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毒妃》 第1章惊鸿初见 十年前。 一场烈火在魏国洛阳的宫城蔓延,目光所到之处,鲜血横溅、尸体横陈,空气里都是血液的腥味。 “姐姐!”火焰当中,一个幼儿伸着白嫩的手臂哭喊着要抱。 “乖,我会回来!”一个七岁模样的女童使劲儿抱了一下弟弟后,然后跨过父皇母后的尸体,头也不回地从皇宫离开。 城门上,一个身披铠甲的男人,看见女童竟然从他的天罗地网中逃脱,气急败坏地手一挥:“杀了这狂妄小儿!” 瞬间,数十兵马围住了这个弱小女郎。 “九公主,得罪了。”一个骑兵利剑一挥,鲜血一溅,女童气绝而尽。 当女童的尸体被拎到曹景明的面前之时,中了声东击西之计的他只觉内气逆流,一声怒吼在洛阳城门响起:“曹乐平!我看你逃到何时!来人!升黑旗!” 九面黑棋一挂就是十二天,改名换姓的杨萦玉还记得离开洛阳那天,风特别大,“呼呼”作响的黑旗,像一只手在向她招着。 一招,就是十年。那是曹景明跟她开棋局的特征,以前是游戏,现在是真战。 魏国荆州的江夏郡,满山的枫叶被点红,层层叠叠,美如画卷。在群山之中,一座由竹子搭建的屋子,隐藏在半山腰青翠的竹林当中,甚是玲珑别致。 此时杨萦玉跪坐在走廊的蒲团上,对着摆在木桌上的围棋入神。棋局十分奇怪,全局黑子错落地布着,白棋只有一颗,而且只是摆在一个角星位置,棋局并没有开局。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拿捏着一颗圆润的白子,犹疑了许久都没有落在另外一个角星位置。 秋风寒凉,她黑色的瞳眸始终凝视着棋盘。忽然,一只温润的手从身后绕过她的脖子,轻揽着她的肩,那人的脸贴在她脖子后:“我冷。” 杨萦玉目光微闪,注意力从棋盘上拉回来,这个少年如今有些重量了,靠在她身上不像以前那么轻。 她拍了拍少年如玉般的手:“冷就搭一件披风。” “我要靠着你。”谁料少年并不理会,反而加上另外一只手揽得更紧,柔暖的气息吹得杨萦玉的脖子微痒。 她目光落在棋盘上,柔和地道:“君绝已经十六岁了,不能……” 话音未落,一张神采奕奕的脸挡住她看棋子的视线。 他剑眉凝着,漆黑的瞳仁精芒微闪,红唇却轻抿,似有不悦,又带几分哀怨:“小时候你还会陪我,现在我长大了,你眼中只有这一盘奇怪的乌鹭,你想下棋的话,为何又不让我陪你?” 杨萦玉望着他,如今他不再是孩童,已经逐渐褪去婴儿肥的他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风姿特秀的成年男子,不仅眉清目秀,还初现男人应有的俊朗。 看到他这么委屈,无法生气的杨萦玉一笑,将棋子轻敲在棋盘上,又用手点一下他额头:“来。” 杨君绝的眉目一扫忧伤,轻握着萦玉的手,随即开心地靠在她肩膀上:“今年枫叶落得早,冬天会特别冷吗?” “也许。” 两人望着门前的红叶飘落,这样安静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春夏秋冬,年年如此。 “那是?”杨君绝一指,她顺势望去,一股浓黑的烟在山脚下升起,随即又飘散在山风中。平时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更别提有人在山中生火。 现在天高物燥,担忧山火焚林的杨萦玉站起来:“我去看看。” “姐。” 已经走到院门的杨萦玉回过身,望着立在门廊的他:“等我,我很快回家。” 许多年后,杨君绝再回忆起这句话时,独自黯然泪下。 此时他点点头,杨萦玉随即摁下院门的一块木头,庭院四周轰隆隆地响了一声后,隐藏的机关已经到位,若是有外人此时闯进,必定万箭穿心而死。 确保杨君绝的安全后,杨萦玉趁着夕阳还挂在山头,匆匆地下山。 山脚处浓烟四起,杨萦玉靠得越近,气息就越呛鼻。再靠近一些,竟然还听到有人在哀嚎,悲怆得将人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不由地加快脚步,踩过层层枫叶来到离声源不远的地方,隐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不远处有一群布衣左右看了看,随即迅速地撤退,其手脚利索、身姿轻盈,并不是寻常百姓。等到那些人走远后,杨萦玉这才急匆匆地走出来。 “啊!救我!救我!” “呃!痛!” 火里熊熊燃烧着的,竟是活人!乍一看,火海中有十七、八人。杨萦玉闻着空气中烧焦的肉味,顿感头皮发麻,一个火人在火海里扑腾着,手脚乱舞冲她扑来,声音嘶哑变形:“救……我……” 她手脚无措之际,忽听后面一声:“灭火!” 数个黑色的身影飞身而下,迅速卷起脚下湿润的泥土,扑向一个个火人。杨萦玉僵在原地,这样施救徒劳无功,只能减轻这些人的痛苦罢了。 果然,等火完全熄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奄奄一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弹。 颤抖的杨萦玉,目光在人群中分辨着,最后她来到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身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青瓶,将瓶中的液体倒在那人的口中:“好还是不好?” “呃呃呃……”这个人已经被烧得如同焦炭,虽然药液令他喉咙舒坦些,却只能哀叫。他望着杨萦玉认真而又艰难地摇摇头,挣扎几下,没有了声息。 杨萦玉眼一沉,手不由地一抖,瓶子跌落,药液洒在烧焦的皮肤上。奇迹发生了,被药液接触到的皮肤,竟然恢复如初! 一直立在她身后的男子见到这一幕,忙上前施拱手礼:“在下魏东棠,不知女郎如何称呼?” 眼圈发红的杨萦玉回过身打量一番那年轻男子,他身穿蜀锦,容貌瑰杰,皮肤虽然不是十分白,却健康光泽,想必是晒多了太阳的缘故。 魏东棠见许久都没有回应,于是抬起了头,这双明亮得和君绝有得一比的眼睛,闪得杨萦玉回过神来,忙回礼:“见过魏郎君,我……杨萦玉。” 魏东棠见这白衣青衫的女子这么拘谨,大笑一声:“萦玉娘子不必多礼,方才我见娘子的药液十分神奇,我有一好友的容貌因故损毁,不知娘子是否愿意跟魏某走一趟?如果萦玉娘子能令他的容貌复原,魏某感激不尽!娘子想要什么,东棠有的都给,没的翻遍天下也给你找来。” 才第一次见面就油嘴滑舌要带人走,杨萦玉警惕地回绝:“抱歉。” 她无心地行了行礼告辞,转身就往深山走去。 “萦玉娘子!”魏东棠急得跳了起来,赶紧跟了上去。 “郎主。” 魏东棠一个刹步,猛地转过身:“别跟着,在这里等!”随即指满地的尸体,“还有,查!” “是。” 此时已经走远的杨萦玉,听到后面某人的脚步亦步亦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娘子!萦玉娘子!” 夜色渐沉,魏东棠在山中左拐右拐,原本还走在他前面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他大喊几声,只有呼呼的秋风回应他。 前面看不见路,想回去又找不着路。形单影只的魏东棠见夜色无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溢了出来。 “我在这。” 魏东棠抬起头,猛地将眼泪憋回去,却没有憋成功:“萦玉娘子……” 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杨萦玉皱眉:“你是哪里人?” “回娘子,魏某是洛阳人。” 杨萦玉眉心一拧:“走吧,跟紧点。” “好!”魏东棠灿然一笑。 不知在曲折的山路走了多久,魏东棠终于看见前方有了烛火。正当他喜悦之时,灯笼下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让他的喜悦转为惊叹,只见门廊中人肤如白玉,衣袂飘飞,眉眼清奇,体态风流,立在竹屋中竟飘然若仙。 “世上竟有这等美男子!”见多识广的魏东棠不由发出赞叹声,将杨君绝又看了个遍。 十年来从没有外人到访,更何况是男人。杨君绝上前一步,揽住萦玉的肩膀,既紧张又温柔:“回来就好,山下发生什么事?” 回想那惨烈的一幕,杨萦玉心一沉,摇头:“不知怎的起了火,不过已经灭了。” 见他面露不悦,杨萦玉自然明白,她正要解释一番魏东棠的到来,魏东棠一个箭步上前:“原来萦玉娘子已有夫君,而且还这般美貌,实在是好福气。” 杨君绝一脸冷然,他沉默地挽着萦玉进屋。被秋风吹得一哆嗦的魏东棠,见两人竟然丢下他,唯有立在门口静候。 “君绝,他是客人。”杨萦玉跪坐着,柔声道。 杨君绝眉眼一挑,烛光流转在明眸中,他似乎听不见杨萦玉的话,将筷子摆在她面前:“用膳。” 杨萦玉牵过他柔润的手:“如果将他留在山中,他必定会冻死。所以,姐姐才……” 杨君绝听后更加心神不宁:“他是男的。”况且,这男人还有点姿色。 杨萦玉淡淡回一句:“如果遇到一个小娘子,姐姐也会将她带回来。” “你要收留他?”杨君绝眉眼一低,明明是紧张,面容却在强装淡漠。 杨萦玉摇摇头:“不会收留他,我们恐怕要去洛阳了。” “不行,”君绝皱着眉头:“计划提前三年之多,姐姐如何掌控?就算救人要紧,但你的性命也要紧!” “我不去松阳会死!他死了,我就算夺回江山,意义又何在?我可以死,但松阳不能!”杨萦玉一喝,君绝剑眉就蹙着,半天不吭声。 他望着门外的魏东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就他吗?” “是。”杨萦玉点点头,这个人可以将她顺利地带进洛阳城。 此时,立在门外的魏东棠搓着手,埋怨着山中凄寒:“这哪是人住的地方,给我住我都不住。” “请进。”屋里杨君绝淡淡一句,魏东棠眼睛一闪,立马将刚才的抱怨丢到九霄云外,乐呵呵进屋取暖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金童玉女 三人跪坐在桌子旁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有火盆里的火炭噼啪地响着。杨萦玉见君绝面露冷色,便道:“月中天了,君绝歇着吧。” 不料,杨君绝冷不防一句:“他先睡。” 魏东棠一听便知何意,他连连摆手,直接得让萦玉脸红:“杨君,我对杨夫人没有其他意思。你们能让我在这里过夜,我已经十分感激,怎么会有非分之想。” 尴尬的杨萦玉拍了拍君绝的手:“去睡。” 她说第二遍时,就表示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杨君绝警惕地看了一眼魏东棠后,才不情愿松开杨萦玉的手进了里屋。 冷脸王走后,魏东棠觉得气氛都轻松了下来,他灿然一笑:“萦玉娘子,你们夫妻真恩爱。” 杨萦玉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他是我弟。” 魏东棠愕然几秒,连忙为方才的失言道歉:“我嘴快,还请萦玉娘子莫怪。”他顿了顿,又衷心赞扬道,“话说杨公子的美貌实在惊为天人,可惜隐没在这深山之中,若是在洛阳,一定能让不少人追逐倾慕。” 红澄澄的炭火映亮杨萦玉的脸:“君绝自幼不和生人接触,所以对你会十分戒备。等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下山。” 魏东棠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还请娘子细细考虑,我朋友原本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为了保家卫国,所以脸才被毁掉,从此消沉得不行。今天遇到萦玉娘子即是有缘,还请杨娘子不计较这一路山长水远,随我去洛阳。魏某保证,必定不会亏待娘子。” 杨萦玉表面并不被所动:“男儿应当心远志高,何须太计较容貌。” “萦玉娘子,”魏东棠急得行了一个叩首礼:“放眼三国,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一个人不在意自己容貌,所谓秀容神仪,乃人之根本,还请萦玉娘子救救他。” “如此大礼,萦玉受不起。更深露重,魏君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 杨萦玉指了指右侧的卧房,随即秉烛离开。 “哎哎哎,”魏东棠“噌”地直起身子,眼前只有珠帘被风撩动:“我晚膳还没吃……” 东边的房内,烛火一直没灭。杨萦玉“吱呀”一声推开门,就看见杨君绝正侧卧在床上看乐谱,身子摆出那慵懒的姿态,别有一番令人爱怜的美感。 明知她已经进来,可他依然目不斜视,一双明眸只落在书中的宫商角徵羽中。 杨萦玉哑然失笑,将烛台放下:“还在生气?刚才姐姐大声了点,对不起。” 杨君绝不语,杨萦玉坐在床边:“这样你就生气,日后我嫁人,你是不是得气死三回?” “你为什么要嫁人?”杨君绝一听,丢下手里的书,直起身子看她。 “傻,女子到了年纪,终须嫁人。”杨萦玉笑着拍拍他的头,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君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了,“你不想去洛阳?” 他凝眸望着她:“以后你要嫁给洛阳人?那比我矮的不许嫁,文才没我好的不许嫁,琴艺差的你也不许嫁。” 杨萦玉叹一口气,轻声道:“好了,姐姐不嫁。” 杨君绝眼睛一亮,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右眉:“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已经长大,这些动作已经显得不妥。她自然地将他的手摁下,眸内映着明暗不定的烛火:“好。” 皎洁的月色褪去后,朝阳升起,百鸟脆鸣。 起身洗漱的杨萦玉,被蹲在门口的魏东棠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正支着脑袋研究围棋的魏东棠耳朵一动,赶紧端正姿态,回眸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萦玉娘子,早。” 她“嗯”了一声,魏东棠往她身后看了看:“杨公子还没起?” 杨萦玉瞥了一眼围棋,忽略他的话:“魏君研究我的棋局?” 魏东棠咧嘴一笑:“我见这乌鹭之局很奇特,所以瞅瞅。” “还请魏君随我准备下山。” “我不!”魏东棠一把搂住桌子,脸贴着棋盘,方才的得体全被狗吃了似的。 “你……”杨萦玉哑然,堂堂一个公子,无赖起来连半分形象也不顾,“你把黑棋弄乱了。” “乱就乱,反正我不走!”魏东棠视死如归地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杨萦玉。 “随你。”不料,她没有一点劝的意思,转身就回了屋里。 魏东棠僵在棋盘上,进退不是。料想已经失了仪态,又想到好友多年来郁郁不快,一瞬间悲伤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端着粥出来的杨萦玉,见他哭得眼肿得跟桃子似的,随即碗放在棋盘上:“吃粥。” 说罢,杨萦玉一个行云流水般的转身就走开了,魏东棠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好歹劝劝我……” 这边魏东棠耍赖,那边杨君绝也没让杨萦玉安心。昨晚杨君绝心中不畅,再加上天气寒凉,今早迟迟不起来。等到她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发烧,冷汗不停地冒着,还说胡话。 “好吃。”饿了一晚的魏东棠,把粥吃得干干净净。等他放下碗的时候,焦急的杨萦玉递过来一把小锄头。 “君绝高烧,少了一味威灵仙,你若采来,我随你去洛阳。”正缺一个理由,杨萦玉这个条件也算合时宜。 “好!”魏东棠一口应允,接过药锄,一个飞身就没了人影,就是这么帅。 威灵仙,生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中,采摘的人身手差点的话,连命都没有。 魏东棠离开后,杨萦玉见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就开始着急起来。原本还有其他工具的,比如绳索、铁钩,谁知道魏东棠话没听完就一溜烟跑了。 秋风瑟瑟,正当中午。杨萦玉一边煎药,一边等待,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只听“哐当”一声,一株连根拔起的绿药草“噌”地在她面前冒出来:“娘子,我回来了。” 草药已经洗干净,杨萦玉接过来直接放进药罐中,一心留意着火候大小。等转过头时,发现魏东棠的眼睛始终闪闪地望着她。 “做什么?” “开~心~”魏东棠露出贝齿一笑,仿佛已经到了洛阳。 “你受伤了。”杨萦玉皱眉,他的袖已经被血濡湿。 他眼睛闪闪,支着脑袋望着她:“没事,我开心~” 话音未落,魏东棠“咚”地一声倒栽葱般瘫在地上。 “哎!”杨萦玉扶额,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日升月落,十天过去后,身体都已经恢复的杨君绝和魏东棠立在庭院前,等待着杨萦玉。 在日光下看杨君绝,更觉美丽绝伦,他修长的身子比魏东棠还要高半个头。 魏东棠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君绝,你长得这么美,如果我是女子,一定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过,你姐姐不如你美,否则……” 冷漠的杨君绝眼珠子一转,看得魏东棠的心寒意一生,立马噤了声。 杨萦玉锁上院门,一出来见魏东棠没有说话便明白了,她笑:“走吧。” 杨君绝牵过她的手一步步走下石阶,十年来第一次出门,他没有杨萦玉预想中的兴奋。魏东棠的马车载着姐弟俩往洛阳出发,如果日夜赶路,也得半个月才到。 一行人从山中来到镇上之时,杨萦玉让魏东棠的侍卫去接杨楚玉。 “你还有一个妹妹?”魏东棠惊讶地问道,住了十来天,他被当透明不说,而且从来没有听过姐弟俩提过第三人,似乎世间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杨萦玉点点头:“楚玉喜爱热闹,受不了山中的冷清孤寂,所以一直住在镇上。既然这次去洛阳,顺带她去见见洛阳的繁华,她一定高兴。” 魏东棠一笑,拍掌:“挺好,这样你也有伴。” 杨萦玉浅浅一笑,正说着,一个女子大大咧咧地踏上马车,掀开车帘就弯腰进来了。 一入目,便见她肤如凝脂,脸灿如春花、皎如秋月,一开声更是清喉娇转,柔美得让魏东棠一酥,她对着魏东棠一笑,坐在杨君绝的旁边。 见魏东棠目不转睛地看着楚玉,杨君绝难得唇角一扬,握着萦玉的手又紧了些。 杨萦玉介绍道:“魏君,这是我二妹,楚玉。” “噢,”回过神的魏东棠这才知道自己又失礼了:“在下魏东棠,见过楚玉娘子。” “魏郎君,楚玉托你的福才能去洛阳呢,以前姐姐总是不肯让我一个人去,哼。现在好啦,我总算能去洛阳咯。”楚玉爱笑,大大的黑眼珠总水灵灵地转着,天真烂漫,让马车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哪里,是魏某是托你们的福。”魏东棠客气一番,又道,“真是金童玉女。” 听到赞扬,楚玉哈哈一笑,而杨君绝始终对这个美丽的二姐视而不见。 魏东棠很快就明白是为什么,原来杨楚玉爱闹,时不时逗一下杨君绝:“二姐这么久不见君绝,又好看了。哎哟哟,这手又滑了些。大姐,你偏心啊,我也要君绝用的白粉。” “好~”乐歪歪的楚玉和冷冰冰的君绝,让杨萦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我们这次去洛阳做什么呀?”楚玉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又转都没想明白。 “为魏君的朋友治脸,”杨萦玉摸了摸她光滑的手,淡淡地道:“在江夏也呆腻了,所以也是时候出去走走。” “呜!好!”楚玉笑意吟吟,乐得哼起了歌。 魏国洛阳宫,太极殿。 一封密函落在焕帝的桌子上,微醉的他抖了抖信封,一粒润泽的白子滚落在玉案上,“啪嗒”一声,响得焕帝眉心一跳。 “来人!”焕帝忽地拍案而起,惊得廖公公速速进来待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黛眉朱唇 “陛下……” “她来了,找到她!”焕帝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要将手里的玛瑙棋子捏碎。十年了,那个小丫头离开洛阳的背影夜夜出现在他梦里,令他不得安生。 “是。”廖公公俯地听旨,片刻后,一行黑衣人便从太极殿闪出,悄无声息地没入皇城的各个角落。 戈阳郡,已经行进五天的杨萦玉等人在一座不起眼的客栈歇脚。 日上三竿,用完早膳的杨萦玉见杨君绝久久没起,就来到了他房间门前敲了敲。不料许久都没有人应,正当她寻思着离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只白润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杨萦玉一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嗔怪道:“才出来几天,怎么就变懒了。” 杨君绝没有束发,长长的黑发就那样垂着,发丝绕过光滑白皙的脖颈,显得几分慵懒。她虽笑,眉间却有几分不悦。她一向不许他仪态不端,他狡黠地一笑,红唇皓齿:“不管,今天你给我描眉。” 未等杨萦玉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眉笔已经塞到了她的手里,以往杨君绝都会很快地松开,现在却依然握着,温淡的温度让她不禁耳朵一热,她恼了他一眼:“来。” 说罢,杨萦玉跪坐着,杨君绝便把头枕在她膝盖上,与此同时他广袖一动,衣袂一晃,一根银针“咻”地飞了出去。 窗外一棵树上忽地传来“嗷”地一声,树的枝叶“哗啦啦”响动一番后,又听见“咚”的一声,才没了声息。 见眉笔迟迟都落下来,闭着眼睛的杨君绝解释道:“总有刁民偷看我。” 回过神的杨萦玉低头一看,怀里的人温顺得和小猫一样,她温润的小指抵在他额头上,一边用眉笔细细地描绘着乌黑的眉峰,一边不放心地问一句:“银针没毒吧?” 杨君绝一听睁开眼睛,起身把脸凑到她的面前,清淡的呼吸隔得这么近,让杨萦玉下意识把脸微转过去。他视线在她两眼间转了一圈:“姐。” “君绝!” 见她真的要生气了,杨君绝的腰一软,头重新枕在她的膝盖上,委屈地嘟囔道:“我又不是二姐,怎会随随便便毒死人?” 自知错怪他的杨萦玉,声线柔了许多:“对不起。” “那你得补偿我。” “现在学会跟姐姐讲条件啦?”杨萦玉轻掐他的耳朵笑道。 “……”他把脸扭到一边,拒绝描眉。 “好,”败下阵来的杨萦玉唯有点点头:“君绝说说看。” 见机会终于来了,枕在她膝上的他看着窗外的树道:“此次去洛阳,一定能结识许多青年才俊。来日无论你喜欢哪个男子,一定要觉得我是最好的。” 杨萦玉一听,眉头轻皱:“为什么?” 外面的树摇曳着枝叶,杨君绝觉得视线微微模糊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你要是觉得别人好,你肯定就嫁了。但是一想到在你心里我是最好的,我就好受些。” “嗯。”杨萦玉没有丝毫犹豫,轻应了一声,手里的眉笔依然没有停,轻轻地重复着这十年如一日的动作。 杨君绝薄唇上扬,嗅着那熟悉的体香,勾勒出一丝满足的笑。这边两人温情脉脉,洛阳却开始暗潮汹涌。 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洛阳的城门外穿梭着,一双双利毒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进城的人。与此同时,城中时不时有衙役检查行人或者居住者的身份。 一时之间,洛阳陷入莫名的恐慌和猜疑当中,众人以讹传讹,说有江洋大盗在城中横行,连一只鸡都不放过,引得家家户户警惕性都提高了不少,连平时挂在户外的鸟笼都被收了回去,生怕爱宠被人烤了吃。 太极殿,廖公公伏在地上:“陛下,最近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这样下去,恐怕……” 廖公公欲言又止,抬眼看了一眼焕帝身边的人。 “陛下,”王皇后会意,轻言道:“廖公公说得有理。虽说那丫头长大了,可毕竟只是个丫头,陛下有偌大的江山在手,谁不……” “呼!”一个玉壶猛地砸过来,摔在了王皇后的面前,溅了她一脸的酒。 “妇人之见!你六岁的时候,也像她是一品棋士?这样的人能把你骨头吃得一根不剩!一根都不剩!” 被焕帝这么一喝,王皇后尴尬得脸红耳赤,廖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惊得冷汗连连:“陛下息怒!” “挖地三尺给我找!滚!滚!”浑身酒味的焕帝,手一挥,就把御案上的折子推了一地。 “是。”王皇后心一寒,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太极殿外,廖公公躬身道:“皇后娘娘不必过于担忧,凤体要紧,娘娘还是回宫静观其变吧。” “这么久了,”王皇后轻笑一声,不知是自怜还是鄙夷:“凡是提到和那个死人有点牵连的人,他九五至尊的样子荡然无存!这么多年来,这小妮子未免太能藏了。现在她人还没见到,皇宫就不得安宁。你说……” 屋檐上的宫铃叮铃作响,王皇后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她用手绢拭去脸上的酒水,叮嘱廖公公照顾好焕帝后,便拖着被余晖拉得长长的影子离开了。 廖公公闻着殿内浓重的酒气,暗暗摇了一下头便进去继续服侍。 戈阳郡,魏东棠正和杨萦玉商量着回洛阳在何处落脚,几个侍卫来到门前,说有要事禀告。 杨萦玉正要退避,魏东棠明眸一亮,哈哈一笑:“萦玉娘子不是外人,你们直说就是。” 侍卫点头,神色凝重:“郎主,火人一事是由于江夏郡突发瘟疫,当地官员束手无措,为了阻止瘟疫蔓延,便实施了火烧活人一策。我们所见那次,已经是第二批了。” 一字一句,都令魏东棠颤抖,泱泱大国,竟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他回过头,见杨萦玉同样神色苍白,便抱着歉意道:“令萦玉娘子受到惊吓,是魏某的不对。还请姑娘先回客房休息,等回到洛阳,再随姑娘的意思入住。” “好。”杨萦玉点点头退出了客栈的雅间,脚步因失魂显得虚浮。 “父皇!” “啊!” “母后!” “快跑!” 杨萦玉眼睛一闭,试图将记忆中哭嚎和火光压下去。她僵立的身体被无形的藤蔓绷紧着,长刺扎进了她的血肉,一呼吸,身心就被刺穿,千疮百孔、鲜血直冒。 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字:来救。 在传信人被和感染瘟疫的人一起烧死之后,杨萦玉又收到了这个加急送来的信息。 “姐姐!” “商儿!” “乐平快跑!皇叔会保他!” 杨萦玉的脑袋轰鸣着,心脏狂跳。她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睛,却冷不防被立在身边的杨君绝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热泪盈眶的她望着他,双眸模糊得几近失焦:“君绝?” “给我。”杨君绝指了指她手中的纸,纤长的手指倔强地僵持在半空中。 她神色一凝,掌心一用力,白纸便化为灰烬扬洒在空中。 杨君绝唇一抿,绝色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冷:“松阳?” “你!”杨萦玉顿时气急攻心,“教你练习内力,你是用来偷看姐姐的?” “嗯。”言简意赅的杨君绝,让杨萦玉顿时无语凝噎,他终究是长大了,再也不会言听计从。 “杨君绝,”她的这一声直呼,令他心瞬间停掉一分半秒:“此行凶险万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既然你现在不听话,你不如和楚玉回家罢。” 杨君绝一愣,只把最后一句听了进去:“不回。”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一次去洛阳,以后想回江夏已是不可能了。 杨萦玉扭过脸看向客栈外,此时天空只有一轮残月,分外寂寥:“君绝,你会后悔的。” 杨君绝一笑,听不见她的话一般:“看来我要把这礼物送给松阳了,看。” 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 一看这雕刻的手艺,就知道是出自杨君绝之手。他擅长雕刻松叶牡丹,层次分明,细腻精致。 “这块白玉从哪里来?”杨萦玉皱眉,她从来都没有买过这样的物件。 “二姐送我的玉虎,我从虎背切了大半块下来。”杨君绝眼眉一弯,对自己的杰作甚满意。 杨萦玉欲哭无泪,让他赶紧把玉佩收起来:“仔细她拆了你的骨头,你怎么老是把二姐送你的礼物碎了?” “有什么稀罕。”杨君绝嘟囔着,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等松阳看到的时候,一定会很喜欢。 还没等杨萦玉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娇喝:“杨君绝!” 杨萦玉一跺脚:“还不跑?” 杨君绝眼角一瞥,果真见杨楚玉一脸怒火,他果断身形一闪,长发一扬,人就不见了。楚玉哪里肯放过,一溜烟跟了出去。 杨萦玉扶额,观看了一番两个人在屋顶上的追逐,回身冷声道:“谁?” “萦玉娘子深藏不露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孤魂野鬼 魏东棠看了看杨君绝和杨楚玉轻盈的身姿,满脸崇拜:“你还会内功?” “不高,自小学了些。” “杨家姐弟不是普通人。”魏东棠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承蒙魏君看得起,不过是出外用来防身的。”杨萦玉淡淡地道。 “不知是哪一派系的内功?”魏东棠兴致勃勃地问道,他游学多年,对武功兴趣极高。 不料,杨萦玉语气稍微凝了凝:“你想知道?” 敏锐的魏东棠一怔,眸一闪,嘴里不知怎么的冒出一句:“不想。” 杨萦玉点点头,行了一个礼后,便回了房。还没有用膳的她,虽然饥肠辘辘,却丝毫不觉得饿,倒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十年一梦,当她感觉到脚下软绵绵的时候,就知道开始做梦了。 “商儿!”那时候还小的她搂着怀里的人,死活不肯松手。 “乐平!听话!你这样跑不掉!他很快就会发现你了!” “皇叔!不要分开我们!我可以的,不要!”她搂着小孩,痛哭流涕。 皇叔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扳开,大声地吼道:“皇叔答应你,一定让他活下来!快跑!” “姐姐!” “呵!”杨萦玉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而起,冷汗连连。她低着头,发丝垂在脸旁,嘴角挤出一丝冷笑。 此时正值夜半,万物俱静。她的房门“吱呀”一声,一身黑衣的杨君绝闪了过来:“我回来了。” “如何?” “高热、唇白、舌赤、起红疹、眼浮、气虚、心酸。” 杨萦玉眉头一皱,惊道:“心酸?感染瘟疫的人,心神还会迷乱?” “我迷乱。”杨君绝喝了一口茶,他从来都没有离开杨萦玉这么长时间,一出去心里就酸得要紧。 “……”杨萦玉无语,起床跪坐在书桌旁:“研磨。” 杨君绝信手磨着墨,提议道:“姐,我觉得可以加一味甘草。” “可以。” 残灯如豆,杨萦玉执笔写着药方,杨君绝就在一旁候着,支着脑袋静静地看她。 朝阳缓缓升起,杨萦玉房间的烛火始终没灭。按照行程的安排,今天应该离开戈阳郡,前往豫州。 可是魏东棠左等右等也不见杨家姐弟出现,只等来杨楚玉说不走了。他立马就紧张了起来:“萦玉娘子反悔了?” 杨楚玉娇俏的脸一笑:“哪里,姐姐在江夏郡长大,如今瘟疫在家乡横行,她怎么会说走就走?等药方研究出来了,我们自然会去洛阳。” 魏东棠松一口气,唯有静心等待药方。果不其然,等了两天,一张药方送到了魏东棠的手里,由他的名义送到了官府。 “魏某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何以我的名义送药方?” “低调。”杨家三姐弟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行事高调从来不是杨家的风格。 魏东棠不知道的是,这一张普通而又不简单的药方,让王朝开始崩塌。而这一份给帝皇的见面礼,是他这个自诩是忠臣的人亲自送上去的。 洛阳,良亲王府。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正对着一张白纸发愣,手里执着的笔迟迟都没有落下,秋天的太阳在中天晃着,将枯萎的藤蔓投映在画纸上。 一个女子莲步轻移,见他已经靠在了椅子上,柔声道:“王爷,虽已入秋,可太阳还是毒辣,不如回房午休吧。” “还没见到乐平,我心不安。”曹良转了转笔,自从知道她要回来,他又喜又忧。 “不,”想了想,他语气又低了些,掩饰不住的落寞:“她现在叫萦玉了,姓杨……” “王爷,”一双白嫩光滑的手轻轻地揉捏着曹良的肩膀,语气温柔得令人不忍责怪:“不是彩奕多虑,现今这样的状况,王爷还是……别管那么多。” “我死不足惜,”曹良一句话将她的心打入谷底,他站起来躲开她的手:“你也别等了,找个人成亲吧,何苦与我一起干耗。” 说罢,他卷起画纸,拂袖而去。 “曹良!”彩奕立在庭院中央,一扫方才的温柔仪态,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声音连高了两个八度,“老娘嫁不出去也犯不着你操心!等她回来,我就把她剁了清蒸!加葱!” “小姐……咱们还是别管这事了,回家吧。”有人在旁边弱弱地提醒道,虽然王爷和小姐自小定了娃娃亲,可是王爷一直不愿娶小姐,赖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这一赖就是七年,也是时候回家了,否则老爷老得连女儿都认不得了。 彩奕杏眼一瞪、手一扬:“带人去看杨萦玉到哪儿了!这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曹良不娶我你负责?” “是……”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魏东棠不知道,他身边的美人,令昔日里繁华热闹的洛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从后宫到前朝,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夜不能寐,有人翘首以盼。 豫州,秋雨将至。杨萦玉从这里出发,要经过上蔡和颖州才能到达洛阳,为了早日到达,一行人并没有在豫州住下,而是一路向北,直奔上蔡。 “姐,买这么多纸干什么?”杨楚玉好奇地问道,洛阳要什么有什么,何苦从这么远的地方带几卷破纸。 杨萦玉一笑:“豫州出的纸,用来画画最好。” “给我的?”杨君绝搂着杨萦玉的手臂笑道。 “不是。” 魏东棠一听:“萦玉娘子在洛阳有朋友?” “不,是在上蔡,到时候去拜访。” 杨君绝和杨楚玉皱眉,大姐一向和外人不来往,更别提上蔡有什么朋友。不知所以然的魏东棠却乐得连连点头:“行,咱们一起去。” “不必,朋友不喜热闹。”杨萦玉的眸一沉,再也无话。杨君绝和魏东棠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儿,再也没有多说,反倒是杨楚玉因为离洛阳越来越近,开心地哼起了歌。 秋雨淅淅沥沥,杨萦玉的心随着山路一路跌宕,等到了上蔡的时候,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可她还没有休息,在离下脚客栈还有十里的地方就下了马车,并且没有任何人跟着。 此时正是午后,下了几天的雨,山路很泞泥。抱着纸的杨萦玉身形一闪,没入了群山之中。 “哎,你姐怎么不带你去。”魏东棠好奇瞥了一眼杨君绝,别人不带也就罢了,连他也不带,而且最奇怪的是,杨君绝竟然也没像往日里缠着。 杨君绝闭目养神,没有回答,反倒是楚玉白了魏东棠一眼:“没听见姐说啊,她朋友不爱热闹。” 魏东棠噢了一声,似懂非懂。 群山之中,一处低洼的山坳,有一棵不高的树,上面系着很细的红绳。杨萦玉看了一眼,蹲下身来,徒手扣着泥土,不到一会儿,一个脏兮兮得认不出本来面貌的锦囊被挖了出来。昔日的金丝银线,早就和泞泥混为一体。 杨萦玉将土抹去一些,指尖摸到了一些凹凸,是“平”字。 就是这里,皇叔果然在这里做了标志。杨萦玉的手一抖,重新将锦囊埋回土里。她起身退了三步,对着树三跪九叩,低声道:“儿臣不孝,令父皇母后挫骨扬灰于深山野谷当中,十年来从未拜祭……这次去洛阳九死一生,还请父皇母后以及皇兄、皇姐、皇妹见谅,以后恐怕乐平无法再来拜祭……九儿如今一无所有,这次只能带来父皇最爱的豫州纸,望父皇不要笑九儿小气……” 杨萦玉泣不成声,肩膀微耸。她伏在泞泥的土中,如同儿时伏跪在大殿之上。小时候她老爱亲手做一些小玩意给父皇当生辰礼物,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那么多名贵物件儿,明明父皇很是喜爱,却总是说她小气,惹得母后每年必笑上她一回…… 十年了,第一次拜祭父母和兄弟姐妹,杨萦玉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悲伤,兴许是因为被雨淋得太久,连呼吸都快麻木了。森然而立的树木下,伏地的她双手伸进冰冷的土地中,泥土嵌入了指甲,孤魂野鬼,这个词想想就好冷…… 寒风呼啸,跪着的杨萦玉久久才起身,身上又湿又脏。将白纸埋于树下后,她一步步地下山,远远就看见杨君绝在马车旁候着,洋洋洒洒的秋雨中,他望眼欲穿。 此时撩开车帘的魏东棠看到她回来,一惊:“萦玉娘子摔跤了?” 杨萦玉轻轻地摇头,杨君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着她冰冷的手。身体僵硬的杨萦玉,嘴唇一哆嗦,看着杨君绝眼眶一热:“回……洛阳。” “好。”杨君绝点头。 “我回不了头了。”她咬着牙,积攒的情绪慢慢溢出来。 杨君绝点头:“一起。” “呼!”寒风、野林、细雨,是杨萦玉对外面世界的最后回忆。自此,她在洛阳耗了一切,再也没有回到以往的世界。 洛阳,城门。 她回来了。 杨萦玉仿佛听到了宫铃的声音,叮叮玲玲。 “什么人!下车检查!”一声冷喝,让魏东棠很是不满。 他扬出腰牌,不料城门护卫并不买账:“魏校尉请恕罪,上头有令,凡是进城的人都得检查,恕难从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风起云涌 往日里,魏东棠倒是极配合的,可是现在有客人,岂能怠慢?魏东棠不悦:“连我也查,最近城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回校尉,这是陛下两个月前就下的命令。” 魏东棠一听,低声道:“真出事了?” 侍卫摇头,他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为什么。魏东棠从未见过这么长时间的盘查,自知很难特殊,于是回到马车内说明情况,对杨萦玉等人道:“真是对不起,万万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我不要,”杨楚玉冷哼一声,一个姑娘家被一群大老爷们搜身,想想都别扭:“而且我们又不是山贼野党的,有什么好搜的,这不是对我们的侮辱么?姐,你说是不是?” “是。”杨萦玉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楚玉魏东棠为难地一笑,又退出了马车之外,楚玉娘子说得在情在理。人是他请来的,现在又要搜身,实在说不过去。 正当他为难之际,一个骑马的身影映入了魏东棠的眼帘。魏东棠欣喜:“今日可是刘伯伦当值?” “回校尉,是的。” “你请刘伯伦过来,我暂时退避,别让他知道这是我朋友便是。若是他检查能过了,你便要放我的客人进城去。” 士兵属于魏东棠管理,自然知道上头的脾气,这已算是上策。士兵点头,魏东棠回身入马车内,愧疚地道:“让三位下马车,实在委屈了各位。不如我请朋友上来为娘子和公子检查一下,随后便能进城。萦玉娘子正好可以看看他脸上的伤势,他正是魏某所说的朋友。” “不许搜身。”杨君绝牵着萦玉的手,看着魏东棠的眸尽是冷。 “杨公子放心,只是走过场。”魏东棠让杨萦玉姐妹俩放心,随后就退了出去。 “哒哒!” “吁!”只听此时马车外有人驭马而来。 “什么人你不能检查,非得让我来?”一个人跳下马来,不悦地道。 “回左监,马车里的人腿脚不方便,所以请左监来看看,以免认为属下造次。”士兵拱手,侧过身子指了指马车。 刘伯伦皱了皱眉头,“嗯”了一声,随即就上了马车。四人一碰面,皆惊。 只见马车有一个美人端坐着,乌发光泽顺滑,双目澄澈、玉骨冰肌,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女子,但是再细看那入鬓的长眉,轻抿的薄唇,当是一个年轻男子无疑。 而旁边的女子杏面桃腮,朗目疏眉,一笑两颊笑涡似有霞光荡漾一般。洛阳但凡有姿色的人物,人人皆知,但眼前的人,刘伯伦从未见过。被惊艳到的刘伯伦被杨楚玉一笑,方知自己失了神。 而杨家姐弟则深感惊讶,刘伯伦的声音听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可是一张脸却看不清年龄。 在刘伯伦的脸上,有数条黑色的疤痕横亘在脸上,疤痕扭曲而凸起,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丑陋得甚至带点恶心。 看清的杨楚玉“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杨萦玉一喝道:“楚玉,不得无礼!” 听到这清柔得带点冷意的声音,刘伯伦这个时候才把视线转移到第三个人的身上。这女子姿色寻常,弱骨纤形,说话也轻柔:“小妹不懂事,不要见怪。” “哪里。”正当刘伯伦要开口盘问的时候,杨楚玉哼了一声,拿出魏东棠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刘伯伦见状,会意,象征性地问了几句,便下了马车让人放行。 早在城内等候的魏东棠,见马车终于进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按照杨萦玉的意思,杨家三姐弟暂且入住魏家,所以魏东棠领着马车往家里一路奔去。 “郎主回来啦!” 魏司徒府,众人早早就在等候。就在大家在前门热热闹闹地迎接魏东棠的时候,杨萦玉等人从后门悄悄地进到了魏府的别院,并且安顿了下来。 回到家的游子,自然被家人关怀,一顿晚膳用过后,魏东棠和父母亲聊着聊着,就已经是深夜,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东棠,还是你争气,”魏夫人欣慰地拉着儿子的手,满目慈爱:“要不是你的药方解决了瘟疫,陛下怎么会给魏家这么多赏赐。原本我还担忧你在外身体不好,现在能看到你健健康康地回来,母亲就放心了。” 魏东棠一听,见四处再无旁人,便说:“其实这药方并非儿子所出。” 魏司徒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他一听儿子这么说,便面露威容:“不是你的功劳,为何揽功上身?” 魏东棠一听,连忙解释了来龙去脉,并且补充说:“这娘子不喜张扬,所以才以儿子的名义送了药方。杨萦玉虽然有济世之心,可不贪图功名,这实在不能怪儿子。” “就是,”魏夫人恼了一眼相公,转而对儿子满意地笑:“这是好事,没什么可怪的。只是,这娘子如今在何处?” 魏东棠说就在自家别院,两个老人家一听就提出要去见见。不料魏东棠拦住他们:“她们不爱热闹,儿子答应过她们,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的。” “这……”魏司徒和魏夫人相视一眼,按理说,客人入住,应当拜访主人才是。怎么连主人拜访,还得经过客人的同意? 这样的道理,杨萦玉自然懂得。可是杨君绝一向厌烦外人,所以她不得不对魏东棠提出这样的要求。见隔壁房的杨君绝已经熄灯,杨萦玉轻掩门扉,来到了魏家主院外。 魏东棠正努力地给父母解释这奇怪的客人,就听见了通报:“老爷,一个姓杨的姑娘求见。” 魏东棠一听,简直像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喏,这不是来了。” 魏司徒点点头:“有请。” 杨萦玉踏着夜色款款而来,她身穿白衣青衫,朴素得来又整洁端庄。她一进来,施施然地行了一个礼:“杨萦玉见过魏司徒、魏夫人,由于舟车劳顿,现在才来见二位,实在是萦玉的不是,还请司徒、夫人不要见怪。” 魏夫人对这个为魏家立了功劳的人,欢喜地不行:“杨姑娘辛苦了,快坐。” 夜色弥漫,魏家主院的灯火过了许久,才终于熄了。将杨萦玉送回别院的魏东棠不好意思极了:“我母亲一向比较多话,又喜欢你,所以才聊到了这么晚。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按照约定,我家原本不应该叨扰你休息的……” “魏君多虑,”杨萦玉温和一笑:“这是一个客人的本分,请回吧。” 她的轻描淡写,让魏东棠很是感激,他呵呵一笑,挠了挠脑袋,大步地离开了。杨萦玉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门,又点多了几盏烛火。 杨萦玉揉了揉脸,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多话,脸竟然笑得有点酸痛。她喝了一口茶,起身正要整理被铺入睡,动作却因为床上睡得正酣的人停了下来。 杨萦玉轻呼一口气,想必他是觉得冷了,所以又跑来她的床上睡。她轻手轻脚给杨君绝掖了掖被子,小声地责怪道:“还是长不大。” “哼。” 已经转过身的杨萦玉,以为吵醒了他。回过身看,杨君绝还是睡得好好的,她怜爱地一笑:“睡觉也在生气。” 长夜漫漫,正是心魔暴走之时。洛阳是繁华之都,总有人整夜地狂欢,也有人夜不能寐。一个人对着面前的镜子,摸了摸脸,手不停地抖着。 “丑八怪!丑八怪!” “滚,走远点!” “呸!别出来丢人现眼呐!” “嘭!”一个拳头猛地砸向铜镜,镜子微微凹了一点,而脑海里的声音却半点都没有散去。 “嘭嘭嘭!”拳头肆无忌惮地砸向铜镜,刘伯伦气喘吁吁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扯,心生厌恶。 他抓起一壶酒,哗啦啦地倒入嘴里,一番畅快淋漓后,他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醉眼朦胧。 今日所见男子的脸,似乎在他面前晃着。 玉骨冰肌…… 风流尔雅…… “哈哈……”他干笑一声,自知已经自卑到骨子里去。他眼睛一闭,醉醺醺地睡了过去。 洛阳的清晨,空气特别清新。楚玉早早地起来,发现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而杨萦玉和杨君绝正在下棋,杨楚玉脆声地抗议:“好啊,你们不等我就用膳。” “还没动过。”杨萦玉轻轻一笑,这些糕点对于杨君绝来说太油腻,她刚才亲自下厨煮了些莲子粥给他吃,所以魏东棠送来的早膳根本没人吃。 “姐,你老是给君绝开小灶,怎么不怜惜怜惜妹妹。”楚玉一边埋怨,一边兴致勃勃地品尝着洛阳的油角酥,明明是好吃极的,杨君绝就是被惯坏了。 “姐姐自然怜惜你,”杨萦玉将一枚白子敲在棋盘上,道:“我已经请魏君带你去逛洛阳城了。” “唔,”楚玉一听,丢下手里的糕点,往杨萦玉身上一蹭,吃着糕点的嘴含糊不清地道:“姐你最好了!” 杨君绝眉一挑,不满地道:“让开,没看见我和姐下棋?” “哼!”楚玉水汪汪的杏眼只一瞥,又冲着杨萦玉夸了一番,然后顾不得用膳就欢呼雀跃地离开别院了。 杨君绝明眸内几分不悦,杨萦玉若无其事地又敲下一颗棋子:“君绝,以往因为你不喜欢,所以姐姐把楚玉送到了镇上。她一直孤零零地生活着,你要对她好些。” “她是外人。” 杨君绝一句话,令杨萦玉面露愠容,棋子敲落的声音不由地大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媚眼惑心 “何来外人?”杨萦玉眉头一凝。 面对她眸中的微芒,杨君绝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她!” “杨楚玉是我妹妹,是你姐姐!” “因为她,你落下一身病根!” “住口!”杨萦玉喝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杨君绝眼眶发红。 杨萦玉头一低,没有看他,只将一枚棋子敲落:“听魏君说,最近有恶势力趁机作乱,我会一直陪你。” “知道了……”他委屈得难以名状,许久都没下手里的那枚黑子,沉默越久,眼眶越红:“我只是心疼你……” “都过去了,这事哪能怪楚玉?”杨萦玉望着他,虽然面容云淡风轻,心却生了几分安慰。 “好……”他点点头,将黑子敲下。 “要输咯。”杨萦玉轻轻一笑,不过他棋艺还是很有进步。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杨君绝输得也很开心,他皓齿一露,发红的眼眶,令眼神更加生动迷人:“正常,从未赢过你。” 杨萦玉温和一笑:“知道就好。” 院门外,有几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上,时不时地相互推搡几下。 “看到没有?” “没有,别推。” “到底看到了没有?” 一声冷喝传来,惊得那几个人立马立正身形:“拜见夫人。” 魏夫人一脸怒意:“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夫人息怒……”丫鬟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魏夫人见院门紧闭,这几个奴婢不知安的什么心:“从实招来!” “回夫人,奴婢们……只是好奇……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所以想来看看。” “放肆!”魏夫人一听,怒不可遏,“客人岂能随意叨扰,你们……” “吱呀”一声,门开了,杨萦玉施施然而来,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奴,轻声道:“夫人消消气,她们并没有扰到我,不打紧的,您身子要紧。” 平日里杨萦玉都会在魏府走动,楚玉也经常蹦跶,想必这群女子好奇的不过是杨君绝。 见杨萦玉没有责怪的意思,魏夫人立在院门外,命近婢递上一个食盒:“听闻杨公子对府里的糕点不太适应,我亲自做了些。” “劳烦夫人了,如何使得?”杨萦玉行了行礼,双手虔诚地接过。 “小小心意,杨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魏夫人见她收了下来,微微一笑,“有空多来找我絮叨絮叨。” 这才是魏夫人的目的,她这么大声斥退奴婢,不过是想引得杨萦玉出来和她说说话。 “多谢夫人厚爱,会的。” 有了杨萦玉的口头承诺,魏夫人心满意足地走开了,还责罚了刚才偷看的奴婢去干三天粗活,三餐减为一餐。 杨萦玉掂了掂食盒,看来做了不少。她关上院门,莲步轻移,将食盒随手放在桌子上:“要吃吗?” “不想。”杨君绝摇头,吃惯杨萦玉做的东西,别的食物口感对于他来说,总觉得怪怪的。 “等太阳落山,我与你出去走走。” “去哪儿?” “良亲王府。”杨萦玉声音一低,杨君绝便点点头,说道:“不是说最近有恶势力……” “姐姐在,君绝不用怕。” 杨君绝不满:“我长大了,姐不能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嗯,”杨萦玉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敷衍地笑了笑:“好的。” “姐……”杨君绝跟着,不小心碰翻了魏夫人的食盒。杨萦玉停住脚,凭借着出色的嗅觉分辨出糕点的成分。 “杨君绝。” 一听到她喊名字,杨君绝立马丢掉刚才的胡搅蛮缠,精神地回:“在。” 杨萦玉用指头捏起一小块没洒出的糕点,递到杨君绝的面前,冷声道:“吃,看看是否有毒。” 杨君绝没有犹豫,头一低,将糕点吃了下去。他细细嚼后,并未有异常。 杨萦玉眼一弯,笑了:“是不是挺好吃?” “……”杨君绝愕然,不可否认,这糕点的确有股特别的香气。 “加了茴香,”杨萦玉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收拾屋子:“从今天开始,你要适应外面的食物,不能总那么挑剔,姐姐不能一辈子给你做饭。” “为什么?” 杨君绝总爱反问,但杨萦玉总是难以回答,她凝视他一眼后,若无其事地道:“我总会死的。” 杨君绝眼睛一眨:“你不死的话就成仙了,还是当人比较开心,你那么爱吃。” “……”杨萦玉酝酿在心中的忧虑瞬间碎成了渣,这家伙竟和楚玉一样越发牙尖嘴利。 杨君绝见她眉心紧锁,一把搂住她肩膀,把头蹭上去:“姐姐,太阳下山了,我们去王府吧。” “好吧。” 天色已晚,夜色轻漫,杨萦玉和杨君绝素衣而出。在城中左拐右拐,杨萦玉凭着记忆寻找着王府的去路,不料竟然迷路了。 她立在小巷中,悲从心来,如今故乡竟似他乡,路明明在脚下,却寻不到来路和去处。 “累了?”杨君绝见她僵立不动,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 杨萦玉一个转身,将眼底的泪憋了回去:“往东边走。” 良亲王府,华灯出上,曹良草草吃过晚膳后,就一直立在庭院中发呆,并且不许人靠近。 “咻!”一只短箭从天而降,插中在藤架上。 十年来,再次听到这呼啸而来的声音,曹良欣喜若狂:“乐平!乐平!” “咻!”曹良衣袂被一阵风微微卷起,他转过身,两个人正立在他身后,一个亭亭玉立,一个风流儒雅。 十年,让杨萦玉从一个七岁的孩童长成温婉清丽的少女,模样早已大变。曹良怔怔地望着她,虽然这女子的脸那么陌生,但在她眼眸中,有着似曾相识的神态,娇憨可爱、又冷静聪慧。 “乐……” 未等曹良开口,杨萦玉一个行礼:“草民杨萦玉,跪见良亲王。” 说罢,杨萦玉跪下,对着他一叩首,这一叩,重重地砸在曹良的胸口,疼痛不已:“起……来。” 先前傲然立着的杨君绝,立马将杨萦玉扶了起来。 “杨……姑娘,最近可好?” “承蒙王爷记挂,挺好的。”杨萦玉嘴唇一哆嗦,头一低,弱弱地道。 “好、好……那就好……”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曹良,说话也不连贯了,看到杨萦玉如此瘦弱,他扭过头去暗暗拭了拭泪。 当年皇叔才二十岁。 如今不过三十,还是正值壮年的年纪,云鬓竟然开始发白。 他老了。 “一个月后,洛阳将按例举行琴赛,这是赛贴。” “谢王爷。”杨萦玉恭恭敬敬地接过,始终没有和曹良的目光对视。 “萦玉……” 明知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杨萦玉却不想重提往事。她看了一眼寥落的庭院,花草皆枯败:“王爷可成婚?” “没有,一个人挺好。” 杨萦玉眸一暗,轻声道:“庭院种些花草也好。” 皇叔是喜爱画画的人,她记得他的庭院永远姹紫嫣红、翠竹摇曳,可如今竟像一个弃园,了无生机,清冷萧条。 “好、好……等花开时,杨姑娘来看看,可好?”曹良似在询问,又仿佛在哀求。 杨萦玉没有回答,将赛贴收回袖中,行礼道:“王爷,夜已深,我该告辞了。” 曹良没有得到像以往一样的答案,他知道她终究难以原谅,他抖着的手轻轻挥了挥:“去吧,小心些。” 杨萦玉点点头,和杨君绝一个飞身飞出王府,直奔魏家。 可是,在临了到魏家的时候,杨萦玉忽听到几声调笑声。杨君绝耳朵动了动:“是二姐。” 如今夜深,按理说楚玉早应回到魏府,不应流落在外。杨萦玉心一急,和杨君绝往左拐了两个弯,终于看见了杨楚玉。 她正在被两个小流氓纠缠着,左右都躲不过。 这不正常,杨萦玉和杨君绝对视一眼,楚玉的毒术可谓炉火纯青,不是两个市井小徒就能困得住的。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貌美,是哪家的呀?说说看,爷我去你家提亲?嘿嘿嘿嘿。” 显然,这小流氓对杨楚玉的姿色十分满意,放眼洛阳,美人如云,可是美得有这么韵味的,还是少有。 杨楚玉呵呵一笑,柳枝一扭,媚眼如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毒素萦绕。 小流氓动了动鼻子,恨不得将楚玉搂在怀里揉一揉:“唔,好香、好香!” “两位小哥,我初来洛阳,人生地不熟,以后你们要多多关照我呀。” “这自然是的!不关照你,关照谁啊?” “那……”杨楚玉点了点小流氓的鼻子,轻笑一声:“那小妹有一事相求,你们要是做到了,我就好好地让你们开心开心。” “说。” “这洛阳哪里有好琴呀?” “啊,洛阳有四张好琴,三张在皇宫,一张呀,在天明楼。” “那我要~”杨楚玉娇声道。 杨君绝指了指:“你现在知道二姐送我的生辰礼物,都是从哪儿来了?” 杨萦玉完全傻掉:“她偷的?” “嗯,”杨君绝点点头:“而且都是怂恿别人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玉石俱焚 杨萦玉正要上前阻止,却听见楚玉笑盈盈问一句:“那琴可真的好?” 小流氓一脸讨好:“当然!兰琴!上一年幕公子赢得琴赛,陛下赐给他的!可不好偷!” 杨萦玉一怔,兰琴竟流落在外。可一转念,她堂堂一个嫡公主,当年如同丧家犬般逃离宫城,何况一张琴? “呵。”杨萦玉淡淡笑一声,娟娟冷气在眸中缠绕不休。 而杨君绝却从她眸里看到了极热切的渴望,他将她腰身一揽,疾风一起。听到动静的杨楚玉回头一看,小巷尽头别无他人。 天明楼,长乐未央,悠悠丝竹声飘荡在楼内。 某个安静的厢房,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看书,很是入迷。洁白的脖颈如玉般温润光滑,乌发垂地,红装素手,带上几分妩媚。 在如今的洛阳,大家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美男子,静若处子,一笑就迷人心神,单单看着就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幕公子。” 红衣男子一怔,没动:“谁?” “我要兰琴。” 幕公子一听,知道来的是不速之客,他身子正要回过来,却听:“别转身,兰琴在哪?” 也许是因为这陌生的声音太清冷,所以幕公子不敢犯险,却傲然道:“琴如命,岂能给你!” “噢,那你可以转了。”幕公子一怔,未等转身,一个人就晃到他眼前。 此人正是杨君绝,这张比自己还要美丽的脸,令幕公子微微一惊,竟忘记了危险,细细地打量起杨君绝。 失神的幕公子忽然觉得身体一寒,杨君绝已经扣住他的手臂:“指尖这么光滑,你习琴?” 幕公子整个人都是懵的,想点头,但还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 “你看到了我的样子,我该如何处理你?” 杨君绝的声音冷得像薄冰一般,令幕公子这柔弱的身板忍不住一哆嗦:“我与公子无冤无仇……” 杨君绝一摇头,似不耐烦,幕公子立马噤了声。 “有点姿色的男人,我都不喜欢。”显然,杨君绝的逻辑对于幕公子而言,难以理解。 “我……我是陛下钦点的琴师,你……” 杨君绝内力一起,双手伸到幕公子的脖子后,极寒的内力渗得幕公子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眼睛瞬间瞪大:“美人饶命……” 此时,已经找到兰琴的杨萦玉从隔壁间走出来,此时杨君绝因为和幕公子靠得太近,内力几近要将幕公子的经脉逼断。 “别吓他。”杨萦玉摸了摸古琴,轻声道。 幕公子像是看到了救星:“谢姑……” 杨萦玉就地扯下一段红绸,语气一凝:“杀了,悬于梁上。” 幕公子被惊得张大嘴巴,一条长长的红绸从他眸中飘过,绕过他光滑的脖颈,“咻”地一声将他吊在梁上,他腿不断地蹬着,“啊”个不停。 “杀你的原因,”杨萦玉淡淡一句:“是因为你上一年琴试作弊,偷窃他人所作的琴谱,现在按欺君之罪处置。” “你……算什么君!”幕公子扒拉着绸带,脸被憋得通红。 杨萦玉哪里还管他,她将琴弦从琴体取下,放在袖中,趁幕公子还有最后一口气时,道:“长得美没用,还得心好,才配得上兰琴。” 杨萦玉手一挥,一盏烛台落在琴上体,熊熊烈火开始燃起。 太极殿,焕帝夜不能寐。 “啪嗒。”又一粒白棋落在焕帝的桌子上,这距离上一颗棋子间隔了整整两个月。 捏着信封的焕帝还没有从恼怒回过神来,就听到幕公子被吊死的消息,以及看到了一张纸,纸上面留了个“平”字。 “废物!”焕帝震怒:“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连曹乐平的鬼影都没找到!你们不是说她还没进城?程幕是朕钦点的洛阳第一琴师,他死了你们才发现?” “陛下息怒!”廖公公惶恐,“虽然没有曹乐平的踪迹,但捉到了当时躲在房间里面的两个小贼,关于杀死程幕和毁琴一事,他们并没有看到是何人所为。但他们招供,是一个美貌女子指使他们去程幕处偷琴,此乃根据小贼所言作出的画像,请陛下过目,这个女子可能和曹乐平脱不了干系。陛下也知道兰琴是……的琴,曹乐平恐怕是见偷琴不成,所以起了杀心。” 廖公公双手呈上一卷画像,焕帝打开之时,廖公公冷汗直冒。 在画卷上流连许久,焕帝眼珠子一转,继而挤出三个字:“你确定?” “老奴确定。” “像,的确长得有点意思,”焕帝的火忽然就熄了大半,他细细地看着上面的人:“摆棋盘!她开局了!” “是。” 棋盘由沉香木制成,焕帝坐下,冷声道:“座子。” “是。”廖公公在角星位置摆好四枚棋子,两黑两白,白棋正是杨萦玉送来的那两枚。 “陛下,曹乐平的下法是?” “敌手棋。”焕帝转了转棋子,曹乐平心高气傲,根本不需要他相让,自然不会选择下饶手棋。 “你来看,她下一步怎么下?” 廖公公冒出一身冷汗,棋盘上只有四枚棋子,曹乐平人又不在,如何知道? “陛下,恕奴才愚钝……这棋有何含义?” 原本思考着的焕帝抬起头,满目寒气,他伸出手敲了敲棋盘:“这是朕的江山。” 廖公公大惊,焕帝捏起一枚黑子:“这是朕的一切!” 随即他又望了一眼两枚白棋,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一枚曹乐平,一枚程幕。” 一身冷汗的廖公公终于明白此事非同一般,他目光从棋盘上移开,低头道:“老奴……明了。” 太极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烛火摇曳,焕帝没有入睡,而是看着棋盘到天亮。 洛阳城,夜幕将尽,天已蒙蒙亮。杨萦玉来到城南约定的泥屋内,果然见到了一个纤弱年轻的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左右,本处于青春明朗的时期,女子却面容消瘦,双眼红肿,眸内都是血丝。 她一见杨萦玉行了行礼,嘴唇虽然嗫嚅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杨萦玉从袖中拿出琴弦:“程幕已死。” 女子眼眸放光,点点头:“好、好!徐琅谢过姑娘!” 激动的她,提起旁边一个倒扣的箩筐,一个小箱子正放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不过箱子用紫色的绸缎包着,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珍视。 “杨姑娘,依约这些琴谱现在就赠予你。” 杨萦玉弯下身打开箱子,十几卷琴谱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她点点头,起身看着女子劝道:“还年轻,别想不开。” 徐琅眸中噙泪:“女子本就卑微,嫁了人后,夫君眼中只有家族荣誉,又何时在意过我?他以后自然能清清静静地过,而我只能忍辱偷生,夜夜温习噩梦。罢了,我与姑娘只有交易,别无他情,姑娘请回吧。” 杨萦玉望着她手里始终紧紧握着的利剑,喉咙几分酸楚在拉扯:“仇已报,何必寻死?” “仇报与不报,我心都已死,”徐琅摇摇头,将杨萦玉推了出去:“你走吧。” “吱呀”一声,门缓缓合上,杨萦玉站在门外,徐琅的红眼睛里都是泪,嘴唇却是上扬,现在就要解脱了,徐琅不知道自己是欣喜还是悲哀:“谢姑娘成全……” 门“嘭”地关上,随即“哐当”一声,就传来利剑落地的声音。 利剑下喉的速度极快,快得似乎对这个世间早无留恋。 捧着箱子的杨萦玉僵在门外,她深呼吸一口气,犹疑许久,最终转身离开。 不过是一晚的时间,原本还算平静的洛阳一下子炸了锅。城东程家的程二公子死了后,程大公子的夫人徐氏也自刎而亡,人人纷纷猜疑这两人有私情。 魏司徒府,别院。 杨萦玉正和杨君绝研究新得的琴谱,准备加以练习,应付琴赛。只有赢得琴赛,才有机会进宫救松阳。 一夜奔波,再加上徐琅的死,令杨萦玉心神困倦,原本握着琴谱的手渐渐一松,靠在了杨君绝的肩上就昏睡了过去。 杨君绝不敢动,一边默读琴谱,一边僵着身体。此时杨楚玉一边推开院门,一边打着哈欠,大眼睛里升腾着火。两个小贼竟然一去不回,害她在小巷等了一晚,机灵的楚玉还是第一次被人耍,心情自然不快。 “下次看到他们,一把消魂散毒死他们!”杨楚玉嘟囔着,杨君绝视线从琴谱移开,瞪了她一眼。 杨楚玉立马小声了许多:“噢……姐怎么累成这样?咿?君绝,你的琴上弦了?” 杨君绝默默地点点头,示意杨楚玉不要再讲话。 楚玉却兴致勃勃:“君绝,我跟你说,今天洛阳出了个大事儿,你听说了吧。” 杨君绝无奈地摇头,杨楚玉嘻嘻一笑,在他耳边八卦地道:“跟你说,第一琴师幕公子如此风度翩翩,竟然喜欢嫂嫂,于是呀,他下药迷了大嫂徐氏。为了不让家丑外扬,程大公子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是,徐氏竟雇人把幕公子杀了,然后徐氏自尽身亡。呀,这徐氏的性子可真烈。” 不感兴趣的杨君绝哦了一声,轻轻打一个手势,让楚玉安静些。 他的反应,楚玉自然习惯了,她柳眉一挑:“睡觉去。” 杨君绝并不搭理她,他手指轻轻翻动着纸张,却见魏东棠在院门等候,还在挥手询问着是否可以进来。 有点姿色的男子,看着真不喜欢。杨君绝冷着眼,然后继续看琴谱,假装没看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山河破碎 尸体,尸体,都是尸体。 杨萦玉许久都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梦里的场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十年前,杨萦玉正好七岁,魏国惠帝在位。在年幼的她眼里,洛阳处处都是好的,天空是蓝色,屋顶是琉璃色,宫中处处姹紫嫣红。 那天又是父皇的生辰,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当时正是杨萦玉献礼,惠帝慈爱地笑着。 “杀!”忽然杀气席卷而来,宫城建春门、西阳门被破,乱箭横飞,利剑挥落,侍卫死伤无数,忠臣横死,惠帝一家上下二十五口人全被屠杀,人人被利剑穿心而过,包括杨萦玉的生母文皇后。 “杀!” “父皇!” “快,带商儿走!” 杨萦玉哭着拉扯惠帝,不料父皇的手臂却被大刀活活砍下,溅了她一脸的血。 血! 杨萦玉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眸中冷光交织,寒意深深。她怔怔地望着院中的黄梨木,喃喃道:“君绝,松开。” “还怕吗?” “不了。” 杨君绝手臂一松,杨萦玉从他怀里移开。 父皇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曹景明篡位,不过才过去十年,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那天洛阳被血淋了一遍。 “萦玉娘子。”一声呼唤,将杨萦玉从思绪拉出来,等候了许久的魏东棠,在院子门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何事?” “刘伯伦到了,魏某想请萦玉娘子为他看看脸。” “让楚玉去吧,”浑身无力的杨萦玉,只觉手脚酸软:“她搞清楚症状后,我再对症下药。” “好。”魏东棠又喜又忧,喜的是刘伯伦很快恢复容貌,忧的是杨楚玉有点泼辣,难伺候。 果然,魏东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岂有此理!我是来给你看脸的,你耍什么脸色!我告诉你,你张脸瘀毒残积,就算华佗再世、神仙下凡,也治不了你!”楚玉粉面生怒,要不是因为是大姐交代,她还不愿意来! “楚玉娘子,消消气,消消气。”魏东棠连声安慰,捧上一杯茶递给她。 这边刘伯伦也满脸怒容,面部肌肉的疤痕因为生气更加扭曲,杨楚玉扭过脸去,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魏东棠左右为难,又对着刘伯伦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跟你事先说一说。我就是怕说了,你不肯来。” 杨楚玉柳眉一挑,若是这个刘伯伦肯赔礼,她也好有个台阶下,谁知刘伯伦竟大步流星而去。 “伯伦!” 魏东棠正想追去,这边楚玉一跺脚,粉袖一甩:“我不干了!” 魏东棠左看右看,大叹一口气,两个祖宗! 楚玉气冲冲地回到别院,正打算跟姐姐告状,却没有看到杨萦玉和杨君绝:“哎哟,又丢下我!” 洛阳长街,熙熙攘攘,一个人在热闹当中,显得分外孤单。凡是见着他的人,都一脸嫌弃地躲在一边,还要扇扇鼻子,似乎他一出现,连空气也变浑浊了。 这样的情况,刘伯伦早已经习惯,只是今天觉得分外讽刺和难受,想不到连好友也因为他的容貌而…… 他走到偏僻处,却听闻后面有响动。 “谁?”刘伯伦一个转身就把拔剑,却被一只手猛地又将剑推回剑鞘,而来人的另外一只手抵着他的脖子。 光天化日劫持人,实在胆大妄为,身手敏捷的刘伯伦知道并非常人。可是因为他被按在墙边,根本看不到身后是什么人,他喝道:“干什么?” 忽然,第三只手出现了。一根银针冷不防地插进他脸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令刘伯伦这个一米八高的男子也忍不住颤一下。 那根银针又迅速拔出来,一只纤弱的手继而轻轻捏了一下他脸上的疤痕,最后放开。 “可以了。”是清冷而又平静的声音。 刘伯伦的脖子一松,等他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了人。 转弯处,百米之外。 “姐,可以治吗?” “有点难。” “那就不治。” 杨萦玉收起银针:“治。” “可刘伯伦并不愿意。”刚才刘伯伦和二姐针锋相对之时,他和杨萦玉在暗处都听见了。 “人有自尊,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愿意,凡事得有耐性。” “好的。” 两个人的对话,在偏僻的小巷渐渐低了下去。 而太极殿上,又一颗白棋送到了。焕帝捏着棋子,问:“如今城中可有异动?” “回陛下,没有。” “既然没有,这颗棋是谁?”焕帝皱着眉头,难道她已经在身边安插了眼线? 眼见焕帝一天比一天敏感多疑,廖公公更是冷汗直冒:“兴许只是一步虚棋。” “不、不是的。”焕帝捏着白棋,久久没有落下,“朕乏了,传松阳。” 廖公公眸一闪,低头:“是。” 稍过片刻,一个十五岁的素衣少年低着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宫女。 和往日一样,一见到他,焕帝就目露寒光。廖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要听什么曲子?” 焕帝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看着松阳。 少年始终谦恭地低着头,双手垂在琴的旁边。焕帝鼻孔哼出一口气,模棱两可地对着廖公公说道:“曹乐平要取回江山?你看看他,哪里还有皇族的样子。” 松阳始终低着头,对于焕帝的话,他除了眨了眨眼睛,再无其他反应。 今天他始终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焕帝心中又冒起一团无名火,不过今天他只是挥手喝道:“退下!” 廖公公走到松阳面前,轻声道:“回去吧。” 松阳行了行礼,随即和随行的宫女红华,一起退了下去。 走到太极殿外几十步后,红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陛下没有打你。” 松阳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清澈。他很年轻,面容干净至极,眉眼清秀得来又带着一丝忧郁。 面对红华的关心,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离开了。 “可惜少话了些。”红华笑眯眯地望着他的背影,宫中的小宫女都对这个小琴师很喜欢。只是松阳性格冷清,旁人好难接近。许多小宫女羡慕红华能靠近他,可红华除了为松阳送琴之外,松阳连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任由身后的眼神多么倾慕和绵长,松阳从来都回头,今天也是。 他顺着宫墙缓缓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亦步亦趋。他脚步顿了顿,回头一看,并没有看到人。 长发飘飞,目光明亮。 商儿长大了。 暗处,一身宫女装扮的杨萦玉热泪盈眶。松阳又缓缓地向前走着,她身形一闪,掠过廊庑,一只手猛地劈向松阳。 松阳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就倒在了杨萦玉的怀里。她将他拖往无人处,快速解开他衣衫。 果然,惨不忍睹。 只见松阳的上身,除了脸和脖子,其他地方竟无一完肤。浑身遍布鞭打的、烫伤的、利器所造成的新伤旧疤,叠叠加加,触目惊心。每一寸痕迹,化作一把刀捅向杨萦玉的胸口。 漫漫十年,这个孩童如此艰难地长大了。 “啊……”一声似困兽的低吼在低鸣着,如鲠在喉,欲发不得。 杨萦玉搂着松阳,含泪摸了摸他额头,“对不起,再等等我……” 再等一等。 杨萦玉喃喃地将松阳靠在墙上,万分不舍,目光流连。就连对杨君绝,她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在旁的杨君绝,心微微一揪:“姐,该走了。” 按照安排,今天杨萦玉随着良亲王进宫来看松阳,到了时候就要跟着良亲王出宫去。 “不。”杨萦玉反悔了,这是杨君绝最担忧的事情,毕竟皇宫还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在魏家等我回来。”杨萦玉眼眸一冷,消失在他面前。 杨君绝自然不敢追上去,他低头看了一眼松阳,将玉佩系在少年的身上,这才离开。 魏宫极大,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杨萦玉的回忆。但是,现在她不要回忆。 中宫,王皇后的住所。 今日和往日相比,风大了些,小憩起来的王皇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去走走,而是准备亲手做些糕点给焕帝送去。 王皇后看了一眼备好的材料,却有点犹疑。最近陛下性情不稳,现在事事都必须谨小慎微,免得让龙颜不悦。从来不问意见的她,问道:“灵叶,你说陛下想吃什么?” “筒粽。” “会不会有点腻?” “不会。” “……”如此没有尊卑之分的回答,让王皇后转过身。只见一个小宫女正立在面前,身姿傲立,目光烁烁。 王皇后从未在她的宫中见过此人,眉心一拧,凤钗微微晃动:“何人?” “你猜?” 王皇后怒火瞬间冒起,喝道:“不识礼数的奴婢!来人,杖打!” 杨萦玉忽然大步向前,同时袖中猛地窜出一支短箭,抵在王皇后脖子的动脉处:“好好伺候曹景明。” “大胆……”王皇后咬牙切齿:“竟直呼陛下……” “王黛,按我写的步奏做好筒粽,”杨萦玉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否则你和良亲王私通一事,全魏人都知道。” 这个晴天霹雳毫无预兆地盖在王皇后的头上。 杨萦玉靠近王皇后,在她耳边低语:“猜到我是谁了?” 未等王皇后回过身,杨萦玉抿唇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惊讶至极的王皇后,张大嘴巴细细打量杨萦玉。像,又不像。 杨萦玉灿然一笑,将短箭和信纸丢在地上,施施然离开。 “啊!骗子!”随后,一声怒吼从中宫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步步为营 魏家,灯火通明。杨君绝一直坐立不安,吃着瓜仁的楚玉白了一眼:“三弟,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大姐出去逛逛而已,你急什么?你都十六岁,一天不当跟屁虫你都不安心是吧。话说大姐最近怎么老是鬼鬼祟祟地跑出去,连你都不带了。” 楚玉吱吱喳喳,一边说,嘴里还不停地吃东西。杨君绝嫌她聒噪,转身就要进屋。 “吱呀!”院门忽然响了一下,杨君绝立马回过身,来人却是一个丫鬟。 杨楚玉“蹭”地站起来喝道:“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一直低着头的丫鬟一听,忙跪下来,将手里的瓶子举高:“奴婢奉郎主之名,给萦玉、楚玉娘子送来新开的小果海棠。楚玉娘子请息怒,按照郎主的吩咐,奴婢离院门在三步之内,而且不看不该看的。” “哟。”杨楚玉一听,用玩味的眼神看了一眼杨君绝,回头道,“放下,走。” “是。”丫鬟退下,杨楚玉走过去捧起海棠,巧笑嫣然:“这花还不错。” 小果海棠,花色似胭脂点点,花姿潇洒,楚楚有致。在如此清新淡雅的海棠衬托下,楚玉的容貌竟还出挑多几分。这么艳绝的美人,任是谁见了都会流连注目,而杨君绝眼一冷,心里落空的他,始终惦记着还未归来的杨萦玉。 良亲王府,还没有换衣的杨萦玉,被一柄剑抵在了喉咙,只要一动,利剑就会穿破她的喉咙。 “彩奕,冷静点。” 和慌张的曹良相比,杨萦玉冷静许多,即使她已经闻到了血的腥甜。 “小丫头,”彩奕浑身发抖着:“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曹良,你当初如何逃得出洛阳城,松阳又怎么可以活下来?而你竟让他去压制皇后!你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和人,唯独不能是我的曹良!” 七年,整整七年,彩奕以为曹良不娶她,是因为内心一潭死水。她万万没有想到,曹良的心思,竟然全部花费在勾诱皇后那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毫无希望的复仇之战!她以前能忍,现在不能了! “彩奕,松手!”劝说多次的曹良,见彩奕始终不肯让步,眸内的焦急已经逐渐被杀气取代。 极其熟悉曹良的彩奕,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心有不甘的她咬着牙:“曹良,七年来,我周彩奕没有一天不在照顾你,你现在为了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末路公主,要杀我?我才是你家人!她只是利用你!” “放开她!” “如果我不呢?”彩奕凄然笑一声,“我宁愿你孤独终老,也不要你去勾搭皇后!而且这是一个局,曹良,你这样招惹焕帝,即使他是你亲哥,你也会死无全尸!” 说着,彩奕手里的剑又逼进了一些,微辣的刺痛,似锯子一样要割开杨萦玉的脖颈。一丝红艳的血,从杨萦玉洁白的脖子渗出。 曹良怒喝一声,内力一起,手中的利剑呼啸而来。 完了。 七年的付出,在曹良扬起手时,周彩奕就知道完了。 她一个闪身,和杨萦玉一起连退几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曹良,嘴唇一哆嗦,一口气深深地沉下去,又猛地冲上来,浑身颤抖的她怒吼道:“曹良!你的手是拿笔的,不是拿剑的!” “放开她!”曹良剑眉一横,疾步而来!以曹良的内力,将杨萦玉从彩奕的手里夺过来并不是问题。 “啊!”周彩奕怒吼一声,忽然将杨萦玉推开,反手一剑,了了自己。 曹良猛地站住了脚,惊愕地望着切腹的彩奕。 “你不要杀人,”脸色苍白的周彩奕浑身一颤,哆哆嗦嗦:“既然你一定……要入局……但是永远不要杀人,不要……拿剑。” “彩奕!我并不是要杀你!”曹良丢下手里的剑,一把搂住她吼道。 “你心……既然不在,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反正……周家堡已经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切腹并不能让彩奕立刻死去,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挣扎了一些时候,痉挛的手掐得曹良手臂青肿,最后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气绝身亡。 彩奕倔强的双眸里,再无神采。曹良搂着彩奕,也许是愧疚,所以久久不松手。 杨萦玉颓然靠在藤架上,闭上眼睛,听着皇叔隐身的哭声,闻着腥甜的血液味,第三枚棋——曹良,下得心里有点疼。 “小姐!啊!不要!呜呜!你还可以嫁别人啊,”彩奕的贴身婢女红鹦大哭着,将曹良推到一边:“我周家堡不会放过你和杨萦玉的!” “咻!”一把利剑快速掠过红鹦的脖子,直切动脉和气管,红鹦颓然倒地。 “你随彩奕去吧……”曹良喃喃一句,手里缓缓地垂下,剑“哐当”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皇叔,你……”他终究还是拿起了剑。 “我们的手注定要沾满鲜血,不是彩奕的死就能改变的。” 杨萦玉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点点头,随即趁着夜色,挪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亲王府。 周彩奕,周家堡的嫡女,周家的掌上明珠,年方二十五,单纯泼辣。因为一次偶遇,从此迷上了曹良,从此死缠烂打,甚至不惜和家人决裂,无名无份地住进良亲王府,一住就是七年。 七年,呵呵。在大街上走着的杨萦玉,有点失魂落魄,也有点惋惜。 偌大的夜空,明明是清风朗月,杨萦玉的口鼻都是血的味道。 “将它送到皇宫。”杨萦玉递出一枚莹润光泽的棋子,它幽幽地反射着月光,令她眸中更添寒色。 “是,公主。”一个人伸出手虔诚地将棋子接过,放进了一个信封,随后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第四枚白棋,令太极殿又陷入了一个不眠之夜。在暗处游走的杨萦玉,不断地挑拨着焕帝的神经。他捏着棋子,脑袋几近要炸开。 虽然棋子已到,可是杨萦玉并没有说这两枚白棋究竟代表了什么人。 “派人去盯着,看看最近朝中大臣谁有不寻常的地方!” “是,陛下,”廖公公见焕帝终于开口说话,道:“皇后在外等了许久,说给皇上做好了筒粽。” 筒粽?焕帝眸一暗:“让她滚。” 廖公公愕然:“是。” 杨萦玉孤零零在魏府外徘徊了一会儿后,心绪平静了些,才飞身而入。 她人还没有站稳,就被一个人一把扯住搂在了怀里:“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受伤了?” 杨君绝动了动鼻子,敏锐地嗅到了血液的味道。杨萦玉还没有回答,杨君绝耳朵一动,疑惑地道:“姐,有人跟着你回来了。” 恍惚的杨萦玉一惊:“谁?” 杨君绝侧了侧头:“有数十人之多。” 来得太快,这出乎了杨萦玉的意料,不能把这群人引到魏府,否则身份极容易暴露。她按住杨君绝:“乖,好好在这里呆着。” “不!” “来人内力高强,你只会暗器,并不是他们的对手!”杨萦玉解说完毕,一根银针下去,就扎晕了杨君绝。 “咻。”她飞身而出,按照原来的路线迅速回到良亲王府。 “在那里!追!”黑夜中,一行人对杨萦玉穷追不舍。哪怕她窜入了亲王府,他们也直闯不误。 擅闯皇宫贵族的住宅,死罪。一方土绅——周家,在听闻爱女在良亲王府暴毙之后,领着数十人聚集亲王府,这消息即刻传到了太极殿,令焕帝大怒。 在焕帝眼里看来,周彩奕不过是一介民女,死不足惜。周家如此大闹亲王府,目无尊卑。再加上白棋刚刚送到,周家一定是和曹乐平勾结,意图杀掉他的亲弟曹良。于是,一直蒙受荫德的周家惨遭株连,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一个活口也不留。 焕帝的手段,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狠辣和迅猛。从亲王府被闯到株连周家,只用了半夜的时间。这举动,震惊了朝野上下。 然而,杨萦玉不见了。 楚玉一边用早膳,一边嘀咕着:“姐姐竟然夜不归宿。” 杨君绝摸了摸疼痛的脖子,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红唇皓齿的好气色。 “今天一大早你才回来,你去哪儿了?”楚玉呼啦呼啦地喝着粥,瞥了杨君绝一眼。 “没睡好。” “哟,这么乖回答我的问题。今天转性了,不和我顶嘴了?大姐不在,你现在知道我好了吧。用膳,別饿着了。” 楚玉将一碗小米羹推到他面前:“我做的,看和姐姐做得像不像?” 杨君绝抬起头看她一眼,楚玉见他脸色苍白得让人怜爱不已,于是又靠近了一些,嘻嘻一笑:“怎样?二姐好不好看?” 她所有自尊和试探,都隐藏在嬉笑怒骂之中。 不可否认,楚玉美得如明花朗月,令人心神愉悦。可是在杨君绝没有瑕疵的美面前,她总少了一些神韵,他看了她一眼,目光流转:“二姐,你我不可能。” “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楚玉的问题,在外人耳朵里听来,极其大逆不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冷面郎君 杨君绝神色冷然,将碗推开:“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楚玉疑惑地望着他俊毅又冷傲的侧脸,日日夜夜,他对她而言依然有着不可摆脱的诱惑,即使君绝对她有很深的敌意。 杨君绝低了低眼,长长的睫毛微颤:“没为什么。” “姐姐要是不回来了,你……” 杨楚玉话还没有说完,杨君绝头一抬,双眸射出寒光,令楚玉不寒而栗:“我只是说今天不回来……” 杨君绝低沉地回一句:“不会。” 但凡杨萦玉不在,楚玉就会和杨君绝谈及这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杨君绝坚持要杨萦玉将她送到镇上的原因。 杨君绝以为,距离可以让楚玉这样的念头慢慢地淡掉。可是现在,她眼眸内期待如火,执念不灭反深。 杨君绝不再躲开她的注视,一字一句,神色泠然:“若再多情,你我恩断义绝。” 楚玉一怔,这是她第一次,不想杨萦玉回来。这念头像毒蛇吐着信子,蠢蠢欲动。 良亲王府,花园深处的一处石室,有水滴一点点滴落在地上。杨萦玉坐在昏暗的室内,不知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她被困住了。 困住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曹良。在周彩奕死后,曹良心生悔恨,不愿再参与夺位和复仇。 他给杨萦玉三天时间思考,如果她也不再参与,那么就放她出来。 否则,毁之。 “毁之。”曹良说这话的时候,冷然决绝。 “皇叔,我不可能放弃。”三天前,她就这么回答他。 现在三天期限已到,杨萦玉一直靠石壁渗出来的水充饥,浑身无力不说,人也犯晕。 “轰隆”一声,石室门一开。曹良进来了,面容不复往日的整洁端正,头发凌乱,衣衫也松垮。 “决定了吗?”曹良手里的剑早已出鞘,泛着寒光。 “呃……”坐在地上的杨萦玉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你确定要阻止我?” “乐平,我们什么都没有,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我们一定会输!听皇叔话,放弃!皇叔不能再失去你!” 杨萦玉低头冷笑一声,发丝微扬:“死了一个周彩奕,你就动摇。” “不是动摇!”曹良激动地反驳。 “是害怕?”杨萦玉干笑一声,抬起头,一步步走向曹良,“你在害怕是不是?死了一个周彩奕,你就怕!当年我曹家全军覆没!我杨萦玉踩着一层层的尸体离开!我也怕!但是我不能怕!” “不……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宁愿你毁在我手里,也不要你被曹景明践踏!” “我会赢!” 倔强的杨萦玉,令曹良的火一点点地燃起:“你赢不了,我们一无所有!” “我有杨君绝。”这是杨萦玉最后一句话,也是给曹良最后一次机会。 杨君绝?曹良摇头:“他算什么!” 杨萦玉立马退后一步,强撑着身体站立着。 “那就不要怪皇叔了。”曹良摇摇头,提着剑猛地向劈来! 冷风扑面,内力暴走,割破了杨萦玉的皮肤。她冷眼站着,剑离她胸口还剩一寸的时候,猛然停住了。 曹良大口喘着气,原来她真的并不畏惧他。 “哐当”,曹良丢下剑,杨萦玉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见曹良从袖中拿出三根银针。 又长又尖的银针,让杨萦玉开始慌了,她脚步一个踉跄,后背抵在湿漉漉的石壁上:“皇叔……不要。” “杀了你,我下不了手,”曹良见她终于目露惧色,声音兴奋得有点颤抖:“就三下,不疼的。几针下去,你就什么都忘了,皇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萦玉连连摇了两三下头,松阳的疤痕历历在目:“不,我不相信你。” “来!”曹良猛地将杨萦玉拽过来,一枚银针狠狠扎进她手腕的神门穴,碎其神智! “啊!”杨萦玉尖叫一声,随即咬紧牙关! “咻!”曹良的内力再次倾注入银针,刺进杨萦玉的天灵,毁其明智! “皇叔!求你!不要!”头痛欲裂的杨萦玉泪流满目,她还要救松阳!她还要这大好河山! 可她手脚无力,曹良深厚的内力,将其控在怀内!只消最后一根银针封住太阳穴,杨萦玉的心神就会完全涣散。 银针在杨萦玉面前晃着,父皇的遗愿尚未完成,遗忘是有罪的! “呜!”杨萦玉低下头,哀求道:“皇叔,我答应你。” “果真?”曹良眼睛一闪,银针在她脸的左边停了下来。 “真。” 曹良捏着她瘦弱的肩膀,欣慰地一笑。杨萦玉回了一个淡淡的浅笑,凑在他唇前,一股淡淡的香气,曹良一呼吸,毒素就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一切在曹良的眼里变慢,石室从外窜入一股冷风,杨萦玉衣袂飘飞,曹景明的视线一模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杨萦玉缓缓地拔出两枚银针,含泪望着地上的曹良:“连你……也这么口是心非地对我。” 浑身冒着冷汗的杨萦玉,捡起落在地上的第三枚银针,使尽最后的力气,分别将它们插入曹良的天灵、神门、太阳穴。 从此,曹良会变成一个傻子。而承受了两枚银针的杨萦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杨萦玉颓然趴在石桌上,她仍然无法出去。 “君绝……”她喃喃一句,望着石头缝隙的一点点天光,万分疲惫。 不安在魏府中蔓延,杨萦玉失踪五天,而魏东棠没有半点儿头绪。因为唯一知道杨萦玉最后去向的杨君绝,半字也没有吐露。 “最近有一股恶势力在洛阳城横窜,是不是这群贼人把姐姐掳走了?”楚玉揪着手帕,不安地道。 “不会的!”魏东棠摇头,将桌子上装着海棠的瓶子抱在怀里,娇花已枯萎,令人烦躁不已。 杨君绝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这几夜,他都偷偷暗访良亲王府,并没有发现杨萦玉的踪迹。 今晚,他还要再去一次。 因为连夜通宵寻找,杨君绝有点疲惫,可是在魏东棠和楚玉的眼里看来,他和往日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反常的冷静和沉默,让楚玉不敢多话。 太极殿,一群良亲王府的家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焕帝喝道:“周家的人已经处置干净,为什么良亲王还会不见?” “陛下恕罪!臣等已经把洛阳城都找遍,并无王爷的踪迹。” “岂有此理!”焕帝拍案而起,“走!” 廖公公一听,忙道:“陛下,如今月黑风高,城中最近有不明势力,陛下还是等明天再去良亲王府为妙。” 焕帝面露怒容:“朕的天下,想何时去就何时去!” “是……” 那边焕帝领人浩浩汤汤地往良亲王府出发,这边杨君绝也准备要出门了,一身黑衣的他衬得皮肤更加光洁生动。 他刚吹灭蜡烛,一个倩影就立在了门前。 “你去哪儿?”楚玉盈盈一笑,眸中别有深意。 “找姐姐。”杨君绝的声音不再像儿时稚嫩清脆,却还是让楚玉觉得悦耳动听。 “我也陪你一起去,如何?”楚玉上前一步,芬芳的体香淡淡地走过来。 “不用了。” 杨君绝避嫌地退后一步,楚玉见他装备齐全,轻笑道:“最近你和姐姐都在做什么?以往你们舍不得用的暗器,竟然全部都带来了。” “没什么。” “说,”楚玉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我们本就同甘共苦,你们这样瞒着我,分明把我当外人。” 杨君绝的手指,暗暗绕了绕背后的长发,眼睛望着楚玉,无辜极了。 楚玉扭过头,哼了一声:“别这样看着我!不想再吃你这套!如果你不老实交代,你别想出这门!你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杨君绝一把搂过楚玉的腰,脖子微微一弯,他和她的额头相抵。他轻暖的呼吸,让楚玉激动得身体一抖,都快被迷醉了。 只要她微微一抬头,就能吻上杨君绝诱人的朱唇。 “这套你吃不吃?”杨君绝声音又低又沉,让楚玉的心又是一醉,不由地点了点头。 “姐教会你用毒,真是个错误。”杨君绝从她腰间摸出一个香囊,晃了晃。 楚玉的笑一凝,愣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杨君绝已经消失。楚玉依然呆着,萦玉不是说,只教她毒术,也只教君绝用暗器吗?为什么,他能嗅出她制作出的红芳? 良亲王府石室内,曹良早已经醒来。 曹良虽然几天没吃没喝,可是因为内力失衡,所以精神亢奋得很,一直拉着杨萦玉的衣袖不停地撒娇:“女郎,女郎……” 出去,必须出去。 无论到时候谁发现她们,曹良变成这个样子,杨萦玉都无法脱嫌。 “嘭!”外面内力轰鸣,杨萦玉一听,身体不由地发麻。 “啊,好怕!”曹良一把搂住杨萦玉,嘴巴撇着,可怜兮兮地把眼泪鼻涕蹭在她的衣服上。 杨萦玉沉住呼吸,石室突然明亮了起来。一群人涌了进来,熊熊燃烧火把,让石室内湿漉漉的青苔味更加地重了。 是他! 火光中,杨萦玉一眼就认出了他恶毒的双眼。是他当年手一挥,千军万马踏破洛阳。 杨萦玉猛地扭过脸,大气不敢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神女有思 焕帝曹景明依然像十年前那么高高在上。乌黑的浓眉,闪烁的双眸坚定有神极了,除了脸颊上微红的酒晕,他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良弟!”焕帝一步上前,要将曹良扶起来。孰料曹良一脸委屈地蹭着杨萦玉,口里唤着女郎,死活不肯起。 就连他的声音也没什么改变,身穿宫女服的杨萦玉伏在地上,声音沙哑:“奴婢……跪见陛下。” 与此同时,嘲讽在她嘴角蔓延。陛下?他不是。 “你是何人?”眼前的宫女和曹良一样,满脸都是泥痕,污糟的模样让焕帝不由地皱起了眉。 杨萦玉伏在地上,不答。倒是廖公公认出了她:“陛下,此女子是王爷身边的贴身宫女,五天前还和王爷一起进宫呢。” “女郎、女郎。”曹良点点头,嘿嘿一笑,搂着杨萦玉的手臂,十分亲昵。 往日曹良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焕帝见状,喝道:“良弟被人毁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杨萦玉,她点头,气若游丝:“周家堡抓住王爷,奴婢力微……无法救下王爷,周家堡给王爷施针,王爷受足三针,奴婢两针……” 廖公公大惊,此乃皇室内部的极刑,三针下去,心神涣散,神脉尽断,不识根本,也不可复原,凡是有大罪者才会施针,而且手法只有皇室的人才知晓。 此时焕帝更加坚信杨萦玉和周家堡勾结,他怒得握紧了手,青筋暴起:“把周家堡拆了,也要找到她的踪迹!” “是!” 焕帝自然没有想到,脚下这个瘦弱得连话都说不稳的泥人,就是那个高傲得从不服输的九公主。 杨萦玉卑微到没有了过往的一丝痕迹,她所有的棱角,已经在十年的时间里被磨得一干二净。她如今的跪地俯首,不过是为了来日江山易主。 焕帝一把扯过曹良,将他和杨萦玉分开。尊贵的王爷,岂能和低贱的奴婢在一起? “处事不力,杀。” “是!”一个侍卫应命而来,提剑就落,杨萦玉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便倒在了地上。 “女郎、女郎!”曹良乱叫着,焕帝嫌吵得慌,就带着他走出石室去。鉴于曹良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焕帝决定将他接进宫去,以便照料,也以防杨萦玉再来下手。 随着焕帝离开,良亲王府很快就安静下来,石室内,原本躺在的杨萦玉忽然微微地睁开眼睛,她只觉一口气猛地冲上来,令她身心俱颤:“咳咳!” 方才对她挥剑的人,正是杨君绝。 杨萦玉的手抖了抖,摸了摸脖子,不忘表扬:“力度、尺寸刚好。” 杨君绝一把抱起她,大步踏出昏暗的石室。她痴痴一笑:“去哪儿?” 他低头看她一眼,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笑。平时她看起来虽然温柔亲和,实际上却冷静得不近人情,哪怕是细微的表情,也把控得一丝不差。 他轻轻一句:“你衣服脏了,洗洗。” 几近睡着的杨萦玉又一笑:“好。” 黑夜无声,杨君绝高大的身影在秋风中迅速移动,衣袂飘飞,黑发缱绻。他怀里的温度,让杨萦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整个人一缩,只觉身体一沉,就沉入了一个温柔乡一般。 朗朗乾坤有序地运转,在杨萦玉休养这段时间,日月的更换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一直守着她的杨君绝,并没有感到时间在流逝,因为他过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等她醒来。 每天都有新开的小果海棠花送来,魏东棠和楚玉焦心地等着,四天前,杨君绝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杨萦玉进里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萦玉娘子怎么伤得这么重?” “我怎么知道,等姐姐醒来再问。” 魏东棠和楚玉这样的对话,每天不停地重复着,两人焦虑不已。而杨君绝虽然都听在耳里,可是他并没有打算解释,他望着安静睡着的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变化,他要第一个看见。 杨萦玉的睫毛终于微微一颤,有了要醒来的迹象。杨君绝的心提到了嗓子里,手握着她的手,双眸都是期待。 “姐?” 杨萦玉睁开双眼,看了一眼他,淡淡一句:“嗯?” 失落一点点在杨君绝心里蔓延,她没变。本来她受的两针,足以让她的情智发生变化。哪怕她的冷静淡然有一点点褪去,他也会很满足…… “可有哪里不舒服?”杨君绝的期待还在隐隐地跳动着。 “挺好,”杨萦玉并没有太多表情,眸光平稳而柔和,她知晓自己已经睡了些时日:“最近习琴了吗?” “嗯,有。”杨君绝应了一声,白皙的脸,干净的瞳眸和往日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我去给你传膳。” “好。” 屋内光影缓慢移动着,杨君绝转身出去之后,杨萦玉眼睛一闪,暗暗用手摁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跳那叫一个狂。 杨萦玉头一低,喃喃一句,这以后如何是好? 记得当年收养君绝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孩童,十年来她和他亲如姐弟。现在看到他,竟有些许的非分之想?杨萦玉皱起眉头,满脸哭笑不得,兴许是因为他太好看了。 杨萦玉拍了拍自己的头,低叹一口气。两针下来,真是不容小觑。如今心气起伏不定,脑袋也不如以前转得那么快了,总有一股气在胸口缠着。 “姐。” 进来的是楚玉,这让杨萦玉松了一口气。 几天不见,楚玉的样子带上一些疲惫,却依然关切:“姐,来喝点薏米羹,清淡去湿气。” 杨萦玉点点头,淡淡一笑:“不用担心,姐姐没事。” “嗯。”楚玉不再像往日里般笑意盈盈,只是应了一声,就不再作声了。 “怎么?这几天君绝欺负你了?” “姐,”楚玉低下头,喃喃一句:“我还是喜欢君绝。” 话锋一转,楚玉又连忙补充:“不过,我并没有做出出格之事。” “楚玉,”杨萦玉放下手里的碗:“君绝的意思早已明了,依他的性格,你若强求,恐怕连姐弟都做不成。” “姐,你是他亲姐姐,你又这么疼我,你劝劝他,好不好?” “我不是。”杨萦玉内心下意识一句,随即便被自己惊到,一阵眩晕,“劝不得,你忘了他以前如何对你?他的性子被惯坏了,比起当年,这执拗劲儿恐怕只会有增无减。” 楚玉沉默了一下,浑身恶寒:“知道了。” 当年杨君绝可以不顾往日情分,坚决将她驱逐出山。他骨子里体现出来的冷,让她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那时候在杨君绝的眼里,楚玉就像是一块丑陋的山石,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正是这一份骨子透出来的寒,让杨楚玉再也不敢主动进山。 “他去干什么了?”杨萦玉看到杨君绝还没有进来,按照平常,他来缠着她才对。 “看书去了。”楚玉心中有疑惑,却目光游离,始终没说。只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不了解杨君绝,也不了解杨萦玉。 洛阳,秋高气爽。别院热闹了起来,原来魏司徒和魏夫人听闻杨萦玉醒过来,便派人送补品过来慰问。算一算,早上就来了三趟人。 杨萦玉见君绝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更衣后,倚在他门口:“外面晴好,出去逛逛?” 来洛阳已有些许时日,并没有正式出去走过。 “木屐不合脚。”杨君绝放下手里的书,方才眸中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书上说,受针后,任是神仙下凡,也无法复原。他远远地看她一眼,她还强行装得和以往一样,那么她心里一定有其他想法吧。 “君绝傻笑什么,来。”杨萦玉晃了晃手里新做的木屐,她亲手做的,每个细节都会符合杨君绝的心意。 杨君绝乖乖地接过她手里的木屐,笑容明朗如秋花:“谢谢姐。” “乖。”杨萦玉嘴角不自觉上扬起笑意。 肢体过于细微,从这一刻开始,杨萦玉再也无法做到时时刻意。杨君绝暗暗看了她一眼,眼眉里都是隐隐的笑意,甜蜜至极。 从今天开始,她和他关系,终于要开始不一样。 这一刻,他等太久。 中宫,王皇后的脸色先红后白。曹良正坐在地上吃着果子,咂巴着嘴巴,欢喜得不得了。 “陛下,臣妾和王爷终究有男女之分,臣妾照料他,实在是……” 焕帝向来对这个弟弟极为上心,王皇后短短一句话就惹恼了他:“朕就这么一个弟弟,如果留在宫外,杨萦玉若是对他下手,谁可护他周全?如今最安全的,除了太极殿,莫过于后宫。现在他都成了左右不分的傻子,还何来男女障碍?皇后一向精通膳食,朕只是让你管他膳食,皇后为何不愿?” 内心有鬼的王皇后,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见焕帝大怒,她惶恐地应道:“臣妾遵命。” 焕帝打破许多规则,他篡位,也是第一个将弟弟送到皇后宫闱之中的皇帝。 曹良是魏国排名第三的美男子,即使他神思尽碎,但眉眼更添半真半假的邪魅,举手投足间,半露的雪肩,这美感参杂着美感和癫狂。 王皇后望着红唇沾着樱桃汁的曹良,暗掐掌心,又爱又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美颜盛世 洛阳是一个美人游走的地方,名媛美淑目不暇接,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千娇百媚、浓桃艳李。然而,比这些清丽佳人还要赏心悦目的,是那些耀如春华的男子,他们姿态风流,人人微施粉泽,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纵然有的男子姿色平平,可是体态端正,举止得体,整个人也加分不少。 “倒是比君绝还差些。”杨萦玉在心里,暗暗给路人打分。她不是觉得这个人的眉毛欠佳,就是觉得那个人眼神不够明亮。 楚玉见她时不时皱起眉头,笑道:“姐,世上有几人能像你这样养着君绝?他容貌要是不比旁人出色,那才奇怪。” 杨萦玉一笑,心里泛起一丝得意,十年来,她精心维护着君绝的皮肤和容貌,事事上心,这是别人不能比的。 姐妹俩在街上闲逛,原本杨君绝是打算陪杨萦玉出来的,可是一见楚玉缠着非要一起,便不跟随了。 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只因楚玉一颦一笑都醉人。 姐妹俩来到玉器铺,杨萦玉挑好玉横、玉琚、冲牙等,就准备回魏府了。 “姐,你不陪我啦?” “逛了这么久,君绝该急了,你再逛逛,嗯?”杨萦玉盈盈一笑,往楚玉手里递了一包钱币,这才回身离开。 “偏心。”楚玉嘟着嘴,整天就知道君绝君绝,哼,自己玩去。 魏府别院,杨萦玉细心地用红绳串好冲牙、玉横等,然后挂在杨君绝的腰间。 “要这玉佩干什么?”见她如此上心,杨君绝笑意浅浅。 “君子如玉,君子在,玉在。如今你在洛阳,若是没有好玉在身,旁人难免轻视你。”杨萦玉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调整好红绳的长度,“左边的玉佩有角、徵之音,右边有宫、羽之音,以后君绝一走动,姐姐就知道你来了。是不是有趣?不许嫌麻烦。” “只是,”杨萦玉直起腰望着他淡淡一笑:“若是有外人在,你举止得轻柔得体,不可让玉佩叮咛作响,否则人家说姐姐没教好杨公子。” “就是好麻烦。”君绝不情愿地道。 杨萦玉一笑:“那也只好委屈杨公子了。” “好吧。”杨君绝衣袂一动,玉佩微微响动,清脆悦耳。杨萦玉满意一笑,不枉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寻了这么多家玉铺。 “娘子……”这幽怨的声音一传来,杨萦玉没有回头就知道魏东棠来了。 杨萦玉回过身,见魏东棠正搂着一大捧海棠,气喘吁吁,却还在院门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进来。 “魏君请进。” “谢谢娘子!”得到应允的魏东棠,一溜烟跑进来,将花放在桌子上,那抱着花的手早就酸痛得要命。 杨君绝冷着脸:“花可以不送了。” “为什么?”魏东棠擦了擦汗,这小果海棠可是海棠中的极品,全洛阳城就那么三株,珍奇得很。 “丑。” “哪里丑?”魏东棠哪里知道杨君绝心里对他不满,认真巴巴地瞅着海棠,没有生虫、没有缺损,好得很呐。 杨萦玉插话:“不知魏君有何事?你先说。” 魏东棠丢下手里的花枝,笑道:“嘻嘻,萦玉娘子,我就是为了伯伦这件事情来的。你看……这……” 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杨萦玉柔声道:“刘伯伦自尊心重,你虽然和他是好友,但你擅自请他来治脸,当然会触怒他。” “是我考虑不周,还得罪了楚玉娘子。”魏东棠一脸懊恼,眼泪汪汪的。 “不如先让我和刘伯伦成为朋友,再谈以后的事情。” 魏东棠高兴得还没有说好,杨君绝又一句:“我不同意!” 来一个魏东棠就行了,现在又多一个刘伯伦,要是刘伯伦喜欢上姐姐怎么办?杨君绝的眼光微闪,他在告诉杨萦玉他一万个不同意。 “反对无效。”杨萦玉脸微微一变。 似乎有火药味在蔓延,魏东棠缩了缩肩,往旁边微微一闪,杨君绝的暗器他可是见识过的,一个不开心就能“嗖嗖嗖”地刺晕人。 杨君绝盯着她,半响后冷声道:“听你的。” “乖了。”杨萦玉面不改色地安慰一句,随即让魏东棠找个机会,让她和刘伯伦聚聚。 大喜的魏东棠激动得不知所以:“娘子真好!只是不知道刘伯伦这样的情况,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风一起,杨萦玉衣袂微动,她将小果海棠放进瓷瓶:“如果他本身就般般入画,自然还会是美男子一个。” 魏东棠高兴得连连点头:“多谢娘子!多谢!” 说到这个,杨萦玉随口问道:“刘伯伦的模样,原本在洛阳排第几?” “第一。” 杨萦玉手一僵:“现在谁第一?” “安檀,”魏东棠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我兄弟,到时候一起见见。” 不远处正在临风远眺的杨君绝,此时他身上,有大写加粗的生气两个字。 杨萦玉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只笃定一句:“以后安檀退为第二。” “自然是的。”出乎杨萦玉意料,魏东棠也很同意,他望着君绝,目光不知道是钦羡还是喜爱。 正当杨萦玉和魏东棠确认什么时候聚会最合适的时候,忽听一个奴婢来报:“安郎主来信。” 魏东棠大喜:“安檀最了解我心思,这次聚会一定会很顺利。” 魏东棠乐呵乐呵地立马就拆了信,果然安檀信上写道,三天后,邀魏东棠和杨家三姐弟前去竹林一聚。 有安檀出面,刘伯伦必然愿意前去的。见魏东棠如此眉飞色舞,杨萦玉问道:“安檀也是像魏君这样的风流君子?” “不是,”魏东棠眼睛一闪,摇摇头:“安檀在宫中任黄门侍郎,哪像我这么闲云野鹤,他比我有志向多了,刘伯伦和他更为投契。话说这安檀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 魏东棠摆开架势,学着洛阳女子的口吻,说那安郎有多俊俏,身形多翩然若仙,最倾倒洛阳女子的,还是安郎满腹的经纶。 魏东棠模仿女花痴的表情和语气,惟妙惟肖,惹得杨萦玉忍不住“噗嗤”一笑的同时,眸光也忍不住一闪。 曹良已经疯魔,要想救出松阳,必须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既然安檀是焕帝身边的黄门侍郎,那么这个人作用很大。 “那萦玉娘子,三天后见,你一定也会很喜欢安檀的!” 魏东棠须不知自己这句话,无意挑动了某个人的神经。他大摇大摆地离开后,杨君绝又生了一会儿闷气,见杨萦玉还不来找自己说话,自主地往杨萦玉身边一站,闷声道:“姐,真去竹林?” “利用安檀,可以救出松阳,”杨萦玉指尖轻触红色的海棠,点点头:“来到洛阳,再也不可能像以前只有你我。虽然通过琴赛可以进宫,但唯有打通关系,我们才可以从深宫中救出松阳。” 出乎意料,这一次再也不需要杨萦玉好好哄,杨君绝就坚决地说:“好。” 杨萦玉微微一笑,让杨君绝的眼一迷,虽然想靠近,却始终没动。 此时,院门闪出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 “姐姐!看我买的玉簪!”楚玉手里晃着一支叮铃作响的簪子,兴高采烈地一路小碎步地蹦进来。 杨萦玉一笑,等回过神的时候,杨君绝已经进屋里去了。 他不在,正好。见杨萦玉心情还可以,楚玉搂着她的肩膀,将玉钗插进姐姐的头上:“姐,我有事情要问你。” “说。” 楚玉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柔声细语:“姐姐有没有教君绝用毒?” “没有,”杨萦玉一听,神情肃然:“楚玉,姐姐说过的话不会变,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只能学毒术,君绝只能学暗器。” “可是……我发现,君绝对毒物很敏感。” 一个不留神,好奇心让楚玉戒备心降低,直到杨萦玉一句:“你对他用毒了?” 楚玉立马警醒,猛摇头:“没有。” 一抹凶光在杨萦玉眼里一掠而过,却又被生生地压下来:“没有就好,你虽然能把毒控制得很好,可是难免有失控的时候,切记,到洛阳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要收敛些。这簪子姐姐很喜欢,休息一下,准备用膳吧。” “哦。”楚玉见她没有追问,随即松了一口气,抱着今天逛街买的文玩,匆匆进屋去了。 杨萦玉眉头轻皱,毒一向伤身损容,所以她不可能让杨君绝碰毒。但是楚玉的表情告诉她,楚玉在撒谎。 杨君绝会毒术。 这个念头一起,杨萦玉眉心一跳,十年来,难道杨君绝瞒着她偷学? 换作平时,杨萦玉会立马求个明白,可是最近看到他就会心绪不定,让她犹疑不决。 显然,一直呆在屋子外面的杨萦玉并没有说服自己,既然不找杨君绝,那么必须处理一下楚玉。 对杨君绝用毒,是大罪。 兴高采烈的楚玉在屋里摆着今天收获的物品,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毒姐辣弟 “嗯,这狼毫不错,等一下给君绝送去。”楚玉将狼毫挂在笔架上,满意得不得了。她笑吟吟地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随即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杨君绝的琴谱,她昨晚偷偷拿过来研究研究。 等看完了,她打算偷偷地放回去。谁让姐姐和君绝最近总是背着她行动,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唯有这样偷偷摸摸地研究一番了。 可是,这的的确确是普通的琴谱,并没有特别的。要不是杨君绝天天背她,楚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才看那么一会儿,楚玉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支在书桌上的身子,摇摇晃晃。 一只温热柔嫩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楚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喃喃一句:“君绝,你怎么来了?” 按道理说,杨君绝从来都不会主动找她。微微闭着眼睛的楚玉,见他没有回答,就微微抬起头,露出贝齿一笑:“你想我了?” “是。” 楚玉一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杨君绝的眸里都是寒意。这双冷得令心一颤的眼睛,楚玉早就见识过了:“君绝……怎么了?” “你刚才跟姐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杨君绝的眼一眯起来,形如桃花,却添上了楚玉看不懂的魅惑。 “啊,这,这我不是有意说的……”这让楚玉立马惊醒,她直起身子,这个时候的杨君绝看起来太不对劲。 “姐姐现在怀疑我会用毒。” 然而,楚玉并没有听明白杨君绝话里的重点,好奇心令她关注自己的疑惑:“那你究竟会不会?” 这无疑让杨君绝恼火,十年来,第一次觉得恼火。 他一把将楚玉扯过来,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你说我会不会?” “要干什……么?” “惩罚你。”楚玉一个没留神,君绝的手探入她腰部,她还没来得及嘤一声,他就迅速地摸出了一个紫色,立马装着她特制的红芳。 红芳,清香宜人,诱人心魂。淡淡的香气,足以让人意乱神迷。 杨君绝深深吸入一口香气,惊得楚玉杏眼一瞪,她立马将锦囊夺过去:“杨君绝!你想干什么?” 杨君绝天真的脸,露出一个楚玉从未见过的表情,他邪魅地一笑,邪得让楚玉心跳若狂,还带上了一丝丝慌:“别过来。” “现在要如你愿,你反而不高兴?”杨君绝将腰带一扯,外衣微敞,高大壮实的身躯令楚玉脸红心跳,喉咙干燥。 以往楚玉勾引君绝,都是在杨萦玉不在的前提下。而现在她就在外面,现在君绝吸入大量的红芳,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楚玉想自己又要被驱逐出门:“君绝,别闹,我不敢了。” “你有何不敢?”杨君绝心里一股火在憋着,原本他以为楚玉会识趣儿,不会跟杨萦玉说出他嗅出红芳这个小插曲。 现在楚玉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姐姐何等聪明! 这样的杨君绝,楚玉是陌生的。 他眸里似乎燃烧着怒火,以前他很冷,从未有过激烈的情绪。而现在他怒得几乎要吞了她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楚玉一哆嗦,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是委屈,她吞了一下口水:“你……真的会用毒,是不是?” 杨君绝死死地搂着她,眸底的寒意让楚玉浑身覆盖了一层霜一样:“是。” “你……”楚玉大惊,身体僵着,只能任由他抱着。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你偷学?” 杨君绝的脸靠近她,红芳令他脸颊微红,本来就面若桃花的脸,更加地水灵不已。两个人陷入死寂,楚玉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沫:“我会帮你瞒着大姐。” “晚了。”他还是要惩罚她。 他要让杨萦玉将这个女人彻底地赶出他的世界。 杨君绝眼一抬,楚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外面传来一个人稳稳的脚步声。楚玉大惊,作势要推开杨君绝,却不能如愿:“我错了……不要。” 就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杨君绝红唇一抿,笑意盎然。 “唔!”一个深而缠绵的吻,落入楚玉的口中。她用余光都能看见,那个身穿青衫白衣的人就站在门口看着。 完了。楚玉眼睛一闭,这吻纵然是假的,可和杨君绝的温存哪怕只有一刻,她也会贪图不已。 果然,不到三秒。楚玉的香唇已空,杨萦玉一把将君绝扯了过去,并且迅速地摸了摸他额头和脖子。 杨君绝脸红耳赤,媚眼如水。杨萦玉扭过头,转身一喝:“楚玉!你竟死性不改,用红芳迷他!” “姐姐,”楚玉看了一眼杨君绝,自知难以说清楚,在杨萦玉的心里,君绝的话永远比她要可信:“我……我一时糊涂,没忍住。” 杨萦玉不知为何,只觉胸口有一股气快要炸开一般:“胡说八道!方才才叫你收敛,你现在又做出这等龌蹉之事!” 她一边呵斥,一边为杨君绝刺入银针解毒。因为手抖,连穴位都扎错了,痛得杨君绝“哎哟”一声。 这是杨萦玉从来都不会犯的错误。 杨君绝迷醉的眼瞥了楚玉一下,暗藏笑意。楚玉有空难言,现在她只能认错。 楚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杨萦玉的袖子,泪如雨下:“姐姐,楚玉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走。你知道,楚玉没了你,就没家了!” “滚。”杨萦玉长袖一挥,银针呼啸而出,狠狠地刺入了楚玉白嫩的手臂当中。 “啊!”楚玉没忍住痛,呻吟了一声。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 她磕着头,不断地央求着:“姐姐我真的错了!” 此时杨君绝的起色已经渐渐恢复,杨萦玉松了一口气后,袖中飞针再次呼啸而出。 楚玉的惨叫声,惊动了一群好事的奴婢和魏东棠。他本来是来送晚膳的,可是现在听到里面冒出一声声惨叫,他也不敢贸然进去。 “郎主,听着是楚玉娘子的声音。”一个侍从皱着眉头道,这毕竟是魏府,动用私刑传出去并不好。 “别多事。”魏东棠犹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一会儿,一个人从屋子里面出来了,魏东棠等人伸长了墨脖子。是楚玉。 只见她神色没有了平时的红润娇俏,惨白如纸不说,全身还汗津津的,冷汗冒个不停。魏东棠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怎么啦?” 楚玉哭着,可怜兮兮地看了魏东棠一眼,嘴一撇:“我姐……不要我了。” “啊?”众人皆惊。 即使这样的结果在楚玉的料想范围,可是这样决绝的杨萦玉,让她心寒不已。 杨萦玉变了。以往,姐姐还会听她辩解,而今天姐姐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 现在楚玉悲哀地发现,她对这两个人竟然谈不上了解。 屋内,杨萦玉冷着脸坐在床边,杨君绝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她仔细打量着他,看样子杨君绝并不会用毒,红芳是很简单的迷药,如果他懂,一定会避免。 毕竟……杨君绝不会想吻楚玉。 杨萦玉望着沉睡中的他,郁气难平,她给他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原本打算为楚玉说情的魏东棠,看到杨萦玉真的很生气,于是立马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还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娘子,我娘给你做了鱼。” “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儿,说来给我听听。” “好!”魏东棠一听,立马就激动了起来,“只要娘子你能开心,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皇宫。” “发现娘子对皇宫感兴趣哟。”魏东棠嘿嘿一笑,眸光灿烂。 “哪个百姓不感兴趣?” “是是是,”魏东棠为了让杨萦玉开心,豁出去了:“我听说啊,最近皇后那儿可有趣儿了。可是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杀头大罪!” “如何?” “最近啊,皇后和良亲王在朝夕相对!良亲王傻了以后,都不正常了,天天对皇后使媚儿!” 魏东棠暗暗和杨萦玉八卦着,而中宫恰巧就上演着这香艳的一幕。 冷嗖嗖的秋天,曹良似乎不怕冷一样,一个肩都露了出来,捧着一坛酒,半醉不醉地卧在地上。这修长而又颇妖娆的身子,旁边的宫女想看却都不敢看,纷纷把头扭过去。 王皇后无言地坐在凤座上,天天守着这个男人用膳,却什么都不能对他说,因为她不能和他单独相处,虽然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也只能暗暗烦躁着。她喝道:“灵叶,王爷用晚膳后,立马送回偏殿。” “是。”灵叶领命,心内却带着几分为难。 果然,王皇后身子一动,良亲王眼睛一挑,撒开脚丫子就要冲上来抱她,得亏灵叶拦着:“王爷,偏殿在那边。” “女郎、女郎。”这么多天,曹良嘴里反反复复嘟囔着女郎,使劲儿对着王皇后撒娇。 忍无可忍,王皇后凤袍一甩,喝道:“你们退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灵叶和其他宫女暗暗对视一眼,点头:“奴婢遵命。” “女郎,嘿嘿……”醉醺醺的曹良,一步三摇地走过来,酒香扑鼻。 王皇后后退一步,喝道:“曹良,你和曹乐平搞什么把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诱惑男宠 曹良嘿嘿一笑,迷人心魂。他嘴角带上的坏,王皇后早就熟悉了,可是杨萦玉来这里一趟后,王皇后很难再相信这个男人。 她拔出一把匕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你不要过来!不要以为你装疯卖傻,就可以迷惑我!” “女郎!”曹良也没全傻,看到亮闪闪的匕首还知道害怕,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委屈得像是一个孩童,双手紧贴着手臂,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黛儿,我怕。” 黛儿,王皇后未出嫁时的闺名。在很久以前,焕帝还经常这样唤她,可是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能这样叫她的,也只有曹良。也许是这一声呼唤打动了王皇后,又或者曹良的确不像装疯卖傻,她的警惕心慢慢地降低。 “现在没人,若是杨萦玉要挟你做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本皇后说。”王皇后缓缓地放下刀,曹良见状,猛地冲过来。 “啊!”王皇后轻叫一声,只见曹良将她抱得紧紧的,脸亲昵地在她脖子上蹭着:“黛儿,我想你。” “良亲王!”王皇后使劲儿都推不开他,便用力地扭他的胳膊一下,他委屈地喊一声“痛”后,又撒娇一般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死活不松手。 他真的傻了,以前他从未喊过痛,也不会有这么出格大胆的举动。 这么多天一来,她一直认为,他和曹乐平是在合伙欺诈和控制她。 他果然受了三枚针。王皇后眸里泛着寒光,似乎要将脑海里的杨萦玉撕成碎片。她现在无从得知曹良是否骗了她,她只知道她的男人,竟然被这个小丫头整成一个疯子! 女人很容易相信爱情,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王皇后轻轻拍着曹良的背,指甲的殷红和他的紫衣相映成辉,她相信,曹良是爱着她的,而这个曹乐平只不过是在挑拨离间罢了。 王皇后憔悴的面容上,重新露出后宫之主特有的狠光,她一改平时的冷喝,柔声对曹良道:“乖,我一定要让那个小妮子付出代价!” 正玩着她头发的曹良,“嘿嘿”一笑,满意地点点头。他根本不懂王皇后所言何事,只是看到王皇后笑了,便也跟着笑了。 王皇后摸着他的脸,带着他走进了纱帐之中。 今天,良亲王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用完膳就出来,而是和王皇后呆了很久。这个消息被焕帝听到后,他点点头,只一句:“无碍。” “是。”廖公公也不敢多话,唯有沉默地站在一边。如今陛下的心思,只在眼前这盘棋局当中,恐怕他刚才说的话,陛下也没有听进去。 “陛下,筒粽快凉了。”廖公公又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最近皇后娘娘总是送筒粽来,可是陛下一口都没有动。 也许因为最近宫中平静,今天焕帝的心情还不错,他喃喃一句:“她做筒粽最好吃,可惜人不在了。” 随即,焕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最近皇后可有异动?” 廖公公大惊:“最近娘娘尽心尽力地照顾良亲王,并无特殊举动。” “盯着她!” “啪!”地一声,焕帝手中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啪!”杨萦玉将一枚白棋敲在了棋盘上,嘴角微微上扬。王皇后既然接受了曹良,那就让她好好地沉浸在温柔乡里。 还有两天就能看见安檀了,这传说中名动洛阳的美男子,让杨萦玉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期待。洛阳文人众多,有才华之人数不胜数,能在洛阳众多青年才俊中拔得头筹,一定不是常人。 “咳咳!”秋风起,杨萦玉忍不住干咳一声,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等来那件轻裘。 “君绝?”她站起来,这才发现屋内没有他的气息。 杨萦玉耳朵微微一动,他果然没在。奇怪,他一向不出门的。 洛阳城,东市。一家店铺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掌柜傻了眼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位公子,要、要什么?” “我的琴坏了。” 掌柜望着鼻子前的剑尖儿,吞了吞口水:“所、所以呢……” “给我修琴。” 掌柜欲哭无泪地指了指旁边的物件:“公子,我这是卖、卖扇子的。” 这店铺和琴根本不搭边!这公子看着也不像眼瞎啊! “不会修?” “不会。”掌柜一脸求放过,真心不会。 “本公子下个月要参加琴赛,这琴你不会修,我会。” 掌柜快哭了,那找我干嘛? “只是,”傲慢公子冷哼一声:“我不想输,琴艺比我好的人,想必是没有的了。但是世上有三张琴比我的好,全在皇宫里,你去偷来烧了,到时候我便能赢了。” 啥?掌柜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写的懵字! “听不懂?” 掌柜想摇头,又想点头,最后还是僵着不动:“公、公子好计谋。” “嗯,我在这里等着。”杨君绝冷着脸,坐在一张椅子上。虽然烛火昏暗,但他容颜还是让掌柜一惊。 “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公子的计谋虽好,可我无能为力啊。我又不会飞檐走壁……”掌柜一脸为难,今天来的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他瘸着腿一拐拐来到杨君绝的面前,笑呵呵地指着门口,好走不送啊。 “你不会,你儿子会。”杨君绝倒也不客气,将一包重重的钱币放在了桌子上,“古将军,当年飞檐走壁的本领,你敢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如今九公主已经回来,你难道不想帮帮她?毁掉那三张琴,我便能得到第一琴师这个称号。” 要不是杨萦玉不许他杀人,杨君绝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去毁琴?他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他年龄也就四十来岁,却苍老得如同一个六十岁的老人,雪鬓白发,沧桑不已。 他嘴唇一哆嗦,上前就拉着杨君绝的手:“你是谁?” “九公主的男人。”杨君绝笃定地道。 “公主已成亲?” “这倒没有,只是私定终身罢了。”杨君绝微微收敛了一下,他从袖中拿出一串七彩斑斓而又晶莹剔透的珠子。这串珠子杨萦玉从小戴到大,上一年他生辰的时候,他缠着非要这珠子,杨萦玉便给了他。 古来一见,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他当年献给惠帝的水晶珠子,后来陛下赏给了心爱的九公主。 十年前,洛阳城破,焕帝篡位,谁都知道陛下的九公主逃脱了魔掌。虽然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可是他始终在这里等着、盼着,今天终于等到了。 “父亲。”一个体格精壮的少年站在门口,黑得健康的脸,满是狐疑地打量着杨君绝这个粉面郎君。 杨君绝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便知道他身强力壮,内功了得:“你去偷琴,必然能成功。” 见儿子疑惑,古来便把杨君绝的身份和来意说了说。 不料,古燃怒了:“父亲!如今是谁的天下?你还想帮着旧皇室?别做梦了!” 古来一喝:“逆子!你身为古家后代,岂能数典忘祖!要不是当年的陛下,你这条小命还在敌军手里!” “父亲,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就不要再趟这浑水了!你滚!”古燃见杨君绝面白肤净,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用内力捏起他的手腕,就要将杨君绝拖出去。 然而,内力浑厚的杨君绝,愣是一动也没动:“古燃,二十三岁,不务正业,以偷盗为生,我想最近洛阳城的恶势力,你也有参与吧。三天之内,盗来那三张琴毁掉,否则你父亲这条老命,恐怕是不能要了。” “啪嗒。”杨君绝丢下一个木牌,冷声道:“若能完成任务,你由“地司”晋级为“天命”。” 一见木牌,古燃大惊失色。 “若是完不成,你便死。”红唇之间,轻飘飘的这几个字,此时在古燃的耳朵里分外有重量。 “你、你是……”古燃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白嫩的少年,杨君绝的面容看起来如此稚嫩,可声音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我是王。”杨君绝手指敲了敲木牌,上面写着“天命”两个字。 古燃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之时,杨君绝身形一闪,已然不见了踪影。 秋风起,夜色越来越深。提着灯笼的杨萦玉,在魏府中四处环顾,依然不见杨君绝的影子。 “哗啦。”忽然,不远处有异动,让杨萦玉心里“咯噔”一下。 “谁?”她望向不远处,淡淡的月光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姐。”这软糯的声音一起,杨萦玉便松一口气:“君绝,你最近越来越淘气了,三更半夜爬什么树?” 这举动,他以往从来就没有过。 夜色中,他捧着一束灼然盛开的小果海棠走来:“我见你挺喜欢,屋子里的谢了,所以趁着没人来给你摘些。” 他可不想魏东棠老是找借口来见她,于是把海棠全摘了,再挑些好的送给她。 冷风起,杨萦玉见他衣着单薄,嗔怪道:“过来。” 杨君绝一笑,“嗯”一声,来到她面前。杨萦玉轻敲一下他的额头:“以后再到处乱跑,我就不会打你这么轻了。” “好啊。”杨君绝笑得没皮没脸。 她瞪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他身上的叶屑:“回去吧,天寒。” 莫名地,杨君绝开口说了一句:“姐,我想你。” 而就在不远处黑暗中有一个偷看的人,心碎了一地。杨萦玉一怔,喉咙一热,动了动:“别贫了,下次还是不饶你。” 她手无意碰了他腰间一下,一个木牌掉了下来,杨君绝在黑暗中,神色立马就变了。 “这是什么?”杨萦玉捡起来,认真看了看。 “咻!”有声音呼啸而过,竟擦中了杨萦玉的云鬓,差一点就击中了太阳穴。 杨萦玉猛地回头,焕帝这么快就发现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可爱萌宝 杨君绝下意识一把将杨萦玉搂在了怀里,目光望暗处狠狠一扫,一个黑色的身影“嗖”地一晃,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杨萦玉在他的怀里,温淡的体温让她一晃神,随即深感不妥,正要抬起头,杨君绝却没有松手,装着现在还很危险的样子,单只手使劲儿地搂着她,另外一只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刺中身后木柱的飞镖狠狠一甩,这才松开了她。 “别怕,我看只是入府偷盗的贼人。” “那我去告诉魏君。”杨萦玉神色有点慌,额前的发丝还有几分凌乱。所幸夜色下,杨君绝并不能看到她的脸,现在能找到一个借口离开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杨君绝温热的手把她一拉,可怜兮兮:“姐,你还是陪着我吧,我怕~” 这一拉,杨萦玉更加地脸红耳赤。她暗暗一咬牙,手僵着不动:“我们虽然为客,可还是得为魏府的安危着想。” 说罢,杨萦玉急匆匆地去报信了。杨君绝轻轻摇了摇头,害怕的表情一收,回身寻找那支刚才甩出去的飞镖。不料他一转身,一个女子便款款地从夜色中走来。 “这是你的吧。” “是。” “让我回到你身边,否则,我告诉姐姐,你是夜城人。”神色苍白的楚玉紧紧地捏着飞镖,虽然是在和杨君绝谈条件,可是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夜城,一个很多年之前就活跃在洛阳的不明团伙,专干偷盗、抢劫、杀人犯火等作奸犯科之事。虽然官府一直将其视为毒瘤,可是因为夜城的人只是在晚上作案,所以官府一直连贼人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更别说铲除了。 奇怪的是,虽然官府对夜城深恶痛绝,但是老百姓却对它有不坏的评价,毕竟夜城的人从来不偷寻常百姓家。也许是因为不屑一顾吧。 “好。”杨君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答应了。楚玉满心欢喜地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她不关心他究竟在做什么,只要她能在他身边就行。 “哎呀,天呐。”魏府外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女孩捂着嘴巴,懊恼地望着魏府的高墙。 刚才用力过猛,差点把杨君绝的女神姐姐给扎死了。 一个软糯软糯的小娃娃撇着嘴,委屈得要死。人家这么小这么萌,就让人出来做任务,真是一点儿都不爱幼! “小娃!给王传信了吗?”一个汉子从暗处跑出来,鬼鬼祟祟地跑出来问道。 “传啦。”这个五岁小娃娃一身宫装,明明是男孩子,却穿着小宫女的衣服。大大的眼睛,粉嫩的小脸,和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那赶紧回宫去,松阳那边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出来报信。” “哎哎哎,应公公,你去哪儿呀?”小娃娃眼睛狡黠地一弯,露出一个嫩嫩的坏笑。 “小孩子别多事,走了!”汉子生怕这个黏人货扑上来,身影一闪,赶紧一溜烟跑了。 “嘻嘻。”小娃娃倒也不追,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应公公这次还会因为没钱被打吧。 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移过来。小娃娃警惕地将钱包放回怀里,抬起头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嫩嫩地喊一声:“君绝。” 杨君绝低着头,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膝盖的陌生小娃娃,冷声道:“今天怎么是你传信?” “啊!我是应公公的大徒弟!”小娃娃答非所问,咧开嘴一笑,一定要笑得可爱,这样君绝就不会怪罪了。 “以后不许伤她。”杨君绝冷冷一句,若是以往,出了差错的人都已经躺尸。无奈眼前这个传信人太小,能把信送到已算不错。 小娃娃见他没有批评自己,高兴地自我介绍起来:“君绝,我叫一一,你喜欢我名字吗?” 依依?杨君绝不由地皱起眉头,这个小女孩没大没小,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一一激动得在杨君绝旁边转圈,审视着师父口中的这个威严厉害的王,嗯,还不错还不错。 一一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几近把杨君绝晃晕,他只好望向远方:“松阳最近如何?” 一一立定脚,一本正经地汇报道:“挺好呀,宫女姐姐们都吃他豆腐,我下次一定要舍生取义,为松阳哥哥挡去这些烂桃花!师父说了,男人就得这么做!” “啪啪”一一拍了拍胸口,圆圆的大眼睛写满了正义。 “你是男的?”杨君绝头一低,打量这个又萌又圆的脑袋,明明就是个女孩子! “啊,”一一挺直腰板,把一只小一伸出来:“师父说了!王要我是男,我就是男,要我是女,绝对是女!” “很好,很好。”杨君绝连连点头,夜城已经许多年都没出现过这么奇葩的可塑之才了。 “君绝大人!我可以每天出来见你一次吗?”一一完全忘了刚才自己差点惹来了杀身之祸,见他心情挺好,立马提出了要求。 “不许叫我大人。” “为什么哟?”一一眨巴着眼睛,我这么萌。 “大人是父亲的意思!”杨君绝当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提要求,还要这么没皮没脸的。 一一耸耸肩:“我又不用你养,你白捡一个儿子应该开心才对,我为什么不能叫嘛!” 好像……挺有道理。杨君绝无言以对,唯有叹道:“你见我干什么?” “松阳哥哥在宫中那么寂寞,如果知道你每天关心他,他以后知道一定很开心的!而且,你不是喜欢萦玉姐姐?讨好小舅子是好应该的!” 这话竟在情在理。 “那行。”杨君绝点点头,这个小娃娃挺有想法。 一一开心得蹦起来,杨君绝一手将他摁稳:“但是这是有条件的,你和古燃约好一起去偷琴吧。” 一一小身板一颤,想到古燃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哥哥,花容失色:“我不喜欢男人,偷情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君绝一脸黑线,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梅、竹、菊三琴……” “噢,”恍然大悟的一一正色道:“遵命!” 随即,他从怀中大大咧咧地递出一份名单,一口一个大人,甜得不得了:“君绝大人,这是洛阳城美男子的排行榜,请大人笑纳!” 杨君绝无语地接过皱巴巴的纸,示意一一赶紧离开。 “明天见哟,唔啊!”一一捧着杨君绝的衣袖,狠狠地亲了一口,师父说这叫染染王者之气。 杨君绝僵在原地,是时候和应公公讨论一下教育的问题了。一一的身影,消失得极其之快。这么上乘的内功,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拥有。 这孩子,有点奇怪。不过杨君绝从来不干涉手下收徒的事情,他打开名单,映入眼帘的就是安檀的名字。 名字旁边的批注是“足以倾城”。 之前死的程幕,排行第五,而魏东棠竟然第四,仅次于曹良。而排行第二这个人,杨君绝深感陌生,“司马世安”。 杨君绝扫了一眼最后五名,并无太多印象。他把纸一扬,白纸就化作灰烬消散在风中。 而纸上这些人,也终将和这张纸一样,彻底在洛阳城消失。 他们不得不消失。 杨君绝眼眸一暗,闪进了魏府当中。秋风飒爽,朗朗明日,大清早的魏府陷入了寂静当中,一群人立在海棠树下,满脸狐疑。 “这昨天还满满的海棠花,咋就不见了呢?”魏夫人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的确是没了。 “啊……”魏东棠干笑一声:“可能是谢了。” “哪有这么快。”魏夫人摇摇头,这花期才刚到呢。 “可能是哪个该死的偷花贼。”一个奴婢小声地提醒道。 魏夫人一向珍爱这棵小果海棠,也就是魏东棠采去送给杨萦玉,魏夫人才这么舍得,平日里谁多看一眼,她都要怀疑这个人对花有觊觎之心。现在花全没了,自然心疼。 魏东棠没敢说昨晚的确是有贼人进来了,只是杨萦玉来报之时,贼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唉,可惜啊……”魏夫人摇摇头,连叹几口气,心酸不已。 “母亲,海棠来年还会再开的。”魏东棠劝慰道,可魏夫人一脸落寞,转身缓缓地离去了。 魏夫人对这棵树的感情,魏东棠一直不解,可父亲也从来都没有告诉他。魏东棠叹一口气,以后都没什么花能送出手了,其他俗艳之花,萦玉娘子恐怕也不喜欢。 果然,如杨君绝所料。魏东棠一连两天都没有来了,只是派些人送来一些吃的。 那个说要天天来找他的一一,也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杨君绝过了两天清静的日子。而有的人,却开始坐立不安了。 自从被杨萦玉赶出来后,楚玉被安排在魏府一处厢房。她天天等着杨君绝来带她回家,却始终没听到消息。 难道他反悔了?楚玉看了一眼手里的飞镖,心里又笃定了一些,只要这个东西在,就不怕杨君绝不来。 “哎呀,美人呐,你拿着我的东西是不对的。”冷不防,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吓得楚玉不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祸水牵引 “你……你是谁?”楚玉一开始还紧张,可是一见眼前这个萌萌的娃娃,她的戒备之心一下子放下来了。这个小女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坐在桌子上,轻轻地晃着脚。 “我叫一一。”一一侧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玉。他早就听师父说,洛阳来了一个大美人,就住在魏府,想不到这个美人还是王的养姐。只是,王为什么要卖了她呢? 一一的小脑袋慢悠悠地转着,他这么小,要怎么才能把她扛去天明楼? “你怎么进来的?”楚玉见这个小娃不像寻常孩子,不由地又紧张了起来。 “走进来的呀!”哼!原来还是个傻瓜!一一嫌弃地看了楚玉一眼,指了指:“我要拿回飞镖。” “不行。” “孔子说,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拿,会被揍的哟。”一一摇头晃脑地说道,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漫开来。 孔子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楚玉皱眉:“小妹妹,看在你长得可爱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你速速离开。” “嗯,不要嘛,不要。”一一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搂住楚玉的腿,吓得她尖叫一声。她抬起脚要甩开这个怪异的娃娃,可是怎么都甩不掉。这个孩子的内力,高得出乎她的意料。 “王说,不仅要拿回飞镖,还要卖了你哟。”一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楚玉并没有留意身后有人,一根倾注内力的木棍打下来,楚玉颓然倒地。 一一灿烂地一笑:“谢谢师父。” 天明楼,新来了一个绝色天仙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整个洛阳。原本程幕死后,天明楼就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现在这个美人一来,很多人又慕名而来。一时之间,天明楼就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楚玉只觉耳朵嗡嗡作响,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朗目正温柔地注视着她:“娘子醒了。” 她“蹭”地坐起来,头痛欲裂,往四周一看,这里并不是魏府。 “今晚,你归我了。”男子温文尔雅,淡淡地一笑。这女子睡着的时候美丽娴静,醒着的时候,更添几分迷人的生动,他很满意。 “飞镖。”楚玉喃喃一句,摸了摸四周,飞镖已经不见了。 男子正要温柔地爬上床,楚玉眼一冷,一把白粉迎面扑向他。他“啊”地哀嚎一句,面部的皮肤像是要撕破一样,疼得他满地打滚。 “痛!痛!痛!”惨烈的嚎叫,引来了门外的侍卫。一群提剑的人冲进来,见主子满地打滚,立马抽出了剑指向楚玉。 一场恶战毫无预兆地降临。 楚玉自知,她根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她身上的毒药,估计早就在她睡着的时候被人搜刮干净了。她往后退一步,摇摇头:“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一个侍卫喝道:“贱命一条,死有何可惜!速速跟我们回去认罪!” “咻!” “咻!” 冷冽的杀气,如同铺面的飓风,直直刮向楚玉,令她黑发飘飞,皮肤生疼。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楼外的人只听到有一个弱女子在怒吼,随即就听到了厮杀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个人带着黑纱的人强行闯进了天明楼。 这个人正是听到消息的杨萦玉。她冷着眼立在门口:“你们新来的美人在哪里?” 天明楼的管事一见来人是一个纤弱的女子,并不放在眼里:“这位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要把她带走。” “抢人?这里是天子脚下,姑娘好大口气啊。”管事“哈哈”一笑,光天化日之下,还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管事这句话,提醒了杨萦玉,她冷声道:“你最好把她给我,否则等一下我的帮手来了,你可笑不出来了。” “哟哟哟,我好怕。”管事的话还没有说完,杨萦玉呵呵一笑,随即转身而出。 “呀,快抢啊!这么没骨气,走什么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管事一见她走了,大笑了起来,其他天明楼的护卫也跟着哈哈大笑。 太极殿,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报!启禀陛下,有来信说上次杀了程幕的女子,现在就在天明楼!” 焕帝一听,剑眉一横:“果真?” “的确是真的!她就在天明楼,似乎和天明楼的人起了冲突,正在厮打。身手虽然了得,可是以寡敌众,并不是对手。” “哈哈,”焕帝听了,忽然笑了笑,敲了敲棋盘:“把她抓来给朕看看!” “是!”一群黑衣人从太极殿迅速地离开,前往天明楼。 浑身是血迹的楚玉,衣衫褴褛,纱裙都快被刺成条了。她摇摇晃晃,眼眸里都是倔强,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有何畏惧? 对面十几个侍卫气喘吁吁,显然楚玉的内力比他们要高,所以一时之间他们还难以得手。 正是因为这样的拖延,他们失去了带走楚玉的机会。一群黑衣人从天明楼大门直接闯入,管事一见那个小妮子果然带了帮手来,于是吆喝着大家一起上。 谁知道黑衣人的脚步未曾做丝毫停留,一路挥剑就砍,一路冲到了楚玉的房间,狠辣的杀人风格,惊得众人纷纷逃窜。 “嘭!”当黑衣人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直接灌入的风刮痛了楚玉的伤口。这群人是谁? “咻咻咻!”七八个黑衣人一进来,利剑爽快地一挥,十几个侍卫应声而倒。 楚玉惊呆了,连连退后几步,背靠在窗户旁。 “跳!”是姐姐的声音。 楚玉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行云流水地从窗户跳下。 黑衣人大惊,等冲过去一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楚玉的身影。 “哇!萦玉姐姐好猛啊。”躲在暗处的一一揉了揉眼睛,方才杨萦玉一把接住了人,身一转,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巷中,杨萦玉正带着楚玉躲避着追杀。伤痕累累的楚玉被她抱着,眼中都是泪:“姐姐,为何救我?” 见到她这个模样,杨萦玉不由地内疚,心想是不是责罚过重了:“傻,虽然你做了错事,可终究是我妹妹。你不是好好的在魏家,怎么会被人卖到青楼?” “我……”一想到可能和杨君绝有关,楚玉眼圈更红了:“我得罪了夜城的人。” “什么?”杨萦玉自然知道夜城的人是什么货色,可是现在没有时间问清楚,先逃回去再说。 “忍着点,就到了。”杨萦玉将楚玉扶上马车,慢悠悠地从闹市中过,后才一路急奔回魏府。 在这个过程中,她和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的黑衣人擦肩而过,只是因为马车是魏府的,又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大路之上,所以轻敌的黑衣人再次错过了抓到杨萦玉的机会。 中宫,王皇后听闻陛下已经派人去捉拿曹乐平,又高兴又紧张。若是捉到这个小丫头,她一定要狠狠地折磨这个小贱人。 此时,灵叶又匆匆报:“皇后娘娘……” “怎么样?”王皇后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眼眸里都是期待的光芒。 灵叶咬着牙,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抓住。” “岂有此理!这小妮子有隐身术不成?洛阳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却连一个小丫头都抓不住!” “娘娘莫生气,陛下也正发火呢。如今敌人在暗我在明,她像一个老鼠一样在洛阳乱窜,想抓住也不是易事。但是奴婢听人说,她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抓住她是早晚的事情。” 灵叶赶紧劝慰,这个前朝的九公主能在当年陛下屠城的时候全身而退,现在能藏好,也没什么稀奇的。 “知道了。”王皇后闷闷地说了一句,挥挥手让灵叶退下去。 皇宫的气氛,一天比一天不对劲儿。宫女们暗暗交头接耳,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家说得绘声绘色,讲得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 “喏喏喏,我跟你们讲,大家都说冤魂来复仇啦!” “胡说八道,世上哪里有鬼。” “要不是没鬼,为什么最近皇宫总是在做法事呢?特别是皇后娘娘,大晚上的,老是暗暗派人烧纸钱呢。谁不知道,当年这皇宫死的人可是一堆堆地躺在地上!” 一群宫女越说越起劲儿,抱着琴的红华过来一听,打住了她们:“别说了,小心脑袋。” “嘘。”宫女们倒也知道多舌的后果,连连点头,笑道:“红华,松阳的梅琴又坏啦?” “羽弦断了,”红华点点头:“琴赛在即,松阳天天练琴,有时候力猛了些。” 一个宫女坏笑:“什么时候带松阳来和我们玩玩呀?” “净想着玩,赶紧忙去。”红华温和地一笑,捧着琴转身就给松阳送去。 “啊,让我去送琴该多好。”小宫女目光里,满满都是艳羡,红华能在松阳这样的美男子身边呆着,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梅琴离开松阳一会儿,他就会紧张不安,所以红华命琴匠总是最快的速度修琴。 她快速地走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游廊中紧紧跟随,等待着下手的时机到来。 正当一一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一只手轻轻摁住了他柔弱的肩膀,他抬头一看,圆圆的大眼睛一瞪,随即脸快速一变,天真无邪地笑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 “你要偷松阳的琴?”杨萦玉淡淡一句,眼眸却凌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识破伪装 “没有呀!”一一摆摆嫩嫩的小手,又可爱又无辜。谁知道,他这个所向披靡的伪装,在杨萦玉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别装,”杨萦玉皱起眉头,冷声道:“你一个小男孩,为什么要穿宫女的衣服?” 刚才杨萦玉偷偷溜进宫里,正想去找松阳,想不到反而看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子,他已经在松阳的周围徘徊了许久,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噢!”一一的嘴巴因为惊讶张得老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男人。” 杨萦玉莫名觉得好笑,淡淡地一句:“猜的。” “好崇拜你呀!”一一双手合十,眼里就差没冒桃心了,就连王都没有看出来。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一秀气的眉毛委屈地拧在一块,一字一句都显得语重心长:“我暗恋红华姐姐,想她想得发狂,所以偷偷跟着。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一一诚恳地抬起头,目光饱含着一万个诚意,让杨萦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除了杨君绝外,她从未见过情话说得如此好的小孩。 小时候,君绝天天跟在她身后,整天对她说喜欢,没皮没脸的。现在长大了,君绝才收敛些。 “胡说八道,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时间紧迫的杨萦玉,将一一拎到一边,她要想办法去看看松阳,现在没时间磨蹭。 松阳吃住都在乐府,并且都在单独的房间,要进去并不简单。 “姐姐,你暗恋哪个琴师啊?”一一学着杨萦玉躲在柱子后探头探脑,满脸都是八卦的光芒。 “多事。”杨萦玉轻喝一句,心里有点烦躁,疯癫的曹良住进中宫后,她想进宫难了许多。这一招,焕帝还是回敬得很好的。 “姐姐,你再不出宫,等一下就关门了。”一一好心地提醒道,等一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王又要救她。 “嗯?”杨萦玉一愣,目光转移到这个小不点身上。 自知说漏嘴的一一,完全傻了眼。 “啊!”一阵旋风起,游廊一空。 宫外,一一被杨萦玉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亭子。一一哇哇大哭:“姐姐饶命!” “你是谁?”杨萦玉冷声喝道。 “什么呀?”小娃娃委屈得哭个不停,企图用眼泪蒙混过关,可是杨萦玉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眼泪。他从未见过这么狠心的女子,嘤嘤嘤…… “说。”杨萦玉的目光,利毒得像一支箭,这个小娃娃竟然认识她。 “嘤嘤嘤!”一一嫩白的小手,使劲儿地揉着眼睛,眼泪吧啦吧啦地往下掉,好委屈。 “哭也没用,从实招来。”现在连焕帝都没察觉到她在何处,一个小娃娃竟然拿捏出她的身份,杨萦玉不得不紧张。 “嘤嘤嘤!”一一现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先哭着再说。但凡见他哭的女子,都会母性大发地哄他,这个姐姐可不是一般狠心啊。 “姐。”在此接应杨萦玉的君绝按照约定时间到来,一见哭个不停的一一,他差点没傻眼。 他正要提醒一一要假装不认识自己,一一却像看到救星一样冲了过来,哭天抢地一把抱着他大腿,嚎了大大的一句:“父亲!” 一个晴天霹雳,“轰”地一声砸在杨萦玉和杨君绝的头上。 杨君绝脸是黑的,还有点站不稳。 然后是青的。 再然后又变成黑的。 一一哀嚎着,杨萦玉已经在脑海里补了一出荒唐风流事,虽然内心是翻江倒海,可是表面却强装淡定。 接下来,一一这个举动,彻底改变了杨君绝的一生。 一生呐! “母亲!”一一左手搂着杨君绝的大腿,右手揽着杨萦玉的大腿,嗷嗷地哭个不停。 杨君绝叹一口气:“姐,你上哪儿找来这个小傻子。” 你才傻子,你全组织都是傻子,一一暗地里抛了个白眼,嘤嘤地哭个不停。杨萦玉有点懵:“刚才……还挺正常的。” “嗷,我今天圆满了,我终于找到我的父亲母亲。”一一一把鼻涕一把泪,通通曾在杨君绝的衣衫上。 杨君绝正要嫌弃地一脚甩开他,杨萦玉叹了一口气,弯下身来抱起了一一:“真可怜,我刚才是在宫中看到他。我早该想到的,男扮女装地生活着,一定是因为哪里不正常。” “呵,”杨君绝干笑一声:“是的。” 当年杨萦玉离开松阳的时候,松阳就像这个娃娃这般大,身子还是软软的,声音嫩嫩的。在宫中,松阳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长大。 想到这里,杨萦玉眼眶一热,她抱着一一的小身体,道:“既然这孩子神志不清,而且这孩子也和我有缘,不如就不送他回宫中,深宫太苦。” 什么?杨君绝连连摆手:“姐,宫中不见一人,肯定会出来找的。” “我只不过是低等宫人,他们才不会管我!”一一奶声奶气地拆了杨君绝的台。 “你!”杨君绝扬起手的同时,一一搂着了杨萦玉的脖子,撒娇道:“母亲,父亲好凶。” 杨萦玉瞪了一眼君绝,拍了拍他的后背:“乖,以后叫我姐姐吧,” “不行。”一一认真地摇了摇头。 “大家都知道他是我弟弟,你若乱叫,人家会以为我们都是坏人。”杨萦玉柔声地劝说道,这样温柔的她,和当年杨君绝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的,姐姐。”一一想想也有道理,唯有点头答应,不过他很快又反悔了:“私底下我要叫你母亲。” 杨君绝一听,竟带上了一点期待。 杨萦玉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脑袋,柔声道:“不行。” 未能如愿的一一撇着嘴,扭扭捏捏地不高兴着。杨君绝干咳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一。”小娃娃倒也配合。 “名字不好。”杨萦玉轻声道,素来一字为天地之始,也为天地之终,一个小孩取这么一个名字,总觉欠些生机。 “那姐姐为我起个名字吧!”一一搂着她的脖子,甜得要死。杨君绝暗暗对他使了一个冷眼,等回去再好好收拾这个吃豆腐的家伙。 杨萦玉抬头一看,正是秋日明媚之际,她柔声道:“以后,你就叫一一吧。” 当年母后对杨萦玉说过,以后无论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都叫曹朗。 一一满意地点点头,十分捧场地道:“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滴冷汗坠落,杨萦玉一笑:“小朗乖,我是姐姐。” 夕阳西下,又闲聊一会儿的三个人结伴回家了。这一趟,杨萦玉没有见到松阳,却找到了一个抚慰内心愧疚的救赎。 小朗和松阳太像了,样子像不说,性情也几乎一模一样。 躺在藤椅上养伤的楚玉,一见一一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苍白的脸更加地失色了:“你……” 走在最后的杨君绝对她暗暗摇了摇头,她立马改口:“你是谁?” “小朗。”一一此时已经换回了男儿装,清爽干净又利落。 他眨着眼睛望着楚玉,浑身上下都写着:“哇,又见面啦。” “小朗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孩子,不太正常。我见他可怜,所以带了回来,你们以后要和平相处。小朗,这是二姐姐。” 可怜?楚玉嘴角一抽,不发一言。 “哼!”一一头一昂,王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 楚玉也对这个小娃娃心有余悸,也就不计较他的态度不好了。杨萦玉只当大家还生分着,就没有想多,拉着一一到处熟悉环境。 转了一圈别院,杨萦玉看来看去,觉得都没有什么好特别交代,直到来到一个角落,她指了指:“这是你三哥种的十里香,小朗要小心,平时玩的时候,可不要踩死它。要不呀,他发起火来,姐姐都拦不住。” 一一嘻嘻一笑,乖巧地道:“我知道啦。” 杨萦玉和一一的身影紧紧相伴着,杨君绝一边喝茶,一边看着。 “姐姐的心思,都在那个小娃娃身上了呢。”楚玉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酸。 杨君绝目光依然落在不远处,声音冷冷地:“我已经让你回来,好好呆着就行,别多话。” “谢谢你把我送去青楼。” “不然,姐怎么会心疼你,让你回来?”杨君绝淡淡一句,不以为意。 “你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下得了手?” 听她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忿,杨君绝淡淡地道:“你一把白粉,毁了曹沁的容。为了性命起见,你最好安分些,否则我连你一时都保不了。” “谁?” “曹沁,曹相国的长子。”杨君绝品了一口茶,只觉茶味太过浓郁,便放下了茶杯。 楚玉脸一白,“嗯”了一声后,就再也不吭声了。她躺在藤椅上,为什么来了洛阳之后,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处处受限。 她想象中的洛阳,并不是这样子的。 就在今晚,和安檀之约到了。杨萦玉安排好一一之后,洗漱一番,就准备和杨君绝一起去赴约。 楚玉重伤,魏东棠也体谅,也就不勉强楚玉去了。 临了快要出门的时候,一一靠在门口,拉着萦玉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姐姐,我也要去……” “不行。”杨君绝一口回绝,好不容易甩掉这个黏皮糖。 一一“哼”了一声,姐姐在,什么时候轮到王做主了。 果然,杨萦玉经不住央求:“好,小朗也去。” 一直打量一一的魏东棠,在马车上忽然道:“娃娃,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杨君绝和杨萦玉两个人心里,都各自起了心思。 “不可能。”一一明显一慌,抱住杨君绝,发现抱错后,赶紧搂住了杨萦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倾世安檀 “别怕,魏君不过好奇而已。也许是因为一一和魏君有缘,所以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杨萦玉拍了拍一一的后背安慰着,见这四五岁的人竟然瑟瑟发抖,不由心生怜悯。 哎,有缘个屁啊!一一撇着嘴巴,师父老是带着他去寻花问柳,乱下手,有一次冲进马车以为有美娇娘可以调戏的时候,却撞上了魏夫人……还有魏东棠。 师父说,让人追赶可以锻炼内力和轻功,又可以体会亡命天涯的感觉。道理他都懂,可是为什么体会亡命天涯? 杨君绝见小娃娃目露狡黠之光,就知道他的确和魏东棠见过。他冷着眼,不发一句话,看来他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手下开始乱来了。被人记住相貌,是夜城的大忌。 这么多年来,夜城之所以能够和宫城的顶级侍卫抗行,除了高超的内力,还离不开谨慎。 “哎呀,我困了。”一一靠着杨萦玉装睡,以躲掉杨君绝快要杀了他的目光。 魏东棠也当自己是记错了,立马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道:“安檀和刘伯伦已经在竹林等我们了,等一下我们便可以开怀畅饮。萦玉娘子和杨公子不必拘束,我们都是豪放的人,只求开心就好。” “好的。”杨萦玉点点头,淡淡一笑。杨君绝满脸冷漠,有没有好酒他不在意,他跟着去只不过是为了照顾杨萦玉的安全。若是有人敢动手动脚,他就把人剁了。 竹林位于城西,由洛阳城东走到城西,需要一两个时辰。一路上,大家都沉默得有点尴尬,杨萦玉便开口问道:“最近我们三姐弟住进魏府是不是叨扰到魏君了。” 一听这话这么见外,魏东棠连连摆手:“哪有哪有!娘子何出此言?” “魏君出身于权贵之家,在朝中应当也有职位。可是我见魏君为了照顾我们,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家,这……” 魏东棠一听,哈哈大笑:“娘子不了解我,我在朝中是有职位。可我呀一向逍遥惯了,就挂个名,从来不去。” 一一暗暗抛了一个白眼,身为一个男人如此没有上进心,鄙视。 “恕萦玉冒昧,不知道魏君处于什么职位?” “步兵校尉。”魏东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有这个名号,可他终日在外流离浪荡,根本不管事。 四品官位,掌管几近八百号人。杨萦玉心里一沉,这个职位对于一个不够二十岁的青年来说并不低,甚至说得上是高。这也证明,他的父亲魏司徒很得焕帝的欢心。 “想不到魏君性格豪放不羁,却是一个高官,以往萦玉失礼了。” “别别别,太见外了啊,这不算什么。”魏东棠听不出杨萦玉话里有其他情绪,只一味地摆手,生怕萦玉真的和他见外了。 杨萦玉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听着马蹄“哒哒”,洛阳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洛阳,朝中的官员大多数都是焕帝信任的爱将。 包括魏东棠。 就在杨萦玉内心暗暗激荡的时候,魏东棠撩开车帘一看,开心地道:“到啦!” “啊呀,好开心啊!”一一立马从睡眠状态切换到蹦跶状态,“嗖”地一声就窜下了马车。 杨君绝也终于看到了传言中足以倾城的安檀。 如水的月光下,安檀有礼有节地立在马车旁边候着,修长的身姿立在竹林之中,更显飘逸和正直。再近看,安檀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竟像发着淡淡的光芒,果真是一个玉一般的璧人。 第一次看到杨君绝的安檀,目光也无法移开。杨君绝五官精致得来,又添上难以言状的霸气,紧抿的红唇令面容不怒自威。威严和美丽这两种气质,在杨君绝上重合成了难以侵犯的美。 显然相对气质飘逸的安檀,杨君绝显得更为立体一些。 默然的安檀,显然被杨君绝的容貌震到了。洛阳美男子数不胜数,但大多文气柔弱,而杨君绝却和那些人不一样,暂且不论气质,就是样貌也是柔中带刚。 “安檀见过杨姑娘和杨公子。”许久,安檀这才行礼。他声线清淡柔和,不急不躁,似清泉般清冽,又像暖阳般柔暖。 杨萦玉暗暗打量他,传言并不虚假,安檀足以倾城。她和杨君绝回了一个礼,目光落在刘伯伦身上。 “刘伯伦见过萦玉娘子和杨公子。”这么多天不见,刘伯伦明显憔悴多了。 “见过刘君。”杨萦玉浅浅地回过礼,并没有在刘伯伦脸上作过多停留,怕触碰到他敏感的内心。 竹林之下,月光淡雅,安檀早已备好了酒菜。一一独辟蹊径,找到了喜爱的活动——摇竹子。 “啊哈哈哈!” “哗啦哗啦!” 竹叶被这个小鬼摇得纷纷落下,杨君绝冷着脸,都说让这个家伙呆在魏府是正确的选择。 杨萦玉尴尬地道:“小弟调皮,神智有时候不太清,请各位包涵。” 安檀笑道:“无碍,有童趣至极。” 一一“呼哧”“呼哧”地抓着一根竹子拼命地摇:“你们吃酒啊!我给你们增加气氛!听!竹林的声音!” 杨萦玉扶额,无言地坐了下来。杨君绝却默许他使劲儿地搞破坏,还颇有兴致地点点头。 杨萦玉和安檀等人说说笑笑,漠然的杨君绝只在一边听着,话也不说一句,但内心戏却是足足的。 “姐姐怎么对安檀笑这么多?” “魏东棠靠那么近,先剁左手还是右手。” “不要聊我,不关我事。” 杨君绝高冷的模样,瞒过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躲过杨萦玉的眼。她暗暗笑了一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冷不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嗯。”他喝了一口茶,随即嫌弃地放下,太浓了。 话说着说着,魏东棠按捺不住心里面的疑惑,说到了曹良:“哎,良亲王是因为受了三针才进的宫。这三针是什么鬼东西,竟然如此神奇,能把人都给刺傻?” 一说到这三针,杨君绝瞥了一眼没有异样的她,来了兴趣。 安檀摇摇头,俊俏的侧脸凝重了起来:“听说是皇家秘术。” “你是说,真是旧皇室的人回来对良亲王下手?啊,最近洛阳真是风云变幻,我都看不懂了,奇奇怪怪的。”魏东棠大喝一口酒,畅快不已。 “当年离开洛阳的旧人,听说只有九公主。”刘伯伦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安檀和魏东棠相视一眼,有默契地闭起了嘴,转移话题。 杨君绝却把刘伯伦目光中的闪烁,记在了心里。 “这三针这么猛,有没有办法可解?”魏东棠摸了摸下巴,良亲王为人亲善,就这么傻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办法,”刘伯伦笃定地说了一句:“这是不可逆的损伤。”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杨君绝就放心了。任由杨萦玉伪装得再好,总有暴露的那一天。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这茶忽然挺合心意的。 “咚!”两三个枣核忽然从安檀的马车飞出来,正正地砸中了刘伯伦和魏东棠的脑袋。 杨萦玉赶紧道歉,随即站起来走向马车,轻声喝道:“小朗,不得无礼!” 一一咂巴着嘴巴,抱着一个小小的西瓜:“姐姐,这马车里好多好吃的水果呀,你要不要?” 原来,安檀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但凡上街,总有女子往他马车丢一些水果以示喜爱。杨萦玉正要把小儿拉下来,安檀走过来轻声道:“由他去吧。” “谢谢安君。”杨萦玉极其不好意思,可一一并非普通的孩童,很难讲道理,也只能任由小儿胡闹了。 一一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灿烂地笑道:“哥哥你真漂亮,你大好人,好人有好报哟!” 这个哥哥比古燃好多了,比王也温柔多了。 看到杨萦玉一笑,杨君绝要杀了一一的心都有了,这个手肘往外拐的家伙。 “嘻嘻。”一一对杨君绝皮笑肉不笑地微笑了一下,啃起了西瓜。 有姐姐在,他可什么都不怕。 “刘君,夜色正好,不如我和你去那边走走?”杨萦玉轻声地道,杨君绝和一一立马警醒了起来。 “孤男寡女,多危险。”一一拍了拍屁股,从马车溜下来,抱着杨萦玉的腿看着刘伯伦。 “……”杨萦玉尴尬极了,正要劝说一番,一一又深明大义地闪着大眼睛:“你们在前面,我在后面盯着你们就行了。需要竹林的声音吗?” “不需要。”杨萦玉一口回绝。 “这……”一一正思考着如何增加唯美的气氛,杨萦玉和刘伯伦已经不见了。 杨君绝站在原地,目光绵长。魏东棠哪里知道他心思,对他说道:“杨公子,来喝一杯。” 话音未落,竹林中便出现许多极速掠过的身影:“咻!” 有危险! 魏东棠有点傻眼,以往都好好的,今天咋就出了幺蛾子。 “拿下刘伯伦的人头!”只听一声冷喝,是一个粗汉子的声音。 “嗷嗷嗷!”一一一听,双手狂舞,紧张得不得了,拿起一个酒杯拼命地刨着地上,小屁股一扭扭的。 “在干什么?”杨君绝皱眉。 一一一边用小手刨个不停,一边脆生生地答道:“师父说,男人要未雨绸缪!我先挖个坑,等一下你们谁死了,直接埋了就行啦!拖回去多麻烦!” 随即,一一露出一个“我好懂事”的微笑。 而不远处正开始厮杀,魏东棠从马车抽出剑,让杨君绝和一一注意安全后,就和安檀冲过去了。 “呃!”一声沉闷的叫声在厮杀中传来,杨君绝和一一默默对视一眼,脸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杨萦玉好像受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痛断心脉 刘伯伦一落单就遭到了追杀,可见这群来人目的性极强。而情况也大大出乎了安檀和魏东棠的意料,整片竹林竟然设下了机关,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刘伯伦挥剑与人对打,他手里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杨萦玉。 长发飘然,柔弱万分。 “糟了,萦玉娘子真是受伤了,这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魏东棠着急地伸长脖子,脚下却传来“嘎拉”一声。 “别动,好像碰到机关了。”安檀眉心一拧,惊得魏东棠只能僵着身体。 “一一,看样子不妙。”杨君绝冷声道,他从来不叫他一一,因为夜城的代号不能说变就变。 “一一知道,但跟我说没用哟。”一一吮了吮手指,自己只会亡命天涯,帮不上什么忙。 “机关她最擅长,怎么可能会受伤?”杨君绝不解。 “王,为什么不出手?”一一更疑惑,师父说王是一个果断的人。 “因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重要的是,现在有魏东棠和安檀在,杨君绝只能在旁边看着。 “你救她还得考虑她的想法呀?”一一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逻辑。 “当然,她想法永远第一。”杨君绝揉了揉他圆圆的小脑袋:“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女人最不省心。” “师父说了,要是女人生气,给钱或者给一个香吻,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噢,亲她的话,她更生气。”杨君绝全然忘记那边正在厮杀,沉浸这个问题里面。 “给钱呗,多多多的钱,给她买衣服、首饰、食物、香囊、苏绣……哎哟!”一一话还没有说完,耳朵就被杨君绝拎了起来。 “你身为我的继承人,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东西?”杨君绝严肃地问道。 一一委屈得要死,伸出手做出“摸”状:“当然得摸透女人的心啦!嗷嗷嗷,痛……师父说,得女人者得天下!” “摸了多少个女人?” “几、几十上百个咯。” 杨君绝一听,又拎起了他耳朵,一一疼得呲牙咧嘴:“只是摸手嘛!” 杨君绝松开手,声色俱厉:“以后不许胡来,你师父也是胡说八道,不尊重女子,如何得到人家的心?” “是……”虎头虎脑的一一揉着耳朵,委屈地撇着嘴,“这么凶干嘛,就知道在姐姐面前装温柔。” “嗯?”杨君绝目光流转,这个不知道口无遮拦的小娃娃。 一一往他身后一看,一指:“哎呀!姐姐回来了!” 说罢,一一脚底抹了油一般,“哧溜”“哧溜”地冲了过去。 刘伯伦突破重围回来了,而杨萦玉真的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一股怒火从杨君绝心里升腾而起,这个女人为了设局,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怎么了?”魏东棠和安檀满脸都是紧张,杨萦玉浑身是血,脸色也异常苍白。 “心脉受损。”刘伯伦将虚弱至极的她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先救人!”安檀急声道,现在第一件事应该是为萦玉止血和梳理经脉。 魏东棠火速行动了起来,几个人忙成一团,一一在旁边转来转去,焦虑不已。唯独杨君绝冷着脸,十分不悦:“若不是我姐姐一片好意来劝你治脸,今时今日她这么一个弱女子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刘伯伦气喘吁吁,愧疚地看了杨萦玉一眼。他刚才的确又回绝了她的好意,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中了埋伏之后,她竟首先护住他。 一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拳头捶着刘伯伦:“坏人!坏人!都是你害了我姐姐!她这么年轻,还没成亲呢!她要是死了,我就生气!” “看什么看!快救我姐姐!嘤嘤嘤!”一一哭个不停,坐在地上不停地蹬着小腿。 多年在外游走的魏东棠,对于突发情况比较上手。他和擅长外伤的刘伯伦快速地止住了杨萦玉的血,而心脉的损伤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治疗,只能先回魏府再说。 当他们将杨萦玉抱上马车安置好的时候,才发现杨君绝不见了。 “嘤嘤嘤,我三哥最怕死,肯定是先跑了!”一一一边哭着,一边爬上马车,让魏东棠速速离开。 “这……”魏东棠往四处看了看,不能丢下杨君绝啊! 正当魏东棠犹疑之际,一一挥动马鞭“驾”地一声,马车便撒了欢地跑。幽暗的竹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了夜色当中,挡住了追击者的去路。 “别动,一动这机关可就全开了。”杨君绝冷声道,他立在阴影下,那些杀手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杀手们僵在地上,听了杨君绝的话。 “什么人?”杨君绝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不过有时候给人一个机会也是好的。 果然,杀手们提着剑沉默着,杨君绝一挥袖,一枚飞镖扎中不远处隐藏在泥土中的开关。 开关“嘭”地一声炸开,瞬时,竹林像被飓风刮过一样,疯狂地摇摆着,无数支利箭“嗖嗖嗖”地从竹林中密密麻麻地飞了出来。 杀手们大惊,这个人对机关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它们的制造者。 “咻咻咻!”杀手们身手矫健,躲避着密密麻麻的利箭。杨君绝认真地看着他们的身法,随即无声无息地隐匿在竹林之中,顺便开启了还没有启动的开关。 瞬间,机关大动,杀手只顾着应对机关的射杀,不得不让杨君绝等人离开。 刘伯伦得罪的人是王皇后,而这些人正是王皇后娘家养的杀手。洛阳但凡会点武功的人,夜城都会一清二楚,并且频频试探对方的招式和路数,所以这些年来,极少有人是夜城人的对手。 他们对夜城一无所知,而夜城人却对这些人了如指掌。 魏府,别院。等魏东棠将人抱进来的时候,杨君绝已经回到了。 “去叫大夫!”魏东棠一放下杨萦玉,就命人请大夫来。 一一小手揉着眼睛哭个不停,瞪着刘伯伦:“你走开好了!你长什么样子本来就不关姐姐的事,要不是为了你的脸,她怎么可能从荆州来到洛阳!嘤嘤嘤!你还说她另有图谋!” 刘伯伦尴尬地站着,真是冤枉,最后那句话他从来没说过。 一一数落着他:“像你这样的男人,动不动就说别人伤你自尊,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才算本事,你哪里来的心高气傲拒绝我的姐姐?嘤嘤嘤,坏人!” 一一数落人的路数和生气的女人一模一样:无中生有、横加罪名,还要带点道理,真是说错也没错,说对也不对。 刘伯伦被一个五岁小儿斥责,手脚不知该怎么摆,只能低着头:“刘某对不起杨姑娘。” “行了,”杨君绝冷声道:“你们离开,我已经准备好药。” “还是让大夫看看吧。”安檀轻声提议道。 “我就是她大夫。”杨君绝冷眼一扫,抱起杨萦玉往里屋走去,并且让一一关上了门。 “姐姐怎么受伤了?”楚玉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大惊失色。 “打热水来。”杨君绝也不回答,让一一开始帮忙。 “是。”一一点点头,忙碌了起来。担心的楚玉在一旁看着,想搭把手,可是杨君绝对她非常警惕:“这里没你事,出去。” “好……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 “让开让开!有我就够了!”捧着热水的一一嚷嚷道,顺便白了楚玉一眼,根据三年来的经验,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善类。 楚玉识趣地退到了外面,安檀等人都在外面候着。她一走出来,迎面就看到了安檀的脸。 “你是?”楚玉眼眸一亮,此人姿色和杨君绝不分上下。 “想必这位就是楚玉娘子了,在下安檀。” “嗯,”楚玉点点头,瞥了一眼刘伯伦:“我姐姐受伤,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我劝你最好治脸,否则怎么对得起她这次性命垂危?” “……”刘伯伦无言,心里却隐隐一动,刚才要不是杨萦玉毫无犹豫地护着他,现在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见他没有说话,楚玉来了气,语气又凌厉了三分:“爱治不治,我们来洛阳就是为了你,如今出了这么多幺蛾子,我们还不愿意呆了。” 魏东棠在旁边轻叹一口气,楚玉说得对,他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伯伦,你可得罪了什么人?” “上次你从荆州传信,说那里的官员火烧百姓,我把信直接呈给了魏司徒,这事儿估计让王皇后知道了。” 荆州的官员,十有八九是皇后的亲信。 “想不到后宫干政到这种程度!”安檀大为忧心。 “对不起……”魏东棠愧疚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王皇后把气都撒在了刘伯伦身上。 魏家毕竟是权贵,王皇后不敢轻易动。而刘伯伦是羽林孤儿一个,无权无势无人脉,王皇后要杀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而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没事。”说是这么说,刘伯伦眼眸里满满都是按捺住的火。 楚玉“哼”一声,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刘伯伦:“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姐姐,如今这世道,你出身不高贵没关系,但是如果有一张美人脸,你便能平步青云,不是吗?” 平步青云,正是刘伯伦梦寐以求的。 “我治。”刘伯伦低声一句。 “哼,”楚玉一听,靠近了他,虽然嫌弃,但白皙的手还是捏住了他的脸,她低声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楚玉狡猾的目光,令安檀不由地皱起眉头。相比她的眼里,还是杨萦玉的清雅更得他心。 楚玉不知道的是,她越是反击,就越快陷入泥潭。即使意外横出,杨萦玉的计划竟没有半点凌乱,依然步步精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以命设局 “什么?” “要对我姐姐好。”楚玉的要求,在旁人听来并不算过分。如果刘伯伦的容貌能够复原,那么他当然得好好报答杨萦玉。 刘伯伦点点头,楚玉微微一笑:“你发誓。” “我发誓。” “不要退却。”楚玉媚眼一弯,笑意盈盈。她了解男人,刘伯伦不仅仅愧疚,而且还很担心,恐怕他对姐姐有意思吧。 “……”楚玉的声音低得只有他才能听见,刘伯伦愕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玉一笑,转过身望着紧闭的房门,杨君绝,你能把我送进青楼,我就只能这样回敬你了。 此时,洛阳的大街小巷已经张贴着楚玉的通缉令。她因为令曹相国的儿子容貌损毁,所以被列为了重犯。 从此,她杨楚玉在洛阳只能憋屈地呆在魏府,不得离开半步,而这一切都是拜杨君绝所赐。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长得这么动人,为何一点都入不了他的眼? 仇恨的种子,在楚玉的心里慢慢地扎根。她要毁掉杨君绝视为珍宝的杨萦玉,呵呵…… “咳。”此时屋内传来一声轻咳,杨萦玉醒了。 “姐,怎么样?” 杨萦玉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杨君绝,有一只嫩嫩的小手抚摸着她额头:“眼神迷离,会不会是傻了?” “不可能,”杨君绝笃定地道,他看到杨萦玉在发愣,半天不说话,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腰?还是哪里?” 杨萦玉眼圈一红,星星点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嘴角却又在上扬:“他答应了吗?” “嗯。”杨君绝的心一软,责怪她的话早就忘了。他松一口气,柔声道:“何苦?自然有其他办法让他愿意治脸。” “君绝,”杨萦玉眼眸微微一闪:“你从小到大都很聪明,但是这样不好。” 杨君绝一怔,她虽然温柔,但从来不夸他。他试探道:“姐,等救出松阳,我们就离开洛阳好吗?” “不。”杨萦玉声线虽弱,但是目光坚定。她今时今日要做什么,早就在十年前注定。 不把江山送到松阳手里,她如何对得起父皇? “好好休息,我也就只是说说。”杨君绝心疼极了,轻轻给她盖好了被子。 一一大大的八卦脸在旁边看着,哇,王这是温柔得都要掐出水来了,得认真学学才对。 “姐姐好了吗?”见杨萦玉起码还能说话,一一也就放心多了。 “难说。”杨君绝眼眸里又是责怪又是无奈。 “噢,要不把二姐卖了,再拿钱去买药?”一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顺,师父老是把他卖给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然后他再自己逃跑。 每一个月,至少得体会三次什么是亡命天涯。 “别打她主意,从今天开始,她得留下。”杨君绝揉了揉这小脑袋,按照杨萦玉的计划,得想办法将楚玉送进宫。 “你们三个互相算计,累不累?”一一天真无邪地批判道,师父说,做人要真诚。像他,当时卖了二姐的时候,就是光明正大地卖了,真诚得要死。 “不累,”杨君绝淡淡一句:“若把江山还给松阳,也算弥补她了。” “当年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男人何必耿耿于怀呐?”一一一脸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师父说过杨君绝几近完美,可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杨萦玉。 杨君绝盯着他:“再这样没大没小,我就揍你。” “来呀。”一一一个翻身,滚上了床,挨在了杨萦玉的隔壁。 “下来!”杨君绝急得身子一动,玉佩叮咛作响。 “不要!”一一小嘴一嘟,搂着杨萦玉,内力一起,开始为她梳理经脉。 “……”杨君绝见他是一番好意,只好停下了手。唉,师父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继承人:“一一,你父母是谁?” “不知道,师父说,他是路过一个牛栏,那个牛生了一个牛崽,然后就生了我。” 说话间,一一身上淡淡柔柔的内力输入杨萦玉的体内,她舒服地哼唧了一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你也信?师父还说我是从路上……” “的牛粪蹦出来的?”一一接过话,嘿嘿一笑。 “你过来!” “我不!”一一搂着杨萦玉的手臂,怕死杨君绝将他拉走。 杨君绝只好认输:“行,轻点抱!别弄疼她!” 屋子里小吵小闹,杨君绝一夜无眠,一一最后敌不过睡意,头一歪睡了过去,手依然作出保护状抱着杨萦玉。 杨君绝嫌弃地把一一的手移开,为杨萦玉把脉,竟通畅了许多。 “怎样?还行吧。”一个轻浮的身影冷不防地冒了出来,杨君绝头也不回,低声道:“老头,小声点。” “我就是来看看九公主。”应公公从窗户飞身而进,听闻她在竹林中了埋伏,他便赶过来了。 杨君绝轻叹一口气:“要想治愈,恐怕得皇宫的膏药。” “这丫头就是倔,这伤是故意而为之吧。”应公公摇摇头,这个九公主自幼就聪明绝顶,现在长大了,行事风格更是多了一份毒辣,哪怕是对自己也不留情。 “松阳如何?” “我跟你说件事儿,事关重大。”应公公一脸惋惜地看着杨萦玉,低声在杨君绝耳语了一番。 杨君绝听完一怔:“果真?” 应公公点点头,极其惋惜:“这是一条毫无意义的不归路。” “没事。” “王,你这是又何苦?” “夺回江山是她的信念,完成了好了。” “可你现在明知松阳他……” “松阳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根本放不下。” “唉,”应公公长长地叹一口气:“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只是想不到楚玉会得罪了曹沁,要想把她送进宫,恐怕会有难度。” 杨君绝点点头,心疼万分地看了一眼杨萦玉:“所以她伤了自己。” 杨萦玉受伤后,一来可以为刘伯伦治脸,二来可以和宫中建立联系,以便送楚玉进宫躲灾。果然在第二天,魏东棠就不顾魏司徒的反对,直匆匆进宫为杨萦玉求药。 太极殿上,焕帝心不在焉地听完魏东棠的话,点点头:“看来你对朋友甚为上心。” “朋友有难,理当如此,求陛下赐药。” “嗯,”焕帝翻了翻折子,又丢下,抬起头认真看了一眼魏东棠:“好像一夜之间,你这小子就长大了。朕听闻,你府里来了一个比安檀还要貌美的男子?” 魏东棠一怔,不得不承认:“回陛下,确有此事。他姓杨,名君绝,来自荆州江夏郡。这次受伤的,正是他的大姐。” “哦~”焕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来洛阳做什么? “回陛下,臣请杨家姐弟前来为刘伯伦治脸。而且,杨君绝有赛贴,顺道来参加琴赛。” 焕帝来了兴致,问道:“此人擅琴?” “是的。” “除了能治脸和琴之外,可擅玄学啊?” “回陛下,从未听说他们讨论过。” 焕帝点头,手拿折子敲了敲桌子:“既然是来求药,自然得亲自求。你回去跟杨君绝说,若他赢了我的琴师松阳,朕不仅赐药,他想要什么,朕都同意。” 魏东棠一怔,松阳是皇宫中出了名的天才琴师,虽然才十五岁,可是琴艺造诣极其高。这场比试,杨君绝根本没有胜算。 焕帝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对松阳有足够的自信。一滴滴冷汗从魏东棠的额头中渗出,可焕帝从来说一不二,他擦了擦汗:“不知道陛下把比赛定在何时?” “既然是需要药来治病,当然是越快越好,就在今天下午吧,朕有空。” “谢陛下。”魏东棠谢恩,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忐忑。焕帝挥挥手,随即让他退下了。 廖公公将一张通缉令递了上来:“这是曹相国发的重犯悬赏令,的确是她。” 焕帝拿过来一看,这个丫头胆大妄为,二闹天明楼,实在令人恼火。 “罢了,曹相国怎么可能抓得住她,现在她一定是躲起来了。最近她没给我寄白棋,兴许是怕了。” 虽然焕帝的内心躁动不安,却比以前淡定许多:“朕当年抢得王位,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她拿什么来抢我的江山?哈哈哈!” “陛下说得是。” 焕帝大笑着摇头:“你下午替我好好看看那个杨君绝,我还不信有人比安檀还好看。命松阳准备好,这个琴赛他要是输了,朕可不高兴了。” 焕帝的声音低得令廖公公心里一沉:“是。” 再过两个时辰,这场突如其来的琴赛就会开始。红华暗暗嘟囔着,琴赛还没到,怎么就有人来挑战? 未等她准备,一个意外令她措手不及,梅琴不见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焕帝耳朵里,他大怒:“何时不见的?” “据宫人来报的时间,半个时辰前,梅、竹、菊三琴已然失踪。”廖公公诚惶诚恐,这些琴对于陛下而言,可谓是珍宝。除了兰琴赐给程幕、梅琴赐给松阳外,竹、菊二琴一直藏得好好的。 焕帝眼眸一暗:“管琴的人,通通杖杀。” 乐府中,红华被侍卫活活打死的时候,松阳就在旁边看着,久久没有动。 红华至死,都没见他笑过。 而魏府这边,杨君绝应允进宫,和松阳一决高下。而楚玉被送出了魏府,以来避嫌。 “一一!” “到!” “你照顾好她。” “好,一入深宫深似海,你真的要赢了松阳吗?”一一将一个梨子抛来抛去,小腿乐悠悠地晃着。 “自然。” “可是松阳如果输了,他会被打死的。他这么好看,要是死了,你岂不是白忙活了?”一一啃着梨子,美滋滋地分析着,这会是一个大难题哟。 赢也不是,输也不是。 杨君绝心里咯噔一下,的确,要把控好焕帝对松阳惩罚程度非常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命悬一线 琴赛的情况,只能够到时候再说,杨君绝叮嘱了一番一一后,这才和魏东棠进宫去。 杨萦玉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后,她目光怔怔地望向门外。杨君绝十年来和她形影不离,现在第一次自己出去办事,还是进宫,她心里七上八下,一口郁气冲上喉咙,干咳了起来。 一一一听有动静,撒开腿就跑进来:“萦玉!我给你输内力!” 杨萦玉浅浅一笑,声音因为虚弱更加地轻:“不必,倒杯水就好。” “好哒!”一一爬上凳子,“哗啦啦”地倒着水,满心欢喜地将水杯用两只小手递给她。 杨萦玉见他眼睛亮晶晶地闪烁着,顾不上喝水就笑了:“这么看姐姐做什么?” 她苍白的脸满满都是轻柔的神情,一一侧着脑袋望着她,奶声奶气:“我总觉得和姐姐特别亲。” 杨萦玉温柔地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料这一抬手扯伤了经脉。她忍痛揉了揉一一的耳朵:“那你告诉姐姐,你多少岁?” “四、五、六七八岁吧。”一一认真地回答,反正差不多太远。 “你自小生活在宫中?” “对啊!我和那些宫女姐姐特别熟,和松阳也特别熟!我特别喜欢红华姐姐!”一一一开口,就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手舞足蹈地跟杨萦玉描绘宫里好看的、好玩的、还有好吃的。 杨萦玉一边听一边点头,任由这个他手舞足蹈地叨扰着。一一早就忘了杨君绝说的“要安静”,说到宫女们偷窥松阳的时候,小娃娃哈哈地笑个不停。 直到一股白色的雾色猛地冲进来,一一“咚”地一声,直直地倒在了地板上。 杨萦玉一惊,一只手从她后面伸过来,猛地扯住了她的头发。疼痛令她虚弱地“呃”了一声:“什么人?” 那只手犹疑了一下,可立马又加大力度,一把拽着杨萦玉,使劲地往下拖。这个人似乎想要将杨萦玉拖到床下。杨萦玉出于本能抓住床,可头上撕扯的疼痛立马又让她松开手了,“咚”地一声,她被狠狠一拉,翻滚下床,心脏的位置疼得她冷汗直冒。 “小朗。”杨萦玉目光落在地上那小小的身子上,一一一动不动,像一块糯米团子匍匐在地上,他已经昏迷过去。 一条红纱系住了杨萦玉的眼睛,虚弱的她只能任由那只手将红纱一层层地遮住自己的眼睛。杨萦玉沉闷地哼唧了一声,因为不知道来人有什么企图,她只能任由那个人不停拖着,拖动的震动让她的声息越来越弱。 “呵……”杨萦玉大口地喘着气,为了不让头皮太受伤,任由那个人拖着。 被内力牵引的杨萦玉浑身无力,忽然,那个人将她的腰一揽,就将她抱了起来。她眉头一皱:“你……要干什么?” 沉默。 还是可怕的沉默。 杨萦玉有点慌,手脚更加地冰凉。她不知道被谁人抱着,正当她伸出手去摸那个人的脸之时,一阵坠落感来临。 “咕咚”一声,杨萦玉立马被水包围了! 她一挣扎,双手就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水缸! 求生的本能让她站起来,可是一只手又狠狠地把她摁下去!而自始至终,这个人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世上要杨萦玉死的人很多,可是现在她竟然猜不到现在这个人是谁。 那个人允许杨萦玉站起来,却又会将她摁下去。 前所未有的折磨,让杨萦玉的体力逐渐地消失,身体越来越轻。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在这冰冷的水中睡过去…… 当这个念头一腾起的时候,杨萦玉连连摇头、挣扎,不!她不能这么放弃! “哗啦!” 杨萦玉用尽力气站起来,双手扶着缸沿,那只手再次狠狠地压着她的头顶,要将她摁下去。杨萦玉双手强硬撑着缸沿,身体弯下,这样对方就不好出力了。 可是因为心脉受损,强行用力的她,胸口像要炸开一样。 “唔……”不远处,昏迷过去的一一翻了一个身,揉揉眼睛,立刻清醒了过来:“好饿。” 显然,来人想不到这个娃娃竟然这么快就苏醒,那只手内力一起,将杨萦玉再次摁下水缸! “什么响?”中了毒的一一浑身无力,人迷迷糊糊的。 等揉了揉眼睛后,娃娃的一张小脸立马花容失色:“你你你!你干什么?” 因为视线有点模糊,一一拍了拍脸,见水缸上面有两只手在扑腾,赶紧冲了过去,要将坏人从缸边推开,可是中了毒的他,力根本没有办法使出来,无论他怎么推、怎么踩,那个大人都没有移动半步。 “啊啊啊啊啊!”一一在旁边急得跳脚,不管啦!是时候使出绝招了! 他往那个人身后一站,双手抓住那半瓣屁股,一揉,呲牙咧嘴地一口咬了下去! 那人眼睛一大,下意识松开手要转身,杨萦玉“噗通”一声坠入了水缸。 一一像黏皮糖一样,死死地咬着来人的屁股不放! “呃!”那个人痛得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 是个女人。 见如何也甩不脱这个小娃娃,那个人急退,往柱子上一撞,一一疼得眼冒金星,牙齿都快崩了:“嗷……” 而水缸此时没有了动静,那人瞥了一眼,随即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救、救命……”一一喃喃一句,扶着柱子就快晕过去。 就在此时,一块大大的石头裹着内力呼啸而来,水缸“嘭”地一声就裂开了。水“哗啦啦”地流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杨萦玉长长的头发。 一个人快步走进来,从破损的水缸里拉出杨萦玉,快速地为她进行救治。 一一用衣袖擦着眼泪,十分哀愁:“呜呜呜,要是死了就埋了吧,我偶尔浇浇水,第二年还能长出很多个杨萦玉。” 一只手揉了揉他圆圆的小脑袋,柔声道:“她没事了。” 一一眼神“叮”地亮了起来:“真的?” 幸好安檀来得及时。 “是的。”安檀轻叹一口气,魏东棠委托他来照顾一下杨萦玉,免得出了什么岔子,想不到他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幸好现在人勉强救了回来。 “哎呀,这身衣服湿漉漉的,我给她换吧。”一一捋起袖子,体贴地翻箱倒柜。 安檀阻拦道:“杨小公子,不可,你是男儿身,此举……” 不料,一一一句话把安檀整懵了:“谁说我是男的,我是女的。” “什么?”安檀是个实诚人,他认真地打量一番这个小娃娃,说是男的,长得太秀气可爱,说是女的,声音不太像。 “现在有需要,我就是女的。”一一嘻嘻一笑,转身就要动手了。 可碰到杨萦玉衣服的时候,一一的手缩了回来,等一下要是杨君绝知道了,他的手估计都要被剁掉。 一一连忙挥挥手,让杨君绝生气的脸从脑海中移开,小娃娃转过身皮笑肉不笑:“我还是让一个女的来换吧。” 孺子可教,安檀点点头,随即传来一个侍女。 换衣完毕后,杨萦玉昏昏沉沉地睡着。安檀检查了一番一一的身体,又拿起刚才蒙着杨萦玉眼睛的红纱看了看,毫无头绪。 一一中的毒也算普通,而这红纱更是满大街都有,到底是什么人要将杨萦玉置于死地? 太极殿,杨君绝的右眼跳个不停。此时他对面正坐着松阳,今天琴赛的内容是,由第三个琴师现场作出琴谱,然后杨君绝和松阳二人当场演奏,谁出的差错最少,便为赢。 古来凡是操琴者,对琴谱都是要反复练习,才可以达到行云流水的弹奏境界。松阳是古琴少年天才,在宫中早就接受过不少这样的练习,他眼明手快,所以这种挑战对于松阳而言,已经算是常事。 今天的琴赛可谓刁钻,原本焕帝是准备按照寻常比赛来进行的,谁知道,他一看见惊为天人的杨君绝,心立马就不服气了。 这个男子比松阳好看得多,焕帝还不相信这个人的琴技能比松阳高,于是焕帝临时更改了比赛方式,并且放言,如果杨君绝能够赢得比赛,不仅仅赐药,而且杨君绝将免去下个月的琴赛,提前获得第一琴师的封号。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如果杨君绝能赢,杨萦玉就得救,名誉和财富也会跟着来。 但是,松阳会面临被杀的危机。 魏东棠暗暗擦了擦鬓边的冷汗,谁人都知道,松阳被焕帝看重,可是也深受其虐。上一年程幕赢得了第一琴师的称号后,松阳当即被罚,不仅禁食三天,还被关禁闭半个月。 最后焕帝想了半个月后,还是气不过,差点要将松阳的手给剁了。所幸良亲王当时极力拦下,松阳才保住了性命。可是现在良亲王已经疯了,如果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松阳性命极有可能不保。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客为先,杨君绝第一个演奏。 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二十个琴师,淡淡地点了点头。按照规定,他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记住这琴谱。 规定的时间到后,杨君绝手放在古琴之上,十指纤纤,拨动了琴弦。 古琴琴音悠远空灵,促人心平,又诱人入胜。一个人笑嘻嘻地坐在琴师们的后头,摇头晃脑,开心地听着。 魏东棠凝神一看,是良亲王。 他眼睛一亮,如果杨君绝足够聪明,那么杨萦玉和松阳都会有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民间高手 杨君绝悠悠一曲之后,众人心旷神怡,拿着琴谱的琴师们纷纷点头,只出了七处差错。要知道,对于琴师来说,这个长度的琴谱,如果出了十五个差错,都算不错了。哪怕是松阳,也会出八个差错左右。 魏东棠暗暗焦急,而焕帝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想不到来自民间的杨君绝,琴艺竟然不差,就算是松阳,也未必是这个人的对手。焕帝听完观赛琴师们的报数后,哈哈一笑:“果然是民间出高手。” “谢陛下夸奖。”杨君绝行礼,退到了一边。见他如此有礼有节,体态风流,焕帝不由地琢磨,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美丽又绝伦的少年。就算是洛阳城的富贵公子,都不如杨君绝的风流洒脱。 此时,松阳接替了杨君绝的位置,坐在了琴边。焕帝的眼眸立马就利毒了起来,原本三琴被盗,他已经极其不悦,若是这个小子再给他添堵,曹乐平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松阳信手而起,同样一首曲子,从杨君绝的手下出来,是清远高洁。而松阳的弹奏却是空灵致远,同样是沁人心脾,杨君绝的弹奏中夹带一丝温柔,而松阳则飘渺不已。 说好听点,是大音稀声。 不好听的话,就是……杨君绝认真地看了一眼松阳,眉头轻轻一皱,就是并非常人。松阳的独特,是由内而外的。 松阳一曲完毕,焕帝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以示还算满意。琴师们相视一眼,又一笑。其中领头的琴师报出错误数:“松阳琴师错六处,恭喜恭喜。” 松阳手收回来,低着头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焕帝点点头:“朕宣布,松阳赢了,哈哈!” 魏东棠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杨君绝是故意输,还是真的输了。果不其然,就在大家纷纷向松阳道喜的时候,一个人“噌”地冒出来:“我反对!” 原来是良亲王。 “我不要他赢!”良亲王叉着腰,声音也带上几分稚气。明明是三十岁的男人,神情却和委屈的幼儿差不多,眼泪汪汪、小嘴撇着。 向来疼爱弟弟的焕帝,凝了一下眉,轻声道:“良亲王,你有何高见?” “我喜欢他!他要赢!”良亲王冲着杨君绝一指,傲娇得不行,仿佛自己是全场唯一一个慧眼识珠的人。 众人愕然,这可如何是好? 焕帝面不改色,悠悠地道:“良弟,按照比赛规则,是松阳赢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良亲王已经疯癫,可是这是正规比赛,总不能说改就改。良亲王一听,极其不满,陛下根本不叫,吼道:“你这个坏兄长!都不疼我了!我就喜欢他!他要赢!他手好看,我要让他赢!” 说罢,良亲王冲上龙座,搂着焕帝死活不撒手。侍卫们要冲上来将良亲王拉开,不料焕帝龙颜大怒:“住手!别吓着他!” “让他赢嘛,他手那么好看,和我的一样。”在未疯癫之前,曹良爱手成痴。虽然他已经极少画画,可是对手的呵护一直很上心。现在疯了,想不到爱好竟没有变。 “可是根据琴赛的规则,谁错得少便是赢了。”焕帝身为一个皇帝,方才已经宣布了输赢,总不能说改就改。 “兄长是陛下,你说错得少就是输不就行啦!”良亲王“哼”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陛下。”众人见焕帝有依了弟弟的意思,便纷纷出言,给了焕帝一个台阶下,说其实良亲王说得有道理。身为一个宫外琴师,能只错七处,也算了不起。重要的是,良亲王难得喜欢除了松阳之外的琴师。 焕帝自然把话听进去了,这么大一个台阶,他自然顺着大家的意就下了:“有理,松阳在宫中身经百战,对于杨君绝而言并不公平。良亲王实在有高见,是朕愚钝了。我宣布,这一场琴赛,杨君绝赢。” 杨君绝淡然谢恩,而良亲王开心地蹦起来。这一次松阳输了,焕帝却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很开心,魏东棠彻底松了这口气。 良亲王冲到杨君绝面前,满怀期待:“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吗?” 和一个大老爷们有肌肤之亲,实在是…… 可焕帝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杨君绝把手抬起,淡淡地道:“谢良亲王厚爱。” 杨君绝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比女子的手还要美上三分。曹良开心得双眼发亮,亮得杨君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曹良伸出中指,轻轻点了点杨君绝的手背,开心地跳起脚来:“好好好!好手!” 曹良哈哈大笑三声后,捏起兰花指,衣袂翩跹地闪出了太极殿,满足得不得了。 杨君绝就这样赢得了琴赛,获得了药以及“第一琴师”的封号。 而因为是临时改了规则,焕帝也没有怪罪松阳,还因为弟弟开心,心情大好地结束了琴赛。 这是最诡异的一场琴赛,明明输的,变成了赢的。魏东棠开心地道:“今天实在是好运气。” “嗯。”杨君绝应了一声,并无太多的喜悦。他紧紧地拿着装着药的锦盒,脑海都是杨萦玉的脸,离开她有大半天了,也不知道一一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完成他所叮嘱的。 很明显,没有。 所以,当杨君绝回到的时候,一一只敢蹲在桌子底下。安檀见他们总算回来了,行了行礼,把今天的情况说了说。 “杨小公子说,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出手狠辣不已。重要的是,她似乎也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安檀说完之后,杨君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魏东棠却立马气炸了:“岂有此理!什么人这么放肆?竟然公然入我魏府杀人!来人啊!给我查!” “是,郎主!”一群人领命而去。 “你们先出去。”杨君绝将锦盒放在桌子上,魏东棠和安檀相视一眼,内疚地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杨君绝敲了敲桌子。 “啊,发现我了?”一一捂着嘴巴,从桌子底下灰溜溜地滚了一个滚,蹲在地上,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 他嘟着嘴巴:“君绝,我也被毒了,不是故意没照顾好萦玉的……” “没怪你。” 没怪才吓人呢!一一干笑一声,奶声奶气地道:“还是王宽宏大量。” “嗖”地一声,一一识时务地窜出去了。 杨君绝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头发。这些发丝的发根位置都粘了血,杨萦玉是有多疼?他摸了摸她的脸,随即立马将获得的丹药研磨成分,用水勾兑,喂杨萦玉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吞水也是无力至极,他擦了擦她嘴边流出的水,眼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咳!”杨萦玉像是被水呛到,重重地咳嗽一声。胸口的疼痛,让昏睡的她立马醒了过来,只是她意识并不是很清楚。 眼前的人,她也看得不清楚。 她嘴唇一哆嗦,弱弱地道:“君绝吗?” “嗯。” 杨萦玉长长地舒一口气,他回来了就好。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从未在他面前哭过,可是现在难以控制。 她并没有完全清醒。她眼睛缓缓闭上,喃喃一句:“回来了就好,我好怕一个人。” 杨君绝正在给她掖被子的手一僵,随即他轻声道:“对不起。” 杨萦玉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搂住杨君绝,道:“乖,等你长大了,姐姐就不怕了。” 至始至终,原来杨萦玉担心的并不是她一个人呆着,而是他一个人出去。 杨君绝任由她搂着,轻轻地伏在她身上,生怕压疼了她。 自从十岁后,她再也不会和他有肢体接触。上一次抱他,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她头顶因为头发脱落,有十多处伤口渗血发红,触目惊心。可想而知,那人是用了多大的力,将她快速拖行,又如何狠心地将她塞进水缸。 搂着杨君绝的杨萦玉,因为心安,又很快睡了过去。 一一八卦地在门口外面左转右转,时不时地瞄瞄里面,他还等着王的关心。 杨君绝出来之时,他立马收起了天真无邪的脸,因为他太熟悉这个人身上的杀气了,就和师父一模一样。 “还请魏君和安君好好照料我姐姐,我和弟弟出去一趟,给她买些她爱吃的东西。” 这是杨君绝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魏东棠挠了挠脑袋:“不如我陪你?洛阳我熟。” “不必了,我姐姐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有劳。”现在的杨君绝,明显比以前客气得多。魏东棠一听反倒内疚极了,想不到萦玉娘子连连遭了这么大罪。 杨君绝和一一从后门出了魏府,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君绝,我们去哪儿?”一一搂着手臂,真猜不透王要想做什么? 他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杨楚玉住哪儿?” 一一立马恍然大悟,挺直腰板:“报告:牛市!” “一一,师父教你杀人了吗?”杨君绝沉沉一句,身体移动,玉佩叮咛作响。 “有啊,师父说可以萌死人。” “王教你。” “好!”一一太兴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萦玉情现 牛市,洛阳城南边。这里是洛阳的牲畜交易市场,闹哄哄,臭熏熏。魏家为了避嫌,不得不将杨楚玉送到这么一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地方,又脏又乱。 杨君绝和一一立在牛市门口,看了许久都没有进去。 “王,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一点儿挫折你就要退缩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一一躲在他后头指手画脚,自己却又死活不肯向前挪半步。 “杨楚玉不可能住这里。” “可是魏家的人就是把她送到这里啊。” 杨君绝扇了扇眼前的苍蝇,杨楚玉是爱慕繁华之人,哪怕是快死了,也会选择死在富贵场中。她怎么可能屈身到这种地方,即使是魏家人安排,她也铁定不服从。 “既然早就知道,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一一捏着鼻子,脸都快憋红了,快走快走,快受不了。 “这里有最好的杀牛刀,看你周身没一件武器,如何纵横洛阳?”杨君绝不急不慢,瞥了他一眼。 “杀牛刀太粗鲁了,我才不要!”一一不愿意了,师父教他对女人要温柔,怎么可以用那种一晃出来就吓死姑娘的凶器? “不要?”杨君绝声一沉。 一一眼睛一闪:“王……不要委屈一个小姑娘嘛。” 说罢,一一搂着杨君绝的腿不停地撒娇卖萌,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嫩得旁人心都快化了。 一个牛腿猛地“窜”到了一一面前:“娃娃,哭啥咧?叔给你个大腿,不哭哈!” 新鲜的血腥味,浓烈得令人忧伤。一一搂着杨君绝的腿,小眉毛一瞥,连连摇头,这东西他才不要。 杨君绝见牛腿伤口齐整,便知此人有一把好刀:“这位大哥,你这把刀可否愿意卖给我?” 这个宰牛的大叔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浓密的胡子在唇上翘着,还粘上了些骨屑和肉屑。大叔见来人衣着讲究,不由地皱眉:“公子要牛刀做什么?这是我杀牛的工具,给了你,我拿什么杀牛,不卖!” 杨君绝对一一使了个眼色。 一一立马抱住大叔的腿,大大的眼睛眼泪汪汪:“叔!相逢就是有缘!我和哥哥因为父亲好赌,家道中落,千里迢迢来到洛阳,不料债主还是追了上来。如果没有一件出得手的武器,我和哥哥……” 一一顿了顿,满面凄然:“就要被债主卖到天明楼,伺候男人呐!嘤嘤嘤!我这么可爱,这么小,叔叔,你难道忍心看我……香、消、玉、殒?” 最后几个字,一一一字一顿,咬得重重的。他哀嚎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唉……”大叔长长叹一口气:“欠债还钱原本天经地义,可怜你们背的是长辈的债务。我也是为了还债,才沦落至此,这把刀你们拿去吧,保重。” 一一吸着鼻涕,颤巍巍地接过牛刀:“谢谢叔!叔你大好人,好人有好报喔!” 行了行了,演起戏来没个消停。杨君绝暗暗摇摇头,将钱递了过去。 大叔是个厚实的人,他掂了掂钱袋:“这钱是不是太多了?我还有其他牛刀,这……” “你应得的。”杨君绝回了一句,转身就离开了。一一抱着闪闪的牛刀在后面跟着,为什么王负责好看,他要负责跑腿? “一一,你可知道刚才那大叔是谁?” “知道啊,张忠义!大、大、大造剑士!”因为牛刀太重,一一走得歪歪斜斜。 “嗯,好好用这把刀。”看来师父还是教了一一不少东西,杨君绝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它比我还重!” 一一奶声奶气地抗议着,企图用卖萌打动杨君绝,可是他不管不顾,径直向前走着。 张忠义,前朝惠帝御用造剑士,当年洛阳被屠城后,他携带一家老小连夜逃出宫城,后来一双儿女重病,家中负债累累,一代造剑大师不敢出山,不得不沦落在牛市,与一群粗人混在一起。 “呼哧、呼哧。”一一娇弱的身板,哪里扛得住这四十多斤重的大刀,不到一会儿,他把刀一扔,索性在路边就坐了起来。 小娃娃抬头一看,哇,有一棵橙子树,黄灿灿、酸酸甜甜的橙子挂满了整整一棵树。 一一吞了吞口水:“君绝,这是谁家的院子?” “杨楚玉的。” 一一一听来了精神,他把刀扶了起来:“杀了她,橙子树就归我吗?你不是说,以后还要送她进宫,不能动她的?” “是的,归你。她三个月后才进宫,无碍,带你来练练手。杀人不是杀死人就厉害,而是你想让她伤几分就几分,欲死不死、半生不死是最好的状态。这个度不好掌控,来,我教你。” 一一张大嘴巴:“王,你好狠心。” “记住,对好人要百倍好,对坏人要千倍坏,这才叫天道。”杨君绝冷声道,小儿果然幼稚。 一一崇拜地点头,猛烈地鼓起了掌,说得太好了! 这热烈的掌声,自然被杨楚玉听到了,她在院子里一喝:“什么人?” 杨君绝和一一从天而降,惊得杨楚玉连连后退,本来以为隐匿在这破院子,夜城的人不会找到这么快,可他还是来了。 “要干什么?”杨楚玉愕然,下意识抽起一条木棍。 因为杨楚玉擅用左手,杨君绝微微低头对一一道:“先挑左手筋,深三分,再挑右手筋,浅五分。” 这意味着,杨楚玉的左手将完全废掉,而右手也将丧失大部分功能。当然,这是把握的好的情况下。 一一拖着牛刀,对着楚玉体贴地道:“别紧张,你等等哈,这刀有点重。” 杨楚玉摇摇头,极其不满:“杨君绝!别说这个娃娃,就算是你要废了我,也是做梦!”、 一一一边拖着牛刀,一边惋惜地说:“谁让你这么对姐姐呢,我下手会有点重,可能手腕会断,你别哭哈!” 杨楚玉喘着粗气,紧张地摇头:“她该死!该死!杨君绝,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毁掉什么!” “啊,”一一立马直起腰:“君绝,真的是她啊。” 楚玉一傻眼,什么? 杨君绝心一凉:“那可以动手了。” “是!”一一内力一起,牛刀立马轻巧地握在手中。 一声声惨叫在小院中响起,还有杨君绝指指点点的声音:“轻了,嗯,这又重了。” 夜幕来临,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从小院子走了出来。大的那个面无表情地提着刀,小的那个满脸兴奋地扛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橙子树在后面跟着。 “你就是这样摘果子的?” “昂!师父说了,小孩子爬树不好,会受伤!” “哦。” “呜哇!回家!呼哧呼哧!” 当一一笑眯眯地拖着橙子树立在门口的时候,魏东棠傻了眼:“这这这、就是萦玉娘子爱吃的?” “昂!” 魏东棠哭笑不得:“谁家愿意连树也卖给你?” “不用你管!”一一扛着树,一溜烟地跑进去,把树放在了杨萦玉的床边。 已经清醒过来的杨萦玉,被这突如其来绿幽幽、黄灿灿的一棵树,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这……” 一一的脑袋从树后冒出来:“姐姐,要吃吗?送你哟!” 杨萦玉哭笑不得:“谢谢小朗,这……太多了,小朗吃吧。” “昂,好!” “咻”地一声,一一和橙子树一下子没了影,院子中响起了小儿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唔~好酸!好甜!好好吃哇!安檀,你要吃皮吗?果肉有点酸,不好吃!” 此时杨君绝走进来,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尘味。但是现在杨萦玉体弱,根本没有嗅出来:“醒来不见你,去哪儿了?” “摘橙子。”杨君绝淡淡一笑,摸了摸她额头,现在已经不那么冰凉了。看她眼神干净透亮,想必神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听说,你赢了琴赛。” “别担心,松阳好好的。”杨君绝琢磨着时辰,应该要吃第二顿药了,于是开始研磨丹药。 杨萦玉望着他认真专注的侧脸,今天的事情,足以证明杨君绝可以独挡一面。正这样想着,她就发现杨君绝的衣角破了几个洞,她摇摇头,浅浅一笑,终究还是没有长大。 “姐,吃药。” “好。” 杨萦玉低头喝药,柔弱之余依然温柔。唯独那头上的伤口,令杨君绝心中怜惜万分:“知道是谁袭击你吗?” 她怔了几秒,才低声回一句:“不知道。” 等她喝完药后,杨君绝把杯子放好后,道:“你明明知道,不是吗?” “不知道,当时我人还迷糊着,君绝知道?”杨萦玉眼眸里闪着疑惑,当时她被人蒙着眼睛,看也不看不见,还被塞进水缸里,听也听不见。 她真的比不上以前了,杨君绝松开眉头,坐在她旁边:“不知道,但是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她。” “嗯,”杨萦玉浅浅一笑:“有君绝真好。” “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杨萦玉一句话立马就将他打入谷底:“你永远是姐姐最好的弟弟。” “姐……” 他眼里的失望,杨萦玉看懂了,这次她没有逃避:“下辈子,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十年梦魇 “好。”杨君绝一口应允,她竟然在看透了他的心思后,还问他意见!证明她的心思开始摇摆不定。 他美得眼睛里都是喜意,让她不由地皱起眉头:“开心什么呢?” “我……” “你们在聊啥呐?”杨君绝的视线被一张圆圆的脸给挡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八卦地看着他。 眼见杨君绝就要发火,一一“嗖”地转过身,捧出一个黄灿灿的橙子,奶声奶气地道:“姐姐,多吃水果伤口才会好得更快,一一给你剥好不好?” “小朗……” 杨萦玉正要开口说什么,杨君绝忽然道:“姐,以后别叫他一一了。” “我就要叫小朗!我特别爱这个名字!”一一直起小腰板,对杨君绝表示抗议,转身就搂着杨萦玉撒娇。 杨萦玉眼眸一暗,思虑了许久,才明白是什么缘由。受了两针后,思考问题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可是叫了这么几天,她也心满意足了:“小朗乖,这名字你要是喜欢,就默默记在心里。以后,对别人说你叫一一,好不好?” 一一明显没有料到,这件如此没有道理的事情,姐姐竟然同意了:“为什么嘛?哼!我给多你一个橙子,你就不要同意杨君绝了好不好?” 杨萦玉因为还没康复,气还没有上来,所以只能温柔地看着一一,杨君绝冷冷地接过话:“如果你叫小朗,会有坏人盯上你,继而怀疑你的身份。所以,你叫一一是最安全的。” 此话双关,在杨萦玉耳朵听来,是为了不让焕帝以后怀疑这个名字。 在一一耳朵听来,是为了不让外人怀疑,他除了是一个宫女,还是夜城人。 “噢……” 一一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可是小朗这个名字,他真的好喜欢…… 小娃娃眼眸里的落寞被杨萦玉看在眼里,她握着一一嫩嫩的小手:“只要在心里记住杨朗这个名字,它就永远是你的。” “真的吗?”一一觉得心里有什么化开,望着杨萦玉灿烂地一笑。小儿不知道名字的意义,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未来只能永远地藏在心里,不能公之于众。 小孩子天真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好像。杨萦玉似乎看到了松阳当年的样子,她眼眶一热,哽咽道:“真的,永远。” “好吧,那就叫一一吧。”一一满脸嫌弃,太嫌弃了,师父没文化,起了一个这么没有内涵的名字。 杨萦玉淡淡地叹一口气,将一一送来的橙子握在手里,淡淡的果香萦绕在指尖。 “是因为受针,所以……” “不是的。” 杨君绝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她就立刻否认了,还要补充一句:“你们先出去吧,我睡一睡。” “我陪你睡呀。”一一忽闪着眼睛,出卖色相什么的,他最不在乎了。 “走!” “哎哟,杨君绝,你轻点轻点!”小娃娃几乎是被杨君绝拎着耳朵出去的,他不得不垫着小脚尖走。 魏东棠吃橙子吃得正欢,一见两人出来了,赶紧迎上去:“杨君,萦玉娘子好些了吗?” “嗯,”杨君绝点点头,看了一眼刚刚才到的刘伯伦:“等过几天好些了,再为你治脸,你先回去吧。” 这么一说,说得刘伯伦只是为了脸才来的一样,他尴尬地摇摇头:“杨公子误会了,我是来看望……” 刚换回名字的一一,本来心情就不好,他瞪了一眼刘伯伦,脆声道:“我不喜欢你!” 刘伯伦尴尬地站在原地,一一“哼”了一声,从树上扯下一只橙子,忧伤地闪出了别院,玩去啦! 魏府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魏夫人最近几天都心神不宁,吃饭也吃不出味道来。她命人传魏东棠,可婢女却来回禀,说魏东棠守在别院,等等再来。 自从这杨家三姐弟住进魏家,洛阳就变了。 魏夫人低低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自己疑心重还是确有其事,杨楚玉自从得罪夜城的人后,又伤了曹相国的宝贝儿子曹沁,她总觉得杨家人可能不简单…… 楚玉长得很好看,但是性格简单泼辣,并不像复杂的人。杨萦玉? 魏夫人思来想去,又摇了摇头,杨萦玉文弱清秀,和一般年轻女子相比,并无不出众之处。再者说,上次还是她治好了瘟疫,还把功劳推给了魏东棠,不像沽名钓誉之人…… “母亲,想什么这么出神呢?”魏东棠进门行了行礼,笑盈盈地坐在了她的隔壁。 “哎……最近我心不安,你说把杨二姑娘送出去就会没事,此事当真?”魏夫人始终担心再留杨家姐弟在这里,如果让曹家发现,势必和曹家结怨。得罪曹家,魏家没有好果子吃。 “母亲,萦玉娘子的思虑,和一般人不同。她说会处理好,便会处理好。再者说,今天杨君绝获得了‘第一琴师’的封号,情况并没有母亲想的那么糟糕。” “但愿如此……你也知道,曹家不好惹啊。”魏夫人的眉眼里,满满都是忧虑。本来按照常理,魏家应该将楚玉交给曹家,可是人家大姐杨萦玉之前将功劳都推给了魏东棠。如果将楚玉推出去,实在不仁不义。 “母亲就不要担忧了,现在转天,你这么忧虑,小心身子又不舒畅了。”魏东棠灿然一笑,令魏夫人心情跟着好了些,儿子从小到大都会安慰人,深得她心。 “好,”魏夫人点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东棠,你这年纪也该娶妻了,母亲给你……”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生生将魏东棠拍进了十二年前的回忆中。 “魏东棠,你将来要娶一个怎样的女子为妻?” “陪我玩的。” “就这么点要求?若是女子只能陪你享乐,不能知你哀愁,又有何用?” “九公主说得对。” “呐,我又赢了!”一枚白棋轻轻敲在棋盘上,一双稚嫩又机灵的眼睛望着魏东棠,盈盈都是笑意。 魏夫人见儿子许久都没有应自己,便停下了絮叨:“东棠?” 回过神的魏东棠,眼睛一闭,将回忆中那双清灵的眼睛灭掉:“母亲。” “方才母亲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啊,听了。母亲,我还有事,今晚就不陪你用膳了,儿子先告退。” 每次说到婚事,魏东棠总是极快地结束话题,匆匆忙忙地离开。魏夫人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魏东棠这次的确是有事,由于杨君绝赢得了“第一琴师”的封号,焕帝不仅赏了金银财宝,还赐了一名御医前来为杨萦玉治疗。 魏东棠在前门,将御医迎进了别院。御医姓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来到别院门前的时候,很明显犹疑了一下。 因为魏国的第一琴师,向来个个出身高贵,不是权贵之家,就是出身士族,再次点,也会出身巨贾。从这个小院子看来,今年的第一琴师,只不过是魏府的客人。 “齐御医,请。” “谢魏校尉。” 杨君绝一听有人来,立马警惕了起来。他一看到来人是御医,行了行礼,便让齐御医为杨萦玉把脉。 例行的望闻问切后,齐御医点点头,收起药箱:“杨姑娘伤势稳定,不必过于担忧。” “谢谢、谢谢。”魏东棠松一口气,仿佛受伤的是他大姐一样。 杨君绝凝眉,别人这么关心她,他可不太乐意。 齐御医客套一番,问道:“陛下关心琴师,也关心琴师的家人,不知道杨姑娘是怎么受伤的?她心脉损毁得颇严重,若是常人,恐怕早已毙命。” 魏东棠连忙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随即感慨道:“最近洛阳不太平,不明的恶势力四处乱窜,实在是令百姓不安。齐御医,我派人送你回去,以免遇上那群贼人。” “不必劳烦校尉,我没问题的。”齐御医写下药方,递给杨君绝,随即就告退了。 魏东棠只好将齐御医送到门口,齐御医左看右看,低声道:“校尉,这杨姑娘你可觉得有点眼熟?” “没有,我以前不认识她。” 齐御医“哦”了一声,又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告辞。” “吱呀”一声,魏东棠关上门,门“嘭”地一声轻响,他神情立马沉了下来。 “开门啊!魏东棠!我是乐平!” “啪啪啪啪!” “开门!” 十年前的拍门声回响在魏东棠耳里,他眉心一蹙,黯然回屋。十年了,这拍门声都响在了他梦里,令他夜夜不得安生。 东市旁的一个小院,杨楚玉正鬼哭狼嚎,披头散发地乱跑着。她的傲气,早已经被杨君绝剥得一点不剩,而现在自尊心也几近粉碎成渣。 “嘻嘻。”一个小小的声音坐在院墙上晃着小脚丫,兴致勃勃地看着杨楚玉满院子疯跑。 她毫发无损,一一和杨君绝并没有真的砍掉她的手筋,而是给她吸了毒粉。 药性未过,杨楚玉都会以为自己的手已经断掉,并且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楚。 “陛下,咱们歇歇吧。” 这声音,惊得一一立马回头,焕帝怎么来了? 小娃娃立马飞身而下,抓住杨楚玉,捂住了她嗷嗷大叫的嘴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叛变之始 一一点住杨楚玉的穴位,将她拖进了屋子里。外面“吱呀”一声,院门一开,身穿便衣的焕帝和廖公公走了进来。 一一扒在门后看着,除了这两个人,还有曹良。 原来曹良在宫中闷得慌,天天吵着焕帝要出来玩,而焕帝因为想彻查夜城,于是就顺了曹良的意思出来了。 “啧啧。”终于看到在洛阳美男子排行榜中排名第三的曹良了,一一眼睛一亮,这个曹良,竟然比女子还要妩媚上三分,不过,比王还差点,少了些阳刚气。 焕帝在院子的木凳子坐了下来,现在月色皎洁,清风送爽,就是不远处的木墩煞风景,他一看这切口是新的:“好好的一棵树,谁砍了?这院子好像没人住啊。” 曹良呆呆地望着月亮傻笑,理都不理焕帝。 “陛下……” 廖公公一开口,曹良眼睛一瞪,喝道:“别吵!” 廖公公尴尬地欲言又止,今晚良亲王不知为何,怎么都不许他开口说话。焕帝对廖公公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你们谁呀?”一一打开门,脆生生地问道。 此时他已经换回了女装,活脱脱一个可爱稚嫩的女童。 焕帝正要回头,一一已经蹦到他眼前来卖萌了:“这位大叔,你三更半夜来我家,你不怕危险吗?” 一一眼睛又大又圆,天真无害,但是焕帝的戒心并没有放低:“小小年纪,倒知道危险。你来说说,出来走走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我母亲说了,”一一微微歪歪头,眼睛闪着纯真的光芒:“夜晚出门都危险!大叔你和这位叔叔长得这么好看,万一遇上坏人就不好啦!最近洛阳有坏人跑来跑去、跑来跑去的,我都不敢出去玩了。” 一一委屈地撇着嘴,眼泪在打转。 曹良瞪了一眼,心情不悦:“别吵,看月亮。” 一一“哼”了一声:“这可是我家院子。” 焕帝看了看一一身后的屋子,里面有人在哼哼唧唧,听起来像是十分痛苦:“你母亲生病了?”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一一的眸中流下,他顺势拿起焕帝的衣服,擦了擦眼泪还有鼻涕。 “你……”廖公公正要阻止,曹良又一喝:“别吵!” 焕帝哈哈一笑,表示无碍。一一摇头:“她不是我母亲,是我隔壁大婶。我母亲不在了,最近是大婶收留我,我见她生病了,就接来我家照顾。可是……” 一一声音微微一颤,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可是我没钱给大婶治病……大叔,你看我长得这么可爱,把我买下来吧,我可以给你当丫鬟。呜呜呜,嘤嘤嘤。” 在旁边的曹良,早就忍无可忍了,他不耐烦地长长舒出一口气,丢出一块金子:“别吵!” 一一手快得跟无影手似的,“嗖”地一声将金子拿了过来,毫不见外地放进了袖子,发财啦! “叔你们大好人,好人有好报哟,”一一还不忘记给情绪来个恰当的收尾,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明天我就给大婶请大夫。” 曹良抓了抓脑袋,有点发狂:“啊!烦死了!” 说罢,曹良大步走出院门,潇洒得头也不回。焕帝一见,赶紧跟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对一一说:“你母亲说得对,最近洛阳不宁,你就乖乖呆在家,这样安全。” 一一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送焕帝等人离开。按照往常,一一应该向上禀报焕帝的出行,可是这次他并没有。 未来的绝望,有时候是在很久之前栽种下的种子。一一蹦蹦跳跳地在夜色中游荡,开心得不得了。 焕帝,是个大好人啊! 魏府,杨萦玉眉心微微一跳,因为心脉受损,她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于是便起来要喝一口茶。 “君绝?”她轻轻喊了一声,杨君绝在端坐着,认认真真地看着琴谱。其实他已经得到了第一琴师的封号,不用这么用功也行。 “姐,怎么醒了?”杨君绝估摸一下时间,现在才是二更天而已,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你怎么不睡?”杨萦玉声音虽轻,但柔柔的都是责怪。十年来,她让杨君绝一丝不苟地遵循时间生活着,不容许他熬夜,更不允许他过多耗费心神。 为了杨君绝能有无暇的美貌,杨萦玉一天都不敢松懈,所以他今天才可以有光洁到至极的皮肤。 “我得守着你,我怕姐姐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的怒意,让杨君绝的眉头委屈地一拧。 杨萦玉一怔,心思起伏,再也不忍心责怪。以前她上山采药,不小心中了蛇毒,她解毒后,以为自己会没事,可是没想到回家还是昏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杨君绝泪水涟涟,死死地搂着自己不放。 那时候的杨君绝不过才八岁左右,和一一一样,都是调皮的娃娃。 从那时候起,但凡杨萦玉睡觉,杨君绝都要在不远处边睡边守着,并且时不时探她的呼吸。 “我没事的,姐姐渴了。” 杨君绝倒杯水递过去,杨萦玉接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她脸微微发烫,却不动声色:“徐琅的琴谱,君绝练习完了?” “嗯。”杨君绝点点头,眼睛闪闪,期待着表扬。 “再练练,明天我要检查。”杨萦玉偏不夸他,把水杯递回去,暗暗笑了笑。 杨君绝倒也不在意,她睡了这么久,他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终于可以聊聊天了:“姐,我进宫的时候,宫女们都暗暗看我呢。” “因为君绝好看啊。”杨萦玉半躺在床上,盈盈一笑。 “姐姐也这么认为?” “当然。” “可是,为什么你以前总不看我呀?” “看腻了。” “姐~”杨君绝哀怨一声:“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 “胡说八道,”杨萦玉嗔怪:“记住,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姐弟,你别老是胡说。”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不可能不知道。”杨君绝有点来气,他不在意外人怎么想。 “知道啊,你六岁开始,就天天表白了。”杨萦玉盈盈一笑,不仅知道,还都习惯了。 “姐~”杨君绝不由地脸一红,如此直白的拒绝,令人如何是好。 “长大了,倒不像小时候没皮没脸的,”杨萦玉见他耳朵开始发红,反倒笑了:“有进步。” 杨萦玉的情绪永远都这样,无论杨君绝表达得多么热切,她总是几句话,就让他的热情化成轻轻淡淡的一阵风。 她的拒绝总是柔情万千,他无法反驳。无论什么时候再次表白,她也总是极有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而十年来,杨萦玉用行动告诉他,她在意他,却不喜欢他。 魏府夜色幽深,依然被拒绝的杨君绝只是望着她一笑,如同点亮黑夜的光。杨萦玉默然回望一眼,久久没有作声,窗外的落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洛阳的夜晚,繁华中又渗透着清幽。楚玉躺在床上,浑身疼痛,她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凄然一笑。 稍过片刻后,琵琶的乐声幽幽地从这座破落的院子传出,如诉如泣,缠缠绵绵,似断还连。 楚玉端坐在残破的木凳上,头发虽然凌乱,指法却没有丝毫错。十指纤纤,虽然弹出的音调凄怨,神色却淡然。 清风进门,月色惨淡,扬起她的衣袂,惊艳之貌,无人来看。凄艳之音,也无人来听。 正离开不远的一一,驻足回首,喃喃一句:“好听。” 娃娃踏着琵琶之音,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他是将来的夜城王,必须极其熟悉洛阳每一个地方。 小儿立在屋檐之上,师父说,王小时候就是这样,晚晚都立在暗处迎着风雨而立,审视着洛阳。 一一和杨君绝的命运轨迹在重叠,杨君绝以前所做的,一一现在也需要去做。 娃娃望着高远的月亮,耳边有琵琶的声音若隐若现,哀怨不已,他内心隐隐一动,楚玉好像挺可怜的。 “嗖”地一声,一一身形一闪,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宫城。 平时这个时候,松阳早就睡了,可是现在他却怔怔地在窗前发呆。 “松阳哥哥。”一一倒吊着,从窗户上冒了出来,眼睛闪个不停,似乎有星星在眼眸里游荡。 被这么一吓,松阳却不惊不慌,用手点了点娃娃的鼻子,淡淡一笑。 “嘻嘻。”一一摸了摸酸酸痒痒的鼻子,一个飞身下来,坐在窗户上:“哥哥,红华怎么没在呢?” “好像死了。”松阳说得云淡风轻,面无表情。 一一完全呆住了,奶声奶气的声线,有一丝怀疑:“真的?” 松阳点点头,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看见她了。 “嘤……”一一喉咙哽咽,头一垂,悲伤得不知所以:“是因为梅琴被偷吗?” “是的。” 一一吸了一下泛红的鼻子:“那、那你怎么还不睡?” “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可是又找不到,所以睡不着。”松阳淡淡一句,回过身进了屋。 “红华姐姐埋在哪里?” “不知,没有落处。” “哇”地一声,一一哭了,娃娃的心里,信念开始崩塌。他吸着鼻子,哽咽道:“松阳哥哥,为什么你不难过?” 杨萦玉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绝望就在今晚埋下了种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正邪难分 就在一一在乐府陪着松阳的时候,中宫里面的人却显得躁动不安。 灵叶低声道:“娘娘,最近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 王皇后悠悠地点了点头,声音亮了起来:“监视便监视,本后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灵叶暗暗瞥了一眼左边:“娘娘说得是。” “曹乐平最近有什么动静?”王皇后剪了剪烛芯,烛火在她脸上摇曳着,本应明亮的双眼,却显得更加地晦暗。 “自从二闹天明楼之后,曹家将她列为重犯,四处通缉抓拿,可是都没有看到她的踪迹。” “曹沁本来长得也就一般,脸毁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碍事。只是曹相国可知道,伤他儿子的人是曹乐平?” “并不知道,只当是寻常女子。” “呵。”王皇后冷笑一声,果不其然,焕帝向来自大,不会告诉别人这个小丫头已经来到洛阳。他恐怕是想凭靠自己的方式抓到曹乐平。 “娘娘,竹林一事已经失败,刘伯伦还杀不杀?” “算他命大,留着吧,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多花心思去找曹乐平。” “是。” 灵叶退下,王皇后一双温柔的眼睛望着烛火,满满都是漠然,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内力一起,将烛火掐灭。 今夜的洛阳除了暗处多了三个游走的身影,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一久久地立在高处,等待着朝阳的升起。 从三岁开始,一一就被师父带到这里,夜夜审视洛阳。从松阳那里离开后,一一有点魂不守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了,因为词汇匮乏,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松阳说他觉得多了什么东西,而一一的心里却觉得少了什么,但是他和松阳一样,并不知道是什么。 “小鬼,在想什么?”一个有点苍老的身躯立在娃娃的身边,敲了敲他脑袋。 “师父,”一一回过头看了看应公公,低声道:“杨君绝会一直是夜城王吗?” “不会,你始终要继承他的位置。” “杨君绝继承了他上一任夜城王的位置了,那上一任夜城王是死了吗?” “是的。”应公公眼眸一暗,声音沉了沉。 “那旧的夜城王为什么死了?”一一充分发挥小孩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本能。 这一次,应公公没有回答。 “如果我继承了杨君绝的位置,他会怎么样?” 一一的敏锐,出乎了应公公的意料:“别问。” “好。”一一这一次很乖巧,喃喃地回了一句,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师父,我觉得焕帝是好人。”一一望了一眼夜色中的洛阳,他审视洛阳一年多,除了夜城人在捣乱之外,其余时候都很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他不是。”应公公笃定地道。 “就因为他以前做过错事吗?”一一不解,为什么师父说起焕帝的时候,总会有点咬牙切齿。 “是的。” “可是,他是皇帝。只要百姓好,他就是好人不是吗?因为过去的错误而惩罚他,是不是错了?” 童言无忌,令应公公显露了少见的不耐烦:“再胡说八道,我打你。” 大人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一一闷闷地收起了声音,脑海里都是焕帝方才慈爱的样貌,令他嘴角微微上扬。 白驹过隙,洛阳貌似安稳,实际上却是蠢蠢欲动。魏府别院,除了刘伯伦和魏东棠进入之外,再没有外人能够进去,就连魏夫人前来探望病重的杨萦玉,都被婉拒了。 杨萦玉经过休养,好了许多,她天天为刘伯伦施针,促进他的经脉通畅,令沉积的瘀毒逐渐褪去,脸上横亘的黑色疤痕,一天比一天收敛、平复。 由于需要进行食疗、药疗,即使杨君绝极力反对,但是刘伯伦还是搬到别院住了下来。 杨萦玉为了让刘伯伦尽快恢复容貌,不断地施针以及研究食谱,把杨君绝冷落在一边了。 直到魏司徒亲自来访,杨萦玉忙碌的状态才被中断。 原来一天前,魏府死了一个仆人,有人指出是杨君绝所杀。当那个婢女颤巍巍地指认杨君绝的时候,杨萦玉眉头一皱。 正在烤地瓜的一一,见魏司徒面露怒气,便知不妙。他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碳堆旁看热闹,时不时翻翻地瓜。 “父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待儿子查清楚,一定给你交代!”魏东棠急了,这正是给刘伯伦治脸的紧要关头,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太好。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杨姑娘,魏府从来不做草菅人命之事,就算是一个仆人,也是一条性命,如今你家公子如此蔑视律法……” “魏司徒,”杨萦玉内心泛起一丝不悦,但表情依然温润柔和:“我弟弟自小生活在江夏郡,不和外人接触。虽然性格是孤冷些,但是为人却很善良,他不可能杀人。” 一一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善良。 杨萦玉目光笃定,她望着女奴轻声道:“你说杨君绝杀了人,先不说我不信,我们还是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先跟大家说说,杨君绝为什么要杀人?” 杨君绝聪明,现在寄人篱下,他自然懂得不会与人交恶。杨萦玉眸中带冷,希望女奴好好交待。 “昨天……我被一个人非礼,”女奴指了指杨君绝:“然后他飞一个飞镖,就把人给扎死了。” 魏司徒命人将飞镖拿上来,杨萦玉看了看,不过是普通的暗器罢了。她面不改色:“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看到?” “没、没有。”女奴摇了摇头,昨天魏府的人就发现了尸体,她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了老爷。 杨萦玉微微点了点头,对着魏司徒正色道:“仅凭一人之词,魏司徒难道就要定我杨君绝草菅人命之罪?我家君绝虽然脾气不好,可为人一向周正,如果真要定罪,还请魏司徒给出更多证据。虽然我们寄人篱下,可并不代表我们要承受不白之冤。杨君绝身为第一琴师,并且还年幼,他的清誉不允许有人刻意污蔑。” 她的每字每句,都在强势地维护杨君绝。这样子的她,杨君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望着她微微一笑,始终不作声。 而一一在捧着地瓜一边啃,一边都快笑晕过去。 魏司徒知道杨萦玉一向清高,可是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并没有给魏家留有多少情面。 在原则问题上,杨萦玉向来极其坚持。 因为她的正色,魏司徒开始怀疑杨君绝并不是杀人凶手:“杨姑娘,言重了。魏某只是带奴婢前来核实,这么鲁莽的确有失考虑。待魏某回去查清楚,我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杨萦玉点点头,眉眼之间却不怒自威:“我们已经叨扰魏家有一些时日,如果我们早日找到其他落脚处,也不会横生这么多枝节。待魏司徒查明真相之后,我们姐弟三人自然会从魏府离开。” 自此,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关于魏司徒的举动,她显露出极其不满的情绪。 魏司徒一时语噎,很显然杨萦玉并没有给他台阶下。他唯有点点头:“既然杨姑娘坚持,那随姑娘的意。我一定会安排好其他住处,直到姑娘满意为止。” “有劳魏司徒,”杨萦玉行了行礼,随即对女奴冷声道:“回去好好想清楚,把令人信服的证据呈现给大家,我杨家虽然不是权贵之家,但是自有家规在,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是。”女奴低着头,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哭什么!”魏司徒喝了女奴一句,随即大袖一甩,带着人离开了。 被这群人这么一闹,杨萦玉中止了刘伯伦的治疗,将一枚枚银针拔了出来。魏东棠见状,赶紧道歉:“萦玉娘子,真是对不起。这实在是意外,我父亲是一个老古板,比较按规矩行事,所以就没想太多就来这样……” “魏君,当初我同意来为刘伯伦治脸,是因为你采来威灵仙,令杨君绝的病好了。如果在洛阳,杨君绝要受到这样的对待,那么我们的约定就可以不复存在。” 她非常认真,认真得让杨君绝一愣。她真的生气了。 “娘子,这是意外!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定不会让杨公子以及你受半点委屈。” 然而杨萦玉不为所动:“今日的治疗已经完毕,刘君先回自家吧。” 魏东棠急了,拉住杨萦玉的手:“哎呀,萦玉娘子,你怎么才肯原谅我们” 杨萦玉不发一言,行了行礼,示意魏东棠和刘伯伦离开。 刘伯伦深深地看了一眼杨萦玉,回了一个礼,随即拉着魏东棠离开别院,还提醒道:“你别傻了,没看出来,你父亲真心是想她们离开?” 魏东棠“啊”了一声:“为什么?” “我想,魏司徒并没有错,杨君绝的确杀了人。” “我不信,你没看见萦玉娘子刚才那么笃定?我相信她。” “你有多了解她?”刘伯伦轻声一句,问住了魏东棠,“又或者说,你有多了解杨君绝?” 在刘伯伦眼里看来,这两姐弟根本难分是正是邪。 而院内,杨萦玉望着杨君绝久久不作声,紧张的气氛,让一一忘记啃地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我心似火 被杨萦玉这么看着,杨君绝不仅没有紧张,反而眼睛里面都是笑意:“姐~” “乖了。”杨萦玉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将针收了回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脸色因为生气而微红,手也收拾屋子也不利索,不是这个东西没拿稳,就是碰到桌子。 杨君绝正打算交代,杨萦玉抬起头轻言道:“委屈你了,姐姐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天,无论魏司徒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都不在这里住了。都怪我要住在这里,否则今天你也不必被人诽谤。” 说完,星星点点的泪水,在杨萦玉的眼眶里打转。寄人篱下,她自己委屈也就罢了,但是如果君绝和一一跟着受苦,她打心底不乐意。 杨君绝一怔,安慰道:“姐~我没事。” “就是、就是。”一一吃着地瓜,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明天咱们就走,现在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杨萦玉愧疚地叹了一口气,将琴谱放回箱子里,开始清算物件儿。 一一看了一眼杨君绝,蹦到他身边:“君绝,她是认真的。” 离开魏府,对于杨君绝来说是好事。一来,不用天天看见魏东棠,二来也不用被魏家人叨扰。 “我去帮忙。”杨君绝正要转身,一一扯住他衣袖,指了指院门。 来人是安檀,他站在门口,对着杨君绝行了行礼。一一小声地说:“我觉得姐姐对他有意思。” 杨君绝眉头一凝:“真的假的?” “真的,姐姐对这个安檀特别温和。”一一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毕竟他对女人非常了解。 这么一说,杨君绝紧张了起来,他干咳一声,迎上去:“何事?” 不用说,安檀肯定又是魏东棠请过来劝说杨萦玉的。杨君绝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安檀还没有回话,杨君绝直接拒绝:“我姐姐身体还没有好全,不便见客。” 安檀往他身后看了看,杨君绝身体一侧,挡住了他的视线。 安檀不得不立正身子,温和地对着杨君绝一笑,在他眼里,杨君绝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能计较:“既然如此,请收下这份薄礼。这是紫芝,希望它能让杨姑娘尽快好起来。” “谢谢安君一番好意,还是请回吧。”杨君绝并没有接过锦盒,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安檀倒也识趣,唯有退出去。走到数十步之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别院,摇摇头,这才不再流连。 就在安檀离开后,几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地在他身后穿行,来到了别院之外。 一一立马处于警觉状态,杨君绝耳朵一动,示意娃娃不要轻举妄动。杨萦玉在忙里忙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几双狠毒的眼睛正监视着自己。 而杨君绝自动忽略这些来人,把一一抱了起来:“来,兄长跟你商量点事。” 一一浑身一抖,啊呀,王这么有礼貌,实在是太恐怖了。他眯起眼睛一笑,奶声奶气地道:“兄长请讲。” “怎么才能让姐姐喜欢我?” 一一第一反应就是:“哈哈。” 杨君绝脸一黑:“你笑什么?” 一一大大的眼睛转了转,瞥了撇暗处的人,低声道:“也有王解决不了的事情。话说你在萦玉身边十年,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是失败。” 杨君绝立马扬起手,一一将脖子一缩,顺手搂着他的脖子,大声地撒娇:“兄长,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呢!明天我只要一串冰糖葫芦就够啦!不要十串那、么、多!” 杨萦玉回过身来看这一大一小,杨君绝扬起的手一僵,改为摸了摸一一的头:“乖,就十串。” 一一狡黠地一笑,“唔啊”一声,狠狠地亲了杨君绝一口:“谢谢兄长~” 见两个人如此相亲相爱,杨萦玉温柔地一笑,便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快说。”杨君绝搂着这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软糯软糯的身体,让他都不敢用力。 “嗯~”一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以杨君绝这样的姿色,只要他出卖这副皮囊,十个女人有九个半都会投怀送抱。问题就在于,杨萦玉并非常人,杨君绝光有皮相没什么用。论出身,杨萦玉是前朝高贵的嫡公主,论智谋,甩许多人一大截。 更重要的时,杨君绝还是她一手养起来的,一一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办法。” “为什么?”杨君绝对于这个女子实在是没辙,才会听这么一个小娃娃的意见。 一一嘻嘻一笑,坏意在嘴角蔓延:“对于萦玉来说,你和她儿子差不多吧!” “你!” “别打、别打,我还没说完呢!”一一连忙摆了摆小手,“我这句话可是重点,师父说了,要让一个女人喜欢男人,必须得展现男人应有的特质。” 一一认真地解释着,虽然师父老是胡说八道,可是关于如何追求女人,一一还是挺相信师父他老人家这个公公的。 一一在杨君绝耳边嘀咕了一阵,小手在空气中点来点去,似乎在指点什么。 “确定?” “嗯!”一一大眼睛一闪,笃定地道:“虽然你愿意为她夺得江山,可是等到那时候,安檀啊刘伯伦啊把她追走了怎么办?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出手!” 一一根据师父多年来的经验,出的第一招就是——让杨萦玉意识到,杨君绝是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而不是弟弟。 “对她霸道你懂吗?”一一详细地解释着这个名字。 杨君绝难得呆萌地摇头:“不懂。” “啧,”一一稚嫩的脸上,此时无比鄙夷:“那你为什么对组织的人这么凶?你怎么对我们的,就怎么对杨萦玉就对了。” “不行,会吓着她。” “停!”一一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摁住杨君绝的嘴,“什么姐姐,你得叫她萦玉、或者玉玉、小萦萦之类。” “……”杨君绝无语凝噎。 “名字,能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密切程度。好了,第一个改变就从称呼开始,你赶紧去喊她一声玉玉之类的。”一一从杨君绝的怀抱跳下来,推着他往里走。 杨萦玉转过身,见杨君绝和一一两个人正在你推我挡,扭扭捏捏的。她以为两个人又闹矛盾了:“乖,别闹了。” 一一见她已经回过头了,赶紧低声提示杨君绝:“快叫啊。” “嗯?”不料,杨萦玉还是听到了,她目光落在杨君绝脸上,“怎么了?” 不知怎的,杨君绝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耳根开始发热。她目光越温柔,他的脸就越滚烫,就连平时冷得如一潭水的心,都被她的目光烧沸了。 “哎呀,你扭捏什么呀?”一一在旁边暗暗跺脚,他并不明白对于杨君绝来说,他和杨萦玉十年来以姐弟的名义过生活,早已经习惯了。当真的要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挤在他的喉咙中,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一在旁边都急死了,这个王,平时杀人都不带眨眼的,现在怎么成了一块木头:“你还不说?” 杨萦玉望着久久沉默的杨君绝,淡淡一笑:“想说什么?” “我……”杨君绝深呼吸一口气,“外面有人。” 一一一听,像一朵蔫了的花一样,暗暗白了杨君绝一眼:“真是操心死人了。” 孰料,杨萦玉并不惊讶,她轻言安慰:“别怕。估计是皇宫的人来看看你,君绝成为了第一琴师,又长得这么好看,焕帝会十分好奇。” 杨萦玉猜得没错,由于杨君绝琴艺和举止出挑,焕帝自然会十分留意他,不仅派人暗中观察,就连魏司徒都被传到了太极殿。 “爱卿,这杨君绝是何来历啊?”焕帝一边翻看奏章,一边假装无意地问道。 “回陛下,杨君绝是荆州江夏郡的人。他的长姐杨萦玉,是犬子请回来为好友治病的。”魏司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嗯?”显然,焕帝并不满意,魏司徒的说法和魏东棠并没有什么区别。 “噢,”魏司徒想来想,补充道:“她们是四姐弟,还有一个二姐杨楚玉,一个小弟叫杨一一。这个杨一一,是杨萦玉来到洛阳之后收养的。” “杨楚玉?” “是,此女子刚来洛阳,就小有名气,因为长得实在惊艳。”此时,魏司徒已经冷汗津津。 焕帝看了他一眼:“爱卿有事瞒着朕?” 魏司徒因为紧张,本能地选择沉默。 焕帝放下手里的奏章,示意廖公公等人退下去后,道:“好了,现在只有你我,爱卿有什么苦楚?” 魏司徒一听,跪在地上行礼道:“还请陛下免去臣的死罪,臣方敢直言。” 这下可有意思了,焕帝很了解魏司徒的为人,这个老臣一向踏实本分,中规中矩。能让他这么慌张的,必定不是小事,焕帝点点头:“免!” “回陛下,杨家二姑娘,杨楚玉,因为得罪夜城的人,被卖到天明楼……” 魏司徒还没有说完,焕帝眉心一跳,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她被卖到天明楼之后,伤了曹相国的儿子——曹沁。” “嘭!”焕帝拍案而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手一扬,打开御案上的画卷:“可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鱼目混珠 魏司徒点点头,解释道:“正是此女子,她容貌出色,颇像……前朝皇后。” 他话音一落,太极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一身冷汗的魏司徒任由额前的汗珠,滴落在地上。 又过了许久,焕帝“哈哈”大笑一声,让魏司徒不知所以然。 焕帝眼眸一暗,曹乐平啊曹乐平,原来你就藏在魏府。 “请陛下饶恕臣没有将此女子交给曹相国,事因这女子并不是故意伤害曹沁大公子,她也是被夜城的人所害,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纠纷。由于此女子的大姐杨萦玉擅长治脸,她提出在适当的时候会将功赎罪。” 魏司徒的紧张,焕帝都看在了眼里,他“嗯”了一声,闷闷地道:“你可知道这个杨楚玉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问得魏司徒一愣。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回答道:“启禀陛下,臣认为,这个女子并不是杨家人。因为杨家大姐和三弟十分要好,对这个杨楚玉却显得有点生疏,这实在有违常理。臣认为,恐怕这杨楚玉也是杨家收养的。” 焕帝点点头,冷声问道:“你可知道,这个杨楚玉,极有可能是曹乐平?” 魏司徒大惊,连忙伏在地上:“臣惶恐,臣并不知晓。” 焕帝沉默了许久,又“哈哈”大笑起来:“爱卿不必紧张,别说你不知道,恐怕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魏司徒擦了擦冷汗,焕帝望着手边的画像扬起一丝笑意:“记住,这件事情,你不必声张,朕自有打算。” “微臣遵旨。” “如今杨楚玉在何处?” 魏司徒忐忑地道:“回陛下,为了避嫌,臣将她送到城东一处小院子内独自居住。” “好,”焕帝满意地点点头:“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以前怎么对杨家姐弟,现在还是不变。” “微臣遵旨。”大大松了一口气的魏司徒退出了太极殿后,廖公公走了进来,捧着王皇后做的筒粽。 “陛下……” 焕帝摆摆手,示意他安静,随即将一枚黑子敲在了棋盘上。廖公公望着棋盘,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最近夜城的人可有其他特别动静?”焕帝满意地看着棋盘,目光却毒辣至极。 “回陛下,并没有。” “呵,”焕帝冷笑一声:“曹乐平怎么得罪了夜城人,真是奇怪。” 正当廖公公要说什么,一个人将他一撞,撞到了一边:“皇兄~” 头上戴着花环的曹良冲了进来,廖公公一看见他头上的花环,一惊,这是温棚里的绿牡丹,珍贵奇特,可谓是陛下的至爱。 曹良摇着头,得意洋洋地问焕帝:“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焕帝抿了抿嘴,倒也不生气:“好看。” 曹良开心地转了一圈,跳起了舞。焕帝默默地示意廖公公,廖公公会意,良亲王采花自然没罪,但是照看绿牡丹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疯疯癫癫的曹良,绕着皇帝一圈又一圈,随后停下来脚步盯着棋盘:“咿?兄长一个人下乌鹭,岂不无聊?” 焕帝任由曹良在旁边唧唧歪歪,望着棋盘思虑一番之后,淡淡一句:“不知道现在夜城王在算计什么……” 夜城,是洛阳多年来的毒瘤,焕帝已经在位十年,十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夜城人的追查,可是一直收效甚微。焕帝除了知道夜城王十五年一换之外,根本一无所知。 而现在,焕帝担忧的夜城王没有在密谋任何行动,而是在不务正业。 “杨君绝!赶紧的!”一一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地退回来拉杨君绝一把。 “等等。”杨君绝捧着一大把墨兰,都快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墨兰,在秋天开放,是杨萦玉最喜爱的兰花品种。杨君绝所采的兰花,色彩斑斓,有暗紫色、紫褐色,也有黄绿色、桃红色以及白色,远远一看,十分质朴文静、淡雅高洁。 而这边,杨萦玉已经将细软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一一路小跑,冲了进来:“姐姐!姐姐!看!杨君绝给你带来了最好看的花!”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君绝就款款来了。 兰花在他怀里摇曳,他身姿本来就端秀飘逸,因为怕伤着兰花,他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惹人爱怜。他腰间的玉佩微微作响,兰花的长叶跟着清脆之音有节奏地摇晃着。 少年明媚,兰花灼然。 杨萦玉一怔,他就好像一个梦在向她走来。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一一在旁边鬼马地一笑,眼巴巴地望着杨君绝,走快点,再走快点。 墨兰,是当年母后最爱的兰花。 十年来,杨萦玉从来不敢触碰这些旧物,一是害怕,二是伤情。 杨萦玉怔怔地接过这一大把墨兰,极淡的香气轻轻地绕在鼻尖,她手一抖,杨君绝捏住了她的手。 这一握,就是天底下最有效的定心丸。 杨萦玉从他温热的手里,稳稳地接过这捧鲜活的兰花:“真好看,谢谢。” “这……不用。”杨君绝一回答,一一眼睛一大,怎么不按照计划进行? 不按照原计划也就算了,杨君绝还低声道:“天气有点凉,我去晒晒太阳。” “好。”杨萦玉一笑,将墨兰放进瓶子后,细细观赏起来。 杨君绝回到院子当中,还没有定神,腿就被某个娃娃踢了一脚:“说好的表白呢?说好的叫萦玉呢?” “莫急。”杨君绝以淡然的姿态立着,维护着一个王的尊严,提醒着一一他们之间可是上下级的关系。 一一完全不买账:“我急!杨萦玉要是被安檀追走了,我就跟她们去,不要你了!” 小娃娃委屈得不行,生怕杨萦玉立马就会被外人抢走一样。杨君绝叹一口气,今天鼓足了勇气,还是难以认认真真地喊一次她的名字。 姐姐这个称呼,早已在心里和生活里根深蒂固。 连续两次开口失败,让杨君绝有点受挫。他从未失败过,在任何事情上。 经营夜城十年,他兢兢业业,狠辣精准,夜城在他的掌管下,势力和财力都比以前增强了不少。 难道和她生活了十年,真的如一一所说,他已经被她驯服?杨君绝没有想过,虽然她那么温柔,他却连喊她名字都会感到有点胆怯。 明晃晃的日光,令杨君绝皮肤更加地光洁,他回过头望着屋子里的杨萦玉,她正仔细擦拭着墨兰上的尘埃,眉眼里都是笑意。 明天就要离开魏府了,以后再慢慢跟她说也不迟吧。 杨君绝的念头,和许多普通人一模一样。此时此刻,在爱情的范围内,他不再是那个自信而又霸道的王,而是一个谨慎又带点惶恐的少年。 可是命运总有意外。魏府,魏司徒的房间内。 魏东棠听完父亲的话,第一次对父母拍案而起:“父亲!你怎么可以出卖杨楚玉!萦玉娘子说过,关于杨楚玉的事情,她会处理好!你现在对陛下交代杨楚玉的事情,是想置她们于何地?” 魏东棠的一句句质问,惹怒了魏司徒:“逆子!今日因为奴仆死亡一事,杨萦玉不留一丝情面。为父思来想去,这杨家人不简单,如果不主动交代,以后难免祸及魏家!” “杨萦玉是我朋友!我答应过她,一切听她安排!” “蠢货!以后你不许再和她来往!” “为什么?”魏东棠怒而反驳,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夜之间就反悔了。 “因为杨楚玉极有可能就是曹乐平!”魏司徒吼道,曹乐平是什么人,前朝的九公主!既然她已经进入了焕帝的视线范围,谁惹得起! 一个晴天霹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盖在魏东棠的头顶上。 父子争锋相对,魏夫人左右不是,她很喜欢杨萦玉,可奈何现在形势实在太渗人,后果也不是魏家能承担得起的。 父亲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竟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魏东棠嘴唇一哆嗦,眼眶一热:“我再也不会犯十年前的错误,我不能成为父亲这样的人。杨萦玉这一家,如果有何不测,我陪她去死!” 魏司徒脸一白,许久才说道:“你要是为她好,就什么都不要对外人说。” 魏东棠怔怔地望着父母一会儿,甩袖而去。 魏夫人黯然,几欲落泪:“东棠……” “逆子、逆子!”魏司徒气得将茶盏猛然掷地,魏夫人拭泪,不知从何劝起。 魏东棠快步冲向别院,拉着正在门口玩虫子的一一,冲进了屋子了:“萦玉娘子、杨公子,你们现在就离开魏府吧。” 萦玉一怔:“出事了?” 魏东棠在关键时刻,极其会当机立断,他点点头:“我对不起你们。父亲今日向焕帝坦白是杨楚玉伤了曹沁之事,你们现在不安全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对了,你们知道杨楚玉可能是曹乐平吗?” 许久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名字,杨萦玉有点恍惚:“谁?” “看来她真的瞒过了所有人,”魏东棠没有解释:“先走吧。” “不。”出乎意料,杨萦玉断然拒绝了,她看了院外,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解的魏东棠狐疑地望着杨萦玉,回想起刘伯伦的话:“你们……真的是亲姐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珠玉在囚 气氛就在一瞬间凝固起来,又在一瞬间溶解。杨萦玉淡淡一句,不急不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魏君如果不信,我就算诚恳又有什么用?” 魏东棠尴尬地看了杨君绝一眼,信任还是把怀疑压了下去:“娘子别生气,我就是说说。你们还是先走吧,不然的话,万一焕帝告知曹相国,恐怕曹相国就要来拿楚玉,到时候你们也逃脱不了干系。” 焕帝的性子,杨萦玉很了解,焕帝不会通知曹相国。而她今天没有给魏司徒留面子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忠臣,一定会坐不住,将楚玉交代出去。 从现在开始,猫鼠游戏的角色即将更换。焕帝会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而曹乐平则是那只老鼠,只待被捕。 杨萦玉冷笑一声,在魏东棠眼里看来,不过是温柔地的一笑:“魏君不必担忧,我相信当今圣上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楚玉伤了曹大公子在先,可是那也是无心之失。再者说,楚玉也是因为被夜城人陷害卖到天明楼,罪不至死,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显然,杨萦玉的冷静,超出了魏东棠的意料。寻常女子,别说冒犯天威,就算是面对一个稍有权势的人,都会战战兢兢。而父亲出卖了楚玉,就连魏东棠都气愤不已,而她却镇定自若。 此时,魏东棠心里既疑惑,又佩服。也许真如父亲所说,在杨萦玉的心里,她在乎杨君绝,远远高于杨楚玉。 “那……”魏东棠轻叹一口气:“那就随娘子的意思吧,我今晚会让人加强护卫,你们不要担心。” “嗯,谢魏君。” 杨萦玉的这一句谢,让魏东棠心里满满不是滋味。他点点头,大步而去。 “一一,你先出去,我与你兄长有事情要商量。”杨萦玉微微低了低头,摸了摸娃娃的脑袋。 一一那双大眼睛认真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杨君绝,没说一句话就乖巧地出去了。 “来,喝茶。”杨萦玉和杨君绝对坐在茶桌上,沏上了一壶老君眉,老君眉比其他茶叶要淡得多,却又回味无穷。她小饮一口,静待他的问题。 杨君绝今天才发现,她的思虑,远在他的想象范围之外:“今天姐姐对我的这么维护,以至于没有给魏司徒留一丝情面,是为了让他将杨楚玉出卖?” 她点点头:“魏司徒性格耿直,又极看中面子和尊严。之前他不供出楚玉,是因为我对魏家有恩,给他魏家挣了面子。如今今天他一家之主,在我一个小丫头面前受挫,自然不会顾及往日情分。” “你并不是真心维护我。”杨君绝的心一酸,又有点委屈。 “真心。”杨萦玉柔柔地回答道,“只是,君绝也真的杀了人吧。” 他头一低,点了点:“是。” “姐姐知道,你一向很少出手,一旦出手,旁人只能死。我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告诉我吧。” 这是杨萦玉让杨君绝心安的原因之一,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她从来不听外人说,只听他的解释。 “那男仆人对女奴动手动脚,意图不轨。女奴呼救,极其绝望,无法挣脱,所以我出手了。” 杨君绝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她听完之后点点头,只一句:“好。” “姐姐不生气?”不知为什么,杨君绝有点失望。他原以为,他能挑动她的情绪,事实上她依然和以前没有区别。 “生气,以后不要这么鲁莽,”杨萦玉轻叹一口气,表情依然温和,话锋却一转:“只是你也不要失望,你救了这个女奴,她却倒打你一耙。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不讲理。” 杨君绝微微一笑,细心至此,她还是在意他感受的:“嗯。” “只是,楚玉恐怕不假时日,就要进宫了。”一口茶,令杨萦玉的喉咙滚热滚热的。 杨君绝一怔,终于发现了一个他从未留意的问题:“焕帝既然认为杨楚玉是你,难道不会杀了她?” 杨萦玉眼眸一暗,久久没有回答,却问了杨君绝一个问题:“姐姐虽然比你年长,却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姐姐说。”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子爱到最深的程度的话,会是什么情况?” 这是杨萦玉第一次主动和他谈及爱情的问题,然而杨君绝并没有开心,因为她眼圈已经发红。 杨君绝小心翼翼地挑着词语说道:“生死相随吧。” 她沉默一阵子,道:“如果两个人生死相许,不过只是相互依附罢了。离开另外一个人就不能活的话,不是爱,而是极致地占有。” 这一番话,在杨君绝的耳朵里听来,实在有点难以理解:“姐……” “焕帝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杀松阳,却将他折磨得半死不活?”杨萦玉望着他,泪光点点,她是在反问,而不是疑问。 杨君绝摇摇头,这一点,他并不清楚。 “君绝,”杨萦玉凄然一笑,悲哀却是极淡极淡的:“你以为焕帝找我,是为了要杀了我吗?” 杨君绝望着她,眉头微微拧在了一起,一口气在胸膛翻滚不已:“那是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讲起了一段往事。 原来,很多年之前,杨萦玉的父皇惠帝还是太子、而焕帝还是亲王的时候,两兄弟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惠帝当时有两任太子妃,第一任是文家大小姐文秀,而焕帝当时也极其爱慕文秀。可惜文秀成为了太子妃,焕帝也只能死心。 不料,文秀很快上吊自尽,惠帝随即娶了第二任太子妃,就是文秀的亲妹妹文仪。 文家二小姐文仪,就是杨萦玉的生母。十年前,焕帝篡位之时,亲手杀了她。 “母后经常跟我说起文秀姨母,她一直不明白,姨母为什么会上吊自尽。而焕帝,因为姨母的死,把怒火全部都发泄在我家身上。至今今时今日,他也没有释怀。” 杨萦玉悠悠地说完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历史过于沉重,她有点难以承受。 “所以焕帝找你,是为了什么?”杨君绝皱着眉头,一种别扭而又不详的预感令他目光闪烁,极其不安。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杨萦玉回避他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冷茶。 “嘭!”杨君绝拍案而起,惊得门外的一一猛地往里看。 与此同时,中宫被一股奇怪而愤怒的氛围包围着。一众嫔妃跪在地上,因为王皇后久久都没有让她们起来,她们只能跪在地上,虽然很多人腿脚已经麻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这样状态的王皇后,灵叶从来也没有见过,她站在旁边,冷汗冒了一身。 “今天,陛下来跟本宫商议,说后宫虽然有几个公主,但是一个皇子都没有,想必是喜气不足,所以陛下要收新人进来了。” 众嫔妃一惊,此时并没有到进新人的时候。 “你们一个个,未免太不争气!”王皇后气得凤钗一摇,珠玉叮铃作响,“既然你们都闲,那就给本宫在这里继续跪着!” 说罢,王皇后轻轻一甩袖,愤然离去。 荒唐!荒唐! 杨君绝眼眸里的怒火,此时再也难以遮掩。 杨萦玉回避他的眼神,望着茶杯凝眸不语。一一在外搂着柱子,紧张得牙齿有点打颤,完了,完了。 “我说过,来洛阳,你会后悔的。” “是的,我后悔了。”杨君绝冷冷一句,这个女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她以身犯险,不惜任何代价! “只要松阳能重新登上皇帝的宝座,牺牲我,有何关系?何况,现在焕帝并没有发现我,他把楚玉当成我,所以现在……” “那又如何?” “嘭!”地一声,杨君绝拍案而起,怒火冲天,惊得杨萦玉杏眼一怔。 一一更是躲到了一边,这是王出手的前兆啊! “杨萦玉,你胆大妄为!你也根本不在意我杨君绝!”杨君绝万万没有想到,十年来,第一次喊出她名字,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杨萦玉抿紧嘴唇,没有说话。他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冷冷冰冰:“我告诉你,我会让你你获得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和你一样,可以牺牲任何代价去夺得一切,但这个牺牲,不包括你!” “哗啦!”“嘭!”一声,桌子上茶杯被内力震碎,杨君绝甩袖而去! 杨萦玉正坐在桌子旁,脸上被碎片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一丝血从脸上渗了出来。 她依然呆着,杨君绝,这是怎么了? 一一惶恐地目送杨君绝离去,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姐姐,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见她没有回答,一一走过来,伸出嫩嫩的小手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并且嘟着嘴巴道:“疼不疼?一一给你吹吹。” “呼”地一声,杨萦玉只觉脸上温凉温凉的,她怔怔地望着一地的碎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被杨君绝吓到了。 十年来,头一回。 “姐姐,不哭哈。”一一皱着眉头,心疼不已。 杨萦玉嘴唇一哆嗦,回答小娃娃的上一个问题:“因为……焕帝,要娶我。” 就是此刻,就是此时。 一一愕然。而此时,就在楚玉居住的小院内,响起了一声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贪情埋祸 “别过来!”失魂落魄的杨楚玉,抱着琵琶望着眼前的人,几分惶恐,又几分疑惑。 眼前这个男的人面容服饰,明明和平民没有明显的区别,可是这个人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越喘不过气。 “像,真的像。” 眼前的男人越来越近,楚玉脚步一个踉跄:“疯子。” “哈哈,”焕帝微微一笑,点点头:“是,我是。” 在焕帝眼里看来,楚玉真的极有可能是曹乐平,而现在她的拒绝和惶恐,不过都是在伪装而已。 杨萦玉和文秀,真的好像,特别是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摄人心魂。多少年了,焕帝从来就没有在其他女人的脸上,见过这样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睛。 “如果不是夜城的人和你起了冲突,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你?”焕帝又是一笑,他长得并不差,甚至说挺好看。可是眼里的热切和唇角的阴厉极其不相称,让楚玉戒心大起,十分忐忑。 楚玉搂着琵琶,一步一步地退后,直到背部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你果然长大了。”焕帝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眸里的贪婪和恶毒,令楚玉不寒而栗。她见过的男人何其之多,唯独这个陌生的男人令她打心里觉得恐惧。 她的退缩,在焕帝看来,不过是示弱。他坐下来,细细地打量着楚玉,她美得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也高估了她的智商。见她害怕,焕帝轻声道:“不用怕,以后夜城的人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楚玉一愣,听得云里雾里。这个男人,怪极了。 “你回洛阳,不就是想带走松阳。朕答应你,只要你入宫,松阳就会无碍。” 松阳是谁?朕? 楚玉浑身一颤,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确认现在这个人不会对自己有害,她就暂时放松了一下。 她说了一句令自己以后后悔一世的话:“真的?” 这个误会,阴差阳错地开始形成。但是,这还不足以让焕帝笃定地认为她是曹乐平。 他点点头:“你在意松阳,朕理解。但是,你伤了曹沁的脸。他是曹相国的大公子,为了让你顺利进宫,你就发挥你的特长,把他的脸治好吧。” 焕帝派人亲自查看过曹沁的伤口,他脸上的伤口,是由当年文家独门制作的毁容散造成的。这独门秘方向来不外传,而且传女不传男,也只有文家的后代,才会知道这毁容散的成分。 “好。”楚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肯进宫?你要知道,你被我找到,这盘棋你就输了,可不能反悔。”焕帝认真极了,连声音地稍微沉了沉。 不管哪里,总比这个破屋子好。既然能有机会摆脱这样就地为囚的境地,楚玉求之不得:“嗯。” “哈哈!”焕帝大笑一声,命院外的廖公公进来,把事先准备的首饰和衣裳送了进来:“从今天开始,你将重新高贵起来。” 杨楚玉微微一怔,面前的翡翠华裳,令她眼睛一花。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焕帝和廖公公已经离开。难以置信的她,摸了摸质量上好的衣裳,金丝银线,极其精致。 她的所有反应,被暗处的杨君绝通通看见了眼里。 杨萦玉说的是真的,焕帝真的要逆着世道而行,要将曹乐平这个前朝公主,收到后宫之中。 杨君绝深呼吸一口气,身形一闪,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回到魏府的别院,而是回到了夜城。 夜城,位于洛阳城南边的一处山林。它并不在地上,而是位于地下。夜城,是一座极大的地下宫室。 “轰隆”一声,当一扇石门轰然打开的时候,一行人立马迎了出来,领头的人,正是因为成功偷了三琴,而从地司升为天命的古燃。 “王!”属下们双手垂下,头一低,精神抖擞地行了一个礼。 他们兴奋得脸微微发红,因为杨君绝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穿堂而过的风,吹起杨君绝的衣袂,他凝眉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地宫门口很暗,越往里面走,就越亮。 一行人跟在杨君绝的后面,面面相觑,王看起来不对劲儿,但又没有人敢多问。 杨君绝一直往地宫深处走,最后直接来到了书房,这是一个石室,里面有九个书架,每一个都四米高、四米长,上面密密麻麻摆着书,大概近千多本厚厚的书籍。 而这些书籍,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还有剑法琴谱、医药历史、兵法玄学、孔孟之道,杨君绝五岁的时候,就被逼着读得滚瓜烂熟,但凡错一句,他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是一个在地狱里长大的人,即使他早已熟悉人的经脉骨骼,却不懂杨萦玉的心到底能狠到程度。 只有天命这个等级的人,才能进入杨君绝的书房。所以,现在只有古燃在他的旁边。 古燃以为他回来,是有重大的事情要交代,可是因为杨君绝都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后,他实在憋不住了:“王。” “嗯。”杨君绝冷冷地应一声,再也没有其他话。 古燃是一个直来直往的少年,他继承了古将军的好身手,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智谋和耐性。 于是,古燃直接开口了:“王,你黑着脸干啥?” 杨君绝抬起头,眸里的暗令他一怔:“出去。” “别呀,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总是好的。” 正当古燃不依不饶的时候,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出去。 “一一?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跟师父出去巡城了?”古燃疑惑地道。 “嘘,”一一示意他小声点,这不是偷溜的嘛:“你还是别跟王说话了。” “咋了?” “他失恋了。” “啊?”古燃困惑地补了一刀:“他恋过?” 杨君绝耳朵一动,大手一挥,“轰”地关上了石门。一一和古燃相视一眼,耸耸肩默默地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八卦。 一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古燃“哦哦哦”地点点头:“这个九公主还看不上咱们的王?” “对,特别嫌弃。”一一皱起鼻子,摇摇头。 古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亮了亮:“虽然我这是第二次看见王,但是他很特别,我还是挺喜欢他的,我可不嫌弃他。” 一一白了一眼:“我嫌弃。估计杨君绝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失恋回来的王了。” 根据历史记载,夜城王每一次回来,都会实施针对洛阳的重大行动。哪有王像杨君绝这样,太任性了。 有杨君绝的地方,气氛充满了凝重和紧张,以及八卦。 而没有杨君绝的魏府别院,分外冷清。杨萦玉呆呆地坐在院门,望着已经枯萎的橙子树,还有生机勃勃的十里香,一度失魂。 计划,正在一步不差地实行着。可是杨君绝的反应,却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按理说,她应该淡定才是,毕竟这么多年来,杨君绝对她的依赖不是一点儿半点,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 而现在,他已经离开一个下午,不知所踪。 本来说好,明天就离开魏家的,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似乎去哪儿也无所谓了。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声声响从门口传来,她立刻往外一看,原本明亮的双眸,微微黯然了下来。 是魏东棠,以及安檀、齐御医。 原来齐御医按照焕帝的吩咐,又来为杨萦玉诊断伤情,正巧遇到安檀也前来探视,于是三人便结伴来了。 齐御医为杨萦玉把把脉之后,摇了摇头,令魏东棠紧张不已:“怎么?” “唉,”齐御医叹一口气:“杨姑娘瘦弱,虽然之前陛下赐的药已经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为伤的是心脉,恐怕以后身体都会比以前差些,难以完全痊愈。特别现在秋凉,又快到冬天了,姑娘要多多保重才是。” “谢谢提醒,我会的。”杨萦玉淡淡一句,魏东棠便送齐御医离开,留下安檀陪陪她。 望着安檀,杨萦玉有点失神。 他和君绝有点相似,特别是眉眼之间,有稚气。 “萦玉娘子?” 安檀叫了她第二声,杨萦玉才回过神来,她脸一红:“不好意思,我最近精神不太好,容易失神。” “没事,”安檀将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这是紫芝,萦玉娘子将它切碎、煮水,一天服用三次,会对身体大有裨益。” 杨萦玉看了一眼锦盒,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安君还是拿回去吧。” 安檀一笑:“萦玉娘子是看不上我的东西,还是不把我当朋友?” 朋友这个词,在十年之前,就彻底消失在杨萦玉的世界里。她微微一怔,道:“安君言重,只是我这病,料是天底下的灵丹妙药都给了我,它也好不了。紫芝贵重,不必浪费。” “既然安某乐意,娘子又何必介怀?”安檀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走。 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这个举动,点燃了某个人的醋意。 他思前想后才回来找她,却看到这么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掠夺之吻 安檀走后,杨萦玉打开了锦盒,紫芝微带苦涩的气味,让她心神稍微安宁些。朋友? 十年前,她没有了家国,更别提朋友。她眸内闪过一丝亮光,似乎进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最近也许因为病了,所以总是记起以前的旧事。身体脆弱了,精神也有点恍惚。 “嗒”,杨萦玉轻轻关上锦盒,拿着紫芝回了屋里。她看了看收拾好的东西,往而不来非礼也,可如今手头上并没有珍贵的东西可以回赠安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她一愣,回过身,果然见杨君绝就站在门口。 外面秋风呼啸,他衣着单薄。杨萦玉拿起轻裘,迎上去:“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十六的他,已经比她高出一截。杨萦玉微微踮起脚尖,才够得着他肩膀。而他柔暖的呼吸也刚巧洒在她脖子上,为他披好轻裘后,她手收回,望着他责怪地道:“去哪儿了?” 他静静地望着她,以往这样的动作,早已经历过无数回。他心中也早已蠢蠢欲动无数回,却始终没有再上前一步。 他头微微一低,聚精会神地看她。她并不完美,头上还有着未结痂的伤疤,可一双眼睛实在明亮得令人心动。杨君绝都能从这一双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秋风萧瑟,屋内一阵沉默,杨萦玉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劲儿,连平时最擅长的微笑,她都做不出来了:“君绝……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君绝抿紧嘴唇,一把搂住她的腰,轻轻摁住她的头,低头就是深深一吻。 杨萦玉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红唇轻张,任由他放肆地在掠夺她唇齿间的茶香。 他的头轻轻托着她的头,令她有一个舒服的依靠,这个深吻,只持续了十秒的时间。 而这十秒之内,她没有任何反应。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红唇之时,她还是愣着。 他的脸依然靠得很近:“姐~” 这一声呼唤,终于让她回过神来。杨萦玉身体一颤,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她轻咬着下唇,伸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亮不已。杨君绝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手掌印。 “杨君绝,你疯了?”杨萦玉一手撑着旁边的桌子,另外一只手捏成了拳头。 她果然会打他,杨君绝轻笑一声,又柔又淡。烛火通明,令他的面庞清朗通透,动人不已。 杨萦玉开始恍惚,摇摇头,哽咽一句:“我是你姐姐啊!”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她落下,受损的心脉,因为气不通顺,隐隐作痛。她捂着胸口,颓然坐在地上。 杨君绝的影子越来越淡,淡到她最后看不见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倒在地上,周围空无一人。杨萦玉有点怔,摸了摸自己的唇,不由地皱起眉头。 昨晚的事情,如果是梦,为什么这么真实?如果不是,杨君绝应该回来了才对。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有人回来的迹象。 杨萦玉恍惚地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该杀的,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姐姐。”一声轻声的呼唤,令杨萦玉心里一咯噔。她猛地转过头,原来是楚玉。 “你回来了?”杨萦玉莫名地松一口气,“进来。” 此时还是凌晨,外面薄雾轻洒,楚玉应该等了许久,所以她的发鬓都被朝雾微微濡湿了。一进屋,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回想起昨晚的似梦非梦,杨萦玉望着楚玉疑惑,难道,是楚玉给她下毒了? 楚玉喝了一口热茶,继而对着杨萦玉行了跪拜礼:“姐姐,楚玉有一事相求。” “咳咳,”在地板上睡了一晚的杨萦玉有点着凉,她咳嗽一声,点点头:“说。” “姐姐能不能治好曹沁的脸?”楚玉的眼里,满满都是期待。她知道,曹家根本不能招惹,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情,她在洛阳寸步难行。就算是离开洛阳,恐怕也是性命难保。 原来是为了这事情,杨萦玉关上门,将楚玉扶了起来:“姐姐不是说过,等刘伯伦的脸治好了,曹沁会求上门来,到时候你治好他的脸,自然就没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急什么呢?” 楚玉低着头,没有把遇到奇怪男人的事情告诉她:“我快要闷死了,所以……” 此时,楚玉的手臂上带着玉钏,杨萦玉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这件事情不可着急,刘伯伦的脸正处于关键阶段……” 杨萦玉说着的时候,楚玉明显不耐烦,头低着,手不停地揉着衣袖。 楚玉的小性子,杨萦玉自然清楚,她叹一口气:“好好跟姐姐说说,这是怎么了?” 楚玉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坦白:“姐,我遇到一个奇怪的男子,他说,他要带我进宫,还自称朕。” “楚玉,这世道骗子太多,你一向聪明伶俐,怎么信了他?” 楚玉最怕的,就是杨萦玉这样的责怪,她咬着牙低着头道:“他说只要我治好曹沁,他就让我进宫。” “你用毁容散,毁了曹沁的脸。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治好。柳姨早已经把药方教给你了,但是,现在并不是治疗曹沁的时候。” 杨萦玉见她默不作声,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刘伯伦的脸一好,我把所有功劳都给你。到时候曹沁真的会来求你,这样你以后在洛阳就不会有事了。说什么进宫,你可知道深宫似海,你根本应付不了。” “姐姐,我不觉得他是在说谎。你看,这是他送我的臂钏,这样成色的好玉,也只有皇家才有啊。” 显然,楚玉难以抵挡这些事物的诱惑。 “姐姐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委屈,我劝你还是谨慎为妙,难道他让你进宫,你就进宫,甚至不问为什么?还有,楚玉可还记得,姐姐跟你说过,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别人吗?” 楚玉点点头:“记得。” “你也知道,魏国除了看脸,还得看出身。切记,对任何一个外人,你都不可以吐露你的身世。你也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他真的是当今陛下,你更不能说。后宫的人是显贵中的显贵,你这样的出身,难免会是一个污点,而且还会因为犯欺君之罪而被治死。” 杨萦玉的直接,令楚玉明媚的脸弥漫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姐姐……我明白了。” “唉,”杨萦玉真真切切地叹了一口气:“你喜爱荣华,也贪恋富贵,可惜姐姐没出息,没有让你过上好的日子,反而让你跟着我过着清寒的生活,现在你又落入这样的境地,姐姐心里实在太过意不去。” 她话音未落,楚玉一把搂住她哽咽道:“姐姐别说了,要不是你,楚玉早就死了,我怎么会 怪你。” 杨萦玉心里一酸,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会安排好一切的,如果柳姨看到你以后过得好,也会很开心吧。” 柳姨,楚玉的养母。后来柳姨病故,楚玉被养父卖到一个小户人家当妾侍,后来又被那家的正室强行卖到青楼。 最后楚玉得了瘟疫,被杨萦玉救了回来。那时候,楚玉才不到十六岁。 楚玉啜泣不已,将杨萦玉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乖,”杨萦玉捏着她的手:“不要再伤感了,先回去吧。等一下,魏家的人就多起来了。” “嗯。”楚玉拭泪,急匆匆地离去。 而杨萦玉望着她背影,满脑子都是当初杨君绝亲吻过楚玉的画面。 不对,那不是真的。 杨萦玉眼眸微微一转,手绞着手帕。杨君绝,会用毒? 她“噌”地站起来,一定是的。她眼眸一冷,当初杨君绝并没有亲吻楚玉,他们其中一人,一定是下了毒,以至于让她产生了幻象。 楚玉当时为了证明没有给杨君绝下红芳,不仅不敢再用红芳,她还正处于着急的状态,而杨萦玉因为气急,也不足够冷静。 所以,当时杨君绝亲吻楚玉的一幕,根本就是幻觉。 包括昨晚,也是一样。 杨萦玉惊得一愣,她竟然无声无息中了毒,而且现在才后知后觉。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天,杨萦玉并不敢肯定。就算昨晚她还是中了红芳,但是今天出现的人楚玉,杨君绝并不在现场。 “啊……到底是真是假?”杨萦玉扶额,想得头都快要爆开。 “姐姐!”一个小身影突然蹦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没确认真相之前,她要不动声色。 “一一回来啦?”杨萦玉干笑一声,却不敢看杨君绝。 “姐姐发烧了吗?脸红成这样?”一一两只手捏了捏杨萦玉的脸,一脸担心。 “没、没有。”杨萦玉瞥了一眼杨君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冷淡淡。 难道真是幻觉?可是楚玉没理由给她下红芳啊。 杨萦玉欲说未说,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而杨君绝背对着她整理书籍,嘴角边,是一抹坏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迷雾来袭 “一一,昨天你们去哪儿了?” 早就和杨君绝对好口供的一一,眨巴着眼睛,企图瞒天过海:“姐姐,昨天三哥生气,就在魏府外呆了一晚上,我这不是陪他嘛。好啦,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姐姐一人了。” 一一鼻子一红,立马就哽咽了起来,垂着头的模样,显得十分地内疚。 杨萦玉瞥了杨君绝一眼,对一一说:“别哭,姐姐只是担心你们,回来了就好。今天我们要搬出魏府,幸好你们回来得及时,要不姐姐都不知道怎么搬东西呢。” 一一破涕为笑,举高双手:“有一一在,姐姐放心吧!” 说罢,一一勤快地撒起脚丫,将小物件儿送到院外的马车上,跑得可欢了。杨君绝抱着琴谱以及古琴,慢悠悠地走着。他虽然知道杨萦玉的目光始终疑惑地看着他,但是他一直不露声色,没有回应。 杨萦玉来魏府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东西也不算多,三个人很快就把全部东西都搬到了马车。 魏东棠立在马车旁,没有了平时的精气神,他拉住一一,小声地问道:“昨天你姐姐还说静观其变,今天怎么还是要走?” “昨天是要静观其变,可关今天什么事情?”一一摇摇头,连他一个娃娃都明白,女人都是一时一样的,不能按逻辑去理解。 魏东棠郁闷不已,说实话,杨萦玉离开魏府他极其无奈,也有点舍不得。毕竟杨家姐弟,是他请回来的客人,今时今日搞成这样,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杨萦玉轻轻关上房门,这“吱呀”一声,让魏东棠的心都快酸透。 “萦玉娘子,你别走了行不行?” “不行!”一一和杨君绝异口同声地道。 杨萦玉点点头,以示同意两个弟弟的说法:“承蒙魏君这么多天来的照顾,虽然有误会,但是无伤大雅。魏君也不必内疚,能随你来洛阳入住魏家,已经是萦玉的福分了。日后,我们还会是朋友,我也会继续为刘伯伦治脸。” “话虽是这样说,你真的不怪我?” “魏司徒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住处,我们感激不已,怎么会怪?就算是真要怪,也是怪楚玉行事不慎,得罪夜城的人,才会给魏家添来麻烦。” 一一在旁边拼命地点头,反正他就不喜欢魏府。魏府的那些女奴,老是爱捏他的脸,没点女子的矜持。 见实在留不住,魏东棠轻叹一口气,命人将他备好的礼物直接放上马车:“既然如此,我送你们吧。” 如果再推辞,反倒说不过去。杨萦玉点点头,一行人便从魏府出发了。 “夫人,她们已经离开了。”一个奴婢来报,把杨萦玉的行踪和出门时间禀明,随即把一封信递上,“这是杨姑娘要奴婢转给夫人的信。” “哦?”魏夫人接过,打开信封,逐字逐句地看完后,点点头,“原本以为,她不来跟我道别是因为生了我们魏家的气,现在可倒好,她是怕我生气,所以才不敢来见我。这个傻姑娘……” “夫人,郎主亲自送她们离开的,若是杨姑娘真的生气,恐怕也不会让郎主跟着去。” “是,这姑娘终究比常人大量,”魏夫人点点头:“虽然她离开魏家,可杨家姐弟在洛阳无亲无故,以后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们送一份去。” “是。”女奴点点头,随即退了下去。 信上寥寥数语,杨萦玉就获得了魏夫人的关心。 马车穿过闹市,清晨的洛阳显得生机勃勃,杨萦玉趁一一正在和杨君绝打闹,将手伸出马车外,“嗒”地一声,一枚白棋落在大街上不到三秒,“咻”地一声,就被什么拿走了。 第五枚棋子,魏司徒,完毕。 杨萦玉坐在马车上,眼眸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嗷!姐姐!救命!三哥快把我勒死了。”一一翻着白眼,事实上,杨君绝没动他一根手指,是他握着杨君绝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自导自演,开心得不亦悦乎。 杨君绝冷着脸,快被这个娃娃吵死了。 “乖,别闹三哥。”杨萦玉一把将一一拉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小娃娃身上有一股鲜甜的味道,杨萦玉鼻子一动,笑着问道:“吃什么啦?” “冰糖葫芦,十串呢!”一一乐滋滋地,这可是杨君绝买给他的,作为教杨君绝追她的报酬。 要知道,王虽然大方,但也只是对杨萦玉大方。师父说了,王一向都是勤俭持家,对组织的人一毛不拔。 “吃那么多,小心拉肚子。”杨萦玉轻轻一笑,点了点小娃娃的额头,看来杨君绝和他相处得不错。 “好东西当然是大家分享啦!看!我没有吃完,我留有一根给姐姐喔!”一一变戏法一样,将一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拿出来递给她。 一滴冷汗,从杨君绝的额头上滴落。一一接受的教育,和他非常不一样。一一学得非常杂,准确点来说,学的都是旁门左道,不是去调戏女子,就是耍些江湖杂艺。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一一还会变戏法讨姑娘开心。 而显然,杨萦玉很受用。她又惊又喜,不由地哈哈一笑:“一一好厉害!” 一一立马用上了甜言蜜语,趁热打铁:“只要姐姐开心就好!” 杨萦玉笑得眉眼弯弯,点点头:“嗯,开心呢,谢谢。” 一一对杨君绝使了一个眼色,学着点。 见她心情还算好,一一打算完成杨君绝交待的事情:“姐姐,你喜欢怎么样的男子啊?” “额?”杨萦玉一笑,捏了捏他鼻子:“小小年纪,这么八卦。” “说嘛说嘛说嘛!”一一摇着杨萦玉的手臂,开启撒娇技能。 杨萦玉哭笑不得,久久没回答。一一眼睛一亮:“你是不是喜欢魏东棠?” “不是。”她摇头,揉了揉娃娃的脑袋。 “那……你喜欢安檀?”这个名字从娃娃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杨君绝紧张得不得了,他暗暗地搓了搓手。 “没有的事。” 一一瞥了一眼杨君绝,随即搂着杨萦玉的脖子坏笑道:“姐姐!既然你谁都不喜欢,要不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吧!” “噗嗤,”杨萦玉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她捏了捏他鼻子:“胡说八道。” 而杨君绝想剁了这个小鬼的心都已有。 “那你喜欢杨君绝吗?”一一直接将问题甩了出来,真是搞不懂大人,说个话还得拐弯抹角。 “喜欢。”杨萦玉点点头。 一一瞪大眼睛,使劲儿对杨君绝使眼色,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还不赶紧行动! “是我弟弟,我怎么不喜欢?”杨萦玉揉了揉小脑袋,一一嘟着嘴巴看着她,王到底有什么不好,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姐姐未免太挑剔。 一一伸出手,把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拿了回来,郁闷地一个人吃了起来,师父说,食物最能缓解忧伤了。 杨萦玉哭笑不得,摸了摸娃娃的头:“一一为什么不开心?” “你不喜欢杨君绝,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一一语调微微一低,还不忘记咬一口缓解忧伤的冰糖葫芦。 “怎么会,都喜欢。”杨萦玉这一句安慰,和不安慰没有区别。 马车内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子,一个默默不语,一个忧伤地吃着冰糖葫芦。杨萦玉也没有说话,知道外面传来魏东棠的声音:“到了。” 一一眼睛一亮,对未来生活的地方充满了期待,小娃娃“嗖”地一声窜了出去,撞到人都没有发现。 “哎哟,这哪家的小公子。”一个女子皱着眉头,因为一一的忽略,她似乎十分不满。 杨萦玉撩开车帘一看,愣了愣,却什么都没说,先下了马车。 魏东棠上前,对着小院前的宫女微微点了点头:“你们是哪宫的宫女?” 宫女微微一笑,行了一个礼,道:“启禀魏校尉,奴婢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听闻杨二姑娘有个姐姐,皇后娘娘想私下见见。” 杨萦玉行礼,低下头:“草民正是杨萦玉。” 宫女回了一个礼:“奴婢是中宫的竹深,前来接姑娘进宫。” 杨萦玉眼一沉:“皇后娘娘现在就要见我?” “正是。”竹深微微一笑,点点头。她目光闪烁,虽然极力在保持仪态,杨萦玉还是发现她偷看了几眼杨君绝。 “我陪你进宫吧。”魏东棠不放心地道,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杨萦玉此行凶吉难测。 竹深微笑婉拒:“娘娘是在后宫中见杨姑娘,魏司徒跟着去的话,多有不便。还请司徒不要担忧,娘娘说了,一定会好好地将杨姑娘送回来的。” 杨萦玉点点头,示意魏东棠不用担心,转身交代杨君绝几句话后,就随着竹深入宫了。 王皇后立在秋风萧瑟的御花园中,静静地等待着这个草民的到来。 现在正是日落时分,花园秋花齐齐开放,王皇后立在其中,却顿感萧条。这么多年来,焕帝极少宠幸过她,现在他既然要将曹乐平娶进宫,那么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将这条毒蛇养大。 “启禀娘娘,杨姑娘到。”此时,竹深领着杨萦玉来到了。 王皇后一转身,望着杨萦玉,震惊得久久没有说话。 王皇后掌管后宫十年,头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草民杨萦玉,见过王皇后。”杨萦玉施施然行了一个礼。 这个女子就算化成灰,王皇后都会认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双凤对峙 和曹良的事情自从被发现后,王皇后只暗暗发过一次狂,就再也没有过抓狂的情绪。多年来在后宫的明争暗斗,早就让王皇后具备了极好的心理素质,不慌不乱,又能权衡利害。 但是在杨萦玉的面前,兴许她还会棋差一着。因为皇宫中人人自傲,何况王皇后还是一个掌控后宫十年的后宫之主,她尊贵而自信,有足够鄙夷他人的资本。 王皇后冷着眼,一步一步地向杨萦玉走近。她还记得,就是眼前这个文弱的女子,让她每天都做筒粽,还放肆地威胁她,要让全魏人都知道她和曹良的丑事。 宫人退下后,杨萦玉挺直了身板,表情淡然,一动也不动,任由王皇后用毒辣的眼光,将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 王皇后在审视她,从头发到脸,再到她身上的服饰,最后目光落在杨萦玉的眼睛上。此时,王皇后如同一只准备捕猎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杨萦玉,气氛一度沉默,唯有呼吸还能证明两个人之间还有空气流动。 而王皇后这样的动作,极其可怖。 她目光狠辣而阴暗,修长的手像两只爪子死死地抓着杨萦玉的肩膀。她的眼睛,离杨萦玉连五厘米都不到,这么近距离的察看,考验的是两个人的心理素质。 杨萦玉始终回应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王皇后轻笑一声:“曹乐平?” “不是。”杨萦玉淡淡一句,唇齿之间还掺杂着茶香。王皇后鼻子动了动,一般般的茶。 王皇后鄙夷地松开了杨萦玉的肩膀,立正身体,冷声道:“你竟敢恐吓本宫?” “不敢,”杨萦玉眼睛一眨:“受人所命,不得已而为之。” “是你收养了曹乐平?” “你这么肯定楚玉就是曹乐平,万一她不是呢?”杨萦玉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眼角眉梢里都是漠然,算是对王皇后鄙夷表情的回敬。 王皇后始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有把柄在这些人的手里,她轻轻一皱眉头,幽幽一句:“本后看过杨楚玉的画像,她和曹乐平的姨母文秀,长得特别像。” “我不管她是谁,我收养楚玉是因为她可怜。后来知道,她还有更可怜的身世,身为她的姐姐,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她。” 王皇后“哈哈”一声,耳环跳了几跳:“现在的丫头,难道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你们的对手,是堂堂魏国皇帝!你们能玩出什么把戏?不要以为曹乐平进宫,你这个长姐也会跟着飞黄腾达,不可能!为什么呢?因为……有本宫在啊!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自傲不已。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会做白日梦的人! 这刺耳的笑声,让杨萦玉皱了皱眉头:“楚玉也许并不是曹乐平!” “怎么不是!”王皇后一喝,“她的样子,几乎跟文秀那个死鬼女人一模一样!哈,怪不得他想娶她!真是荒唐可笑!好,本宫等着你们进宫,我要一点一点地折磨死你们,让你们的繁华富贵梦粉碎,让你们所谓的复仇大计也跟着粉碎!滚!” 她的金钗摇晃,晃得杨萦玉的眼微微一眯,她终于宣战了。 太极殿,第五枚白棋已经送到,它被敲落在焕帝的棋盘上。焕帝若有所思,似笑非笑:“有意思。” “急报!”侍卫一声嘹亮的通报声,打断了焕帝的思路。他坐直身体,沉声道:“进。” 侍卫急匆匆地而进:“报!蜀汉的姜为率领士兵攻打狄道,于洮西大破我国雍州刺史王书,王书所带的将士死伤数万,退保狄道城,姜为围住狄道城继续攻打我方!王书发来急报,需要救援!” 焕帝悠悠一句:“如今那边有谁已在支援?” “陈衡。” “光有陈衡不行。安檀,你来说说,如今洛阳城中,谁有能力出征?”焕帝头微微一转,身为黄门侍郎的安檀一直在旁待命。 安檀想了想:“回陛下,如今城中有一将领,名为邓起,文武全才,深谙兵法。微臣认为,邓起新到洛阳,正是想尽忠报国的时候,必定一身正气,派他出征,定能解除这次燃眉之急。” 焕帝点点头:“好!任邓起为安西将军,支援陈衡抗击蜀军!” “是!”侍卫领命而去。 焕帝似乎并没有因为战事而扫兴,而是继续下棋:“安檀,你为何看中邓起?” “回陛下,邓起有勇有谋,微臣认为可用之。” “嗯,”焕帝点点头:“看看吧,要是这次让蜀军得逞,朕可不饶你。” 安檀行礼:“是。” “哈哈。”焕帝点点头,指了指安檀,“你也几天没休息了,今天朕心情好,准你今天歇息。” 安檀一愣:“谢陛下恩典。” 安檀退出太极殿,一路出宫,正巧遇到了杨萦玉。此时王皇后已经让人将她带出宫,但是并没有安排车辇,要走回去的话,恐怕半夜才到了。 “我送你回去。”安檀温和地一笑,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车。 “那就有劳安君了。”杨萦玉没有推辞,上了车。 “唉。”想到战事,安檀不自觉地轻叹一口气,如今蜀国来犯,蜀国将军姜为先是大破襄武,后又攻破河间、河关、临洮等地,现在又将我国的王书刺史困死,不知道邓起这次能不能解围。 “安君为何叹气?” “最近洮西又乱,只是感叹世间难以太平。” “安君放心,魏国国运昌盛,必定会解困。”杨萦玉回得不痛不痒,很客套。 若是寻常女子,安檀不会再问,可他却不知为什么,道出疑惑:“萦玉娘子,你可知道邓起?” “知道,听闻他是一个出色的将领。” “这次由他支援陈衡和王书,娘子认为他们是否能赢?” “邓起有勇有谋,陈衡谨慎聪慧,王书忠耿,虽然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但是有这两个人帮他,魏国一定击败蜀国。” “可对手是姜为。”显然,此时安檀并没有在焕帝面前的确定。 “姜为虽然狡诈善战,但是有邓起、陈衡在,无须担忧。” 她的笃定,令安檀微微一惊,她对将军们的评价,可谓精准:“娘子好眼光。” “哪里,虽然在民间,可是将军们的威勇,百姓们都听过。何况,王书以前还是江夏郡的太守,所以我便关注这人多一点。” 她这么一说,安檀的心放宽了,他柔和地一笑,欣赏不已:“看来我国只需要静等捷报就好。” “嗯,”杨萦玉淡淡地一笑:“安君真是忧国忧民,魏国若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赤子之心,必定越来越好。” “娘子过奖了。不知娘子这次进宫,所为何事?” “陛下看中了楚玉,要迎她进宫,所以皇后娘娘想先见一下我。” 安檀一惊,从来没有听过杨楚玉和陛下有过交集,此事如此突然令他疑惑,他谨慎出言:“杨公子先是夺得第一琴师,杨二娘子又即将进宫,实在可喜可贺。” “呵,”杨萦玉摇摇头,有点无奈地一笑:“杨君绝这次获得第一琴师,实在是意外,恐怕很多人都不满吧。” 的确,本来琴赛在半个月后才进行,各路琴师蠢蠢欲动,打算今年大展身手。哪知宫廷中突然传来消息,第一琴师已经评出来了,这提前封号的事儿,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有的琴师苦苦练习琴艺一年或者三五年,年年参加琴赛,越挫越勇。杨君绝这个无名的外来少年,提前获得封号,大家除了不满,更多的是不服气。 无论平民还是洛阳的贵族士人,许多人猜破了头都想知道杨君绝到底是谁,可焕帝做事向来不多加解释,众人除了知道杨君绝这个名字之外,对杨君绝一无所知。 见她脸色苍白,安檀轻声一句,将她从思绪拉了回来:“娘子不舒服?” “心脉尚未痊愈,今天出来太久了,所以有点心慌。” 杨萦玉话音未落,街边一群女子一见是安家的马车,笑声如银铃般欢快:“檀郎来啦!檀郎来啦!” 杨萦玉还没有反应,十几个枣子“嗖嗖”地砸进来,安檀伸出袖子一挡,这才避免枣子砸中她。 被马车外的女子突然吓一下,杨萦玉心跳更加快,难受不已。安檀见她开始冒冷汗,道:“前方就是安某的家,不如娘子先去歇歇,然后安某再送你回去?” 杨萦玉皱了皱眉,奈何心脏部位疼痛欲裂,她点点头:“麻烦了……” 安府。 一个婢女远远看见马车,就喊一声:“郎主回来啦!” “哎哟哎哟!”一个老人家一听,赶紧拄着拐杖出来了:“檀儿回来啦!” 安檀先下马车,命道:“素丹!快接杨姑娘!” 名为素丹的婢女一愣,连连点点头,将马车中的杨萦玉扶了下来,触碰到她冰凉的手,素丹一惊:“郎主,杨姑娘病了?” “先去传大夫!” “是!” 安檀见她情况不妙,有点急。而旁边那老人家的重点,却全在“姑娘”两个字上。她一把推开孙子,扶住杨萦玉:“哎哟,这是哪家姑娘这么标致?檀儿呀,你终于想成家了。” 安檀尴尬地笑了笑,对杨萦玉道:“娘子,这是我祖母,神智有点不清,你别见怪。” “清着呢!”老人家一撇嘴,十分不满。 脸色已经极其苍白的杨萦玉,对安檀摇摇头以示没关系,为了不吓着老人家,她强忍疼痛,微笑行了一个礼:“杨萦玉见过安老夫人。” “这名字好,我特别喜欢!来来来,让祖母看看,长得真标致!你家住何处?生辰八字是多少?” 安老夫人一个拐杖向安檀的腿敲去,让他靠边站,然后笑眯眯地拽着杨萦玉的手,一边问长问短,一边把她拉进了安府。 一个小身影见杨萦玉被拉进去后,立马一溜烟地跑回去报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喜新厌旧 一直等着她的杨君绝,听到一一的汇报后,长袖一挥,身形一闪,前往安府。 两个夜城王,立在安府的屋檐之上,隐秘地藏在夜色当中。他们像两只猎鹰,双眼锐利地望着正在门口的两个人。 “谢谢大夫。”安檀送走大夫后,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杨萦玉只是疲劳过度,加之受到惊吓,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杨君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在宫中遇到何事?” 一一“哼”了一声,赶紧把王皇后如何抓住杨萦玉肩膀,如何盯着她,又如何猖狂地大笑演一遍给杨君绝看。 “那皇后仰头大笑,好像疯婆子一样!姐姐一动也不动,虽然表面很冷静,可是姐姐的衣服都被冷汗濡湿啦!那皇后肯定用内力压迫姐姐了!不过姐姐可厉害啦,表面一点事儿都没有!” 杨君绝凝眉,她先是受了两针,后又断了心脉,就算是健康的常人,都难以承受王皇后的内力,何况是受伤的杨萦玉。 “王,要不把皇后杀了吧!”一一若有所思地道。 “这女人还大有用处,我们先去拜访安府。”杨君绝眼眸一闪,飞身而下,落在安府的侧面。 不料,一一趴在屋檐上,干笑一声:“我不去,在这里等你。” “不行。”杨君绝冷声道。 “你和姐姐闹矛盾,怎么老让我当和事人?不去!”一一的小身板死死黏在琉璃瓦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噢,”杨君绝淡淡一句:“安老夫人要是看上姐姐,说不定就让安檀娶了她。” 一一眼睛一亮:“那我也不去!” 杨君绝望着有点慌张的一一,冷声道:“你认识安老夫人?” 一一露出一个甜笑:“呃呵呵!没有的事啦!” 正当一一僵持的时候,杨君绝说走就走:“随你。” 一一松了一口气,空气中却飘来杨君绝悠悠一句:“违令不遵,关禁闭一个月。” 一一眼睛一大,“哧溜”地从屋檐下跳下来,紧紧拉住杨君绝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三哥,我们一起接姐姐回家吧!” 杨君绝拍了拍他的头,笑得明媚不已:“乖。” 一一翻了一个小白眼,虚伪。 两人来到安府门前,一一拍了拍门:“姐姐!姐姐!” “吱呀”一声,素丹前来开门,不过只警惕地开了一条缝,一看却没人。 “在这!在这!” 素丹头一低,这才看见了一个小不点在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皱起眉,把门打开:“哪位?” “杨萦玉的弟弟呀,我听说她不舒服,来看看姐姐,顺便接她回家,这是我三哥!”一一指了指侧面,杨君绝从门后站了出来,对素丹行了行礼。 素丹愕然,原以为自家郎主已经足够美,想不到世上还有更惊为天人的人。 她怔怔地看着杨君绝,是愕然,也是疑惑。杨姑娘长相虽然清丽,但是并不特别,想不到她竟然有容貌这么出众的弟弟。 “哎哎哎,姐姐,让我进去嘛!” “我去回禀郎主。”素丹还是疑惑,她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急匆匆地找到安檀,说明了情况。 安檀一听,道:“可是一大一小,大的长得很俊逸,小的很可爱?” “小的没看清,那个男子的确长得很好。” “请他们进来吧,是杨姑娘的弟弟。” 素丹点点头,连忙开了门。一一眨巴着眼睛:“谢谢姐姐!” “杨公子,客气了,请。”素丹仔细看了一眼一一,秀气的眉头一皱,一一“嗖”地一声就跑了进去,杨君绝不急不缓地走在娃娃的后面。 素丹望着一一的背影:“这不是……” 厅堂内,安老夫人一直拉着杨萦玉讲话,喜欢得不得了,左一个姑娘真俊,右一个姑娘真知书明理。无论安檀怎么说,老夫人都不肯松开手。 “姐姐!”一一蹦了进来,一把搂住了杨萦玉,及时地用内力暗暗地为她梳理经脉。杨萦玉顿时觉得舒爽了一些,她抬眼一看,见杨君绝也来了,下意识把视线移开。 “杨君绝见过安老夫人、安君。” 安檀站起来回礼:“杨公子见外,坐。” 老夫人听到杨君绝的声音,头一转,老眼昏花的眼睛微微一眯,上上下下打量起了他。 不过三秒,老夫人丢开杨萦玉的手,上前一把拉住了杨君绝的手:“孩子啊,你可有婚配?家中父母尚在?八字是多少?” 杨君绝一听,不明所以。安檀连忙拉住祖母,对杨君绝道歉:“杨公子,我祖母神智经常不清,有怪莫怪。” 老夫人瞪了安檀一眼:“你这个不肖子孙,老是说我不正常!” 说罢,老人家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转怒为笑,拍着杨君绝的手:“你看我家安檀怎么样?” 杨萦玉和一一在旁边,满脸黑线。 “祖母,杨公子是男子!”安檀欲哭无泪,想把老人家的手拉开,却又被拐杖敲了一下。 “你当我是老糊涂?这么好看,怎么会是男子?去!”老人家愤而不满,瞪了安檀一眼。 素丹在旁边强忍着笑,没有上前相劝。 刚刚看上杨萦玉的老人家,喜新厌旧的速度真是“嗖嗖嗖”的,她满意地打量起杨君绝,慈祥地一笑:“你要是满意安檀,明天祖母就让人去你家下聘,如何?” “祖母!”安檀在旁边急得脸都红了,真是丢人。 被老人家死死拽着的杨君绝,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句:“老人家,我和你家安檀不合适。” “郎才女貌,哪里不合适?”老人家摇摇头,太合适了。 杨君绝微微一笑:“性别不合适。” “不合适,咱们可以改嘛。这世间,哪有人一开始就是相配的呢,总……” “祖母!”安檀实在忍无可忍了,打断了兴致盎然的她,“素丹,扶老夫人回去歇息!” 一一在旁边,捂着肚子嘻嘻嘻地笑个不停。老夫人死活不肯回屋里,她正打算长篇大论,却被一一的笑声吸引了过去:“哎哟,这不是我孙女吗?” 安檀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一一倒也不见外,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奶声奶气地:“祖母好!” 老夫人将小娃娃拉过来一看,激动得问起素丹:“你看,是不是?” 出乎安檀意料,素丹竟然也插上一脚:“回老夫人,好像真是,长得挺像的。不过那时候我们买的是女孩,不是一个小公子。” 不料老人家不悦了,她冷声道:“我说是就是!来来来,祖母抱抱。” 一一伸开小手臂,亲昵地搂住老人家,撒娇卖萌,惹得安老夫人开心得不得了。 杨君绝一听,冷冷地看了一一一眼,一一对他耸耸肩,不关他事啊,前三个月,师父将男扮女装的他卖给了安老夫人,骗了六两金子后,师父一溜烟就跑了。 后来一一趁机逃跑,安家的人就当他失踪了吧。 安老夫人有了孙女,又把杨君绝抛到身后:“哎哟!祖母的小心肝!你总算回来了!” 安檀看了一眼素丹,她摇摇头:“郎主,我也不敢确认,只是长得真是挺像的。不过奇怪的是,我们买的是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 安檀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尴尬到极点:“罢了,祖母随意吧。” 安檀不好意思地对杨萦玉道:“实在抱歉,我祖母平日里孤孤单单,加上神智不清,所以才会老是认错人。” 萦玉一笑:“没事,难得老夫人开心。” 安檀点点头,随即对杨君绝说了今天的情况:“所以,萦玉娘子暂且来我家歇息一下。本来想等一下送她归家,没想到劳烦你们亲自来接了。” “自家人,不劳烦。”杨君绝声线清冷,字字句句都在表明立场,明明他和杨萦玉是一家人。 “那等萦玉娘子身体舒适些,我就安排车辇送你们回家。” “有劳。”杨君绝点点头,瞥了一眼杨萦玉,却显得生分和冷漠。 一一嘟着小嘴,在老夫人怀里稚声嫩气地撒娇:“祖母,我想吃桂花糕~” “好好好,素丹,快拿来。” “祖母,我还想吃绿豆糕~” “行!要什么给什么啊!素丹,快点!”老夫人一脸宠溺,哎哟,这小娃娃长得太标致了,太讨人喜欢。 “是。”素丹忍着笑,赶紧把一一要求的糕点,通通都捧了上来。 杨萦玉哭笑不得地看着一一大吃大喝,摇摇头:“真是给安君添扰了。” “没有,”见祖母笑得这么开心,安檀一笑:“难得杨小公子也喜欢我祖母。”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杨君绝对着一一,暗暗使了一个眼色,似笑非笑。 小娃娃有好吃的,哪里还顾得上杨君绝想表达什么,一一对着他微微皱了一下鼻子,暗暗做了一个鬼脸,得意得不得了。 安檀一笑,眸里都是光华,令人难以不留意。素丹在旁,痴痴地望着自家郎主,一一脆声地一笑,她才回过神来:“郎主,你还是别这么开心。” “为何?”安檀不解。 此时,安老夫人摸了摸一一的小脑袋:“乖啊,等你长大一些,就嫁给安檀好不好?” “噗,咳咳!”安檀嘴里的茶,实在没办法憋住了。 杨君绝听罢,立马起身:“叨扰多时,我和姐姐先回去了。” 一一傻眼,听杨君绝的意思,是不带他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代死之身 杨萦玉有些愕然,不解杨君绝的意思。 他径直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纤纤细手,将她扶起:“安君,既然老夫人喜欢我四弟,现在我们将他带走的话,恐怕老夫人不乐意,就麻烦你照顾我四弟几天了。” 绿豆糕从一一的嘴里掉下来,他一抹嘴边的粉屑:“姐姐,我要跟你回家!” 杨萦玉还没开口,老人家一把搂住怀里的“孙女”,没有让一一走的意思,老人家笑眯眯地对杨萦玉说:“那就不送了。” “姐姐……”一一伸开手,死活要从安老夫人的怀里挪下来。 “哇”地一声,安老夫人哭了起来:“孙女儿啊,你为何不要祖母了!” 这一声凄凉的哭声,惊得一一整个人都僵住。素丹见老夫人老泪涟涟,也忍不住拭泪。 而安檀眼眶一红,一一更不敢动了。 “祖母……” 安檀正打算劝,杨萦玉开口了:“一一,既然安老夫人喜欢你,你先陪老人家几天,就当帮我还今天安君照顾姐姐的恩情,可好?” 安老夫人老泪涟涟,泪水滴在娃娃的身上,恋恋不舍的模样,令人心酸不已。 一一看了看杨君绝,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好的。” 杨萦玉微微一笑,对着娃娃点点头,就当是感谢。一一灿然一笑,她却扭过头,眼泪点点。 也许是安老夫人的凄哭,令她想起来家人。 又也许是因为一一的懂事,令她安慰至极。 从安府到上马车,杨萦玉一直没有说话。杨君绝坐在她身边,将她的手覆盖在温热的手掌当中,她目光有点呆,似乎又进入了回忆之中。 “姐,对不起,我不该对你生气。”杨君绝不忍见她目光如此哀伤,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事。” “以后行动的任何意义,你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他声音很轻,轻得令她不忍责怪:“好。” “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杨萦玉轻叹一句,道,“安老夫人为何这么伤心?” “安檀以前有个妹妹,不过夭折了。” “因何而死,生病了?” “嗯,听说是。”杨君绝目光闪烁,手心微微出了汗。 安老夫人这件事儿,算是翻篇了。杨萦玉的手一抽,从他掌心中抽出,语气淡然:“君绝,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和姐姐不可以这么亲近。还有,姐姐答应你,虽然焕帝是想将我收入宫中,但我永远不会让他得逞,你放心好了。” “姐……” “姐姐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一踏入这洛阳,生死早已无关重要。只是,我时常想,为了救松阳,我连你也牵扯进来,是不是太不应该?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却和我落入这么一个漩涡……” “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可有时候……”杨萦玉顿了顿,语气绵软:“我不愿意。” 今天杨萦玉感慨良多,以前她从来不会把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对于杨君绝而言,这是可喜的变化。这意味着,他离她越来越近了,他怜爱地望着她,一路无话。 回到新迁的小院,杨君绝早早就睡下了。杨萦玉服下丹药之后,因为药性的缘故,身体燥热得睡不着,于是披了一件披风,就来到了庭院当中。 秋风寒凉,乌云密布,兴许快要下雪了。杨萦玉算了算日子,今年如果提前下雪,百姓的收成不会好。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静候某人的到来。 “咻。”一个灵巧的身影,落在院落当中:“见过九公主。” 杨萦玉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一点亮光都没有,想必杨君绝已经睡下了。她指了指庭院的木椅:“不嫌天寒的话,我们坐坐吧。” 来人明显愣了一下:“是。” “应公公,”杨萦玉见他双鬓已白,道:“这些年,有劳你在宫中了。” “公主这是什么话,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这个在一一面前狡诈爱笑的师父,在杨萦玉面前却毕恭毕敬,非常谦逊。 “松阳可好?” “焕帝最近没时间理会他,反倒是王皇后,经常找借口接近松阳。但是因为焕帝有令,外人不能接触松阳,所以王皇后也只能在外围打探打探。” “楚玉进宫在即,而她之前得罪了夜城人,惹了不小的事情。应公公对夜城可有什么了解?” “回公主,奴才不了解。因为夜城的人,实在太神出鬼没,实在令人头疼。” “奇怪,”杨萦玉皱起眉头:“夜城多年来在洛阳横行,没有足够大的权限和支持,不可能令焕帝也查不到蛛丝马迹。你去查查,夜城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 “遵命。” “这件事暂且放在以后,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应公公眼眸一闪:“请公主赐教。” “黄门侍郎安檀,家中原本有一个妹妹?” 显然,应公公有点惊讶,公主从来不会留意这些小事:“是的。” “这个妹妹已经夭折?何时夭折?” 应公公点点头:“是的,这小娘子名为安香,年方六岁,在十……年前就夭折了。安老夫人伤心不已,后来就变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为何而死?” “听说是重病不治。” “不可能。”杨萦玉一口反驳,她一双明眸盯着应公公,“你就直接跟我说了吧。” “公主……” “当年宫变,我逃出皇宫之后,在洛阳停留了半个多月,从未看到谁家出殡。而且,如果安香是在宫变之前死的,但凡朝中权贵之女,我岂能不知?” “这安檀是从小县城来的,十年前,安家并未来到洛阳。” “噢,有理,”杨萦玉淡淡点了点头,应公公还没有松一口气,她就冷声道:“往日里,你从来不会挑我言语中的错处,只会说先去查查再确定。你有事瞒我?” 应公公最怕的,就是不知不觉地中了她的招。他苦笑一声:“公主就不要折煞老奴了。” “说。”不知为何,应公公这个模样,令杨萦玉惴惴不安。 应公公自知瞒也瞒不住:“九公主可还记得,十年前宫变之前不久,陛下为你开了寿宴?” “记得。” “安檀的父亲,当时是一个小县令,不过按照陛下的要求,安家虽然家处偏远,可还是得为公主献寿礼。于是,安夫人领着女儿安香来到了洛阳献礼。不料,公主寿宴过后,宫变很快就来了。当年,曹景明立在城墙上,以为你逃出了宫城,便派人剿杀……” 杨萦玉只觉身体一软,喃喃问道:“替我转移视线的小姑娘,竟是安香?” “正是。” “嗯。”杨萦玉弱弱地应了一声,摆摆手让应公公退下。 “公主,不要伤神。”应公公叮嘱一番之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院落之中。 杨萦玉靠在椅子上,眼睛一闭,任由寒凉的秋风在耳边呼啸。 风声,像极了安老夫人的呜咽,低沉哀伤,断断续续,令人心中一颤。 “呵……”杨萦玉苦笑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眸中泪光星星点点。 十年前,她在宫城中狂跑着,踏过很多很多尸体。 “你是九公主?” 杨萦玉那时候满脸是血污,身穿宫女的衣服,寻常人不可能认出她。 那时候有个小姑娘满脸是血迹,眼睛却明亮极了。她没有空回答这个小女孩,因为她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宫城。 “我认得你,我和母亲献礼的时候,你头上就戴着这支小凤钗。”小女孩笃定极了。 这支凤钗很特别,是母后给杨萦玉的生辰礼物。凤钗整支没入黑发当中,只有微微的一缕金色可见,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是。”杨萦玉那时候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和她一样极其冷静。 不仅如此,她还指挥了杨萦玉:“你往这边走,我往那边走。” 杨萦玉摇头:“那边虽然是门口,可是极其危险,你随我来吧。” “母亲说了,我们是臣子,臣子应该保护皇族。” 杨萦玉一愣,眼前这个小女孩,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我不用你保护,你快逃命去。” 可是杨萦玉话音未落,小女孩一把将她的凤钗夺下来,插在自己的头上。 没等杨萦玉反应过来,那小女孩冲了出去,那抹金色明晃晃地在小女孩的头上闪着。 杨萦玉一惊,不到一会儿就听到一声怒吼:“曹乐平!我看你逃到何时!” 听到曹景明的声音,杨萦玉头也不回地继续跑。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 直至今天,她才知道这个小人是安檀的妹妹。 如果今年她还活着,她应该十六岁了,亭亭玉立,巧笑嫣然。 安家的人,小小年纪就有一颗赤子之心了么?杨萦玉似笑非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时候全城都在逆反,唯独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竟大义凛然地护她出宫。 “呜呜。”风声鹤唳,安老夫人的哭泣,似乎又响在她的耳边。 杨萦玉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院中的水缸边,将身体缓缓地沉下去。 有些病,得赶快好才行。 水中,杨萦玉的眼眸闭着,不消一会儿,原本冷冰冰的水,竟冒出了一丝热气。 她的内力高速运行,经脉舒展、修复,等她再次从水中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个病怏怏的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美男出世 “哗啦!”杨萦玉从水中站起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上,飘着淡淡的暖雾。 她自幼按照典籍修习内力,身体素质极其强。心脉虽断,可是要修复并不是难事。她摁了摁胸口,已经不再有刺痛的感觉。 她嘴角蔓延起一丝冷笑,进屋换了一身衣服以后,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杨君绝倚在窗口前,目送着她背影的离去,不发一言。 由于用药,刘伯伦的脸一直火辣辣的,又痛又痒,辗转难眠。忽然,他的门被敲响。他烦躁地问道:“谁啊?” “刘君,是我。” 杨萦玉?刘伯伦赶紧打开门,只见她立在门口,目光闪着微芒:“刘君,伤口怎么样?” “有点痛。”刘伯伦怔了怔,三更半夜,她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嗯,到时候了,随我来。”杨萦玉转过身,往屋外走去。 刘伯伦跟了上去,跟着她的脚步一直走一直走,穿过街道,穿过农舍,然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林。 左拐右拐之后,杨萦玉领着刘伯伦来到了一潭深池旁边,她褪下外面的长衫,刘伯伦下意识把脸转过去,非礼勿视。 “你先跳下去。”杨萦玉凝眉,声音清冷得似乎要和山雾融合在一起。 “我要脱衣服吗?” 杨萦玉摇头:“治脸不用脱。” 刘伯伦立马尴尬了:“嗯……好的。” 他“噗通”一声跳入深潭,好冷。他水性极好,入水问题不大,但是水的温度在这寒秋,实在是令人有点受不了。 又一声“噗通”,杨萦玉跳下水来,她背后倚靠着山石,石头上放着一个下瓶子。她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因为水太冷,她也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运行起内力:“现在你不要运行内力,知道吗?” 刘伯伦冷得牙齿打颤:“好……娘子,不是说,一个月后才停止敷药?” “提前为你治脸。”杨萦玉双手扶着他的脸,由于运行内力,她的指尖十分温热。 身体冰冷的刘伯伦,出于本能地靠近她,因为她的体温实在令人着迷。 “稳住身体,到时候我让你没入水里,你就沉入水里。”杨萦玉认真地道,稍有差池,别说把脸恢复,可能整张脸皮都毁掉。 “嗯。”刘伯伦点点头,听话地稳住身体。 杨萦玉凝神,轻声一句:“会很痛。”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刀,立马切入刘伯伦脸上的疤痕。敷过药物之后,疤痕已经变软,一刀下去,已经到了皮肉。 由于剧痛,刘伯伦忍不住哀鸣起来。杨萦玉冷着眼,一刀刀地下去,指尖的内力快速地在刘伯伦的脸上游走。 四十八刀,不过用三十秒时间就结束了,刘伯伦脸上旧疤痕被剐净。疼痛,令他脖子青筋暴起,喉咙不断地发出野兽般地低鸣。 但是,他始终按照杨萦玉的叮嘱,稳稳地在水中,令杨萦玉的内力能很好地控制他的身体。 “咻。”杨萦玉把手里的刀一扔,此时原本没出血的伤口,开始流出了红血,整张脸非常恐怖。 时间到,杨萦玉冷声一喝:“沉!” 刘伯伦立马没入水中,离开杨萦玉温热的指尖,寒冷的水令刘伯伦的痛楚极大地降低。他整个人微微地放松了一下,舒适越来越明显,水中的他抬起头一看,周围水波荡漾,他一直在杨萦玉的内力保护范围之内。 她的内力很奇怪,方才极热,现在又极冷。 “哗啦!”刘伯伦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就被杨萦玉一只手揪了出来,她动作迅速地将山石上的小瓶子拿过来,将瓶子里面芬芳的液体用内力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 刘伯伦没有看到这个奇迹的时刻,他脸上刚才被切掉的旧疤,正迅速地被心生的皮肉所代替。他只觉得脸上很痛,就当他忍不住要捂着脸的时候,杨萦玉双手摁住他的手,柔声道:“很快就好了。” 冰冷的内力,大量地灌入刘伯伦的身体。刘伯伦有点恍惚,她的声音,似乎有治愈人的神效,脸已经没那么疼了。 疼痛一点点地褪去,直到完全消失。杨萦玉一跃而上,穿好外面的长衫:“你也出来吧。” 刘伯伦愕然地点点头,之前的疼痛令他整个人都有点迟钝,他从潭中爬了上来,坐在了山石上有点呆。 “摸摸你的脸看看。”杨萦玉眼眉之间的清冷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轻浅浅的笑意。 刘伯伦的手微微一抖,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无比。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我的脸,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是的。”杨萦玉望着他,淡淡地道。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地检查起来:“弹性足,肤色光洁,已经和健康人无异。” 因为她靠得近,他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她的手放下,离他远了些,话里都是笑意:“魏东棠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一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刘伯伦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失神。她是在夸他? 杨萦玉像是观赏美玉那样,满意地盈盈一笑。去掉疤痕的刘伯伦,肤白皙,脸部肌肉不再扭曲,五官终于能看清楚了。 刘伯伦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修长乌黑的眉毛,高挺细腻的鼻子,会笑的嘴唇,睫毛很长,竟还有浅浅的酒窝。 “笑一个看看?”杨萦玉柔声道。 刘伯伦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笑过了,他轻轻地扯了扯嘴唇,一点笑意都没有。 杨萦玉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你这样,我没办法检查肌肉到底有没有长歪。” 刘伯伦有点局促,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我现在是你大夫,有什么好拘谨的呢?来,笑一个。”杨萦玉一边收拾瓶子,一边随意地跟他讲着话。 他目光随着她动作移动,她的脖子细长,手也很白皙,说话总是轻轻柔柔,整个人淡得让人很舒服。 “其实你知道吗,”杨萦玉忽然认真地道:“你现在的样子,快把安檀和杨君绝比下去了,明天杨君绝估计跟我急了。” “怎么会?” “杨君绝自小脾气有点差,见不得我夸别人好。”杨萦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可是事实,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刘伯伦,笑颜如花,“可我偏要夸,你呀,以后会有很多姑娘喜欢。” 刘伯伦一听,心里一甜,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他眼眸盛放着光芒,杨萦玉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嗯,新肉长得很好。魏君交给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起身要走,刘伯伦跟在她身后,她忽然转过身:“差点忘了,萦玉有事相求。” “何来求字一说,娘子的恩德,我已无以为报。”刘伯伦眼眸深邃,里面似乎装着深深的情绪,这样的双眸,看得杨萦玉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转移了一下视线。 她微微一笑:“自然可以报,我希望刘君以后不要说是我治好了你的脸。以后谁问起了你,就说是楚玉吧。” “为何?”刘伯伦早就听说,杨萦玉不贪功名,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楚玉得罪了曹沁,为了以后楚玉的处境好些,这功劳必须落在楚玉的身上。来日,曹沁必然来找楚玉治脸,这样两个人就能一笑抿恩仇了。” “娘子人真好。” “她是我妹妹,应该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在深夜的山林中行走着。既然杨萦玉已经提出来,刘伯伦自然言听计从。 第二天,洛阳的一条街炸开了锅。 “快来!快来看!” “这是哪家的公子啊?” 刘伯伦如同往常那样出门,还没走十步,就吸引了往来人的主意。 由于刘伯伦整张脸的皮肤都是新的,所以看起来不仅仅吹弹可破,还十分光艳照人。刘伯伦比寻常人高,往大街上一站,本来就是玉树临风,再加上这么一张脸,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刘伯伦胜在有酒窝,一笑便迷人不已,再加上眼神深邃,便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诱人魅力。 “哇!公子是哪家的呀?”街边的女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纷纷跟着刘伯伦走,不停地观望。 “刘伯伦。” 这下,洛阳彻底沸腾了。洛阳第一丑男刘伯伦,竟然成为了一个翩翩美男子! 美貌,是魏国人人都在追求和向往的品质。刘伯伦完美得迷人的脸,成了洛阳游走得最快的消息。 就连相府,也在半天之内听到了消息。 曹府中,曹夫人唉声叹气着:“怎么?沁儿还是不肯吃饭?” “回夫人,郎主天天闭门不出,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 “唉~”曹夫人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夫人!”一个男仆急急地跑进来,“我们郎主的脸有救了!” 曹夫人的精气神立马就来了:“果真?” “当然!回夫人,今天洛阳出了一桩大事儿!你可知道刘伯伦?” “那个羽林军的左监?” “正是,今天他的脸竟然恢复了,成了一个人人惊叹的美男子!” “是谁这么妙手回春?”曹夫人一听,兴奋不已。 “一个叫杨楚玉的人,听说她本身就长得倾国倾城,现在很多人都围在她家院子门前呢!” “走!带上沁儿去见她!”曹夫人命道。 “可是郎主不愿出门。”一个奴婢无奈地道。。 “没办法了,打晕他。”曹夫人当机立断,一行人蠢蠢欲动,前往寻找杨楚玉。 “啪!”一粒棋子被杨萦玉敲在棋盘上,杨君绝依靠在门边,静静地看她。 “君绝,过来,”杨萦玉轻轻一句,柔声道:“姐姐有话问你。” “什么?”他听话地走过来,乖乖地坐在她对面。 “我要找到夜城王。”杨萦玉冷声道,“你可以帮我吗?” “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预言成真 杨萦玉忽略了他的犹疑,直接地道:“我们初初来到洛阳,隐姓埋名,行事低调。偌大的城,夜城的人偏偏找上了楚玉的麻烦。我思来想去,这极其不合乎情理。我们当中,一定是出了奸细。” 杨君绝左眼一跳,他早就预料到,以杨萦玉的智商,估计早有这样的想法。当听到这个“奸细”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微微紧张。 “我怀疑,”杨萦玉眉头一皱,令杨君绝的心跳又停掉一分半秒:“是一一。” “姐,他只是个孩子。”杨君绝说是这么说,可是心里高兴得很,她并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 杨萦玉摇摇头,字字句句惊心:“孩子才是邪恶的,成人世界还有道德、规则去制约言行。而孩子的世界,只有弱肉强食,像足野兽。” “姐,我们来到洛阳,接触了不少人。为何你不怀疑魏家一家人?”一想到她的心里会偏袒魏东棠,杨君绝心里泛起了一丝丝醋意。 然而,她的思维从来不受唆使和指点:“魏司徒一向谨小慎微,对焕帝忠心耿耿,就算他怀疑我们,但是也不会和夜城有什么瓜葛,因为他胆小。再加上,魏东棠一心不理朝政,以他的性情,会十分信任我们,不会怀疑我们的身份。” “你确定是一一?” “所以我把他留在安家,让他暂时离开我们一段时间。” 杨君绝点点头,认真地道:“听你这么一说,真就是他。” 如果一一听到这句话,估计要哭了。杨君绝暗暗一笑,又道:“松阳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我们不可以操之过急,既然出现了差错,那么就要好好地处理完再说。” “不,”杨萦玉摇摇头:“自从我进了洛阳开始,松阳就越来越危险。王皇后一定更加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怜松阳还小,我就算把江山送到他手里,他也无力治理。焕帝执政,权力旁落到曹相国和司马家,若不修正,难以恢复皇室势力。” 沉默了三分,杨萦玉苦笑:“现在还没有能力让松阳从宫中逃脱,但是,只要能保证他的安全就足够。” “姐。” “将曹家和司马家先打散,权力回流,就是救出松阳的最好时机,”杨萦玉顿了顿,回到了杨君绝不想讨论的话题上:“所以,我一定要搞清楚夜城这颗毒瘤,到底为什么要潜伏在我的身边。” 夜城在姐姐心里印象也太差了,不行,得不露痕迹地改观一下形象。杨君绝明亮的双眼闪了闪,便有了主意。 但是,杨萦玉一句话,令他着实感动:“夜城能盯上楚玉,就能盯上你。你只会暗器,并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你真是让姐姐操心,但是你年纪还小……也怪我最近思虑不周,否则不会连招惹了夜城人都不知道。不过君绝别怕,姐姐在。” “姐,你真好。”杨君绝感动得搂着她手臂,眸光狡黠不已。 “唉……”这边杨萦玉愁眉紧锁,那边夜城就炸毛了。 “什么?”一群大老爷们不可思议地围着古燃。 “锄强扶弱?”一个壮汉吼道,满目都是崩溃的精光。 “还要路见不平?”另外一个扛着斧头的汉子跳出来。 “咋的,还要劫富济贫?”第三个磕着核桃的汉子,把壳扔到一边,嘴吧唧吧唧地,满脸不解。 古燃也是一脸懵地点点头,这是王的意思。 一群汉子吵吵嚷嚷:“夜城又不是江湖侠客,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再说了,我们好不容易把‘毒瘤’这个名声做起来,让洛阳的皇族贵族那群孙子头疼不已,现在搞啥子悬壶济世!” “就是就是,我们要遗臭万年!” 古燃的头,都快要被吵炸了,他喝了一声,站在高处,把杨君绝的原话告之:“王说,夜城之所以为‘夜’,是因为我们根本见不得光!洛阳的黑夜是属于我们了,但是兄弟们,难道你们不想将白天也占有吗?” 古燃说得激情澎湃,汉子们一脸懵:“就是什么意思?” 古燃双眸亮得令人一震:“王有令,我们的目标,不再是贪官富甲,而是……” 汉子们深呼吸,期待地望着古燃。 “而是魏国的江山!” 古燃话音一落,众人沸腾,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么一句话! “王英明!” 古燃满意地一笑,继续喝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这就是夜城急需改变形象的原因!夜城虽然从官场搜刮不少钱财,可这世道,光有钱还成不了事。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遵命!” 地宫中,其余八个天命级别的人,声音亢奋而宏亮。 而此时,杨君绝正坐在杨萦玉的旁边,她拿着针线,给他缝补袖子上的小洞。她责怪道:“老是把袖口弄损,洛阳也算安全,现在不需要时时带着暗器,把手划伤了怎么办?” “知道啦,姐。”他甜甜一笑。 “知道又怎样,从来不会做。”杨萦玉的手一边提着线,另外一只手轻轻掐了他一下,以示惩罚。 “齐御医不来给姐看病了吗?” “我离开魏府的时候,跟魏君说了,不必再劳烦。”杨萦玉这举动,是直接拒绝了皇恩。 “等楚玉给曹沁治好了脸,你便和她进宫,替姐姐谢谢曹景明的药。” “好。”他总是回答得干脆,她心里有了一丝异样。 她抬起头:“君绝,你从来都不问为什么吗?” 杨君绝点点头,柔和地一笑:“姐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杨萦玉听完,头一低,收了针口,剪断了线:“好了。” “谢谢姐。”杨君绝看了看袖子,手工特好,都看不出痕迹。 “君绝,”她有点发怔地看着他,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红唇上:“你会用毒吗?” 杨君绝的动作,微微一凝,随即若无其事:“你又没教我,我怎么懂?姐,为什么不教我用毒?杨萦玉学一样就一样,我要学两样。” 杨萦玉哭笑不得,责怪道:“贪心。姐姐不跟你说过,用毒伤身,你怎么能学。” “楚玉能学,我怎么就不能学?” 这个少年撒起娇来,杨萦玉向来抵挡不住,她怜爱地道:“你年纪小,用毒对你身体没什么好处。好了,我去忙了。” 杨萦玉起身就进了屋,难道,那晚真是幻觉?她贝齿咬了一下唇,有点失望,也有点惊心。 因为她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这吻是真的,还是希望它是假的。 安府中,一个小娃娃天天眼巴巴地坐在摇摇晃晃的树木上,看杨萦玉什么时候来接。他全然不知,自己成了杨萦玉心中的怀疑目标。 小娃娃望眼欲穿,偶尔生无可恋地看一眼树下的人。 “哎哟,乖孙女儿呀,赶紧下来!祖母给你做了红豆糕!”安老夫人在树下急得不行,素丹更是急出了一身汗,一来怕老人家急出病,二来怕这小公子摔了。 “不下!我要回家!”一一义正言辞地回着,在这里都是三天了,第一天还好,现在是越来越不开心了。 “郎主回来啦!”一个奴婢来报,素丹赶紧回身,只见安檀笑意盈盈,满面春风,似乎很是高兴。 “又闹了?”安檀望着死死搂着树木的一一,眉开眼笑,满脸宠溺。 明明知道这暖意不是因为自己,素丹还是心里一甜:“回郎主,杨小公子估计想家了,所以一大早就爬上树木呆着。” 安檀一笑,对着树下的一一说:“杨小公子,安某送你回家。” “真的假的?”一一傲娇地哼了一声,他可不信。 安檀伸开手臂,笑道:“一言九鼎。我有喜事,要和你姐姐分享。” 怪不得他今天这么开心,素丹一愣,欲言又止,她离他的世界终究好远好远。 一一像个小猴子一样,“嗖”地从树上窜下来,扑到安檀的怀里,生怕安老夫人把自己抱住。 “祖母,我和杨小公子出去逛逛。” 没等安老夫人反应,安檀抱着一一就走了。见孙子和这个童养媳如此和谐,老人家满意地笑了笑:“终于有进展了。” 就在安檀和一一出门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安檀,你有什么喜事啊?”路上,一一止不住好奇,奶声奶气地一直问他。 安檀低头看了一眼娃娃,开心地道:“你姐姐果然有先见之明,邓起前去支援陈泰、王书,赢了!” “噢……”小娃娃显然对国家大事没什么兴趣,心里满满想的都是杨萦玉。 忽然,一阵风起,安檀敏锐地一转身,喝道:“谁?” 一一惊得做出柔弱状,小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安檀,保护我!” “咻!”数支短箭呼啸而来,安檀一闪,一一呜哇鬼叫:“哎呀哎呀!左边!右边!” 就在安檀忙着躲开的时候,一把面粉忽然撒来,他怀里一空,怀里的人竟然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生生地扯走! 一一惶恐,只听耳边呼啸,他被某个人极速地带离城区,往偏僻的地方去。 “嘤嘤嘤,你是劫财还是劫色啊?”一一弱弱地问道。 蒙着脸的女子,露出的眼满是上了妆的冷艳:“杀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复制萦玉 “不要啊!这位小娘子,我与你无仇无怨的,你这么用力揪着我干什么?”一一眼泪盈盈,夜城人得罪的人太多,所以他现在也不敢肯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只能先行试探试探。 “我想杀你就杀你,管得了有仇没仇?” 听到这句话,一一都快哭了,师父说得对,女子都是任性的,不能讲道理。他滴溜滴溜转着眼睛,一边暗暗审视眼前这个女子,一边弱兮兮地道:“这位姐姐,我听你声音就知道你是一个美人,一定不稀罕劫我色。你要是要钱买胭脂,我给你,如何?” 一一伸出十个手指,十两金子,不能再多了。 “我要见王。”女子一句话,令一一惊诧不已。 小娃娃狐疑地望着这个从头到脚都只露出眼睛的人,疑惑地道:“你是?” 地司? 夜城分等级,最高等级是王,然后到十大天命,再到八大地司,再到六大恶人,然后再往下就各类分组。 一直以来,只有天命位置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一一。如果这个女子是夜城人,大多数是地司位置,因为地司都是女的,之前处于地司的古燃,本来是分到恶人级别的,因为师父喝醉就分错了。 一一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你竟敢这么对我?” 女子纤细的手,用力捏了捏娃娃的脸,疼得娃娃呜哇鬼叫:“就这么对你,怎么了?快说,王在哪里?” 然而,十分怀疑她身份的一一,奶声奶气地愤怒着:“什么王?你一点都爱幼,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哎呀,你这娃娃,倒是牙尖嘴利!”女子轻轻地点了点一一的额头,一丝熟悉的触感,在一一的眉间蔓延。 杨萦玉? 一一怔怔地望着她,完全忘了喊疼,委屈一下子就升腾而起:“姐姐,为什么要欺负一一?” “说,王在哪里?”被浓妆掩饰起来的眼,并没有一丝怀疑,反而有一丝难以理解的得意。 “我是一一啊姐姐!”一一嘤嘤地撒娇着,搂着她的大腿,顾左右而言他,“我好想你,为什么都不来接我?” 女子眸光一冷,伸出手“啪”地一声,一巴掌狠狠地往一一的脸上打去,打得哇哇整个人都懵了。 “本姑娘没时间跟你罗嗦!说,王在哪里?”女子一步步地往一一逼近,眼泪在一一的眼眶打转。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妆容可以变,声音也可以稍微不同。但是一一绝对不会认错她的动作,轻柔得来,总带着一丝又淡又冷的压迫感。 一一无辜的眼睛,意识到杨萦玉极有可能怀疑他了,这样的话,更加不能暴露了。小娃娃使劲儿地摇摇头:“姐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是一一,你要是哪里不正常,我给你治治?” “岂有此理,”女子一喝,怒而掐住一一的喉咙:“真是不识相!” “呃……”一一被掐得脸色青紫,他望着女子的这双眼睛,满是哀求:“姐姐,一一快……不行了。” 就在一一死撑着,不愿出手的时候,救星来了。 一把利剑呼啸而来,是安檀。一一大喜过望,终于有救了!女子一见人已经追来,立马松开一一,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晕乎乎的一一,望着消失的背影,歪歪斜斜地一倒,就倒在安檀的怀里。 “杨小公子!”自责不已的安檀,立马给小儿展开救治,内力一输,只是脑袋缺氧的一一,立马好了许多。 一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安檀怎么哄都红不停,唯有抱着他先去到杨萦玉的小院再说。 此时,杨萦玉正在给杨君绝擦头发,她耳朵微微一动:“是一一在哭?” 杨君绝内力一起,点点头:“好像是。” 话音未落,安檀就抱着哭着的一一出现在院门:“安某见过娘子、杨公子。” 一一哭得脸都红了,杨萦玉擦了擦手,走出去:“这是怎么了?” 一一望着温柔清淡的杨萦玉,本能地缩到了安檀的怀里。安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番,杨萦玉皱起眉头:“劫持?” 安檀道歉了一番,随即道:“都怪安某疏忽大意。” 杨萦玉摇摇头,伸出手:“来,姐姐抱抱。” 一一委屈地搂着安檀,嘤嘤地低声哭着,不肯跟杨萦玉。她手一僵,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回望了杨君绝一眼。 杨君绝走过来,深深地看了娃娃一眼:“来,三哥抱。” 抽泣的一一,伸出手,落入了杨君绝的怀抱。杨萦玉疑惑至极,前三天还哭着闹着要回家的娃娃,为什么突然这么生疏? “安君除了送小弟回家,还有其他事?” 安檀怔了怔,似乎没从刚才的劫持中回过神来:“没事,只是今早获得捷报,邓起赢了。” 杨萦玉淡淡点点头,并没有把他迎进门的意思:“天色已晚,萦玉就不留你了。” 自知她素来喜欢清静,安檀点点头,又道:“抱歉。” 杨萦玉摇头,劝解道:“事发突然,怎能怪安君。如果不嫌弃,明日安君和魏君、刘君一起来吧,魏君托人来信,明日会来我这里坐坐。” “谢娘子,安某明天一定到。”安檀行了行礼,随即就转身离去。 屋内,受了惊吓的一一,还在低声地哭着,他使劲儿地搂着杨君绝的脖子,哭声可谓肝肠寸断。 杨萦玉款款而来,用疑问的目光无声地问了问杨君绝,他摇摇头,一一只是哭,什么都没说。 “一一。”杨萦玉的手,刚碰到一一,娃娃的哭声更加地大了,惊得她的手立马缩了回来。 不明所以的杨萦玉,叹了一口气:“一一,是谁让你受委屈了?告诉姐姐,姐姐打他。” 一一一听,猛地擦干眼泪,直截了当地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一一了?” “啊?”杨萦玉愕然,话题转得太快了。 一一抽泣着,吸着鼻子:“你是不是怀疑我?” 一一才刚回来,他怎么就知道她已经怀疑了?杨萦玉十分不解,一一委屈地哭道:“你为什么要打我?还要打我脸,那么痛!” “不是,”杨萦玉无辜地柔声道:“姐姐何时打你了?” “刚才劫持我的人,不是你是谁啊?嘤嘤嘤嘤!”小娃娃真是委屈得不行了,他揉着眼睛,珍珠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杨萦玉紧皱着眉头,默然。 “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还要打我,然后掐我脖子。好疼的!嘤嘤嘤……”一一窝在杨君绝的怀里,控诉着杨萦玉,更多的是受惊后的委屈。 杨萦玉还是沉默,忽然伸出手点住了一一,一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姐?” “让他睡睡吧,看来很受惊。”杨萦玉抱起小娃娃软软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在长椅上。 此时,杨君绝头发半干未干,风一吹,他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姐,这里面别有玄机,晚点我们查清楚。” “好。”杨萦玉心疼地摸了摸娃娃的脸,隐隐约约有半个红色的掌印。她眸光一冷,会是谁冒充她? 有些话到嘴边,杨萦玉却没说,转而道:“楚玉治好曹沁的脸了吗?” “听说好了,现在她正在曹府做客。” “好,”杨萦玉轻笑:“你可看到刘伯伦的样子?” 杨君绝当然有所耳闻,说当初洛阳第一丑男,可谓美得动人心魄。他闷闷一句:“我可不想看。” “呐,姐姐就知道你不开心了,”杨萦玉来到他身边,内力一起,将他湿润的长发梳理着:“行了,在姐姐心里,君绝永远是最好的。” “嗯?那我哪里最好看?”他转过身,双眼亮晶晶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爱美的人,杨萦玉心中早有数:“你哪里都好看,不过你眼睛最好看。” 果然,杨君绝开心地眉眼一弯:“比刘伯伦还好看?” “这可不一定。”不料,杨萦玉并不配合。 “哼。” “哈哈,”杨萦玉难得一笑:“你第一,永远第一。” 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看着杨萦玉一颦一笑,甚至连最轻微的动作都不放过。 一只手,猛地将暗处的人拖走,飞速离开小院。 应公公冷声道:“清音,你好大的胆子!” 眼前这个唤清音的女子,低下头:“回大天命,清音只是想试试,这些年的努力,是否已经成功。” 应公公眼睛一沉:“一一没认出你,你的确很成功。” “清音自知擅自出手试验,的确有违命令,下次绝不再犯!”清音低下头,态度还算诚恳。 “我是否原谅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的想法。” “就凭这一张脸,王想必也舍不得罚我。”清音掀开面纱,一张清丽的脸呈现在应公公的面前。 这个清音,竟然和杨萦玉长得一模一样,眼睛、眉毛、嘴唇、脸型,和杨萦玉没有明显的差别,就连笑起来,也是分不清真假。 应公公冷哼一声,寒意森森:“王可以创造你,也可以毁了你。” 清音一愣,随即不以为然:“他不会的。” 正当应公公要说什么,清音身后传来一声冷言冷语:“会。” 清音一怔,这是王第二次和她说话。她回过身,杨君绝立在不远处,眼眉清冷至极,杀气萦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风雨前夕 “王。”清音转过身的时候,杨君绝还是微微一怔,她的确和杨萦玉十分相像。 不过,仿品始终是仿品,清音身上的气味,并不是轻轻淡淡的,而是有点杂,还稍微有点烈。 最重要的是,杨萦玉永远不会对他这么屈膝俯首,而清音会。 清音是地司中最任性的人,因为自己被改造得和杨萦玉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就算自己犯了什么错,天命和王都不会责罚她。 她眼里的骄傲,对于杨君绝而言极其不应该:“清音,你以下犯上,冒犯一一,是为大罪。” “王,我只是想出奇不意地试试,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我。”清音自持有道理,一脸不知悔改。 应公公暗暗摇摇头,样子可以改变,但是脾气却很难移改。清音自小就在夜城,出了名的刁蛮,由于她被定为杨萦玉的复制品,所以大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杨君绝冷声道:“削。” 清音一怔,他第一次对她说话,是十年前走在她面前过,点了她:“就她。” 那时候,她还是恶人级别,因为他伸出手一点,所以立马升为了地司,当时她很高兴。后来她才知道,被他这么动了动手指头一点,她余生都要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清音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和杨萦玉极其相似:“王,我……” 杨君绝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相反,他极其看重规则。就是因为每个人都不敢轻视夜城的规则,所以夜城才有今天的规模。 清音稍微特殊一点,但是她也不存活在规则之外。杨君绝想她一定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惩罚:“一一是将来的夜城王,而你只不过是地司。以下犯上,在夜城中,从来都是死罪。” 他态度不急不躁,十分柔和,但是却让清音慌了:“王……” 杨君绝的头一点,应公公手中的匕首一出,“咻”地一身,瞬间立在清音的身后,他一手捂住清音的嘴,另外一只手,快速地将她小指头削下! “呃……”清音眼眸一大,闷喝一声,痛得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在夜城,凡是犯了大错的人,杨君绝都会给一个机会,只是削掉一根小指,以示警戒。 “啊……”清音一声低鸣,晕厥了过去。 杨君绝冷声道:“让清音认清自己的位置,否则不止这样的惩罚。” “是,王。”应公公擦了擦匕首上的血,云淡风轻。杨君绝不是普通人,他是夜城王,能留下清音一条命,也是因为夜城花费了更多特别的心思去培养她。 夜城中,以能力高低排列众人的顺序。清音是地司中的最末位,是为八地司,因为她除了样子和杨萦玉一模一样,就再也不会其他任何技能。 她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只会认字读书、弹琴作画以及下棋。所有的地司,都是从地狱一样的训练中一步步升上来的,个个内力高超,心狠手辣。唯独清音,像足了一个贵族小姐,作作诗、弹弹琴,就能站在地司这个位置上。 所以,清音也是夜城最文气的女子。 有才者,向来自傲。所以像杨萦玉这样温润的一品棋士,世间少有。 一品棋士,杨萦玉六岁就已经到达了这个级别,可谓天才之姿。魏国有九品棋制,其中: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其中,一品的入神,便是变化不测,而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而屈人之棋。 清音只不过是有了杨萦玉的形,而没有杨萦玉的神。若是以棋品来论清音的智谋,任性妄为的她,估计连九品都排不上。不挫挫清音的锐气,怎么让她和杨萦玉更相像? 杨君绝命应公公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调教清音,否则以她这样鲁莽的行事风格,并不能成事。 清音的神,不需要和杨萦玉多靠近,因为清音注定是要陨落的。她只需要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代替杨萦玉去死,那么她就完成了任务。 杨君绝回到院子的时候,手心里躺着巴掌大的白兔子,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而杨萦玉正在下棋,十分专注。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 “啪”的一声轻响,令她随即抬起头:“刚才出去,是去买这小家伙?” “嗯,”杨君绝明朗一笑:“好不好看?” 杨萦玉兴趣不大,却不忘表扬:“好看,给一一当玩伴吧。” 她现在的生活,虽然比在山里热闹了些,可终究冷清。一一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孩子,这样的生活状态,对孩子来说并不好。 “行。”杨君绝将小兔子放在一一的旁边,怕冷的小家伙倒也不生疏,贴着一一的手臂就睡了下来。 “姐,这乌鹭,你要下多久?”杨君绝敲了敲棋盘,他最喜欢在她专注下棋的时候,在她旁边说说笑笑,非要吵她。 杨萦玉也不气恼,望着棋盘盈盈一笑:“赢了,就不下了。” “姐,为什么有的有才之人,会骄傲不已?” “嗯?”杨萦玉将视线拉回来,杨君绝很少一本正经地问问题。 “说嘛。”杨君绝摇了摇她衣袖,全然不觉旁边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鄙夷地看着他。 “真正有才之人,无论多出色,都会谦逊,哪怕这谦逊的模样是伪装出来的。你看到的骄傲人物,都是小角色。” 杨君绝似懂非懂:“但曹景明那么嚣张,他也是小角色?” 杨萦玉一笑:“他有才,但是在历代皇帝之中,曹景明不算特别出色,但还是不错。” 杨萦玉评价人,从来都尽量不偏不倚,即使是她的仇人。她过分的理智,是杨君绝难以接近她的重要原因。 杨君绝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眼角一瞥,忽然看到一个娃娃正双眼发亮地望着他。 一一嘟着嘴,王在杨萦玉面前,为什么会这么温顺? “醒啦?你礼物。”杨君绝淡淡一句,指了指他身边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一一低头一看,似乎把今天遇到的惊吓,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小娃娃哈哈大笑:“谢谢三哥!” 他捧起兔子,杨君绝还没来得及阻止,娃娃“嗷呜”一口就咬下去。兔子痛得嚎了一声,一一圆圆的眼睛立马凝住,现在的糯米团子,还有声音? 杨萦玉“噗嗤”笑出声,摇摇头:“一一,那是兔子。” 一一伸出手,摸了摸嘴巴,呜……有几根白毛。娃娃定睛一看,果然是兔子:“哇!好可爱!谢谢三哥!起火吧!” 起火?杨君绝和杨萦玉无语地对望一眼。 一一捧起兔子:“应公公说,兔肉最好吃啦!” 兔子被娃娃抱着,四肢扑腾,似乎在强烈地反对这个小吃货的提议。 杨萦玉扶额:“一一,它是你的小伙伴,不能吃。” 一一望向她的时候,有着极其明显的戒备心理。杨君绝来到他面前,摸了摸兔子,表面是在抚慰一一,却是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人不是姐姐,是清音。” 一一立马惊愕地瞪大眼睛,难道那人就是传言中,和杨萦玉特别像的地司?他竟然没认出来。 “乖,不吃兔子。”杨君绝摸了摸他点头,别有他意。 一一捧着兔子的手缓缓地放下,乖巧地点了点头。杨萦玉走过来,坐到一一的身边,娃娃的敌意明显降低了不少:“姐姐……” “来说说,为什么觉得是姐姐劫持你呢?” “因为当时好害怕,认错人了。那个人是一个女子,和姐姐一样高啊。” “小白痴,”杨君绝语重心长地道:“这就是你依据?回来对姐姐又哭又闹的。” “哦呵呵,”一一干笑一声,杨君绝戏演得挺好:“一一笨嘛,以后一一再也不会这样了。” “没事就好,恐怕是夜城人吧。”杨萦玉若有所思,一一和杨君绝对视一眼,两个人继而连连摆手。 “应该不是。” “嗯?”杨萦玉望着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他们这么有默契了。 一一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人家都说,夜城现在的人都变侠义了,这个打我的女人,不可能是夜城的人。” 杨萦玉怀疑自己听错了,侠义?正义从来和夜城的人没有半丁点关系。 杨萦玉柔声问道:“一一,如今洛阳城大家都这么说?” 这个真的是实话,一一点点头,数起了手指:“最近我和安老夫人上大街上玩,好多人都说起了夜城人。” “他们做了什么好事?”杨萦玉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颇匪夷所思。 “比如说一个王阿婆的孙女不见了,是夜城人送回来的,还有城西张大叔的儿子不见了,也是夜城人找回来的。百姓们可高兴了,都表扬夜城人呢!” “我估计是夜城人故意拐去,然后又送回来。” 一一和杨君绝滴了一滴冷汗,被她发现了……天命那群粗人干的事情,果然躲不过聪明人的眼睛。 “还有……”心虚的一一,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一件真正的好事,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假装在想事情,突然眼睛一亮:“还有!夜城人给一些药铺派钱,让它们免费给百姓治病呢!” 杨萦玉沉思一会儿,让杨君绝和一一紧张不已。 “这个倒不错。” 她话音一落,杨君绝顿时轻松了起来,他和一一对视一眼,就让好印象从现在开始吧。 太极殿,王皇后立在焕帝面前,提出异议:“陛下,本宫不认为杨楚玉是曹乐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飞蛾扑火 焕帝当时正在手执黑棋,专注地望着棋盘,旁边的战事喜讯,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何况是王皇后这样傻得可以的话。 “陛下。”王皇后凝眉,虽然她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可是但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一定要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焕帝对这个皇后,虽然说不上多爱,但也没有多差。除了偶尔的不耐烦,她的话,焕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见她在这里僵持着,焕帝放下指尖的黑棋,冷声道:“皇后有何高见?” 回想起杨萦玉这个人,王皇后笃定地道:“臣妾认为,杨楚玉虽然和……文秀长得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曹乐平。” “嗯,继续。”焕帝点点头,王皇后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暗暗一喜:“臣妾认为,杨楚玉的长姐杨萦玉,反而有更大的嫌疑。” “这个人我查过。”不料,焕帝一句话,就让王皇后语塞。 焕帝似乎并不打算解说他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冷冷地看着王皇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就这么一瞬间,王皇后心里翻江倒海,他查了?难道杨萦玉真的只是杨楚玉的帮凶?那为什么杨萦玉却更具备王者之气?难道杨萦玉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可以为杨楚玉赴汤蹈火? “皇后,你可还有异议?”焕帝眼眉一挑,冷得不行。 王皇后的喉咙干燥,她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液,随即道:“不知陛下查到了什么?臣妾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 为了以后这个女人不在自己的耳边叨扰,焕帝冷言冷语:“杨萦玉,生于荆州江夏郡杨家,她和杨君绝是当地一个土绅杨劳的儿女。杨劳英年早逝,抛下妻儿,后来杨氏也病逝。杨君绝继承家产后,无心经营,便和杨萦玉住进了深山。而杨楚玉,则是他们后来收养的。” “陛下,”王皇后摇摇头,这不能用来判断杨楚玉就是曹乐平的依据,身世完全可以造假:“臣妾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有什么猫腻?”这一句反问,焕帝极其不悦,他今天已经有足够的耐性。 可是一时半会儿,王皇后也不敢断定,她沉默了起来。焕帝冷哼一声:“朕听闻,最近你老是打探松阳。皇后,你安安分分当你的后宫之主便可,不要横生是非。不然,朕能给你王家什么,也能收回来。” 因为一个松阳,他竟然用王家的地位来威胁她!王皇后柳眉一凝,暗暗咬了咬牙,表面却不动声色。 “近日来,良弟有劳皇后照顾,筒粽你就不用天天做了。”说罢,焕帝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可是,杨萦玉威胁她的话,言犹在耳,王皇后坚持道:“陛下若是不吃,便是伤了臣妾的心,好歹吃一口。” “滚。” 显然,焕帝的耐心已经用尽。王皇后心里一凉,点点头:“是,臣妾告退。” 王皇后退下后,焕帝依然紧皱着眉头:“最近皇后可有异样?” 至始至终,焕帝从来都没有终止过对王皇后的怀疑,这些天,她对他未免关心过头了。廖公公摇摇头:“回陛下,娘娘一直在中宫尽心尽力地照顾良亲王,以及管理后宫,并没有奇怪之处。” “那她为何无端端怀疑杨萦玉?” 无端端,证明焕帝已经抓到了重点。而廖公公却不太明白:“陛下,您的意思是?” “杨萦玉是楚玉的长姐,听闻她很聪慧,你猜,王皇后为什么怀疑她是曹乐平?”焕帝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 “奴才听闻,皇后已经私下见过杨萦玉。” “这个正常,”焕帝喜欢从表面看本质:“平日里,凡是有洛阳的新人入宫,皇后都会和新人的家长见面。楚玉的家长,也只有杨萦玉。但是,仅仅凭一次见面,她就怀疑曹乐平是杨萦玉,这未免说不通。” “陛下,难道您是说?” “皇后明知道朕不喜欢曹乐平,于是皇后便指杨萦玉是她。朕想,在杨萦玉的手里,捏着皇后的把柄。皇后估计是希望朕,杀了杨萦玉。” “那陛下,现在要不要召见杨萦玉?” “不必打草惊蛇,我要看看皇后要做什么。”焕帝摇摇手,冷笑一声。曹乐平果然非同一般,一动,就动到他的后宫来了。 “是。”廖公公点点头,随即就沉默了起来。 可焕帝望了一眼棋盘,道:“只是,杨楚玉身上并无贵族之风,朕也有些怀疑。” “陛下,曹乐平身为九公主,当年只有七岁。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哪里还是以前的金枝玉叶。” 焕帝点点头:“有理,你说她为什么还愿意进宫?她在我身边,是更能搅弄朝局,但极其危险。” “九公主情智向来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毕竟松阳在陛下手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有趣,”焕帝一笑:“她小时候就是一个胆大的孩子,如今她剑走偏锋,我倒是很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动得了我的江山。” “陛下英明。” “既然皇后提出来了,找个时间,去见见杨萦玉吧。” “陛下,您亲自去?” “对。”焕帝眸光一闪,“对了,杨楚玉不仅治好了曹沁,还给刘伯伦恢复了脸?” “是的,她和当年的文秀,一样出色。” “嗯。”焕帝嘴角上扬起一丝微笑,像是在夸他一样。 而杨楚玉居住的小院中,刚刚从曹府回来的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杨萦玉。 “姐姐。”她情绪高昂,满脸都是笑意,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杨萦玉柔柔一笑:“曹府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一开始,曹沁还不拿正脸看我。我就对曹相国和曹夫人说,当初我是被夜城的人设计,所以误伤了曹大公子。而我,只给曹沁治了左脸,他们自然不敢对我怎么样。剩下的右脸,就要看他们态度好不好了。” 楚玉其实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她得意地一笑,满不在乎。 杨萦玉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你在洛阳,就不用躲躲藏藏了,等一下跟姐姐回去吧。” 听到这话,楚玉犹疑了,杨君绝在那里,她想回,可是又莫名地害怕。 “怎么了?” “姐,我还是自己住吧。”杨君绝和一一都是夜城的人,杨楚玉只求平安,不想回去再得罪他们了。 “这……”杨萦玉犹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姐姐不勉强你,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来找我们便是。” “嗯。”杨楚玉盈盈一笑,爽朗至极。 杨萦玉轻声道:“王皇后找过我了。” “谁?”楚玉不敢相信。 “中宫之主。” “你知道,为什么焕帝要娶你吗?”从现在开始,杨萦玉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杨楚玉进入一个永远不可逃脱的牢笼。 “不知道。”显然,楚玉到现在依然很疑惑。 “因为,焕帝怀疑你是曹乐平。” “谁?”楚玉一愣,这个名字好陌生。 杨萦玉娓娓道来:“那次皇后召见我……” 烛火微跳,楚玉认认真真地听了曹乐平的故事之后,大惊失色:“可是,我并不是啊。” “是的,就是因为你长得和文秀像,所以他们就怀疑你是曹乐平。” “真是荒唐,焕帝若是怀疑我是曹乐平,那我就是他侄女,为何还要娶我?”楚玉的反应,和大多数人一样。 “历史上,皇室中有姑姑嫁给外侄的,这倒也不算怪事。唉……只是,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楚玉,你还是别进宫了。”这一次,杨萦玉再次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 在杨萦玉眼里,进宫无疑就是进入一个地狱。 可是在楚玉看来,这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她兴奋地道:“姐姐,既然他认为我是九公主,那么我就是啊。” “楚玉……” “要落,就要落在最高的枝头上。”楚玉这句话,把杨萦玉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 “姐姐,九公主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我打听过她的棋品极高,是魏国当年出了名的一品棋士。除此之外,我不大了解。” 楚玉高兴地点点头:“原来是她,我下棋也不错。” 当年楚玉在青楼的时候,经常与雅士下棋,棋技倒也不错。她依稀记得,有人夸过洛阳有一个公主棋技高超,但是随着年月过去,那段历史楚玉再也不愿再回忆。 她是一个在泥泞中爬起来的人,所以她极其渴望青天白日、朗月清风。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死,不过是头点地。 但是穷,却是毕生的折磨。 楚玉再也不要过无权无势的日子,她要借这个机会,飞到最高的枝头上,当一只傲视他人的凤凰。 她握着杨萦玉的手:“有没有办法,让我更像曹乐平?” 杨萦玉摇摇头:“姐姐不是宫中之人,哪里懂得?” 楚玉微微失望,却眼睛立马一亮,一一之前不就是在宫中的吗?既然他是夜城人,那么这个娃娃手里,一定有她想知道的事情。 “在想什么呢?” “姐,没。”楚玉开心地一笑,看来,得好好讨好这个娃娃才行,“姐,等一下我和你回去看看一一吧,我挺想他的。” 深宫似海,血雨腥风,而楚玉甘之若饴,趋之若鹜。杨萦玉心里微微一酸:“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惊心动魄 今天杨萦玉的小院很是热闹,楚玉为了靠近一一,答应回来几天。而按照约定,今天魏东棠等三人,也会过来做客。 杨萦玉有条不紊地准备糕点和茶水,杨君绝悠悠地在旁边看着她忙进忙出,杨萦玉看他的时候,他才装作认真地看几眼琴谱。 楚玉从早上就开始缠着一一,一一搂着兔子一点都不想搭理杨楚玉,学着兔子咂巴着嘴巴:“嗷呜、嗷呜。” “一一,来说说皇宫的见闻啊,二姐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一听到吃的,他才瞥了她一眼:“三哥教我,不能因为吃的而向别人低头。” “别听他的,”楚玉低声道,美丽的大眼睛闪着灵光:“这也不算低头,是相互合作。” 一一摸了摸兔子的头,偷偷看了一眼杨君绝,见他没有留意这边,于是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楚玉还没有开口,一一伸出了十根嫩嫩的手指,他要十只烤鸡,不能再少了。 楚玉不太明白:“呃?” 一一甩了一个白眼,压低声音:“烤鸡……十只……” 还以为这小娃娃有什么高要求,楚玉一听,连连点头:“这个好办。” 一一嘻嘻一笑,逗了逗兔子的尾巴,逗得兔子嘤嘤叫。 开心的一一奶声奶气地问道:“二姐想知道什么啊?” 如此亲昵的称呼,楚玉极其不习惯。她呵呵一笑:“你可知道前朝九公主?” 一一明亮的大眼睛一沉,继而闪了闪:“知道啊,这皇宫里面的人,哪个人都知道。” “来,快跟二姐说说。”楚玉将一一拉到一边,开始了密聊。杨君绝余光瞥了一眼,将手里的琴谱放下,目光始终追随着杨萦玉。 杨萦玉此时正在沏茶,洛阳的好茶很多,她依然选择了老君眉,香气清淡,回味悠长。 “姐……”他正打算开口喊她一声,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气氛瞬间凝住了。 而杨萦玉正在倒水,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在门口,并且正用狠辣的目光看着她。 杨君绝正要起来行礼,焕帝对他摇了摇头,杨君绝眼眸微微一眯,慵懒地靠在柱子上,假装配合。 一身便衣的焕帝,立在门口看着杨萦玉的一举一动,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时而不屑。 提着茶壶转过身的杨萦玉,忽然看到焕帝,全身立马发麻,却又极快地平静下来。她莲步轻移,来到院门疑惑地问道:“这位大叔,有事吗?” 焕帝两道剑眉之下的眼,隐藏着深深的仇恨和恶毒,杨萦玉自然能看出来,但是却把它解读成为一个旅人的焦虑:“是要喝水?” “嗯。”焕帝沉沉地应了一声,继而点点头。 杨萦玉随即转身回到院中的木桌上,倒了一杯茶,然后给他捧了过去。 焕帝接过茶杯,象征地喝了一口,又把茶杯递回给杨萦玉。 整个过程,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杨萦玉。而不远处的杨君绝也高度紧张,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只要焕帝敢动杨萦玉,他便能将他拦下。 而焕帝暗暗地在用内力压迫杨萦玉,一点点试探着她的承受力。 对于杨萦玉而言,这点儿内力并不算什么,但是她并不希望焕帝认为她的病已经近乎痊愈。 “咳咳。”杨萦玉扭过头干咳了一声,脸色潮红,眼还咳出了泪水,“不好意思,最近身体不适。大叔要是累了,不嫌弃的话,可以进来坐坐。” 杨萦玉“吱呀”一声打开只有半人高的院门,焕帝犹疑地看了一眼她,这女子眼眸清亮,声音轻柔,倒也不像有攻击性的人。 焕帝闷哼了一声,随即走入了这个朴素的小院。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背影,他的声音,每一夜都出现在杨萦玉的梦里。 他的一切,就像是粗壮的藤蔓,紧紧地捆着杨萦玉,让她每一晚都痛彻心扉。 十年来,她想象了无数遍和他见面的时候,会有如何悲愤的心情,或者是有多少不甘的眼泪,但是现在真正见面的时候,杨萦玉的心依然像被藤蔓紧紧缠着,不能呼吸,麻木不仁。 焕帝走进屋里,楚玉一听有人来了,赶紧收起了话题,和一一玩着兔子:“你要是喜欢,二姐给你再买十只兔子。” “不要。”一一扭过头不买账。 “行,你要我还不给你呢。”被扫了面子的楚玉,也不和这个小孩子计较。她寻思着要帮姐姐招呼客人,一抬头看到焕帝,她就愣了。 显然,楚玉没想到这么快就再遇到这个皇帝。 “你……”她正要行礼,心思却乱如麻。一一说,九公主和焕帝是仇人,那么她该怎么表现,才会让自己更像曹乐平? 为了不显得突兀,楚玉聪明地往后退了一步,再次表现出和上次一样的惶恐:“姐……” 杨萦玉闻声而进,见焕帝正在和楚玉对视着,便挡在楚玉面前:“这位大叔,请你出去。” “哦?为什么?”无论谁真谁假,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有意思。 “我家二妹是未出嫁的女子,大叔你这么看着,实在有违礼数,”杨萦玉一脸敌意,又转过头道:“楚玉,别怕。” “听人说,你对这个妹妹甚为爱护,看来果然如此。”焕帝自在地坐下来,又淡又冷。 “你什么人?”杨萦玉小时候经常这样问他,小时候爱玩,老是问他是谁。焕帝总是很有耐心地说是她皇叔,可是这个答案明显是错的,事实告诉她,他是她这辈子的仇人。 “姐姐,他就是……”楚玉正要说,焕帝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让楚玉一下子噤了声。 “我不管你是谁,给你一杯水喝,就算是我家的善举。千万别以为我们好欺负,虽然我们年幼,却不怕流氓。”杨萦玉顺手抄起一条棍子,一双杏眼警惕地望着焕帝。 演技满分。 杨君绝在旁边暗暗表扬了一番。 不料,焕帝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来来来,爷今天告诉你,你这个妹妹,我是要定了。” 杨萦玉眼中冒出怒火:“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焕帝站起来,一股强大的内力压迫了过来,杨萦玉的胸口满满都是闷气,她强忍着咳嗽,和楚玉退后了一步。 “咳咳。”强大的内力压迫,令杨萦玉脸色更加地通红。 杨君绝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手心微微出了汗,但只能不动声色。 焕帝的内力,醇厚而炽热,一旦压迫过来,会令人经脉猛地收缩,疼痛不已,再加上灼热感,会让人十分地难受,恨不得将皮剥下来。 杨萦玉倔强地将楚玉挡在身后,始终和焕帝坚持着,一滴滴热汗从她白皙的额头下滚落,她吞了数口唾液,都没能缓解喉咙的燥热。 “大!胆!”正当焕帝和杨萦玉僵持的时候,一个兔子被猛地甩在了焕帝的屁股上,又被一一迅速地接住。 “岂有此理!你敢欺负我姐姐!”一一叉着腰,仰着头对着焕帝吼道! 楚玉赶紧对这个娃娃摆摆手:“嘘……” 一一正起兴,哪里听得进去,他叉着小蛮腰,仰视着焕帝,吼道:“你还瞪我!你人高了不起啊!年纪大就可以为老不尊啊!你敢欺负我姐姐!我跟你没完!” 那个完字,被一一拖得又长又尖。焕帝眼一冷,一把提起一一:“吵死了。” “放开我!我咬你啊!”一一四肢扑腾着,一伸出小嘴就要咬过去,无奈四肢太短小,都碰不着焕帝。 “放开我弟弟!”杨萦玉喝道,焕帝回望她一眼,她整个人忍不住地哆嗦一下。 演技爆棚。 杨君绝不动声色地又表扬了一番。 “咻!”不料,杨萦玉竟然真的出手了! 只见她手中的木棍,被倾注了内力,猛地向焕帝窜去。冰冷的内力,如果寒风一样,劈开了焕帝面前的空气。 焕帝一惊,这丫头的内力不容小觑! “咻!”焕帝一个回身,瞬间移动,他一手提着一一,另外一只手掐住了杨萦玉! 杨君绝的神经,立马绷紧。一一“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你这个哪里来的禽兽,放开我姐姐!” 楚玉一见,眼珠子一转,深呼吸一口气,立马喝道:“曹景明!你放开她!” 焕帝猛地望向她,惊得楚玉身体暗暗发颤,但是,她目光始终坚定:“她是我姐姐,不允许你伤害她!” “曹乐平。”焕帝闷闷地道出这个名字,他的头低着,嘴角都在上扬。 楚玉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极强,她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造就了她机敏的反应能力。 一一絮絮叨叨跟她说的曹乐平之事,她已经全部背下:“曹景明,你杀了我全家还不够,连我养姐你也不放过?” “呃……”此时杨萦玉的脸已经通红,又慢慢地转紫。 楚玉双目满满都是愤怒,这样的眼神,焕帝真是太熟悉了。当年,还是七岁的她,就是这么看着他,然后再从他面前跑掉。 焕帝缓缓松开掐住杨萦玉的手,她终于得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杨萦玉拍了拍难受的胸口,杨君绝满脸担忧,正要走过来,她却抬起头,冲着他一笑。 养了楚玉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有让杨萦玉失望。 此时,杨君绝一瞬间觉得惊心动魄,哪怕是一点转折,她都在预料之中,到底有什么是杨萦玉没有计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瞒天过海 焕帝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在楚玉的身上:“你不怕我了?” “怕,”楚玉吞了一口唾液:“但又如何?” “好!有骨气!”焕帝哈哈大笑一声,这个曹乐平终究没有让他失望,性子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一一跑过去,扶着杨萦玉:“姐姐,你有事没事啊?杨君绝!你看什么看,不用叫大夫啊?” 杨君绝一脸黑线,立在原地不动。这可把一一急坏了,他白了杨君绝一眼,连忙拍了拍杨萦玉的后背,让她舒服些:“不怕不怕啊。” 小手温热的体温,让杨萦玉好生感动。她喝了一口茶:“没事……” 等缓过的杨萦玉抬起头,望着焕帝,咬牙切齿:“流氓!” 她内力刚起,就惊动了刚到院门的安檀等人,魏东棠和刘伯伦身手矫健,立马冲了进来。原本打算大战一场的他们,一看是焕帝,立马大惊失色、行礼:“臣等拜见陛下!” 杨君绝也跟着跪了下来,毕恭毕敬,有模有样。而这么多人当中,唯独杨楚玉没有跪。她挺直腰板,立在焕帝的旁边不吵不闹,却有拒人之态,不愿意靠焕帝更近一些。 “嗯。”焕帝点点头,但并没有让这些人起来的意思。 杨萦玉惊愕着,但这次惊愕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因为一一。 小娃娃蹦到焕帝旁边,叉着小蛮腰,一脚狠狠地踩到了焕帝的脚上,还要喊得声嘶力竭,誓要为杨萦玉讨一个公道:“皇帝了不起啊!皇帝就可以欺负我姐姐啊!” 杨萦玉大惊,生怕焕帝再次对他下手,连忙挡在了一一的面前。 焕帝凝着眉头看了一眼一一,现场的气氛一度凝固。一一反瞪着焕帝,一脸的舍生取义。 焕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是一声大笑:“哈哈,曹乐平,你这个养弟和你小时候很像啊,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一样倔。” 杨君绝看了杨萦玉一眼,在她耳边低声道:“姐,不是说你小时候很乖的吗?” 杨萦玉暗暗白了他一眼,谁没有调皮的时候。她拉着一一伏跪在地上:“草民杨萦玉拜见陛下,方才有眼无珠,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责罚。” 焕帝还没有开口,一一就对着焕帝喊道:“不许罚!” 焕帝忍住笑意,一脸严肃:“冒犯皇帝之罪,难道不该罚?” “不知者不罪!而且,刚才是你故意试探我姐姐的!被冒犯了,活该!”一一挡在杨萦玉面前,扬起傲娇的小脸,视死如归。 杨萦玉连忙把一一拉到一边,诚恳地道:“陛下恕罪,我这四弟自幼有点不正常,望陛下海涵。” “嗯,”焕帝点点头:“这小娃娃挺聪明,也有理,朕就不罚了。杨萦玉,你是曹乐平的长姐?” “回陛下,我是楚玉的长姐。”她的谦恭,令焕帝很满意。而这个回答,却也极其巧妙。 “你何时收养了她?” “楚玉十六岁之时,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年了。” “嗯。”焕帝应了一声,这点和他查到的一样。 焕帝打量了一番杨萦玉,鄙夷地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魏东棠,问道:“刘伯伦可在?” “臣在。”刘伯伦上前一步,低头准备领命。 “抬起头,让朕看看。”焕帝已经知道杨楚玉治好刘伯伦之事,既然碰上了,自然得验证验证。 刘伯伦一抬头,便令人眼前一亮。 焕帝点点头:“长得很好,洛阳城中,又多一个美男子了,可喜可贺。” “谢陛下夸奖。”刘伯伦虽然表面淡定,可身子还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而原本应该开心的双眸,却布满了晦暗。 “是谁治好你的脸?”焕帝这个问题一出口,杨萦玉的心紧张了起来,她对刘伯伦并没有足够的信任。 刘伯伦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回陛下,是杨楚玉。” “嗯,好。”焕帝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了杨萦玉,一一警惕地用小身板挡在她面前,又是一脸的视死如归瞪着焕帝。 “杨萦玉,你身为曹乐平的养姐,便是她的家长。她将择日进宫,朕晚些时候会让人送来帖子,到时候你挑个日子……” 焕帝的话还没有说完,杨萦玉便打断了:“敢问陛下,为何要娶我妹妹进宫?” “嗯?”焕帝冷声道,“朕想娶谁就娶谁,难道要什么理由?” “草民已经从皇后处得知,陛下以为楚玉是曹乐平,草民对陛下的认知不敢反对,但是楚玉不管是什么人,始终是我的妹妹。后宫并不合适她……” “姐!”楚玉意图打断他,焕帝手一挥,不让楚玉说话。 焕帝眼冷着:“你继续。” 杨萦玉直接抛出结果:“草民不同意妹妹进宫。” “哼,”焕帝已经许久没看到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了:“朕,非要她。” 说罢,焕帝大袖一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恭送陛下。”魏东棠等人冒出了一身冷汗,而杨萦玉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今天杨楚玉所面临的一切,原本是她承受的,焕帝这个男人真恐怖…… 第二次和焕帝面对面,杨萦玉成功瞒天过海,而这一步,决定了楚玉以后将来的去路。 只是这一次,她显然没有在石室的冷静和淡然。被压力压迫过的她,只觉胸口发闷,头疼不已。 杨萦玉为了让焕帝走到这步,费尽心思。而轻轻松松的焕帝如今还没有任何反击,她只觉压力越来越大。 “楚玉,姐姐虽然怕你入宫受难,但……恐怕真留不住你了。”杨萦玉看了她一眼,幽幽说完一句话后,再也不多话。 不知为何,看到杨萦玉如此无力的模样,楚玉心里有些不忍。而杨君绝关切地扶起杨萦玉后,楚玉的妒火又升了起来,她淡淡地道:“姐姐,人各有志,你不必为我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刘伯伦轻声地问道。 楚玉抬头看了一眼,这哪里还是她当初看到的模样!刘伯伦一双眼很是深邃,和寻常人不一样。 “你父母是异域人?”楚玉的话刚出口,刘伯伦的脸色微微一变。 往日里,魏东棠最擅长打圆场,今天他怔怔地望着杨楚玉,方才焕帝的话犹如一个炸雷响在他的耳边,现在依然有着回响,令他整个人僵着。 他望着楚玉,杨萦玉望着他,空气有微妙的气氛。 “你……真是九公主?”魏东棠双眸带泪,唇角微微一颤,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了嘴边。 楚玉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冷漠是应对所有情绪的最佳选择:“是又如何?” 一一说,曹乐平儿时最好的玩伴,除了弟弟松阳,就是魏东棠。楚玉狐疑地望着他:“魏东棠,你还记得我?” “我如何不记得?”魏东棠反问一句,安檀和刘伯伦对视一眼,魏东棠多年来,都对曹乐平这个名字念念不忘。 “魏东棠!我是乐平!开门!开门!有人追我!” 杨萦玉眼圈微微一红,她还记得,当年的她逃出宫城的时候,两个鞋子都是湿答答的血。她已经无处可去,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魏东棠。 可是她在魏家外拍了好多下门,哭得声嘶力竭,魏家的大门依然紧锁。 那时候的她就知道,魏家也参与了叛变。 天大地大,真的只剩下她一人。 还没有搞清关系的楚玉冷着脸:“记得又如何?” 说罢,她回身进了屋。在魏东棠的眼里看来,她始终都没有原谅他,所以不肯相认。他垂下头,泪中星星点点。 安檀拍了拍他肩膀:“别这样。” 十年来,愧疚令魏东棠辗转难眠,他没有想到见到她竟是这么一个场景,他哽咽道:“我深感羞耻。” 在魏国苟且过了十年,魏东棠从未忘记当年的拍门声是多么地着急,她的哭声多么地焦虑。 身为臣子,他不忠。 身为国民,他无耻。 “当时你还小。”安檀这句安慰,也许对于魏东棠来说,能缓解他心里的苦楚。但是在杨萦玉听来,竟分外可笑和凄凉。 安香头也不回地引开叛兵的背影,在杨萦玉的眼里隐隐约约地闪现。 “都别站着,坐……”由于被焕帝内力压迫,杨萦玉喉咙干涩,声线像带着微微的哭音。她转身,将院里的茶水端了进来。 她刚一走近,魏东棠就激动地问道:“萦玉娘子!乐平是你在哪里收养的?” 杨萦玉没有回答,杨君绝接过话:“江夏郡,当时她重病在身,我们在山边看到她,于是带回家治好了她。” “噢……”魏东棠喃喃一句:“你们不知道,她是乐平?” “当一个人换了名字,便和之前的人生挥别。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是曹乐平?每个人都怀疑她是,你们说她是她就是?不管她是谁,她只是我妹妹,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她是曹乐平了,行吗?”杨萦玉一番话,令魏东棠等人无言,生生把很多疑问都压了下来。 而在楚玉听来,杨萦玉是在维护她,为了她以后遭受更多的质疑。 正当这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阵欢笑声传来:“杨君绝就是在这院子,姐妹们快来!” 没等众人反应,一群女子衣袂飘飞、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杨萦玉一怔:“什么人?” 杨君绝眼一冷,除了清音,七个地司都在了。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妩媚无比,拿出腰牌:“回各位郎主、杨姑娘,我们来接杨公子去天明楼。” 原来历代第一琴师,都要在天明楼呆够三天弹琴,让妙音和天下人共赏。 如果有人看上第一琴师,还可以买到府里,多少钱,琴师说了算。 一一眼眸闪出了金光,琢磨着要把杨君绝卖多少钱,但是姐姐一定不愿意。 不料,杨萦玉爽快地道:“各位失陪,我得陪君绝走一趟。” 领头的红衣微微一笑:“杨姑娘,天明楼只邀请琴师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争风吃醋 杨萦玉一愣:“我是他长姐,也不能跟着去?” 一一在旁边拼命对杨君绝眨眼睛,虽然杨君绝第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可是那么凶,只能执行第二步计划了——让杨萦玉吃醋。 天明楼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是洛阳最迷人的温柔乡,男伎女伎个个貌美如花不说,还要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凡进去的人,都不思归。 不过,一一这个孩子,显然忘了思考杨萦玉的情况。 杨萦玉点点头:“那我便不去了。” “我也不去。”杨君绝坚决地回绝。 原本得意的一一,又傻眼,杨君绝怎么又不按剧本走? “无碍,君绝先去,这毕竟是规矩。我这里有魏君等人陪着,你不用担心。”杨萦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轻声地劝说道。 正是因为这样,杨君绝才不愿意。他一走,杨萦玉就和一群男子独处了。 安檀见他始终凝眉,便上前一步道:“杨君不必担心,你先去天明楼,我们会和萦玉娘子稍后就到。” 一一也恍然大悟,他对七个穿得姹紫嫣红的女子道:“就是!没邀请姐姐而已,等一下我们自己花钱去!” 地司们暗暗一笑:“小公子说得是,等一下我们等你喔。” “哎,好!”搂着兔子的一一眼睛闪了闪,姐姐们都好漂亮啊…… 杨萦玉轻敲一下一一的小脑袋,小小年纪,倒是色。 女子们的笑声如同银铃响着,领头的红衣女子更是妩媚生姿,她上前一步,柔柔一句:“琴师,请。” 杨君绝看了杨萦玉一眼,这计划一点胜算都没有,还没让她吃醋,他已经醋罐子打翻了。他瞥了一眼魏东棠三人,对杨萦玉道:“姐,要快点来。” “好。”她柔柔一笑。 杨君绝依依不舍地又看了杨萦玉一眼,在七个女子簇拥下走了出去。 女子个个娇媚,嘻嘻笑笑不停:“杨公子,你长得好生俊俏呀!” “就是就是,可有婚配呀?” “哈哈,若是没有,在我们姐妹中挑一个嘛!” “哎哟,这屁股翘得呀!” “嗯哼,公子好身材呀!” “……”杨萦玉听着调笑声,这就太过分了啊。她的脸都红了起来,现在的洛阳女子真是越来越开放了,竟然能对一个陌生男子摸来摸去,最重要的是,杨君绝的脾气竟然这么好?难道真被女色迷了眼? 一一在旁看着她的表情,暗暗鼓掌,地司们做得好,初见成效。 这边杨萦玉控制不住地乱想着,那边杨君绝等人刚一离开她的视线,立马就换了一种画风,由妩媚多情变得萧瑟冷漠。 领头的红衣女子收起笑,婀娜的身子也正形了,她冷声道:“王,天明楼已经聚集了一群要看你的人。” 杨君绝点头:“其中有什么特别?” 红衣女子是大地司一音,她低声道:“曹相国的大公子曹沁,势必要将今年的第一琴师买下来。上一年天明楼将程幕买下,留在了楼中,程幕的名声令天明楼敛财不少,令曹沁眼红不已。” 天明楼,明着是一个寻欢问乐的地方,但是背后的靠山可是不简单。能在洛阳黄金地段敛财的人,自然是皇族。而天明楼背后的靠山,是王家,也就是王皇后的娘家。 所以天明楼几乎年年都能收下第一琴师,这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杨君绝神色冷峻,嘴角上扬:“那今年,就让曹沁买下吧。” “是。”一音点点头,七个女子请杨君绝上了马车后,簇拥着马车往天明楼去。 而洛阳宫城,焕帝刚刚回到太极殿,廖公公见他神色还不错,便迎上来问道:“陛下,可顺利?” 焕帝点点头,心情不错:“这曹乐平的性子和小时候没多大差别,就是没了公主的气场。不过,她的小弟有点好玩,哈哈。” 好玩?廖公公从未听过焕帝用这样的形容词。 “嗯,”焕帝一笑:“还有那个杨萦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地方的人反而不胆怯,敢跟朕起冲突。” “陛下,杨萦玉的父亲杨劳在江夏郡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周围的人都说杨劳是一个侠义之士,不仅宅心仁厚,还内力高强,杨萦玉和曹乐平毕竟有姐妹之称,她这么护着妹妹实在情理之中。” 焕帝点点头:“是的,杨萦玉这性子像他爹,那杨君绝在一旁都不敢多言,杨萦玉就是把弟弟妹妹都惯得懦弱了。你挑了几个近的好日子,给杨萦玉送去,让曹乐平早些进宫。” “陛下,您真的确认杨楚玉就是九公主?”廖公公还是狐疑。 楚玉大呼他名字的样子,又浮现在焕帝面前:“是,样子像、性子也像。她姐杨萦玉手里,一定是有王皇后的把柄。但朕没问,我想以杨萦玉的想法,是为了曹乐平进后宫之后,不让皇后欺负她妹妹。” “她这姐姐,当得真是用心良苦。” 焕帝用手点了点头:“嗯,她们有想法,也有趣。” 廖公公一笑:“陛下,第一琴师的争夺,今天就要开始了。” “杨君绝比往年的琴师长得都要好看,他又是曹乐平的养弟,今年不知道王家有没有本事留住第一琴师,”焕帝若有所思,顿了顿:“王家敛财凶猛,该停了。” “陛下英明。” “但是千万也别让曹家夺得琴师。” “是。”廖公公点点头,随即就要退下去,刚走几步,焕帝把他叫住:“摆驾,看松阳。” 廖公公脸微微一凝,随后还是扯着嗓子道:“陛下摆驾乐府!” 随着梅琴被偷,松阳的心也跟着不见似的。他整日怔怔地坐在床前,任是谁叫他,他都没有反应。哪怕是焕帝来到了他跟前,他也失神地望着窗外,既不行礼,也不看一眼。 焕帝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他,转头问道:“三琴被偷,还没头绪?” “陛下,已查明是夜城人所为,他们中的一个地司觊觎这三琴已久,所以命人来偷走。”廖公公根据打探的情报,由头到尾阐述了一番。 “这群混账,”焕帝极其不悦,他挥挥手:“严密追查,抓到夜城人要留活口。” “是。”廖公公退下,顺手关上了门,将焕帝和松阳留在了屋内。 “松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松阳缓缓地转过头来,年轻的脸庞上,有一丝疑惑:“红华埋在何处?” “你问朕,朕问谁?”焕帝语调明显冷了许多,他随意地坐下,将来意说明,“你姐姐快要进宫了。” 说罢,焕帝笑了笑,眸中不是欣喜,而是恶毒。 松阳望着他,久久没有回话。焕帝冷哼一声:“曹乐平和你一样,已经没什么皇族风范。在你姐姐进来之前,你这小身板……” 焕帝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语气一冷:“暂时还保得住。至于你以后是生是死,得看你姐姐会不会做了。你猜猜她进宫是干什么?” 松阳默然不语。 焕帝哈哈大笑一声,像是在讲天方夜谭:“她想来抢我的江山,交到你的手里,是不是很可笑?啊?哈哈哈哈!” 焕帝猖狂地大笑,只有松阳面前,他才会显露这么桀骜不驯的一面。他伸手“啪”地一巴掌,将松阳扇到一旁:“我告诉你曹商!做梦!你和曹乐平只会死在我手里!” 说罢,焕帝大袖一甩,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而出。 松阳被这么猛地一扇,脚步一踉跄,就跌坐在角落,一个黑色的掌印浮在脸上,他沉默地缩在墙角,把头埋在了两腿当中。 “唉……”暗处的应公公摇摇头,十皇子这情况,该不该让九公主知道? “姐姐?”只听松阳淡淡地呢喃一句,这个词好陌生。 而此时,杨萦玉在安檀、刘伯伦的陪伴下,来到了天明楼外。 魏东棠则留在了小院,他要陪着楚玉,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今天的天明楼,分外热闹。楼外挤满了吱吱喳喳的人,男女参半,都是来看杨君绝的人,。 “听说今年的第一琴师,特别年轻?” “何止,这琴师还长得极其好看。” “有安檀好看?” “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内,杨萦玉听着这番议论,百感交集。她看了一眼安檀,此时他眉头一皱:“想不到今天这么多人,恐怕进去都难。” 刘伯伦点点头:“这情况还真是少见。” “我方才已经派素丹来定座了,只要能进去,倒不是难事。”安檀看了一眼拥挤的男男女女,他一个男子自然没事,可是萦玉娘子大病未愈,挤在这些人当中,说不定会伤了她。 “让开!回避!”正当惆怅之际,一声冷喝传来:“让道!曹大公子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刘伯伦一笑:“自动开路的人来了,我们跟在曹家队伍的后面,自然能进去。” 曹相府的人,行事一向很高调。只见曹沁戴着半边面具,一脸阴郁地走了下来。众人虽然惊诧,但纷纷噤声,谁都知道这个大公子脾气有多不好。 “哎呀,兔子不要跑!”正当所有人都自动让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兔子蹦到了曹沁面前。 一一蹦了出来,两只手抓好了它:“你调皮喔。” 一个小厮喝道:“哪里来的小破孩!一边去!” 一一立定身子,幽幽地看了曹沁一眼,曹沁一脚踹向小厮:“闭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旧人有情 曹沁绕开一一,领着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哼!”一一皱着鼻子,冲着曹沁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这一幕,被杨萦玉看在了眼里。跟在曹沁队伍后的她,将娃娃一抱,抱进了天明楼:“你认识曹沁?” “不认识。”一一奶声奶气地回答,他只是想看看曹沁的脸被杨楚玉毁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带了半个面具,一点意思都没有,真是扫兴。 “乖,曹家我们招惹不起。”楚玉和曹家并没有彻底地冰释前嫌,为了让她能够顺利地进宫,现在不能惹事。若是惹急了曹家的人,曹相国的心狠手辣,杨萦玉一直很清楚。 “噢。”一一似懂非懂,对于这么一个敢叉腰对焕帝大吼的小孩,惹不起是什么概念,他哪里懂得。 杨萦玉等人顺利地进入天明楼,上次来这里是为了救楚玉。杨萦玉打量着四处,去发现四处都是亮晶晶的目光,跟着安檀、刘伯伦,想不引起注意是很难的事情。 两个大美男,引来众人的欢呼和赞叹。安檀文秀特立,刘伯伦貌美气质佳,不少女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俩,并且对走在他们前头的杨萦玉,表示了深深的厌恶和妒忌。 这个女子长得如此一般,有什么资格让两个大美男护送?最重要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粉琢玉雕的娃娃,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这女子一身青衫白衣,衣服也不是贵重的面料,一定是这个娃娃的女奴。 想到这里,围观的女子们心里好受了些,目光也更加地鄙夷。 洛阳人的势利眼,杨萦玉岂能不知,如果这些眼光是利箭,她早就万箭穿心。 她充耳不闻,稳稳地抱着一一,进入安檀事先就订好的雅间。雅间在二楼,在一楼演奏台的右侧,坐在雅间,便可清晰地听见楼下名伶的演奏。 而曹沁,就在隔壁的雅间。 “嘤嘤嘤。”嘈杂的环境,让小兔子不安,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的。一一摸了摸它,嘟囔道:“你也急了吧,三哥怎么还不出来?安檀,你陪我去找三哥好不好?” 一一刚问完,安檀就向杨萦玉投来询问的目光,她点头表示默许。 于是安檀抱着一一,一一抱着兔子,下了楼左拐右拐来到了杨君绝等待出场的地方。 刚进门口,胭脂水粉的香味就迎面而来。 “哎哟,小公子来啦?”一音和五音迎了上来,一一呵呵地傻笑,姐姐眼睛好大,皮肤好白,嘴唇好红呐…… 要不是五音的玉指将娃娃嘟起来的嘴巴堵住,他就要亲到她的脸了。五音指了指兔子,幽幽一笑:“我能摸摸吗?” “能啊!”一一开心地点点头。 五音嫣然一笑,向着兔子伸出手,可临了,忽然一转,竟轻拧了安檀的脸一下。 安檀的脸立马红了起来,调戏,光明正大的调戏。 “噗哈哈哈!”七个地司笑了起来, 五音捂着小嘴笑着,她是地司中最会调戏男人的女子,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人。见安檀脸色红得跟苹果一样,地司们纷纷捂着嘴笑他拘谨害羞。 天明楼有七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是夜城中地司级别的领军人物,她们数年来潜伏在这里,卖艺不卖身。白天,她们是巧笑嫣然、秀气婀娜的美娇娘,一到夜晚,她们便是无血不欢的侩子手。 见大家都围着安檀笑,被冷落的一一翻了一个白眼,地司一个个都是见色忘友,小娃娃蹦到杨君绝旁边,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杨君绝听罢,点点头:“真的脸变了?” “可紧张了,姐姐盯着那些地司,就差没出去拽住她们!准是吃醋了,可又肯承认。”一一满脸坏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身为将来的夜城王,他现在整天不务正业,管着杨君绝这痴男的情感事,他这个娃娃也是操碎了心。 但没办法,杨君绝也不务正业,应公公想说一一也是无从下口。 “记得,等一下会……”一一又在杨君绝耳边说了一堆悄悄话,听得杨君绝连连点头。 临了到杨君绝要出场的时候,一一和安檀退了出去。 可等回到雅间的时候,杨萦玉不见了。一一没好气地问刘伯伦:“我姐姐呢?” 刘伯伦一怔:“萦玉娘子说去找你们,你们没看见她?” 安檀和一一对视一眼,疑惑地摇了摇头。 很快,一一哀嚎一句:“难道我姐姐走失了?” 事实上,杨萦玉已经离开了天明楼。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天特别不对劲儿。不是因为杨君绝,而是因为一一、还有那七个女子…… 杨萦玉来到一个小胡同的暗处,静候着。很快,一个人闪了出来:“公主。” “应公公。” “公主殿下,今夜杨君绝花落谁家,都决定着朝廷的阵营如何变化,您怎么看?” “按照原计划,我认为应该还是王家。” “如今出了变数?”应公公从未见过她这么不确定的样子。 “应公公,上次我让你查夜城的事情,可有进展?” “回公主,还没有。” “应公公最近办事效率有点低。”杨萦玉眼一冷,语气却依然轻柔。 正当应公公解释什么,杨萦玉话锋一转:“我明白调查夜城不是一朝半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加上最近夜城的举动有点怪,实在令人琢磨不透。你先从小处入手,兴许会有突破。” “公主指的是?” “一一。我怀疑他是夜城人,后来他被人劫持,虽然受了惊吓,可是毫发无损,这不符合常理。” “遵命。”应公公点点头,清音出手试探一一这件事,过于突然,引起杨萦玉的注意并不奇怪。 “应公公,”杨萦玉望着天上弯弯的上弦月,语气轻柔却又冷然:“你猜今年是谁抢得第一琴师?” “如公主所说,应该是王家。” 杨萦玉眼睛一闪,语气轻柔得让应公公心里十分忐忑:“今天我忽然觉得,应该是曹家。” 应公公低头:“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来到洛阳之后,我太顺利了。你说,是不是有不知道的势力在背后帮我?比如……”杨萦玉顿了顿,望着应公公道:“夜城。” 应公公皱着眉头:“九公主,怎么可能?夜城已经和皇族对抗多年,它被视为洛阳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会帮我们?” “今天我看一一和曹沁有对视一眼,他们之间明明认识,而一一却对我撒了慌。一一还对夜城的印象不错,真是奇怪。” “公主无须多虑,待老奴前去查明。” “好。”杨萦玉点点头,应公公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胡同当中。 最近身边的人,无论是杨君绝还是一一,都让杨萦玉产生了疑惑。刚才在天明楼,她听着悠悠的丝竹声,忽然觉得是时候一个人静静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依靠在墙上,一遍遍梳理来了洛阳后的一切。 在潜伏的十年中,她的生活很简单,和杨君绝一起生活,暗暗关注松阳的动态,再无其他。 而来到洛阳后,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顺畅。 计划太顺利了。 虽然杨萦玉有足够的自信,但毕竟计划提前了三年,她早就做好了突发事件的控制准备。 可是,并没有意外。除了楚玉被夜城人卖去天明楼。 而夜城这个举动,令楚玉陷入了被困牢笼的状态。正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极其渴望自由的楚玉才会答应进宫。 在楚玉的世界里,唯有落在最高的枝头上,她才能获得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夜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而一一,又是什么人? 杨萦玉思考着,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一股酒气迎面而来:“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她回过头一望,正准备一手了结这个登徒浪子,却整个人一怔。 这个人是少年模样,约莫十九岁,右眼皮上有一粒黑痣,不偏不倚就在眼尾。 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呵呵一笑,然后颓然地坐在地上,拿起酒哗啦啦倒入口中,咕噜咕噜几口后,望着杨萦玉一笑:“独自夜行,一定也是伤心人吧。” 杨萦玉不应不答,静静地望着少年。 “听说了吗,曹乐平回来了,”少年摇了摇酒瓶:“噢,你也不知道曹乐平是谁。” 少年痴痴一笑,自问自答。 杨萦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回家?” 这个问题,似乎猛地戳中了少年的痛点,他望着面前的土墙,目光却飘渺,他喃喃一句:“我没家。” 他低声哽咽了两声,又灌了两口酒,靠在土墙上痴痴地笑了笑,醉眼朦胧。 “早点回去吧。”杨萦玉心一揪,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少年拽住她裙摆,喃喃自语道:“这地方,是我和她以前偷偷出宫来的地方。你为什么来这里?” 杨萦玉喉咙被利物割伤了一般,说一个字都痛得厉害:“无意游荡至此,公子不必多疑。” 司马世安,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婚嫁旧约 她僵着身体,回忆似乎要和空气一起融化在夜色之中,并且渗进她的皮肤,令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微颤抖。 “九儿,你看洛阳当中,可有你喜欢的公子?”当杨萦玉不过六岁的时候,惠帝就操心这个女儿的人生大事了。 “九儿还小,九儿不想出嫁。” “哈哈,现在朕给你物色好,到时候九儿成人便可以嫁了。司马家和魏家的公子,我看很是出色,九儿喜欢哪家?” “都不喜欢,九儿不嫁。” 杨萦玉当时断然拒绝了惠帝,但是惠帝思前想后,还是为杨萦玉和司马世安指了婚。 司马世安,司马家的嫡长子,今年十八岁。由于司马家族根基深厚,这个少年自小就自诩不凡。小时候,在杨萦玉这个九公主面前,他都是自带几分傲气,心思深重,不像魏东棠般开朗爱笑。 惠帝将爱女指给了所谓的忠臣,想不到一年后,这些所谓的忠臣,竟纷纷投到了曹景明的阵营之下。 十年前的宫廷之变,将朝廷的人洗了一遍,朝廷格局大变,唯独魏家、司马家、曹家、王家四大家族依然傲然屹立。 杨萦玉内力一起,将裙角从司马世安的手里抽走:“夜深露重,公子保重。” 她声音清淡,没有一丝异样。 杨萦玉走出几步,忽然身后一声冷笑:“呵。”随后就没有了声音。 他呼吸时深时浅,司马世安似乎带着酒意睡过去了。杨萦玉眼睛一闪,这才是她认识的他,即使喝醉了,也是冷到至极的一个人。 杨萦玉加快脚步离开,关于这个人,她现在不想接触太多。毕竟当年在赐婚之后,她和司马世安在大人的有意安排下,感情越来越深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在朝夕相处之下,司马世安也跟她越来越亲近:“九儿,你会煮茶吗?” “不会。” “你怎么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 “因为九儿是公主啊。” “公主应该什么都会才是,以后你要嫁我的。” “九儿不学,因为我是九公主。”那时候的杨萦玉很傲娇,除了醉心乌鹭,其他女学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司马世安虽然总是对她这里不满、那里不满,但是谁要是打扰到她下棋,他总会很凶:“没看见九儿下棋?” 痴汉一样。 回忆起这些,杨萦玉的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眼里眉间却弥漫着一丝冷意。她快步回到天明楼外,原本应该被丝竹之音萦绕的天明楼,竟然传来了打打杀杀的混战声。 “给我砸!” “杀!” “挡住!” 她一惊,君绝。 楼外有很多不怕死的人伸长脖子在看热闹,她挤进人群,里面利箭横飞,血气弥漫。杨萦玉在人群中快速地搜寻着,杨君绝不在,一一也不在。 “让开。”杨萦玉拨开人群,就要冲进去,却被一个人拽住了手。 是刘伯伦:“娘子,里面危险。” 危险又如何,杨萦玉急声问道:“杨君绝呢?” “还在里面。”方才情况太过特殊,而一一吵着闹着要去救杨君绝,刘伯伦和安檀唯有先把小儿拉出来再说。 “何事?” “曹家和王家人打了起来,还有程家。” 程家?杨萦玉疑惑:“程幕的程?” 刘伯伦点点头:“正是,程幕的大哥在听了杨公子的弹奏之后,竟然上台去闹。曹家和王家为了保护杨公子,先是同一阵线,后来不知道怎的,两家却又互打起来。” 总之,一团乱。 “我进去看看。” “危险!”刘伯伦伸出手拦住她,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大病未愈的弱女子。 杨萦玉皱眉:“刘君,你可愿意护我?” 杨君绝就在里面,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担惊受怕? 她眸里的光芒,像是一点点绽放的芳华,亮得刘伯伦一怔,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足为谈:“我自然愿意护你。” 精致的外貌赋予了他更加深情的眸子,杨萦玉的脸似乎被他的目光烫热了,她视线微微一躲:“那……我们进去吧。” 高大的刘伯伦立马点点头,两把剑赫然在手。 双手剑。 杨萦玉一怔,在羽林军中,刘伯伦的武功一定能排得上前五。双手剑极其实用,在战斗中具有极高的战斗力。 “走。”刘伯伦立在她前面,领着她就往前面走去。 利箭、血液、尖叫、怒吼在天明楼内来来去去,令杨萦玉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人是谁人。刘伯伦在前面开道,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十分安全。 杨君绝并不在演奏台上,难道已经被什么人劫住了?杨萦玉的面前,曹家和王家的侍卫和仆人厮打在一起,完全忘了本来的目的。 这两家一直有宿怨,只不过今天才爆发出来。 “爷我打死你!” “来啊~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杨君绝!”杨萦玉喊着,可是周围都乱哄哄的,他在哪儿? 内力窜飞,令杨萦玉头发凌乱地迎风而飞,显得更加地失魂。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她,她焦急的眼神,惶恐的表情,竟令他有一点点开心。 要不是有一把冷冰冰的刀搁在他脖子上,他现在立马就会冲上去抱住她。 程萧内力一起,又逼近杨君绝的脖子一点:“那是你姐姐?” “嗯,”杨君绝眼一冷:“杀我是因为听到了徐琅的曲子?” 此时,一个曹家的人冲上来,程萧手起刀落,将那人了结后,又把刀架在杨君绝的脖子上:“是,你为什么有我夫人的琴谱?” “因为我杀了程幕,所以徐琅以琴谱赠之。” “是她……让你杀了我弟?”程萧声音明显一抖。 “正是。” “她为什么不杀我?”夫人被爱弟占有,他身为兄长,为了不让家丑外扬,只有忍着。 可是程萧没有想到,徐琅会用这种方式去解决。 杨君绝漠然:“不知。” 一丝丝杀意,从程萧的牙缝中挤出:“既然你杀了我弟弟,那么就拿你姐偿命!” “噢。”杨君绝应了一声,拿把刀架在他脖子倒是没事,可对姐姐有了杀心,这种人怎么能留? 正巧一个侍卫又提剑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杨君绝猛地伸出手,在程萧后背猛地一打,猝不及防的程萧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刀离开杨君绝脖子的同时,程萧被对面的侍卫一劈,砍伤了手臂,痛得他哀嚎大叫。 杨君绝退后一步,头一侧,手一拨头发,装作凌乱不堪,他嘴唇一抖,泪水就出来了:“姐……” 这演技,哼。一一在暗处既崇拜又不满地看着王,看来自己和王的演技差距还是极其大的。 他这一声呼唤虽然轻,可是因为用内力震出去,被杨萦玉敏锐地接收到了,她头一转,就望见了角落里的他:“刘君,君绝在东北角。” “走!”刘伯伦双手持剑一路开路,杨萦玉心急如焚,杨君绝如此失措的模样,让她的心不由地心疼一下。 这么心疼,姐姐这是眼瞎!一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杨萦玉知道这个人是夜城王,估计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曹家和王家的人打得个个鼻青眼肿,伤痕累累。杨萦玉一路过去,都有不少人在倒地呻吟,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好不容易靠近杨君绝,她一步上前,扶着他的肩膀:“不怕不怕,姐姐来了。” 她手掌的温度,的确能令他一安。忽然,一声尖叫传来:“住手!若再动手!我就把我三哥杀了!你们吵得我都不想做人啦!” 只见只到杨君绝膝盖的一一,提着剑大声地喝了一声,天明楼内微微地回荡他的声音。 打斗的人停滞了三秒。 真是胆大,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杨萦玉显然有点愣,一一很聪明。 果然,大家见杨君绝一脸严肃,于是停下了手。曹沁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瞪了一眼王家的王熙:“哼!” 王熙是王皇后的大哥,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可是现在衣服却显得狼狈不堪,他瞪了一眼曹沁,和他齐齐来到了杨君绝的面前。 “曹家嫡子,曹沁……”这个还没说完,王熙就插上了话。 “王熙见过杨公子,不知今年杨公子可有意入我王家?”王熙言语之间都是自信和得意,毕竟自己的妹妹是皇后,历年来的第一琴师都是王家的囊中之物。 “哼,”曹沁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听闻焕帝早就不满王家如此疯狂地敛财,所以他也是自信满满地:“何必这么着急,人家琴师还没有开口。” “别吵!”一一喝了一声,两个大老爷们如此多嘴多舌,实在令人厌烦。 曹沁和王熙见这个小娃娃是杨君绝的弟弟,便也不计较,还赔笑:“小公子说得是。” 杨萦玉手心暗暗出着冷汗,显然,王家和曹家都自在必得。 “我去曹家。” 杨君绝的回答,令王熙极其震惊。 与此同时,杨萦玉也浑身发麻。 果然,杨君绝在擅自改变她的计划,以及格局。 “啊哈哈哈!”曹沁开怀大笑,这杨君绝果然识相! 杨萦玉转过头看了一眼杨君绝,他好陌生。此时的他,冷静而又笃定,方才表现的惊慌已经全然没有了。 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更靠近刘伯伦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王者相逢 王熙以为杨君绝这个来自小地方的人不识相,所以才会这么胆大,他不得不提醒:“杨公子,王家诚心诚意,不惜和曹家大打出手也要夺得公子的青睐,不知道公子为何选择曹家而不是我?” 曹家得意地一哼,拍了拍王熙的肩膀:“当然是因为人家杨公子眼光好了,哈哈!” 曹沁半边脸眉开眼笑,实在开心得不行,有杨君绝意味着来年曹家财源滚滚啊! 杨君绝见王熙依然赖在原处,没有退步的意思,于是指了指在地上哀嚎的程萧:“本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方才这个人劫持杨某的时候,是曹家的侍卫救了我一命。” 王熙脸一白,仅仅因为如此?曹沁哈哈大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杨君绝顿了顿又道:“再者,曹大公子是一个开怀大度的人,之前我姐与他有恩怨,但是曹大公子都不计较。这一份恩情,杨某怎么也得还。” 这下,曹沁听不懂了,他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一眼杨萦玉,没啥矛盾啊。不过只要杨君绝来曹家,管他怎么说呢! 王熙不服:“王某一向不知杨家和曹家有何恩怨,杨公子可千万不要欺我!” 此话三分质疑,七分威胁。 杨君绝淡淡一笑:“杨某岂敢对国舅爷造次,我二姐杨楚玉上次不小心误伤了曹大公子,令曹大公子面容损毁,曹公子不计前嫌,招我入府,杨某实在感激。” 杨楚玉是杨君绝的姐? 曹沁懵了,他原本还打算等杨楚玉治好他的脸后,把这个贱人给剁了,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杨君绝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沁一眼,曹沁是一个聪明人,他对着王熙点头:“听到了没有!本公子是用人格魅力来吸引杨公子的,你有吗你?” 曹家是焕帝当年篡位的功臣之一,即使王家有一个皇后在,但是曹家向来气盛,老是和王家针锋相对。 而今时今日曹家打破了王家霸占琴师的这一件事,注定要引起动荡。 王熙暗暗捏了一下拳头,他行了一个礼:“那王某只有尊重琴师的选择了。” 就在众人僵着的时候,疼得嗷嗷叫的程萧匍匐在地上,目光狠狠地望向杨君绝。这 目光,被准备转身离去的王熙看见,不由怒从心生:“程萧,胆大妄为,竟敢劫持第一琴师,杀之!” “郎主!”程家的侍卫一听,纷纷想要上前护主,可现在是国舅爷下的令,被王熙怒视一眼后,大家就再也不敢乱动了。 自己的弟弟也是第一琴师,就是死在杨君绝的手里啊,程萧摇摇头,忍痛叫着,想要为弟弟讨一个公道:“国、舅爷……” 王熙冷哼一声,他身后的侍卫内力一起,利剑立马刺入程萧的胸口,直断心脉。 程萧手脚痉挛了一会儿后,气绝而亡,头依然转向杨君绝所在的方位,死不瞑目。 “恭送国舅爷。”曹沁语气轻浮,满满都是笑意。 天明楼随着王家的离开,终于安静了许多,一一满意地坐在一个破破的椅子上,奶声奶气地问道:“可以回家了吗?一一好困。” 杨君绝一听,望向杨萦玉:“姐,走吧。” 不是,曹沁一听,拦住他问道:“那不知……杨公子何时来曹家?” “心情好的时候。”杨君绝冷冷地甩下一句话,拉着杨萦玉的手就往外走。 一个小厮蹦出来,望着杨君绝的背影道:“郎主,此人太嚣张,要不要教训他一顿?” “滚!这叫有气质!你懂什么!有才的人都这样!”曹沁满意地点点头,他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笑得呵呵地。 “是是是!郎主说得是!”小厮谄媚地一笑。 自始自终,杨萦玉在整个过程,除了关心杨君绝之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任由他的手牵着,今天她才发现,他虽然还是一个清朗的少年,可是已经足够独挡一面了。 一一蹦蹦跳跳地在两个人后面跟着,过了一会儿,小儿停住脚步:“刘伯伦,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刘某想问小公子,安檀在何处?他刚才不是和小公子在一起?” 一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忘记告诉他了:“五音把他拉走啦!” “五音?” “就是天明楼的姐姐呀!他们估计在做羞羞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去打扰呀!要不安老夫人抱不到小娃娃,会生气的!” 一一像个小大人,嘻嘻地坏笑一声,摇头晃脑:“不要跟着我们哟,去找安檀吧!” “好。”今夜虽然横生是非,但是杨萦玉已经安全,刘伯伦对一一行了一个礼后,转身就去找安檀。 “嘻嘻。”一一坏笑了一声,五音姐姐,一定要使出你的招数勾引刘伯伦。这样,王就少一个情敌啦。 小娃娃转过身,却发现前面走着两个人不对劲儿。他赶紧退后几步,大人解决问题的时候,小孩子不能太八卦。 杨萦玉一路上都很沉默,杨君绝捏了捏她冰凉的手:“姐,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眸子微微一转,他的动作依然那么温柔,可是为什么她竟然感受到害怕? 就今晚的情况来看,现在的形势,对于杨萦玉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曹家和王家成功起了矛盾。 而曹沁也将会和楚玉冰释前嫌,楚玉进会顺畅很多。 而最重要的是,因为徐琅,杨萦玉曾经很恨这个弱女子的夫君,因为程萧不作为,只顾面子,不顾徐琅的死活,这等于间接杀了徐琅。 但是因为徐琅没有委托,所以杨萦玉不会杀了程萧。而今天,程萧如杨萦玉的愿,死了。 而且不会给杨家带来任何麻烦。 难道,杨君绝是从她身上学到了面面俱到又全身而退? 不,哪怕是她自己,都无法做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越想,手指越发地冰凉。她的手想从杨君绝的掌中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君绝,”杨萦玉深呼吸一口气:“你长大了。” “嗯。”杨君绝话音未落,杨萦玉继续道:“所以,你就可以擅自改动我的格局?” 按照杨萦玉的计划,今年依然应该由王家取得第一琴师,因为目前为了松阳的安全,她不能得罪王皇后。 “姐姐。”杨君绝一句话也没有辩解,只是委屈地低下了头。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干净的瞳眸似乎有委屈和泪水。杨萦玉心一软,轻叹一口气:“以后做什么事情,先和姐姐商量一下好吗?” “嗯……”杨君绝乖巧地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杨萦玉在担心什么,所以他会保证松阳的安全。 杨萦玉凄然一笑,柔声道:“松阳在宫中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每一天生活在生死边缘,姐姐不得不警惕和小心。所以君绝,冒进有时候是好事,但是现在稳妥最重要。你年少气盛,姐是管不了你了……” “管得了。”杨君绝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最怕她这样有意无意的疏离。 “那……” “以后我全听你的。”去他的权谋和格局,杨君绝只要她别这样若即若离。 一一八卦地“噢”起了嘴巴,若是夜城的人知道杨君绝这样花痴的德性,杨君绝身为王的面子可往哪里搁。 “呃!”忽然,一个人打了一个嗝,一股酒气迎面而来。 一一的小胳膊被某一个人拽住,死活挣脱不了。小娃娃大叫:“姐姐!有坏人!” 话音未落,杨萦玉已经来到一一身边,她伸出手正要用内力推开揽住一一的醉汉,却愕然停住。 一一满脸嫌弃地望着眼前的脸:“姐姐……这谁啊?” 是司马世安。 他方才醉醺醺从巷子里出来,看见这娃娃有点眼熟,就上前拉了一把他,果然很眼熟啊。 司马世安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一一,醉眼朦胧:“你……你是谁?” 一一扭动着小胳膊:“变态,放开我!” 司马世安想了想,醉意更浓了:“不太像,又有点像。你是……曹商?” 杨萦玉一听,差点落泪。果然,在熟人眼里,一一和松阳真有几分相似。 她含泪望着司马世安,不发一言。 什么伤,什么喜。一一向杨萦玉发出求救:“姐姐。” 杨萦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喝道:“放开!” 司马世安醉眼一抬,望向她,上前一步:“曹乐平?” 杨萦玉浑身一震,冷声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杨君绝警惕了起来,他来到杨萦玉的身边,将她挡在了身后:“想干什么?” 从方才杨萦玉的反应来看,这可不是普通人。 她刚才明明有一点慌。 司马世安松开一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内力一起,要推开杨君绝。 而杨君绝却纹丝不动,司马世安冷笑一声:“洛阳竟有这样的高手,我是司马世安,公子是哪位?” 听到他亲口报出名字,杨萦玉的心立马噗通地停了一下。 司马世安?杨君绝冷着眼,眼眸一冷,谁啊这是。 一一在旁边挤眉弄眼,示意杨君绝趁机打残他!母亲呀,这可是强劲情敌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情敌之乱 “到底是哪位?”司马世安浓浓的酒意迎面扑来,杨君绝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出来,这满脸都是桀骜不驯的人,必定是洛阳城中顶级的富贵公子。 只是,但凡有点名头的人,应公公都会给足信息,但是关于司马家,杨君绝只是了解到很表面的东西,甚至不知道司马家的人有什么特性。 见两个人僵持着,互相打量。杨萦玉没来由地慌,也许是怕伤着哪一个,她轻声道:“好了,君绝,该回去了。” 杨君绝倒是想松手,但是司马世安不断地用内力压迫他,死活不放。 “啊哒!” “嘭!”一一搬起酒坛,冷不防地砸向了司马世安的脚。 “呃!”司马世安显然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小屁孩偷袭,正当他怒视着一一的时候,杨萦玉轻轻一挥袖,一缕幽幽的白气窜入他的鼻尖,他眼睛一翻,颓然倒在地上。 “好!”一一鼓掌,还是姐姐厉害。 这边杨萦玉等人和司马世安小打小闹,那边中宫已经弥漫着怒火。 “娘娘……”灵叶的额头微微地渗着冷汗,皇后最近发火的频率越来越高,宫女们都胆战心惊。 “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曹乐平可真是好本事!” 王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天明楼就是王家的摇钱树,而天明楼之所以能让那些人洒金抛银,大多都是冲着每年第一琴师的才情和相貌去,王家从未落空过! 而现在曹乐平还没有进宫,就在宫外动她的娘家! “陛下那边是什么动静?”王皇后揉着太阳穴,真真头疼。 “陛下也正生气呢。”灵叶刚才去打听了,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因为太极殿大门紧闭,只听见里面有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哼,曹家可不是什么善茬,曹相国本来就重权在握,如今又多了一棵摇钱树,恐怕风头会更盛。”王皇后自言自语,分析者利弊,灵叶在旁只敢点头不敢吭声。 “你说程萧要杀了杨君绝?” “是。”灵叶点点头。 “哼,程幕死的时候,就是曹乐平干的。但是陛下不肯告诉外人,就一个人在那里琢磨。现在程家的两个儿子这样死了,恐怕程家的两个老东西都想不明白。” “娘娘说得是。” “大哥也真是的,竟然这么冲动,把程萧也杀了。原来本宫还可以将程幕作为把柄,奈何现在大哥也掺和进去,不好办。” 杀了第一琴师,是大罪。日后曹乐平进宫,王皇后有的是把柄,可现在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论起谁手里的把柄多,她和曹乐平真是彼此彼此。 王皇后愁眉不展之际,一个人走了进来,亲昵地喊了她一声:“黛儿!” 灵叶识趣儿地告退,曹良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在王皇后面前一笑:“黛儿出去玩好不好?” “本宫正烦忧着,不去。”王皇后忽然觉得,像曹良这样疯疯癫癫,倒是一件好事。 “谁让黛儿不高兴,我就打谁!哼!”曹良一本正经地道,目光里闪烁着的都是真诚。 王皇后目露威光,有何不可? 让曹良杀了曹乐平和杨君绝,有何不可? 曹良只是一个疯子,陛下一定不会计较! 想到这里,王皇后激动了起来。她寻思一会儿后,对曹良招了招手:“过来。” 他双鬓微白,笑容却天真稚嫩:“黛儿你说。” “良亲王,你很喜欢那个琴师?” “是的啊!”曹良笑眯眯地点点头,杨君绝的手那么美! “这样……”王皇后低下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番后,拍了拍曹良的肩膀:“如何?” “嗯!好!”曹良面若桃花,迷得王皇后神魂颠倒。 她一低头,将他柔软的嘴唇一咬,给了他一个香甜的吻。 曹沁家,众人欢喜至极,红灯笼高高挂。 程幕家,哭天嚎地,白布凄然飘飞。 洛阳的贵族阶层,冰火两重天。而杨萦玉的小院中,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杨君绝以受到惊吓为由,紧紧地挨着她。 一一在另外一边抱着她的腿,不停地撒娇:“姐姐,姐姐,三哥他欺负我!” 杨萦玉哭笑不得:“胡说,何时欺你了?” 她可是一直看着这两个人的。 “他看你五十八眼了,我才看你四十九眼。他比我多,哼!” “……”杨萦玉脸红了起来,幸好火光红彤彤,否则便被看见了。 见她不应,一一委屈地道:“姐姐,魏东棠什么时候走啊,他不走,我和兔子今晚没地方就寝呀。” 原来,魏东棠一直守着楚玉,死活不肯回魏家。楚玉在屋内,他就在屋外默默地坐着,不吃不喝,像个木头人一样。 她看得出来,魏东棠因为当年的事情,内疚至极。她摸了摸一一的头,让他别担心:“我去劝劝他。” 此时,一个身影“咻”地在外掠过,清音? 杨君绝眼一沉,随即对杨萦玉道:“姐,你先和魏君说说,今晚他实在不宜在这里停留。” “好,我现在就去。”杨萦玉点点头,留下两兄弟在庭院中烤地瓜。 杨萦玉一走,一一立马警惕地看着杨君绝,防着小人似的:“大的是我的!” “没大没小。”杨君绝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去。一一“啊”地一声,跑了出去。 杨萦玉回过头,见娃娃跑出了院门:“君绝,快去跟着。” “好。” 正合他意。杨君绝起身,立马飞身移动数十步,此时一一已经立在清音的面前,一双圆碌碌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清音,哇,真的是和姐姐好像! 上次清音掐了一一脖子,现在他心有余悸,他怔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清音看都没有看他,直接冲着娃娃背后的人行了行礼:“回禀王,五音死了。” 一一长大嘴巴,不是吧。 杨君绝皱眉:“谁?” “刘伯伦。”清音鄙夷地哼了一声,五音勾引刘伯伦不成,反倒和他起了争执,谁料五音不是刘伯伦的对手,死在了他的双手剑之下。 杨君绝冷冷的目光,移到一一的脸上,一一干笑一声,耸耸肩:“我去看地瓜熟了没有哈。” 说罢,一一小手臂一甩,“哧溜”地回家去咯! “王,如何处理?”清音的脸上,有着夜城人特有的冷峻。但凡惹着了夜城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 “你是如何出来的?”杨君绝记得,按照规矩,清音会被罚面壁。 清音头一低:“天明楼现在突然提高了戒备等级,大天命有令,为了剩余的六个地司的身份不被怀疑,于是命清音前来报信。” “嗯,可有人看见刘伯伦杀了五音?”杨君绝点点头,想必是王皇后紧张了。 “没有。”清音摇摇头,五音是一个聪明的人,在执行与天明楼无关的事情,都会极其隐秘。 “好。”杨君绝点了点头,那就好。 然后没了?清音愕然地道:“那刘伯伦?” 杨君绝冷声道:“他的脸是我姐姐的作品,夜城不许动。” 说罢,他甩袖而去,清音一个人站在沉沉的夜色中,低着头恭送杨君绝。 “唔!啊!天!好烫!”院子里,一一将滚烫的地瓜拋来抛去,一见杨君绝回来了,他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将地瓜递上去,“三哥!请享用!” 他的声音提得很高,特意让杨萦玉知道杨君绝回来了。 这样,杨君绝就不敢打他啦,哈哈。 一一眼里泛着狡黠的亮光,杨君绝把声音压低:“你让刘伯伦勾引五音?” “嗯。”一一的眉毛耷拉下来,谁知道会搞成这样。 “原因。”杨君绝不悦,要培养一个地司,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现在五音死了,无疑是一个大损失。 一一的头垂得低低地:“因为刘伯伦喜欢姐姐,我为了让王尽可能少些阻碍,于是想了这个馊主意。” 杨君绝冷眼一扫,点头:“做得好。” 说罢,杨君绝便进了屋。一一惊喜地抬起头,哇,王是在夸他?可是一想到漂亮的五音姐姐已经香消玉殒,他忧伤地吃了一口地瓜。 屋内,杨萦玉正劝魏东棠回去,因为楚玉一直闭门不见,他也只好听杨萦玉的话:“那萦玉娘子,我明天再来。” 杨君绝脸一抽,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魏东棠行了一个礼,随后匆匆而去,饥肠辘辘的他,是被地瓜的香味活活逼走的。 杨萦玉一边劝,也没有给他开饭的意思,一一更是不搭理他。 一一嘻嘻一笑,眉开眼笑地望着魏东棠的马哒哒离去,哼,让你死皮赖脸。 “吱呀”一声,楚玉捂着肚子出来:“啊,好饿呀!” 一一一听,赶紧抱住自己的地瓜,闪到一边去。杨萦玉怜爱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也是倔,为何不搭理魏君?” 楚玉拼命摇头:“他把我当成那个什么曹乐平,我可不敢跟他讲话,万一被他看破了……” 话音未落,一声尖细的声音打断姐妹俩的对话:“良亲王传召,请九公主曹乐平和杨君绝进宫一聚!” 谁不知道,曹良如今就在中宫。 在这风头浪尖召见,真是居心不良。 杨君绝正要接旨,杨萦玉却拦下:“为何不召我?” 宣旨的公公一笑:“对不起,良亲王只召见九公主和第一琴师。” 这位公公言下之意已经明朗:你算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一眼繁华 随着楚玉和杨君绝的名声与地位越来越高,外貌和才能都没有出色表现的杨萦玉被忽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位傲慢的公公来自中宫,也算是王皇后身边的红人,自己的主子喜欢谁不喜欢谁,他十分清楚。曹乐平只是前朝公主,是焕帝的手下败将,以后曹乐平就算进了宫,也得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下,更何况杨萦玉不过是一介草民。 楚玉反哼了一声,但在杨萦玉的眼色下,她还是行了一个礼,接下了旨。 公公又白了一眼,这才和随从大摇大摆地离开。一一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呸!坏人!” 这个公公一一自然认识,但凡后宫中,哪个人让皇后不开心了,便是这个公公下手谋害人。在他死去的人,没有过百,也有几十了。 “姐,良亲王为何要见我?”楚玉显然有点迷糊,但是她的内心和眼中,对从来都没有去过的皇宫,充满了兴奋。 杨君绝慵懒地坐在门前的长椅上,良亲王已经疯疯癫癫,恐怕要见他和杨楚玉的是王皇后。此行必定凶险,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 “楚玉,姐姐打听过了,良亲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他出了名地十分疼爱九公主。所以,这次他要见你,也不足为怪。”杨萦玉当然知道这次进宫不想上次只为求药,她捏着楚玉柔嫩的手,“一定要谨言慎行。” “有这么恐怖吗?”楚玉眼睛里面都是笑意,洛阳城都那么繁华,皇宫一定更加好看。 “楚玉,冒充曹乐平,你能得到荣华富贵,但是这也凶险万分,你可想好?” “哎呀,姐,你就不要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这可有什么好担心,君绝不是陪着我嘛。” 楚玉大大咧咧,她只管眼前的繁华,哪里还顾得了脚下就是布满荆棘的万丈深渊。 “我明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气死宫里那群老女人。”楚玉神采飞扬,笑颜如花。 杨萦玉摇摇头,轻笑:“楚玉的脸已经够美了,来,既然你已经决定,姐姐跟你好好说说。” 说罢,她拖着楚玉的手进了里屋。 一一拎着兔子,坐在杨君绝的旁边,神秘兮兮地道:“王,这可咋办?指不定是想杀了你。” “嗯。”杨君绝眼眸深邃,他望了望眼前新种的十里香,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 “倒是说话呀,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是也不想你死呀!”一一嘟着嘴巴,揉着兔子的脑袋。 真是直接。 杨君绝冷冷地看了小娃娃一眼:“给曹府报信,就说王皇后明天召见我。” 一一眼睛一亮,嘻嘻一笑:“好!” 屋内,楚玉紧张地看着杨萦玉:“姐,你打探到什么消息?” “别急,”杨萦玉又将烛火提亮了一些:“既然要冒充曹乐平,你不了解她的话,很快就会被人识破。皇宫极其危险。我托安檀收集了很多曹乐平的资料。你现在要好好听,一个字都不许漏。” 楚玉感动地搂住杨萦玉的手臂:“姐姐,你对我真好。” 楚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给她讲的会是曹乐平本人。杨萦玉声线清冷,又带上一丝柔:“曹乐平,前朝皇帝惠帝的九女儿,虽然排行第九,却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也是嫡长公主,身份高贵。” 楚玉连连点头,从今天开始,这个高贵的身份就落在自己的头上了,想想都兴奋。 杨萦玉继续道:“根据安檀找到的旧人,他们都说,九公主异常聪慧,最擅长下棋,为人也孝顺善良,这是她的特点。” “嗯嗯。” “不过,”杨萦玉顿了顿,道:“这个公主还有个较为特别的地方,这也是你成功失败的关键。” “好,我一定记住,姐姐快说。”楚玉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她不怕死。” 楚玉脸一白:“这怎么说?” “曹乐平五岁那年,曾和毒蛇厮打过,所幸无碍。这个特点,令她在当年洛阳被屠城的时候,还能冷静地从皇宫中逃脱。这也是她和常人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你切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急躁和冲动。虽然今年曹乐平也长大了,但是人的本性终究难改。” “啊,五岁……”楚玉小小惊叹一声,她五岁的时候,还是一个柔弱的小丫头,见到虫子都害怕,何况是毒蛇…… “她和司马世安、魏东棠是青梅竹马。不过,她和司马世安关系好些,因为曹乐平和司马世安有婚约,和魏东棠只是好朋友。” “是那个司马家族?”楚玉眼睛一大,她早就听说洛阳城中,司马家是顶级的富贵之家。司马祖上是开国功臣,后代更是才人辈出,深得历代皇帝的器重。 杨萦玉点点头,楚玉更加开心,以前八辈子都搭不上的人,以后竟然可以有关系了! 见她如此开心,杨萦玉不得不给她提个醒:“焕帝曹景明是曹乐平的三皇叔,和惠帝同父异母。焕帝毒辣狠绝,同时也极其聪明,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上次见过焕帝之后,楚玉现在还依然心有余悸。 但是,和滔天的荣华富贵相比,她愿意冒险一试。她搂住杨萦玉的肩膀:“姐姐,我这不是还有你和君绝嘛,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我可以找你,对不对?” “当然。”杨萦玉点了点头,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下,楚玉就放心了。杨君绝是夜城人,就算姐姐不知道,只要她开口求姐姐,杨君绝一定会帮他的。 有夜城在后面做靠山,楚玉的心淡定一些,也就不计较杨君绝曾经把自己丢在青楼了。 楚玉的善变,使她在乱世之中存活了下来,也让自己开始迈向深渊。 小院夜色深深,杨萦玉和楚玉夜谈到很晚很晚。 而一夜无眠的刘伯伦,在自己小院内清洗了一晚带血的剑。这是两柄剑第一次染血,还是一个女子的血。 昨夜这天明楼的女子不知道为何纠缠上了他,他没看到安檀,只看到一个美娇娘。 只是这美人太奇怪了,没来由地纠缠他,这是刘伯伦许久都没有体会过的。他看了看水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脸? 他丑了太久,突然恢复容貌,无论从身体和心理都还没有完全接受和适应。 以前,人人唾弃他,如今他也能招惹蜂引蝶了。 于是,刘伯伦开始认为是自己杀错了无辜女子,整晚都在内疚着。 他望着掺杂了几丝血水的水缸,水虽然依然清澈,可终究不同了。他咬了咬牙,内力一起,劈碎了水缸。 水“哗”地一声四处溅开,洒了他一脸。 一个人忽然夺门而进:“刘伯伦!刘伯伦!” 是魏东棠。原来他一大清早就知道楚玉要进宫的消息,于是连忙来找他商量商量,可一见刘伯伦这个样子,魏东棠就奇怪了:“你咋搞成这样?不管了,我有事找你。” “说。” “楚玉和杨君绝等一下就要进宫,说是良亲王召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王皇后搞的鬼,我怕她不安全,你和她进宫如何?” “岂能随便进?”刘伯伦的内心是拒绝的,楚玉的身份特殊,他不愿意让焕帝怀疑自己和她有什么瓜葛。 的确,没有召见,成年男子不能进后宫。魏东棠也早就想到这个问题:“那这样,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小巧的利器什么的,给她一把。” 现在去打利器,一定是来不及了。 “你一个步兵校尉,来找我要利器?” “去将军府拿来不及了呀,我只能找你。你也知道杨家三姐弟就弹弹琴啊,下下棋了得,哪里有什么兵器防身。” 魏东棠完美地诠释什么是瞎操心,由于认为楚玉是曹乐平,他紧张得老早就忘了杨君绝等内功了得,再加上这次的对手是深宫中的皇后,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呢。 无奈,刘伯伦走进屋子里拿出一把小匕首:“拿去应急。” 魏东棠立马拔出来看了看,一惊:“你哪里来的好刀?” “快去。”刘伯伦皱着眉头,问这么多。 魏东棠狐疑地又看了看匕首,这制作工艺,放眼洛阳,几乎没有人能达到:“那先谢谢了,我先送去给她。” 魏东棠出了院门,飞身上马,而那边杨君绝和楚玉已经出了门。 今天的中宫,和往日不一样,就连曹良的穿戴也整齐多了。 “娘娘,陛下已经知道王爷召见他们了。” 灵叶前来汇报,王皇后微微一笑,望着满室的牡丹:“四处都是他的眼线,想不知道都难。” 焕帝一向是任由她的,她无论想做什么,他从未阻止过。 “怎么人还没到?”王皇后估摸这时辰也快到了,别人都是早早在外等候,而曹乐平和杨君绝这两个人竟然如此磨蹭。杨家人都心高气傲,她就暂且忍忍。 “就是就是。”曹良望眼欲穿,手里把玩着一把刀。 “良亲王,这天下是陛下的,你是陛下的弟弟,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包括杨君绝的手,懂吗?” “嗯!” 昨夜,曹良把王皇后的话都听了进去。 “哇!皇宫!”楚玉远远地看了一眼后,惊叹不已。 不过是一眼繁华,她却迷恋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誓不两立 杨君绝和楚玉被一个公公引至华林园。 华林园,皇家花园。华林园引谷水入园,在九龙殿前回环,让碧水从青石雕凿的蟾蜍嘴里吐出,汇入一个大池,名为天渊池。池旁造林,放入禽鸟,百花争艳,芳香四溢,殿中更有上千歌伎歌舞其中,通宵达旦,饮宴作乐。 楚玉望着九龙殿,惊得美目不转。她暗暗瞥了一眼殿前的铜驼、铜人雕塑,这一看就知道是能工巧匠的作品。 杨君绝冷然地站在旁边,提醒道:“谨言慎行。” 此时楚玉才想起昨天杨萦玉的叮嘱,她赶紧点了点头,和杨君绝跟着一个公公走了不知多少阶梯,才来到九龙殿前。 “两位请稍后,容奴才进去禀告良亲王。”九龙殿的公公和宫女没有中宫的那般嚣张,相反有礼有节。华林园是皇帝和大臣们休息享乐的地方,宫女们哪个高官都见过,原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看到杨君绝和楚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 世上竟有这么美好的人! 两个人衣品虽然不高,可容貌却极其出色,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特别是这个男子,竟有仙人玉立之态,实在令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杨君绝和楚玉目不斜视,静然地等待通传。 里面传来了欢笑声,都是女子嬉笑的声音。原来焕帝怕曹良在后宫闷,除了在中宫用膳,其余时间,曹良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美妙的歌舞中度过的。 醇酒佳肴,美人如云,醉生梦死。 “嘻嘻,哈哈!”耳边的欢笑声不绝于耳,楚玉久久不见人,不由地暗暗地轻轻跺了跺脚。而杨君绝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终于,公公出来了:“两位请。” 杨君绝和萦玉踏入了九龙殿,门随之“嘭”地一声就轻轻地关上了。 “嘶……”正在给杨君绝缝补衣服的杨萦玉,不小心刺了一下中指,一滴鲜红的血从指头中渗了出来。 最近手越来越颤,有时候甚至拿不稳东西。 “姐姐,你出血啦!”一一紧张得把兔子丢在旁边抓起她的手,使劲儿地吹了吹。哎哟,真是心疼死了,师父说,怜香惜玉是男子最大的美德。 杨萦玉认真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娃娃:“一一,你是夜城人?” 低着头吹手指的一一,圆圆的眼睛一怔,动作一凝。过了三秒,他抬起头抿紧嘴唇:“姐姐,你竟然怀疑我?” 娃娃一脸痛不欲生,生无可恋,小眉头一皱,就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是。”杨萦玉笃定地点点头,一一捂着胸口,被女人伤的心该怎么修复? 一一眨巴着眼睛,弱弱地道:“你再这样,我就离家出走了。” “好。”不料,杨萦玉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哇……”一一的嘴巴刚要大哭,杨萦玉的手掌轻轻一捂,他咬着下唇,哼唧哼唧地,不敢再装哭。 “一一,”杨萦玉轻轻叹一口气,声线有点低沉:“姐姐来洛阳,是为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姐姐可以付出一切。” 一一不敢随便应,他干笑了一声,他知道。 “可是,最近姐姐发现有人在暗中帮我,令我的事情顺利了许多,我心里十分感激。” 一一眼睛一闪,感激? “但是,这个人是夜城人。自古皇族和夜城不两立,皇族为正,夜城为暗,它做尽作奸犯科之事,我心虽然感激,但是姐姐并不需要这样的人帮助。” “姐姐……” “所以,请你转告他们,到此为止。”杨萦玉并没有要听一一解释的意思,她站起来,“姐姐做饭去了。” 一一有点愕然地点点头,姐姐真的好讨厌夜城人。 所以,杨君绝该怎么办? 一一摸了摸小兔子,哪怕最近夜城人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正面,但是这也没有改变杨萦玉对它的印象。 “姐姐,我出去玩。” “好。” 正在切菜的杨萦玉没有回头,一一望着她瘦削又清丽的背影,奶声奶气的声音竟带上一丝沙哑:“那一一出门后,还可以回来吗?” 杨萦玉手一顿,又继续:“道不同不相为谋。” “姐姐真的不要我了么?”一一小小的身板立在门口,眼泪汪汪,他好舍不得。 杨萦玉眼一沉,十年前,松阳哇哇大哭的样子浮现在她面前。 但是,一一是夜城人…… “一一不明白何为正邪,但是一一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这样姐姐也不要我么?”他似乎在哀求着。 “昨晚刘伯伦杀了五音姑娘,不是你故意而为之?”杨萦玉的话一出口,一一浑身一震。 他无言以对,的确是因为他,所以五音姐姐才会死。 但是,他无意而为之。 冷水在他大眼睛里面打转,他轻轻搂着兔子,低着头默默不说话。被人戳穿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更难受的是,在杨萦玉的眼里,他的身份如此不堪。 “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想,你更应该称我为杨萦玉。你是夜城的新王,是吗?” 一一愕然地看着她,应公公出卖他了。 为了保全杨君绝现在的处境。 所以,他不得不点头:“是……” 杨萦玉放下手里的菜刀,回过身来。一一终于看见她的脸,七分冷淡,三分警惕。 不过一瞬间,她和他就有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她深呼吸一口气:“那还不走?” 一一抿紧嘴唇,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姐姐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出现在你身边吗?” 杨萦玉的确很奇怪夜城为什么要帮她,但是她并不想知道。 但是,一一的心智,令接下来的杨萦玉竟难以自容:“如果姐姐因为一一无意杀了五音而赶我出门,那么姐姐为了夺取魏国的江山,以后死在姐姐手里的人不计其数,难道这就是正吗?” “就因为你是皇族,所以你杀人就是正吗?”一一眼泪汪汪,咬着牙倔强地看着她。 杨萦玉咬牙,一丝杀气腾起:“你知道得太多。” “可是我爱你啊。”小儿泪落,如珠如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暴露身份 “……”杨萦玉无语凝噎,小家伙嘴巴还挺甜。但是一一并非等闲之辈,留下来恐怕会树大招风,“你我没有缘分,走吧。” 按照往常,以她的性格,她会杀了一一了事,但是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一一并没有害她的心,再加上他可爱得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方才刚刚起来的杀意很快就灭了下去。 见杨萦玉依然在犹疑,一一使出大绝招,白眼一翻,倒地不起:“我晕了,你先让我歇歇。” 说罢,他闭上眼睛,他才不相信杨萦玉会把他抱起来丢出去。 果然,他只听到一声轻叹,继而响起了切菜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舒坦地躺在地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杨萦玉将切好的萝卜放进煲里,忽然身后一阵风起,她没有回头:“送走。” “是,公主。”应公公点点头,欲言又止,“公主,当真饶了他?” “夜城目前尚无恶意,我若贸贸然杀了他们的新王,必定是惹火烧身。我不想树敌,虽然皇族和夜城一直不两立,但也从未发生过大冲突。” “遵命。”应公公看着呼呼大睡的娃娃,粉嫩的脸上浮上两朵红晕,这情形,分明是中了杨萦玉的迷药。他抱起一一,不由地低声问道:“公主,将他送往哪里?” “随意。”杨萦玉依然没有回头,有条不紊地切着青菜。 应公公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那就送回宫中吧。” 深宫似海,成长不易。这是杨萦玉当初收留一一的原因之一,但是现在看来,一一完全不需要她,身为将来的夜城王,一一在宫中必定游刃有余。 她真是多管闲事。 这么一想,她手里的刀落得用力一些,而身后已经没有动静。 她余光看了一眼,一一已经被抱走,只剩下那只小白兔在地上啃着草叶。 心竟然落空了。 杨萦玉眉眼一低,一一委屈的模样又浮现在面前,她竟然一时想不懂,何为正?何为邪? 她正思虑着,一口鲜血汹涌而上,她捂着胸口,惊愕不已。 鲜血再一涌,从嘴角边流出。望着地上鲜红的血滴,她浑身一震,过了片刻,她立马丢下手里的刀,冲进了屋里,拿出两枚银针,颤抖的手分别将两枚银针插进太阳穴。 晕。 眩晕。 “呃……”杨萦玉趴在桌子上,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到。 受了两枚针,这是第一次发作。 杨萦玉用手捏着杯子,试图转移注意力,可是眼前的东西都在晃来晃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但是情况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 “萦玉娘子?”一个人冲了进来,一把扶住了她。 “别动我!”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只能用手挥一挥,这个人的手指一动,她的身体立马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明明只是指尖轻轻一碰,却好像力度倍加,将二三十个拳头合在一起打她一样。 她头痛欲裂,粗喘不止,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九儿!” “父皇,”杨萦玉喃喃一句,好像是父皇的脸,“九儿好痛……” 还没来得及睁大眼睛,杨萦玉眼一翻,歪歪斜斜地倒入某个人的怀中。 所幸这次触碰,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痛。她深呼吸一口气,突如起来的头痛又突然消失了。 “水、水……”她气息未平,只觉口干难忍。 那人一手搂着她,一手伸向桌子上的茶壶,倒好一杯温水,递到她的面前。 她颤巍巍地接过,一饮而尽,抬头:“谢……” 魏东棠? 她大脑立马一片空白。 魏东棠凝眸望着她,只是点了点头。 想到刚才失语,她脸更加白了:“我……” 魏东棠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柔声问道:“萦玉娘子,还要水么?” “不用了……谢谢。”她低下头,顺手推开他的怀抱。 “魏某还有事,先走。”魏东棠起身,行了一个拱手礼。 杨萦玉目光闪烁:“好、好……” 魏东棠随即转身出门,杨萦玉却又突然把他叫住:“不知魏君前来所谓何事?” 他摸了摸袖中的那边匕首,低声道:“没事,只是想送点东西给楚玉娘子,现在看来,没必要送了。” 楚玉根本就不是曹乐平。 杨萦玉才是。 但她根本不愿相认。 魏东棠背对着她,一咬牙,甩袖而去。 浑身冒着冷气的杨萦玉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曹乐平啊曹乐平,你十年来呕心沥血,费尽心思,岂能想到一入洛阳,就受了曹良这两针? 就连魏东棠现在都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以后漫漫长路,又该如何步步为营而不被他人发现? 杨萦玉冷笑了一声,是嘲讽自己,也是嘲讽这弄人的际遇。 “松阳……”杨萦玉支撑着身体,站在门口遥遥望去。不知杨君绝在宫中如何? 罢了,自身难保。杨萦玉眉眼一低,擦去嘴角的血丝,进了里屋,开始寻找暗器。 而一幕幕在回忆里浮现。 “九公主,你来日真嫁给司马世安?” “嗯。” “为何你不嫁我?” “父皇的旨意,九儿唯有听从。再说了,嫁谁都一样。” “不一样,我是真心真意对公主好,而司马世安却不是。” “九儿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 当时的魏东棠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因为,我才是陪九儿最多的人呀!” “嗯~也是,不过父皇说了,以后司马世安也会经常来陪我。” “唉……好吧。”当时的他不过八九岁,脸上一下子没有了神采。但是,他总是说,他永远都会陪她下棋。 永远。 杨萦玉捏着一支短箭,眸一沉,她不相信永远。 她捋了捋有点凌乱的头发,将短箭收在袖中,轻移莲步出了门。 还没出到门口,杨萦玉忽然被一群急匆匆赶来的太监和宫女围住“不得了!不得了啦!” 杨萦玉紧张得将短箭收了收:“何事?” “杨姑娘,奴才是请你去宫里救急的!”一个公公急得都快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