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输》 《绝不能输》正文 本书简介 本书分为“正文”和“外传”两个部分 “正文”部分为小说主体。 “外传”部分会根据小说剧情更新的进度,为大家补充一些人物的背景故事,给大家增加一些阅读的趣味性。外传会发在作品相关中,因此不能使用本章说。如果对外传有想说的话或者想和作者互动,大家可以在书评区留言哦~ 作者会尽力一天一更,每章大约3-5千字。但是为保证作品质量,不出现大量水文,有时也会两天或三天一更,望各位读者理解。 作者有时会对已发章节进行更改,但不会大幅度改写剧情,如果有大篇幅的更改,作者会特别通知,或者干脆将原版章节删掉重发。(以第六章:骄玉瑕琅为例) 最后,如果有读者愿意和作者探讨,或者有要指出作者错误,请加qq:1030913684 谢谢大家支持! 望大家多多订阅!多多分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外传篇·风雨花石村 时蔬的清新,肘子的酱香,白灼虾的娇润,还有滴得满桌狼藉的红烧鲤鱼的汤汁。小小的桌上八冷碟八热菜,一主食两点心,一份甜羹一盘瓜果,食色混着酒香,酒香拌着人语,整间屋子里都洋溢着欢脱的空气。 “今天,今天我高兴!多喝几杯,多喝几杯。”常仑眯着眼,笑得疯疯傻傻的,将手中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却只有半杯入了嘴,另外半杯沿着嘴角、下巴、脖子一直淌进衣襟中。 他喝干一杯,又拿起酒壶欲往里倒,一旁朋友忙拦住道:“哎,仑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兄弟虽然也替你高兴,但也切莫喝的太多了,这晚上还要和嫂子洞房呢。” “嘿嘿。”常仑伸出手指在空中不住地摇晃,坏笑道:“你——羡慕了,是不是?啊?哈哈哈哈。”他喝得面颊通红,舌头也已经发直,心里却是得意得很。那朋友苦笑道:“是是是,那还用说?嫂子这般漂亮贤惠,仑哥你可是捡了个宝啊!” “那是!我老婆”常仑脖子一拔,牛气哄哄道:“我老婆才貌双全!你们,你们没这个福气的。”他说着话,忽然把那人的脖子搂住,低声又道:“嘿嘿,不过钢蛋啊,你放心,我也肯定给你物色一个!只要兄弟我有肉吃,绝对不会只让你喝汤的!” 一桌人顿时哄笑,大家互相吹牛扯皮,溜须拍马了好一阵,直到深夜才堪堪散去。 常仑摇摇晃晃地走进房中,看见坐在床头恬静的薇兰,脸上写满了春风。他缓缓走过去坐在薇兰身旁,一把扑了上去,将头扎进薇兰的怀中,竟然都忘记了揭盖头。 “啊,仑哥,你干嘛” 红烛摇曳,软玉香怀。常仑躺在床上臂弯中搂着薇兰,只觉得浑身都酥了。 过了好一会,薇兰才羞羞地道:“仑哥?你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要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嗯”他沉吟半晌,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索性道:“我们也不求他有什么大作为,只要快乐就好。名字嘛,只要正常一点就好了,可不要像王钢蛋那样,说出去都引人发笑。” “噗,我看你啊,就是见人家老实,总是欺负他。”薇兰娇笑道。常仑道:“你,你都不知道啊,这小子一向,一向单身,从没有姑娘看中过他。以前还有我陪着他打光棍,今天我们两个成亲,给他羡慕得,羡慕得” 薇兰还等着下半句,可是过了没多久,便已听见轻轻的鼾声自耳边传来。她望着常仑无奈地笑了笑,给他盖好被子,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日子转眼间悄悄溜走,薇兰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为了肚子里的新生命,常仑的汗流得比从前更多,心里却是更甜。有时他在地里干活时也不禁失笑出来,一些年长的过来人见他这副魂牵梦萦的样子也很理解,有时甚至侃道:“傻小子又在想你的小媳妇儿了?行了行了,去回家多陪陪她,地里活也不多,一会我顺带着就一起干了。你回去吧。” 这种甜蜜在孩子出生的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将刚出世的婴儿捧在怀里的常仑,眼泪在目中打转,初为人父的感觉,就像全身被清水洗涤了一遍,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得出。 常仑为了妻儿忙里忙外,有时也会去村外做些小买卖,和外面人聊天时偶尔也会听说些关于天衣教的事情。他只知道天衣教近几个月来一直在与朝廷征战,似乎打得也很焦灼,但其实谁胜谁负他并不关心。 “朝廷掌权我是种地,那个什么天衣教掌权我还是种地,嗨,左右都是种地,只是税银交给谁罢了。所以说上层人物相斗,和我们有啥关系呢?” “哎哎哎,常老弟慎言,此话和我们讲讲也就罢了,若是叫朝廷听见,那还不得脑袋搬家?我看,还是莫要再议论此事的好。” 他只道花石村地处偏僻,谁也不会对这种地方动刀兵,却不想这一日还是从村外来了群不速之客。 这天他和几个乡亲正在地里干活,远处却缓缓走来了一队人马,白衣白巾,行为古怪得很。常仑对身边人道:“瞧那边,好像是谁家办白事?”一旁乡亲道:“我看不像,若是白事,怎会拎着刀呢?” 常仑悚然道:“难道,难道是强盗?” “也不太像,强盗的话怎会有这许多人?瞧那群人少说也有百十来号,花石村是什么破地方?也值得百十号人过来抢吗?” 众人疑惑间人马已然走近,从中走出一人抱拳道:“老乡,我等是从战乱中逃出来的,而今无处可去,意下想要投奔贵村。谋得一容身之所,不知村中可有主事的没有?” 花石村地处偏僻,规模也不甚大,因此朝廷并未设立村官于此。平日里村中如有事务,琐事都是自行处理,如遇大事便须向七十里外的县城衙门禀报。可眼下这事,算是大是小呢? 常仑几人聚在一起低声商量道:“要我说,若是一两个人来投,我们收下也就罢了,可如今这许多人,还是得向官府禀报一下才是。”“不成,话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是投,两个人是投,一百人就不是投了?”“可若是就这样收了他们,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哪里有那许多地分给他们?” 几人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找出一个年纪较大的人出面搪塞道:“嘿嘿,几位远道而来,我们本应欢迎的。可是,眼下我们也没有这么多屋舍,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让大家都住下来。” 那白衣人忙道:“我们,我们有营帐,可以暂且安身。” 老人面露为难,咂声道:“啧,可是事关全村,我们也得和大家商量一下才是,不如明日几位派人去县城奏报官府?待到官府拨款下来,也好做各位的安家之费。” “不可不可,老哥哥,切不可将此事奏报官府。我等在村外找一处安身便是。” 老人见他听见官府面露慌色,不禁心中犯疑,试探道:“如此也好,只是若不奏明官府,日后被上面发现了,也不免麻烦。几位莫非有难言之隐?如果不方便亲自去,那我们老哥几个代去也好。” 白衣人挥手道:“不行不行。”他左思右想一阵,似乎做了很艰难的决定,才缓缓道:“唉,也罢。几位都是淳朴的乡下人,我便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我们,我们是从天衣教逃出来的。天衣教教主公冶文渊前些日子战死,而今教中大乱,我等便趁机逃了出来。但官府自然仍不肯放过我们,几位若是叫官府知道了,我们,我们便也待不下去了。” 常仑等人又是同情,又是胆怯,心道这些人死里逃生,想来那天衣教甚是残暴,他们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我们怎能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可若是就这样放他们进村,日后若有变故,我们如何向村中其他人交代? 思来想去,只好叫白衣人他们先扎营在村外,待到事情平息、大家相互熟识了,方可搬进村中。只是食物饮水,须他们自己想办法。 头些日子大家相安无事,可百十号人的吃穿用度并非少数,不多日随身的粮食战马便已吃完,银钱物品也都向村民换了粮食。这日头领屠文远坐在帐中面色凝重,叫来几名亲信共商对策。 屠文远愁容道:“各位兄弟,而今我们所余粮食已经不多了,得想办法补充才是,你们有什么对策没有?” 手下一人道:“唉,苦就苦在我们自己没有地,这光吃不种,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坐吃山空啊。” “可不可以出去做些买卖?”屠文远问道 “可做买卖也要有本钱才是,我们如今出了刀剑之外两手空空,拿什么去做呢?” 另一人提议道:“干脆将刀剑当了,我们凑足本金,去想法找些买卖来做。” 屠文远目光一闪,可随机又摇了摇头,叹道:“唉,不可。我们兄弟如今是刀头舔血,随时可能有杀身之祸,若是连刀剑都卖了,将来若有人来寻麻烦,我等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那,不如去街头耍些把式,换几个钱来?” “似乎也不妥,把式耍得再好,能换来几个钱?我们这里可是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这几个子儿那是远远不够的。” 其中一人忽然眼神一变,冷冷道:“不如”话至此处突然不说了,但大家都已明白他的意思,屠文远立刻驳斥道:“绝对不可!如今天下人心惶惶,除了这里恐怕再难找一个村子愿意接纳我们。此等杀鸡取卵的做法绝不可以!” 到头来大家也没想出好法子,只好郁郁而散。可众人的嘴却还是要吃饭的,粮食见了底儿,就算头领再怎么严令禁止,大家也要想办法去找些东西来,哪怕是饮鸩止渴。 花石村的村民本就对这群外来之人处处提防,一开始他们表现得也还算过得去,来了这些人后大家家中的余粮便可都卖个好价钱,因此也便渐渐接纳他们了。可近些天来,村中偷盗事件频发,许多村民家中都丢了粮食,这一下子大伙对这群人的看法立刻调了个个儿。 这一夜村中李家汉子燥热难当,左右就是睡不着,于是便静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忽然间,他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虽然很轻,但他在床上静躺,四下寂静无声,哪怕掉根针在地上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李家汉子忽然屏住呼吸,只听得不多一会窗子轻轻地开了个小缝,他赶紧眯上双眼假装熟睡,朦胧中看到一条人影自窗户跳了进来,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 李家汉子也轻轻起身,拾起床边地上的一棵麻袋,悄悄走至那人身后。那人忙着低头翻找食物,猛地看到地上多了个人影,不禁大骇,刚转头要看便眼前一黑,被麻袋套在了头上。 紧接着便是一顿暴打,李家汉子又气又怕,下手全无拿捏,拳头板凳尽数向那人脑袋招呼过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人躺在地上抽抽了两下,竟一动不动了。 这时忽听窗外乱哄哄起来,有人声喊道:“别跑!站住!快来人啊,有贼!” 李家汉子冲到门外,这才看到原来是那人的同伙听见屋内响起打斗声,赶紧爬进来准备接应,孰料情急之下哪管什么慎重不慎重,竟叫起夜的邻居看见了。 这人毕竟曾是天衣教众,身上有些功夫,众人从睡梦中慌忙起身,自然追不到他。可却也亲眼见着他向村外天衣教众驻扎之地奔去了。 次日,便有天衣教的十余名教众前来讨要同伴尸体,并要李家汉子给个说法。村民近日来接连失窃,本就怨声载道,见他们竟然还敢过来恶人先告状,不禁群情激愤,说什么也要维护李家汉子,言语之间自然带刺。几名教众听得烦了骂道:“他吗的一群乡巴佬,你们要么赔钱,要么赔命,自己选吧!” 众村民见他们外来之人竟在村中作威作福,皆骂道:“呸!一群狗东西!当初看你们可怜才收留你们,如今却反咬一口,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你说谁是畜生?你再说一遍试试?” “谁是畜生,我说的就是谁!” “老杂毛,你他奶奶的活腻了是不是?”说着便听“啪”地一声,村民的脸上立刻烙上了一个掌印。 “兔崽子你敢打我爹,我和你拼了!” 这一巴掌扯下了村民与天衣教众之间关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整个矛盾随即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起初大家只是动拳脚,后来打得急了,天衣教众便抽出刀来。营帐中屠文远听说手下人和村民动手了,不禁大骇起身,忙道:“快!快带我去!一定要阻止他们!” 可待到他赶到时,地上已是横倒一片,屠文远痛苦地垂头跺足道:“唉!唉!完了,全完了!”天衣教众毕竟身负武功,且实战经验丰富,村民见到刀劈在人身上血肉横飞的场面,当即觉得晕眩恶心。 况且村民大多数本只是过来充场助阵,叫他们吼吼嗓子自然没问题,但若叫他们以命相搏,便是大大的不情愿了。天衣教众砍杀几人后见大错已铸,只听领头那人喊道:“他吗的兄弟们,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管这许多干什么?抢钱!抢粮!抢地盘!”一声令下,早已饿得眼红的天衣教众随即砍杀抢掠起来,村民登时四散而逃。 “快!快跑啊!天衣教杀过来啦!” 其实就在半个时辰前,村中骚乱,王钢蛋想跑到常仑家中叫他同去帮忙,带走到墙角时忽然听见屋内声音道:“仑哥,你小心些,这事跟我们家本就没什么关系。若真是动起手来,你也莫要傻呵呵地冲在最前面。” 常仑笑道:“嘿嘿,怎么会呢。我还有妻子儿子,自然是保护自己要紧。放心吧,我就是过去充充场面。” 王钢蛋听到此处,便知常仑原来已经要出门。他想要告诉常昊那边已经动手了,可不知道什么力量竟将他又拉了回来。他突然想到嫂子那如花似玉的脸蛋,想到自己不知多少个夜晚脑中幻想着她独自发泄,这时村口已然刀光四起,常仑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想至此处他忽然身子震了一下,赶紧摇头心道:“王钢蛋啊王钢蛋,你怎么能这样想?仑哥平日待你不薄,你却打他妻子的主意?” 步子刚要向前迈去,忽然又被拽了回来,心道:“王钢蛋啊王钢蛋,常仑不在的时候你每次过来帮忙照顾嫂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次想把她扑倒在床上?如今这愿望就可以实现了,你难道还要亲自毁掉它不成?” 他左右犹豫之间,常仑已经出门。他仿佛突然释怀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不,老天已经帮你做了决定。常仑啊常仑,是老天要让你去送死的,可不是我王钢蛋对不起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嫂子的。” 他于是悄悄翻过墙头,进入了柴房,想着找一条麻绳来,若是薇兰不从便强行将她带走。他刚欣喜若狂地捡起麻绳,正准备向他后半生的幸福奔去,忽听门外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他从柴房的门缝中向外望去,只看见一个被砍得血淋淋的人倒在门前,不知是不是常仑,几个天衣教众闯了进来道:“这家屋子看来还算富裕,搜搜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另一人坏笑道:“嘿嘿,说不定还有个小妞儿,在床上等着我呢。”这人说着话,当先便冲入了正房内。王钢蛋正心下暗暗叫苦,喃喃道:“糟了糟了,这样一来莫说嫂子要被人夺去,连我自己的命恐怕也要交待在这里。” 他正想着忽然门外又冲进一个人道:“喂喂,我说你们几个,老大来了!你们还不快走?”屋内几人闻声色变,立刻又冲了出去。王钢蛋心中窃喜:“还好嫂子在东厢房内,嘿嘿嘿,小美人儿,我这就来了!” 他刚捡起扔在地上的麻绳准备出去,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喊声:“薇兰!薇兰!”刚出门不久的常仑竟然又回来了!王钢蛋吓得赶紧躲了起来,这要是被常仑发现自己趁他不在偷偷潜入家中,即便什么都没做,也是洗也洗不清的。 他躲在柴房里,只听见外面常仑冲了进来,不久后那几名教众竟也去而复返。 接着,便是一出惨剧的上演 王钢蛋趁薇兰叫的声大,赶忙趁机从墙头又溜了出去。没有了屠文远的禁令,百余名天衣教众已然把这安宁祥和的花石村变为一片火海血狱。他逃出了村,直到多年以后才又回来。此时的花石村已比当年又大了许多,繁荣了许多,似乎已找不出曾经的伤疤。然而村民却只有寥寥数人是和他一样当年幸免于难,后来又重返家乡的本地居民,大多数村民则是由各地逃难而来的难民组成。 所谓“风往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王钢蛋时隔多年再度踏入故土,他当年心念虽恶,却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待到再次路过常仑的老屋时,只觉得悲从中来。心道:“唉,我王钢蛋那时还算是个人吗?可是事已至此,自责又有什么用?莫不如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多读些圣贤书,洗刷一下自己的龌龊吧。” 又过了数年,村中有一书生科举未中,心灰意冷之下决心不再参加科考,回到村中开了家书堂教书,以此谋生,村中人称他为“王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外传篇·无人不冤(上) 媚红城的土地不适宜种粮,因此城中大多百姓以种花卖花为生。然而花之为物,一则娇弱,极易枯干;二则品质良莠不齐,想种出美艳动人、含价千金的珍品却非全靠人力所能为之;三则玩花赏月之人非大户不可,普通农家百姓生计尚且堪忧,哪里有闲情逸致去摆弄花草? 城中大户并不算多,其中有一家姓施。施家员外为人亲善,历来对周边有困难的邻里都照顾有加。天一入秋,花农的生意便渐渐惨淡,为了帮助他们熬过寒冬,施员外招了一些他们的家眷来家中侍弄花草,聊以谋生。 这批花匠之中有一年轻少妇,长相并不美艳,五官却还算精致。但她衣着朴素,又勤劳肯干,恪守妇道,从来没和别的男子有太多交集。是以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只是听一些与她交好的女工都唤她为“灵洁”。 “灵洁,你家当家的昨天可是回来了?”说话的是和灵洁一同做工的好友,名叫紫英。 “是啊。”灵洁边打理着手中的花边道。 “这一趟怎么样?” 她听了这话,手中的活忽地停下了,叹了口气道:“唉,我家当家的太过实惠,根本不是跑生意的材料。” 紫英听见她丈夫这次生意又捞了空,心下歉然,安慰道:“唉,你也莫要灰心。只是一时运气不济罢了,老天爷总会让我们好起来的。” 灵洁摇摇头,愁眉道:“哪里是运气不济?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春夏我们种些花草,秋冬我们两个各自找些活干,虽然赚得少些,但总归眼前是能清清楚楚看到钱的,想吃饱肚子也不是难事。可是,可是唉。” 她说到这里,又低头瞧着那些花,续道:“南边码头上明明有卸货的差事,我怎么跟他说,他就是不肯去,非要去外面跑什么生意。这些年来非但没赚到钱,本钱还投了不少进去。唉,现在整个家全靠我在施员外这里赚的这么一点勉强维持着。阿双今年已经四岁了,再过得两年便须入书堂,家里却哪有那么多钱。可叫人如何是好?” 紫英心中甚是懊悔,只道不该提她伤心事,笑道:“你不要这么想,东子也是为了家里能过得好些。他只是不愿看你们每日为了生计奔波,这才出去打拼。虽然暂时还没什么结果,可是你想,一旦成功了,你们就摇身一变,成了老爷、太太。到时候啊,我们这些人,还要去你家务工哩。” 灵洁噗哧一笑道:“可算了吧,就你嘴甜。我家那口子要是有那个命,现在早就建宅置地了。” 紫英见她总算略释心扉,暗舒一口气道:“哎,瞧你整天愁眉不展的,不如今天的活做完,我带你去听些新鲜东西怎么样?” 灵洁眨眨眼,道:“什么新鲜东西?” 紫英道:“我也说不太好。只是那天一个女人走到我身边,给我讲了些故事,我闲来无事也便听了。后来她说我若还想再听,可以再约一个时间。我其实并没太听懂,但觉得她讲得也算有趣,就应了下来。喏,就是今天。” 灵洁讷讷道:“她给你讲故事,难道不收钱?” 紫英嘟嘟嘴,想了一会道:“上次是没收的,而且这次她也没提过要收钱。想来是不收吧。” 灵洁笑道:“天下怎会有这般出力不收钱的好事?还恰巧被你撞上了。你可要小心些,切莫被人骗了去。” 紫英听到会被骗,立刻坐立不安道:“啊?那可怎么办?灵洁妹妹,你就陪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好怕。” “你不去不就好了?” 紫英脸红了红道:“可是我又好奇嘛。她说故事中隐藏着一个秘密,我真的想知道是什么。你就陪我去嘛,反正只要提到钱,我们就一口回绝。就算我被蒙在鼓里,你也可以提醒我啊。” 灵洁无奈摇摇头,道:“唉,真拿你没办法。就这一次啊。” 两人这日做完了手头的活,便结伴一同向城中一家名为“天记坊”的茶馆走去。进了茶馆,紫英向那掌柜的道:“掌柜的,我们是来找我们的姐妹的。”掌柜的一听,立刻十分热情道:“两位的姐妹在楼上雅阁中,这便请跟我来。” 说着,便在前引路。灵洁一头雾水,悄声问道:“什么姐妹?” 紫英低声道:“我也不知,她上次就是这般对我说的。叫我到这之后照样问掌柜的。” 灵洁只觉得这人神神秘秘的,心中戒备不免又多了三分。进了雅阁,掌柜的关门退去,只见约定之人乃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长相衣着都朴素之极,看上去与平常人绝无差异,并不像是一个招摇撞骗之人。 可即便如此,灵洁心中还是城墙坚固,绝不让谁有可乘之机。只听那妇人和善道:“真是太好了,今天有一个新的姐妹过来。”灵洁礼貌性地一笑,心道:“此人见到我来这般高兴,还说不是另有企图?” 那妇人道:“二位先暂且休息一下。我准备一下今天的内容。”说着,便从包袱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那妇人衣着穿戴都不甚讲究,可书皮却用布包得很是精心,显是对她来说极为珍贵之物。 片刻沉默过后,那妇人开口道:“我们这便开始吧。两位可知道,我们每人有几条命?” 灵洁和紫英都是一笑:“当然是一条。难道你有两条?” 那妇人也是微笑:“我当然也和大家一样。但是姐妹可曾想过,我们能感受到自己的命,乃是因为我们现在这具。可百年之后这做了土,那时我们又该怎样感知到自己的命呢?” 紫英笑道:“死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想来想去,也无太大意义。倒不如先把眼下这辈子过好了。” 妇人仍然微笑,道:“可是姐妹能说一说,究竟什么样子,才算是把这辈子过好了呢?” 紫英毫不思索道:“那自然是不愁吃穿,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咯。” “可是我们要钱,是为了吃穿用度,吃穿用度是为了活着。而今我们将活得好定义为有钱,岂不是成了为了活着而活着便等同于活得好了吗?” 灵洁和紫英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只听那妇人又道:“呵呵,比方说我曾经就见到有个人处心积虑了一辈子,便是为了赚很多很多钱。最后他在晚年的时候终于梦想成真了,他有了花不完的钱,他娶妻纳妾,穿金戴银,过得好不快活,这便是像姐妹说得一样。可是过了些年他便死了,也做了土。我们若去回顾他这一辈子,发现他这一生都在为了最后上刹那的欢喜而活,他最后纵然得到了这欢喜,却已经失去了一世的快乐,这欢喜来得可值吗?” 二人听了,默然不语。 妇人道:“这岂非就相当于我们眼前有一杯极甘醇的毒酒?杯器华贵,酒香四溢,我们费尽心机也想要喝下它,只想到酒过唇舌时那片刻的快感,却全然不顾喝下它之后便一命呜呼,再也什么都没有了。” 灵洁咬着嘴唇,心道:“虽然明知她话中必有目的,可是想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和当家的为了那些钱不知吵了多少架,当家的一人在外不知受了多少罪。纵然最后真的家财万贯,又能买回这些年来所受之苦吗?百年之后撒手人寰,依然是两手空空,带也带不走的。” 这时只听一旁的紫英讷讷道:“可,可是。有些人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高人一等,这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岂不是活得太也幸福了?像我们这样的草民,哪怕能过一天那样的日子,便也值了。” 那妇人会心一笑,似乎此话正中了她的下怀,缓缓道:“姐妹,这便是今天我们要讲的了。我们只道老天生来不公平,但其实初神在一开始给我们每个人的机会便是平等的。方才我问你肉身做土了以后我们还有生命吗?答案是有的!姐妹不妨想一想,我们的生命和这肉身究竟是一体的,还是只是杯与水的关系?” 灵洁道:“肉身没了,命也便没了,自然是一体的。” 那妇人道:“可是,有人手臂断去,却还是活着。双脚断去,也可以活。哪怕是身负重伤,肝脏肺腑缺了哪块,却也还是有活着的机会。” 灵洁点点头道:“不错,可是头颅和心一旦没了,却无论如何不能再活。” 那妇人豁然道:“没错!这便是说明,我们的生命和这躯体只是杯与水的关系了。无论杯口如何破裂,只要没到水的位置,水便不会流出来。可若是生命和肉身一体,那便应该是肉身少了一块,生命便少了一块。” 紫英和灵洁连连点头称是,妇人又道:“那既然是杯子与水的关系,我们都知道,杯子和水之间并不是互相存亡的。哪怕杯子被摔碎,水仍然是水。即便是洒在了地上,水离开了杯子也是依然存在的,不是吗?” 灵洁还没反应过来,紫英“啊”地一声道:“所以你是说,即便肉身做了土,我们的生命也是依然存在的?那岂不是都变作了鬼吗?” 妇人笑道:“正是如此,只不过并不是鬼,那是人们自己叫的,初神将我们都唤作灵。” “初神又是谁?” “初神便是赐予我们灵的神。我们的全然来自父精母血,可是这内中的灵却是初神赋予的。也就是我们口中常说的‘老天爷’。”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姐妹既然知道了我们死后,我们依然在活着,便也应该知道,我们生前所追求的那些钱财地位,只是这短短几十年间可以拥有享受的,过了这几十年,又当如何呢?” 两人没有作答,那妇人终于翻开了那本书,指着一段话念道:“初神晓谕我们,若是一个人将现有的财富几天之内全都花光,而不去为自己往后几十年的生活做任何打算,那这人便是愚蠢。同样的,若是我们在这几十年里只顾去谋取现世的财富,而不去为往后的灵中的财富去做存留,那就也和这人一样愚蠢了。” 说道这里时,灵洁和紫英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戒备似乎也已经放下了,齐声问道:“可是,什么才是灵中的财富,要怎样才能为以后做存留呢?” 那妇人忽然十分兴奋道:“真是感谢初神,两位姐妹这便愿意接受初神了。”随即手中书本快速翻了几页,指着一行字道:“初神晓谕我们,你们各人所称的财富,乃是拢到自己身边的财富,每个人都想要将尽可能多的财富揽在自己怀里。然而这世上财富终是有限,有人多揽了自然便有人少。是以少得之人便想办法从多得之人手中抢来一些,多得之人便想办法继续压迫防备这些觊觎之人。勾心斗角,惨剧环生便由此而来。” 她顿了顿,看灵洁和紫英面上都带着深思之色,继续道:“殊不知若是所有人都不去争这财富,如无妄花一般,盛开自身,为他人喜乐,不但自身得以饱满,身边之人也同样欢喜。我必拣选那些灵上富足的人,叫他们这一世之后永远富足,不受轮回之苦。” 说到这里,灵洁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是谁愿意第一个这样做呢?就算有人愿意,想要其他人同做,也是难得很。” 那妇人也哀婉道:“是啊。曾经初神亲自来到这世间,欲将人们点化。可是人心受蛊已久,即便初神将真理相告,也受到了好多人的排斥,直到临终也未能如愿。后来他升天以前曾说日后必会再来,叫我们时刻做好准备,发展他的遗业。” 紫英接口道:“噢,所以你上次才说什么,初神晓谕,你们每日都拜老天爷,请求他的保佑,乃是在拜我。现今我真的来到你们眼前,你们却反倒不肯认我。” 灵洁和紫英听了今日这妇人一番话似乎颇有收获,整个人如同洗了澡一般。那妇人恰到好处地问道:“两位姐妹既然也能接受初神的话了,那,那可愿加入我们天衣教?从此我们便如初神所说,盛开自己,为他人喜乐。以此获得灵上的财富,不再受这现世之苦。” 灵洁和紫英二人对望一眼,难做决定,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平日受苦甚多,此生纵然发奋,也难图富贵。如果有什么法子可以得到以后永远的富足,那也不妨试试。于是思虑片刻,应道:“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章 碧薇沁香 火,雄雄烈火。烟,滚滚黑烟。 “快!快跑!天衣教杀过来啦!” 马嘶人啼,一名青年泪一把涕一把地从血雾弥漫的屋外冲进家中:“薇兰!薇兰!”他疯也似地到处翻找。 灶台旁的草堆挪了一下,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仑哥!你,你还活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从草堆里爬出,猛扑进青年的怀里,哭喊道:“呜呜,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年流着热泪抚着她的头发,连声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都要活着,好好活着!”二人松开手,青年问道:“儿子呢?”少妇抹了抹眼角的泪,抽泣道:“在,在草堆里。” “快,把他抱出来,我们这就走。” 怀中的婴儿尚睡得安详,根本不知即将要到来的灾祸。二人抱着孩子正要出门,便从窗户见一队教众踹开院门闯了进来。两人赶紧蹲下,低声道:“快,快躲起来!”飞快地爬到灶台边,草的数量只能盖住一个人,青年道:“你抱着孩子快进去!” “那你怎么办?”“我,我就在床底下。”二人泪光闪动,虽相距不过五米,但却不知这一别之后还能否再见。想吻一下,却已来不及了。 青年赶紧把少妇塞进草里盖好,还特意扔了点碎柴在周围,心道路不好过的话,被搜的几率可能就会小一些。门外脚步声已近了,他也赶紧钻到床底下去,此刻他能做的,便只有默默祈祷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那他们一定是比天下最恶的人还要恶的。因为恶人得志时他不会降罚,好人平淡中却令其遭厄。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从草堆里扒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贪婪的眼光上下扫着她的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扔在地上划破水嫩的小脸痛哭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妻子抱到床上,衣服的碎片一片一片地落下来。 他想冲出去和他们拼了,但死亡的恐惧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晓得它有多大。他不敢,也没用,冲出去无非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孩子在地上哇哇啼哭着,床在头顶嘎吱嘎吱地摇晃着,妻子在痛苦地惨叫着,恶人在猥琐地淫笑着。青年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感觉心已碎了,泪在横流,却连哭出声的勇气都没有。 死亡,在死亡面前他的全身都僵硬了,动也不能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人终于大摇大摆地走了,世界陷入寂静中。他这才哆哆嗦嗦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看见了床上一丝不挂的妻子。妻子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地瞪着他,没有说话,但却比所有言语更充满了怨毒。 忽然,她冲到地上拾起掉落的簪子,痛哭着插进自己的咽喉里。“不要!薇兰!薇兰!”青年扑过去,但已经晚了。妻子的血像喷泉一样溅在他脸上,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他,只是人已不动。 青年伏在妻子身旁,整张脸已扭曲变形,大张着嘴,任由泪水、鼻涕淌进嘴里,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直过了良久,他才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那声音,神佛会听到吗?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先生踱步走回讲台上,明知大家意犹未尽,还是笑道:“传说就是这样,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看书吧。”说着抻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哎,阳光这么好,真可谓是艳阳配书茶啊。不看书可惜了。” “艳阳配书?艳阳配的可不仅仅是书,还有人呐。看书哪有看人好?”楚红江心中如是想着,双眼也不自觉间望得出神。 日暖伊人颦笑,鹿撞心房。 她写字,她翻书,她嘟嘴,她撩发,她眉头微皱,她轻咬嘴唇,她眼波流动,她顾盼回眸四目相对,楚红江赶紧把眼光移开,拼命地摆脱那个女孩的视线,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一般。 这时后面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一张皱巴巴的纸团从肩头递了过来,纸团里写着这样几行字: “孙蕊答应了,晚上把她领到书堂后面的树林里。我现在只担心,就你这怂样,能行吗?” 楚红江满意地看着纸团,脸上浮出一丝贱笑,提笔写到:“就凭我这如斯俊美的面孔,只要一开口,还不分分钟让她脸红尖叫腿发软?到时候你们记得统统躲起来,我查过书了,如果没有旁人的话几率会大些!” 书中的话可信度有多高暂且不说,不过这世上痴情的人儿恐怕又要多了一个呦。 终于挨到了这天放学,钟声刚敲响,薇儿就被自己的闺蜜拉到了树林里,瞪着那双大眼睛水汪汪地娇嗔道:“干嘛呀?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哎呀你就不要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反正肯定是和你有关系的。”孙蕊把薇儿带到预定地点后,鬼灵精地笑道:“你把眼睛闭上,我叫你睁开你再睁!” 薇儿一开始还不肯闭,不过在孙蕊的“帮助”下她终于还是闭上了。她只听到身边几声沙沙声掠过,心中实在是好奇,娇笑道:“好了没?”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好了没有?”还是没人答话。她睁开眼正要问出第三遍,就看到眼前有一张脸。 一张面色有些慌乱,红到脖根的脸。 楚红江的脸。 “嗨……嗨!我,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以为自己会像小说里写得那样优雅地出现,浪漫地表白,霸道地强吻,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薇儿一颗颤抖的少女心。可实际情况却像头顶飞过的乌鸦,嘎嘎地叫着,除了尴尬以外什么也不剩。 “噗,我什么我啊。有什么话就说呗?”薇儿看他这副熊样子,忍不住笑了。 薇儿越催,楚红江脑子就越乱,越乱就越是一片空白。他只好赶快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楚红江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犹豫了,一共就三个字,你到底在怕什么?说就完事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毕生勇气缓缓道:“我,我爱你。”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低得简直快听不见了。但这话一说完,心里便突然生出一种瞬间释然的感觉。安静了,全世界此刻都在等待着薇儿下一个字的口型。 真是无比漫长的一秒。 “你,你说什么?” 楚红江又大声重复一遍道:“我说我喜欢你。”也不知怎么的,他说过一遍后就突然变得再也不胆怯了。 薇儿的脸上一片绯红唰地直窜上来,羞愤道:“你是有病吧?求你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德行。真恶心,神经病!”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出树林,再也没回一下头。 世界更安静了,楚红江就呆呆杵在那里,像是已没了魂儿。良久,才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唉,何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呢?” 这时耳后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飘然道:“还不是因为您那如斯俊美的面孔吗?啊哈哈哈哈!”楚红江回头,便看见了一个个咧着大嘴哄笑的众人。 “你,你们!”楚红江还真不知道对这群幸灾乐祸的魔鬼该怎样还以颜色。惶惶中也冲出了树林,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次日清晨,楚红江步入书堂的第一眼,便是瞧向薇儿的座位。恰巧薇儿也向门口看来,楚红江赶紧假装没注意的样子,心里却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薇儿在看我,薇儿在看我。”其实薇儿以前也没少看他,但他却从来未感到如此开心过。 “哦是他啊,还以为是谁呢。”薇儿也马上收回了视线。 楚红江兴奋地坐到座位上,没过多久纸团就从后面传过来了。“被撅了还这么开心?”楚红江提起笔顿了一下,在纸上嗖嗖写了几笔,写好之后,便趁先生不注意,回头对身后的同学道:“给快嘴儿。” 快嘴儿,是楚红江的好朋友,也是昨天笑得最开心的一个。他本名当然不叫快嘴儿,但因为快嘴儿这个名字既好记又很会抓特征,久而久之,大家竟把他的真名忘了。快嘴儿的嘴到底有多快呢? 有诗云:“快嘴儿的嘴,棉裤的腿。” 不是谁的嘴都可以比作棉裤腰。想想就明白了,昨天下午放学前这件事还只有几位当事人知晓,今天早上班里便已经有半数同学吃起了瓜: “喂,听说了吗?昨天楚红江放学把薇儿拉到树林里表白了!”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还是直接亲口说诶。这方式也是真够直接。” “是啊是啊,不过还是被泼冷水了!看来这世上伤心的人儿又要多了一个呦。嘻嘻嘻。” 想来不到这天下午,这股春风就将吹遍班里每一个角落,成为大家课后的谈资。 午后,班级里的同学果然几个一群几个一堆地叽叽喳喳起来,其中在书堂东北角有一个圈子围得最紧,声音最小,人数却最多。圈子的中间坐着一个人,阴沉着脸狠狠道:“楚红江这小子找死。你们说怎么办吧。”旁边一名白面小生啐了一声道:“呵,这小子平时就欠揍的很,现在真是活腻了,敢打犹哥的女人的主意。不过犹哥你放心,好在薇儿没答应那个杂种,今晚我们就去教育教育他该怎么知难而退。” “哼,文谐说得不错,就该让这条狗疼一疼,他也就不敢再叫了。你们去找找人手,晚上放学后在书堂门口堵住他。” 这个叫犹哥的人姓王,家里乃是村中富户,人道昔年天下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这花石村的财产若也有一石,王家没有八斗,也至少分得六七。王犹生得并不高大健壮,但平日里却不知有多少男生献殷勤,他也算不上神采英拔,却不知有多少女生抢着向他抛媚眼。其实他未必有多爱慕薇儿,但楚红江要公然跳出来和他争,这口气,他哪里容得下呢? 于是楚红江一放学,便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没有风,夕阳沉闷。楚红江和快嘴儿被十几人围住,王犹站在人群中央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楚老弟,啊不,楚老哥,听说你最近干了点大事?能不能劳烦您跟我们来一下,顺便给我们讲讲您的事迹,让我们哥几个也开开眼?”说罢,众人嘎嘎嘎地一阵哄笑。 楚红江明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自己已被堵在这里,今天左右是在劫难逃了,与其在其他同学面前被羞辱,不如随他去一个僻静的地方,也总好过在薇儿面前丢人。于是勉强装出一副泰然无畏的神情笑道:“好啊。带路吧!” 众人来到村郊一块菜地之中,王犹看四下再无杂人,便突然回身盯着楚红江,“呵”又是一声冷笑,而后把目光缓缓转移到快嘴儿的身上。快嘴赶紧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我该死,我该死!”耳光抽在脸上啪啪作响,把他脸上的肥肉都打得飞了起来。王犹向跟来的朋友使了个眼色,之前那位文质彬彬的白面小生便冲出来一脚把快嘴儿踹翻在地,并且很恶心地骂道:“你他吗的知道该死还跟着这个狗儿子混!” “行了马文谐,用不着使劲打他,留着点力气给你楚哥。”王犹狞笑道。 马文谐也回头笑道:“嘿嘿,我还没使劲呢,这货就出去了。果然他吗的跟着废人混就也他吗的容易变成废人。” 他一口一个他吗的,哪里知道早在王犹看过来的时候,快嘴儿就已明白,王犹的意思是今天这事其实和自己并无太大关系,只要自己乖乖认个怂,便不会有太大麻烦了。与其说他是被踹倒的,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坐下去的。可是他也明白,他自己是没事了,可楚红江 快嘴儿心道:“唉,老楚啊,我是很想帮你,但是实在没那本事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解决掉快嘴儿,十余人的便齐齐地把头转向楚红江这里,楚红江背后直冒冷汗,攥紧那双不住发抖的双拳,作出一副时刻准备搏命的架势。但即便如此,一会儿会有怎样的噩运作用在自己身上,他也实在不知道。这感觉就像被淹没在深水里,浮不上去又踏不到底,生出的只有无尽的窒息感。 王犹走过来故意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楚哥啊,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薇儿。这就怪不得我了。” “啊!” 王犹“我”字一出口,楚红江的腰部就被一股猛劲儿狠狠地向前踹得扑了出去,他的头由于惯性还停在原点,只听得自己的颈椎“咔吧”一声,虽然不至于断但是这声音也着实令人胆寒。 楚红江扑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就已经有一只脚踢在他的左脸上,又是“咔”的一声,这是他下巴脱落的声音。他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却还是没有吭声,他要站起来,他怒目燃烧,他双拳紧握。 “咚”,一只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右眼上,他非但没躲,还照着那人的鼻梁狠狠还了一拳。即便拳头打在右眼,也要睁着左眼打回去,这就是楚红江打架的方式。那人万没想到身单势薄的楚红江没有束手就擒,竟然还会反抗,呜咽着捂着喷血的鼻子躺倒在地上。 “马文和,马文和!你没事吧?”众人赶忙上前扶起。俗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楚红江此刻心气,恐怕和当年乔峰乔大爷血战聚贤庄时差不太多,简直就是个随时准备玩命的疯子。 一旁的马文谐爆喝道:“他吗的小崽子敢动我哥,我他吗活卸了你!” 说着便从同伴手中抄来一根棍子,照着楚红江的脑袋猛劈了下去,楚红江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但为时已晚。棍子打在他的头上“啪”地一声断成数截,血,奔流不息的鲜血从头发间淌了出来,淌得满头满脸,直顺着脖子进了衣领。 楚红江片刻间就已染成了血葫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2章 轮月照枪芒 盛夏黄昏,落日把土地都烤成了焦黄色。偶尔吹来的风也是暖的,不但没有带来凉意,反而将身上的汗珠吹得发黏。 “老爷,我们,我们今天就到这吧,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央求着道。 他口中所称的“老爷”并不老,而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即便在这种鬼天气,他的双目还是那么有神,腰杆还是那么挺,衣襟也还是那么整齐,活像一个完全感觉不到炎热的世外之人。 听到年轻人如此恳求,他也只好和善地笑了笑,拿出一块白绢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也好,太阳就快落山了,再往前走,恐怕也赶不到下一个村子,今晚就在这里投宿歇息吧。” “好嘞!”年轻人顿时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一面下马一面笑道:“能碰上这么体恤下意的老爷,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中年人哭笑不得道:“你前世若真有福气,这辈子就该自己做老爷了,还会给人使唤吗?” “嘿嘿,老爷这您就不懂了。下人有下人的烦恼,老爷自然也有老爷的烦恼。我脑子笨,下人的烦恼无非就是些体力活,还能勉强应付得来,可老爷您的烦恼,可就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了。嘿嘿,所以说啊,做个给人使唤的人,也未必就完全是件坏事,至少不用费脑子了不是?”他说着话,已经把二人的马牵到了路旁一个茶棚边。 “呵呵呵,就你这张嘴,还说你脑子笨?”中年男子调侃道:“行了,我们去茶棚歇息一下,然后就去找人家投宿吧。”说着,便吩咐那年轻人去系马,自己踱步走进了茶棚。 要说这天下见得各色人等最多的,莫过于酒馆茶棚的伙计了,察言观色,那本来就是他们赖以吃饭的本事。伙计见此人在酷暑之下仍持得住气宇,就知道必定是贵客上门,赶忙贴上前来招呼道:“呦,客官,想要点什么?别看我们这店面小,但是茶叶可都是方圆两百里最好的茶!” “不用太麻烦,给我们来些解暑的凉茶就好。” “客官啊,我跟您说,您想解暑,来我们这可算是正着!我们店啊,有专为解暑的熬制的冰镇酸梅汤!” “哦?”中年男子和年轻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惊奇地问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小的店,竟也有冰?” 伙计得意地笑道:“嘿嘿,冰,那自然是没有的。我们家的酸梅汤啊,乃是熬制之后放于深窖,用清凉的井水浸泡降温的。虽然没有冰块镇的效果好,不过喝下去啊那别有一番感觉,打脚底儿往上都能感到清爽透顶啊。只不过这价钱” 二人听他说得眉飞色舞,不禁好笑,于是道:“价钱好说,你先来两碗给我们尝尝。”“好嘞,客官您就请好吧。”说着走到橱柜,搬出了一个箱子来。只见这个箱子被厚厚的棉被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中年人不禁觉得新奇,问道:“店家,这是做什么的?” “客官您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普通百姓啊,家里是没有冰的,想要把酸梅汤的凉气留住,就得多裹几层棉被。” “哦?我只听说过用棉被取暖,却从未听说棉被还能消暑啊。” “哈哈,客官提得好问题啊。其实客官您不妨想想,棉被之所以能取暖,乃是因为它能把身体的热气包住,既然包得了热气,那凉气自然也是可以包住的。”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乡土之人,竟有这般巧妙的办法,看来倒是老夫常年不察世事,成了井底之蛙了。” 咕噜咕噜,两碗清冽的酸梅汤下肚,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洗净了。 碧野,仲夏,蝉鸣,好一片田园风光。那中年人觉得满意极了,不禁向远方怅然望去,旅客两三,麻雀成群,远处还有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有说有笑地向田野深处走去。 落日更神秘了。楚红江只觉得视线模糊,头上伤口处不断有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过,微风一吹更是疼得让人浑身发抖。马文和从地上被人扶起,还没擦干鼻孔的血,便要冲上来和楚红江拼命。只听身后王犹的声音冷冷道:“慢着。今天这事说到底是我和楚哥的私事,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对吧,楚哥?”楚红江哼了一声,他刚刚才指示手下殴打快嘴儿和自己,现在却又装起和事佬来。 王犹瞧也没瞧他,自顾自地接着道:“文和,你的仇文谐已经替你报了,你们这就算是扯平了吧。”转过身来又对楚红江道:“今天我和楚哥的事,我们两个自己解决!楚哥,你没异议吧?嘿嘿,或者你跪下来求我饶你一次,并发誓以后不再打薇儿的主意。今儿这事我也就不做得太绝了。” 楚红江心想:“你等老子已经浑身是伤了才来找我单挑?你这脑子可真没白长。”但是他又能怎样呢?若是不和王犹单挑,便要被这一群人围殴,想来想去还是一对一吃的亏小一些。于是恨恨道:“好,单挑就单挑!” 他最后一个“挑”字话音刚落,王犹一记重拳就已经招呼到他的肚子上。楚红江只觉得肚子里的胃酸上涌,简直马上就要从嘴里呕了出来。但他即便这样竟然还硬撑着没倒下去,他向后踉跄几步,忽然弯腰向王犹扑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部。王犹怎么也甩不开,气得用手肘狂锤楚红江的后背,楚红江连气都快被打断了,也不去理会,用自身的重量带着王犹一齐倒在了地上。 地面的搏杀再没有形象可言,王犹率先滚到楚红江身上,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楚红江红着眼睛随手抓起一把土便向王犹嘴里摁了过去。时处夏季,田野里还残留着很多未吸收的肥料,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王犹没来得及躲开,弄得满嘴满脸都是臭烘烘的泥土,霎时便恶心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栽倒在一旁不住地干哕。楚红江趁机爬起来骑到王犹身上,拽着头发把他的脑袋狠狠地摁进土里,一面摁还一面用拳头挥打着王犹的后脑。 众人早已看得呆住了,虽是过来闹事,但大多只是过来凑个人场唬唬人的,哪曾想到真的要目睹一场如此惨烈的殴斗。马文和此时喊道:“快帮忙!犹哥再这样要被闷死了!”大家才有如梦中惊醒,赶紧冲将过去,把楚红江扯了起来扔在一旁。 王犹从土里爬出来,眼里充着血也淌着泪,再加上浑身的脏衣臭泥,活像一个索命的厉鬼。他甩开搀扶自己的两个朋友,从地上捡起一把别人慌乱中丢下的刀,瞪着双眼嘶吼道:“我杀了你!”说着便向楚红江挥刀砍去。 眼见要闹出人命,可就在刀子即将把楚红江的脑袋削下一半时,不知从哪里射出来一块石子,“镗”地一声将王犹手里的刀击飞出去。王犹被震得手掌发麻,木立当场,听见身后众人一阵骚动,他这才转过身去,看见一位衣冠楚楚,目若朗星的中年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哼,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歹毒!竟为点琐事就要对同班同学下此毒手!” 王犹奇怪地皱着眉,花石村并不大,村里老幼很少有他不认识的,可却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人。不过他心想自己有朋友在此,又有什么好怕?大不了连这多管闲事的老头一并收拾了。于是便眯着眼睛不屑道:“你他吗的是哪来的野狗?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中年人厉声喝斥道:“放肆!真是没一点家教!我问你,你们平日里也这般欺凌他人吗?” 王犹扑了扑身上的土,大摇大摆走到中年人面前,打量着他转了几圈,问道:“哎我说老小子,你算什么东西啊?也配过来教育我?替人出头之前打听过你爷爷我是谁吗?” 中年人虽觉他们只是一群顽童,此时面上却也难掩鄙夷之色,冷笑道:“哼,你是谁我没兴趣,我现在倒想知道知道你父母是谁?我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种畜生?” “你他吗的说谁呢?”王犹咬着牙,手指立刻向那人的咽喉处攻去,哪知那人躲都没躲,右手轻轻一拨,王犹就已失了重心,随后但觉自己胸口被一股浑厚之力猛击了一下,脚下一空,便已如腾云一般离开陆地了。 一旁的朋友们都不禁后脊骨窜出一股寒意,眼前这人连挪都没挪一下竟然只凭手掌一拨一震,老大便被打飞了近十米远。有些胆小的见事情不妙,甚至已在找机会想要溜走了。 王犹浑身酸疼地从地上爬起来,咧着牙喊道:“打!给我往死里打!”可是自己这帮平日里马首是瞻的朋友此时无论自己如何命令也不肯向前。王犹怒骂道:“都他吗一群孬种!马文谐,你不是平时最愣吗?给我打他!” 马文谐心想:“这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个硬茬子,这一手功夫岂是我能打得过的?可是,如果不动手的话,这以后还怎么舔着脸跟老大混呢?”于是犹豫又犹豫间,刚要硬着头皮冲上去,只见那中年人转过头来瞪着他喝道:“滚!” 马文谐竟真的乖乖滚了。滚到王犹的身旁,低声道:“犹哥,这人恐怕有点来头的。我们还不清楚他是谁,还是别碰这钉子的好。不如先走吧,反正姓楚的也挨过打了。”王犹怒道:“你!”他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浑身都要疼散了架,只得恨恨道:“行吧行吧!妈的,这口气老子一定要这人和姓楚的加倍还上!” 说罢,便带着众朋友悻悻而去。 刚刚那把刀要剁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楚红江便已骇得呆住了。他的血虽热,骨头虽硬,可也受不住这钢刀,无论多勇敢的人也还是怕死的。迷迷糊糊中,眼前的人只剩下这中年人和快嘴儿,快嘴儿正使劲地摇着他,喊着“楚红江”这名字。 “楚红江!楚红江!楚哎呀你可总算是回过神了,你没事吧?” 楚红江直着眼睛讷讷道:“我,我没事,吗?” 快嘴儿叹了口气说:“唉,你本来是有事的!是这位大叔救了你!不然你的脑袋现在早就开瓢了!” 楚红江这才恍然忆起了刚刚眼前的一幕,挣扎着起身道:“谢谢,谢谢这位大叔的救命之恩!不知大叔该怎么称呼?” 中年人慈笑道:“呵呵,我姓徐,你们叫我徐叔就好。”“是,是,多谢徐叔。”楚红江从地上站起来,嘴里还在“嘶,嘶”地呻吟着,徐叔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说:“这是些治外伤的白药,你拿回家把伤口洗一洗,再涂一点上去,几天便可痊愈的。” 楚红江动容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徐叔朗声笑道:“哈哈,客气的话不必再说了。你好好读书便是,将来有出息了,说不定我还要有求于你呢。” 快嘴儿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是徐叔不像是本地人啊,又何苦趟这趟浑水?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哼,我在路旁的茶棚看你们走过,一开始也只当是平常孩童玩耍,可细看之下发觉你们各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他们手中甚至拎着刀棍,隐忧之下我便跟来了。”说到这里,他忽地慨然正气道:“至于趟不趟浑水,与是否为本地人又有何干呢?你们记着,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不求立万世功,但求无愧于心、义所当为。没有良田百顷广厦千间这算不得什么,但要是丢了这股路见不平的闯劲儿,即便是高官厚禄富可敌国,那便也不再算是个男人了。” “唉,可是徐叔你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快嘴儿苦着脸道。 徐叔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笑道:“好了,惹了什么人,那是后话了。你们且快回家去,好好把伤养好,今后莫要与这些顽劣之徒有所瓜葛便是了。” 楚红江和快嘴儿只好连声道谢,诺诺而去。 徐叔回了茶棚结了账,便带着小闫往村中投宿去。他二人刚一入村,便瞧见不远处有一背山面水白砖青瓦,风水和格调都比其他人家讲究不少的大宅子,宅子匾额上用金粉镀着两个大字“王宅”。小闫嬉笑着道:“嘿,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之间,竟然也有这样的阔户。”连徐叔也面露惊奇之色,欣然道:“不错,我们就去问问可否下榻一晚,明天给些好处便是。” 两人于门口下了马,小闫过去叩门道:“院中主人可在家吗?”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家仆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小闫作了个揖,毕恭毕敬道:“我们是过路之人,因为天色已晚无法再继续赶路了,因此想在贵舍叨扰一晚,不知可行否?” 家仆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强作客气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就这么几间厢房,这些日子老爷几个朋友要过来,所以还是请二位另寻他处吧。”说罢便把门关上走进院内,嘴里嘟囔着道:“切,平时伺候老爷就够恼的了,你们啊,少给我再找事。” 门外小闫“喂,喂”地喊了两声,没人再理他。身后徐叔笑道:“好了好了,人家家中有事,我们也不便打扰,再向前走走看吧。”二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见了一间小院,虽不及方才王宅那般气派,却也比平常人家略大一些,小闫道:“老爷,我看这家也有间厢房,不如就这里吧?”“嗯。” 小闫于是再度上前叩门,这次出来的是一位主妇,她虽面色略带凝重,眉间还有些皱过的痕迹,显然是有心事,可仍然柔声问道:“二位有何贵干吗?”小闫就将方才之话又说了一遍,主妇想了一下,微笑道:“二位进来吧。我家虽不富裕,但还有间孩子的厢房,二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在那暂做停留。” 徐叔道:“这怎么使得?我们住了厢房,那令郎怎么办?”“没事的,西侧还有间柴房,就令他过去睡就好。”“这真是折煞我们了,依我看还是我二人过去挤一挤吧。”中年主妇一边带他们过去一边笑道:“二位不必客气,男孩就不能太娇贵地惯着他,让他睡睡柴房也好,今后不知有多少比睡柴房还艰苦百倍的事等着他呢。况且这孩子本来就野,这不放学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让大人操碎了心。” 晚饭时分,天已完全黑了。男主人亲自下厨置办了一桌酒菜,虽然既无美酒也无佳肴,但烧刀子配家常菜岂非也是人间至美吗?小闫盯着那盘油盐花生米口水都要淌下来了,男主人呵呵笑道:“我儿生性顽劣,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又是去哪里疯了。我们也不必等他,先吃吧。这花生米可是下酒极品,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呵呵,全凭主人的意思。”“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噢,愚兄姓徐,名伯罕,这是我的侍从,名叫小闫。” 几人边吃边聊,徐伯罕了解到这户人家姓楚,平日里除了种些田地之外,还会到邻村跑些小买卖。虽然赚得不多,但亏得男主人肯吃辛苦,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聊起晚辈,男主人楚公笑道:“唉,我这孩子啊,虽然也算是天资聪敏,但是贪玩得很,在书堂成绩倒也不错,但他明明可以更好的,就是不愿认真学。这不?疯到现在还没回来。”他虽这么说,但只要一提到孩子,他的脸上便还是不自觉地流出得意的神色。 徐伯罕听到这人家姓楚,便总觉得隐隐在哪里听过;听到这孩子还没回家,这感觉便更强烈了;等到他看到伤痕累累的楚红江从门外走进来,他才完全在惊讶中恍然大悟。 楚红江进门看到徐叔坐在自己家里,也怔了一下。 “你,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这么多伤啊!”楚夫人一眼便看到儿子眼睛淤青,颈部还有抓痕,头上好像也有块伤,赶紧心疼地跑过去。 “没,没事。我和快嘴儿吵架了,吵得凶了就打了起来,没什么大事的。”楚红江冷静道。 徐伯罕只觉好笑,暗自道:“亏他能想出这种谎话来。”哪知楚夫人疼孩子心切,愤愤道:“这快嘴儿怎么这样!就算是打架下手也不能这么重啊!不行,我这就去找他家理论理论去!” 楚红江见状赶忙拦道:“哎别,不用了。我俩打一架就没气了。而且他也被我打得不轻,不用去找了。” “不行!那也得去!这快嘴儿有点太过分了!”楚夫人坚持要去找快嘴儿家理论,楚红江怎么也拦不住,眼见这谎就要揭穿了,徐伯罕在一旁劝道:“我看还是算了楚夫人,男孩子本就脾气刚烈,打起架来红了眼,把握不好分寸也不奇怪。依我看啊,这事情也未必就是咱们占理,况且他们既然已经有能力自己解决了问题,咱们大人也就别插手了。” 楚夫人惭愧道:“唉,先生说得是,我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孩子也肯定有责任的。看我,让徐先生见笑了。”徐伯罕捻须笑道:“哈哈无妨无妨,心疼孩子是人之常情嘛。而且男孩子不血气一点怎么行呢?打架拌嘴那是在所难免的。我那里还有些伤药,不如让孩子跟我来,我给他看看伤势,也算是报答楚老弟的这顿酒席了。”“如此那真是有劳先生了。” 楚红江跟着徐伯罕来到厢房,处理了伤口,徐伯罕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还好你把脸上的血渍提前洗净了,否则你娘还真要担心坏了。”“嘿嘿,我知道我娘疼我,就先去了快嘴儿家处理了一下,让伤势看起来没那么严重。”“嗯,这恐怕还只是其一,这其二嘛,我猜你是因为不想让你父母和那孩子头之间有所瓜葛吧?这也就能解释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而是把责任推到那个叫快嘴儿的孩子身上了。” 楚红江垂下了头,缓缓道:“是,是的。徐叔你有所不知,王家势大,王犹那厮在村里向来横行霸道。书堂里的学生,很少有没被他威逼利诱过的。” “但你今天却敢还手。”徐伯罕笑道。 楚红江惨然一笑,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空洞和绝望,默然良久,才一字字道:“我今日算是和王犹彻底撕破了脸,想来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只恨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任人宰割!唉,可是现在才发现这些,岂不是太晚了吗?” 徐伯罕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他阅人无数,看过太多年幼时饱受欺凌的人给日后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阴影,这些人的结局通常不过两种:一种是他们完全被磨平了棱角,遇事胆怯,优柔寡断,整个人笼罩在深深的自卑中;但这种人至少于社会无害,还有一种人,却会在那阴影中滋生出一股近乎变态的自尊心,这种人一旦有一天得了势,便会将曾经自己的痛苦变本加厉地施于他人身上。最典型的,莫过于历史上掌权的宦官们。 徐伯罕自觉还有些本事,又怎能对眼前这少年置若罔闻呢?于是见他缓缓起身,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忽道:“你可愿习武吗?” 楚红江原本黯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语声颤抖道:“愿意!我愿意!徐叔,求你教我武功吧!”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徐伯罕赶忙将他扶起,却有些面露难色道:“我……唉,并非我不愿教你,只是学武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又有要事在身,一天也耽搁不得的。” “那就带我走吧!”楚红江此刻的眼神里仿佛燃着一点火光,黑暗中仅存的一点火光。现在无论是谁站在他面前,看到他的这双眼,都很难忍心拒绝他。 徐伯罕的脸色更加为难了,他话音刚落,便已知说错了话,想要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虽然不忍,但他还是狠心拒绝道:“带你走,更是不可能。一来这江湖凶险,绝非你能想象,如果你在外面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二来从你爹那里了解到,你成绩还不错,完全可以念好书,将来进城找一份好差事。”他说到这里,忽觉心里绞了一下,出神地盯着窗外一字一字道:“一旦踏入江湖,就注定要漂泊孤苦,这期间有多少磨难多少苦楚,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尽讲得完的……” “可,可你今天还对我们说,大丈夫做事不求功名,但求无愧于心,义所当为。难道你的义所当为就是助纣为虐见死不救吗?” “放肆!”徐伯罕面露怒色,但随即便压住火气道:“我哪里助纣为虐见死不救了?你且说来听听,没有证据就休要胡说!” “我承认你救了我,也很是感激,但你并没有给王犹他们任何实际的惩罚,这难道不是包庇恶人助纣为虐吗?你明知王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根本无力抵抗,却想拍拍屁股走人了,这难道不是见死不救?如果这样就是所谓大丈夫的话,我倒宁愿不做!” “住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又懂得了什么!”徐伯罕骤然变色,咆哮道。 楚红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选择站起来扬着头回道:“我确实是乳臭未干,也确实懂得不多。但我至少还懂得‘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的道理。想教育人,就得自己先做到。是吧?我的徐伯伯?” “你!你到底要怎样!”徐伯罕竟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很简单,教我武功。如果你不能留下来,那便带我走。” “好好好,你以为学武很简单是不是?你以为江湖很好玩是不是?我有一把铁枪,要求不高,你只要把它举起五分钟,我便答应你!” “好!一言为定!” 二人说着来到院中,楚红江本来信心满满,但等他真的看到那杆枪时,心便顿时沉了下去。 只见那枪长一丈一尺一寸一,粗似镇宝龙宫定海针,黑如涂墨,寒比坚冰,枪芒直指九天层云。楚红江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讷讷道:“好……好枪啊。”徐伯罕看了看他,笑道:“哼,还要试吗?”楚红江虽然极受震撼,但还是挺起胸膛回道:“当然要试!” “好!”徐伯罕把枪“镗”地一声扔在地上,地面的尘土立刻飞扬起来。这枪少说也在五十斤以上,楚红江这个从来没练过一天武的孩子怎么可能举得起来呢? 月光很冷,却没有楚红江的心更冷夏夜很热,却没有楚红江的泪更热。楚红江跪倒在枪旁,只觉得自己的两个膀子要被扯断了。 “哼,枪都举不起来,你凭什么闯江湖?” 楚红江的心已凉透,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又愤恨又自责道:“我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没用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3章 年少干豪气吞雨 “你连枪都举不起,拿什么闯江湖?” “不是的!不是的!” “你这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你也配喜欢我吗?” “薇儿!薇儿你听我说,薇儿!” “薇儿已经是我的了,你给我滚远点!马文谐,给我打他!打到他磕头求饶为止!” “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楚红江乱抓乱叫着猛地坐了起来,才发觉刚才只是一个梦。他坐在那里定了定神,向窗外望去,天已经亮了。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兔子一般从柴堆里跳起来,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 西厢房果然已是空的,他心里一沉,又转头跑向前厅。前厅里楚夫人正在置备碗筷,见楚红江跑进来,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正好,饭菜都好了,正要去叫你。快吃吧,吃完去上学。” 楚红江急问道:“娘,徐先生呢?”“徐先生?走啦。天刚亮就已经走了,本来想留他吃过早饭的,谁知他执意要走,留也留不住。”楚红江气得跺脚道:“他还真的走了!”楚夫人道:“你找他有事吗?” “没,没有。就是问问。”楚红江在桌旁坐下,捡了个包子嚼了起来。 包子虽香,却也烫嘴。小闫一大口咬下去,被烫得仰着头鼓着腮帮,不停地摇头惨叫着,却不舍得把嘴里的一口吐出来。徐伯罕坐在一旁看着他这幅傻样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说你看到一群人往村东方向去了?你没看错?”徐伯罕皱着眉头问道。 费尽了力气小闫终于把那一口咽了下去,还边咬着下一口边回答道:“嗯嗯嗯!绝对没错,大概有那么十来人吧,我买包子的时候看到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对了,打头的是一个富婆和一个小孩,想必是她儿子。嘿老爷你是不知道,那富婆别看她儿子已经不小了,可她保养的呦……” 徐伯罕白了他一眼,根本不再听他后面的话,自言自语道:“村东不正是楚家的方向吗?你且说说那女人和小孩是什么样子?” 小闫挠挠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女人嘛长得是很漂亮,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那个小孩倒是有些特别,大概十三四岁吧,手上缠着绷带,好像是受了伤。” 包子的确是很香,但也终有吃完的一刻。楚红江抿了抿嘴,拎起书包道:“娘,我上学去了!”“好,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晚上放学早点回来!” 楚红江今天回来得果然够早,早到楚夫人的话余音未尽,他就已经一步步走回了大厅。 “你不去上学怎么又跑回来了?” 楚红江垂着头,心事重重地道:“我,我,你去门外就知道了。”楚夫人一边诧异地看着他一边走出门来,门外的景象霎时便把她的魂都要吓散了。 一向门可罗雀的楚家大门,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楚夫人颤抖着声音道:“大家,大家有什么事吗?”她发现围来的人群绝大多数是本村的村民,但中间的这一片,大概是十几人吧,却一眼可瞧出是来者不善。这其中有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眼睑处有几道皱纹,鼻子又高又挺,目光黯淡无神,下巴上也长着长短不一的胡茬,却拥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野性的魅力,就像是一匹受伤的狼。这人手一抬,人群便让出了一条路,正是从这十几人中走出了一个徐娘半老的风韵美人。 “楚夫人,别来无恙啊。” “王,王夫人,您这是说哪的话?什么事竟劳您大驾亲自过来了?” “哼,你少给我装蒜。楚夫人,你可真是调教了一个好儿子啊。”王夫人话里没好气儿地讽道:“你瞧瞧你的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吧。” 说着,便把身后的王犹拉了出来,一旁凑热闹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谁都想不到平日里一向锦衣玉食的王犹王大公子,居然被人打得满身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赫然已经变成软绵绵的一团肉,后脑肿起的血包宛如一块瘤,手上也缠着绷带,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不说,还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楚夫人整个人都好像被棒喝当头,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 王夫人语声突然抬高:“你还在这装糊涂?这是怎么回事,你问问你儿子啊!” 楚夫人马上回头质问道:“楚红江!这是你干的?”楚红江只觉又气又委屈,咬着牙道:“是,是我干的。” “啪”地一声!楚红江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人被掴得向后踉跄地咧了几步。还没站稳,便又被揪着衣领拽了回去,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楚夫人已经气得哭了,怒骂道:“我,我送你去上学,是让你去打架的?”楚红江也委屈地爬了起来,怒吼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好,好,你说!” “我”楚红江话刚到嘴边,却想到这事实是绝不能说出来的。这里的人尽是同村邻里,如果在这承认他们是因为薇儿互相殴斗,那薇儿日后怎能不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她还能在村里安心生活吗?于是他只得把话又咽了下去,头扭到一边恨恨道:“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楚公此时也早已出来,见这孩子竟如此骄横,暴喝道:“还不快向人家赔罪!” 太阳越爬越高,气温渐渐热了起来,楚红江的眼眶也热了起来。他死死瞪着通红的眼圈,不服气地噘着嘴,咬紧牙:“好。好!” 只见楚红江一步一步地走到王犹面前,目光凶狠,步步沉重。他站在王犹面前,冷冰冰道:“我爹娘叫我给你赔罪。”虽然面前这人是来赔罪的,王犹却不知怎的背后渗出冷汗,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他眼睛瞥向一旁并没有理会楚红江,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只听楚红江语气平和缓缓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昨天不应该打你的。我应该杀了你!”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他话至此处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窝在王犹的会阴处!王犹当场呜呼着倒在地上,身上像筛糠一样抽搐着满地打滚。 “儿子!”王夫人疯了一样扑在王犹身旁,却不知怎么办才好。反观另外一侧,那中年汉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楚红江身旁,他出手又快又狠,膝盖朝着楚红江的胃猛顶了一下,然后一拳打在楚红江的鼻梁上溅着血滚了出去。楚家夫妇虽然生气,但见了孩子被打,还是惊叫着冲上去想要扶起他。 楚红江一把甩开来扶他的父母,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抹了抹鼻口和嘴上的血,冲着王犹冷冷笑道:“哼,居然还养了条狗!没用的东西!站起来啊!” 王犹蜷缩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王夫人站起来,一双可人的眸子里却充斥着怨毒,阴沉沉地对着楚家夫妇道:“姓楚的,这新账旧账你们想怎么说?” 楚公走上前来忐忑道:“王夫人息怒,莫要与这冥顽不灵的孩子计较。”说着回头瞪了一眼楚红江,又接着道:“说到底是我教育无方,才养出了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代他向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王公子的医药费不管多少我们悉数照赔。” 王夫人丝毫没有满意地哼了一声,踱了几步忽然阴冷着道:“就怕我说了你又出尔反尔!”“不会的,不会的,王夫人尽管说,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我们一定承担。” “好!”王夫人扬起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一百两将楚家农具庄卖给我们王家。你要是不愿意也行,这第二条路就是让楚红江马上退学,永远别在我家孩子面前出现!” 楚公很为难道:“这,这您也知道,这楚家农具庄是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打拼了七八年才方有今日的一些成绩,哪,哪能说卖就卖呢。这第二条也实在是有些不妥的,孩子打架归打架,因为这个便要断了一个孩子的未来,这也不太好吧。” “不太好?好啊,那你给我想个法子出来!告诉你,要是我们觉得不满意,这事就没完!”王夫人丝毫不留情面道。 “这简直是敲诈!”楚红江怒喊着。楚公回过头骂道:“住口!也不看是谁惹了这么大的祸!” 楚红江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可又不能向众人说出事实,越想越憋气,于是忽地走上前来:“好,好。是我,是我!祸都是我一个人闯的,责任自然也由我一个人来担!你们王家听好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扛,这事和我父母无关!你们觊觎这农具庄多久了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占了它就可以独霸全村的农业命脉,这如意算盘打得当真是妙极啊!” 听到这话人群中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王夫人被当众揭穿心事,面子上似乎有点挂不住了,酸着脸道:“哼,你这小崽子不要信口雌黄!就你,还学人家逞起英雄来了?你有什么能力一人担责任啊?说啊!” 楚红江看了看父母,举起了自己的左臂,回头接着道:“哼,我虽然没钱也没本事,但还不至于惹了事躲到父母身后让他们来擦屁股!你们要说法是吧?那就少他吗的趁火打劫!我身上的伤不比王犹的少,缺就只缺在我没有断一只胳膊,我这就把这只胳膊给你补上!” 人群一阵惊呼,谁都没想到楚红江会以这种方法来还债。大事来临能有勇气站在父母的身前为其遮风挡雨,这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做得出来的事?连那阴郁至极的中年汉子目中也泛起一丝动容来。 王夫人气到说不出话:“你,你” “你说得好!” 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豪气千秋的声音,众人顾盼,尽皆不自觉地避出一条路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4章 伤业报 众人见那来人四十岁上下,目若朗星,身材魁梧,英气逼人,手中还提着一杆铁枪,却不是徐伯罕又是谁呢? “犯下过错能够有勇气面对已是难能可贵,没有铸错还能有勇气面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徐伯罕说话间已从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走到楚公的身旁大笑道:“红江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威武不能屈的气魄,楚老弟,你这个儿子可不得了啊!” 楚公也不知此刻自己该是什么心情,面上微露惭愧之色道:“徐,徐兄说哪里的话。”“哎?我说的可是实话!”徐伯罕拍了拍楚公的肩膀,又转头对王夫人道:“王夫人您家大业大,孩子之间的小事,您拿来借题发挥,您觉得这样做,妥吗?” 王夫人瞟了他一眼,幽幽道:“小事?我把你也打成这个样子,看看是不是小事?而且你又是谁?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哈哈,老夫本不想多事,只是这事情说来说去,和我却是有脱不开的干系的。” “这,徐兄此话怎讲?”楚公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 “实话说了吧,王公子身上所受之伤,和红江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他顿了顿,将目光又转回王夫人身上一字字道:“那是老夫所为!” 这下别说是王夫人,楚家夫妇,就连围观的村民也不禁大骇。徐伯罕又接着道:“我昨日本只是路过,见他们二人争吵颇为激烈,便上前阻拦。哪知贵公子竟然出言不逊,更要连我一起打了。老夫出于无奈便只好替夫人管教管教这孩子了。” 他言语中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却含糊而过,至于二人争吵的缘由,更是只字未提。楚红江听到后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喜悦。王夫人讽道:“你一个大人,居然对孩子下如此狠手,你羞也不羞?” 徐伯罕哼了一声,反问道:“那王夫人身为大人,不但叫人来打楚家的孩子,还想趁机顺手牵羊,夺人家产,您是羞也不羞?” “你,你”王夫人一时找不到话来驳他,只能不住地咬着嘴唇,香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徐伯罕没理她,对着周围的村民道:“我徐某人承认,王公子的伤我难辞其咎,无论如何我是不该出手的!说来实在是惭愧啊,老夫本来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想一走了之。哪怕是刚刚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因为不放心楚家的安全,没有一丝悔过之意。但是!”他话至此处将楚红江的手举了起来,接着道:“但是孩子尚且能为了父母站出来担责,我徐某人既然敢做,又怎能拍拍屁股就走了?” 话毕,空谷回响。 “王夫人。”徐伯罕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在下在这里先向您赔罪了。您看这事这样处置如何?贵公子是我打伤的,要罚要赔也自然是我来承担,和楚家并无任何关系,还请您不要再为难他们。”王夫人冷笑一声:“你想装英雄?那好啊,我就依你。不过你可想好了,这英雄可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 徐伯罕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但还请夫人容我把话说完,我得罪了夫人,夫人想要如何处置,老夫自当决无异议。但夫人无故纠集人等围了楚家,令其声名受损不说,还纵容属下殴打楚家孩子,这笔账,夫人是不是也应该和老夫一样,甘愿向楚家领罚呢?” 王夫人怔了一下,只听楚红江随即接口喊道:“自当如此!我的要求就是放了徐先生!” 王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了,原本自己是掌握着话语权的,现在竟反过来要受制于人。她气得直发抖,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她生气时总是爱咬着嘴唇,晶莹的汗珠从脸颊旁滚落,那是怎样的一张鹅蛋小脸。即便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的脸却还是那么紧致那么红润,永远都呈现一种娇羞的含苞待放般的美。哪怕是眼角已有了淡淡的尾纹,却也反增了她的风韵。很少有男人不会贪婪这样的女人,即便她已有了丈夫。 可有了丈夫的女人看上去才显得更妩媚,想起来才觉得更刺激。 平日里众人皆称赞王老爷家有娇妻,艳福无双,着实是令人羡煞。可是屋藏佳人对于丈夫来说未必就是件令人幸福的事,尤其是对于王老爷这种经常要出门在外的人来说,更是无法言说的烦恼。 “快点!再快点!”他催命一般地催着赶车的马夫。 王老爷擦了擦额顶的汗水,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掌中信已被手心的汗水浸湿,变得软趴趴的。他还是把信再度打开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尽管他已经读了几十遍。 这信并不长,一共也不过九个字:“夫人有讳,老爷请速归。” 王老爷路上虽急得风尘仆仆,抵至家门却忽然低调了起来,语声也极其轻微吩咐道:“叫小冬来,莫要惊扰到别人。”他回宅后并没有直接去正厅,而是沿着一条最偏僻的回廊来到后院的书房内。不久,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一个年轻的男声小声道:“老爷,是我。” 小冬站在屋内,王老爷把信拿出来摆在案上:“这是你写的吗?”小冬有些吃惊,拿起那封信正正反反看了一会,挠挠头道:“不是啊老爷,我从没给您写过信啊。” 王老爷身子一震,吃惊道:“不是你写的?那,那会是谁!” 小冬舔了舔嘴唇,垂首道:“这,这信虽不是我写的,可是信的内容”“内容怎样?”王老爷上前一步抢问道,脸上已显出焦急之色。 “内容,内容却似乎不假。”小冬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得几乎已听不见了。可是王老爷却觉得如惊雷一般震耳,砰地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冬赶紧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劝慰道:“老爷也不必难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老爷派小的暗中注意夫人,小的一刻也未敢松懈,就连昨日两个过路之人前来投宿,都被我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 “那,那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刚为什么说信的内容不假?” “事,事情是这样的。自从老爷走后,我便一直留意着夫人的房间。开始的两天还没有什么异状,可是从第五天开始,夫人房中的灯便亮得很晚很晚。可是我一直守在院中,并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入夫人的屋子。直到,直到昨晚” “哎呀昨晚怎样?你倒是快说呀!” “昨晚丑时,我正要回去睡了,却看见,看见一个男人从夫人房里走了出来,而且,而且还满脸笑容,衣带是解开的。” 王老爷暴怒而起,死命摇着小冬的肩膀道:“你不是说没有人进去吗?”小冬吓得哆哆嗦嗦道:“是,是啊。这正是奇怪之处。我在门前守了几天,都没见有可疑之人,可是这男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废物!都是废物!”王老爷骂道。 小冬跪下来骇然道:“是,是。小人该死!可是事情还没完。今天一早,夫人便带着少爷往村东去了,说是少爷昨天被人欺负了,今天要去找人说理。我特意瞄了一眼,昨天的男人竟也在队列中。” “放屁!这小子平日里飞扬跋扈以为我不知道?他不欺负别人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还有人敢欺负他?” “这还不是关键,老爷既然回来了,就快去看看吧,不然夫人和那男人当众在一起,对,对老爷的名声不好”小冬边说着边偷偷瞄着王老爷,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 “哼!耻辱,耻辱!我王酥竟养了这么个荡妇!拉着奸夫招摇过市不说,还拉着我儿子!”王老爷气得面如太岁目似金刚,呼呼地喘着粗气摔门而去。 烈日已当头,众人的影子已渐渐缩短了,一如他们的耐心。可王夫人却还是没有一丁点要松口的意思,今天她既然来了就绝不能空手而还。 “姓徐的,你莫要忘了,是你打我儿子在先,论责任,是你的责任更大;论顺序,也是你应该先满足了我的条件,我再去听听楚家要什么样的赔偿。你现在就去把楚家农具庄的地契和工人物件的文书给我拿来,否则,一切免谈!” 她的话什么意思,即便是用脚后跟都能想得明白,给了她地契文书,她便已拿到实物,再以道德要求她认罚,那便是强盗过后安弓箭——无用了。 徐伯罕自然不买这笔账:“夫人要责罚于我,我自当遵从。但夫人的责罚应该仅限于我才是,叫我去强取他人之物,一来已超出徐某的能力范围,二来这岂不是偷换受罚之人吗?因此恕徐某实难从命,还请夫人再加斟酌。” 王夫人眼珠一转,冷笑道:“哼,好一张巧嘴。那好,我就换个赔法,我之前令你去取,你不肯。那我现在不想要那地契了,我家呢也正要开办一间农具庄,不知地契该是如何写法,我只想借来看看,以供参考。这却是符合你要求了吧,那就劳烦你去借来给我瞧瞧吧。” 她借来之后还会还吗?徐伯罕婉拒道:“这虽是合情合理,但有一点夫人却忘了。” “哦?你且说来听听。” “夫人家中开办新厂,那地契应由家中主人,也就是王老爷来写,既然要看,也得要王老爷前来借阅。夫人,恐怕没那个权力吧?”徐伯罕得意地微笑道。 “你!”王夫人眉眼一瞪,又开始咬起了嘴唇道:“我家老爷不在家,这事自然由我说了算!”就在这时,忽听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谁说你家老爷不在家啊?” 王夫人听见这个声音,魂儿简直都要飞出去了,这语声竟赫然就是王老爷。 王夫人颤抖着身子回头道:“老,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王老爷瞟了她一眼,阴森森地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不,不。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王夫人再也不敢回话了。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老爷和王夫人身上,看到王夫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少人暗自在心中称快。可是有一个人却在看着别处,那便是楚红江。只有他留意到了那个阴郁的中年汉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犹儿,你过来。”王老爷不愧是一家之主,一字一句中都透着说不出的威严,这也是王家所以能富甲一方的原因。若王老爷也是一个像他儿子那般霸凌弱小的纨绔之人,王家又怎能有今日之势呢?王犹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把头抬起来”,王犹默默抬起头,目光中充满着敬畏之色。 “啪!” “去,给楚家赔罪!”王犹捂着脸上的手印,走到楚家夫妇面前跪下道:“楚伯伯,楚伯母,还有徐,徐叔。小侄知错了,还望几位原谅。”楚公赶紧扶起王犹善言道:“快,快起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连我们这些土埋半截的人都尚且犯错,何况你们孩子呢,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还有一个人呢?”王老爷威声赫然道。 王犹的心颤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望向了楚红江 楚红江也正望着他,突然一笑道:“王伯伯,不必了。两个人打架,势必都有错的,两相抵过,就不必道歉了。嘿嘿。” 现在连王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了,有些惊愕,有些感激,还有些茫然。刚刚还是见血的死对头,此刻却在帮着自己开脱,这种力量真的神奇而无以言表。事情似乎已经美好地结束了。王老爷冷冷地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又瞪着王夫人。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他可不想放在大庭广众下处理。 可是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众村民准备散去,王老爷也带着家眷正要回去时,那一直阴沉沉的中年汉子却突然开口了:“王酥,王老爷。您就准备这样走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好突然像被一块冰塞进后衣领一样,因为那语声实在是太过沙哑瘆人,就好像他的嗓子被人活活撕裂过一样。 王老爷回过头,皱着眉道:“我认得你吗?” 那中年人面无表情,缓缓道:“王老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说起来,我二人也算是同村呢。” “你是村中之人?我怎么没见过你这号人?”不要说王老爷,听到了这话,所有在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花石村从重建至今已历十余年,还从未有人见过村中还存在着这么一个古怪的人。 中年汉子脸上依旧如铁板一块,冷冷道:“王老爷自然是见过我的,只不过当时王老爷的眼中全然盯着另外一个人,恐怕根本就把我忽视掉了。” 王老爷见他一直兜圈子,还摆着对自己一脸不屑的模样,想起了小冬和自己说得那些事,不禁又怒又恨道:“你有话快说!” “王老爷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定居在这花石村的吗?” 听到这里,一向庄严持重的王老爷脸色竟然唰地一下一丝血色都不见了,瞳孔缩得厉害,指着那中年汉子不住地发抖道:“你,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那中年汉子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那坟岗鬼火般的双眼一字一字道“哼,别害怕,我只是来和王老爷叙叙旧,顺便聊聊王老爷的家事。”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我是谁,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姓常,单名一个仑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5章 叹离惶 “常仑?我不认识什么常仑。”王酥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他听到这人要和自己叙旧时还觉得一头雾水,但听到他说要聊聊自己家的事,便突然生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来,因此恨不得赶紧离开。 “王老爷,昨天在下送去的信,可曾收到了?” 王酥身子一震,却强作镇定回头道:“哼!什么信?我从来没收到过什么信!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说完便又要走。 那年轻人忽然阴森森地笑道:“王夫人左臀上的三颗痣,生得可真是俏皮呢。” 这下王酥的魂好像突然被人用绳子勒住了,脑子里“嗡”地一声白了一片,气得说不出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最为震惊的自然还是王夫人。 “仑哥,你!”王夫人猛然回头惊恐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完便怯怯地望向王酥,王酥的眼睛在恶狠狠地瞪着她,目光中冒着火,仿佛想要立刻一刀刺进她的咽喉里。 常仑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王老爷,各位,请容在下讲个故事吧。这故事就发生在昨晚,一个深院闺房中” 他于是将昨天夜里王夫人如何诱人,如何渴望,如何享受,如何与自己鱼水之欢通通在众人面前描绘了一遍。王酥的肺已经快炸了,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住口!”说着便冲了上去。谁都未曾想到这中年汉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等丑事说出来,让王家丢尽了颜面;正如谁都未曾想到一向精于生意的王老爷竟还有这一手又快又狠的功夫。 王酥的拳法与步法的配合已堪称完美,双拳之势如虎,脚下之变如猿,只攻不守,招招狠辣,招招尽是敌人必救之地,连一旁的徐伯罕也不禁脱口赞道:“好迅猛的拳法!”谁知那中年汉子躲开两拳之后忽地右手一扬,一股狂风卷过,竟生生将王酥的身子吹得飞了起来,风势波及,众人掩面大骇,只见那人手一挥又来一股劲风,将王酥从天上狠狠摔了下来。 徐伯罕心中一震,他行走江湖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武功,竟然光凭内力就可以操控气流来破敌,这是何等上乘的内功功体,纵是换成他与之交手,也毫无胜算可言。 “老爷!”王夫人赶紧冲过来将他扶起:“老爷你没事吧?”王酥甩开她的手爬起来狠狠给她一记耳光:“贱人!你给我滚开!别再碰我!” 王夫人被一掌掴在地上,捂着脸上红肿的手印,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怨毒着道:“好,你打我,你打不过人家就跑过来打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她挣扎着站起来,嘶喊道:“没用的东西,是,老娘就是跟他睡了!你能怎么样吧?我告诉你,他东西大活又好,让老娘舒服着呢!你气是吧?你现在就去杀了他啊!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这周围十村八店里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哪个不跟你有一腿?你平日里搞人家妻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妻子跟人上啊?” 她数年来的积怨此刻终于爆发,竟再也不顾脸面,将一切淫言秽语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地喊了出来,所有人都听得呆住了。 “混账!我杀了你!”王酥气得浑身抽搐,举掌为刀,便要向王夫人颈部劈去。 “爹!不要!”王犹死死地拉住王酥的手哭道:“爹,求你了,你就放过娘吧!”王酥看见儿子那张划满泪痕的脸,脸色发白,呼呼地喘着粗气,手,却缓缓地落下了。 “沙,沙,沙”常仑此时走了过来,走到王家三口的身边。王酥瞪着眼道:“你,你想干什么?” 常仑冲他笑了笑,扭过头去,却当着王酥的面牵起了王夫人的手。“你滚!离我娘远一点!”王犹刚冲上去,便被打出了数米外。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酥再也控制不住了,疯了一样要和常仑拼命,用的自然是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外露的功夫。他双拳有如飞石横岩,速度比方才更快,攻势更险,步伐也更迅捷。但在常仑面前,这还不够。王酥每次冲过来,便不知从哪生出一阵疾风,将他硬生生打倒在地,再冲,再打,再冲 这已经是王酥第十七次倒在地上了,他还能再爬起来吗? 常仑的脚踩在王酥的手背上不住地碾,冷冷道:“你的拳法很好,只可惜,再也使不出来了。”他拔出一柄短刀,刀刃贴在了王酥的手腕上,王酥这下可真的怕了,骇得浑身发抖。他已感受到了人死前那种绝望的恐惧感,此刻嘴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甚至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王夫人虽然刚刚积怨爆发,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实在不忍看王酥受这般痛苦,于是恳求常仑道:“仑哥,算,算了吧。我们走吧,不再回来便是了。” 常仑看看她娇媚的脸,笑了笑道:“好,就依你。我们走吧。”他的笑与其说温柔,倒不如说有些狡黠。王酥把脸埋在地里,他恐怕再也不想抬起头来,可他听到王夫人和常仑走开时偏偏又不自觉抬了起来。 天已有些阴了。 “娘,娘!你别走!”王犹跪在他们面前乞求道。王夫人心如刀绞,她纵然放得下屡次背叛自己的丈夫,也舍不下自己的亲生儿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常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走过来一脚便将王犹踹向了一边。王夫人站起来怒道:“你,你为什么”她话还没说完,便听砰砰砰砰数声,自己的少海,天枢,曲池,抬肩四大穴已尽数被常仑点住,人也如烂泥一般倒在了常仑怀里。 常仑这回却再也不见从前那副情郎的样子了,他扼住王夫人的咽喉身子一跃便站在了一棵树上,冲着王酥喊道:“王酥!你看好了!这就是你的妻子!”说完,便用舌头疯狂地在王夫人娇嫩的脸上舔了起来。 王酥的脸今日算是彻底丢尽了,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你住手!” “住手?你有本事让我住手吗?” 王酥的语声中带着哭腔道:“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常仑的动作忽然停了,眼神也变得说不出的黯淡,缓缓道:“无冤无仇?你说你和我无冤无仇?”他边说边惨笑着。 突然!他一把撕开王夫人的衣服,狰狞地咆哮道:“你给我好好看着!我的妻子就是这样被你们扯下衣服的!”他三两下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王夫人身上的衣服撕得一丝不挂。王夫人已吓得慌了,眼泪、鼻涕、口水全都流了出来:“求求你,放,放过我,放过我吧。” 常仑根本不理她,手指一紧,这下王夫人别说是讲话,连喘气都变得困难起来。下面的众人有些不忍再看,有些在贪婪地看,有些却是因为恐惧骇得连闭眼都做不到了。 王酥的身子赫然已发凉,失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常仑惨然道:“想起当年的事了吗?就在这村中,就在眼前这座院子里!我的妻子”他说到这里话已哽咽,众人皆是大骇,尤其是楚家三口,眼前这座院子,岂不就是自己家的院子吗?楚红江的心简直已经快跳出来了。他这话说完,王酥最后剩下的一丝生气儿也没了,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报应啊,报应啊。” “还没完呢!”常仑嘶喊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支发旧的簪子。“不要!不要!”王犹脸色剧变,狗一样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常仑手一挥,又是一股阴风将他狠狠地顶飞出去。王犹来不及喊疼,还要再冲,可是已经晚了。 常仑将簪子抵在王夫人咽喉处,冷哼一声,一把便刺了进去。 “娘!娘!”王犹哭喊,却有什么用呢?簪子抽出,王夫人的血像喷泉一样溅了出来,溅在王犹的脸上。常仑抬手便将王夫人赤条条的尸体摔在人群面前的地上,摔在王犹身旁。 黑云压城城欲摧,楚红江被压得连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从小到大哪遇到过这种场面? 常仑嘶吼着问道:“你们恨我吗!啊?来啊,杀了我,为你的娘,为你的妻子报仇啊!来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他们感觉好像有一股异常黑暗沉重的乌云在一口一口地将自己吞噬。他们说不出话,全身都像被施了咒,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一下。 “呵呵呵呵,来啊,怕了吗?”他的眼眶不知怎的竟有些红了,一只手扶在树上生硬地笑着,笑得非常的难听。笑得,简直和哭一样……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常仑在笑。他的笑声也忽然停住了,目眦尽裂地咆哮道: “你们怕死吗!” 王酥,王犹,楚红江,楚家夫妇,小闫,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连闯荡江湖几十年的徐伯罕,此时也发现自己的胃在翻涌,手在发抖。 人们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往往高估了自己的勇气,自以为当抉择来临时自己会像英雄一样绝不退缩。可现实的残酷恰恰正在于此,当真正面临生与死的考验,面对一条永不能回头的路时,又有几人有勇气踏出这前进的一步呢? 常仑扶着树,垂下了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而还发出一丝丝苦笑,好像心中有什么事情解脱了一样。 “哼,果然,人都是怕死的。” “怕你吗的比!” 这声音一字一字地传进常仑的耳朵里,就好像一把钢簪直接戳进了他心中的禁区。他脸色骤变,慌忙抬起头寻找是谁说的这话。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满脸带着一股倔气的少年站在众人前愤怒地看着他。 楚红江捡起一块石头便向常仑掷了过去,这本来应该是伤不到常仑的。可不知怎的,常仑竟然连躲都没躲,也没用内功挡开,而是任由这块石头打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仿佛已经呆若木鸡了。怕你吗的比,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在死亡的威胁下,一个十几岁的从没练过武功的少年敢站在他面前说这么一句粗鄙的话。 当年在床底他找了无数个理由劝自己冲出去,最后都失败了,假如他当时也能像这少年一样说出这粗鄙不堪的五个字,故事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呵,小子,你很有意思。我记住你了。”常仑突然笑得惶惶,仿佛里面既有一点喜悦,又有一丝失落。他又对王酥道:“你们当年没杀我儿子,我今日便也不杀你儿子。姓王的小子,你想报仇,就来找我好了,我常仑随时恭候!”说罢,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 天很蓝,草很绿,路很长,蝉鸣清脆,鸟啼芳香。楚夫人又嘱咐了一遍道:“路上一定听徐先生的话啊。”“哎呀,娘,我知道了!” 三步一回首,七步行渐愁,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微薄,影子越来越模糊,楚红江终于不再回头了,默然叹了口气道:“唉,就这么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小闫嬉笑道:“你是舍不得某个人吧?只可惜,人家根本没来给你送行。” 楚红江心里刺痛了一下,苦笑着仰天长叹道:“呵,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不过送行的人群里缺的还有一个人,他本该来的。” 徐伯罕笑道:“你说的这人,就是前面这位披麻戴孝的少年吧?”楚红江会心一笑,走上前去拍了拍王犹的肩膀道:“我走了,你保重。”“昨天,谢谢你。” 楚红江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低头道:“有什么好谢的,就算逞了一把英雄,可是悲剧仍然没有改变。” 王犹叹道:“可是我也很佩服你,当时的情况,不是每个人都敢站出来说那句话的。”楚红江脸红了红,一笑道:“你也没有丢王家的人啊,尽管明知不是对手,可还是一次次地冲过去了。”他说着忽然收起了笑容,攥紧双拳垂首道:“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太无能了。唉,如果有朝一日我身边的人也遭此劫难,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止这些惨剧的发生。” “好了,快走吧!一路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6章 骄玉瑕琅 琳琅满目的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一些捧着本书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的人。落晖下的落晖城似乎每个角落都散发着红红火火的生机。楚红江紧紧贴在徐伯罕身边,老实得就像是个从未出过门的大姑娘。 他从小在山村长大,哪曾见过这般繁华热闹的景象呢?若落晖城同样是个小山村,那他可能会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可如今这落晖城气派得不知超出他想象的多少倍,他虽然极是兴奋好奇,却反而蹑手蹑脚了起来。 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面挤满了小孩,每个孩子都在翘脚望着,好像每个人的肩膀上都多生出了个脑袋似的。楚红江挤过去看到所谓的摊位其实只不过是一块很大的青石板,石面打磨得光滑如缎,老师傅又刷了些油上去,更是显得光泽明亮。一位小孩付了钱,在一旁的转盘上拨了一下,转盘转动,指针最后停在了一只涅槃火凤上面。人群“哇”的一声欢呼起来,再看那付钱的孩子更是激动得不得了,手臂在胸前不停地挥舞着。 楚红江见那师傅微微一笑,拾起一把铁勺,在旁边的糖浆桶里舀了一下,而后小臂轻轻一抖,手腕在空中兀自画了几个圈,这无形无状的糖浆片刻间竟在青石板上勾画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凤凰出来。 “红江,快些走了。”徐伯罕回头道。 楚红江的脖子这才拖着自己的脑袋离开了那摊位,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忽然问道:“咦?这落晖城的街道怎的如此干净?按理说这里人流密集,应该很难维持才是,可是我看这里比花石村甚至还要整洁一些。”小闫接道:“想必是此间城主治民有方,民众比较自觉吧。” 楚红江嗤了嗤鼻,不以为然道:“可是我方才明明看到很多路人也在乱丢东西,要我猜这街道肯定是有人打扫过了。”小闫疑惑道:“莫非是城主下令?” “很有可能,我们今天既是来见他的,一会问问便是了。”楚红江说到这忽地转头向徐伯罕问道:“对了徐叔,你还未告诉我们,这里的城主究竟是谁呀?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他?” 徐伯罕边走边说道:“他叫晟修篁,是我师兄。至于为什么,你们到时自然会知道的。” 晟修篁连鞋子也没穿好就慌慌张张连走带跑地迎了出来,热情地笑道:“哎呀呀呀呀,师弟,你们可算是来了!你知道吗,这一听说你们要来啊,我是睡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不看到你们人,我是干什么的心情都没有啊。”他一边寒暄着把手搭在徐伯罕的肩上,两个人并排走进府中。 晟修篁走了没两步忽然回头道:“逸群啊,你招呼一下小闫和另外这位小兄弟。”他说话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庞冷俊,眼角微微上翻,一眼便知是习惯于高高在上之人。晟逸群走上前来对楚红江道:“在下晟逸群,闫兄还有这位小兄弟还请跟我来。” 楚红江觉得有些不痛快,人家都是相互认得的,就连小闫也是人家的老相识,可到了自己这里,称呼却变成“这位小兄弟”了,虽然自己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可这么说总让人觉得只有自己是外人似的。楚红江一路上心里想着,又恍然瞧着这一墙又一墙,一廊又一廊的城主府,感觉像是彷徨在梦里,心中又怎是一个羡慕可以道得尽的? 正堂前小院的路旁栽着两片花吊丝竹,夜风送过,竹影摇晃,传来阵阵幽瑟之声,仿佛不沾染一丝世间俗气。酒席已备好了,众人依次入座,晟修篁笑问道:“师弟,这位小兄弟似乎从未见过。”徐伯罕道:“嗷,他是我近来刚收的弟子。”又转头对楚红江道:“红江啊,快见过你晟伯伯。” 楚红江起身抱拳:“小侄楚红江,见过晟伯伯!”晟修篁点头道:“好好好,少年英气,一点也不惧生,将来必展宏图啊哈哈。贤侄日后飞黄腾达之时,晟伯伯可就全仗你的光了。”楚红江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怎么回才好,只得红着脸傻笑了两声:“是,是,晟伯伯放心吧。” “哈哈哈,师弟,来,我敬你一杯。恭喜你寻到得意门生。”说着便要起身为徐伯罕斟酒。徐伯罕忙推道:“怎敢让兄长倒酒?”“哎?你我兄弟还在乎这凡俗礼节吗?”晟修篁执意要斟,徐伯罕却偏偏不肯,硬是在生拉硬拽中把酒壶从晟修篁手中抢了过来道:“不行不行,兄长永远是兄长,纵是再过多少年,这规矩也是不能坏的。怎有令兄长之尊为晚辈斟酒的道理?还是我来为师兄倒吧。” 他们你争我抢地推脱了半天,最后晟修篁才一脸无奈地道:“呵呵,唉,你呀你呀。和以前一样,总是拧不过你。” “师兄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对我照顾有加,给你斟酒岂不是我这个弟弟应该做的?”他说着将酒缓缓倒入杯中,倒至最后酒壶上下点了三下,接着道:“来,干。”碰杯的时候还不忘把杯口举得比晟修篁的低一些,这下总算是皆大欢喜了。 楚红江虽然未被敬酒,但他看身边人都举杯遥敬,也只得跟着做了个样子一饮而尽。酒过三巡,晟修篁道:“楚贤侄,你学武多久了?”楚红江答道:“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来月,都是师父在路上教我的。”“嗯,你师父武功超群,远胜过我。你又如此聪慧,三个月肯定已精进许多了。我这孩子虽也学了一些,不过资质愚钝,怎么也学不好。贤侄,趁着这个机会,你来教教他。你们是同龄人,想来比起我们是好沟通得多的。”他说着话忽然转过头对徐伯罕一笑道:“师弟,你看如何?” 徐伯罕心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晟逸群少说也习了几年的武,叫他和楚红江比武,这谁胜谁负还不是一目了然吗?”他嘴上却客客气气:“这孩子学武不长,况且性情顽劣,也不用心,怎是贤侄的对手?师兄还是莫要让老弟我丢人了。” 晟修篁脸上微微一笑,却婉拒道:“哎?我见红江贤侄资质奇佳,未必会输。贤弟也莫要太在意,我二人既是兄弟,他二人自然也是,兄弟间切磋武功乃是为了沟通感情互相促进,胜败自然是实属平常,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之说。” “这……” 楚红江与晟逸群嘿嘿哈哈地过起招来,他虽学的时间不长,但是天资仿佛的确是聪慧过人,一招一式之间竟丝毫不逊于习武数年的晟逸群。楚红江发现晟逸群在出招时一板一眼,绝不会出任何纰漏,也绝不会生出什么变招。昔年岳武穆曾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楚红江虽然从未历经实战,却能将所学的为数不多的招式任意调用,如此一来晟逸群竟渐渐找不到应对之法了。 “嘿!看这招!”楚红江语音刚落,便俯身要用出一记扫堂腿,晟逸群便跳起避开,谁知楚红江只是蹲在地上腰扭了扭,腿根本没动,他见晟逸群滞空,弹起一腿便将其踢翻在地。好胜之心驱使,手下竟丝毫没留一点情面。 一旁观战的晟修篁和徐伯罕还有小闫脸色都变了变。晟修篁眉目间闪动一下,脸上却随即露出很欣赏的笑容道:“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师弟,楚贤侄可是学武的天才,胜出逸群不知多少倍,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楚红江听见人家这么说自己,心里的甜味说也说不出来的,只觉得脚下已有些飘飘然,脸上情不自禁地挂着得意的笑容。徐伯罕却显得尴尬异常,心道楚红江少不更事,这种对局怎么能赢呢?他干笑了两声才回道:“呵,呵,师兄过谦了。逸群这孩子素来仁义,比红江成熟得多,比武之时不忍得出手伤他,哪像红江那般愣头愣脑的,虽胜了比武,却输了人。”晟修篁哼笑了一声,不再回话。 深夜,月光如水。楚红江与小闫同屋,也不知是因为亢奋还是什么,在床上辗转反侧,偏偏就是睡不着,偏偏小闫睡得很沉,偏偏他睡着的时候又是呼噜又是放屁,偏偏这中秋月色是如此的淡雅清香。楚红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呆呆地望着月亮,心道:“爹和娘现在是不是也在望着月亮呢?快嘴是不是也睡不着呢?薇儿是不是也” 想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万家灯火觥筹交错,却与他何干呢?他忽然只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没什么关系了。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对谁说。他暗自忖道:“徐叔年纪毕竟是大了,有些东西对他说了也没用。小闫”他回头望向小闫,小闫正好“卟”地一声放了个屁。 “啧,唉。” 夜深心长思绪娓娓,愁多意乱前路遥遥。这种夜,路上不知已有过多少。 次日清晨,下人将楚红江带至正堂,楚红江见众人齐聚,于是便问道:“师父,晟伯伯。这,是有什么事吗?”晟修篁道:“你师父还有要事,这便要走了。”楚红江一惊,忙道:“可我行囊还未来得及收拾。”徐伯罕笑道:“不用收拾,我此去任务重大,无法脱身照顾你,你与小闫便留在此处。记得一切听你晟伯伯的话。还有,小闫,这段期间你来督促红江练功,切莫耽搁了。”“是!” 楚红江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解脱感,徐伯罕一走,自己连续几个月来的苦练似乎也可以喘口气了。自从被人夸赞天资不凡,又战胜了比自己年龄大学艺长的晟逸群后,他便觉得自己似乎并不需要那种程度的练功,也可以打倒对手嘛。小闫去督促他,头些日子徐伯罕余威尚存之际,他还勉强听一听小闫的话,待到后来听得烦了,干脆甩手而去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是注意注意自己的武功吧。”他觉得眼前这人又脏又臭吃相又难看睡觉又放屁,简直让人说不出的讨厌。 他嘴里叼着根草,想着哪里有可以让他看得顺眼一点的人呢?思索之中信步来到了后园,便瞧见正在那里练功的晟逸群。 楚红江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忽地笑了一下,高声道:“这招不是那样用的!”说着便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晟逸群脸红了红道:“楚,楚兄弟,你也来练功啊?”“没有,我只是路过。看你这招不对,我来教教你。” 晟逸群微笑道:“楚兄弟前些天比武胜了我,自然是在武学上强我不少,能得到楚兄弟的指点,也是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哈哈,怎的如此客气?”楚红江边做准备边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跟我说话不必这么客气的。我要是你啊,我就说:‘放屁!你楚红江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有种我们再打一场!’哈哈哈,这样说岂不痛快?” 晟逸群目光闪动一下,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不过面上仍然保持微笑着。楚红江哪里看得见,自说自演着接着道:“我跟你说,你这一招‘无苦集灭道’原是以掌掾击人灵墟、大包二穴;下一招‘无智亦无得’乃是运内力于掌心以气伤敌中脘穴。可是你看,若是对手只攻不守,在你出掌之际直接击你肋下,你便不得不回手了。”楚红江拿晟逸群为例试验了一下又接着道:“这两招掌法威力虽大,但攻击距离太短。我若是你,便在第一招时,就运气破敌,先逼得他不能进攻,待到第二招才变作实击了。” 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标志,往往在于他说的话做的事是否讨人喜欢。晟逸群即便心里再不高兴,也还是躬身谢道:“多谢楚兄弟的教诲,逸群茅塞顿开。”楚红江锤了他一下笑道:“你啊,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那今后还望楚兄弟能多多指点。今日我们先练到此吧,晚些有位名角儿的戏场,楚兄弟可也有兴趣吗?”楚红江眼睛一亮:“好啊,正巧我最近实在是憋得闷得慌。” 他听同来的几位朋友说啊,今日的角儿乃是晟逸群平日里最欢喜的,名叫“小得耘”,所唱之段,也是京中名段《四郎探母》。他过去久居山村,虽不常听戏,可这《四郎探母》他也是耳熟能详的,尤是其中“叫小番”一段更是绝代之笔。 “统领貔貅战沙滩,失落番邦十五年。高堂老母难叩问,怎不叫人泪涟涟” “一见驸马盟誓愿,咱家才把心放宽。你到后宫巧改扮,盗来令箭你好出关。”唱至此处,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楚红江暗自忖道:“来了,来了,叫小番!” 只听得小得耘唱到:“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备爷的千里战马扣连环,爷好过关” 楚红江愣了一下,怎么中间叫小番一出被跳过去了?众人也都相望睽睽,偷偷瞄着晟逸群,见他虽也面露惊诧,却并没说什么,大家也就都默然观戏了。 戏场散去,众人皆起身来到晟逸群身旁,你一嘴我一嘴地道:“今日的戏属实不错,你看铁镜公主盟誓一段,那公主似真的演活了!”“你住嘴吧!那公主本来就是活人演的,还能是死的吗?要我说啊,四郎思乡一段,有话难讲有苦难说,演得着实细腻啊!”“不不不,要我说啊” 晟逸群听得心里美滋滋地,回头问楚红江道:“楚兄弟,你觉得今日这戏如何啊?”楚红江皱了皱眉,又眨了眨眼道:“嗯,今天这戏好是很好,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可是这叫小番怎的没听到啊?” 众人的脸唰地一下变了颜色,心道这楚红江真是没长眼睛也没带脑子,哪壶不开专门提哪壶。晟逸群会心一笑,缓缓道:“楚兄弟这戏,可真是看的可以啊。”说罢便起身而去。 楚红江红着脸愣在原地,他也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心里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可是又实在不解:“他既然不愿听实话,又何苦问我呢?” 一连几日,楚红江都在不断回想自己的所言所行,他虽然少不更事,可却不是傻子,别人的话外音他当时没听出来,过后可是一一都想明白了。有时候他真想给自己一拳,骂自己道:“楚红江啊楚红江,你还道你真的是什么天才吗?你简直就是个呆子!以后你可长些记性罢!再也别做那些让人不顺眼的事,说那些让人不痛快的话!” 他越想,心里憋得越厉害,别人不给好脸色看,任谁也不会太好受的。他自己说话办事惹人不快,一股自责之心甚是强烈,好像心口下面有股火在不断地烧着,叫人坐立难安,只得一个人闲逛到河边透透气。 河水潺潺奔流,却从未将人的心事冲洗干净。楚红江向河中扔了个石子,嘴里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石子跳跃了四五下,方才沉入水里。 忽听一个语声笑问道:“怎么?心里难受?” 楚红江知道是小闫来了,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小闫笑着接着道:“早就发现你这几天闷闷不乐了。我知道你有心事,所以,特意来给你看样东西。” 楚红江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小闫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翡翠玉佩出来:“喏,你看。”楚红江不看便罢,这一看简直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他这辈子也未曾见过这么完美的一块玉,手感细腻温润如冰,拿在阳光下放眼看去绿得发漾,像是那玉马上要化了似的。 “这,这是你的?”楚红江痴痴道。 小闫笑了:“没错,就是我的。我可先说好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翡翠,可不是白菜帮子!”“哎呀我知道!你从哪得来的?” “先不说这些,我且问你,这玉的成色怎样?” “曾经在书堂时听先生讲过,甄别翡翠一看种水二看色泽。我虽观玉不多,但也知这块绝非次品!”楚红江目光不动地盯着那玉佩。 小闫微笑不语,缓缓地将捏着玉佩的拇指移了一下,楚红江登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原本完美无瑕的一块玉,在小闫的拇指处,竟赫然有一道裂纹,里面还夹着一丝黑色的东西,像是污垢一样。 “这,这”楚红江惊到说不出话。小闫朗声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吧?看见这么好一块玉却带着这样一道瑕疵,有什么想法吗?” 楚红江知道他话里有话,问道:“你在说我?” “没错。红江,你是块好玉,只要稍加雕琢,将来必成大器!可是若是这玉不把他身上的瑕疵洗掉,却是再怎么精湛的技艺,再好的玉质,也都被这瑕疵掩盖了。”小闫收起玉佩缓缓走到河边接着道:“我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你才刚刚涉足江湖,很多不成文的法则你是不懂的,但你既然已遇到并吃了亏,那就得肯学肯改才是。” 楚红江也若有所思沉吟半晌,茫茫然地走到河边,又走了回来,忽地顿住脚步,回首道:“不!” 小闫一惊:“不?” “没错,我说不!这玉再好,扔在玉堆里也便瞧不见了。它之所以有别于那些凡俗之玉,不也正是因为它的这瑕疵吗?”他越说,眼神越远:“尽管叫人哀叹,可一块令人感伤哀叹的玉,岂不是比那些找也找不见的好得多?” “噗。”小闫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好吧好吧,不管怎样,你能打起精神就好。先随我回去,还有事要我们去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7章 无妄诲书行 二人回到城主府,迎接的家丁早已候在门口:“两位可算是回来了,请随小人前往正堂,老爷正等着你们呢。”楚红江问道:“所为何事?”家丁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说,楚红江虽然更是好奇,可也不再难为他了。 三人行至正堂,家丁说道:“两位请进。” 楚红江方自步入,便怔住了。正堂内少说也有十五六人,皆站作两排,楚红江和小闫一进来,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们,楚红江被人这样看,只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小闫大步向前,走到晟修篁面前行了个礼道:“城主,小人将他带来了。” 晟修篁满意地摆了摆手:“嗯,你们俩先站在这边。”随后转身走回主座,接着道:“好了人齐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是落晖城内的精英,今天把大家都叫来,是因为我师弟的信已到了。” 楚红江听见人家说他是精英,虽也知道只是客套话,但内心也不免喜滋滋的。待到听见晟修篁说徐伯罕的信到了,随即精神一擞,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来。 “爹,叔父信中怎么说?” “伯罕说,他已得到消息,十月,也就是本月二十九,是天衣教教中一个重大的日子,叫什么‘初神降凡日’。”阶下众人尽显惊愕,面面相觑,显然谁也未曾听过这“初神降凡日”。 对面列中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说道:“城主,这‘初神降凡’究竟是什么鸟东西?听着倒是有几分唬人。”晟修篁笑道:“据师弟所说,这是天衣教为纪念初代教主公冶武长诞辰所设的庆典。公冶武长那厮自诩为神罗降世,哼,自然要让教众神化他的诞辰。” 下面一位温润如玉的锦衣公子“哼”的一声冷笑道:“莫不是学那汉高祖刘邦,叫他母亲也与龙睡上一觉?”“哈哈哈哈,我说施老弟,你自号‘温良’,说话却忒也狠毒!不过,老子喜欢,哈哈。”那虬髯大汉说罢,堂内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那施公子淡淡道:“呵,你这般高声说话,倒是很对得起你‘啸山’的名号啊,可也要小心,莫把对面的小兄弟吓到。” “哈哈,小兄弟恐怕还不曾认得我们。我说城主你也真是的,也不介绍介绍。”虬髯大汉转头又对楚红江道:“老弟,你可听过七虎八狼的名号吗?” 楚红江努了努嘴,心道:“你们几个好端端的人,叫什么不好,却非要给自己比作畜生。”,嘴上却只道:“还没听过。” “嘿,小娃子初出江湖真是什么也不知,告诉你,站在你对面的便是七虎,我叫作‘啸山’,这边依次是霸林,捉鹰,捕兔,吊睛,白额,平阳。这站在你那一边的便是八狼:饮血,啖肉,长驱,死斗,明律,堪责,温良,苍峰。你可都记住了?”他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身子竟也微微扭动起来,像是娶了个小媳妇儿回家了似的。 楚红江才记不住这许多杂七杂八的名号,尴尬笑道:“记,记住了。” 晟逸群从笑中回神,正色道:“好了,闲话我们一会再说。爹,想必这初神降凡日,天衣教会有所动作吧?”“不错,师弟在信中说,他就是因为知道了天衣教各地教众会在此日前往总坛朝拜,于是他也混入其中,这才发了这信回来。” “所有教众都会参拜?”晟逸群皱眉道。 晟修篁笑了笑接道:“呵呵,自然不是,分坛教众中,只会有数人作为代表前往朝拜。其余人只在本地遥庆。”他说着,又走下台阶来,将信交给晟逸群道:“不仅如此,师弟还探出了天衣教在落晖城内的窝点。”晟逸群大为吃惊,赶紧摊开信寻找,边读边念了出来:“十月二十九,邪教众人将于城郊女儿山九青洞内集会,届时会上缴本年首率金,天赐良机,切莫失手。”他抬起头不解地问道:“爹,这首率金又是什么东西?” 身旁一面容清削,却带着些不怒自威的中年汉子道:“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那是天衣教敛财的手段之一,教众按照自己的年龄取十位数字为比,每年将对应的钱财交与总坛。”晟逸群瞪着眼睛默然摇了摇头,表示还是没懂。 啸山虎朗声道:“嗨,苍峰的意思就是说假如你是十六岁,就需交一年中所得的一成作首率金。像我今年三十四岁,就得是三成了。” “这,岂有此理!”一旁的楚红江愤慨道:“要是每人都如此交法,那每年流入总坛的钱财,简直数也数不清!”那温良狼接道:“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天衣教才是朝廷最为忧患的邪教。每年收上去的首率金,甚至几倍于朝廷的税银,更何况教众交了这笔钱,怎还有钱交朝廷的赋税呢?由此每年在各地,因拒不纳税而与官府冲突的事情屡见不鲜。” “这天衣教真是该杀!”楚红江咬牙道。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午后,也就是他向薇儿告白那日,先生曾给他们讲过当年天衣教所行伤天害理之事,他又想起常仑,想起王酥王犹,和可怜的王夫人来,不禁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 晟修篁踱步道:“如今正如师弟所说,天衣教教中精英尽已前往总坛,落晖城内群龙无首,这机会错过便不再有了。我们今日便分派任务,务必要将落晖城内的邪教党匪一网打尽!” “谨遵城主吩咐!” “明律,堪责。你二人负责调派人手钱粮。”“是!” “长驱,死斗。你二人负责打探女儿山附近情况,切莫让邪教匪徒有逃跑之机。”“是!” “饮血,啖肉。你二人去抓几名邪教教徒来。”“是!” “七虎养精蓄锐,准备届时力战。”“是!” “小闫,楚贤侄,温良,你们三人辛苦一下,伪装成教徒潜入贼窝,伺机而动。”“了解。” “苍峰,你老成谋国,到时我在前方亲战,你留在府中负责调度。”“放心吧城主。” 晟修篁指点江山,颇有大将之风,让楚红江看得好不羡慕,热血激荡。待至回过神来,众人皆已散去了,只有小闫和温良狼留了下来。温良狼轻摇折扇微笑道:“二位可有潜入的法子?” 楚红江挠了挠头,皱眉道:“这一来不知道人家在哪,二来也没有门路,这可如何潜入?”温良狼微笑不语,看向小闫,小闫也笑着摇了摇头。温良狼缓缓道:“我有线人在天衣教中,他曾告诉我,在初神降凡日之前十天,天衣教众会四散开去,在街上向人们传讲《义天经》,以求发展更多的教众,得到他们所谓的神的福泽。”楚红江沉思半晌,忽地惊叹道:“这,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初神降凡的事情了?”温良狼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 温良狼拍拍他肩膀笑道:“小兄弟,说话可是门艺术,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说出来更好什么不说更好,这都是很有讲究的。和朋友之间纵然是应当说实话,可也不是所有实话都要说出来。” 楚红江咬了咬嘴唇,嗤鼻道:“切,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整天想这么多事也不嫌头疼。”温良狼和小闫都大笑,楚红江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就在这几日去听他们讲经,便可入教了?” “不错。天衣教虽是邪教,但仰仗势大,且教义里也有规定,只要有人领受《义天经》的内容,便不可拒绝此人入教。” 三人回去准备,次日清晨便各自散于城中,寻找讲经的天衣教众。 楚红江哼着歌沿着街道闲逛,先去煎饼摊吃了份煎饼,卷了根枣红色的油条在里面,边做着咀嚼,边四下张望着,盼得能看到讲经之人。煎饼吃完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赖在人家摊位前不走,于是又向前逛了几条街,直到太阳快爬上头顶,也未曾见到一个“有缘之人”。 他口中愈发干燥,哼着的小曲儿也渐渐淡了下来,最终舔舔舌头,决定还是剩些力气吧。他站在一条路口,叉着腰自言自语道:“这他吗的怎么一个都没有啊?温良狼这消息也忒不靠谱。” 话音刚落,忽听身旁院中传来吵闹声:“出去出去!哪来的疯子,我们没心情听你们啰嗦!快些离我们远点,不然我去报官了!” 他沿着语声看去,见两名文质彬彬的青年从一户院中被轰了出来,二人面上都带着些许失落。楚红江出神地望着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楚红江,忽地又精神焕发起来,微笑走来道:“这位小兄弟,可有片刻时间吗?大概三分钟就好,我们想收集一些不同的想法。” 楚红江看见他们怀中各抱着本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义天经”,便知他们是谁了。心中一乐,面上却故作调侃道:“我有时间,不过先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你们怎的被人这般赶出来了?” 他见那二人听了之后都面露尴尬之色,心中忽地暗自忖道:“哎呀!是不是我又说错了话?不该提人家不光彩的事才对。楚红江啊楚红江,你可真是个呆子!” 那二人中有一人苦笑着轻叹一声道:“唉,传经讲义,这些都是再家常便饭不过了。”楚红江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支持着你们,被人这样冷眼相待还能坚持到现在呢?”那人抬首望天,忽地转过神来一字字道:“当然是初神,是教主。”他眸子中闪着光,眼神很是深邃,又接着道:“教主说,那些人就像一碗清水,水温只有到了一百度才会沸腾。这次他虽然对我们非常冷淡,但是我们也并没有一无所获,他的温度或许就因为我们升高了一度。下一次其他的教众向他讲经,他便再升一度,我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暖起,直到他的温度到一百度,那时便会和我们一样沸腾起来。” 旁边另外一人叹道:“唉。是,是啊。人们只道水是从九十九升到一百度的,只看到将水加热到沸腾的最后那股火,却未曾注意此前一度一度的累积。” 楚红江听得简直出了神,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眼前这两个充满希望与暖意的年轻人,竟是来自那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祸国殃民的天衣教。那教众笑道:“哈哈,看我俩,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楚红江回过神来,惶惶道:“哦,哦,好。二位请讲吧。” 年轻教众有些忐忑,紧张地打开《义天经》,翻到中间一页道:“小兄弟可相信预言吗?”“我大概信吧。” “《义天经》中,初神曾给了我们一个‘无妄花’的预言,你看这里‘当无妄花再次绽放,便是我再临之日,此前你们必蒙冤名,此前你们须谨守这经,因你们只有真心守护这经,守护初神的话,你们才能于再临之日寻到我你们的神。’”那年轻教众将文字一一指给楚红江阅读,念罢,向楚红江问道:“小兄弟可看懂了这预言?” 楚红江挠头苦笑道:“嗯我也说不好。不过有个问题,这里的无妄花是什么意思?‘无妄花再次绽放’这话里可有什么玄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8章 浮萍冷暖风云会 那青年教众满脸欣喜道:“这正是问题所在,然初神早已在经中晓谕我们,不妨看这一节。”他说着话,将经书向前翻了数页。翻页速度极快,甚至连找都没找便一次翻到了所需之页,显然已是非常熟练了。 青年教众指着文中一段话对楚红江念道:“初神吩咐我众:‘去为我采一株无妄花来。’众人愕然,问曰:‘何为无妄花?’初神曰:‘无妄花岂不是就在你们身边吗?在路旁、花园、甚至墙缝中,不是随处皆是吗?’众人更为不解,答道:‘可是若它就在我们身边,我等为何闻所未闻,更看不见呢?’初神怆然:‘无妄花无时无刻不在你们周围,你们却看不见,更不认得,岂不是只因它全无华丽色彩吗?你们的心,岂不是皆被那些光彩之物所夺去了吗?’” 楚红江尴尬地笑了笑道:“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懂这无妄花究竟是什么?时刻在我们身边,我们却又见不得,那不就是鬼吗?” “哈哈哈,小兄弟也真是幽默。”青年教众笑道:“其实初神并没有明说无妄花究竟是为何物,但经我们考究,我想它指的应该就是初神的话吧。就像小兄弟这样愿意俯身倾听我们讲经,不正是看到了这无妄之花吗?像刚刚那位老兄,唉,便是暂时无缘观花了。” 楚红江只觉得好笑,心道要不是有任务在身,鬼才愿意听你们啰里啰嗦地讲这些神经兮兮的东西呢。他心中不信,言语间也不免露出故意刁难之意道:“那如你们所说,这无妄花绽放又是什么意思?它绽放之时初神会再临,可是何时绽放,这经中可也写了?” 两位教众相视一笑,又将那经书翻了些页,捧书对楚红江道:“嘿嘿,无妄花再度绽放喻指什么,初神也没有明说,不过他还是给我们透露了一些信息,小兄弟请看。” 他说着将一段画了线的章节指给楚红江道:“初神进入自己的花园,看到花仆正在侍弄着一株无妄花,便上前询问。花仆说这花经了许多日子,还是未开,想必是死了,不如砍了吧。初神怜悯这花,道现在还未过时节,我们且将它周围土刨开,施了肥,再等些日子。待到季节过去了,若还是未开,再将它砍了吧。” 楚红江恍然大悟:“哦!也就是说,在这个所谓的季节里若是花开,初神便会再临人间?如此说来,你们便是那培育花种的花仆了?” 两教众齐齐点头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果真是悟性过人啊!” 楚红江脸红了红,不禁觉得洋洋得意。但随即想到临走时温良狼曾嘱咐他为了做得尽量逼真,一定要多和讲经的人约讲几次才行。他于是装作有些为难之色道:“其实,其实本想再多听一些的,只是这时间” “小兄弟不必担心,你何时有空,我们再约讲便是!” “我明日有空。这约讲可是免费的?” “自然,自然!”那二人欣喜若狂,仿佛得了至宝一般。 他三人约了时间地点,一连三日将经中要处通讲了一遍,楚红江也不管是否真的听懂了,总之便是装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东扯西扯,最后恍然大悟。程李二人,也就是那两名教众,还只道是他天资过人,稍加点播便能领悟。 这日讲经结束,楚红江又是一脸嗟叹自己枉活十余年的表情,程李二人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目中闪着光道:“楚兄弟可愿意那个?” 楚红江明知他们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道:“哪个?” “那个,那个就是和我们一样?”天衣教乃是朝廷极为敏感的邪教,因此在公开场合程李二人实不敢大声明说。 楚红江心道再耍他们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赶快完成任务要紧,笑道:“愿意,当然愿意!” 程李二人高兴地手忙脚乱,准备带楚红江入教。楚红江却在心想:“哼,这天衣教委实是害人不浅,装神弄鬼也就算了,瞧这二人的模样,显是拉我入教后定有什么好处。这样一来大家都拼命出去拉人,天衣教便可真算是财源广进了。” 楚红江随他们来到城北一座小院内,这小院坐落得当真是偏僻异常,若不是有人带路,恐怕也就只有苍蝇能找得到这里了。院内摆着五六张桌子,上面齐齐整整摆满了经文纸张,有两张旁边还坐着人,在互相给对方讲解着。西厢房是厨房,东厢房从门口看进去,便可看到两张大大的长桌,想来是教众吃饭用的。 正堂内人头攒动,显然是这些天忙得厉害,楚红江一眼便看到了小闫和温良狼也在里面。“哼,这两人动作倒是真快。”他心中有念,全没注意到一旁已围了至少二十名教众过来,待及回神,便着实吓了一跳。教众中一人长脸小眼,做管事的打扮,在程兄弟的引领下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楚红江身边,热情笑道:“楚兄弟楚兄弟,你可算是来了!”他大步走来,说话间便给了楚红江一个拥抱。 楚红江呆立当场,僵直着身子也想抱住他一下,可手刚伸到半空,二人便已分开了。 “我叫秦珉,楚兄弟你是不知啊,这几日我们每日都在向初神祭拜,就希望他能够成功将你邀来。如今,可算是天不负我们了,哈哈。” 楚红江干笑两声,心道:“你们让我来,无非就是又多了只薅毛的羊嘛。说得这般亲,不知道的还真叫你们给蒙住了。” 秦珉脸上略显遗憾道:“只可惜,今日不能为你举办入教仪式了。”“哦?却是为何?”“这些天大家都在准备初神降凡日,因而这段时间里来访的新人我们会在当天统一进行入教仪式。”他说着,忽地拉起楚红江的手道:“从此我们便以兄弟相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教中其他兄弟。” 这小院内少说也有十人,楚红江刚开始还能客气地打个招呼,介绍到后面,他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嘴角像是被人用两支铁钩强行勾起,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温良狼和小闫见状也在一旁暗自偷笑,但介绍到一个人时,大概是第四十六还是四十七个,没人记得清了。但一见到这人楚红江却不知怎的忽然精神了起来,像是灵魂出窍后又回到了躯体中。 “这位是常昊,常兄弟” 只见这位常兄弟和楚红江年龄差不多大小,但却面容消瘦,眼中光亮黯淡,左脸上还留着一道疤,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不同于其他教众欢喜万分的样子,常昊似是对楚红江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冷冷地作了个揖道:“幸会。”楚红江瞧他甚是奇怪,笑了一声道:“哼,幸会幸会。”说完便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想沾到他身上一点怪气儿。 楚红江来到小闫和温良狼旁边,低声道:“我们下面要干嘛?” 温良狼微笑着走开了,小闫则是苦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说现在身处敌营,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接洽。楚红江也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心道:“既然如此,我莫不如就先做一天的天衣教众,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骗财骗人,蛊惑人心的。” 正处饭点,教中众人来到东厢房吃饭,楚红江以为天衣教为了从教众身上搜刮油水,定不会给什么太好的饭食,可未曾想到做饭的几位女教众手艺之巧,即便是外面酒楼里最好的厨子也未必及得上。饭后众人洗碗扫地擦桌,分配清晰,效率极快,楚红江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可在这里却似乎显得笨手笨脚了。 饭后秦珉分派几位老教众来给新教众授业,新教众里不乏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楚红江看有些男教众主动请缨来给她们讲经,脸上既是欢喜又是激动,心中不免好笑:“哼,看来这天衣教内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比起他们的初神,这些人还是对女人更在意一些。” 不一会那位李兄弟面带笑容地走过来道:“楚兄弟,我们也去那边学经吧。”楚红江跟他过来,老远便看见了坐在那边的常昊,心中不免一紧:“唉,倒霉,怎的偏偏就是他呢。” 李兄弟口沫飞溅,下面的楚红江和常昊却一个生无可恋相,一个阴沉冷漠脸,总算是挨到时间结束,李兄弟道:“两位兄弟歇息片刻,待会我们一起出去做工。”“做工?”楚红江忙问:“做什么工?难不成我们还要去做女红?” “哈哈,那自是不必。一般来说我们会出去向人讲经,就像楚兄弟你前些天遇见我们时那样。可二位是刚刚入教的新众,不必去讲经,待会我们一起去把城北的街道扫一下。”李兄弟说得平平淡淡,楚红江却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还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天衣教吗? 他忽然想到第一天来到落晖城时便问小闫街道如此干净的问题,当时他们以为是晟修篁派人打扫,却不想做此事的竟是那敛财作恶的天衣教。他忽然觉得眼前这群人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可又转念一想:“天衣教如此做不正是欲盖弥彰之举吗?只有讨好百姓才能继续发展教众,况且征来的钱尽数交给了总坛,而这些苦活累活却叫下面的教众来干,这岂不是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吗?”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劝慰自己,竟忽然觉得这些教众有些可怜了。 到了夜晚,一天的劳作终于结束,教众们也相继回家,每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其余教众都会聚在门口欢送,楚红江送走了别人终于也轮到了自己。他走出了大概数十丈外,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楚兄弟!楚兄弟等一等!” 他回首望去,见一名女教众小步跑来,手里捧着个包裹。女教众追上他,喘着气笑道:“楚兄弟,听说你晚上还没吃东西,这是我们为你做的饭团,你拿在路上吃吧。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月光清冷,夜风幽凉,女教众的眼波时而流转,语中温柔关怀之意顿时让楚红江觉得鼻头一酸。 他几个月来漂泊凄苦,孤寂寡合,哪曾有人关心过他回家的路上肚子会不会饿呢?他喉头哽咽,心道饭团虽小,可其中情义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眼前这人与他只是一面之缘呢?“谢,谢谢。”楚红江微笑着缓缓接过包子,那女教众又再度与他告别,这才遁入了黑夜之中。他仍然望着那饭团在微笑,可这一次却似乎不再是装出来的了。 楚红江走了良久,才在一个街角与小闫和温良狼相会,小闫笑道:“一天下来,在邪教中有什么感受?”楚红江沉默半晌,缓缓道:“感觉,和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楚红江把一日来内心所想皆自说了一遍,小闫笑道:“哈哈,他们若不这样做,也就算不得邪教了。”楚红江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小闫从他手里拿了个饭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你想,天衣教之所以为朝廷大患,并不仅仅在于武力强盛,更因为人多势众,在民间扎根极深,甚至有些朝廷命官也是其拥趸,稍有动作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楚红江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所以有这等大的影响力,正是由于他们善于用这些手段收买人心?” “不错,他们榨取教众的财,榨取教众的力,必要的时候还会榨取教众的人。没有这一套蛊惑人心的手段,怎能实行呢?” “唉,说的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天衣教众似乎武功并不是很高,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会?” 温良狼突然笑了一下,转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天衣教对新教众并没有设立什么门槛,甚至说只要有内部人员牵线,几乎是想进就进的。这样的教众可一定不都是诚心向神。” “没错,我今天也看到了。”楚红江低头沉吟道。 “因此天衣教的武功并不是所有教众都练的,只有入教到达一定年数,经过了考察的教众才有去总坛学习武功的机会。学成之后也并不分在今日这种场所。而是隶属于太一十六龙座下的十六个分舵。” “太一十六龙?那是什么?” “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的,总之那是天衣教教主手下最精锐的十六名战将。”几人说着话,回了城主府。等他们进了大门再也看不见了,远处一个瘦小的人影方自一闪而去。 一晃几日,终于到了十月二十八晚,楚红江他们来到女儿山九青洞中,待得子时一到,便接受入教之礼,祭典随之开始。 楚红江趁着人群乱哄哄的时候,悄声凑到小闫耳边问道:“晟伯伯几时举事?” 小闫道:“约定为亥时。” 楚红江他们跪在石台之上,洞中火光摇曳,照得人影在墙上闪动,片刻也安宁不下来。楚红江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时间过得怎么如此之慢。一旁常昊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楚红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他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个像石头一样冷冰冰又怪里怪气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常昊一字字道:“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楚红江只觉身子一震,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们来此卧底,那可是悠关性命的机密,常昊是如何得知的?楚红江瞪着眼睛盯着他,常昊还是动也不动,只是嘴唇微微张启道:“你不用慌,我不会揭露你们的。只是你们的同伴不会来了。” 楚红江大惊,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常昊不答。 火光依然摇曳,映得满屋暖洋洋的火红色,从屋中看去,天上的月亮似乎也红透了。 子时,仪礼开始。晟修篁他们竟真的没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9章 猎血岗 天刚刚擦黑,城主府内的空气便肃杀起来。五十余名精干好手聚集在院中,各人面容严峻,手中兵刃都擦得锃亮,只等晟修篁下令行动。 苍峰走到晟修篁身旁躬身道:“城主,人已到齐,闲杂人等也已驱开,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晟修篁嗯了一声,整了整护腕,走到人群前发话道:“大伙静一静,听我说。天衣教危害百姓,祸乱国家,实是罪无可赦!然为不打草惊蛇,今日行动一定要做得干净,切不可令外人知道!”他只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对朝廷忌惮天衣教势大,不敢公开与之为敌之事却避而不谈,但其实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目光又在人群中扫过一遍,续道:“五十余人共同行动,动静未免太大。因此我们分三队出发。除苍峰、明律、堪责外,其余四狼带人往北,从正东上山。啸山、霸林、平阳你们三人随我从东南上山。其余四虎带人向西,从正南上山。” 明律和堪责相望一眼,插话道:“城主,那,那我们……” 晟修篁脸色微微一变:“你们俩我当然没忘。你们辛苦些,赶往西山,莫教任何一名邪教党匪逃了。”他嘴上虽说得客气,面上却不怎么好看,显是怪他们不该不懂规矩,插嘴多问。“我们二更前赶到各自位置,届时一齐上山,各位切记要小心行事,切莫暴露。”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夜越静,越显得诡寐异常。人越静,越说明心事颇深。山岗林海中,有两个身影飞驰而过。 “喂!堪责!你跑那么快干嘛?”明律在后面低声呼道。 堪责没有理会,仍然向前径自疾奔,过了好一会才传来恨恨的声音道:“哼!城主心胸也太过狭隘!我二人随他多年,就只是多问了一句,便要在众人面前给我们脸色。” 明律笑道:“嗨,城主一向如此,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哼,我知道我不似温良那小子会揣人心意,我只知道埋头苦干。可有时你埋头苦干,又恰恰得不到好,你说叫人生气不生气!” “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温良虽说是城主肚里的蛔虫,但有任务时,人家可也从来不含糊的。他的确会说话,但他可绝不是个只会说话的人。” “唉我当然也知道,我只不过……”他说到这里,话突然顿住了。不但话顿住,脚步也骤停了下来。明律、堪责互相点了个头,悄悄地抽出了随身的兵刃。两人背靠背,四只眼睛不住地向周围狼顾警觉着。 话说捉鹰、捕兔、吊睛、白额四虎引了十七八人来到正南边山脚下,方自戌时末,离二更天还有一些时候,四虎吩咐众人先在林中歇息片刻,自己到不远处的草丛中喝两口酒。 深秋夜寒,山风渐起,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这酒,也越喝越觉得有些冷了。捉鹰打了个寒噤道:“嘶,这一入深秋,早晚还真是凉得紧。” 白额笑道:“晚上天晴,就更凉些。不然我们这就走吧,路上活动活动筋骨,也能暖和点。” 四人起身回到其余众人身边,见众人都在闭目休息,捕兔和吊睛的眉头微微一皱,白额道:“嘿,真是群懒鬼,该出发了,起来起来,快起来了!” 奇怪的是,没人回声,十余人都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白额心中略沉,但还抱一丝幻想走过去,强笑着推了推身边一人道:“喂,别睡了,快起……”来字还没说出口,那人已随着他的手应声倒了下去。 四人大骇,随他们前来的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竟在片刻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自己就在附近,竟一点察觉也没有。 白额和捉鹰赶忙挨个探去,瞧还是否有活口没有。待到探至第六人时,白额将手指置于那人鼻下,见也没了鼻息,不禁暗自嗟叹。谁知就在他手刚要收回来时,那人突然睁眼,手中匕首唰地一声将白额的右手齐腕斩下。血水登时喷溅而出,这一变来得实在太快,白额还未来得及喊疼,那人的短匕便已攻出了七八招。 慌乱中白额急出两掌,可那人避也不避,转瞬间唰唰唰唰,刀光横闪,已把白额的心脉、咽喉悉数割断,连肠子都被挑出了一节。 其余三人怒吼着冲上来,那人砰地一声将已被剁烂的白额尸体一脚踢出,捉鹰一把抱住,望见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同伴竟变得血肉模糊,不禁悲从中来,化悲为怒,誓道不杀此贼枉自为人! 月光簌簌,山路皑皑,像是撒了层薄薄的雪。狼逐白雪,四匹老狼正带着一群小狼向猎物奔驰而去。 路旁一名高挑的女子斜倚在树上,马尾及腰,眼波流转,目中含着一抹勾人魂魄的笑意。群狼急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大腿浑圆修长,月光下有如白玉凝脂,腰细如柳,双峰高耸挺拔,虽明知是敌人,有些人竟也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只见她俏皮地举起一只手,春葱般的手指间兀自摆弄着两柄飞刀,望见领头的四匹狼嫣然一笑道:“不是说七虎八狼吗?怎么今天就只来了四匹呀?” 几人面面相觑,心知来者不善,饮血抱拳道:“敢问阁下是?” 话音刚落,便听“啊”地一声,身边一人已应声而倒,心口插着一柄飞刀。饮血俯身看去,见刀柄上镶着块宝石,上面隐隐约约刻着一个“惊”字。 他面容骤变,厉声问道:“你是太一十六龙里的‘惊龙’罗媚双?”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哼,凡俗之子不知规矩,你姑奶奶的名诲也是你叫的吗?” 语声未落便已见数道寒芒划破天际,众人抽出兵器镗镗镗格挡住一些,但仍有数人呜呼倒地。死斗喝道:“这妖女不善近战,大家冲上去!”一语令下,众人拔剑而起,倾身与斗。 罗媚双看见敌人不要命地冲过来,左脚一蹬,身子忽地向后弹出五六米,期间玉臂挥动,葱指弹甩,寒光每发一次便有一人倒于血泊之中。饮血、啖肉、长驱、死斗四狼齐出,将其围在当间。罗媚双本没有防身兵刃,左劈右砍之下渐渐落了下风,一个闪避不及,裙摆竟被削下一段来,一整只雪白的大腿暴露于前。 她啐了一声怒骂道:“呸,姑奶奶本来想让你们多活一会陪我玩玩,怎知你们这般不要脸,这便送你们下去吧!” “哼,邪教妖女多说无益,看招!” 四人合力进招,狼之捕食在于群,一只狼的战力甚至未必及得上一条大狗,但群狼之势,即便是最凶猛的野兽也要为之胆寒。 众人皆以为罗媚双已是困兽之斗,谁知就在此时,罗媚姜柔发纷飞,目现重瞳,体内升出殷红之气,一纵掠起,身形快如鬼魅。 “这妖女要拼命!大家小心!” 霎时间漫天飞雨,刚刚幸存下来的几名精干也终于逃不过一命呜呼。四狼将兵刃格挡胸前,防守犹心力交瘁,还哪有机会进攻? 饮血喊到:“大家快散开!莫要站在一起!” 长驱和死斗趁一个当间斜滚出去,飞刀立刻向他们找来,镗镗两声兵刃相击,二人随即疯也似的相两侧跑去。长驱忽觉腿上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中了镖。但他既名为死斗,即便是再重的伤,为了全局的战斗,他也会咬牙打下去。 四人再度列成一四方阵,听得一声“进”!站在对角线的两人在腾挪闪避中攻来,惊一步踏出,移行换位。哪知聚合的两人一攻未中,丝毫不作停顿地继续跑位,此时另外两人紧接着攻上,又复落空,跑位,攻上…… 四人配合无缝,有如昔年八门金锁一般,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不同的人在和罗媚双交手,纵使她的武功再强,陷入此阵也势必要被拖疲拖垮。 罗媚双冷哼一声,一步窜出,身子横在空中嗖嗖嗖嗖转了数圈,暗器如疾风般向身后四人打来。四人格挡一阵,见罗媚双没再回头,心道这妖女要跑。他们此行之任务就是剿灭在落晖城的天衣教众,因此也没管前面是否有埋伏,便径自追了过去。 罗媚双边战边走,口中轻喘之声愈发清晰,胸前一对傲人之物上下起伏得也越来越厉害。她的身法短时间内虽迅绝无双,但若是长距离的奔袭,有谁能比得上狼群呢?她闪开几个身位后忽地钻入密林,心想只有在暗处发镖才有必中的把握。 追声渐渐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罗媚双没有露头,只是靠听声辨位的功夫认准了机会突发一镖。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她只道是得手了,从树后缓缓走出,见啖肉捂着眼睛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哪知她刚露出得意的冷笑,忽见啖肉从地上慢慢爬起,手中捂着已插入左眼中的飞镖,怒吼着连镖带眼一起拔了出来,而后将自己的眼睛送入嘴中吞了下去。 罗媚双虽是杀人无数,但这种自己吃自己肉的残暴场面也是平生所未见的,不由得怔住了。 犹豫之间另外三人冲杀出来,惊大骇之下连发三镖将众人逼退,又是一掠遁入了黑夜中。 树影摇曳,清风拂岗。四狼追着罗媚双已不知追了多久,追了多远,只道自己胸口已然时而提不起气来,感觉肺已要炸裂,只道罗媚双应该也一样的,疲兵战疲兵,拼的岂不就是谁能刺出这最后一枪? 又过了盏茶时分,四人忽见前方隐隐有火光,不禁心中诧异。死斗问道:“这……是敌人的火光还是我们的?”长驱道:“只怕是敌人的埋伏,大家小心些。” 火光在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后面,四人确定周边环境之后,小心绕过大树,却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呆住了。 火光下坐着四个人,应该说站一个,坐一个,躺一个,倚一个。站着的那个人身形瘦小,手拿一把短匕首,身着一身淡蓝袍子,却染满了血。坐着的那个是一名极魁梧的汉子,国字脸,厚嘴唇,两只眼睛眯眯着,眼角向上微微翻起,露出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气。躺着的那个身穿一身黄袍,头发散乱着,又枯又干,还带着卷,好像被火燎过一样。 这倚着的那个,自然便是罗媚双了。 遇见这四人,其实并不可怕,狼群纵然面对强大数倍的对手,也绝无怯意。但他们看到树上的景象,四颗心却是同时沉到了底。 树上阴惨惨地吊着六具死尸,其死状之惨更是难以言表。 这六人赫然竟是捉鹰、捕兔、吊睛、白额、明律和堪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0章 战八方 只听一个极微弱的声音颤声道:“快,快走快走。” 寻将过去,这声音竟是吊在树上的捉鹰发出的。罗媚双望了他一眼,向那个瘦小的蓝袍客娇笑道:“呵,我说池哥哥,你这次怎的做得这般拖沓,叫此人现在还没有断气啊?”那个蓝袍客面无表情,冷冷道:“此人还算是条汉子,我不想叫他就这样简简单单死了,因此给他的礼遇也颇高些。更何况,我虽做得拖沓,却总比某些人被猎物追到这里要好些。” 罗媚双听见这话忽地杏眼圆睁,指着挂在树上的明律和堪责跺脚道:“呸!老娘要不是因为先去西山处理了这两人,又奔回东山,怎会料理不了这些虾兵蟹将?” 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人缓缓爬起,用一根麻绳将散乱的头发箍了起来,懒洋洋道:“我说坎大护教,你怎么对女人说话也这般狠毒?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到今天也找不到老婆。”还未等这位坎大护教,也就是那姓池的蓝袍客回话,只听罗媚双啐了一声道:“呲,谁用你们来怜?你道姑奶奶是哪个情窦未开的山野小姑娘吗?” 那箍发的黄袍人大笑道:“哈哈,哪个小姑娘若有你这般姿色,那我可一定要亲自去尝尝。” 她们几人相互打科插诨,竟然丝毫不顾身前站着的饮血、啖肉、长驱、死斗四人,仿佛已当他们是四块木头一般。 可这四狼见多年来的同伴被人倒挂在树上视如玩物,心中不禁悲愤填膺,恨不得将牙咬碎,泪流干,恨不得将眼前这四个畜牲心肝全挖出来生吃下去。 只听饮血暴喝道:“住口!”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余音未绝群狼便已呼啸而出。然而冲至半路,只见那刚刚一言不发的粗壮汉子拎起手边一柄一人多长的犀背砍山刀挥刀砍来,刀身足有四指厚。刀刃卷风,其势有如泰山崩,钱塘潮,合四狼之力竟也招架不住,齐齐向后踉跄着倒退几步,坐倒在地。 那汉子刀路未停,在天上挥了一个圈复又将刀扛在肩头,起身说道:“惊龙护教,这几人是你的任务,你还是自己料理吧。离龙,惊龙连场作战体力疲乏,你留下来帮她一下。”他语气中全无和意,似乎虽然是同伴,却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离龙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唉,好吧好吧,这人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跟块石头一样。池老哥,你就随他去吧,但愿你这一路上莫要叫他气死。” 坎龙一声未答便转身随那粗壮汉子走了,离龙兀自尴尬地站在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对惊龙罗媚姜抱怨道:“唉妹子,看来啊还是你比较有人情味。这两个家伙,谁和他们在一起出任务,当真是倒霉之极。” 罗媚双嗔道:“少占老娘便宜,谁是你妹子?行了别再废话了,这几个臭虫烦了我半天,赶快把他们料理干净了!” 离龙嬉皮笑脸道:“嘿嘿,得令!美人吩咐,敢不遵从?”说罢便抽出一对子母鸳鸯钩出来,转身对四人笑道:“你们也莫要做无用之功,乖乖领死,还可以舒服一些。” 四狼拾起兵刃复又站起,听得长驱恨声道:“今日我兄弟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用血染红我七虎八狼的名号!饮血、啖肉,你们去攻那妖女,我和死斗牵制住此人!” 刹时间兵刃交错,火花四溅。罗媚双身法闪动,飞花满天,饮血和啖肉两人却死死咬住身位,寸步未被甩开。再看离龙这边双钩白光横动,有如无常索命,千刀万剐。长驱死斗苦盼用命搏得一瞬机会,叫一人分出身来驰援兄弟,截住罗媚双,可在离龙频发的险招之下哪里又有这样的奇迹呢? 风扫落叶,飞蛾扑火,空气中也沸腾着血腥味。倒下了,都倒下了,死斗瘫在地上手里抱着长驱未冷的尸身,血还在从他左股中涓涓涌出。罗媚双优雅地走到一旁,将最后一只飞刀从饮血的咽喉上拔出来擦拭干净,笑道:“呵,你兄弟都已死光,自己也成了个废人,就别劳烦老娘动手了,你自己了断了吧。” 死斗望着地上树上同伴们的尸首,心中之悲苦凄凉尽化为热泪夺眶而出。罗媚双眉头微皱,满脸不屑地讽道:“哼,死便死了,死了便可拜临初神,岂不是天大的美事?又有什么好哭的?矫揉滥情,死了也叫人作呕。” 离龙道:“不过若是你愿意皈依初神,我们日后自然便是自家弟兄了,也可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好好考虑下?” 死斗咬牙道:“让,让我兄弟死很容易,但若想叫我们贪生求饶,你是想也别想!”说到最后一句,只见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又嘶喊着窜了起来,一把扼住了罗媚双的咽喉。罗媚双虽身法快如闪电,却也万没料想这身受重伤的将死之人尚有如此力道,竟未躲开。离龙大惊,挥舞双钩将死斗双手斩断,血登时撒了三人满脸。 “啊啊啊啊!”死斗手脚皆断,便只得用腹部之力撑起上半身,张着嘴向罗媚双咬来,可又怎咬得到她的咽喉处呢?罗媚姜怒道:“你这畜生,快滚开!” 原来死斗虽够不到她咽喉,却死死咬住她的裙摆,任凭怎么踢打也不肯松口,罗媚双气道:“我兵刃已擦干净,不想再沾血!离龙,你快将他杀了!”离龙举起双钩上前一步道:“这是你自找的!”语声落地,死斗的人头便与躯干分了开来,眼睛,却死也不能瞑目。 晟修篁一行人向山中走了好久,却不见一点动静,其余两队也没有消息传来,心中不免直犯嘀咕。身旁晟逸群凑过来轻声问道:“爹,这怎么如此之静啊,我内心慌乱得很,你说会不会有诈?” 晟修篁捻了捻胡须,默然良久,摇头道:“应该不会,此事从头至尾就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师弟的情报又是绝计不会错的。敌人绝无事先应对之机。除非” “除非什么?” 晟修篁看了看身边众人,摇头道:“没什么。”他想说的其实是除非我们之中有叛徒,但大战将至,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种话说出来岂不是令手下人心寒吗?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说,却有一个阴冷的声音缓缓替他说了出来:“除非,你们之中有人通敌!” 众人大骇,这声音竟就在自己头顶,二十余人竟一点察觉也没有。抬头望去,赫然竟是那蓝袍客——坎龙。晟修篁见他袍子上染满鲜血,心中不禁一沉,强作镇静问道:“阁下是谁?” 忽听背后树上传来一个同样阴冷的声音道:“阁下是我!”晟修篁回头看去,这人竟也是蓝袍矮个,两个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连袍子上的血也是如出一辙。他厉声道:“哼,阁下不愿通姓名,那便是想做个无名之鬼了?” 忽地又听侧后方一人冷笑道:“水既无名,人焉有名?无论叫什么名字的水,舀起来也都是一个样;无论叫什么名字的人,死了也便没甚区别。”晟修篁沿着语声又复望去,果然还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袍客,袍子上还是染满了同样形状的血渍。如此这般一共陆陆续续出现了七八个一模一样的蓝袍客,众人后脊不禁都生出一股寒意。 身旁啸山喝道:“奶奶的,跳梁小丑。要打便打,又何必在这装神弄鬼?你老子我就在这,有胆子过来取我项上人头!”他名为啸山,这一喝之下也果真人如其名,竟喝得树枝摇晃,百兽惊散。 七八个蓝袍客齐声冷笑,笑声中从远方咚,咚,咚地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身形高大魁梧,肩上扛着一把巨刀,步履铿锵有力。此人强敌当前,且敌众我寡,居然也不做丝毫掩饰,就这么直直地走上前来,即便是啸山猛虎,也不禁被这无形中的气势压过了一头。 晟修篁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凛然道:“我与阁下无怨无仇,不知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那大汉铁青着脸毫无波澜地说道:“取你人头。” 晟修篁不禁一怔,这般火药味十足的话在他口中说得竟如此淡然,心中也不住地打鼓揣测道:“莫非,真是天衣教已有所防备?那蓝袍之人身上尽是血迹,难不成其它几路的弟兄已” 沉思期间只听得坎龙幽幽道:“艮龙护教承初神之磊落,不愿做暗杀算计之事,是以还留着你们的命到现在,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说完了也好上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面色大变,犹是晟逸群,脸上竟连一丝血色也看不见了。他虽年少,却也听说过天衣教太一十六龙天下无敌,如今自己偷袭天衣教分舵一事不仅败露,还引来了这般强硬的敌手。长夜漫漫,生机渺茫,他还年轻,世间欢喜悦人之事大都尚未经历,怎么能就此死了呢? 心慌意乱之下竟脱口而出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艮龙沉声道:“公子的遗言若是这,请恕在下不能告知。时候不早,请各位上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1章 绝崖高纵 艮龙的刀虽然又厚又重,但却比他的话更快。 啸山举起手中偃月刀硬生生地接了他一招,顿时只觉虎口被震得又麻又痛。还来不及皱眉,艮龙第二刀便已自头顶向下劈来,啸山只得又是举刀架住。艮龙随即把刀锋一横,竟像甩马鞭一般将一口百余斤的砍山刀从头顶绕了一圈又甩了回来。 啸山一声狂吼,声音又低又沉却霸道异常,正是他赖以扬名立万的虎啸功。霎时间木石簌簌作响,兵刃火花四溅,只听得“乓”地一声,长刀劈落有如猛虎扑食,竟将艮龙横飞而来的刀势按在了地上。 这两人武功皆是浑厚刚猛,交起手来气势不免骇人,一旁观战的晟修篁心中也不禁砰砰打鼓。然而数招过后,双方虽仍勉强战个平手,啸山的虎口处却早已没了知觉,血滴答滴答地淌落在地上。 两把大刀又是开合聚散,碎岸断石。啸山渐渐支持不住,“镗”地一声,犀背砍山刀就架到了自己肩头上方三寸处,他只觉得两臂酸痛愈发难忍,有如擎着千斤巨石一般,一寸一寸地在往下压。眼见刀锋已经要贴到他的肩膀,下一秒便可将他左手齐肩斩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艮龙听得背后一阵狂风怒卷,一双肉掌向他后心拍来,出招之人便是霸林。 艮龙暴喝一声,将砍山刀拉回横在身前,左掌“砰”地一声将刀背向啸山平拍出去,同时转身右掌打出雄浑掌力,与霸林双掌相接。 啸山本已到达极限,被飞来的砍山刀一拍,登时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躺倒。霸林双掌对艮龙一掌,竟丝毫不占优势,随即化掌为拳,砰砰砰砰,双拳齐发,呼呼作响,正如虎踞深山撼百兽,风扫密林震八方。啸山心知凭霸林一人之力绝非此人对手,强忍伤势提刀参战。“哼,好功夫!”艮龙刀劈拳打独斗两虎,一时间酣战兴起,竟也物我两忘。 三人鏖战间,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的天衣教众已如飞虫见火一般越聚越多。晟修篁眉头紧锁,凝视着前方战斗,又时而抬起头观察一下那诡异的蓝袍客,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将平阳叫至身边,低声道:“恶贼有备而来,我们恐怕要吃亏。你轻功好,趁我们还未被包围之际,快快冲杀出去,去找苍峰接应。”他说至此处语声忽顿,偷瞄了一眼晟逸群又续道:“顺便,把逸群带回去。” 他本以为天衣教主力尽数前往总坛,此次任务无甚风险,这才带出晟逸群来好叫他涨涨阅历,顺便斩功立威。却未料想事情竟会败露,引来如此众多的高手。晟修篁思路发散出去,不禁想得出神,暗自忖道:“此事只有身边几名亲信知晓,首先温良三人不知我们上山路线和时间,可以排除,就连同来的精干也是在出发时才知道的。苍峰已随我三十余年,且对天衣教仇深似海,也可以排除。那么叛徒究竟是谁呢?是谁呢?” 平阳见城主话说得好好的,目光却突然有变,不禁一怔,道:“城主,怎么了?” 晟修篁尽力收起狐疑之色,缓缓道:“平阳,我平日待你如何?” 平阳道:“城主待我自然是恩重如山。” “嗯,我把亲生儿子交付于你,望你” 平阳这才恍然大悟,鼻头一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城主这是唉,城主放心,您待我恩同再造,我赵忠海绝不会做负您之事!”又突然小声道:“少城主就交给我吧。”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也不免难受。自己一向尽忠职守,关键时候却被人怀疑,换了谁,谁能不寒心呢? 晟修篁这才略感宽慰,又叫来晟逸群小声道:“贼人势大,你和平阳速回府上,叫苍峰派人前来相助。路上顺便留意一下。” 留意什么?他却没说。晟逸群也没有多问,抱拳道:“是!”说罢,与平阳对望一眼,随即飞身离去。 坎龙在树上见他们鬼鬼祟祟,早知有事,又见二人向山下飞奔而出,便猜到他们要跑,立刻喝道:“哪走?初神信众们,拦住他!” 一干天衣教众如马蜂倾巢一般向二人追去。晟修篁怒喝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命吧!弟兄们,杀尽邪教恶贼!”十余名精干之士也飞扑而去,晟修篁本人拔出长剑,剑花一抖,直刺坎龙咽喉。坎龙抽出匕首,用出一招曹沫举鼎,连人带匕向上飞将出去。晟修篁剑被格开,看他将大部分躯干暴露于自己身前,不禁大喜,挥剑便砍。谁知他明明砍中,坎龙却“腾”地化为一股白烟,立时便从烟中跃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蓝袍客来,一个攻他面门,一个刺他小腹,一个左,一个右。 晟修篁大骇之下剑光疾闪,快如青鸟啄木,厉如玄铁斩钢。可他无论怎么砍怎么刺,都好像是在抽刀断水。蓝袍客的人数越打越多,到后来,即便晟修篁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了。 圆月还兀自挂在天空,这一夜怎的如此漫长? 苍峰独坐在城主府的厢房中,夜色静谧,他却反倒觉得心里说不出地发慌。 他已闯荡江湖近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场面见了不下百次,可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他左右放心不下,唤门前侍应道:“小龙,去叫三名斥候来。” 等了一会,门前没有应声。苍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又在偷着打盹。”复又将音量提了不少道:“小龙!去叫三名斥候来!” 又过了片刻,门前还是没人回答。苍峰略觉生气,站起身走至门前,欲打开门亲自把他摇醒。 “小”他打开门刚说了一个字,语声便戛然而止。门口的小龙心窝上插着一柄飞刀,竟已死了。 苍峰还未来得及吃惊,便从小龙的身后缓缓走出两个人来。“是你们?”苍峰冷冷道。 “呦,苍峰老哥哥,十几年不见了,故人前来拜访,怎的这般冷冰冰的?叫人可真是伤心。”语声这般娇媚诱人,不是惊龙罗媚双还能是谁呢? 另外一人道:“嘿,别这么说,苍峰老兄如今飞黄腾达了,咱们这些人呐,恐怕还要借人家的光哦。”这声音比起罗媚双的倒显得平庸了许多,不过语气慵懒洒脱,一副无形无力的样子,俨然竟是离龙。 苍峰赫然转过身去,还是冷冷道:“两位并不是此间主人所欢迎之人,还是请回吧。恕苍峰不能待客。” 罗媚双莞尔一笑道:“呵,老哥哥也太会说笑了。就算看不起我们,那也得给这里的主人些面子不是?这么大的城主府,怎是我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呢?” “你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回去。不过老哥哥别紧张,我们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苍峰微一皱眉。 罗媚双款步走进屋子,瞧了瞧四下陈设,轻轻坐在桌沿上嫣然道:“你也应该知道,纵然你当年做了对不起天衣教的事,教主也未曾怪你。反而整日盼着你回心转意,辅佐他完成初神的遗志。” 苍峰听罢淡淡一笑道:“我苍峰不过朽木枯骨一堆,何德何能引教主如此看重。我当初既决定出走,就没想过再回去。你们还是以叛教的罪名对付我吧。” 离龙微笑不语,罗媚双却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个叛徒,教主不但既往不咎,还苦心孤诣地请你回去,你还在这给老娘摆臭架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离龙道:“双妹子莫要与他置气。这人嘛,书读多了,臭脾气就一堆。莫要为他气坏了身子。” 苍峰仰天道:“教主对我的宽厚,苍峰心领了。只是苍峰早在十几年前便心意已决,诸位如若没什么事,这便请回吧。” 罗媚双刚要抬手扬镖,忽听门外一个时沉时悠的声音缓缓道:“心意已决也好,回心转意也罢,总之今日你必须走。”说话间从离龙身旁又走出了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人。 苍峰此前见到罗媚双和离龙两人都不甚惊惶,可一见此人竟立刻悚然变色道:“你,你是唉,好吧。我跟你们走一趟,只盼你们莫要对这府内的人动手。” 管家吴刚最近在西城秀春楼里看上了一名姑娘,这几天来整日流连风月场,今日本欲在那过夜,可谁知怀中银两却花得差不多了。这才被人家轰了出来,悻悻而归。城主府的管家每日留恋软玉温香,传出去总不太好听,是以他不敢走正门,只能从后院一狗洞进出。 他离得老远便看见从府中纵身跃出四个人影来,前面三个都极是陌生,这最后一个他却是认得的,正是苍峰!他心道:“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呢?那三个人又是谁?”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懒得费脑了。钻进被窝中将枕头抱在怀里温柔地摩擦着,正待如痴如醉之时,忽听脑袋顶上传来一个极阴冷的声音道:“你们的夫人在哪?” 吴刚吓得简直蹦了起来,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身形与苍峰身边那个基本无异。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我们家没有夫人啊。” “晟修篁有个儿子,怎会没有夫人?”那人语气变厉,吴刚更是害怕:“夫,夫人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大,大爷,你和苍峰老爷出去,怎的又回来了?” 那人身子似微微一怔,随即冷声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吴刚刚想赔罪,忽见白光一闪,一把钢刀已将他的咽喉霎时割断。 月影下闪出一片凶光。 晟逸群和平阳二人冲出来时听得背后杀喊声震天,两边同时下令动手,背后乒乒乓乓的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跑了一会,发现追喊声逐渐弱了,却只剩下了一支。又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再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二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晟逸群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平,平阳伯伯,我实在是,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们慢些走,好不好?” 平阳愁容道:“少城主,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后面追兵未绝,怎么能停下来呢?再坚持一下!” 晟逸群面上痛苦异常,但想到后面追兵,只好咬着牙准备继续跑,可刚要动身,便发现前面的路上站着几个人。夜色之下难以辨别,晟逸群和平阳缓步走上前看去,顿时大骇。在路上的,竟正是几名天衣教众。 二人想也不想,马上转头向侧面跑去。跑了没多久,发现前面还有一群天衣教众,只得再换方向。 他们怎会不知既然被人追上了,无论怎么换方向都是徒劳的,可即便如此,内心中还是不免存在一丝光亮,哪怕这光亮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看也看不见了。晟逸群和平阳站在绝崖边,心中却平静地很。面前的天衣教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二人自知今日是插翅难飞,万念俱灰之下,人反倒平静起来了。 “平,平阳伯伯,你走吧。”晟逸群忽然道。 平阳身子一震,回头颤声道:“这怎么行?我既然答应了城主要保护你,怎能抛下你一个人走?况且今天这阵势,我纵然想走,也是办不到的。” 晟逸群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只能是累赘,你若放下我这个包袱,拼死一战,未必会困死在这里。可要是还顾着我,我们二人便铁定都走不出去了。”他平日里养尊处优,人到此时居然大义凛然起来,可着实出乎平阳的意料。平阳内心感动,不禁激动得颤声道:“少,少城主,你莫要再说了。我赵某人虽说是一介武夫,却也懂得忠义二字!别看我老了,我好歹也还是条虎!这群狗杂种,我今日纵然死,也能掰下他们两颗牙来!” 一个慷慨赴死,一个义胆忠肝,两人生死关头情义深重,胸中激荡,皆不自觉留下两行热泪来。晟逸群苦笑一声道:“唉,也罢。与其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他想得倒是气节清高,可歌可泣,可真的走到了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绝崖,腿却不自觉地发软了。 跳吗?跳吧。可这一跳,这一跳下去眼前的一切便都没有了,什么武功盖世,什么琴棋书画,什么美人良缘,就都灰飞烟灭了。如果不跳的话,谁知道会怎样呢,没准还有活的机会。跳吗? 晟逸群犹豫了半天,眼看天衣教众已经逼到眼前,心越跳越厉害,气也越喘越粗,到后来竟带着些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平,平阳伯伯。你把我,你把我一打掌下去,快,快把我打下去!” “这怎么使得?少城主你站在我身后,我拼死也要保你杀出重围!” “哎呀不行的!你拖着我这个累赘,怎么能冲得出去呢?到时候落在贼人手里,不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丢了我们晟家的脸!”他说到此处语声哽咽,话里也带着些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平阳面露痛苦之色,决疑之际又听晟逸群道:“平阳伯伯,你不必难受,我今日身虽死了,却也正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你快动手吧,休叫那贼人小瞧了我们晟家!” 他本来自己还犹豫不决,说着说着竟把自己也说服了。人世间岂非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吗? “好,好。少城主,你可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可就要打了。” 晟逸群疯狂地点着头,就好像怕平阳看不见一样。 “一!” “二!” “三!” 这真是十几年来过得最快的三秒。晟逸群什么都没来得及回忆,但觉胸口传来一股力,随即脚下一空身子急坠下去,心跳几近停止,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只记得崖岸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只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刚开始这感觉尚自模糊,可却极快地变得清晰起来。朦朦胧胧中从外面透进一束光,晟逸群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已散了架,四肢也不听自己使唤,好像已变成了别人的。 他先是挣扎着动了一下眼球,看到自己躺在一滩沼泽里。然后试着把手抬动一下,也做到了。最后挣扎着爬起,沼泽虽大,却是不深,他折腾了好一会才勉强抽出身子,所幸未被沼泽吞噬,这才一瘸一拐地爬了出来。 天色很暗,似乎是黄昏刚过,准备入夜。晟逸群浑身湿漉漉的,深秋的夜风一吹,不禁冷得发抖。他也正是借此才稍微清醒一点,想起昨天的种种,突然袭来了一丝恐惧。 “爹他们不知怎么样了?不会”他自言自语道,后面的话已不敢再想。看了看周边环境,想起昨夜的悬崖和家的大致方向,心想:“无论如何,我得先回家看看,有苍峰的帮忙,一切便都好说。” 于是便哆哆嗦嗦,一瘸一拐地向家中走去,期间歇了四次,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方自记起路来,待走到家时,已是深夜了。 晟逸群远远望见自己家的屋子,不禁喜极而泣,一股亲切感顿时崩出,赶紧加快脚步向家中走去。走至半路忽然身子一震,整个人似钉在了地上,再也一动不能动。 只见他瞳孔收缩,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望着自己家的府邸惊恐道:“怎,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掌灯?” 他刚刚初见家门时喜悦之极,以至于行至一半才发现已是深夜时分的围墙之内却是一片漆黑,一点灯光也没有。一股阴冷的恐惧感刹时间便从后背爬上了头顶。 晟逸群走到大门前握住门环扣了扣门,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他此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了,深呼吸了两下,嘴里在不住地祈祷,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嗡——”门缝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2章 寡托诚 天衣教拜神之礼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三十日卯时,众教众才将将散去。楚红江三人踏星赶月,第一个便离开了九青洞。他们见二十八日晚上晟修篁没有动手,便已知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可自己又苦于不能从天衣教中脱身,是以二十九日一整天都陷在挣扎焦虑的泥潭里。 三人快步下山,先是行走了一会,见身后已不见其他天衣教众,立时纵身飞掠。楚红江习武时间虽短,轻功却是不弱,身子冲在最前面,脚步却是第一个停了下来,眼睛瞪得也最大。 后面二人见他站在城主府门口,脸色惊恐异常,赶忙紧倒两步也冲到府前,面上却登时僵住了。 红日初升,鸡啼破晓,绿叶含珠,本应是一天中最蓬勃最充满朝气的时候。可城主府内却尸横满地,别说朝阳,就连一丝活气都感受不到。 一股风自广亮大门的门堂穿过,扑在脸上。楚红江头发飘乱,口中讷讷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温良道:“计划泄露了吗?快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三人拥进院中,四下翻找,可所有尸身俱已僵硬,显是已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楚红江抬头问小闫道:“你那里有吗?” “唉。”小闫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两人再向温良看去,也是愁云密布的样子。想着两日前还门庭若市,热闹非常的城主府此刻竟变成这个样子,心中都不禁感到一丝哀婉。 小闫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良久,似是出了神。楚红江只道是他生性老实,不忍看着惨绝人寰的一幕,刚要走过去安慰他,眼中余光忽地瞟见门口处有黑影一闪,立刻转头喝道:“什么人!” 那人听见这话嗖地一声,跑得更快,眨眼间便窜出了老远。 小闫和温良皆是一惊,三人立刻追了出去。楚红江只见前面那人,人影并不高大,浑身似乎脏兮兮的,见他们追来疯也似的忘命狂奔。但脚下却时而一瘸一拐,即便用尽全力冲刺了一段,后面还是渐渐慢下,不多时便被楚红江等人追了上来。 温良一把提住那人后领厉声道:“站住!”哪知那人回头一掌,掌法并不玄妙,势道也不凌厉,温良本可以轻而易举避开的,可他却偏偏没有,生生被那人一掌击倒在地。 那人化掌为刀,嚎啕着向温良咽喉处劈去,似乎无论如何也定要以自己性命来换他死。温良不知怎么了,仿佛中邪了一样,坐在地上呆若木鸡,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楚红江眼见大事不妙,抢先一步,就在那人掌风离温良咽喉还有不到半寸的时候“啪”地一声,将那人手腕扣了下来。又听“砰砰砰砰”四响,电光火石间二人拳打脚踢已过了数招。那神秘人摚开楚红江一拳,将内劲运至掌掾,隔空向他灵墟穴击来。 楚红江急忙扭腰闪躲,但还是被刮到了一下。那人掌势如水,一气呵成,趁楚红江身形扭曲无法再做动作之际,横指又来点他肋部大包穴。 楚红江一惊,顺着身子扭转之势,将手掌从背后绕到侧面,叫那人手指正好点在他掌心处。随即一握,那人立刻行动不得,骇出一身冷汗。 楚红江又用另一只手肘一撞,手背横扫出去,重重地将那神秘人掴了一巴掌。手背以骨为主,不同于绵厚的掌心,这一巴掌掴出去直打得那人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楚红江跟上一脚,便将那人踹倒在了地上。 方才那人招式一出,楚红江便觉得奇怪。这岂不就是当初他得意忘形的时候教给晟逸群的掌法吗?那第一招“无苦集灭道”本来招法缓慢,极易闪避,当初还是他想出了优化之计,教给了晟逸群。可眼下此人居然会用,莫非? 忽听身后温良喊道:“楚兄弟手下留情!切莫伤了少城主!” 楚红江心中虽早已犯起嘀咕,但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泥人”,竟然就是一向锦衣玉食的晟逸群晟大公子。他语中带着些诧异道:“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谁知晟逸群见到同伴归来,竟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反而大怒道:“哼,姓施的,你装什么好人?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温良一怔,问道:“少城主,你,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哼,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生!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说罢又是出招攻来。晟逸群心神意乱,招法自然漏洞百出,楚红江三下五除二只消得几招,便如摔面团一般将晟逸群摔倒在地上,喝道:“见人就打,你疯了吗?” 晟逸群蜷缩在地上不住地自言自语:“疯了吗?我疯了吗?呵呵,呵呵呵。”他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又续道:“只恨我自己没用!仇人在前却束手无策!我,我”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到后来竟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楚红江三人都是看得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晟逸群性情大变。楚红江心中恻隐,走上前去轻轻拍拍他道:“到底怎么了?我们三人见你们迟迟未动手,刚从山上回来,便看到”他说道这里不忍再说下去,于是将后面几句跳过去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和我们说说,我们也好想法子。” 晟逸群把头抬起,眼含热泪瞪着温良,咬牙恨声道:“怎么了?你去问他啊!” “我?我怎么了?” 晟逸群冷笑一声:“哼,你怎么了?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记得了吗?说吧,你们几匹白眼狼出卖我爹,收了天衣教多少好处?” 温良脸色大变,满脸疑惑道:“我?我何时出卖了城主?” 晟逸群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的结义兄弟出卖了我爹,你说没有同谋,难道我会信吗?” 另外三人听见此话都不禁大惊,温良更是慌无神色,忙问:“我实在不知少城主在说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出卖了城主?”晟逸群此时却闭口不言起来,楚红江见他对温良持有很强的敌意,便低声耳语道:“我与晟伯伯此前素不相识,又是徐叔的弟子,你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我吧?你先将这两天的事告诉我和小闫,我们也好帮你。” 晟逸群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生死离别,大难不死,全家遇害,又遭亲信背叛。这短短两天里他经历的事已够多,这个世上还有他可以信赖的人吗? 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的道理他自小便懂,可此时他又恰恰需要有人能站出来扶他一把。瞧着眼前这人,他想相信却又不敢,踌躇之间晟逸群心中劝自己道:“这小子刚出山村不久,年纪尚轻,既没有理由要害我,而且即便是想联系天衣教也是联系不上的。”于是心一横,便将他拉倒一边道:“前天夜里,我们按计划上山,走到” 晟逸群把他们如何行动,如何遇到敌人,自己又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一五一十地讲给楚红江听,“我回到府中,发现大家都被杀,心中害怕得厉害。可还是想找找看有没有活口,只可惜不过我在管家吴刚的身下,发现了一个秘密。” 楚红江前面听得悲伤,后面听到这里不禁失声问道:“什么秘密?” “吴刚临死前,在身下用血写了一个字。” “什么字!” 晟逸群抬头又看了看温良,声音压得更低道:“苍。” “你是说?是苍峰?”楚红江哑然失声道。 他们声音虽低,但温良也听见了,立刻坚决道:“不可能!我与苍峰相识十几年,他绝不是这种背主求荣的人!” 晟逸群骂道:“住口!你到现在了还在演戏?你们几匹狼沆瀣一气出卖我爹,你当我是傻子吗?” 温良垂下头,苦笑道:“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也罢,少城主既然不愿信我,在下离开便是。前路无常,还望少城主日后多加小心。”说着作了个揖,便要转身离去。 楚红江忙拦道:“慢着!”转身对晟逸群道:“温良这几日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绝没有通敌。至于苍峰虽然他做出了狼心狗肺的事,可是温良他未必就是同谋啊。我看你还是给他个机会,让他亲自捉住苍峰,证明清白。你看如何?” 晟逸群还在沉吟间,一旁小闫也附和道:“没错,况且现今最要紧的事,是现找到城主和老爷,而后将事情查明。这途中险恶,光凭我们三人肯定不行的。” 他说到晟修篁,晟逸群便突然激动起来,自言自语道:“对,我爹,我爹不知怎么样了。我得去找他!”楚红江喝住他道:“你等一下,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待我们拿了兵刃,一同前去。” “那你们快去啊!” 楚红江无奈地摇摇头,与温良和小闫二人奔回府中,各自拿了兵器,准备随晟逸群一同上山去。 小闫看了看满地的尸首道:“唉,这些人可怎么办?” 温良道:“城主府总会有人来的,就留给他们收敛吧。我们去找城主要紧。” 这时天已将至正午,山上叶落秋水,清风拂面,每一眼望去都能尝到不同的景色。可楚红江四人却疾走而过,又哪里有心思品玩美景呢?四人来到前日晟修篁他们激战处,只看见周围树木被砍倒了一大片,可想当日战况之烈。 晟逸群歇斯底里地四下喊叫:“爹!爹!你在哪啊?”却只有空谷回响,未闻答声。 他喊至力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再度痛哭起来。温良走上前扶他道:“少城主快起来,城主武功卓绝,不会有事的。想来是敌人溃逃,城主追将过去了。” 晟逸群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骂道:“你滚开!你别以为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我就是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告诉你,你不把苍峰的头提到我面前,休想再让我信你一次!” 温良心情五味杂陈,咒骂苍峰也不是,洗脱嫌疑也不能,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楚红江和小闫四下搜寻了一番,认为此地就算有线索,也必然早已被人打扫干净。两下商量,决定此时关键,还是要向朝廷禀报,并找到徐伯罕才是。 几人正要离开,却见到远处坡上有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好像身负重伤。大惊之下爬上坡顶迎去,发现那来人满身创伤,年纪不大,瘦瘦高高的,左脸上还留着一道疤。 竟然正是常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3章 怎待新交知旧 常昊满身大伤小伤数也数不清,一步一晃,似乎只剩这最后一口气在勉强吊着命。诸人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他,问道:“常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楚红江心中虽然倍感意外,但语气里却少有关怀之情。只因他一直对这个冷冰冰的怪人没什么好感。况且那日在九青洞中常昊居然一语道破晟修篁等人计划的失败,更是让楚红江对这人的来路又添了几分猜忌。 常昊语声极其微弱,缓缓道:“天,天” 天什么?他却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似已耗干了最后一丝气力,昏死过去。楚红江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晟逸群问道:“这人你们认识?” 小闫点点头道:“是的,此人”他本想说此人是天衣教中人,但心中忽然忖道:“少城主现今乃是风声鹤唳。好不容易稳住了他,若直接对他说此人是天衣教众,恐怕他不但要杀了此人报仇,我们若是救他,身上的嫌疑就难再洗清。” 楚红江见他语声顿住,马上会意道:“此人是个与天衣教有些渊源的人,或许对我们有用。”小闫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反应也属实真快。温良用手指封住他周身血脉,先给他止了血,回头道:“他口中的天,指的应该是天衣教。莫非是天衣教又有什么动作?” 小闫道:“嗯很有可能。我们不如先将他带回去,等他醒了再细细盘问不迟。” 可是谁来背他回去呢?晟逸群贵为少城主,怎可令他背人?楚红江毕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让他背似乎也是不妥。温良本就被晟逸群所怀疑,此人又是和天衣教有些关系的重要人物。若是温良主动来背,好像总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晟逸群心中也不免多犯嘀咕。 小闫四下看了看,苦笑一声道:“唉,还是我来背他回去吧。”温良面上带着些无奈,也陪笑道:“如此真是有劳了。” 楚红江等人上山时不过清晨,大约于午后碰见常昊,此刻回到城中时却已将近傍晚。 傍晚正是一天的劳作结束的时候。夕阳下人们总会三两成群地聚在一块,互相侃侃身边的事,聊以扫除一整天奔波的辛劳。若是平时,各人张家长李家短地说什么都有。可今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着一件事。 那便是城主府。 尽管数十名官兵已将城主府门外围出一道隔离线,但人们的脚虽然踏在线外,脖子却高高地伸进来,拼命地向里面张望着。有些得地利之便的百姓还在自家墙头圈上位子,标明价格,借此发了笔小财。 城主府内兵马司的官兵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将尸身简单装殓了一下,一具具抬至门外的马车里。院内一人正立当中,指挥着众官兵打扫现场。 “王大人,尸首一共73具,尽是城主府内的丫鬟下人,却没有发现城主和少城主。” “哦?竟有此事?”这位王大人略感惊诧,随即吩咐道:“你去带些人手问问附近住户,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是!” 下命令之人姓王名辽,乃是落晖城兵马司的将军。今天一早王辽擦过脸,吃过饭,在院中走了趟拳,正准备前往兵马司练兵,忽然从门外连滚带爬地冲进一名小校,面容惨白,全无半点血色,嘴里嚷嚷道:“死人了!死人了!” 王辽脸色一沉,呵斥道:“什么死人了!会不会说话!进来也不知通报一声,成何体统!” 小校竟对这呵斥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抹鼻涕抹泪,扑倒在王辽身前,惊慌道:“将,将,将军。大事不好了!死人了!” 王辽脸色更加难看,心道大清早就遇见这么个人,真该跨个火盆驱驱晦气。于是冷冷道:“谁家死人了把你吓成这样?” 小校哆哆嗦嗦道:“是,是城主府!城主府里的人都死光了!” 王辽本来并不太在意他说的什么,可听到“城主府里的人都死光了”这几个字,立时悚然变色道:“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小人本来应该昨晚向城主送去这个月练兵成效的公文,可因为家中有事耽搁了,便寻思着今天一早过去。可今早我到了城主府门外,发现大门敞开。走近一看,才,才发现里面满地的尸体。偌大一个城主府,竟好像被人杀光了!” 王辽马上向身边亲兵下令:“今日练兵取消。带一队人,立刻随我去城主府!” 夕阳惨红,晟逸群走在街上,听见身边的路人都在议论自己家的事情,心中不免一阵阵难受。所幸他现在的模样与平时差异甚大,没人认出,否则大家的目光若都投到他身上,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噩梦般一切。楚红江走在他身旁,低声道:“看来已有人去过府里了。我们这便回去看看。” 几人来至城主府门口,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到前面,被守卫的官兵喝道:“什么人?退后几步,不得跨线!” 晟逸群走上前去骂道:“放肆!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进?” 守卫官兵一怔,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晌,才大骇道:“你,你是少城主?”晟逸群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守卫官兵忙道:“少城主快随我来,王大人正在里面。” 几人进入院内见到王辽,王辽急忙迎上前来问道:“少城主你可回来了,在下担忧得紧,如今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城主呢?” 晟逸群听见人问到自己父亲,泪水当即滚落,一句话涌上喉头,竟说不出来。温良叹了口气道:“唉,城主目前还下落不明。” 王辽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只知城主前些日子调了些精兵,至于去做什么他却没说。” 温良道:“城主率人去攻打天衣教的集会点,却不料被奸人暗算,遭了埋伏。现在,现在不知去向。”他本想说凶多吉少,可考虑到晟逸群的感受,还是换了个委婉些的词。 王辽眼中一股光线闪过,随而垂头长叹道:“但,但愿城主无事。”晟逸群已沉默良久,这时忽然抬头道:“王将军,你快派些兵士,去搜寻一下我爹。” 王辽微笑一下道:“少城主莫急,城主武功盖世,绝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今城主不在,城内不免骚动,须多派些人手维护才行。城主的事,还得先禀明朝廷,才能决断。” “可是” 温良虽然心有顾虑,却还是接口道:“少城主,王将军所言并非没道理。城主去向此时不得而知,我们还是得先稳住城内,防止天衣教贼人再度作乱,而后再做徐图。”晟逸群纵然知道他们话中之理,却还是瞪了他一眼,显是怪他不担心晟修篁的安危。 默然半晌,晟逸群道:“好吧。那王将军,你将手下人手分为三批,早午晚轮流在城中各处巡视。另外找人将此事速速报与朝廷。楚老弟,你去请个大夫来,将这人性命务必要保住。小闫,你设法联系到师叔,现今唯一的线索恐怕就是他和这个人了。” 他平日里贵为少城主,自然所有人都听他的,此时委派众人,语中命令的口气仍是未减。只是王辽面色微微一变,笑道:“少城主连日遇惊,自需好好歇息才是。这些琐事,就让老夫代劳吧。” 他的称呼不知何时由“在下”变为了“老夫”,又接着道:“此间凶险,少城主不可再住在这里。老夫于城东郊有一小屋,还请少城主屈尊前往暂且安身。”说着回头吩咐亲兵:“你带些人手一定要保护少城主的安全!” 晟逸群眉头微皱,一股火蹭地拱了起来。王辽似是未觉,仍然躬身微笑道:“少城主,各位,这就请吧。” 晟逸群“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转过天清晨,楚红江正在替常昊换药,嘴里碎碎叨叨地嘀咕着,想来不是什么好词。晟逸群此时走进来,问道:“怎么样,他醒了吗?” 楚红江把换下的布片往地上一甩,抱怨道:“切,醒了早好了。我还犯得着在这伺候他?” 晟逸群笑道:“为了大事,只好先委屈你了。而今左右也只有等待,你一会给他换好药,我们不妨进城去,没准还能听到什么线索。” “想法倒是不错,只是你现在已不是少城主,那群兵会放你走?” “哼,他敢拦我?” 晟逸群和楚红江刚走到小屋门前,院中立刻便有两名亲兵追迎过来,挡在二人身前,躬身道:“小的奉命保护少城主安全,而今城中骚乱,还请少城主莫要乱走,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便是。” 楚红江瞧了眼晟逸群,笑了笑。 晟逸群勃然大怒,厉声骂道:“滚开!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也敢拦我?” 两个亲兵没有抬头,仍然躬身挡在身前,却一句话也不答,意思便是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晟逸群举手欲打,楚红江抓住他手腕拦道:“唉,算了算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他们。”他说着向院内使了个眼色,原来除了这二人,院内还坐着五名亲兵,正凝视着二人举动。 两名亲兵听闻,拜谢道:“多谢公子体谅。” 楚红江笑道:“好说,好说。” 两人只得折回屋内,晟逸群苦笑道:“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真没想到这群人竟这般势利,从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楚红江笑了笑,道:“那可未必。凤凰虽然落架,但总还是比鸡强得多。” “哦?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过来。”楚红江凑在晟逸群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晟逸群听后却皱眉道:“这,这能行吗?” 楚红江笑道:“放心,我出的主意,绝不会错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肯定行!” 晟逸群于是在地上捡起了片常昊包扎伤口的布片,将上面的血渍往身上擦了擦,又取出短刀在衣服上划了几道口。一切弄好之后向着楚红江点了点头,楚红江打了盆滚烫的热水,用细绳吊在了房梁上。盆的一侧接着一条极细的丝线,乃是楚红江从被子上抽了几根缝合的线出来连接而成。 细线从盆的一侧出来并没有向下,而是贴着房梁水平拉了出去,到不远处一块凸起的榫头处垂了下来。楚红江看看上面的水盆,用脚尖在地上对比着轻轻画了个圈,回头向晟逸群示意道:“准备好了。” 晟逸群目光闪动,忽然间如疯了一般,将屋内能砸的全砸,能翻的全翻,一时间砰砰作响,嘈杂不堪。屋外几名亲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屋里在搞什么鬼,没过一会只听见晟逸群大声喊道:“快来人!救命啊!快来人帮我拉开这个畜生!”同时楚红江的声音传来:“死吧,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屋外几人一惊,留下一人守门,其余人立刻冲了进去。晟逸群虽然地位不比从前,但安全却是一定要保证的,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也没办法交差。几人冲进房中见二人扭打在地上,楚红江明显占据上风,将晟逸群按在地上不住地暴揍。 所位之处,正是贴着那圆圈的外面。亲兵进来首先便是看向地上的两人,目光向下,自然就不会留意到头顶悬着的那盆开水。 两名亲兵赶紧冲上去将楚红江从晟逸群身上拉了下来。晟逸群满身是伤地爬了起来,喊道:“你们两个,给我把他的脚也按住!”那两人不动,晟逸群情绪更是激愤,嘶吼道:“没听见吗!我叫你们把他脚给我按住!找死是吗!” 两个人迟疑一下,心想晟逸群正处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岂不是自找不快吗?于是也上去按住楚红江的脚。楚红江脖子一歪,将按着自己左臂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登时鲜血横流。那人啪地一声抽了楚红江一个耳光,怒道:“小崽子你老实点!” 可他这一出手,按住楚红江左臂的力道就不足了,楚红江手臂乱挥,那亲兵竟耐他不住,对着剩下的一人喊道:“快来帮个忙!把他的头也按住!”那人听罢立刻赶来,按住楚红江的头。 楚红江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牛劲,五名亲兵按着他竟然也不能让他安分。他虽然不能挣脱开来,却也够让这些亲兵手忙脚乱,不注意间身子脑袋竟慢慢聚到了一起。 晟逸群见这些人都已进了圈内,猛地一拉细线,那水盆便横着飞了出来,一满盆的开水从房梁上猛灌而下,泼在他们的头上,就连楚红江自己也被烫得拔了层皮。 霎时间惨叫声震天,屋外的那人听见屋内同伴遇到危难,也顾不上看不看门了,冲将进来,便听晟逸群道:“他们,他们受伤了,快帮忙把他们拉开!”那亲兵想也没多想便上前欲查看同伴伤势,晟逸群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纵身一溜窜到了门外,只听“吭啷”一声,门在外面被上了锁。 晟逸群终于自由了,他飞奔而出,眼睛却不知怎的竟也湿润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4章 家恨国仇 晟逸群从屋中出来,沿着一条小径往落晖城方向走去。小径七拐八拐,时而平坦开阔,时而隐于草石之中。晟逸群走过数座小丘,穿过一片密林,一条小沟,这才远远望见了落晖城的影子。 其时已至正午,虽处深秋,但晟逸群走得久了,也不免热汗涔涔,脚底酸软起来。他索性找了块平整的青石,躺在上面休息片刻,待到一会再一口气走到城中。 晟逸群背贴青石,眼望苍空,让全身都接受山风的轻抚。此情此景,一时间心醉神往,竟也似乎把多日来的烦恼都忘了。 “唉”不知何时,不知何故,听见晟逸群微微一声长叹:“美景再好,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连日来的遭遇。与父亲的最后一面,自己身坠绝崖,家里的惨相,楚红江拼死拖住五名官兵。 他想到楚红江,不自觉地凄婉一笑。想到自己和他其实并无深交,甚至还曾当众叫他难堪,他却肯在落难之时宁愿将自身置于险地,也要帮自己逃出来,这于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只道这人间诸事,有时真的不是预料所能企及的。 休息得差不多,他坐起身来准备要走。他这一动,忽听“噌”地一声,眼前的草丛摇晃了一下。晟逸群心道:“想来是松鼠野兔之类,却不知已在草里藏了多久。”言至此处,不免联想到动物皮毛之色与草色如此相近,以至于近在眼前也难以辨出。 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禁“啊”地一声失声叫了出来。 他回头又瞧了瞧那株草,心里暗道:“城中认识我的人并不在少数,若是我就这样回去了,岂不是转眼便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不知又要惹多少麻烦。” 原来他昨日回城之时没引起波动,是因为此前身陷沼泽,带着满身的臭泥,自然没人认得出他。可衣物在昨晚已经全都换掉了,此时须再伪装一次才是。沉吟间便从路边拔了几株草来,将根部的松土蹭在衣服上。可松土干燥,在衣物上并不能沾挂太多,晟逸群略感失望,心道只好向前去寻找有水的地方,用泥巴才行了。 走了良久,才勉强寻到一洼水潭。水潭狭小油绿,周围蚊虫乱飞,水面上还趴着几只水黾。晟逸群眉头微皱,他此前只喝甘冽的井水,于这种散着臭味的水潭自然一向是绕道而行的。上次坠入深谷沼泽实是迫不得已,况且死里逃生,喜出望外,这肮脏的臭味也便不算什么了。 可现在叫他主动去把这些黑中带绿的臭泥抹到脸上头发上,他怎能下得去手呢? 晟逸群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落晖城,心里一横,闭着眼睛道:“为了找到爹的下落,这点苦算什么!”他深憋一口气,将水洼边的烂泥烂叶一股脑地抹遍全身,尤其脸上,竟差不多连一块肌肤也看不见了。待到这口气完了,再吸一口时,只觉一股恶臭直击脑髓,登时便伏地干呕起来。 望着水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喉头不知不觉间渐渐哽咽了。 晟逸群进了城,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家看看。一路上人人都只当他是个小叫花子,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同情地摇摇头,有人甚至拿出些干粮来递给他。 城主府的墙自始建开始便是冷的,可今日晟逸群摸着它却觉得温暖无比。他手不离砖,沿着墙面一寸寸地抚摸下去,直摸到了大门口。 晟逸群身子一震,看到了大门上交叉贴着的两张粗大的封条,上面写着“落晖城兵马司封”几个大字。这才明白,今后想回家恐怕是很难了。 “唉”晟逸群心中叹道:“只好走了。可是我要去哪呢?若是想探到爹的下落对了,酒馆。酒馆人流嘈杂,乃是首选。就先去酒馆吧。”于是摸了摸浑身的口袋,才码出一点钱来。其实他自己的钱早在坠崖时便掉得干净,手里这点乃是临走时楚红江“借”给他的。 晟逸群抬头又看了看这城主府大院,心中默道:“别了,老兄弟。”这才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酒馆。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街角,才从城主府对面一株古树下缓缓探出一个人来。 客云楼乃是整个落晖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名字取“客似云来”之意。客云楼不但酒甘醇,菜勾魂,装饰打扮也极尽奢华。三面阁楼雅座,中间是一方精致的戏台,能来客云楼唱戏之人自然都是各地名角儿,小得耘便是其中之一。 当日晟逸群带楚红江前来听戏,选的便是客云楼,只有这里才能凸显出他少城主尊贵的地位。 可现今他身上没钱,却也不知怎的又走回了这里,伫立在门口痴痴地望着。店中掌柜将小二喊过去,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小二马上跑出门来,对晟逸群说道:“给,这是十枚铜钱。快去买点吃的吧,别站在这里。” “你!”晟逸群一股火涌上心头,平日里这小二对自己是何等的恭顺,怎料如今自己竟被他呼来唤去。 小二见他还不走,瞪起眼睛道:“你什么你,钱都给你了还想怎样?快走快走,再在这里煞风景,里面的客人可要骂我了。”说话便推着晟逸群往外走。忽听此时从一旁传来一个语声道:“慢着。此人是我今日要请的贵宾,你怎能将他赶走?” 晟逸群和小二同是一惊,转头看去,发现那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徐伯罕。 “徐”晟逸群还没来得及喊出,旁边小二便已迎了上去:“哎呦,徐爷。您看这事闹的,小的实在不知这位小公子是您的客人。不然怎么也不敢将他往外撵啊。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多担待。”晟修篁近年里曾多次宴请徐伯罕于此,小二见他与晟修篁走得甚近,猜得此人必不一般。后来才从二人手下的喽啰口中探知,此人与晟修篁同为皇台八部之一,位极人臣。 是以他刚刚还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赶晟逸群走,现下已立刻改口称之为“小公子”了。 小二心道:“而今晟修篁虽然已下落不明,多半是死了,晟家势力也随之垮台。现在城中是王将军说了算,他老人家可是不愿晟家势力东山再起的。可徐伯罕既同为皇台八部,料想还未必就会因晟修篁而倒,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 徐伯罕掏出一片金叶来递给小二道:“去给我开一间最好的雅间。”“哎,哎,您就请好吧。”小二笑着退去。 徐伯罕回头看了看晟逸群,晟逸群刚要开口哭诉,徐伯罕立刻用手指按住他嘴道:“人多耳杂,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再说吧。” 阁外小生唱念做打,阁内酒菜四溢飘香。待到菜上齐,小二退去,徐伯罕才缓缓道:“晟贤侄,你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城主府怎会被封住?” 晟逸群叹气道:“唉,爹爹如今下落不明,家中府眷大大小小皆被人所杀。如今晟家已经倒了,那王辽见我还活着,不但不帮我找爹爹,居然还趁此把我软禁起来,不叫外人知晓,他自己好大权独揽。到时候禀报上去这落晖城城主的位置想来便由他来代领了。” 徐伯罕奇道:“师兄下落不明?这是怎么回事?你家里的人又是被谁杀的?” 晟逸群想到此事便咬牙切齿,恨恨道:“只因家中出了叛徒。就是那苍峰,不但将爹偷袭天衣教的计划泄露给邪教党匪,还引狼入室,将我一家老小杀绝。此人不死,我誓不为人!” “偷袭天衣教?你说师兄去偷袭了天衣教?竟有此事?”徐伯罕大为吃惊道。 晟逸群奇怪地看着他,讷讷道:“当然有此事,不是徐叔你写信过来让我们于初神降凡那天去九青洞歼灭贼人吗?” “我写信?我写了什么信?” 晟逸群听见这两句话,只感觉全身像是被冷水泼了一样,呆坐在那里两眼发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才颤声道:“徐,徐叔你忘了?是你写信告诉我们天衣教贼人在十月二十九日会聚于九青洞。” 徐伯罕眉头紧锁,目光急转,兀自低头沉吟道:“我,我没写过什么信。” “啪”地一声,晟逸群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那,那那封信是谁”徐伯罕捻须静思了一会,缓缓道:“据说天衣教现任教主公冶仁玕野心不小,一直想与朝廷开战,我此行便是去天衣教总坛打探消息。可我到了总坛之后便略觉奇怪。” “哪里奇怪?”晟逸群插口道。 “初神降凡这么大的日子,天衣教教主居然没有露面。而且我身边的天衣教教众全都谨言慎行,无论怎么套都难套出一点情报。” 晟逸群坐立不安,不停地咬着嘴唇,疑色重重道:“难道说,信是天衣教写的?” “嗯,很有可能。” 晟逸群眼眶充泪,攥拳道:“天衣教这群畜生!我一定要杀光他们!” 徐伯罕起身,在屋中走来走去,忽道:“天衣教此举,恐怕正是为了与朝廷开战。落晖城城主被杀,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这正中了贼人下怀。” 晟逸群不解道:“此话怎讲?” 徐伯罕道:“你想,天衣教对你爹下手,乃是在暗处,尽管我们知道是他们所为,可是想昭告天下,却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样一来,若是朝廷不闻不问,则会寒了各级臣僚的心。若是朝廷率先发难,则战火由朝廷引起,民心便自然倒向天衣教那边。哼,真是两全其美的毒计。” 晟逸群还是不懂,问道:“这怎么会?朝廷兴义师除奸贼,民心怎还会倒向他们那边?” 徐伯罕苦笑:“贤侄出生的晚些,有些事有所不知。一来天衣教极擅长蛊惑人心,天衣教于各界暗处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二来十几年前,那时你还没出世,天衣教便与朝廷打过一次大战。两方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占到便宜。虽然当时教主公冶文渊战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面公冶惠明又站出来总领教众,朝廷与之皆是死伤惨重,百姓更是叫苦不休。最终朝廷财力枯竭,不得不将战事作罢。十几年来两方虽然小动作不断,但表面上却是互不干犯,因此谁率先动手,便是谁将百姓推入苦海,谁便理亏了。” 晟逸群茫然无措,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这,这,难道灭门大仇就不报了吗?” 徐伯罕道:“那也不是。当今皇上雄才大略,必定绝不容忍一日之下有明暗两主。而今朝廷养精蓄锐十余年,想来此战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哼!打就打!”晟逸群说着拍案而起,手拄桌沿缓缓吟道:“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皇上若要肃清天衣教,我晟逸群愿意一骑当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伯罕见他国仇家恨怒上心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暗道:“唉,只怕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毕竟那件事,那件事逸群这孩子是不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5章 又何往 默然良久,菜已微凉,徐伯罕这才问道:“贤侄,你方才说王辽将你软禁起来,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红江和小闫两人,也,也都遇害了吗?” 他问到楚红江和小闫时,语声顿了一下,显然是不愿意再往下想。即便后来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却也是试探性的,心里不知有多希望听到晟逸群说一个“不”字。 晟逸群双目游离,呆呆地对着酒杯出神半晌,才道:“他们都安好,嗯,应该是安好的吧。”他忽地想到楚红江帮自己逃出来,独自一人与那许多官兵锁在屋里,自己是重获天地了,可那群官兵却不知要怎么对待楚红江。 他抿了口酒,续道:“正是楚兄弟帮我拖住了看管的亲兵,我才有机会逃了出来。” 徐伯罕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晟逸群又问:“徐叔,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徐伯罕皱眉捻须,沉吟道:“老实说,天衣教此次行事委实古怪。信既然是以我的口吻写的,那说明他们早已经发觉我的身份,却偏偏让我活着回来了。奇怪,奇怪。这一时我也实在没什么太好的主意,不如先回去和大伙商量一下。” “好,全听徐叔的。”晟逸群初见徐伯罕时,对他还有些戒心。心道这人虽是爹多年好友,但人心叵测,却也不能肯定他就没有要害爹爹的意思。现下听了他一席话,尤其是说信并非出于他手,便已略释怀疑。待到问他何去何从时,如果他明明确确地告诉了自己,那便难保不是事前计划好的了。可如今他说他也不知道,这副困惘的神色却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放下戒心,回了一句“全听徐叔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雅阁,戏台上又是小得耘的那出《四郎探母》,听戏的晟逸群却不再是当日众星拱月的晟逸群了。 下了楼梯向左转了个弯,此处便是大堂散台。晟逸群满身烂泥地从众人桌间穿过,实在太也乍眼,有些人不免面露鄙夷之色,伸手掩住了口鼻。 一旁桌上有几人见了他,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其中有个长脸小眼的嘘声道:“哎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城主府被人杀得干干净净,一家老小,一个也没跑出来。” “当然听说了,这是何等大事?不过听我在兵马司当差的亲戚说,城主和少城主却不在其中,两人至今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去哪了。” “哎,偷偷告诉你们,可别跟别人说啊。” 另外两人听见有秘密,赶紧将耳朵凑过来,至于“可别跟别人说啊”这几个字,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到了。只听那人道:“眼下众人都在怀疑天衣教,连兵马司的告示上也明明白白将污水泼到了天衣教的身上。可要我说啊,这事却是未必。没准儿啊,是朝廷自己干的。” 另外两人大吃一惊,问道:“你,你可别胡说啊。这怎么可能呢?朝廷怎会自断臂膀?”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朝廷早就有和天衣教开战之心,只是苦于这么多年来也拿不到什么把柄,如今便索性自己捏了个出来。” “可牺牲城主来换这把柄,这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 “你懂什么?代价越大,扣在天衣教头上的罪名也就越大。况且,哎,过来过来。” 另两人又凑得近了些,那人才低声说道:“你知道朝廷为什么偏偏挑城主动手吗?我听人说啊,城主从前” 这段话声音极低,且前前后后说了很长,晟逸群本想慢些走听得点风吹草动。可走得再慢,待到那人说“这事却是未必”时,也已经离了很远,后面的话却再也听不见了。 晟逸群心里又急又气,还想退回几步,哪怕再听一句也好,可大堂嘈杂,语声本就极易被淹没。又加上他一身臭泥,在身边这桌旁停了太久,客人脸色很是难看。小二见状立刻上来,将他“请”了出去。 徐伯罕和晟逸群两人走回小屋,远远便看见院中坐满了人,两人相视一眼,走上前去。只见屋门已被人砸开,五名官兵和楚红江散坐在院内,几人无不龇牙咧嘴,表情十分痛苦。小闫、温良和另一名官兵站着,在为他们擦药。 徐伯罕问道:“你们受伤了吗?” 众人听声同时抬头,几名后脑被烫伤的官兵这么一动,不禁疼得“嘶”了一声。小闫却立刻跪倒在地:“老,老爷,您可回来了!” 徐伯罕扶起他轻叹一声道:“唉,这几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这是怎么回事,红江,你的脸” 原来楚红江的脸在挣扎时被那官兵狠狠抽了两巴掌,后来又被开水迎面泼下,现在又红又肿。还有些水泡。活像一屉刚蒸出来的猪头肉。 楚红江尴尬地笑了笑,每笑一下便伴随着一声呻吟,小闫摇头笑道:“这孩子,就为了帮少城主出逃,不惜连自己也害,喏”他说着手指指向那群官兵:“这都是被他用开水烫伤的。我和温良刚刚来找他,才发现门已经锁了,里面传来怒骂声,这才将门砸开。” 徐伯罕也是不住地摇头苦笑,又转头对那群官兵道:“众位保护少城主的安全辛苦了。这就请回去交差吧,你们就说徐伯罕回来了。少城主是我世侄,自然由我来照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递了过去。 几名官兵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名帖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那未受伤的亲兵走过来抱拳道:“徐,徐爷肯照料少城主,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王将军有令,叫我等死也不许离开少城主半步。绝不能叫他落入歹人之手。” 徐伯罕面色一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便是那歹人了?” 亲兵也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慌忙中赶紧跪下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徐爷当然不是歹人,只是军令难违,小人等全靠这差事混口饭吃。若是这样回去了,王将军纵然不杀我们,也要革职,还望徐爷体察。” 徐伯罕微一沉吟,心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人只不过是给人当差,就算教训也该教训主子才是,和他们置气,未免太份了。” 心下念罢,语气才平和些道:“好吧,这些伤员行动不便,暂且留下。你拿着我的名帖,叫王辽亲自过来见我。他总不会怪你们失职了。” 亲兵这才犹犹豫豫地接过名帖:“是。”刚要转身,忽又转回来,抱拳道:“只,只是徐爷,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能不能,先让少城主去洗个澡?少城主这般模样要是被王将军看见了,立刻便会知道他已经跑出去过。” 徐伯罕大笑:“哈哈这是自然。你放心,少城主出过门之事,我们谁也不会向王辽说。” 亲兵仍然面露难色,讷讷道:“谢,谢徐爷。可是” 徐伯罕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啰嗦,不耐烦道:“又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便是。” 亲兵道:“还望徐爷能想好一套说辞。若是无人出逃,您老人家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徐伯罕一怔,这件事他属实是没有想到。低头默然半晌,才道:“你且先去,到时候我自有说法。”亲兵行礼出去了,徐伯罕却哪里有什么办法,回头问众人道:“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小闫和楚红江都是摇了摇头,一旁温良上前道:“在下号曰温良,曾是晟先生麾下宾客。见过徐爷。”徐伯罕点点头道:“嗯,七虎八狼,早就听说过你。你可有什么良策?” “徐爷所持托辞,其实不用叫他相信,只消让他无法怪罪下属失职便是。” “没错。继续说。” “徐爷莫不如说从城中听人谈论,王辽将少城主秘密羁押于此,乃是为了觊觎城主之位,不让少城主现身。这才来一探究竟。您可以说得委婉些,这样既可以敲山震虎,又可以借城中已然传开,天衣教也势必知道之名,将少城主带离这里。” “就这样?” “就这样。话虽简单,但也实用。” 徐伯罕点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他便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更是无从查起了。” 王辽正在府中批文。他平日只道城主威风八面,地位尊崇。而今落晖城内就以他官职最大,自然由他代理城中事务。又正赶上城中骚乱之时,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天,这公文便一道道呈上来,摆在他这一介武夫面前,批得他好不烦躁。 就在此时忽闻外面院中来报,说徐伯罕找到了关押晟逸群的小院,正要求将人带走。 王辽勃然大怒,起身骂道:“他吗的他是怎么找到那里的?一群饭桶!”那亲兵低着头不敢作声,王辽平了平火气道:“他还说什么了?” “启禀将军,徐爷还让小人将这名帖带来,叫您老人家亲自去一趟。”说着掏出名帖,小心翼翼地举过头顶。 “欺人太甚!”王辽刚平下的火气又拱了出来,一把将名帖打飞在地上。亲兵见状仍不敢说话,赶快将名帖捡起来,又递给王辽。 王辽抢过名帖,粗暴地翻了翻,向那亲兵道:“你们怎么让他找过去的?” 亲兵赶紧跪下道:“小,小人真的不知他是如何找来的。小人们根本都不认识他,他便忽然出现在门前了。小人问他你是何人,他连话也没说便打了众兄弟一顿。然后才掏出名帖告诉我们,说徐伯罕回来了,叫,叫王将军亲自来见他。” 他怕其余几名官兵的伤被王辽发觉,这才编了个打人的谎话,于路上也自己打了自己一顿,否则怎的大家都被打了,只有自己安然无恙? “废物!”王辽骂了一声,心里也知道,凭这几个喽啰想制住徐伯罕,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才行。这才道:“废话少说,带我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6章 唯命以报昔恩 王辽刚出府门,忽然驻步忖道:“我原意乃是不让晟逸群这小子在人前露面,这样的话上面不出意外就会将我提拔为城主。却不知道从哪里杀出个徐伯罕来。这人官职武功都远胜于我,若让他就这样把晟逸群带走了,私自关押少城主,我这今后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既然与这姓徐的已经非结梁子不可,倒不如” 想至此处,一时间秋风扫落叶,黑云遮日辉,计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王辽转身又走回将军府,唤来身旁贴身侍卫道:“你去将神武营的将官全部叫到这里来,我有军令。” “是!” 神武营乃是他上任数年间,从各营士兵中挑选出的亲信组成的营盘。平日里如有艰险任务,王辽绝不会叫这些亲信去冒险。可如今这事不做便罢,做就要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以终于到了他们出场的时候。 “兄弟们!你们每个人,都跟随了我数年,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平日里那些琐事,我从来都舍不得让你们去干。可今日这事,却是只有你们有这个本事。” 站在第一排的一名年轻校官抱拳道:“将军一向待我们亲如骨肉,我们一直都只盼有一个可以报效将军的机会。有什么事将军吩咐便是,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末将等也在所不辞!” 他这话一说完,底下众人也都齐声和道:“没错!谨候将军号令!” 王辽满意地点点头,又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道:“诸位想必也知道了,城主如今被天衣教歹人所害,下落不明。可如今少城主却还活着。” 底下立时便骚动起来:“少城主还活着?此话当真?”“将军可莫要骗我们。” 王辽举起双手挥动道:“安静,安静!听我说。少城主确实还活着,而且我为了保护他不再受天衣教歹人追杀,已将他秘密安置在城东一处小院里,还派了数名亲兵保证他的安全。谁知”他说到这,跺了跺脚,愤恨道:“谁知还是被天衣教歹人给发觉了!” 众人皆大骇,忙道:“那少城主现今怎样?” 王辽道:“幸亏敌人人数不多,几名弟兄拼死力战,如今少城主还未遭歹人毒手,但却也身处危难之间!弟兄们,这便随我杀至小院,救得少城主!消灭天衣教逆贼!” 人披甲,马上鞍,神武营上下一共一百余人,听闻号令立刻整装随王辽出城迎战。近日来人心惶惶,谁都知道朝廷和天衣教之间已剑拔弩张,是以人马于街上飞驰而过,百姓只当是平常巡逻,只是人数多了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之处。 徐伯罕听见远处马蹄声阵阵,林间百鸟飞散,烟尘滚滚,心下暗暗叫苦:“不好,今日这事恐怕不好处理了。”如此想着,便望向那几名受伤的亲兵,只能在心里后悔当时不该一念之仁,若是见面便杀了这些亲兵,也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了。 沉思间神武营的一百多名士兵已将小屋围住,王辽打马上前,按理徐伯罕官职比他高,他应下马行礼才是。可徐伯罕见他竟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他心中想法自己便已猜得一二了。 几个亲兵见将军来了赶紧冲到马前跪下,王辽哼了一声右手一甩,“啪啪啪”给了五人一人一马鞭,抽得几人倒在地上叫苦不迭。王辽也没理他们,径直指着徐伯罕道:“天衣教逆贼,还不快快跪下受缚!” 众人听他这么说皆是一惊,就连神武营的官兵,有些也是见过徐伯罕的,心道徐爷怎会是天衣教的逆贼呢? 不等属下开口询问,王辽接着道:“徐伯罕,朝廷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朝廷做那天衣教的走狗?” 徐伯罕笑了笑道:“将军何以见得我是天衣教的走狗?” “你假传书信害死城主,如今却又要来掳走少城主,你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 楚红江骂道:“放屁!你说这些话,嘶哎呦,可有证据吗?” 王辽冷笑道:“证据?他还站在这就是证据!我且问你,若不是你与天衣教串通好了,何以城主出事那几天你偏偏走了?何以事后少城主刚刚找回,你又偏偏此时回来?我派人保护少城主的安全,你伤我部署又是何意?” 徐伯罕去天衣教卧底一事乃是机密,外人是绝计不知的,是以纵然王辽这么说,他也不能将卧底的实情和盘说出。只得找到王辽语中破绽道:“哼,将军是保护少城主的安全,还是别有所图,恐怕只有将军自己心知肚明吧?而今落晖城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你王辽想借着这个机会爬上城主的位子?这才将少城主囚禁于此,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王辽心事被抖出,登时气得满脸通红,咬牙道:“你!你勿要血口喷人!” 徐伯罕厉声道:“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王将军,请你想想,若不是全城人都在议论此事,这种隐蔽的所在,以我徐某这点微末的才智,又怎能找得到呢?” “住口!你莫要再信口雌黄了,弟兄们,给我上!捉拿叛贼!” 王辽见自己已处于绝对下风,也不再多说废话,立刻下令众人动武。神武营中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谁善谁恶,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王辽气急败坏道:“你们听不见吗?快上啊!天衣教党匪跑了,我拿你们是问!” 几名士兵想了想,自己是王将军的亲信,日后前途是起是落还要仰仗王辽照顾。况且今日己方人多势众,也不去考虑太多,打马便冲杀过去。后面的士兵见有人上了,也觉得既然他都上了,我也跟上吧。随即一百来号人一窝蜂似的涌向小院中。 昔年商鞅变法,以军功授爵代替世袭罔替,其中一条便是在战场上砍下敌人一颗脑袋,便可得一级封赏,是以脑袋从此多了个文雅的名字,唤作“首级”。士兵一战中斩敌首八具,便可连升八级,可前秦征战数百年,却从未有人能在一场战斗中连斩八人。 由此观之,此时情势之危急又何须言表?若是在平日,这一百多训练有素的精兵同时策马冲杀过来,纵然徐伯罕武艺再高,也难免命丧铁蹄之下。可小院不同于平地,有篱笆做障,门路狭小,一百名骑兵一拥而上,徐伯罕等人撤回院中,骑兵登时便挤在门口动弹不得。 徐伯罕铁枪横扫,一道黑云掠过,便将两名率先冲进院内的骑兵卷下马来。楚红江等人也冲进屋内各拿兵器,虽然被烫伤,但此时性命攸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王辽见他们龟缩在院中欲各个击破,厉声喝道:“前排将栅栏挑开!后排众人给我放箭!” 一声令下,众骑兵大刀长斧一齐抡了下去,那竹子扎成的篱笆瞬间便被劈得一片狼藉。同时身后飞矢如雨,徐伯罕挺枪挑起院中一张圆桌向小闫抛了过去,小闫顺势接住,将楚红江和晟逸群两人揽在桌子后面。徐伯罕和温良则各提起方才一名官兵挡在身前。 小闫在桌后喊道:“快退回屋内!” 楚红江急忙道:“不行!退了进去,便如瓮中之鳖,再也出不来了!”他情急之下把自己比作鳖,也不去管它合适不合适,只要意思传到就好。 就在这一句一答之间,外面的篱笆已经完全被砍碎,眼看转瞬间骑兵便会如潮水般扑来,徐伯罕喊道:“快贴住墙壁!”原来只要背后贴住墙壁,骑兵便不能直冲过来。奔至墙边时必然要侧转马头,威力立时就小了很多。 可情势依然是敌众我寡,晟逸群见大家马上就要因为自己被踏成肉泥,心中一狠,霍然起身冲王辽喊道:“且慢!你不就是想要我跟你走吗?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便是!” 还没等王辽回话,楚红江便站起来一巴掌向着晟逸群脑后拍去,骂道:“你他吗的真傻假傻?你以为你跟他走他就会放过我们?” 王辽冷冷道:“那也未必。少城主若是愿意接受我来保护,你们的性命当然好说。” 晟逸群心里一颤,正要前去,忽觉后领被谁拉住了。那人缓缓走至身前,伸手拦住道:“徐爷,你带着他们先杀出去,我来掩护你们。若有机会,我们五日后在京城采福楼相会。”说话之人,竟是温良。方才他见情势骤急,心下念道:“城主这些年来待我不薄,那日他身逢危难,我却无法出力。如今少城主他们也身处险地,岂不正是报答城主知遇之恩的时候?况且少城主仍然在怀疑我,死去弟兄的大仇也不能报。如此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今日便以死洗清我七虎八狼众兄弟的冤名!” 一念至此,也再不管平日里什么温文尔雅,冷静多谋的形象,赫然站出来为众人断后。 徐伯罕道:“绝对不可!” 温良转头灿然笑道:“徐爷莫怕,我自有脱身妙计,你们不必担心我。小闫,快把屋内的常兄弟背出来,你们一起先走。” 小闫看了看温良,又看看徐伯罕,显然是进退两难。温良又对徐伯罕道:“徐爷,刻不容缓,此时绝不能优柔寡断,耽误了一刻,便有可能送了大家的性命!” 徐伯罕凝视着他,心道此人足智多谋乃是出了名的,此时这般说,想来是确有妙计。忽地对小闫点点头,小闫立刻冲进屋内背起常昊,正要便走,王辽喊道:“想溜?美得你!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呼啸,烈马长嘶,一百余名骑兵舞刀抡抢便向这六人杀来。晟逸群还内心杂乱,兀自注视着温良,忽听一声暴喝:“走!” 只见温良真气环绕,折扇开屏,扇骨内钻出数把短剑。身子一俯,只见手中折扇轻轻摆了摆,当前一马的前腿便被削了下来。 楚红江等人向后逃走,可两条人腿却哪里跑得过骏马疾驰?眼见自己根本挡不住前往追击的骑兵,温良起身又开一扇,双手向外一挥,将两扇旋转掷出,以真气凌空御扇,两柄折扇在身边旋转横飞,十方俱灭,瞬间刮倒了两三名名骑手。后面的士兵见状竟谁也不敢贸然打头去冲这扇阵,前后的追兵于此才被拦腰截断了下来。 再说楚红江这边,刚跑出去不久,便听身后马蹄声已到。徐伯罕铁枪一横,枪身飞舞伸缩,有如龙战于野,七名铁骑刀斧齐下,只听“镗”地一声,徐伯罕举枪尽数架住,却也因力道委实太猛,将他左膝压得跪倒在地。 眼见第八名骑兵已经从侧面拖刀冲来,刀刃在地面上磨得火花四溅,徐伯罕顷刻间便将身首异处。楚红江提枪迎击,兵刃相撞,刀刃擦着徐伯罕头顶飞过,楚红江却觉肩头一阵剧痛,被马撞得飞出数米远,未及落地,便被人当空拎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是晟逸群。 两人趁那骑兵还没调拨马头,先回身向另外七人冲过去。七名骑兵见自己不得不抬刀应付,便有两人转战楚红江和晟逸群,徐伯罕肩头压力大减,怒喝一声将枪杆竖直,顺势飞身转枪,一招伏龙天翔便将三名骑兵挑下马来。其余两人刚想回逃,只觉身子向后一仰,已被人摔下马去。 王辽见身前士兵不敢冲阵,怒喝道:“一个文弱书生你们也怕了吗?快去将他人头提来见我,后退者军法处置!” 温良内力毕竟有限,方才用出毕生功力才放出这扇阵。如今内力不支,已渐渐瘫了下去,倚在后面的墙上才将将站住。众士兵不敢上前,乃是怕其中有诈,谁也不想第一个冲上去送命。可是将军令下,不死于敌人手中便是死在军法之下,两相比较,还是前者更好听一些。 就在大家决定一齐攻上,温良危在旦夕之际,忽听身边古树上传来一个极娇媚的语声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文弱书生,传了出去,这落晖城兵马司也不怕被人笑话?” 王辽心头一凛,此人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包括温良在内诸人也皆是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挑,马尾及腰的姑娘椅坐在树上,两条长腿左腿翘在右腿上,叫人从下面望去正正好好掩住了不能看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7章 缘起心生 众人痴痴望着这美艳绝仑的女子,都宛如饮了玉浆陈酿一般,暖润心肺,醉醉惘惘。小院里外一时间竟鸦雀无声,唯有清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更显出几分妩媚来。 罗媚双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这般瞧过,心中只感到一阵好笑,脸上也不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嫣然道:“方才仗势欺人凶得很,如今却见了女人走不动路。这书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死在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手里,岂非也太可惜了?” 王辽毕竟是饱经风霜之人,最先惊醒道:“姑娘是谁?我等正在秉公办案,缉拿天衣教恶贼,姑娘不明情由,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他见这女子第一面便心知来者不善,但也不好直接与之动手,是以言语之中三分规劝,七分恐吓,只盼将罗媚双镇住便是。 但缉拿天衣教恶贼这件事,于别人可能望山而止,于罗媚双却恰恰相反。只听她轻蔑一笑道:“呵,你倒说说看,他哪里像天衣教恶贼?我瞧这位公子衣冠楚楚斯斯文文的,长得也不赖,一看便是一身正气之人。倒是你们这群,颇有几分恶贼的模样。” 她前面说温良不像天衣教中人,乃是实情,是以恶贼两字多有调侃意味。而后面说王辽和众官兵时,却实在不屑将他们与天衣教众混为一谈,因此只说他们是恶贼,“天衣教”三字却抹去了。 王辽听到这话大怒道:“哪来的小妮子,也敢到这来撒野?最后警告你一次,马上滚得远远的!否则将你也一并当成天衣教匪徒捉了去!” 他说话间扬起马鞭,指着罗媚双的鼻子,话还没说完,只听“唰”地一声,一把飞刀从身旁掠过,手中的马鞭应声断为两节。罗媚双收起妖媚的神态,忽然冷冷道:“我也最后警告你一次,跟姑奶奶说话客气点。否则要了你的脑袋!” 王辽在一众下属亲信面前出丑,更是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去把那小妮子给我抓下来!”众士兵面面相觑,罗媚双人在树上,这可要怎么抓?心下犯难之际,忽听一名士兵高声道:“弟兄们!快来和我一起把树砍了!” 随即便有七八名士兵将手中刀斧向那老树的树干招呼过去。罗媚双心想:“他们虽然砍得慢,但这树早晚是要倒的。唉,此战既注定要打,又何苦连累这老树的一条命?”心念至此,手臂微扬,唰唰唰数道寒光既出,前来砍树的七名士兵已倒下了三个。 其余四个皆是骇然,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王辽见这女子身手如此了得,也不禁大吃一惊,喊道:“不用抓活的!给我放箭!”一声令下,身后诸军都张弓搭箭,乱矢齐飞,眼见罗媚双就要亡于此处。 忽听罗媚双轻喝一声,以身下树枝为轴,一个翻身避开了上方飞过的乱箭。随即顺势一荡,身子腾起于空中,手臂向两侧一挥,双手划过之处立刻射出雨点般密集的飞镖。 这些飞镖或是格开了飞来的箭矢,或是射中前方搭弓的士兵。只听一时间镗啷声惨叫声不绝,又有数人翻身落马。 可此时她身在空中,又毫无掩体,箭矢想要找她便比之前更容易,纵然用飞镖格开了第一波乱箭,可身子还没落地,下一波便已到眼前。 王辽眼见她这一波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谁知罗媚双不知怎的,右腿凌空一踏,身子翻转,整个人竟然在半空中横向闪了出去。 啪啪啪啪,原本要射在罗媚双身上的箭悉数射在了那棵老树上。 罗媚双啐了一声,身形动如脱兔,腾挪之际不断有暗器从指缝间射出。神武营多为骑兵,手中兵刃皆是大刀长斧,遇见这阴狠凌厉的暗器着实难以招架,不到一会就有一大片士兵像靶子一样被射倒在地。 就在此时,罗媚双闪出角度,又扬起两枚飞刀向王辽射去。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可这道理既然人尽皆知,贼王又哪里是那样好擒? 王辽本身武功便已不弱,躲过两镖之后,身旁四名贴身亲卫立刻举盾护住,任凭大罗金仙也伤他不得。 王辽直到此时已然明白,此女身法矫捷,又是暗器顶尖的高手,与之远距离周旋实属不智。于是下令道:“马匹笨拙,大家下马将此人擒住!” 众兵士下马一拥而上,罗媚双转战拉扯,杀喊声呜呼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团。几名士兵见罗媚双行动实在太快,难以近身,于是便向一旁虚弱无力的温良扑来。可只要走近温良一丈之内,立时便会有数把飞刀横来,几人毙命。 然而神武营兵士人数众多,罗媚双身法再快也不免几度陷入重围。即便后来都冲杀出来,但几个回合过后,罗媚双肩头、腿上也都被划了几处轻伤。 天色渐暗,秋风肃杀,秋末冬初的傍晚往往凉得惹人发抖。一众士兵手持兵刃,警惕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罗媚双。眼前的小院内外早已躺满了尸身,兵士们见这么多战友死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前程固然重要,可比起性命来却不值一提了,是以心生怯意,哪怕被军法处置,也不愿再冲上去送死。 罗媚双武功虽高,可手中飞刀也总有用完的时候。看着眼前地上横倒一片,站着的却至少还有二三十人,心道自己手中这最后三镖说什么也不能全歼对手了,眼下须得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只见她缓缓站直身子,转身走至温良身旁,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却是要带他走。可这般带人离开竟丝毫不加掩饰,动作也不快,在王辽等人看来也未免太招摇了些。 王辽喝道:“这女人要走!快拦住她!” 众兵士历经方才生死一战,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哪还有人愿意第一个往前冲?各自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王辽更是大怒,骂道:“你们听不见我号令吗?还不快上!”说着话,一鞭子抽在身旁一名举盾的贴身护卫身上。 护卫挨了一鞭子,心中委屈,却也知道自己若还不动地方,下一次抽过来的可能就是将军的刀了。随即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菩萨保佑,硬着头皮向罗媚双杀去。 其余士兵见有人打头了,心中怯意稍减,也正要举刀跟上。却不想刚要动身,只看罗媚双头也没回,玉臂一甩,那冲上前的护卫登时“啊”地惨叫一声,倒地毙命。待到细看时,才发觉一柄飞刀没入此人眉中三寸有余。 许多士兵骇得失声叫了出来,眉中骨乃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骼之一,哪怕是用锤子凿,也未必能把一柄刀插得这么深。可见罗媚双用劲之巧,手法之准,腕力之强,哪一样都可以眨眼间叫自己见阎王。殊不知此刻罗媚双手中已只剩两枚飞刀。 罗媚双扶起温良,回头瞪了一眼,对众兵士狠狠道:“敢来的人,姑奶奶叫他们做你们的榜样!”抬手又是一镖,镖身擦着一匹马的屁股飞过,留下一道轻轻的血痕。马一吃痛,便向前跑来,罗媚双将温良背在身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王辽见兵士不用命,心下大恼,骂道:“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追!啊!” 他追字刚一出口,便觉右肩一痛,一柄飞刀已直刺入血肉中。原来他方才逼着那名举盾的护卫上前迎战,原本滴水不漏的盾阵也因此少了一块。 众兵士见王辽受伤,赶忙迎了上来,“快!保护将军!”“将军受伤了,快送将军回府!” 语声虽极是慌乱,各人心中却都在暗暗窃喜,心道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温良与罗媚双一马二人,向前疾驰,罗媚双在前,温良在后。他虽然真气耗损过重,身子虚弱,可却并没有受伤,意识也是清楚的。但闻罗媚双鏖战过后,身上香汗淋淋,一束长长的马尾辫也一直扫着他的脸颊,不禁面色绯红,心中砰砰乱跳。 碍于身子伏在她背上动弹不得,只好苦笑到:“多,多谢姑娘相救。”罗媚双没有回头,也没回话。 过了一会儿,温良又道:“姑娘可否暂且停下?在下并未受伤,可以自己走的。” 罗媚双还是没出声,默然良久,才淡淡说道:“你现在下了马,若是他们追来,还有命吗?” 温良道:“可是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救我性命,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样……在下一身浊气,未免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罗媚双道:“少废话!姑奶奶救你是看在你还有点骨气,算个男人。见那恶贼可恨,一时心里不痛快罢了。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你。你要是在啰啰嗦嗦,我这便将你舌头割下来!” 温良只好闭口,任凭她身上的汗水香气发丝拂在自己脸上。周边密林葱幽,清风徐徐,一道道景色向身后掠去,他坐在马上,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 软玉温香,物我两忘,飘飘然恍若仙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绝不能输》正文 第18章 青湖蛇影 山过八重,水转千摆,温良与罗媚双二人共骑一马,无话,也不知走了多久。只隐隐听见马的喘气声由轻变粗,到后面愈来愈明显。罗媚双于是勒住马头,跳将下来,对温良说道:“看样子他们已不会再追来了。不过方才慌不择路,我也不知现在到了哪。你内力耗损太大,须先带你找个市镇修养几天。” 温良挣扎着起身,忙道:“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怎,怎敢再劳姑娘牵马,姑娘快快上马,我自己下去步行便是。” 说着便要下马。罗媚双按住他身子道:“你省省吧,我不喜欢别人走在我前面。况且这深山密谷的,也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出去,你且先好好待在上面养好体力再说吧。” 温良方才本就是强提着一口气才将将坐起,自觉早已是强弩之末,又听罗媚双这么一说,更是觉得有理,于是只好红着脸赔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我,我” 他脑中乱得很,连说了几个我字,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说我什么。罗媚双再也板不住一副冷峻的神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侧过头嫣然道:“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的。看你是书读多了把人读傻了吧?” 她相貌本就生得俊俏,加上方才一场搏杀逃命,此刻发丝微乱,汗珠莹莹,非但不减姿色,反而更添了三分娇态。比起昔年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所写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甚至还犹胜一筹。这样一副倾国倾城之色赫然立于眼前尺许之处,温良不自觉间竟看得痴了。 山风徐徐,日暖云淡,拂在脸上令人不饮自醉。 往日里不知有多少男人或倾慕或贪婪地直直瞧着罗媚双,她从来也没曾放在心上。可此刻被眼前这个面庞清秀,斯文中带着几分疲态的年轻人这样看着,却不知为什么感到一阵心神不宁起来。罗媚双扭过头去,喃喃道:“行了,快走吧。” 于是兀自牵马前行,再也不回头瞧温良一眼。 温良半伏在马上,望着罗媚双的背影,只觉得身下软软的,仿佛坐在云端。两人一路安静无话,但闻林间鸟啼,温良想说话却说不出。他企望着她先说点什么,她却也在等着他先开口。 就这样又走了数里山路,行至一泽湖畔,温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姑,姑娘,你走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我们不妨就在这湖畔休息片刻如何?” 罗媚双还是没回头,却只是淡淡道:“好啊。” 她把马牵到一株古树前栓好,温良已自行起身欲下马来,可他浑身酸软,想从一人来高的马背上下来又谈何容易?在上面哼哼扭扭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罗媚双犹豫了一下,回头道:“还是我来扶你吧。” “那多,多谢姑娘了。” 一问一答之间,两人自然而然地有了那么片刻的四目相对。 一个往日气定神闲,温润如玉;一个平素果敢坚决,霹雳似火。 可此刻,仅仅是互相瞧了一眼,竟令这两人同时惶然无措,目光刚一相触便齐唰唰地跑开了。 罗媚双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扶他,将温良带到那株古树旁坐下,淡淡道:“渴了吧?我去那边湖里弄些水来。”说着便走到湖边,先自己喝了些水,又借着湖面倒影理了理头发,理得不可谓不细心。过了好一会才用手捧了水回来给温良喝。 温良方才坐在树下望着她的背影,身姿婀娜,体态娇艳,忽然轻叹了口气,心道:“这样一位娇怯怯俏生生的姑娘,谁又能想到就在刚刚还是个杀人如割草的女魔头?不对,她救了我性命,我怎能骂她是女魔头?不过她究竟是谁呢?我们素不相识,她为何要甘冒如此大险来救我?就算她心存仁义,那现在既救了我,把我扔下便是,又为何待我这般好?难道是另有所图?” 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中一凛,又看了看远处正在打理头发的罗媚双,苦笑道:“施中玉啊施中玉,枉你还自诩为读书人,这姑娘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救了你性命的事情却是不假,你这般揣度人家,与那忘恩负义的中山狼又有何区别?我看你从此以后也不要再称什么温良,就干脆改名中山好了。” 一念至此,便打定主意,无论罗媚双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这救命之恩是不能不报,哪怕是让他立刻去死,他也毫不贪生。 可他方才若是真的就此死了,对他来说未必就是件坏事,至少不用再受日后那些比死还难受的苦。这世上岂不是有太多的事比死还难还痛苦? 罗媚双将水捧到他嘴边,柔声道:“快喝吧。” 温良又见这水汪汪的眼睛,嫩葱般的手指,脑中杂念登时一空,一颗心砰砰乱跳,面上却淡淡笑着。将头轻轻凑过去正要喝水,突然间,只见罗媚双右手一翻,自己脸上霎时一阵火辣的疼痛,整个人都被掴得向一旁飞了出去。 被打中的那一刻温良心道:“好啊,她终于出手了。也罢,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从地上爬起,正准备坦然赴死之时,看到树下的罗媚双,全身都赫然僵住了。 只见罗媚双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竟缠着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那巨蟒血口怒张,正要将罗媚双的头生吞下去。罗媚双双手死死抵住蛇口,她毕竟久练武功,一双玉臂虽柔美,膂力却着实惊人。巨蟒即便将她的身子缠住,却也无论如何也吞她不下。 原来方才罗媚双为温良捧了水来,正要给他喝,忽见水中倒映的古树树枝蠕动了一下。仔细注意下才发觉,那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一条青褐色巨蟒。那巨蟒所盘之处正巧在温良头顶,他自己自然是瞧不见。 此时温良凑过头来正待饮水,那巨蟒趁机扑来,罗媚双来不及向他解释,只得一掌将他打了出去。这一击之隙虽短,那巨蟒却已扑至眼前,罗媚双此时再想闪避已然不及,直被扑得向后一个踉跄,单膝跪在地上。 巨蟒回身看向罗媚双,口中吐信,身躯扭动,还没等罗媚双站起,便第二次扑了上去。它身躯虽大,灵活之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只见它头快触及罗媚双时忽然一侧,而后以极快速的身法在罗媚双身上缠了两三个圈,见罗媚双已全无逃跑的可能,这才悠哉悠哉地将头高高抬起,吐着信子冷冷的盯着罗媚双。 蛇并不似人,其本无咀嚼的能力,只能靠生吞进食。是以在捕猎时或以毒液毒杀,或以躯体缠绕勒死,总之是先至猎物于死地后方会吞食。 可这一条蛇却似乎对自己的本事自信得很,尽管罗媚双挣扎未停,旁边又有温良相助,它便已断定罗媚双绝无逃生之机,张开血口便要先吞下罗媚双的头。 罗媚双大骇之下猛地从束缚中抽出双手,紧紧抵住那巨蟒,僵持之下那巨蟒口中腥臭的涎液顺着手臂淌了下来,只臭得罗媚双想要一阵干呕,手上却丝毫不敢松劲。 温良爬起来见到这一幕也是大惊,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身体是否还虚弱无力,冲上前去要先将蛇头从罗媚双头顶掰开。 谁知他不来还好,这一帮忙之下,那巨蟒大怒,力气变大了不说,连身子也跟着乱扭一阵。罗媚双只觉得自己骨头已几近被勒断,疼痛之下惨呼一声,对温良喊道:“你,你别拧它的头!先想办法把我的身子松开!” 温良听罢赶忙松手,眼睛在地面上飞快搜寻一阵,终于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道:“我把它身子斩断!” 说着用石头的尖处对着蛇身一阵胡乱地凿砍。他从小在书香深墙中长大,因为对这些飞禽走兽并不甚了解,所以自然而然地也便有许多轻视之意。认为这蟒皮虽比人结实一些,却也不过尔尔,哪知道这巨蟒身上坚韧似铁,寻常的小块石头根本伤它不得。 但温良这一阵胡砸下去,却也疼得那畜生够呛,发出一阵阵可怖的嘶嘶声,举止也近乎疯狂起来。 就在温良手足无措,罗媚双全身骨头疼痛欲裂之际,忽听得身后林中一个粗旷的声音喝道:“别和它硬拼力气!我来赶走这畜生!” 温良回头看去,见一个身材颇高,一身兽皮的猎户从林中窜出。他脸上虽然又黑又脏,一双眼睛却亮的很,平时咕噜咕噜地神采奕奕,此刻怒目圆睁瞪视着那巨蟒,气势却也颇为憾人。 那汉子冲过来,从口袋中掏出一袋橘红色的粉末出来撒在布条上,又将那布条绑在随身的一根烧火棍上面,对罗媚双和温良道:“两位快屏住呼吸!”说话间便已将布条点燃,一股浓烟滚滚而起。 猎户将火棍刺向那巨蟒口中,巨蟒“嘶”地一声,其状甚惨地向一旁躲闪。猎户并不放过它,棍头始终不离它嘴边,口中还喃喃骂道:“畜生!叫你害人!”那巨蟒想要逃命,却不愿放弃到手的猎物,于是企图将罗媚双一起拖走。 罗媚双此时双手既开,怒道:“混帐!姑奶奶也是你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暴喝之下双足撑地,将那巨蟒向空中奋力一甩,竟将它头从身前甩到头顶又顺势向身后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将那巨蟒朝下的半边脑袋直砸得脑浆崩裂,血肉模糊。 温良和那猎户都不禁怔了一下,齐声暗道:“乖乖,人家都说女人发起火来宛如老虎。眼前这位姑奶奶恐怕一百只老虎见了也要逃之夭夭吧?” 那猎户又将火棍挥至巨蟒口边,那巨蟒再也无暇顾及罗媚双,赶忙抽出身子仓皇向远处逃奔而去。 罗媚双站在原地呼呼喘气,温良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你,你没事吧?”话刚一出口,心里便暗道:“我是呆子吗?就冲她方才这么一下,看也能看出来她没事吧?” 谁知方才还满脸怒色,连冷血巨蟒也要怕她三分的罗媚双,面上竟忽然现出无尽的哀婉和悲凉之色,转过头来注视了温良很久,才莞尔一笑,缓缓道:“我没事。” 温良被她神色复杂地这么一阵瞧过,心里慌乱得很,讷讷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赶快把头转向猎户这一边,道:“多谢兄台出手相救。敢问兄台尊姓?” 那猎户大嘴一咧,笑道:“啥尊姓不尊姓的,俺姓鞠,在家中排老二,人家都叫我鞠二哥。” 温良躬身道:“多谢鞠二哥相救之恩。小弟姓施,你叫我施兄弟便好。不过小弟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老弟尽管说。” 温良道:“方才见哥哥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橘红色粉末,那巨蟒似乎怕得厉害,敢问到底是什么?” 鞠二哥哈哈大笑,还没等开口,罗媚双插口道:“你真是个十足的呆子!雄黄粉你都不认得?” 温良脸上一红,他从小便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雄黄他虽然听过千遍万遍,但用雄黄驱蛇虫乃是下人做的事情,他又哪里见过雄黄本身的样子? 鞠二哥笑道:“哈哈哈,施老弟一看就是读书人,这种山野之事不晓得也不奇怪。那雄黄用火点了,会有一种极刺鼻的气味散出。那蛇蟒之类的畜生鼻子灵得很,一闻之下肯定受不了。” 说到这里,他把头稍微扬了扬,眼角露出笑意,仿佛很得意地说道:“再考施老弟一下,你知道为何我要将火棍向那畜生嘴里刺去吗?” 温良一愣,笑道:“我本以为是因为那蟒在试图吞人,用火烫它的嘴,它便不敢吞人了。”他说到这停住,至于后半句的“不过兄台既然如此说,那肯定是另有隐情。”却只在心里讲了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