才想起要带继女回京的事情,若是一般姑娘家他也就吩咐下人办妥就行。 只是这个女孩是妻子的女儿,他对程锦心中有愧有爱,而程家老爷又是他的恩师,他亲自走这一躺也是应该的。 跟在秦咏臻身后的家丁忙忙碌碌的从马车上搬出大批华美的礼品,小心的堆放在厅堂里,越发显得厅堂狭小拥挤。 众人在厅堂坐下之后,碧桃忙端来了茶盘奉茶,许明珠乖巧的站在程老太太身后。 “仓促上门叨扰,还望岳母见谅。”秦咏臻语气温和,语调不紧不慢,略带一点歉意显得分外真诚。边说边从袖口掏出了两张压花素笺,递给程老太太,“这是我和小锦孝敬岳父岳母的一点心意。” “自家人不必要这般多礼,你的孝心我是知道的。”程老太太脸上的笑纹舒张开来,接过礼单,瞟了一眼便放在了茶几上。 明珠微微低着头正好瞄到了单子,各色锦帛c首饰c器具,并不是特别的奢侈名贵会让人惦记,却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能让程家拿出手也能长脸面的东西,显然是用了心的。 “怎么不见了岳父?这两位老人家是?”秦咏臻喝了一口茶,是很熟悉的糯米香茶味道,他的岳父最喜欢的茶叶,以前在私塾的时候,程锦送茶水来,揭开盖子,满室飘香。并不是很名贵的茶叶,喝起来带着一点糯米的清甜,很让人难以忘记。 “很不凑巧,老头子他前天刚动身去看望同窗,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了家。”程老太太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家里没有个做主的人,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气,忙把许家二老介绍给秦咏臻,“这是许家老爷和许家太太,是珠珠的祖父祖母,对珠珠很是疼爱,你亲自跑这一趟接走珠珠,总要告诉他们一声。我便将他们请来了,你不要怪我老婆子多事。” 秦咏臻心里了然,这许家便是当年程锦嫁人的那一家,曾经天意弄人,他与小锦曾经有缘无分,到底上苍垂怜让他和小锦能够再次重逢,结结一世夫妻。 心中虽然有一点不耐,脸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目光转向许家两位老人:“还是岳母考虑周全。既然二老也在,我便直说了,今天来确实是为了明珠。小锦与女儿骨肉分离数年,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离京的时候,小锦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把明珠带回京城。希望二老成全她们母女之情,我在此告罪了。” 这话说的极其动听,只是明珠偷偷看了一眼,这位大人的做法却挺矛盾。若说他十分尊重在意程家二老,将妻子的叮嘱放在心上的话,怎么都应该遣人提前通知,若说不在意的话,却又亲自前来,又显出了十分的诚恳。 按照秦咏臻的身份来说,这样的姿态已经称得上是极为温和耐心,放低身段了。也是成全了程老太太的一个面子而已。 原本许家二老就颇为拘谨,束手束脚的坐在一旁并不敢搭腔。别看秦咏臻态度看起来很温和,那通身的气度却与平民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本来就知道明珠是一定被带走的,见秦咏臻这样的态度,两位老人心里反而有些底了。至少明珠日后住在秦家,总比在这小地方要有出息。 “明白的明白的,珠珠去京城好,好。”许家翁慌慌张张的摆摆手,涩涩然的开口应了一声。 “如此,我便替小锦谢过二老。”秦咏臻微微偏头,客客气气的道了一声谢。 至此,明珠去京城的这件事尘埃落定。 当年小锦只生下这么一个女儿,带这女孩儿去京城,也就意味着许家大郎这一脉断了香火。不过有许家二郎在,过继一个到大郎名下也未尝不可。 “珠珠,过来见过见过”程老太太原本想说父亲,但秦咏臻是继父,且许家翁许家婆婆就坐在一旁,这般称呼怕是不太妥当,顿时迟疑起来。 秦咏臻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从进门就安安静静站在程老太太身后的女孩儿,略微低着头,黑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了一点阴影,雪白的脸小小的,脸颊带了点粉色,叫人想起了春天里快要绽放的桃花,粉嫩嫩的很讨人喜欢。 “唤我秦伯伯便好,待回京以后再改口不迟。”略看一眼便收回眼神,这孩子与小锦只有四分相似,却比小锦精致许多。 “秦伯伯。”明珠略超前走了两步,行了一个礼,依言的叫了一声,便又退回了原地。 看起来温顺听话,秦咏臻心中倒是满意。看起来程家二老把这女孩教的不错。他的嫡妻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等日后想处起来,温顺听话的孩子总比骄纵任性的好。 虽然,这孩子没有什么资格骄纵任性。 “岳母,虽然有些急切,还是麻烦岳母替明珠收拾一下行李,我明日便要启程离开。”秦咏臻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人有任何的反驳,显然是告知一声,明日定然要带人走的。 日头终于落了下去,程家难得全点燃了灯笼蜡烛,照得整个宅子明亮亮。程老太太亲自指挥着丫鬟替明珠收拾东西,收来收去最终叹了口气,这些衣服袄裙的料子在寻常人际来说很难得了,但是在秦家估计不中看了。 “外祖母,这些不必带了,倒是娘亲爱喝的糯米茶多准备一些,还有您亲手做的乌梅酱。”明珠合上箱笼,低声劝程老太太,看外祖母这么忙里忙外的,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升起了离别的愁绪。 程老太太虽然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明珠带走,却也晓得这些东西真带了去最终也是被丢弃的下场。塞给了明珠几张银票,明珠仔细的看,最大的面额有五百两,这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一千两了。 “这些都是小锦孝敬的,秦家高门大户,家底丰厚,咏臻也有心,我便仔细的攒了下来。小锦虽然是你母亲,却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你初去京城,还是得有些银子傍身,行事也方便。”程老太太细细的叮嘱着,想起女儿写的信,她担心明珠难受,有些消息便没透露给她知晓。现在却掰开揉碎了讲给明珠听。 这些年程家攒了不少银子,程老太太担心外人惦记,也不张扬,只在吃用方面稍微阔绰了些许,倒显得与往年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母亲在秦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明珠心里默默的想,生下儿子的话,她母亲大部分注意力肯定会放在那个奶娃娃身上。 “秦家人口简单,只有先前的夫人已经生下一儿一女,倒是少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只是那夫人身份尊贵,背后可是侯府。你去秦家切记,宁可礼数周全一些,别与他们起摩擦。能忍一忍便忍一忍。”程老太太依依不舍的摩挲着明珠的手背,多说了几句话,轻喘起来。明珠见状忙伸手为她顺气。 这些话明珠自然是知道的,在这里,你打出生开始,几乎就注定了你的身份。尊卑分明又壁垒森严的难以逾越,想要成为人上人对平民百姓来说如同登天一般困难。所以,去京城便是她能越过那一道壁垒的最佳机会。 所有人都觉得明珠命好,日后前程也好,明珠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拼了命的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决定,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人。 至于她想不想去京城,那重要吗 气氛顿时沉闷起来,明珠忙笑着安抚:“外祖母你放心,外祖父不是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吗,况且母亲也在,我跟着母亲好好学规矩。到时候也给外祖母您写信,把京城的风景讲给您听。” 越发这般安慰,程老太太心里越发难受,眼眶都红了,就算有小锦在,到底也算寄人篱下,她疼了十几年的宝贝孙女,就怕在外头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去。 明珠明珠在程家是掌上明珠,可去了秦家,与秦家大小姐比,旁人自然当她是鱼眼珠子了。 “若真的受了委屈,实在待不下去了,你写信来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去接你回来。”程老太太握住明珠的手,没忍住哽咽起来,京城离这里不知道有多远,这一别,若没有什么意外,怕是再难以见到了。 明珠也没忍住,眼泪划过脸颊,跟珠子似得啪嗒啪嗒往下掉,脚下踩着的青砖印出了浅浅的一点水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 第二天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东方的山头远远的露出了一点点亮色。程家宅子里的烛火一夜未熄,明珠早早的被程老太太叫了起来,梳洗装扮。 “珠珠的头发长的好,跟绸缎一样又滑又亮。”程老太太握着右边的一把发丝,小心的挽起来,绕成一个一团,用玛瑙串子缠起来。 仔细的看着明珠头上的双丫髻,发现左边的略微偏了一偏,不是那么对称,又把发髻拆开了,重新梳头。 到底年纪大了,程老太太手脚不是那么灵活,明珠的头皮不时被扯的生疼。她只默默的忍着,抿着嘴一丝不吭,日后想要外祖母梳头怕是再也不能了。 碧桃和芍药两个小丫鬟十分的不舍,程老太太也不敢让着两个丫鬟跟着去京城,秦家的规矩可不同于程家这样平常人家。服侍的丫鬟都是□□好的,这俩丫头跟着去,犯了忌讳,明珠也保不住她们,反而平白惹人嫌。 “这是我和芍药刚做好的杏子糕,又软有甜,姑娘带着路上吃。还有一包从灶膛里扒出来的乡井土,里面混着谷粒c麦粒和豆粒,姑娘要是到京城水土不服的话,取一勺子泡水喝。”碧桃抹了抹眼泪,抱着手里的盒子跟着明珠后面。 分别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秦咏臻已经带人上门来了。程老太太步履蹒跚,芍药忙扶着她。 明珠心中一片黯然,看了着程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头。狠了狠心爬上了马车,马蹄声踏踏响起,她掀开帘子看着程家的宅子越来越远,一个拐弯,门口的那几个人影也再也看不见了。 离别的愁绪,明珠是真的体会到了。 秦咏臻先带着明珠到了州府的住宅,宅子里的罗管家早已经将行装收拾妥当,大半行李都已经提前登船出发了。这一次回京家眷不多,原本伺候秦咏臻的丫鬟通房发了遣散银子各自放回家。加上剩余的一些行李,拢共也就三条船。 罗管家看了看时间,因为遣散了下人,早早的从外头最有名的“调鼎阁”叫了一桌席面,准备伺候着秦咏臻用完午饭便即刻出发。 “老爷,求老爷带婢妾走吧,婢妾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只剩下老爷一个依靠了,没有老爷,婢妾也活不成的。”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却见一个娇怯怯的美人扑了过来,跪在了秦咏臻面前。 罗管家双眼朝着伺候的小丫鬟一瞪,示意她们将人扶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像个什么话:“林姨娘,去留自有老爷决断。” 姨娘?那就是小妾了,明珠心情复杂,略略偏过头看了一眼。这姨娘生的可好,脸上略施粉黛,一双弯弯眸子泪眼盈盈,细细的腰肢仿佛一拧就断,哭泣的声音更是娇啼婉转,叫人看的实在心疼。 “这是做什么?寻死觅活?”秦咏臻一挑眉,声音略冷,转头问管家:“不是让你把人送走么?” 管家头上冒出一点冷汗,半弓着身子回道:“给了,老爷,不只遣散银子,连老爷这两年送的首饰衣料也全给林姨娘打包带走的。只是,林姨娘不愿意走,这,老奴也没法子。” 林姨娘推开了来搀扶的丫鬟,就这么跪在地上,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掉,越发的委屈可怜。 秦咏臻却不见动容,直接越过了跪着的林姨娘,跨脚进入了膳厅。 明珠默默的跟在他后头进去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刺人的视线,低头就看到林姨娘妒恨不甘眼眸。 对视一眼,林姨娘迅速的低下头,用袖子轻轻擦拭眼泪。许明珠心中好笑又讽刺,似乎被人当成争宠的假想敌了。 她约莫也算一个客人,按照林姨娘的身份,确实没有特别介绍的必要。 吃完饭出门路过那小径,那姨娘还跪在原地,双眼红肿,摇摇欲坠的样子,明珠怀疑她大概能随时晕倒过去。 等带着行李到了码头,明珠看到有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姨娘也上了船。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的听说的一句话,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对林姨娘来说,做妾似乎要比做妻更舒坦。 终于上了船,林姨娘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忙唤小丫鬟拿跌打药膏来。 “姨娘何必这般作践自己,若是伤了骨头,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那丫鬟也是林姨娘的心腹,卷起裤子,就看到膝盖上乌青红肿的厉害,忙挖了一点药膏,为林姨娘搓揉起来,“姨娘忍一忍,得把淤血揉散了才行。” 别看方才林姨娘哭的厉害,现在反而没有什么眼泪,蹙着柳叶眉,嗓音仍旧娇滴滴的:“我忍得住。我就问问,方才跟在老爷身后的小姑娘是谁?可有打听清楚了?” 能让老爷抛下府里的人亲自用马车接来的人,她可担心的紧。那小姑娘看着嫩生生的,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别看年纪小,有些男人可就好这一口。 她可见的多了,林姨娘心中冷笑。作为一个从小盐商收养,当做瘦马养大的人。在盐商家里什么龌龊事情没有见过。也幸好那盐商费心养大她们是为了讨好那些巡抚官员,才没有占了她们身子。 即便如此,那些恶心的事儿也没让她们少做。真拿了那么一点儿遣散费,她怎么养活自己。穷□□可没有那么容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得了伺候人的活计。遇到没良心的,说不得会将她卖进青楼那种肮脏地儿。 如此,还不如孤注一掷的跟着老爷进京。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日后自己也是依靠。正妻算什么,只要得了老爷的宠,后宅还不是让她随意拿捏。那些盐商家里,被宠妾随意作践的正妻还少吗。 “打听到了,只听说是夫人家的一个晚辈,听说吃穿用度是比照着小姐的待遇置办,老爷也从不去她的船舱,怕是一个穷亲戚打秋风的,我依稀听到罗管家叫她许姑娘。”那丫鬟替她揉着膝盖,这姑娘似乎除了老爷就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罗管家虽然笑吟吟的,却不会跟她们这些小丫鬟说什么。 林姨娘若有所思,她听说秦家早已经跟着老爷搬进了京城里住,看起来不应该是秦家那边的亲戚。姓许的话,京城里的夫人姓的是程,也与夫人无关呐。 哪天寻个机会去探一探那许姑娘的底细,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还拿捏不住不成。这般打定主意,林姨娘老老实实养着膝盖,不时去秦咏臻的船舱里头殷勤献媚,指望能在这路途上多得一点宠爱。 罗管家拨了三个人在明珠身边伺候。一个杜妈妈,脸有点方,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有些严肃,照顾明珠动作却温柔妥帖。两个丫鬟,一个叫丹桂,眉眼艳丽,却不苟言笑,活脱脱一个冷美人。一个叫腊梅,圆润可爱,活泼外向许多,整天笑吟吟的。 明珠睡在暖暖的锦被里头,丹桂用汤婆子推过,没一一点凉意:“姑娘,今儿奴婢守夜,有事儿就叫唤奴婢。” 见明珠点点头,她便放下帐幔,吹熄了蜡烛,走到外间的小塌上和衣躺下。 万籁俱静,船外凉风吹过,波涛声拍打在船舷上,清晰可闻。约莫是觉得明珠睡着了,腊梅推了推丹桂,咬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丹桂姐姐,你这么尽心伺候这个许姑娘,小门小户出来的,日后回到秦府真把你拨到她身边伺候,你可没地儿哭去啊。” 腊梅真心不喜欢许明珠,刚见面的时候穿着可寒酸了,连大丫鬟都不如。没成想却是个娇小姐,她原本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本以为回京路上能入了老爷的眼呢,谁晓得罗管家竟然将她拨来伺候这个所谓的姑娘。想到风姿出众的秦老爷,腊梅的脸不由得有些热。 丹桂特意压低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样子,主子是什么样子还轮不到丫鬟说三道四。” 她自个嫉妒许姑娘,想不开,是腊梅自己的事,想要找她拉帮结派可是打错算盘了。许姑娘再是小门小户出来,那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自有夫人替她撑腰。她们第一天来伺候的时候,许姑娘可不见半点局促,坦然大方。 还妄想主子对丫鬟诚惶诚恐还是感恩戴德不成?真遇到个性子骄纵的主子,犯了错打一顿撵出去或者发卖了,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低声警告了一句,丹桂便不再说话,谁也不知道秦府规矩是什么,那些心大了的不守规矩的丫鬟在府里待的时间也不会长久的,想要爬上主子的床成为妾的,她也不会跟着沾光。至于腊梅听不听得进去,她不会多管闲事。 装模作样!腊梅自觉被扫了脸面,心里暗骂了一口,翻个身也不在理会丹桂,开始琢磨怎么离开明珠再回到秦老爷身边伺候。 明珠躺在床上本来就没有睡着,她仔细的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原本以为她会在小县城里听从长辈的安排,嫁一个老实可靠的人,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行。 投胎是个技术活,都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就得面对现实。 脑海中仔细的梳理着那些外祖母告诉她的那些信息,思考自己的处境。 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以后的继父秦咏臻,她与秦咏臻至今只见过几面,全无交流。倒是看罗管家日常处理家事却是有规有矩,分得清上下尊卑却处事厚道,是一个明显的封建士大夫做派。自己只要遵守好他所定下的规矩,日后为了自己的名声体面,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母亲程锦的面貌,却有些模糊了,她记得外祖母曾经感叹过母亲是被外祖父充作男孩儿养的。秦咏臻是在外祖父的私塾启蒙,明珠不由得有个模糊的猜测,他们两人或者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 母亲刚走的前两年,明珠真的日思夜想,渐渐的就不再想了。她晓得母亲是疼爱她的,只是人心易变,她很忐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程锦。 还有秦咏臻的嫡子嫡女,明珠心中犯了愁,听外祖母提到过平陵侯府,平陵曾是先皇的起兵之地,以此为封号,可见皇上对平陵侯的信任。有这样富贵的外祖家为靠山,而且秦咏臻又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这样的名门贵女,也不知道性情如何。明珠不想揣摩,大约等见了面才能知晓。胡思乱想着,困意涌了上来,她陷入了黑甜的梦想里头。 船上的旅途,其实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她又不是满腹诗情的才女,能有感赋诗作画。唯一变化的只有两岸的山峦风景,明珠从开始的新奇到了无聊,能打发时间的也就是拨弄一下针线,看一看书卷,练一练小楷。 原本明珠住的船舱是没有书籍的,是杜妈妈知晓明珠识字,便去找了罗管家。当天下午时候,罗管家便领着两个小厮抬来了一箱子的文房四宝。 在码头补给的时候,林姨娘不请自来,掀开了船帘进来,说是来看看许姑娘。 明珠抬头,果然是林姨娘,穿着浅绿色的衣裙,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并没有人教过明珠这些来往的礼仪规矩,市井人家里,能娶一个老婆已经是不容易,哪里还有余钱养得起小妾。 明珠站了起来,脸上带了一点客气疏离的笑,颔首算是打招呼:“林姨娘,请坐,腊梅看茶。” 她到底是秦咏臻的良妾,并没有卖身契。明珠的这番态度,就好像是家中的小辈遇到长辈的妾,自然不会失礼,却也不会多敬重,礼节倒也过得去。 站在一旁的杜妈妈略有些惊奇,管家遣她来伺候这位许小姐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到底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见识低,脸皮薄却自尊高的很,担心她听不进去自己的教导。 几日相处下来,却有些刮目相看。为人聪明伶俐,行事通透和气, 心里略有些底气,但是看到明珠船舱里的摆设用度,林姨娘仍旧心里头不舒服,也担心秦咏臻是看上了这个许姑娘,眼珠儿转了转,娇声笑了起来:“何必叫的这般疏离,许姑娘唤我一声姐姐,也合适的。” 明珠眼皮一跳,这些话中可是有话的样子,略一思索,立刻反应过来了。这妾与妾之间确实是会相互称呼姐姐妹妹。这是把她当做侍妾来看了? 她真的叫了林姨娘这声姐姐,那不是摆明了说她也是一个小妾,别说是在船上,这么多丫鬟婆子在,她名声也不要了。日后见了母亲,还连累母亲,说不得遭人耻笑不会教导女儿,与小妾互称姐妹。 “林姨娘说笑了,我许明珠是家中的独女,可没有什么姐姐。姨娘既然是伺候秦伯伯的人,也该好好学学规矩,免得日后到京城冲撞了贵人。”心里头越生气,头脑越发冷静,明珠重重的将茶杯磕在小桌上,收敛起笑容,冷若冰霜,锐利的眼神扫过她,“丹桂,送客。” 林姨娘被驳了面子,心中暗暗欢喜听到的那句秦伯伯,竟然也不恼,见明珠不欢迎她,忙柔柔道歉:“如此是我莽撞了,说错了话,还请许姑娘见谅。我是担心姑娘坐船无聊,才来找姑娘说说话的。” 很是能屈能伸,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带着浅浅的笑容退了出去,那丫鬟扶着她往自己的船舱走去:“姨娘何苦去受这个气呢。” “傻丫头,你可不懂这些。神仙粥可熬好了?我看老爷这两天略有些食欲不振又乏力。”她哪里是去受气,看那个许姑娘生气的样子,显然这次进京并不是与老爷有了首尾。那就应该是哪家的亲戚了。 难不成还要她把话说明了问她是不是老爷新纳的妾,这种明晃晃得罪人的话,可不好说出口。那许姑娘脸皮薄,明晃晃的发了火,她低头道了歉,许姑娘还能找老爷告状不成。 就算找老爷告状,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去打扰老爷,那许姑娘可是得不偿失,说不定还会被老爷轻看一眼,日后越发不可能抬进门了。 心情很好的林姨娘望着已经煮的咕噜咕噜冒着小气包的白粥,火腿丁上下翻滚,带着一点点红枣的香气,色黄粥稠,忙唤丫头装进食盒,准备去伺候老爷。 明珠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林姨娘的打算,有些心惊肉跳。一个姨娘能屈能伸,为了去京城能毫不犹豫跪一个时辰,想要探她的底细,便借口探望便挖了个坑,准备一箭双雕,待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毫不在意自己的脸面,该弯腰道歉就弯腰道歉。 这还只是一个秦咏臻在任上的妾而已,便这般花样百出,明珠不由得为远在京城里的母亲担忧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 程锦从库房里细致的挑挑拣拣,翻看着那些布置房间的器具c书画,太奢华的不要,太素净不要,太俗艳的不要,定要挑选出那些活泼可爱又童趣的来。倒是比养自己那个儿子还要费心些。 指挥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搬着家具摆设,甚至还有九连环c风筝c鲁班锁都搬到了丰宜院的厢房里头。 “把风铃挂在窗口上,风一吹就能听到脆脆的风铃声,还有风筝,过几天正好是踏青放风筝的好时节。”一边看一边吩咐着,程锦就看到床边摆着的一对子母布老虎,用大红锦缎包边,活灵活现的绣着眼睛,利齿。稍大的布老虎威风凛凛的长大大嘴,小的那个布老虎憨态可掬的依偎着大老虎。 以前的时候,珠珠可是最喜欢布老虎,她还亲手缝过一个虎头帽给珠珠戴着,越发显得珠珠眉清目秀圆润可爱,街坊领居可都夸的不停口。 将布老虎捏在手里把玩着,程锦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笑吟吟的转头问陪在自己身边的温嬷嬷:“这布老虎可绣的不错,珠珠见了肯定喜欢,嬷嬷你说是不是。” 温嬷嬷欲言又止的望着程锦那期待的样子,成双的母子虎可不就如同夫人的一腔母爱,只是仔细算算,那许姑娘年纪再过一年便到及笄之年,都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哪里还会喜欢这些孩子的玩具呢。 有些不忍心打断程锦的满腔热情,温嬷嬷委婉的说道:“老奴并没有见过小姐,听夫人说起来却是性子活泼的,日后倒是可以与箜哥儿解九连环。” 程锦听出了这话外之音,顿时沉默下来,将手中的子母虎放在枕头旁边。站在窗边望着一丛嫩绿绿的栀子花,脸上爬上了一点点的愁绪,仔细的算一算,她已经五年多快六年没有见到女儿了。 当年离开的时候,女儿还小小的一点,个头不及她的腰。那双大眼睛黑亮亮,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听话的时候乖巧又贴心,调皮起来恨不得叫她用柳条枝狠狠的抽她手心。她不知道现在女儿长成什么样子了,每年写信回家,母亲只捡好听的喜事来说,总说珠珠很乖,很听话,从来不任性,特别温顺可人。 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在的时候,珠珠上树捉知了,下河摸小鱼,什么调皮的事儿没有做过。现在却是温顺听话,到底是受了委屈才让自己变得温顺听话。 她当初是怎么舍得就真的没有带女儿来京城呢?女儿会不会怨她?程锦有些不太确定。 “大小姐,丰宜院那边这两天可热闹了,那些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夫人怕是想要把库房给搬空了吧。”丫鬟白鹤小心的端着一碗羊乳酪进来,朝着正提笔在宣纸上绘画的妙龄少女说道,边说边朝窗外努了努嘴。夫人这般大动静,可是瞒不住各院子里的人,也太张扬了。 秦晚柔闻言,握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一副上好的牡丹图便染上了一团墨渍,显然已经毁了。动作慵懒的搁下毛笔,秦府大小姐秦晚柔吩咐道:“可惜了这半日功夫才画的牡丹,烧了吧。继夫人做事自有主张,你可约束好院子里的丫鬟,若再议论,让管家重新教一教你们规矩。” 她院子里的丫鬟,说主母的闲话,这像什么样子,继母与继女之间本就关系微妙,旁的人只会说她管教不严。 从容不迫的姿态不见半点意外,语气虽然不重,却叫白鹤心里一跳,低声求饶:“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下次不敢再多嘴。” “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离不开你,你一言一行都别丢了我的脸面。”秦晚柔温温和和,说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叫白鹤差点急哭了眼。 另一个丫鬟鸳鸯见状,忙接过那一小盅,掀开盖子,却是一碗羊乳酥酪。用羊乳加水半杯白面一匙,过滤之后慢火熬煮出来,凝成雪白的乳酪,上面点缀的一颗樱桃脯,红白分明,霎是漂亮。 “小姐尝一尝,这是特地用羊乳做的酥酪,最容易克化不过,这樱桃脯还是去年存着的,再过一个月庄子上的新鲜樱桃也该熟了。”鸳鸯脸上带着笑上前伺候着秦晚柔,岔开了话题,气氛霎时间又缓和起来。 看了眼白鹤微红的眼眶,秦晚柔吐出一口气,方才是她乱了分寸。果然她还不够心智坚定,只不过听说那秦晚榆要来京城,就这般心思不宁。 不,现在还不能叫她秦晚榆,还应该叫她许明珠才是。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她还能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 “替我换一身衣服,我去看一下籍哥儿。”秦晚柔想起性子略有些骄纵任性的弟弟便有些头痛,那许明珠是惯会做戏的,为人善忍又和气大方,从弟弟这里吃的亏都从父亲那里补回来了。 倒是越发叫弟弟名声不好,你一个堂堂的嫡子,名门之后,天天与一个继姐作对,平白有失身份。 这一次,那许明珠可别想踩着弟弟上位赚名声博可怜了。 明珠对京城里的波涛暗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里,那林姨娘便不再来打扰她。明珠自己找事儿打发时间,幸好她没有晕船,等船靠岸的时候,明珠的成果大约就是绣好两方手帕,看完了三本游记,绣了一个荷包。她以为上了岸就已经到京城,却被杜妈妈告之,距离京城还须得坐两天马车。 明珠第一次知道坐马车这么的颠簸,马车的木头车轮滚在石子路上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纵使车里垫了厚厚的软垫,颠久了,明珠觉得浑身都好似要散架一样,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难受的叫她差点想要晕过去。 等到了驿站休息,明珠几乎是半靠着丹桂下的马车,秦咏臻与驿站的人验对符契之后,又接过了管家递过去的一个荷包,更加热情起来。在安顿好之后,还送来了沐浴用的香汤,准备了颇为丰富的菜肴。 用完膳准备去厢房休息的明珠听到了门口传来喧闹的声音,夹杂着低声的恳求,以及驿站的人为难拒绝声。 “这是怎么了?”有些好奇的偏过头,却是看到两个蓬头垢面c衣衫褴褛的和尚,只勉强能从面容上分辨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轻些。 年长的和尚大约是生了病,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的样子,半闭着双眼,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全靠年轻些的和尚搀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驿卒看到明珠关注的样子,忙上前来告罪:“惊扰姑娘,这两人是修行的苦行僧,风餐露宿的,却好似染上了疾病。想来驿站求大夫,小人哪敢做主,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大人,小人可担不起责任。”那驿站的人倒也有心帮忙,瞧见明珠,觉得这样的娇小姐心软的很,说不定就同意了那苦行僧住进驿站呢。 明珠确实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只是驿站都是官府传递官文,官员途中食宿的重要之地,若是这两人心怀不轨或者是传染的重疾,她同样担不起责任。 略一思索,才轻声问:“若是没有符契,普通人可以到驿站休息吗?” 驿卒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官驿,又不是私驿,普通人自然是不能住宿的。唉,那老和尚看起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若这般,你帮忙找个能住人的地方,请个大夫来看一看,余下的便算是你的辛苦费。”明珠从袖子里掏出了船上绣的那个荷包,里面有些碎银子,看病却是绰绰有余。 权当自己日行一善罢。 那驿卒顿时眉开眼笑,接住了荷包往怀里一塞,这荷包绣的精巧,也值不少铜板呢。忙帮忙扶着那老和尚:“小师傅你可是挺幸运的,遇到心善的小姐。” 年轻的和尚听到这句话目光炯炯的看了一眼明珠,低声朝着明珠念了一声佛号,似乎觉得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家看有违佛法,忙搀扶着老和尚跟随驿卒走了出去。 明珠完全没将这么一点儿事儿放在心上,只是觉得那和尚眼睛生的好,澄澈清亮,不沾染一点儿世俗尘埃。 “这位大师病情还好,只是染上风寒又吃错了东西引起腹泻,却是需要好好休养,病人身体虚弱,这苦行化缘得停一停。”大夫把脉之后便开了张方子,也不嫌弃这两和尚身上难闻,颇为好心的劝了一句,才背着药箱离开。 年轻和尚熬好了草药,喂给睡在床上的师父,那驿卒好心,只拿了一角银子,剩下的连荷包一并给了他。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数,应该够他们到京城的镇国寺,那儿离的最近。 剩下一天的路程让明珠觉得好像马车颠着颠着也就习惯了,直到进了城,上了石板路,马车的行驶平稳起来,她才觉得略略好一些,依然没精打采的。透过车帘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行人多了起来,十分的喧闹。腊梅好奇掀开了一点帘子,果然街市繁华,人烟鼎盛。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却是秦府到了。明珠在腊梅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看见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门前守着四个家丁,青色的衣服很显得精神。 那家丁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忙推开了门,把马车拉进去,机灵了已经拔腿跑去禀报老爷回府的消息。四个小厮抬着软轿来,杜妈妈见状,忙示意腊梅搀扶着明珠坐上了软轿。 秦咏臻的回府叫整个府邸都惊动了,下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气,轿子停下之后,一个婆子掀开了轿帘,却是一个垂花拱门。 跨过拱门,绕过一道屏风,豁然开朗,便是一座奇石堆砌,小桥流水环绕的花园,处处鸟语花香,雕梁画栋,真真是富贵雅致。 正房大院里,四五个丫鬟守在门口,见到秦咏臻忙掀开帘子:“夫人,老爷回来了。” 边通报边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许明珠,心中稀奇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是谁?肯定不是老爷的小妾,毕竟这姑娘梳着双丫髻呢。 跟随着秦咏臻跨进了门,明珠便看到一个气质清雅举止温婉的中年美妇迎上前来,满是温柔:“盼了好多天,才把老爷盼回来。车马劳累,我早早命人备下了香汤,老爷梳洗一番去去乏,可好?” 明珠有些不太敢相认,她记忆中的娘亲虽然是杏眼修眉,秀美可人,却总有些沉默寡语。 眼前的这个美夫人,更像是枯木逢春,眉眼间不在有忧愁烦恼,透着生活的滋润。 说完目光落在了明珠身上,程锦顿时眼眶一红,满腔的母爱喷薄而出,不顾在场的人,伸手就将她搂进怀里,眼泪就落了下来:“娘的心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 秦晚柔想到弟弟便觉得有些烦恼,领着两个丫鬟款款走到秦籍的院子里头。院内点缀着几块奇石,旁边一棵很大的梨树,素白的梨花空中飞舞,两只仙鹤在树下剔翎。 旁人都是在仙鹤配的松树,偏他喜欢梨树,生生挖了一棵三十年的老梨树栽在院子里。 进了里屋,只见秦籍穿着家常衣服,歪在竹榻上,两个貌美如花的丫环在身边伺候,一个捏着美人锤替他捶腿,另一个小心的剥着一个黄澄澄的枇杷皮,去皮去核之后,动作轻柔的喂进秦籍嘴里。 “阿姐,我可是已经把功课做完了!”秦籍咽下嘴里的枇杷,挥开了身边的丫鬟起身请姐姐坐下。 整个秦府里头,他最怵的就是亲姐姐。他是秦家嫡子,聪慧过人,就是性格散漫的紧,被秦晚柔死盯着苦读,待时间久了,发现读书的趣味,才不用姐姐鞭策。只是娇惯出来的,好美食爱华服喜美人的享乐性子却是难改了。 “我的弟弟,敏而好学,哪里还需要我监督功课呢。”秦晚柔略一挑眉,好笑的看着弟弟松一口气的样子。她接过丫鬟端上的香茗喝了一口,方说明来意:“大约在这两天,父亲便回府了。继夫人的女儿也可能一同前来,听姐姐的话,若是那女孩儿不来招惹你,你可不许犯浑。” 弟弟与那程锦十分不对付,而且是弟弟单方面的看程锦不顺眼,不时的找茬。哪怕秦晚柔百般挑剔仍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继夫人,程锦可谓十分的完美。人情往来c主持中馈甚至是教育子女。 既没有故作亲热的捧杀放纵,也没有心思歹毒的栽赃陷害,与她和弟弟之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比起她的上一世可是好的多了。 “那继夫人的女儿要来京城?”秦籍扬了扬眉,心思一转,立刻就有些明白程锦的打算,撇着嘴冷冷一笑:“要不要拍手称赞一声慈母心肠。” 各家夫人说儿媳妇,不仅要看家世家风,更要看女儿的父亲是谁,若是她那女儿来到京城,随了父亲的姓,也算的是秦家人,日后说亲自然要顺遂许多。当年把女儿丢在那小县城五六年,现在倒是想起要做个好母亲了。 秦籍真心看不上程锦,倒也不是,只是小小的时候对程锦就有莫大的偏见,想要找个破绽出来证明程锦是个爱慕虚荣,不及自己亲生母亲一份半点的女人而已。 没成想,程锦做事圆滑老练,为人又和气轻易不与人急脸,秦籍找茬没落得半点好处,反而吃了几次小亏,越发的看程锦不顺眼了。 他们姐弟俩至今没有改口称呼母亲,仍旧唤一声继夫人,便是程锦刚刚进门的时候,秦籍闹腾的厉害,几乎要掀翻整个秦府,不准改口。 在秦咏臻默许程锦退让之后,继夫人这个称呼便一直延续到现在。 秦晚柔抬起如玉般的手指戳在自己弟弟额头,想想她的弟弟,比起前世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来说,现在十二岁考上秀才的弟弟确实能叫人称赞一声文思敏捷。 弟弟心里也是有数的,秦府的大少爷,侯府的外孙,任性就任性些,比起弟弟来,她却是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反而失了大气。 “算了,你高兴就好,别失了分寸就行。”秦晚柔眉眼弯弯,柔柔的笑了起来,分外的温情。 才说着,便有丫鬟急匆匆的进门,满是高兴:“小姐,少爷,老爷回来了!” 秦籍最先站了起来,抬手让丫鬟理了理衣服,颇有些兴致想去看看程锦的女儿长得什么样。 正院里头程锦搂她搂的可紧,让明珠整个人都埋在她的怀里,心跳的厉害,那股胀胀说不清的酸涩喜悦交缠在一起,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嬷嬷见状,忙上前劝慰,略有些担心的扫了一眼秦咏臻,担心老爷见此心里不舒服。伺候的几个大丫鬟也围了上去,整个厅堂顿时有些喧闹。 “这是怎么了?”一个疑惑的嗓音轻轻的响起,却是秦晚柔领着秦籍跨了进来,见到程锦明珠母女相拥哭泣的样子,神色顿时掠过一点了然。 秦晚柔一身浅碧色绣花裙,发髻上簪着圆润的珍珠钗,眉眼鲜明,明明是一个明媚的少女,却少了一点儿活泼气息多了一点少见的沉稳。进门之后,朝秦咏臻略一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与秦晚柔站在一起的便是秦咏臻的嫡长子秦籍。五官比姐姐还俊秀出众,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桃花眼,带着欲说还休的风流深情,只是年纪尚小,才十二岁,身形尚未长开,犹带着稚嫩。 “父亲不去劝一下?再哭下去可就晌午了,祖母和祖父可还等着呢。”秦籍虽然喜欢看热闹,只是这热闹还不足以让他觉得能忍下去浪费时间。 一个平民百姓里头出来的继女,这般兴师动众,看着戳眼。隐隐的撇撇嘴,秦籍颇为看不上眼的样子。到底顾忌父亲站在一旁,才懒得说那些打脸的话。 秦咏臻对这个儿子可是头痛的很,聪明过人,写的文章可锦绣繁华也可四平八稳,是他最报以希望能考上进士的儿子。可偏偏被岳家宠得性子散漫的又我行我素,他这个父亲不是没下狠手收拾过,只是板子没打几下,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就已经呼天喊地的拦住了。 隐晦的瞪了一眼,秦籍不以为意,难得看到一贯从容不迫的继母这样失态,也能让他开心一个下午了。 程锦听到了秦籍的话语,猛的一顿,才止住了眼泪,却有三四个小丫鬟捧着脸盆c巾帕c脂粉等物进来,却是秦晚柔刚刚吩咐准备的,妥帖周到。 “这般没眼色,还不快伺候着夫人进去梳洗。”秦晚柔也略有些不耐烦看这对母女情深的样子,轻轻的呵斥了丫鬟一声。 几个丫鬟忙扶着程锦领着明珠到一旁的暖阁里,丫鬟伺候着洗去了脸上的残妆,重新傅粉画眉。明珠还没有必要涂脂抹粉,只用了一点八珍白玉珍珠膏润了润脸。 两人出来的时候,出了眼眶微微带了点红肿,已经看不出哭泣过的痕迹。 程锦先看了看秦咏臻,才开口替三人介绍,让她们相互认识一下,便要去拜见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在来的路途中,杜妈妈略教导过她一些礼节,她便主动开口问了一声礼。 “许妹妹客气了。”秦晚柔不动声色的将明珠打量了一遍,轻笑起来,这般稚嫩的继妹,可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她记忆里的秦晚榆是那个穿着明黄宫装,举手投足间高贵明艳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只是这一世,属于秦晚榆的机缘,她却是要抢过来了。 秦籍只点点头,并没有搭话,却是挑着那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将明珠打量的仔仔细细,那程锦并不是十分绝顶的美人儿,生出的这女儿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瓷白的肌肤仿佛凝脂一般,竟衬的华美的锦衣有了几分暗淡,有意思。 慢悠悠的勾着唇露出一个笑,本来就风光霁月的翩翩少年越发显得神采逼人。秦籍就等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被自己撩拨的神魂颠倒的样子。 明珠也淡淡的回了一个笑,果然是美少年,这秋波暗送的样子真养眼,就是年纪太小了些,再长两年,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心中感叹着,面上却一派平静,明珠默默的跟在母亲身边。 秦咏臻见儿子这般,心中略有些生气,要是传出儿子与继女的丑闻来,对嫡子日后的名声有妨碍。对明珠的表现倒是十分满意,果然是个知进退的。 秦籍可是有些生气,果然是程锦的女儿,世故狡诈,哼。 秦咏臻走在最前头,程锦略落后半步,两人低声说着话,秦晚柔c秦籍跟在后面,明珠便落在了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秦老太爷住的地方走去。 秦籍故意放慢步伐,几步路便于明珠走在了一块儿,懒洋洋的调笑:“不知道许姐姐可曾读过诗经,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听起来却是男子赞美女子美丽的容貌和美好的品德,诗没有毛病。只是在眼下,念诗的人以及听诗的人便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太轻佻了。 少年故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款款情意念出来,仿佛羽毛一般轻轻拂过耳朵,叫人心底漾起阵阵酥麻。 若是其他的挑衅,明珠也就忍耐下去了,这样显得轻佻的话语,旁边都是伺候的丫鬟小厮,也不知道是否识字。若传出个什么,她的名声就毁了。 明珠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却干脆:“诗经啊,外祖父刚好教到《相鼠》,我念给秦少爷听听,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少女的嗓音清清脆脆的,念诗的语调抑扬顿挫,十分的动听,却叫秦籍青了一张脸。还以为她跟继夫人一样会忍着呢,没想到却是个有脾气还伶牙俐齿的,竟然骂他是老鼠,还是无仪无礼无耻之人。 这诗里有几句明珠没有念出来,若是念出来,便是咒骂叫无礼的人还活着干吗,还不快去死,却是太过了。 秦籍自讨没趣,继续死缠烂打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没风度小家子气,气哼哼的快步上前去追秦晚柔,不在搭理明珠,倒是叫明珠松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 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住在居安堂,距离正院并不太远。明珠心里有些好奇,为了显示孝顺,按说正院一般是长辈住才是,没想到秦家二老住的是偏院。 跨进院门,一股不可忽视的草粪的味道扑面而来,虽然不及牲畜粪便的恶臭,却仍然带着一股子腐烂的气息。比起明珠在田地里闻到的味道来说,却浅淡许多。 仔细的看,却发现这院子里的花园被填的整整齐齐,挖出了一拢拢的田地。一小块地一小块地整理的很整齐,栽种着韭菜c香葱等等。 菜地里施肥的根部不止浇着草粪,还用撒上了草木灰,明珠恍然大悟,难怪这肥料的味道这般的淡。 院子的角落里还栽种着几棵树,明珠只认出了其中一棵是枇杷树,葱葱郁郁的树枝上硕果累累,一颗颗黄澄澄的枇杷挤在一起,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居安堂门口竟然没有值守的丫鬟婆子,程锦低声吩咐了一句,她身边的丫鬟忙快步走去厅堂里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小声的回话:“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在屋子里头。” 明珠的目光掠过枇杷树上被摘掉大半的枇杷,树下还放着一把梯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枇杷,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摘了枇杷大约去厨房了吧。 新鲜的枇杷最好现吃或者做成枇杷膏存放,瞧着院子里的这些蔬菜,秦家二老怕是节俭的人。 如明珠料想的一样,丫鬟最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秦家二老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 秦老太太头上勒着珍珠抹额,穿着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袖子挽得老高,双手握住一把大铲子不停的在锅里搅拌。铁锅里升腾出袅袅的水蒸气,散发着枇杷膏的药香气。 而在灶下烧火的却是头发花白的秦老太爷,红通通的灶膛里热气腾腾,将他带着皱纹的脸熏的发红,而他却没有丝毫在意,不时的往里面添块木柴,或者嫌火太旺了,又将柴火夹一些出来。 灶膛周围几个丫鬟在忙碌着把枇杷剥皮,另外几个则在清洗枇杷叶子,显然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 “爹,娘儿子回来了。”秦咏臻开口唤了一声,惊动了正在熬膏的老人,秦老太太哎呦一声,将锅铲递给一旁的丫鬟,顺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扯着嗓子嚷嚷:“咏臻回来了!咋不早点说!老头子别忙活了,儿子回来了。” 拉着秦咏臻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儿子比走之前瘦了黑了,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忙不迭的说:“瘦了瘦了!吃饭了没?先吃饭!我给你做韭菜盒子,这头茬的韭菜又肥又香。” “娘说的是,我正好饿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秦咏臻顺着秦老太太的话说,伸手搀扶着,慢慢的朝膳厅里走。 膳厅里顿时显得热闹起来,秦老太太还记得自己的大孙子:“昨天箜哥儿来菜地里玩耍,天晚了就没回去,在我这儿睡着了,快把箜哥叫起来吃饭了。” 秦箜便是程锦嫁给秦咏臻之后生下来的儿子,才四岁,正是惹人喜欢的年纪。 “娘,你别惯着箜哥儿。”秦咏臻只好劝一句,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当初接秦家二老上京城之后,长子和长女已经在侯府教养了许久,与在田地里刨食秦家二老相处起来可十分别扭。 尤其秦家二老出门做客,更是闹了不少笑话,让姐弟两人深感丢脸,越发相处不起来。直到程锦嫁了进来,从中调解劝说,才叫家里和睦起来。 待秦箜出生,秦家二老更是将这个孙子疼到骨子里头去。 “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长得真俊。”秦老太太眼尖的看到明珠,陌生的紧,就开口问。 秦咏臻拍了拍程锦的手,安抚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娘,明珠是小锦先前生的女儿。我外出这两年,回来的时候便将她带回来,也免得小锦日思夜想的。” 明珠看了一眼程锦,见程锦点头,走上前行跪拜空首礼:“明珠见过秦爷爷,秦奶奶。” 秦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的慈祥的笑,招手让明珠过去:“原来是小珠珠啊,你小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快过来奶奶看看。” 拉着明珠的手,细细的看,这小姑娘脸颊红润可爱,尤其眼睛生的好看,黑白分明澄澈似水,好像会说话一般,手摸起来有些粗糙,还不如府里的丫头柔软,显然是做惯了活计的。 “珠珠长得真俊俏,把小锦都比下去了,哎,来京城里好,正好跟籍哥儿年纪相仿,不如给籍哥做小媳妇。”秦老太太越看越喜欢,正好看到懒洋洋的大孙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在小县城的时候,都是小门小户邻里乡亲的,关系亲密,闲暇时候聊天,总有将来我家小子娶你家姑娘,我俩定个娃娃亲这样的话语,若是有心便说不定成了,不成就岔开话也不影响什么。 “嗤,祖母你真看不起你宝贝孙子,这种丫头,哼,我能看得上?我跟她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是鲜花她是牛粪。”想起秦家二老便是乡下来的,秦籍将那句乡下土丫头给咽了下去,挑着含情的桃花眼,满是不屑的说。 秦老太太仔细又端详着明珠,才反驳道:“珠珠模样生的好,我这把年纪了,见到的姑娘家里,珠珠长相也是拔尖的。” 见自己的祖母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话语里的鄙视,秦籍气的一张清俊的脸都涨红了,祖母,我才是你亲孙子,亲的! “娘,嫁不嫁这话以后可说不得。小锦嫁给了我,她女儿自然也是我女儿。按理说女儿家是不记入族谱的,只是这姓却是要改一改。改了姓就是秦家人了,以后珠珠便是籍哥儿的姐姐。”秦咏臻放下茶杯,暗含警告的瞟了秦籍一眼,秦籍怏怏不乐的闭嘴,才开口打断了祖孙之间的谈话,轻声细语的解释。 一直沉默着的秦老太爷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日后小柔也有个伴儿,日后也好给明珠找一户好人家。” 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却有一点儿好,从来不会反对儿子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儿子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见识可比他们强多了,做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才说着,便有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进来,那娃娃穿着大红五蝙织锦小袄,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如意式样金锁,白白嫩嫩,长得不怎么像程锦,那应该是像秦咏臻。 婆子将他放在地上,那娃娃朝着家里的长辈一个个乖乖问好,看到秦咏臻的时候,有些茫然,好似不认识就不问好了,跑到程锦身边,抱着程锦的腿。 “看你,离家两年连箜哥儿都不记得你了。”秦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说。 “箜哥儿,叫爹爹,这个是明珠姐姐。”程锦轻轻的推推他的背,让他看着秦咏臻。 秦箜眨着大眼睛,乖乖的叫了一声,又看了看秦晚柔,最后看向明珠的目光带着全然的陌生:“姐姐不是在那里吗?我不是只有一个姐姐呀?” 明珠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她来到秦府本来就是陌生人,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箜哥儿不认识她才是正常反应。 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姐姐,秦箜就迈着小短腿去找秦籍玩,虽说秦籍不喜欢程锦,却与这个弟弟相处的不错,颇有些好哥哥的架势。 在来的路途里,杜妈妈曾经感叹了一句,着急赶路,在吃食住宿上实在委屈了明珠。现在秦府将饭菜摆了上来,竟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韭菜盒子在里面是最不起眼的,春笋拌白肉笋脆肉鲜肥而不腻,松子肉嫩如豆腐虾鲜松香,人参珍珠鸡汤清见底补脾益肺明珠算了算,就这一餐饭,足够她在老家的时候大鱼大肉吃上上一个月了。 太腐败了,明珠不过每盘菜挑了两筷子就吃饱了,待秦咏臻放下筷子之后,她也就停下了。 用完了饭,秦家二老就催促着秦咏臻去好好休息。程锦领着明珠去了她以后要住的院子。坐北朝南,虽不是特别宽敞却很精巧,正厅被当做了客厅,一边厢房是卧室,另外一间则布置成书房。院子极小,有一棵高大的枫树,长着嫩绿的叶子,等到了秋天枫叶红了,肯定灿烂夺目。 伺候的人除了管家先前给了杜妈妈c丹桂c腊梅,程锦另拨了一个叫木棉的大丫鬟给她,笑着说让她凑个四季花香。明珠点了点头,另外还给了三个小丫头,这只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余下的做撒扫的粗使丫鬟婆子可没有算在里面。 “你初来乍到的,却是需要学一下礼仪规矩,秦府是有女先生的,等过两日,你改了名字,我领你去见一见。”秦府的女先生是秦咏臻特地请来教导秦晚柔的,虽然秦晚柔已经行了及笄礼,在相看人家了,却还是照常跟着先生学习。 程锦望着女儿,心里头微微叹息,到底是分别了数年,那个时常搂着她撒娇的小小姑娘,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不能磨灭的回忆。 略有些生疏的挽着程锦的胳膊,慢慢的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珠才略带着鼻音轻轻的说:“娘亲,我很想你!今天很开心的,很开心。” 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程锦嗅到了一股浅浅的馨香气息,心里头一直挂念着的会奶声奶气叫娘亲的小小姑娘慢慢的被眼前这个秀美的女孩替换。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两人慢慢的说着相互空白的时光,话语越说越多,萦绕在母女之间的那点儿生疏消失的无影无踪。 细细的叮嘱了许多,直到身边的大丫鬟轻轻催促了,程锦又见明珠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疲惫,才停下话语。 “珠珠,你好好休息,缺了什么记得跟娘说。”程锦捏着女儿的手,心里想着该调些乳膏来,将珠珠的手养的白嫩些才好。 突然想起一同跟来的林姨娘,明珠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有一个林姨娘” “不过是一个姨娘,安分守己最好,若是犯了秦府的规矩,撵出去就是了。这些事儿珠珠不要替娘担心。”微微一愣,管家还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她,程锦不想让这些肮脏事儿污了女儿的耳朵,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 明珠心里涩然,若是千百年以后,女子能挺直了腰杆自力更生,然而现在,母亲这样的也只能忍着男人的三妻四妾。 程锦替明珠拉了拉被角,让她好好休息,又严厉的吩咐了丫鬟好好伺候着,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丰宜院。 正院里还亮着烛火,秦咏臻歪在塌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在明亮的灯火下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烛火这般昏暗,三郎仔细伤了眼睛。”程锦的语气带着温柔的埋怨,说话间带着两人私下相处的亲昵。 秦咏臻上头原本有两个哥哥,只是年幼夭折,秦家二老便小三儿小三儿的叫,当小名使唤。直到后来儿子当了官,才改了口。 程锦嫁给他之后,两人情话私私,才有了这样亲密的称呼。 “我本翻着书,仔细考量,准备替明珠取个什么名字好。”秦咏臻丢开了书,伸手搂过程锦的腰肢:“为夫这次带回你念念不忘的宝贝女儿,可满意了。” 程锦俏脸一红,身子软软的靠在秦咏臻怀里,娇嗔道:“三郎心里头有我,待我一片心意,我自是铭记心中。可我听说有个林姨娘,嗯?” 才说着婉转的情话,最后一句就带了醋意,最后一个嗯字千回百转,又嗔又醋,还伸手在秦咏臻腰上掐了一把,叫他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 “院子里这一个月可都不用买醋了,不过是一个玩意儿,惹你不舒服了,打发了就是。”程锦的话叫秦咏臻心里头受用的很,很不在意一个姨娘。 “我偏留着她。”程锦心里有些苦涩,她确实心里头不舒服,只是这事儿若男人心里不愿意,还需要旁人强压着纳妾不成。真的顺着梯子将那姨娘撵出去了,指不定旁人说什么,而且也落了秦咏臻的面子。 到底她自己看开了,与秦咏臻温存片刻,便问起了明珠改名的事儿。 “同柔丫头一样,都是晚字辈吧。”秦咏臻随口说道,既然人都住在秦府了,也不差那么一点体面,“容c榆c芙都不错,你挑一个。” 程锦敛目沉思,说道:“不若叫晚榆吧,木表意,只希望珠珠能心性坚强,至于明珠且当做她的小名也好。” “都依你,挑个好日子开祠堂。”秦咏臻将程锦抱上了床,这夫人,他可想念的紧。 程锦挑了个黄道吉日,提前三天便戒荤腥,沐浴更衣,将祠堂里祭祀用的器具擦拭干净,摆放好祭祀用的猪c羊。秦老太爷在最前面,带着秦府一众人作揖行礼,分别站在祠堂两旁。秦咏臻主持整个仪式,等到跪拜,念祝文,说明将许明珠的名字改为秦晚榆之后,便引领明珠对着祠堂里的牌位一一行礼,将点燃长香插在香炉里,秦咏臻最后对明珠念完秦家家规,明珠再次叩首。 至此,整个改名的仪式才真正完成,而她日后便叫做秦晚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 被人叫了十几年的明珠,突然改做秦晚榆,偶尔被叫到晚榆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无措,须得恍个神才能反应过来。所幸秦府的长辈还是叫她的小名,珠珠,她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颇为平淡,晚榆第一次见识到了如何纳妾。原本按照规矩,却是需要出一红单,单子上有纳妾之资,多为彩锻财礼等,送到林姨娘家,只是林姨娘本就是孤身一人,又是旁人所赠送。 这些财物便直接送给了林姨娘,秦咏臻下了请帖邀相熟的好友来府里整治两桌席面,便算是纳了林姨娘了,最后还写了一份纳妾的婚契。 晚上的时候,晚榆听到正院里头丝竹声声颇为热闹,才知道是给林姨娘正式的名分。若日后林姨娘犯了规矩,并不能随意买卖打骂,只能撵出秦府。 第二天林姨娘便恭恭敬敬的来正院敬茶。这一跪一拜,再奉茶,当家主母喝了这口茶,才算是正式入门。 晚榆心情复杂的看着林姨娘温顺恭谨的跪在程锦面前,将手中的茶盏高高举起,程锦神色淡淡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赏了林姨娘一枚金簪。 除了林姨娘,秦咏臻身边另外还有一个徐姨娘,却是以前伺候先前夫人的贴身丫鬟抬为姨娘。 晚榆进学的前一天,程锦特地留了时间,亲自领着晚榆去见了一见教书的简先生。她方知晓这简先生是一个女子,眉眼凌厉,举手投足间极其有韵味。只是态度冷淡,不卑不亢,不过请程锦饮了一盏茶便端茶送客。 她觉得这个简先生仿佛不太喜欢自己。 上课的地方在前院,后堂前面立着屏风,晚榆到的时候,意外见到了秦箜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之下也走了进来。 “箜哥儿,怎么来这里?”晚榆见他领子略有些歪,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轻声的问。 原本就一个人来上课的秦箜见到了晚榆,哪怕相处的时间才几天,惴惴不安的小脸顿时扬起了一个笑,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姐姐:“我在学描红,娘亲让我来跟着姐姐一起念书。” 这么小就开始启蒙,晚榆倒也不奇怪。牵着他的手领着弟弟坐了下来。秦箜的桌椅一看就是特制的。书桌椅子都很小,他小小的人儿坐上去刚刚好。 简先生进来的时候,看到只有晚榆和秦箜两个人,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松开。没一会儿,秦晚柔身边的大丫鬟前来告罪,只说大小姐今儿有事,不能来上课了。秦晚柔已经及笄,早早的开始相看人家,并不需要考科举,上课这样的事情便是可有可无了。 简先生倒也没有生气,只语气温和的让丫鬟带话给秦晚柔,推荐了几本书籍。倒是授课前,她那丝和气劲儿就没了,板着脸先说了规矩,不准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不准说话吵闹零零总总挺多的。 说完就先教秦箜最浅显的《千字文》。简先生念书的语气不紧不慢,看起来好像是照顾秦箜,只是念完了全篇千字文,却没有一点讲解的意思,只让秦箜铺开纸墨开始描红。 晚榆只有些疑惑,这位简先生的态度,看起来有些敷衍。 秦箜整个人还是团子一个,小胳膊小手,只见很是辛苦的捏着宣纸,歪歪斜斜的铺在书桌上。往砚台里倒水,哗啦倾泻而出的水不止注满了砚台,还打湿了刚铺好的宣纸。秦箜眼泪汪汪的抬头看了一眼简先生,却见她皱着眉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越发显得冷漠,竟有一种刻薄的味道。 “姐姐。”不敢在看简先生,终于没忍住,秦箜转过头,含着泪珠委委屈屈软绵绵的叫了一声晚榆。 这幅小可怜样子立刻叫晚榆心仿佛软成一滩水一样,她歪着身体,抬手迅速的将砚台里的水倒了一半在自己的砚台里,又将沾湿的宣纸折了几折,丢在一旁装废纸的篓子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桌子,又重新整整齐齐的铺了一张宣纸上去,动作迅速又利落。 秦箜瞪大了眼睛看着晚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狼藉的桌面整理干净,微微张开小嘴,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睛里简直闪着小星星一样。 姐姐,好厉害! 简先生冷眼旁观,等晚榆端正坐好才冷冰冰的开口:“秦二小姐这是在做什么?我方才可说过上课的规矩?” 那声秦二小姐咬字特别重,似在强调说什么。晚榆这下有些确定了,这个简先生明显很不待见她。 这位女先生确实不喜欢秦晚榆也不喜欢秦箜,却不是因为他们姐弟俩不聪明不听话,而是因为恨乌及乌。 简先生的经历有些曲折也有些可怜,她父亲出生进士,本事官宦人家。她自小聪明伶俐容貌秀美,是以早早的定了亲。只可惜她及笄之年遇到母亲去世,只好推迟婚期替母守孝。等三年孝期过后,两家商量婚事准备成亲,谁曾想她的未婚夫突发急症,不过两天时间,人就没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的是,他父亲又遭贬斥,被贬到了岭南之地,这下原本想要说亲的人家觉得这姑娘命不太好,纷纷改变了主意。 她也是略有名气的才女,更不想下嫁微末小官或是商贾人家,就蹉跎了岁月,年纪大了,也就息了心思。靠着父亲曾经的关系,替官宦人家的小姐授课,反而攒出了些许名声,倒也衣食无忧。 原本她与程锦是没有交集的,只是当初秦咏臻的夫人去世,秦咏臻出孝之后也有娶续弦的打算。当时她便在平陵侯府替侯府小姐讲课,秦晚柔也在期间。侯府老太太原本就不想秦咏臻续娶门第太高或者性子尖刻的续弦免得日后薄待自己的外孙外孙女,见简先生性格冷淡,讲课一视同仁又极重规矩,家世不显又孤立无援,正正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人选,不由得动了说亲的心思。 这么私下里一说,简先生不由得十分心动。她是见过秦咏臻的,长相清俊儒雅,本身又才干过人,日后前程无限,家里人口简单,就算是续娶,也是京城里不少人家盯着的香饽饽。 侯府老太太豁出脸面来说合,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桩好姻缘,却被秦咏臻拒绝了。 简先生见秦咏臻三年没娶妻,原以为是对妻子一往情深,也就息了心思。万万没料到,不过回家探亲,回来就要办婚事,续娶的对象还是一个在她看来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寡妇。 她觉得是程锦不要脸的占了自己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心高气傲的简先生感觉好似自己的脸皮被人践踏了千百回一般,只是她虽然是秦府请的女先生,教导秦晚柔,却与程锦没有什么交往。 她对程锦又妒又狠,却不能把程锦怎么样。当程锦带着晚榆来请简先生授课,又请她略略对秦箜教导一下启蒙的时候,她顿时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刚才敷衍的随意念了千字文,看着那个兔崽子慌手慌脚哭哭啼啼的样子,叫她心里升起了一阵阵的快意。等着吧,日子还长着呢。 晚榆顿了顿,轻声细语的解释:“先生,箜哥儿年纪尚且年幼,铺纸研磨这样的事儿需要慢慢熟练,我是做姐姐的,自然要关爱幼弟。” 简先生瞥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淡漠:“你可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不从小磨砺,日后如何苦学?莫不是只想当一个享乐纨绔,只会惹是生非,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又何必启蒙,何必学礼义廉耻。” 将程锦的孩子贬斥的一文不值,她嘴上说得痛快极了,仿佛日后秦箜已经成为那么一个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的废物了。 “若是秦二姑娘觉得我说的不对,也尽可反驳我。”简先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眼里不由得带了一丝得意。要是惹得这个野丫头发火顶撞就更好不过了。 她会让她知晓什么是尊师重道,就算不喜欢她也不所谓,她去别的人家会好好说一说这野丫头。程锦不就是想要籍着秦咏臻为靠山为这野丫头说一户好人家,她偏偏不让程锦如意。 “先生多虑了,孟子说,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秦晚榆鲜润的红唇微微露出一点讽刺,却是说她不仁,又慢悠悠的说:“学生的家乡有一句俚语龙生龙c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亲学富五车,母亲贤惠知礼,日后箜哥儿自然有自己的造化。” 真是伶牙俐齿,简先生的脸微微有点扭曲,冷冰冰的说:“秦二小姐的嘴儿跟画眉鸟似的能说会道,这般顶撞先生,我自授课来还是第一次开眼界,此是其一,方才不守规矩,此是其二。既然这般你就把《孟子》抄一遍,明日交给我罢。” 孟子一书共计三万余字,简先生不让晚榆在教室抄完,却是怕程锦找来,撞破她罚人的伎俩。她想着这野丫头才刚刚来京城,乳臭未干,瞧着方才顶撞自己的样子却是个要强的,就极大的几率不会跟程锦告状。 就算跟程锦告状了又如何,她是侯府请来教导秦晚柔,借住在秦府,程锦还能赶走她不成。就算赶走她,也必须同秦咏臻明说。 这个丫头才来,便闹出这么大动静,平白惹得秦咏臻不喜,她就看看程锦会不会出此下策。 若是不说,这野丫头就必须连夜挑灯抄写,也写不完,到时候还不是得向自己低头弯腰道歉。 想到这里,简先生望着晚榆,嘴角泄了一丝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 《孟子》这么多字,只区区一晚上哪里能够抄写得完。晚榆脸色淡淡的,只说:“学生知晓,还请先生继续讲课吧。” 简先生望着她平静的样子,心中略有狐疑,只当她强撑着不服而已,便挥了挥手,开始让秦箜打开字帖照着描红。 晚榆细细的观察,描红需要看准笔形,记住笔录,而且需要先生引导学生记住字形,必要的时候还会细细替学生讲解如何运笔。而这个简先生却只随意让秦箜照着临摹,半点不操心。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简先生不止没有做到,反而对他们姐弟敌意十足,她得细细想一个对策才行。秦箜这个年纪是正是最好教导的时候,耽误不得。 待下了学,秦箜满是开心的走到晚榆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盼:“姐姐,下学了,我们一起走。”边说边用沾着墨汁的手去拽她的袖子。 晚榆不由得失笑,真是可爱的孩子,这不过替他解了这么一个围,就将她划为自己人,黏糊起来了。掏出手帕来仔仔细细的将他的手指擦干净,诱哄到:“待会儿吃完晚饭箜哥儿去姐姐那儿玩好不好?姐姐被罚抄书了,箜哥儿要不要来帮姐姐的忙?” 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姐姐那么厉害竟然要自己帮忙,原来自己那么能干呀。挺了挺小胸脯,秦箜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来:“好,帮姐姐忙。” 晚榆牵起了他的小手,慢慢的朝正院走去,秦箜只觉得那只手暖暖的,不像哥哥那样,走的特别快,他都追不上。 正院里,晚榆看到轮值小丫鬟忙掀开了帘子,暖阁里程锦靠在引枕上,林姨娘端着一碗阿胶玫瑰红枣茶候在一旁,徐姨娘握着没人锤替她锤肩膀。 妾服侍主母天经地义,晚榆从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平淡。 “快来坐,嬷嬷,给她俩端一碗杏酪来。”程锦脸上带着笑,忙叫两人坐在自己身边,挥手示意不用林姨娘和徐姨娘伺候了。 林姨娘小心的搁下碗,徐姨娘放下没人锤,两人默默的退到一旁的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 晚榆发现,林姨娘比起来的旅途中沉寂许多。 “今儿学了些什么,可有饿着,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程锦将秦箜搂在怀里,满是关心的问。 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一扭小身子,秦箜眼巴巴的望着丫鬟端上来杏酪,晚榆看了一眼,原来是用甜杏仁去皮磨浆,滤去残渣加牛乳米糖调煮成酪,雪白白颤巍巍,上面点了一点儿桂花酱。晚榆用勺子舀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一抿就化。 像小猫咪似得吃了两口杏酪,秦箜想起来姐姐说的要去帮忙,骄傲的抬起头跟程锦说道:“娘,我会描大字了,嗯,等一下要去帮姐姐,姐姐抄书。” 程锦原本带着微笑看着姐弟俩,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对。珠珠初来乍到,必然步步小心,怎么惹恼先生,让抄书呢。沉吟片刻,对站在一旁伺候的姨娘丫鬟说道:“你们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了,嬷嬷,你留着。” 林姨娘心里一动,眼波流转,扫过面色如常的晚榆,慢慢的退了出去,心里琢磨起来,这是得罪了授课的先生?不知道那授课的先生在秦府有什么分量? “珠珠,原原本本的跟娘说,今儿那简先生是怎么上课的?”程锦不留丫鬟就是免得人多嘴杂,到时候反而不美。 晚榆并不隐瞒,用较为平淡的口吻将上课时候的情形一点一点掰碎了讲给程锦听。 当程锦听到那简先生形容自己的儿子日后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时候,简直怒不可恕。她倒是不知道,这一个教书先生竟然对秦府怨气这般大。 不,按照秦晚柔和秦籍的性子,若那先生这般不通俗物,拿腔拿调早被撵出去了。这是冲她程锦来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慢慢的平息下来,她得好好想想。这个姓简的是侯府请来的,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是因为狗眼看人低呢还是因为旁的理由。 “珠珠,委屈你了。”程锦轻叹一声,握住了她略有些微凉的手,心疼极了。 程锦摇摇头,今天受委屈的其实是箜哥儿才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箜哥儿性子分外绵软,遇到事儿如果旁人不帮忙做,他就手足无措眼泪汪汪。 “现在娘先跟你说,简先生是平陵侯府聘请来教导你大姐姐的,若是要让她离开秦府,须得让侯府点头才行,若唤作是你,你会想什么法子?”程锦饮了一口阿胶玫瑰红枣茶,突然开口问晚榆。她准备手把手的教导女儿该怎么为人处世了。 晚榆吃了一口杏酪,开始细细的思索,唉,如果她是秦晚柔就好了,只要去侯府告上一状,别说撵走那女先生,怕是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这便是权势的好处。 见女儿久久不说话,还只当她没有想好,程锦心中衡量片刻,准备告诉女儿应对这简先生的法子,分别会有什么后果。 “娘,前两天闲聊的时候,你说起岳家的小孙女正好需要一个女先生。就是不知道平陵侯府会不会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将简先生给岳家了。”晚榆吃完最后一口杏酪,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好吃。 听完晚榆的话,程锦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女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便是通过秦咏臻将那简先生送回侯府,只是这样却太惹人注意,也怕坏了与侯府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秦晚柔早已经及笄,女先生的存在便显得可有可无,岳家是侯府丁老太太的姻亲,若是岳家开口要一位先生,侯府不会不同意。 而且,她见过岳府的小姑娘,被宠溺的刁蛮任性,蛮横无理。 “过几天正好有宴请,听说岳家当家太太也在,我会好好与她介绍一下简先生为人规矩又有才华的。”程锦与晚榆脸上都带着笑,秦箜看见母亲与姐姐笑容满面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暖阁里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待第二日上课的时候,晚榆的《孟子》果然没有抄完,只抄了几张纸而已,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客客气气的低头表示抄写不完样子,简先生心里一阵畅快。 “你写的字连一句齐整都说不得,杂乱无章,惨不忍睹,半点风骨没有,每日再多练十张字吧。”自觉占了上风的简先生这两天心情肉眼可见的飞扬,程锦的儿女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她手里头蹉跎。 日子还长着呢,程锦。 “小姐,侯府来人了。”秦晚柔略有些烦恼,她想要嫁给四皇子,成为四皇妃。应该怎么结识四皇子,她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被丫鬟打断了思绪,她抬手揉了揉额心:“让她进来。” 外祖家来人干什么?进来的却是侯府老太太伺候的老嬷嬷,秦晚柔站了起来,挽着她的手坐下,惊喜的问:“嬷嬷,怎么劳烦你来呢?” 她在侯府住的那几年,几乎是这老嬷嬷一手领大的,颇有些情谊在里面。 “哎,我来看看姑娘,顺便来跟姑娘说件事儿。却有些不好意思,事关简先生。”那嬷嬷看着秦晚柔,笑的极其慈祥,“岳家的小孙女今年五岁多,正好需要一个女先生,岳家老太太就想起了侯府的简先生,上门来说情,希望能聘简先生教导自家孙女。简先生原本是老太太专门给你备下的,自然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秦晚柔松了一口气,不过是这么一件小事,怎么叫老嬷嬷大老远的跑来,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是一个女先生,既然岳家需要,就给岳家吧。现在她也教不了我什么。” 她倒是想去前世似乎没有老嬷嬷上门这么一回事儿,秦晚榆在这简先生手下吃了不少苦头。直到后来她变本加厉,罚秦箜跪了一下午课堂,使得秦箜差点儿双腿废了,才叫父亲发现了简先生做的狠毒事儿,暴怒之下,将那简先生赶出秦府。暗地里收买地痞打断了她两条腿,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简先生。 大约死在不知道的街头角落了吧。 “还有一件事儿,听宫里面传来消息说,今年有可能要选秀。”那老嬷嬷压低了嗓音,凑近秦晚柔身边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据说可能选一位太子侧妃,太子还没有子嗣,若是姑娘能入选东宫生下长子,日后怕有大造化。” 秦晚柔猛地一惊,心跳的极快,只觉得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她,脸上难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她竟然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就是因为这场选秀,她是成为太子侧妃不假,但是,太子日后被废,就被囚禁在东宫,而太子身边的人都成为了癫狂太子的出气对象。 不!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进东宫! 秦晚柔死死的捏住手帕,脸上阴晴不定,勉强用镇定的语气将那老嬷嬷送出闺房。 将茶盏里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秦晚柔才稍微镇定下来,招呼来大丫鬟:“去告诉继夫人一声,叫她重新找个女先生吧,至于简先生,告诉她她去岳家授课,记得多送点财礼和布帛,免得亏待了她。” 简先生住的地方颇为精致,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秦晚柔的丫鬟捧着东西来的时候,她正闲情逸致画着一副山水画,见客上门,忙迎了出去。 “简先生,方才侯府来人,指名来邀你去岳府教导岳府小姐。到底是有师父情谊,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那大丫鬟语笑嫣然,说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就突然叫她去岳府了呢? “这是谁的主意?我应该教导秦小姐才对。”简先生语气涩然,仿佛从空中坠落到地面一样,她才想着法子明儿怎么折腾那野丫头呢,这是怎么回事? “侯府亲自来人说清呢,岳家也是大户人家,简先生可别耽搁了,快收拾行李吧。”那丫鬟虽然笑着,却是一点不容拒绝,亲自盯着简先生收拾好行李。 这几天日子太顺遂了,叫她有些飘飘然,却被几句话就打回原形,侯府叫她去岳家,她不敢不去。 被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牵着箜哥儿晚榆,晚榆看着简先生不情不愿的样子,清艳可人的脸上满是微笑:“祝简先生前程似锦呀。” 听的简先生一贯冷漠的脸都扭曲起来。 秦晚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这简先生,只听说她惹恼了岳家小姐,被赶出了岳府,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仿佛消失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 因为简先生的离开,晚榆便不用再去上课,箜哥儿也没有了启蒙的先生。程锦听到秦晚柔丫鬟来回话之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晚上些的时候告诉了秦咏臻这事儿。 对于自己儿子的学问,秦咏臻自然是关心了,只沉吟片刻就让程锦不用担心,女先生的学问本就不是偏向科举的,待他重新寻一个新的先生。这阵子就让箜哥儿暂时跟着程锦习字,程锦笑着应允。 没有了先生教导,程锦便将晚榆和箜哥儿拘在一起写字。书房的布置很简单,两张长案,一大一小,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窗户透着光进来,将书房照的特别透亮。 秦籍原本进来找秦箜的时候,就看到晚榆端正的坐在书桌写字,微微低着头,半垂着睫毛轻轻的颤抖一下,粉色的唇轻轻抿着,握着湖笔的手指白皙纤弱,看起来有种若有若无的娇弱。 慢慢的别开了眼,什么娇弱怜惜,全是假的,这是个刺猬!带刺的!秦籍想起她尖牙利齿的样子,撇了撇嘴。 “你这字写的,勉强能说一句整齐。”看着她收了最后一笔,秦籍突然开口,吓得晚榆重重一划,污了一个字。忍不住抬头瞪了秦籍一眼。 她写的字确实只能一般,在外祖家的时候,女孩子家能识字已经难得,外租也不会盯着她练字。这字用程锦的话说,也就跟秦籍五岁时候写的差不多。 秦籍还等着晚榆反驳,没想到她只瞪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练字了。那明媚的眸子带着水光,生气的样子雪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色,让他心底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丫头看着他,他生气,不搭理他了,他更生气。 一定是他看程锦不顺眼太久了,看她女儿也不顺眼了。 “来人,把我的帖子拿来。”秦籍难得找到一个晚榆的短处,骄傲的抬着下巴,像一只要开屏的小孔雀一样,吩咐了一声,他身边的小厮忙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去拿字帖。 “大哥,你拿字帖干什么?”箜哥描完最后一个大字,小心的放下了毛笔,抬起手让丫鬟把沾染的墨汁擦干净,才跑到秦籍身边好奇的问。 当然是来显摆了,晚榆眨了眨眼睛,小孩子的攀比心啊。 那小厮去得快来的也快,撩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的将捧着的小箱子递给秦籍。 秦籍却不接,懒洋洋的伸手指着书桌,语气带着得意的笑:“搁那儿去,珠珠姐姐,你可要仔细的好好的看一看本少爷的字。” 晚榆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本小册子,最上面的册子墨迹很新,看起来是最近才写的,最下面的小册子却微微泛黄,显出了岁月的痕迹。翻开却是很稚嫩的笔迹,看起来好似初学者写的字。 这些册子的字迹明显是同一个人习字的完整记录的过程,这些稚嫩笔迹的字帖大约是留作纪念。 而这个人显然不言而喻。默默的看着这些字,又默默的抬头看了略抬着下巴,斜着一双桃花眼,浑身上下洋溢的求夸赞的秦籍。 秦箜踮着脚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姐姐书中的字帖,小胖手比划了一下,脆嫩嫩的跟秦籍说道:“哥哥,你写的字跟我写的一样哎,哥哥的字很好看,那是不是我的字也很好看?” 胡说八道,他的字可是连父亲都夸赞过的。秦籍哼了一声,凑了过去,就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清俊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红了起来。 他听说了晚榆的字写的不好,就像要显摆一下自己的字,顺便嘲笑一下这个丫头,这,这狠狠的瞪了跑腿的小厮一眼,废物!气死他了。这下了死丫头又要开始嘲笑他了! 合上手中的字帖,翻开了新写的那本,却是正宗的楷体,笔画细劲,棱角峻厉,显得格外锋芒毕露,与秦籍本人倒是很像。 这是专门新写出来的字帖吧,这举动倒是叫她有些哭笑不得。秦籍大感又失了颜面,正准备抢过那字帖的时候,晚榆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夸奖起来:“这字内间架明称,似快刀斫削,笔锋强劲,是难得的好字,多谢弟弟送的字帖,我会照着认真练习的。” 秦籍被夸的先是以为晚榆反讽,待发现是真心夸赞,顿时心花怒放,这话他喜欢听。既然这丫头都这么嘴甜会说话了,那他就勉强关照她一点了。努力的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故作大方:“既然珠珠姐姐这么喜欢这本字帖,那便将字帖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练习才行。” 才几句真心夸奖的话就这么喜形于色,若是在夸一夸他玉树临风c貌比潘安c风流倜傥什么的,这孩子怕不是要开心的上天。 秦箜疑惑的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跟娘亲门口鸟笼里挂着的小红鸟开心时候蹦跶的样子很像呢。 秦晚柔同样在抄书,只是抄的却是经书,雪白的宣纸上的簪花小楷婉约温柔,伺候的丫鬟都静悄悄的不敢说话。 这几天小姐心情不太好,她们做事都小心起来,就怕触主子霉头,吃了罚。白鹤见她抄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忙将一直温着的燕窝羹端给秦晚柔。 “将这卷抄好的寿经装订起来。”秦晚柔抬手让丫鬟替她揉捏僵硬的手腕,垂着眸子低声吩咐。 “小姐,你这几天都熬夜抄经书,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鸳鸯替她的手抹着玫瑰香脂,心疼的说,小姐这几天仿佛在赶时间一样,熬的双眼通红,又消瘦了些许。 “我自有打算。”秦晚柔点点头,最后一卷抄完了,她自然准备休息一下。这些经书日后可是有大用处。 之后的日子里,秦籍与晚榆的相处莫名融洽起来,秦籍不在针对自己的女儿倒是叫程锦高兴了许久。 秦晚柔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生疏而有礼,她恪守礼仪,每日来给程锦请安,略微寒暄,却不会多留。 一日空闲,程锦准备领着两个孩子去镇国寺上香,趁着秦晚柔和秦籍都在的时候说了一声。没成想秦晚柔竟然点了点头,表示要一同前往,秦籍见姐姐也去,自然也要去凑热闹。 倒是叫程锦有些诧异,镇国寺在京城并不出名,且路途有些远,还需要爬山才能到寺里头。往日秦晚柔上香都是要去香火鼎盛的大相国寺。 出发的时候,程锦c晚榆c秦箜坐一辆车,秦晚柔和秦籍坐一辆车。另外还带了丫鬟婆子家丁护院一起上路。 因为起得早,秦箜显然没有睡够,晚榆好笑的看着弟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小鸡啄米一般,最后没忍住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她的身上。伸手将弟弟搂在怀里,用一个软垫给他靠着,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马车走的慢,晚榆都被引得有些瞌睡,却听到车外有声音,守在车外的丫鬟轻声的说话,不一会儿掀开帘子,手里捧着几样吃食进来,抿着嘴笑道:“是大少爷让人送来的零嘴儿,说是刚从街上买的,让夫人c小姐和少爷尝一尝,吃一个新鲜。” 没想到秦籍也是个喜欢吃零嘴的,晚榆不由得看了一眼,有脆脆的芝麻甜饼,很薄,散发着浓浓的芝麻香气,红枣马蹄卷,米粉加入红枣栗子松仁蒸熟,软香甜糯。捡了一个马蹄卷吃了,又喝了两口茶,倒是有些精神了。 渐渐的没有了鼎沸的人声,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传来,隐约带着寺庙的钟声。镇国寺坐落在半山腰,上山石板路很平整,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 晚榆以前也随着长辈烧香拜佛,镇国寺的大殿只零星几个香客。跟在程锦后面开始一尊佛像一尊佛像的磕头,添香油。 秦籍看着专心祈福的妇孺,有些无聊的捏着手中的扇子,真不懂姐姐干嘛来这里,大相国寺香火比这里旺盛多了。 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里面,秦晚柔嘴角勾着笑容,求佛有用的话,上一辈子她也不会过的那般痛苦了。 在供奉观音菩萨的偏殿里,秦晚柔停下了脚步,对程锦说道:“继夫人,我抄写了几卷佛经,想供奉在这里,不若你领着妹妹先去禅房稍作休息。” 看着眉眼庄重,略带哀伤的秦晚柔,程锦咽下去了要陪伴的话语,只吩咐伺候的丫鬟婆子好好伺候。 见程锦领着人走远了,秦晚柔亲自拿出了经书,不止有手抄的佛经,还有一卷绣出来的不是佛法经典的《孝经》,含笑对着小沙弥说道:“这位小师傅,劳烦你请一位大师帮忙念经,我想为亲人祈福,替逝去的母亲祷告。” 那小沙弥忙不迭的去请人,秦晚柔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面上带着庄重,整个人沐浴在袅袅的白烟之中,竟是显得分外虔诚。 脚步声传来,秦晚柔睁开双眼,却是一位格外俊美的和尚,明明只穿着普通的僧袍,眉眼间带着一种悠然空淡的气质,仿佛远在天边看着芸芸众生一般,带着宝相庄严的慈悲。 秦晚柔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她想要寻的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出现在面前,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 道晏和尚,终于让她等到了。日后四皇子的左臂右膀,也因为不慕权势不好财富,极得四皇子的信任,被四皇子引为知己。前一世她很久之后才知道,四皇子与道晏最初相逢于镇国寺。 难怪秦晚榆时常去镇国寺烧香拜佛,她打趣起来,秦晚榆含羞带怯的表示她不是为了求佛,是想求姻缘。能让四皇子主动开口向皇上求娶的皇子妃,可不是一份绝世好姻缘吗? 她需要一个接近四皇子的机会,道晏和尚就是她最好的踏脚石。选秀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后,她没有时间在拖延了,要是不能接近四皇子,她须得再细细想一个法子落选才行。 秦晚榆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现在看起来,连老天都在帮她。 秦晚柔心中激荡,面上却不显,只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朝着那位和尚略微行礼,声音泄露出了一丝颤抖:“就劳烦这位大师,替亡母念经祷告。” 站在她身边的丫鬟看到这般俊美和尚的时候,早羞红了脸,不敢窃窃私语打扰小姐,只相互间眼神流转。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盘坐在贡台旁的蒲团上,手持木槌,一下一下敲在木鱼上,发出厚实悠远的木声音。和尚的声音不高不低,分外清润,萦绕在心间,仿佛将整个人的心灵都洗涤了干净了。 秦晚柔同样虔诚的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嘴唇一张一合,竟是以同样的速度在默念经文。远远的看过去,跪着的少女竟与观音的塑像有些许相似。 一卷经文念完,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秦晚柔睁开双眼,她早已跪得双腿发麻,几乎没有了知觉。她却忍耐力惊人,比起前世吃的苦头,跪这么一会儿时间又算什么。 “多谢大师,不知大师可否这三个月每日帮忙诵经,我总日日梦见已逝去的母亲,心中十分惶恐,但求心安。”秦晚柔知晓寺庙之中确实有日日念经祈福的和尚,只要给足了香火钱,不过念经的人选必须得是眼前之人。 被丫鬟搀扶着的秦晚柔看似娇弱的半倚着丫鬟,微微轻喘,一双眸子却透着坚决,粉如桃花的面上带着祈求,看着既坚强又脆弱,叫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秦晚柔轻轻吩咐了一声:“鸳鸯,奉上香火钱。” “是,小姐。”鸳鸯在秦晚柔的院子里掌管着银钱往来,听到吩咐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双手奉上。 “阿弥陀佛,道晏定不负施主托付。”和尚倒也没有矫情,他与师父住在镇国寺,能化得香火钱,也算是报答方丈一二,也就答应了下来,一旁的小沙弥见状忙把荷包接了过去。 秦晚柔终于露出了笑,盈盈轻扬,又谢过道晏一回,才由丫鬟扶着,款款离开偏殿,朝着禅房走去。 这个时候小沙弥早已领着程锦c晚榆一行人到一间禅房略作休息,禅房布置简单,一张四四方法的木桌,墙边砌着炕,程锦命丫鬟婆子抱来毯子软垫等物铺开,免得待会儿累了不好歇息。 晚榆倒是还好,除了有些口渴,旁的人却是一副累极的样子。她不想坐硬邦邦的木头凳子,就与程锦一起坐在软垫上,喝了一口镇国寺自炒的香茶,带着一点儿荷叶的香气,口齿生津。 箜哥儿人小,早在进禅房的时候就揉着小眼睛打了好几个哈欠,照顾他的嬷嬷将他放在铺好的炕上,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小肚子一起一伏睡得香甜甜。 “听说镇国寺后山有一个小湖泊,景致很不错的样子。”禅房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抬眼一看,秦籍就跨了进来,摇着手中的纸扇,一副无聊的样子。 “时间快晌午了,镇国寺的素斋做的极好,等晚柔来,一起尝过素斋之后,你们几个小人儿再去逛吧。”程锦拉着毯子替箜哥盖住小肚子,笑着闻声提醒。 听她这么一说,晚榆和秦籍也觉得肚子空的很。秦晚柔进门,眉眼间带着疲惫,晚榆忙起身让她在炕上休息,秦晚柔确实累很了,顾不得推辞道了一声谢,坐在软垫上才觉得酸胀的双腿有些舒缓过来。 “可是跪久了?让丫鬟帮你捏捏腿,吃过素斋小憩片刻,养回了精神再上路回家也不耽搁什么。”程锦作为继母,确实是细心的,命人先去张罗素斋,又指挥的丫鬟替晚柔捏腿。 秦晚柔确实累,这般安排确实周到,点点头,完全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小沙弥端来了素斋,香菇面筋c八宝炒糖菜c栗子素鸡c烧素肝尖,春笋煨豆腐滋味极鲜美,晚榆吃一口浓油酱赤栗子素鸡,味道竟然与真鸡肉别无二致,也不晓得镇国寺的和尚怎么做到的。 吃完了斋饭,秦籍便缠着要去后山看湖泊,秦晚柔累的有心无力,哪里还有力气走路,摆摆手让他自己去玩。光自己一个人可没什么意思,就喜欢热闹的秦籍就将目光死死的盯着晚榆,就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那目光让晚榆有一种狗狗眼看自己的错觉,发现要拒绝很艰难,只能点点头,陪秦籍一同去后山:“我看着山后边飘着乌云,怕是要下雨,我们得早去早回。” 秦籍哪里有不点头答应的。 镇国寺本就在半山上,据说那座湖泊所在的位置比寺院还高,通过一条小径,蜿蜒爬了上去,有细小的水流汩汩流淌下来。沿着水流往前走,却是见到特地挖开的水渠,那些水流便是从石头砌成的小小水渠里淌出来的。 在往前便见到一个深潭,寒气幽幽,不知深浅,潭水越往中间越浓黑,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怪物从水中跃起将人拖入潭中一般。 “湖泊?嗯?”晚榆秀美的眉头略微挑了一挑,眼神带着揶揄,约莫是两个人关系缓和,她在秦籍面前也有就几分放松。 秦籍面颊有些烧,越发不敢看晚榆含笑的双眸,故作咳嗽的吟诵道:“风过疏竹,风去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潭不留影。这种感悟,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体会的。” 他都这么说了,晚榆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俊俏的小帅哥发窘的样子,也是蛮叫人怜爱的。 秦籍也没有了看景色的兴致,晚榆倒是不累,却是觉得脚指有些疼,布鞋是不怎么适合走太远的路,便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用手帕垫着,姿态端庄的坐着。 “哪里有大家闺秀的小姐这般随便坐的。”歪过头就看到晚榆的样子,山上风大,将她的裙子吹的紧紧贴在腿上,显露出小腿优美的曲线,雪白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袖口飘飘,小臂带着若隐若现的撩人感。秦籍看了看身边的小厮,一脚踹开,不知道怎么的又是有些火大,恨不得脱下衣裳将这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丫头裹的严严实实才好。 “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可走不动了,腿酸。”刚刚在禅房的适合略微打了个盹儿,晚榆精神抖擞的很,只是兴致不高,说话声音就不由得软绵绵的,清脆婉转带着一点甜意,听的秦籍的耳廓有些痒痒的。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公子也来湖这边。这笑仿佛听到了晚榆的话,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天边一半太阳一半乌云,阳光撒在这个人身上,晚榆看不出来,秦籍却是一眼就认出那身月白色衣裳是用缂丝裁剪而成,一寸缂丝一寸金,而且还是常服,明显不是一般人的装扮,就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 晚榆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了这人一眼,看起来好似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皮肤很白皙,俊目修眉,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好像透明的冰,通透冷漠不染尘埃。 他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微微弯着腰,亦步亦趋的跟在来人身边,见到秦籍和晚榆,动作竟颇有些紧张。 秦籍喜欢看美人,从伺候他的丫鬟小厮都是府里长相最出挑的便能看出来。他见这陌生人,俊美的不似凡人,忍不住上前攀谈起来。 来人虽然通身冷淡,在秦籍的纠缠之下,便说自己姓符,家里行四,可以唤自己符四。多数时间是秦籍在说,只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符四会应一两声。 晚榆只好安静的站在一旁,抬头望望天,乌云越发蔓延开来,连太阳都快要遮住了。 “籍哥儿。”轻轻的唤了一声,秦籍和符四同时转头看着她,晚榆抬手指了一下天空,“要变天了,我们快些下山回镇国寺才好。” 闻言,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频频点头附和。符四在晚榆开口的时候,便用那双平淡的眼看着他。这个小姑娘长相倒是不错。 他见过的美人儿无数,能让他夸一句不错的,须得是相貌拔尖了的。原本以为是同旁的小姑娘一样是温顺拘束的,瞧着她说话落落大方,却是个通透伶俐的。 秦籍抬头看,不过这说话间的功夫,阳光已经被遮住,乌黑的云层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山风也变得急躁起来,吹的人有种难以站立的感觉,山雨欲来狂风先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11 才在说话间,黑沉沉的天压迫着仿佛就要塌下来一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好像天河被捅穿了,掘开了一个大口,狂风卷着暴雨犹如鞭子一般狠狠的抽在身上,叫人隐隐作痛。 不过须臾功夫,几个人身上已经湿透了,大雨遮盖了视线,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风呼啸声,大雨哗啦啦的声音,叫人有一种被割断的错觉。 晚榆勉强抬起手掌来遮住眼睛,哗啦啦的大雨急促的往下砸,好似雨帘一样遮挡住了视线,站在面前的秦籍和符四在暴雨中隐隐约约的只面前能看到人影。 “小姐!你在哪儿?”跟这晚榆上来的丫鬟早就被风吹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一边呜呜哭泣,一边呼喊。 “少爷?少爷?”籍哥身边的小厮半跪着,用手抹着脸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想要站起来去扶秦籍。 “主子!”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更是想伸手抓住符四,方才的时候符四可是站在潭水边最近的。 这些呼喊夹杂在风声雨声里,竟是半点传不出去。 “籍哥儿!快离开潭边!”晚榆扯开嗓音的呼喊声淹没在疾风骤雨之后,风实在太大了,她被吹的站立不稳,噗通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正巧就看到了秦籍黑色的缎靴,转过身子往前爬了两步,果然看到秦籍,双脚一前一后的弓步企图在狂风中站稳身体。晚榆伸手抓住他的手,使劲拉了拉。 秦籍只感觉到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忽然拽住自己,心底跳了跳,抬手狠狠擦了擦水,偏过头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晚榆,心里疑惑她想干什么,手又被使劲的往下拽了拽。猛然就明白了,晚榆只是让他趴在地上,免得被狂风吹走。 学着晚榆一样趴在地上,也不管昂贵的锦衣被碎石泥水染成一片狼藉。凑近了才发现晚榆身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蜷缩着身体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小白兔似得怯生生的,纤细的腰肢,袖长的双腿,女子开始发育的胸口微微有一点儿鼓鼓的,狂风暴雨下她整个人冷的连粉色的唇都泛着白,整个人好像白玉雕刻出来的。 晚榆见秦籍呆愣愣的,脸上的表情好像傻了似得,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大声安慰:“放心,大雨下的快收的也快!一下子就天晴啦!” 原本是冷冰冰的手指触碰,叫秦籍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手指头动了动,抿了抿唇,才大声说:“我知道!” 两个人都盼着这雨快些停下来。 变故声突起,符四被大风吹的倒退了两步,一脚踏空,身体晃了一晃,往右一倒,就顺着潭边滚了下去,落水的噗通声完全被风声雨声所掩盖。 “救命!”隐隐约约听到从潭边传来的呼喊,还有微末的扑腾声音,晚榆心底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那个符四落水了?! 这寒潭的形状宛如一个大碗一般,倾斜直到潭底,脚踩不到底,潭水边没有树木,只有杂草,寒潭周围的石头光滑长满了青苔,根本就没有供人抓住的东西,唯一有一个掘成水渠的缺口。 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浑身颤抖的趴在岸边,他不会水!尖利的嗓音的大喊:“救命啊!!侍卫!!侍卫在哪儿???快来人!!救命啊啊啊!!!” 若是四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自然也就活不成了!因为心情不好,四皇子便让侍卫守在寒潭入口那儿,只带着他一个太监!就算侍卫赶上来也来不及了! 想到后果,这太监脸色煞白,他不想死!惶惶的抬眼望过去,想要找人来救四皇子。 雨点狠狠砸在晚榆头上,脸上,疼的厉害,她心都快沉下去了,真的是符四落水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自小在南边长大,自然是会凫水的,只是她现在年纪不大,去救那个符四,她根本没有把握!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被淹死在寒潭里! 更何况那个符四不过是不认识的陌生人!陌生人!晚榆浑身颤抖起来,又酸又涩的寒意从脊背窜到胸口,上牙死死的咬着下牙,疼的有些头晕。 她害怕!她真的特别害怕!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条命!正因为死过一次,才对死亡更加恐惧!拍打潭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叫晚榆心抖起来。 符四这个蠢货!蠢货!这个蠢货为什么要掉下去!她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寒潭看什么风景!我日你个老天爷!!晚榆心里狠狠的咒骂起来。猛地抬起手灵活的,两下就解开衣结,脱掉了身上的湖色素面妆花褙子,扯开腰间的带子,褪下绣梅花的马面裙。 “姐姐!你要干什么!我们跟他不过萍水相逢!你别做傻事!”秦籍大惊失色,拽住了晚榆的手,质问严厉的口气!他现在痛恨起自己不会凫水来!北方的人就没几个会水的! “我想心里有数!”始终还是那么一点善良占据的上风!她知道今天要是不救人,她怕是会后悔一辈子良心难安!晚榆只穿着中衣中裤,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滑进了寒潭里。 秦籍被挣脱的手突兀的抬在半空中,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晚榆,心里涌起了悔恨交加的情绪,要是他今天没有来看什么风景就好了! 黄豆大的雨点落在潭水里劈了啪啦作响,晚榆勉强看了看,水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怕是沉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往下一坠就潜了下去,摆动着肩膀腰肢双腿,宛如美人鱼一般滑入潭底。 潭底黑黝黝的,晚榆快速的摆动着双腿,呼出的空气才出鼻腔便成为细小的气泡往上冒。眼角掠过一点月白的颜色,那是符四的衣袍颜色。在往下潜一点就模糊看到了一个人影。 符四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刚刚呼救的时候潭水不停往喉咙里灌,耳膜好像被大锤砸穿了一般,肺里好像被无数银针扎进来,刺痛的呼吸不能,所有的知觉被吞噬,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晚榆伸手抓住了他衣服,防止他继续沉下去,旋转着身体,调整了一下位置,搂抱住符四。又吐出一个气泡,符四比想象的还要重,她只觉得双腿好像灌了铅似得沉重,摆动都觉得困难,才不动弹,两个人都往下沉了一点。 心脏吓得都要停止跳动,不行,她要活下去!晚榆狠狠的咬着牙,憋着气,摆动着沉重的双腿拼命的划水,朝着潭面游了上去。 符四意识朦胧,是谁?是谁抱着他?是母妃,逝去的母妃来接了吗?好冷。 破水而出的时候,狂风暴雨已经停歇了许多,只剩些雨珠子往下坠,却已经能看清楚周遭的情形。晚榆这个时候不由得庆幸符四已经呛水昏迷过去,溺水的人是十分慌乱害怕的,往往会死死抓住任何物体,包括来救他的人,最容易造成双双溺水淹亡。 浮上来之后,晚榆一手横过符四胸口夹着他,一手划水,双腿摆动,奋力向着潭边游去。 “姐!我拉你上来。”秦籍看着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有些狼狈却不掩冷静,划水过来的晚榆,心里又胀又涩,忙趴在潭边,防止自己滑下去,拼命伸手想要拉晚榆。 “让奴才来,你力气哪够啊。”那太监看见四皇子被救出水面,面带狂喜,几乎要喜极而泣,真是老天保佑。借助潭边的石头,晚榆努力托着符四,让那太监把他拽了上去。 那太监把四皇子拉上去之后,忙不迭的将他放平躺着,犹豫了片刻,既然主子都已经昏迷了,他至少得搭把手把那女孩也拉上来。 真轻!拽着晚榆的手,轻松松的就拖上来了,这轻飘飘的小姑娘,倒是勇敢的很。他仔细想想,好像没有把四皇子的身份说漏嘴。 晚榆全是凭着一股怕死的气儿强撑着,双脚沾地就瘫软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音断断续续:“籍哥儿我,衣服拿” 籍哥见她的中衣中裤紧紧的贴在身上,曲线毕漏,眼睛不敢看她,忙把方才脱掉的褙子和马面裙拎过来塞到她怀里。又酸又痛的手指颤巍巍慢吞吞的准备穿上衣服,那趴着的小丫鬟忙爬过去,抖开潮湿的褙子,晚榆费力的抬起手,穿上了衣裙。 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符四,胸口有起伏还活着。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晚榆指挥着那太监:“你将你家主子翻过来,弯腰靠在你膝盖上,头要下垂,拍他的背,让他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那太监闻言忙照做,所幸这符四呛水时间短,咳出不少水之后,呻~吟了一声,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肺部好像火辣辣的在烧,头剧痛的厉害。 见状,那太监忙将人翻转过来,小心的抱着,可希望这四皇子能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什么事儿才好。 虽然少不了一顿杖责,起码能保证性命。 上山的小径隐约传来呼喊声,晚榆朝路口望去,却是有不少侍卫靠了过来。他们奉命在山下守着,下雨的是顶着狂风暴雨艰难的上山,没想到才上来就见躺在太监怀里的四皇子,瞧着脸色青白,满是痛苦,吓得腿都软了。 “快来人,将殿下背下去换衣裳!”经过这场大雨,连侍卫的衣服盔甲都湿透了,只有先把殿下送到镇国寺才行。 殿下?晚榆和秦籍两个人都听到了这声称呼,相互看了一眼,冷汗爬上了脊背,心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后怕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若是刚才没有下水救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12 程锦在禅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的朝着窗外看一眼,方才还晴空万里才瞬息功夫便瓢泼大雨,也不知道晚榆和籍哥儿情况如何。 才下雨的她便打发人带着雨伞去寒潭接人,不曾想这狂风骤雨的,雨伞也不顶用,只盼着晚榆和籍哥儿能早早回来。 雨天路滑,连路都看不太清,可别是下山出了什么变故吧?程锦越发的胡思乱想,手里捏着手帕,脸色不安极了。 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的,天上浓密密黑压压的乌云也散开了些许,一缕阳光从乌云内倾泻下来,好似光柱一般,天开始放晴了。 不若在让丫鬟婆子再出去寻一寻。 “夫人,夫人。”一个小厮飞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满脸焦急和害怕。 程锦唬了一跳,这小厮正是晌午时候秦籍带出去的,难道真出事了?顿时觉得眼前阵阵发晕,用力扶住了桌子:“出了什么事情?晚榆和籍哥儿呢?” 听到了说籍哥儿的名字,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的秦晚柔猛地睁开了双眼。前世的时候,籍哥儿早夭,她一个出嫁女,秦家全落入了程锦的儿子手中。这一次籍哥儿是她好不容易才小心养大的弟弟,也是秦家的嫡长子,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是少爷和二小姐去寒潭遇到了个贵人,如今那贵人落水昏迷不醒,少爷和二小姐不准离开,命小人来告知夫人,让夫人有个准备。”那小厮倒是口齿伶俐的,顾不得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先将要紧事儿说了出来。 程锦不由得抽了口冷气,不过是出去一趟竟然跟哪个贵人扯上了关系,莫非落水这种事情,难道跟晚榆还是籍哥儿有关?按照秦咏臻的官位,朝中莫不给三分脸色,现在被看管起来!对方莫非是公侯之家?越想脸色越惨白,程锦差点儿晕过去。 这个时候箜哥儿也醒了,揉着眼睛要找娘亲,却看见程锦难看的脸色,害怕的抽抽噎噎的起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哄箜哥儿。”秦晚柔表情冷厉的瞪了照顾箜哥儿的妈妈一眼,别看现在这个小鬼胆小又爱哭,日后成就可了不得。说完亲自扶着程锦的手,轻声安慰:“继夫人先别慌,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我料想大约是落水之后暂未清醒,不若先把干爽的衣服送去给弟弟妹妹先换上。” 方寸有些乱的程锦马上就回过神来,她以为是女儿冲撞了哪个贵人,现在细想,方觉得秦晚柔说的有道理,柳眉竖起,开口问那小厮:“落水的是哪位贵人?你可老实交代。” 那小厮心中害怕的很,来禀报之前便被那侍卫首领严厉警告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转念又想到是二小姐救的四皇子,应该不妨事才对。 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落水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这称呼仿佛一个炸雷将秦晚柔劈得神魂俱失,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起来。她费尽心思想要搭上四皇子,却毫无进展,秦晚榆不过是出门一趟,就轻而易举的与四皇子有了牵扯。 难道四皇子与秦晚榆是老天注定的姻缘? 待听到四皇子落水之后昏迷不醒的消息,秦晚柔心里焦急的想要知道是不是与秦晚榆有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虽然心中盼望着四皇子是因为晚榆而落水,却心知不可能。皇权大于天,就算晚榆难逃一个死字,秦家怕也会因此败落。 就算秦晚榆与四皇子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她也要将之斩断!逆天改命,她重活一世已经是逆天,又如何不能改命!秦晚柔原本温婉的脸庞露出来一丝狰狞,待听到程锦叫她,才迅速的回过神来,收敛起表情,露出焦急的模样。 “柔儿你与我走一趟,先去探听一下消息,看。”程锦见秦晚柔脸色变幻莫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吓人的很,误以为她忧心秦籍,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了一下。忙叫人从马车上取来换洗的衣服裙子,幸好每次出门都会放一套衣裙在马车上备用。 秦晚柔到底是心思坚定之辈,虽然暗恨自己错失了搭讪四皇子的机会,却转念又想到了,眼下正是接触四皇子的好时机啊。不过片刻功夫便又是那个温和周到冷静的秦家大小姐。她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白鹤喊来,低声的吩咐:“你速去寺院里寻些生姜红枣红糖来,浓浓的熬成姜枣茶。记得煮一大锅才行。” 镇国寺时常接济周遭百姓来行善积德,寻常的粮食调料是常备着的。以白鹤的机灵,奉上香油钱,讨要些姜枣红糖轻而易举。 四皇子所在的厢房侍卫层层把守,戒备森严。秦晚柔虽然目不斜视,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些守卫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又站在冷风之中,不少人已经瑟瑟发抖,估摸着有些风寒的症状。 程锦和秦晚柔自然是不得见四皇子的,她们在隔壁见到了坐在炉子边上的秦籍和晚榆。秦籍还好,脱掉了湿透的外衣,裹着被子倒还有些许热气。晚榆这儿可没有替换的衣裳,穿着湿衣服,勉强靠着火炉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 晚榆怎么都没想到,救人之后的结果是被人看管起来,连门都不能踏出半步,看着侍卫寒光闪闪的利刃和尖枪,她毫不怀疑,若有半点违背绝对会杀无赦。 程锦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好容易找守卫说了,才将晚榆领到了隔壁厢房,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并没有梳洗,穿上衣服的瞬间,晚榆终于汲取到了些许温暖。 隔壁里头,秦晚柔看着弟弟换好了衣服,哒哒上前两步,手指死死揪住秦籍的耳朵狠狠的拧了一下:“你给姐姐老实交代了,在寒潭发生了什么?怎么遇到的四皇子?” 耳朵被扯的生疼,秦籍嗷嗷叫唤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姐,你轻点儿,轻点儿。” 等秦晚柔松开了手,他才将怎么在寒潭遇到的四皇子,四皇子怎么落的水,晚榆怎么下水救的人,他们怎么被看管在这里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 竟然是秦晚榆救了四皇子!哪怕有了心理准备,秦晚柔心里依然涌起了噬骨焚心的妒恨。原本她以为她能冷静的看待秦晚榆,现在她觉得,秦晚榆实在是太碍眼了些。 “四皇子还没有清醒过来,我瞧着有两个镇国寺的大师在隔壁问诊。”秦籍兀自说着,他可希望四皇子没事才好,若有个三场两短,他一点都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面上长吁短叹,转眼却见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面带狰狞,不由得一怔,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门口一个侍卫来传话,四皇子召见。秦晚柔瞬间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叫秦籍觉得大约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四皇子果真清醒了,半躺在厢房的炕上,腰间盖着锦被,身后垫着垫子,手里端着药,慢慢的喝着。除了面色苍白,精神略显萎靡,倒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大碍。 晚榆跟着程锦进了门,学着程锦的样子,朝四皇子下跪行礼。 “起来吧。”神色淡漠的四皇子难得的露出微笑,凝视着那小小的,看起来怯生生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怜惜不忍混杂其中,将手中的碗递给立在旁边的太监,抬了抬手:“说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四皇子虽然虚弱,说话却很温和,晚榆忙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样子,糯糯的回话:“当不起殿下的谢意,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本分。” 若当时没有及时跳下去救人,现在她与秦籍大约已经给这个四皇子陪葬了吧。 本分?这话说的好像与伺在他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没有什么两样。四皇子的笑容稍稍淡了下去,他有些不满,只觉得他想听的回答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奋不顾身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却没有抓住。 四皇子不说话,在场的其他人更不敢说话了,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带着些许叫人心悸的沉默。 秦晚柔隐晦的朝着门口瞟了一眼,四皇子似乎对秦晚柔有些不满,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却是叫她又多了些期望,她在等待时机。 “小姐!”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白鹤的声音,秦晚柔随即收敛了神色,将门打开。白鹤带着两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大桶,揭开盖子红褐色的姜枣茶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蒸汽腾腾,显然是才出锅的。 秦晚柔忙朝着四皇子请罪:“回禀殿下,门外是臣女身边的丫鬟,只因方才听闻弟弟妹妹淋了雨,臣女担心弟弟妹妹受了寒,才叫丫鬟煮些姜枣茶来给弟弟妹妹暖暖身子,求殿下恕罪。” 秦晚柔料想的不错,四殿下昏迷不醒,周遭的人自然以四殿下为主,哪里会关心旁的人需要照顾,命白鹤煮来姜枣茶,自然能在四殿下面前露一回脸。 然后,她会将秦晚榆在殿下心中留下的痕迹一点点的抹去,填补上她秦晚柔。 感受到四殿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秦晚柔微微垂着眼帘,轻轻勾起嘴角,整个人越发显得矜持,带着难以诉说的温柔。 “倒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姐姐。”四殿下这般夸赞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13 姜枣茶的滋味并不是特别的好,浓郁的怀姜味道十分的呛鼻辣口,红枣和红糖的那一点点甜味冲淡了这浓烈的味道。 晚榆却觉得这碗姜枣茶实在是太好喝了,只不过两口而已,那碗茶就见了底。热气腾腾的液体滑进喉咙,整个僵冷的胃部都温暖起来,光洁的额头沁出了几滴汗珠,原本苍白发青的脸庞也透出了些许红润。让她整个人突然间就鲜活起来。 秦晚柔脸上带着笑容的看着秦籍将茶水喝完,木桶里还剩下许多的姜枣茶,毕恭毕敬的像屈膝像四皇子行礼:“四殿下,容臣女禀。” 她突然出声,让四皇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秦晚柔却不见任何局促,面容平和,落落大方。 “不用多礼,说吧。”四皇子瞟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看向秦晚榆。只见她润润的眸子圆睁,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偷偷的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嘴角沾染上的姜枣茶,表情动作都让他想起了曾经养着的那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以为没人发现的小动作都可爱的紧。 叫他都忍不住柔和了脸部的线条,莞尔一笑,倒显出心情不错的样子。 秦晚柔误以为四皇子的笑容是因自己而起,心中越发欢欣鼓舞:“臣女方才觐见殿下,见服侍殿下的这位公公,守卫殿下的侍卫衣裳皆已湿透,不若也喝一碗姜枣茶,驱驱寒,避免寒风入体,若是着凉反而不美。” 她是等秦籍和秦晚榆喝完了茶才开口提议,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这茶水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人下毒或者下药。这般操作,不止引起四皇子的注意,还能在伺候护卫四皇子的人面前卖一个好。 若是四皇子能顺势喝一碗姜枣茶那就更完美了,秦晚柔有些遗憾。 那太监早在姜枣茶提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垂涎三尺,只是作为一个伺候的奴才,四皇子才刚刚落了水,他哪里敢开口,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就不说了,遭了风寒,那就得挪出去,不能服侍四皇子,日后四皇子身边也就没有他落脚的地儿了。 踌躇了片刻,忙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奴才向殿下讨个赏。” 这个太监是打小就服侍四皇子的,在四皇子面前也有两分脸面,见他如此,四皇子倒也没有生气:“阿福,你既然想喝就喝吧,将姜枣茶让李头领分下去。” 太监阿福脸上堆起笑容,忙指使着白鹤等丫鬟将茶水分了下去,心中赞叹,这秦家大小姐到底是侯府教导出来的,做事就是细致周到。 四皇子原本是打算先见一见救了自己的姑娘,现在被秦晚柔这般打岔,又有三个大臣的女眷在场,突然就失去了询问的兴致。见晚榆虽然喝下了姜枣茶,白玉一样的脸庞染上了点红,头发却仍然是湿漉漉的,勉强整理过缠成揪揪,下水之后的狼狈仍然清晰可见。 晚榆觉得鼻头痒痒的,抬起袖子半遮住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难道要感冒了。才想着等下回到家里肯定要喝中药,却感觉屋子里静悄悄的,心里一跳,就见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盯着自己,尤其程锦目光里透着担忧,那阿福太监正好对着她,做了个请罪的口型,她咬牙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来:“臣女失仪,请殿下赎罪。” 她的脚僵硬又麻木,没有控制好力道,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疼的她差点想要掉眼泪,委屈从心底涌了上来,遇到这个四皇子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事。 程锦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一个家眷,与这些皇子连见面的不曾有,哪里知晓这四皇子是这样一个性情,也显得太反复无常了些,在怎么说珠珠也是救了他的性命。 秦晚柔却是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挤出些担忧的表情,心里却得意起来。没想到四皇子是这么一个刻薄寡恩的性格,这般不待见秦晚榆,真是,太好了。 这样狼狈的秦晚榆,可是好久没见了,她心底越发的幸灾乐祸。 “起来。”四皇子是真有些生气,他是皇子,身边请罪的人多的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看不顺眼她这样下跪请罪,他是这么刻薄的人吗?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不会仗着这份恩情在他面前肆意妄为才是!这样胆小,当时是怎么敢跳下水救他的。 声音硬邦邦的,眉心紧皱,晚榆便听话的站了起来,才抬头,就这么与四皇子冷厉的视线对上了,四皇子的眼眸颜色比略浅,好像琉璃一般透着冰冷,叫她有些害怕,忙低下头,躲过了那道视线,只要不对视就能假装四皇子看的不是自己。 突然觉得有些意味阑珊,摆摆手让阿福将人送出去,女眷出行带的东西多,让她去马车上可比在这里暖和的多,方才打这么大的喷嚏,怕是着凉了。 阿福忙客气的将人送了出去,心里却觉得今天殿下的脾气有些反常啊,往日明明那么淡漠的一个人。 出了门,远远地离开了厢房,晚榆才松了一口气,程锦强忍着忧心,方才在四皇子面前她不便说话,这个时候一直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牵起了晚榆的手,那手冷冰冰的,让她忍不住又握紧了些。 禅房里的嬷嬷丫鬟等的心里焦急,幸好秦箜是个乖巧的,醒了也不着急着找娘亲,只自己玩,没有哭闹。见夫人回来了,忙迎了出去。 “先回府。”程锦见自家的嬷嬷担忧的样子,摇摇头,亲自扶着晚榆上了马车。 准备启程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呼喊,掀开了帘子却是四皇子身边的阿福,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样子,声音尖利带着阴柔:“这是四殿下送给秦二小姐的膏药。” 阿福是想不明白了,明明刚才的时候对人家姑娘家冷脸冷语的,现在又特别交代自己把膏药亲自送到人姑娘手上,四殿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程锦与晚榆面面相觑,晚榆忙接了过去,又谢了一回礼,拿了一个荷包塞给阿福太监。 阿福顺手就将荷包塞进袖口,忙赶回去复命:“殿下,膏药奴才亲手送到秦二姑娘手上了。” 四皇子俊美的脸庞依然冷漠,听到了阿福的回话,只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阿福顿时觉得好像山压着自己一样,这,已经回话完了,殿下还想知道什么呢。 等了片刻,忍无可忍的四皇子终于开了尊口:“那她有说些什么。” 她?哪个她?阿福恍然大悟,才小心的说道:“秦二小姐感激涕零的谢过殿下赏药。” 感激涕零?四皇子眼珠子盯着阿福,这么些年,他第一次觉得这太监怎么这么愚笨呢,太没用了! 秦晚柔微微眯着眼睛,心中一晒,没想到最后四皇子还是想起了秦晚榆是他的救命恩人,赏下了些膏药。这样也好,她接近四皇子也太引人瞩目了,有秦晚榆这个救命恩人在前面挡着,吸引旁人的目光,她也才好从暗处使劲。 今儿一整天虽有些波折,对于她来说却是颇为圆满的。 回府的路上,晚榆将毯子裹在身上,才觉得温暖些。想起太监阿福送来的膏药,忙取了出来:“不知道是些什么膏药,是不是治风寒的?” 那膏药用青玉盒装着,药味却并不刺鼻,程锦捻了一点儿闻了闻,心中惊讶,沉吟片刻,才对晚榆说:“是紫金化瘀膏,最是活血化瘀。” 晚榆水润的眸子有些发怔,这四皇子送的竟然是化瘀膏,脑海里灵光一闪,忙从毯子里伸出了腿,卷起裤脚,露出了膝盖。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程锦这下心疼坏了。晚榆的小腿修长白嫩,好似嫩豆腐一样,磕了碰了就特别显眼,如今那膝盖处便是乌青紫肿,肿的老高,显然那一跪伤到了腿 “忍着一点,得把淤血揉散了才好的快。”程锦挖了一点膏药抹在晚榆膝盖上,搓热了手掌心细细的揉了起来。 疼得晚榆眼泪汪汪,不停的抽气,呼痛叫娘亲轻一点轻一点。让程锦心中一叹,这肌肤也太娇嫩了些,她都没注意晚榆伤到了膝盖,四皇子是怎么晓得的呢?除非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晚榆才行。 程锦心中猜测,这四皇子看起来好像并不像表面那般看起来对晚榆有成见,反而像是,像是颇为关心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14 晚榆身子底子好,可也耐不住被风吹雨打之后又穿着冷冰冰的湿衣服站了快一个时辰。方才面见四皇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头疼脑热。 连下马车都是丫鬟搀扶着,等回到府里,一摸额头,果然烧起来了,睁开的眼睛涩涩的很难受,喘出的气都是热乎乎的。 身上沾染的潭水的味道很不雅,丫鬟也不敢让她重新沐浴,只帮她脱了褙子长裙,扶到床上躺着。 “先熬了姜糖水让珠珠喝了,发了汗才行。大夫什么时候到?”程锦心急如焚,她先打发了嬷嬷将箜哥抱了下去,又摸了摸晚榆的满是汗珠的额头。 “已经拿了帖子去请大夫了,估摸一会儿就到。”丹桂拿着手帕在小丫鬟端着的水盆里浸湿拧干敷在晚榆的额头,听到程锦的问话,抬眼回了一声。 扫视了四周,见屋子里的丫鬟都满满当当的伺候着,不敢怠慢,程锦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珠珠。” 才急匆匆的离开丰宜院,秦籍也淋了雨,她作为继母也得去探望一下才行。 秦籍也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卧室里全是丫鬟,端着热水汤药拿着帕子的丫鬟被赶到了周围,秦晚柔面带担忧的站在一旁,坐在床边小杌子上却是个大夫在替秦籍诊脉。 程锦心中诧异,这大夫怎会来的这般快呢?不应该呀,依照秦晚柔的细致周到的性子,定然会请两个大夫,分别替秦籍和晚榆诊脉才是。 这大夫看着面生的很,并不是府里常去请的回春堂的老大夫。那大夫诊脉的速度倒也快,程锦进门并没有开口打扰,只默默的站在一旁。秦晚柔眼尖的看到她,只身姿轻盈的福身,当做打招呼。 待诊脉的大夫停了手,秦晚柔便开口问:“傅太医,籍哥儿身体如何?” 太医?程锦心中惊诧,太医难请,秦府里头一般鼬哥头疼脑热都是去请京城里有名气的老大夫。这太医是什么时候请来的?程锦手中捏紧的帕子,心中模糊有了一个猜测。 那太医收回手,温和的笑着说道:“秦少爷只是因为邪风入体,略有些发烧,我开贴退烧驱寒的方子,吃上三日也便好了。” 秦晚柔闻言面上便放松下来,秦籍身体底子这些年养的不错,感激的低声说道:“多谢傅太医辛苦看诊。” 傅太医手中写着方子,闻言笑道:“我不过是听从宫里的贵人吩咐跑这一趟。” 秦晚柔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点儿笑容来,叫程锦看了个正着,心中暗思,宫中贵人?是哪一位贵人?莫非是因为四皇子?斟酌了片刻,待太医将药方交给秦晚柔之后,才温柔开口:“多谢傅太医,府上还有位病人因淋雨发烧,能不能劳烦傅太医看上一看。” 傅太医心中诧异,他是因为有侍卫快马加鞭的去回禀了太子四皇子落水的事情,太子早早的遣太医去了镇国寺替四皇子问诊,又因为是秦府救了落水的四皇子,为了显示恩荣,特地吩咐他来秦府问诊。 他才到秦府叩门,那房门便将他带到了这院子,那秦府大小姐话里话外都是秦府少爷遇到了四皇子,他自然就认为是秦府少爷救的四皇子。 没成想,秦府还另有淋雨的病人。秦晚柔心底紧张起来,面上却不显,只温柔的笑道:“二妹妹今儿同籍哥儿去的寒潭,她是娇滴滴的女孩儿家,身体羸弱,怕病的比籍哥儿还重些,还恳请太医结个善缘,再辛苦跑一趟。” 秦晚柔这话里话外都是点明晚榆身体娇弱,是跟着籍哥儿去的寒潭,自然不可能是救了落水的四皇子的人。程锦又是小心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到处宣扬晚榆救了四皇子,轻而易举的将太医糊弄住了。 晚榆因为发烧睡的昏昏沉沉,费力的睁开眼睛模糊见到有人隔着手帕替她诊脉,耳朵边儿丫鬟们说话的声音,间或有苦涩的中药汁灌入她的喉咙。 相比起秦籍秦晚榆的高烧,远在镇国寺的四皇子反而没什么事儿,只喝了碗药,睡了一觉发了汗,竟然就退烧了。 现在的镇国寺守卫森严,连上山的路都彻底封堵起来,寻常人不准上山。阿福指挥着那些侍卫将箱笼一件件的搬进镇国寺的厢房里头。苦着脸,原本快马加鞭的去宫里禀报四皇子落水的事情。 宫里都来人要四皇子接回去,谁都不曾想到,四皇子竟然说不回去,要在镇国寺养病。皇上听了倒也没有生气,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只由着四皇子的性子来,倒是太子听说了,打发人送来了四皇子惯用的东西,让四皇子玩的开心些。 原本太子体贴弟弟的话回禀给四皇子之后,四皇子那脸色更难看了,特别愤怒的哼了一声。着人换了一身衣服就朝着镇国寺大殿走了去,阿福几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忙跟在后面。 镇国寺的和尚也是有趣,被守卫团团围住之后,略显骚动一会儿,便在主持的吩咐下,一切如常。四皇子见状心里倒也觉得这些和尚确实有些眼色。 四皇子自然是不信佛的,他来镇国寺只因为遇到一个颇为有趣的和尚。偏殿里的点燃的香烛散发出屡屡的白烟,观音菩萨若隐若现。 蒲团上坐着的道晏和尚轻声念着佛经,声音扩散在偏殿里,显得空灵庄严。四皇子没有打扰他念经,他觉得道晏很有意思,这般出众的相貌,虽然念佛,他却看出道晏心中其实并不信佛,与其说是佛僧,倒不如说是蛊惑人心的妖僧。 踱步慢悠悠的逛着偏殿,四皇子被香案上供奉的佛经吸引住了目光,随手翻了翻,旁的倒还是寻常手抄的佛经,抄写的字很温婉秀气,明显就是女子写的,最上面却是一卷绣出来的孝经。那字与抄写出来的如出一辙,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人。 被这卷孝经勾出了对母妃的些许思念。他小的时候,母妃就是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学描红,抄写的便是孝经。母妃偏殿里有一座小佛堂,里面有母妃抄的各种经书。其中一卷却是母妃生辰的时候,他学会了写字,抄写的孝经。那字迹稚嫩,母妃却很高兴,亲自绣出来,供奉在佛堂里头。 若是在他落水之前,四皇子见到这孝经自然心中触动,只可惜的是。在经历溺水,差点死去之后,他现在的心神都在庆幸自己还活着。那种一点点的沉下去,潭水挤出了肺部的空气,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知觉消失,慢慢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的痛苦太难受,四皇子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 瞟了一眼,就漫不经心的将那卷孝经放了回去。 这卷秦晚柔辛苦熬夜绣出来的孝经在四皇子心里仿佛一滴水落下来,只荡起一圈波纹便悄无声息的不留下任何痕迹,不再能勾起四皇子心灵深处的任何共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15 程锦亲眼看着丫鬟将药汁喂进晚榆嘴里,本想亲自照顾着,却听到了老爷吃酒回府。与皇家有牵扯是件大事儿,她扭了扭帕子,吩咐丫鬟好好照顾晚榆,便又急匆匆的离开丰宜院。 正院里头,秦咏臻已经换上了家常便服,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瓮,瓮里盛着醒酒汤,程锦见他面颊有些发红,却神色晴明,心中总算有了依靠。 “三郎,你可回来了,这件事儿还需要你拿个章程。”亲自伸手替秦咏臻倒了一碗醒酒汤递给他,一面却松了一口气。 秦咏臻回府只听身边的长随禀报说秦籍与晚榆淋雨受了风寒,还请了太医,只觉得有些兴师动众。现在看程锦的样子莫非还有其他内情。 程锦忙将秦籍与晚榆去寒潭游玩,偶遇四皇子,晚榆救了落水的四皇子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籍,末了,才脸带愁绪:“珠珠还没醒,详细的经过我也不太清楚。宫里特地赐下太医来诊脉,这约莫是好事。接下来该怎么做三郎你可得拿主意,我总有些害怕。” 秦咏臻喜欢程锦的这点便是在小事上细致周全却不纠结,在大事上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胡乱做主。听了程锦说的经过,秦咏臻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若是当时晚榆没有当机立断的救人,四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秦家可就完了。 “这是好事,哪怕救了四皇子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府里要是谁敢嚼舌根,直接发卖了去。晚榆至少能在贵人面前留下些印象。四皇子还没有回宫的话,你先请教养嬷嬷来府,好好教导晚榆规矩。”秦咏臻喝完醒酒汤,脑子越发清明,只握着程锦的手轻声安慰。 “府里的下人我都已经严厉告诫过了。”教养嬷嬷,程锦思索了片刻,才有些吃惊:“莫非贵人会召晚榆入宫?” “这也说不准,赏赐定然会有。至于是否宣入宫里,得看贵人的心情。能入宫领赏,面见圣恩,只要贵人赞上那么一两句,对晚榆日后大有助益。”秦咏臻眼神里染上柔情,他与程锦说得上心灵相通,只不过略微点播,程锦便能举一反三。 “宫里的规矩繁琐,珠珠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又对四皇子有救命之恩,想来贵人不会刻意为难,却也不必太过担心。”程锦面上一松,想了想又柔声劝了秦咏臻:“籍哥儿也染了风寒,三郎去看一看,听小厮说最先是籍哥儿与四皇子搭的话,籍哥儿日后科举,读书才是正经事,也好成就一门双进士的佳话。” 程锦的这番话正说在了秦咏臻的心思上,他虽然汲汲营营,却更在乎秦家的荣耀,比起依靠溜须拍马得贵人赏识,正经科举才是秦家根本。 秦咏臻点了点头,又劝慰了程锦几句便起身去秦籍的院子探望,他不便去探望晚榆,面上却是一视同仁派长随送去了好些补品以及不少贵重的摆设,让晚榆安心养病。 晚榆这次倒是叫秦咏臻高看她两分,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那种疲惫沉重已经消失殆尽,晚榆只觉得身上发的汗珠粘黏黏的,极不舒服,肚子饿的咕咕作响。 程锦坐在她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倒是退烧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夫人可担心极了。”守在床边的木棉十分高兴,忙端来了温水喂给晚榆,又转头吩咐小丫鬟:“快去将做好的吃食端来,小姐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该饿了,大夫开的药也该煎上。” 明明只是一般的温水,晚榆生生喝出了甘甜的味道。丹桂掀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将吃食摆在了小几上,菜色很简单,熬得黄澄澄的小米粥,撇去了粥米,只余下浓浓的米油,在并入两分粳米煮到开花,最是养胃。山药和火腿切成骰子大小同煨,软糯鲜香。清甜爽口的嫩梨和黄瓜切丝,拌上姜卤撒上些许麻油,清爽开胃。 “娘亲一并用些?守了女儿这般久,太劳累了。”晚榆搭着丫鬟的手半坐起来,见程锦神采奕奕,并无疲惫之色。 “别为娘担心,现在都晌午了,你可多吃些才好哦养身体。”程锦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是病了一场,晚榆的脸色不如往常红润。 晚榆就着清爽小菜吃了半小碗粥,又喝了半红枣碗燕窝羹,才觉得有些力气,嗓音带了点沙哑:“我吃饱了。” 小丫鬟忙将吃剩的菜色撤了下去,丹桂又端来了刚煮好的汤药,散发着苦涩难闻的味道。晚榆吸了口气,不停歇的将药汁喝个干净,苦的她皱巴着白净的小脸。 程锦亲自喂了她一粒果脯叫她甜甜嘴,方才说正事:“你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许多的规矩与家里不一样。我特地去请了位稳重的教养嬷嬷来,你可要用心的好好学,将那些人情往来规矩礼数都吃透了,日后出门交际也不会叫人看轻了去。” 晚榆含着果脯有些愣愣的望着程锦,想及这是程锦的一番苦心,心中大为感动,依偎进程锦怀里,郑重的应道:“娘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的跟着嬷嬷学规矩,不怕吃苦不怕累的。” 程锦摩挲着她的发旋,真是听话的好孩子。日后她一定要好好替女儿挑一户周全人家,让她有美满的姻缘。 腊梅这个时候掀开帘子进来,手里还捧着雪梨糖,娇俏的小脸兴奋极了,带着红晕:“小姐,老爷遣人送来了许多贵重的礼品呢。小姐要不要绣点什么送给老爷,以示孝心。” 从来到京城起,腊梅虽然想要爬床之心不死,却没有任何机会,秦咏臻为了避嫌从来不单独踏入晚榆的院子,她自然也就没有了接触的机会。 程锦拨来的丫鬟自然是安分守己的,只除了腊梅,当时看在她一路伺候的这点儿情分上,提了她做二等丫鬟。只是她惯是会偷奸耍滑,遇到活计能躲就躲,替程锦跑腿的轻省活计却是特别积极,就巴望着能偶遇到秦咏臻。 晚榆平日里对这些丫鬟也是宽厚,腊梅也不敢透露自己的小心思,晚榆察觉不了,只当做是小姑娘还有些毛躁,再长大些就好。 今天腊梅如此激动却是偶遇了秦咏臻,秦咏臻见她捧着女孩子家吃的雪梨糖,记忆很好的秦咏臻想起她好像是自己先前赏给晚榆的丫鬟,便随口问了两句话,又让她好好伺候晚榆。 腊梅见老爷竟然还记得自己,心中那点小希望自然就点燃了,又见秦咏臻送来这么多礼物,愈发想要更多的能与老爷接触,便想要撺掇晚榆做些绣品孝敬秦咏臻,她就能有机会接近老爷。 “冒冒失失的!这是谁送来的丫鬟,如此跳脱?”程锦不悦的皱着眉,训斥起来。荡漾的腊梅这才注意到夫人竟然在,心中害怕,忙跪地认错,她现在可不敢引起夫人的怀疑,不然叫夫人将她撵出府可怎么办。 “娘亲,别为了丫鬟生气,让杜妈妈在教教她规矩。”晚榆见状,忙轻声劝慰,犯不着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小题大做。 程锦也知晓晚榆的意思,只点点头,她也不插手女儿身边的丫鬟,晚榆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她自然要学着自己管教丫鬟。有什么不周到的,她再提点才好。 腊梅也乖觉的将手中的雪梨糖放在小几上,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不敢在说话。 晚榆养了两日身体,便等着程锦请的教养嬷嬷上门。京城里有名望的家族都会请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来教导家中的女儿规矩礼仪,更重要的是这些老嬷嬷在宫里阴私见的多了,只用心提点一二便能叫那些小姐受益许多。 这位教养嬷嬷姓罗,不愧是在宫中当了半辈子女官,还能平安出宫的。长相非常的和气,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清亮,嘴巴天生笑唇,即使面无表情也给人一种微笑的错觉,长相并不是特别美丽却叫人看着非常舒服,说话叫人如沐春风好感倍增。 不止晚榆,连秦晚柔也一并来到正厅,日后得和秦晚柔一起跟着罗嬷嬷学规矩。两人乖乖的坐在炕上,晚榆偷偷的打量了秦晚柔,她姿态婉约,脸上的笑容落落大方,看起来别有韵味却端庄得体又不显得僵硬。 晚榆觉得自己同秦晚柔坐在一处特别像卖家秀和买家秀,日后罗嬷嬷教导下,她有种日子会很艰难的感觉。 罗嬷嬷仔细的观察了自己以后要教导的两个姑娘家,秦家大小姐举止仪态都十分的完美,在礼仪上完全挑不出毛病,但是二小姐的礼仪却是似是而非,显然只模仿到了些许皮毛,需要着重教导。 在她看来,这晚榆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这小姑娘长相极出挑,五官长得恰到好处,肤若凝脂,眸如秋水,清水区芙蓉,天然去雕饰。只是现在还小,带着孩子气的稚嫩,等日后长开了,怕是越发钟灵毓秀。 罗嬷嬷教导礼仪并不繁琐,只是要做到位,却是十分的磨人。秦晚柔轻松的很,这些礼仪是刻在她骨子里头的,只轻盈的一遍就过了。而晚榆便需要不停的练习走路的姿势,面对不同人行的福礼。 稍有不对,罗嬷嬷便开口纠正。这十几年的走路姿势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晚榆被教导的差点儿连路都不会走了。 秦晚柔倒是懒懒的坐在一旁,几上放着点心茶水,看着晚榆别扭的姿势,满眼都是笑意。难得看这个妹妹的笑话,她若现在不看个过瘾,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十几天之后,晚榆行礼总算有了婉约端庄的姿态,举手投足间也有了春风扶弱柳般好看。 而被封闭了半个月的镇国寺也突然来了一位尊贵的访客。 逍遥的半个月的四皇子正无聊缠着道晏和尚轮佛,却听到身后传来的清冷的声音:“四弟颇有闲情逸致啊。” 四皇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得仿佛被火烫到般跳了起来,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16 来人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缂丝长袍,腰间挂着翠玉佩,夜晚山间有些凉,身上披着一件弹墨披风。他身材比四皇子还高出几分,挺拔修长,没有少年的稚嫩,面容清俊异常,眉宇间一派淡漠,通体透着不可逼视的清雅贵气。此刻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四皇子,只是那双如漆的眼睛里透着些许温情。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总算可以回宫了,喜的阿福忙跪地请安:“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坐在蒲团上的道晏睁开了双眼,面色虽有些诧异却没有见到贵人时候的慌乱,只站起来朝太子作揖。 四皇子也没有了见外人时候的高冷姿态,俊脸上摆出了委屈的神色,嘴巴里哼哼唧唧的喊了一声太子哥哥,过了半个月才来,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回去,镇国寺没有肉吃,他都饿瘦了。 太子那双眼睛好似洞察了四皇子的心思,曲起手指使劲一弹,四皇子哎呦一声,捂着脑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太子哥哥还是那么狠,他觉得他额头都肿了。 “小四,逍遥了半个月,该回宫了。今晚要是我不来,明儿便是父皇的口谕,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口谕的。”太子只露出点微笑,双手负在身后,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柔和。 四皇子可以说是在太子身边长大的,与太子的情分格外深厚,在他面前太子极少自称孤,若不然,太子也不会亲自到镇国寺接四皇子回去。 四皇子顿时泄了气,心中苦涩,跟太子哥哥比起来,对父皇而言,他和其他兄弟简直就是捡来的,只有太子是亲生的似得。 他拖着在镇国寺就是想要看看父皇会不会多些关怀,后来不也只等到了太子哥哥派遣来的太医c护卫吗。 想到这里,四皇子不由得有些心虚,揉着额头:“太子哥哥你得帮弟弟去找父皇求情啊,我不要被罚。这十几天一点都不舒坦,要什么没什么,没吃的没玩的没看的。哦,其实道晏和尚还算好玩。” 向太子哭诉了一番,偷偷想要看着太子的表情,果然就见太子脸上的笑越发深了,就跟平时看戏似得,只得苦恼着停了下来。 他口中还算好玩的道晏和尚也只是面带微笑,依然是宝相庄严,远在红尘之外。 四皇子跟着太子乖乖的下山回宫,长长的羽林军组成蜿蜒的队伍,手中的长矛闪亮,军旗猎猎,极其壮观。这是皇上不放心太子出宫,特地下令保护太子的军队。 皇宫的暖心阁里,宣元帝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太子立在身边,沉静内敛,四皇子跪着,面上的表情与太子如出一辙。 只是在宣元帝眼里,喜爱的太子气质冷冽是性格沉稳,而四皇子气质冷冽却成了桀骜不驯。 “父皇,小四身体才养好,这半个月在镇国寺,也沾染了些佛性,让他起来吧。”太子见宣元帝完全没有叫四皇子起身的意思,没有迟疑的上前劝解。 见自己疼爱的太子搭了梯子,宣元帝自然不会驳了太子的面子,就顺坡下驴,嫌弃的看了四皇子一眼,摆摆手,叫他起来。 待四皇子站定了,才冷着一张脸开口训斥起来:“翅膀长硬了?出门不带侍卫?要不是被人小姑娘救了,你现在躺的就是陵墓!看见你就叫朕生气,给朕滚去抄书。” 四皇子拉怂着头,心里默默的反驳他去镇国寺带侍卫了,只是去寒潭的时候没带而已,也不敢说话,怕火上浇油惹得皇上更生气,麻溜的滚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宣元帝还是有些疼爱的,前脚让他滚了,后脚便派了太医去好好诊治,又赏赐下了大量的补品。 “都快到加冠的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宣元帝叹了口气,儿子多了也是债。 太子笑着亲手给宣元帝倒了一杯茶:“小四还小,等大婚之后便成长了。救了小四的姑娘据说是秦咏臻家的,父皇不若给个恩典,日后指个好人家。” 喜滋滋的喝着太子倒得茶,宣元帝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不在意的说:“让皇后召进宫见见,她管着后宫,这些事儿她轻车熟路,不用你费心。” 坤宁宫里,周皇后接到了宣元帝的口谕,赏了传话的小太监,幽幽的叹了口气,坤宁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安安静静,显得殿里特别的冷清。 她也不指望宣元帝来坤宁宫里歇息,只扶着嬷嬷的手,去歇息。 晚榆听到要进宫的消息,脸色有些发白。突然要去给皇后请安,她真有些忐忑,程锦摸着她的头安慰了许久,也没叫她放下心来。 因为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程锦亲自挑了茜红色月季妆花褙子,愈发显得晚榆唇红齿白,头发用景泰蓝镶红珊瑚串珠缠绕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宫里头接人的轿子到内殿便停了下来,掀开轿帘便有宫女领着他们步行到坤宁宫。晚榆目不斜视,只感觉到周围的红色宫墙非常的高大,好像压的人喘不过起来。 程锦c秦晚柔c晚榆三个立在门口的台阶下,通传的太监先进去传话,过了一刻钟之后,才出来宣三人觐见。 程锦领着两人进去,在蒲团下跪了下来:“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晚榆头都不敢抬,只按照嬷嬷教导的规矩,随着母亲下跪请安,除却动作有些许僵硬,却是没有任何差错的。 “免礼,坐吧。”头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听着很年轻。立在一旁的太监搬来了三个绣墩,三人谢了恩之后,便坐了下来。 晚榆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皇后,发觉皇后意外的年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清丽,没有那种威严尊贵的感觉。面上死气沉沉,眼中带着孤寂。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叫人有些压抑。 秦晚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显得很有生气,这位周皇后并非元后,是宣元帝后来才立的皇后。而且并不得宣元帝喜欢,自从立后之后便再也没有让皇后侍寝,无子无宠。 之所以立她为皇后,却是因为她性子温顺恭谨,能管好后宫不会为太子增添麻烦而已。不宠幸皇后,就是为了防止皇后诞下嫡子,动摇太子的地位。 心中冷冷一笑,只可惜,宣元帝对太子千宠万宠,扫平了一切障碍,日后当上皇帝的,也不是太子。不过四皇子即位之后,这周皇后的日子反而好过起来,还特地送了一位皇子给她教养,排遣寂寞。 这周皇后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她便装出了天真明媚的笑容,比起还带着拘谨的晚榆,会更引起皇后注意。果然就叫皇后的目光落在了秦晚柔身上:“秦夫人的两个女儿都招人稀罕,叫人看着喜欢。” “谢皇后娘娘夸赞。”秦晚柔声音清清脆脆,落落大方,倒是冲淡了压抑的气氛,也叫皇后的笑容又真心了许多。 将两个姑娘夸了一遍,只有秦晚柔接上了话,竟是哄得周皇后开怀大笑,连往日木然的脸庞都染上了动人的红晕。程锦和晚榆反而成了陪衬,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心里格外感激秦晚柔,忙命人端来的精致的吃食,分外偏心的放在秦晚柔那一侧。 “我看着晚柔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又秀外慧中,真想叫她常伴我身边。”皇后拉着晚柔的手,她好久没有这么心情舒畅了。身边的人担心触动了她伤心地儿,根本不敢多嘴说话,而她的嬷嬷也只会干巴巴的劝慰,越劝越叫她心里难受。 晚榆真的特别佩服秦晚柔,周皇后现在看秦晚柔的模样就好像是看女儿似得,显得格外慈爱。 秦晚柔却听得心里一动,若真的是能说动皇后留她下来,那在皇宫里,岂不是更方便见到四皇子。而且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走通了她的路子,让皇后将她赐给四皇子做正妃,不是更好。 这般想罢,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愈发的曲意奉承起周皇后来。 两人相谈甚欢,周皇后也不在乎冷落了程锦和晚榆,按照她的身份,愿意与谁说话,便是恩典了。 晚榆反而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坐着,吃了一口碟子里的雪花酥,上面撒着细细的糖,入口即化,特别的酥脆,宫里的手艺就是不一般。茶水也特别好喝,入口回甘,香而养人,哪怕她不懂茶也觉得这茶叶应该很金贵。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奔了进来通报,却是太子和四皇子来请安。周皇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也不敢耽搁,忙命人请了进来。 晚榆看着逆光进来的两个天之骄子,恍然有一种看双生子的错觉,明明两人长得并不想象,却又种特别相似的气质。仔细琢磨了片刻,才发觉,四皇子的面部表情,走路的姿势,通身冷冽的气质都与太子十分相似。 难怪看起来会觉得两个人有种微妙的相像感。 这么想着,晚榆对上了太子的清冷的目光,叫她猛地撞进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晚榆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17 周皇后脸上没有方才与秦晚柔交谈时候的舒心表情已经收敛起来了,只片刻功夫便熟练的挂上了看起来很慈爱的微笑,这笑与她年轻的脸庞有些违和。 “太子和小四今儿怎么来了?莫不是小四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请安的时候,皇子们几乎不会踏入她的坤宁宫,皇后掩嘴微笑,打趣四皇子,倒是比平日一板一眼的请安多了点温和。 宫人早在太子跨进门的时候便重新沏茶,端来了太子喜欢的点心。这些都是坤宁宫里常备的,只因为有一次太子无意间在宣元帝面前说了句坤宁宫的茶水点心不好吃。当天晚上宣元帝便赐给坤宁宫两斤云雾茶,两名专治北方点心的御厨。后来太子口味变了,云雾茶便换成了龙井莲心茶,御厨也换成了擅做两广口味的。 宣元帝的举动无疑在告诫皇后须得当一位慈母,心中黯然的周皇后从此死了争宠的念头,依照宣元帝的意思开始处处维护太子。 太子和四皇子行了礼之后便做了下来,听到皇后的打趣,四皇子俊美的脸庞脸色淡淡的,声音坦然却带着一股子冰凌凌的漠然:“母后说笑了,秦家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自是不甚感激,我备下谢礼,希望秦姑娘收下。” 这般淡然的态度,叫人看起来不像是感谢救命恩人,反而像是面对陌生人。周皇后倒是早已经习惯了四皇子这般冷淡的态度,特地跑这么一趟对于四皇子来说已经算是将感谢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太子慢慢的喝着茶,看着四皇子高冷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也不知道是刚刚是谁眼巴巴的来东宫寻他,缠着他来见着秦家小姐。口里还嚷嚷那秦小姐年纪特别小,长的也是小小的一只,是怎么把他拽出寒潭的。 被四皇子磨的对他口中那个娇娇小小又力大无穷的秦姑娘有了点兴趣,太子才施施然领着四皇子来拜见皇后。 秦家的二小姐看起来确实小巧玲珑,眼眸很清亮,干净透彻的一望到底,皮肤雪白,像水蜜桃似得想要咬一口,叫人看了就觉得怎么这么可爱呢。 太子见的美人多了,只觉得晚榆看起来挺讨人稀罕的,目光落在晚榆纤细白嫩的手腕还有纤瘦的腰肢,心中猛地想起四皇子说起的话语,那小小的身体是为什么迸发出那般力量将四弟一个成年男子拽出水面的呢。 晚榆面前的那几碟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点心都缺了好几块,对比其他人面前的特别显眼。她在皇后开口让太子进来时候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柏叶饼,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姿态乖巧的坐着,颇有些温婉的样子。 “谢四殿下赏赐,这是臣女应该做的。”见话语转向了她,晚榆挺直了腰肢,垂下眸子,细声细气的回话。 四皇子打量着晚榆,被她正经的回话给难住了。他在外人面前历来都冷漠少语,又觉得晚榆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应该是被在场的人给吓唬住了,他可还记得在寒潭时候她悠闲自在的样子。 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霎时间坤宁宫里安静起来,晚榆甚至觉得能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皇后不由自主的看向太子,心下暗忖不若她打个圆场,免得太子不高兴。 将手中端着的十样锦茶盅轻轻搁在小几上,茶盅底部碰到小几的轻响竟叫众人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四皇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子。 比起冷漠的四皇子,太子反而显得有些温和,他只是勾起唇,望着晚榆:“孤有些好奇,当时你为什么要跳下去救四弟?阿福说当时四弟可没有透露身份。” 殿里的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晚榆呼吸都吓停了,她脑海中念头不断的变幻,莫非太子不满意她救了四皇子?方才看他俩的兄弟关系却还很不错。或者怀疑她别有用心?要是这样可真就糟糕了。 定了定神,心中组织着语言,晚榆知道绝对不能够说太过假大空的话语,最好实话实说,却还须得打动这位太子才行。 “容臣女告罪,当时寒潭疾风骤雨,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臣女听到四殿下落水的声音,心中其实十分害怕,并没有立即下水救人。”晚榆的样子好像被吓到了,原本有些红润的小脸一下子就惨白起来,说着好像十分怕四皇子怪罪的样子,低下头,清亮的嗓音也微微有些发颤。 程锦听的心中大急,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这会儿连漂亮的话都不会说了。这些天潢贵胄性子可与不同于一般人,若是发起怒来,可怎么办。 秦晚柔心中冷笑,四皇子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可不记得年幼的秦晚榆这般蠢笨没心眼。 一旁的四皇子猛地瞪大了双眼,这个小丫头竟然没有马上去救自己,简直辜负了他的期待。但是看到晚榆发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手指,又涌起一种奇怪的情感,让他想要抹去她的惧怕,哄她开心。 太子漫不经心的双眸终于露出了些许兴味,这些话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是个怯生生的小兔子,没想到是有着利齿和聪明的小狐狸,有意思。 “臣女当时脑子乱成一团,心里催促着你会凫水,快去救人,又恐自己身单力薄,若是没能将人救出来,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当时臣女天人交战,整个人害怕极了,臣女当时真的很怕很怕死。”晚榆绞着发白的手指,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叫众人都听出了她当时的恐惧和为难,不由得点头,这还是半大孩子呢,谁不怕死啊,难怪会这般纠结。 太子环顾周围,见听她叙说的人都露出了怜爱的样子,声音温柔的问:“后来呢?” 晚榆飞快的抬眼瞟了一眼四皇子,脸上带着十分的歉意,声音带了点哽咽:“后来臣女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跳进水里了。臣女现在回想起来,是觉得要是见死不救,日后怕是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其实臣女找到四皇子的时候已经脱力了,差点沉了下去,心里绝望极了。后来想起了自己才刚刚到京城,还没有好好与母亲相处,没有孝顺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没有嫁人呢。嗯,还没有吃遍京城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蹦出了一股子力气,把四皇子救出水面了。后来是我弟弟秦籍和四皇子身边的人出力把我们拉出寒潭的。” “后来臣女回家才发觉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睡了两天才缓过来呢。”说道最后,晚榆脸上多了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嗓音也要哭不哭夹杂了些喜悦。说完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颇有些后怕的样子。 晚榆这一番话里头,有一半是真情流露,另一半则是演出来的,倒是听的众人津津有味。 “没想到情况这般凶险,你这孩子倒是实诚,又果敢,实属难得,是个可人疼的,秦夫人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啊。”皇后也舒了一口气,柔声的安慰起晚榆来。 四皇子见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浮出些许氤氲,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嗓音倒也多了点温度:“你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帮你做主。” “谢四殿下。”晚榆只当做四皇子随口说的而已,她日后大约与皇家不会有什么牵扯,只露出了笑容谢了恩。 秦晚柔听到四皇子的话,简直压抑不住心中的妒恨,没想到竟然叫四皇子对秦晚榆另眼相看,狠狠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原本想要看秦晚榆笑话的,却叫她又吸引了四皇子的注意,心中极为怨念。 会审时度势却勇敢遵从本心,太子凝视着晚榆,心中有些异样,方才还要哭不哭的惹人垂怜,说完了却又开心起来,还带着孩子心性呢。 晚榆目光扫过秦晚柔泄露出来的妒忌,叫她心中一动,这样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她刚刚的话语怎么会引起秦晚柔的嫉妒呢?晚榆将这个疑问压在的心底,只等着日后秦晚柔再露出破绽,多些线索才好抽丝剥茧解开谜团。 “打扰母后许久,我和四弟也该告退了。”太子早已经在宣元帝的指导下开始处理政事,要不是今天得空,也不会陪着四皇子这般长的时间。 太子要走,皇后也不敢挽留,只口中叮嘱着些注意身体的话语。 待两人走了之后,坤宁宫的气氛显得轻松了些许,又聊了几句,皇后也觉得乏了,看着秦晚柔颇有些不舍。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合心意的女孩子。 一直立在身边的嬷嬷看穿了皇后的心思,沉吟了片刻便笑着说道:“娘娘,老奴瞧着晚榆小姐面色有些不好,还虚的细细调养,为免得秦夫人分心。且娘娘与晚柔小姐颇为投缘,不若晚柔小姐留下陪伴娘娘几日。” “嬷嬷这话有些道理,不知道秦夫人意下如何?”周皇后虽不得宠幸,却有着管理后宫的权力,宣元帝对她也颇为宽容,宣个臣女伴在身边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这是娘娘的恩典,晚柔快谢过娘娘。”程锦嘴里有些苦涩,她可反驳不得,原本应该是珠珠的恩典,却成全了秦晚柔。 这话说进秦晚柔心坎里头,都快要开心的飞起来,面上却带着浅浅的激动:“娘娘高贵典雅,臣女若能陪伴娘娘,是臣女的大幸,谢娘娘恩典。” 进宫的时候是三个人,回秦府却只剩下两个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18 宫里的赏赐极多,抬进府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地儿。程锦低头看着单子,这些赏赐就属太子的最厚重,果然是宣元帝最疼爱的儿子,完全不差钱。 “珠珠,你自己看看,待会儿我让管家誊写两份,你留一份,东西收回库房里头存着,过两年你出嫁的时候正好作嫁妆。”程锦抬手将单子递给晚榆,想起留在坤宁宫的晚柔,又轻轻的皱起眉头。 她自是了解秦晚柔平日里是什么性子的,今年晚柔年纪也不小了,自打她去年及笄的时候她作为嫡母便开始细细的挑选秦晚柔未来夫婿的人选。 不止要挑家世,细细的打探男方家里头有几口人,长辈是否和睦,还要挑懂得上进会体贴人的,浪荡子不能要,性子暴虐的不能要花费的好大心神,才挑出了四家合适的人选,无一不是青年才俊,已经给老爷过目,让老爷做决定。 若日后秦晚柔嫁的不好,生活不顺遂,被人说三道四的可是作为继母的她。 想起秦晚柔在坤宁宫的表现,她又怎么看不出秦晚柔这是刻意奉承周皇后,哄得周皇后心花怒放甚至开口留下了她,自然是有所求的。 那她所求的是什么? 晚榆字仔细的看着礼品单子,单子上各色的首饰c布匹皮毛c摆设c脂粉甚至还有黄金。这些可以说是完全属于她的财产,程锦是她的亲生母亲,自然不会想要据为己有,有了这些东西,她有了种诡异的安全感,还是有钱好呀。 把手中的单子递给立在一旁的管家,管家忙指挥的丫鬟将东西抬去库房整理存放。就看到程锦若有所思的样子,直觉是与秦晚柔相关,便开口问:“娘在忧心姐姐吗?” “嬷嬷,着人去看看厨房晚膳可好了,叫人多添两道菜。”程锦亲口吩咐了一句,周围的丫鬟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只有门口守着的小丫鬟。 屋子里就剩下了程锦和晚榆两个人,程锦才露出了些许的忧虑,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我替晚柔相看了几个青年才俊,就等老爷开口便准备去探探口风,没成想皇后娘娘青睐晚柔,将她留在身边伺候,我担心会不会有变故。” 程锦说道话颇为委婉,晚榆清亮的眸子掠过一抹深思,皇宫里头什么最多,皇子最多。秦晚柔一个女眷住在宫里头,勾引皇上或者偶遇哪位皇子,以秦晚柔的稳重从容来说,这都是下下之策。若是入了皇后的眼,被指婚给哪个皇子也不是不可能。 那,秦晚柔是看上了哪个皇子了? 突然想起在镇国寺的时候,秦晚柔一反平日温柔低调,在四皇子面前颇为打眼的出众姿态,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母亲可还记得当初在镇国寺拜见四皇子的时候。”晚榆开口提醒程锦,不过她觉得依照秦晚柔的性子,一旦心中有了决断,旁人怕是轻易动摇不了。 “唉,我是没办法管了,既然晚柔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日后有大造化也说不定。”程锦皱起秀丽的眉头,颇为忧愁的叹了口气。 晚榆将手搭在程锦手上,正要安慰,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丫鬟的惊呼,随即秦籍大步的跨了进来,正巧听到了最后那句造化。 “什么造化?我姐姐呢?你们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她怎么不在家?”秦籍走的很急,脸上透出了红色,呼吸也比寻常粗重许多。他下学回来便听丫鬟说姐姐没有回府,登时就着急了,急匆匆的来质问。 丫鬟忙搬来了杌子,秦籍直接挥开了丫鬟,站的直直的,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瞪着程锦,极愤怒的样子。 “籍哥儿!没有经人通传就闯进继母的院子,见了继母姐姐不会问安?这就是你的教养?”程锦柳眉一竖,疾言厉色:“我且问你,若你去旁人家做客,你也是这样横冲直撞?也是这样不向长辈问安若是现在我厢房里有个外人,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往日叫人称赞的礼仪呢?” 晚榆头次见到自己母亲这样冷笑的样子,目光锐利的好似能将人冻住一样。她不明白怎么母亲突然发作起来。 秦籍抿着嘴不说话,他从来都是挑程锦的刺儿比较多,程锦也从来不怪,他在程锦面前从来不会失礼,为了维持自己成为嫡长子的骄傲,哪怕他从来都不喊程锦母亲。 晚榆可不能让两人这样僵持下去,她缓缓的开口:“籍哥儿,我明白你担心姐姐。我们觐见皇后娘娘之后,娘娘对姐姐交口称赞,夸姐姐蕙质兰心,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开口让姐姐暂时留在坤宁宫陪伴娘娘几日。待以后姐姐回来,淑女的名声传出去,对姐姐也很有益处的。” 这个时候程锦见秦籍脸色清白交加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道:“晚柔得了娘娘的青眼,这是她的造化。我知晓你忧心晚柔,放心,日后我会拜上帖子去求见皇后娘娘。若晚柔在娘娘身边行事不谨慎,我拼着脸面不要也会将她带回府。” 秦籍知道自己误会了程锦,他以为姐姐进宫是被宫里的贵人看上了。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才僵硬着道歉:“方才是我在着急姐姐,冲撞了继夫人,还请继夫人见谅。” 程锦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秦籍不会觉得自讨没趣,便告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娘,刚才怎么这么严厉?倒是吓了我一跳。”晚榆轻声的问。在她眼里程锦一贯是如同和风细雨一般,突然发作却是叫人惊讶。 “虽然你改名了,可始终与秦府隔了一层。籍哥儿这样的态度,是往日我没与他计较,叫他放纵起来。若是我不强硬起来,会让人看轻的。谁让我占了一个理字呢,而且籍哥儿平日很有礼仪规矩的。”程锦含笑着解释。 晚榆咬了咬唇,想着方才秦籍难看的脸色,心里倒是觉得日后怕是关系会僵起来了:“我看着籍哥儿的样子,却是十分不相信刚才的话语,我担心连累的娘亲。” 程锦摆摆手,抿了抿嘴唇,她也看出来了,却不怎么担心,也很坦然:“他是嫡长子,对嫡姐关怀备至,这是孝心。发生的这事儿也算是历练了,若是遇到这点变故就乱了阵脚,日后他该怎么担起秦家的重担。” 说完就命丫鬟摆上膳食,今天提心吊胆了一天,让珠珠早点歇息才是。 秦籍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到底年纪不大,又是一直顺风顺水的,不仅担心姐姐,又觉得刚才落了面子,心里头极不舒服。 他身后的小厮捧着锦盒跑的飞快才能追的上他,小心的瞄了眼他冷冰冰的脸色,心里头叫苦不迭,期期艾艾的上前:“少爷,你买的这象牙雕摆在哪里?” 这象牙雕是少爷亲自寻来的象牙,请京城有名的雕刻师傅雕出来的。拿到手的时候还很欢喜的样子。 秦籍看着小厮手中的锦盒,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怒了,抢过盒子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锦盒四分五裂,数件象牙雕品便滚了出来。仔细的看有一整套十二个十二生肖的雕像,每个只有枣子大笑,各个小动物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五只小巧玲珑的象牙杯子,上面刻着梅兰竹菊,精致漂亮。 这是他想要送给晚榆的,可爱的生肖摆件,精致的杯子,是他想了许久才让人雕刻的,他觉得晚榆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今天回府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淡淡的喜悦和不好意思。还想着他找个什么借口送出去,或者特别高傲的丢给她,不若就用寒潭陪他的藉口也行。 想到晚榆洁白纤细的手指捏着生肖摆件把玩,妃色的嘴角轻轻触碰杯子喝水的样子,他都觉得费这些心思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看着这些精致的象牙雕,之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怨恨,狠狠的用脚踩在杯子上,只听到清脆的响声,那杯子便裂开了。 用力将这些东西踢开,秦籍才冷冷的挑着嘴角吩咐小厮:“将这些碍眼的玩意儿收拾干净。” 皇后娘娘喜欢姐姐?为什么不是喜欢秦晚榆呢?留下的却是姐姐?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是真心疼爱。谁不知道宫里贵人难伺候,留下姐姐,说是陪伴,还不是伺候人的活计。在家是秦家大小姐,在皇宫实际也就是一个逗趣的玩意儿,还的陪着笑脸,曲意奉承。 手指死死的握成拳头,秦籍咬着牙想,他得先探一探父亲的口风,实在不行便回外祖家一趟。秦府的面子不够大,那平陵侯府的面子总该有的。 他不能让姐姐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皇宫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19 秦晚柔被留在皇宫里这事儿仿佛没有在秦府掀起什么波澜,晚榆早晨跟着嬷嬷学规矩,下午与箜哥儿一起练字,偶尔琢磨点吃食试着让大厨房做出来,闺中小姐的日子显得规律而平淡。 只是从程锦口中得知,秦籍当天晚上便去书房找秦咏臻,却被训斥了一顿。后来又专门去了平陵侯府,侯府的老夫人进宫了一趟,回来满面笑容的跟他说了什么,这事儿便没有了下文。 程锦也向坤宁宫里递了牌子,被皇后召见了两回,她见秦晚柔与在秦府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甚至还显得更加神采飞扬。她暗地里给秦晚柔不少小额的银票还有精致的金银锞子,给她打赏宫人用。 做到这步,程锦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唉。”箜哥儿写完了自己的大字,抬着胖乎乎的手让晚榆帮他擦干净沾染上的墨汁,突然叹了口气。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儿偏要装出大人样来,叫人看的忍俊不禁。 将帕子收起来,又把摆着奶酥和马蹄卷的碟子推到他面前,才微笑着问:“箜哥儿也有烦心事儿啦?能不能跟姐姐说一说呢。” 因为脚够不到地儿,大约是觉得好玩,一下一下的晃荡着小短腿,秦箜皱着小包子似的脸蛋, 很犹豫的样子,才小声问晚榆:“那我说了姐姐不可以告诉别人。” 晚榆忍不住微笑起来,点点头向他保证:“姐姐一定帮箜哥儿保住秘密。” 秦箜想了好一会儿,才心情低落的说:“哥哥不理我了,以前哥哥会送我小风筝,带我出去玩,还给我糖葫芦,好几天了,我去找哥哥,哥哥都说没空。是不是哥哥不希望我了?是因为我不乖吗?” 晚榆惊讶起来,她知道箜哥儿口中的哥哥便是秦籍,想来之前兄弟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的,现在秦籍竟然不理会箜哥了。 看起来秦籍对于秦晚柔留在坤宁宫这件事确实是十分的生气。小孩子对于旁人的态度是很敏感的,箜哥儿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晚榆,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委屈,叫人看得心疼极了。 “箜哥儿知道晚柔姐姐现在在皇宫里对吧。”晚榆摸着他的头,还是想着安慰箜哥儿,不能叫兄弟俩有了嫌隙:“籍哥儿很关心晚柔姐姐的,就好像箜哥儿关心娘亲一样。假如娘亲回娘家住好几个月的话,箜哥儿会不会担心娘亲?是不是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娘亲回家对不对。” 秦箜歪着小脑袋盯着晚榆,听了晚榆的话,才点点头:“我知道的,哥哥和我不一样,我不会打扰哥哥的,希望晚柔姐姐快点回家。” 说完,就低着头拿了一块奶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丝毫不觉得这番话听在晚榆的耳朵里,叫她如何的惊诧。 秦府里的孩子,在怎么天真无邪,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观察周围的环境,细微的了解自己的处境。而且,箜哥儿也是个聪明的。 晚榆见秦箜不说话了,便不在提这个话题,见时间还早,便寻了一本《幼学琼林》慢悠悠的念给秦箜听,清脆娇柔的嗓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等过了习字时间,两人离开书房,秦箜拉着晚榆的手想要去她的院子里看金鱼。前些日子,晚榆着人寻了个小水缸,缸里养着一丛睡莲,几只金鱼穿梭游曳,很是有趣。 秦府的花园里有一座小亭子,亭子旁边便是浅浅的水池,水池里栽种些许莲花,池边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走这的时候,忽然远远的看到秦籍带着两个小厮走来。 晚榆睁大了双眼,突然感觉到握着的秦箜柔软的小手捏住了她的手指,低头一看,秦箜小脸满是惊喜的样子,他迈着小短腿拉着晚榆上前:“是哥哥呀,我们去打招呼吧。” 原本迎面走来的秦籍突然停住了脚步,面色很冷漠,然后猛地拐了个弯,从花园六角门离开了,这般冷淡的态度,显然不想与两人碰面。 晚榆沉默不语,她觉得以后她与秦籍略有缓和的关系怕是降到冰点了吧,那个带着笑吟吟觉得自己风流倜傥的秦籍好像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幻影。他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姐姐,我想找娘亲,下次再去看金鱼好不好。”秦箜眨了眨眼睛,停下来脚步,看着秦籍的背影从六角门消失离开,咬着唇,随即又抬头看着晚榆。 晚榆只觉得与秦籍日后成为陌路人有些可惜,却也知道秦箜是真的伤心,吸了口气,花园里热烈的芬芳沁入心脾,拉着秦箜转头朝正院走去。 等花园里头没有人之后,腊梅才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拍了拍胸口,刚才差点以为会被发现,可吓死她了。 只是,看少爷与二少爷还有那秦晚榆似乎有些不同往日,大少爷连面都不愿意碰面,莫非,秦晚榆得罪他了。 脚步轻快的朝着大厨房走去,一面暗自琢磨着刚才看到的情形,腊梅娇俏可人的面庞掠过深思,秦府里丫鬟嘴严的很,她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要不,偷偷的把大少爷与秦晚榆不合的信儿告诉林姨娘,当年的时候林姨娘也是受老爷宠的,只可惜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现在在秦府里夹着尾巴做人。 秦晚榆是夫人急欲补偿的亲生女儿,大少爷又是嫡长子,说不定可以让林姨娘以为有机可乘,让林姨娘和夫人相互争斗起来,说不定最后能让她坐收渔翁之利呢。 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腊梅转头朝着花园看了一看,这些日子里,她又偶遇了老爷三次,想来老爷已经记住她了罢。 晚榆回到丰宜院,手中拿着一枝花色绚烂的杜鹃花,丹桂忙取了个青色釉面梅瓶来,盛了半瓶水,摆放在寝室里的小几上,房间里登时染上了一抹亮色。 才想开口问丹桂几时了,就见桌子上摆放了几碟子梨糕c千层饼c玫瑰糕,方才的吃晚饭的时候,她在正院见过,应该是大厨房今天新做的点心。 她总觉得,这些日子新鲜的点心都是下午时候取来的,虽说大厨房做了新鲜的吃食都会孝敬到各个院子,只是点心这东西,有些时候是早上的新鲜,有些时候是晚上的新鲜,识货的丫鬟便会挑拣着取来。她这些天吃的点心倒像是特地晚上去取的。 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在屋内环顾了一周:“丹桂,这些日子的点心是谁去大厨房取的?” 丹桂不知道晚榆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来,她与腊梅关系一般,自然不会掩饰也不会多说话:“这一个月里都是腊梅跑腿去取的点心。” 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晚榆接着问:“腊梅几时去的大厨房几时回来?” 连接的追问让丹桂有些心惊胆战,莫非腊梅做了什么惹怒小姐的事儿?她突然想起回来的途中所说的那番话,低着头回道:“她往日总是未正时候去大厨房,申时回来。” 丰宜院里那些丫鬟对丹桂偷懒却又颐指气使的样子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到底是一块儿来的京城,丹桂将腊梅说的那些话烂进了肚子里。 “她一个二等丫鬟,这些跑腿的活计倒是做得勤快。”晚榆脸上无喜无怒,只慢悠悠的说了这么句话。她在丰宜院的时候,极少见腊梅在自己跟前伺候。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木棉和丹桂,其他的小丫鬟无一不是费劲了心思的要在她面前露脸,以便让能让主子记住重用。 她可记得,寻常时候秦咏臻回府的时间大约就是申时,只是有时候迟到些有时候早些。从宜丰院到大厨房的路径恰好与秦咏臻回正院的路径有交叉。难怪腊梅跑腿这般勤快,想来,这腊梅倒是个志向远大的,人家不想做丫鬟,想要做半个主子呢。 “木棉,你去找你的干哥哥打听一下,这个月父亲偶遇了腊梅几次了?”沉吟了片刻,她才吩咐木棉,秦府里管教下人颇为严厉,不准下人胡乱编排主子,幸好木棉有个干妈妈是管事嬷嬷之一,而她的干哥哥正好在秦咏臻面前伺候着。 “小姐,不用打听了,这些日子腊梅已经偶遇老爷三次了。”木棉将自己知晓的情况说了出来,她本来打算要是小姐没有察觉腊梅的心思,那她就先禀报夫人。 虽然秦府的下人不敢乱说嘴,私底下却是会说些自己知道的消息,这腊梅的做派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自然晓得是个想要攀高枝儿的,暗地里也讥笑,有些好事的还准备看秦晚榆的笑话。若是继女身边伺候的丫鬟爬上了老爷的床,不止是管教不严,还叫人看轻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入v通知) 腊梅把秦晚榆与秦籍不和的消息透露给林姨娘之后,心情很好,脚步轻快的来到大厨房,也不用厨房的妈妈招呼,自己寻了个小杌子坐着。 “楼妈妈,今儿菜色是什么?我替小姐尝一尝味道。”嗅到了锅里传来的鲜甜气息,腊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站起来踮着脚张望。 厨房里的妈妈因为她是晚榆身边的丫鬟,以为她在晚榆身边有些脸面,心里颇为不屑,面上皮笑肉不笑的叫打下手的婆子拿青瓷碗从晚榆的份例里拣了一碗菜端给她。 “也太油腻了。”碗里的两块胭脂鹅脯是最鲜嫩的鹅胸肉,两块红润鲜亮的热切火腿,一勺子浓油赤酱的烧鹿筋丁。腊梅吃了两筷子,忍不住嘴巴里抱怨。 楼妈妈只冷哼了一声,矫情,真把自个儿当小姐了,二小姐也太放纵下人了。 自个添了半碗饭吃完,又去舀了一碗清苦的枸杞芽汤,才觉得解了腻。随手将碗搁在木盆里,腊梅暗自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去偶遇了。 这个 时候木棉领着一个小丫鬟跨进了大厨房,跟楼妈妈打了声招呼,转眼便看见了腊梅,目光从腊梅沾染着油脂的嘴角滑过,挑了挑眉:“既然你在,楼妈妈,麻烦装一下小姐的晚膳,让腊梅拎着罢。” 腊梅可不敢与木棉对上,脸色微变,只好诺诺的说:“我帮小姐拎点心,怕还须等上一等。” “楼妈妈,劳烦装一碟子奶油松酿卷酥,一碟子山楂糕,一并放进食盒里头。”木棉可不用顾忌腊梅那点小心思,看了看便指着做好的点心。 “好嘞,木棉姑娘,正是庄子新进的桑葚,新鲜清甜,给二小姐拎一篮子。”楼妈妈笑眯眯的应了,便装食盒边让婆子提了一个小篮子来,篮子里的桑葚个大肉厚,颜色紫红看着甚是油润。 “谢谢楼妈妈。”木棉道了一声谢,随即朝腊梅扬眉,轻轻呵了一声:“腊梅,还不快拎着食盒,小姐可等着呢。” 木棉的这番做派叫大厨房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身边有小丫鬟却叫一个二等丫鬟拎食盒,这般打脸,看起来日后不用太抬举这腊梅了。 丰宜院里,晚榆坐在厢房里,挑了点脂膏抹在手背上,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便散了出来。 “小姐,该用膳了。”木棉指挥着腊梅将食盒里的菜端了出来,腊梅拎着食盒的手狠狠的握紧了,才慢慢的端菜出来,就算是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她吃剩下的东西。 面带着恭顺,腊梅将食盒里的胭脂鹅脯c热切火腿c烧鹿筋丁端了出来。晚榆吃完了饭,腊梅颇为银钱的亲自清洗的水灵灵的桑葚端了上来。 见晚榆并没有吃桑葚,忙说道:“小姐,您尝尝这桑葚,我亲手洗的,各个都肉厚鲜美。” 晚榆赏脸吃了一个,腊梅便放下心来,不经意的开始告状,满是委屈的样子:“小姐,你可要心疼我一回,今儿我巴巴等着拎新做出来的点心,木棉姐姐却把我当跑腿的小丫鬟使唤。我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小姐也没了脸面。” 腊梅自觉她与丹桂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又是最先伺候晚榆的人,情分自是不一般。 并没与接话,晚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冲淡了桑葚的味道,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木棉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怎么就使唤不动你了?腊梅,我见你心思不在丰宜院,倒是挺喜欢大厨房的,日后便去大厨房领个差事吧。” 腊梅红润的脸庞瞬间退去了血色,噗通一声跪在了晚榆面前:“我尽心伺候小姐,小姐又凭什么撵了我!是哪个小蹄子在小姐面前搬弄是非!我,我不服。” 嘴巴里叫嚷着,恶狠狠的目光朝着屋里的丫鬟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见木棉和丹桂一左一右的立在晚榆身后,心中十分的不忿,想要用她给这些丫鬟立威,拿她做筏子呢,她就不信一个继女而已,敢这么打发丫鬟。 木棉倒是没想到晚榆竟是不给腊梅留一点脸面,说处置就处置了,原本以为她是个软和好脾气的,倒是她看走眼了。 “木棉,你领着她去收拾一下衣物。”晚榆吹了吹茶沫,半点目光不给腊梅,轻飘飘的吩咐着。 “小姐!求小姐开恩。”腊梅这下才知道晚榆竟然说撵她就撵她,膝行抱着了晚榆的腿,登时痛哭起来。 “来人,堵了她的嘴,吵吵闹闹的我不爱听。”晚榆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小腿,并不想看腊梅狼狈的样子。 几个小丫鬟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拉开了腊梅,将人按住了,拖了出去。 “丹桂,你去请罗管家来一趟。”她到底不是管事的人,这事儿还须得跟管家打声招呼。 丹桂忙应了一声,自去请人。罗管家来的时候,晚榆先笑了笑,嗓音客气:“劳烦罗管家跑一趟,我这儿有个丫鬟腊梅,你将她领去大厨房,随意给个差事。她约莫过惯了苦日子,叫大厨房的妈妈多照顾着点,好鱼好肉多让她吃些。” 照顾两个字咬字极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若是母亲那边问起来,你照实说了便可。” 罗管事能得老爷和程锦的器重,自然是聪明的,他听出了晚榆的话外之音,不止点明了她有程锦做靠山,还说明白了,日后须得让大厨房的楼妈妈好好的管教这腊梅,不止要做粗重活计,顺便将腊梅喂得胖胖的才好。 他是管事自然是听闻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巴巴去偶遇老爷的事儿,这二小姐倒是雷厉风行,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处置了,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腊梅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进来,她已经知晓事情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眼圈微红,开始想着怎么从大厨房出头。 “哪里需要惊动夫人,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谁不尽心,尽管告诉我,调换的变好。”罗管家只笑眯眯的应声,随即挑着眉,叫腊梅:“跟我走吧,放心,会让大厨房妈妈好好关照你的。” “劳烦罗管事。”晚榆使眼色叫木棉将罗管家送出门。罗管家捏着木棉给了荷包,笑了笑丢给一旁的小厮,看起来日后对二小姐还须得更尽心些。 待木棉折返回来,丹桂欲言又止,略有些担心:“小姐有夫人撑腰,撵了就好,免得那腊梅又在大厨房兴风作浪。” 腊梅实际上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仔细论起来,不过是惫懒点而已,想要勾引老爷这事儿定然不会放在明面上说,若是晚榆将她撵出了府,反而会显得她性子刻薄心思歹毒。 心情很好的挑了块山楂糕,吃起来酸甜爽口叫人有些停不住嘴,晚榆才笑了笑:“往日她在厨房放纵,是因为大厨房里的妈妈看的是我的脸面,现在她不过是一个粗使丫鬟,楼妈妈又怎么会不好好管教。至于旁的事儿,女孩子的美貌不止需要天生丽质,还须得仔细的娇养。不能随意走出大厨房,也没有了美貌,她又如何掀起风浪来。” 晚榆可不会真等着腊梅爬上了秦咏臻的床才慌慌张张的找母亲做主,给自己找麻烦事儿。既然已经发现了事情的苗头,须得使手腕将那点儿萌芽给掐了才是。 正院里头,罗管家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首,垂首听着程锦的吩咐。 程锦心情极好,她还担心女儿性格温和,怕会被丫鬟拿捏,现在看起来倒是聪明的,还会借她的势来压人,她可是真心高兴。 “既然珠珠让那丫鬟去大厨房,那大厨房里洗菜洗碗的活计尽管吩咐那丫鬟去做,吃食上多照顾些,免得说我苛待下人。”扬起嘴角,程锦摆摆手,便让罗管家下去了。 罗管家弯着身子,这二小姐果真是夫人的女儿,处事的手段像极了,也是那叫腊梅的丫鬟不长眼,若偶遇老爷便能轻易爬床的话,府里怎么就只有两个姨娘,连个通房都没有呢。 丰宜院了调走了个丫鬟,压根没有在府里掀起半点水花,林姨娘还觉得有些可惜,原本还想借着那蠢货落了程锦的脸面呢,没想到腊梅这般不中用,这么轻易便叫秦晚榆按了下去。 林姨娘娇娇的躺在软榻上,小几上同样摆着一碟子水灵灵的桑葚,她撇撇嘴,赏了身边伺候的丫头,这玩意儿吃多了将唇舌染成黑紫色,可难看了。 “谷雨,可有打听到老爷与夫人以前可有什么瓜葛?”她总觉得老爷娶这个续弦有猫腻在里面,一个京城官员,回乡探亲,便立刻娶了续弦回来。 谷雨是林姨娘什么伺候的大丫鬟,特别擅长打听消息,都能叫出府里各个下人的名字,她摇摇头:“府里的丫鬟嘴严的很,只从一个酒醉的老嬷嬷嘴巴里听说夫人的父亲是老爷的启蒙师父。” 林姨娘猛的坐了起来,启蒙师父?那老爷在私塾里念书,肯定认识私塾师父的女儿,也就是老爷打小便与程锦认识,这样的情谊,可不就是青梅竹马! 有意思,林姨娘那双妩媚的眼眸散发出渗人的光芒来,这事儿急不来,她得仔细的思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21 手头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林姨娘自然不敢妄自揣测。程锦作为当家夫人,却能人人称赞贤良淑德。只是林姨娘却有苦说不出,一个里头,老爷可只有两三日宿在她的小院里,还不一定就做那事儿。 她作为一个妾,心里盼望着的其实就是儿子。有儿子便是保障,她的姿色比程锦妖娆动人多了,可不得老爷宠爱,她也没法子,无宠又无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只暗暗的命谷雨继续去打探着,谁都不晓得一个姨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晚榆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头,天气渐渐的转冷,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才看到指甲上仔细的裹着布条,这是昨日用捣碎的凤仙花染的指甲,木棉和丹桂兴致勃勃的替她包好,准备过乞巧节的。 屋里传来木棉轻声的说话声,听见了晚榆寝衣摩擦被子的声音,掀开了帘子:“小姐醒了?今儿乞巧节,府里比往日热闹些。” 晚榆下了床,举着手指让木棉先把指甲上缠绕的布条拆了,小丫鬟端着水盆,洗去了指甲上的凤仙花残渣,露出了染成橙黄色的指甲。 “染上了颜色,越发显得姑娘手指漂亮,指如葱根一样水灵。”丹桂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夸赞起来。 “丹桂这嘴儿越发的甜了,今儿更是抹了蜂蜜。”晚榆抬着手指仔细端详,她的手指本就纤细洁白,橙黄色的指甲越发衬的手指纤纤柔若无骨。 丹桂被说的脸红了,越发显得艳光四射,晚榆心里又赞了一回,整个丰宜院里头长得最好看的便是丹桂了,也不知道日后便宜了谁。 “姑娘,咱们去捉蜘蛛吧。我特意吩咐了洒扫的丫鬟婆子这几天不能扫蜘蛛网,特地留着呢。”木棉手里拿着两个小小的檀木盒子。 蜘蛛应巧也是七巧方式之一,将蜘蛛捉进小盒里头,第二天看蜘蛛结的网,若是蛛网疏密,则为得巧。 晚榆嘴角一翘,带着一群丫头浩浩荡荡的去园子里头,原本显得有些安静的花园顿时热闹起来。人群里不时传来“哎呀,这里有这里有小蜘蛛!”“啊,蜘蛛掉我脸上了!”满是欢声笑语,倒是叫人听的会心一笑。难得是过节,府里的管事倒也不会苛责。 把装着蜘蛛的小盒子放在了多宝阁上,等着明日打开看一看,丰宜院里的丫鬟婆子每个人赏了五百铜钱,拿去买些节日零嘴。 去正院请安的时候,程锦也赞了一回晚榆的指甲,命人端来了各色的七巧果子,晚榆拿了一块,里面掺了芝麻。倒是桌子上的瓜果很漂亮,手巧的下人在瓜皮表面浮雕出了鹊桥相会c宫台楼阁c各种动物的图案。 “用完午饭之后收拾一下,我领着你们去朱雀门外街买磨喝乐。”程锦这些日子心情倒是不错的,既然是乞巧节,也该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的乐一乐。 往年的乞巧节的时候,她也会带着秦晚柔和秦籍出门逛集市,买磨喝乐。 只是秦籍现在完全就是与正院泾渭分明的态度,程锦礼貌性询问了他一句,果然得到的是不去的回答,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午膳里有时令的菜色,一道斑鱼羹,甘美柔滑,如同乳酪一般,滋味极鲜。七月正是甲鱼最肥美的时候,甲鱼煮汤去骨拆碎,并鸡汤c黄酒煨汤,一个甲鱼才煨一碗汤,足见其鲜味。 晚榆用甲鱼汤泡饭,捡着新鲜的小菜吃了一碗饭,就饱了,等程锦放下筷子,她便用茶水漱口,又洗干净手,等着出门。 秦箜也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坐着马车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声音,便晓得外街到了。 街道的两旁摆满了摊子,摊子上挂着各种用土或者木头等雕塑成的小人偶,大部分是身穿荷叶衣,手里拿着荷叶的造型,也有很精致的,大小不一,或坐或躺,颇为有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少儿童手里拿着磨喝乐,跟着大人逛集市。 “珠珠,牵好箜哥儿的手。”程锦特地叮嘱了一声,晚榆点点头,握住了箜哥儿的小胖手。两人身后跟着丫鬟和小厮,将行人隔开来,倒是没有挤着。 随着人流慢慢的逛着集市,箜哥儿倒是乖巧,看到了一个摊子,软软的叫了一声:“姐姐,看,糖人。” 却是在对面的一个面人摊子,出摊的是一个老大爷,用各色的柔软面团,手指灵活的捏搓,又用竹刀刻画,栩栩如生的面人便诞生在老人手下。 “那是面人,不是糖人,箜哥儿想要吗?”晚榆从箜哥儿精致的小脸上看到了渴望,他睁着大眼睛,乖乖的点头,软糯糯的说:“想要。” “娘,我带着箜哥儿到对面面人摊买个面人。”晚榆拉了拉程锦的袖子,指着摊子说,不过是隔了几步路而已,程锦挑着磨喝乐,抬头看了一眼面人摊子,点了点头。 担心人多挤着箜哥儿,晚榆将他抱了起来,让面人师傅捏一个箜哥儿样子的面人。那面人师傅速度可快,搓捏雕刻,一个小小的箜哥儿样子便出来了,在给面人贴上面做的衣裳,衣裳的款式颜色与箜哥儿穿几乎一模一样。 “哇”箜哥儿握着小面人,咧着嘴笑了起来,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小酒窝,晚榆扭着头准备去找程锦。 这个时候一道人流接踵而来,将晚榆和箜哥儿挤着往前走,晚榆心里大急,费力闪避了好几个才站定,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她身边的丫鬟也不见了,周围全是陌生的人! 晚榆娇嫩的小脸刷一下就白了,咬了咬唇,将箜哥儿又抱紧些:“箜哥儿别怕,我们去找娘亲。” 慢慢的朝着刚才的面瘫走着过去,几乎是人挤人,各种汗味c香料味c食物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觉得难闻的很。 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耳朵边听到了嚷嚷声:“你这丫头,怎么带着弟弟乱跑,哥哥可是担心死你了。抱累了吧,来哥哥帮你抱着弟弟。” 特别陌生的声音,说完伸手便来抢晚榆抱着的箜哥儿。晚榆吓了一跳,却是一个穿着宝蓝色杭绸袍子的陌生人,这人长着忠厚老实的相貌,一脸的焦急,仿佛就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遇到拐子了!晚榆心中大急,几乎浑身战栗,脑子里念头变幻,最后身体比脑子更快的行动了。屈起膝盖用尽力气踢向那人的命根子,只听到“嗷嗷”的嚎叫,那人就捂着受伤的部位跪倒在地。 箜哥儿早就吓得眼泪汪汪的使劲抱着晚榆的脖颈,他也知道现在情况很危急,绝对不能被人抢走。 拐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周围必定有其他同伙,晚榆越想惧怕,整个后背汗毛竖立起来,还没等她相出摆脱困境的法子,就见两个男人围了上来,扬手就要打她:“贱人竟然还想跑!” 晚榆猛地后退一步,偏过身体,险险躲开了那巴掌,那人的手掌带起的一阵掌风扇得她耳边碎发飘了起来。哪怕心里害怕极了,她人却愈发冷静,突然高声叫嚷起来:“有拐子!有拐子拐卖小孩啦!!!” 尖叫的声音传了出去,有热闹可以看,霎时间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圆圈,对着他们议论起来。 拐子心中暗恨,若是刚才那巴掌打实了,这小姑娘哪里还能这般叫嚷,现在却脱身不得。其中一个男人忙大声的说:“她是我邻居家的妹子,收了我家五十两银子聘礼,我们正寻她呢。” 说着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晚榆,几乎要流泪了:“我家攒下五十两不容易,你不能收了银子还跑了。” 一边说一边来拉晚榆,围观的人见是旁人的家事,又见这人说的可怜,便劝晚榆:“能出五十两银子的人家很殷实了,姑娘何必跑呢,快回去好好过日子罢。” “放屁!我脖子上带着的赤金如意的项圈,手上的金镶宝石如意镯,十足的金子!五十两银子扔了老娘都懒得听个响,丧尽天良的拐子你也配拉我,滚开!”晚榆庆幸自己的手腕上套着沉甸甸的手镯,挥着的手腕上那赤金镯子在阳光下散发着闪人的光芒。在狠狠的砸向那人的鼻子,将人砸的鼻血横流!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仔细的打量,都可以看出晚榆有些气喘,却生的极貌美,瞪大的杏眼格外明亮,雪白的肌肤,柔软的小手连一丝茧子都没有。身上穿着的衣服极其鲜亮,连折痕都不见,怀里抱着的小娃娃雪白可爱,露出的手腕带着福字赤金镯。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而那三个人虽然穿着锦衣,却已经洗了很多次,颜色都褪白了,身上半点挂饰皆无。看着可不就像小姑娘说的拐子。 那三个拐子哪里见到这么刁钻的小姑娘,以前拐了旁的小媳妇小姑娘的时候,一个大耳刮子便将人打的说不出话来,任由他们将人拖走。今天他们好不容易相中了她,见她抱着个小孩又落了单,心中盘算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一个冰雪可爱的男孩子,这可是能卖出个好价钱。 没想到出师不利,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打人这么狠,还不顾脸面的大声嚷嚷,口齿伶俐,嗓音高昂清晰,叫旁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箜哥儿早就吓得眼泪珠子不停往下掉,抽抽噎噎的说:“有坏人,我要娘亲。” 晚榆见三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她毫不犹豫高声喊道:“哪位好汉将这三人抓住,我手上戴着的这串金镯子,金项圈当谢礼送予他!” 钱财动人心,登时有几个壮汉便朝着三人围了上去,那三人对视了一眼,失策,没想到竟然落到如此困境。其中一个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叫嚣起来:“谁敢过来,我手中的刀子可是见了血的!” 围上去的人,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人恨不得拉一个垫背的,目光阴毒,握着刀就朝着晚榆冲了过来! 晚榆吓得倒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2 晚榆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识挪动着身体想要躲闪开。这个时候有人从后背环过手来, 扶住了她的肩膀, 吓得她花容失色, 莫非拐子还有同伙?! 太子只觉得有意思, 不过是出宫办事, 偶尔兴起想到乞巧节有买磨喝乐,便来朱雀门外街逛一逛而已, 没成想却遇到了个眼熟的人。 明明人那么多, 熙熙攘攘的,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晚榆抱着弟弟, 雪白可人的脸庞带着点茫然,眼里泄露出一丝害怕却坚定的往前走。 看起来是与家人走散了,太子难得的升起了一点心思, 准备上前拉住她送她回家。却被一个汉子抢了先。不知道为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心里却想着若是被这个秦家小姑娘看见自己, 会不会跟自己求救呢。 为了以防万一,太子还是低声吩咐侍卫保护好人群中的秦家姑娘。 面对拐子那尖牙利齿的样子, 仿佛小小一只落在陷阱里的奶猫, 竖起爪子用稚嫩的嗓音震摄敌人, 看着既可怜又惹人怜爱。 见她竟然能对峙三个拐子而不落下风,太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的失望, 看起来不用自己帮忙, 这种突然浮现出来的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听她脱口而出的老娘, 那脆生生的语调,配着那张因为生气而通红的小脸,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鲜活张扬,反而叫他忍俊不禁。 见拐子掏出了匕首,太子打手势命侍卫将那三个拐子拿下,惊慌失措的晚榆撞进了他的怀里,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身体特别娇小,掌下的身躯带着微微的颤抖,显得害怕极了。 “别怕,坏人被抓住了。”太子忍不住出言低声的安慰,温柔的气息吹过晚榆的耳畔。 晚榆感觉到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握住的时候,猛地回头看清楚后面的人竟然是太子的时候,这才感觉到腿有些发软,抱着秦箜的手臂酸痛难忍。 晚榆眼泪滑了出来,好似决堤一般,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然后大哭了起来。 太子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往日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大哭,无一不是哭的楚楚可怜,见他不耐烦便收了眼泪的,哪有好像被抛弃的奶猫一样,哭的这样狼狈不堪。 感觉到她娇软的身躯有些站立不稳的要往下滑,他只好用力将人揽在怀里,免得她跌坐地上。 算了,她爱哭就哭吧。 侍卫已经将三个拐子打翻在地,捆绑起来,侍卫头领见主子正搂着那小姑娘不放手,好像不能打扰的样子,想了想让手下将人送去顺天府审问。 晚榆原本不想哭的,只是才经历方才的极度恐惧又遇到了让她觉得安全了的太子,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头一次在寒潭里救人是因为她有了心理准备,而这一次却是直接的面对危险,若是稍有差池,被拐子拐走的命运她根本不敢想象。 她哭,小秦箜也跟着哭。一面哭一面被太子揽着朝前走,太子低头看这个哭得厉害的小姑娘,已经哭到不停的抽气,还软绵绵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我停不下来。” 一面哭还一面打嗝,在他面前哭的女子很多,无一不是哭的梨花带雨,雨打蔷薇似得哭的娇美动人,像晚榆这样哭的如此投入又真实的,却还是头一个。 这边晚榆脱离的危险,那边的程锦却是早已经方寸大乱。她转头还看到晚榆带着箜哥儿在面人摊子旁等着摊主捏面人,再次去看的时候,两个人连带丫鬟都不见了! 登时程锦就腿软的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搀扶住她,她差点晕厥。这人来人往的,许多拐子便是趁机下手拐走落单的小姑娘小媳妇和小孩!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期望晚榆和秦箜是已经回到了家中。 到底是见过风浪的,程锦心念直转,吩咐跟来的小厮:“小蛮,你亲自跑一趟顺天府,便说秦家二少爷走散了!一起走散的还有客居在秦府的远房小姐许明珠。其余的快快去寻找!” 幸好这些日子颇为忙碌,她还没有正式带着晚榆去应酬,京城里与她交好的夫人也不晓得她的女儿住在秦府。姑娘家走失之后,哪怕找了回来,也会有损闺誉, 吩咐完她领着身边的丫鬟坐着马车赶回府里,准备加派人手继续出来寻找。 “少爷,夫人回府了,将府里的小厮都打发出去寻人,听说二小姐和一个许明珠的姑娘走丢了。”秦籍身边的书童喜滋滋的来向秦籍禀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叫明珠的小姐。 秦籍猛地站了起来,原本与丫鬟调笑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在哪里走丢的?” “在朱雀外街。”书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少爷丢了,少爷不应该高兴吗? 秦籍猛地想起早上的时候程锦曾经问他要不要一同出门,他给拒绝了。推开身边的丫鬟,拔腿就往外疾走,见书童没有跟上,厉喝:“还不快跟上!” “哎呦,少爷您要去哪儿呀,快要准备穿针乞巧和拜魁星了。”丫鬟被推了撞上了一旁的小几,声音娇柔的抱怨起来,还想去拉秦籍的袖子,被秦籍甩开了:“滚!” 书童见秦籍脸色铁青,心里颤了一颤,忙小跑着跟上,少爷之前还不理会二少爷,没想到竟然这般担心。 秦籍呼吸急促,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搓来捏去的难受,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应该跟着出门。秦晚榆那个只会找麻烦的丫头,对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若是被人 找到她以后就应该把她关在府里,哪里都不准她去才对! 太子要了一个包厢坐了下来,他很好奇这小姑娘能哭多久,怎么跟水做的似得。晚榆挨着太子坐了下来,后怕的情绪太严重,她只想呆在让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这种依赖的情绪叫她死死的拉住了太子的衣袖,小秦箜坐在晚榆的腿上,哭的累了,眼睛半眯半张,昏昏欲睡的样子。 “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太子看了一眼被小手攥住的衣袖,也没有斥责,也没有不耐,只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边说边拿了一块手帕替她擦眼泪。 刚开始看还觉得小姑娘哭的蛮可爱的,现在却觉得有些心疼,他觉得还是刚才那种生机勃勃满满是张扬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些。 李怀灵立在一旁腹诽,哎呦我的太子爷,你替人擦眼泪的样子,可不像是嫌弃人家小姑娘哭的难看。真嫌弃人小姑娘哭的难看怎么不叫侍卫拖走呢。 作为太子身边的太监总管,他在太子身边伺候十几年,太子这温柔体贴的动作可是头一遭嗳。 晚榆明亮的杏眼红彤彤的,充斥着不安,长长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鼻尖也红彤彤的,太子这么一说,她又有委屈害怕涌了上来,吸了吸鼻子,将又要流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晚榆情绪最激烈的时刻已经过去,只是哭完之后还带着些许停不下来的抽气,她睁着一双兔子眼睛,自觉的仰起小脸,柔软丝滑的锦帕滑过脸庞,叫她飞到天边的理智终于回到身体里。 睁着一双布满血色的眸子看着太子,晚榆慎重其事的向太子道谢:“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晚榆无以为报,愿日日虔诚为殿下祈福。” 身为一国太子,钱财珍宝权势可什么都不缺,晚榆只咬着唇思索片刻,才说了祈福,这可是累人的事儿,须得每日早晚跪在佛堂,诵完经书,捡完佛豆才虔诚。 太子见她泪水洗过的眸子带着明亮的光芒,仿佛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不由得生出了一点逗弄的心思,抬手摩挲这下颌,语气温柔而认真:“本太子听说,救命之恩,不是当以身相许吗?” 晚榆瞠目结舌,没,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太子! 李怀灵同样目瞪口呆,太子爷什么时候喜好变了?皇上可是往东宫里塞了各色美人儿,也不见太子这般的温柔相待啊。 被太子的语出惊人吓了一大跳的晚榆,终于回过神来,她壮起胆子偷偷打量太子,发觉太子清俊的脸庞带着点笑,温柔而缱绻,太子不会真的将这话当真了吧?? 被这般转移了心神,晚榆心里的害怕恐惧完全被抛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放缓了呼吸,她绞尽脑汁的小心措辞准备拒绝太子的提议。 太子见她半垂着眼帘,妃色的唇微微抿着,带着点为难,十分难以抉择的样子,叫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生气,对自己以身相许似乎很抗拒的样子。 “太子殿下救了臣女和弟弟,让我们免于危难,本就是大恩大德,若是臣女以此为要挟,不思报恩,反而想要占尽殿下便宜,实在是恩将仇报。”晚榆真心觉得要是她以身相许确实是占了太子便宜,诚恳的说,太子殿下现在可以说是顶级高富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在前世,与这样的人搭上关系,那绝对是值得吹嘘的事儿。只是现在,这样的人招惹不得也招惹不起! 以身相许是占自己的便宜,太子看着小姑娘脸颊带着点羞涩,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歉意,仔细想想,若这丫头真以身相许嫁给自己,确实是她占了便宜。 只是,总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3 秦箜哭累了之后,便在晚榆怀里睡着了, 小嘴微张, 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兴许还有些怕, 即使睡着了, 小半边脸还使劲的贴着晚榆。 晚榆动了动手臂,搂抱着秦箜, 将他换了个姿势, 让他睡得更舒服些,秦箜皱着小眉头, 嘴巴蠕动几下,哼了哼,晚榆忙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哄他继续入睡, 秦箜果然没有醒来,呼吸渐渐绵长。晚榆虽然手臂有些酸痛, 好在秦箜是坐在她腿上,双腿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倒还能忍受。 “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能不能劳烦殿下遣人去秦府告知一声这茶楼的位置, 让娘亲打发下人来接。”晚榆紧张的情绪缓解,渐渐的放松下来, 才糯糯的开口说话, 声音带了些许沙哑, 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乞求:“臣女现在实在不敢带着弟弟回家。” 想必母亲已经发现自己和弟弟走丢了,怕是心急如焚了。 太子移开了视线,他没有发觉自己面对晚榆的时候竟然有十足的耐性,目光落在了窗外卖河灯的小摊上,语气很平静:“那你怎么不直接问本太子将你送回秦府呢?” 晚榆抬起头,脸上不由自主的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两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语气很轻快:“那,能不能劳烦太子遣人送臣女回家呢。” “不愿意。”太子歪着头,语气同样的轻快,说着曲了曲手指戳向晚榆的小梨涡,啊手感跟想象的一样好,很滑嫩,就是太娇嫩了,戳一下竟然就红了。 见晚榆睁大了双眼,茫然的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他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的手指,难得的开口解释:“待会儿本太子要去看河灯。” 李怀灵在心中呐喊,不,太子爷,您是要回宫的啊!今天有乞巧家宴!突如其来的要去看河灯是什么回事情? 晚榆觉得有些脑子不够用了,河灯不是要晚上才放的吗?现在才是下午,还不到吃晚膳的时间,这与遣人送她回府好像并没有什么冲突?她又不需要太子亲自送回去,或者只去秦府报个信才行啊。 难道太子要自己陪他看河灯?晚榆看着太子清华净朗的脸面,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堂堂一个太子爷哪里稀罕她一个黄毛丫头。 场面突然有些冷,李怀灵忙躬身对晚榆说道:“晚上秦二小姐可愿意一同观赏河灯,太子殿下初次在宫外看河灯,也需有熟悉宫外乞巧节气氛的人讲解一番。” 果然是太子身边得力的太监,李怀灵的话语正中太子的心思,他矜持的给了李怀灵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我也没有看过京城里的河灯!你们找错人了!晚榆挤出了一个笑脸:“臣女不甚荣幸。” 太子朝他招招手,李怀灵便躬身听太子吩咐,只听见太子说:“去打盆热水,顺便带些姑娘用的面脂来。” 李怀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要求,随即目光瞟见了乖巧坐在一旁的晚榆,立刻就明白了。只见她原本整齐的头发很是散乱,缠绕成的双丫髻松松散散的垂在头上,几缕碎发粘在脸侧,白嫩嫩的小脸布满了泪痕,怎么看怎么狼狈, 默默的出了包厢,李怀灵招来了两个侍卫,吩咐他们一个先回宫向皇上禀报太子殿下要在宫外赏河灯,太子看河灯的那地段,可是属于皇宫范围,寻常百姓根本不能过去放河灯,还得先让皇宫里做出来才行。另外一个侍卫则是去秦府传话,告诉秦府的夫人,她的女儿儿子已经找到了,待晚上赏灯之后会由侍卫送回府。 等侍卫下了楼之后,李怀灵觉得有些心累,亲自去外面买姑娘家用的面脂,那些侍卫各个是粗糙汉子,哪里晓得女孩子家家用的东西。 皇宫里头皇后只须吩咐今晚要举行乞巧家宴,自有宫女太监去准备。最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皇后脸上的笑容比往日多了些许,心情也极好,坤宁宫偶尔也能传出笑语来,这些都是秦晚柔的功劳。 宫里人都知晓,皇后身边的秦晚柔极得皇后喜欢,她在后宫里头也颇有脸面。皇后抿了一口花茶,才拍拍秦晚柔的手:“今儿的宴会,我怕是不能带你去,没有合适你的座位。” “娘娘这般关怀晚柔是晚柔之幸,晚柔不愿意做让娘娘为难的事情的。”秦晚柔一脸的感激涕零。 周皇后就是喜欢秦晚柔这样知情识趣的样子,她出言安慰:“放心,我很喜欢你,日后成了一家人,自然有机会一起赏花赏灯。” 原本今年预备选秀的,太子却是直言反对,宣元帝便停了。只在还须得在京城里挑些适龄姑娘,哪怕宣元帝的后宫不进新人,有几个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太子东宫她极少干预,自有宣元帝做主,旁的皇子妃人选,她却是能指定的,这点尊重,宣元帝倒是不吝啬给予她。 这话听得晚柔心念一动,成为一家人,自然是嫁给其中一位皇子,这些皇子中,还未成婚,年纪与她相仿的只有四皇子。 晚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厚灿烂,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容易便得愿所偿。 这个时候宣元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徐耳急匆匆的赶来,皇后以为是宣元帝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回娘娘,太子殿下今晚要在宫外西河上游赏灯,陛下命奴才来告之娘娘,请娘娘吩咐宫里人务必扎好河灯,万不能耽搁太子殿下赏灯雅兴。”徐耳低眉顺眼的站着,看似给足的皇后尊敬,只有周皇后知晓,事关太子,宣元帝才会这样事事叮嘱。 “我晓得了,你去回皇上话吧。”皇后习以为常,从当上皇后开始,宣元帝的偏心眼她见的多了。 徐耳便退了出去,他还得命人将画舫划到河畔,画舫上伺候的人也得细细的预备着,务必让太子乘兴而去,尽兴回宫才行。 整个后宫里,在宣元帝心里,他之于太子,先是太子的父亲,而后才是皇帝。而对于其他的皇子,他先是皇帝,而后才是父亲。 宣元帝几乎将满腔的父爱都倾泻到太子身上,周皇后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日后太子能不能受得起。 秦晚柔埋着头,她前世只不过是太子的侧妃,确实隐隐约约的听说皇上极为宠爱太子,却不知道怎么个宠爱法。只有一次太子生了重病,宣元帝大发雷霆,包括太子妃在内的所有妻妾都跪在佛堂替太子祈福,若是太子有个万一便要将整个东宫替太子陪葬。 她的双腿都快跪废了,太子病愈之后,秦晚柔才知道,宣元帝罢朝半个月,亲自在东宫照料太子。她当时不以为然觉得是宫里夸大的流言,现在看宣元帝对太子的姿态,何止说是宠,完全是没有底线的溺爱。 宣元帝心尖尖上的太子,正看着桌上的温水,漫不经心的吩咐李怀灵替晚榆净面,而自己则拿起李怀灵买来的如意六角小盒子,拨开盒盖,一股珍珠茉莉的香味传了出来。 “不敢劳烦李公公,我自个儿来便好。”晚榆瑟缩了一下,她刚刚哭的厉害,眼泪被吹干之后糊在眼睫c脸上,狼狈又难受。只是叫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伺候自己洗脸,哪里敢当。 “姑娘不用客气,奴才在太子身边伺候久了,这些事儿是做惯的。”李怀灵陪着笑脸,自打伺候在太子身边,他哪里做过这样细致活计,这都是宫女做的。 总不能让太子亲自上手替秦二小姐擦脸,陛下知道了,会剥了他的皮! 晚榆闭着眼感觉到李怀灵的动作有些生疏,擦在脸上的力道却是轻柔的很,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一般。 “她脸娇嫩,你可轻一点。”太子有些嫌弃李怀灵笨手笨脚的样子。 李怀灵默默的忍耐,他觉得今天一定只中邪了,回去得拜拜佛,太子爷你是怎么知道人小姑娘皮肤娇嫩的? 太子手指头捻了一点儿香膏,觉得还可以,李怀灵买东西的眼光不错。见李怀灵擦干净了晚榆的泪痕,便挖了一点香膏,慢悠悠的擦在晚榆的额头。 修长劲瘦的食指,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指尖慢慢的从额头滑向脸颊再到精致的下巴,面脂滋润了脸庞,晚榆只觉得宫里的太监真是多知,什么都要会,又感觉替自己上面脂的手指的触感有些僵硬,比方才净面还生疏了几分。 太子收回了手盯着晚榆绯红的脸颊,这是他刚才力道重了些,便按红了,这抹红痕好似桃花瓣飘落在奶酪上,无端多了点艳色。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用拇指和食指捻搓了几下,总感觉自己的食指尖有些发烫。 感觉替自己上面脂的手已经停了,晚榆才睁开了眼睛,忙向李怀灵道谢:“多谢李公公。” 被太子的动作吓到恍惚的李怀灵木然的回到:“不用不用。” 太子的目光有些飘忽,算了,他是大度的人,若现在说是自己替她擦的面脂,太刻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24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微薄的日光将整个京城披上了橙黄色的细纱, 有些性急的商铺已经挂上了各色灯笼, 有动物式样的, 有花草式样的, 纸糊的, 纱做的应有尽有。 “殿下,画舫已经到河畔, 膳房的师傅正准备晚膳, 不若先去画舫,也好尽情赏灯。”李怀灵弓着腰提议, 他可不敢让太子随意吃外面的食物。 太子点点头,目光落在晚榆身上,晚榆忙抱着秦箜站了起来, 只觉得怀里的弟弟沉甸甸的压手, 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画舫。 “李怀灵,替她抱着那孩子。”太子轻轻扬了扬下巴, 语气淡淡的,他看出晚榆站起来时候的勉强。 李怀灵忙伸手接过睡的香香甜甜的秦箜, 兴许是被人抱习惯了, 秦箜乖乖的将头靠在李怀灵的肩膀上咂吧一下小嘴, 发出了细细的小呼噜声。 下了楼之后,太子拿了一顶帏帽戴在晚榆的头上, 垂下了的轻薄白纱遮住了晚榆的脸, 她透着白纱往外看, 从正前面的缝隙里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东西。 面上不由得带着对太子的感激,太子真是一个体贴的人。 侍卫在前面开道,倒是不显得拥挤,晚榆乖乖的跟在太子身后,好像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乞巧市集上的摊贩在贩卖五花八门的玩意儿,还有相熟的小姐妹们捧着河灯准备去放河灯,再相约对月穿针。 越往前走,人渐渐的少了,等到了有侍卫守着的地界,更是连行人都没有,显然是不准寻常百姓踏入的禁地。前面有侍卫提着灯笼引路,没一会儿便见到一艘画舫停在岸边。画舫上张灯结彩,在黝黑的河面上越发显得夺人目光。 走近了愈发觉得这艘画舫雕栏画栋一般华丽,踩上楼梯,脚下的触感却是很柔软,晚榆低头看便见楼梯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画舫有两层,她跟着太子走到第二层,窗台上挂着六角宫灯,从窗外往下看,第一层的船舷上摆放了精巧的莲花灯c小船灯,却是专用来放进河里的河灯。 “坐。”太子指着对面的椅子,晚榆脱下帏帽,一旁站立的宫女忙接了过去,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太监宫女抬着晚膳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凤尾鱼翅c绣球乾贝c奶汁鱼片c干连福海参c花菇鸭掌c山鸡煨燕窝晚榆认出了其中有一道水晶鸭舌,这真是奢侈,光这道鸭舌怕是要杀几十只鸭子。 似乎是闻到了香味,秦箜也醒了,用小胖手揉着眼睛,嘴里软软的叫着姐姐,谁知道睁开双眼除了晚榆,引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环境,秦箜顿时吓的眼里有含了一泡眼泪。 “箜哥儿乖,等一下姐姐带着你去看河灯好不好。”晚榆忙将弟弟抱在怀里,伶俐的宫女端着温水,手中拧干锦帕,要替秦箜擦脸,秦箜害怕的将小脸蛋埋进了晚榆的怀里。 “多谢姑娘,我自己来。”晚榆轻轻哄着秦箜,见那宫女有些慌的样子,忙歉意的说了一句,接过了手帕,替秦箜擦脸。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秦箜摸了摸有些饿的小肚子,凑到晚榆耳边悄悄的问。 “姐姐喂你吃晚饭,吃完我们去放河灯,等一下下就回去了。”晚榆轻声的哄着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喂了秦箜一口。小孩儿漱了漱口,机灵的将茶水吐在了一旁宫女端到他面前的瓷杯里。 太子不动筷子,晚榆也不敢吃,太子倒是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指着桌子上的汤:“这小荷叶小莲蓬汤还算清新。” 宫女的规矩与秦府的丫鬟确实不同,行走动作间悄无声息,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连脸上的笑容都十分的相似,布菜的宫女便先舀了一碗摆在太子面前,又舀了一碗给晚榆,晚榆细看,却是一碗汤面,面食浅绿色的,只有寸许,用模子压成了莲叶莲蓬的样子,晚榆吃了一口,面里带着新鲜荷叶的清香,那汤看着清澈见底滋味却是极为浓鲜。 晚榆吃一口,觉得滋味好,便喂秦箜一口,姐弟两个吃的开开心心,太子原本没什么胃口,见她们吃的香甜,便多用了些。新鲜的清蒸鲥鱼c清炒茭白,三鲜豆腐c口蘑炒鸡片都吃不少,小荷叶小莲蓬汤更是吃的只剩一点儿汤在碗底。 立在一旁的李怀灵特别高兴,撤下去的那些没动过的鱼翅海参便叫守在船舱里的小太监小宫女分了。 “姐姐,没有河灯。”秦箜趴在窗口,指着荡漾在月华下粼粼波光的河面,有些困惑。 晚榆不由得苦笑,当然没有河灯,这里禁止寻常人进来,只有在下游的地方才飘荡着河灯,在远方闪烁着烛火的河面映衬下,越发显得画舫所在的河面孤独寂寞。 太子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怀灵,李怀灵一个激灵,几乎要骂人了,宫里难道没有做河灯? “看那边。”太子声音带了点愉悦,却是抬手指着天上,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天上,闪耀的花瓣如星星落凡尘一般纷纷坠了下来。 烟火最绚烂的时候便是这一瞬间极致的光彩,然后便慢慢的消失,只将那绽放的那一刻留在人的心里。 晚榆孩子气的伸出手来,仿佛这样就能接住那些下坠的闪耀光芒。 抬头看了好久,晚榆无意间看到了远远的上游一点点微弱光芒在河面上闪烁着,慢慢的光芒越来越多,汇聚成明亮闪烁的灯河,五光十色的光芒就好像闪耀着的珠宝从水里流淌而过,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五颜六色的河灯从画舫边上慢慢的飘过,晚榆睁大了双眼,和秦箜两个专心的看河灯,满是赞叹,璀璨的河灯将她的明亮的眸子也映照的灿若星芒。 李怀灵垂着头,仿佛没有看见太子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外面的河灯,反而是落在秦二小姐身上,神色莫名,他一个下人,自然不会妄自揣测主子没有显露出来的心思。 河灯渐渐的飘远了,湖面上重新变得黑暗,晚榆看了看,已经是月上中天,实在是有些晚了:“殿下,时辰不早了,臣女恳求殿下遣人送臣女和弟弟回家。” 太子点点头,仿佛很不在意的样子。 马车跑的很平稳,速度也很快,晚榆坐在马车上,垂着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太子倒是悠闲自在的样子,两人挨的并不近,却叫她觉得车厢里好像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亲自送她回秦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太子神色淡淡的开口:“不过是偶尔任性妄为一次,倒是叫你陪了许久,那我便好事做到底吧。” 好像解释清楚了,却更叫人莫名。 马车停了下来,秦府门口早早的等着好几个婆子守着,晚榆掀开了帘子下车,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见太子目光盯着她,竖起食指轻轻的嘘了声。 晚榆这才发觉太子的眼睛漆黑深幽仿佛要将人吸进去,她愣愣的点点头,乖乖的下了马车后又将秦箜抱了下来。门口的婆子一拥而上,忙接过秦箜,扶着晚榆,嘴里嚷嚷着夫人还在等着他们。 跨过门槛之后,晚榆回头便见马车调转车头,朝着皇宫驶去,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她不去想方才太子为什么不让她说话,大约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吧,坐上软轿朝正院去。 “少爷,咱们也进府吧。”跟着秦籍跑了一天的书童,早就累的想要瘫软在地,没想到虽然没找到人,回府却见二少爷让人送回来了。 秦籍面无表情的望着哒哒离开的马车,他与书童来来回回将朱雀门外街翻找了几个来回,完全不见晚榆的踪迹。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凶多吉少,便觉得透心的寒凉,叫他恐惧的喘不过气来。 等外街的行人已经散了干净,他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觉得自己的希望也随着河灯消散殆尽。几乎是强制压抑住了自己再找下去的愿望,在书童的劝说下仿佛行尸走肉似得回府,却在门口看到了晚榆被人送了回来。 马车很华丽,四匹骏马拉着车架,光是那四匹马便是天价,显然马车里的人不是一般的贵人,晚榆回头的样子在他看起来好似依依不舍般,刺红了秦籍的双眼,他觉得心急如焚出门找人的自己就好像是个笑话。 走了好几个时辰,他身上染上了许多灰尘,锦衣因为拥挤而皱皱巴巴,浑身散发着不雅的汗臭味。秦籍松开了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手心里有几个紫红色的月牙痕迹,却是被指甲掐肿了,动作僵硬的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狼狈。 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幸好,秦晚榆好好的没有事。秦籍冷漠的想他本就不应该太关注她的事,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25 晚榆和秦箜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回到正院,秦咏臻和程锦都在等着。因为出了这事儿, 秦府连乞巧家宴都是将两个姨娘打发回院子, 又将秦老太爷秦老太太劝回去休息, 草草收场。 女儿儿子平安回来, 程锦几乎喜极而泣, 先前已经由侍卫来递信儿,说是太子殿下救了晚榆和箜哥儿。只要两人没回来, 她始终是不放心, 现在心中的慌乱才终于平复了。夜色渐晚,且事关太子, 她也不多问什么,只拉着晚榆的手,迭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忙催着晚榆快回丰宜院去, 热水早早的备下了,先洗漱一下。 秦箜自然有程锦照顾, 晚榆便准备回丰宜院。 “姑娘仔细脚下。”两个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了地下的路,才出了正院便遇到了刚巧回来的秦籍。 晚榆轻轻一愣, 借着微弱的灯光, 见平日里极爱漂亮, 总将自己打理的华美整洁的秦籍看起来特别的狼狈,身上的衣服皱的好似干腌菜般, 浑身带着一股在人多拥挤的地方沾染到的各种不雅味道。 对上了秦籍的目光, 晚榆福至心灵, 她越过丫鬟上前两步,秦籍犹如遇见洪水猛兽,突然蹬蹬后退两步,差点撞上身后的书童,有些神态不自然的偏过头,躲闪这目光不去看晚榆。 见状,晚榆心中越发肯定了,秦籍该是知道自己走丢之后便一直寻找到刚才才回府吧。不由得涌起温柔的暖意,这种被人关怀的善意叫她心脏好像泡在温泉里,溢满了感动和酸涩。 “籍哥儿,谢谢你,叫你担心了。”晚榆满脸郑重其事的道谢,她不能把别人对她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不论之前她与籍哥儿关系确实有些僵持,这声谢,她必须说。 秦籍转过头来,原本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突然露出了一个笑,春风拂面般,原本狼狈的样子生生让他的笑带出了风流雅致味道,提着灯笼的丫鬟甚至看红了脸。 “孝悌友爱可是孔圣人推崇的,我不过是关爱幼弟罢了,姐姐可别多想。”少年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沙哑,慢慢悠悠的念出来,仿佛他方才关心的不是弟弟,而是站在面前的晚榆。 晚榆有些恍惚,这个情形仿佛她进秦府初遇秦籍,那个带着玩世不恭要对自己做恶作剧的风流俊彩少年,只是现在的秦籍,那微笑中又少了点天真多了点难以言语的漠然。 见晚榆不反驳自己的话,秦籍反而没有了再演下去的兴致,还是带着笑,轻声吩咐丫鬟:“还不快带二姐姐回去休息。” 晚榆被秦籍的一声二姐姐叫的差点起鸡皮疙瘩,她猛然觉得,秦籍与他们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反而更加疏远了,这般客气的语调便是证明。 她也明白程锦曾经称赞的秦籍是个斯文优雅,礼仪周全的孩子是什么意思了。 “籍哥儿也早些休息。”晚榆迟疑片刻便点点头,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反驳他们的提议,哪怕秦籍还只是一个大男孩,晚榆直觉秦籍不会希望自己继续追问下去的。 快要转角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秦籍依然站在月色下,却几乎要与浓黑的夜融为一体,带着不可诉说的孤寂。 皇宫里的宫宴也快接近尾声了,大约是因为自己最喜爱的太子不在的缘故,整个宴会宣元帝显得兴致不高。哪怕后妃绞尽脑汁的奉承也没有叫宣元帝开怀大笑。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太美好,一向浅尝辄止的宣元帝痛饮了几杯酒之后,便醉的厉害,众人只等着宴会散场,宣元帝却已经醉的连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皇后坐在宣元帝旁边,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轻轻蹙起眉头,她拿起酒盅抿了一口,呛人的酒辣味便直冲鼻喉,抬起袖子掩面轻咳了两声。 御膳房这是将陈酒给摆了上来? 皇上醉了,周皇后便是整个宫宴里身份地位最高的,她扫了一眼下首,众人都已经兴味阑珊,便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妃嫔皇子皆站了起来,朝皇后应了一声,行礼之后便都鱼贯退了出去。周皇后看了一眼醉得厉害的宣元帝,神色淡淡的对恭谨立在旁边的徐耳吩咐:“徐公公将皇上扶上御辇,送回暖心阁,好生照顾着。” 喝醉了酒宣元帝听到回暖心阁反而发起了小脾气,口齿不清的嘟囔着:“不不回去去去坤宁宫。” 似乎看见了皇后,宣元帝记得皇后住坤宁宫,便顺口说了出来。扶着宣元帝的徐耳有些愕然,连皇后都呆愣了片刻,直到宣元帝又说了一句坤宁宫。 宫女太监忙将人扶上了御辇,皇后踌躇片刻,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明明知道宣元帝醒来之后,怕是更高兴她拒绝才对。 坤宁宫里顿时热闹起来,宫女们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喜色,皇上留宿坤宁宫,这是自从娘娘封后便再也没有的事儿。 秦晚柔在偏殿里听见了动静,沉吟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没跨进厢房便被皇后身边伺候的何嬷嬷拦了下来。 往日秦晚柔的恭谨柔顺看在何嬷嬷的眼里,能捧得皇后心情舒畅,何嬷嬷自然对秦晚柔和颜悦色,只是今儿不适合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出现,她得以防万一。 “嬷嬷,我听到动静,担心娘娘,才出来看看的。”秦晚柔忙福了福,脸上却是带着些许担忧,轻声细语的解释。 “陛下喝醉了,自然有娘娘照顾,你不必多事。”何嬷嬷担心秦晚柔生出爬床的心思,疾言厉色的警告秦晚柔。 她可看不上已经年老的皇帝,秦晚柔心中颇为不屑,只是猛的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憋住了气息片刻,娇白的脸庞便染上了红晕,目光躲躲闪闪,颇为害羞的样子,慌慌张张的说:“原原来是饮酒助兴,那,那晚柔便回,回去了。” “等等,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何嬷嬷琢磨着秦晚柔吐露的话语,心中一动,猛的拉住了准备回房间的她。 这下子秦晚柔不止脸庞,连脖子都红了,她搅着手帕,显得回答这个问题特别为难和不好意思,在何嬷嬷连连追问下,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就是爹爹和继母喝醉酒之后行周公之礼弟弟,才有的弟弟。” 说完仿佛整个人都害羞极了,晚柔用帕子捂着了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何嬷嬷心中好笑的看着这个因为羞涩的快要冒烟的秦晚柔,竟是收起了严厉的表情,和颜悦色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快回房休息。 回到寝室,秦晚柔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她成为太子侧妃不久,便听说了周皇后小产的消息,据说还是一个男孩,太子妃因此在坤宁宫侍疾好几天。 这一次便是机会,便当做自己报答周皇后对自己的提携之恩,若是皇后因此有了身孕,还不更尽心尽力的将自己指给四皇子。 顺便,给太子添个堵,周皇后生下的儿子,也是嫡子。想到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秦晚柔嘴角翘起,笑得极其开怀。 “嬷嬷,这这”周皇后听完何嬷嬷的提议,虽然极为心动,却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羞耻,颇为犹豫。 “娘娘,没有孩子,就算日后你是太后,也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何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您想想,哪怕是一个公主也是极好的。” 想起皇上那些个年幼的皇子,胖乎乎的走路跌跌撞撞,实在招人稀罕,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的愿望在她心中觉醒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周皇后的目光坚定起来,她走近了寝宫,宣元帝已经躺在床上,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的不省人事。 “徐耳,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皇后的话语叫徐耳一惊,却不敢退出去,只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才得守着陛下。” “你倒是忠心。”周皇后的话语听不明白是夸赞还是讽刺,也不叫他起身,便让宫女替自己更衣,当着徐耳的面换上寝衣,躺在了宣元帝的身边。 厚厚的帐幔垂了下来,将床遮盖的严严实实。皇后想着何嬷嬷的话语,伸出手慢慢的探进了宣元帝的衣服里。 努力许久,待宣元帝呼吸粗重起来,她强忍着羞耻,慢慢的坐了上去。 一切为了孩子,周皇后双手撑在床上,努力的忍受着身体传来的不适,咬着牙将涌上喉咙的哼吟咽了下去,她只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徐耳跪在床边,隔着帐幔听到了床里传出来的动静,面上有些惨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样大胆,这不顾一切的姿态甚至没有考虑宣元帝的雷霆之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26 清醒后的宣元帝果然大发雷霆, 直接下令将皇后禁足坤宁宫, 没有他的旨意,不准出宫。 更是直接夺了皇后的凤印,将宫务交由德妃和淑妃共同管理, 直接将皇后架空了,一点脸面都没有给皇后留, 现在周皇后也就只有皇后的头衔尚存。 后宫都私底下都在猜测向来深居简出的皇后是怎么触怒的宣元帝。皇后却很冷静,她孤注一掷的举动本就带着发泄的疯狂, 这个后果比她想象的要轻了许多。 双手轻轻的抚摸在平坦的小腹上,没关系,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只要她有了孩子。 “何嬷嬷, 将晚柔送出宫吧,现在她不适合继续留在坤宁宫了。”昨晚的难堪已经被周皇后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她想起还住在宫里的秦晚柔, 这小姑娘很得她的喜欢, 何必连累无辜呢。 “娘娘,我不走,就让我陪娘娘说说话也好。”秦晚柔跪在地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百般不舍。 秦晚柔在坤宁宫的这段日子极规矩,绝不肯多踏出坤宁宫门一步, 确实叫周皇后高看她几分, 相处下来到有了些情谊。见她如此忠心, 心中极为熨帖,却还是不得不将她送回去。 “你是个有好孩子,只是我心意已决,嬷嬷差人替她收拾一下,现在就送她出宫。”周皇后摆摆手,丝毫不为所动。 秦晚柔心中大悔,她怎么都没想到,宣元帝的处罚竟然这般重,皇后现在的处境连一个后妃都不如。若是宣元帝不能回心转意,她谋划的婚事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道最后她不得不磕头谢恩,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被宫女拉了出去,依依不舍。 宣元帝却是心中呕的很,伺候的他的宫人小心翼翼动作缓之又缓,连最受他器重的徐耳都被打了板子。 “砰”又砸了一个莲纹青花茶盏,徐耳瞥了眼宣元帝铁青的脸色,约莫是又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儿,心中揣测片刻,还是上前说道:“陛下,昨晚伺候太子的宫人回禀,太子殿下带着一个姑娘去的画舫赏河灯。” 这话果然转移了宣元帝的注意力,太子有喜欢的小姑娘了?宣元帝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宣太子罢了,摆驾东宫。” 东宫是太子的住处,位于皇宫的北面,占了整个皇宫四分之一的面积,里面亭台楼阁湖泊拱桥无一不缺,处处雕梁画栋,精美之极。皇上特地改制扩建之后才让太子搬进东宫,而且皇上的暖心阁里还留着太子的寝宫,若是天色渐晚,宣元帝为免得太子来回奔波,便直接留宿其中。 宣元帝为什么最疼爱这个儿子,只因为太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当年天下分崩离析,宣元帝的父亲便乘机举兵,想要分一杯羹,家庭里的一切重担都压在了母亲身上。连他成亲之时,父亲都没有回来。后来母亲c他还有妻儿都被敌军俘虏,为了免使受辱,他的妻子撞柱子而亡。 当时他抱着仅有一岁的儿子,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俘虏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看着日渐沉默苍老的母亲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宣元帝还是撑了下来。 甚至敌军将他们三人绑在战场上向他们的父亲示威,欲将他们血祭大旗,得到的回应却是他不缺儿子,也不缺女人。 当时的宣元帝紧紧的抱着不敢哭泣的儿子绝望的想要不顾尊严的下跪乞求活命。到底敌军没有杀他们,只因为他们还有点用途。 三年之后,双方议和,宣元帝三人才被送回到父亲身边,然而他的父亲已经称王,身边有了个极其宠爱的俪夫人,而且对俪夫人生下的儿子更是疼爱异常。敌军愿意放他们回去的目的也很明确,让他们与俪夫人相互争斗。 那时候宣元帝以为苦难的日子结束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在他父亲的后宅里,那些戴着笑脸的面具下是多么狠毒诡秘的心思。 他的父亲觉得他沉闷寡言文不成武不就,不似其他儿子那般会讨他喜欢,俪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他阻挡了自己儿子继承大统的道路。 后来他的父亲称帝,在大臣的请书之下不得不立他为太子,谁让他是嫡子又是长子呢。 作为俘虏的时候他与母亲儿子相依为命,成为了太子之后,他依然只能与母亲儿子相依为命。 他的儿子被俪夫人的儿子推入了水池里,当天便高烧不退,然而始作俑者只不过得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当时只有六岁的儿子拉着他的袖子问他:“为什么皇爷爷不喜欢我?爹爹,我会很乖很乖的。” 宣元帝被儿子这几句话问的心酸难忍,当时便落了泪,他心里头暗暗发誓,要对儿子更加的疼爱,把儿子捧到天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儿子。 冷了心的宣元帝在父亲想要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立俪夫人的儿子为太子的时候,终于行动了。在他的父亲宿在母亲的宫殿,被母亲灌得酩酊大醉之后,他原本想要了结父亲的性命。却被母亲制止了。她不愿意自己背上弑父的罪名,便亲自动手,扼死了父亲。 他父亲那么喜爱俪夫人,他自然要满足父亲的愿望,让俪夫人陪伴他左右才是,他便下令让俪夫人殉葬,葬礼之后又下旨命俪夫人的儿子去守皇陵,也好让她们一家三口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只是母亲在当上太后没享两年福便病逝了,在宣元帝的心目中,他的至亲只剩下太子一人而已。 东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十分的规矩,见宣元帝前来,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再有第一次接驾时候的慌乱,只低头跪地等待御辇过去。 到了正殿的暖阁,却不见太子,宣元帝皱起眉头,守在暖阁的太监忙回话:“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浴池沐浴。” 伺候的宫人已经去通知太子殿下,估摸着一会儿太子便出来了。果然太子穿着素色单衣,脚上穿着木屐,披散着头发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小跑的李怀灵。 “怎么不擦干头发,李怀灵是怎么伺候的?”宣元帝制止住了要行礼的太子,从一旁的宫女手里拿过锦帕,亲自替太子擦头发,一面擦一面斥责李怀灵。 李怀灵除了请罪,还能干什么呢。 “小容,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个小姑娘陪你游河?要是你喜欢就抬进东宫。”宣元帝这个时候慈父模式完全开启,忍不住的念叨起来,连自称都换成了我。 太子赵司容轻轻的挑了挑眉,才拉着宣元帝,制止了他继续擦头发:“您想多了,她还没及笄。” 没有及笄没有关系啊,只要儿子喜欢行。宣元帝试探着问:“你娘当年十三岁就嫁给我了,年纪小怕什么。你喜欢要不先纳进宫里?封个侧妃也行。东宫也该添人了,不是说江南多美人,温婉昳丽,我让江南官员采选几位来京让你挑可好。” 养在宫里?他见那个小姑娘不过两次,先是觉得她有些意思,后来见她抱着弟弟明明怕极了还强自镇定的样子叫他有点怜惜而已。太子哭笑不得,父皇这是把他当纨绔养了吧:“父皇,我心里有数的,您别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太子妃是个福薄的,才大婚两年就病逝了,没生下皇孙就算了,现在呢,你那些个女人就没有一个争气的!别说孙子,让我抱个孙女也行啊。”宣元帝顿时气呼呼的,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容易吗?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二皇子上个月又给他添了一个皇孙。 太子妃是宣元帝完全比照着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这些要求慎重挑选的。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后在宣元帝看来关系确实称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谁知晓,只是染上一点风寒,太子妃便一病不起,最后竟是病体沉疴,不治而亡。 原本宣元帝才再替太子重新选太子妃,却是被太子拒了,见儿子不愿意,宣元帝只好作罢,又往东宫送了好几个美人伺候太子。光是太子还没有子嗣这一点便叫宣元帝忧心忡忡。 该怎么哄宣元帝,太子也轻车熟路,只叫宫人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盒子,太子接过来递给了宣元帝,脸上带了点笑:“给您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宣元帝打开来,是一块和田玉环,打磨的还算光滑,玉是好玉,只是打磨玉环的技术显得不够精细,仔细的看,玉环的边缘还有些不规则。摩挲着玉环,看着太子的目光带着询问。 “我得了块好玉,本想亲手雕个小玩意儿给您的。不曾想雕刻技艺难学的很,您别嫌弃。”太子说着略有些尴尬,雕刻看着容易,亲自动手起来就发现那刻刀不听使唤,整块白玉被浪费了大半,剩下的这小块只好打磨成一个简单的玉环。 儿子亲手做的,宣元帝立刻喜滋滋的叫宫女找来丝线编织成绳将玉环挂在了腰间。哎,他的儿子就是这么聪明能干,宣元帝特别显摆的走了两步。 被哄的忘记了烦心事的宣元帝便又叮嘱了太子几句,叫他遇到看上的姑娘直接跟他说,他下旨抬进东宫就好。才起身出门,准备回暖心阁。太子将宣元帝送到门口便被宣元帝赶回去休息。 宣元帝见太子的贴身太监往徐耳手里塞了一瓶伤药,他倒没说什么,闭目坐在御辇上细细的思量,若是皇后真的怀孕了,他该如何处理。 太子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棋盘,只有他一人,棋盘上却分布着黑白棋子,却是太子自己与自己下棋。这是他儿时在宣元帝没有时间陪伴他的时候,又没有别的玩伴,他便养成了自己与自己玩耍的习惯。 清脆的落下一枚白子,太子才对立在一旁的李怀恩吩咐:“你去查一查秦家二小姐。” 李怀恩应了一声,太子殿下对那小姑娘果然上心了。 太子只是觉得晚榆逗起来挺可爱的,对坏人张牙舞爪,对着自己的时候便把爪子收起来了,明明一个小狐狸要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兔子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27 此为防盗章  “这是我和芍药刚做好的杏子糕, 又软有甜, 姑娘带着路上吃。还有一包从灶膛里扒出来的乡井土, 里面混着谷粒c麦粒和豆粒, 姑娘要是到京城水土不服的话,取一勺子泡水喝。”碧桃抹了抹眼泪,抱着手里的盒子跟着明珠后面。 分别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秦咏臻已经带人上门来了。程老太太步履蹒跚,芍药忙扶着她。 明珠心中一片黯然, 看了着程老太太, 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头。狠了狠心爬上了马车,马蹄声踏踏响起, 她掀开帘子看着程家的宅子越来越远, 一个拐弯, 门口的那几个人影也再也看不见了。 离别的愁绪,明珠是真的体会到了。 秦咏臻先带着明珠到了州府的住宅, 宅子里的罗管家早已经将行装收拾妥当, 大半行李都已经提前登船出发了。这一次回京家眷不多, 原本伺候秦咏臻的丫鬟通房发了遣散银子各自放回家。加上剩余的一些行李,拢共也就三条船。 罗管家看了看时间,因为遣散了下人,早早的从外头最有名的“调鼎阁”叫了一桌席面,准备伺候着秦咏臻用完午饭便即刻出发。 “老爷, 求老爷带婢妾走吧, 婢妾已经没有其他亲人, 只剩下老爷一个依靠了,没有老爷,婢妾也活不成的。”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却见一个娇怯怯的美人扑了过来,跪在了秦咏臻面前。 罗管家双眼朝着伺候的小丫鬟一瞪,示意她们将人扶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像个什么话:“林姨娘,去留自有老爷决断。” 姨娘?那就是小妾了,明珠心情复杂,略略偏过头看了一眼。这姨娘生的可好,脸上略施粉黛,一双弯弯眸子泪眼盈盈,细细的腰肢仿佛一拧就断,哭泣的声音更是娇啼婉转,叫人看的实在心疼。 “这是做什么?寻死觅活?”秦咏臻一挑眉,声音略冷,转头问管家:“不是让你把人送走么?” 管家头上冒出一点冷汗,半弓着身子回道:“给了,老爷,不只遣散银子,连老爷这两年送的首饰衣料也全给林姨娘打包带走的。只是,林姨娘不愿意走,这,老奴也没法子。” 林姨娘推开了来搀扶的丫鬟,就这么跪在地上,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掉,越发的委屈可怜。 秦咏臻却不见动容,直接越过了跪着的林姨娘,跨脚进入了膳厅。 明珠默默的跟在他后头进去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刺人的视线,低头就看到林姨娘妒恨不甘眼眸。 对视一眼,林姨娘迅速的低下头,用袖子轻轻擦拭眼泪。许明珠心中好笑又讽刺,似乎被人当成争宠的假想敌了。 她约莫也算一个客人,按照林姨娘的身份,确实没有特别介绍的必要。 吃完饭出门路过那小径,那姨娘还跪在原地,双眼红肿,摇摇欲坠的样子,明珠怀疑她大概能随时晕倒过去。 等带着行李到了码头,明珠看到有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姨娘也上了船。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的听说的一句话,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对林姨娘来说,做妾似乎要比做妻更舒坦。 终于上了船,林姨娘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忙唤小丫鬟拿跌打药膏来。 “姨娘何必这般作践自己,若是伤了骨头,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那丫鬟也是林姨娘的心腹,卷起裤子,就看到膝盖上乌青红肿的厉害,忙挖了一点药膏,为林姨娘搓揉起来,“姨娘忍一忍,得把淤血揉散了才行。” 别看方才林姨娘哭的厉害,现在反而没有什么眼泪,蹙着柳叶眉,嗓音仍旧娇滴滴的:“我忍得住。我就问问,方才跟在老爷身后的小姑娘是谁?可有打听清楚了?” 能让老爷抛下府里的人亲自用马车接来的人,她可担心的紧。那小姑娘看着嫩生生的,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别看年纪小,有些男人可就好这一口。 她可见的多了,林姨娘心中冷笑。作为一个从小盐商收养,当做瘦马养大的人。在盐商家里什么龌龊事情没有见过。也幸好那盐商费心养大她们是为了讨好那些巡抚官员,才没有占了她们身子。 即便如此,那些恶心的事儿也没让她们少做。真拿了那么一点儿遣散费,她怎么养活自己。穷□□可没有那么容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得了伺候人的活计。遇到没良心的,说不得会将她卖进青楼那种肮脏地儿。 如此,还不如孤注一掷的跟着老爷进京。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日后自己也是依靠。正妻算什么,只要得了老爷的宠,后宅还不是让她随意拿捏。那些盐商家里,被宠妾随意作践的正妻还少吗。 “打听到了,只听说是夫人家的一个晚辈,听说吃穿用度是比照着小姐的待遇置办,老爷也从不去她的船舱,怕是一个穷亲戚打秋风的,我依稀听到罗管家叫她许姑娘。”那丫鬟替她揉着膝盖,这姑娘似乎除了老爷就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罗管家虽然笑吟吟的,却不会跟她们这些小丫鬟说什么。 林姨娘若有所思,她听说秦家早已经跟着老爷搬进了京城里住,看起来不应该是秦家那边的亲戚。姓许的话,京城里的夫人姓的是程,也与夫人无关呐。 哪天寻个机会去探一探那许姑娘的底细,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还拿捏不住不成。这般打定主意,林姨娘老老实实养着膝盖,不时去秦咏臻的船舱里头殷勤献媚,指望能在这路途上多得一点宠爱。 罗管家拨了三个人在明珠身边伺候。一个杜妈妈,脸有点方,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有些严肃,照顾明珠动作却温柔妥帖。两个丫鬟,一个叫丹桂,眉眼艳丽,却不苟言笑,活脱脱一个冷美人。一个叫腊梅,圆润可爱,活泼外向许多,整天笑吟吟的。 明珠睡在暖暖的锦被里头,丹桂用汤婆子推过,没一一点凉意:“姑娘,今儿奴婢守夜,有事儿就叫唤奴婢。” 见明珠点点头,她便放下帐幔,吹熄了蜡烛,走到外间的小塌上和衣躺下。 万籁俱静,船外凉风吹过,波涛声拍打在船舷上,清晰可闻。约莫是觉得明珠睡着了,腊梅推了推丹桂,咬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丹桂姐姐,你这么尽心伺候这个许姑娘,小门小户出来的,日后回到秦府真把你拨到她身边伺候,你可没地儿哭去啊。” 腊梅真心不喜欢许明珠,刚见面的时候穿着可寒酸了,连大丫鬟都不如。没成想却是个娇小姐,她原本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本以为回京路上能入了老爷的眼呢,谁晓得罗管家竟然将她拨来伺候这个所谓的姑娘。想到风姿出众的秦老爷,腊梅的脸不由得有些热。 丹桂特意压低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样子,主子是什么样子还轮不到丫鬟说三道四。” 她自个嫉妒许姑娘,想不开,是腊梅自己的事,想要找她拉帮结派可是打错算盘了。许姑娘再是小门小户出来,那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自有夫人替她撑腰。她们第一天来伺候的时候,许姑娘可不见半点局促,坦然大方。 还妄想主子对丫鬟诚惶诚恐还是感恩戴德不成?真遇到个性子骄纵的主子,犯了错打一顿撵出去或者发卖了,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低声警告了一句,丹桂便不再说话,谁也不知道秦府规矩是什么,那些心大了的不守规矩的丫鬟在府里待的时间也不会长久的,想要爬上主子的床成为妾的,她也不会跟着沾光。至于腊梅听不听得进去,她不会多管闲事。 装模作样!腊梅自觉被扫了脸面,心里暗骂了一口,翻个身也不在理会丹桂,开始琢磨怎么离开明珠再回到秦老爷身边伺候。 明珠躺在床上本来就没有睡着,她仔细的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原本以为她会在小县城里听从长辈的安排,嫁一个老实可靠的人,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行。 投胎是个技术活,都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就得面对现实。 脑海中仔细的梳理着那些外祖母告诉她的那些信息,思考自己的处境。 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以后的继父秦咏臻,她与秦咏臻至今只见过几面,全无交流。倒是看罗管家日常处理家事却是有规有矩,分得清上下尊卑却处事厚道,是一个明显的封建士大夫做派。自己只要遵守好他所定下的规矩,日后为了自己的名声体面,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母亲程锦的面貌,却有些模糊了,她记得外祖母曾经感叹过母亲是被外祖父充作男孩儿养的。秦咏臻是在外祖父的私塾启蒙,明珠不由得有个模糊的猜测,他们两人或者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 母亲刚走的前两年,明珠真的日思夜想,渐渐的就不再想了。她晓得母亲是疼爱她的,只是人心易变,她很忐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程锦。 还有秦咏臻的嫡子嫡女,明珠心中犯了愁,听外祖母提到过平陵侯府,平陵曾是先皇的起兵之地,以此为封号,可见皇上对平陵侯的信任。有这样富贵的外祖家为靠山,而且秦咏臻又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这样的名门贵女,也不知道性情如何。明珠不想揣摩,大约等见了面才能知晓。胡思乱想着,困意涌了上来,她陷入了黑甜的梦想里头。 船上的旅途,其实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她又不是满腹诗情的才女,能有感赋诗作画。唯一变化的只有两岸的山峦风景,明珠从开始的新奇到了无聊,能打发时间的也就是拨弄一下针线,看一看书卷,练一练小楷。 原本明珠住的船舱是没有书籍的,是杜妈妈知晓明珠识字,便去找了罗管家。当天下午时候,罗管家便领着两个小厮抬来了一箱子的文房四宝。 在码头补给的时候,林姨娘不请自来,掀开了船帘进来,说是来看看许姑娘。 明珠抬头,果然是林姨娘,穿着浅绿色的衣裙,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并没有人教过明珠这些来往的礼仪规矩,市井人家里,能娶一个老婆已经是不容易,哪里还有余钱养得起小妾。 明珠站了起来,脸上带了一点客气疏离的笑,颔首算是打招呼:“林姨娘,请坐,腊梅看茶。” 她到底是秦咏臻的良妾,并没有卖身契。明珠的这番态度,就好像是家中的小辈遇到长辈的妾,自然不会失礼,却也不会多敬重,礼节倒也过得去。 站在一旁的杜妈妈略有些惊奇,管家遣她来伺候这位许小姐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到底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见识低,脸皮薄却自尊高的很,担心她听不进去自己的教导。 几日相处下来,却有些刮目相看。为人聪明伶俐,行事通透和气, 心里略有些底气,但是看到明珠船舱里的摆设用度,林姨娘仍旧心里头不舒服,也担心秦咏臻是看上了这个许姑娘,眼珠儿转了转,娇声笑了起来:“何必叫的这般疏离,许姑娘唤我一声姐姐,也合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28 此为防盗章 院子的角落里还栽种着几棵树, 明珠只认出了其中一棵是枇杷树,葱葱郁郁的树枝上硕果累累, 一颗颗黄澄澄的枇杷挤在一起,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居安堂门口竟然没有值守的丫鬟婆子,程锦低声吩咐了一句, 她身边的丫鬟忙快步走去厅堂里头, 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声的回话:“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在屋子里头。” 明珠的目光掠过枇杷树上被摘掉大半的枇杷,树下还放着一把梯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枇杷, 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摘了枇杷大约去厨房了吧。 新鲜的枇杷最好现吃或者做成枇杷膏存放, 瞧着院子里的这些蔬菜,秦家二老怕是节俭的人。 如明珠料想的一样, 丫鬟最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秦家二老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 秦老太太头上勒着珍珠抹额,穿着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袖子挽得老高, 双手握住一把大铲子不停的在锅里搅拌。铁锅里升腾出袅袅的水蒸气,散发着枇杷膏的药香气。 而在灶下烧火的却是头发花白的秦老太爷, 红通通的灶膛里热气腾腾, 将他带着皱纹的脸熏的发红,而他却没有丝毫在意, 不时的往里面添块木柴, 或者嫌火太旺了, 又将柴火夹一些出来。 灶膛周围几个丫鬟在忙碌着把枇杷剥皮, 另外几个则在清洗枇杷叶子,显然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 “爹,娘儿子回来了。”秦咏臻开口唤了一声,惊动了正在熬膏的老人,秦老太太哎呦一声,将锅铲递给一旁的丫鬟,顺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扯着嗓子嚷嚷:“咏臻回来了!咋不早点说!老头子别忙活了,儿子回来了。” 拉着秦咏臻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儿子比走之前瘦了黑了,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忙不迭的说:“瘦了瘦了!吃饭了没?先吃饭!我给你做韭菜盒子,这头茬的韭菜又肥又香。” “娘说的是,我正好饿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秦咏臻顺着秦老太太的话说,伸手搀扶着,慢慢的朝膳厅里走。 膳厅里顿时显得热闹起来,秦老太太还记得自己的大孙子:“昨天箜哥儿来菜地里玩耍,天晚了就没回去,在我这儿睡着了,快把箜哥叫起来吃饭了。” 秦箜便是程锦嫁给秦咏臻之后生下来的儿子,才四岁,正是惹人喜欢的年纪。 “娘,你别惯着箜哥儿。”秦咏臻只好劝一句,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当初接秦家二老上京城之后,长子和长女已经在侯府教养了许久,与在田地里刨食秦家二老相处起来可十分别扭。 尤其秦家二老出门做客,更是闹了不少笑话,让姐弟两人深感丢脸,越发相处不起来。直到程锦嫁了进来,从中调解劝说,才叫家里和睦起来。 待秦箜出生,秦家二老更是将这个孙子疼到骨子里头去。 “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长得真俊。”秦老太太眼尖的看到明珠,陌生的紧,就开口问。 秦咏臻拍了拍程锦的手,安抚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娘,明珠是小锦先前生的女儿。我外出这两年,回来的时候便将她带回来,也免得小锦日思夜想的。” 明珠看了一眼程锦,见程锦点头,走上前行跪拜空首礼:“明珠见过秦爷爷,秦奶奶。” 秦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的慈祥的笑,招手让明珠过去:“原来是小珠珠啊,你小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快过来奶奶看看。” 拉着明珠的手,细细的看,这小姑娘脸颊红润可爱,尤其眼睛生的好看,黑白分明澄澈似水,好像会说话一般,手摸起来有些粗糙,还不如府里的丫头柔软,显然是做惯了活计的。 “珠珠长得真俊俏,把小锦都比下去了,哎,来京城里好,正好跟籍哥儿年纪相仿,不如给籍哥做小媳妇。”秦老太太越看越喜欢,正好看到懒洋洋的大孙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在小县城的时候,都是小门小户邻里乡亲的,关系亲密,闲暇时候聊天,总有将来我家小子娶你家姑娘,我俩定个娃娃亲这样的话语,若是有心便说不定成了,不成就岔开话也不影响什么。 “嗤,祖母你真看不起你宝贝孙子,这种丫头,哼,我能看得上?我跟她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是鲜花她是牛粪。”想起秦家二老便是乡下来的,秦籍将那句乡下土丫头给咽了下去,挑着含情的桃花眼,满是不屑的说。 秦老太太仔细又端详着明珠,才反驳道:“珠珠模样生的好,我这把年纪了,见到的姑娘家里,珠珠长相也是拔尖的。” 见自己的祖母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话语里的鄙视,秦籍气的一张清俊的脸都涨红了,祖母,我才是你亲孙子,亲的! “娘,嫁不嫁这话以后可说不得。小锦嫁给了我,她女儿自然也是我女儿。按理说女儿家是不记入族谱的,只是这姓却是要改一改。改了姓就是秦家人了,以后珠珠便是籍哥儿的姐姐。”秦咏臻放下茶杯,暗含警告的瞟了秦籍一眼,秦籍怏怏不乐的闭嘴,才开口打断了祖孙之间的谈话,轻声细语的解释。 一直沉默着的秦老太爷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日后小柔也有个伴儿,日后也好给明珠找一户好人家。” 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却有一点儿好,从来不会反对儿子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儿子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见识可比他们强多了,做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才说着,便有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进来,那娃娃穿着大红五蝙织锦小袄,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如意式样金锁,白白嫩嫩,长得不怎么像程锦,那应该是像秦咏臻。 婆子将他放在地上,那娃娃朝着家里的长辈一个个乖乖问好,看到秦咏臻的时候,有些茫然,好似不认识就不问好了,跑到程锦身边,抱着程锦的腿。 “看你,离家两年连箜哥儿都不记得你了。”秦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说。 “箜哥儿,叫爹爹,这个是明珠姐姐。”程锦轻轻的推推他的背,让他看着秦咏臻。 秦箜眨着大眼睛,乖乖的叫了一声,又看了看秦晚柔,最后看向明珠的目光带着全然的陌生:“姐姐不是在那里吗?我不是只有一个姐姐呀?” 明珠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她来到秦府本来就是陌生人,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箜哥儿不认识她才是正常反应。 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姐姐,秦箜就迈着小短腿去找秦籍玩,虽说秦籍不喜欢程锦,却与这个弟弟相处的不错,颇有些好哥哥的架势。 在来的路途里,杜妈妈曾经感叹了一句,着急赶路,在吃食住宿上实在委屈了明珠。现在秦府将饭菜摆了上来,竟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韭菜盒子在里面是最不起眼的,春笋拌白肉笋脆肉鲜肥而不腻,松子肉嫩如豆腐虾鲜松香,人参珍珠鸡汤清见底补脾益肺明珠算了算,就这一餐饭,足够她在老家的时候大鱼大肉吃上上一个月了。 太腐败了,明珠不过每盘菜挑了两筷子就吃饱了,待秦咏臻放下筷子之后,她也就停下了。 用完了饭,秦家二老就催促着秦咏臻去好好休息。程锦领着明珠去了她以后要住的院子。坐北朝南,虽不是特别宽敞却很精巧,正厅被当做了客厅,一边厢房是卧室,另外一间则布置成书房。院子极小,有一棵高大的枫树,长着嫩绿的叶子,等到了秋天枫叶红了,肯定灿烂夺目。 伺候的人除了管家先前给了杜妈妈c丹桂c腊梅,程锦另拨了一个叫木棉的大丫鬟给她,笑着说让她凑个四季花香。明珠点了点头,另外还给了三个小丫头,这只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余下的做撒扫的粗使丫鬟婆子可没有算在里面。 “你初来乍到的,却是需要学一下礼仪规矩,秦府是有女先生的,等过两日,你改了名字,我领你去见一见。”秦府的女先生是秦咏臻特地请来教导秦晚柔的,虽然秦晚柔已经行了及笄礼,在相看人家了,却还是照常跟着先生学习。 程锦望着女儿,心里头微微叹息,到底是分别了数年,那个时常搂着她撒娇的小小姑娘,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不能磨灭的回忆。 略有些生疏的挽着程锦的胳膊,慢慢的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珠才略带着鼻音轻轻的说:“娘亲,我很想你!今天很开心的,很开心。” 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程锦嗅到了一股浅浅的馨香气息,心里头一直挂念着的会奶声奶气叫娘亲的小小姑娘慢慢的被眼前这个秀美的女孩替换。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两人慢慢的说着相互空白的时光,话语越说越多,萦绕在母女之间的那点儿生疏消失的无影无踪。 细细的叮嘱了许多,直到身边的大丫鬟轻轻催促了,程锦又见明珠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疲惫,才停下话语。 “珠珠,你好好休息,缺了什么记得跟娘说。”程锦捏着女儿的手,心里想着该调些乳膏来,将珠珠的手养的白嫩些才好。 突然想起一同跟来的林姨娘,明珠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有一个林姨娘” “不过是一个姨娘,安分守己最好,若是犯了秦府的规矩,撵出去就是了。这些事儿珠珠不要替娘担心。”微微一愣,管家还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她,程锦不想让这些肮脏事儿污了女儿的耳朵,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 明珠心里涩然,若是千百年以后,女子能挺直了腰杆自力更生,然而现在,母亲这样的也只能忍着男人的三妻四妾。 程锦替明珠拉了拉被角,让她好好休息,又严厉的吩咐了丫鬟好好伺候着,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丰宜院。 正院里还亮着烛火,秦咏臻歪在塌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在明亮的灯火下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烛火这般昏暗,三郎仔细伤了眼睛。”程锦的语气带着温柔的埋怨,说话间带着两人私下相处的亲昵。 秦咏臻上头原本有两个哥哥,只是年幼夭折,秦家二老便小三儿小三儿的叫,当小名使唤。直到后来儿子当了官,才改了口。 程锦嫁给他之后,两人情话私私,才有了这样亲密的称呼。 “我本翻着书,仔细考量,准备替明珠取个什么名字好。”秦咏臻丢开了书,伸手搂过程锦的腰肢:“为夫这次带回你念念不忘的宝贝女儿,可满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29 晚榆领着人到了正院, 没见到程锦, 反而是在偏厅见到了秦咏臻。 “原是不该打扰母亲休养,只是听这婆子说林姨娘在出门的路上说了些混话, 女儿并没用细问, 只将人带来, 还请父亲定夺。”晚榆只示意丫鬟将那婆子带上来。 那婆子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头埋的低低的,嘴唇抖索得厉害,半句话不敢说。 晚榆说完便安静的站在一边,秦咏臻的语气有些疲惫,他忙了一天,回府又遇到程锦的事儿, 才将将随意吃了两口饭, 真有些累:“说的什么混话?罗管家留下。” 接下来的事儿便不该她管了, 晚榆忙行了一个礼,领着丫鬟都退了出去,直接回丰宜院了。 秦咏臻闭着眼睛, 伸手揉了揉额头,罗管家上前一步,冷冰冰的喝到:“林姨娘说了什么话?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林姨娘说, 说老爷和夫人是勾搭成奸, 还还说老爷和夫人害死了先夫人”那婆子抖得好似筛子一般, 哆哆嗦嗦的将林姨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些混话的人除了你还有谁?”罗管家顿时觉得不妙, 这样的谣言要是流传出去, 对老爷夫人都有妨碍。 那婆子几乎是绝望的吐出了大少爷的名字。 秦籍在出生之后,丁氏的身子骨病不好,尤其她病逝之后,秦家姐弟更是被平陵侯府接走教养了好几年,在丁家老祖宗的教养下,对丁氏的感情极深,所以秦籍才在他娶续弦那般反应剧烈。 几乎是气的发抖,秦咏臻顺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砸在了地上,不过区区一个姨娘,还真叫她翻出风浪来了。 “将这几个婆子远远的打法了,至于林姨娘,便捡口薄棺安葬了吧。”秦咏臻捏了捏鼻梁,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跟秦籍说这事儿。 秦籍是他浇筑了心血的长子,日后秦府的顶梁柱,他怎么可能放任秦籍心中对自己有怨怼。 早晨起床,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房檐下的雨水珠子一粒粒的往下坠,花园里的菊花被打落了一地的花瓣,叶子被洗的碧绿油亮。 丹桂替晚榆披上一件素锦银丝边纹兜帽披风,撑着雨伞朝正院走去。程锦身边的丫鬟将她领了进去,外间太师椅上,秦咏臻端着茶盏喝茶。 晚榆想起来,今儿到旬休,却也难得秦咏臻在家。 “你先进去找你母亲”秦咏臻只简单说了一句。晚榆便点了点头,跟着丫鬟进去卧室。 卧室与外间隔着一道多宝阁,又有一道屏风挡着,能相互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 “珠珠,来娘身边。”程锦将丫鬟遣退了,叫晚榆做在她床边,轻声的吩咐:“待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晚榆嘴巴动了动,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秦晚柔和秦籍也到了,秦籍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底带着点青黑,显得精神不振,显然昨晚上没有休息好。 秦咏臻摆摆手,伺候的丫鬟便退了出去,他看了一眼秦籍,才缓缓开口“昨天我罚了林姨娘,倒是叫她在籍哥儿面前说了胡话,今儿将你们一并找来,便说开了,也免得你们胡思乱想,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卧室里的程锦和晚榆将话听的清清楚楚。晚榆倒是没想到林姨娘说的话叫秦籍听到了,这么想那话应该不中听,才会叫秦咏臻这般重视。 秦籍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冷漠,捏着折扇的手也用力握着,虎口发白。 “我与小锦确实曾经认识,我自幼在岳父的私塾里启蒙,考中秀才之后,岳父私下跟我说亲,我当时便拒了。”秦咏臻倒也爽快,他与程锦见面不多,那时候是有些朦胧的情谊的。 只是在州府见识到富贵人家里的做派,他便萌生出了无限的野心,那么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便不合适了。当机立断的他便将所有想要说亲的媒人都拒绝了。 秦咏臻是个城府深的,他知晓只要自己中了进士,那便是鱼跃龙门,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年少有成,少年俊秀,他希望日后娶一个在仕途上有助益的女子。 晚榆脸上平静的神色顿时裂了,露出了一点不可置信,秦咏臻这样开门见山,甚至是私密的话语说给儿女听,将程锦的脸面置于何地? 她艰难的转头,望着程锦平静的脸色,便握住了程锦的手,那手有点冰凉。 “后来与小蕴成亲,我们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小蕴身体单薄,她逝去之后,我本是没有再娶填房的打算。”秦咏臻神色平静,平陵侯府的嫡出小姐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看上他的。 平陵侯府当初如日中天,极得皇上的信任,平陵侯爷当时未雨绸缪,给家中儿子挑选的媳妇都是清贵人家,只是到了女儿这里,却犯了难。 秦咏臻与丁蕴的所有巧合偶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待他入了丁蕴的眼,几乎是非他不嫁,平陵侯爷自是知晓这个青年,私下调查之后,却觉得极为满意。世故圆滑,聪慧机敏又有野心,对侯府来说是个极好的助力,便定下了婚事。 果然成婚之后,秦咏臻对丁蕴极好,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为人又有能力,在侯府的牵线搭桥之下,升职极快,若是丁蕴不因病去世,两人在京城里可是有名的神仙眷侣。 徐姨娘是丁蕴病重的时候,咬牙抬的姨娘,为的是方便照顾她的一双儿女,徐姨娘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侯府,自是不敢反抗,只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当做下人照顾秦家姐弟。 “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李阁老是我的顶头上司,五年前他曾试探为父的口风。他有一个女儿娇宠长大,却因为守孝耽搁了,蹉跎到二十岁还没能嫁人。只是当时我找籍口推脱,便说在家乡已经有了续弦的人选。”若不是因为李阁老与那俪夫人有瓜葛,这婚事对于秦咏臻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偏偏他当时听到了些许风声,万不敢答应。 秦晚柔和秦籍面面相觑,李阁老他们是知晓的,就在秦咏臻娶了程锦两年之后被问罪,被满门抄斩,连跟他有姻亲的人家都遭了罪,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若父亲娶的是李阁老的女儿,现在哪里还有秦府。 “当时我便告了假回家探亲,本就是为了寻一个续弦,恰巧听闻程锦丈夫亡故,我便动了心思。当时程锦是最合适的人选。”秦咏臻的话语并没用说透,在场的都不是笨人,自然能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最合适,并不是最好也不是最想要的。 程锦的门户不高,进门之后自然不敢薄待秦晚柔和秦籍,平陵侯府也不会心生介意。 加之程锦为人机敏,稍加调~教便能撑起场面,知情识趣,有分寸。本身便是寡妇再嫁,即便是生下了儿子,也不会动摇嫡长子的位置。 晚榆听的已经脸色煞白,夹杂着怒气,她以为秦咏臻对母亲哪怕谈不上深情,起码也是有些情份的。然而今天他的一番话却表明了,他娶程锦不是因为什么浪漫的念念不忘,程锦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的恰当的人选。 秦咏臻心里,对程锦不是不在意的,只是这点在意排在了许多东西的后面。 掀开了这温情脉脉的外衣,晚榆心中越发的难过,秦咏臻平日里可以对程锦很温柔,很体贴,这些都是有底线的,一旦涉及了旁的利益,程锦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至少现在在他的眼中,未来可以光耀门楣的嫡长子秦籍就比程锦重要的多。 晚榆的手心已经是一片冰凉,双眼中溢出了悲伤,她在为程锦鸣不平。或许对于旁的人,她还能出言安慰,感情算什么,能有前程重要,可是对于自己的母亲被这样的对待,她却看不破。 程锦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最合适的人吗?或许吧,当年来提亲的人里头,秦咏臻对她而言,不也是最好的人选吗。 不过是一次选择而已,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顾及这么多情情爱爱。才嫁入秦府的时候她也是有过憧憬的,秦咏臻不动声色的跟着同僚去寻欢两次之后,满身的脂粉味,程锦也伤心欲绝过,她看透了,心也就冷了。待怀了孕,生了箜哥儿,心里有了念想,也就看开了。 秦咏臻愿意玩些小情调,她便陪着,他愿意展现温柔体贴,她便受着,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 若是寻常人家儿子不听话,叛逆了,非打即骂,秦咏臻却是将事情摊开了说。这一番话不止是说给秦晚柔和秦籍听的,也是说给程锦和晚榆听的。 “你们回去仔细想想吧。”秦咏臻最后说完也不听一双儿女说话,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他的儿女,想必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晚榆便听到了秦晚柔和秦籍站起来时候衣服间摩擦的细碎声音,告退的声音,离开的脚步声,接着是推开门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0 此为防盗章  整个秦府里头, 他最怵的就是亲姐姐。他是秦家嫡子, 聪慧过人,就是性格散漫的紧, 被秦晚柔死盯着苦读, 待时间久了, 发现读书的趣味,才不用姐姐鞭策。只是娇惯出来的,好美食爱华服喜美人的享乐性子却是难改了。 “我的弟弟,敏而好学,哪里还需要我监督功课呢。”秦晚柔略一挑眉,好笑的看着弟弟松一口气的样子。她接过丫鬟端上的香茗喝了一口,方说明来意:“大约在这两天, 父亲便回府了。继夫人的女儿也可能一同前来, 听姐姐的话, 若是那女孩儿不来招惹你,你可不许犯浑。” 弟弟与那程锦十分不对付,而且是弟弟单方面的看程锦不顺眼, 不时的找茬。哪怕秦晚柔百般挑剔仍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继夫人,程锦可谓十分的完美。人情往来c主持中馈甚至是教育子女。 既没有故作亲热的捧杀放纵, 也没有心思歹毒的栽赃陷害, 与她和弟弟之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 比起她的上一世可是好的多了。 “那继夫人的女儿要来京城?”秦籍扬了扬眉, 心思一转, 立刻就有些明白程锦的打算,撇着嘴冷冷一笑:“要不要拍手称赞一声慈母心肠。” 各家夫人说儿媳妇,不仅要看家世家风,更要看女儿的父亲是谁,若是她那女儿来到京城,随了父亲的姓,也算的是秦家人,日后说亲自然要顺遂许多。当年把女儿丢在那小县城五六年,现在倒是想起要做个好母亲了。 秦籍真心看不上程锦,倒也不是,只是小小的时候对程锦就有莫大的偏见,想要找个破绽出来证明程锦是个爱慕虚荣,不及自己亲生母亲一份半点的女人而已。 没成想,程锦做事圆滑老练,为人又和气轻易不与人急脸,秦籍找茬没落得半点好处,反而吃了几次小亏,越发的看程锦不顺眼了。 他们姐弟俩至今没有改口称呼母亲,仍旧唤一声继夫人,便是程锦刚刚进门的时候,秦籍闹腾的厉害,几乎要掀翻整个秦府,不准改口。 在秦咏臻默许程锦退让之后,继夫人这个称呼便一直延续到现在。 秦晚柔抬起如玉般的手指戳在自己弟弟额头,想想她的弟弟,比起前世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来说,现在十二岁考上秀才的弟弟确实能叫人称赞一声文思敏捷。 弟弟心里也是有数的,秦府的大少爷,侯府的外孙,任性就任性些,比起弟弟来,她却是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反而失了大气。 “算了,你高兴就好,别失了分寸就行。”秦晚柔眉眼弯弯,柔柔的笑了起来,分外的温情。 才说着,便有丫鬟急匆匆的进门,满是高兴:“小姐,少爷,老爷回来了!” 秦籍最先站了起来,抬手让丫鬟理了理衣服,颇有些兴致想去看看程锦的女儿长得什么样。 正院里头程锦搂她搂的可紧,让明珠整个人都埋在她的怀里,心跳的厉害,那股胀胀说不清的酸涩喜悦交缠在一起,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嬷嬷见状,忙上前劝慰,略有些担心的扫了一眼秦咏臻,担心老爷见此心里不舒服。伺候的几个大丫鬟也围了上去,整个厅堂顿时有些喧闹。 “这是怎么了?”一个疑惑的嗓音轻轻的响起,却是秦晚柔领着秦籍跨了进来,见到程锦明珠母女相拥哭泣的样子,神色顿时掠过一点了然。 秦晚柔一身浅碧色绣花裙,发髻上簪着圆润的珍珠钗,眉眼鲜明,明明是一个明媚的少女,却少了一点儿活泼气息多了一点少见的沉稳。进门之后,朝秦咏臻略一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与秦晚柔站在一起的便是秦咏臻的嫡长子秦籍。五官比姐姐还俊秀出众,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桃花眼,带着欲说还休的风流深情,只是年纪尚小,才十二岁,身形尚未长开,犹带着稚嫩。 “父亲不去劝一下?再哭下去可就晌午了,祖母和祖父可还等着呢。”秦籍虽然喜欢看热闹,只是这热闹还不足以让他觉得能忍下去浪费时间。 一个平民百姓里头出来的继女,这般兴师动众,看着戳眼。隐隐的撇撇嘴,秦籍颇为看不上眼的样子。到底顾忌父亲站在一旁,才懒得说那些打脸的话。 秦咏臻对这个儿子可是头痛的很,聪明过人,写的文章可锦绣繁华也可四平八稳,是他最报以希望能考上进士的儿子。可偏偏被岳家宠得性子散漫的又我行我素,他这个父亲不是没下狠手收拾过,只是板子没打几下,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就已经呼天喊地的拦住了。 隐晦的瞪了一眼,秦籍不以为意,难得看到一贯从容不迫的继母这样失态,也能让他开心一个下午了。 程锦听到了秦籍的话语,猛的一顿,才止住了眼泪,却有三四个小丫鬟捧着脸盆c巾帕c脂粉等物进来,却是秦晚柔刚刚吩咐准备的,妥帖周到。 “这般没眼色,还不快伺候着夫人进去梳洗。”秦晚柔也略有些不耐烦看这对母女情深的样子,轻轻的呵斥了丫鬟一声。 几个丫鬟忙扶着程锦领着明珠到一旁的暖阁里,丫鬟伺候着洗去了脸上的残妆,重新傅粉画眉。明珠还没有必要涂脂抹粉,只用了一点八珍白玉珍珠膏润了润脸。 两人出来的时候,出了眼眶微微带了点红肿,已经看不出哭泣过的痕迹。 程锦先看了看秦咏臻,才开口替三人介绍,让她们相互认识一下,便要去拜见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在来的路途中,杜妈妈略教导过她一些礼节,她便主动开口问了一声礼。 “许妹妹客气了。”秦晚柔不动声色的将明珠打量了一遍,轻笑起来,这般稚嫩的继妹,可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她记忆里的秦晚榆是那个穿着明黄宫装,举手投足间高贵明艳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只是这一世,属于秦晚榆的机缘,她却是要抢过来了。 秦籍只点点头,并没有搭话,却是挑着那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将明珠打量的仔仔细细,那程锦并不是十分绝顶的美人儿,生出的这女儿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瓷白的肌肤仿佛凝脂一般,竟衬的华美的锦衣有了几分暗淡,有意思。 慢悠悠的勾着唇露出一个笑,本来就风光霁月的翩翩少年越发显得神采逼人。秦籍就等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被自己撩拨的神魂颠倒的样子。 明珠也淡淡的回了一个笑,果然是美少年,这秋波暗送的样子真养眼,就是年纪太小了些,再长两年,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心中感叹着,面上却一派平静,明珠默默的跟在母亲身边。 秦咏臻见儿子这般,心中略有些生气,要是传出儿子与继女的丑闻来,对嫡子日后的名声有妨碍。对明珠的表现倒是十分满意,果然是个知进退的。 秦籍可是有些生气,果然是程锦的女儿,世故狡诈,哼。 秦咏臻走在最前头,程锦略落后半步,两人低声说着话,秦晚柔c秦籍跟在后面,明珠便落在了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秦老太爷住的地方走去。 秦籍故意放慢步伐,几步路便于明珠走在了一块儿,懒洋洋的调笑:“不知道许姐姐可曾读过诗经,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听起来却是男子赞美女子美丽的容貌和美好的品德,诗没有毛病。只是在眼下,念诗的人以及听诗的人便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太轻佻了。 少年故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款款情意念出来,仿佛羽毛一般轻轻拂过耳朵,叫人心底漾起阵阵酥麻。 若是其他的挑衅,明珠也就忍耐下去了,这样显得轻佻的话语,旁边都是伺候的丫鬟小厮,也不知道是否识字。若传出个什么,她的名声就毁了。 明珠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却干脆:“诗经啊,外祖父刚好教到《相鼠》,我念给秦少爷听听,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少女的嗓音清清脆脆的,念诗的语调抑扬顿挫,十分的动听,却叫秦籍青了一张脸。还以为她跟继夫人一样会忍着呢,没想到却是个有脾气还伶牙俐齿的,竟然骂他是老鼠,还是无仪无礼无耻之人。 这诗里有几句明珠没有念出来,若是念出来,便是咒骂叫无礼的人还活着干吗,还不快去死,却是太过了。 秦籍自讨没趣,继续死缠烂打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没风度小家子气,气哼哼的快步上前去追秦晚柔,不在搭理明珠,倒是叫明珠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总算可以回宫了,喜的阿福忙跪地请安:“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坐在蒲团上的道晏睁开了双眼,面色虽有些诧异却没有见到贵人时候的慌乱,只站起来朝太子作揖。 四皇子也没有了见外人时候的高冷姿态,俊脸上摆出了委屈的神色,嘴巴里哼哼唧唧的喊了一声太子哥哥,过了半个月才来,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回去,镇国寺没有肉吃,他都饿瘦了。 太子那双眼睛好似洞察了四皇子的心思,曲起手指使劲一弹,四皇子哎呦一声,捂着脑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太子哥哥还是那么狠,他觉得他额头都肿了。 “小四,逍遥了半个月,该回宫了。今晚要是我不来,明儿便是父皇的口谕,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口谕的。”太子只露出点微笑,双手负在身后,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柔和。 四皇子可以说是在太子身边长大的,与太子的情分格外深厚,在他面前太子极少自称孤,若不然,太子也不会亲自到镇国寺接四皇子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31 此为防盗章 怎么今天突然叫她穿这样, 颇有些隆重, 仔细看了一眼,碧桃也是穿了一身浅绿色的新衣服, 衣服上还还有这明显的折痕。 大约是有贵客上门, 明珠抿着唇想。 裙子穿上身果然大了一截, 裙边已经折了一折缝起来,等明珠长高了还能放一放,腰间宽了可就没办法缩短。碧桃又从衣箱里寻了一跟丝绦,帮明珠系在腰上。 越发显得那腰肢纤细的好似柳条一般柔软,不及盈盈一握。发丝梳成双丫髻,用一串细细各色珠子缠了起来。还未完全长开了脸颊上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白嫩嫩娇滴滴可人疼的模样。 外祖父的宅子并不大, 厅堂上还分了一层, 白墙黑瓦。阳光从院子正中间里的天井里倾泻而入, 照在里青砖上。墙角错落有致的栽种这几盆花,已经吐出了些许嫩芽。 明珠下了楼梯穿过小小的庭院,拐弯到饭厅的时候, 看到另一个小丫鬟芍药踩着凳子把过年时候挂上去的灯笼取下来。那灯笼挂了些日子,颜色旧了许多。 程老太太也穿了一件簇新的黑褐色绣福字的衣裳,头发用了桂花油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 光滑水鉴, 挽了个发髻, 绾了一枚银鎏金簪子, 脸圆圆的, 眼角带笑,显得很和气慈祥。 “珠珠过来我身边坐。”程老太太的眼神些许不舍和忧愁,最后的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叹息,朝自己疼爱的十三年的外孙女儿招招手。 明珠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情感波动,心中带着些许猜测,今儿约莫是有事情发生吧,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走过去挨着程老太太坐下,顺手将桌上的白瓷浅口碗挪到了程老太太面前,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少女的甜味:“外祖母,尝尝这个红枣藕粉,这藕粉可是去年莲藕长成的时候我亲自磨的呢。红枣也是去皮去核碾成了枣泥,一点儿都不扎口。” 把老藕切成寸段,加清水细细磨成藕浆淋入水缸,用布袋虑浆,澄清,去水,再晒干成粉。明珠带着两个小丫鬟手都磨红肿了,十斤藕也不过得了半斤藕粉而已。 这贴心的话又勾起了程老太太的心里头的酸楚,本来打算慢慢的相看这好人家的儿郎,最好是县里头,读书识字家底殷实,人口简单的,等过两年明珠及笄了,她做主嫁过去,也能了却她的心愿。 现在确实不成了。 想到远嫁京城的女儿,程老太太心里越发的不舍,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么舍得让女儿和外孙女儿骨肉分离。 程老太太心里难受,自然没有什么胃口,到底是外孙女的心意,到底把那碗带着红枣香气的藕粉喝了下去。温热的藕粉流进胃里,叫她心里的郁结也消散了些许。 早饭之后,程老太太心里藏着事儿,叮嘱许明珠今儿不许出门,待会儿亲家要来。 明珠微微一愣,程老太太口中的亲家自然是她的外公外婆。自从她母亲再嫁之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淡下来,反而时常走动。 一年的时间里,她有半年住祖父家半年住外祖父家,四位老人都对她疼爱有加。 今天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祖父祖母会来呢? 果然晌午之后,许家翁和许家婆婆就上门来了,这两位老人看起来要比程老太太要黑瘦一些,身体却硬朗,说话也不同于程老太太的温声细语,带着直来直往的爽利。 “祖父祖母。”许明珠脸上带着可人的笑,小嘴仿佛含着糖一样甜滋滋的喊了一声,挽着许家婆婆的手亲亲热热的进了厅堂。 “珠珠这丫头,见了祖母就把外祖母给忘一边了。”程老太太见状心中忧虑更甚,面上却带着一副佯装吃醋的样子,叫许明珠又一通撒娇卖痴的哄了一顿。 待三人坐定之后,徐明珠捧着青瓷茶盅进来,盅里是用甜杏仁干百合碾碎并冰糖,熬煮出来的甜汤。 喝了一口清甜可口的杏仁茶,许家婆婆开门见山的问道:“亲家,这急的找我们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啊?” 程老太太露出了一点为难,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说道:“我那丫头写信来说,想把明珠带去京城。本来我是没脸开这个口,只是为了明珠的前程,也为了成全她们母女,才厚着脸皮开这个口。” 仿佛炸雷一般,许明珠那白嫩嫩的小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黑润的眸子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外祖母。 去京城?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了? “我不同意!”许家婆婆被这些话语惊了一下,才霎时间的工夫,就嚷嚷起来,嗓音尖利:“明珠是大郎唯一的骨血!小锦是你家宝贝闺女,你心疼她!她替大郎守了三年寡,这份心意也足够了。她再嫁,我和老头子没有半句话,还给小锦添了嫁妆!如今没落的一句好倒是要让珠珠儿随母改嫁!我和老头可还没死呢!!” 许家婆婆可气很了,双眼瞪的老大,嘴皮子利落的好似炮仗一般,指责的话语劈头盖脸的喷向程老太太,半点不由人插嘴。 话音才落便探出手死死的捏住明珠的手腕,将她拉扯起来,竟是要把明珠带回家的架势。许家翁不好开口说话,却是一同站了起来,显然是同意妻子的做法。 两个丫鬟忙跑过去帮忙拦着,又不敢动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程老太太。 “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程老太太连忙站起来,扶住了许家婆婆的肩膀,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让明珠去京城!小锦再嫁那一年原本就打算带着明珠走的是我强留了下来!” 这话说的不假,那的女儿再嫁的那人原本是程秀才私塾里教导过的一个学生,名叫秦咏臻,却是天赋了得,竟是考上了二甲进士,又入了京中贵人的眼,是太后的亲自下懿旨赐婚,将平陵侯府丁家嫡出的三小姐嫁给了他。 只是那丁小姐身子骨娇弱,生下嫡子之后愈发病体沉疴,半年之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子一女。秦咏臻替妻子守孝一年之后便没有再娶。 直到五年前回家探亲,见到自己的老师,又听闻程锦是寡妇之身,便上门提亲。 程老太太不敢细想为什么秦咏臻为什么愿意娶小锦一个寡妇,只是秦家已经又嫡子嫡女,外家又是侯府。自己的女儿一个续弦,远嫁京城也不知道秦家的底细,这样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处境,叫她死命留住了外孙女。 她还犹然记得女儿哭肿的双眼还有那句我会带明珠去京城的话语。 “那,那为什么突然要带走明珠呢?”许家婆婆慢慢的停下了拉扯,有些惶然,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亲家其实性子温柔又好说话,今天这般反常的口气,与平时太不一样了。 程老太太叹了口气,才慢慢说道:“这一次,是咏臻来接珠珠去京城的。” 这才一句话,就叫许家婆婆松开了手,跌坐在椅子上。当年程锦再嫁,除了因为许家二儿子年纪渐大,寡嫂与小叔同在一个屋檐下容易引起风言风语之外,另外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便是秦咏臻当时已是五品知州。 民不与官斗这不与真正的意思可是不敢,无事见官,脱肉四两。若真是秦咏臻亲自来带明珠走,程家许家哪里敢阻拦。 许明珠去京城已然是铁板钉钉毫无回转的事情。 “昨天咏臻遣人送来拜帖,今日登门拜访,来细说带珠珠去京城的事,我才打发人把二老一道请来。总不能因为这样两家结仇。”程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还茫茫然的外孙女,也希望珠珠能同心甘情愿的去京城。 简先生望着她平静的样子,心中略有狐疑,只当她强撑着不服而已,便挥了挥手,开始让秦箜打开字帖照着描红。 晚榆细细的观察,描红需要看准笔形,记住笔录,而且需要先生引导学生记住字形,必要的时候还会细细替学生讲解如何运笔。而这个简先生却只随意让秦箜照着临摹,半点不操心。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简先生不止没有做到,反而对他们姐弟敌意十足,她得细细想一个对策才行。秦箜这个年纪是正是最好教导的时候,耽误不得。 待下了学,秦箜满是开心的走到晚榆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盼:“姐姐,下学了,我们一起走。”边说边用沾着墨汁的手去拽她的袖子。 晚榆不由得失笑,真是可爱的孩子,这不过替他解了这么一个围,就将她划为自己人,黏糊起来了。掏出手帕来仔仔细细的将他的手指擦干净,诱哄到:“待会儿吃完晚饭箜哥儿去姐姐那儿玩好不好?姐姐被罚抄书了,箜哥儿要不要来帮姐姐的忙?” 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姐姐那么厉害竟然要自己帮忙,原来自己那么能干呀。挺了挺小胸脯,秦箜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来:“好,帮姐姐忙。” 晚榆牵起了他的小手,慢慢的朝正院走去,秦箜只觉得那只手暖暖的,不像哥哥那样,走的特别快,他都追不上。 正院里,晚榆看到轮值小丫鬟忙掀开了帘子,暖阁里程锦靠在引枕上,林姨娘端着一碗阿胶玫瑰红枣茶候在一旁,徐姨娘握着没人锤替她锤肩膀。 妾服侍主母天经地义,晚榆从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平淡。 “快来坐,嬷嬷,给她俩端一碗杏酪来。”程锦脸上带着笑,忙叫两人坐在自己身边,挥手示意不用林姨娘和徐姨娘伺候了。 林姨娘小心的搁下碗,徐姨娘放下没人锤,两人默默的退到一旁的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 晚榆发现,林姨娘比起来的旅途中沉寂许多。 “今儿学了些什么,可有饿着,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程锦将秦箜搂在怀里,满是关心的问。 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一扭小身子,秦箜眼巴巴的望着丫鬟端上来杏酪,晚榆看了一眼,原来是用甜杏仁去皮磨浆,滤去残渣加牛乳米糖调煮成酪,雪白白颤巍巍,上面点了一点儿桂花酱。晚榆用勺子舀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一抿就化。 像小猫咪似得吃了两口杏酪,秦箜想起来姐姐说的要去帮忙,骄傲的抬起头跟程锦说道:“娘,我会描大字了,嗯,等一下要去帮姐姐,姐姐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32 此为防盗章  站在她身边的丫鬟看到这般俊美和尚的时候, 早羞红了脸, 不敢窃窃私语打扰小姐,只相互间眼神流转。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一声佛号, 盘坐在贡台旁的蒲团上, 手持木槌, 一下一下敲在木鱼上,发出厚实悠远的木声音。和尚的声音不高不低,分外清润,萦绕在心间,仿佛将整个人的心灵都洗涤了干净了。 秦晚柔同样虔诚的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 嘴唇一张一合, 竟是以同样的速度在默念经文。远远的看过去, 跪着的少女竟与观音的塑像有些许相似。 一卷经文念完,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秦晚柔睁开双眼, 她早已跪得双腿发麻,几乎没有了知觉。她却忍耐力惊人,比起前世吃的苦头, 跪这么一会儿时间又算什么。 “多谢大师, 不知大师可否这三个月每日帮忙诵经, 我总日日梦见已逝去的母亲, 心中十分惶恐, 但求心安。”秦晚柔知晓寺庙之中确实有日日念经祈福的和尚,只要给足了香火钱,不过念经的人选必须得是眼前之人。 被丫鬟搀扶着的秦晚柔看似娇弱的半倚着丫鬟,微微轻喘,一双眸子却透着坚决,粉如桃花的面上带着祈求,看着既坚强又脆弱,叫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秦晚柔轻轻吩咐了一声:“鸳鸯,奉上香火钱。” “是,小姐。”鸳鸯在秦晚柔的院子里掌管着银钱往来,听到吩咐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双手奉上。 “阿弥陀佛,道晏定不负施主托付。”和尚倒也没有矫情,他与师父住在镇国寺,能化得香火钱,也算是报答方丈一二,也就答应了下来,一旁的小沙弥见状忙把荷包接了过去。 秦晚柔终于露出了笑,盈盈轻扬,又谢过道晏一回,才由丫鬟扶着,款款离开偏殿,朝着禅房走去。 这个时候小沙弥早已领着程锦c晚榆一行人到一间禅房略作休息,禅房布置简单,一张四四方法的木桌,墙边砌着炕,程锦命丫鬟婆子抱来毯子软垫等物铺开,免得待会儿累了不好歇息。 晚榆倒是还好,除了有些口渴,旁的人却是一副累极的样子。她不想坐硬邦邦的木头凳子,就与程锦一起坐在软垫上,喝了一口镇国寺自炒的香茶,带着一点儿荷叶的香气,口齿生津。 箜哥儿人小,早在进禅房的时候就揉着小眼睛打了好几个哈欠,照顾他的嬷嬷将他放在铺好的炕上,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小肚子一起一伏睡得香甜甜。 “听说镇国寺后山有一个小湖泊,景致很不错的样子。”禅房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抬眼一看,秦籍就跨了进来,摇着手中的纸扇,一副无聊的样子。 “时间快晌午了,镇国寺的素斋做的极好,等晚柔来,一起尝过素斋之后,你们几个小人儿再去逛吧。”程锦拉着毯子替箜哥盖住小肚子,笑着闻声提醒。 听她这么一说,晚榆和秦籍也觉得肚子空的很。秦晚柔进门,眉眼间带着疲惫,晚榆忙起身让她在炕上休息,秦晚柔确实累很了,顾不得推辞道了一声谢,坐在软垫上才觉得酸胀的双腿有些舒缓过来。 “可是跪久了?让丫鬟帮你捏捏腿,吃过素斋小憩片刻,养回了精神再上路回家也不耽搁什么。”程锦作为继母,确实是细心的,命人先去张罗素斋,又指挥的丫鬟替晚柔捏腿。 秦晚柔确实累,这般安排确实周到,点点头,完全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小沙弥端来了素斋,香菇面筋c八宝炒糖菜c栗子素鸡c烧素肝尖,春笋煨豆腐滋味极鲜美,晚榆吃一口浓油酱赤栗子素鸡,味道竟然与真鸡肉别无二致,也不晓得镇国寺的和尚怎么做到的。 吃完了斋饭,秦籍便缠着要去后山看湖泊,秦晚柔累的有心无力,哪里还有力气走路,摆摆手让他自己去玩。光自己一个人可没什么意思,就喜欢热闹的秦籍就将目光死死的盯着晚榆,就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那目光让晚榆有一种狗狗眼看自己的错觉,发现要拒绝很艰难,只能点点头,陪秦籍一同去后山:“我看着山后边飘着乌云,怕是要下雨,我们得早去早回。” 秦籍哪里有不点头答应的。 镇国寺本就在半山上,据说那座湖泊所在的位置比寺院还高,通过一条小径,蜿蜒爬了上去,有细小的水流汩汩流淌下来。沿着水流往前走,却是见到特地挖开的水渠,那些水流便是从石头砌成的小小水渠里淌出来的。 在往前便见到一个深潭,寒气幽幽,不知深浅,潭水越往中间越浓黑,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怪物从水中跃起将人拖入潭中一般。 “湖泊?嗯?”晚榆秀美的眉头略微挑了一挑,眼神带着揶揄,约莫是两个人关系缓和,她在秦籍面前也有就几分放松。 秦籍面颊有些烧,越发不敢看晚榆含笑的双眸,故作咳嗽的吟诵道:“风过疏竹,风去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潭不留影。这种感悟,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体会的。” 他都这么说了,晚榆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俊俏的小帅哥发窘的样子,也是蛮叫人怜爱的。 秦籍也没有了看景色的兴致,晚榆倒是不累,却是觉得脚指有些疼,布鞋是不怎么适合走太远的路,便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用手帕垫着,姿态端庄的坐着。 “哪里有大家闺秀的小姐这般随便坐的。”歪过头就看到晚榆的样子,山上风大,将她的裙子吹的紧紧贴在腿上,显露出小腿优美的曲线,雪白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袖口飘飘,小臂带着若隐若现的撩人感。秦籍看了看身边的小厮,一脚踹开,不知道怎么的又是有些火大,恨不得脱下衣裳将这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丫头裹的严严实实才好。 “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可走不动了,腿酸。”刚刚在禅房的适合略微打了个盹儿,晚榆精神抖擞的很,只是兴致不高,说话声音就不由得软绵绵的,清脆婉转带着一点甜意,听的秦籍的耳廓有些痒痒的。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公子也来湖这边。这笑仿佛听到了晚榆的话,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天边一半太阳一半乌云,阳光撒在这个人身上,晚榆看不出来,秦籍却是一眼就认出那身月白色衣裳是用缂丝裁剪而成,一寸缂丝一寸金,而且还是常服,明显不是一般人的装扮,就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 晚榆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了这人一眼,看起来好似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皮肤很白皙,俊目修眉,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好像透明的冰,通透冷漠不染尘埃。 他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微微弯着腰,亦步亦趋的跟在来人身边,见到秦籍和晚榆,动作竟颇有些紧张。 秦籍喜欢看美人,从伺候他的丫鬟小厮都是府里长相最出挑的便能看出来。他见这陌生人,俊美的不似凡人,忍不住上前攀谈起来。 来人虽然通身冷淡,在秦籍的纠缠之下,便说自己姓符,家里行四,可以唤自己符四。多数时间是秦籍在说,只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符四会应一两声。 晚榆只好安静的站在一旁,抬头望望天,乌云越发蔓延开来,连太阳都快要遮住了。 “籍哥儿。”轻轻的唤了一声,秦籍和符四同时转头看着她,晚榆抬手指了一下天空,“要变天了,我们快些下山回镇国寺才好。” 闻言,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频频点头附和。符四在晚榆开口的时候,便用那双平淡的眼看着他。这个小姑娘长相倒是不错。 他见过的美人儿无数,能让他夸一句不错的,须得是相貌拔尖了的。原本以为是同旁的小姑娘一样是温顺拘束的,瞧着她说话落落大方,却是个通透伶俐的。 秦籍抬头看,不过这说话间的功夫,阳光已经被遮住,乌黑的云层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山风也变得急躁起来,吹的人有种难以站立的感觉,山雨欲来狂风先行。 对于自己儿子的学问,秦咏臻自然是关心了,只沉吟片刻就让程锦不用担心,女先生的学问本就不是偏向科举的,待他重新寻一个新的先生。这阵子就让箜哥儿暂时跟着程锦习字,程锦笑着应允。 没有了先生教导,程锦便将晚榆和箜哥儿拘在一起写字。书房的布置很简单,两张长案,一大一小,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窗户透着光进来,将书房照的特别透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33(已替换) 此为防盗章 院子的角落里还栽种着几棵树, 明珠只认出了其中一棵是枇杷树,葱葱郁郁的树枝上硕果累累,一颗颗黄澄澄的枇杷挤在一起,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居安堂门口竟然没有值守的丫鬟婆子,程锦低声吩咐了一句,她身边的丫鬟忙快步走去厅堂里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小声的回话:“夫人, 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在屋子里头。” 明珠的目光掠过枇杷树上被摘掉大半的枇杷, 树下还放着一把梯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枇杷,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摘了枇杷大约去厨房了吧。 新鲜的枇杷最好现吃或者做成枇杷膏存放,瞧着院子里的这些蔬菜,秦家二老怕是节俭的人。 如明珠料想的一样, 丫鬟最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秦家二老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 秦老太太头上勒着珍珠抹额,穿着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 袖子挽得老高, 双手握住一把大铲子不停的在锅里搅拌。铁锅里升腾出袅袅的水蒸气,散发着枇杷膏的药香气。 而在灶下烧火的却是头发花白的秦老太爷, 红通通的灶膛里热气腾腾,将他带着皱纹的脸熏的发红,而他却没有丝毫在意, 不时的往里面添块木柴, 或者嫌火太旺了, 又将柴火夹一些出来。 灶膛周围几个丫鬟在忙碌着把枇杷剥皮, 另外几个则在清洗枇杷叶子,显然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 “爹,娘儿子回来了。”秦咏臻开口唤了一声,惊动了正在熬膏的老人,秦老太太哎呦一声,将锅铲递给一旁的丫鬟,顺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扯着嗓子嚷嚷:“咏臻回来了!咋不早点说!老头子别忙活了,儿子回来了。” 拉着秦咏臻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儿子比走之前瘦了黑了,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忙不迭的说:“瘦了瘦了!吃饭了没?先吃饭!我给你做韭菜盒子,这头茬的韭菜又肥又香。” “娘说的是,我正好饿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秦咏臻顺着秦老太太的话说,伸手搀扶着,慢慢的朝膳厅里走。 膳厅里顿时显得热闹起来,秦老太太还记得自己的大孙子:“昨天箜哥儿来菜地里玩耍,天晚了就没回去,在我这儿睡着了,快把箜哥叫起来吃饭了。” 秦箜便是程锦嫁给秦咏臻之后生下来的儿子,才四岁,正是惹人喜欢的年纪。 “娘,你别惯着箜哥儿。”秦咏臻只好劝一句,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当初接秦家二老上京城之后,长子和长女已经在侯府教养了许久,与在田地里刨食秦家二老相处起来可十分别扭。 尤其秦家二老出门做客,更是闹了不少笑话,让姐弟两人深感丢脸,越发相处不起来。直到程锦嫁了进来,从中调解劝说,才叫家里和睦起来。 待秦箜出生,秦家二老更是将这个孙子疼到骨子里头去。 “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长得真俊。”秦老太太眼尖的看到明珠,陌生的紧,就开口问。 秦咏臻拍了拍程锦的手,安抚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娘,明珠是小锦先前生的女儿。我外出这两年,回来的时候便将她带回来,也免得小锦日思夜想的。” 明珠看了一眼程锦,见程锦点头,走上前行跪拜空首礼:“明珠见过秦爷爷,秦奶奶。” 秦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的慈祥的笑,招手让明珠过去:“原来是小珠珠啊,你小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快过来奶奶看看。” 拉着明珠的手,细细的看,这小姑娘脸颊红润可爱,尤其眼睛生的好看,黑白分明澄澈似水,好像会说话一般,手摸起来有些粗糙,还不如府里的丫头柔软,显然是做惯了活计的。 “珠珠长得真俊俏,把小锦都比下去了,哎,来京城里好,正好跟籍哥儿年纪相仿,不如给籍哥做小媳妇。”秦老太太越看越喜欢,正好看到懒洋洋的大孙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在小县城的时候,都是小门小户邻里乡亲的,关系亲密,闲暇时候聊天,总有将来我家小子娶你家姑娘,我俩定个娃娃亲这样的话语,若是有心便说不定成了,不成就岔开话也不影响什么。 “嗤,祖母你真看不起你宝贝孙子,这种丫头,哼,我能看得上?我跟她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是鲜花她是牛粪。”想起秦家二老便是乡下来的,秦籍将那句乡下土丫头给咽了下去,挑着含情的桃花眼,满是不屑的说。 秦老太太仔细又端详着明珠,才反驳道:“珠珠模样生的好,我这把年纪了,见到的姑娘家里,珠珠长相也是拔尖的。” 见自己的祖母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话语里的鄙视,秦籍气的一张清俊的脸都涨红了,祖母,我才是你亲孙子,亲的! “娘,嫁不嫁这话以后可说不得。小锦嫁给了我,她女儿自然也是我女儿。按理说女儿家是不记入族谱的,只是这姓却是要改一改。改了姓就是秦家人了,以后珠珠便是籍哥儿的姐姐。”秦咏臻放下茶杯,暗含警告的瞟了秦籍一眼,秦籍怏怏不乐的闭嘴,才开口打断了祖孙之间的谈话,轻声细语的解释。 一直沉默着的秦老太爷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日后小柔也有个伴儿,日后也好给明珠找一户好人家。” 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却有一点儿好,从来不会反对儿子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儿子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见识可比他们强多了,做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才说着,便有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进来,那娃娃穿着大红五蝙织锦小袄,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如意式样金锁,白白嫩嫩,长得不怎么像程锦,那应该是像秦咏臻。 婆子将他放在地上,那娃娃朝着家里的长辈一个个乖乖问好,看到秦咏臻的时候,有些茫然,好似不认识就不问好了,跑到程锦身边,抱着程锦的腿。 “看你,离家两年连箜哥儿都不记得你了。”秦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说。 “箜哥儿,叫爹爹,这个是明珠姐姐。”程锦轻轻的推推他的背,让他看着秦咏臻。 秦箜眨着大眼睛,乖乖的叫了一声,又看了看秦晚柔,最后看向明珠的目光带着全然的陌生:“姐姐不是在那里吗?我不是只有一个姐姐呀?” 明珠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她来到秦府本来就是陌生人,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箜哥儿不认识她才是正常反应。 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姐姐,秦箜就迈着小短腿去找秦籍玩,虽说秦籍不喜欢程锦,却与这个弟弟相处的不错,颇有些好哥哥的架势。 在来的路途里,杜妈妈曾经感叹了一句,着急赶路,在吃食住宿上实在委屈了明珠。现在秦府将饭菜摆了上来,竟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韭菜盒子在里面是最不起眼的,春笋拌白肉笋脆肉鲜肥而不腻,松子肉嫩如豆腐虾鲜松香,人参珍珠鸡汤清见底补脾益肺明珠算了算,就这一餐饭,足够她在老家的时候大鱼大肉吃上上一个月了。 太腐败了,明珠不过每盘菜挑了两筷子就吃饱了,待秦咏臻放下筷子之后,她也就停下了。 用完了饭,秦家二老就催促着秦咏臻去好好休息。程锦领着明珠去了她以后要住的院子。坐北朝南,虽不是特别宽敞却很精巧,正厅被当做了客厅,一边厢房是卧室,另外一间则布置成书房。院子极小,有一棵高大的枫树,长着嫩绿的叶子,等到了秋天枫叶红了,肯定灿烂夺目。 伺候的人除了管家先前给了杜妈妈c丹桂c腊梅,程锦另拨了一个叫木棉的大丫鬟给她,笑着说让她凑个四季花香。明珠点了点头,另外还给了三个小丫头,这只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余下的做撒扫的粗使丫鬟婆子可没有算在里面。 “你初来乍到的,却是需要学一下礼仪规矩,秦府是有女先生的,等过两日,你改了名字,我领你去见一见。”秦府的女先生是秦咏臻特地请来教导秦晚柔的,虽然秦晚柔已经行了及笄礼,在相看人家了,却还是照常跟着先生学习。 程锦望着女儿,心里头微微叹息,到底是分别了数年,那个时常搂着她撒娇的小小姑娘,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不能磨灭的回忆。 略有些生疏的挽着程锦的胳膊,慢慢的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珠才略带着鼻音轻轻的说:“娘亲,我很想你!今天很开心的,很开心。” 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程锦嗅到了一股浅浅的馨香气息,心里头一直挂念着的会奶声奶气叫娘亲的小小姑娘慢慢的被眼前这个秀美的女孩替换。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两人慢慢的说着相互空白的时光,话语越说越多,萦绕在母女之间的那点儿生疏消失的无影无踪。 细细的叮嘱了许多,直到身边的大丫鬟轻轻催促了,程锦又见明珠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疲惫,才停下话语。 “珠珠,你好好休息,缺了什么记得跟娘说。”程锦捏着女儿的手,心里想着该调些乳膏来,将珠珠的手养的白嫩些才好。 突然想起一同跟来的林姨娘,明珠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有一个林姨娘” “不过是一个姨娘,安分守己最好,若是犯了秦府的规矩,撵出去就是了。这些事儿珠珠不要替娘担心。”微微一愣,管家还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她,程锦不想让这些肮脏事儿污了女儿的耳朵,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 明珠心里涩然,若是千百年以后,女子能挺直了腰杆自力更生,然而现在,母亲这样的也只能忍着男人的三妻四妾。 程锦替明珠拉了拉被角,让她好好休息,又严厉的吩咐了丫鬟好好伺候着,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丰宜院。 正院里还亮着烛火,秦咏臻歪在塌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在明亮的灯火下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烛火这般昏暗,三郎仔细伤了眼睛。”程锦的语气带着温柔的埋怨,说话间带着两人私下相处的亲昵。 秦咏臻上头原本有两个哥哥,只是年幼夭折,秦家二老便小三儿小三儿的叫,当小名使唤。直到后来儿子当了官,才改了口。 程锦嫁给他之后,两人情话私私,才有了这样亲密的称呼。 “我本翻着书,仔细考量,准备替明珠取个什么名字好。”秦咏臻丢开了书,伸手搂过程锦的腰肢:“为夫这次带回你念念不忘的宝贝女儿,可满意了。” 程锦俏脸一红,身子软软的靠在秦咏臻怀里,娇嗔道:“三郎心里头有我,待我一片心意,我自是铭记心中。可我听说有个林姨娘,嗯?” 才说着婉转的情话,最后一句就带了醋意,最后一个嗯字千回百转,又嗔又醋,还伸手在秦咏臻腰上掐了一把,叫他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 “院子里这一个月可都不用买醋了,不过是一个玩意儿,惹你不舒服了,打发了就是。”程锦的话叫秦咏臻心里头受用的很,很不在意一个姨娘。 “我偏留着她。”程锦心里有些苦涩,她确实心里头不舒服,只是这事儿若男人心里不愿意,还需要旁人强压着纳妾不成。真的顺着梯子将那姨娘撵出去了,指不定旁人说什么,而且也落了秦咏臻的面子。 到底她自己看开了,与秦咏臻温存片刻,便问起了明珠改名的事儿。 “同柔丫头一样,都是晚字辈吧。”秦咏臻随口说道,既然人都住在秦府了,也不差那么一点体面,“容c榆c芙都不错,你挑一个。” 程锦敛目沉思,说道:“不若叫晚榆吧,木表意,只希望珠珠能心性坚强,至于明珠且当做她的小名也好。” “都依你,挑个好日子开祠堂。”秦咏臻将程锦抱上了床,这夫人,他可想念的紧。 程锦挑了个黄道吉日,提前三天便戒荤腥,沐浴更衣,将祠堂里祭祀用的器具擦拭干净,摆放好祭祀用的猪c羊。秦老太爷在最前面,带着秦府一众人作揖行礼,分别站在祠堂两旁。秦咏臻主持整个仪式,等到跪拜,念祝文,说明将许明珠的名字改为秦晚榆之后,便引领明珠对着祠堂里的牌位一一行礼,将点燃长香插在香炉里,秦咏臻最后对明珠念完秦家家规,明珠再次叩首。 至此,整个改名的仪式才真正完成,而她日后便叫做秦晚榆了。 自个添了半碗饭吃完,又去舀了一碗清苦的枸杞芽汤,才觉得解了腻。随手将碗搁在木盆里,腊梅暗自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去偶遇了。 这个 时候木棉领着一个小丫鬟跨进了大厨房,跟楼妈妈打了声招呼,转眼便看见了腊梅,目光从腊梅沾染着油脂的嘴角滑过,挑了挑眉:“既然你在,楼妈妈,麻烦装一下小姐的晚膳,让腊梅拎着罢。” 腊梅可不敢与木棉对上,脸色微变,只好诺诺的说:“我帮小姐拎点心,怕还须等上一等。” “楼妈妈,劳烦装一碟子奶油松酿卷酥,一碟子山楂糕,一并放进食盒里头。”木棉可不用顾忌腊梅那点小心思,看了看便指着做好的点心。 “好嘞,木棉姑娘,正是庄子新进的桑葚,新鲜清甜,给二小姐拎一篮子。”楼妈妈笑眯眯的应了,便装食盒边让婆子提了一个小篮子来,篮子里的桑葚个大肉厚,颜色紫红看着甚是油润。 “谢谢楼妈妈。”木棉道了一声谢,随即朝腊梅扬眉,轻轻呵了一声:“腊梅,还不快拎着食盒,小姐可等着呢。” 木棉的这番做派叫大厨房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身边有小丫鬟却叫一个二等丫鬟拎食盒,这般打脸,看起来日后不用太抬举这腊梅了。 丰宜院里,晚榆坐在厢房里,挑了点脂膏抹在手背上,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便散了出来。 “小姐,该用膳了。”木棉指挥着腊梅将食盒里的菜端了出来,腊梅拎着食盒的手狠狠的握紧了,才慢慢的端菜出来,就算是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她吃剩下的东西。 面带着恭顺,腊梅将食盒里的胭脂鹅脯c热切火腿c烧鹿筋丁端了出来。晚榆吃完了饭,腊梅颇为银钱的亲自清洗的水灵灵的桑葚端了上来。 见晚榆并没有吃桑葚,忙说道:“小姐,您尝尝这桑葚,我亲手洗的,各个都肉厚鲜美。” 晚榆赏脸吃了一个,腊梅便放下心来,不经意的开始告状,满是委屈的样子:“小姐,你可要心疼我一回,今儿我巴巴等着拎新做出来的点心,木棉姐姐却把我当跑腿的小丫鬟使唤。我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小姐也没了脸面。” 腊梅自觉她与丹桂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又是最先伺候晚榆的人,情分自是不一般。 并没与接话,晚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冲淡了桑葚的味道,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木棉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怎么就使唤不动你了?腊梅,我见你心思不在丰宜院,倒是挺喜欢大厨房的,日后便去大厨房领个差事吧。” 腊梅红润的脸庞瞬间退去了血色,噗通一声跪在了晚榆面前:“我尽心伺候小姐,小姐又凭什么撵了我!是哪个小蹄子在小姐面前搬弄是非!我,我不服。” 嘴巴里叫嚷着,恶狠狠的目光朝着屋里的丫鬟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见木棉和丹桂一左一右的立在晚榆身后,心中十分的不忿,想要用她给这些丫鬟立威,拿她做筏子呢,她就不信一个继女而已,敢这么打发丫鬟。 木棉倒是没想到晚榆竟是不给腊梅留一点脸面,说处置就处置了,原本以为她是个软和好脾气的,倒是她看走眼了。 “木棉,你领着她去收拾一下衣物。”晚榆吹了吹茶沫,半点目光不给腊梅,轻飘飘的吩咐着。 “小姐!求小姐开恩。”腊梅这下才知道晚榆竟然说撵她就撵她,膝行抱着了晚榆的腿,登时痛哭起来。 “来人,堵了她的嘴,吵吵闹闹的我不爱听。”晚榆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小腿,并不想看腊梅狼狈的样子。 几个小丫鬟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拉开了腊梅,将人按住了,拖了出去。 “丹桂,你去请罗管家来一趟。”她到底不是管事的人,这事儿还须得跟管家打声招呼。 丹桂忙应了一声,自去请人。罗管家来的时候,晚榆先笑了笑,嗓音客气:“劳烦罗管家跑一趟,我这儿有个丫鬟腊梅,你将她领去大厨房,随意给个差事。她约莫过惯了苦日子,叫大厨房的妈妈多照顾着点,好鱼好肉多让她吃些。” 照顾两个字咬字极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若是母亲那边问起来,你照实说了便可。” 罗管事能得老爷和程锦的器重,自然是聪明的,他听出了晚榆的话外之音,不止点明了她有程锦做靠山,还说明白了,日后须得让大厨房的楼妈妈好好的管教这腊梅,不止要做粗重活计,顺便将腊梅喂得胖胖的才好。 他是管事自然是听闻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巴巴去偶遇老爷的事儿,这二小姐倒是雷厉风行,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处置了,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腊梅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进来,她已经知晓事情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眼圈微红,开始想着怎么从大厨房出头。 “哪里需要惊动夫人,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谁不尽心,尽管告诉我,调换的变好。”罗管家只笑眯眯的应声,随即挑着眉,叫腊梅:“跟我走吧,放心,会让大厨房妈妈好好关照你的。” “劳烦罗管事。”晚榆使眼色叫木棉将罗管家送出门。罗管家捏着木棉给了荷包,笑了笑丢给一旁的小厮,看起来日后对二小姐还须得更尽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