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凰后:妖夫难伺候》 正文 第1章 跟我去救条鱼 “七殿下,殿中憋闷,要不要随小人一起出去走走?” 宴席正酣,耳边蓦地传来一道粗哑聒噪的声音,祁凰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张其貌不扬的扁平大脸。 是礼部尚书高大人家的小儿子,高良志。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短暂的思索后,她扯了扯左边的嘴角,笑应:“也好。” 高良志同样笑得灿烂,直起身子,率先迈出一步:“七殿下请。” 走出暖意融融的泰安殿,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便感到一股刺骨凉意迎面而来。 高良志一边跺脚,一边道:“这天可真冷,殿下,不如我们去前面的湖心亭避避风雪?” 祁凰睨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高良志那张原本就獐头鼠目,奇丑无比的脸,此刻看上去,好似变得更丑了。 不过她依旧笑着应承:“好。” 一路行至太液湖边,放眼看去,别说是人影,就连只鬼影都瞧不见。 也难怪,今天是皇帝五十大寿的日子,所有人都忙着给皇帝贺寿,哪有人会闲得无聊,大雪天专门跑到湖边来吹冷风。 “七殿下。”走在前面的高良志突然停下脚步,在湖岸边的一处高台前站定。 祁凰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颗寿桃,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啥事?” 高良志猛地转过身来,之前的温和谦卑全然不见,只有令人作呕的狰狞:“七殿下,我实在不明白,你好歹也是一表人才,为何偏偏要当个断袖?” 不紧不慢,祁凰又咬了一口桃子:“我看你是吃饱撑得没事干吧,我是不是断袖,关你屁事?” 昱国民风开放,自打立国以来,一直在汲取其他三国的文化和习俗,即使不推崇男风,但也不排斥,皇帝老儿都不管她,高良志又算哪根葱? 高良志脸色很不好,但很快恢复如常,桀桀怪笑了两声:“七殿下,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惹得五殿下不痛快,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你。” 哦,明白了,原来高良志打得是这个主意。 祁凰看了眼在月光照耀下,泛出银白色泽的湖面,拍了拍手:“所以,你特意将我骗至这里,是为了替五皇兄除掉我?” 高良志也不否认:“没错。” 祁凰嗤笑,“高良志,之前我还觉得,你这人虽然丑了点,但脑子还算灵光,没想到,你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高良志捏紧了拳头,“你说谁是蠢货?” 祁凰抚掌而笑:“当然是你。” “七殿下,你都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快,难不成你觉得有人会来救你?这里四周空旷,渺无人烟,你就算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祁凰低下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半个桃子:“说的也是。” “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遗言,七殿下一并说了吧。” 祁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高良志:“这个桃子不好吃,高大人说这是最正宗的宁遥寿桃,但实际上,却是最普通的蜀州毛桃,你说,欺君之罪,该当何论?” 闻言,高良志神色大变,脸上惶惶之色,一览无余。 祁凰突然跨前一步,曜黑的眼眸,倒映着霜白月色,泛出丝丝如刀锋般的泠然寒光:“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的确如众人口中所说,不近女色,只对男子感兴趣,但我却不是什么断袖,而是如假包换的——女人。”最后两个字声音很小,但足够高良志听清楚。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望着近在眼前这张娇媚清秀的脸容,回想起一些曾经的蛛丝马迹,突然间,豁然开朗。 “你”难以置信的震惊布满了他那张扁平糙黑的大脸,但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探手,朝祁凰的脖颈用力抓去。 祁凰不闪不避,任他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藏在袖口下的右手,猛地向上一抬,袖中有尖利的锐光一闪而逝,噗地一声,某种坚硬且锋利的东西,狠狠刺进了高良志的太阳穴。 男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祁凰深吸口气,抬起左手,用手背拭了拭额角的冷汗。 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是做了不少,但亲手杀人,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心慌惊惧。 快速环顾一周,没有发现异常,很好,看来高良志也是提前做了准备的,短时间内,这里应该不会有人经过。 蹲下身子,将刺入高良志太阳穴的铁针拔出,在湖水中洗去血迹,小心收进袖内。 虽然没有人能猜到是她杀了高良志,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要做一些善后的。 从湖边的草丛里,找到一块边角锋利的石头,对着高良志的脑袋连砸了几下,直到血肉模糊。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接下来,只要将尸体推入湖中,悄无声息地离开,再趁人不注意溜回大殿,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反正她只是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她半途离开宴席这件事,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一脚将高良志的尸体踹下湖岸,看着尸体慢慢沉入黝黑的湖水中,她提起的心,这才慢慢回归原位。 寿宴差不多进行到尾声了,再不回去,怕是真的要引起怀疑。 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衫,正准备沿原路返回,眼角余光,却瞥见静谧的湖水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几下。 因为离得远,天色又太暗,所以并不能很清晰地看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高良志? 这厮的命可真够硬的,脑袋都被砸烂了,竟然还没死? 祁凰咬咬牙,人都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不管高良志的命有多硬,他注定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 朝着发出动静的方位游去,凭着感觉,祁凰在水中探手一捞。 咦? 好奇怪的手感,滑溜溜,凉冰冰,有点像是鱼的尾巴。 怎么可能! 皇宫的鱼饵的确很肥美,致使湖中锦鲤比普通的鱼大出一倍,但也不至于大这么多吧? 祁凰有点懵,撒手后,为了证实,再次伸出手,朝同样的方向探去。 这一次,没有再摸到鱼尾,而是一条手臂,一条人类的手臂。 她不是在做梦吧? 难道这湖里的鱼成精了,长出人类的四肢? 正疑惑时,哗啦一声,一条巨大的鱼尾,从湖中伸展而出,青色的鱼鳞,在月色下泛着幽幽蓝光。 祁凰彻底傻眼了,难道自己真的在做梦? 用力在胳膊上掐了一下,好痛! 应该不是在做梦,可眼前的一切,又实在太过梦幻。 思绪凌乱中,鼻端嗅到一阵刺鼻的血腥气,顺势朝湖面看去,入目一片浓郁殷红。 虽然很迷茫,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湖面上的这些血迹,并不是高良志的。 如果不是高良志的,那会是谁的? 又是哗啦一声,这次从湖中冒出的不再是巨大鱼尾,而是一张人脸。 祁凰吓了一大跳,倒不是被事情本身吓到,而是那张脸的相貌。 长发披散,鱼鳞覆面,似奇闻异志中所描绘的食人精怪。 饶是她胆大包天,也不禁惊呼出声。 “我滴乖乖!”祁凰迅速扭头,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摊开四肢,拼命地刨着水,朝岸边游去。 可那似人似鱼的怪物却游得比她快,眨眼间就追了上她,一把拽住她的脚踝。 完了! 看来她今天是注定在劫难逃,躲过了高良志的算计,却躲不过水怪的追杀。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高良志,没事找事来太液湖边找刺激。 以为自己难逃被水怪吞吃的命运,可那怪物却并无下一步的动作,呆呆在水里泡了一会儿,祁凰慢慢转过身子。 不知是不是月色突然明亮了起来,即便是在水下,她也能清楚看到那水怪的全貌。 人首鱼身,半人半鱼。 青蓝色的巨大鱼尾在水中缓缓摇摆着,鱼尾下端的尾鳍,泛着淡淡的银白色泽,透过光晕,可以看到蜿蜒绚烂的红色脉络。 上半身于胸腹两侧以及手臂两端,也有同色蓝鳞覆盖,裸露出的肌肤却是鲜红一片,胸口和脖颈的位置,可见猩红翻卷的狰狞伤口。 他似乎流血过多,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似乎感受到了她内心所想,那双掩盖在鱼鳞下的双眼蓦地睁开。 深邃,幽扬。 祁凰难以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如广袤深海,集无数神秘于其中,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亦如巨大漩涡,凝于一处,将人吸附其中,难以自拔。 沉沉的心,也在这一刻明媚起来,活跃而欢腾,似神话中,令死去公主奇迹复苏的魔咒。 不过惊艳归惊艳,她到底没忘了,自己此刻所面对的,不是一般人类,而是一只半人半鱼的精怪。 但凡跟怪扯上干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扭头,转身,蹬腿,划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宴上,此刻昱帝已经有些醉了,在美丽娇艳的胡贵妃扶持下,准备退席。 祁凰摸摸鼻子,看来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想到不用再忍受这场无趣荒诞的寿宴,忍不住愉悦地牵起两边唇角。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一道宝蓝的身影猛地靠过来,熟悉的焦惶语调,带着一贯的委屈。 要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祁凰怕是要被他吓死,“我说玉符,你就不能学学你家主子处事不惊c遇事淡定的优良品质么?”她身边的这个小太监,什么都好,懂事c谦卑c心细,忠心,唯独性子急躁了些,不够稳重。 玉符扁扁嘴,继续一脸哀怨道:“每次挨板子的人又不是您,您当然能处事不惊c遇事淡定,奴才也想做个稳重之人,可这屁股不允许。” 祁凰笑瞪他一眼:“行了行了,别再贫嘴了,知道你辛苦,改日有机会出宫,带你一起去。” 玉符眼神一亮:“真的?” 祁凰还未来得及回应,就听殿外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一身铠甲的御林统领快步而入,在昱帝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面向在场众人道:“诸位大人,宫里出了点事,一样极为重要的至宝丢失,因事关重大,还请各位配合御林军的调查,在事情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皇宫。” 至宝丢失? 祁凰看着面前的酒杯,陷入沉思。 据她所知,宫里的确有几件宝贝被收于藏宝阁,虽然价值不菲,但丢上一件,倒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思索中,站在一旁的玉符,突然指着她的手臂惊呼了一声:“主子,您的手怎么了?” 下意识低头看去,这一看,心脏险些从嗓子眼蹦出来。 因执杯的动作,袖口顺着手臂滑下去半截,向来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竟长出半个巴掌大小的鱼鳞印记。 内心虽巨浪滔天,面上却是一片沉静,轻轻撸下袖口,遮住那片长出鱼鳞的肌肤。 他奶奶的!那水怪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身上,会莫名长出鱼鳞来?放任不管的话,自己是否也变成那种半人半鱼的怪物?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办法。 “玉符。”她放下酒杯,对身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玉符乖巧地俯下身,做洗耳恭听状。 “你也跟了我十多年,咱们虽然是主仆,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所以,一会儿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 见她一脸郑重,玉符吞了吞口水:“主子,您放心,无论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祁凰微微一笑,用极轻的声音,在玉符耳边说了几个字,“跟我去救条鱼。” “救救鱼?” “是啊,救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夜探太医院 做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就好比此时吧,整个泰安殿里乱成一锅粥,谁看谁都是贼,偏偏没有人注意她,轻轻的她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神出鬼没,悄无声息。 “主子主子,风氅拿来了!” 玉符的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做起事来却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祁凰自己在太液湖边寻找那半人半鱼的精怪,玉符则按照她的吩咐,去寻一件黑色的风氅,虽然她在大部分人眼中,和透明人没什么区别,但万一路上遇见几个宫人,带着那么大一条鱼,也不好敷衍。 “主子,您到底在找什么?”一脸迷茫的玉符,跟着祁凰在湖心亭旁转了好几个圈。 “找到了!”借着月色,祁凰终于在湖心亭下的阴影处,找到了她要找的人,不,准确说,是她要找的鱼。 “你先拿着!”将风氅丢给玉符,转身便跃进湖中。 玉符想喊,生怕引来其他人,只好憋着,在岸上焦急等待。 片刻后,终于在泛着波光的湖面上,看到了祁凰的踪影。 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长发遮面,瞧不清样貌的怪人。 “主子,这人是谁啊?”玉符一边迎上去,一边问。 “现在没空跟你解释,快,把风氅打开!”祁凰催促。 “哦,好嘞!”玉符不是那种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宝宝,听到祁凰的催促后,立马展开手中的风氅。 好在祁凰有内力加身,可饶是如此,要把一条没有双腿的大鱼弄上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对方推上了湖堤。 “哇!这这这这是”上了岸,玉符这才看清楚,被主子救上岸的家伙根本不是人,而是条长着人身人脸的鱼! 祁凰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嘘——小声点,别把人给引过来了。” “唔唔唔!”玉符瞪着惊骇的双目,用力点头。 见他做出保证,祁凰这才缓缓松开手,“我知道这件事很难理解,其实我跟你一样,这时候都怀疑自己在做梦,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据我猜测,这个家伙应该很重要,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你和我都要小命不保,所以我们一定要非常小心,先把这家伙弄回晗光殿,其他之事,以后再做打算。” 玉符连吞了几下口水,又连续揉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后,这才用依旧震愕的目光,盯着自大氅下露出的蓝色鱼尾。 祁凰弯下身,拽了几下风氅,勉强将鱼尾包裹进去,“快点,别愣着了,赶紧背起来。” 在此之前,玉符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在跟他开玩笑,因为这种事情,祁凰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主子说要救一条鱼,事实还真是如此! 也许两人运气比较好,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趁着夜色,二人就这么把一条与人一般大小的鱼,给偷偷运回了晗光殿。 “你去前面守着,千万别让人进来。”关上内殿的门,祁凰对玉符嘱咐。 玉符点点头,回身走到内殿门前把风去了。 点燃一支烛台,祁凰在鱼人面前蹲下,之前在水里看得不是十分清晰,此时才看到,他不但胸腹之上有伤,连尾鳍上也有几道鲜红的血口。 怎么会伤得这般重? “喂,我说话你能听见不?”觉得不妥,又换了问法:“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会说人话吗?” 虽然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祁凰知道,他是清醒着的。 自己手臂上的鱼鳞印记,不就是他的杰作么?目的很明白,就是强迫自己救他。 别看这家伙是条鱼,脑子还挺灵光。 “你不吭声,我就走了。”作势起身,可对方还是没有丁点反应。 祁凰叹口气,好吧,谁让他占了上风呢,于是只能耐着性子:“你到底要怎么样?至少给个明确的回应,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救回来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都已经做好对牛弹琴的准备,却没想,那个一直毫无反应的家伙,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论何时,都那般惊艳绝伦。 即便已经见识过一次,仍是难以抑制地沉沦其中。 不得不说,这个古怪鱼人长得虽然有些抱歉,但那双眼睛,却实在美得不像话,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第二双可以与之媲美的眸子。 眼瞳深处隐隐泛出的光泽,与他鱼尾上的银蓝之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而神秘,美而空灵,但神秘与空灵当中,却不见丝毫属于人类的柔软暖意,情意多变。 大概,这就是人和鱼的区别吧。 他抬起掌心,示意她将手伸过来。 祁凰犹豫了一下,将手递出。 他抓着她的手,用冰凉的指尖,在她的掌心处比划了几个字。 “我需要水。” 他写的很快,但祁凰还是准确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需要水? 祁凰看了眼他因为干枯而从青蓝变为蓝灰的尾鳍,“我这里没有水。”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开鱼塘的,哪来的水给他? 他一动不动,只定定看着她。 第一次意识到,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会令人心神愉悦,被这双绝美的眼瞳盯着,竟令她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也许,我后殿的浴池可以暂时满足你的需要。”想到自己平日用来沐浴的浴池,即将被这条蛮不讲理的鱼给霸占,难免义愤填膺。 晗光殿什么都不好,地处偏僻,房屋老旧,冬冷夏热,唯独有一点,是所有宫殿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在宫殿之后,有一处未经人工修葺的天然温泉,被她加以利用,便成了最好的沐浴圣地,她几乎每天都会在浴池里泡上半个时辰。 看着他的身子沉入乳白色的泉水下,几乎同一时间,便有猩红的血水涌了上来,染红了整个浴池。 伤这么重,不会要死了吧? 他是死是活,她并不在乎,可在死之前,先把她手臂上的鱼鳞印记给去掉啊! 罢了,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免不了,她要再次夜探太医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谦谦君子 这世上最令人绝望的,或许便是背叛吧。 他一生鲜少付出信任,而这唯一的一次,便险些要了他的命。 被折磨,被羞辱,如凌迟一般,生不如死。 不但失去了言语,也失去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他向来杀伐果断,可这一次,却输得彻底。 那个少年,看上去并非憨厚老实之人,眼底藏着太多的算计和城府,他讨厌这样的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他需要他,至少暂时需要。 也罢,待伤好之后,再杀不迟。 闭上眼,仰起脖子,让身体一点点放松。 其实暂时待在这里也不错,这泉水有生肌去腐的功效,对自己恢复伤势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在伤好之前,要一直维持这副半人半鱼的模样,不但行动不便,且口不能言,这然他有些恼火。 尾鳍轻轻摆动了两下,依旧浑身无力,他苦笑一声,半仰起头,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宫人都敢在她面前撅鼻孔,可见有多么窝囊。 其他皇子有个头痛脑热的小病,太医院的太医立刻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匆匆忙忙赶去看诊,她若是病了,别说请太医来看诊,就是让玉符与抓两副药,太医院的那帮混球,都能以各种奇葩理由拒绝,所以,她只能当梁上君子,用另一种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太医院也并非都是欺软怕硬c拜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也有那温谦如玉,博施济众的君子。 君子如兰,空谷幽香,高洁雅然,胸怀伟岸。 正因如此,才不该被自己这样的人牵连,沾染上肮脏的污迹。 这是祁凰第五次来太医院偷药,以往她都会偷一些价廉普通的药材,但想起那条鱼的伤势,没有几根千年人参c几朵紫脑玉莲c几棵雪山灵芝,怕是治不好的。 轻车熟路地翻进太医院院墙,黑云渐浓,月色黯淡,但没关系,她不需要看,一切都像是演练了无数遍,很轻松的,便躲过巡逻侍卫的眼睛,潜进了藏有珍稀药材的暗室。 满目玲琅,这里放着整个四国大陆亦难寻的奇珍名药,别说是治疗一些恶疾,哪怕是将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 只是一味药而已,便能救人性命。 可是,她的母妃,却没有这种好运。 仍记得,那日大雨滂沱,她跪在龙乾殿的门前,祈求那个男人,救救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 可那男人,却吝啬一株药草,命宫人将她撵走。 那一日,胡贵妃于龙榻之上缠绵整晚,另一个女子,却在生不如死的煎熬和万念俱灰的绝望中,挣扎赴死。 每每思及往事,便觉心中炽热翻腾,怒火汹涌,似乎体内有什么将要爆炸开来,将这天地都焚烧成灰。 你不是吝啬吗? 你不是小气吗? 你不是冷血无情,罔顾人命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尝尝心疼的滋味。 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将整个暗室所有的珍稀药材,全部洗劫一空。 小心摸到门外,绕过侍卫,正准备溜之大吉,谁料,却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是他。 太医院院判苏景骞。 怎么办? 是强行突围而出,还是将其打晕再偷偷溜走?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她不忍心伤害的人,那便只有眼前这位了。 夜晚的空气很冷,男子身形瘦弱,一袭霜白雪衣,在冷月的照耀下,透着冰凌般的苍白,好似下一刻,那风清玉秀的人,就会随风而逝,羽化而去。 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泰安殿给皇帝贺寿,也就只有他这种老实人,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孤零零地独自值守。 在怀里探了探,摸出之前为了以往万一,提前藏在衣襟中的昏迷吹箭。 实在不行,只有用这招了。 刚将吹箭放到唇边,就见前方那抹白色身影转了过来,好听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呃 被发现了。 真是讨厌,为什么每次她来太医院顺手牵羊,都会被这厮察觉,他难道有火眼金睛吗? “殿下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微臣,只要微臣能做到的,定当鼎力相助,只是,还请殿下能将盗来的灵药物归原位。”他朝前走了几步,身后,月色如水,洒落一地哀凉。 祁凰咬咬牙,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隐藏,从女墙后的屋脊上一跃而下,笑对面前的白衫男子:“多谢苏太医,本殿没什么需要的,不过是睡不着觉,随便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走到太医院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便告辞。” 刚转身,男子温雅的语声如影随形,再次传了过来:“七殿下,感情用事,并非明智之举。” 脚步不由得停下:“你什么意思?” “这些珍稀灵药,皆为天下至宝,只需一二,便有奇效,伤势再重也可痊愈如初,无论殿下c亦或是殿下的朋友,都用不了那么多。”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祁凰笑笑:“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太懂?” 苏景骞将视线落于她手中的包袱上,眼神依旧纯澈宁静如九天明月:“殿下,切莫意气用事,太医院一下子丢失如此之多的灵药,皇上怎能不查?” 抓着包袱的手猛然一紧。 意气用事。 这四个字,从任何人口中说出,她都会恼羞成怒,然而,从苏景骞口中道出,她却只觉得悲伤失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心口上,让人喘不上气。 其实他说的对,太医院丢失这么多的灵药,皇帝一定会派人严加调查,这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尤其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 “呵”她解下包袱,从里面随手抓了两味药,接着扬手一抛,将包袱丢向对面的苏景骞。 男子伸手接过,随意看了眼包袱中的药材,轻轻一叹,带着一丝释然。 “我走了。” “等等。”苏景骞叫住她。 “还有事么?”不敢与他过多接触,接触的越多,内心就会越发的荒芜。 “这个,也许殿下用得上。”他伸手,递给她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 祁凰接过,什么也没有问,顺手揣进怀里,摆摆手,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是男是女 一般情况下,鱼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不过眼前这条,显然不是一般的鱼。 自己累死累活去太医院偷药,他倒好,竟然在这里睡上了。 他真的不怕,自己将他出卖么? 挽起袖子,看到手腕上一层淡蓝色的鱼鳞,长长吐出口气。 是啊,他当然不在乎,因为他有恃无恐,不怕自己会去告密。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把这位爷伺候好,让他消除自己身上的鱼鳞印记,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她大发慈悲,对他威胁自己一事不予追究,又也许,她心情不爽,索性将他剥皮抽筋做成鱼头豆腐汤。 不管哪种,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他活下来,他要是死了,自己可就真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似乎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祁凰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在这里将其宰杀的冲动。 脱下靴子,挽起袖口,在浴池的边缘坐下。 鱼人有一头漆黑如绸的长发,顺滑得让人爱不释手,她将手中湿漉漉的头发,用发簪固定,然后拿出金疮药,洒在他后颈和肩背的伤口上。 那些伤口很深很碎,应该是由某种细小的利器所致,虽然伤口看上去不严重,但疼痛程度,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 处理完了后颈和肩背的伤口,祁凰看着他没入水面的下半身,泛起了为难。 是叫醒他,还是等他醒了以后再说? 一边纠结,一边将目光从鱼人的脸庞,移到胸膛,然后,顺势而下。 突然,一个荒唐古怪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 不对不对,他是不是人都是个未知数,哪来的男女? 不过还是很好奇,他和一般的人类,究竟有什么不同。 祁凰并非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可这会儿却不知着了什么魔,对眼前这半人半鱼的家伙性别,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只是短暂的踟蹰后,她便小心翼翼的滑下浴池,一点一点沉入水中。 我摸,我摸,我再摸。 先是尾鳍,然后是尾巴,慢慢向上,顺着滑腻的鱼鳞,来到胸腹的位置。 光滑一片! 什么都没有! 难道说,他们这种鱼人,是不分性别的? 好奇中的祁凰,突然感到一股激流袭来,身子猛地向后弹去,同时,脸上被强有力的尾鳍狠狠拍了一下。 好在她水性不错,两手向后一扒拉,就稳住了身形,两腿一蹬,从水里站起。 “你干嘛?差点淹死小爷!”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抱怨。 淹死? 淹死都算好的,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再丢去喂狼。 适才,那双肮脏的手竟然 以为他就算满心算计,至少为人正直,却不曾想,竟有那般龌龊心思。 想起近来所受之难,一连串的耻辱,让他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过此刻脸上有鱼鳞遮覆,倒是瞧得不甚明显。 祁凰接收到他熏染上灼灼怒火的眼神,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什么。 哈,他是在害羞呢。 一条鱼也会害羞? 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你别误会,我才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我是在替你检查伤势,你伤得很重,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一本正经的解释,连自己都差点骗过。 他神色稍霁,大概是她的演技太好了,就算是骗人的话,也能说出义正言辞的味道。 “我看你尾巴上也有不少伤口,这样吧,我先扶你上去,等上好药,止住血后,你再到水里泡着,怎么样?”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药瓶。 他似乎余怒未消,眼神像针一样刺过来,扎得她浑身发痛。 “呃你别这么看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大不了让你摸回来。”话虽这么说,但她知道,他是不会真的照她所说摸回来的。 果然,此话一出,得到对方白眼一枚。 自身难保,还有心情贫嘴——他以指蘸水,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祁凰假意不明:“自身难保?你说我么?” 他冷笑,眉眼间竟带了一丝鄙薄与嘲弄:明日那男人的尸体就会被发现,你真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 她认真看他一眼,冷不丁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什么人? 她应该问,你到底是什么鱼? 长年累月与宵小魍魉打交道,见惯了各种复杂人事,她隐约觉得,眼前这家伙来历不简单。 难道,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真的与他有关? 她弯下身,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们口中所言的至宝,是不是你?” 他不语,低垂眼眸。 “你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人接应?” 他还是一语不发。 祁凰也不介意,继续自言自语:“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是因为你长得和人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再维持沉默,快速在她掌心写道:其中缘由,待我伤好之后,再细细解释于你听。 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态度。 不过她也不生气,这点小事都要生气,那她早就被气死了。 “没问题,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有一点,等你伤好,务必记得将这玩意消除掉。”她撸起袖子,指着手腕上的鱼鳞印记道。 他淡淡瞥了一眼,不置可否。 唉,跟一条鱼交流,真的太费劲了。 “这是金疮药,可用以止血,这个是固元养精丹,不管对内伤还是外伤,都有极好的治疗功效。”她将两只瓷瓶分别放在浴池的边沿,“你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至少在你伤好之前,没有人能找到你。” 说完,推门而出。 明月西斜,已经是后半夜了。 折腾了一整晚,又困又累。 拖着疲惫的身体,祁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站在窗前,目光远眺,泰安殿的方向依旧灯火通明。 看来那条大鱼真的很重要,她那位父皇,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件事如此执着了。 如果她窝藏鱼人的事情被揭发,会落个什么样的死法她猜不到,但必然是死定了。 好在除了苏景骞以外,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 说起苏景骞,唉,又是一件槽心事。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那瓶固元养精丹,却已说明了一切。 他为何会替自己隐瞒,或者说,他会替自己隐瞒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你就是凶手 因为怀揣心事,晚上睡得不甚安稳,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才彻底沉入睡梦。 可香甜的美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 “回梁公公,殿下还在睡着,奴才这就”是玉符的声音。 “什么?还在睡?”另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与不屑:“这都什么时辰了,主子不懂事,下人也不懂事么?不早起给各位娘娘请安便罢了,连圣上威仪都敢蔑视,成何体统!” 呵,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个二等内侍罢了,说白了,就是一条只会叫唤的狗,竟然也敢狐假虎威。 揉着胀痛的额角,祁凰披了件衣裳,打开内殿的门:“何人在外喧哗?” 手持拂尘,身着青紫袍衫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笑得不阴不阳:“哟,七殿下瞧着精神头不太好,昨晚没有睡好么?” 看到眼前这张丑陋势力的脸孔就觉得恶心,但祁凰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散漫笑意,道:“梁公公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瞧着有些精气不足的样子,该不会是肾虚阳痿吧?”说着,又换做一副不太肯定的犹疑表情,“可这种毛病,只有男人才会得,公公又不是男人,应该是不会得这种病的,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梁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锅底还沉,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祁凰撕成碎片。 不过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人,宫廷沉浮多年,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强自压下心底的怒意,和声道:“殿下就别拿奴才开涮了,奴才人微言轻,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但殿下就不同了,您可是人中龙凤,地位不俗,就是其他殿下太过优秀,埋没了您而已。” 祁凰笑看他一眼,口才不错,骂人不带脏字,“说的也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有人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可有的人,一辈子都注定,只能做身份低贱的奴才,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本殿并不是在说公公您”她慌张掩嘴,故意失态。 梁公公的脸色更差了,饶是他定力十足,但好歹也是有脾气的人,任谁听了这种话,都不会心如止水。 “殿下。”咬着牙,恶狠狠道:“时辰不早了,皇上和诸位大人,还在御书房里候着您呢。” 瞧瞧,这才说了几句,就本性毕露了,真是难堪大任。 等等,皇帝和诸大臣在御书房等她? 有点不妙啊。 心中虽惊诧,但面上还是一副慵懒之态:“哦,我知道了,劳烦梁公公稍待片刻,本殿回房去洗漱一下。” 稍待片刻?还要回去洗漱? 这个七皇子,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愚笨呆愣,让自己等他倒也罢了,明知是皇上传唤,竟然还是这幅不紧不慢的态度,让皇帝和众位大臣一起等他?这架子可真够大的。 梁公公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心中暗道:让你骄狂,让你目中无人,等会儿有你哭的。 换了身靓蓝色缎面袄子,用青玉冠将时常披散的长发束起,对镜左右看了看,除了寒酸一些,没其他毛病,这才推门而出。 一路上,祁凰都在想,皇帝传唤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为高良志身亡一事,还是为那件不为人知的神秘至宝? 没等她想明白,人便已经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外。 梁公公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道:“七殿下请。”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她想临阵脱逃,也是不被允许的,倒不如抛开一切杂念,从容应对。 掸了掸衣摆上的浮灰,祁凰迈步而入。 果然,暖融的御书房内,除了坐在上首的皇帝以外,两旁还站着几名身着朝服的官员。 其中一人,便是高良志的父亲,礼部尚书高维。 呵,不用猜了,她已经知道皇帝传召自己前来的目的了。 走到御案前,躬下腰,用规规矩矩c标标准准,却不甚诚心的姿态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金安。” 昱帝一身明黄九龙袍,手握朱笔,目色微沉,也许是太过匆忙,还未来得及摘下头上冠冕,地下一众臣子,皆噤若寒蝉,只有高维的脸上,带着一丝焦灼与愤懑,气氛略有些凝肃。 将手中一份奏章批阅完毕,昱帝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下首的祁凰。 这个孩子,无论从样貌还是性情上,都与自己相差甚远,原本以为,这会是自己最疼爱惜重的一个儿子,可世事无常,谁知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现在,竟是连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起来吧,”淡淡一声,毫无波澜。 祁凰直起身子,微微抬目,朝上首的昱帝看去。 毫无意外的,在男人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憎恶与厌斥。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你开始讨厌某个人事,这种感觉便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哪怕曾经,你有多么喜爱它。 祁凰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皇帝厌斥她,她也厌斥皇帝,一个没有担当,没有责任,不懂包容,不知感恩,甚至不辨是非的男人,不值得她敬重。 昱帝似乎也看到了她眼底的冷蔑,厌恶感越发浓厚了。 “七皇子,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前来?” 当然知道啊!但她不能说。 “儿臣不知。” 昱帝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丝不耐:“今晨内务府在太液湖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辨认,是高尚书的小儿子高良志,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凰微张着口,做惊愕之状,随后又做迷惘状,轻轻摇头:“高小公子遇害了?真是可怜,还请高大人节哀。” 高维怒瞪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昱帝抬手制止了:“七皇子,有一名宫人指认你,称你便是杀害高小公子的凶手,你要如何解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审问 脑中掠过无数种想法,却是混乱一团。 怎么可能? 她已经很小心了,怎么会有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一时间猜不透,皇帝究竟是在试探她,还是确有其事,不管哪一种,她都不能承认。 “冤枉啊!”祁凰抬目,哀戚地看着皇帝,嘶声道:“儿臣怎么会是杀害高小公子的凶手?儿臣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谋害他呢?” 高维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七殿下说的极是,犬子与殿下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残忍将他杀害!” 说实话,此时祁凰真想反问一句:是啊,我与高良志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设计害我?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装无辜:“高大人,虽然我能理解您此时的心情,但是望您理智一点,首先我并无杀害高小公子的动机,其次,就我这身板,也对付不了令郎啊。” 前一句解释,高维或许不会相信,但后一句,的确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让高维承认,自己的儿子会死在祁凰这种弱不禁风的娘娘腔手里,他都觉得丢人。 可是,他最疼爱溺宠的小儿子,无缘无故被害,他总要找出凶手,为其报仇才是。 “行了。”皇帝听不下去了,对身旁的内侍小声交代了几句,随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被带了进来,那小宫女一看到她,就露出惊慌害怕的表情。 祁凰看着她,内心当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说,昨晚你都看到了什么?”皇帝口吻冷厉。 小宫女浑身抖得跟筛糠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回皇上,奴婢奴婢昨天晚上,在太液湖边看到看到高小公子和七殿下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什么,突然突然七殿下拿出了某种利器,对着高小公子的脑袋狠狠一戳,高小公子就倒了下去,之后之后” “之后什么?” “之后,七殿下为了毁尸灭迹,便将高小公子的尸体推到了湖里。”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因为太害怕,就赶紧离开了。” 说得有理有据,而且的确是她杀害高良志的全过程。 明明该害怕惊惶的,可祁凰却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这个小宫女是不是真的亲眼目睹了她杀人的过程,好在,另外一个秘密,并未暴露。 她想了想,跨前一步,平静道:“父皇,只听一人口述,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宫女儿臣以前见过,她经常将织绣坊废弃的绣品,偷偷寻人带往宫外出售,这件事被儿臣发现,曾严厉教训过她,难保她不是怀恨在心,刻意陷害儿臣。” “不!奴婢没有”小宫女凄惶地反驳着。 “住口,皇上面前,休得放肆!”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元高喝一声,小宫女立刻噤若寒蝉。 皇帝淡淡瞥了眼那个小宫女,便再一次将目光落在祁凰身上:“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除非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否则,一切都不作数。” 祁凰从容道:“父皇不如传唤当晚于西门值守的侍卫,询问他们,可否见到儿臣与高小公子一并同行。” 皇宫西门,是连接御花园和前朝的一座宫门,西门以西,是皇帝和妃子们平日最爱去的御花园和太液湖,西门以东,便是泰安殿和御书房的所在,要前往太液湖,则必须经过西门。 如果她猜得不错,高良志为了能在将自己溺杀后摆脱嫌疑,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在西门值守的侍卫。 当然,她并不能十分肯定,那些侍卫会为了那点小恩小惠大胆欺君,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当赌一把,赢了,一切好说,输了,不过一条性命。 又是一番折腾,等招来昨夜值守的侍卫,已经日上三竿了。 高维护儿心切,皇帝还未发话,便急着询问:“本官问你,昨天夜里,你可有见过七殿下?” 侍卫似乎有些紧张,他虽隶属于御林军,但到底职位卑微,根本没有机会得见天颜,此次招他前来,虽是问话,但为了日后前途,自然也要表现一番。 他昂起头,做不卑不亢状:“回皇上,回大人,昨天夜里,卑职的确有见过七殿下。” 高维眉睫一跳,再问:“何处所见?何时所见?” “亥时左右,殿下应是朝太液湖的方向去了。” 高维双目熏红,指着祁凰:“七殿下,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祁凰无视他,抚了抚袖口,转向那侍卫,不紧不慢问了句:“当时我与何人在一起?” 侍卫心想,高小公子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道出他与七殿下一同离席之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虽然欺君是大罪,但想到高小公子的身份,再想到那沉甸甸的金元宝,侍卫决定豁出去了。 “殿下乃是一人独行,并未有人相陪。” 祁凰点点头,忍着笑:“那你可有见过高家小公子高良志?” 侍卫道:“没有。” “没有?从头至尾,都没有见过他?” “是,没有见过。”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祁凰转过身,再次面朝昱帝:“父皇,如此看来,儿臣并非杀害高小公子的凶手,一切之事,分明是有人陷害。”她眸光平静,睨向委顿于地的小宫女,意有所指。 昱帝揉了揉额角,不甚心烦,“话虽如此,但你嫌疑最大,即使你没有与高小公子同行,也不代表凶手另有其人,若你不能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朕便只有命大理寺来审查此事。” 大理寺。 竟要将她交给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理寺吗? 皇帝这颗心,真是狠得让她五体投地。 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三叩九拜,谢主隆恩,难道还造反不成? “皇上。”梁公公不知何时自外间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苏太医求见。” 苏太医?苏景骞? 他来做什么? ------题外话------ 每天都在掉收藏,心里拔凉拔凉的,看来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故事,或者是有很多人加了收藏连看都没看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中邪了不成 “宣。” 虽然苏景骞来的时机不太好,但昱帝还是下令宣其觐见。 今日的苏景骞,不再是那一身透着游离尘世的霜白雪衣,而是换上了繁复精致的靛蓝色官服,官服的袖口及衣襟前端,镶绣着一溜玄色青莲纹滚边,腰系同色兽纹革带。 说实话,这样的苏景骞,让祁凰觉得有些陌生。 大概在她的印象中,苏景骞该是如翠竹傲梅般清冽高雅的存在,不沾染任何功利世俗,而这一身庄重朝服,完全遮盖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渺之气,甚至多了几分世故味道,令人不喜。 男子踏步而入,好似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御案前的祁凰,目不斜视,径直对着昱帝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昱帝抬了抬手:“苏爱卿,你急着求见朕,所为何事?” 苏景骞又是一揖:“回皇上,兰贵嫔早间胎象略有不稳,伴有高热c呕吐c泄泻之症,经微臣诊断,或是因忿怒仰郁,而致伤风入胃,虽可以胃苓汤c柴苓c四神c肉蔻散等方医治,但毕竟事关龙嗣,微臣不敢擅作决定。” “忿怒仰郁?”昱帝冷笑了一声,随意道:“无妨,你认为该如何诊治便如何诊治,朕对你的医术,向来信任。”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大可放心,就算出了纰漏,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话落,一旁聆听的祁凰,在心底亦冷笑一声。 瞧瞧,皇帝对苏景骞还真是爱重有加,连出了纰漏都能不予追究,那可是皇嗣啊!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错,大错特错! 他无非是不在乎兰贵嫔肚子里的血脉罢了。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冷心绝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牺牲。 是了,自古帝王多无情,眼前这位,是怎么夺取皇位的,她倒是略知一二,也是拜这副铁血心肠所赐,他才能顺利登上皇位,稳坐天下。 低伏身躯的苏景骞眸光微微闪了闪,随即恭谨应道:“是,微臣遵旨。” 直起身子,正欲转身,这才好似看到了一旁的祁凰。 目光相对,祁凰张了张口,想打声招呼,不过碍于皇帝在场,便只是颔了颔首,以作表态。 反而是苏景骞,无视这满屋子的大臣,以及位于上首的皇帝,竟朝她开口道:“七殿下,您今日气色不郁,可是腹痛之状再次复发?” 哈?什么鬼? 腹痛之状? 祁凰有些懵,她什么时候肚子疼了? 可瞧苏景骞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好似自己真的得过这种病一般。 “呃好c好多了。” 苏景骞微微一笑,继续用关切的语调道:“那便好,殿下千万要记得每日按时服药,否则又会像昨晚那样,腹痛难忍。” 话到此刻,祁凰才恍然明白,原来苏景骞是在帮自己开脱。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陷困境的? 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给自己当证人洗刷冤屈? “苏爱卿。” 苏景骞嘱咐完毕后,正要退下,毫不意外的,被昱帝叫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 “昨夜七殿下可是去过太医院?” 苏景骞回道:“是,昨夜殿下突发腹痛之症,前往太医院看诊,恰巧昨夜是微臣值守。” 皇帝与高维互视一眼,高维立刻问:“请问苏太医,七殿下是何时去的太医院?” 苏景骞拧眉思索,“应是亥时前后。” “苏太医再仔细想想,是否记错了时辰?” 苏景骞宛然一笑:“瞧高大人这话问的,苏某再不才,也不至于连时辰都看不明白。” 高维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将后半句咽回肚子。 “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了,高尚书,你也就别再揪着不放了。”昱帝虽不喜祁凰,但也没到非置她于死地的程度,于是打发道:“行了,朕还有事,七皇子,你和苏太医一起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临走前,祁凰微微抬头,又朝上首位置瞥了眼。 听闻,皇帝年轻时,亦是翩翩君子,一表人才,爱慕他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 这话的真实性有待考量,但全京城的名门闺秀,一个个全都前仆后继,只为爬上龙榻,这一点她是相信的。 权利这东西,和金钱一样,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铜臭气,可偏偏是这种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东西,吸引着无数人为之疯狂。 她能理解,也很赞同。 毕竟,如果拥有了这两样东西,便可为所欲为,再无后顾。 否则,当年昱帝也不会背叛自己至亲至信的兄长,用无尽的鲜血与白骨,来换取今日的君临天下了。 只是不知,午夜梦回,他可有梦到当年人事,可有因愧欠而长夜难眠。 不过,瞧他两鬓斑白的发丝,脸颊沧桑的皱纹,眼底沉郁的乌青,八成这些年来,他没少被心底的内疚之情所折磨。 年轻的容颜再无踪迹,现在的昱帝,不过是个满脸老年斑的丑陋老头罢了。 离开御书房,直到远离了侍卫的视线,祁凰这才对身旁的苏景骞道:“多谢苏太医今日的解围之恩。” 苏景骞淡淡回了句:“殿下不必谢我,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苏太医,这不好吧。” 苏景骞一本正经道:“昨天夜里,殿下的确来过太医院,时辰在子时之前,亥时之后,微臣并未欺君。” 呃,这人要不要这样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尴尬。 他帮了她,他承她一句谢,有什么不好? 难道说,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有一句谢谢? 那他想要什么? 想要权势吗?以他的医术,和皇帝对他的器重程度,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晋升太医院院首,位列三品,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能给他的? 算了,她早就知道他的性子,木讷木讷的,跟他计较,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偏偏前面还有那么长一段路要一起同行,真是煎熬。 祁凰仰头看天,炽烈的阳光,照得眼底一阵酸痛,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苏景骞蓦地放满了脚步,微微侧过脸,注视着阳光下祁凰微微泛红的脸颊,莫名其妙问了句:“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问一些让她听不懂的话? 纳闷地看着对方,顺口问了句:“苏太医,你到底怎么了?” 苏景骞神色一僵,有某种失落哀伤的情绪,自眼底一闪而过:“没c没什么,微臣突然想起,淑妃娘娘召微臣去一趟锦绣宫,这便告辞了。”说罢,慌慌张张折返而去。 祁凰呆呆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 这家伙在搞什么?刚才的样子,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性子,中邪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以口渡息 带着疑问回到晗光殿,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正靠在门廊前睡觉。 这世上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了,大到朝堂上的一品大员,小到这些身份低贱的粗使宫侍,连打扫个庭院都这么不用心,还真把她当纸老虎了。 祁凰冷冷一笑,俯身捡了颗石子,手中劲气一送,石子狠狠打在小太监的脑门上。 哎呦一声,小太监惊坐而起,捂住渗血的额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祁凰冷声质问。 小太监垂下头,呐呐道:“已近午时。” “那还不赶紧着,瞧瞧这院子,午饭不想吃了是不?” 小太监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伴,一个个都前途大好,鸡犬升天,只有自己,没遇到一个好主子不说,还经常挨饿受冻,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教训完了小太监,祁凰直奔后殿的浴室。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昨天夜里,她明明很小心了,就算自己有疏忽,高良志也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她可以肯定,昨晚亥时前后,太液湖边除了自己和高良志,不会有第三个人存在。 当然,那条被自己所救的鱼人除外。 如今看来,不是自己不小心,定人有人在算计自己。 是谁? 五皇子? 大公主? 胡贵妃? 这个范围太大了,整个宫廷,似乎除了自己和玉符以外,每个人都有算计自己的可能,可再仔细一想,有这个闲心和动机对付自己的,似乎五根手指就能数的过来。 到底会是谁呢? 好烦,感觉自打那个鱼人出现后,自己就频频倒霉。 撸起袖子,露出手腕,那片鱼鳞印记似乎比昨天又深了些,范围又大了些。 该死! 那个家伙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她可不想变成鱼人,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现在这条修长大白腿的。 “主子,您回来了!” 虽然困极,但还是兢兢业业守在浴室外的玉符看到她,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有什么异常没?” “没有,一切如旧。” 她点点头:“嗯,那就好。” 玉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主子,皇上召您前去,不会是发现了咱们窝藏鱼人的事吧?” 祁凰拍拍他的肩:“放心,这事暂时没人知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意,眼睛放亮点,小心自己周围的人。” 玉符突然紧张起来:“您的意思是,咱们晗光殿有” 有内奸! 玉符虽然没说出来,但已是心照不宣,祁凰给他使了个眼色:“明白就好。” 玉符搓搓手,“那咱们要不要把这个家伙给揪出来?” “揪?怎么揪?”抬手,在玉符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有确凿的证据,只会打草惊蛇,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 玉符委屈兮兮:“奴才这不是担心嘛,万一这事被发现” “没有万一!”打断玉符的话,祁凰斩钉截铁:“你给我守好了,等那家伙伤一好,去了我手上的印记,咱们就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是是是,奴才明白,主子放心吧,奴才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别光嘴上说,要付诸行动才是。”扯住玉符的领口,将他从门前拎到一旁的角落:“别挡路,我进去瞅瞅。” 推开门,因为水温的原因,所以浴室内充斥着一片淡淡的雾气。 “喂,你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走到浴池边,俯下身,朝池子里看去。 这一看,险些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男人上半身靠在池子的边缘,下半身没入水中,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池中的泉水殷红一片,连雾气里亦带着古怪的甜腥气。 “喂喂喂,你可别死啊!”她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跳进池水中,摇着对方的肩膀:“你就算要死,也得把我手上这玩意去掉,我可不想做一条鱼!” 不管她怎么摇晃怎么喊,都只是于事无补。 怎么会这样? 鱼的生命力不是很顽强吗?记得她去年抓了条鲤鱼,开膛破肚后,那鱼竟然还活着。 不过是受了点伤,流了些血,怎么就一命呜呼了? 不行,她可不能让他死了,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要么不救,既然救了他,就一定不能让他死。 跳下水池,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碧玉色的固元养精丹,塞到两片毫无血色的唇瓣中,随后掌心抵在男子胸口,缓缓注入真力,让药效尽快发挥作用。 可即使这样,掌心的身躯,依旧冷得像是冰块,毫无温度。 怎么办? 要不要去找苏景骞,他医术高明,或许可以救活这条大鱼。 不行!不能去找他! 她欣赏他,尊重他,敬慕他,唯独不信任他。 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还是信任自己最可靠。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这一招了,从江湖医士那里学来的偏门独技——以口渡息。 想想真有些荒唐,保留了十六年的初吻,竟然就这么献给了一条鱼。 老天爷啊,你是在耍我吧! 被鱼鳞遮盖的脸庞有些丑陋,但裸露在鳞片外的殷红双唇,却娇嫩如冬日红梅,细致如雨后春笋,带着诱人的色泽和芬芳,撩人心魂。 咽了咽口水,心跳突然间莫名加快,人生第一次了解什么才叫做紧张。 近了,慢慢地近了,有冰凉的触感,自唇上扩散开来。 以为会尝到一嘴的鱼腥气,谁知并没有,反而是清爽的露水味道,为什么一条鱼的口中,会有露水的味道? 咳咳,她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要救人吗?这思绪也飘得太远了点! 集中精神,抛却一切旁骛,将内息一点点送入对方口中,带领那股内息,在对方体内游走。 一盏茶功夫后,她收回内息,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 猛地直起身子,连滚带爬向后退了几步。 额滴乖乖,这厮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她,实在瘆的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他现在很想杀人。 如果他没有受伤,没有失去功力,他一定会挖出这无耻之徒的双眼,割下他的耳朵,再撕烂他的嘴巴。 他见过太多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娇媚的,有柔弱的,有刚烈的,有豪爽的,唯独没有见识过如此无赖的! 他的唇,也是一般人能碰的么? 上一个有此企图的人,已经被他剁成肉酱了。 如果,如果他功力尚在 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遇浅滩遭虾戏,等他伤好了,一定定要杀了他! 祁凰遮了遮眼,挡开那几欲噬人的眼神,倒不是有多害怕,而是那眼神,会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啊那个我还以为你要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连嗓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紧张害怕的情绪,一览无余。 这一次,她没有在骗人,她的确,真的怕他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冷嗤声响起,在空旷的浴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死? 他怎么可能会死? 在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死的。 更何况,鲛族之人,生命力原本就比普通人要强悍,他不过是关闭了五感,让身体彻底陷入沉睡,以达到自我疗伤的目的。 可这家伙,却以为他要死了? 并且在未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就做出那等卑鄙下流之事! 实在可恶! 想到睁开眼时看到的一幕,心里便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愤怒是愤怒,气恼是气恼,倒没觉得有多么排斥,平日里,只要有人过于亲近他,他就会恶心难抑,忍都忍不住。 可恶,一定是自己伤得太重了,连对厌恶的感知都变弱了。 抬手,以手背,狠狠拭过被某人触碰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直擦得双唇充血,鲜艳欲滴。 呃,要不要这样?她没有这么脏吧? 这张脸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天下无双,但也算是清丽明秀,端方素净。 认真说起来,自己才最吃亏的那个。 试想一下,若非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谁能对着那么一张布满鱼鳞的丑脸吻下去?她都快要佩服死自己了。 “行了,别擦了,再擦就破了。”祁凰从袖中抽出一方丝绢,递了过去。 他看了眼,眸底轻闪,似乎很是嫌弃,祁凰摸摸鼻子,正欲收手,他却将那方丝帕夺了过去,用力在唇上拭了几下。 祁凰见状,不禁轻轻笑了。 还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啊。 “我觉得,你身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目光下移,她指着他下半身鱼尾上的伤口。 经过一个晚上的浸泡,那些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渗血,但伤口依旧狰狞翻卷,伤口边缘,透着森森的白。 他想拒绝,不过不知为何,话到口边,却没说出来。 见他不吭声,大概便是默许了。 放干池中的水,她半蹲在他的身前,仔仔细细地,将药粉洒在鱼尾的伤口上,接着,涂上冰凉镇痛的药膏,最后,用绷带将伤口一层一层包裹起来。 一切处理完毕,她这才抬起头,用袖口拭了拭额角的细汗。 他拧眉看着被她处理过后的杰作,整条鱼尾,几乎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乍一看去,竟有些滑稽。 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忍住没有将那些白色的纱布全部扯下。 好吧,虽然丑了点,滑稽了点,但想来有助于伤口的恢复,既然如此,那便勉为其难接受吧。 看着由蓝色变为白色的鱼尾,祁凰也觉得挺好笑的,偷偷觑他一眼,能看到他眼中的不情愿,但好在他没有因这不情愿,就让她的一番努力付诸东流。 “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即便她知道,他不会回答。 但他却抓过她的手,写了一个字:鲛。 鲛? 她眨眨眼:“你是鲛人?” 他颔首。 “鲛人啊”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眼底闪着一簇明亮的光芒,如天幕之上跳跃的星辰,一闪一闪:“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坠泪成珠。”她凑过去,目光牢牢锁住他的黑眸:“你打算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他敛下双眸,唇角弯起一抹讥嘲的弧度。 人类啊人类,永远都是这么贪心不足,原本对其另眼相看,原来也是个伪善之徒。 你想要什么? 他问。 是南海的东珠,还是稀世的灵药,亦或者是鲛人赖以生存的鲛珠? 她嘻嘻一笑,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睑:“你哭一个给我看看呗?” 他怔住。 哭一个? “快点快点,哭一个嘛,让我见识一下,鲛人是不是真能坠泪成珠?你放心,我只是好奇而已,绝不是因为贪慕什么,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她举起手来,做立誓状。 他斜睨她一眼:假的。 假的?什么假的? “你说传说是假的?你们的眼泪,并不能变成珍珠?” 他握紧她的手,难得耐心解释:鲛人只有在极度悲伤绝望,甚至是失去求生欲的情形下,才会坠泪成珠,但这珠子并非珍珠。 她愕然,想了想,呐呐收回手:“那还是算了,我想我并没有令你绝望悲伤的本事,更没有让你失去求生欲的能耐,唉,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她频频摇头,好似真的非常可惜,不过嘴角却噙着一抹笑,似欢愉,也似得意。 欢愉什么?得意什么?他看着她,感觉她就像一条正值发情期的鱼,眉梢眼角都带着春情。 当然,他的这些想法,祁凰是不知道的。 她欢愉,她得意,不过是因为他的态度不再似之前那般冰冷疏离,感觉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着实欣慰。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祁凰问。 是饿了,折腾这么久,身心俱疲。 他几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侧过身子,将脑袋靠向池沿。 这是答应了? 但你能不能明确表示一下! 唉,果然她还是不太适应跟鱼打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拔了他的鳞片 午膳很简单,一碟酱鸭,一碗青菜,还有一盘鱼,外加两碗白饭。 她虽然不知道鲛人平时都吃什么,但想来和一般人差不多。 小厨房做的饭不是很好吃,比不得御膳房,但比她自己做的要强百倍。 因为不能让人知道她窝藏鲛人的事,所以只能亲自将饭菜端去浴房。 “随便吃点吧。”她将竹箸递给他,摸了摸干瘪的胃,正要开动,却听“啪”的一声。 对面那厮,竟把筷子狠狠丢在地上,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觳觫。 这是咋了? 伤口裂开了不成? 她也放下筷子,急问:“你不要紧吧?” 他转过脸,怒气冲冲瞪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喂,你干嘛这么看我?”她也生气了,这家伙脾气也忒大了些,他要搞明白,这里是她的地盘,他在自己的地盘养伤,没有她,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哪来的这么多毛病,说生气就生气,说不快就不快,当她是什么?伺候他的老妈子不成? 他眼底的怒意有增无减,喉中发出某种意味不明的低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祁凰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因为她清清楚楚在他眼底,看到了凛然的杀意。 杀意。 他想杀自己么? 对救了他性命的恩人下手? 忘恩负义四个字,他可会写? “你”她也凝了满身戾气,眼底涌上滔天的震怒。 她很少生气,就连下人对她不敬,她都能淡然以对,但此刻,她是真的恼了,非常恼,恼得想要将面前这家伙狠狠揍一顿。 情势越发的剑拔弩张,她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到底还有多少,能否克制住那股强烈的怒火,不对眼前之人出手。 就在这时,他忽然放开她的手,一把将那盘清蒸鲈鱼推开,又写了两个字:拿走。 祁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在为这盘鱼而生气,大概是因为他和鱼都属于水族,所以才会见不得同类被屠宰。 她将他的同类端上餐桌,是对他的不敬,也是对他的亵渎。 说到底,是自己疏忽了。 怒气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她看着那盘鱼,无措道:“对对不起,我我太笨了,忘了你也是条鱼。” 他气得发笑,什么叫你也是条鱼,他不过是看不惯这个场面罢了,鱼类与鲛人虽同属水族,但毕竟不是同一物种,他不介意人们宰杀食用鱼类,只是别让自己看见。 祁凰是知错就改的人,知道缘由后,立马将那盘鱼端了下去,换为从昨日寿宴上偷的几颗桃子。 “对了。”一边啃桃子一边道,“明天我要出宫一趟,可能要在宫外逗留几日,你也别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我虽然不在,但有玉符照顾你,不会出问题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桃子,听她说要出宫,怔了一下:你要出宫? “是啊,办点私事。”她看她一眼,试探问道:“你有要我帮你办的事吗?”他落到这个地步,真的挺惨的,能帮就帮过一把吧。 他倒也不客气:你去天顺赌坊,找一个叫虎皮鱼的人。 “虎皮鱼?”她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这名字也太好笑了,为什么不能叫红剑鱼,孔雀鱼,花罗汉,血鹦鹉,偏偏要叫虎皮鱼?让她忍不住想起一种名叫虎皮辣椒的菜肴。 她笑得前仰后合,他却一脸严肃,好似在用眼神警告她:不许笑! 好吧好吧,她不笑了就是,人家已经够倒霉了,她再笑,好像有些不厚道。 可虎皮鱼这个名字,真的是太太太好笑了。 “好,找虎皮鱼。”拼命憋笑,“找到后呢?” ——找到后,问他几件事。 “什么事?” ——利麟神叶令是否安全,阳平府情势如何,时谨人在何处? “我问了他就会告诉我?” ——他不告诉你是正常的。 “那若是告诉我了呢?” ——若是告诉你,那你便替我杀了他。 “喂,我救你性命不够,还要帮你杀人?这也太亏了。” ——是你自己问我,有何事需要帮忙?怎么,应承下来,却又吝于施行? 好吧,看来她是掉进这条鱼挖好的坑里了,都说多吃鱼能变聪明,看来是有道理的。 “行,谁让我慷慨大方呢,就帮你一次。”她站起身,拎起略湿的袍衫下摆,垂目看向那条被包裹在白色绷带里的巨大鱼尾,阴阴一笑:“不过有个条件。” 他懒得询问,直接挥挥手,示意她直说。 “让我摸一下你的尾巴。” 这什么古怪要求? 他带着戒备瞅她一眼,各种复杂情绪在眼底闪现一遍,终究颔首应允。 她搓搓手,弯下身,指尖缓缓探向那泛着银蓝光泽的尾鳍,如果不是清晰感受到血脉及骨膜的纹路,她恐怕还认为自己在做梦。 嘶! 剧烈的疼痛,忽而自尾部袭来,他倒吸口冷气,带着几分茫然和愠恼朝她看去。 祁凰半蹲在地,手中握着一片暗蓝的半透明鳞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嘿嘿。”她晃晃手中鳞片,龇牙一笑:“权当报酬了。” 混蛋! 这家伙不但亲了他,还拔了他的鳞片! 简直可恶至极! 等他伤好,一定要要让他悔不当初! 无视他喷火的眼神,祁凰将手中胡桃大小的鳞片揣进袖中,“我走了,你好好养伤,等我办完事,再来看你。” 转身,刚迈出一步,一蓬的水花便兜头而下。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干笑一声。 嘿,这鱼的脾气还不小,不过也难怪,她拔了他的鱼鳞,他能高兴才怪呢,就好比有人来拔她的头发,她也会非常非常生气一样。 诶,对了,她还没问他叫什么呢,算了,等回来后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太子失踪 锦屏苑是京都最有名的一家青楼,整个昱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它出名的地方有两点:一是价格昂贵,想要与锦屏苑的头牌共进一顿晚膳,没有百两金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见此地消费之高,开销之豪。二是这里的姑娘,不论是头牌还是普通的挂牌娼妓,一律卖艺不卖身。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数之不尽的人,争先恐后前来送钱,花着大把银子,只为了来锦屏苑听一首小曲,品一壶香茗,当然了,他们的真正目的,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听曲与品茗,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锦屏苑三楼的某处香闺内,一身红衣的女子,正坐在铜镜前,由身后的丫鬟为其盥洗梳妆。 铜镜中倒映的,是一张端丽冠绝c风韵灼妖的脸容,眉心一点绛红,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艳丽清魅之感。 可这张绝美的脸庞上,却布满了厌憎与不耐的神情,时不时翻一下桌上的沙漏,眼底流露几分焦灼与失望。 “红珊姑娘。”一名青衣小丫鬟从外面探头而入:“薛大人家的二公子出一百金,邀姑娘同游梅园。” 红珊冷哼一声,将手中沙漏重重搁在桌上,没好气回了句:“不去!” 小丫鬟咋舌,不去?那可是一百金呐!是她们这些小丫头连想都不敢想的,姑娘就这么回绝了! 不过是陪着逛一圈园子而已,如此简单之事,没必要想也不想就拒绝吧。 可姑娘都说了不去,那她也只能如实将姑娘的意思,转达给薛二公子。 小丫鬟退下后,红珊看着桌上的沙漏,脸上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哎呀,究竟是谁惹我们的红珊大美人生气了?”一道调侃的声音,忽而自房内响起。 红珊讶然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小公子?” 祁凰斜坐在窗棂旁,翘着二郎腿,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玉钗。 红珊屏退正在给她梳妆的丫鬟,待房内只有二人后,才嗔怪道:“我还以为小公子不来了呢。” “怎么会,小爷我一向准时守信。”从窗外一跃而入,堪堪停在红珊的面前,举起手中玉钗,殷切道:“今日不过是有些事,来迟了而已,以此赔罪,可好?” 红珊垂目,朝祁凰手中的玉钗看去。 乳白色的玉钗,看上去很普通,但仔细观摩后便不难发现,这是以最为名贵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精细的雕工,更是出自玉雕大家曹真之手,玉钗顶部的水蓝色宝石,光华耀目,凛然生辉,仿若蓝色泪滴凝成,绝美至极。 红珊眼神闪了闪,撇撇嘴:“如此名贵之物,奴家哪能受得起。” 祁凰澹然一笑:“我说受得起,那就受得起,所谓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这支水清玉莲钗,也只有红珊才能配得上,若是欢做他人,怕是要被糟蹋。” 红珊终于忍不住笑了,满眼的欢喜与自得:“既然小公子这般说了,那红珊也就只有却之不恭了。”说着,伸手接过了那支玉钗。 祁凰见她收了,这才放下手,走到一旁的软榻边,仰面躺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消息?” 红珊走到桌边,将手中玉钗,小心仔细地放入一只精巧的抽匣内:“没什么稀奇的,都是些琐事,无非是赵府尹家的公子和刘侍郎的侄子,为争夺女人而大打出手,孙参将的第十二房小妾与人私通,给他戴了绿帽,孙参将一气之下,将那小妾和奸夫一同剥光,游街示众” 祁凰靠在美人榻上,半闭着眼,默然听着。 越听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扯开两边唇角:“啧啧,看来这些大臣的家事,远比小说本子里的故事要有趣多了,要是排成戏曲,一定是最上座的。” 红珊掩口笑道:“说的也是呢。” 突然想起什么,祁凰睁开眼:“红珊,你去给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沐浴?”红珊纳闷,“小公子不是看不上咱这锦屏苑的浴房么?” 她讪讪一笑:“没办法,谁让我的浴池被人给占了呢。” 红珊惊讶:“被占了?被谁占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会有谁,有这个胆量和能耐,占用小公子的地盘,难道说 想到某种可能,红珊的神色,一下子萎靡下来,带着一丝嫉妒和失落。 转身,正打算去吩咐下人,忽而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还有件事,我也不知算不算重要。” “嗯?什么事?” “汐国的皇太子,在我昱国京都失踪了。” 祁凰微微掀开眼帘:“汐国皇太子失踪?”她坐起身,自言自语:“这么严重的事,为何我在宫里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忖了忖,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红珊思索道:“应是皇上大寿之日的前一天。” “那汐国的人怎么说?” “这我还没打听到,不过因为对方是微服私行,所以,这事只能私下解决,没办法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 怪不得,这事没有传到朝堂上去。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丢的不是个物件,也不是普通子民,而是一国太子,既然是在昱国出的事,自然要昱国皇室来承担责任。 这样也好,为了应付汐国的人,皇帝应该暂时顾不上找宝物的事了。 一边琢磨心事,一边小憩了片刻。 其实,锦屏苑的浴房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差,既是京都最有名的风月之地,加之有那么多的富贵豪绅做赞助,锦屏苑的设施,怎么也不会差,不过是她有些挑剔而已。 雾气蒸腾,暖融的水蒸气,包裹上她的身体,沾湿了睫毛,让她的眼睛亦变得模糊一片。 除了自己的寝殿,这里应该是让她最放心的地方了。 半靠在浴桶内,手臂探到腋下,手指扯开布条上的环结,将裹在胸口上的布条,一层一层取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馊点子 呼,没有束缚的感觉就是舒坦。 长年累月裹着这玩意,天气再热,也不敢取下,这种痛苦,实在难以形容。 尤其是近来,她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这裹胸布,都快裹不住胸前的呼之欲出了。 再这么下去,穿帮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实话实说,告诉皇帝和诸大臣,自己其实并非皇子,而是公主? 开玩笑,以皇帝的心性,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可继续隐瞒,又能隐瞒多久呢? 好在自己并不受宠,宫里的人大多厌憎自己,但视自己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却没几个,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顺顺利利隐瞒这么多年。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穿帮,欺君之罪,罪无可恕,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唉,果然啊果然,自打那个奇奇怪怪的鲛人出现后,她的人生,就开始往各种不妙的方向发展。 会恨么? 之所以活的这么辛苦,全拜她的母妃夏婕妤所赐,一念之差,让她的一生就这么错了位,明明是女儿身,却只能以男子的身份活着,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以为,她真的是七皇子。 罢了,如今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就算当初夏婕妤没有因贪慕皇帝宠爱而隐瞒自己的性别,她人生的际遇,也会不比现在美好。 瞧瞧那些养在深闺的公主们,一个月前,五公主才被昱帝赐婚于威武大将军,以作犒劳。 大将军已经年逾四十,而五公主才十七岁,正值大好年华,就似那枝头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盛放,就已凋零。 如此看来,她还要感激夏婕妤,如果不是她谎报了自己的性别,让她从公主变为皇子,恐怕此刻被赏给威武大将军的人,就是自己了。 洗尽铅华,泡尽疲乏。 祁凰带着深深的满足,跨出浴桶,将身体擦干,然后拿起长长的裹胸布,一层一层,重新将胸部裹起。 换上干净的袍衫,以发带将一头长发随意绑起,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打开浴房的门。 来到红珊的闺房,里面却没人,正奇怪,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嘈杂。 锦屏苑名大声大,由此带来的麻烦也不少,因此,为了减少麻烦的滋生,苑内会常年雇用打手,一旦发现有人闹事,会立刻将其驱赶而出。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楼下的吵闹声一直没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祁凰担心红珊,想去瞧一眼,刚走到楼阶口,就见红珊在丫鬟的陪伴下,冷着脸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红珊似乎气狠了,连说话都带着愤愤不平的喘息:“还能发生什么,有人来闹事了。” “闹事?谁这么大胆子?” 红珊平了平心气,上前一步,在祁凰耳边小声道:“是五皇子。” 哦,原来是五皇子,怪不得呢。 “他闹什么?” “他要我陪他一晚。” 祁凰挑挑眉,这个要求,倒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你怎么说的?” 红珊狠狠一跺脚,也不顾形象了,啐道:“自然是拒绝!有钱有势了不起啊?老娘才不奉陪!” 祁凰眯起眼,笑得欢愉。 她就喜欢红珊这种性子,真实好爽不做作,“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尽快打发了才好。” 红珊看她一眼,委屈道:“小公子,你莫不是让我答应他吧?那个色胚,一个劲的动手动脚,我才不要呢!” 祁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手抚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说,五皇子好色多淫,私生活不检点,在外染上了花柳病,不治而亡,这种事应该很正常吧?” 红珊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咱们锦屏苑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个个清白干净,是绝对不会”说到这里,才发现小公子眼底闪烁的狡黠之色,她恍然大悟:“小公子的意思,是由咱们自己,给五皇子创造这样的条件?” “聪明。”祁凰毫不吝啬夸赞道。 红珊不解:“小公子不是一向不在乎的么?怎么突然就对五皇子生出了杀心呢?” 祁凰悠然一笑,看似轻松温雅,眼底却有嶙峋寒意:“没什么特殊原因,不过是他惹我不爽了而已。” 红珊也没有多问,她向来只听祁凰一人命令,她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真是吵死了。”祁凰捂住耳朵:“堂堂皇子,竟如此不知廉耻,也罢,他既然不想要脸,我也没必要给他脸。红珊,你先照他所说陪他一阵,免得他吵吵闹闹坏了生意,之后该怎么做,就由你自由发挥了。” 虽然不情愿,但红珊还是温顺应道:“是,红珊明白。”说完,对身旁的丫鬟道:“好好招待小公子。” 祁凰一摆手:“不用了,我有些事情要办,这就走了。” “这就走了?”红珊吃了一惊。 “嗯。”出宫时间有限,既然时辰还早,她就先去一趟天顺赌坊,找那个虎皮鱼去。 天顺赌坊在锦屏苑的西北方,离得倒是不远,在京都,这些专供人们玩乐的场所,全都被规划在了一片统一的地段,所以,只要一提起西市,立马就会联想到吃喝嫖赌。 走进赌坊,里面一片乌烟瘴气,各种熏人的味道都有。 天顺赌坊不属于高等赌坊,接待的客人皆是些三教九流之辈,那些富贵之家的有钱人,都去了与天顺相隔一条街的日升斗金。 光看名字,就不是一个档次。 “公子,你找人?”大概是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一个小伙计凑了过来,笑嘻嘻询问着。 “我找一个叫虎皮鱼的人。” 小伙计笑得越发灿烂:“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叫虎”话说一半,突然顿住。 看着手里多出的一锭银子,小伙计犹豫了一下:“烦请公子稍等。” 片刻后,一个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但说话却是男人的声音:“你找我?” “大姐,你谁啊?”祁凰唬了一跳。 女人单手在腰间一插,用力吸了口嘴边的烟锅子:“我是虎皮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调戏师姐 娘诶,这都什么世道! 本以为虎皮鱼这名字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人更奇葩。 她忍着笑,道:“哦,你就是虎皮鱼啊,我受人所托,来问你几个问题。” 虎皮鱼眉梢一挑,将插在腰上的手平平伸出,掌心向上。 祁凰看了眼,又从怀中默默掏出一锭银元宝,搁在对方手上。 虎皮鱼满意了,手掌一翻,就将银子收进了袖中:“说吧,什么问题?” “利麟神叶令是否安全,阳平府情势如何,时谨人在何处?”三个问题,一字不差地叙述出来。 虎皮鱼脸色一变,致使吸得过头,被烟呛了嗓子:“咳咳咳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不c不知道!咳咳咳!” “你真的不知道?”她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再好好想想。” 虎皮鱼看着她手里的银锭,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但还是坚定否认:“不知道不知道!别再来烦老子了!” “诶。”祁凰抓住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虎皮鱼拼命撕扯被祁凰抓住的袖口:“你再有几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祁凰话一出口,虎皮鱼便愣住了,张了张口,把我不知道四个字咽回去,换成了:“不告诉你!”用力一扯袖子,转头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拿走祁凰手中的银锭。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祁凰扯唇笑了笑,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脾性古怪的,跟她浴房里的那条大鱼一个德行。 走出天顺赌坊,外面是热闹熙攘的人群,但她却蓦地察觉到一股冰凉寒意,从背心处扩散开来。 下意识侧身闪躲,在脚步从原站立位置挪腾开来的瞬间,地面上便出现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是寒阴落雪,水曼青的独家绝招。 “师姐,虽然我们已经四个月没有见面了,但也不需要对师弟我这般热情吧。”顺手扎下道路一旁的红色月季,俯首轻嗅。 一声冷哼,一名身着天青色软缎长裙,手握长剑的女子自人群中出现。 女子十岁的年纪,一头黑发绾成一条长长的辫子,用一支象牙头花固定在脑顶。 听了祁凰的调笑之语,女子脸色一板,冷冰冰道:“是啊,四个月没见,师弟还是这么的厚颜无耻。” 祁凰也不生气,笑嘻嘻拱手:“多谢师姐夸奖。” 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水曼青也不再多言,只道:“师父要见你。” “什么?师父她老人家也来了?”祁凰又惊又喜。 她这个师父,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年之前,也不知她有什么好忙的,师徒俩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师父有要是在身,不能在此长时间逗留。” “要事?什么要事?”祁凰问。 水曼青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祁凰撇撇嘴,就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她和水曼青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师姐,水曼青对自身的地位看得很重,对自己在师父眼中的印象亦看得很重,生怕祁凰有一天超越她,夺走师父对自己的器重。 说得好听点,是危机感太重,说的难听点,就是小心眼。 “师姐。”她走到水曼青身前,抬手将之前在路边花坛采摘的月季,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以后别再穿戴这种素色的服饰了,你原本就显老,这番打扮,更是让你看上去黯淡无光,沧桑老气。” 水曼青颤了颤唇角,扬手便将头顶上的月季扯了下来,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多谢师弟的提醒,但这种轻浮之物,并不适合我,倒是与师弟你极为相配,像你这种比女人还娇媚的长相,若是换上艳丽的女装,定然美不胜收。” 祁凰歪着脑袋,很是困扰:“师姐说的极是,但我不能这么做,若是我真的扮作女装,这天下间的女子,岂非都要自愧而死?” 真是有够不要脸! 水曼青在心底骂了句,也不知师父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这种人,就该任他自生自灭,免得去祸害他人。 “师姐,不是要去见师父吗?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她知道水曼青气得不轻,每次两人之间的交锋,都是以对方的落败而结束,水曼青也没少在师父面前告自己的状,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以奚落水曼青为乐趣。 水曼青瞪她一眼:“你是师姐还是我是师姐?该做什么,需要你来提醒?”用力一甩袖子,水曼青扭头就走。 祁凰吹了声口哨,抬步跟上水曼青。 一路来到城郊的小树林,在一处破败凉亭前,站着一道修长笔直的黑色身影,祁凰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的师父叶三娘。 “师父!”她迎上去,抱拳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女人转过身来,月色下,脸上的银质面具,散发着冷硬单一的金属光泽。 从祁凰遇到叶三娘的第一天起,她就戴着这副银色鹰形面具,从未摘下过,祁凰已经习惯了。 “你是独自一人出宫的?”女人开口问。 她的声音很好听,细润柔软,但口吻里却带着几分凛然,几分严肃,给人一种不易亲近之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祁凰虽将叶三娘看做母亲般的存在,但也不敢过于造次。 “是,徒儿是一个人出来的。”祁凰规规矩矩答道。 这种小心翼翼,恭恭敬敬,是连面对身份至尊的昱帝时都不曾有过的。 叶三娘点点头,又问:“为师的叮嘱,你可有做到?” “徒儿时时刻刻不忘师父的教诲,这一年来,一直都在韬光养晦,从未行任何过激之事。”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到叶三娘脸上的表情,但听口气,她似乎还算满意:“时间也差不多了,为师能教的,已经都教给你了,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 “师父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再继续装懦弱了?” 清泠月色下,叶三娘的眼瞳深处,有一圈暗紫光芒涌动,似暴雨前夕被日光镀染的云霞:“是,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无非是替凄凉惨死的夏婕妤报仇,为自己多年来所受排挤欺凌讨回公道。 她不是圣人,胸怀也不见得比水曼青要宽广,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然而她也明白,以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与整个皇家对抗的,若非这些年来,她听从师父教诲,韬光养晦c藏拙守愚,让宫里的人渐渐淡忘她的存在,别说是对抗,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幼时的一场灾难,便是例子。 那一日,她记得很清楚,周围一片火海,热浪翻涌,眼睛被熏得生养,她嘶声哭喊,却无人理会。 是师父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大火中救出。 之后,收她为徒,教她武功,晦暗无光的生命,才有了希望。 她从叶三娘那里学到的,不仅仅是强身自保的武功,还有于这芸芸世界安身立命的原则教理。 也正因如此,她才忍下了内心的急切,安安心心在宫里做个闲散无能的失宠皇子。 现在,终于可以冲破一切束缚,实现自己的抱负了么? 也许是一切来的太突然,她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做了。 “对了,师父,听师姐说,您这次来,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能不能让徒儿也想尽一份力。”祁凰讨好道。 叶三娘却不领情:“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水曼青不告诉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师父也不肯对她说实话。 祁凰有些沮丧,师父的态度总是让她觉得难以理解,有时候,师父待她亲如母女,无微不至,有一次她受了伤,发起高热,师父守了她三天三夜,期间几乎没有合眼,可有时候,师父又很冷漠绝情,她稍微有哪里做的不好,就会严厉教训,哪怕做的完美无缺,也会吝于夸奖,只不冷不热说一句继续努力。 她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可面对叶三娘,她就像个失去光明的盲人一样,在一片漆黑中摸索,怎么都找不到正确的道路。 看到她脸上的失落之色,一旁的水曼青微微笑了。 终究,自己才是师父眼中最器重看好的徒弟,否则,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事情,师父只告诉自己,而不告诉祁凰呢? 想跟她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有那资格么? “曼青。”叶三娘转向水曼青:“你去和凰儿切磋一下,为师要检验她近来的成绩。” 祁凰和水曼青皆是一惊,切磋?师父怎么突然有此兴致了? 不过师命不可违,两人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水曼青一向看不起祁凰,单手执剑,朝对面的祁凰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是切磋,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师弟你先出手,师姐我让你三招。” 哼,让她三招? 真是自大得没边了! 行,既然是她自己主动要求,那就别怪她不懂怜香惜玉。 几乎是水曼青话音刚落,她便用力在地上一蹬,身形如电,朝着水曼青直射而去。 女子凝着微笑的眼瞳,也在瞬间染满了惊恐。 太快了! 快的几乎让她来不及反应,四个月前,祁凰的功力,明明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眼看来不及招架,水曼青也顾不得什么姿态了,凝起真力,两手重重朝地面一拍,强制让身形后退三步,趁此时间,调整身形,躲避祁凰的攻击。 这是第一招,水曼青虽然躲过去了,但躲得有些狼狈。 她忽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什么让他三招的话,这才一招,自己就闪避得如此艰难,剩下两招,又该如何应对? 说到底,还是她大意了,从他之前躲开自己那招寒阴落雪时,她就该看出来,祁凰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但怎么可能? 以前的他,明明与自己相差甚远,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他就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顾不得想太多,因为祁凰的第二招,已然逼近。 这是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暗暗有些恼,这小子分明是想要在师父面前表现,好让师父对他另眼相看。 哼,做梦! 举手拔剑,朝着地面用力横扫,一道白色的剑光,在两人之间闪现,伴随着强烈的咄咄冷意。 一下子就逼出了水曼青的绝招,连祁凰都有些惊讶。 她就这么害怕在师父面前出丑?寒阴落雪虽然厉害,却不可过多使用,否则会有反噬之险,水曼青很清楚这一点,她这么做,无非是太过看重输赢。 连绝招都放出来了,祁凰自然不会与她对着干,半途收势,侧身避过那道冰冷剑气。 虽然将她逼退,但还有一招,水曼青不敢放松。 本以为祁凰会越发激进,毕竟前两招她都抱着一击必胜的态度,可谁知,第三招竟是软绵绵毫无威慑力的一拳,即便是普通人,都能轻易躲过。 虽然对此表示不解,但三招已过,水曼青终于不用再继续憋屈下去了。 她冷然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寒玉剑,这把剑是师父赠于她的,听说是极为稀有的上古宝物,价值不菲,只这一点,便能清楚看出,师父在意器重的人是谁。 与水曼青的郑重其事不同,祁凰原本就抱着检验自己功力进步程度的想法,所以没有一丝负担,在比试的过程中,也不易出错。 水曼青原以为可以在几招之内就击败祁凰,可孰料,这小子顽强得令人头疼,即便无法击败自己,也可保持不落败的状态。 她有些急了,再这样下去,难保最后被击败的人不是自己。 师父就在一旁看着,如果自己败于祁凰手中,她这个师姐的面子要往哪搁?会不会自此之后,师父便对自己失望透顶,转而开始着重培养祁凰? 不行!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冬日的风原本就有些冷,加上水曼青那柄寒玉剑,祁凰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冻僵了。 但更冷的,是水曼青眼中的光泽——如阴湿潮冷,不见天日的毒蛇巢穴。 没等她想明白那眼神所代表的含义时,双腿便蓦地一麻,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疲软地委顿在地。 水曼青手中锋锐凌厉的长剑,亦紧随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帮我监视一个人 “叮”的一声,已近在咫尺的长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震了开去。 水曼青捂着麻痛的手臂,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叶三娘。 “曼青,你越界了。” 水曼青咬咬唇,上前捡起被震落在地的寒玉剑,半跪在叶三娘身前:“徒儿知错。” 因为低着头,没人看得到她眼中的神情。 委屈,愤恨,还带着几分不甘。 知错? 她凭什么知错,就因为她威胁到了祁凰的生命吗? 可在此之前,祁凰不也同样盛气凌人,咄咄相逼么? 若非她反应极快,怕是也会被祁凰所重伤吧。 她不过是震慑一下那小子,最多让他受点伤而已,又没打算要他性命,师父却说自己越界。 她哪里越界了? 身为师姐,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师弟也不行么? 难道师父真的打算放弃自己,转而将所有心血,都倾注于祁凰身上? 祁凰揉了揉麻痛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我输了。”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输了,输就是输,没有其他解释。 叶三娘语声淡淡:“既是输了,那便该清楚自己为什么而输,以及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祁凰恭谨道:“师父说的是,徒儿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是啊,她的确应该反省,明知水曼青的为人,却还是大意了。 在师父的眼皮底下作弊,她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继续努力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努力。 祁凰苦笑一声:“是,谢谢师父的鼓励。” “为师三日后,便会离开昱国。”叶三娘道。 “哦,师父一路顺风。” 叶三娘却好似没有听到祁凰的道别,继续道:“可能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什么?”祁凰震惊:“不再见面?师父,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去,不过是你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我了。” “师父,我怎么会不需要您了?”祁凰急道:“是不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 叶三娘转向她,神色有些复杂:“凰儿,师父曾教给你两句话,你大概忘得差不多了,无妨,我再教你一遍就是,但这一次,你一定要记住了。” 气氛不对劲,但祁凰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知道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让她想起了夏婕妤逝去的那个夜晚。 “第一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无视祁凰眼中的惶然与无措,叶三娘轻缓出声,声音沉润,掷地有声:“第二句:无物为真,诸行皆允。” 这两句话,师父以前是对她说过,听着蛮有道理,但她始终不太明白其中所隐含的真谛。 “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叶三娘道:“你只需要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如你看上去那般,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眼睛见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只要你能找出真实与虚假之间的区别,你就能懂得我刚才的那两句话了。” 好吧,她相信,就算自己现在无法理解,终有一日也会理解,但师父说以后不会再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师父,你”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让你师姐留下来协助你。”打断她的话,叶三娘不咸不淡说了句。 什么?让水曼青留下协助自己? 确定不是为难自己? “师父,不用了,您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就不麻烦师姐了。” “曼青,我的话,你可有听到?”叶三娘压根不理睬祁凰。 水曼青颤了颤眼角,有种吞了只苍蝇的感觉。留下来协助祁凰?师父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历练自己? “回师父,徒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弟的。” 祁凰急了,“师父,不是我不想师姐留下来,而是皇宫戒备森严,万一被发现,我怕我保不住师姐。”就水曼青这性子,怎么在皇宫站住脚,况且,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要是被水曼青知道,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做出这样的安排?更糟的是,她的晗光殿内,还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叶三娘继续无视祁凰:“曼青,你可有把握进宫?” 水曼青想想道:“徒儿游走江湖时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有的是人脉,可帮徒儿扮作宫女进宫。” “不是啊师父,宫女都是有编制的,每个月” “好,就这么定了。凰儿,你先回宫去吧。”叶三娘一锤定音,“曼青,我们走。” 望着叶三娘和水曼青的身影渐行渐远,祁凰头痛地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这叫什么事?一桩麻烦还没解决又来一桩? 这是要玩死她啊! 想到之前切磋武艺时,那突然传来的麻痹感,祁凰沉润的眼底,渐渐涌上一层阴翳之色。 袖口微翻,以丝绢拈起掌心的两枚银针,对着月色细细打量。 银针约两寸长,细如牛毛,色泽漆黑,针体韧性十足,即便弯曲也不会折断。 这类暗器应是蜀地的特产,如果她没有记错,水曼青的家乡便是那里。 为了击败她,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看来水曼青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 让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别说是协助她,不给她找麻烦就不错了。 回到锦屏苑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天际刚蒙蒙放亮,披着一件白色裘氅,漆发半散,睡眼朦胧的红珊,刚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出庭院,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祁凰。 “小公子,您回来了?”红珊立马推开身边的丫鬟,欲将身上的裘氅取下,为祁凰披上。 祁凰抬手阻止:“红珊,有件事我得请你帮忙。” 红珊受宠若惊:“小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请不请的,能为小公子排忧解难,是红珊的荣幸。” 祁凰这会儿没心情和红珊调笑,便直接开门见山:“你给我找个信得过的人,一定要机灵点的。” “小公子身边的宫人伺候的不好吗?”如果不好,她可以亲自进宫,给小公子做贴身侍女。 “你想多了,我让你找人,不是为了伺候我,而是帮我监视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他也会说谢谢? 她一向信任红珊,而她也从未让自己失望过,所以,将寻人的事情交代给红珊后,祁凰便回宫了。 一踏进晗光殿,再次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手里抱着扫帚的小太监,又一次靠着门廊睡着了。 这一次,祁凰没有再用石子打醒他,而是默默绕过他,朝着后殿的方向去了。 她用来沐浴的浴房,一直以来都被列为禁区,无论是谁,包括玉符在内,没有她的命令,都不得靠近,所以对于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举动,也没有人表示怀疑。 “主子,您今儿怎么回来地这般早?”玉符看到她,有些愕然。 是啊,才过两天就回来了,与她以前一出宫就是天相比,的确回来得有些早了。 但没办法啊,浴房里的那家伙始终是她的心病,她不敢在外多逗留。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祁凰一边朝浴房的方向走,一边小声问:“没什么事吧?” 她问得模棱两可c神神秘秘,但玉符却瞬间明了:“没事,有奴才在,您就放心吧。” “好玉符。”她重重拍了拍玉符的肩膀,笑呵呵道:“我给你捎了些好吃的,就放在偏殿的桌子上,你自己去拿吧。”玉符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吃,祁凰每次出宫,都会给他带一些宫外的小食。 一听好吃的,玉符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跟两只小灯笼似的:“多谢主子!” “去吧去吧。”祁凰摆摆手。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玉符嘿嘿笑着,一脸的迫不及待。 玉符离开后,祁凰这才走到浴房门前,将紧阖的房门打开。 房门打开的刹那,便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所震呆。 整个屋子,皆是一片梦幻般的湛蓝,空中漂浮着珍珠大小的水珠,排成一条蓝色的小溪,缓缓流动。每一颗水珠,都能倒映出她震惊又迷醉的表情。 看到他,浴池中的男子轻挥手臂,所有的水珠都随着他这轻轻一挥,迅速朝着房间中央聚拢,接着“噗”地一声,震碎成无数细小的水雾,缓缓降落回浴池。 好半晌,祁凰才回过神来:“好厉害。”她走到池水旁,殷切地看着男子,比起自己刚离开时,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法,能教我么?” 他淡淡瞥她一眼,手指一弹,空中出现两个以水珠排列的大字:不能。 祁凰也不气馁,看着那两个字,笑道:“行吧,不教就不教,只要你能信守诺言,除了我身上的印记就成。”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不能”两个字,迅速变幻,又重新排列成另一句话。 祁凰啧啧称叹,这招真是太厉害了,可惜他不愿意教自己。 “我见到虎皮鱼了。”说实话,她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好歹也是有求于人,怎么这口气,跟命令似的。 ——三句问话可有带到? “带到了,不过他”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结果如何?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他闭上眼,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盯着他瞧了一阵,祁凰忽然伸手脱下靴子,卷起裤脚,将两条大白腿伸进了浴池中。 他睁眼,用不快的眼神看她。 她挑眉:“看什么?没见过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啊?” 他没什么特殊表情,只从鼻中发出了很轻的嗤笑声,轻到几乎听不见。 “其实,我不止问了三个问题。”她晃悠着两条腿,荡漾起一片水花:“我问了四个问题。” 他难得起了好奇心:还问了什么? 祁凰眼珠一转,猛地俯下身,整个上半身几乎伏在他的正上方:“我问他,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她又朝他靠近了一些,“嗯?你说,你究竟是男是女?”没入水池下的腿,有意无意朝着他的尾鳍上部蹭去。 他瞪大眼睛,黑玉一般的眸子里,燃起两小簇火苗。 他生气了。 生气就对了,谁让他刚才态度那么差,也不知谦虚一点。 反正她脸皮厚,不能打不能骂,也不能一刀宰了他,那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想到自己在调戏一条鱼,她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她直起身子,生怕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被自己气死。 生气吗? 是有一点,但也没到怒火中烧的地步。 这种现象很不对劲,与他平日的心性完全不符。 他该极度恼怒,极度憎恶,应该在心底发誓,等伤势完全恢复后,就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可事实上,他只是有点生气。 身边两条修长细白的腿,不停的晃来晃去,有些刺眼。 他想也没想,便一把抓住。 祁凰吓了一跳:“你干嘛?” 他干脆在她脚心写道:你是男是女? 男人有这么细弱娇嫩的双腿么? 她痒得不行,一边笑一边道:“我c我当然是是男人了!去你奶奶的!放c放开我!” 他哼了一声,松开手。 男人?就他这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模样,还男人? 不过想到那个夜晚,他出手杀人的狠辣果决,可没一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生怕他又挠自己脚心,祁凰连忙将腿收上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长得不像男人是不是?哼,以貌取人最是肤浅,小爷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行得端做得正,虽算不得高风亮节,刚毅正直,至少我胸襟坦荡,一诺千金,从来不做出卖背叛他人的事情。” 是吗?不做出卖背叛他人的事情? 是果真如此,还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答应过你,会一直照料你,直到你伤势痊愈,在此之前,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定然护你周全!”她语声虽轻,却铿锵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抓过她的手,轻柔缓慢地,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谢谢。 谢谢? 她莫不是在做梦?这家伙也会说谢谢? “你在谢我?”为了证实,忍不住问了句。 他突然丢开她的手,将脸转向一侧,眼睑微垂,遮住了眸底的懊恼。 该死! 他刚才说了什么? 谢谢? 这是自己会说的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名字 看到他的模样,祁凰偷偷在心里笑了起来。 虽然这家伙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她相信,刚才那句谢谢,是他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表达。 至少还不算忘恩负义,这便够了。 她有时候很贪心,有时候又很大度。 贪心到他人的感谢,他人的尊敬,他人的珍惜,他人的倚重,她全部都想要。 大度到金银珠宝,身份地位,高官厚禄,锦绣前程,她都可以不在乎,不稀罕。 “我特意给你买了些吃食。”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摊了开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了。” 纸包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小食,有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香饼,松子百合酥。 盛放点心的油纸包上,印着‘宝庆斋’三个大字。 宝庆斋是京都最有名的小食店,就连皇家也经常去那里订购糕点。 不过,宝庆斋虽然有名,小食的价格却并不算昂贵,家境宽裕的普通百姓亦能买得起,正因如此,每日在宝庆斋的门前,都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街市的这头,绕几个圈,延展到街市的那头,可谓壮观。 能买到这几样小食,应是排了不少时间的队吧,他拈起一块如意糕,红白分明,香气四溢,还未入口,便能感觉到那种甜腻丝滑,清凉爽口的滋味。 祁凰坐在一旁,看他盯着那一包小食发呆。 发什么呆啊? 这要是换做玉符,肯定早就跟那饿狼一样扑上去了。 不过还别说,这家伙虽然是条鱼,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却透着一种难言的贵气,文雅大方,赏心悦目。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常年生活在海里,与世隔绝,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贵气和见识。 第一次见面,他就猜出高良志的死,必不会让她置身之外,看样子,对这种事,他似乎颇有心得? 单手支颐,她幽幽问道:“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将咬下一口的如意糕咽下,他背过身去,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她一直想问却总是忘记的,现在终于想起。 他依旧沉默,不予理会。 是还不肯信任她吗?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能理解。 “你们是怎么分公母的?看脸么?”这一点她很好奇,鲛人虽然上半身长得和人类一样,但下半身却是鱼尾,她上次摸过了,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任何生物都有公母雌雄之分吧?难道鲛人比较特殊? 好吧,她承认,自己脑袋里的确经常装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谁,谁不稀奇? 他的肩膀抖了抖,看样子是对她的问题有了反应,可还是不理她。 “对了,鲛族是怎么繁衍后代的?母鲛人也会产卵吗?”越想越偏,从怎么区分性别,到如何交配,她已经在脑中勾勒了一副自以为的场景。 其实她问这些,压根就没指望他会给予回应。 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连救他,都是被迫,如果换了自己,怕是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秘密告之他人。 笑了笑,站起身:“我瞧着,你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再将养一段时日就会痊愈,为了你的伤势能尽快恢复,以后我就不来打搅你了,饭菜我会命玉符送进来,你要是觉得不和口味,就让玉符转告我。”站起身,提着脱下的靴子,朝浴房的门口走去。 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但她并未转身去看,她不想给他太多负担,也不想给自己太多遗憾。 也许是一个人久了,能找到一个说话倾诉的对象,内心当中总是隐隐欢喜。 可突然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这种落差,实在令人难受。 她不想自找苦吃,自己原本就性情寡淡,和同样性情寡淡,疏离漠然的家伙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 她向来不爱钻牛角尖,大多时候,都比较看得开。 身后的动静似乎又大了些,类似水花搅弄的声音,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回头时,眼前光线一暗,天旋地转间,一蓬湿淋的水珠洒落满头满脸,同时被一具强有力的身躯扑倒在地。 娘诶,压得她好痛! 她无奈睁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孔。 一张布满鱼鳞,丑陋怪异的脸孔。 可她并不觉得难受,也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还蛮顺眼。 天呐,她的审美已经扭曲到这个程度了吗? 还是她已经饥不择食到连条鱼都不放过? “那个你压到我了。”她小声咕哝着,抬起手,试图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他却抓住她的手,重新按回原位。 “你干嘛呀?”她实在弄不懂他。 他沉沉盯着她,漆黑幽邃的眼瞳深处,像是有一圈漩涡在不停的转动,她屏住呼吸,心跳开始加快。 他要干嘛? 想强吻她不成? 这种事情她虽然做过一次,但那是个意外,再来一次,她不知道以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能不能接受。 正胡思乱想间,他慢慢抬起手臂,冰凉指尖拨开她额间碎发,缓缓在她额头写下一个字—— 凤。 凤?她眨眨眼,一时间有些迷茫,他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被她的呆愣模样给气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憋着气,又补充了几个字:我的名字。 “啊?你的名字?原来这是你的名字啊,嘿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名其妙写了个“凤”字,她怎么会知道这就是他的名字呢? 还有——他继续写道,我是男人,以后不要再想方设法窥探我的性别。 她哂笑:“看,早说不就好了,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你多担待点。” 他哼了声,从她身上滑了下去: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着实无趣,你时常来陪我闲聊倒也无妨。 盯着地上的字,祁凰眼角狂抽。 哟呦呦,这便开始命令人了?她还偏偏得答应他:“行,反正我平日里闲得很,时间一大把。这样吧,我以后也不喂啊喂的称呼你了,就叫你凤凤吧。” 凤凤? 这什么鬼称呼,他想拒绝,她却抿着唇,自喜道:“嗯,凤凤,这称呼不错,我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试探 “殿下。”正沉浸在难得的欢喜中,门外响起玉符的声音:“三殿下来了。” 三殿下? 三皇子? 八百年都不稀罕踏足她这晗光殿的人,今个儿是犯什么病了? 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好生招待三皇兄,我马上就来。”说完,转头道:“凤凤,我先去应付我那难缠的三皇兄,明日再来与你闲聊。” 该死的,就不能不叫他凤凤么? 活了二十年,从未有人敢这么称呼他,真不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个恶心的称呼,怕是要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三皇子祁渊,乃是位列四妃之首的淑妃所出,和五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俩人都瞧不起祁凰,但祁渊却不似五皇子那般表现明显,他在面对祁凰的时候,态度通常都是平淡如水的,但就是这种平淡如水,透出了他对祁凰浓浓的蔑视。 他不是不厌僧祁凰,而是不屑于厌憎。 自打祁凰被打发到这个偏僻荒芜的晗光殿后,祁渊便从未踏足过这里。 很奇怪,连正眼都不屑瞧自己一下的人,怎么突然间就亲自上门了呢? 没有时间揣测,她已经来到了正殿的门前,看到了正坐在殿堂上首位置的男子。 男子一身青白祥云蟒袍,头戴翡翠金冠,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浑身上下都在发光的佛像。 此刻,他正端起手边的茶蛊,俯首轻抿,似乎很是不喜茶水的味道,微微拧起了眉头。 呵,这也不能怪他,自己这里的茶叶,都是最普通的陈年旧茶,祁渊这种天潢贵胄,自然喝不惯。 “哎呀,什么风把三皇兄吹来了。”心底一边冷笑,一边跨门而入。 听到她的声音,祁渊的眉头仿佛皱得更深了,他带着不耐瞥了祁凰一眼,不过很快,就将那股不耐给压了下去。 “怎么?身为兄长,难道来看望一下七弟都不行?” 看望她?祁凰心底冷笑加大,又是一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 不不不,以后不应该再这么形容了,如果说祁渊是黄鼠狼,那自己岂不就是那鸡? 总之,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来者不善。 “当然可以啊,臣弟欢迎之至。”心里再不爽,至少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祁凰走到近前,看了眼祁渊只喝了一口就撂下的茶盏:“咦?这里的茶水不合三皇兄的口味吗?” 当然不合! 这种粗鄙劣质的茶水,就连他宫里的下人都不会喝,他简直难以形容刚才喝到口中的味道,想来比那洗脚水好不了多少。 这般看来,祁凰倒也挺可怜的。 但可怜归可怜,但更多的还是可恶。 想到宫里的那些传言,再看他那妖艳媚俗的脸孔,祁渊越发觉得难受了。 “其实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替老五道歉。” 替五皇子道歉?这倒是奇了,祁凰不动声色:“臣弟实在不明白,五皇兄有什么是需要向我道歉的。” “唉。”祁渊沉沉一叹,恨铁不成钢道:“要不是他昨日酒后失言,我都不知那小子竟然做出这等混账之事!” 祁凰静静听着,也不做回应。 这是演的哪一出?虽然不太明白对方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敲响了心底的警钟。 祁渊握起拳头,用力砸在桌面上:“五弟与你之间一向不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兄弟之间,有些小打小闹还算正常,可谁知,他竟鬼迷心窍,去指使那高良志加害于你,好在最后失败了,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向死去的夏婕妤交代。” 闻言,祁凰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虽然还是有些迷茫,但她多多少少,也猜出了三皇子今日前来的目的。 无非就是试探。 可他为什么要来试探自己?是因为高维不死心,始终不肯放弃将自己绳之以法的机会,所以就托付三皇子来替他试探自己? 这些人也真是搞笑,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喜欢行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高良志若非贪心不足c自以为是,也不会惨死太液湖。 不过三皇子并不是高良志,她必须小心应付。 做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不解,道,“三皇兄在什么玩笑,五皇兄怎会指使高良志来谋害臣弟?一定是三皇兄在开玩笑。” “老七,你不用害怕。”祁渊牢牢盯着她的眸子,企图从她的眼睛里瞧出些什么来:“有三皇兄为你撑腰,老五不敢对你如何的。” 这是威逼还是利诱? 大概两者皆有吧。 “那就谢谢三皇兄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最保险的。 “来之前,我已经教训过老五,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你说呢?” 还在套她的话?抱歉,她的话不是想套就能套的出来:“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臣弟心里明白,五皇兄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嘴上说着讨厌我,却不会真的指使他人谋害于我,还请三皇兄放心,这些荒诞无稽的流言蜚语,臣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样就好。”祁渊笑得有些尴尬,祁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还说得那么圆满,自己还能如何? 他默了阵,随后站起身,“时辰不早了,父皇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办完,若是拖到明天早上,那可就糟了。”迈开大步,径直朝前走去:“不用送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行,他说不用送就不送,祁凰象征性地陪他走到大殿门前,便不再跟随。 目视祁渊远去后,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沉了下来。 感觉不太对劲,祁渊应该不是受高维所托来试探自己的,如果不是高维,那会是谁? 难道是五皇子? 皇宫某处。 “怎样了?”问话的,是名个头略矮的绿衣男子。 “我仔细瞧过了,那小子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高良志之死,绝不会与他有关。”这个声音,是三皇子。 “哥,你怎么也被那小子给骗了?别看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恶毒着呢!” 一声嗤笑:“我说老五,你也太看得起那小子了。” “不是我看得起,而是事实便是如此。”绿衣男子握着拳,眼中闪过一抹愤恨的冷光:“走着瞧吧,这事我已经有些眉目了,揪出他狐狸尾巴是迟早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汐国使臣 “喂,到底成不成,你倒是给句话啊!” 内务府的后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乱石堆,很早就有人提出要加以清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小太监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两枚碎银,又抬头望一眼坐在半截断墙上,一副不耐表情的祁凰,为难道:“殿下,这点银子,还不够打牙祭呢。” “哎呦喂,你小子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祁凰挑眉瞪眼:“怎么,十两银都嫌少?” 小太监陪着笑:“这您就不理解了,兄弟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为您办事,您要的东西,内务府都是有明确数量限额的,要偷偷弄出几样来,免不了要各处打点,所以殿下可能明白?” 祁凰冷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无非是胃口大了,想多捞点好处。”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两锭碎银,丢给对面的小太监:“再加二十两,够不够?” 小太监眼神亮了亮,但还是犹豫道:“这这恐怕有点” “前几日三皇兄特意去看望我,说生活上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可以告诉他,我打算把这事给三皇兄唠叨唠叨,怎么内务府的人全都如此贪心,难道是每月的俸银不够?若真是这样,我可以请求三皇兄,给你们加俸禄。” 早在几年前,昱帝就把整个内务府交给了祁渊,内务府的一应事宜,包括人员的任命与撤职,都隶属于他管辖的范畴。 一听她要把这事告诉三皇子,小太监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殿下,您就饶了奴才吧,这事要是被三殿下知道,奴才定然小命不保!” “哦,是吗?” “当然是了!”小太监笑得勉强,“奴才死不足惜,但以后谁来为殿下办事?” 祁凰淡淡道:“内务府这么大,找个人还不简单?” “是是是,殿下说得对极了。”小太监心里苦哈哈,但脸上还得维持笑容:“可殿下不觉得,只有奴才才最得殿下心意?要是换了人,怕是不讨殿下欢喜。” 这嘴巴可真会说,一边讨好她一边往自己脸上贴金。 得了,她这人比较懒,换人实在麻烦。 “你这小兔崽子,还真会看人下菜碟。”祁凰从矮墙上一跃而下:“记住了,我只要用泥坛封装的百年花雕,其他的一概不要!还有,甜食不要太腻,辣椒多放一些,最最重要的,不能有鱼!” “殿下,您不是最喜欢吃鱼了?”以往每次,她都会特别叮嘱,要一盘鲜嫩肥美的清蒸鲈鱼。 “现在改了。”咂咂嘴,觉得没有鱼,始终像是缺了点什么,可谁让凤凤不喜欢呢? “行,殿下说的奴才都记住了,绝对包您满意,不过这次您要的有点多,可能要等个小半天。” “无妨,今日晚膳之前送来就行,记住,走后门!” “是,奴才明白。” “诶,等一下!”祁凰叫住他,又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丢过去:“再弄点银丝炭来。” 交代完一切后,祁凰这才沿着内务府后的乱石堆,返回晗光殿。 半途经过太液湖旁的白玉石桥时,发现桥的对面,站着一排身着淡蓝冕服的人。 她认识冕服上的图案——一条鲸鱼旁围着两只鱼鹰。 好像是汐国的使臣。 果然,汐国的使臣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 大概是应付得不耐烦了,昱帝竟然派李元出面来招待这些使臣,虽然李元品轶不低,但到底是太监,让他来接待他国使臣,多少有些不尊重了。 这不,没一会儿就吵上了,汐国的使臣似乎有些激动,无论李元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使臣当中,有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也在和李元争执着什么,看他焦灼委屈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名男孩,应该便是汐国皇帝和皇后的小儿子容麒。 汐国的文化与习俗,与其他三国大不相同,就拿男女之间的婚姻来说吧,汐国实行一夫一妻制,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不能娶两个以上的妻子。 听着很不可思议,却着实令人向往。 轻轻吁出口气,那些生在汐国的女孩们,是多么幸运啊。 “你们骗人,骗人!”容麒突然大喊起来,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朝桥的这头跑来。 或许是因为太伤心了,容麒竟然没有看到祁凰,一头撞到她的身上。 容麒小小的身子,被撞得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他索性不起来了,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呃 这事真跟自己没关系啊!是这小屁孩自己撞上来的。 踟蹰了好久,最终还是觉得,这么一走了之实在不厚道,瞧这孩子,哭得多伤心啊,那副模样,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失去了母妃的自己。 也是这般,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你在哭什么?”她上前一步,轻声问。 好吧,她实在不会哄小孩,这么个哄法还不如不哄。 容麒抬头,用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她:“皇兄不见了!我想见皇兄!” 她蹲下身,从袖中抽出绢帕,将容麒脸上的泪水擦干,可他的眼泪却像是流不完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也许你的皇兄只是躲起来了,过段时间,他就会主动去看你。” 容麒吸吸鼻子,“可他们都说皇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祁凰拧眉:“谁说的?”李元吗? “他们说皇兄凶多吉少,凶多吉少的意思,不就是死了吗?” 凶多吉少等同于死?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你皇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死的。” 容麒似乎心安了不少,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展开后,指着上面的青衣男子问:“小哥哥,你见过我皇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你皇兄是丑八怪 祁凰凝目看去。 画卷上的男子一身青衣,泼墨般的漆发半散开来,慵懒而随意。 他半阖着眼帘,斜倚在一株梨花树下,唇角微扬,仿佛正沉浸在某种安逸愉悦的情绪中。 雪白的梨花瓣犹如漫天白雪,纷纷扬扬,整个世界,好似都沉淀了下来,悠扬宁静,令人心醉。 男子五官秀挺,干净而纯粹,不张扬,亦不平庸,一切都是刚刚好,即便只是一个侧影,也足够惊艳。 这就是汐国的皇太子——容凤。 祁凰看着男子自半阖眼帘中透出的一丝光泽,略微怔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真的是极美,集天地万物精华于一处,举世无双。 但让她感到震愕的,并不是因为那双眼睛的美丽之处,而是那双眼眸以及眸中的神态,让她无来由觉得熟悉。 可又想不通透,这突然而来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麒一脸希冀地望着她:“小哥哥,你是不是见过皇兄?在哪里见过?” 祁凰收回目光,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并未见过你的皇兄。” 容麒小脸一垮,眸中的希冀之色黯淡下去:“是吗,你没有见过皇兄那皇兄到底会在哪里呢。” 祁凰又朝画卷上的男子看了眼,随口问了句:“这幅丹青画的不错,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哦,这个啊。”容麒低头看向手中被他揉的皱巴巴的画纸,小脸上浮起一丝自豪:“是我皇兄自己画的。” 什么?自c自己画的? 祁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是吧,这是你皇兄自己画的?骗人的吧。” “本来就是!”容麒气呼呼地反驳:“我皇兄很厉害的,他是我们汐国最优秀的儿郎。” 祁凰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最优秀的儿郎?小弟弟,你是不是有恋兄情结啊?既然这幅画是你皇兄自己画的,那他自然要把自己画得玉树临风c俊雅非凡。实际上,你皇兄根本就是个丑八怪吧?正因为这种自卑感,所以才会在虚幻的画中世界寻找安慰。”她拍拍容麒的肩:“没事的,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勇气,今后你若见到你皇兄,帮我把这句话带给他。” 容麒一把挥开她的手,跟只炸毛的小猫一样,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用尽全力大喊道:“我皇兄才不是丑八怪,他就是和画像上一模一样,不,他比画像上长得还要好看!我看你才是丑八怪,丑八怪!”越说越激动,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不就是说了句丑八怪吗?至于这般反应? 祁凰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你别再哭了啊。” 容麒噘着嘴,死死瞪着祁凰,忽而嘴巴一松,做出一副不屑模样,学着祁凰摆手:“罢了,你们这些俗人,根本就不会明白,等哪日你亲眼见了皇兄,定叫你惊为天人。” 会不会惊为天人她不知道,总之,眼前这小屁孩,就足够让自己震惊头疼了。 好在汐国的使臣很快追来:“小殿下,臣等可算是找着您了!” 看着那些大臣焦头烂额的模样,祁凰不禁开始同情他们。 大的还没找着,小的差点也丢了,他们的日子,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水深火热中吧。 容麒被汐国使臣护送离开后,祁凰这才继续前行。 远远的,李元看到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行礼,只朝她略微点了点头。 作为昱帝身边的大红人,李元完全有把鼻孔撅到天上的资本,别说是自己,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他都有权利不予理会,但他每次见了自己,都会点头示意,这倒让祁凰有些纳闷了。 既然对方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好假装没看见,于是也微笑着,朝李元点了点头。 原本这就揭过了,谁知李元竟突然朝着她走了过来,在与她错身而过的瞬间,低声开口:“殿下,春闱之期将近,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春闱? 是啊,三年一次的春闱马上就要到了,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李元突然向自己提及此事,目的究竟为何? 因为一时太过迷茫,等李元走远后,她这才回过神来。 春闱是朝廷选拔人才最重要的途径,如今朝堂之上的诸多权臣,亦是从春闱中脱颖而出的,谁能保证,如今正在寒窗苦读的那些莘莘学子们,有哪些,会成为将来的国之栋梁。 而作为一个没有强大家族做后盾的皇子,要想在朝堂中站住脚,能依靠的,只有这些手握重权的朝臣。 所以,这次春闱,是一次为自己挑选人脉的最佳机会。 虽然想通了此节,但,李元为什么要提醒自己这些? 此事实在令人费解。 “都是群窝囊废!皇上要你们何用!”正沉吟间,前方的团龙影壁后,蓦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利叫骂。 走到近前一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淑妃又在训斥人了。 不过这一次被她训斥的对象,不是小太监也不是小宫女,而是太医院的一众太医。 淑妃的封号虽然有个“淑”字,但她本人却一点也不贤良淑德,反倒是刻薄蛮横,脾气刁钻,宫人无一不对其颇有微词。 不过她在昱帝面前,倒是始终恪守温婉贤良的本分,若非亲眼得见,恐怕根本不会相信,皇帝面前的淑妃和私下里的淑妃是同一人。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在撒泼耍赖? “娘娘,这治阴恶疮,并非朝夕之事,加之五殿下病势凶猛,更是加重了治愈的难度,老臣和诸同僚,已经在研究更好的治病疗法,只是时间上,不能做出保证,还望娘娘,可以多多理解。”人群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竟然是太医院院首! 老太医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两旁小太监费力地架着他,好似一松手,他就会立马扑到地上。 淑妃扯着嗓门喊:“本宫管不了那么多,总之,你们必须要治好我儿的病,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提头来见!” “娘娘,这” 淑妃不理会老太医,转向伸出细白的手指,指向跪在最右边的苏景骞:“苏太医,你的医术是最好的,皇上一向信任你,五皇子的病,就全权交给你了,你若是治不好,整个太医院都要一起给你陪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噩梦 嗬,口气可真不小,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五皇子虽然身份尊贵,但他的分量,暂时还比不上整个太医院,更遑论,五皇子得的是那种病,传出去,必然有损皇家尊严,昱帝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淑妃也不动动脑子,这么胡闹一通,搞得人尽皆知,一旦此事瞒不住,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搁,昱帝的脸面往哪搁? 不过五皇子若是真的一命呜呼,找几个替死鬼来平息淑妃的怒气,倒是有可能的。 故而虽明白,不太可能让整个太医院陪葬,但众太医还是难免心惊胆颤,人人自危。 苏景骞在短暂地迟疑后,俯身应道:“是,微臣领命。” 得到苏景骞的回复,淑妃这才满意,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扶正头上的步摇,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朝轿辇走去。 宫道很窄,祁凰想躲已是来不及了,索性避让到角落,弓着腰垂着头,等淑妃自行离开。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太监那高亢嘹亮的一声“起”,正自奇怪,鼻端忽而嗅到一股浓重腻人的香气。 淑妃走至她面前,扬起下巴,蔑然看她一眼,突然将身子前倾,恶毒至极地说了句:“可惜,高良志竟没弄死你。” 祁凰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大概是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吧,五皇兄是好人,可好人总是不长命,您说是不是,淑妃娘娘?” 淑妃猩红的嘴唇用力一抿,有憎恨和不甘的情绪,在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闪过。 “我们走。”转身,踏上轿辇,直到离开前,淑妃的脸色都很不好,像是在阴沉的冷水中泡了好几天一样。 淑妃越是不高兴,祁凰就越是高兴。 看她的模样,五皇子似乎病得不轻,花柳这种病,原本就很难治愈,加上又是出自红珊的杰作,五皇子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只是苦了苏景骞,被淑妃这般威胁,被迫担负起治疗五皇子的责任。 每天面对那么恶心的东西,一定会很难受。 要不要去安慰几句呢? 正犹豫不定时,苏景骞竟主动前来搭讪:“七殿下今日瞧着气色不错。” 是不错,得知五皇子病入膏肓,她恨不能仰天长笑几声:“苏太医的脸色瞧着可不太好,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小命感到担忧?” 苏景骞轻笑一声,仍是那淡雅沉静的语调:“殿下说笑了,淑妃娘娘不过是情急所致,并非真的想要微臣的性命。” 是不是真的,他应该心里有数,场面话说的太多,也就没意思了。 她揣着两手,忽而往旁边一靠,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苏景骞似乎吓了一跳,一向沉静温雅的容色都在瞬间变了,带着几分惊慌:“殿下” 怕什么?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过是想打探点消息罢了。 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挪开身子,同时凑到他耳边问:“五皇兄到底得的什么病?好不好治,能不能治好?” 苏景骞僵着身子,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慌慌张张转了开去:“这殿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免得污了殿下的耳。” 这家伙,找借口都找不到一个令人信服的。 不就是花柳病么,是个男人都听说过,有什么污不污的。 她撤开步子,意兴阑珊:“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以为可以不在乎,但被这样防备,还是难免有些不爽:“行了,我也不打搅苏太医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回我的晗光殿去。” 说完,转身就走。 可身后,却响起一阵焦灼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再次听到苏景骞淡雅清润的声音:“殿下,请留步。” 难道是想通了,要和自己互相交换秘密? “苏太医还有什么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因跑得太急而气喘吁吁的苏景骞。 “殿下!”苏景骞不知在焦急什么担心什么,竟一反常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郑重道:“三日后薛驸马之约,您一定要推掉!” 祁凰睨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就是一定要推掉。” 对苏景骞的语无伦次感到奇怪,祁凰紧紧盯着他的眼眸:“苏太医,你最近很奇怪啊。” “是c是吗?”意识到自己举止过激,连忙松开手:“大概是近来睡得不好吧。” “哦,那苏太医可一定要注意身子,千万别太累了。”睡得不好?骗鬼呢!不过祁凰并未揭穿。 “殿下一定要答应微臣,不论薛驸马如何规劝,如何坚持,您都一定不要去。”苏景骞始终揪着这件事。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怎么知道究竟该不该去?” 苏景骞神色纠结,眼里满是挣扎:“没原因,总之总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好的事情?苏太医,你到底是治病救人的,还是占卜算卦的?” 苏景骞额上渗出一层晶莹汗珠,他看着祁凰,眼底闪烁的情绪令人心惊:“殿下,请相信我,薛驸马之约,您一定不能去!” 祁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妥协道:“行,我听你的,不去就是了。”看他这模样,若是自己再不答应,他怕是要急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按照常理,苏景骞应说一句“殿下慢走”,可他却呆呆站在原地,一副忧心忡忡之态,像是丢了魂一般,看得人着实难受。 吃过晚饭,祁凰觉得有些乏,便早早睡下了。 可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全是血与火的梦。 “烧死她,不要让她逃走!”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这样狠的心!” “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 “原以为我富有天下,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情,没有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祁凰,你尽管恨我吧,若是还有来生,我苏景骞定倾尽一切,护你一世安稳!” “一切都结束了,去死吧!” “!” 极度的惊惧与悲绝,让她猛地从梦中挣扎而醒。 一头的冷汗,满身冰凉。 刚才刚才她梦到了什么? 明明是梦,可为什么感觉那般真实。 轻抚跳动难平的心口,她仰头,大喘了几口气。 “叫的那么大声,怎么,做噩梦了?” 一道低醇好听的嗓音蓦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将祁凰吓了一大跳。 “谁在那里?” 床榻边,一道修长身影若影若现,“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尾巴不见了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只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过那声音却无端给她一种安心感。 在榻上坐了一阵,待心底的惊惧惶然慢慢平复下来,她这才直起身子,两手撑着床沿,朝那陌生男子细细看去。 那是一张被鱼鳞覆盖的丑陋脸容,但脸容上一双乌沉的眸子却灿若星辰,美得屏息。 “凤凤?”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男子拧眉,他就不能不用这个恶心至极的称呼么? “你叫的真难听,像个胆小的姑娘。”温润磁缓的声音里,带着毫不留面子的讥讽,他朝前迈了半步,一头泼墨般的长发被月色镀成了冰蓝色。 祁凰随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干脆从榻上下来,踮着脚仰视他:“你的尾巴呢?”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单薄布袍,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以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他轻笑一声,微垂眼帘,眼底波光流转,甚是撩人:“没了。” “没了?”祁凰掏掏耳朵,尾巴还能说没就没? 他索性在榻边坐下:“托你的福,我的伤势好了许多,可以暂时恢复人形,但维持时间不长。” 祁凰也跟着坐下:“有没有人看到你?”她现在只关心这个,要是被人瞧见,那就麻烦了。 他懒懒朝床柱一靠:“放心,没有人瞧见,就算有人瞧见了,我也会变为没人瞧见。” 说的倒是轻松,她嗤了一声,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下半身:“你穿的谁的衣服?” 他理所当然:“你的。”说完,扯了一下袍角,很是郁郁道:“可惜不太合身,只能凑合了。” 是不合身,他没恢复人形的时候倒是瞧不出来,现在长出了两条腿,她才发现,他竟然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头,这件白色的棉纱布袍穿在他身上,只能勉强遮住身上的重要部位。 说起重要部位,她的眼神,又开始不受控制往某个地方溜去。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竟是不知该怒还是该笑,这世上还有比这家伙更不要脸的么? “你还要脸么?”他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很羞耻。”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表现,可一点羞耻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斜倚在床柱上,两腿交叉,布袍的袍角,堪堪遮住两腿间的某处。 这番话倒是让祁凰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她刚才做噩梦时的窘态,全被他瞧见了?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他似乎能窥探到人的心思,每一句话都戳到了痛脚上:“你似乎很害怕,怕梦里的情形,会应验在你的身上。” 是么?她在害怕吗? 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熟悉的,只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对了,她好像梦到了苏景骞。 他的眼神,直到此刻,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痛悔,疯狂,带着撕裂般的悲鸣。 那是与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苏景骞。 怎么会梦到那些无稽荒诞的场面呢?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反常的事情。 “你身上都是汗。”他抬手,冰凉指尖掠过她汗湿的脖颈。 原本只是很随意的动作,她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恐地向一旁移去。 他举起的手顿在半空,停了一阵,若无其事收回。 她看着他,知道他是好心,可她防备惯了,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 “对不起,我我是害怕了,刚才的梦,总给我一种我已经死过一回的错觉。”她深吸口气,两手轻轻盖住眼睛。 他半晌不语,良久后,才低声道:“幼时,有位瞎眼的老婆婆,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人在死后,不会立刻去轮回井投胎,而是要经过奈何,喝一碗忘却前世今生的孟婆汤。这碗汤,会消除你的所有记忆,好的坏的,美好的丑陋的,一切的一切” 她不喜欢听神话故事,但此刻,却安静得像只小猫。 “但这碗汤,消除的仅仅是你的记忆,而不是感觉,这种感觉,会伴着你的下一世,如融入灵魂。我那时便在想,或许,我们根本就没有忘记自己的上一世,每一个梦境,都是曾经的回溯,那些你不想忘记的,固执的想要忆起的,都会幻化为梦境,重现于你的眼前。” “所以?” “所以”他声音渐低,在寂静的暗夜,犹如轻柔的水波,一圈圈荡漾在心底:“既是曾经,何必在意?” 她怔了怔。 既是曾经,何必在意 蓦地轻笑出声,顿时觉得心底松快了不少。 是啊,不管那梦是真是假,既然是已经过去的曾经,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多谢。”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满含诚挚。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坐直身子,语气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我不要你的道谢。” 她又是一怔。 不要她的道谢,那他要什么? “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又来了,这家伙到底是做什么的?会不会是行商的?商人最喜欢讨价还价了。 “先说好,能帮的我一定帮,若你提出的条件太过分,我是不会答应的。” “放心,你一定能做到。”他站起身,走到床榻对面的圆桌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动作连贯的,好像他才是主,而她是客一样。 “行,你说吧。” 将满满一杯茶饮尽,他才开口,“我要出宫。” “出宫?”她也从从榻上站起:“你决定走了?”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事么?怎么感觉有点失落。 “是,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以指轻叩桌面,陷入沉思:“但我必须要做些准备,那人很可能还在找我,我的伤势并未完全恢复,暂时不能鲁莽。”说着,脸色突然一变。 糟糕! 祁凰看他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晕倒,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然后 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从一名修长挺拔的男子,又变为了一条大鱼。 ------题外话------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替她挡刀 虽然已经放下了,但毕竟还是有些介意。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就连利器割在身上的疼痛,大火肆虐的舔舐,都犹如亲身经历。 早晨起来,对着镜中眼睑下的一圈青黑,她无奈苦笑。 不如找宫女要点脂粉遮盖一下,这个样子实在没法见人。 刚走出寝殿的门,就见玉符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殿下,快c快回去,别出来!” 她纳闷:“怎么了?” 玉符一边把她放房间里推,一边道:“是五皇子,他他好像疯了,嘴里一直喊着要杀了您!” 话音刚落,就听前殿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嘶吼:“老七,你出来!你给老子出来!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一定要杀了你!出来啊,祁凰,你有本事杀高良志,应该也有本事杀我,我一定要c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巫女所生的小杂种!” 听这声音,的确是五皇子。 她拉住玉符:“你去找侍卫,这边交给我就好。” “可是” “你觉得我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吗?去吧,尽量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玉符虽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但主子的决定总是对的,他只需要照做即可。 打发走了玉符,祁凰这才整了整衣冠,朝正殿的方向走去。 整个晗光殿,已是一片混乱,五皇子到处撒泼发疯,宫人们苦不堪言,却偏偏还得受着,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皇子,虽然生了那种病,看着实在恶心,也不敢有任何不敬的举止。 “五皇兄,你不好好待在自己房里养病,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祁凰的出现,成功解救了一名险些被吓晕的小宫女。 五皇子将面前的小宫女狠狠推了出去,转而朝祁凰扑来:“老七,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 “我劝五皇兄还是收敛一点为好,这事若是被父皇知晓” 话未说完,就被五皇子打断:“被父皇知道更好,我替他除了你这个小杂种,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口一个小杂种,他就看不起自己,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昱帝的面子吧? 看来,五皇子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瞧他现在的样子,满身红疮,皮肤溃烂,走两步就打一下摆子,若非之前时常练武,有个好底子,怕是早就见阎王去了。 “五皇兄,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与你相比,但我的母妃也是父皇亲封的婕妤,我身体里留着父皇的血脉,你怎么能说我是小杂种?”她现在不过是尽量拖延时间。 五皇子闻言大笑:“婕妤?夏慕冰算哪门子的婕妤,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巫女,她做的那些事,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真不懂父皇为什么要留着你,为什么不在你在出生的时候就杀了你!现在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无比恶心!” 祁凰仍是微笑以对,如沐春风的背后,却已渐渐弥漫起萧索的煞气。 巫女。 这就是昱帝当初给自己母妃定下的罪。 那个女子,直到临死,都不相信自己所深爱的男人会这般无情。 可事实总是残酷的,或许,夏慕冰的早逝,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福气,若她活到今日,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与痛苦中消耗她所剩无几的人性,这样的结局,才是最悲惨的。 “五皇兄,你既如此恨我,那便来杀了我吧。”她负手而立,对着那原本就处于癫狂的人道。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五皇子的怒火,让他理智尽失。 “祁凰,我这就成全你!”五皇子大吼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着祁凰冲了过来。 时机差不多了吧?玉符这小子办事一向利落,今天怎么这般墨迹。 心中一边嘀咕,一边闪身躲开五皇子狠狠刺来的利刃。 一击不中,五皇子越发癫狂,干脆没了章法,直接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看到什么砍什么。 “五殿下!”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年轻男子从殿外冲了进来,企图去夺五皇子手中的匕首:“五殿下万万不可!请您安心回去养病,以免加重病势!” 看到那道并不算健壮的身影,直接朝着疯癫中的五皇子冲去,祁凰气得不轻。 “苏景骞,你来凑什么热闹!”不想要命了是吧? 苏景骞涨红着脸,急切道:“七殿下,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没有看顾好五殿下。” 祁凰上前一步,将苏景骞推开,“这里我来处理,你赶紧走。” 也许是她力气太大,苏景骞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祁凰,我要你死!我一定要杀了你!”五皇子是真的疯了,他现在心中唯一想的,就是要杀了祁凰! “高良志是你杀的,赵大富也是你害死的,令母妃小产的避子药,也是你指使人偷偷下的,秋月因你而死,秀琳也被你逼得跳井,所有的人都是你害的!祁凰,你死不足惜!”五皇子已经神志不清,却还能有条有理地细数祁凰所犯下的罪行。 祁凰也是哭笑不得,高良志是自己杀的,秀琳也是因为被自己发现与侍卫偷情的秘密,才跳井自杀,以保清白,至于五皇子身边的赵大富之死,还有淑妃小产,以及秋月惨死一事,都与她无关。 皇宫原本就是个处处暗藏杀机,魑魅魍魉聚集之地,各种欺骗,背叛,陷害,就像行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想要五皇子和淑妃性命的人,不仅仅只有自己,这一点,难道他不明白?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殿外终于响起了侍卫紧凑有序的步伐声。 祁凰松了口气,她实在陪五皇子玩不下去了,侍卫若是再不来,她觉得下一个疯的,估计是自己。 “就在殿内,侍卫大哥,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家殿下!”殿外,玉符委屈的口气还真那么像回事。 祁凰忍不住想笑,就在这时,五皇子突然一个急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冲来。 匕首的寒光一闪而逝,伴随着如残花般零落的鲜血。 “苏景骞,你干什么!” 男子连一抹浅淡的微笑都没来得及展露,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相信前世今生么? 苏景骞伤的不轻,被送到太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祁凰杀过人,也见过血,可看到苏景骞身上的那些触目血迹,还是会觉得紧张,两手颤个不停。 这个家伙,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介书生罢了,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要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面前? 五皇子那一击,虽突然,但她未必躲不过去,就算真的来不及闪开,也不过是受点轻伤而已,至于他舍了自己的性命,来挡下那一刀么? 祁凰又是气愤又是感激。 这世上愿以自己性命换取她平安的人,除了夏婕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感念他的这份在乎。 但是,她也生气他的鲁莽,他的愚蠢。 值得么? 她已经无力偿还他以往的襄助,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她又该拿什么偿还? 疯癫中的五皇子很快被侍卫拿下,倒在血泊中的苏景骞,也很快被送去了太医院抢救。 “快,快去拿老夫的银针!” 苏景骞受伤一事,连太医院资历最高的老院首都惊动了,谁让他是昱帝最看重的红人呢。 随从将银针取来,老院首抬手接过,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钥匙,递过去:“你去拿两支千年老参和紫脑玉莲熬了,记住,要熬够五个时辰。” 祁凰有些诧异,那些珍稀灵药,向来都是给皇帝和其他贵人使用的,老院首想也不想,就让随从取了几味用在苏景骞身上,若非有皇帝的授意,他也不敢这么做。 既然有灵药保命,苏景骞大概是死不了了。 祁凰慢慢吐出口气,看着太医们将苏景骞抬入医治室,刚准备跟上去,却被人给拦了下来:“还请七殿下回避。” 对方态度坚决,祁凰也不好强行硬闯,再说了,她原本就该回避,不过是放心不下,才想跟进去看看。 “好吧,我这就走。” 刚转身,不料一直陷入昏迷中的苏景骞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我希望殿下能留下” 诸人皆有些诧异,祁凰更是愕然,她原本想说‘我留下不妥,还是听各位太医的’,但触及苏景骞无力涣散,却又充满了坚持和祈求的眼神后,再也不忍拒绝,于是道:“好,我留下陪你。” 他这才放下心,慢慢松开了手。 苏景骞伤得很重,但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有整个昱国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为其医治,加上有皇家珍藏的各种灵药为其续命,他想死都死不了。 只是毕竟伤得不轻,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却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祁凰原本想离开,但既然答应过他会留下,就不能食言。 一直陪着他直到太阳落山,明月高悬,处于昏迷中的苏景骞这才幽幽醒来。 室内只燃着一只白烛,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祁凰就在他的旁边。 以手支颐,似乎正在小憩。 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侧,让她的容颜越发柔美娴静,似一个朦胧的梦,美好却又疏远,令人无限遐想。 他探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这时,烛芯突然爆了开来,发出“噼啪”一声,像是吓到了他,匆忙将手收回。 祁凰也在这时睁开了眼:“苏太医,你可终于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满脸倦容。 他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自私。” 无论再强悍的人,在生病或是受伤的时候,都会显得非常脆弱,更何况,苏景骞本来也不是强悍之人,此刻的他,就像一抹纯净无暇的白雪,随时都有融化消散的可能。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干嘛跟我道歉?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看着祁凰,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说了句:“是我鲁莽了。” 他也知道自己鲁莽啊!好在小命没丢,否则,她真要内疚一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 祁凰气结,怀疑他是故意装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微臣没想那么多。”他气血不足,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得像是要散入风中。 “那以后就多想想。”她站起身:“这世上之人,并非每一个,都是重情之人,你救了我,或许过个一年半载,我就会把这份恩情抛诸脑后了。” 他清浅一笑,苍白的脸色也似有了些活力:“殿下总是这般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祁凰奇了,两手撑在床沿,居高临下看着他:“苏景骞,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他眼神闪了闪,略有慌乱:“与殿下相处的久了,自然能看出来。” 祁凰笑:“相处得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相c处c已c久?”刻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他似乎不敢看她:“殿下可是不愿认我这个朋友?” 祁凰不答反问,“苏景骞,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舍命相救?” “救了就是救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在逃避。”她语声尖锐,与此刻暖融的眼神格格不入。 “殿下”他开始慌了,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罢了,不管他有什么企图,什么心思,他一次又一次帮助自己,却是毋庸辩驳的事实,她该感谢他,而不是为难他。 直起身子,撤开咄咄的威压,笑道,“像苏太医这么善良的人,真的很少见了,今日我承你一份恩情,他日定当回报。” 善良? 他暗自苦笑,他哪里善良了?他明明就是这世上最恶毒自私,最心很绝情的人。 “时辰不早了。”祁凰朝窗外看了眼:“苏太医,你好好将养,我先告辞了。” 见她要走,男子眼底忽然涌上一抹失落,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殿下相信前世今生么?” 什么? 她回身看着他,苏景骞不是有点奇怪,而是非常奇怪:“我这个人,从来不信鬼神。” 是么,以前的她,也如此说过。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她还惦记着自己寝殿里的那条大鱼。 他半晌无言,祁凰耸耸肩,这家伙怕是疼傻了。 索性不再询问,径直推门而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苏景骞闭了闭眼,低声道:“凰儿,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是女人也不会感兴趣 刚踏入自己的寝殿,就听一个醇厚好听,却森然冰冷的声音钻入耳朵:“回来了?” 她唬了一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仍是如昨日一般,宽敞的袍子,修长的大腿,不同的是,某人今天不是站在床边,而是躺在床上。 她一边抚胸一边道:“能不能不要跟个鬼一样,屋里黑漆漆的,连灯也没点,想吓死我不成。” 他一手撑着脑袋,侧脸睨向她:“点灯?你确定么?不怕被人知道,你窝藏逃犯?” 听他这么一说,竟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不好好在浴房里待着,跑到她寝殿里来做什么?而且,还恬不知耻地霸占了她的床榻。 “下来!”走到塌边,厉声命令。 他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你爽约了。” 她拧眉,“爽什么约?” 他放下手,缓缓支起身子,白色的袍子,顺势沿着腰间滑落,眼前盛景,美不胜收。 “你说呢?” 三个字,又轻又缓,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感,以及淡淡的威严。 祁凰刚要反驳,猛地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讪讪的:“呃那个我” 糟了,她昨天答应过他,今日要带他一同出宫,结果,竟然放了鸽子。 “你曾说过,你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怎么?原来那番话都是骗我的?” “不是啊!”一个‘骗’字,让她莫名有些激动,她不想他轻视自己,更不想他把自己当成一个骗子,“苏景骞为救我受了重伤,生死之际,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说完,她偷偷觑他一眼,虽然脸上表情看不明白,但眼中光泽还算平和,应该不生气了吧? “苏景骞”他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无端就带了几分暧昧多情的感觉。 她吞吞口水,眼神又不受控制地溜到了某个不该溜的位置。 他好似没有看到,任由袍子滑落到最底处:“就是你梦里一直在喊的那个苏景骞?” 嗯?梦一直在喊的? 她连忙将视线收回:“我有喊么?” “当然。” “我还喊什么了?” “你说要与他恩断义绝,永生永世,再无瓜葛。” “我真的这么说?”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不信我?” “这没道理啊!”祁凰整个人都凌乱了:“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感情也不算有多么深厚,哪来的恩断义绝。” 他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随即翻身下榻:“走了。” “喂,你干嘛去?”一言不合就走人?不就是她放了他一天鸽子嘛。 他扭头看了眼床榻:“脂粉气太重,熏得人头疼”好似真的头很痛似的,他抬手,以指按了按额角的太阳穴。 祁凰指了指他身上已经滑落一半的袍子:“要走可以,先把衣服穿好。” 他随意瞥了眼,却是毫不在意,继续让袍子半挂在腰间,“你,男生女相,身怀异香,该不会真是个女人吧?” 祁凰急了,这厮不是条鱼么?鼻子怎么那么好使,跟狗鼻子一样! “你才是女人呢!”她握着拳头,好似他再敢多说一句,她就会毫不留情将拳头砸在他那只高挺的鼻梁上。 他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放心,就算你真是女人,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 你奶奶的! 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祁凰端起桌上的茶壶,对准某人直接泼了过去。 “唔”他似乎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手扶着门框,难受得弯下腰去。 祁凰吓了一跳,茶壶里的水是温的,按理说不会伤到人才是。 “对c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不能等了,明天我必须出宫一趟。”他嗓音破碎,像是揉了把沙子在里面。 又来了! 昨天只维持了一个时辰,今天略好一些,但还是有种力量,在强行抑制他的能力。 “喂,喂,你别在这”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祁凰半托半扶着他:“我扶你回浴房。” 刚到浴房,还没等下池子,某人再一次,当着她的面,从一名修长男子,变为了一条鱼。 夜深了。 整个皇宫,都被一片阴沉的黑暗所笼罩,透着糜烂的死气。 御书房内。 白天看上去精气十足的昱帝,此刻,正一脸黑沉地坐在御案之后,整个人透出与夜色同样的糜烂之气。 下首跪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龙牙,找到了么?”皇帝问。 被称作龙牙的人垂首恭声道:“回皇上,线索在静心堂和秋水殿附近便断了,属下已经派人加紧搜寻,京城各处也安插了探子,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昱帝半晌不言,突然,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脸色也变得更差了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去找给朕送信的人,就说那鲛人跑了,让他再想个法子,他若觉得之前的报酬不够,朕可以再加。” 龙牙应道:“是,属下遵命。” “李元。”龙牙离开后,皇帝这才转向自己的贴身内侍:“听说今天出了点事,太医院那个苏景骞受伤了?” 李元轻声道:“原来圣上早就得了风声,原本奴才想着,等您心情好些了再回禀。” 昱帝端起桌上的药茶,饮了几口,压下胸肺间的闷气:“朕的心情什么时候好过?赶紧着,有什么说什么,朕没有那么沉不住气。” “无非就是五皇子发了癫症,去晗光殿闹事,苏太医去阻止,被不小心误伤了。” 昱帝听罢后,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误伤?朕怎么听说,是为了救老七而伤?” 李元忽感背后一阵森凉,小心回道:“这也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形,奴才也不甚明了。” 昱帝却是一脸平静,连眼底都没什么特别情绪:“真是令朕失望啊老五,难堪大任,由他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厚脸皮 清晨,祁凰天不亮就醒了。 一睁眼,便对上一张满布鱼鳞的脸孔,脸上两只幽黑的瞳仁,就似两汪深不见底的黑潭,直勾勾盯着她。 饶是她心理素质好,也不免骇了一跳。 “我都说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无奈地看着对方。 “看着你,我才能放心。”沉沉的语调,明明是带着调侃和冷嘲意味的,可听在祁凰耳中,又无端带了些别样的情愫。 “出宫的事情,我记着呢,不会忘。”想要伸手去拿衣物,却发现够不着。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顺手帮她取来外衫。 祁凰接过,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先出去?”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祁凰信口胡诌:“我不习惯。” 这个理由,听在任何人耳中,都觉得像是借口,但他偏偏就信了。 “我出去等你。” “别”他刚起身,就被她拽住袍角:“你别离开这里,去外间待着就行。”她怕他被人发现。 他还没应声,就听“嗤啦”一声,袍子被她扯成了两截。 原本这袍子就松散,这回更是衣不蔽体了。 祁凰慌得连眼睛该放哪放都不知道,明明之前对他的性别好奇的不得了,这会儿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一会儿我给你重新找一身合适的衣裳。” 他拧了拧眉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将扯下的半幅袍衫抓在手中,只说了两个字:“快点。” 看着他走开,祁凰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摸摸滚烫的脸颊,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血爆而亡不可。 真是可恶啊,不过是一条鱼而已,却比那小倌馆最秀美的头牌还要撩人,始终忘不了那双修长劲瘦的雪白双腿,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她真的是完了。 十六年的清心寡欲啊!就这么被一条鱼给毁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祁凰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尺码偏大的雨花锦绸衫,这衣裳是红珊给她做的,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属上乘,唯一的缺点,就是尺码太大了,她穿在身上,就跟套了件戏服一样,所以,她只试穿过一次,随后便压了箱底。 却没有想到,有一日竟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望着穿戴整齐的男子,祁凰不禁啧啧称叹。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皎如临风前。 当然,前提是不看那张脸。 所以,为了不吓到路人,她又找来一顶幕离给他戴上。 嗯,这样就完美了。 因为经常出宫,所以要时不时拿银两贿赂宫人和侍卫,这一次也不例外,将准备好的银子递出去,侍卫轻易便放了行。 其实,在皇宫生存,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关键的一点,要看有没有赖以生存的本事。 有人机敏,懂得审时度势;有人淡泊,懂得明哲保身;也有人心狠,懂得先下手为强;当然,也有如她这般,韬光养晦,故作软弱,私下暗度陈仓,瞒天过海的人。 总之,不论用什么方法,有两点,是必须要做到的。 一是权,二是钱。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对金钱视如粪土的圣人毕竟是少数,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能在皇宫活得如鱼得水。 十里长街,热闹非凡。 昱国因处于四国大陆的最中央,是交通要塞的枢纽之地,所以贸易方面,也相对频繁一些,在京都,经常能看到其他三国的商人在贩卖自己国家的特产,这其中,属汐国人最多。 汐国因临海,所以海产品非常多,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小公子,买个海螺吧,送给心爱的姑娘,一定能讨姑娘家欢心。”一个买贝壳海螺的小贩将她叫住,各式各样的贝壳海螺,一个劲往她面前送。 她笑着回绝:“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啊。” “小公子,你就买一个吧。”那小贩不依不饶,“您看,这个海螺多好看啊。” 再好看她也不买,首先,她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再者,她也没有心爱的姑娘可送。 “不买。”她坚持己见:“我没有心爱的姑娘。” 说这句话不过是想让小贩放弃,谁知他竟接了一句:“没有心爱的姑娘,有心爱的郎君也行啊,公子,您就买一个吧。” 这个小贩好烦人,说了不买,还这么黏人,汐国人的脸皮都这么厚么?她正要发火,一旁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净透的玉色,配着海螺的浅红,赏心又悦目。 “这个海螺我要了。” 小贩抬头,虽看不到客人的脸容,却还是怀着感激的微笑道:“公子真是有眼光。” “这个,作为交换。”他平摊手掌,掌心拖着一枚水蓝的玉佩。 玉佩晶莹剔透,光华内敛。 小贩见状,惊讶地张大嘴巴,迟迟没有去接:“公子,这这要不得” “拿去吧。”不由分说,将玉佩硬塞到小贩手中,接着,揣好海螺,转身便走。 祁凰也愣了好久,直到他走远,才追了上去:“那玉佩一定价值连城吧?买只海螺而已,没必要。” 他脚步不停:“跟人命比起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祁凰有些听不懂:“人命?你说的也太夸张了,这跟人命有何关系?” “那人的幼子生了重病,急需用钱,能帮就帮一把。” “啊?”祁凰又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他:“你怎知他的幼子生了重病?” 他不急不缓道:“他身上有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但看他本人,却是精神健硕,定是家中有人患了重病。” “或许是他母亲,妻子,兄弟什么的,都有可能。” “他身边放着个包袱,里面装着几样孩童玩具,他看向那些玩具时,眼里有喜悦也有忧愁,喜的是回到家,就能见到自己乖巧的孩子,忧的是,孩子的病越来越重,而他今天还未赚到足够看病的钱。” 祁凰大张着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可真是菩萨心肠。” 他深以为然地点头:“所言甚是。” 嘿,这脸皮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沧海有泪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确是菩萨心肠,路上遇见一个卖糖葫芦的,他又买了两支,送给路边的小乞丐。 小乞丐接过糖葫芦,用崇拜痴迷的眼神盯着他,说了句:“谢谢神仙哥哥。” 原本这事挺严肃的,但听到神仙哥哥四个字后,祁凰没忍住笑出了声。 神仙哥哥?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撩起幕离能吓死整条街的人,怎么看也不会是神仙吧。 他倒是蛮喜欢这个称呼的,人家叫他神仙哥哥,他竟毫无负担的接受了,脸皮之厚的程度已经不是她可以想象的了。 到了天顺赌坊,和上次一样,找个小伙计,贿赂一下,不多会儿,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虎皮鱼就出现了。 “怎么又是你?”看到祁凰,对方似乎无比头痛。 祁凰笑了笑,指指身边的人:“放心,我这次没打算问你是男是女,而是有人要见你。” 虎皮鱼随意一瞥,拧起细长的眉毛:“我很忙的,不是谁都能见。” “烦劳掌柜看看这个。”幕离下传来沉润磁缓的声音,宽大的袍袖下,男子探出掌心,其上躺着一枚小小的碧蓝色玉牌。 虎皮鱼一看那玉牌,脸色顿时就变了,随之而变的,还有态度:“您您里边请。” 祁凰好奇,伸出脑袋去看那玉牌,谁料某人速度奇快,在她探出脑袋的刹那,就收回了手,祁凰自然是什么也没瞧见。 眼看着两人朝赌坊的后堂而去,她也想跟上去,却被虎皮鱼拦住:“这位公子,请留步。” “为什么”三个字卡在喉口,她看向前方拐角处一闪而逝的青色衣角,讪讪一笑:“行行行,我不进去,就在这等着。” 不是虎皮鱼不愿意让自己进去,而是那个人。 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找没趣。 虎皮鱼确定她不会跟上来后,才转过身,继续朝后堂的方向走。 到了后堂最深处的一间厢房,一身青衣的男子,早已在里等候。 虎皮鱼阖上房门,随后快步上前,在男子面前跪下:“殿下,小人终于见着您了。” 男子不语,半晌后,缓缓取下头上幕离。 虎皮鱼抬首,看到他的脸容后大吃一惊:“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事。”他将幕离放在手边的桌案上,问:“时谨可有来找过你?” “没有,只派人送过一封信,询问殿下的下落。” 一声轻笑,暗沉的眼底,是无人窥见的万里冰封:“时谨是本宫所见最聪明之人,亦是最无耻之人。” 虎皮鱼忽然觉得有点冷,试探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时谨大人他”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皆与你无关。” 殿下总是这么冷心冷面,虎皮鱼也习惯了,“殿下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人么?” “我受了伤,暂时无法恢复功力,加之沿途各处都是追踪我的人,我需要借助你的势力,离开这里。” 虎皮鱼站起身,走到桌边,斟了两杯茶:“殿下的秘密,可有人知晓?” 他再次沉默,室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肃,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他知道。” “谁?” 他不说话,只将视线,投向祁凰所在的位置。 虎皮鱼恍然大悟:“您说的,可是在大堂等候的那位公子?” 他颔首:“正是。” 虎皮鱼愕然,随后眼神一冷,走到窗边,用极低极缓的声音道:“他是昱国人,必须斩草除根。” “不可。”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殿下?”虎皮鱼不解。 “他我暂时还需要他,况且,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您是说,他只知道您的真身,并不知道您汐国皇太子的身份?”虎皮鱼问。 当然。 若非如此,那个少年,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可又不禁会想,如果他知道自己便是那失踪许久的汐国皇太子容凤,会是什么反应? “殿下暂且先在这里住下,待我将一切准备妥当,再护送殿下离开。”虎皮鱼建议道。 容凤拒绝:“时谨一定会派人监视这里,为了保险起见,我不能留下。” “那殿下的意思?” “你帮我打探消息,创造离开的时机。” “没问题,但殿下毕竟是金贵之体,不能一直在外漂泊,还是让小人” “说了不用。”他态度坚决:“我有容身之地。” “容身之地?这不妥当,外面的客栈都”一个眼风瞥来,虎皮鱼立刻乖乖闭嘴。 “别管那么多,总之,一切按我说的去做即可。”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似乎不太合口味,又放了回去。 虎皮鱼见状,端起茶壶,准备去重新沏一壶,却被容凤叫住:“回来。” “殿下,这茶是粗茶,味道涩口,我去换一壶碧螺春来。” “不用了。”他摆手:“还有件重要之事,我需要你帮忙。” “殿下请讲。”虎皮鱼晃晃手里的茶壶,既然殿下不喝,那就自己喝,于是,干脆对着茶壶口,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 “我中了一种毒,这种毒似乎能抑制我大部分的能力,就连今日来见你,都很勉强,怕是随时会变回真身。” 虎皮鱼连忙放下茶壶,对着容凤伸手:“殿下不介意让我把一下脉吧?” 他很犹豫,自打他出生起,就不喜被他人触碰,否则便会浑身不适,难受异常。 踟蹰了许久,他才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帕,这还是祁凰上次给他用来擦嘴唇的,“用这个。” 虎皮鱼颤了颤嘴角,多年不见殿下,他这洁癖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重啊。 “是沧海有泪。”很快,虎皮鱼便得出了结论。 “沧海有泪?”他从未听说过。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鲛人的药物,很少有人知道,一旦鲛人中了此药,便会失去各项能力,并陷入虚弱状态,任人宰割。” “竟这般厉害?”他愁道:“难道没有解除之法?” “简单!”虎皮鱼一拍大腿:“找个人类处子献身于您,药效自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以血疗毒 “不行。”还是那两个字,这次虽然没有脱口而出,但拒绝的态度,同样坚定。 “为什么不行?”虎皮鱼很纳闷:“这个办法最好了,只要得到处子之血的献祭,沧海有泪的药效,立刻就能消除。” “不行就是不行。”莫名有些烦躁。 “殿下,小人知道您不喜欢,可这不也没办法嘛,您就忍忍,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凤转首,以异样的眼神盯着虎皮鱼:“你好像很有经验。” 虎皮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个我我也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不管怎么样,左右对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他转过头去,还是那句话,“不行,这种事情我做不来也不会做。” “殿下”虎皮鱼还欲再劝。 “闭嘴!”他好像有些恼了:“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有有是有,可是”虎皮鱼支吾了半天,才泄气道:“好吧,殿下既然不愿,那就只能用另一个法子了,不过这个法子不但麻烦,而且效果不好。” “无妨,你说吧。” “殿下需每隔七日,吸取一次人类少女的鲜血,当然,对方必须是处子,否则不会有效。一共吸满七七四十九天,药效自除。” 这个法子,的确比上一个要麻烦得多,但对于容凤来说,却是最好的办法。 “就这么简单?” 简单?虎皮鱼可不这么认为:“殿下要记住,这七七四十九天当中,一次都不能断,而且必须是同一个人的鲜血,最重要的是,这个献血的人,必须一直维持处子之身,一旦她破了处,一切努力都会功亏于溃,甚至” “甚至什么?” “一旦您饮用了已污染的鲜血,恐怕这毒就再也解不了了。” 不管从危险程度还是复杂程度上看,前一种法子显然是最好的,不但安全而且快捷,但他仍是决定选择后者:“我明白了,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注意的倒是没有了,不过殿下若能找到体质极阴的献血者,那就更好了,对殿下恢复伤势,有很大的帮助。”虎皮鱼转身,从书架后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容凤:“这是小人所保存的最后一颗海月,能帮助殿下暂且压制药性。” 容凤接过,打开盒盖瞥了眼。 淡蓝色的珠子,光华内敛,明媚生辉,中央一点艳红,宛如血泪。 鲛珠。 鲛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 珠若灭,人必死。 “走了。”揣好锦盒,正要转身推门,忽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盯着虎皮鱼道:“还有个问题。” 虎皮鱼微笑道,“殿下但说无妨。” “你到底是男是女?” 虎皮鱼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如风化的雕塑一般。 “我是男是女,对殿下重要么?”虎皮鱼僵着脸问。 “不重要。”容凤实事求是:“就是好奇而已。”说罢,拿起幕离推门而出。 回到大堂,却不见祁凰的踪影,正奇怪时,听到左前方传来一个熟悉中带着兴奋的声音:“红九点,黑八点,是大,嘿嘿,我赢了!” 人群随即响起一阵唏嘘。 “怎么又赢了。” “他不会出老千吧?” “干他老子!今天又输光了!” “不行不行,我不服,再来一把。”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那个正撸着袖子叉腰翘腿的家伙从赌桌上拉下来:“你在干什么?” 正值兴头上的祁凰扭头一看,“哦,是你啊,来来来,陪我再玩两把,我跟你说,我今天手气特别好,已经连赢七把了” 他用力一拽:“不办正事了是不?” “办啊,这赚钱也是正事嘛。” 他气得不行,这家伙平日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竟是个斯文败类,“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必须立刻回去。” 祁凰有些不爽,难得放纵一回,还被一条鱼给搅黄了,真是扫兴。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赌桌,悻悻道:“好吧好吧,不玩了就是。” 回宫的路上,身边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浑身都像是浸在了寒冷的冰水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凤凤,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睨她一眼,生气倒不至于,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坚决反对虎皮鱼的建议。 这种事情,就算不提醒,他也该想得到。 遭到一次背叛不够,还想来第二次么?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真要做个菩萨心肠的佛陀不成? “你在想什么?”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上下打量几眼,祁凰突然紧张起来:“你你该不会又要变了吧?”惊恐无比地朝四周环顾一圈:“千万别啊,你要是在这里变,咱俩都得完蛋。” 他还是不吭声,好像又变回了不会说话的哑巴。 祁凰沉沉叹气,跟一条鱼交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她琢磨着,他定然是生气了,但为什么生气,却是猜不通透。 走了一阵,路过宝庆斋,鼻端嗅到香甜的糕点味道,连忙扯了一下身边的人:“我去给你买些点心,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他没说话,她也闹不懂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过既然没反对,那就应该是答应了。 宝庆斋前的队伍,永远都长的看不到头,但她怎么会那么傻,老老实实去排队呢? 刚才玩牌九赢了不少钱,正好可以用来贿赂。 “客官,您慢走。”小伙计将糕点包好,递到她手里,临走时还不忘打个招呼,态度好的不得了。 能不好吗? 两锭碎银做了打赏,小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差跪送了。 “凤凤,点心还热乎着呢,你要不要先”走到之前两人停驻的地方,却不见容凤的人影,只有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是菩萨,也是修罗 太阳已经落山,繁华明媚的街市,渐渐被沉郁的晦暗所笼罩,不复白日的清明,整个世界,似乎也陷入了一片冷幽的混沌中。 祁凰沿着街道,一路往回找,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到底去哪里了? 她不是让他在原地等候自己么?是独自离开了,还是遭到仇家的追杀,无奈逃离? 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让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会死么? 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突然感到害怕,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所浸湿,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夏婕妤薨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沉闷幽冷的夜晚。 伴随着地面血迹的变多,空气中的腥潮之气越来越浓。 迟疑了一下,祁凰闪身朝右手边的小巷中掠去。 那里的血腥气最浓! 巷子很深,即便天色并未完全暗下来,但这里几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眼看就要走至尽头,死寂的空气中,突然爆发出一个悲惨的哀鸣声,惊得雅雀四处乱飞,悬挂于天际一角的月亮,也似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红。 “凤凤!”来不及思索,祁凰加快速度,朝着巷子的尽头冲去。 刺鼻的血腥气,冲鼻而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满地死尸,血流成河。 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血河的中央,微风吹起幕离上的纱帘,半抹精致的下巴若隐若现,嫣红唇角,似有清浅笑意。 清冷如霜的月色下,那人当真就如瑶池仙子般,美得惊心动魄。 衬着满地浓郁的艳红,竟有种别样的妖异。 “别别过来”身着黑衣的杀手,惊恐地向后退着,暴露在外的眼睛,在看向对面那风雅如神祗般的人时,却犹如看到了自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满满皆是恐惧。 脚步轻移,不似走在血河之中,而是铺满沁香的花海,男子手臂轻抬,如慢动作般,一点一点,掐住杀手的脖子,所有的动作由他做来,都那么的赏心悦目,即便,他正在杀人。 “凤凤,先别杀他!”祁凰喊出声。 倒不是她多么慈悲心肠,虽然那杀手的样子的确很可怜,但留个活口打探消息总是好的。 可男子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手掌缓缓收紧,杀手的喉中,开始发出类似兽鸣的呻吟,月色下,一双写满惊恐的眼睛暴突而出。 “咔嚓。” 这是人类脊骨断裂的声音,沉闷中带着清脆,犹如一段自地狱奏响的华章。 杀手徒劳的张着嘴巴,伸着舌头,形貌如鬼,可怕至极。 又是“咔嚓”一声,这次,杀手彻底没了声息,有浓郁的鲜血狂涌而出,与地面上的血河汇于一处。 鲜血喷涌中,他的手上却干干净净,不染半点污秽。 松手,杀手的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周遭,再次恢复无声的死寂。 月色下,那人仍是一身青衣,蹁跹出尘,宛如误落尘世的仙人,与那满地尸骸,灼目血河格格不入。 她几乎无法将此时的他,将之前好心助人的他联系起来,但她又明白,不管是之前的他,还是此刻的他,他始终是他。 是菩萨,也是修罗。 处理完了这些杀手,他这才轻挽袖口,转过来脸来,“吓到你了?” 淡然一句反问,一切好像再平常不过,祁凰的目光,在地上快速掠过,然后,定格在他的身上:“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我差点以为” “没有差点。”他打断,语声冷然如碎玉冰珠:“我不是那种轻易会死的人。”顿了顿,朝她迈了两步,“你可是怕了?” “怕什么?” “也许,待我伤好之后,我会毫不犹豫将你杀了。” 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不过她对自己同样有信心:“我也不是那种轻易会死的人,而且,”她眨眨眼,也朝他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他来了兴致,“你如何知晓?” “因为,你最讨厌背叛。”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却饱含力量。 他没什么反应,幕离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蓦地,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探向她的脖颈。 她打了个冷颤,眼底却未有害怕惊惶的神情,即使,不久之前他才用这只手杀过人。 指尖下的触感细腻滑嫩,隐约可感觉到肌肤下脉搏的跳动,他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怕?” “不怕。” “真的不怕吗?”这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还是那两个字:“不怕。” 他忽然笑了:“为什么呢”不指望得到回答,因为他也没兴趣知晓她的答案,只是笑着说:“你的脖子可真细,不像是男人应有的样子,我轻轻一捏,便会碎了。” 不管他会不会真的捏碎,这种形容听着总是很诡异,“回去么?”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当然。” “等等。”她叫住他,掏出一块帕子,朝他领口的位置探去。 “怎么?” “沾上血了。”她在他领口处蹭了两下,然后展开帕子,递到他眼前。 他看了眼,雪白的帕子上,的确有红褐色的污迹:“失手了。”以前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走吧。”虽然可以忽视那一地尸体,但这刺鼻的血腥味,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默然跟上,直至回到宫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们回来的还真是巧。”看着刚沉入浴池下,两条大长腿就被鱼尾所取代的某人,她不禁庆幸道。 他半垂眼帘,样子有些凝肃,好似被某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所困扰。 她主动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他缓缓掀动眼皮,这小子倒是挺聪明的,虽然此时自己口不能言,与他交流倒也不算艰难。 想了想,将从虎皮鱼那里得来的解毒之法,简明扼要叙述了一遍。 “处子之血?”祁凰呆住,这什么鬼药方:“你让我到哪去给你找正值韶龄,且是处子,还能每隔七日就给你献一次血的少女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他会一直等 他看着一脸抓狂的她,问:很难么? “难倒不难,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处子,只不过,你每隔七天就要吸食一次鲜血,难免惹人怀疑,更重要的是,我也不能保证这个处子,能不能一直保持处子之身,你知道的,我是个男人嘛,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宫里每天都会发生宫女与侍卫通奸的腌渍事,万一给你提供鲜血的丫头和哪个侍卫对上眼了,那不就糟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事一旦被怀疑,自己和他的处境,都会变得十分艰难,。 至于宫女和侍卫通奸之事,他不是昱国人,不了解昱国宫廷是否真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过祁凰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要有一次出错,他怕是要一辈子保持现在这幅模样了。 看他沉默下去,神态间似有沮丧,祁凰连忙安慰,“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在内务府有人,他们能帮我这个忙。” 他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那个虎皮鱼有没有说,除了这种法子,还有其他更方便一些的?”祁凰只是随口问问。 容凤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很是古怪。 没有。 他回答道。 “真的没有吗?”祁凰不死心:“要不,明天我找机会出宫,再找他问问。” 他抓住她:有什么好问的,另一个法子比这个还麻烦。 “真的有其他法子?”这家伙,原来在骗她,“到底什么法子,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他甩开她的手,在地上写道:杀人的法子,你要听么? 杀人?她忖了忖,认真道:“杀人的确不好,可若是此法简单快捷,也不妨尝试一下。” 他扭头看她:你小小年纪,心肠怎的如此歹毒? “我歹毒?”祁凰简直不可思议:“我好心帮你,你还说我歹毒?我从出生到现在,亲手杀的人,也不过高良志一人,在你手下死去的冤魂,怕是有成千上万了吧?” 他眸色深深:你这般看我? 她自知失言,可又不想收回之前的话,他明明就是杀人如麻,事实而已,何必狡辩?“反正你杀的人比我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冷笑:你说的倒也不错,我这双手,已经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男子十指洁净,骨节修长,是一双极好看的手,似玉雕一样毫无瑕疵。 这样的一双手,若是沾上艳丽鲜血,红白相间,定然惊艳十足。 祁凰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竟然迫切想要看到他手染鲜血的场景,连忙将思绪打住。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指责你,我只是” 手掌突然再次被抓住,他在她掌心写:“你母妃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问过她,连她自己都不曾。 “她是巫女。” 巫女? 他的确听说过,在四国大陆上,有一种被称为巫术的邪门歪道,被很多教派所厌恶,而修炼这种邪异功法的,皆为女性,人们给她们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称——巫女。 不是谣传么?他问。 “不是,我母亲的确是巫女,不过是做了宫妃后,就成了一个普通女人。” 他继续写:听说巫女都不会生育。 祁凰讶然,“有这种说法吗?” 他答:有。 “是讹传吧?我母妃若是不会生育,那我是哪来的?”祁凰觉得这种传言简直荒谬。 他想了想,写道:也许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母妃的死,整个昱国人尽皆知,作为巫女,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而昱帝没有杀她,已是仁至义尽。 他回道:你可以心怀仇恨,但不要迷失自己。 “怎么说?” 他一笔一划写着:你怨恨每一个害死你母妃的人,但你同样怨恨着自己。这样不好,复仇归复仇,索命归索命,若是连自己也算进去,你永远都不会快活。 祁凰猛地一震,望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无语。 “我没有怨恨自己。”她不过是生气,生气自己不够强大,没有保护母妃的能力,也没有替她复仇的能力。 回到寝殿,玉符远远看见她,喜滋滋地跑过来,凑到她耳边道:“主子,有件好事您要不要听?” 她一把将他推开:“没心情。” “别啊。”玉符又凑上来:“这事您听了之后,保管您心情大好,喜笑颜开。” 祁凰剐他一眼:“又是哪个小宫女和哪个小侍卫通奸之事?” 玉符一挺胸膛:“比这可有意思多了。” 虽然依旧不是很感兴趣,但看玉符这般得意模样,想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就招招手:“行,过来说吧。” 玉符像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跑过去,嘿嘿一笑,“奴才刚得到消息,说皇上下令,将五皇子给监禁起来了,还不允许太医去看诊,说是要让他自生自灭,淑妃娘娘在泰安殿前跪了整整一天,滴水未沾,连膝盖都跪肿了,可皇上仍是没有松口,淑妃娘娘伤心过度,昏了过去,这会儿太医们正在诊治呢。” 自生自灭? 虽然知道这事一旦被皇帝知晓,必然龙颜大怒,却万万没料到,那人竟会如此绝情,直接断了五皇子的生路。 意外吗? 不,一点也不,那人有多冷酷无情,她并非没有体会过。 淑妃平日恃宠而骄,皇帝不予计较,那是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一旦突破了他的底线,便再无情分可言。 夏婕妤的昨日,就是淑妃的今日,淑妃的今日,又会是谁的明日呢? “殿下,还有件事。”玉符道。 “啥事?” “奴才今天照您吩咐,去看望苏太医了,但他说,他想让您亲自前往,他还让奴才把他的意思转达给您,不管您什么时候去,他都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殿下可喜欢微臣 苏景骞还是那个苏景骞,温雅谦逊,彬彬有礼,可祁凰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让她亲自去看他? 这是苏景骞会提出的要求么? 玉符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相信他不会说谎,可若是让她相信,这番话真是苏景骞所言,又未免有些难以置信。 一番斟酌后,她决定,带上今天从宝庆斋买的点心,去慰问一下那个因自己而伤的家伙。 祁凰推门而入的时候,苏景骞正在睡觉。 看他的脸色,伤势似乎恢复的不错。 也难怪,几根人参几朵雪莲下肚,能恢复的不好吗? 看他睡得香,祁凰小心翼翼将点心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一直紧阖双目的人,突然睁开眼:“殿下,您来了。” “呃”你醒的也太及时了吧,祁凰无奈,只好坐回去:“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苏景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出宫了? 正疑惑时,苏景骞主动解释:“您一身风尘,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是以微臣猜测,您刚从宫外归来。” 虽然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但她并未反驳:“你今天气色不错。” “一切都是托殿下的福。” 祁凰摆手:“我哪有什么福啊,满身衰气,你瞧,和我在一起,你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殿下万万不可妄自菲薄!”苏景骞急道。 “苏太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是她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 大概是碰到了伤口,他清雅的脸庞略微抽搐了一下:“因为微臣想对殿下好。” 这是什么回答? “旁人皆鄙视我,憎恶我,为何偏偏只有你与众不同?”她紧盯他的眼睛,昏黄的光线下,他的双眸就似麋鹿一般,带着湿润的温柔,“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你医术高明,深受父皇器重,总有一日,你会出人头地,会名利双收,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真的不值得。” 他猛然抬眼,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在殿下心里,微臣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她怔了怔。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为何他眼中的神情,是那样的悲伤。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出口伤人,她都有些讨厌自己了。 “对不起,我不该” “殿下不用向微臣道歉,不论殿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微臣都不会心生怨恨,微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微臣待殿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绝无半分虚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追问的? “谢谢你,苏太医。” “殿下不用这般客套,私下里,唤我名字即可。” 祁凰忽然觉得有些热,怎么回事? 她扯了扯唇角,带着尴尬道:“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他清澈干净的眸色,让她顿时心虚起来c “苏大人一向恪守礼法,直呼其名,未免太过轻浮。” 苏景骞忽然笑了,他很少笑,可一旦展露笑意,便如那春风过境,万物复苏,心,都跟着沉醉了。 “殿下一向都恣意随性,今日怎么如此严肃了?一再拒绝,是看不起微臣么?” “当然不是了。”她立刻否认。 “既如此,还请殿下不要拒绝。”他微笑如常,静静道:“以后,还请殿下唤我景骞。” “这个”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祁凰陷入为难。 苏景骞也不催促,只静静看着她,眸色深处的温柔,与烛光糅合在一起,那种淡然宁静,和祁凰的焦灼无措形成鲜明对比。 “好吧。”最终,她应承下来。 既然苏景骞坦坦荡荡,自己又何必扭扭捏捏? “多谢殿下。”苏景骞微微挪动身子,似乎想要下榻行礼。 祁凰连忙扶住:“你伤还没好,就别起来了。” 苏景骞顺势握住她的手臂:“殿下可是在埋怨微臣?” “我为何要埋怨你?” “是微臣连累了殿下”他眸色微沉,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这一自责,祁凰也跟着自责起来:“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埋怨你呢。”虽然的确有点。 “真的么?”他问。 “真的。”她颔首,一双明亮的双目,闪烁着诚恳的目光。 男子澹然一笑,慢慢松开她,也诚挚道:“那就好,微臣多日来提起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对了,这是我从宝庆斋买的糕点,你尝尝。”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她拿起桌上的点心,递到苏景骞手边。 他看了眼,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问:“这是殿下特意为微臣买的?” 祁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答道:“是啊。”撒谎不好,尤其是对苏景骞撒谎,但若是否认,岂非太过伤人?就当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他这才伸手接过,打开纸包,“殿下怎知微臣喜欢桂花栗粉糕?” “呃我猜的。”其实,是凤凤不喜欢。 他倒没有深究,直接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却不小心呛到了,剧烈咳嗽之下,扯到了伤口,脸色瞬间煞白。 这可把祁凰吓坏了,连忙倒了杯水,一边喂给他,一边轻抚他的脊背。 待咳嗽终于平缓下来,他这才抬起头,仰首望着她:“殿下,微臣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祁凰将水杯放回原处,接着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问吧。” “您真的如传言中所说,不近女色,只对男子感兴趣?” “咳咳”这回轮到祁凰被呛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景骞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她略一思索,走回到榻边:“是,我的确只喜欢男人。”已经骗了他一次,不能再骗他第二次。 男子纤薄的唇轻轻抿了抿,然后,轻声问道:“那么,殿下可喜欢微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祁凰发誓,今后她能离苏景骞多远,就离他多远。 这家伙实在太可怕了,让自己唤他景骞不说,还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实际上,他才是正经八百的断袖吧! 早知道就不去看他了,现在怎么办?摊上大事了啊! 要不要向他表露真实身份,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姑娘,对做断袖没有任何兴趣? 不行不行,这样做太冒险,可总不能一直这么让他误会下去吧。 好烦恼啊! “啊啊啊啊啊啊!”仰天一声高喝,讲心里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 突如其来的呐喊,把正在树下陪她晒太阳的玉符给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咋了?” 伸手摘下一朵红梅,放在掌心观摩:“玉符,你觉得苏太医这个人怎么样?” 玉符想也不想道:“是个好人!” 祁凰闻言,从鼻中哼了一声。 是啊,他的确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品性高洁,于自己这种满身罪恶之人,只能远观,不可亵渎。 可他为何偏偏是个断袖呢? 果然,人无完人啊。 “那你觉得,在我们昱国,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咦?”玉符好奇,仰头朝她看去:“主子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苏太医的终身大事了?” 她举高手里的梅花,细细凝望艳红花瓣中央的娇嫩花蕊:“为了报恩。” 这完全是她瞎扯的,但玉符想了想,觉得挺合情合理的,苏太医的确是为了救自家主子而伤,主子帮忙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没毛病。 “奴才觉得吧,像苏太医这样的好人,一定要配个心地善良的贤惠姑娘。” 唔,说的在理。 哪家的姑娘心地善良又贤惠呢? “你觉得秋侍郎家的二小姐如何?” 玉符认真琢磨起来:“秋二小姐善良是善良,论贤惠,可比不上周太傅家的大小姐。” 周大小姐的确贤惠,不但贤惠,而且多才多艺,是昱国公认的才女。 如果能将周大小姐与苏景骞撮合在一起,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嗯,就这么办,哪日有机会碰见周大小姐,不妨找她试探试探,像苏景骞这般优秀的男子,若是真做了断袖,后继无人,那就太可惜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不是七殿下嘛,真是巧啊。” 祁凰扭头看去,“薛驸马?” 来人正是三公主的夫婿薛宁,听说他最近刚升迁为吏部郎中,几个皇子争相拉拢他,人气极旺。 “七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御花园闲逛?”薛宁平日向来冷淡,今日不知怎的,竟这般热情。 祁凰无奈,只能从树上跃下:“其实我每天都会来,近日不过是碰巧被驸马遇见了而已。” “呵呵,原来是这样。”薛宁温和地笑着,目光快速在祁凰身上打量一番后,道:“下午我约了几个友人去打马球,七殿下也一同来吧。” 正在抖落身上残花的祁凰闻言,蓦地一愣。 今天距离苏景骞提醒自己推拒薛驸马之约,正好过去三日。 这也太离谱了吧! 苏景骞到底是怎么知道,薛宁会在今时今日对自己发出邀约的? 原本这事她压根没放在心上,也不认为薛宁会对自己发出任何邀请,但此时此刻,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了。 这让祁凰震愕的同时,也难免心生疑惑。 难不成,苏景骞真是个算卦的半仙? “殿下?”见她发呆,薛宁出声唤道。 “哦,真是对不住。”回过神来的祁凰婉拒道:“我下午有点事,可能去不了,只能辜负驸马的一番好意了。” 薛宁不信,一个失宠的皇子,能有什么重要之事?于是继续煽动:“不管什么事,都不如这件事重要,不瞒殿下,今日一同前去的,不仅仅有我几个友人,还有诸位世家小姐,千载难逢的机会,殿下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谁去她都没兴趣,别说苏景骞提醒过她,就算没有提醒,她也是不会应允的。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她故作可惜:“不是我不愿意给驸马这个面子,是我真的去不了。”她跨前一步,偷偷摸摸对薛宁道:“上次苏太医被伤之事,父皇虽然没有明里下旨罚我禁闭,但还是派人来警告过,你说这节骨眼上,我哪敢离开皇宫啊。” 把昱帝搬出来做挡箭牌,薛宁果然放弃了:“唉,父皇也真是的,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过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就是啊。”祁凰哭丧着脸。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有机会,我再邀你。” “那我就提前谢谢驸马爷了。”祁凰拱手相送。 薛宁走远后,玉符忍不住问:“主子,为什么您要推掉薛驸马的邀约啊?这是多好的机会,说不准,哪家的小姐就看上您了。” 祁凰嗤道:“不稀罕。” “主子,您这样可不行,宫里那些传言越说越难听,连您有什么隐疾这种谣言都有,您应该证明给他们看!”玉符愤愤不平。 祁凰倒是挺高兴:“是吗?这些人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不过嘛,我真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准。”要不然,怎么会对一条鱼浮想联翩? “主子,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玉符以为她在自暴自弃,“其实,爱慕您的小宫女多着呢,您要是愿意,她们都愿意献身!” 噗! 听了这话,祁凰差点栽个狗啃泥,“你这小混球,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一个爆栗敲在玉符脑顶。 “奴才说的都是实话。”玉符委屈道。 “来来来。”祁凰招手,等玉符靠近后,悄声道:“实话是不?那你去给我找几个干净的处子来。” 玉符一脸震惊地盯着她:“主子,您该不会是” “别乱想。”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事要偷偷进行,不能让人发现。” “是,奴才明白!” “去吧去吧。” 打发走玉符,祁凰回到寝殿。 男子束发的发箍有些紧,半天下来,头皮痛的厉害,便将发箍取下,散开头发。 以指腹略做按摩后,正准备重新将长发束起,一抬头,看到镜中一张明媚娇妍的脸孔,不由得一怔—— 她要找的人,不正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送她礼物 “凤凤,你要的献血之人,我已经找到了。”将手中盛满鲜血的琉璃瓶递过去:“保管可靠,你就放心吧。” 伸手接过瓶子,半透明的瓶中,鲜血的色泽,如冬日开到荼蘼的红梅,灼灼耀目。 握在掌心,鲜血还透着一股温热。 他问:能让我见见这个姑娘么? “不行。”祁凰拒绝:“我骗她是为了给我治病,她才愿意的,要是见了你,她一害怕,反悔了怎么办?” 他哼笑,这种变相夸自己的事,也就只有他能做的出来了。 拔开瓶塞,将瓶中鲜血一饮而尽。 也许是鲜血开始发挥效力,他竟感觉长时间压在胸口的一股浊气,逐渐散了。 闭上眼,以灵识探查丹田的真力,虽然还是堵得慌,但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这小子倒是挺牢靠的,竟真的为他找来了至阴体质的处子,鲜血一下腹,力量就恢复了不少。 池中水花翻腾,有冰蓝色的血线,在他身上闪现,片刻后,展露在水面上的蓝色尾鳍,渐渐消失不见。 “哗啦”一声,修长人影,从池中站起。 “诶诶诶,你先把衣服穿上!”将堆放在池边的衣袍丢给他,祁凰仰头看天花板。 “你好像很紧张。”低低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湿润的水汽。 “我紧张吗?”眼神始终不敢从房顶上挪下来。 “为什么不敢看我。”身边是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有他略带调笑的声音:“你可是在害羞?”他的笑声十分好听,但也十分欠扁:“只有姑娘家,才会害羞。” 她气鼓鼓转头,已经做好眼睛长针眼的准备了,却发现他已穿好了衣裳。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好笑道:“失望么?” “是啊!”她索性承认:“你不知道吗?我有断袖之癖,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搞不好,我干脆把你留下当男宠。” 害怕了吧? 等着他露出惊慌厌恶的表情,谁知并没有,还是那副调笑的口吻:“真的么?那敢情好,能白吃白喝白住,谁不愿意?” 这是怎么了?昨天是苏景骞,今天又是这家伙,正常情况下,他们都该对自己敬而远之才是。 要不,把这俩人撮合一下? “你的手怎么了?”他突然问。 “啊?”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心头一咯噔,连忙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早晨练剑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抓住她的手,将绷带拆开。 祁凰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为了避免徒生事端,也为了保险起见,她直接将自己作为了献血之人。 因为不论从哪一方面,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既不用担心被人怀疑,也不用时刻监督献血之人会不会与侍卫私通。 “长时间没有练剑,生疏了不少。”这一刀,她划得很有技巧,一般人是看不出问题的。 他拧眉,柔软冰凉的指尖,轻轻在她手腕的伤口处抚过,一股暖流渗了进去,被划破的位置竟奇迹般的不疼了。 “这也是你的本领之一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他放开她的手,淡淡两个字:“不教。” 她噗地一声:“你紧张啥啊?我又没打算让你教我。”说着,突然伸手指向他胸口位置:“这是什么?好漂亮。” 祁凰所指,正是他悬挂于胸前的鲛珠。 他将珠子摘下,置于掌心,“这是鲛珠。”顿了顿,补充道:“是鲛族的至宝。” “哦。”她看着那颗珠子,小心翼翼问道:“能让我看看吗?” 他没有迟疑,将珠子直接交给了她。 不是出自于信任,而是确定,对方不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样。 祁凰接过,珠子落于掌心的刹那,便能清楚感受到一股沁凉水汽在蔓延,不但不会令人觉得寒冷,反而舒爽无比,连困扰了她多日的头疼,似乎都有所缓解。 的确是个好东西,足以让贪婪的人类为此付出一切。 她突然想到什么,脱口道:“他们抓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不语,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情忽而变得有些复杂,她将鲛珠重新递还给他:“鲛人离了鲛珠会怎样?” 他淡淡说了四个字:“魂飞魄散。” 搁在膝上的手,不自禁颤了一下:“就是死的意思么?” “差不多吧。” “那这个”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蓝色珠子。 “死去鲛人留下的。”一句话,证明了她的猜测。 “真是可怜。”之前还觉得那珠子华美绝伦,此刻,却再无丝毫欣赏赞叹之情。 他轻笑一声,语气淡然无波:“人固有一死,鲛族也不例外,有何可怜?” 她摇头:“死并不可怜,可怜的是,连死后都要被人利用,不得安宁。” 他有些诧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论。 “你昨晚没睡好么?” 冷不丁的一句,让祁凰愣了好半天。 “你眼睛下面都是青的。”从她刚进来时,他就发觉了。 祁凰摸了摸自己的眼睑,她倒是没注意,就是早晨刚起来时,觉得头疼无比。 “这个拿去。”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只浅红色的海螺,他拉过她的手,将海螺放置在她掌心。 这是前几日出宫买下的那只? “我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虽然海螺很漂亮,瓷白中透着浅红,如晕开的胭脂一样娇嫩可人,但她并无收藏观赏玩物的爱好。 他斜睨她一眼,口吻生硬道:“不是给你玩的。” “那你送我这个干嘛?”总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你睡眠不好,这只海螺里的歌声能助你入眠。” 歌声?海螺里面还会有歌声? 她将信将疑,拿起海螺,贴近耳朵。 原本没抱希望,谁知,竟真的有空灵轻缓的歌声,自海螺中流泻而出。 浮躁的心,也随着清灵的歌声,而慢慢平静下来,不再颠簸,不再流浪,不再彷徨。 “凤凤,你真好。”得意忘形的某人,直接搂过一旁的容凤,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该死! 这小子越来越过分了,待他伤好,一定要要 罢了,就当他热血真性,无心之过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扫把星 有了那海螺,果真每夜都睡得极香,白日不再困顿疲乏。 “势断劲不断,劲断意相连,身如驽弓,拳如箭” 比划着书本上的内功心法,却始终不得要领,祁凰有些挫败。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每当她在武学上有任何困扰,只要告诉师父,都能迎刃而解。 想到师父说的那些话,不禁沉沉一叹。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她的心里,师父不仅仅是师父,也是亲人,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主子,内务府新指派了两个宫女过来。”正苦恼间,玉符带着两名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 祁凰随意偏头一看,眼底的光芒闪了闪,“真是奇了,内务府好像突然想起宫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摆摆手:“你去安排吧。” 玉符垂首应是,转身对两名宫女道:“你们跟我来。” 其中一名宫女上前一步,对着正在擦拭长剑的祁凰道:“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七殿下说。” 祁凰擦剑的手一顿,冷冷道:“没规矩,什么我啊我的,称奴婢。” 宫女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口吻生硬道:“奴婢有些话,想和殿下说。” 祁凰还剑入鞘,站起身,目光泠然在那宫女脸上掠过,“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闻言,另一名宫女屈膝道:“奴婢名叫宝蝉,今年十六,来自青州洛川。” 点点头,祁凰将视线定格在宝蝉身边的宫女脸上:“你呢?” “我奴婢名叫水青,今年十八,来自蜀州江源。” 转向玉符:“你先带宝蝉下去吧。” “是。” 等玉符和宝蝉退下后,名为水青的宫女,这才冲到祁凰身边,压低声音呵斥:“你什么意思?故意给我难堪?” 祁凰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本,理好衣衫,这才转首看向对方:“师姐,你要明白,你此刻所在之地是皇宫,是天底下眼线最多的地方,搞不好,现在就有人在殿外监视,我总要做做样子,以免被人怀疑。” 水曼青不想听这些,她只需要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即可:“那个叫宝蝉的,你把跟她分开安排,我才不要与她住在同一间房里。” “这可不行。” 水曼青不悦道:“有何不行?你这晗光殿看上去也不小,腾出一间房子给我能怎样?” “我这里的空房间的确不少,但我不能给师姐你特殊待遇。”祁凰寸步不让。 “你”水曼青气极:“你还当我是师姐么?” 这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拿师姐的身份压她,要不是碍着师父的面子,她才懒得理会。 “师姐,宫里的所有宫人,都是有规制的,只有皇帝身边的大宫女和大太监,才有独住的待遇,我若真的给你单独安排住所,那便是公然违反宫规,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水曼青虽心怀不甘,也只能妥协:“真是麻烦,行了行了,我也不为难你,等事情办妥,我立马就走。” 事情办妥?祁凰奇道:“办妥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这是师父的命令,只交代我尽力协助你,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那师父人呢?” “走了。” 走了?这么快?“那师父可有说,接下来她要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师父一向行踪成谜,你又不是不清楚。” 想想也是,师父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若非师父主动来见她们,她们是绝对找不到师父的。 “没有什么事的话,师姐你就赶紧退下吧,以后也别主动来找我搭话,免得惹人怀疑。”祁凰催道 水曼青妙目一瞪:“你这是什么态度?” 祁凰也没好气道:“师姐,你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师父既然交代你尽力协助我,那你就要有协助的样子,哪有宫女敢跟主子顶嘴的?这宫里到处都是暗卫,一旦发现异常之事,为保证皇帝安全,他们会毫不犹豫将这些不正常的因素抹杀。”她靠近水曼青,用略带惊恐的声音低低道:“夜晚是宫里阴气最盛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宫里到处都是枉死的冤魂,你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口枯井,看看里面是不是白骨成堆。” 水曼青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半信半疑地瞅了祁凰一眼。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骗她吧?可瞧他的模样,好似真有其事一般,而且她自己也曾听说过,皇宫的地下,埋了成千上万的尸骨,只有九五之尊的龙气,才能免受阴魂厉鬼的伤害。 看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接近黄昏了。 水曼青搓了搓胳膊:“那我先走了。” “还有件事。”祁凰叫住她,补充道:“后殿最深处的那间房子,师姐千万不要进去。” “为什么?”水曼青问:“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就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听话:“因为那里闹鬼。” “闹鬼?” 祁凰耸肩:“师姐不信?” 水曼青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祁凰也不多解释,只道:“师姐可知道,为何父皇会把如此气派的宫殿赏给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居住?” 不等水曼青回应,祁凰便道:“晗光殿,原名寒光殿,是前朝皇室集体自裁之处,怨气极重,前几位住在这里的娘娘,都死于非命,后来这里成了荒殿,百年间无人踏足,直到钦天监的人说,我命带阴煞,破狼天相,就打发我到了这晗光殿。” 水曼青听得有些发怵,有关祁凰命盘之事,她之前从未听过,今日由他亲口道出,她越发觉得看其不顺眼了。 命带阴煞,破狼天相,那不就是扫把星么? 师父怎么会收这样的人做徒弟! “我不去就是了。”如今,水曼青巴不得离祁凰越远越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薛家兄弟 天幕如绸,月色正好。 十里长街人潮如涌,沿街的两旁,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灯笼,让略带沉闷的夜晚,也变得跳脱明媚起来。 锦屏苑正值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宾客满座,喧哗不断。 二层的一处雅间,坐着两名身着华服的男子。 其中一名稍显年长,正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另一名年轻的,却是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正经点。”年长的看不过去,轻斥道:“我刚才所说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年轻的闻言,有些意兴阑珊,放开身边女子的柔荑,懒懒道:“我不想去。” “为何不想去?”年长的问道:“你也是薛家嫡子,总不能一直这么浪荡下去。” “嫡子又怎样?不是还有大哥你嘛。” “诺大的家族,只靠我一人,如何撑得起来?”他晃晃酒杯,叹道:“最近公主的脾气是越发大了,不管我怎么伺候都不满意,我真的怀疑,我哪里是什么驸马,分明就是个奴才。” 原来,这两人正是薛家的两位嫡少爷,年长的是迎娶三公主为妻的驸马薛宁,年轻的是薛宁的弟弟,薛家二公子薛安。 “那好办。”薛安喷着酒气:“休了三公主不就完了?” 薛宁直接被气笑了:“休了三公主?亏你想得出来,除非我不想要这颗脑袋了。” “既然不能休,那就忍着”薛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当初我就说,娶公主没劲!你不愿听,这能怪谁?” 薛宁有些恼了:“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为了咱家,我能娶那个母老虎?” 也正是多亏了薛宁的牺牲,薛家的地位,才能蒸蒸日上。 “还是体贴温顺的美娇娘好。”摸了一把身边美人的手背,薛安觉得不尽兴,又想去亲另一人的嘴唇,被薛宁拦住:“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好色的毛病。” 薛安不以为意:“好色?谁说我好色,我这叫擅于发现世间的美。” 薛宁颤了颤嘴角,他这个弟弟,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这时,楼下大堂忽然热闹起来,一道温软娇媚的嗓音响了起来:“今日是红珊的生辰,诸位愿意赏光捧场,小女感激不尽,为了报答各位,特意出了三个谜题,全部猜中者,红珊便毫无条件相陪一日,无论是唱曲还是游园,红珊都听他的。” 原本醉醺醺的薛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趴到雅间的门口,朝楼下望去:“无条件相陪一天?”眼神嚯嚯发亮:“我莫不是在做梦?” 薛宁也跟上来,朝大堂看了眼,嗤道:“一介风尘女子,也值得你这般上心?” “上心,当然上心!”薛安一个劲点头,满目激动:“红珊姑娘,是我这辈子所见,最美丽贤淑的女子,若能得她青睐,此生无憾。” 薛宁皱眉:“你玩可以,我不反对,但凡事都有个度,这红珊长得再美,也是个妓女,你可千万不能对其动心。” “哥,你管得太多了。” “我管得多?你以为我想这么做?”薛宁郁结道:“近来朝中很多人都在排挤我们薛家,这个时候,一丁点的错误,都能被夸大,成为打垮我们薛家的筹码。”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薛宁伸手朝红珊一指:“你成天为一个风尘女子挥金如土,这事若是传到朝堂上,让我们薛家的脸面往哪搁!” “你还不是一样,总是跟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往来,这事若是传出去,影响怕是也不小吧。” “你”薛宁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诶?”薛安一指前方:“大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七皇子?” 顺着薛安所指,薛宁果真在人群里,看到了一道纤细修长的人影。 少年一身月白锦跑,正优哉游哉坐在人群最外侧的一处角落,品着香茗,好不惬意。 “这个混蛋。”薛宁暗暗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几日前我邀他一起去打马球,他竟然以皇上罚他禁闭为由推脱了,我当时还信以为真,如今看来,不过是故意找借口罢了。” 薛安似乎有些惊讶,将一直黏在红珊身上的视线移开:“他真的拒绝了?” “没错。”想到这里,薛宁就一肚子火,“若非他拒绝,我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薛安又将视线挪回到红珊身上:“你说他跑锦屏苑来做什么?”不等薛宁回答,他就猛地一拍栏杆:“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得了消息,来与我争夺红珊姑娘的。”望着对面角落的少年,薛安想了想,转身就朝楼下走去,“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 薛宁在他身后喊:“去大理寺任职一事,你究竟去是不去?” “不去不去。”想也不想就拒绝:“一个六品司狱而已,没劲,我现在这样多好,逍遥快活,想做什么做什么。”一边走,一边嘀咕。 祁凰早就看到薛家这两兄弟了,至于两人在探讨什么,她却是听不真切,不过看薛宁一脸愁闷愤然的表情,便知道他心情不怎么样。 三公主那脾气,连她的亲生母妃都没办法,更别说薛宁了。 活该! 谁让他贪图荣华权势,娶了那样一个母夜叉。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点还真没错。 “七殿下,你怎么在这里?”薛安假装刚发现她,惊愕道:“你不是被皇上罚禁闭了吗?” 祁凰看他一眼,罚禁闭的事,八成是薛宁告诉他的。 “我什么时候被父皇罚禁闭了?”她一脸无辜:“怕是宫里的谣言吧。” 薛安回头朝楼上看了眼,却发现薛宁早已折回了雅间。 “这位红珊姑娘,不愧为京都第一美人,今日难得有无偿与其共度良宵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她一边饮茶一边道,听似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说给薛安听的。 薛安看向她的神情立马充满戒备:“红珊姑娘可是有条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祁凰颔首,笑指大堂中央:“说的也是,瞧,谜题已经亮出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想做官么? 生怕被别人抢到先机,薛安连忙调转视线,顺着祁凰所指,朝大堂中央看去。 两名相貌娇美的丫鬟,各持一端,将一张雪白的卷轴展开,卷轴上书一排墨色大字:一阴一阳,一短一长,一昼一夜,一热一凉。 红珊清魅的声音随即响起:“谜面在此,各位可看清楚了?谜底是一个字,大家只需将答案写在你们面前的纸张上即可。” 薛安犯了难,答案是一个字? 什么字,为什么他左思右想,脑袋都快想破了,却始终想不出来? 不由得朝一旁的祁凰看了眼,只见她拿起笔来,飞快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字,随后搁下笔,笑眯眯朝自己看来,“你瞅啥?” 薛安吓了一跳,心虚地别开眼:“我啥也没瞅。”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偷看。”祁凰将纸张倒扣在桌子上,这下,薛安是真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又恨又气,薛安愤愤道:“谁偷看了?本公子才不稀罕,这么简单的谜题,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哦,是吗。”打肿脸充胖子。 听着祁凰意味深长的口气,薛安都快要气炸了。 他堂堂薛家二公子,论学识,论智慧,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不受宠的懦弱皇子么? 对方一定是在装模作样,他就不信,他真的猜出来了。 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也许第二个谜题会很简单,正好是自己所长。 正想着,第二道谜题随之公布。 “春雨连绵妻独宿,打一字。”有人念了出来,随后嚷嚷道:“这是什么嘛,完全不理解,红珊姑娘该不会是在耍咱们吧?” 红珊微笑解释:“诸位放心,待比试结果出炉后,红珊自会将所有谜底揭晓,绝不会有欺诈大家之意。” 闻言,那些叽叽喳喳表示不满的人才安静下来。 薛安盯着雪白宣纸上的七个字,脑袋完全呈现空白状。 为什么他还是猜不出来? 不应该啊,他向来自诩风流,才华横溢,这种猜谜的小把戏根本就难不倒他,可为什么一连两次,他都败下阵来。 下意识朝左侧方位看去,祁凰似乎早已作答完毕,正噙着一抹悠然自得的微笑,望着前方。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但怎么可能?连自己都答不出来的谜题,他却能迎刃而解,这小子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他不动声色朝祁凰所在的位置挪了挪,然后坐直身体,拉长脖子,可祁凰捂得太严实,他什么也瞧不见。 就在这时,最后一个谜题也亮了出来—— 何山无石?何水无鱼?何门无关?何牛无犊?何马无驹?何刀无环?何火无烟?何人无妇?何女无夫?何日不足?何日有余?何雄无雌?何树无枝?何城无使?何人无字? 这下,薛安彻底傻眼了。 读完长长的一句话,却是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脑袋就像他面前的那张白纸一样,无比干净,清清爽爽。 这一次,祁凰不似之前那般,寥寥数笔就作答完毕,而是认认真真,在纸张上写下了长长一句话。 薛安这次眼神好,瞥见了八个字:土山无石,井水无鱼。 他低下头,匆匆忙忙在手边的纸上写下这八个字,再次抬头,祁凰却已书写完毕,如之前一样,将纸张倒扣在桌面上,这下,薛安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薛安无比懊丧,且不论祁凰是不是将三道谜题全部答出,就自己这战绩,也别想奢望什么了。 看来,自己注定没有办法抱得美人归,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薛二公子。”祁凰主动来向薛安套近乎:“三道谜题你都答完了吗?” 薛安回过神,看她一眼,连忙收起脸上的失落之色,得意道:“当然。” 祁凰忍着笑,明明失落的不得了,还强自装作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演技倒是不错啊小伙子。 “这么看来,最终的赢家,要在你与我之间产生了。”祁凰笑看他道。 薛安却笑不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赢家要在自己和他之间产生?难道说,他确信自己三道谜题全部都能答对? 正焦急间,红珊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他内心的防线,“时间已经到了,诸位若是已经答完,就将自己的名号写在纸张的最上面,将答案交给我的丫头。” 祁凰拿起笔,翻过纸张,准备写下的自己的名号,这时,横里却伸来一只手:“七殿下,你想做官么?” 祁凰执笔的手一顿:“做官?做什么官?” “当然是威风凛凛,人人艳羡的官。” 威风凛凛?人人艳羡? 说谎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除了薛安以外,也就只有祁凰自己了。 “我不懂。”其实她懂,故意装作不懂。 眼看收答案的丫鬟马上就要走过来,薛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开门见山:“我这边有个在大理寺任职的好差使,如果你能帮我赢得这场比试,我就把这差使让给你。” “真的假的?”祁凰摆出不信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薛安用力一拍胸脯,“我以我性命担保。” 祁凰还是一脸怀疑。 薛安咬咬牙,再道:“我用我家族的荣耀担保。” 祁凰怀疑之色不减。 “我用我的下半生幸福担保,若我食言,这辈子都得不到红珊姑娘的青睐!” 祁凰这才露出微笑,满意道:“那敢情好,我一直都想做官来着,可惜父皇不让。”说着,她又一脸犹豫:“薛二公子,你哥哥虽然是驸马,但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给我官做?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你瞧你,婆婆妈妈的,我是那种人吗?实话告诉你,我爹跟大理寺卿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家跟他家,有着几十年的世交之情,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果然,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大理寺卿和薛家狼狈为奸,不是一日两日了。 “行吧,看在薛二公子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就信你一次。” 收答案的丫鬟已经走到两人近前,薛安眼疾手快,一把将祁凰手边的答案抢了过来,紧跟着,龙飞凤舞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机会 答案都收齐后,红珊开始宣布答案。 “第一题,谜底是光明的明。”她从丫鬟手中接过六份答卷,看了眼,笑道:“一共有六位公子答对。” 底下立刻有人开始欢呼,为自己成功闯过第一关而兴奋。 “第二题,谜底是一诺千金的一。” 话音刚落,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不可能,怎么会是一?” “对啊,完全没有道理!” “红珊姑娘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红珊抬了抬手,一颦一笑,仍是大方得体:“红珊说过,不论结果如何,都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这谜底,自然是要做出合理解释的。”她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春”字:“春雨连绵妻独宿,从雨连绵可知,这天必然是没有太阳的,所以,要去掉春下面的日。”纤纤玉手揪住纸张的下半截,轻轻一扯,将春字下面的“日”扯了下来:“从妻独宿,又可得知,妻子独自一人在家,而夫君不在,所以,还要去掉一个夫。”小心翼翼沿着字体的边缘,将“夫”这个字扯下来,最后,剩下的,果然是个“一”字。 到此,起哄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心服口服了。 素手请拨,红珊从六份答卷中抽出两份:“这一次,只有两位公子答对。” 两位? 这么说,最终的赢家,便要从这两位公子当中产生了? “说不定,没有一个人答对。”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题目这么难,谁能答得上来。”想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胜出,失败的人,也不觉得有多么沮丧了。 薛安开始紧张起来,祁凰到底行不行,这三道题,一道比一道难,尤其是最后一道,他真的能答对吗? “第三道。”也许是到了最后环节,红珊原本婉转娇柔的嗓音,听在众人耳中,都带了几分肃然之感:“其实红珊也不知道答案,寻寻觅觅许久,始终无人成全,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谁知,却有一位公子,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解了红珊长久以来的疑惑。”她拿起一份案卷,轻声念道:“土山无石,井水无鱼,空门无关,犀牛无犊,木马无驹,斫刀无环,萤火无烟,八仙无妇,玉女无夫,冬日不足,夏日有余,孤雄无雌,枯树无枝,空城无使,小儿无字。” 大堂中突然呈现死一般的寂静,打破这种寂静的,是红珊的一声轻叹。 “多谢薛公子,为小女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走上前,对着薛安盈盈一拜:“明日,小女一整天,都是公子的。” 薛安看着红珊,美人如玉,端丽冠绝。 幸福来得有些突然,他激动得险些晕厥过去。 “天,天呐红珊姑娘竟然说一整天都属于我。” 祁凰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两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恭喜薛兄。” 恭喜恭喜,是该恭喜。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薛安得到了美人青睐,不管于他,还是于她,都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大理寺卿已经在御书房站了一个时辰了,脑门上的汗,滴答滴答,在御书房锃亮的地板上,汇聚成了一滩水渍。 明明正值腊月寒冬,凉气入骨,他却热得难以忍受,不但脑门上,背后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了贴身的里衣。 终于,昱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说吧,你收了多少好处?” “没也没多少。”原本想否认,可想了想,觉得还是承认比较好,如果他还想要自己的小命的话,就别在皇帝面前耍小聪明。 昱帝对他坦诚的态度略有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没多少?一万两白银,你觉得这个数目很小么?” 大理寺卿顿时面如死灰:“不,不少微臣只是” 昱帝抬手打断:“朕原本也打断给薛家一个门路,薛宁这孩子不错,朕很欣赏他,帮他一把也不算什么,但你可好,拿这个来做人情,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贪墨渎职!够你做几十年大牢了!” 大理寺卿扑通一声跪下:“微臣该死,微臣不该见钱眼开,望圣上息怒!” 昱帝冷哼,语调虽冷肃,但脸上却没多少愤怒之色:“你之前做得那些个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朕只是懒得去管,加上你是个行事有度的人,也就任你去了,但这一次,你实在过分。” “是,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知错了!” 躬着身,一个劲磕头,大理寺卿又惧又恼。 虽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正因为他了解这个道理,才步步谨慎,花大力气大代价绕过朝廷眼线,一直平安至今,这一次,却不知怎么的,栽了个大跟头,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给自己使绊子,到底会是谁?自认为在朝中人缘不错,没有与任何人结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才对。 “你下去吧,朕这次暂且饶你一命,回家休养几天再来。” 大理寺卿脸色更白了,看着昱帝,哭求道:“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吧!” “哭什么!”冷冷一句,生生让大理寺卿憋回了眼泪,昱帝对这种把戏看得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让冯海来见朕。” 不多时,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冯海应召入宫,昱帝看着他,道:“明日开始,你就是大理寺卿,朕稍后便草拟圣旨,前车之鉴,希望你不要再令朕失望。” 冯海受宠若惊,跪下道:“臣绝不辜负圣上的一片厚爱与恩德。” “薛家的二少爷薛安,你着手安排一下吧。” 薛安的事情,冯海也有所耳闻,不过,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出了点问题:“皇上,薛家的二公子他” “嗯?”昱帝表示疑问。 “他说他放弃大理寺的职务,由七殿下来接替。” “老七?”这倒是奇了,昱帝丢开手边奏折,难得来了兴趣:“你按照他说的去做吧,原本给他安排什么职务,就让老七接替什么职务。” “是,微臣遵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纯黑色的官服,胸口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 第一次穿官服,感觉有些新奇,迫切地想要找人一起来分享这种新奇感,最后选择的,却是她浴房里的那条大鱼。 “怎么样?是不是特威风,特气派?”她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仰首挺胸,摆出一副威严姿态。 容凤懒懒靠在池边,眼帘半睁半闭:“不过朝廷鹰犬而已,行的是恶贯满盈之事,做的是魑魅魍魉之人,看的是血流成河之景,有何威风,有何气派?” 一句话,让祁凰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瞎说什么大实话! 叹口气,走到池边,挨着他坐下:“你说的都对,但朝廷鹰犬又如何?能做我想做的事就足够了。” 他侧首看她:“你该不会想说,你做官的目的,是为了造福苍生,为民谋利吧?”似乎觉得这种说法很是可笑,两瓣形状优美的唇角,勾起了无从查觉的讽刺。 祁凰没有看到他唇角的冷笑,不过听口气也知道,他对此极为不屑,“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他认真看她半晌,然后毫不迟疑说了两个字:“不会。” 她怔了怔,他说的那么干脆果断,连半丝犹豫都没有,对她心中的想法,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 扯紧腰间的玄色腰带,她笑道:“没错,我不会这么做。”顿了顿,“我是个自私的人,什么世间苍生,天下万民,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我不过是喜欢做官罢了,喜欢那种人人羡慕,人人惧怕的感觉。” 他不做评判,只道:“你很现实。” “现实难道不好吗?”手指抚着袖口以黑色丝线所绣制的图案,轻勾唇角:“有钱即有权,有权即有理,而有理方可走遍天下,无理却是寸步难行,可见钱与权,是多么重要。” 从一开始,就知身边这个少年的志向,他眼底藏着太多黑暗的东西,看似明亮透彻,实则晦暗沉郁。 贪慕金钱和权势的人,他见过太多,可身边之人不一样,他不是贪慕金钱,也不是贪恋权势,而是崇拜,用一颗最虔诚的心去崇拜。 “这样的你,的确很适合做官。” 是夸赞吗?虽然听着挺不对味的,但姑且当他在夸赞自己吧。 “我父皇不喜欢我,我知道原因。”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并无任何失落悲伤之情:“他看见我的时候,就会想到一些令他愧疚不耻的往事。” 容凤眼底的光泽闪了闪,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一件无人得知,极为隐秘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母妃是个巫女。” 他点头,这件事他的确知道,但他为何一再强调? “父皇看上母妃,并不完全是因她的美貌。” 她突然顿住不语,但接下来的事情,他却能隐约猜到一些。 “事实上,我那几个厉害的皇叔,都是死在我母妃手中。” 呵,竟是这样吗? 即便猜到了,也觉得荒谬无比,一个男人,靠女人上位,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后,便无情将其抹杀,毫不留情。 帝王之道,原本就是这般阴诡狠辣,那个男人并没有错,他不过是做的太好了而已。 “你恨皇帝么?”这个问题,他其实根本不该问。 祁凰不假思索:“不恨。” 他有些意外:“为何?” “因为他是皇帝。”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不过是好奇他的想法而已。 “所以?” “所以我需要权利,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人的权利,唯有拥有权利,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对此表示赞同:“听你口气,你想做的,不是朝廷命官,而是九五至尊。”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祁凰都会生气,但对于容凤,她却能开诚布公:“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会尝试。” “那我提前预祝你心想事成。” “多谢鼓励。” 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活了十六年,永远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日子过得揪心且单调,如今却像是灰白的世界骤然明丽,连灵魂也鲜活起来,这种感觉,几乎让她有些沉醉了。 “水青姑娘,这里不能去,殿下会生气的!”外间传来玉符慌张的声音,以及一阵越发清晰的脚步声。 是水曼青! 该死,就知道将她留在这里,一定会惹出麻烦来! 眼看脚步声临近,左右皆是一片空旷,无从躲避,祁凰情急之下,将容凤推进水池,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跨坐在他身上,顺手拉下了身上的袍子。 ——你做什么? 震惊中的容凤以眼神示意。 ——不做什么,陪我演出戏。 祁凰居高临下,双腿一收,将准备起身的容凤给压了回去。 ——你敢! 终于了悟她的意图,他睁大了眼睛,愤怒中带着一丝惊慌。 ——我敢。 指望玉符拦住水曼青是不可能了,现在冲出去阻止也赶不上趟,没办法,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c最好的法子。 俯身,抱紧,然后吻住! 祁凰觉得自己真是应了那句话,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着这张丑脸吻下去? 也许是虱子多了不痒吧,看多了这张脸,不但觉得不丑,竟还觉得清雅端绝,颇为耐看。 得,她已经没救了。 两片唇瓣相贴的瞬间—— “砰!” 门扉应声打开。 一脸愤懑的水曼青冲了进来,随即,一股冷风也从大敞的门外席卷而入,水曼青朝前走了几步。 浴房内虽雾气缭绕,但并不妨碍她看清眼前呈现的景象。 水池内,少年衣袍不整,双肩裸露,正跨坐在另一男子的身上,俯身激吻,相拥缠绵。 ------题外话------ 开开船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被逼变鱼? 因为看不到水池下面的情况,所以她也不知道,这池中二人究竟在做什么,不过看这香艳情形,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祁凰偏好男色之事,水曼青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远不如亲眼得见来的恶心。当即,就生出了一种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但有些事情没说清楚,她还不能走。 祁凰故作愤怒,一边以身子遮掩容凤的脸,一边叱道:“师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想我提醒过你,你应该没忘吧?” 其实不用遮掩,水曼青也不会探究她身下之人的模样,毕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脸皮很薄,看不得这种场景,“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也多少检点一些,有断袖之癖也罢了,还在自己殿中豢养男宠,简直伤风败俗,不要脸!” 祁凰笑了:“我就伤风败俗了,怎么的?师姐你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喜欢看我与凤凤欢好?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吧。” “你胡说!”水曼青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我我不过是想来告诉你,把那个宝蝉从我身边支走,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烦都烦死了。” “哦,原来是这事啊。”见水曼青根本不敢往这看,祁凰也不觉得紧张了:“是我让宝蝉跟着你的,因为你行事太随便了,万一触犯了宫规,就是我也救不了你,让她看着你,我才能放心。” “简直荒唐!就算如此,也没必要连我去茅厕,也如影随形吧?”水曼青觉得自己快疯了。 “没办法,那丫头一根筋,我也说不通,师姐你就忍忍吧。” “我” “师姐,你真的不走么?”她故意发出迷离的声音,为了显得比较真实,又低下头,在身下之人的颈窝一侧,用力咬了一下。 一声闷哼,原本没有什么,但在这种氛围下,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水曼青羞愤难当,连忙捂着耳朵,冲了出去。 终于打发走了水曼青,长舒口气,好险,差点就出事了。 低下头,对上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妖异中燃着一簇怒焰,美得惊心动魄,也渗得心惊胆颤。 “凤凤,别生气嘛。”她替他揉了揉被自己咬过的地方:“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我那师姐难缠的很,要是被她发现端倪,事情就糟糕了。” 他依旧神色不善,眼中的火苗越窜越高。 “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她不知该怎么道歉,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气坏了。 “凤凤?”她讪讪笑着:“是我咬得太重了吗?”所以才会这般生气? “凤凤”她望着他脖颈旁的痕迹,果然咬得太重了,都淤血了,她再次俯下身,对着淤血的位置轻轻吹了几口气。 他像被烫到一样,朝身后缩了缩身子:“你脑子坏了么?” 他夸张的反应,也把祁凰吓了一跳,“我给你吹吹而已,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他难道不该反应大吗? 自己虽身为鲛族,但好歹也是个正常男性,被眼前这小子再三轻薄,又摸又亲又咬,这辈子从没如此狼狈过。 也许,等伤好之后,应该立刻斩草除根,谁让他是全天下唯一占过自己便宜的人。 “哼,你嫌弃我是不是?”瞅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到底嫌弃我什么?嫌我长得不够漂亮,气度不够高华?” “祁凰,你够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虽带着怒气,仍是好听的让人心颤:“我问你个问题。” “我不想回答。” 要不要这样?给点面子啊! “假如,我说假如,”管他想不想回答,反正该问的还是要问:“假如我是个姑娘,你会不会喜欢我?” 他眼神古怪,他问的问题,总是那么令人无奈。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像是来劲了,非要从他嘴里撬出个所以然来:“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出现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的眼神更古怪了,连身子都绷紧了。 心跳加速? 倒真有点,但那一点是因为过于愤怒导致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了?”逗弄他的感觉真好玩,几乎让她停不下来。 他伸手推她,她却像八爪鱼一样,缠得死死的。 他有些恼了,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半张着口,一副懊丧之态。 “呀,你怎么了?”祁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等她细想,就感觉身下有什么开始发生剧烈变化——被她压在屁股下面的两条腿不见了,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顶了起来。 是鱼尾! 一条青蓝色,血脉蜿蜒绚丽的鱼尾。 坐在鱼尾上,祁凰呆了好半晌,然后噗嗤噗嗤笑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眼看就要将他逼至绝境,谁料,这家伙突然就变鱼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执着问他那个问题。 傻子都该明白,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人,问他喜不喜欢一个男人?这不是故意找茬? 但,她偏偏就想知道答案。 “七殿下,你在想什么?” 地牢里黑幽幽,阴森森的,典狱长突然的一句问话,惊得祁凰寒毛直竖。 “不好意思,走神了。”她歉然一笑,迈开步子,紧跟在典狱长身后。 “殿下,虽然你身为皇子,但到了这里,您就和其他司狱一样,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区别。”典狱长一边说,一边推开前方厚重的铁质牢门。 此地是从属于大理寺的典狱司,是整个昱国守备最森严,刑罚最严酷,关押囚犯最多的一处牢狱。 祁凰以前只是听过有关这里的骇人传闻,却从未亲眼得见,如今走在这沉幽阴诡的地牢里,才算是亲身体会。 “殿下,请吧。”典狱长在一间挂满了刑具的昏暗房间前停下,侧过身子,对走在身后的祁凰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王八蛋姑娘 还未踏进房间,鼻端就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霉烂味道,十分刺鼻。 房间里锁着一名浑身血污的女子,看样子已经遭受了不少的酷刑。 女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空洞无神的眼睛,在祁凰和典狱司脸上淡然一掠,随即再次低下头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能瞧得出来,这女子相貌清丽,婉约秀致,看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姑娘,不知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被关押到了堪比地狱的典狱司来。 祁凰扭头看了眼典狱长,对方瞧出她神色里的不解,冷笑一声道:“殿下可千万别以貌取人,这毒妇可是数月前惊动了整个京城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她手里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 祁凰惊呆了,这女子竟然是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虽然早就知道犯人已经落网,却万万没想到,杀人者,竟会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柔弱姑娘。 要知道,那起杀人案连昱帝都惊动了,一连半个月,每天都会有一名男子无故惨死,且杀人者手段极为残忍,死者不是被挖了眼,就是被拔了舌,头颅悬挂在各个街道的必经之处,每一天,京都的百姓,都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让她相信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实在有些困难。 不过转念一想,典狱司那句话倒也没错。 人不可貌相,就好比凤凤吧,看上去明明是条温和无害的鱼,可他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残忍至极。 想到他,不免又想到早晨那旖旎一幕。 他的眼睛可真是太好看了,也许穷尽一生,也不会找到比那双眼睛更好看的。 正因为那双举世无二的眸子,才让他看上去显得不那么丑陋,甚至还有一丝俊逸。 说实话,他的五官还算端正,若是没了脸上的鱼鳞,再配上那明媚生辉的一对眸子,应当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呵,老家伙,还不死心么只怕,今日又要让你无功而返了”正想着,一道娇柔中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蓦地响起。 典狱长似乎很生气,也是,被称作“老家伙”,能不生气吗?虽然典狱长看上去的确挺老的,才三十几岁的年纪,面相却像是五十岁的老头子。 “贱人,倒是挺能逞口舌之快的。”典狱长走到一面墙壁前,目光在各种刑具上打量:“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女子又是一声冷笑,压根不把典狱长的威胁放在眼里:“今天又想用什么法子折磨我?”说着,阴沉沉的眼神,忽然飘到祁凰身上,咧嘴笑了起来:“怎么,今儿不找那些粗鄙大汉来折磨奴家,改换口味了?” 祁凰瞬间将目光转向典狱长,典狱长对上她质问的视线,感到有些不舒服,继续打量墙上的刑具,“咳咳坦白从宽,只要你认罪,说出将所杀之人的尸首藏于何处,你便能少受些苦头。”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少受些苦头?典狱长大人还真是慈悲为怀呢。” 典狱长不再与她多说,而是转向祁凰:“七殿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交给她?回头看了眼那女子:“既然证据确凿,直接下令处刑不就好了?”何必还要折磨。 典狱长道:“证据是确凿了,但还是要她自己认罪才有说服力,况且那些被害人家属,都要求官府尽快查出死者尸首所在之处,好及时下葬,入土为安。”说着,忽然放低声音:“这些豪门富户可惹不起,官府平日里的各项开销,都指望他们呢。” 官商勾结之事,祁凰也见得不少了,这事虽然难听,却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其中利害,她自然明白。 只不过,刚才女子说的一句话,让她有些介意。 “行,我知道了,不就是逼问她把尸首藏哪了嘛,典狱长也用不着羞辱她啊。” 她话中有话,典狱长怎会听不出?不过这种事情,在典狱司都是司空见惯的,没什么大不了。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能逼她说出真相就行。”说着,指了指墙上的刑具:“不够用的话,再叫人给你拿。” 不够用? 这样还能不够用?全使一遍的话,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拷问结束后,我还要做什么?”在典狱长准备离开前,她随口问了句。 典狱长用看傻子的目光瞅着她:“只要你能问出真相,我给你放三天假。”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典狱长,有这个权利。”典狱长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不过嘛,你也别抱希望,这贱人的嘴巴,比石头都硬。” 这话对女子来说,似乎是个赞赏,闻言,她竟欢快地笑了起来。 在女子的笑声中,祁凰抬脚勾了张小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呸了一声,骂道,“王八蛋!” 祁凰笑着点头:“哦,原来你叫王八蛋啊,这名字新奇。” 女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比祁凰还能装傻充愣的。 “那么,王八蛋姑娘,我代表整个典狱司,向你赔不是。”说着,她竟真的起身,想女子鞠了一躬:“拷问归拷问,使用那些肮脏的下三滥手段,却是我们的不对。” 女子继续呈现呆愣状态。 祁凰道完歉,重新坐了回去,当她再次抬眸时,眼底的神态,却不似之前那般愧疚温和,而是充满了阴冷的凝肃。 “我不会拷问你,因为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翘起腿来,神情自得宛如在自己的宫殿:“我给你两条路,任由你自己选择。”顿了顿,确定女子在认真聆听,这才继续道,“一,我们继续重复之前的无聊步骤,看看谁的耐心更多,要么是你受不了酷刑主动招供,要么我们耐心耗尽直接将你处死;二,你立刻认罪,并说出受害人尸体所藏之处,作为回报,我会给你的亲人一笔不菲钱财,送他们离开京城,隐姓埋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又来纠缠 女子似乎有些心动,但也只是似乎,能连续遭受典狱司酷刑还不肯松口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我这辈子,见过太多男人,几乎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甜言蜜语,假仁假义,若非今日落到这般田地,我必定要剜了你的眼,拔了你的舌头,将你碎尸万段。” 女子的眼中,有一种冰冷寒意和灼烈火焰相交的锋锐,似一柄巨大的闸刀,泛着死亡之气。 祁凰有些惊讶,这样一个外表柔弱,就像只小白兔一样可爱的姑娘,却能露出堪比饿狼的凶狠之态,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恨男人?”她淡淡问道。 女子不说话,但眼中神态已说明一切。 “所以,你不信任我?” 女子还是不说话,只有眼中的愤恨,被嘲弄所代替。 祁凰想了想,走到女子身前,“你要明白一件事,你现在是砧板上的肉,除了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放眼整个典狱司,也只有我能帮你,错过这村这就没这店了。” 女子终于抬头,认真看向她:“你我素昧平生,说要帮我,我难道就该相信?” “你赌博吗?” 突然转变话题,女子有些迷惘:“赌过。” 祁凰点头,“既然赌过,那你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不管信不信,你就当赌了一场,不过这筹码,是你自己的身家性命罢了。” 女子眼底神色变幻,似乎相信,又不敢信。 “就算是赌博,也有获胜的希望,而你,不过是众多卑鄙无耻之徒中的一个。” 祁凰眨眨眼,自己看上去就真的那么不可信吗? 原本还以为,自己长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什么都不说,别人就会把自己当好人。 叹口气,她伸手抓住女子已被拔去所有指甲的手:“你可在意自己的死活?” 这话女子已经听了不止一遍,她若真的在意,早就招供了。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祁凰叹了声,其实这女子也可怜,不如就帮她一把,说着,握紧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如此,你可信我?” 女子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祁凰松开她,然后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细小铁针:“不论你信是不信,你今天都必死无疑。” 女子看着那铁针,沉静的眼底,开始翻涌起剧烈的浪涛。 典狱长正在打瞌睡,他也知道,祁凰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的,给他安排这个任务,不过是故意为难他罢了。 别看那女子柔柔弱弱的,脾气却不是一般的凶悍,上次竟咬掉了一名司狱的两根手指,连嚼带咽吞进了肚子,连他们这些自认为心狠手辣的酷吏都觉得胆寒不已,就七皇子那文文弱弱的模样,可别被吓尿了裤子。 正哼着小曲,在脑袋里构思祁凰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时,紧阖的铁门被用力推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啪”的一声,将一张纸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七殿下?”他望着面前的少年,挑眉以示不解。 “任务完成,典狱长可要说话算话。” 他探过脑袋,在纸张上瞅了眼:“这是啥?” “认罪书。” “认罪书?”典狱长眯了眯眼,怀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还有这个。”又轻飘飘丢出一张纸:“一共十六处,每一处都标记了死者身份,尸首就藏在这些地方,您自己带人去挖吧。” 典狱长抓着两张纸,左看看,右看看:“不会吧,真的招了?”好奇地朝牢门内望去:“那女犯人呢?” “不堪重刑,自尽而亡了。” “什么?”典狱长猛地站起身:“死了?” “死了。” “你用的什么法子,能把这硬骨头给逼死?”典狱长觉得不可思议。 “我用什么法子,大人您就别深究了,总归不是什么好法子。”指指他手里的纸张:“反正该问的都问出来了,人是死是活,也没什么关系吧。” 说的也是,反正罪也认了,藏尸首的地方也问出来了,人是死是活,的确没差别,就是以后少了些乐趣,有些可惜。 “你干嘛去?”见祁凰抬脚往外走,典狱长大声喝问。 “逛窑子去。” “还没到下值时间!” 祁凰略微顿了顿步子:“您没忘刚才应允我的事情吧?” 典狱长一呆,就这会儿功夫,祁凰已经迈出了典狱司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祁凰慢步朝着锦屏苑的方向走去。 时辰已近黄昏,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锦屏苑也迎来了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刻,不想打扰红珊,就自己上了楼,在红珊闺房的太师椅上坐下。 刚坐下,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味,仔细一找,这味道原来是散发自窗台前的一壶酒。 将壶盖打开,里面的酒酿竟然是绯红色的。 想了想,决定不问红珊,先尝一口。 酒入喉中,竟不似普通酒酿那般烧猴辣口,反而一阵凉爽香甜,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咦,小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红珊掀帘而入,看到她颇为惊讶。 没有解释,而是举着手中酒壶:“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小公子也喜欢?”红珊得意一笑:“这是我新酿造的酒,将梅花和晒干的桃花混合,封存在干净的青竹内,这样酿出的酒,不但有梅花的幽香,也有桃花的甘甜以及竹子的清新。” “就你会想。”又尝了一口,回味无穷。 “不过这酒还没起名字,小公子有好的建议么?” 看着杯盏中淡淡的绯红,祁凰道:“不如叫陌上芳菲吧。” 红珊赞道:“好名字。” “对了。”酒虽香,却不可多饮,以免失了理智,于是将酒壶放回去:“你和薛安相处的怎样?” 红珊哼了一声,撅起嘴,“登徒子一个!动手动脚不说,还想亲我。” 早就猜到了。 “那你怎么做的?” “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也早就猜到了。 “哦,那他呢?怎么反击的?” “他气得脸都红了,也想打我,不过没下去手。” “嗯?”这倒是没猜准,薛安竟然懂得怜香惜玉,“看到你这么凶悍的一面,薛二公子怕是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像是专门为了打她脸一样,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楼下就传来丫鬟的声音:“红珊姑娘,薛家二公子来找你了,说是见不到你他就不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有个好去处 祁凰像是被风化了一样,端着酒杯,呆立在原地。 这个薛安,还真是够执着的。 红珊颇为无奈地嗔道:“真是讨厌,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祁凰将酒杯在桌子上,探头往楼下瞅了眼:“我跟你一起去。” “咱能不理他吗?”红珊更无奈了。 “不理也成,但总让他杵在这也不是个事,你不觉得憋屈?” 想想也是,红珊跟了上来:“那就出去看看吧。” 薛安在楼梯拐角处坐着,当真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目光一触及到红珊,眼底立刻光芒大盛,可紧接着,又暗了下来,唇角一歪,指着祁凰,“你怎么在这里?” 天气不热,但祁凰手里却握着一把玉骨扇,打开来扇了扇:“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瞅了眼红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打算,薛安如临大敌,“喂,臭小子,红珊姑娘是我的,你可别打她的歪主意。” 祁凰还没说话,红珊就不乐意了:“薛二公子,您说话可要负点责任,什么叫我是你的?我就是我,是红珊,谁也不属于。” 薛安指着祁凰:“那他呢?” 红珊嗫喏了一下,有些丧气道:“也一样。” 这下薛安高兴了,他蹭蹭几步迈上来,与红珊并肩而站:“红珊姑娘,在下今天是特意来看望你的。” 红珊一脸的敬谢不敏:“那多谢薛二公子了,现在您看也看了,就请回吧。” 红珊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了任何人都受不了,薛安却是越挫越勇,反而来劲了:“红珊姑娘,我今天来,还带了郯国最有名的屠苏酒,希望能与姑娘一同小酌。” “不稀罕。”红珊淡漠道。 这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这下总该知难而退了吧?谁知薛安还是不肯放弃:“不喜欢那便算了,宝庆斋的点心,姑娘可中意?” 中意是中意,但如果是薛安带来的,那就不中意了。 红珊转向祁凰,柔声道,“凰公子,我们去那边坐吧。”这是打算无视薛安了。 瞅了眼薛安,这家伙垮着脸,耷拉着嘴角,感觉好不可怜。 不过这样也好,态度坚决一点,总好过模棱两可,暧昧不清。 将薛安甩在身后,两人走入一间雅间,坐了下来。 红珊刚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雅间的们就被推开,薛安大步走了进来,在两人中间坐下。 祁凰挑眉:“薛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薛安道:“不干什么,就想在这里坐坐。” 红珊生气了,一把拽起祁凰,“公子,我们去那边坐。” 说着,拉着祁凰走到了对面的雅间,可屁股还没挨着椅子,两人中间又插了一道身影。 得,这薛安还真是跟她们杠上了。 红珊大怒,啪的一声,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站起身:“姓薛的,你还要不要脸,别一直缠着本姑奶奶了行不?” 祁凰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红珊是那种只看外表,会让人觉得温婉贤淑,柔弱娇贵的女子,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是母夜叉中的母夜叉,当初刚救她回来的时候,还被她狠狠咬了一口,胳膊肘上的牙印,到现在都没完全消下去。 薛安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圆,可想他此刻有多么震惊了。 他看看红珊,再看看祁凰,最后往祁凰那边挪了挪:“我c我不是来缠着红珊姑娘的,我我是来来找他的!”对对对,他是来找祁凰的,似乎连自己也接受了这个借口,他伸手,勾住祁凰的肩膀。“是不是啊,凰公子?” 一边说,一边暗中用劲,眼神中也带着威胁。 祁凰怕了他才有鬼,不过她并未否认,笑着颔首:“没错没错,薛二公子的确是来找我的。” 红珊迷惑了,小公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薛安这才松开手,笑眯眯看向红珊:“看,红珊姑娘,在下真不是故意的。” 这时祁凰站起身,对着红珊做了一揖:“红珊姑娘,真是对不住,一切的麻烦,都是因我而起,我现在就走。”说着,转身走了两步,“薛二公子,你发什么呆呢?还不走?” “哦,啊?什么?”薛安有些懵。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那赶紧走啊,还留在这做什么?” 顿时,薛安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看了眼红珊,红珊正绷着脸生闷气呢,他也不敢多说,站起身,灰溜溜走到祁凰身边。 正要离开,祁凰又转身道:“对了,我有件事想请求红珊姑娘。” 红珊闻言,立马转过头,从母夜叉变为小绵羊,跟换脸似的:“公子请说。” “那个酒,能不能给我一壶?” 一旁的薛安插言道:“酒?什么酒?” 红珊不理他,只对祁凰道:“当然可以。” 薛安不甘示弱:“我也要!” 要要要,什么都想要! 这么喜欢把自己当假想敌,她若是要个男人,他也要有样学样不成? 红珊自然是不愿的,“我这酒可贵着呢。” “我可以付钱。”薛安道。 红珊刚要拒绝,看到祁凰在给她打眼色——白给的钱,不要白不要。 薛安傻,愿意当冤大头,他们干嘛要放过? 红珊觉得有理,于是笑眯眯道:“行,一壶百金,公子先把钱拿来。” 薛安毫不迟疑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红珊:“这些银票上都加盖有新安钱庄的印章,只要是昱国境内,都可支取。” 红珊微笑着接过去,第一次对薛安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薛二公子想得真周到。” 美人一笑值千金,薛安顿时觉得什么都值了。 两人各抱着一壶酒离开了锦屏苑,原本这事就算完了,两人各回各家,一切安好,但祁凰偏不,她学着薛安的模样,也勾住他的肩:“薛兄,我有个好去处,那里美人如云,你可有兴趣?” 一听美人,薛安的眼睛亮了亮:“好啊,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去。” 瞧这猴急的,一听美人,魂都被勾跑了。 “来来来,就在不远处。”的确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在一处花团锦簇的楼阁前停下,薛安抬头看了眼牌匾——南风馆。 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凰公子,救我 一踏进楼阁,薛安就后悔了。 这里的美人是不少,却不是他的菜。 一名身着浅碧色纱袍的美男从对面走过,抛了个媚眼给他,薛安抖了几抖。 又一个长发半散,衣襟半开的娇媚男子与两人擦肩而过,顺手在薛安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薛安险些呕血而亡。 “我说殿下,咱们”薛安悄悄扯了扯祁凰的袖口,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祁凰假装没听见,拽住他的手臂,就往楼上走。 “别,别别”薛安一个劲往后缩,却始终挣脱不开祁凰的钳制。 真是怪了,这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哪来这么大劲? 因为太紧张了,所以薛安并未深究。 刚走上二楼的平台,就有一名穿戴花哨的男子迎了过来:“两位爷,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是第一次。”看薛安那样子,也知道他从未来过此地。 男子笑了笑,虽然此人已经上了年纪,但笑起来意外的不难看:“既是第一次,那我还是向两位说明一下吧,我们这里的公子,分清倌和红倌,价钱也是不一样的,清倌的价格略贵一些,两位打算让哪一类的公子侍奉呢?” “清倌吧。”红倌她也受不起。 “好的,两位这边请。”将两人带入一间密闭的厢房,男子道:“公子们一会儿就来,烦请两位稍待片刻。” 男子走后,薛安终于受不住了:“七殿下,我们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祁凰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薛安,一杯留给自己:“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 薛安强忍着吐血的欲望,对她道:“这里是小倌馆!” “我知道啊。”不是小倌馆她还不来呢。 “你知道?那你还”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祁凰笑眯眯问:“怎么了?” 怎么了?他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忘了祁凰是个断袖呢?他来这种地方是再正常不过了,可自己并没有这种嗜好啊!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就先” 想走? 没门! 祁凰一把拽住他,强行摁回到椅子上:“薛兄,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要扫兴嘛,再说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我想,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对我说。” 薛安想起身,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再说吧。” “这样更好,我们便能无所顾忌的好好享受了。” 享受? 这分明是折磨! 吱呀—— 门扉被推开,十几名穿着单薄的俊秀男子鱼贯而入,在祁凰和薛安面前站成一排。 薛安已经不敢去看来,闭着眼,低下头。 祁凰在诸人面上逡巡一圈,手指一点:“就你们吧。”挑了两个看上去看算顺眼的。 门扉再次被合上,祁凰坐回原位,对两名小倌道:“你们都有何特长?” “小生擅长奏琴。” “小生擅长唱曲。” 真是巧了,正好凑成一对,祁凰点头道:“会舞剑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会。” 祁凰有些扫兴,放下茶杯,站起身:“行吧,你们一个奏琴,一个唱曲,我来给你们演示一遍。” 听她说要舞剑,薛安有些好奇,终于把一直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会唱《秋风颂》么?”祁凰问。 “会一点。” “那就这个吧。”祁凰指指薛安腰间的长剑:“借我用用。” 薛安有些不情愿,这可是自己专门托人,找京城最好的工匠打造出的兵器,虽然开没开刃,但也是极有杀伤力的武器,怎能被祁凰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白脸给糟蹋? 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手下却自发自动解下了佩剑,递给祁凰。 铮的一声,略显锋锐的琴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漫天冬日雪千里,追狼逐虎梦怀姬。 窗外雨,心里泪,一诺倾情,换我江山醉” 乐起,身动。 长剑微挑,步伐蹁跹,少年颀长的身形,就似一道长虹,灵秀炫目。 秋雨濛濛垂烟柳,树影婆娑淌溪流。 薛安趴在桌子上,目光忽而间不动了。 清光剪影,那人的侧颜,就似一个朦胧绝美的幻境。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着手边的清茶,都有种醺醺入醉的感觉。 薛安喜欢美人,如今看着眼前美景,难免沉沦其中,倒是忘了,自己此刻所处之地,只觉得那人舞起剑来的姿态,当真美不胜收。 忽顿忽飞,忽疾忽徐,忽收忽聚,明明是柔美至极的动作,却带着冷硬铿锵的英气,以及震撼人心的强大力量。 “唰”的一声,长剑从薛安脑顶飞过,一股子寒意涔涔之感,从后背冒上来。 猛地直起身子:“你这是要杀人不成!” 抬手收剑,祁凰拍了拍薛安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说着,转向那两个小倌:“学会了么?”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皮毛而已。” “够了。”重新坐回去,将剑丢给其中一人:“按照我刚才的演示做一遍。” 同样的曲子,同样的动作,只是舞起来的容姿气韵,和祁凰差了太多。 不过只看一遍就能学个大概,她还是挺满意的。 但薛安就没心思看了,见识过大海,还会将普通的小溪河流放在眼中么? 一曲既罢,祁凰笑呵呵地丢给两人一锭碎银:“不错不错,还算有天赋。”她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俩人挖到锦屏苑去,扩展一下生意范围。 小倌得了银子,伺候起来更卖力了。 “公子,小生敬你一杯。” “公子,小生给你捶肩。” “公子,小生喂你喝茶。” “公子,小生给你暖手。” 祁凰就着其中一人的手,将递到唇边的茶水饮尽,然后瞥了眼一旁的薛安,拍拍另一名小倌的脸颊:“你们若能把那位大爷伺候高兴了,我再赏你们一锭银子。” 两人顿时眼冒狼光,朝着薛安靠了过去,一人搂脖子,一人抱胳膊。 薛安吓坏了,一张还算端方舒朗的脸庞扭曲得不像样,期期艾艾看向祁凰:“七凰公子,救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暗夜惊魂 这世上整人的办法有很多,让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被一群男人勾引调戏,也属于一种报复。 经过此事,薛安今后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被噩梦所扰。 气也解了,仇也报了,祁凰觉得舒坦了。 将两个小倌打发走,祁凰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薛兄,我们这便走吧。” 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他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看着薛安犹如丧家之犬般匆忙逃窜的身影,祁凰忍不住仰天大笑了几声。 她觉得自己近来好似越来越变态了,总是以整人为乐趣,不管怎么样,今日的好戏,定要讲给凤凤听。 回到晗光殿,第一件事便是去浴房。 手指还没挨上门扉,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里面没有点灯。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许凤凤已经睡下了,所以才会熄灭烛灯。 可心里还是觉得慌张,没有多想,便用力推开了房门。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因为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一股强大慑人的杀气,如狂风骤雨,呼啸而来。 好在反应快,在危险逼近的前一刻,便闪身躲开。 可反应再快,也比不上敌人的速度。 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啸声,那是掌风擦过空气的声音,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才会显得尖锐刺耳。 她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稍有差错,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可她现在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凤凤去哪了? 他还活着吗? 敌人目的是自己,还是他? 嗤的一声,是衣袖被斩断的声音,强的冲击力,让她不由得向后趔趄了一步,手中的酒壶也应声而落,“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可惜了,这么一坛好酒。 就在她为那壶酒而惋惜时,危险,紧逼而来。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几乎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 连苦笑都未来得及绽放,脖颈就被狠狠掐住。 痛。 这是她唯一能感觉到的。 也许自己真要死了吧?可若是真这么死了,那就太窝囊了,她甚至连杀死自己之人的相貌都没看到,简直丢师父的脸,以后到了阴曹地府,她都没脸见叶三娘。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剧痛从脖颈的位置一直蔓延到全身,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无止无尽的痛苦。 恍惚之间,鼻端好似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带着清新水汽的幽淡冷香。 凤凤 “唔”她伸出手,企图去抓面前之人,可什么都抓不到。 胸腔泛起火灼一般的烧痛,感觉整个身子都要燃烧起来,终于,自袖中摸出一把短匕,朝着黑暗中用力一挥。 低沉的闷哼,随即脖颈上一松,新鲜的空气涌入胸中,祁凰用力喘了口气,连忙从地上跃起,手一挥,推开了紧阖的窗棂。 大片的月色,自窗口流泻而入。 清霜如雪,寒水无痕。 窗前立着一道青色身影,微风鼓起他身上的袍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猎猎声响。 一头漆黑长发,泛出冰蓝色泽,飘散在半空,扬起缠绵无限又支离破碎的弧度。 夜,越发静了。 祁凰看着他抬起的手臂,从掌心蔓延到手腕处的刀痕,心跳开始加快。 “凤凤”她小心翼翼接近他,目光始终未从他血流不止的手上移开。 他听到动静,缓缓侧过脸来。 那一瞬间,祁凰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美丽,如初见时,醉人流韵。 可除了美丽以外,更多的却是恐惧。 眼底深处,唯有一片沉沉的黑,就连明丽月光,也无法照入其中,她从那双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黑得彻底,黑得死沉,黑得绝望。 “凤凤,你”她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你为什么要攻击我?”直到现在,脖子那里依旧疼得要命。 他移开视线,拧眉看着地面的一滩血迹:“不知道是你。” 这个借口真是烂透了,能进入到这里的,除了自己还有谁?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有人来过?” 他道,“没有。” 没有就好,还以为在自己之前,来过什么不该来的人。 “你手上的伤”那一刀,她是下了狠劲的,要是再重点,怕是能直接将他的手斩下来:“我去拿药给你包扎。” “不用。”淡淡一句,没有丝毫感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要杀我,才会” “这点伤,死不了。”他走到浴池边,将手浸在水中,清澈的池水立刻被猩红的鲜血所染透。 他是生气了么? 可就算生气,也从未有过如此冷漠的时候。 想到刚将他救回来时,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比这一刀要严重多了,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所以,不包扎也没什么,他反正死不了。 只不过,她看不得他这样。 “我还是给你处理一下吧。” 刚转身,就听他道,“你这几天别来了。” “什么?”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将手从水池中拿起,刀口的位置果然不流血了,但皮肉却是绽开的:“我要一个人静静。” 一个人静静?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早上不还好好的? 祁凰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只道:“好,这段时间我就不来打扰你了,每日的饭菜我会命玉符放在门口。” 离开浴房,走在回寝殿的路上,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个冷颤,她连忙将手放下。 不知自己的运气究竟是好还是坏,幸好他没有像上次杀人一样,直接拧断她的脖子,否则,这会儿她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凤凤他到底是什么人?想到那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心中的疑问越发多了。 她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一连数日,都没有踏足过浴房,不过时间长了,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这日清晨,正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眼,宝蝉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殿下,不好了,水青姐姐出事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惹事 水曼青出事了? 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她便平静下来。 水曼青出事不是很正常吗?她若是老老实实,不给自己捅娄子那才是不正常。 “出什么事了?”她真是佩服自己,都快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了。 宝蝉急喘了几口气,才道:“是淑妃娘娘,水青姐姐大概是不懂规矩,没有给娘娘行礼,又顶了几句嘴,惹得娘娘大怒,要将她杖毙。” 动不动就杖毙,淑妃也就这点能耐了。 当然,水曼青肯定是死不了,但事情一旦闹大,倒霉的还是自己。 扶着额头,祁凰颇为无奈:“她们人在哪,你赶紧带路。” 宝蝉倒也不含糊,转身蹭蹭蹭地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扭着小蛮腰。 不愧是红珊调教出来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风情万种。 淑妃和水曼青是在通往戏楼的路上碰见的,能有心情去看戏,想来淑妃今日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但不知怎么的,就跟水曼青杠上了。 “贱婢,给本宫跪下!”远远的,就听到淑妃尖利的大嗓门了。 “谁敢动我?”好嘛,这个口吻更为傲慢的,不用猜也知是水曼青了。 祁凰来不及多想,加快步伐,冲到了宝蝉所说的事发地。 “淑妃娘娘。”她笑呵呵开口:“听下人们说,您正打算去戏楼看戏,瞧这时辰,好戏马上就要开演,您再不走,怕是要赶不上了。” 淑妃转首,恨恨瞪她一眼:“七皇子,这是你的人?”她伸手指着水曼青。 祁凰朝水曼青看去,她也正看着祁凰,下巴抬得老高,一副你不赶紧替我解围我就不客气的模样。 头疼啊,师父把水曼青派到自己身边,真的是帮她吗? 该不是为了历练吧。 “是我身边的丫头。” 话音刚落,淑妃就上前一步,抬起手,朝着水曼青用力挥去。 但手掌还未接近水曼青,就被用力抓住手腕。 淑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祁凰:“好你个七皇子,怎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 祁凰沉了声音:“水青,松手。” 水曼青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淑妃。 淑妃看着手腕上的一圈紫红,怒气更甚:“七皇子,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奴才,目无尊卑,行事狂妄!” “娘娘息怒,这丫头不懂规矩,待回去后,我一定严加惩戒。” 祁凰低声下气为水曼青说好话,但淑妃却不依不饶:“管教下人的事情,还是本宫比较擅长,七皇子,你这丫头胆子实在太大,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若是他日冒犯了圣上,怕是要连你也一同负累,倒不如本宫做次好事,替你除了这一祸害。”说罢,高声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打死为止!” 祁凰不动声色拦在水曼青身前:“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的。”她对身后的水曼青道:“水青,还不快跪下,给娘娘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水曼青冷笑,她这辈子除了对师父下过跪以外,其他人,根本没资格得到自己的尊敬。 “要跪你跪,我才不会向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女人下跪。” 淑妃闻言,一对描绘精致的柳叶眉都快飞起来了,她伸出手,颤抖着指向水曼青:“好,好,本宫今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还当真本宫是纸老虎了。来人,摆驾御书房!” 这是要去找昱帝告状?不管昱帝会不会管这事,闹大了总归对自己不利。 咬了咬牙,转身对着水曼青,便是狠狠的两巴掌。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落的宫道上。 “你这贱婢,本殿教训过你多少次,你却始终油盐不进,连淑妃娘娘也敢冒犯,就算娘娘不罚你,我也不会轻饶!” 水曼青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祁凰竟会出手打她。 脸上火辣辣的痛,她一边捂着脸颊,一边用愤恨的眼神盯着祁凰。 从小到大,连师父都没打过她,祁凰凭什么对自己动手? 这两巴掌,总有一日,她要百倍奉还! 这两耳光扇的不轻,听着清脆的巴掌声,淑妃怒气略消,但仍是不愿就这般放过祁凰:“七殿下倒是个明白人,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以免哪日真的创出大祸来。” 还是不肯罢休么? 祁凰正发愁,该用什么法子来应付淑妃时,一个妖娆娇媚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淑妃姐姐对下人未免太过苛刻了。”艳丽的绛红衣裙,满头耀目珠翠,在侍人的搀扶下,袅袅而来之人,正是昱帝最为宠幸的胡贵妃。 淑妃看到胡贵妃,眼底的厌恶越发重了。 这俩人的关系,阖宫上下没有人不知道。 表面看似姐妹情深,暗中却是水火不容。 “胡妹妹不陪着皇上,到这里来做什么?”淑妃话里带着一股浓浓酸味。 胡贵妃抚了抚云鬓,皎然一笑:“皇上日理万机,我这做妻子的,要多体谅才是,不能给圣上添乱。” 正宫皇后一年前薨逝,时至今日,后位一直空悬,两人暗中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论位份,胡贵妃在淑妃之上,但此时便自称为妻,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了。 “宫中人多眼杂,还望胡妹妹谨言慎行,不要说不该说的话。”淑妃沉着脸,憋着一肚子气,但碍于胡贵妃在场,还不能发作。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我会注意的。” 淑妃懒得再跟胡贵妃多言,狠狠瞪了祁凰和水曼青一眼,便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轿辇,扬长而去了。 淑妃走后,胡贵妃也打算离开,不过离开前,刻意在祁凰身前停了一瞬。 女人有一双细长的眼,眼尾高挑,如狐狸一般,倒是和她的姓氏相得益彰,她上下打量一番祁凰,忽地笑了:“七殿下这模样,真是生的俊俏标致,只是,我却从你脸上,找不到丝毫夏婕妤的影子。” 别有一番深意的对话,但祁凰并未多想。 不管怎样,今日这场冲突,总算是解决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冰浴雪魅的文,pk求支持《豪门绝宠:至尊毒医妻》 林轻狂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名门千金,嚣张肆意,腹黑无比。 一场设计,再次睁眼。 成为了生父母不详的水家养女,表面纨绔不羁,内里阴你到底。 都说水家出废柴,水大小姐更是一个草包。 hat? 商业龙头是她男闺蜜,政界大佬是她拜把子兄弟,励志去军界来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手银针,起死回生。 一身毒术,杀人无形。 这样的废物你确定惹得起? ps:本文是集重生c复仇c腹黑c逆袭c医术c美男c萌宠于一体的双洁文,简介无能,请各位仙女移驾正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杀人的冲动 经过此事,祁凰更是不敢大意,嘱咐宝蝉,一定要时时刻刻跟紧水曼青,不能有丝毫放松。 晚间。 散下头发,正准备就寝,无意间瞥见桌上的铜镜。 走到镜子前,正对镜子。 这张脸,她每天不知要看多少遍,但是唯有这一次,她是认认真真审视。 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冒出胡贵妃在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夏婕妤的影子。 是吗? 又靠得近了些,当对着自己的脸瞧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后,她忽而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夏婕妤的模样。 不免生出几丝愧疚来,当女儿的,竟然忘了自己母亲的长相,可以算的上是大逆不道了。 但再愧疚,这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是真的忘记了夏婕妤的模样,只记得那个女子很温柔,眼睛里时常包裹着如月色般的迷离。 她很爱昱帝,爱得几乎迷失自我。 但她又很倔强,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抛却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或许,自己跟夏婕妤真的不像吧,那个女子,敢爱敢恨,世间一切都不及心中愿想,敢于一往无前,飞蛾扑火。但自己不行,她做不到夏婕妤的不顾一切,抛却生死。 她甚至很胆小,胆小到不敢走错一步。 因为一步错,步步错,最终等待她的,只有万劫不复。 轻轻吐出口气,拨拉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不管了,睡觉要紧,一个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夏婕妤已经死去十年了,忘了也是情有可原,夏婕妤在天之灵,也不会怨怪她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她竟然梦到了夏婕妤。 对方的样貌还是一团模糊,但她却莫名感觉,自己长得,和夏婕妤的确不像。 迷迷糊糊中,忽而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脖子,虽然动作轻柔,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猛地睁开眼,于一片朦胧的夜色中,看到了坐在床榻前的男子。 隐在阴影中的眼睛,似一坛醇厚的老酒,馥郁迷人,勾魂摄魄。 冰凉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在她的手背上蹭过。 男子的手,正搁在她的颈项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 这个场景,就算不是自亲身经历,也不免觉得诡异骇人。 她一动不动,只转了转眼珠:“你怎么又悄无声息地跑我房子里来了?” 他不说话,目光只停留在她的颈间肌肤上。 “凤凤?”她忍不住将身子往上缩了缩。 他这才像是回了神,收回手,对她笑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 什么意思?大晚上跑她房里来吓人,就是为了道歉? 她坐起身,细细盯着他的侧脸。 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被月光照亮。 不得不说,那双眼睛真的是太漂亮了,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她觉得无比惊艳。 青山浮云,水流花绽。 那晚的浓黑不见了,一切都恢复正常,连他唇边的笑,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那个”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缺乏安全感?” 他将滑到胸前的头发顺到身后:“此话何意?” 看着被他撩到身后的长发,她竟有种忍不住想抓在手里的冲动,“那天晚上,你杀气很重,是因为遭遇过背叛,所以才会害怕重蹈覆辙?” 他单手支颐,似乎在认真思考,接着,轻轻笑了:“不是。”他微微倾身,之前被撩到身后的长发似乎过于顺滑,又从肩头垂落下来,微风一吹,冰凉的触感,在她脸上掠过:“不是没有安全感,也不是害怕重蹈覆辙,不过是偶尔会有想杀人的冲动罢了。” 祁凰怔了怔,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想杀人的冲动 这是什么回答? 总觉得他春风和煦般的笑容下,埋藏着令人恐惧的嗜血之性。 可此时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却又是一股宁静柔和的气息,没有半点萧索煞气。 似乎察觉到她内心所想,他安抚道,“你别害怕,我虽有这种冲动,却也知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 是啊,他还要依靠自己呢。 不过看他最近情形,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快到了,腊月初八便是最后一次。”她撸起袖口,“你什么时候帮我把这个去掉?”鱼鳞的印记,已经扩散到了她的手肘。 他侧眸朝她手臂上看去,“现在。” “现在?”还没弄清他的意思,手腕就被抓住。 他的手指很凉,似冰凌一样,透着入骨的寒意,但掌心却又很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冰与火的交织。 “你c你干什么?”她看到他垂下头,将唇靠近自己的手臂,顿时吓得六魂无主。 他不理她,径自将唇贴在她手臂的肌肤上。 柔软的唇,触碰到肌肤的刹那,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烧灼起来一般。 顺着那片鱼鳞印记,缓缓向下,虽然竭力不去注意,但越是这样,唇瓣在肌肤上游走的触感就越是清晰。 终于,他将唇移开,“好了。” 好了? 低头一看,果然,原先被鱼鳞覆盖的位置,重新恢复了白皙。 用手一摸,柔嫩嫩,滑溜溜,没了之前那种粗糙感,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谢了。” 他站起身:“明天出宫。” “出宫干嘛?” “你说出宫干嘛?” 说实话,其实刚才她是在明知故问。 出宫? 出宫就代表离开么? 觉得有些失落,有些伤感。 呸! 她失落个屁,伤感个屁! 这家伙带给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趁早送走,也算了却一桩大麻烦。 点点头:“好,明天我想法子带你出去。”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盯着他干脆利落的身影,祁凰有些气闷。 扭回头,正好面朝桌上的铜镜。 看到镜中的自己,脖颈上的淤痕,似乎又重了些。 忍不住抖了抖,难不成刚才,他真有掐自己的冲动? ------题外话------ pk最后一天了,数据不好,有点心塞。小可爱们给点力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三大美人 祁凰向来话比较多,但这一次出宫,她却安静得有些异常,倒是身边的某人,一路上侃侃而谈,心情似乎不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那日你带来的酒很香,其味醇厚,可惜了。” “盛京作为连接三国的枢纽之地,论繁盛程度,当首屈一指,怪不得文人墨客都喜齐聚于此。”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盛京的美人,也颇为赏心悦目。” 祁凰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有么?”他反问,语气颇为无辜。 有没有,自己心里没点数?祁凰撇嘴:“盛京的美人是多,般般入画,国色天香,可惜你没有这艳福。” 他低低的笑,倒也不反驳。 笑什么笑,难道觉得她说的不对? “盛京的美人,的确引人遐思,可闻名天下的三大美人,却没有一个是昱国人。” 他是故意给她添堵吧?她懒懒回了句:“说什么三大美人,实际上,又有几人亲眼得见?” “雪山玉狐逐浪花,倾城绝色舞红袖,翩若惊鸿凤于天。”幕离下传来低醇好听的声音,搅得人心头发痒:“这三人,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却知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是女子。” “不是女子?”原本想好的讥讽之语,顿时变为了惊讶。 “没错,他们都是男子。” “不是吧,闻名四国的三大美人,竟然都是男的!”祁凰咂舌。 他缓缓走着,继续替她解惑:“他们一个出自郯国,原是某大户人家的公子;一个出自苍国,浪迹天涯,江湖逍遥;一个出自汐国,此人身份” “身份什么?” “身份未知。” 等了半天,就等出一个身份未知,这家伙真讨厌,不知道就别说嘛,简直吊胃口。 “哼,有什么了不起,再好看也是男人,一个大男人,被世人称作美人,想必他们自己也很憋屈。” 他颔了颔首,赞同道:“说得有理。” 还以为他会反驳呢,没想到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态度,“前面就是天顺赌坊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伸手朝前指了指。 “我们走后门吧。”他二话不说,抓着她,闪身进了一旁的小巷。 他应该是在防备什么,虽好奇,但祁凰并未追问。 “好长时间没有赌博,手痒痒了。”这一次祁凰很自觉,刚踏进赌坊,就主动朝赌桌走去,将空间留给他和虎皮鱼。 容凤看到她撸起袖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头疼,不过鉴于和虎皮鱼商议出京之事比较重要,所以就没管她。 “殿下,这是昨天刚到的新茶,您尝尝。”上一次自打容凤嫌弃过他这里的茶水后,虎皮鱼就将所有的劣质茶叶都换了。 茶水很香,蒸汽袅袅间,便有醇正回甘的味道,但容凤却无心品尝:“事情办得如何了?” 虎皮鱼道:“已准备妥当,殿下什么时候走,知会属下一声即可。” 手指在茶杯边缘摩挲,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许久后才道:“近来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虎皮鱼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殿下,您不会又又那个了吧?” “哪个?”端起茶杯,刚准备啜饮,又拧着眉头放回桌面。 “就是那个啊!殿下这是老毛病了,跟女人来月事一样,隔段时间就会有一次。” 这个形容很贴切,只是听上去不怎么好听,“行了,你既然已经准备好,那就等我消息吧。”站起身,起身往屋外走,走到门前,又回头问:“本宫发病的时候,样子很可怕吗?” 虎皮鱼不知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点头:“是挺可怕的。” “有多可怕?” 很难形容,虎皮鱼组织了一下言语,道,“可怕到您不像是个活人。” 他眸色闪了闪,除此之外,看不出多余的情绪,“知道了。” 来到大堂,祁凰果然跟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但因为又是连胜,引起了众怒,所有人一致反对她再继续参与。 “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就是就是,我们找掌柜的讨个说法去!” “老子今天带的钱又全部输光了!” “走走走,你到别桌玩去,我们不欢迎你!” 祁凰不服,正要理论,一转首看到容凤,于是将赢来的银两全部塞进怀里,“不玩就不玩,谁稀罕!”说完,乐颠乐颠跑到容凤身旁:“凤凤,你饿了吧?我们吃饭去。” “不饿。”简单两个字,就把祁凰后面的话,全堵回去了。 “你和虎皮鱼说好了?”算了,不谈吃饭的话题了。 “他已全部准备妥当,就等我的消息了。” 祁凰点点头:“那就好,等你伤势复原后,就能离开了。” 他偏头看她:“好吗?” “当然好啊。”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真的好吗?” 呃,难道他想让自己说坏? “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她猜。 他好似轻哼了一声,听不真切,扭过脸,笔直地朝前走着:“如今你不再受制于我,可以放弃继续履行诺言。”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呢?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我一向言出必诺,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最后。” “你不怕我吗?”他忽而停下脚步。 祁凰也跟着驻足:“你指什么?” 他探出手,指了指她的脖颈:“昨天,我分明在你眼里看到了恐惧。” 是吗?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大晚上跑到我床前扮鬼吓我。” 他嗤的一声,晒道:“口是心非。”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他阴阳怪气:“你还有良心。” “喂,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是不? “没意思。” 是没意思,只是莫名觉得不快,就这么迫不及待赶自己走? “算了,不跟你争了。”祁凰翻了个白眼,今日天清气朗,明明该有个好心情的,结果全被这家伙破坏了:“我有点事要去办,你跟我一起去吧,办完了再回宫。” ------题外话------ pk求支持!(另:可能书名会改,因为触了红线—_—||如果点进来发现文名不对,没有错,你看的还是这个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襄助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隔着幕离,祁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搞什么啊,这家伙的性子也太别扭了吧,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走啊。”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伸手扯了他一下。 被她扯着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下不走了。 祁凰气得脑壳疼,索性抓住他的手,直接牵着他一起走。 大街上人潮如织,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手牵手,难免会吸引过路者的目光,好在这种事在昱国已是司空见惯,人们只是瞥一眼,便转回视线,心中暗暗叹一声:世风日下,有龙阳之好的断袖越来越多了,造孽,造孽哟。 一路行到东市的贫民街,这里的景象,与西市的热闹繁华,灯火辉煌截然两样。 街道上到处都能看到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孩童,街道两旁,横七竖八密布着许多房屋,几乎都是破烂不堪,连基本的遮风挡雨都做不到。 在一间土坯房前停下,祁凰上前敲响了破烂腐朽的木门。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将门打开,露出一颗小脑袋:“公子,您找谁?” “你是孙窦儿的妹妹吗?” 听到姐姐的名字,女孩脸色刹那苍白:“您您是?” “姑娘莫怕,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朋友?”女孩闻言,越发惶恐了:“我姐姐没有朋友。”说完,便要关门。 祁凰连忙将门抵住:“秀儿姑娘!我真的是你姐姐的朋友,她把你们的遭遇都告诉我了,我答应过她,要帮助你。” 女孩还是很害怕,“公子,我们不需要帮助,您快走吧!” 就这会儿功夫,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对着屋中的孙秀儿指指点点。 “和她姐姐一个德行,不知检点。” “这妹妹可比姐姐厉害多了,不知从哪里勾搭了一个有钱人。” “你们瞧,那小公子长得多俊啊,怎么就看上孙秀儿这个小贱人了?” “一定是她用下贱的手段,蒙蔽了人家,不要脸!” 孙秀儿听着那些闲言碎语,都快要哭了:“公子,您快走吧!” 祁凰也急,这孙秀儿哪来那么大的戒心,自己看上去就那么像坏人吗? “秀儿姑娘,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就见一只修长洁净的手,自身后探来,略一用力,将门扉推开。 男子温柔无比的嗓音,也自身后响起:“姑娘,我们若是坏人,此刻你怕是早已遭殃,与其这样耗着,不妨听听我们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很轻,柔的就像一汪泉水,滋润过人的心田,门后的孙秀儿终于卸下了防备,后撤一步,将两人让了进来。 男子秀挺细高的身形,与低矮破败的屋内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但他站在房屋中央,却显得怡然自得,没有丝毫不适感。 孙秀儿搬过唯一一把干净的椅子,放在了容凤身后:“公子请坐。” 诶诶诶?这里好歹是两位公子,这孙秀儿怎么就只看见凤凤一人? 祁凰一边抽着嘴角,一边狂翻白眼。 上次被称作神仙哥哥,这次又欺骗人家小姑娘感情,真想扯下他头上的幕离,让所有人都感受一下这世间的恶意。 “公子,你们”孙秀儿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祁凰还没开口,屋中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孙秀儿连忙回身,抱起床榻上的婴孩,轻声哄着。 仅仅是个年幼的少女,哄起婴儿来,却熟练的令人心疼。 看着那婴孩恬淡的脸庞,祁凰不由得沉沉一叹。 牢狱中,孙窦儿向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和妹妹从小孤苦无依,后来虽被人收养,但那男人,却从不把她们当做女儿看待,经常打骂不说,甚至将她们作为发泄自己兽欲的工具,那孩子,便是孙窦儿被养父强暴后生下的。有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就趁那男人睡觉时,一刀宰了他,自那之后,她就像是上瘾了一样,开始疯狂杀人,只要是男人,在她眼中全都是邪恶的禽兽,一个接一个,她就这样,在短时间内连杀了十六人,引发了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两,放在缺了一角的木桌上:“你姐姐已经死了,你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再者,那些闲言碎语,就算你不在乎,孩子长大了,也是会在乎的,离开这里,不管对你还是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孙秀儿看了眼桌上的小包袱,断然道:“公子,我不能收。”即便她很需要。 “收下吧。”她走到孙秀儿身前,看着婴孩熟睡的脸庞:“你姐姐帮了我一个忙,这些银子,就算我对她的报答。” “可是” “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么?”坐在椅子上的容凤接口道。 留恋?哪里又会留恋,有的,不过是痛苦罢了。 “既然没有,那就带上银子,远走高飞。”拿起桌上的小布袋,他起身,将布袋放在孙秀儿的臂弯,指尖在婴孩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擦过,睡梦中的孩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孙秀儿盈盈一拜:“多谢公子。” 祁凰要抓狂了,明明帮她的人是自己,她要谢,也该谢她祁凰才对! “走吧。” 正郁闷时,房门已经打开,某人站在门外,长身玉立,风姿卓绝。 祁凰跟上去,走到门口,又折回:“秀儿姑娘,你出了城之后,一直朝西北走,去漠北,那里民风淳朴,一定适合你。” 孙秀儿怔了一下,随即又是一拜:“谢公子,秀儿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若有来生,必然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外面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不过此刻,孙秀儿脸上的神情,已不再焦惶,也不再害怕,而是一种对未来的坚定。 祁凰这才放了心,拱了拱手,“秀儿姑娘,保重。” 办完了正事,看看天色,时间还早,难得的沐休日,就这么回宫,实在可惜。 身上还剩不少银两,拽了拽身边之人的袖口:“凤凤,你真的不饿嘛?” 容凤刚要回答,就被左侧街口的一个粗嗓门打断:“老子这只水釉三彩八棱瓶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至宝,少说也要一万两,你陪老子钱!” “这位兄台,在下并非有意冲撞,况且这瓷瓶,也不值那个价”夹杂在嘈杂声中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温润嗓音。 “放屁!你看好了,这可是古董!” 祁凰听着不对劲,往人群中挤了挤。 一道熟悉的人影印入眼帘。 ------题外话------ 不要再潜水啦!难道收文的小可爱们也都是美人鱼,不肯出来透透气?大家可以猜猜遇到谁了,不过这个谜题真没营养,根本就不用猜一(╯□╰)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英雄救美? “呵苏景骞。”说出这句话的,不是祁凰,而是她身后的某个别扭男人。 她顺手扯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别乱走,我进去瞧瞧。” “要英雄救美了么?” 噗! 祁凰差点吐血,这家伙的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损? “我这是乐于助人!”瞪他一眼,转过身,挤入人堆。 “兄台,我只有五两银,你看”苏景骞从怀中取出两锭碎银,打算递给一直揪着他领口不放的瘦干男人。 “五两?开什么玩笑,老子都说了,这是古董!古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价值连城的意思!”男人身板矮小,长着两撇八字胡,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体现,没想到嗓门倒是不小,震得祁凰耳膜生疼。 “都是在下的错,还望兄台多多包涵。”苏景骞依旧好脾气地解释着。 男人却不领情,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态度:“老子偏不包涵!你给老子赔钱,看你穿得这么好,一身的绫罗绸缎,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有钱人就可以欺负穷人?大伙看看,这混蛋撞坏老子的传家之宝,就想用五两银子打发?这是不是欺人太甚!” 苏景骞大概从没遇到过如此无赖之人,一时间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呦,传家之宝啊。”祁凰走到两人身旁,低头凝视着地上的一滩碎片。 男人原本一个人在场独角戏,看到祁凰介入,更是来劲了:“是啊,我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最近急着用钱,我也不会打算当了这八棱瓶。这位小公子,您是识货的,也一定有颗愿为我们穷人打抱不平的正直之心,这家伙死不认账,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苏景骞看到祁凰,先是一怔,听到男人说的那番话,脸色乍红乍白,急忙解释:“不,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还敢说?”男人凶巴巴喝道:“你到底赔不赔钱?” “这位兄台,凡事都要讲个理字,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况且这花瓶,只是普通的彩瓷,怎么也值不了万两银。” 男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说什么?你说是我故意的?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撞坏我的东西,还倒打一把,小公子,您来评评理!” 祁凰摸着下巴,眼睛微眯:“嗯,说得有理。” 男人得意地晃着脑袋:“瞧,连人家小公子都这么说了。” 苏景骞看着祁凰,眼神有些受伤。 以为自己帮这无赖却不帮他吗?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祁凰用脚尖在一摊碎瓷片中踢了踢,“我觉得吧,最好的办法就是报官。” 男人一呆:“报官?”不能报官啊,报官就露馅了。 “嗯,没错,报官!”祁凰打了个响指:“这种民众之间的纠纷,最好让官府来解决。”她将手搁在嘴边,对那男人小声道:“你看他的穿着,一定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你一介布衣,怎么跟他抗衡?” 男人听得一愣一愣,频频点头,“是啊是啊。” “所以,报官是最好的选择,有官府出面,还怕他赖账吗?” “说的也是。” “实话告诉你吧,我就在典狱司任职,只要把这事报上去,若最后证明的确是那位公子的错,我们典狱司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嘛”她的声音忽然阴沉下去,带着幽幽凉气:“如果最后查出的结果,证明说谎的人是你,那就不好了,按照我们昱国律例,你谎报事实,欺骗官府,是要被关入典狱司大牢严刑拷打的,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无辜的,所以我决定帮你这个忙,这就去官府衙门,替你报案。” “别别”男人脸都青了,一把拉住她:“我我突然想起来,刚才的确是我不对,我走路时没看清,不小心撞到那位公子身上,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诶?”祁凰反手拽住他:“怎么能说走就走?我们官府一向都是站在穷苦百姓这边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 男人用力扯啊扯,只听“哧”的一声,半幅袖子被生生扯裂,男人什么都顾不得,推开熙攘的人群,拔腿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祁凰在男人身后啐了口:“滚吧,王八蛋!跟小爷玩心眼,你滚回娘胎再重造个一百年吧!” 一边旁观的苏景骞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着围观人群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呃,刚才好像得意忘形,暴露了本性。 祁凰连忙摆出一副正经姿态,对苏景骞道:“好在你遇到了我,否则,真要让这无赖得逞了。” 苏景骞柔柔地笑:“公子说的是。” “你说你也真是的,明知那是个无赖,干嘛任由他欺负你!”烂好人不是这么当的。 苏景骞摇摇头道:“我虽不愿将事情闹大,但也不会平白被人勒索,那人若始终不肯罢休,我自然会报官解决。” 哦,这么说,还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不管怎么说,你为我解围,我还是非常感激的。”说着,对她弯身一揖。 “不用不用。”她摆手:“小事一桩,你没必要这么郑重。”之前还因为对方不肯感谢自己而满心怨懑,这会儿又觉得承他一揖实在折煞人也。 “说完了么?”身后冷不丁站了个人,耳边也传来幽幽的询问声。 娘诶,这家伙迟早要把她吓死! 苏景骞看着她身边的人,有些吃惊,“这位是?” “哦,他是我一个朋友。”只能这么解释。 “朋友”看着以幕离遮面的男子,苏景骞唇角轻轻扯了一下,眼底闪过片刻敌意:“不知我该如何称呼这位公子?” “萍水相逢,你没必要知晓我的名姓。”祁凰正思索该怎么介绍他时,容凤就不咸不淡回了句。 祁凰暗中拽了拽他的衣摆,有点礼貌行不?这话说出来多尴尬啊。 他似乎无从查觉,依旧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祁凰脸上挂不住,歉意道:“你别介意,他就这毛病。” “我饿了。”他反手拽了她一下,硬邦邦吐出三个字。 噗! 这下祁凰是真要吐血了。 姑爷爷,不带你这么玩人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一盘鱼引发的尴尬 “前面就有家饭庄。”她指了指前方,然后转向苏景骞:“苏太医,不介意的话,也一起来吧?” 这本是客套话,她压根就没指望苏景骞会答应,谁知他竟上前一步,浅浅一笑:“好,那就叨扰了。” 啊?还真答应了。 因为完全出乎意料,祁凰在原地怔了好半晌。 嗤。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道青色身影,率先朝前走去。 祁凰摸摸鼻子,勉强扯开嘴角:“苏太医,走吧。” 苏景骞从容跟上,淡声道:“不是说了么,凰公子称我景骞便可。” “啊,那个好吧,景骞。”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如随意一些。 他笑意加深,侧脸看她一眼,笑得天地失色。 祁凰莫名一抖,这笑容,让她既熟悉又陌生,既惊艳又惊痛。 晃晃脑袋,把那种奇怪感晃出脑海,快走几步,将越走越快的某人拉住:“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给你们腾地方。” 祁凰越听越不对味:“你要是不喜欢与别人一起吃饭,我拒绝他就是。” 他渐渐放慢脚步,沉默了许久后吐出一句,“你喜欢就好。” “凤凤,你给我点面子嘛。”她想生气,可想到他之前的那些遭遇,又气不起来了。 他叹气,“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哈,这话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 不过听他这口气,大概是妥协了。 来到饭庄,因正值吃饭的点,饭庄里人满为患,只剩下二楼最角落的一处位置了。 不过刚好能坐下三人,落座后,苏景骞道:“为了感谢凰公子今日的解围之恩,这顿饭就由我来请了。” 祁凰奇道:“你不是只带了五两银子?” 苏景骞抿唇笑了一下,看上去竟带着丝调皮的意味:“自然是骗那人的。” 啊?骗人的? 苏景骞也会骗人? 简直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祁凰大张着嘴,好半晌都沉浸在极度的震愕中。 果然啊果然,人不可貌相,苏景骞这厮看上去老实敦厚,正值淳朴,没想到也是个大骗子。 “凤凤,你想吃什么?”祁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菜牌,向身旁的人问道。 “随便。” 别随便啊?她最讨厌的就是随便两个字。 “你不是饿了吗?就没有想吃的东西?挂炉沙板鸡怎么样?” “随便。” “那个翡翠玉扇听名字不错,不知好不好吃,要不要来一份?” “随便。” 什么都是随便,她看他就像个随便。 “凰儿,就别为难你这位朋友了,不如我来点菜。”正郁闷时,对面的苏景骞开口了。 不开口倒好,一开口,正彼此杠着的两人齐齐抬头。 祁凰整张脸皮都在颤,她是幻听了吗?刚才苏景骞叫自己什么? “凰儿”幕离垂下的面纱后,传来男子沉润的嗓音,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于唇齿间流连品味,那感觉酥麻的,让祁凰整张脸都红了。 苏景骞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短暂的惶然后,他小心问道:“凰公子,我这样唤你,你可生气?”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渗得慌。 自己是男人吧? 不管事实如何,总之,她在外人眼中,就是个男的,和苏景骞一样,带把儿的,他叫自己凰儿,恶不恶心? “凰儿,点菜这么麻烦的事情,就让这位苏公子来吧。”某人像是嫌不够乱似的,也来掺和一脚。 祁凰狠狠抖了抖:“你们这是干嘛?” 苏景骞看了容凤一眼,认真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称呼凰公子,显得比较亲近,以前在家中,我也惯常这样称呼幼弟,大概是思乡之情太重了,看到殿下,难免想到家中弟妹,才会逾了矩,如果凰公子不喜欢,我不这么叫了就是。” 人家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非揪着不放吗?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私下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虽然还是觉得别扭。 苏景骞这才收起严肃的表情,眉目间再次绽开温雅之态,“好吧,凰儿,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什么?不客气点菜,还是不客气叫她凰儿? 趁苏景骞召唤小二的间隙,她掀开容凤面前的纱帘,将脑袋探进去:“你故意气我是不?” 他正闭着眼,听到她的声音才掀开眼皮,从桌子下面抓住她的手,在掌心写道:这个苏景骞很奇怪,总觉得他对你别有意图。 祁凰呆了呆,转头朝正在和小二攀谈的苏景骞看了眼,再次将脑袋伸进纱帘:“你别瞎猜。” 他弯了弯唇角,不再多言。 对面苏景骞已经点完了菜,祁凰连忙放下帘子,重新坐直身体。 酒楼的客人虽然多,但上菜的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色菜肴。 祁凰拿起筷子,摸了摸干瘪的胃,突然间,她脸色一变,下意识朝身边之人看去。 桌上竟摆着一盘红烧鲶鱼,她吓得手一抖,筷子险些掉地。 这还不算,对面的苏景骞用一双干净的象牙箸,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碗中:“这辣酱浇蒸鱼,是这家饭庄的特色,外酥里嫩,味道鲜美,你尝尝看。” 祁凰盯着那白白的鱼肉,脸上直冒汗:“那个我其实不太喜欢吃” 苏景骞诧异看她一眼:“凰儿不是最喜欢吃鱼了?” 祁凰用比他更诧异的眼神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除了自己,和内务府那个偷偷帮她办事的小太监知道她这个嗜好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苏景骞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此话一落,正噙着一抹淡笑的苏景骞脸色一白,手下的动作也蓦地僵住,眼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哀恸,几乎是仓皇着别开眼:“我我猜的。” 祁凰来不及追问,只是偏头看着身旁的人:“你没事吧?” 容凤轻笑一声,拿起筷子,夹过一块鱼肉,从面纱下送进口中,赞道:“的确美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苏景骞的反常 这顿饭吃的很尴尬,很压抑,很古怪。 自打说出那句“凰儿不是最喜欢吃鱼了”之后,苏景骞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脸色也白得就像是腊月寒冬纷扬而下的白雪,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感觉。 而更让她惊悚的是,那盘辣酱浇蒸鱼,最后竟是被凤凤一个人吃完的。 离开饭庄,她向苏景骞道别,男子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神涣散,魂魄游离,独自一人呆呆离去。 到底怎么了? 一个苏景骞,一个凤凤,这俩人今天都很奇怪。 不就是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何至于这般失魂落魄? 尤其是凤凤,他不是鲛人吗?鲛人怎么可以吃鱼! “凤凤。”街道上的路人越来越少,气氛也随之越来越萧索,祁凰扭头朝身旁之人看了眼,抬手捣了捣他:“你不喜欢苏景骞吗?”虽然他没明说,但她能感觉出来。 “当然不喜欢,我又不是断袖。” 他肯定是故意的!祁凰憋着气:“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你故意找茬是不?”再好的脾气,也快受不了了。 他看她动了怒,心情竟无端好了起来:“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喜欢。” “为什么?”苏景骞哪里让他不快了? “没有为什么。”不等她追问,加了一句:“直觉。” 她翻了翻眼睛,哼道:“你这是小人心境,苏太医是个好人,心怀悲悯,德行高洁,就是人古怪了一些。” 他不接话,默然走了一阵,突然道:“你喜欢他么?”顿了顿,再道,“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哈哈。”她干笑两声:“你怎么这么龌龊,我说他是好人,就一定要喜欢他吗?” “你不是断袖么?” 她现在很想打人:“断袖怎么了?断袖也是有原则的,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 “我以为你喜欢他。” 她伸出舌头,发出一个怪音,“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呢。” 他蓦地偏过头来看她,祁凰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干嘛?觉得恶心了是不是?” 他的目光,自幕离后穿过,盯着她瞧了半晌,然后若无其事转了回去:“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断袖。” 祁凰嘀咕一句:“就算你是断袖我也不会喜欢你。”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呵”他轻笑一声,再无后话。 今日的太医院有些反常,反常的根本原因,是苏景骞没有来上值。 这可是个新鲜事,要知道,苏景骞身为太医院院判,一向恪尽职守,从来不迟到不早退,哪怕是受了伤,命在旦夕时,也不过休养了三天,便准时来上值了。 今天是怎么了? 他竟然没有来! 苏景骞没来上值,这可是千古难遇的一大奇事啊! 整个太医院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连太医院的院首,也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小苏竟然会请假,我莫不是老糊涂,记错了吧? 而此刻,造成这种沸腾之象的当事人,却站在京郊的某棵古树下,怀抱一个包袱,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身月白锦衫,将他的身形勾勒得越发颀长,昨日睡得不太好,眼睑下泛着一圈青黑,却无碍他俊美如玉的容颜。 车轮辘辘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羊肠小道上传来,苏景骞抬头,自大树下的阴影跨步而出。 “孙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对姑娘说,还望姑娘现身一见。”马车经过身边时,他扬声道。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听到他的声音后,朝前行了一小段后便停了下来,孙秀儿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向他望来:“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 苏景骞上前,在车窗下站定:“在下是凰公子的朋友。” 孙秀儿想了想,笑道:“哦,原来是那位小公子的朋友,您”孙秀儿怎么看,都觉得他和那日站在祁凰身边的男子不像。 见孙秀儿眼中闪过疑惑,苏景骞知她一定心存怀疑,却并不知道她怀疑的原因:“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也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之事。” 苏景骞这个人,天生长了一副好人相,五官温润平和,周正端方,尤其他的双眸,澄澈干净,找不出一丝杂质,就似雪玉山顶亘古流淌的清泉,让人不自禁地想去信任,想去亲近。 孙秀儿迟疑了以下,放下帘子,步下马车:“小公子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女吗?” 苏景骞递上手中包袱:“这里是一些碎银和药品,姑娘带上吧,以备不时之需。” 孙秀儿望着那包袱,摇了摇头,“不可,小公子已经给过小女银两了,我不能再收。” “无妨,只是一些碎银,值不了多少钱。”他打开包袱,指着里面的瓶瓶罐罐:“此去路途遥远,多有艰辛,这些是专门治疗伤寒腹泻的药物,还有一些止血的金疮粉,你一定会用得上。” 孙秀儿眼中闪过感激,她可以不要银子,但那些药物,她的确非常需要,回头朝车厢看了眼,最终还是决定,收下苏景骞的好意:“请公子代小女,向凰公子道声感谢,他的恩德,小女永世难忘。” 孙秀儿转身之际,苏景骞又将其唤住:“孙姑娘,你这是准备去漠北吗?” 孙秀儿道:“是啊,凰公子说那里民风淳朴,适合我和小外甥居住。” 苏景骞立刻道:“你们不要去那里。” “为何?” “那里的确民风淳朴,相对的,居民习性亦较为粗矿,女子在那里生存,怕是有些艰难,尤其你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很难立足。” 听他这么一说,孙秀儿也觉得有理:“那那我要去哪里呢?” “去江南吧,那里山清水秀,诸多古镇小城c田园村舍,美如诗画,你一定会爱上那里。” 他的眼底,流过温柔如水的波光,孙秀儿静静听着,亦心生向往:“听公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里不错,多谢公子提点,小女这就启程了。” “姑娘,一路保重。”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白衣男子转身,挥去肩头的一片落雪,转身朝着内城方向漫步而去。 这一次,那些惨痛悲剧,应该不会发生了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事发 “大!大!大!” “小!小!小!” 夜深时分,晗光殿内,传来阵阵激烈的高喝声。 祁凰盘着腿,撸着袖口,盯着面前的三颗骰子,一脸紧张。 玉符半蹲在地上,吞了吞口水,猛地拿起倒扣在地上的笔筒。 “哇!是小!我赢了我赢了!”看到骰子的点数后,玉符高兴地欢呼起来。 祁凰一脸挫败,郁郁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真是奇怪了,我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赌技,怎么到你这就不管用了。” 玉符才不管她管不管用,探出手来:“主子,愿赌服输,您可不能赖账。” 祁凰抓起桌上的最后一颗银锭,丢到玉符手里:“拿去拿去,我这人一向言而有信,还能欠你不成?” 玉符喜滋滋抱着银锭,脸上都要乐开花了。 “啊——”打了个哈欠,祁凰站起身:“困死了,明天还要去典狱司上值,你去收收一下床铺,我要睡觉了。” “是,奴才这就去。”赢了钱,玉符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干什么都有劲。 推开偏殿的门,刚跨出一只脚的玉符,又把脚缩了回来:“主子,您瞧外面是不是点了很多灯?” 祁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殿门走来,探出头,随意朝外一瞥:“点什么灯?” 这一瞥,顿时吓出她一身冷汗,瞌睡虫也立马被全部驱散。 那些明亮的光点哪里是灯,分明是一支支的火把。 砰地一声,她将殿门阖上。 晗光殿地处偏僻,一般情况下,巡逻的士兵是不会巡逻到这里的,可她方才清清楚楚看到,有数不清的火把,正在朝她这边移动。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她收留凤凤的事情暴露了? 来不及多想,眨眼间,举着火把的侍卫,就已经到了晗光殿前。 更令她不安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竟然是梁公公。 玉符也察觉到不对,慌得六神无主:“主子,好像出事了!怎c怎么办?” 祁凰看着他,用力在他肩上一拍:“慌什么?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跟平时一样,知道吗?” 玉符颤抖着点头:“知c知道。” 祁凰拍拍他的脸颊,“玉符,你是我身边最得利的下属,别给我丢脸!” 一听最得力的下属,玉符立刻挺直了腰板:“奴才明白,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好了。”她放开他,深吸口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主子,您要做什么?”玉符见她伸手推门,紧张问道。 “不管做什么,反正不会是自投罗网。”说着,大步而出。 梁公公揣着手,端着拂尘,站在晗光殿的正前方:“进去给咱家搜,一定要把人搜出来。” “梁公公,你这是何意?”祁凰站在殿门前,高声道。 看到祁凰,梁公公笑得不阴不阳:“七殿下,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祁凰冷笑:“原本打算睡了,可公公搞出这么大阵仗,我还怎么睡?” “也是,殿下做贼心虚,自然是睡不着的。” 面对梁公公的咄咄逼人,祁凰始终平静:“做贼心虚?梁公公是在说本殿么?” “殿下以为呢?” “梁公公一定是在开玩笑。” “呵呵呵”梁公公笑得阴森至极:“开玩笑么?待明日到了皇上面前,您就知道,是不是开玩笑了。”说完,一挥手:“还等什么?赶紧去搜!” 祁凰眉心一拧,喝道:“梁公公,谁给你调动京城守备军的权利!” 梁公公抬手,掌心握着一枚令牌:“殿下,这下您该没话说了吧?” 祁凰眼瞳一缩,没错,那青铜色的令牌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蛟蟒,的确是守备军主将的手令。 “此事咱家已禀报四殿下,若非有四殿下的授意,咱家也不敢擅自调兵,来捉拿你这心怀叵测的逆贼!” 梁公公说得煞有介事,祁凰陡升不安:“逆贼?公公可是在说本殿?” 梁公公冷笑加大,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毒之光:“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这话该由我来问公公你吧?” “七殿下,您再怎样挣扎也是徒劳,那个女刺客自己都说了,她是受殿下所雇。” 女刺客? 祁凰完全不理解梁公公的话:“什么女刺客,我根本不知道。” “七殿下,你还要装傻吗!”梁公公伸手朝她一指,摆出肃然之态,义正言辞道:“阖宫上下都知道,您与淑妃娘娘结怨已久,上次娘娘教训了一下您的婢女,您就怀恨在心,竟然派刺客谋害娘娘,您这番居心,当真险恶!” 派刺客谋害淑妃? 听着梁公公的指摘,祁凰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虽讨厌淑妃,却不至于派人去杀她,况且,她也乐得看淑妃和胡贵妃狗咬狗,为后位争个你死我活,没事干,她冒着风险,给胡贵妃做嫁衣裳,疯了不成! “还不快去搜?”梁公公对被祁凰拦下的侍卫道:“再等下去,刺客就跑了!” 祁凰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让开路来。 但愿玉符够机灵。 “梁公公怎知刺客就在我这晗光殿?”祁凰站在殿门前,目沉如水,看不出丝毫紧张。 梁公公道:“自然是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祁凰隐约想到什么,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梁公公看她一眼,警惕道:“七殿下又在打什么馊主意?” 扯了扯唇角,她倒是想,但现在这种境况,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是想打馊主意也打不起来。 “咱家要亲自进去看看。”梁公公用戒备的眼神看她一眼,随后闪身进了殿门。 祁凰不放心,也随之跟了进去。 守备军自然什么也没搜到,但梁公公这个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了浴房的猫腻。 在里面晃了一圈,他指着顶梁上方的一处暗格,“这里面,殿下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糟糕! ------题外话------ 明天开始2p,决定此文命运的时刻到了,后面几天懒得喊了,就在现在喊一句吧,pk求支持!pk求支持!pk求支持!重要的话三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暴露 那处暗格,是自打水曼青擅闯浴房后,她临时改建的,原以为多一重准备,就多一重保险,却没想到,这个梁公公,眼神竟如此刁钻。 应付水曼青简单,可要应付梁公公,怕是没那么轻松了,祁凰在瞬间的犹豫后,决定向梁公公出手。 正盯着头顶某处位置的梁公公,眼中骤然爆发出诧异的震愕。 祁凰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事到临头,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和机会。 然而,她以为一击必中的突袭,却被对面那不男不女的老太监,用手中拂尘,硬生生给挡了下来。 这次,眼中露出惊异的人,是祁凰。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梁公公竟然挡下了自己的必杀一击? 突然之间,她便后悔了。 而她这一生很少后悔,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做了,便举手无悔,如果要后悔,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做。 所以只是片刻的懊丧后,她就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撤一步,再次朝着敌人胸口的要害部位袭去。 轰的一声,她感觉手臂一麻,整个人都被一股劲气冲撞得向后跌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水池里。 “七殿下当真是深藏不露。”老太监眼底爆发着骇人的精光,与之前的浑浊截然不同。 祁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对面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 以为梁公公不过是靠着趋炎附势才爬上二总管位置的卑劣小人,如今才知道,他不但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还是一条最凶猛的猎狗。 祁凰背心贴着水池的池壁,两手藏在水波之下,在梁公公即将靠近之时,猛地抬手,嗖的一声,一支吹箭激射而出。 祁凰几乎没有看到梁公公是怎么出手的,吹箭就被轻易拂开,打在墙壁上,发出“叮”的一声。 她瞠大了眼! 梁公公的武功,竟然已精纯到这个地步了吗? 如此近的距离下,都能轻易挡开她射出的暗器! “七殿下,咱家已经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知好歹,这便怪不得咱家了!”话落,梁公公身形如电,猛然朝着她冲了过来。 周遭的空气如同别割裂了一般,发出惊人的爆裂声。 人未至,死亡的气息,却已经迫近。 祁凰知道自己躲不开梁公公的这一击,却猜不出,如果自己被击中,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绷紧全身的神经,努力让真气凝于丹田一处。 就在此时,浴池中的水突然飞溅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透明帘幕,生生挡住了梁公公的全力一击。 难以置信的惊诧浮上梁公公的眼底,他快速收势,拂尘在半空中一挥,化解了两股强大力量相撞而产生的巨大气流。 脚尖刚挨到地面,还未站稳,之前被击打得四散飞舞的水花,突然变为尖利的冰凌,密密麻麻朝着梁公公飞射而来。 梁公公倒也不慌,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圆,以劲气做盾,企图拦下那些如箭雨般扑面而来的冰凌。 连续的噗噗几声,冰凌竟然穿过了他设下的气障,悉数刺入了他的身体,看着自己身上的无数个血窟窿,梁公公脸上显露的,不仅有诧异,还有惊骇。 “怎么会”只说了这三个字,梁公公便瞪着充血的双目,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祁凰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梁公公,呆若木鸡。 一阵凉风迎面吹来,伴随着沁凉的水汽,眼前飘过一抹青色衣角,目之所及,是一双白皙赤足。 “你暴露了?”不确定的声音传来,清爽干净的声线,完全与眼前的刀光血影格格不入。 她虚弱地抵在池壁边沿:“我被人卖了。”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女刺客,淑妃,这些线索联系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他蹲在池边看她,许久后,叹道,“你还要在池子里泡多久?” 池水温暖,但祁凰却是浑身冰寒,她抬起头,一把揪住男子的袍角:“凤凤,我现在就送你出京!” 他扬了扬眉,眼底并未有丝毫惊讶,轻轻揪出自己的衣角,站起身:“好。” 祁凰费力地从池中爬出,之前与梁公公对峙,耗费了她太多心力,此刻只觉得疲乏不已。 看了眼梁公公被打成筛子的尸体,祁凰头疼:“你等我处理一下。” “用这个。”他朝她丢来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她顺手接住,打开软木瓶塞,嗅了嗅:“呃,好臭啊,这什么东西!” “化尸水。”淡淡一句。 “啊!”祁凰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化c化尸水?”她古怪看他一眼:“你哪来的这玩意?” “上次出宫时顺便问虎皮鱼要的。” 顺便要的?祁凰抽抽嘴角,颇为无语。 你说你顺便要什么不行?偏偏要这玩意,也不知他每天揣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做什么? 算了,这些不是她该操心的,能毫无痕迹地将梁公公的尸体处理掉,才是当务之急。 再次拔开瓶塞,将瓶中阵阵恶臭的粘稠液体倒在尸体上,一阵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刺鼻的黑烟,梁公公的尸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化成一滩绿汪汪的臭水。 祁凰抖了几抖,这玩意真好用,但也真可怕。 但可怕归可怕,好用才最重要,她顺手就给揣进了怀里。 “我们走皇宫后门,那里有几条少有人烟的暗道,我比较熟悉,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我四皇兄的耳朵里,他一直苦于找不到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一旦听到风声,绝不会坐以待毙。”快速分析着形势,祁凰已经做好了之后的计划。 “不用那么麻烦。”他走上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诶诶诶?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有那种嗜好不成? 似乎能听到她心中所想,他侧过脸,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扬:“抱歉,我对你真没兴趣。”语毕,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已在皇宫的屋宇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救了只白眼鱼? 看来他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几个错落间,当她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时,两人身处之地,竟不再是皇宫,而是皇宫之外的街道上。 站在京城最高的千佛塔上,可以将整个京城的盛景尽收眼底。 他站在塔沿边,手握一只玲珑精巧的海螺,置于唇畔。 一阵幽远的哨声响起,空灵如同梵音,远远地荡漾开去,飘散在京都夜晚寒凉的风声中。 祁凰没有多问,这大概是他和虎皮鱼约定好的暗号吧。 果然,不多时,千佛塔临街的巷口,便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他向前迈了一步,祁凰也不知怎么的,抽风一样伸出手,将他拽住:“你真的要走了?” 他回过头来,静静望着她:“是,时间到了,自然该走。” “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全名。” “有必要知道么?”不但一丝感情的反问,随意地就像在说,晚饭我不吃了一样。 她先是一怔,随即松开手,也漠然无谓地笑了笑:“是没必要,反正你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祁凰,你的救命恩人。” 他挑眉,似乎要反驳,却最终只是笑了一下:“我记住了,祁凰。” 说完,纵身飞跃而下。 自上而下看去,一抹青色就如一道流霜,在暗夜中划过明丽的色彩,在片刻的惊艳后,归于宁静。 当那抹青色完全消失后,祁凰这才收回视线。 去你姥姥的! 既然伤势已经完全恢复,压根不需要用到她,又何必画蛇添足将自己一同带出宫来? 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要跟她好好道个别,谁知,他的道别竟是一句没有感情的“有必要知道吗”,真是气死她了! 敢情她救了一条白眼鱼? 望着脚下的地面,她觉得有些晕。 风声簌簌,寒意凛凛。 站在这千佛塔的顶端,当真有种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感觉。 她没有他那么高绝的轻功,从这里跳下去,不死也要摔断腿,没办法,爬楼梯下去吧。 终于走到千佛塔的底部,一抬头,看到远处火光闪耀,寂静的夜色中,恍惚听到马蹄声声,兵刀戚戚的响动。 今夜的风有些冷,夹杂着冰珠一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她将手置于唇边,呵了口气。 折腾了许久,累得都要睁不开眼了,赶紧回自己温暖的寝殿,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要去典狱司上值,她可不想顶着两只黑眼圈被人观摩。 “阿牛哥,明天就是腊八节了,你到我家里来,我给你熬腊八粥喝。”寒风中,传来一个女子含羞胆怯的嗓音,带着幸福的甜蜜。 这么晚了,还有小情人不睡觉,在犄角旮旯里谈情说爱。 现在的人哟 祁凰一边走,一边腹诽。 “好啊,玉娘,能喝到你亲手熬的腊八粥,我可以算得上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阿牛哥你c你真好。” “玉娘,你也真好。” 祁凰感觉要吐了,不就是一碗腊八粥嘛,至于么? 腊八腊八,真是烦死了! 等等,腊八 明天就是腊八! 那那凤凤的毒 糟了!梁公公的突然发难,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本她准备在腊月十日晚,将凤凤护送出宫,今天才是初七,最后一次服用处子之血的日期。 他曾说,只要中间有一次间断,一切努力便会功亏于溃,沧海有泪的毒,将会伴随他一生。 这个时辰,他怕是已经离京了吧? 可是,就这样任他离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对面便是京城最大的马市,因为已经入夜,所有的店铺都已打烊休业。 祁凰咬咬牙,朝着马市的方位走去,用力拍响了其中一间店铺的大门。 “殿下,这些人一直在穷追不舍,怎么办?” 虎皮鱼伸出脑袋,朝车窗外看了眼,他们已经绕着京城跑了一大圈,可那些该死的杀手,仍旧阴魂不散,难道他们都不会累的吗? 漆黑一片的车厢中,容凤静静坐着,双眸紧闭,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感知。 “继续走。”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几乎融进了夜的死寂中。 虎皮鱼缩回脑袋:“殿下,您先走,属下带人留下断后。” “再走一段。”仍是清淡无比的口气。 “为什么还要再走?”虎皮鱼不理解。 “让你走就走,哪来那多废话?”清淡的口吻里,带了一丝不快。 “可是殿下”虎皮鱼刚说了四个字,对上他陡然睁开的眼,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用再说了,殿下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况且,殿下脾气不好,他一旦发起火来,那是非常可怕的。 暗夜奔袭,马车静静地朝着京郊之外的方向疾驰,紧随其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已经走了这么远,他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真是奇怪,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用这种近乎于无情的方式,来保护那个少年? 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也许是鲛族重恩,他既然救了自己,那自己便该用同等的方式来回报他。 “殿下,您您脸色似乎不太好”车厢里虽然一片漆黑,但借着偶尔透射进来的月色,虎皮鱼还是发现了容凤的异常。 他没说话,只拧紧了眉头。 “殿下您您该不会是”虎皮鱼想到某种可能,骇得神色大变,几乎是惊喊出声:“沧海有泪的毒,您还没有完全驱除?” 他睁开眼,眼底倒映着月色,泠然冷意下藏着一丝痛苦,但声音仍是沉润平稳:“哪来那么多话,继续往前走就是了。” 虎皮鱼跳起来:“这怎么可以!” 起得太急,撞到了脑袋,他“哎呦”一声,同时,一只白森森的手,从车窗外探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不喜欢输 虎皮鱼吓得惊叫起来,原本粗犷的声音,也变得高亢尖利。 而容凤却眸光一闪,一把将虎皮鱼推开,靠到车窗边,掀开车帘:“你怎么来了?”看到与马车并驾齐驱的人,他难掩眸底的惊讶。 祁凰喘着气,努力抬高自己的手,“你c你落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给你送c送来。” 说完,准备将怀里的血瓶取出。 这时,耳边骤然响起一个破空之声,像一只无形的手,撕裂了寂静的夜色。 容凤瞳仁一缩,飞快伸手,一把拽住她抬起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自车窗扯了进来。 “唔”好痛,这家伙出手前,就不能给她一个提醒吗?脑袋撞到车窗边沿,真是痛死了。 马车不停地朝前颠簸。 车外,是刀光血影的杀戮。 车夫中箭,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她压着他,四目相对。 原本就不大的车厢,显得更为逼仄。 一片漆黑中,除了鲜血的味道,和刀影的雪光,什么都看不到,越感觉不到。 “你不该来的。”他低低一声,将她推开,随即掠到车厢外,接替了车夫的位置。 祁凰一边揉着被撞痛的脑袋,看了眼角落里还未从震骇中回神的虎皮鱼:“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是昱国的卫兵。 听到她的问话,虎皮鱼这才回神:“还能怎么回事?想要我们的命呗。”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直箭矢穿过车窗,咄的一声,插在了车厢壁上。 虎皮鱼狠狠一抖:“这群没腚眼子的混蛋,都追了好几个时辰了,到底有没完没完!” 好几个时辰? 想到什么,祁凰也挪到了车厢外,与容凤并坐:“你没必要这样做的。” 他盯着前方的道路,语声有些暗哑,“我什么也没做。” 她哼笑一声:“口是心非。” 他拧眉,动了动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无论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 嗖—— 又是一支箭矢射了过来,携卷着凌厉之势,擦着两人的脸颊飞过。 祁凰按耐住心底的惊惶,回头朝漆黑一片的道路看了眼:“你的面子可真大,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对方竟派出如此厉害的杀手来追杀你?” 容凤目光沉沉,只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道路,没有回答。 “前面有个山涧,可以暂时将他们甩开一段距离,等到了那里,你赶紧趁机离开。”过了片刻,他忽然说道。 “我不走。” “不走?”他抽空看她一眼:“你找死不成?” 她深吸口气,马车疾奔之下,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更是疼得要命:“我走了,你怎么办?” 他好笑道:“你留下来,又能如何?” “我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她坚持,“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顿了顿,道,“既然我当初应允你,要将你平安送出京城,就一定要做到,我不喜欢输,不管是在赌桌上,还是在此刻。” 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大笑:“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彼此彼此。” 马车的速度,毕竟比不过那些骑着骏马的敌人,不一会儿,马车就被杀手们团团包围。 容凤将手中的缰绳递给祁凰:“你来驾车。” 祁凰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接过了缰绳。 接过缰绳的刹那,身旁的人,便如一只展翅高飞的青色鸿鹄,在夜空中疾掠而起。 同时,身后传来连续几声凄厉的惨叫。 不用看,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事实上,她并不担心他,在看过他两次出手杀人后,她并不认为这天下间,有能超越他的存在,就算有,五根手指也能数的过来。 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马匹栽倒时的哀鸣,前面就是他所说的那个山涧,只要过了那里,应该就可以甩开一路跟踪的杀手了。 正自庆幸时,车厢内突然传出虎皮鱼的惊叫。 祁凰手一抖,差点把马车驾到山沟里去。 虎皮鱼平时说话的声音又沉又粗,谁知尖叫起来,那声调竟比女人还高亢尖细。 若非时机不对,她真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家伙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我说虎皮鱼,你能不能”抽空回了下头,打算数落一下对方,可当转过头的刹那,却看到一抹青色,如垂死的鸟儿,自半空坠落,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吁——”用力扯紧缰绳,在马车还未完全停稳前,便掠了下去。 容凤跌倒在地,脸容埋在尘埃中,浑身如同失了知觉。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银白色的冷光,在地面镀了一层淡淡的霜雾。 他想尝试爬起,却再次无力地跌落回去。 本以为自己可坚持住,却终究还是低估了沧海有泪的毒性。 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出现了,同样的迷惘无助,同样的任人宰割。 身后马蹄声渐近,他甚至能够听到刀剑出鞘时,那震颤刺耳的嗡鸣声。 该死! 他生来目空一切,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样的无名之辈手中? “铛”的一声,金戈相交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他知道,那是祁凰。 呵竟然又被他救了一次。 杀手似乎没想到,会半途跑出个程咬金来,惊诧之余,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刀。 祁凰见状,连忙闪身上前,可自己手中已无应付对方的兵器,唯一的匕首,也在之前丢了出去,目光在地上一瞥,看到了一直断箭。 没有时间考虑了,她在闪身向前的瞬间,捡起地上的断箭,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杀手冲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断箭刺进了他的胸膛。 锋锐的箭矢,正中心脏。 她虽然很少杀人,但对于人体的构造,却是了若指掌。 杀手瞬间就没了气息,从马上跌落。 可即便杀了这个,后面还有不少杀手紧跟而来,不可能每一次的运气都这么好,她当机立断,将颓然倒地的男子扛起,丢在马背上,随后跟着翻身上马。 察觉到她的意图,容凤在马背后咬牙切齿道:“祁凰,你给我立刻停下!” ------题外话------ 看了今天的成绩,估计要凉,不管怎么样,先把二更奉上,我自己蹲墙角哭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我们还会再见面 无视他的怒吼,她用力一夹马腹,马匹疾驰而出。 祁凰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对于京郊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为了摆脱杀手,她不走大路,而是专挑难行的小路走,这样更是苦了横趴在马背上的容凤,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虽然受了些苦,但也是有回报的,借着夜色,杀手跟着祁凰兜兜转转,最后全都被转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从何处而来。 摆脱了杀手,正好前面有座破庙,祁凰下了马,将容凤扛到破庙中放下。 此时,容凤觉得自己已经半死不活了。 “好在我及时赶了过来。”祁凰蹲在他面前,此时他不但脸上有鱼鳞覆盖,连手背上,都布满了青蓝色的鳞片,甚至耳后,也长出了透明的蓝色耳鳍。 他嗓子哑得厉害,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些破碎音调,乍一听,像上了年纪的老翁:“热闹看够了?” 她嘻嘻一笑,在他脸上捏了两下,看到他燃着火苗的眼,心情颇为舒爽。 “你马上就要走了,今后也不晓得会不会再见面,不好好欺负一下,怎能补偿我收留你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 “祁凰,你等着。”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徒劳地从嗓子里挤出凌乱的气息。 “好啊,我等着。”她说着,又在他另一边脸上捏了下:“不知道你褪去脸上这些鳞片后是什么样子。”好想见识一下,总觉得,两人朝夕相处了近两个月,她却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声音,所以也懒得再说话。 祁凰望着他的眼,叹息:“你的眼睛真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手指抚上他的眼睑,顺着耳根,落在下巴处:“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对,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他突然闭上了眼,美丽的风景瞬间消失,她更是无法窥探到他眼中的情绪。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起身,朝破烂的窗户外看了眼,荒芜的郊野,一片宁和。 重新走回到他身边,“这个地方很难找到,你大可以放心。”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瓶子,是原本用来装化尸水的:“这是最后一次的剂量,要不是那对打情骂俏的小爱侣提醒了我,你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说着,将瓶子塞在他的掌心。 瓶子是以少见的黑砂所烧制,胎壁极薄,所以可以清晰感觉到,这里面的鲜血,还是热的。 他有些疑惑,他是如何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装了这么一瓶还带着热气的鲜血,不管怎么算,时间上都来不及,除非,那个献血的姑娘,一直无时无刻地跟在他身边。 “凤凤。”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她已走到破庙的窗前。 “我知道,一开始你其实打算杀了我,不管最后你为何改变了主意,我依然想对你说声谢谢。” 他眼神一跳,他竟然知道自己最初的心思? 心底忽而涌上一股秘密被看穿的窘迫,正想在地上写些什么,她却又笑着道:“你不用感到愧疚,说实话,刚救你回来的时候,我也打算等你去了我身上的鱼鳞印记后,就将你拿去炖汤的,哈哈,所以说,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算是打了个平手,谁也不欠谁了。” 他伸出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 祁凰一个鹞子翻身,越出了窗户,走之前,还笑嘻嘻地对他挥了挥手。 周遭再次恢复宁静,除了风声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手中的黑色瓶子,忽而勾起了唇角。 祁凰,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回到皇宫时,已是临晨时分,天际刚显出蒙蒙的一抹灰白。 路上毫不意外的,又遇见了两个和侍卫偷情的宫女。 昱国的皇宫看上去威严肃穆,实际上,这些伤风败俗,靡然成性的事情屡见不鲜。 祁凰其实能理解,宫女也是人,也会寂寞,也会孤独,也会对恩爱缱绻的故事心怀向往,遇见几个长得还不赖的侍卫,于是动了情,这是很正常的,不像自己,竟然对一条鱼产生了不可描述的念想,简直变态。 从现在开始,自己的生活,便要回归正常了吧? 虽然这是她一直期望的,但真正实现后,却莫名觉得失落。 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听着窗外萧索的簌簌风声,她不自禁地伸出手,将自己牢牢环抱住。 冷,从身上一直冷到心底。 不知站了多久,她才重新迈开步子,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玉符也一夜无眠,看到她回来,颓靡不振的脸上,才显出点精神来。 “主子,梁公公带来的卫兵都散了。” “嗯。”她点点头,什么都没找到,能不散吗? 可由此引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梁公公无故失踪,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查到她的头上。 当初高良志之死,她便让自己处于了被动,这一次,她要掌握先手。 翻出一把短匕,递给玉符:“狠狠刺我几刀!” 玉符吓了一跳:“主子您疯了!” “我清醒的很,别磨磨蹭蹭了,天就快亮了,我们必须赶在梁公公之死传到父皇耳朵里之前,就把这个无辜者的角色扮演好。” 玉符平日里看上去呆呆的,但人并不傻,立马就明白了祁凰的意思:“就算这样,也不必让奴才用刀扎您吧,奴才可下不去这个手。” “真没用!”祁凰气闷,一把夺过匕首,反手便朝自己身上用力刺去。 鲜血狂涌,立刻就染红了脚下的地板,祁凰咬着牙,对玉符道:“去吧,及你所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殿下遇刺了!” 玉符在短暂的呆愣后,转过身,撒丫子往外狂奔,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我家主子受伤了,快来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厉害人物 临近京城的某个小镇。 狭窄的青石板路上,结了一层霜花,一名老妇挎着篮子经过小巷,一个不小心,狠狠跌了一跤,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一扇窗户突然打开,露出一张肥胖的脸容,伴随着尖利的叫骂:“老太婆叫什么叫,吵死了,还不赶紧滚!” 老妇一边扶着腰,一边反骂回去:“你这胖寡妇,好生不讲道理,我摔了跤,你不但不同情,还出口伤人,怪不得没男人愿意娶你!” 胖女人气得脸都绿了,插着腰大吼:“死老太婆,你嘴上积点德吧,你儿子都不要你,可见你有多讨人厌!” 这边叽叽喳喳叫骂不停,隔壁的某间房屋,长相俏丽的女子正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妆,好似对外面的吵杂充耳不闻。 “你似乎心情不错。”女子身后,站了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男子正用痴迷的目光,盯着铜镜中的女子。 女子拿起桌上的螺黛,靠近铜镜,细细描画自己的长眉,“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做,当真不怕你师父怪罪?” 女子冷哼:“怪罪?我和祁凰之间的不合由来已久,师父明明看在眼里,却还是让我去协助他,这证明了什么?” 男子走到她身后,从桌上拿起一盒胭脂,打了开来:“你师父是故意的。” 女子笑了起来,从男子手中接过胭脂:“没错,师父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专门给我一个机会,除了祁凰。” 她言笑晏晏,连眼底都盛着得意的笑意,一圈圈荡漾开,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此刻非常开心,否则,怎会连窗外那两个扰人的长舌妇都不在意呢? 要知道,这个名叫水曼青的女人,脾气可从没这么好过。 男子半蹲下身,几乎虔诚地看着她,“曼青,从现在开始,就让我跟着你吧。” 水曼青看着男子笑,葱尖般的手指在男子脸上划过:“康元德,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向我提条件。” 男子眼神震了震,失落地垂下头去。 在他以为自己必然会被拒绝时,水曼青又说了句话:“不过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等我梳妆完毕,就离开这里,你,和我一起走。” 康元德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曼青,这c可是真的?” “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当然愿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是吗。”水曼青挑了挑眼角,淡然的冷蔑目光,在康元德脸上掠过,“那好,你先来帮我绾发。” 康元德眼中喜色加重,拿起桌上的木尺梳,小心翼翼走到水曼青身后,撩起她的一束发丝。 盯着铜镜中那张年轻俏丽的容颜,水曼青柔柔笑了:“师父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她。” “七殿下今个儿怎么来的这般早?” 天才刚蒙蒙亮,一身黑色官服的祁凰,就踏进了典狱司的大门。 她在典狱司任职时间虽不长,人缘却不错,与每个衙役都相处的极为融洽,包括典狱长,两人也跟哥们一样亲近。 祁凰举了举手中的酒壶:“老田,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典狱长眼神一亮:“哎呀,正宗的女儿红!”说着,就要伸手来接:“快快快,拿来让我尝尝。” 祁凰将手往后一撤:“急什么,现在是上值时间,小心误了正事。” 典狱长搓着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酒壶:“我就喝一盅,一盅就好。” 看他那副馋劲,祁凰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就一盅?” “一盅!” “好吧。”祁凰拿出一只小酒盅,将其斟满,推到典狱长面前。 典狱长看着那酒盅,苦哈哈道:“这c这也太少了吧。” “你不是说只喝一盅吗?” 典狱长大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行行行,就这一盅。”端起酒盅,仰起头来一口饮尽,末了,还砸了砸嘴巴,反复回味:“我说凰老弟啊,你可真是会折磨老哥我。” 祁凰笑嘻嘻将酒盅收回:“我要是折磨你,就不会带酒给你喝了。” 典狱长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待我好。”说着,又关切道:“你的伤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她给自己戳的那几刀,看着严重,实际上只是伤了皮肉而已,并未殃及经脉。 “那就好,那就好啊。”典狱长感叹着,突然止了笑,一脸担忧:“真是个多事之秋,凰老弟,最近可一定要留点神。” “放心吧老田。” 看着她,典狱长又是一叹:“我年纪大了,越来越力不从心,原本我还在发愁,典狱长这个位置,该由谁来接替,你这么优秀,我也可以放心了。” 祁凰诧异,“老田,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你不是一向都干劲十足嘛。” “那都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在这个位置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典狱长的声音带着森冷的低沉,和典狱司阴郁的环境融为一体:“这就是个魑魅魍魉聚集之地,你看着是人,实际上,早已为鬼。” 祁凰的心境也跟着沉重起来,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典狱长却先笑了起来:“不过老哥相信,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等你有能力接替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我那婆娘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瞅着就要生了,唉,你说,我都快四十岁了才有儿子,以后能有机会抱孙子吗?” “老田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不远了,也该想了。”说着,同情看一眼祁凰,似乎是觉得,作为一个断袖,她这辈子也没机会抱孙子了。 “对了。”收回同情的目光,典狱长猛地一拍桌子:“凰老弟啊,再帮我一个忙吧,最后一个。” “又咋了?” “你养伤的那段日子,牢里送来了一个厉害人物。” 厉害人物?能让典狱长这么头疼的,估计不一般,祁凰来了兴趣:“什么厉害人物?” 典狱长忽然不说话了,只摸着发福的肚子笑:“总之不一般,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若是能把此人拿下,我给你放十天假,不,二十天!” ------题外话------ 感觉自打这文改名后就各种不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四大杀手 看着眼前的男子,祁凰终于承认,典狱长之前的各种形容,的确不是夸张。 男人有一双异色的瞳仁,看向她的时候,就似伺机而动的猛兽,让人心底阵阵发寒。 她拽了板凳,在男人面前坐下:“听说你杀了不少人。” 男人喉中发出古怪的笑意,沙哑中带着力量感的声音,在空寂的牢狱中响起:“杀人,有错么?” 哈?杀人有错么? 她活了十六年,第一次听到这种邪道问题? “你觉得杀人无错?” “该杀便杀,何错之有?” 祁凰拧了拧眉,这个男人有病吧,不过病得蛮有意思。 “那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也没有错?” “弱肉强食,原本就没有孰对孰错。” 祁凰点点头,这个观点她认可,“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但这个世上,毕竟还是有输赢之分的,你杀了人,你就是赢家,可现在,你落在朝廷手中,你,就是失败者。” 男人再次发出低沉古怪的笑意,一双异色瞳仁,冷冷盯着她,其中的嗜血杀意,让祁凰整个人都处于僵硬状态:“失败?你莫不是真以为,这破烂牢狱能关得住我?” 破烂牢狱。 好吧,这是她第一次听人将典狱司形容为破烂牢狱。 “你应该受了不少酷刑。”看他满身鲜血,就能猜得出来。 男人拽了拽手臂上的铁链,猛地往前一倾,饶是祁凰心理素质好,也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栽下去。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享受得很。”口中吐出的言语,如同和了鲜血,撕咬着血肉,透着嗜血的兴奋。 妈呀,这家伙真的有病! 祁凰从凳子上站起,顺了顺气:“何苦呢?只要你妥协,就能尽早解脱。” “等我离开这里,我要将这个地方,变成亡魂聚集的死亡之地,而你” 祁凰再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或许,我会留你一命,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做地狱。” 心跳开始加快,她想用最冷蔑的口吻,对男人甩出一句异想天开,却只是徒劳地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转身,将厚重的铁门合上,长长吐出口气,然后快步走出了幽黑的地下牢狱。 那个男人不怕死,不,他不仅仅是不怕死,而是什么都不怕。 自打昱国立国以来,典狱司一直都是个臭名昭著的存在,而如此出名的原因,便是其中各式惨绝人寰的酷刑,不管什么人,再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的人,到了这里,都会乖乖听话。 而那男人,他是比鬼魅还要可怕的存在。 “小公子,小公子?”耳边传来红珊的低唤:“您发什么呆啊。” 转过头,看了眼红珊,还是如花似玉的美人顺眼,脑袋里终于不再被男人凶狠的双眸所占据:“红珊,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红珊笑着给她斟茶:“有多神经?” “他问我,杀人有什么错?” 红珊似乎也对这个问题表示震愕,一下子懵了:“那小公子是如何回答的?” 端起茶蛊,轻抿一口:“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我也不知道,杀人是不是有错,不过我却告诉他,这世上有输赢之分,而他,已经输了。” “小公子说得好。”红珊想也不想就夸道:“落到小公子手中,有他受的。” 祁凰又开始出神:“可我总觉得,最后输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才不会呢,小公子是人中龙凤,他不过是个杀人犯,没得比。” 祁凰低头,看着澄澈的茶水:“红珊,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她将随手勾勒的画像展开,问道。 虽然她画的简单,但基本神韵已经出来了,红珊看了眼,突地“呀”了一声。 祁凰连忙问:“你知道他?” 红珊神色复杂,沉重点了点头:“他是四大杀手之一的金猊。” “四大杀手?” “小公子没听过吗?江湖上一直在流传有关这四名杀手的各种事迹,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是被视作比阎王爷还要恐怖的存在,只要是他们想杀的人,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拥有怎样的地位,怎样高深的武功,最终都会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永久闭上眼睛。更有人说,这四人若联合起来,实力之巨大,堪比千军万马。” 喝了口茶,却苦的咽不下去,“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红珊忧惧地看着她,劝道:“小公子,这件事你别再管了,这个金猊,可不是好惹的,万一惹怒了他” 祁凰斜睨她一眼:“红珊,你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红珊扁了扁嘴:“我这不是为小公子着想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又没怪你。”好言好语安慰了两句,红珊这才转怒为笑。 祁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好红珊,你给我换杯茶吧,这茶太苦了。” 红珊拒绝:“这茶有助于降火排毒,小公子,你瞧你,脑门上都起痘了。” 祁凰伸手在脑门一摸,真摸到了几颗小突起:“我不是上火,我是”是月事来前必有的征兆。 “我不管,这茶是我亲手烘制的,小公子你必须喝完。”说着,又给她斟了满满一杯。 祁凰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来锦屏苑了,简直折磨啊。 “你既然知道四大杀手,那你可知道三大美人?”为了转移红珊注意力,随口问了句。 “当然知道!”说起这个来,红珊似乎很是兴奋:“雪山玉狐逐浪花,倾城绝色舞红袖,翩若惊鸿凤于天。这闻名四国的天下绝美,都是男人呢!” “哦?你知道的不少嘛。” 红珊得意地扭了扭腰:“那是,我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他们各自的身份。” 祁凰更好奇了:“说说看。” “雪山玉狐逐浪花,说的是郯国国师家的小儿子,因为长得太过貌美,被很多人惦记,甚至包括男人,国师无奈之下,就将他送了出去,至于送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倾城绝色舞红袖,听称号就知道,此人相貌必定妖异绝伦,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女的,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实打实的男人!”说的口干舌燥,红珊端过祁凰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至于翩若惊鸿凤于天” “嗯,怎么了?”正听到起劲处,怎么突然停了? 祁凰将不解的目光投向红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肯定特别丑 红珊冲祁凰笑了笑,腼腆道,“有关翩若惊鸿凤于天的说法,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只听传言称,有关这最后一美,有两个人选。” “哪两个?” “一个是汐国阳平王世子傅雪砚,一个是汐国皇太子容凤。” 祁凰原本谢倚在美人靠上,闻言坐直了身体:“这都能有分歧,两人站一块比对一下不就行了?” “说的容易,可关键是,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同时在大众面前出现过,自然也就没有比对的机会了,再者,”红珊顿了顿,脸上飞起浅浅的霜霞:“见过傅雪砚的人很多,都说他眉目如画,丰神俊逸,可那位凤太子,见过的人就寥寥无几了,他好像很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的相貌,很少将自己的面容示于青天白日下。” 祁凰端着杯子,遥望窗外风景,幽幽问了句,“那见过他的人怎么说?” 红珊凑过来,也和她一起看向窗外:“这才是最古怪的,有人说他倾国之姿,见之难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又有人说,他相貌极丑,骇人至极,看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 “还有这种怪事?” “不过我觉得,那位凤太子八成不怎么好看。” “为什么?” “您想啊,若是真如有些人所言,他貌美倾城,又为何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长相呢?一定是太丑了,所以才不愿示人,这样或许还能骗骗大家,以为他是因为太美了,所以才不愿意见人。” 祁凰莫名想到了从容麒那里看到的自画像:“嗯,有道理。” “所以这最后一美,肯定是平阳王世子傅雪砚。”红珊坚定地下了结论。 祁凰对究竟谁才是三美之一并不感兴趣,所以红珊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不辩驳,如果一定要说兴趣的话,她反而对四大杀手,比较好奇。 “除了金猊,另外三个人是谁?” 红珊怔了一下,怎么刚才还在讨论三大美人,话题一下子就跑到四大杀手身上去了,从风花雪月到刀光剑影,多煞风景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公子可以去百事堂那里询问,整个四国大陆的事情,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红珊道。 百事堂,顾名思义——通晓百事之堂,他们的身影,遍布四国大陆,只要愿意花钱,就能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比皇宫的藏书阁要好使的多,简便省力,还不用看侍人的脸色。 想到这里,她决定去百事堂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有关金猊的讯息。 “小公子这就走了?”红珊看了眼她没喝完的茶,追上去相送。 “那个薛安,最近再没来骚扰你吧?”忽然想到这事,祁凰出口问道。 提起薛安红珊就头痛:“来过一次,不过被我骂回去了。” “哦。”想起那个场景,祁凰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来,他是真的被你的彪悍给吓到了。” “吓死才好!” “红珊啊,你这样就不对了,再怎么着,你也是姑娘家,别整天跟个母老虎一样,这么凶,以后谁敢娶你啊。”祁凰淳淳教诲着。 红珊哀怨地看她一眼:“没人娶更好,反正我不稀罕。” “那怎么能行?”正要继续教诲,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红珊姑娘?红珊姑娘在吗?” 转过脸,和红珊面面相觑。 红珊咬着牙,一张娇媚的脸容都气歪了:“瞧瞧,又来了,这个薛安,还真是上嘴唇挨天,下嘴唇着地。” 祁凰眨眨眼,愣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没有脸啦!” 祁凰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形容好,简直太贴切了。 “反正你都骂过一次了,那就再骂一次呗。”充分展现她彪悍如虎的气势,让自己也见识见识。 红珊很听话,也不管祁凰是不是在故意调侃,真的叉起腰,从楼阶上冲下去,接着,便听到了凶悍的喝骂:“姓薛的,你到底有完没完,老娘都说了多少次,让你别再来打搅老娘,你他娘的是不是没有长耳朵!” 祁凰汗颜,所谓美人如玉,同时,也美人如虎,如果自己是薛安,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锦屏苑了。 薛安倒也不气,伸长了脖子,朝红珊身后张望:“红珊姑娘,消消气,你看你这么美,生气就不好看了。” 红珊虽然讨厌薛安,但听了这番赞美,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说的再好听也没用,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走走走,我马上就走。”他继续探着脖子东张西望:“凰公子在吗?” 红珊一怔,紧随其后的祁凰,刚迈出的一只脚也顿在了半空。 “你找凰公子?”红珊疑惑地打量薛安。 “是啊,他在吗?”薛安笑嘻嘻问,眼睛始终往她身后瞟。 祁凰从楼阶上走下,“原来是薛二公子,听说你在找我?” 看到祁凰,薛安眼神一亮,一个箭步跨上台阶,越过红珊,冲到祁凰面前,兴冲冲道:“哎呀,可算是找到你了。” 祁凰和红珊对视一眼,这家伙在搞什么?被红珊骂坏了脑子不成? “薛二公子找我何事?” 薛安喜滋滋道:“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从一个江南商人那里买了批伶人,个个根骨极佳,身娇体软,所以想请凰公子,帮我调教调教。” “调教?”真是奇了,薛安喜好美色不是新鲜事,随便找个教习嬷嬷不就好了,找自己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青楼老鸨。 “凰公子,你上次跳的那只剑舞,着实好看,我这段时日一直惦记着,你能不能纡个尊c降个贵,帮兄弟一次?” 哦,原来如此。 “行啊,不过,我既然出了力,你总要给点好处不是?”祁凰搓了搓手指。 薛安立刻会意:“没问题,这是订金,等调教好了,我再加钱。” 手中被放了一沓银票,祁凰粗略数了数,大概五六百两的样子。 果然是掌控着昱国整条航运线路的薛家,财大气粗。 ------题外话------ 12万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见识一下何为地狱 听薛安说,他买下的伶人,个个根骨极佳,身娇体软,祁凰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群顾盼生辉,明艳动人的美娇娘,谁知—— 这一个个涂脂抹粉,细腰窄臀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还穿着夸张的戏服,露着大腿,简直辣眼睛! 她转向身后噙着得意微笑的薛安,好几次都想脱口问“你是不是断袖”,但终究把所有的好奇都咽了回去。 还是不要问了,染上这种嗜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实在有些伤人。 断袖就断袖吧,先是苏景骞,现在又是薛安,她已经免疫了。 “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不知祁凰内心所想的薛安,指着面前的一排妖媚男子道。 祁凰抽了抽嘴角,不错? 是不错,妖媚有余,俊朗不足,这些人根本就是人妖吧。 说真的,什么伶人,还不如南风馆的小倌看上去顺眼。 “你要我教他们跳剑舞?”祁凰猜出了薛安的目的。 薛安一拍掌:“正是!” 祁凰狠狠蹙眉:“你确定他们真能学得会?” 薛安走到最中央的一名伶人面前,命令道:“你,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给凰公子展示展示!” 那人应声而出,先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抬起长长的水袖,开始扭动起腰肢来。 远远瞧去,当真如一条美女蛇,那腰肢扭动的,连祁凰看了都自愧不如。 可一看那脸,便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剩恶心。 她倒不认为,男子长相柔美是什么坏事,也不觉男人长得比女人美丽就该被歧视,但不管如何,男人总要有男人阳刚正气的一面,舒朗干净,落落大气,如此这般,才能称之为男人,称之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而这些伶人,内里的灵魂,早已经扭曲。 她从一旁的剑架上取下一把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让我教他们也行,不过,等他们能做到这三个动作再说。”说完,长剑挥舞,身形转动,以慢动作做了三个颇有难度的姿势。 那些伶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她做出的三个动作,看上去简单,却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除非重塑筋骨,或是改变身体构造。 “都看明白了么?”她还剑入鞘,将长剑重新放回剑架:“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教他们做我刚才的三个动作,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拍拍薛安的肩,在他愕然呆滞的目光下,大步离去。 让她教那些伶人跳剑舞?做梦! 那三个动作,只有运用内功心法,方可完成,普通人做起来,只会觉得别扭至极,手脚无法达到协调。 这下有薛安忙得了,她和红珊,终于能有很长一段清净时光。 趁着空闲,她又去了一趟百事堂,查询了有关金猊的消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金猊,从江湖上知晓他的名号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共杀了三千七白五十六人,听到这个数字的刹那,祁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三千七百五十六! 怪不得那个金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残虐的血腥之气,那是常年在刀口舔血之人才拥有的气息。 他杀人,从来不问对错,也不问目标身份,一切全凭心情,只要接下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 说白了,他根本就是个杀人机器。 这样的人,除了杀戮就是杀戮,所以,他不会有恐惧,也不由有弱点。 如此危险之人,朝廷究竟是怎么抓到他的? 或者说,朝廷抓捕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三千多条人命,足够他死上三千多次,还有什么好审问的,直接处死便好,除非 除非有比处死一个杀人魔更重要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典狱长,他却不甚在意,“老弟啊,你这是在杞人忧天,那家伙再厉害,入了咱们典狱司,也得去他半条命。” 去他半条命? 她倒是觉得,那个金猊精神得很,他甚至将那些严苛酷刑,当成一种享受。 “老田,你跟我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还不处死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典狱长顾左右而言他:“这段时间命案频发,刚才又送来一个死囚,你若无事可做,就去看看。” “老田!”她用力在桌上一拍,严肃地看着典狱长。 典狱长闪躲着眼神,“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们想引出他的同伙?”猜来猜去,只有这个解释。 典狱长虽没有回答,神色却变了,看来她是猜对了。 “这样做太危险了!” “七殿下,从你踏进典狱司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和魑魅魍魉打交道,原本就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 祁凰突然语塞,不知该接什么话。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自己特别矫情。 可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正一点一点扩大。 “老田,你听我一句,虽然”话未说完,耳边就听到一个嘶哑古怪的冷笑声,连心脏,都跟着那声冷笑,狠狠颤了颤。 “你们真的以为能关住我?” 又是那个声音,冰冷嗜血,如凶猛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祁凰猛地抬眸,就在这霎时之间,铁质的牢门被砍成了两截,同时被砍成两截的,还有两名无辜司狱。 鲜血如倾盆大雨,淅沥而下。 祁凰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漫天血红。 “不好,贼人来劫狱了!” 一声凄厉惊呼,几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整个典狱司,便沦为了地狱。 恍惚之中,一道黑色烟雾在眼前闪过,手臂被割裂,胸口亦是泛起火烧般的剧痛。 一口血喷出,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两只锋利飞爪,朝着她迎面而来,和黑雾撞在一起,发出铿然声响。 满身血红的金猊,自漫天血雨中走出:“别杀他,我说过,要留他一条性命,见识一下何为地狱。” 黑烟凝成一道人影,与金猊并肩而立,透过眼底的血色,她只能看到金猊一双异色双眸,亮得慑人。 “好好感受吧,这才是个开始。” 人影渐渐远去,唯有冷酷的话语,依旧清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洗手作羹汤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太医院了。 “殿下?殿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是苏景骞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急切的惊慌。 她勉力撑开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那场杀戮,那场漫天血雨 哪怕闭上眼睛,依旧记忆犹新。 感觉到她的颤抖,苏景骞探出手,将她搁在身体两侧的手,牢牢握住:“殿下莫怕,都结束了。”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好好感受吧,这才是个开始。” 男人冷酷的言语,不停在耳边回荡,她抖得越发厉害。 “殿下。”苏景骞急切地唤着,将她握得更牢:“别怕,我在这里。” 男子掌心温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传遍了全身。 可她依旧觉得好冷,好冷。 “他当着我的面,杀了所有人”包括典狱长,包括一起共事多日的同僚,他们凄厉的惨叫声,她如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苏景骞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么可怕的场面,他只听人说,被屠虐后的典狱司,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宛若地狱。 “别去想了,好好养伤,皇上会派人处理的。”几乎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残忍的人,才能做出那般可怕的事情。 这样痛苦,不该由她来承担。 “苏景骞,我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可我却什么都没做。”她反手握住他,将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紧紧攥着。 有轻微的疼痛传来,他却恍若未觉,仍柔声安抚:“别自责,这事与你无关,就算你想阻止,也有心无力” “杀人,有错么?”她不自禁开始重复金猊的话。 “殿下,别想了。”他轻轻抚着她的额头,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她摇头:“苏景骞,你告诉我,杀人有错吗?如果有错,为何金猊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痛如绞:“杀人,自然有错,犯下罪恶者,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 听他这般说,她的心情似乎略有平静:“是吗,真的会吗?” “会的,一定会。”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似哭非哭:“不会,不会的,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的,那些无辜死去的灵魂,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殿下。” 忽而放开他的手,她转过身,仰面平躺,盯着头顶的屋梁,语声平淡:“别担心,我没事,不过是有些难受罢了,很快c很快就没事了。” 她越是这个样子,他就越是难受,身子往前探了探,情不自禁伸出手,可却在即将触碰到她之前,僵在了半空。 她是他不敢触及的过去,也是不敢面对的将来,像一颗尖利的钉子,狠狠扎在了心房上,永远都在隐隐作痛。 “凰儿”不禁低低出声,声音微弱,几乎一出口,就散落在微寒的空气中,无人察觉。 祁凰依旧呆呆望着房顶,一声不吭。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榻边,安静地陪伴着她。 祁凰的伤势不算太重,喝了几副药,又扎了几针后,便被老院首赶回自己的寝宫调养去了。 她的性子向来乐观,但这几日,她却很不高兴,心情一直处于低谷状态,就连玉符想尽法子逗她开心,都无法驱散心底的浓浓沉痛。 如果凤凤还在就好了,只消他一句话,便能轻易帮她排解心中烦忧。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只要他伤势痊愈,解了沧海有泪的毒,这世上,便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罢了,不管能不能再见,总之,希望他一切安好。 “殿下,苏太医来了。” 寝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玉符在门外道。 祁凰回首,正巧看到苏景骞左手拎着药箱,右手拎着食盒,从半开的门缝中走进来。 “苏景骞,你怎么又来了?” 苏景骞不回答,却是走到衣架旁,拿过一件斗篷,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殿下身子未痊,要多加注意,避免受凉。” 祁凰无语地看着披在肩头的斗篷,这个苏景骞,最近变得越来越婆妈了,唠唠叨叨,跟老妈子一样,这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气质缥缈的谦谦君子吗? “殿下这几天感觉怎样?”他先放下手里的食盒,然后打开药箱:“可有胸闷气短的征兆?” “没。”她在桌前坐下,眼睛盯着他带来的食盒。 食盒一共三层,外面的花纹以金漆描绘,最上方的盒盖上,还刻了一大朵绽开的莲花。 伸出手,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结果,半幅袖子在眼前一闪,食盒就被拎走了:“殿下莫急,待微臣给你施针后,再看不迟。” 不看就不看,她缩回手,继续欣赏窗外风景。 咔嚓。 靛蓝的官服在窗前一晃,半开的窗棂,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阖上了。 “今日风大,殿下身子还很虚弱,不能吹风。” 苏景骞,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哇,故意来折磨我! 祁凰气鼓鼓瞪着他,他却笑得越发温柔,在桌前坐下,拿出脉枕,示意她伸出手臂。 与他这春风拂面的温润眼神一对上,祁凰很快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伸出手,让他为自己把脉。 “殿下恢复的不错。”他半阖着眼,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是啊,就凭他每天一上门的劲,想恢复得不好都不行。 “今天再服最后一次药就可以停了。” 闻言,祁凰差点镇臂欢呼,终于可以不用再喝药了,每天嘴巴里都是苦苦的味道,难受极了。 “这是我专门为殿下准备的。”他将之前拎走的食盒,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挽起袖口,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哇,好香啊,她感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满满一食盒的美味佳肴,各个色香味俱全。 “这些菜你是从哪买的,真不错。”她从他手里接过筷子,由衷赞叹着。 “是我自己做的。” “啊?”举起的筷子顿在半空。 “凰儿可喜欢?” 因为实在太好吃了,也就没注意他的称呼:“嗯,好吃。” 他眼底氤氲着欢喜的波光,看着她道:“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祁凰突然噎住了,扭头一看。 正巧对上一双温情缱绻的眸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画像上的男子 “那怎么能行。”假意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重新撇过头,“你又不是我宫里的下人,这样做不合适。” 他神情从容,连语气也带着一股子随意的味道,好似一切再自然不过:“我们不是朋友么?既然是朋友,这点程度,应该不算什么吧。” 朋友? 在他说出这样的结论前,祁凰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定性,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释然了:“苏太医真是不同寻常,这宫里,愿意跟我做朋友的人,怕是寥寥无几。” 苏景骞微笑道:“所谓朋友,当指患难之交,于危急时,能两肋插刀,于衰败时,能挺身而出,这样的情谊,原本就很难得。” 说的不错,她很赞同,可是,他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与她之间的交情,可能担得起一句患难与共? 她没有问,但他却主动表态:“凰儿,今后不论有何难事,我都愿倾其一切相助。”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若是炙手可热的皇子,她倒是能理解一二,可身处这荒寂宛如冷宫一般的晗光殿,他是凭借怎样的心境,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苏太医” 没等把心中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就被他打断:“我说了,私下里不要叫我苏太医,叫我景骞即可。” 啊,他是这样说过,自己好像也答应了,可那两个字真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景骞,谢谢你。”懒得再去窥探了,苏景骞这个人她虽不是十分了解,却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她和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一般。 “景骞的家乡是哪里?”这两个字,只要出口一次,就变得不再别扭,反而感到很是顺口。 他眼底的笑意一圈圈荡漾开:“我是蜀州人。” 蜀州?和水曼青来自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离开家乡来到京城?” “我从小喜好医术,有一日村中来了个郎中,说起京城种种,我听后,心之向往,于是便决定,来京城见识一番。” 夹了片酥嫩的牛肉递到口中,肉汁四溢,味道鲜美,她暗暗感叹着,苏景骞不该当太医,而是应该去做御厨。 “那你这烹煮的手艺是跟谁学的?”竟与他的医术不相上下。 “是我自己钻研的。”一次次的失败,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厉害。”祁凰咋舌,一脸的敬佩,为了能够改善自己的伙食,她也曾自行钻研练习过,可就是学不会,一次一次的尝试,却一次比一次糟糕。 “没什么厉害的,这种事情,靠的就是耐心。” “那也很厉害啊。”总之,比她厉害。 “我说了,你喜欢,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想拒绝,又抵挡不住诱惑,最终吞回了拒绝之语,以沉默表示回应。 他知道她拒绝不了,曾经就是因为这个,她才缠上了他。 那时她百般央求,他却不屑一顾,于是他后悔莫及,好在,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祁凰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了,内务府的那个小太监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打发去做粗使活计了,若要重新收买人心,不但花银子又花时间,她懒得再去费那功夫。 吃饱喝足,颓丧了几日的心情,似乎也略有好转。 “不行,太热了,我要闷死了。”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趁着苏景骞还未反应过来,便将窗棂推开。 一阵携着清新空气的冷风迎面而来,她舒服地叹了口气:“韶光易逝,这么好的天气,切莫辜负了。”寒风虽冷,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却暖意十足。 苏景骞无奈,她总是这样,任性又恣意。 知道劝诫无用,只好嘱咐:“殿下喜欢享受韶光的美好,我不反对,只是别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好。” 祁凰不以为然,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见窗外日光明媚,暖意融融,他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动手收拾碗筷。 一阵风卷了进来,吹动一旁书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其中一张被吹到了地上,他快步走过去,打算将纸张捡起。 弯身的刹那,他蓦地怔住。 那是一张未完成的人物画像,画像上的男子,侧身而立,一身青衣,及腰长发狷狂舞动,寥寥数笔,线条几乎有些粗矿,却将男子清雅皎然而又明月入怀的气质,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但肯定不是自己。 心头泛上针刺一般的涩痛,不重,却难受得紧。 他颤抖着手,想将画像重新放回桌面,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角边的花瓶。 “哐啷”一声,将正站在窗前眺望风景的祁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出什么事了?” 他慌张垂下头,“没什么,我c我太笨手笨脚了。”花瓶碎裂一地,他弯下身,探手去捡那些碎瓷片。 祁凰连忙阻止:“别动!”可还是晚了,几乎是手指探出的刹那,就被锋利的瓷片割伤了手指,鲜血滴落在白色的碎瓷上,红白分明,惊人的对比。 可他却不知收手,又去捡另一片碎瓷,祁凰急了,跨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这点小事,让下人来处理不就好了?” 他看着地上的碎瓷,神色忧伤,目光哀绝。 祁凰就闹不懂了,不就是一只花瓶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怎么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低头看去,发现他食指上被割出了一道约一寸长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修长洁净的手指。 “你带金疮药的了吧?”她起身,将药箱拿过来,在里面翻找着:“那些瓷片很锋利的,稍不注意就会伤到人,你怎么这么呆。” “我就是呆,你不是早就知道么?”冷不丁的,甩出一句近乎孩子气的话。 祁凰握紧他的手指,盯着他瞧,忽然间就笑了起来。 ------题外话------ 写了这么久,几乎全程单机,亲爱的,你们能不能冒个泡,让我知道一下究竟多少人在看这个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老狐狸 “怎么?你做错了事,还不允许我说了?”这真是苏景骞吗?不但婆妈,还幼稚。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突然也笑了起来:“你说我呆,还不允许我生气?” “你本来就呆,哪有人直接用手去捡碎瓷片的?”翻出金疮药来,打开瓶塞,到了一些粉末在他手指的伤口处。 “我本身就是大夫,现在却要你来替我包扎。”她包扎的手法很不娴熟,但他却欣喜如斯。 她扫他一眼:“大夫也会生病,也会受伤,这很正常。” 他不辩驳,不管什么原因,这一刻,他都好欢喜,好欢喜。 包扎完毕,她站起身,将药箱放回原处,又唤来玉符,将打碎的花瓶清扫干净,看到桌上的画,忽然间又想到了那个男子。 这幅画其实她早就完成了,却因为不知道他的面容,于是留下了一张空白的脸。 随手将画塞到一叠画纸的最下面,对苏景骞道:“我的伤势已经好多了,明天便打算回典狱司上值,景骞也不用再为我的伤而劳心耗神了。” 他神色一变,以为这是逐客令:“你可是在厌烦我?” “我厌烦你做什么?”这人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我只是让你别再熬药给我喝了,我真的喝够了,有那精力,不如多做几道菜,我去年在御花园埋了几坛菊花酒,正好可以挖出来喝了。” 闻言,他这才松了口气,又听她说菊花酒,心中更是期待:“菊花酒,这我倒是第一回听说,想来这酒的味道,定当别具一格。” “那当然!”毫不谦逊地接受了苏景骞的夸赞:“算你运气好,正巧赶上,别人想喝还没那个福分呢。”又想起凤凤了,如果他能晚一些离开,就能喝到她亲手酿制的菊花酒了。 他不知她神色突然萎靡的原因,只当她是累了:“你身子还虚,要注意多休息,我先回太医院了。”临走前又补充:“一会儿我会命人将药送来,你别忘了喝。” 确实有点累,她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啦。” 本以为下午补了觉,晚上定然会失眠,谁知竟一觉睡到大天亮。 翻出许久不穿的官袍,发现竟比之前大了一圈。 当然,大的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瘦了一圈。 去典狱司的路上,脚步异常沉重,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在典狱司大门前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推开沉重的门扉。 即便已经过去很久,她却依旧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一点点变淡,反而越发清晰。 走到她经常和典狱长饮酒的地方,看着暗沉发黑的墙壁,那里,曾经有一道泼墨般的血迹,染红了整面墙壁,惨祸发生后,这里似乎被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可有些东西,是怎么清洗,都清洗不掉的。 老田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再此之前,他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那个好运气,能活到抱孙子的一天,而如今,孩子还未出世,他却已命丧黄泉。 有的时候,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老田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连唯一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轻轻一叹,她在被划了一道刀痕的桌前坐下。 “七殿下,您怎么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显得很是惊讶。 她回头,原来是大理寺卿冯海。 她起身,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冯大人。” 冯海笑着虚扶了一下:“殿下不必多礼,你身上有伤,就别站着了。” 冯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否则,也不会从一个七品芝麻小官,一直做到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他对祁凰,既不歧视,也不看重,保持着上司对下属最基本的态度。 “殿下怎么不再休养一段时日?” “伤好了,所以想早点来。”其实本来可以更早一点的,却一直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冯海没再多问,只说了句:“那殿下把这身官服脱了吧。” 祁凰大惊,有种脑袋被雷劈了的感觉,“冯大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冯海也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道:“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要撤你的职,而是给你升官。” 祁凰更纳闷:“升官?升什么官?” 冯海不言,让手下将典狱长的官服取来,递给祁凰:“老田生前最器重的人,便是殿下了,这也是他临终的愿望。” 看着那套花纹繁复的官服,祁凰心中一片沉痛:“我何德何能?” “老田看重的人,定然没错,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是老田的心愿,你就如了他的愿吧,也好让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闭了闭眼,祁凰伸出手,接过了那套官服。 恍惚中,似乎还能听见老田独有的大嗓门。 “凰老弟,等我退任后,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还记得那天,老田说,和魑魅魍魉打交道,原本就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今后的结局。 接下了这个职务,也就等于接下了他的遗志,忽然之间觉得,手中的官服,犹如千斤之重。 “殿下。”冯海沉重的神情一松,抬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最近这段时日,你要辛苦一些了。” 冯海不会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于是问:“有什么事情,还请冯大人直说。” “今日早朝,皇上接到了一封来自汐国的传信,信上说,汐国皇太子决定亲自出使我国,就之前引发的误会,向我们道歉。” 汐国皇太子,就是那个容凤? 他不是失踪了吗? 难道又找到了? 如此说来,所谓的失踪,不过是一场误会? “所以啊。”冯海将手移开,看着她道:“皇上对此事非常重视,汐国使臣来访期间,务必要杜绝一切恶行,向来使展现我大昱朝太平盛世之景。而维持好京城的治安,免不了要京城守备军和咱们典狱司,一同齐心合力。” 哈,她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冯海这么积极让自己顶上典狱长这个职务,原来是想把责任推给她,将所有的锅全部甩出去。 这个冯海,真真老狐狸一个。 ------题外话------ 昨天为什么要在题外里“可怜兮兮”喊一句,让大家冒泡,因为我怕自己自作多情啊!就在14号那天,我知道自己死在了pk的战场上,虽然我认为自己不该凉(自作多情一下),但事实就是事实,再不甘心也要接受,但我不能忍受自己一直在自娱自乐,所以,我需要大家的支持,更需要知道,喜欢看这个故事的人有多少,这样才能避免进一步的自作多情。另外提一下,书城的读着也可以来本站支持我,这样咱们才能多些互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太子驾到 “小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听说汐国皇太子会亲自出使昱国,红珊的一双杏眸睁得老大,满眼都写着兴奋。 “应该没错。” 红珊更是兴奋:“这么说,天下三美的最后一美,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 祁凰歪着脑袋,懒懒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那也不一定,说不准人家戴个面具,让你们谁也瞧不着。” “不会吧,他要面见的可是昱国皇帝,戴个面具多不礼貌。” 祁凰打了个哈欠:“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兴趣。” “您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啊!”红珊讨好道:“小公子,你带我进宫吧。” 进宫的事情,红珊请求了不止一次,祁凰也拒绝了不止一次,这次自然也是同样的回答:“不行。” “小公子。”红珊豁出去了,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求您了,带我进宫去见识见识嘛,红珊保证,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对那个容凤,就这么好奇?”她扭头看向拽着自己一只袖子,腻歪撒娇的红珊。 “小公子也知道,红珊没什么爱好,就对这些奇闻八卦感兴趣。”红珊抿唇一笑,如娇嫩的花蕊瞬间绽放:“自打公子救下红珊开始,红珊这一生,就为公子而活了,但偶尔,也会有自己的一点小愿望。” 祁凰沉默了。 红珊说的没错,从自己救下她开始,她就变成了自己用以打探消息的工具,甚至愿意委身于锦屏苑这种肮脏的风月之地,如果说要报恩,她做的已经足够了。 “好吧,既然是你所求,我就成全你一次。” “小公子,太c太谢谢你了!”红珊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激动的,就算那容凤真是三美之一又如何呢? 论优雅温润,必定不如苏景骞,论洒然疏狂,必定不如凤凤,有什么好看的呢? 可再不好看,她也要在天色未明的清晨,从暖融的被窝里爬出来,穿戴整齐,和一众大臣,王公贵族,一起去迎接这位特殊的来使。 搞什么啊,这个汐国皇太子一定是有毛病,才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辰进京,听听这哈欠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想来对他有异议之人,不止自己一个。 冬天的风有些冷,即便穿了一件厚实的风氅,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表达任何不满,任由冬日清晨的冷风,席卷上身体。 果然,不消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打喷嚏。 寒风簌簌中,昱帝的脸色也很不好,泛着黑沉和不耐。 想想看就知道他肯定不会高兴,对方不过是个太子而已,并非一国之主,却让他这个九五之尊,在腊月寒天中,等了他这么久,再好的涵养,也无法忍受这种挑衅。 就在所有人的忍耐力,即将到达顶点时,一个小太监躬着腰匆匆跑了过来,在昱帝面前跪下:“启禀皇上,汐国使臣已到。” 皇帝朝高维扬了扬手:“高大人,你去吧。” “是,微臣遵命。”高维列队而出,身后跟着一队侍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作为礼部尚书,昱帝特命高维,作为迎接汐国使臣的接待使。 这一次,倒是没有等太久,当天际现出第一缕金光时,浩浩荡荡的汐国使者队伍,渐渐映入众人眼帘。 走在最前方的,是全副武装的汐国卫兵,走在中间的,是随汐国皇太子一起出使的使臣与宫人,再接着,是一顶由十六名壮汉抬着的豪华轿子,轿子很大,几乎是普通轿辇的三倍,轿身以坚硬的红木制成,上面刻有繁复的花纹,精致无比,甚至轿顶还绘有栩栩如生的彩绘,在轿檐的四个角,分别挂着一只海螺制成的铃铛,伴随着晃动的节奏,发出清脆空幽的响声。 这排场可真够大的,在场诸人,不禁暗暗唏嘘。 “哇,这轿子真漂亮。”身后传来红珊的声音。 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这么一路扛过来,都不会累的吗?”这个反问,来自于玉符。 这家伙的关注点,也很奇怪。 “此人很狂。”这是祁凰的声音。 她的关注点,全放在了轿中之人的身上。 容凤,汐国的皇太子,一个对于昱国人来说,极为神秘的存在。 不是因为很少有人见到他的样貌,而是有关他各种的事迹,不管在汐国,还是在其他三国,都嫌少流传。 可这一次,他却做出了亲自出使昱国的决定,不能不谓之惊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连祁凰,都有些好奇了。 轿辇在玉阶前停下,十六名轿夫分列轿辇两侧,笔直站定。 昱帝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扬起一抹得当的微笑,朗声道:“凤太子长途跋涉,辛苦了,朕与诸位大臣已等候多时,准备为凤太子接风洗尘。” 轿辇中久久没有动静,就好似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昱帝拧眉,这个凤太子实在过分,自己好歹是一国之君,他竟敢这般凌傲,丝毫面子也不给自己。 高维看出了昱帝的不快,连忙上前,站在轿辇前:“凤太子,吾皇适才问候于您,您可有听到?”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嗯?这便到了吗?” 呃,听那声音,明显带着睡眠不足的困乏,敢情这位凤太子,还在轿子里面睡觉? 过分,太过分了!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慨之意,除了祁凰。 “殿下,这个凤太子真有趣。”红珊偷偷嘀咕了一句。 “咳咳。”祁凰轻咳两声,示意她噤声,别惹出麻烦。 红珊也知道自己举止有失,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但眼睛,却始终盯着那顶巨大的豪华轿辇。 “来人,伺候本宫洗漱更衣。” 轿子里的声音终于不再迷糊困乏,但这清冽的语调,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洗漱更衣? 此时此刻? ------题外话------ 某个“妖艳贱货”终于来了,注意注意,前方高能预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出手阔绰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有一排身着淡蓝色宫装的宫女,手捧衣物c玉冠c以及各种洗漱之物,鱼贯走入轿辇。 原本众人还不太敢相信,容凤所说的洗漱,是他们正常理解的洗漱,这下,不想信也不行了。 好在他洗漱更衣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也就两盏茶的功夫,终于,一直紧阖的轿门被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轿中缓步而出。 青衣墨发,轻云衣润。 清晨的寒风,鼓起他身后的袍摆,在浅淡的金色日光下,犹如一扇金色的鱼尾,绚丽风流。 噗! 所有人都被这个身姿所震撼的时候,祁凰却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她简直是神预料,这个汐国皇太子,还真的戴着一张面具。 “哎呀,他怎么不露脸呢。”红珊失望地喃喃。 是啊,怎么不露脸? 除了长得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作为解释。 不过,露于面具外的那双眼睛,却动人至极,横波流水醉人心。 可当一句——美不胜收。 除了那个人,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双如此瑰丽的眸子 祁凰怔怔看着,至于红珊和玉符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到。 “主子,主子。”玉符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口,“大家都进殿了。” 猛地回神,祁凰拍了拍脑门。 哎呀,真是的,她在干什么!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竟然神游天外去了。 连忙跟上队伍,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道青色身影所吸引,并未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大殿之上,昱帝高高而坐。 锦衣长袍的男子,静立于下首,但在气势上,却不遑多让,甚至,那个站在高阶之下的男子,更有霸王气势。 “昨夜醉于欣赏风景,误了时辰,让各位等了这么久,凤实在罪过,还望陛下息怒,原谅凤这一次的无心之失。”一上来,便是诚恳道歉。 是啊,语气是诚恳了,可这番话,听上去,却不怎么诚心。 骗鬼呢,醉于欣赏风景,能让你毫无所觉,一觉睡到昱国皇宫,昱国皇帝面前?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又是以道歉的姿态,以一个君王的气度,都不该太过在意。 “凤太子不必自责,汐国离此路途遥远,途中劳累过度,亦情有可原,朕并非不近人情。”昱帝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嘴角的筋却紧紧绷着,隔得那般远,祁凰都仿佛能听见牙齿咬动的咯吱声响。 一定很生气吧? 昱帝这辈子,怕是都没被这般怠慢过。 这个容凤,倒是厉害,甫一见面,就把昱帝气成这个样子。 大概觉得自己玩的有些过了,这位凤太子,竟恭恭敬敬向昱帝行了一礼:“陛下,之前有关我失踪一事,给贵国带来了诸多麻烦,凤在此,向诸位道歉。” 昱帝眼角扬了扬,这个态度还算可以,至少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于是,眼底一直凝着的阴霾,也一并褪去,温和道,“误会一场,凤太子不必介意。” “不管怎么说,错都在于敝国,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特意送上珍宝数件,以作补偿。”他直起身子,对身后的下属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后,便见三人各捧着一只箱子走了进来。 率先走到其中一只箱子前,伸手将其打开。 顿时,满殿华光。 伴随着惊叹之声,箱中之物,清晰无比的展露于所有人眼前。 竟是满满一箱鸽子蛋大小的南海东珠,仅一颗这样的珠子,便价值连城,别说这满满一箱了。 他却觉得这种礼物,根本不够看一般,啪的一声合上,又走到第二只箱子前。 箱子打开,里面的金光几乎耀瞎人眼,祁凰以为装的八成是金子,可伸长脖子一瞧,竟是一件金光灿灿的衣袍。 男子磁润的声音随之响起:“此乃金丝软猬甲,穿上此衣,不但可刀枪不入,还能防御内力拳掌,天下仅存三件,这是其中一件。” 殿中的抽气声越来越大,就连红珊,都发出了惊异的叹息:“天呐,金丝软猬甲,千金难求的至宝,这个汐国皇太子,出手也太阔绰了。” 祁凰也愣住了,红珊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这个容凤,出手的确阔绰得过分。 啪,装着金丝软猬甲的箱子也被合上,接着,走到第三只箱子前。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打开箱盖,而是道:“烦请陛下,命人将所有的窗门都阖上。” 不知他在搞什么,但显然,之前两箱宝物,让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昱帝,也心生震撼,于是向内侍命令道:“照凤太子所说,将门窗全部关上。” 在一阵“吱呀”声中,殿内的所有的门窗都被严严实实阖上,空阔的大殿,顿时漆黑一片。 众人正纳闷时,黑漆漆的大殿,突然之间,再次亮如白昼。 并非门窗再次被打开,这堪比明日的光芒,竟是来自于第三个被打开的箱子。 箱中放着一颗幽碧色的珠子,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莹莹光泽,美丽无比,神奇至极。 夜明珠! 竟然是夜明珠! 这下人们再也无法淡定了,惊叹声抽气声混合在一起,整个大殿都沸腾了。 祁凰揉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那颗发着荧光的珠子。 她只在典籍上,读到过这种传说中的宝物,没想到,竟然会有亲眼得见的一天。 回头看了眼,红珊和玉符,无一不是大张着嘴,一副呆愣的模样。 门窗被重新打开,第三只箱子也被合上。 容凤立在大殿中央,盈袖满怀,凛然清傲。 能拿得出这三样天下至宝,汐国不愧是四国当中,最富有的国家。 “凤太子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收下这些礼物,昱国就从占理的那一方,变为了欠债的一方,昱帝虽心动,但还是有些踟蹰。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四皇子祁寒突然站出道:“贵国的诚意,我们心领了,若凤太子真有诚心致歉,就请摘下脸上的面具,与吾皇坦诚相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变态的命令 这就针锋相对上了? 明知人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祁寒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一旦摘下面具,这位凤太子好不容易维持的大好形象,便要彻底崩塌毁坏,虽然人家长得丑,但也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红珊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也低低道:“太过分了,四皇子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欺负人么? 这个凤太子,在前来昱国之前,未必就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为难。 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四殿下所言甚是。”他原本微微垂首,听了祁寒的话,方才抬眸。 祁寒寸步不让地盯着他,目光灼然,似要穿透他脸上的面具般:“那就请凤太子,摘下面具。” 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望着那如一株遗世独立孤树般的人影,祁凰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紧张。 抬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面具的边沿,伴随着这一动作,大殿中所有的人,皆不约而同屏息凝神。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毫不犹豫的坚定,没有丝毫的抗拒,也没有丝毫的急躁。 面具,终于被摘下 这一刻,天下三美的传说,至此尘埃落定。 大殿内外,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心头狠狠一震,祁凰只觉得,眼前的所有风景,都被那一抹绝世光彩所淹没。 没有办法形容所看到的,脑袋里只有两个字:惊艳。 是的,除了惊艳,没有其他可以用来形容那张容颜的词汇,哪怕是穷其一生所学,也无法准确描绘。 那样好看的容颜,只要看上一眼,便会彻底沉沦吧。 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消一个微笑,就能让人甘心将一切奉献。 如罂粟,如毒药,如这世上一切美好,而又危险之物。 万里光阴,花开荼蘼。 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红珊亦是见多识广之人,这世上能入她眼的男子,少之又少,而此刻,她却用几乎虔诚的语调,由衷赞叹:“我的天,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好看的男人,我该不会是在做梦。” 回头轻瞥,女子水灵灵的杏眸里写满了震撼,菱唇微张,完全就是一副痴迷呆滞模样。 唉,所谓红颜祸水,指的不一定就是女子。 别说是普通之人,连昱帝,在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容时,都不由得怔愣当场。 唯有四皇子,眼底的冷色,越发的重了。 自打这场别具一格的接待仪式之后,上到皇宫,下到市井,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起这位汐国的皇太子来。 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他惊艳无双的容貌,当然,也有说起他在朝堂上那番大手笔的。 总之,这位汐国太子,在二十年的低调沉寂后,一夜之间,名动天下。 让祁凰无比郁闷的是,就连玉符,也被那人的盛世美颜所征服,当着她的面变节:“主子,从现在开始,您这昱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怕是要被这位凤太子夺走了。” 祁凰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出:“昱国第一美男子?我什么时候这么自称过了?” “前两天您还这么说来着。” 是吗?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好像是开过这样的玩笑。 “就算如此,那个容凤也是汐国人,怎能称得上是昱国第一美男子。” 玉符一听,赞同点头:“说的也是呢,凤太子不是昱国第一美男子,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祁凰又喷了:“长得再美也是男人,这种事情,又什么好炫耀的。” 玉符又道:“是啊,作为男人,长这么美,的确不是一件好事,怪不得这位凤太子总是不愿意见人,要把自己的脸给遮起来。”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想起那个郯国小少爷,也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才被国师送离家族。 所以说,美丽并非上天的恩赐,相反,可能会是灾厄的源泉。 “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给我收拾一下,我要睡觉了。”实在懒得再听玉符唠叨容凤有多美多美。 玉符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去内殿给她整理床铺,这时,殿门外突然走来三个人,看穿着,像是汐国的服饰。 祁凰使了个眼色,玉符会意,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请问三位来此,有何贵干?” 站在中间的少年道:“我们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给七殿下送礼物来的。” 送礼物? 祁凰耳尖,在殿内便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这个容凤在搞什么鬼,白天给昱帝送了三份大礼,晚上又来给自己送礼,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不待玉符进来回禀,直接走了出去:“不好意思,祁凰人微言轻,当不起这份礼。” 这明显的逐客令,再清楚不过,可三名少年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径自打开手中的锦盒,呈到她的面前。 祁凰只随意瞥了眼,便怔住了。 这三样礼物,并非普通的金银珍宝,而是三样大杀器。 第一样,乃为江湖上最有名的暗器之一——无影神针。 第二样,同样是江湖上人人争抢的宝器——断魂匕。 第三样,则是一本陈旧的武功秘籍,凝神一看,上书四个大字——九霄宝诀。 认真说起来,这三样礼物,甚至比送给昱帝的还要贵重。 祁凰看了三人一眼,心中越发警惕:“贵太子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无故受恩,你们还是拿走吧,我不会收的。” 站在中间的少年忽而露出忧伤的表情,“殿下真的不愿意收吗?” 她摆手:“不收不收,快拿回去吧。” 闻言,少年垂下头,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凰总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让他感到漫无边际的绝望。 正想着,那少年突然抬手,用力在自己的天灵处狠狠一击,随即软软倒了下去,七窍流血而亡。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祁凰震骇地看着那死去的少年,久久难以回神。 就在愣神的空隙,站在最左边的少年,也举起了手,她大惊,连忙阻止:“你们这是做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说了,如果您不肯收下礼物,便命我们当场自裁,不用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看病 什么! 她不肯收,就命他们自尽? 这个容凤,压根就是个疯子吧! 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少年似乎很执拗,挣开她的手,又一次抬起了掌。 见状不妙,祁凰来不及多想,脱口喊道:“我收我收,这三样我都收下!” 少年这才放下手,将手里的锦盒举高。 祁凰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对一旁同样呆傻的玉符道:“把东西拿进来。” 玉符颤颤巍巍伸手,从少年的手里,接过了锦盒。 “奴才就不打搅殿下了,这便告退。”少年躬身行礼,离开前,将地上死去的少年背了起来。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祁凰心中的沉闷和愤懑,始终难以平歇。 那个人,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容颜,仿若九天神祗,可内心,却堪比地狱深处,最凶狠的恶魔。 玉符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也不再继续痴迷崇拜了,反而带着颤抖的哭腔:“主子,这个凤太子,实在是可怕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好残忍” 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般毫无顾忌地蔑视人命。 记得凤凤曾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价值连城的东西。 如果他也在,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看待呢? 是否也会如自己一般,愤慨不已,气恨交加。 说起来,那位凤太子和他,名字当中,都有一个凤,难道她最近和“凤”字犯冲不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被容凤的所作所为给吓到了,早晨起来,竟觉得头疼难忍,一摸额头,好像有些烫手,不会是生病了吧? 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病倒,一番思量后,决定去一趟太医院。 或许是最近一段时间,冯海没少在昱帝面前夸赞她,所以昱帝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厌恶。太医院那帮人精,惯会见风使舵,见她最近升了官,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成了皇帝倚重的臣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也不翻白眼了,也不撅鼻孔了,个个和蔼可亲,礼貌有度。 如今找他们看个诊,抓几副药,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她只希望,不要再碰到苏景骞。 君子谦谦如玉,温润宁泊,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但她偏偏就是害怕,害怕看到他,害怕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眼神。 可惜,她运气不好,一进太医院,就迎面碰到了苏景骞。 “殿下?”看到他,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关切道:“您可是身体抱恙?” 呵,猜得真准,她左右看看,真是奇了,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整个太医院里空空荡荡,除了苏景骞和几个药童外,一个人都瞧不见。 叹口气,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早知道,就晚一点再来了。 若是现在离开,未免太过刻意,只好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早晨起来有些头疼,大概是受寒了。” 苏景骞倒也不避讳,直接探手,覆上她的额头,轻拧长眉:“的确不妙。”又指指对面桌子:“殿下请坐,微臣这便为您诊脉。” 既然已经来了,祁凰也不就打算拒绝,在桌前坐下,撸起袖子,将手臂搁在脉枕上。 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腕脉上,一股淡淡的药香,自对面男子身上飘散开来,无端令人心神宁和。 “的确是受寒了,不过好在您来的及时,我这便开几服药,您按时服用就没有问题了。” 祁凰点点头,苏景骞的医术,连昱帝都深信不疑,她自然也不会有半点质疑。 日光透窗而入,照射在男子执笔的手上。 那双手洁净修长,指腹柔软,好似天生便是为了执笔而生,连看他写字,似乎都是一种享受。 心境,突然之间,便放松下来。 她微微倾斜了身子,随意靠在椅背:“你可见过那位汐国而来的太子殿下?” 他认真地写着药方,头也不抬:“嗯,见过。” “觉得如何?” “惊为天人。” 扯了扯唇,还以为能从他这里听到不一样的回答:“仅此而已吗?” 执笔的手顿了顿:“极度危险。” 祁凰突然笑了,这八个字,还真是意简言赅,不过却极为准确地概括了容凤的所有特点。 “他长得是不错,可你们一个个的,都称他为盛世之颜,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他抬手,手中笔尖,在墨砚中轻蘸:“其实殿下心里也明白,那样的容颜,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盛世无双,天下绝有,只怕连男人看了,都会沉沦。” 祁凰忽而将身子前倾,半趴在桌面上,“那那你” “嗯,什么?”他仍是将全副身心,放在面前的药方上,只微微抬了抬眸。 “没什么。”她原本想问,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可最终还是憋住了没问。 她还要给苏景骞当红娘呢,可千万不能让他在断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其实吧。”她再次将身体靠向椅背,顺便将脚也搭在了桌脚上:“我觉得那个容凤,八成脑袋有问题,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道:“殿下,他毕竟是汐国储君。” 是啊,他是储君,是除了皇帝以外最有权势的人,怪不得心性残虐,罔顾人命。 药方开好,找药童抓了药,祁凰便离开了太医院。 和苏景骞在一起,总会让她有种既舒服又别扭的感觉,即便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宁和的气息。 经过白玉桥,远远就听到一个跋扈蛮横的声音,“本殿让你们顶好,谁敢再动!” 是九皇子祁泓,胡贵妃的独子。 听这动静,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折磨下人了。 果然,又朝前走了几步后,便看到前方的空地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华服少年,正拉起一张大弓,面朝三丈之外的一排宫女。 宫女的头上,各顶着一颗苹果,一张张娇俏的小脸,吓得涕泪横流。 察觉到祁凰的到来,祁泓蓦地一歪弓箭,以一个夸张的姿势,放开手中弓弦。 羽箭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朝着祁凰所在的位置射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凤太子的恶作剧 哼,幼稚! 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程度,也想伤她? 想什么呢! 原本祁泓握弓的姿势就是错的,拉起的弓弦也只有一半,箭矢力道不足,再加上临时变道,祁凰闲闲伸手,轻而易举就接住了他射来的羽箭。 “祁凰,你吓坏了吧!哈哈哈”祁泓插着腰,笑得开心十足。 这个臭小子,对她永远都是直呼其名,当然,仗着胡贵妃的地位,除了四皇子以外,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 祁凰将手中箭矢丢在他脚下:“嗯,吓坏了。” 对她的表现不满意,祁泓又拿起一支箭:“祁凰,装模作样有意思吗?”他拉起弓弦,将弓箭对准她:“给我道歉,不道歉,我就射死你。” 这个祁泓,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顽童,自以为是不说,坏心眼还多得很。 祁凰懒得理他,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你给我站住!”祁泓咬牙,当着下人的面,他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挑衅:“我真的松手了!” 祁凰没有回头,不是因为祁泓不会松手,而是就算松手了,也伤不到她。 “你c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祁泓胆子大,除了忤逆皇帝以外,这世上还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当下,松开一直紧绷的弓弦,锋利的箭矢,笔直朝着祁凰的背心射去。 眼看箭尖即将穿透她的胸口,突然,箭尖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咚的一声,随即颓然跌落在地。 众人皆是一惊。 不是惊讶祁泓任性妄为的举止,也不是惊讶有人竟敢与其公然作对,而是惊讶将箭矢击落之物,竟是一片单薄的梅花花瓣。 花瓣幽幽落地,仿若一滴艳红的鲜血。 祁泓呆愣当场,祁凰也转过身,看向自左侧花径中漫步而来的男子。 男子仍是一身青衣,却不似第一日觐见时那般隆重,而是简洁轻便,外罩雪色狐裘,领口的白色绒毛,衬的那张绝色容颜,清雅似玉,姣若秋月。 所有人都看呆了,祁凰亦不意外。 美色原本就是毒药,没有人规定,这种毒性,只能在女人身上显现。 她再口是心非,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张脸,恐怕寻遍四国,也无人可与之相较。 以祁泓的脾气,若有人敢和他作对,必然会大发雷霆,可此时,他却握着弓箭,呆呆望着那正朝两人走来的男子,眼底完全看不到任何恼意,只有深深的崇拜和迷恋。 走到近前,男子弯下身,修长白净的手指,捡起地上的箭矢,递给祁泓:“扰了九殿下的兴致,凤深感罪过。” 祁泓从他手里接过羽箭,仰头望着他:“你的武功好厉害,可以教我吗?” 容凤勾唇浅笑,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不可以。” 不可以? 这拒绝的还真够直接。 祁泓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容凤会拒绝自己,而且这么不留情面。 一旁的祁凰忍不住笑,这个凤太子虽然脑子有问题,但行事的风格,颇对她的胃口。 “不过。”他低下头,看向祁泓手中的弓箭:“我可以教你箭术。” “真的?”正沉浸在羞恼失望中的祁泓闻言,兴奋地睁大眼睛。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转首,看向对面一排头顶苹果的宫女:“我不喜欢这些宫女,想让九殿下亲自做箭靶,不知殿下可能应允?” 祁泓朝宫女看了眼,吞吞口水问:“怎c怎么做?” “自然与她们一样。” 一样?就是说,他也要顶着苹果,站在那里给他当靶子射?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天潢贵胄,身上每一处都尊贵无比,绝不可有半分损伤。 他想拒绝,可对上容凤的微笑,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哦,看样子,九殿下应该是应允了。” 不等他回答,容凤自顾自替他做了决定。 不是啊,他根本没有应允! 祁泓急了,想出声拒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连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 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祁凰可瞧得一清二楚。 是隔空点穴,原以为这个容凤,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好吃懒做c纨绔骄纵的皇室子弟,却没想到,他的内功竟强大到如此地步。 正沉吟间,容凤已经从祁泓手中拿过弓箭,对顶着苹果的一排宫女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九殿下命你们将他扶过去,难道没有听见吗?” 是没有听见,但既然容凤这么说了,她们自然不会违抗。 有两人走过来掺着祁泓,将他带至自己之前所站立的位置,然后将一颗苹果,放在祁泓的头顶。 祁泓心中拼命大喊:不要不要,他不要做箭靶!他要回自己的寝宫,他要母妃! 然而,不管他内心如何呐喊,口中都是发不出一丝声音的。 好戏就要开演了。 但祁凰对此没有兴趣,转过身,打算离开。 “七殿下这便要走了吗?”容凤淡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是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凤太子的雅兴了。” “你就不怕,我真的伤了你的九皇弟?” 想了想,转过身来:“你会么?” 他弯弓搭箭,锋利的箭矢对准前方的祁泓,目光却转向祁凰:“七殿下认为呢?” 目光瞥向因恐惧害怕,而浑身颤抖c面色蜡白的祁泓:“我这位九皇弟,向来心高气傲,有人给他点教训,我自然不会介意。” “是吗?”他笑意加大:“那如果我一不小心,杀了他可如何是好?” “凤太子是聪明人。”她没有多加解释,只道出一个事实:“祁泓,乃胡贵妃所出,她是我父皇最宠幸的妃子。” “是吗?”他语气闲淡,似乎并未将这个事实放在心上,“那可真是有趣。” 伴随着最后一个“趣”字落下,手中箭矢破空射出,因为速度极快,擦过空气时,发出阵阵刺耳嗡鸣。 “咄”的一声。 箭矢正中祁泓头上的苹果。 而他从始至终,目光未曾离开祁凰。 生死一线,恐惧如潮。 此刻,祁泓穴道自解,他再顾不得形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瘫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玩过头了 宫女们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怎样,祁泓都是她们的主子,今日被吓成这样,难免不会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容凤沉润无波的眸子,淡淡瞥过祁泓,又掠过几名宫女:“你们去找本宫的使臣,就说本宫缺几个伺候的下人,让他着手处理。” 宫女们面面相觑,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谢太子殿下!”宫女们齐齐拜倒。 呵,这就叫上太子殿下了,这些宫女,脑子也蛮好使的嘛。 祁凰轻轻吐出口气,嗤笑一声。 这微乎其微,几乎一出口就散落在空气中的笑声,却被容凤捕捉到,他转向祁凰:“看七殿下的模样,似乎也想尝试一番?” 这家伙有毛病吧?捉弄完祁泓不算,又把矛头转向自己是几个意思? “抱歉,我对此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吗?”他朝她走来,“可为何,我却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 有吗? 在看到他将箭矢对准祁泓的那一刻,她的确有些兴奋,这都叫他瞧出来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执起她的手,将弓箭放在她的手中。 “我们一人一次,我先做靶子,殿下可满意?” 满意个屁! 一直都是这家伙自说自话,可有问过她的意思? 想推拒,可不知为何,身体竟先于思想,径自走到了容凤之前所站立的位置。 他微微一笑,从容无比地从宫女手中拿过苹果,顶在自己的头上。 不同于祁泓的紧张害怕,他站在那里,不骄不躁,一脸闲适,好似正在欣赏风景一般,形状优美的唇角,噙着一抹愉悦淡笑。 他就不怕自己射歪了,给他来个一箭穿心? 或是不小心失误,伤了他那张举世无双的绝色容颜? 祁凰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但为何她却觉得,对方比自己更有信心? 望着他浅淡闲适,悠然沉静的脸容,以及唇畔那抹淡笑,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道他们以前见过? 不可能,一个是低调神秘的汐国太子,一个是卑微渺小的失宠皇子,他和她,不会有任何交集。 将弓拉满,灌以力量。 她明白,只要自己手下略有偏失,这场游戏,就要以血溅三尺作为结束。 可他脸上的神色,仍是那般从容,即便,他察觉出了自己的恶心眼。 握紧弓把,微微抬高箭尖,在松开绷至极限的弓弦时,羽箭飞射而出。 短短一霎,就连一直哭闹的祁泓,也停止了哭泣,屏住了呼吸。 咄。 羽箭精准无比的刺入了苹果当中,落在地上。 她看得很清楚,哪怕箭矢近至眼前,男子的眼底,都未曾起过任何波澜。 虽然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仍是心生敬佩。 她走上前,将弓箭递给他。 他微笑接过,轻声赞了句:“好箭法。” “不敢当。” 游戏玩到这里,她忽而失了兴致,可既然彼此说好,一人一次,她总不能半途脱逃。 将苹果顶在脑袋上,根据他之前的箭术,她自然不担心他会伤了自己,可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祁泓这会儿也不怕了,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泪,竟开始饶有兴趣地旁观起来。 祁凰脸上有些不耐,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吃饱了没事干吧,才会答应容凤这个荒唐的建议。 她抬眼,想催他快点,可就在抬首的瞬间,瞥见了他微勾的唇角,以及那醉人微笑下,掩藏的狡狯。 不好! 心中警铃大作,然而已经晚了。 男子突然松开手中弓箭,这一次,箭矢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微寒的空气几乎都被割裂,周遭发出刺目的白芒,祁凰眼睁睁看着那箭朝自己射来,连躲避的力量,似乎都在瞬间失去。 叮! 金玉相撞的清脆声,响彻在半空之中。 祁凰顿觉头皮一松,束发的玉冠在箭矢激烈的撞击下,碎成无数齑粉。 长发散落,遮盖了她的视线。 搁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死死握紧,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没有冲上前去找容凤拼命。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副无辜之态:“失手,失手了,真是对不住,七殿下,看来这一局,是我输了。” 虽然输了,却笑得怡然自得,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这分明是他故意的。 看到祁凰连玉冠都被射散了,祁泓觉得自己并不是最丢人的那个,心情也顿时大好。 “七皇兄,要不把我的头冠,暂时借你用用?”祁泓也拆开自己的头发,取下头上的金冠,递给祁凰。 “不用。” “真的不用吗?”祁泓追在她身后,幸灾乐祸;“我今天才发现,七皇兄散发的模样,真像个姑娘,哈哈哈哈” 祁凰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原本就发烫的脑门,这会儿像是要着起火来一般。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这么丢脸。 她为什么要留下看热闹,为什么要答应容凤,为什么刚才不一箭射死他! 气死了气死了,真是气死她了! 该死的容凤,从现在开始,我祁凰与你誓不两立!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回到寝殿,玉符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死死咬着牙,双目熏红:“怎么了?还不是拜你心目中的天下第一美所赐!” “啊?”玉符一时没反应过来。 祁凰一把抓住他,恶狠狠道:“从现在开始,容凤就是我的仇人,你是我的属下,所以,你必须和我同仇敌忾,也要视他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玉符抬手,想要去摸她的脑袋:“主子您是不是病了?奴才瞧着,您好像病得不轻,不会是脑袋烧坏了吧?” “你才脑袋烧坏了呢!”一把打开他的手:“总之,今天这事,我跟他没完!” 同一时刻,走在路上的容凤忽而停下步子,摸了摸后颈,讪然一笑:“好像玩过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冤家路窄 虽然那天的事情很丢脸,但这笔散发之仇,很快就被祁凰抛到脑后勺去了。 因为她实在太忙了,为了维持京城的良好治安,她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清晨,与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穿戴整齐后,乘马车来到典狱司。 还没踏进典狱司的大门,就被冯海在门口给拦了下来。 “冯大人早。” “七殿下早。” 先彼此打了招呼,冯海这才道:“殿下,从今天开始,您就不用来上值了。” 什么? 祁凰心脏一抽:“不来了?为什么?” 冯海呵呵一笑,知道她又误会了:“殿下莫急,这是皇上的旨意,只是暂时的。” 一听暂时的,她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冯海,迟早要把她吓死。 “父皇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 冯海道:“是这样的,皇上原本命高大人,负责接待陪同汐国使臣,谁知他昨天突发重病,卧床不起了,所以皇上决定另行指派专人,负责此事。”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您就是皇上钦定接替高大人的人选。” “我?”祁凰指指自己:“为什么是我?”她现在恨不得离汐国使团越远越好。 “这是汐国皇太子的意思,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什么? 是容凤的意思! 这家伙跟自己上辈子有仇不成! “七殿下,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只要您能让汐国太子高兴,那皇上也就高兴了,皇上一高兴,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冯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看着祁凰,笑眯眯地鼓励道。 升官发财? 她只怕自己没等到升官发财,就先被气死。 可能怎么办?这是昱帝的旨意,她再胆大,也不敢公然抗旨,除非她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可恶的容凤!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七皇子请留步,我们殿下还未起身,烦请您稍待片刻。”来到昱帝为容凤安排的住处,刚要进门,就被门口的两名侍女拦住。 还没起身? 举头望天,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在睡觉! 憋着一肚子火,祁凰看了看两名侍女,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既然让她等,至少端杯茶过来吧?像两根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完全无视她,祁凰越发气闷。 罢了,就算有气,也不能发在无辜之人的身上,等吧,就当是自己运气不好,才摊上了这槽心事。 好在今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倒是欣赏风景的好日子。 趁着等待的空当,祁凰在这座被临时安排给容凤的秋水殿外闲逛起来。 昱国不同于其他三国,从立国之初,就将都城建立在前朝的遗址之上,皇宫亦是沿用前朝所筑,只有这秋水殿,是五年前新建的,一个月前刚刚完工,还未来得及休整入住,昱帝将这新建成的秋水殿,作为容凤的下榻之地,算是给足汐国面子了。 秋水殿后有一片偌大的荷塘,因为正值冬日,所以荷塘上只有零星的枯叶,而不见一株荷花,但荷塘中央的湖心岛上,却遍地开满了火红的四季海棠。 虽说是四季海棠,但冬季凛冽,除却御花园的腊梅,没有任何花卉会在冬季绽放,今年冬天不知怎么了,这四季海棠竟然开得这般荼蘼,长势甚至比御花园的腊梅都要喜人。 抚了抚袖口,她天生喜好海棠,衣物上总会多多少少绣有海棠图案,一阵风过,将湖心岛上的海棠花瓣吹过荷塘,落于她的脚下。 弯下身,捡起坠落于泥泞中的花朵。 娇嫩的花瓣衬着袖口的刺绣,一静一动,各有千秋。 “你喜欢海棠?”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她转首,对上一双沉润深邃的墨眸。 呼吸一窒。 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惊艳无比。 “凤太子可算是起来了。”她淡淡说了句,并未就他的询问做出回答。 他与她并肩而立,看向对面的海棠花丛:“在汐国的土地上,是生长不出如此明艳的花朵的。” 她没有去过汐国,只听说那里三面环海,看到最多的,便是湛蓝的大海:“凤太子莫不是在说笑,汐国四季如春,当是日日繁花似锦才对。” “你这么认为?”他侧过头来,看她一眼:“华美繁丽的背后,往往是看不到尽头的荒凉。” “凤太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知道飞蛾扑火吗?” “太子想表达什么?” “微弱的火焰,原本再普通不过,但在吞噬生命的那一刻,却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声音轻柔磁缓,与那张绝美容颜一样,令人沉醉迷恋,可话语中深埋的冷意,却令人遍体生寒。 想起那三个给自己送礼的少年,她问:“凤太子可明白生命的珍贵?” “当然明白。”他毫不犹豫道。 明白?她以为他在说笑:“太子若真的明白,就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手下了。” “你说的,可是我命苍术他们自尽之事?” 她不知道那些少年的名字,不过想来自己和他所指,应是同一件事:“没错。” “原来这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愧疚,也不倨傲:“正因生命珍贵,我才会下此命令。” 她扭头看他,以眼神表示不解。 他抬手,将一片被风送来的海棠花接在掌心:“拿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来胁迫你,又有什么意思呢?”说着,他轻轻弯了弯唇角,不知是在笑,还是在讥讽。 祁凰捏了捏拳头,这家伙,实在无情得令人发指。 “身为君主,理应爱民如子,凤太子的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这样的道理吗?” 他手掌微抬,海棠花在一股内力之下,被震成片片碎屑:“七殿下说的没错,然而,我并不是国君,现在便谈论治国之道,未免有些太早了吧?” ------题外话------ 这是第二更,你们看着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反调戏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辩,他的确不是国君,只是储君,认真说起来,自己的确冒进了。 可对方摆明是在强词夺理,即便真理站在自己这边,她还是处于下风。 好在他没有继续质问,而是道:“本宫来此已有数日,却还未感受过昱国的风土人情,七殿下不介意陪同本宫,一起去街上感受一下民间之乐吧?” 行行行,你是客人,你说了算! “当然不介意。”她侧了侧身,“凤太子请。” 京城的街市,一如往常的热闹,到处都是贩卖各种物件的小贩,嘹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陪同容凤走在大街上,被迫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无一不是惊艳震撼。 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万众瞩目。 只要看到容凤,吆喝的小贩也不吆喝了,赶路的行人也不赶路了,正在挑选首饰的姑娘,丢下前一刻还爱不释手的玉簪,一脸痴迷的盯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男子。 路中央,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望着正笔直朝自己走来的青衫男子,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到小贩面前,丢下两枚铜板,顺手取下两支糖葫芦,递给了街边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乞丐呆呆从他手里接过糖葫芦,情不自禁地喊:“哇,好漂亮的神仙哥哥!” 祁凰嘴角一抽,又是神仙哥哥。 哪来这么多神仙哥哥? 不过对于这个称呼,容凤可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只看外表,确实是因迷了路,而遗落人间的神祗仙尊,美得不像凡人。 如此容颜实在太过耀眼,外面这么乱,她的心一直高高悬着,就没放下去过。 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道:“我去给你买个帽子戴上。” “为何?”引起大骚动的某人,完全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你长得太显眼了。” “哦,是吗?”他还是一副闲散之态:“那又如何呢?” 她怀疑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如果自己不是昱帝钦命的接待使,她才懒得管他,“你这张脸,别人一看就知道你的身份,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她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他却还是装傻:“有身为典狱长的七殿下在,谁敢造次?” “”祁凰语塞。 为什么跟他交流起来会这么累! 这种无力感,让她想起了和凤凤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正在思索,要以什么借口来说服他时,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手上托着一只海螺,还有熟悉的嗓音:“小公子,买个海螺给心爱的姑娘吧。” 好熟悉的台词,祁凰转眸一瞧—— 果然是他! 简直太有缘分了,西市这么大,好巧不巧竟然又一次遇见。 看着被递到眼前的海螺,想起之前凤凤说过的话,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然后伸手去抓海螺。 这时,又一只形似冰雕的手伸来,拦住了她准备递出银两的手:“这种海螺,汐国遍地都是,不稀罕,你若喜欢,我送你便是。” “可是” “走吧。”不容分说,拉着她走了开来。 祁凰回头看了眼,小贩举着海螺,一脸失落,“那人或许有什么困难,能帮就帮一把。” “他没有困难。”放开她,容凤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他家中有人生病” 他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挪揄:“你瞧他像是家中有人生病的样子么?” 她怔了怔。 “虽身着粗布衣衫,露出的里衣,却是以名贵锦缎织就,在你拿出银两之时,眼中只有贪婪之光,毫无感激之情,一般的穷苦人家,怕是连银锭都没有见过,又怎会理所当然收下你的好意?”他冷哼:“不管他之前有过什么困难,总之现在,他已不值得救赎。” 祁凰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容凤所说,小贩的一举一动,都不符合穷苦的定义。 心头忽而漫上一股悲凉,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海螺,什么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却是人心。 原以为,这世上最不容易改变的就是人心,然而现实却给她上了最真实的一课。 莫道故人心易变,等闲伤了故人心。 眼前所见所闻,竟是再残忍不过。 “快快快,今天玲珑阁又有新宝贝拍卖了!”正伤感时,身边匆匆行过一人,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半步,一只有力的臂膀在她身后撑了一下,“七殿下小心了,你可担负着保护本宫的职责,千万不能分心。” 站直身体,远离他伸出的手掌:“凤太子的胆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小了c” 他不但不反驳,反而认真点头:“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小,七殿下可一定要保护好我。” 虚伪! 祁凰瞪他一眼,不再多言。 容凤两手背在身后,无波无澜的眼底,在看向祁凰背影的时候,闪过一丝欢愉的笑意。 当然,因为祁凰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这抹笑意。 祁凰,上次你调戏我的仇,这一次,我可要加倍地讨还回来。 “我累了。”走了没几乎,身后某人就开始喊累。 祁凰回身,不耐烦道:“那就回去。” “不想回。”说了三个字,他就这么站在了原地。 祁凰觉得自己快疯了,第一次希望高维的病尽快痊愈:“那你想干嘛?” 他指指前方一群拥堵的人群:“刚才听人说,玲珑阁有宝贝拍卖,我想去瞧瞧。” “那里人多眼杂”话没说完,他就自顾自朝人群所在的方向走去。 祁凰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我忍! “这里我来过几次,真的没啥好东西。”祁凰跟上去道。 他态度坚决,“说不定这一次,真有什么厉害宝贝。” 劝不动,祁凰也就不劝了,反正他最终是要失望的。 进入玲珑阁,祁凰专门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原本他还不乐意,但因为其他座位已经被预定,这才妥协。 果然,这一次的拍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珍宝古玩。 祁凰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各位,接下来便是此次拍卖的压轴戏,传说中被称为海月的南海鲛珠!”负责主持的拍卖师举起手中一只透明的琉璃盒,高声道。 ------题外话------ 明天上架,说出这话来,我自己心都疼,就感觉这文还没长大,就要夭折了一样。本文一旦开始收费,不知能留下的人亲还有多少,如果你们走了,我会觉得自己是被狠心抛弃了。每天想剧情,坐在电脑前忍着颈椎痛不停码字,我认为努力上进的作者,都该得到回报,不过回报得到的值不值,就是另一回事了,总之,能愿意留下的,我努力写,你们高兴看,这就足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中圈套?危险! 鲛珠? 正处于困乏中的祁凰闻言,一个激灵,顿时坐直了身子,凝神朝着拍卖师手中的琉璃盒看去。 淡蓝色的珠子,中央一点殷红,光华内敛,氤氲着淡淡柔光,仿佛一层蓝色水雾。 鲛珠? 没错,是鲛族的至宝! 凤凤曾说过,珠若灭,人必死,那么,这个被取走鲛珠的鲛人,现在又怎样了? “有意思。”身旁之人发出一声感叹,一手撑在脸侧,海月的蓝色光芒,映照在他眼底,让那双深邃迷人的眸子,也泛出了大海一般的颜色。 祁凰却笑不出来,反而有种心被揪紧的感觉。 鲛珠一出,原本略显沉闷的大堂,也顿时变得喧闹起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拍卖师手中的淡蓝色主子,有惊异,有赞叹,有垂涎,有好奇。 唯有一人,眼底的光泽,是平静淡漠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涌动。 “你知道海月?”看他神色,似乎对于鲛珠这样的至宝,一点也不惊奇。 他不说话,良久,才放下一直撑在脸侧的手:“不知道。” 此时,拍卖师再一次举高手中的琉璃盒,高声道:“这可是千金难换的宝贝,能来到这里的,想来都是行家,应该都听过,有关鲛珠的各种传说。”他打开盒盖,一时之间,似乎光芒愈盛,鲛珠外层的水汽,也从盒中流泻而出,即便隔得这样远,都能感觉到一股沁凉之意。 “这是一颗刚从鲛人心口剖出的鲛珠,以冰玉琉璃盒盛放,最是名贵不过。”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拍卖师继续道:“鲛珠的取得,可不是一件易事,如果将鲛人杀死,再娶其珠,鲛珠就会失了原本功效,变成一颗除观赏以外,毫无价值的废品,故而,想要完整地取出鲛珠,必须让鲛人心甘情愿将鲛珠逼出,这样的话,就免不了要使用各种手段,而大部分鲛人,都会在还未来得及逼出鲛珠时,就因不堪痛苦的折磨而死去,这也是海月的珍稀之处。” 美丽的鲛珠,好似凝聚天地间一切华瑰,只是静静看着,就令人心之神往。 逼出 折磨 痛苦 这些字眼在祁凰心底翻腾,思绪不禁又回到了与凤凤初见的那个晚上,想到他淋漓狰狞的伤痕,想到他冰冷无温的眼神。 竟是这样吗? 就算没有亲眼得见,也能想象得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犹如凌迟,悲鸣的挣扎中,一点一点感受绝望的钝痛。 当时的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视线微移间,无意落到身旁之人的脸上,淡蓝光雾中,男子眸底似有水光闪动,当她仔细看去时,却又平静一片,似看不到底的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太残忍了。”低低一声,她再也看不下去。 “这世上残忍之事,何止其一?七殿下难道是在为那个死去的鲛人抱不平?”毫无感情波动的一句,隐约夹杂着嘲弄。 “要你多管。”心情很不好,看到那颗鲛珠的刹那,这种揪心的感觉就存在了,这会儿越发的强烈。 他动了动身子,却无起身的意思:“如此名贵之物,想必价值不菲。” 祁凰朝他看去:“你对这颗鲛珠有意思?”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也是,以他的实力,想要买下这颗鲛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了这么说,你赶紧开个价吧。”有人不耐,出言催促。 拍卖师合上盖子,将琉璃盒与鲛珠一同放于拍卖台上:“各位既然都是识货的,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颗海月,起价五千金。” 五千金?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这个价格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价,能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只听这开价,一大半人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但也有财大气粗者,紧跟着报价:“六千金!” 大堂内一阵哗然,五千金已经不敢想象了,竟然还有人开出六千金的高价。 “七千金。”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继续往上加价。 “七千五百金。” “七千八百金。” “八千金!” “” 最终,鲛珠以九千七百金的价格成交,听说拍下这颗鲛珠的胜出者,乃是郯国的一名豪商。 离开玲珑阁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负责接送容凤的马车,已经等在对面的街角。 看破不说破,其实从一开始,两人的身后,就有汐国的护卫一路跟随,怪不得他对自己如此放心。 “既然凤太子有人接送,那就不需要我再多跑一趟了。”走到马车前,在容凤抬起一只脚的时候,她拱手道。 他的动作有短暂的停滞,眼底也有片刻的暗焰闪过,“七殿下这个接待使做的,未免有些太不合格了。” 祁凰站在马车前,揣着手笑:“凤太子与我朝夕相处一整日,想必也腻了,我早已为您备好美酒佳肴,温香软玉,如此美好的夜晚,自然要与美好的事物一起度过,我想得这般周到,凤太子怎么还怨我不合格呢?” 他垂目浅笑,以往怎么没发现,他竟这般狡猾:“既然是七殿下的好意,我又怎能拒绝领受。” 祁凰笑得开怀:“殿下喜欢就好。” 马车帘放下,隔绝了内外天地,祁凰转身,正要离开之际,听车厢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警告意味:“我劝你,还是莫要做傻事为好。” 祁凰脚步不停:“我去南风馆招小倌,这应当算不上什么傻事。” 他不语,只发出短促的冷笑声。 风过,车行。 她微微侧身,马车已经走远,而那冷笑,却依旧留在耳畔。 目送容凤的马车走远后,祁凰这才朝着另一条相反的小道走去。 小道尽头,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豪华马车,一些佣人正抬着几个木箱子朝车厢走去。 祁凰足尖轻点,翻上墙垣,小心翼翼朝马车接近。 隐约中,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有了这海月,定能讨女皇陛下欢心。” “这次,终于让咱们兄弟捷足先登了。” 女皇? 他们说的,难道是郯国的国君?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吧。”其中一个声音又道。 另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接道:“怕什么,我们可是有备而来。” “话虽如此啊,可毕竟夜长梦多。” “说的也是。”粗犷的声音带了几分肃然,然后略微提高语调:“动作都快点,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我们必须赶在宵禁前出城!” 祁凰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就是现在! 手指一弹,之前顺手捡的石子顺势飞出,击打在马车旁一个略显瘦小的人影上,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另一个魁梧之人见状,大喝一声:“不好,有敌人!”他从车厢后冲出,扑到对面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边:“保护海月,千万不能让贼人得手!” 看来鲛珠就在那里。 祁凰找准时机,从墙垣后疾掠而出。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掠进了马车。 刚冲进车厢的刹那,她便察觉到一丝诡异,心头顿时一紧,完全依靠本能,猛地自车厢中退出。 就在她退出的一瞬间,车厢中射出了无数细小锋利的尖刺,冷汗爬上脊背,差一点,她就要被戳成马蜂窝了。 男人见状,很是懊丧,气得大叫道,“可恶,竟然让你这小贼逃了!” 祁凰身形急转,足尖还未落地,便猛地朝男人所在方位扑去。 此人看上去五大三粗,却心思缜密,鲛珠一定被藏起来了,想要找到,只能从他身上入手。 男人见她朝自己冲来,得意一笑,抬起右臂,同时往后一退——他的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手持弓弩的弓箭手。 祁凰大惊,可这时再去躲,已经来不及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普通的商人,怎会运用这种军队才有的严密防御? 都怪自己冒进了,没有打听清楚就行动,这下想全身而退,怕是有些困难。 “放箭!”男人一声令下,弓弩手们齐齐按下机括。 祁凰眼瞳一缩,耳边只能听见箭矢的破空之声,以及身后传来的烈烈掌风。 这是一个阵法,后又拦截,前有进攻,九宫八卦,四面埋伏! 她连苦笑都笑不出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富商,哪曾想,竟碰上了这等厉害人物,为了防她这个小毛贼,竟使出了兵法阵型,可见她面子之大。 除非她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否则必死无疑。 可就算她能找出来,时间上也不允许,身后的掌风越来越近,她几乎已经能感觉到杀气笼罩上身体时,那寒意浸骨的凛冽。 死亡,就在一瞬间。 这样的程度,或许连水曼青都能寻机突破,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不是她惰于练武,而是叶三娘几乎很少教她武功招式,大多时候,都是让她练习内功心法。 也许水曼青说得对,在师父眼里,自己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锋利的弩箭已近在眼前,身后的掌风,也挨上了背心。 只消一眨眼的瞬间,迎接她的,便会是血溅三尺的结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闪过一道青色残影,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重新站在墙垣之上,几声闷哼,截杀她的两名护卫,被迎面而来的弩箭射中,惨死当场。 冷不丁一颤。 自己险些得到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转首,对上一张冷幽的寒瞳:“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可脸色,却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模样:“我的警告,你果然当了耳旁风。” 她甩开他的手,从墙垣上跳下,大步前行:“不管怎么说,我感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你为何要抢夺鲛珠?”不用问,他也知道她的目的。 祁凰莫名有些烦躁,为什么要抢夺鲛珠?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她行事一向小心,从来不敢,也不能随性而为,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她已经不是她,而被另一个人,另一种思想所控制。 就因为那颗鲛珠,因为他们夺取鲛珠的方式,就彻底失了理智? “没为什么。”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懒得解释。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她脚步略缓:“谁?” “郯国大将,被称为战神的霍项禹。” 她听过此人的名字,因骁勇善战,精通兵法而闻名四国,深受郯国女皇器重,更因从未打过一场败仗,而被称为国之砥柱,战神临世。 夜晚的风有些大,脊背后渗出层层细汗,被风一吹,更是冷得厉害。 她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自己都痛恨自己的冲动。 那人竟是霍项禹! 怪不得自己会被逼到走投无路,怪不得会陷入四面埋伏的九宫阵法,如果没有容凤今日的救场,自己此刻怕是早已成为尸体一具了。 “不要再打那颗鲛珠的主意了,对上霍项禹,你没有胜算。”冷冷的警告自背后传来。 心中焦躁再难抑制,她猛地回身:“凤太子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我如何行止,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气得发笑:“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若是换了以往,她定要心生愧疚,但此刻,却无端带了几分理直气壮:“你就当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吧。” 他挑眉:“狗咬吕洞宾?” 意识到自己口误了,但她懒得解释:“啰嗦!你别再跟着我了!” 他果真站定脚步:“七殿下这么凶,可真是伤心人呐。” 不理他,祁凰甩下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她现在需要冷静,需要将脑袋里那些混乱的,焦躁的,疯狂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叶三娘教给她的内功心法,对于提高武功修为没什么太大作用,但对于平心静气,却非常有效。 凝聚气息,在丹田内回转一圈,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归于宁和。 霍项禹。 他要鲛珠做什么? 准确说,郯国女皇要鲛珠做什么? 难得的好天气,祁凰打算如往常一样,到御花园湖亭中央的假山上晒太阳,顺便整理一下思绪,为之后的计划做打算。 谁知还没踏上石桥,就听远处传来一阵追逐嬉闹的娇笑声,花丛中央,各种粉色的,蓝色的,红色的身影来回穿梭,就如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御花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正疑惑时,跟在她身后的玉符主动为她解释道:“主子,听说胡贵妃今天设宴,邀请了诸多贵族女眷,我们过去看看吧。” 胡贵妃设宴? 她的兴致倒是好,大冬天的,御花园一派萧条,来了欣赏什么?结冰的湖面,还是枯荣的树枝? 看了玉符一眼,这混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 “哎呦!” 正要拒绝,石桥一侧的柏树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娇呼声,祁凰转眸看去,原来是周太傅的大孙女周淑柔。 她今日穿了一件紫檀色的织锦长裙,裙子的袖口和领口,镶了一圈白色的兔子毛,让原本就显得楚楚可怜的她,越发娇小动人。 昱国公认的才女,市井有言: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祁凰没有和这位周小姐打过交道,不过看其相貌举止,倒也算配得上那番称赞。 大概是地面上结了冰,她没有看清,所以脚下一滑,不小心扭到了脚腕。 她娇美的一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痛苦地扶着一旁的栏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玉符拽了拽祁凰的袖口:“主子,好机会啊。” 好个屁的机会,周淑柔可是她为苏景骞亲选的媳妇,这个时候,最该出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苏景骞。 老天爷好似听到了她内心所想,果然,在周淑柔痛得站不住的时候,一抹靛蓝色的身影冲了过来,将她扶住:“周小姐小心!” 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却中途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周淑柔转首看去,在对上一张清润俊逸的脸孔时,怔了一下。 “周小姐,你没事吧?”苏景骞一边扶着她,一边关切询问。 周淑柔这才回过神来,垂着眼,羞怯地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扭到脚了。” “下官乃是御医,小姐若不介意,下官可帮小姐暂缓疼痛。”苏景骞扶着周淑柔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蹲下身,纤细瘦长的手指,握住周淑柔的脚踝,轻轻按揉起来。 周淑柔满脸羞赧,望着正在为他按摩的男子,眼底波光熠熠。 祁凰可以肯定,那是女子动情时的表现。 虽然自己从未有过闺阁女儿的春心荡漾,但没有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对自己的判断力,一向很有信心。 在苏景骞的细心按揉下,脚踝处钻心的疼痛,渐渐有所缓解,周淑柔舒展开紧蹙的眉头,一双美丽的杏眸中,满是痴慕。 “周小姐感觉如何了?”苏景骞松开手,抬头问。 周淑柔脸一红,慌张地别开眼:“好c好多了。” 苏景骞站起身,微笑道:“小姐不用担心,你的脚并未伤及筋骨,休养一两天就可痊愈。”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若没有其他事,下官这便告退了。” “诶。”周淑柔下意识伸手,将拉住他,却又在半途匆匆收回,两手绞着衣带,显得很是纠结:“你你这就要走了?” “如果小姐不放心,下官可以去找小姐家中的下人,让他们来接应小姐。” 笨,笨死了! 干嘛多此一举,找周家下人来接应周淑柔,你自己不会亲自送她回去? 站在桥后旁观的祁凰都快要急死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周淑柔小声道。 “无妨,我去找人询问一下。”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你可以”周淑柔到底脸皮薄,说不出你可以送我回去的话。 这时,祁凰再也憋不住,从桥后窜了出来:“哎呀,苏太医,周小姐都受伤了,你就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去嘛。” 两人齐齐一惊,看到祁凰,苏景骞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七殿下,周家小姐扭伤了脚,我只是在帮她诊治而已。” 她知道啊,这件事从头到尾,她一直看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过,就算你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没必要向我解释吧? “所以我才让苏太医好人做到底,你忍心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周淑柔看着苏景骞,眼中流露出希冀。 “我我”苏景骞是个老实人,论耍嘴皮子,定然比不过祁凰,支吾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 祁凰故意靠近他,握着他的手臂,将她往周淑柔身边带:“身为医者,当具佛心,对待自己的病人,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细心,我说的对么?” 苏景骞看了眼被她拉住的手臂,眼神有些古怪,“殿下应当明白,男女授受不亲,医者仁心,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祁凰被他说得一窒,苏景骞这个老实人,嘴皮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溜了。 “这c这能一样吗?” “怎能不一样?”苏景骞反问,目光从被她拉住的手臂,移到她的脸上。 祁凰突然懵了,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反驳他。 苏景骞不动神色的,向远离周淑柔的方向迈了一步:“殿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这是在怨怪自己? 搞什么,她明明是在帮他好不好! 能迎娶周家大小姐,可是一件无上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你就当我是在帮周小姐吧,她对你有意,你怎么也该给人家一个回应。”既然他要装作不明白,那她就直接把事情捅开了说。 周小姐脸一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个七殿下,怎么能直接把人家的心思说出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心中虽怨恼,但也很期待,苏景骞究竟会怎样回答。 苏景骞深吸口气,看了眼周淑柔,再将目光落于祁凰脸上,扯了扯唇角,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此刻却笑得有些邪气:“殿下真想知道?好,那我就实话实说,我对周小姐一点意思都没有,因为我是个断袖,不好女色。”说罢,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自顾离去。 “呵呵,没想到出来散散步,竟能遇见如此有趣之事。” 一个低沉润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周淑柔像是不会动了一样,直勾勾盯着祁凰身后的方向,如被风化的雕塑。 祁凰头也不回:“怎么到哪都有凤太子的身影。” “这只能证明,我和七殿下有缘。” 有缘? 有你个大头鬼的缘! 祁凰拧紧了眉头,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似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一定没有好事发生。 “这样正好。”祁凰指着发呆中的周淑柔:“周家小姐扭伤了脚,麻烦凤太子送她回去。” 他在她身旁站定,和她一起看向周淑柔:“怎么?苏太医不愿意做的事情,却要让我来做,这是何道理?” 祁凰剐他一眼:“给你个表现机会,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唉。”他沉沉一叹,似有为难:“苏太医是断袖,殿下你也是断袖,说来说去,好像只有我最正常。” 祁凰眼角狂抽:“周小姐可是我们昱国公认的大才女,我认为,配得上凤太子的身份。” “嗯,说的也是,那我就勉为其难帮殿下这个忙吧。”说着,对周淑柔伸出手:“周小姐,请。” 周淑柔像不会思考了一样,呆呆伸出手。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与殿下商议。”转身之际,他幽幽道了句:“今晚,我等你。” 眼角抽得更厉害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往歪处想,可他那句“今晚,我等你”,实在是太撩人了。 哼,说什么女人是祸水,依她看,这男人才是正经八百的祸水! 瞪了眼远去的人影,祁凰转身而去。 没有人瞧见,此刻花丛深处,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嫉妒的恨意,在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伴随着刻薄的语声:“不过是个巫女所生的小野种,根本没有资格和凤太子站在一起!” “殿下,奴婢终于找到您了,贵妃娘娘说”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这一刻,少年心中压抑的怨毒终于爆发,转过身,一脚踢在宫女的肚子上。 祁泓原本就是男子,力气不小,又是习过武的人,这一脚踢在宫女身上,当即便听那宫女惨呼一声,捂着肚子倒地,口中呕出鲜血。 “你这贱婢,我踢死你!”仿佛这样还不足以宣泄心中愤怒,祁泓上前,朝着宫女又是狠狠一脚。 “九殿下,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宫女强忍着剧痛,爬起身,在祁泓面前磕头。 可他却不肯罢休,抬腿一脚踹在宫女的胸口,看着她倒地抽搐的模样,心中的怨愤,这才略有缓解:“碍眼的东西,滚,立刻给本殿滚!” “泓儿。”一个娇婉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一身繁丽宫装的胡贵妃缓步而来。 祁泓转身,看到胡贵妃的刹那,脸上的怨毒和恼恨全都消失不见,他小跑了几步,一把抱住胡贵妃,将脑袋埋进胡贵妃的臂弯:“母妃,我讨厌祁凰。” “这宫里,没有人不讨厌他。”胡贵妃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抬起眼,“那母妃帮孩儿教训他。” 胡贵妃的抚在他脑后的手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父皇的孩子,是你的兄弟。泓儿,你要做个胸襟广阔之人,切不可因嫉妒狭隘被人诟病。” 祁泓满不在乎撇嘴:“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讨厌他,其他几位兄长不也一样?” “别人是别人,你不一样。”她的儿子,注定是要君临天下的。 祁泓却不知胡贵妃在想什么,从她怀里挣开道:“母妃不帮我就算了,反正我有的是办法。” “泓儿,切莫胡闹。”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她从小惯着他,是以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知道了知道了。”祁泓不在意地摆摆手:“母妃别小看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懂得分寸。” 胡贵妃虽心中担忧,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去了。 反正自己是皇上最宠幸的妃子,她的孩子,也是皇上最疼爱的骨血,只要不犯大忌,皇上就不会责怪。 宴席一直进行到日落时分方才结束,因周淑柔脚上有伤,胡贵妃便将她留在宫中,打算到了第二日,再命宫人将她送回家。 祁泓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祁凰此时正在院中习武,最近她好像遇到了瓶颈,师父所教的功法,怎么都无法上升到最后那一层。 凝神静气,正打算再重试一遍,这时,正殿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七皇兄,七皇兄你在吗?” 是祁泓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这小子一向眼高于顶,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其他皇子,他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却主动来寻她,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边思虑,一边朝正殿走去。 “七皇兄。”祁泓见到她,亲切地迎了上来。 祁凰不动声色,“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在半路上遇到了凤太子,他说要见你,让我帮忙传个话。” 见她?原来这家伙白天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偷偷摸摸去约会,不怕被人误会? 原想拒绝,又想到他说有事与自己商议,或许跟鲛珠和郯国大将的事情有关,于是道:“好,等我换身衣裳就去。” “别换了,凤太子都要等急了。”祁泓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出了晗光殿。 前去会面地点的路上,祁凰觉得很纳闷,容凤和祁泓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命自己的手下来传话,反而委托祁泓。 不过转念一想,那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做出什么古怪的事情都不稀奇。 “就是这里。”在一间黑瓦灰墙的房屋前停下,祁泓催道:“七皇兄快去吧,别让凤太子等太久。” 净身房? 这个容凤,还真会挑地方。 祁凰虽带着疑惑,但还是迈上台阶,伸手推开了房屋的大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放着各种净身器具的桌下,燃着一簇暗粉色的诡异光芒。 砰! 大开的房门突然阖上,祁凰暗道不妙,正准备离开,却发觉自己四肢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同时,丹田涌上一股陌生而奇怪的浪潮。 见祁凰已经入了圈套,祁泓嘴角一咧,暗夜的冷光下,尚显稚嫩的脸孔,竟带着一丝骇人的扭曲。 第一步计划已经达成,现在,只需要再找一个替死鬼,他精心设下的圈套,就算是完美了。 找谁呢? “小姐小心,前面的路有些不好走。” 抬头,前方的玉廊下,正站着两名女子。 一个是胡贵妃的贴身宫婢,一个是应胡贵妃之邀留在宫中过夜的周淑柔。 祁泓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你先下去吧。”走到周淑柔和宫婢身前,淡淡吩咐。 “这”宫婢看了眼周淑柔,又看看祁泓,有些为难。 “怎么,本殿的话,你也敢不听?”祁泓板起脸,眼白过多的眼珠有些骇人。 宫婢知道他的脾气,若敢违逆这位骄纵任性的九殿下,自己的下场必定十分凄惨。 放开周淑柔,宫女小心翼翼退下。 周淑柔看着祁泓,他虽是皇子中最得皇帝欢心的,但她偏偏不喜欢这样的人。 良好的家教,让她始终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九殿下刻意支开下人,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小女么?” 祁泓凑近她,神秘兮兮道:“我是代苏太医来传话的。” 苏太医? 一直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龟裂:“他让殿下传什么话?” “他说他想见小姐一面。” 心头一跳,努力保持冷静:“他要见我?” “是啊,苏太医脸皮薄,很多话,当着别人的面他不敢说,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究竟要对你说什么吗?” 虽然知道夜会男子不是一个名门闺秀该做的事情,但一想到那是自己的心上人,那些所谓的顾及,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现在人在何处?” 傻女人,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还自诩什么名门望族,第一才女,不过是个被男人迷昏头的蠢货罢了。 “小姐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一番踟蹰后,周淑柔决定跟上。 “这怎么在这里?”看到净身房三个字,周淑柔脸色古怪。 “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祁泓也不打算再装了,直接拉着周淑柔,将她朝房门内推去。 周淑柔的脚伤还未痊愈,被他这么一推,立足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祁泓趁机将门阖上,再用木条死死顶住。 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漂浮着诡异的血腥气,到底是姑娘家,周淑柔立刻抛却了平时的温婉优雅,一瘸一拐来到门边,用力拍打:“救命啊!让我出去,求求你了九殿下,快点让我出去!” 然而,她的呼喊根本不会有人理会,祁泓躲在暗处,等待接下来的好戏发生。 周淑柔拍打了一阵,嗓子也喊哑了,抹了把脸上的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这只是九殿下的一个玩笑,等他玩够了,就会放自己出去。 想到这里,心下稍安,拖着受伤的哪只脚,她一点点靠向透出微弱光亮的窗户,刚坐下,肩膀就被黑暗中伸来的一只手牢牢握住。 呼吸一窒,眼前同时多出了一双血红的眸子,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也滚烫如火。 女儿家原本就胆小,一声尖叫后,眼白一翻,便昏了过去。 祁凰无语地看着昏倒在地的周淑柔,她只是想和她商议一下逃离这里的办法而已,这姑娘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现在怎么办? 身体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丹田处的古怪浪潮也越来越明显,思绪也随之变得游离混沌。 就算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也能猜个不离十。 自己肯定是被算计了,之前看到的粉色光芒,便是造成她现下这种状态的根本原因。 而算计之人,将周淑柔骗至这里,打得什么主意,更是显而易见。 对方唯一的疏忽,就是不知自己是女儿身,若非如此,那人的阴谋,怕是早已经得逞。 但即便这样,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容乐观,反复运用师父所教授的内功心法,可体内的热潮,依旧无法被彻底平息,压下去一些,随后,便会以更加狂烈的势头,再次侵占她的所有感官。 可恶! 这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这般厉害。 祁泓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听到的动静,正奇怪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不甚清晰的对话声。 “苏太医,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来麻烦您,只是那孩子,我真舍不得,要是放任不管,他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 “杨使监不必客气,景骞既身为御医,自当尽职尽责,那孩子现在何处?” “和其他净了身的孩子在一起。” “那就麻烦杨使监把他带过来吧。” “多谢苏太医,我这就去。” 已经换上一身便服的苏景骞背着药箱,走到净身房的门前,看到顶在把手上的门栓,拧了拧眉头。 不好!怎么碰上苏太医了,他可是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万一自己的恶作剧被他察觉,告到父皇那里,自己可就惨了。 祁泓又气又恼,心中连连骂娘。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并非是件坏事,如果屋内的不堪一幕被苏太医看到,那不是更好吗?就算祁凰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现在,就等着明天,看祁凰是怎么死的吧。 苏景骞的手,已搭上了门把,祁泓因为太兴奋,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石砖,苏景骞推门的动作一顿:“谁在那里?” 祁泓吓了一跳,生怕被苏景骞发现,不敢再继续逗留,慌慌张张溜走了。 等了一阵,没发现异常,苏景骞这才将门扉推开,走了进去。 屋内很黑,没有点灯。 苏景骞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房内寻找烛台。 突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俯下身一看,一脸愕然:“周小姐?” 他并不能确定,只是凭借地上之人的穿着猜测而已。 正纳闷时,一道人影突地朝他扑来,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撞倒在身后染有血迹的小榻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脖颈上便有湿濡温软之感传来。 152729722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原来他是她 “主上,皇宫内暗卫遍布,实在危险,还是让属下去吧。” 皇宫外某处的屋檐旁,三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静立于上。 其中一人,盯着远处连绵错落的屋宇,秋水明玉般的凤眸轻挑,嗤道:“区区暗卫,能奈我何?” 上次若非他错信时谨,也不会令自己身陷险境,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主上的实力,自然不是这些暗卫能相比的,只不过,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劳烦主上亲自动手,还是让属下和苍术一起去吧。”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件小事。”他冷哼,平静的语调中,却带着冷肃的威严,令人不敢反驳:“三个月了,你们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么?” 话落,在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纷纷低下了脑袋。 “你们若真想帮忙,就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也许,第二枚利麟神叶令根本就不在皇宫内。” 主上的决定,无人可以改变,两人心知肚明,于是半跪应道:“是,属下遵命。” “总觉得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足尖轻点,黑色的人影,似一道疾射而出的羽箭,朝着远处那一片巍峨繁华的宫殿飞掠而去。 苏景骞在片刻的呆愣后,伸手去推身上的人。 但那人力道不小,死死缠着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正要喊人,耳边传来一个明显带着压抑的痛苦哀鸣:“苏景骞苏景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祁凰? 他摸索着,捧住她的脸:“七殿下,怎么是您?” “苏景骞,你告诉我,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她目光迷离,视线似乎穿过了他,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听到这番莫名的质问,男子突然像是被点了穴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 “凰儿,你c你说什么?” “那些话说的多么好听啊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我,然而,却是我一厢情愿”她喃喃地说着,平日里明媚清亮的眼瞳,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混混沌沌的。 “凰儿,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又惊又怕,她为什么会知道以前的事情,难道,她和自己一样,同时历经过前世与今生?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她忽然咯咯笑了,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猛地俯身,再次将唇贴向他的脖颈:“美男送上门的美男”一边说,一边啄吻,好似之前的悲伤忧戚都是错觉。 苏景骞是大夫,一看她现在这种状态,就知道是中了媚药。 宫里对她不满之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奇怪,她向来行事谨慎,怎么就中了这等低劣的圈套? “凰儿,你醒醒。”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柔声轻唤着。 好舒服,冰凉冰凉的,让她如火灼烧的痛苦,也得到片刻的慰藉。 然而却不够,她想要更多,更多 双手下滑,直接探上他的腰带,用力撕扯。 “凰儿!”他吓了一跳,伸手去阻止她。 手腕被抓住,动弹不得,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嘴,又低下头去咬他的脖子,用牙齿,衔住他的衣领,往下拉扯。 他被她闹得手足无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带来的药箱上。 或许,可以先将她击晕,再用银针渡穴,帮她疏导体内药效。 正想着,她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不愿意,你不喜欢我吗?是嫌弃我不够好看?” 语气虽带着悲伤,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嘻嘻的。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刺痛了心脏。 ——苏景骞,你为什么不愿意?你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愿意看我一眼? 曾经的质问,言犹在耳,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在说着那番话时,悲恸绝望的样子。 他此生,最不愿c不能c不忍伤害的人,就是她。 闭了闭眼,握住她手腕的手掌,无力摊开,缓缓垂下。 见他这般表现,她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扒他衣服的动作越发粗鲁。 他整个后背绷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或许,当她明日清醒后,会怨他气他,甚至恨他,但这一刻,他却是欢喜的,无比欢喜,那种柔软而幸福的感觉,充盈了整颗心房,让所有的悲伤流离,所有的痛悔悲绝,都得到了救赎。 他抬起手,一点一点,带着小心而紧张的心情,抚上她的身体。 她的肌肤滚烫似火,就如他此刻的心。 得到对方的回应,祁凰脑袋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应声而断。 她借着昏暗不明的光线,找到男子纤薄的唇瓣,缓缓印了上去。 此时,月色蓦地暗了一瞬,一道黑影在窗外快速闪过。 “凤凤” 无意识的,呢喃出两个字来。 身下的人猛然一震,如遭雷殛。 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而已,可从她的口中说出,便似一柄锋利的刀子,狠狠戳进了心窝。 原本泛上红潮的脸容,也在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如纸。 他的手,还抚在她的腰侧,与之紧贴的肌肤,仍旧烫如火烧,可他却冷得直打颤,像身处腊月寒天的雪水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紧阖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丝细缝。 一束目光,自细缝后穿过,投射在两人身上。 是去而复返的容凤。 他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退回来查看,没想到推开窗户,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正犹豫该不该出手打扰,被祁凰压在身下的男子,猛地一个翻身,将原本覆在他身上的祁凰,压在了身下。 他的手,毫不犹豫探向她的领口,此时一阵风过,气海穴蓦地一麻,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黑影自窗外闪入,落于两人身前。 祁凰迷蒙的双眼定定瞧着他,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痴痴唤了声:“仙子美人” 他眼睫重重一跳,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唤他美人。 他将昏迷的苏景骞从她身上推下去,随后弯身,自上而下望住她:“再说一遍,谁是美人?” “当然是你。”她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美人,你别走” 他狠狠蹙起眉头,越不让她叫,她就越是来劲。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手臂微一用力,搂住他的脖颈坐起身:“管他真傻假傻,反正你是美人”她嘿嘿笑着,身体似水蛇般缠了上去:“美人,来伺候大爷。” 他哭笑不得:“伺候大爷?祁凰,你好大的面子。”说着,一把扯掉勾缠在脖子上的手。 祁凰不依不饶,又勾了上去:“美人,别拒绝啊,来嘛来嘛,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还做起诗来了,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他要是当了皇帝,只怕也是个昏君。 目光下移,落在昏迷的苏景骞身上,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位苏太医还真是个断袖。”将腻在自己身上的祁凰推开一些:“可惜,本太子对此嗜好不感兴趣。” 三番五次被拒绝,祁凰恼了,加上药效的驱使,她索性扯掉了自己的外衫,扑向容凤,狠狠吻向他的唇。 唇瓣相贴的刹那,连欲火亦有缓解,似清露般让人沉醉。 他用力去推她,她却不肯放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牢牢环住。 该死! 早知道就不来淌这浑水了,他好心帮他,他却这般回报自己。 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会觉得愤怒恶心,现在除了懊恼之外,只有无奈了。 “祁凰,你给我清醒一点!”略微加大力气,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 媚药已将她的理智完全烧灼殆尽,哪里还能清醒得了,完全不顾手腕上传来的痛意,她再次扑向他,同时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撕扯位于亵衣下的裹胸布。 他被她缠得不耐,正要下重手将她打晕,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她的胸口。 房内光线虽暗,但还是不妨碍他看清那半敞亵衣下的盛景。 思绪猛地一滞,之前的种种疑惑,此刻全部豁然开朗。 原来竟是如此! 虽然也曾怀疑过,但她实在伪装得太好,他几乎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么说来,苏景骞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如果自己今夜没有出现,他是否就会顺了她的意,将错就错下去? 这般想着,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又攀了上来。 看着如此瘦小的一个人,力气却这般大,他几乎都要拿她没辙。 “苏太医,人我已经带来了,您在里面吗?” 看不清屋内的情形,杨使监在外面唤着。 正要上前扣门,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他不由得捂住了眼睛,待风停下后,他放下手,此时门已经开了,他咦了一声,提着灯笼跨入房内。 “这c这是哪家的小姐?”看见倒在地上的人,他怔了一下,视线再一转,更是惊愕:“苏太医?” 一路带着祁凰,躲过巡逻侍卫,以及藏在各处的暗卫,容凤轻车熟路地潜入了晗光殿。 将她放在内殿的床榻上,这才解开她身上的穴道。 穴道刚一解开,她就再次扑过来,他无奈,只好再次点了她的穴。 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痛苦呻吟,“我难受” 他难得好脾气的诱哄:“难受也要忍着,谁让你这么不小心,中了他人圈套。” “我真的难受”她语气哀怨:“求求你了。” 求他? 第一次听到她说“求”,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倔强自傲的,能看到这一幕,倒也有趣,不枉他救她一回。 视线落在她凌乱的衣衫上,忽然觉得焦躁,一把扯过榻上的锦被,囫囵给她盖上。 “你这么活着,不觉得累吗?” 清醒时的祁凰,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清醒,脑袋里面只有无止无尽的。 “我好热啊!”她痛苦大喊。 没有骗人,她真的很热,有种浑身的血脉,都要在这股不断升温的灼烫下爆炸开来的感觉。 他见她神色有异,心道不妙,扯开被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将手心掰开,神色顿时一凛。 掌心一片赤红——炽魅。 竟然是炽魅! 天底下毒性最烈的一种媚毒! 据说中此媚毒之人,必须不断地找人寻欢,若不以此方法来压制毒性,浑身的经脉便会在逐渐高升的体温下爆裂开来,死状极惨。 昱国的皇宫,怎么会有人使用这种为人诟病的霸道媚毒? 据他所知,她不过是众人眼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落魄皇子罢了,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对付她? 更何况,炽魅这种毒,天下少有,很难得手。 怎么想都想不出,此事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我好痛好难受”毒性已经到达了顶点,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发泄。 他坐在榻边,几乎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惊人热量。 这么办?解开她的穴道,让她去尽情发泄? 他知道,她现在虽然理智尽失,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如果强迫她忍耐,只怕熬不了多久,她就会痛苦而死。 叹息一声,他倾过身,将她从榻上抱起。 此刻的她,不但失去了理智,连意识也开始渐渐抽离。 他的掌心,抵着她的一只手心,两手之间,有微弱的光芒闪现,同时,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水纹印记,随着印记的加深,胸口的位置,现出一颗水蓝色的珠子,内里一点殷红,悬于半空,光芒璀璨。 珠子的光芒慢慢扩大,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不消一会儿,蓝色的光芒就变成了暗红色,珠子似乎在不断吸附她身上的毒素,她痛苦纠结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 媚毒终于被拔除干净,他将她放回榻上,盖好被子。 “主子?主子您睡了吗?”门外传来玉符的声音,他站起身,手一挥,放下帐幔,同时,人也消失在了榻边。 玉符小心翼翼推开殿门,蹑手蹑脚走到塌前,隔着帐幔,看到床榻上的人影后,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关门前,看到窗户大开着,又走进来,将窗户阖上,口中小声嘀咕:“主子您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窗户开这么大,受凉了可怎么办。” 早晨,祁凰是在一片刺目的雪光中醒来的。 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帐幔,不知是因为太过困乏,还是别的原因,她觉得脑袋里空白一片,迷迷糊糊的,好像魂魄被抽离了一样,好半天,思绪才一点点回归身体。 扶着胀痛的额头坐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外衫,束发的发冠也没有取下。 怎么回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隐隐约约记得,她昨天好像是去见容凤了,可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闭上眼睛,拼命回忆,可思绪到了自己推门入房,察觉事态有异时,便戛然而止。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是谁把自己带回来的? 会是玉符吗? 总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还是去问一下比较好。 掀开被子,正欲下榻,蓦地察觉了什么,掀被子的手立刻顿住。 她的裹胸布好像不见了? 颤抖着手,探入衣襟。 脑袋“轰”的一声,险些晕过去。 不是好像不见了,是的确不见了! 裹胸布不会无缘无故不见,除非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一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到时就算她有十张嘴,也无法替自己开脱,毕竟是欺君之罪,免不了要被赐一死,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会给自己赐个什么死法。 坐在榻上,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从小到大,这是她最无助,最害怕的一次。 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要收拾了细软衣物,索性来个畏罪潜逃,浪迹天涯?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根本就是一团混乱,别说是筹谋计划了,就是冷静下来也做不到。 “主子,您醒了吗?”玉符的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几乎有些紧张地喊道:“醒c醒了,你有有事吗?” 听她声音,玉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并未多想:“您今天不去招待汐国使臣了吗?”玉符看看天色:“这都快晌午了。” 啊?招待汐国使臣? 对啊,她还有这么一个任务呢。 捂着脸,闷闷道:“还招待什么使臣,说不定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玉符闻言,吓了一跳:“主子,您在说什么啊!”他用力扣门:“主子,您是不是又病了!” 长长吐出口气,将手放下:“玉符,你跟我说实话,从我昨天晚上睡下开始,一直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异常的事情?”玉符转转眼珠:“小路子昨天晚上吃坏了肚子,连上了一个晚上的茅厕,这事不知算不算?” 虽然现在心里很难受,脑袋也很混乱,但祁凰还是忍不住想出去将玉符暴打一顿:“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好像没了。”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 听到这里,祁凰才将一直憋在心口的一股浊气吐了出来。 如果秘密真的曝光了,自己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晌午吗? 恐怕早已被丢进了典狱司的大牢,被严刑拷问了。 想到这里,心下稍安,一直提起的心也落回了原位。 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自己的秘密究竟有没有暴露,至少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之后的事情,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推开窗户,一阵冷风携着雪粒吹了进来。 好冷。 清朗了数日的天气,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银白一片,天光反射在厚厚的积雪上,折返出冰刃般锐利的萧煞。 这一次,是她大意了。 大意的结果有很多种,而对于她来说,大意,便意味着失败,意味着死亡。 今后,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现在,必须立刻收拾好情绪,如平常一样,认认真真去完成自己的任务,绝不可叫人察觉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洗漱完毕,重新换了身衣裳,祁凰慢悠悠地晃到了秋水殿。 以为自己来晚了,那位性情古怪,素爱找茬的凤太子定要发脾气,谁知并没有。 连上次对她爱答不理的侍女,今天的态度也变好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软声道:“七殿下辛苦了,这么大的雪,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奴婢这便进去禀报太子殿下,您若是觉得冷,就先去偏殿烤烤火,喝杯热茶。” 祁凰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便双倍对别人好,若有人对她坏,她便要以同等的程度十倍奉还的一类人,故而也笑眯眯道:“无妨,我穿得厚,不怕冷,你赶紧去禀报吧。” 侍女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暖融的大殿。 祁凰等了一阵,没见那侍女出来,反而是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食屉走了出来。 顺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小太监回道:“是六公主特意送给凤太子的美食。” “怎么端出来了?” “凤太子不喜,便让奴才端走。” 不喜? “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打开食屉的盖子,定睛一瞧,原来一条酱汁红烧鱼。 这鱼可不是一般的鱼,而是最为稀有的莲银。 这种鱼只在最寒冷的山巅溪流中出没,一来是数量少,二来的是难以捕捉,加上肉质鲜嫩,所以价格十分昂贵,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这种鱼,昱帝五十大寿的时候,也不过烹饪了六条而已。 的确是美食,这么好的佳肴,容凤却一口未动? 将食屉的盖子合上,祁凰挥挥手:“既然凤太子不喜欢,那就送到我的晗光殿去吧。”这么昂贵的菜肴,可不能浪费了。 小太监虽不情愿,但还是应了。 望着小太监离开的背影,祁凰眯了眯眼,脸上带了一丝不解。 那条莲银,容凤一口都没有吃,就说不喜? 是不喜欢御厨的手艺,还是根本就不喜欢吃鱼? 正思索着,背后忽然一暖,一件厚实的狐裘大氅罩上了身体。 她愕然回首,看到了一身便衣,散着头发的容凤。 “这么大的雪,怎么不多穿些?”他绕到她身前,看样子,是要替她系上风氅的带子。 她慌忙后退,揪着风氅的领口,耳根热热的,特别不好意思:“谢c谢谢啊。” 突然间,雪下的更大了,白茫一片,如同扯絮。 来时她便没有打伞,又在殿外站了许久,此刻发上c睫毛上c衣领上,皆沾染了白色的霜花。 他抬起手,动作小心地替她拂去额前碎发以及衣领上的落雪。 她怔了一下,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像在一瞬间,有一双手,把心脏给提了起来,连喘气都变得有些困难。 一片银芒下,那人就似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影,美丽,圣洁,令人不敢亵渎。 她再一次后退,企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害怕,害怕过于美好的事物,越是完美的,就会毁得越彻底。 别开眼,她觉得自己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你c你今天c怎么了?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不,吃c吃过午膳了吗?” 他轻笑,此刻的她,倒还有几分小女儿的模样,伪装得再像,不也有无法兼顾的时候吗? “你吃过了吗?”他反问。 “我?”摇头:“没有。” “刚才从我这里端走的酱汁红烧鱼,是不是被你独吞了?” “啊?你说什么?” 还装傻,他笑意加深:“你胆子倒是大,不经我同意,就敢私吞我的东西。” 原本打算继续装傻的,可听了这话,无端火起,“什么叫你的东西?那条莲银明明是七皇妹送来的。” “送给我,那就是我的。” “强词夺理。” “哦?我强词夺理?那请七殿下问问您的父皇,四十年前,汐国割让送予昱国的千亩土地,算是谁的?如果按照七殿下所言,昱国是不是该将那块土地,归还我们汐国。” 咄咄逼人,字字诛心。 祁凰冷然抬眸:“凤太子说笑了,国家城池,怎能和一条酱汁鱼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看似不同的两件事,实质却是相同的。” “可那条莲银,明明是你不要的。” “就算不要,那也是我的,属于我的东西,即便丢弃了,毁坏了,那也从始至终,都属于我。” 祁凰顿时语塞,瞠大眼,气恼:“你c你简直不讲理!” 他微微笑了,神色从容随意,完全没有半点之前的盛气凌人:“权利就是力量,力量就是真理,对此,七殿下不会反驳吧?” 岂止不会反驳,她简直都要给他鼓掌了。 “权利如美酒,也如毒药,一旦深陷其中,将再也无法自拔。”他幽幽道了句,目光从她脸上,移向远处的层层屋宇:“七殿下,身处泥沼中央,你可要小心了。” 总觉得他这番话别有深意,可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凤太子说完了?” 他将视线移回,落在她凝着不耐的眉宇间:“说完了。”他今天的话的确有些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似乎都说了一遍,这并不是他惯常的作风。 祁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凤太子就打算这样出门?” 他低头,将自己审视一遍,“当然不。” “那你还不快去洗漱更衣?” 他抬起头来,忽而叹了一声,似乎不胜疲惫:“今天不去了。” “不去了?” “是啊。”他走到她近前,帮她拢了拢身上的风氅:“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这几日,你也好好休息,不用来招待我了。” 祁凰仰首望着他,心里漫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今天的容凤很不对劲。 “你没事吧?”这才发现,他眼睑下面一圈青黑,脸色也白得不正常。 “我能有什么事?”他揉了揉眉心,嗓音也变得疲惫起来:“要怪,只能怪殿下给我准备的那些美人,实在太有趣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听了这话,祁凰立时脸色一变,白了他一眼:“凤太子,酒色伤身。” 他无谓一笑:“多谢七殿下提醒。” “以防万一,我还是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吧。”觑着他的脸色,那根本不像是纵欲过度的表现,因为他不但脸色疲惫,连眼底,都透着一股衰败无力的气息。 毕竟是贵客,祁凰不敢怠慢,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死了不要紧,可自己也是要跟着一起陪葬的。 刚走了一步,就被他追上前拦住:“多谢七殿下体恤,凤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无需太医。” “我认识一个大夫,他医术很好,区区的水土不服,难不倒他。” “你要去找苏景骞?”他在她身后问。 祁凰刚迈出的脚陡然收回,转首看着他,愕然问:“你认识他?” “苏太医可是太医院的红人,连你父皇都对其器重有加,我又怎能不知道?” 虽然觉得奇怪啊,但她并未对他的解释表示怀疑:“既然你知道,连我父皇都对其器重有加,那他的医术,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我说了不要。”他微微加重语气。 祁凰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抗拒,却不知他为何抗拒:“凤太子,切莫讳疾忌医啊。” “你信任苏景骞,我可不信任。”他的眼神突然锋利:“那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说起苏景骞的坏话了? “难道苏太医招惹过你?你这么讨厌他。”苏景骞为人谦逊有礼,温和亲善,这样的人,也会有人讨厌他? “就当他招惹过我吧。”他似乎懒得再说,反身朝殿内走去,长长的头发自身后披散而下,如一条匹练,雪光下,折射出如水般的浅蓝色流光:“外君子而内小人者,真小人也。外小人而内君子者,真君子也。七殿下,切莫被表象迷惑了双眼。” 祁凰对着他的背影嗤了一声,嘀咕道:“夸自己就夸自己,干嘛要贬低他人。” 她自然没把容凤的话放在心里,可回去的途中,正巧遇见苏景骞,一向坦然澄澈的男子,竟一反常态,见到迎面而来的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虚的别开脸,绕道而去。 “诶——”祁凰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是怎么了?这一个个的,都吃了一种名为莫名其妙的药吧。 152730775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除夕,雪夜,凶案,他 天阶夜色,薄凉如水。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 融化的积水,顺着亭子的边檐滴答落下,在地面上渐起一小蓬水花。 亭中点了两盏明亮的绢灯,一名身着墨色广陵蟒袍的男子,正端坐在石桌旁,手持一支紫毫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四皇兄。” 另一个锦衣少年站在亭外,看着亭内的男子,恭谨地喊了一声。 祁寒没有理他,继续全神贯注处理手边事务。 祁泓咬了咬唇,又喊了一声:“四皇兄,你为什么不理我?” 祁寒蹙了蹙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我很忙。” 见他终于给了自己回应,祁泓胆子也大了起来,跨进亭子,凑到祁寒身边:“四皇兄,你每天都这么忙,到底都在忙什么啊。” 忙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在忙什么。 昱帝最近不知怎么了,竟停了他在京城守备军的所有职权,反而把户部关于钱谷,赋役等杂事交给他来做。 心中虽带着疑虑,却因为深知皇帝的性子,所以也并不觉得奇怪。 用那样卑劣的方法登上皇位,又怎能不生性多疑?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恭顺地接受了昱帝的旨意。 钱谷赋役这种杂事,看似不重要,实际上处理起来,却极为麻烦,他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合眼了。 “有什么事赶紧说,我没空陪你胡闹。”他揉揉眉心,对祁泓冷声道。 早已习惯他的冷酷,祁泓一点也不怕,又凑近了些,讨好地说着:“四皇兄,上次你给我的那种药还有没有了?” 揉捏眉心的手一顿,“你用过了?” 祁泓眼神闪躲,“我我好奇,就用了一下。” “你回去吧。”祁寒放下手,没有给予表态,而是冷冷打发道。 祁泓继续缠着他索要:“四皇兄,你就再给我一些嘛,就这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问你要了。” “还不走?”祁寒侧眸,目光阴鸷地睨向祁泓。 祁泓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在昱帝面前,都敢耍小脾气,唯独不敢在祁寒面前造次,一对上那森寒入骨的眼神,顿觉浑身发冷,恐惧之感自然而然从心底冒了上来,他后退一步,与祁寒拉开距离,怯怯道:“我c我不要了就是。” 合上面前的折子,祁寒站起身,暖融的灯光照射在他的眼底,却始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老九,平日里父皇和你母妃对你过于骄纵,以至于将你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你要明白,你是皇子,是父皇的儿子,也是臣子,若是一直任性妄为下去,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男子的身材并没有多么魁梧高大,但站在祁泓面前,却无端给他一种难以承负的压力,连两条腿都开始发软,他几乎带着哭腔道:“四皇兄,我错了,我c我会改正的。” “你走吧,这段时间不要再来打搅我。”说罢,反身重新坐回石桌旁。 祁泓揉了揉眼睛,又吸了吸鼻子,见祁寒当真一副不再理会他的模样,只好悻悻离去。 祁泓离去后,祁寒这才搁下手中的笔,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护卫道:“老九把炽魅用给谁了?” 护卫答道:“回殿下,是七皇子。” 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个老七,是所有兄弟当中最窝囊的,是个人都想上去踩两脚,祁泓看上去顽劣,但也知道轻重,捉弄祁凰这个落魄可怜的兄弟,风险是最小的。 “结果呢?”如果真的得手,祁泓不会又来向自己索要,且这几日,他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结果,七皇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躲过一劫。” “怎么可能?”一向对任何事都不甚上心的祁寒,头一次露出诧异的神色:“竟然不受炽魅的控制?”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护卫想了想,道,“或许是苏太医帮了他,那天晚上,卑职有见到苏太医在事发地附近出没。” “苏景骞”手指轻捻,缓缓吐出三个字,祁寒半阖着眸子,他的眼睛原本就生的细长,眯起的时候,形如弯刀,有凛冽的精光自眼缝中透射而出,越发显得冷暴嶙峋:“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他真有那个能耐?” 护卫不吭声了,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回答得了的。 “罢了,不提此事了。”他再次执起桌上的紫毫,翻开另一本折子,“就当老七运气好,说实话,我也不想看到他就这么窝囊地败了。” “什么?父皇竟然要把整个典狱司全权交给祁凰那小子?” 夜已经深了,却有人怎么都睡不着。 三皇子祁渊来回在殿中踱步,脸上满是焦灼愤懑之色。 手下一名心腹在一旁道:“殿下,依小人看,七皇子近来之举,是故意打诸位皇子的脸啊。” “谁说不是,敢情这小子以前都在装傻!” “最重要的是,那位汐国的皇太子,似乎颇为看重他。” 猛地停下脚步,祁渊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柱子上:“也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肮脏的法子,竟然讨得了那位凤太子的欢心。” 肮脏两个字,已经将他心中所想,表现的明明白白。 心腹投其所好,跟着道:“身为天潢贵胄,七皇子就算不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光添彩,但也不能丢人啊,为了上位,他竟做出这等下流无耻之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已心照不宣,自发给祁凰定了罪。 祁渊不忿道:“以色弄权,终非长久之计,况且还是男色。” 心腹附和道:“殿下说的是。” “可恶!”又是一拳砸在柱子上:“父皇将户部的政务交给老四,京城守备军那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可即使如此,父皇也不肯将都统一职交给我。” “殿下,切莫心急,凡事都要徐徐图之。”心腹劝道。 道理他都懂,可现在的情势,他明显处于劣势,怎能不急? 连淑妃那边都碰了壁,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召她侍寝了,甚至连锦绣宫都不曾踏足一步。 “小鸾不是喜欢那位凤太子吗?让她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祁渊眼神大亮。 舀起一颗芝麻小汤圆,缓缓送入口中,香甜黏糯的口感,立刻在舌尖化开。 祁凰满足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细细品味着芝麻的甜香。 清晨的微风,自半开的窗户拂过,她深吸口气,只觉得这个早晨,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睁开眼,打算去舀第二颗汤圆,一个急切惊慌的喊叫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不好了不好了,七殿下,出大事了!” 被这声音吓得手抖,小汤圆“吧唧”掉在了地上。 祁凰心痛地看着地上被摔成稀巴烂的小汤圆,惋惜一叹,随后抬头,将目光落在连滚带爬跑进来的官员身上。 此人是礼部的一个主事,被临时派给她打下手。 原以为这世上最心浮气躁的人就是玉符,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能咋呼的。 祁凰盯着他,一脸无奈,“怎么了?天塌了不成?” 礼部主事抹着额上的汗,呼哧呼哧地喘道:“回七殿下,这事的确和天塌了没差多少。” 她慢悠悠舀起一颗小汤圆送到嘴里,吞下肚后,这才询问道:“说说吧,怎么个塌法。” “是秋水殿那边,啊不,是六公主那里” 祁凰打断:“到底是秋水殿,还是六公主?” “是六公主在”主事一个大喘气后,惊恐道:“在秋水殿出事了!” 祁凰手又是一抖,险些把装汤圆的碗给推下去,连忙抓住碗的边沿,小心放到桌子中央。 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便是美食了。 “你说清楚?什么叫六公主在秋水殿出事了?” 主事又抹了把额上的汗,那边的天都要塌了,殿下还这般不忙不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下官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六公主大清早带着几个宫女去了秋水殿,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出惨叫声,有人看到六公主满身是血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求求你,不要杀我’,下官实在担心,可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先来禀报殿下。” 祁凰眼睛睁的大大的,显然对主事所说的事情感到极为惊愕。 祁小鸾是公主,谁敢在昱国的皇宫,对堂堂公主下杀手? 想死不成? 可看主事那模样,又不像在说谎。 “那六公主现在人在哪里?” “还c还在秋水殿。” “什么!”祁凰猛地站起身:“还在秋水殿?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主事为难道:“秋水殿那帮家伙,不让下官进去。” “不让你进,你就不进了吗?既然知道危险,还把公主一个人丢在那里?” “下官也是也是有心无力啊。”他还没活够呢。 祁凰冷笑,什么有心无力,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 事情虽然做的令人不耻,但她能够理解。 “你再去找些人,把事情原委说清楚,看能不能调一队御林军来,本殿先去瞧瞧。” “是,下官遵命。”好在没让自己一起去,主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侧身,给她让出条路来。 祁凰路上走得虽急,但怎么也不相信,真的有人敢对公主下杀手,不过等她到了秋水殿,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朝自己扑来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七皇兄!”祁小鸾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抱住她的腰:“呜呜呜,你终于来救我了!” 祁凰将埋在自己腰间的脑袋挖出来一看,心头顿时一咯噔:“小鸾,你怎么了?”祁小鸾不但身上有血,脸上也是一片猩红。 祁小鸾一个劲的哭,就是不说话,祁凰上上下下将其检查一番,倒也没检查出什么伤口来。 那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呜呜七皇兄,好可怕他他杀了我的婢女,他就那样杀了我的婢女他他还挖了她们的心脏七皇兄,你快点带我走,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祁小鸾哭得惊天动地,涕泪横流,一双纤纤玉臂,几乎把她的腰都勒疼了。 他? 他是谁? 难懂是容凤? 祁凰一边轻拍祁小鸾的后背,一边朝黑漆漆的殿内看去。 因为离得远,所以看得不甚真切,只看到铺着大理石的地面一片血红,有浓郁的血腥气,从里面飘散出来。 饶是祁凰定力十足,也忍不住阵阵干呕。 心头一紧,扯开祁小鸾紧紧箍在腰上的手,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没等接近殿门,就被两名护卫拦住:“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许接近此地。” “你们告诉他,七皇子祁凰有事找他。” “七殿下请回吧。”那两名护卫态度坚决。 祁凰恼了,直接一掌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刀戟,大步而入。 一只脚刚跨进殿内,一道黑影就拦在了自己面前。 “本宫说了,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不同于以往的青衣玉冠,此刻的容凤,穿着一身黑色袍子,上面没有任何装点,头发也是悉数散开,与黑色的衣衫融为一体。 祁凰拧眉,站在面前之人,还是那张倾国绝色,令人见之忘俗的容颜,可给她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凤太子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宫女虽身份低贱,但也是一条性命,岂能任由他随意杀戮?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语调冰冷僵硬,不带丝毫感情:“本宫已经说过,擅闯者死,你还不快走?” 垂下眼,祁凰微微挪动了一下步子,脚底一片湿濡,粘稠的鲜血几乎渗进了靴子里面。 她再次抬眸,正要说什么,却被眼前之人眼底的无尽浓黑所震呆。 他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没有在看她,那双眼瞳黑得不见一点光亮,乌沉沉的,有些恐怖。 这样的一双眼睛,她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没等细想,就感觉一股力道迎面袭来,一下子将她推出了大殿,她身子一晃,没等站稳,大殿的门就被重重合上,伴随着一个冷厉的怒喝:“给我滚!” 祁凰盯着离自己鼻尖不足半寸距离的门板,好半晌都没过神来。 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容凤,听秋水殿的侍人说,他好像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按理说,自己身为接待使,怎么说也该去看望一下,可想到那天他的态度,就懒得去了。 他竟然让她滚?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昱国京城,昱国皇宫,他一个别国太子,竟然让她这个昱国皇子滚?哪来的底气? 可又忍不住替他担心,那日他的样子真的好吓人,那双不带丁点光彩和情感的眸子,简直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会出事吧? 容凤这家伙虽然狂妄得让人有些讨厌,但她并不希望他死。 这种担心,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性命和自己息息相关,还有一些自己也说不上的原因。 而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容凤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纨绔子弟,现在才明白,他不过是个疯子罢了。 金猊那种嗜血残暴的杀手,至少还有个杀人的理由,而他,却是没有任何原因,任何理由,任何目的。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可怜的。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不知不觉间,除夕将至。 容凤原本打算在除夕到来之前赶回汐国,这一病,于是便耽搁了,只能留在昱国,和他们一起度过新年。 昱帝听说容凤病了,连忙召集太医,要去给他诊治,谁知这厮,竟然在除夕当天,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脸上不仅不带丝毫疲态,反而容光焕发,神采越发明丽飞扬,惑人心扉。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看来还真是如此。 容凤这家伙怎么会有事呢?他不但现在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她该担心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枉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之人才对。 “主子,今天晚上的大年夜,您还是要去宫外过吗?”玉符可怜兮兮看着她。 “嗯,应该吧。”每年除夕,她都是和红珊以及锦屏苑的其他姑娘们一起过的,因为她觉得,那里才有所谓的年味,大家围坐一桌,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吃饺子,一起守岁,就是可惜,不能带玉符一起去,只能让他孤零零一人,在晗光殿度过一个凄凉的大年夜,不过每年的大年初一,她都会带他出宫,美美玩上一天,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玉符已经习惯了,除了有些失落外,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好吧,那奴才就在宫里等您。”除夕夜怎么过,他不在乎,每年最期待的,还是大年初一。 “行啦。”她伸手捏捏玉符的脸:“别一脸沮丧,我答应你,明天带你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大吃一顿。” “真的?”玉符眼神大亮。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有骗过你?” 玉符挠挠头,“嘿嘿,今晚奴才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瞧他那谗样,口水都要流下来似的。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泰安殿那边,早已灯火辉煌,宫灯高悬了。 她只在夏婕妤活着时参加过年宴,自打夏婕妤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昱帝对她不怎么上心,所以年宴的席位上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也不会有人过问。 但今年不一样了,几个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从宫殿那头走了过来。一看到她,就殷切道,“七殿下,年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皇上特意命奴才,来给您知会一声。” 祁凰愕然:“父皇要我去参加年宴?” “回殿下,皇上说了,今天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万万不能少了任何一位皇子。” 祁凰在心底冷笑,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昱帝自己可相信? 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恭谨状:“我知道父皇是好心,可我身为典狱长,总不能玩忽职守,擅离岗位。” “皇上说了,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准您休息一天。” 好吧,昱帝都慷慨到这个份上了,她若一再拒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 “烦请几位稍等,我去换身得体的衣裳。” 她一点也不想去参加年宴,但这既然是皇帝的命令,她再不愿,也要遵守。 刚转身,就听殿外有人道:“七殿下在吗?” 她站定脚步:“谁在找本殿?” 一颗脑袋从殿门外探进来,她认得那人,是典狱司的一个司狱,“七殿下,不好了,出人命了。” 祁凰现在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不好了”这三个字,她现在都对这仨字有心理阴影了,“说话别大喘气,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 脑袋收了回去,接着,那司狱从门外挤了进来:“城东的黄泥街发生了一起命案,张铁匠一家九口,都被人给杀了。” “灭门了!”祁凰惊道:“那凶手呢?” “凶手很狡猾,好像还会使毒,兄弟们不敢贸然行动。” 这么说,必须自己去坐镇指挥才行了? 祁凰眼珠一转,哎呀,来的真是时候哇! 转向身后的小太监:“几位公公,你们瞧,真是太不巧了,麻烦你们跟父皇通禀一声,就说我出宫办案去了,这凶手不是个善茬,可不能让他这么跑了,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其毒手。” 小太监们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站在最前方的道:“抓捕凶手要紧,殿下放心,奴才会把您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皇上的。” “那就多谢几位了。”她回头冲玉符交代:“几位公公大老远的特意过来一趟,怎么也要留人家喝杯茶,玉符,伺候好了,知道吗?” 玉符笑眯眯道:“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点点头,玉符做事她放心,该说的好话,该给的打赏,一样都不会少。 出了宫,一路直奔黄泥街的凶案发生地。 街市上到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而这里,却是地狱般的景象。 一家老少九口人,就这么被残忍杀害了,凶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个禽兽。 “有线索吗?”她向一旁的司狱问。 司狱道:“初步锁定了几个人。” “先把这些人押入大牢,仔细审问。” “是。” 司狱听命离开,祁凰站在裹着白布的九具尸体前,重重叹了口气。 明明是该阖家团聚的好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人间惨剧。 “什么人!”身后连续响起铿然的兵器声,衙役们齐齐拔刀。 祁凰转身,看到被衙役拦住的男子时,怔了一下:“苏景骞?” 黄泥街的灯光有些暗,让苏景骞身上的浅月色夹袍显得灰扑扑的,他提着一只羊角提灯,上前一步,微笑道:“七殿下。” 祁凰挥挥手,示意衙役将他放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景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那九具尸体前,怜悯一叹:“偏偏在这样的日子,真是可怜。” 早习惯了他的悲天悯人,她揣着手,看他一眼:“是啊,偏偏是这样的日子,你为什么不进宫参加年宴,却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东市一向比较乱,不是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该来的地方。 他也转首看他:“景骞生性喜静,年宴太闹腾了,我不习惯。” “可今天是大年夜,一个人过,未免有些凄凉。” “不是还有殿下陪着我吗?”他随口一句,似乎并未多想。 但祁凰却不禁往更深层的方面去琢磨,她还没忘记,那天他对自己和周淑柔说的话。 他说,他是个断袖。 怎么会这样呢? 苏景骞医术高明,一表人才,如此完美的人,却偏偏是个断袖。 她知道,自己不该歧视断袖,可还是会替苏景骞感到惋惜,毕竟,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娶了周淑柔,前途定当不可限量 这时,风突然大了些,将他手中的提灯吹得呼啦作响,他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口去遮挡寒风,以免灯笼被吹熄。 摇曳不停的烛光在他脸上来回摆动,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忽而说了句:“苏景骞,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他一边挡风,一边抬眸看她:“殿下不是还要抓捕犯人么?” “是啊,那个凶手非常狡猾。”正因如此,她才担心他,“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怪难受的。”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他眼睫轻颤,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走到街口,她招来一名衙役,还未开口,他便抢先道:“殿下,我是大夫,医毒本是一家,我可以助你抓到那个凶手。” “你说真的?”将原本交代的话语咽回,改为了惊喜的发问。 他微笑颔首,温和的话语,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当然,只要让我查看一下尸体,就能知道那凶手用的是什么毒。” 祁凰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苏景骞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羸弱姿态,只能看个病诊个脉,但凡跟刀光剑影这种危险之事有关的,一概跟他搭不上边。 可别毒没验出来,却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看出她的顾虑,苏景骞道:“殿下就这么不信任我?”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她不能不谨慎小心。 “殿下,景骞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自找麻烦。” 他静静看着她,眼中没有祈求,没有盼望,没有愠恼,只有平静的自信。 是啊,她不该怀疑他的,不论是他的医术,还是他的人品。 “那就麻烦苏太医了。” 他淡然一笑,晕黄灯光的照耀下,竟让那张温雅的脸容,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在与她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了句:“不是说了么,殿下可以唤我景骞。” 祁凰脸皮一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沉稳的姿态。 可心,却还是乱了。 像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被迫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景骞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就查验出了凶手所用的毒药。 “是噬心散。”他下了结论:“此毒毒性虽强,但只有沾染上肌肤,才会使人中毒,所以只要小心些,与凶手保持一定距离,应该就能避免伤亡。” 祁凰点点头,庆幸好在有苏景骞来帮忙,否则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对付凶手了。 她唤来手下的司狱:“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司狱道:“卑职适才向左右邻舍打探,得知张铁匠半个月前,和同街的许郎中因一些琐事有过争执,张铁匠这个人,性子直,平日说话总是不太中听,不考虑后果,争执中,竟诅咒许郎中一家不得好死。在街坊眼里,许郎中是个老实人,受了委屈和欺辱,从来都是默默受着,一般不与人结怨,那天被张铁匠咒骂,也不过是回了几句嘴,便作罢了。” 祁凰听后,转向苏景骞:“你觉得呢?” 苏景骞思忖道:“我不敢下结论,不过我觉得,这个许郎中有很大嫌疑。” 祁凰颔首道:“我也这么觉得。” 苏景骞又对那司狱道:“带我去见见这位许郎中。” “卑职刚才去询问过,许郎中现在不在家中,只有他的老母亲和两个女儿在家。” 苏景骞和祁凰对视一眼,不在家? 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去哪? 苏景骞想了想,对祁凰道:“我想去他家中看一看。” 祁凰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不报希望,但还是同意了:“好,我和你一起去。” 许郎中的家,在黄泥街的最深处,是一排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青砖瓦房。 最外面的房子被单独辟出,用来当坐诊的地方,里面还有两间屋子,是他和母亲以及两个女儿居住的寝房。 苏景骞只在最外面的房间巡视了一圈,最后在墙角的木柜前停下,手指轻轻抚过木柜的边角:“没错,就是他。” 祁凰的眼角跟着跳了跳:“你说凶手就是他?” 苏景骞笃定道:“是,许郎中就是在这里,配置的噬心散。” “那还等什么,赶紧抓人吧。”苏景骞说许郎中是凶手,那许郎中就一定是凶手。 “等等!”他拉住急急往门外冲的她:“待找到许郎中后,让我跟他交涉,你别站得太前。” 她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不过区区噬心散而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话要我对你说才是,你一个太医,抓捕犯人这么危险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好。” 说完,她推门而出,正准备交代手下去抓人,他却反手将她握住:“凰儿,我是男人,我理应保护你。” 152740275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秘密,烟火,心跳,她 急着去抓人,祁凰并未多想,只回了一句:“我也是男人,不需要你保护。” 他没多说,只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祁凰抽了两下,竟没抽开,不由得白他一眼:“你干嘛呀,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让人笑话不成!” “你不喜欢?”他沉沉问了句,手下却一点也不放松。 “当然不喜欢。”她立刻道:“快松手,别叫人看见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盯着她,语气忽而有些焦躁:“怕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这家伙搞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发起疯来,简直要命! 她压低声音:“苏景骞,你怎么回事?对我有什么不满,你直说好了,我现在没精力跟你绕弯弯。” “那天你”他想问,那天的事情,她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但张口欲出的刹那,又把所有的质问吞了回去,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在乎? 那晚自己是怎么昏迷的,他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昏迷,那他一定会做出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算了,不说了。”他松开她的手,落寞地转过头去。 她能看得出来,他有心事,但现在抓捕犯人要紧,没功夫跟他聊天谈心。 而且不知是不是中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儿肚子痛得要命,赶紧办完案子,好回去休息。 招来下属,将自己的命令交代下去,祁凰这才牵来匹马,对苏景骞道:“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去,就必须凡事都听我的。” 苏景骞想也没想就道,“行,便按你说的做。”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祁凰怀疑地看他两眼,翻身上马,“先说好,你要是不听指挥,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他握住她伸来的手,也坐上了马背:“不会的。” “不会什么?” “你不会不管我。” 她哼了声,不予回应。 她是不会不管他,可他这笃定的态度,却让她有些恼火。 总感觉自己被他吃定了一样。 握紧缰绳,正要打马前行,坐在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来,圈住了她的腰。 明知再正常不过,心跳还是错乱了片刻。 许郎中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杀害张铁匠一家的事实,必定会暴露,所以他索性直接逃出了城,躲在城郊的小树林里,打算等风声过了,再回家接走自己的母亲和女儿。 可许郎中毕竟不是杀手,第一次杀人,未免会觉得害怕,加上他并未完全泯灭良知,不愿抛下自己的亲人独自逃命,这才被典狱司寻到了踪迹。 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干瘪,躲在树桩后瑟瑟发抖的男人,祁凰几乎不敢相信,就是他,杀了张铁匠一家九口。 “许郎中,你已无处可去,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衙役们围成一个圈,将许郎中困在中央,司狱站在最前方,手中拿着一只精铁镣铐,对许郎中高声威慑道。 许郎中抖得如筛糠一般,但就是不肯出来。 祁凰不耐烦了,这么耗下去,今晚的大年夜就别过了。 翻身下马,从司狱手中拿过镣铐,朝许郎中走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老实实跟我去大牢,我给你个痛快,再磨磨蹭蹭,典狱司的十大酷刑,我挨个给你尝一遍。” “你你别过来!”树桩后,终于传来许郎中惊吓过度的声音。 “我数一二三,你最好在我数到三之前,给老子滚出来。”祁凰将手里的镣铐甩得哗哗作响,一边朝前走,一边喊着:“一二” 树桩后的人突然不抖了,祁凰正觉得奇怪,耳边响起一声惊呼:“小心!” 一道月白色的影子扑了过来,同时,许郎中也从树桩后冲了出去。 祁凰来不及多想,抬掌在地上一挥,一截断裂的树枝打在许郎中的小腿上,他重心不稳,朝前一扑,狠狠栽倒。 同时,围在四周的衙役上前,将他双手反剪摁在了地上。 见许郎中被制服,祁凰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男子身上:“苏景骞,你没事吧?”如果她没看错,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许郎中好似朝自己丢了什么东西过来。 至于是什么,根本就无需猜测。 “你别动,我先替你封住穴道,阻止毒素的扩散,我还带了几粒固元养精丹,应该能撑到送你回宫。”她说着,准备伸手点穴,他却握住她的手腕,对她摇摇头:“你别着慌,我没事。” 以为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可仔细一瞧,他的脸色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许郎中朝她丢过来的,并不是噬心散? 可许郎中等了这么久,刻意激起她的不耐,就只为了吓唬一下自己? 怎么都说不通吧。 况且,如果他丢的不是噬心散,苏景骞的反应也不会这么激烈。 她可以肯定,当时许郎中丢过来的,的的确确是噬心散。 至于苏景骞为什么没有中毒的迹象,她却怎么都想不通。 难道,苏景骞提前服了某种抗毒的药物? 正自奇怪时,司狱走过来禀报道:“殿下,凶犯已经落网,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先关到典狱司大牢,等开年后,送交刑部。” “是。”司狱得令,正要走开,却指着祁凰身后,惊道:“殿下,您受伤了?” 受伤? 她没有受伤啊。 下意识回头瞅了眼,天色虽暗,但她还是清楚看到自己衣摆上巴掌大小的血迹。 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脑壳被雷劈了般,险些没晕过去。 怎么可能? 距离月事应该还有十多天,再怎么提前,也不该提前这么多啊! 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脑袋依旧一片空白,连舌头都开始打结:“没c没什么事,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 “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 那么大一摊血,还说没事?司狱有些担心,还要再问,却被苏景骞打断:“你放心吧,我是御医,有我在,你们的典狱长大人不会有事的。” 说的也是,就算受了伤,身边不正好有个太医吗? 打发走了司狱,苏景骞转向祁凰,牵起她的一只手,柔声道:“别怕,跟我来。” 祁凰这会儿脑袋晕晕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这么被苏景骞一路牵着,来到了一处民房前。 “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走进了民房前的小院,敲响了院内的门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民房内走了出来,递给祁凰一个包袱:“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把衣裳换了。” 祁凰接过包袱,在他的指引下,浑浑噩噩进了一间屋子。 关上门,她在炕上坐了许久,才将包袱打开。 里面装着一条裤子和一件外袍,她先拿起裤子,正准备换上,突然发现下面还藏着什么,用手一扒拉,看清那物事时,浑身一僵。 放在衣物最下面的,竟是一条月事带! 看着那条月事带,祁凰的脑袋再次呈现空白,不知维持了多久这种思绪游离的状态,她才豁然清醒。 苏景骞知道,他竟然知道! 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 又是从何时起知道的?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惶之感。 害怕吗? 准确说,是有一点的,不过她却相信,苏景骞不会加害自己,他那个人,连何为加害都不了解,又怎么会做出那种暗地出卖他人的龌龊之事呢? 可是终究还是有些介意的,自己隐藏的这么好,怎么就会被那家伙察觉? 想起以往种种,她真要怀疑,苏景骞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看着手中干净的衣物,又是长长一吐气。 换了任何人,她都会为了保险起见而斩草除根,可对于苏景骞,她是真的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人生十六载,头一次这么纠结无奈,这么不知所措,这么羞赧难当。 看着那条月事带,想象着苏景骞拿在手里的样子,脸颊不禁一阵滚烫。 脑中一勾勒出那副画面,就赶紧停止想象,实在是那副画面太滑稽,也太荒唐了。 将干净的衣物换上,祁凰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才推门而出。 门外,男子垂首静立,月色在他的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阵风过,几粒雪珠打在了脸上。 男子那并不强壮的身姿,此刻看去,却显得尤为高大,坚不可摧。 她小小地挪着步子,虽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面对他,但心里还是有些混乱。 他早就看到她了,却并没有立刻转过身去与她打招呼,他知道,此刻她心中一定很乱,原本他打算一直瞒下去的,谁知今天竟出了这样的状况。 不过也庆幸出了这样的状况,他才能与她坦诚相待。 走到离他一步远的距离停下,祁凰看着他的侧颜,温软的,平和的,没有丝毫棱角的,在霜白月光的照耀下,不但不觉得阴冷,反而透着暖玉般的柔和。 这样的人,她竟然也会生出怀疑。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样少?”他侧过脸,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随后皱起眉头。 她哪里知道又会下雪,最近的天气真是越来越怪了,经常是前一刻还晴空万里,后一刻就风雪大作。 她吸吸鼻子,小声道:“你你是怎么”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并未回答,而是截断道:“这件事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我即使是死,也不会透露分毫。” 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回答吗? 可当他真的说出来后,她又觉得不太满意:“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可是” “凰儿,我送你回宫吧。”他再一次打断她。 傻子也知道他不想回答了,每次面对她的逼问,他都是这个态度。 若是放在平日,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今天气氛不对,加上她心中的慌乱无措,还未完全平复下来,更何况,这种女儿家的私事被他知道,害臊都来不及呢。 “我不想回宫。”突然之间就生出了这种想法,虽然在此之前,她还想着赶紧办完案,好回到自己的寝殿,钻进暖融的被窝里,美美睡上一觉。 心中隐隐高兴,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也不想让她回去。 管他是不是自私,能这样和她单独待在一起,便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脱下身上的夹袍,披在她的肩头,“多穿点,别受凉了。” 夹袍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暖融融的,一下子仿佛连心都融化了,她看着他,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为她拢好袍子,他迟疑了以下,缓缓探手,将她带着寒气的双手握在掌心。 她下意识抽手,他却握得很紧,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其实,她若想挣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会失败,完全是因为不想挣脱。 男子的掌心,实在是太温暖了,让她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整个人,都被那股温暖熨热,她留恋这种感觉,好似回到母亲的怀抱,让她心安,让她感动,让她觉得幸福。 知道不该沉沦,知道该立刻抽离,但还是忍不住,纵容了自己一回。 风雪大作,天地间白茫一片,空气里都泛着寒凉入骨的冷意,但她却丝毫也不觉得冷,连脸颊上,都腾起了红霞般的绯色。 他静静看着她,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密的姿势,心底也不由得腾起了滚烫的热度,欢喜得连手都开始颤抖。 “你冷吗?”感觉到他的轻颤,她抬眸询问。 “不冷。”哪里会冷呢?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温暖过。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靠近她的机会,而现在,她就在自己身前,在自己眼中,在自己掌心。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经常厚颜无耻地称自己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被这样如火灼烈的目光所注视,还是有些不自在,脸颊越来越烫,终于忍不住,脱口道:“苏景骞,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万一他说不是,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如果他说是 “是,我喜欢你。” 糟了! 他真的说是了。 他真的说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说我也喜欢你,就跟好哥们之间的那种喜欢一样。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所谓的喜欢,就是这种喜欢。 “不是哥们之间的喜欢,也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啊?不是吧? 这家伙把自己想说想问的话,全都给堵死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你不是断袖么?”真想打自己一巴掌,问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他忽而笑了,纤薄的唇,向两旁拉开,眼底也带起浅浅的笑意。 伸手,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箍着:“我骗周小姐的。” 风雪簌簌,一片萧瑟中,她听到一连串的声音,沉闷有力—— 咚!咚!咚! 那是心跳声。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既然不知道,那就索性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静静靠在他怀里,让思想放空,偶尔也做一次小鸟依人的弱女子。 这世上,除了在已经过世的夏婕妤面前,能当一回女孩,也就只有身前这个男子,能让她无所顾忌地做一次自己了。 蓦地,天空上一声炸响,漆黑的夜幕,陡然间亮如白昼,有五彩缤纷的焰火,在天空上绽开,美丽而绚烂,让原本寂寥荒凉的雪夜,也变得明媚起来。 焰火的声音,盖过了耳边的心跳声,但苏景骞的手,却越收越紧。 今天是大年夜,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没有去锦屏苑与红珊一同庆祝守岁,也没有破天荒去参加看似热闹实则无趣至极的年宴,而是在这里,和苏景骞一起,吹着寒风,淋着大雪,但是,心底却无比喜悦。 是啊,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欢喜过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一刻,她都会永远铭记。 “苏景骞,我还没有准备好。” “无妨,我可以等。” “如果我永远都准备不好呢?” “那我就永远等下去。” “你是不是傻?” “嗯,你就当我傻吧。” 看着绽放在天幕上的焰火,听着周围一声接一声的欢呼,容凤越发意兴阑珊。 偏着头,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掠过,随后一挑眉头:“七皇子怎么不在?” 随在身边伺候的侍人闻言,恭声道:“回凤太子,七殿下今日有事不能来了。” “不能来?”手指勾上面前的玉杯,轻轻晃了晃:“为何不能来?” “这奴才也不太清楚。” “不能来。”他放下玉杯,站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几乎在场的所有女眷,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拂了拂了衣袖,他举步迈下玉阶,口中还在重复那三个字:“不能来。” 内侍小心跟在身后,不清楚为什么这位凤太子的脸色,突然之间就沉了下来,像是罩了一层寒霜似的,隔着大老远,都能把人冻得浑身一哆嗦。 还没等走下台阶,就有一名身着樱色百蝶穿花纹长裙的娇媚女子朝他走来,大冷的天,她就穿了那么一件薄薄的长裙,连斗篷都没有披,大半个脖颈露在外面,好看是好看,但她也因此冷得直打颤,脸上浓浓的胭脂,都遮不住被冻得青白的脸色。 “小女见过凤太子。”一阵香风飘开,女子面朝容凤,盈盈一拜。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女子等了半天不见他发话,只好抬起头来,主动搭话:“凤太子可是不喜欢这些节目?不介意的话,小女愿为太子献舞一曲。” 她的目的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容凤还是一语不发。 停了停,她继续硬着头皮道:“也是,我们这里的习俗与贵国不同,凤太子大概不会喜欢,且汐国女子个个擅舞,在风太子面前,小女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听到这里,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女子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抬头望着他,那张倾绝的脸容,近看之下,更是惊艳得难以形容,她半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本宫?” 女子脑袋一晕,想也不想便道:“喜c喜欢。” 当然喜欢,在场的适龄女子,哪一个不想得到他的青睐? “喜欢到什么程度?” 这个她倒没仔细想过,兴奋之下,随口就道:“喜欢到想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她不敢说是妻子,太子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去死?” 女子张大了嘴巴,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之语。 这个问题虽然很是不合常理,但女子已被内心强烈的爱慕,以及男子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容迷得神志不清,竟然道,“小女愿意。” 他忽而笑了,这一笑,天地万物皆失色。 “很好,非常好。”她满意地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姓聂,名初兰。” “聂初兰。”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温醇的嗓音,比夜色还要迷人,“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想要杀人泄愤,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他的指尖,沿着聂初兰的脸颊一点点滑下,温柔的语调,温柔的动作,但眼底的光泽,却比冰雪还要寒彻。 聂初兰突然有些害怕,单薄的身躯颤得更厉害了。 当他的指尖,滑落到光裸的颈项上时,聂初兰突然痛苦的张大嘴巴,喉中发出压抑的嘶鸣声,瘦弱的手艰难地去抓容凤的衣摆,大颗大颗的眼泪,同时顺着眼角淌下。 容凤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左侧的唇角,轻轻掀动了一下。 两人所在的位置刚好处于台阶之后,加上容凤姿态暧昧,故而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这时,台阶另一侧,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过去,对李元道:“大总管,七殿下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此刻凶犯正在押往典狱司。” “那殿下人呢?” “殿下还在善后,所以就不进宫了。” “皇上的话可有传达到位?” “传达到了,殿下说感念皇上的关怀,但他既身为接待使,就要尽职尽责,况且人家凤太子大老远地出使咱们昱国,又生了病,不能回家过年,总要多照顾些,他明日一早,就去秋水殿给凤太子拜年。” “这七殿下,倒是个懂事人。”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到容凤耳中,黑沉冰冷的眼瞳,陡然间光彩明媚起来。 他撤回手,已经开始翻起白眼的聂初兰软软倒在了地上。 他温雅浅笑,姿态如兰,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聂初兰小心扶了起来:“聂姑娘记住,今日你之所以险些丢了性命,是因为七皇子,而你最终捡回一条性命,也是因为七皇子。” 说罢,还替她掸了掸裙裾上的灰尘,并嘱咐一句:“天这么冷,小姐还是多穿些为好。” 又一蓬焰火在天幕之上绽开,他仰首凝望,忽而低低说了句:“嗯,没错,还算是个懂事人。” 年初一的早晨,祁凰难得一身华服,前往泰安殿向昱帝请安拜贺。 这是她每年必做的事情之一,说白了就是列行公事,说了要说的话,表了该表的态度,就算是任务完成。 今年也不例外,将早已准好的拜年语说完,她便准备起身退下。 这时,昱帝突然将她叫住:“听说昨夜你出宫办案去了?” 她恭谨回道:“是的,昨天东市突发凶案,事情紧急,儿臣来不及亲自向父皇禀明,只好托人转达,望父皇切莫怪罪。” 昱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此事,朕听李元说了,那个许郎中手段残忍,泯灭人性,理应当诛,你做得很好。” 这算是夸赞,算是认同? 祁凰不敢得意忘形,仍是一派谦卑姿态:“这是儿臣分内之事。” “你辛苦了。”昱帝不咸不淡说了句,然后转向李元:“其他人昨晚都在享乐,这孩子却在外面办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父皇的有多偏心,你一会儿带人去藏宝阁,挑个宝贝赏给他。” 李元躬身应道:“是,奴才领旨。” 昱帝交代完,再次转向祁凰:“你不是还要去秋水殿?快去吧,正好,你代朕向凤太子问声好。” “是,儿臣明白,父皇若没有其他交代,儿臣这便告退了。” 昱帝摆摆手,正要说退下吧,忽然问了句:“你昨夜是不是和苏太医在一起?” 祁凰心头一凛,虽然说此事自己没有刻意隐藏,但这么快就传到昱帝的耳朵里,不能不令人惊诧。 早知皇家眼线众多,看来并非谣传。 “是,儿臣与苏太医在黄泥街偶遇,也是多亏了他,儿臣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凶案侦破。” 昱帝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态:“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除了大殿,祁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出了细细一层冷汗。 别的她不怕,就怕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暴露。 回首向巍峨的大殿望了眼,里面的动静,一丝一毫也听不到。 不知昱帝询问那番话的意义何在,但以她对自己这位父皇的了解来看,事情应该还不算糟。 想通这一点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现在,该去例行另外一件公事了。 早晨听人说,昨天的大年夜,容凤过得似乎很不愉快,至于为何不愉快,他们却猜不出原因来。 甚至有人看见,聂参领家的小姐都被他给欺负哭了,这是对年宴多么不满意,才会做出这等卑劣无耻又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在秋水殿外站了一阵,心下一叹,谁让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过,今天会来给容凤拜年呢? 早知道就不说大话了。 她现在后悔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踟蹰间,一名侍女从殿内走出,看到她,立刻殷切招呼:“是七皇子啊,快请进吧,我们太子殿下已经等您多时了。” 什么?等她多时? 这家伙难道知道自己今天要来不成? 硬着头皮迈步而入,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从容:“凤太子的病如何了?可有痊愈?” “殿下说了,只要七皇子能时时来看他,他的病会好得更快。” 闻言,祁凰眼角狂抽。 她又不是太医,就算天天来看他,对他的病也没有丝毫助益。 再者,那天明明是他把她赶出去的,还让她滚,这件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难道那家伙忘了不成? 一边腹诽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内殿。 “七皇子请。”侍女在内殿门前站定,侧着身子,弯腰推开了内殿的门。 内殿的窗户全部大开,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就站在窗前,散着发,赤着足,手里握着一只青玉竹笛,横于唇边,有美妙空灵的乐声,缓缓流泻而出。 倒是好兴致,大清早的,迎着冷风自我陶醉,谁说他昨天心情不悦的?她瞧他好着呢。 她没有打搅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等他将曲子吹完。 他似乎很投入,没有发觉她的到来,笛声悠扬连绵,如无人深空里一抹漂浮的流烟,玄妙寂寥,也如那春水秋月,痴缠纠葛。 她静静听着,也不觉得急躁,反而觉得心情很是舒朗。 正自沉醉时,笛声骤停,他转过身来,一张风华无铸的脸容,似开在清晨的一朵灼妖水莲。 祁凰呼吸一窒。 就在这晃神的片刻,他已来到她面前。 “你昨晚去哪了?” 怎么了这是?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关心她昨晚的去向。 不习惯与他离得这么近,她向后挪了一小步:“我是典狱长,出了凶案我自然要处理,凤太子这是什么态度,质问我吗?” 他不满意她的躲闪,又逼近了一步,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你是典狱长,但你同时也是接待使,你忘了自己的职责吗?’ “我今天不是来给你拜年了?”她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难道是离家太久,心里觉得委屈?觉得没人关心他,体贴他,在意他? 不该吧,他可是堂堂太子,心理素质哪能这么差。 “我听人说,你昨天和苏景骞在一起。”这是刚得到的消息,她说她去办案,但实际上,却和苏景骞一起待了大半夜。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她跟谁在一起,与他有干系吗? 她没好气道:“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她可知道,那天晚上,苏景骞对她做了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她此刻早已清白不保! 他强忍着气闷,咬牙道:“我真想掐死你。” 她抖了一下,任何人说这话,她都会当做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但眼前这人不同,他是个神经病,说不准逼急了,真会一把掐死自己。 下意识,又开始往后退:“凤太子,今天是大年初一,咱能好好说话吗?” 他继续逼近:“你想我怎么好好说话?” “当然是坐下来说。”她都被逼到墙角了,他还想怎样? “祁凰,从现在开始,我要见你的时候,你必须立刻出现在我面前,迟一炷香时间,我就杀一个人。” “你有病啊!”祁凰恼了,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这张倾国无双的俊脸上。 “是,我有病。”他竟然承认了,而且不带一丝负担:“所以,为了避免我发起病来乱杀人,你最好将我看紧一些。” 152748587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不介意娶一位男妃 祁凰欲哭无泪,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才会被他讨债。 知道越是生气,他就越是来劲,她只好咽下冲到胸口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凤太子,我知道你跋山涉水来一次昱国不容易,身为接待使,我自该将你招待得舒舒服服,宾至如归,可就算我想得再周到,也不可能事事令你称心如意,你有什么不满,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嘛,我们好好商量,你觉得如何?” 他定定瞧着她,还是如初见时一般,那双墨玉般的眼底,藏着令人难以窥探的狡猾和算计。 她在算计自己吗? 在防备自己吗? 那她为何不去算计一下那位苏太医,防备一下那位苏太医?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在生气什么,在埋怨什么? 为何一想到那个苏景骞,就一肚子火? “离苏景骞远点。”他沉着嗓音,带着几分别扭道。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对她说了,她就是不理解,他对苏景骞哪来的那么大敌意? “这是我的私事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么?”他睨着她,冷声反问。 是,她是这么说了,可这分明不是一回事。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答应么?” “不答应。” 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爽快,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苏景骞了?” 她剐他一眼,“你八卦不?” “是不是?”他将头又垂低了一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光线都被他遮住,周围气流也开始不通畅,这种感觉很不好,她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擦着墙壁溜出去,却被他握住肩膀,用力推在墙上。 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她抬手抵在他胸口上,微微施加内力,使劲一推,“容凤我告诉你,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被她这么一推,虽不至于摔倒,但也趔趄了一下,他的脸瞬间一沉,跟浸了水似的,“这就是你来拜年的态度?” 是啊,她是来拜年的,可到了最后,竟成了吵架。 她平了平心气,觉得跟他置气没必要,反正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何必呢? 转而又换上谦逊的姿态,“是我不对,今后我少和苏太医打交道就是了。” 她虽做了妥协,但看态度,却是不甘不愿,甚至带着敷衍。 他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一定在想,反正彼此不过陌路,待他离开后,这辈子能不能再见面都是未知数,何必斤斤计较,不如先稳住他的情绪,把他伺候好了,伺候高兴了,待他回了汐国,还有谁能管她? 想的没错,他和她原本就形同陌路,若非自己失策,中了陷阱,也不会被她所救,更不会有现下的这些纠缠。 “行了,你走吧。”他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果然是神经病,走就走,当她不敢走似的。 “回来!” 刚拉开们,就听身后一声厉喝,怎么着?一会让她走,一会让她回来,把她当猴耍不成? “凤太子到底要怎样!”若非看在他是使臣的份上,她才不会对他这么好言好语。 他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为何要让她走?又为何要让她回来? 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 “有酒么?”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有酒么?” “你要喝酒?” 废话!他不喝酒,问她要酒做什么? “今天是大年初一,以往这个时候,我都会与父皇母后一起吃万年粮,喝如意酒。” 哦,说来说去,还是想家了。 祁凰虽然还有气,但秉着怜香惜玉的原则,还是决定原谅他了。 谁让他是美人呢,美人就是要捧在手里疼惜的。 “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起来还真是巧了,前几日,她才刚从红珊那里顺了两坛陌上芳菲,红珊当时那肉痛的样子,她都不好意思了。 哼,今天算是便宜了容凤这家伙。 酒坛的封口刚一揭开,浓浓的酒香气就窜了出来。 他取来两只玉杯,被她拒绝,“这种杯子,是给姑娘家用的,喝酒嘛,就该用海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粗瓷碗摆在桌子上。 他看了哭笑不得。 给姑娘用的? 她还真敢说,实在怀疑,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女人看待。 酒液自坛口倾倒而出,绯红色的酒酿配着深褐色的瓷碗,竟意外好看。 端起瓷碗,将满满一碗酒一口饮尽,她满足一叹,看向对面虽端着海碗,却还是一副矜傲优雅,好似端着琉璃玉杯模样的男子:“你为什么欺负聂小姐?” 他啜饮了一口碗中酒酿,味道不错,入口甘甜,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烈:“我没有欺负她。” 还没有欺负?听说人家姑娘在回家的路上,都哭个不停呢。 “聂小姐毕竟是女儿家,你别为难她。” 他抬眸看她一眼,“女儿家就不能欺负了?” “当然!”她放下碗,又给自己斟满:“女孩子是水做的,天生柔弱,要爱护才是。” 他晃了晃手里的瓷碗,也仰起头来,一口闷干:“你似乎很有心得。” “那当然。”她指指自己:“你以后应该向我学习,做个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他一直都是臭臭的脸色,听了这句,忍不出笑了起来:“向你学习?” “是啊,我从来都不会对美人发脾气。” “虚伪。” “谁虚伪了?”如果她真的虚伪,那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与他这么融洽地对酌共饮。 几碗酒下肚,他的思绪虽然依旧清晰,但视线,却有些迷蒙了。 望着对面的人影,他轻声说道,“你该做的,不是怜香惜玉,是怜惜自己。” 大概是喝的太急,她也有些晕晕乎乎,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他:“容凤,你长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那其中有没有男人?” 他看着碗中酒酿,垂着眼,神色间带着一丝厌憎:“没有。” “没有?我才不信。” 他站起身,将瓷碗放在桌子上,赤着脚,走向床榻:“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换我请你喝酒。” 虽然与容凤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祁凰似乎习惯了他的无理乖张,放下酒碗,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凤太子了。” 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带着警告的语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原本一副从容淡定姿态,听了这话,祁凰直接破功,咬着牙,拧着眉,偏偏声音恭顺得不行:“是,凤太子放心吧,我还没老,记性好着呢。”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回到自己的晗光殿,某个家伙,早已眼巴巴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主子,我们现在就走吗?”玉符跟在她身后讨好道,那模样,跟哈巴狗没什么区别,就差摇两下尾巴了。 祁凰并不是很想出宫,因为正值月事期,肚子疼得要命,给皇帝和容凤拜年,那是任务,不得不为,现在任务完成,只想躺在被窝里,裹着棉被一动不动。 不过对上玉符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便不忍拒绝了。 “你小子就知道玩。”她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赶紧去收拾一下吧,今儿天不错,宫外一定很热闹。 “好嘞!”玉符一声欢呼,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换了身朴素的外裳,玉符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乐颠颠的跟在祁凰身后出了宫。 宫外果真很热闹,耍杂耍的,舞狮子的,扭秧歌的,所谓新年新气象,大雪初停后的第一天,连气氛都显得这样活跃明烈,不似前一天的阴霾萧条。 玉符很少出宫,认真算起来,也就每年大年初一,能跟着祁凰出宫来逛逛。 所以,一出了宫,这小子就跟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哪里热闹就哪里钻。 祁凰说了几次,他却左耳进右耳出,根本记不住,祁凰无奈扶额,她虽然也喜欢热闹,却受不了他这般闹腾,这不,街上人实在太多,跟着玉符在人群里左挤右挤,挤着挤着,竟然挤丢了。 祁凰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玉符的人影,八成这小子玩疯了,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与她走失。 不管他了,说了多少遍,这小子就是不听话,也该给他点教训,让他急一急,看他还敢不敢再自作主张。 退出人群,祁凰索性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今天实在太累了,浑身跟脱力了似的,就算没有跟玉符走失,她也逛不动了。不如找个茶馆,要一杯热茶,抱着小火炉,安静听上一天的小曲,也算不错。 朝着记忆中的那家茶馆走去,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茶馆没有开门,店铺外的大门上贴着休业三天的告示。 盯着紧闭的大门,祁凰一脸绝望。 要不要这样啊?老天爷对她也太狠心了吧。 在门口站了好半晌,才长长一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肚子越来越痛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此刻虽艳阳高照,但她的脸色,却白的不像样,手脚也是一阵寒凉。 扶着墙壁,喘了几下,抬起头来,正要继续前行,却无意间发现,前面的一座屋宇,有些眼熟。 这里好像是苏景骞的住处,他虽身为四品院判,住的房子,却很是简朴,两进两出的院落,不算寒酸,但也不算奢侈。 已经都来了,要不要进去拜个年? 想到昨晚的事情,脸上又是一阵烧热,让苍白的脸容,恢复了一些生气。 正犹豫时,院落前的门扉突然开了,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前,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 祁凰对他笑了笑,算作招呼,原本想说两句拜年的祝福语,却发现脑袋有些混乱,怎么都组织不好言语。 正尴尬时,他主动上前来,抓住她的手,往院落中带:“进来坐会儿吧,我正巧做了午饭,留下一起吃。” 她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进了院子。 苏景骞是个勤快人,在一片青砖围起的小院里,种了许多的草药,一走进院落,就能嗅到药草的清新气味,怪不得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不过此刻,除了药香以外,还有非常诱人的食物香气,只是闻着,就令人垂涎三尺了。 他将她带进堂屋,搬出椅子:“你先坐,我去一下厨房。” 以前虽然来过这里,知道这是苏景骞的住处,但也只是过门不入,这算是她第一次来他家中做客。 简单的摆设,整洁的家具,单调却温暖的氛围。 他的家,就和他的人一样,纯粹,简朴。 没等一会儿,苏景骞就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随便做了几样,你别嫌弃。” 她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我帮你吧。” 他拦住她,将她按回椅子:“你别动,我来就好。” “别这么客气,我都来白吃白喝了,你还什么都不让我做啊。”说着,就要去厨房。 他却再一次拦住她,握着她的肩,强行将她拽了回来:“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就别逞能了。” 不舒服? 刚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想反驳,但猛地想到什么,立时大窘。 是啊,自己的确不舒服,而且不是一般的不舒服,这种事情,竟然叫别的男子来提醒自己,真是羞愧死了。 他看到她脸上的羞赧,忍不住莞尔:“凰儿,在我面前,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说的轻松,这种事情,毕竟是女儿家的私事,哪里能随便叫其他男人知晓? 他猜出了她的顾及,蹲下身,握住她依旧冰冷的手:“凰儿,我不是其他男人。” 她心头一颤,昨天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又出现了。 垂着头,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越发温柔:“凰儿,我说过我会等,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她深吸口气,抬起眼来,望进他深情缱绻的眸底:“苏景骞,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他笑,眼眸弯弯:“不论哪一点,我都喜欢。” 心里热烫热烫的,被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表白,怎么都无法保持淡定吧。 微倾了身子,与他脸对脸:“总觉得你早有预谋。” 他还是笑,眼底却泛起一丝小小的波澜。 是啊,他的确早有预谋,这份爱恋,已经深埋心底好久,好久。 捕捉到他眼中的波动,祁凰挑挑眉,刚要说什么,他却换上了一副责怨的表情:“你喝酒了?月事期间,你怎么可以喝酒?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呃,她这是被他教训了? 原本很严肃的事情,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跟我爹似的,我爹都没这么训斥过我。” 他听了,眼神一黯,有点心疼:“你爹不训你,我训,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告诫你,关心你。” 她笑不出来了,“你别这样,我其实不在乎的。” 说着不在乎,但怎能真的不在乎? 他知道,她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也不多说,说再多也无用,她的童年有多孤寂,他最明白。 总之,从今往后,有自己陪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分一毫的委屈。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他站起身,倒了杯开水,递给她:“这段时日,你要少吃辛辣之物,不能喝凉水,更不能喝酒。” 要命! 这家伙说风就是雨啊,夏婕妤死得早,皇帝又不在意她,这辈子,她随心所欲惯了,突然多了个管束自己的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明明是个温玉般的人儿,为了她,生生变成叨唠的老太婆。 他却不满意,仍是坚定地叮嘱:“你必须答应我,不能阳奉阴违。” 她苦着脸:“我就这么不可信啊。” “你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真当我看不出来?” 她脸色更苦,苏景骞这家伙还真有火眼金睛不成! “好吧,我答应你。”只能妥协了。 他定定瞧了她一阵,她也不闪避,任他窥探。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诚恳,他这才移开视线,指指桌上的菜:“快点吃吧,凉了还要再拿去热。” 她听了,险些欢呼出声,终于可以动筷了。 苏景骞果然是个人才,不但医术好,做饭也好吃,这么好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子抢着嫁他吧。 可他为什么偏偏就看上自己了? 这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谜题。 苏景骞夹了一片肉,放在她的碗里,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听说你最近和那位凤太子走得很近。” 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道:“我是接待使,跟他走得近,很正常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拧紧了眉头,似乎觉得这些话不该自己来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那个凤太子很危险,你除了例行公事外,最好不要与他过多接触。” 说容凤危险,她承认,可这番话由苏景骞说出,那就有些古怪了,“你觉得,他会对我不利?”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依她看,容凤就是个狂妄随性,加蛮横霸道的混蛋。 他盯着桌上的菜肴,眼神带了几丝迷惘。 的确说不上来,不仅仅是对容凤,对很多事情,都有这种感觉。 更奇怪的是,他知道容凤不会伤害祁凰,可又觉得,他将要做的事情,比伤害她还要可怕百倍。 “喂,你怎么了?”她见他不语,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他抬起眼来,歉然一笑:“最近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你别笑话。” “你有心事?” 刚醒说,如果有可以告诉我时,他却说了句:“凰儿,你会喜欢上那位凤太子吗?” 啊? 这是什么鬼问题,她想也不想道:“我喜欢他?那个狂妄自大,又爱管闲事的王八羔子?怎么可能!” 狂妄自大? 爱管闲事? 这八个字,虽算不得什么好话,但他听了,却无端难受。 祁凰不知他为何难受,她只是觉得,苏景骞对容凤好像在意过头了,难道说这俩人其实才是真爱? “你讨厌他?”她试探着问了句。 苏景骞摇头,“我不讨厌他。” 祁凰顿时坐直了身子,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那你” 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只是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不想说出来的,但还是说出来了,说出的一刹那,沉闷压抑的内心,也轻松起来。 是,他不是讨厌容凤,也不是厌恶容凤,他只是不愿她和他牵扯上关系。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意他。”祁凰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男子,脸色严肃起来:“你在自卑吗?” 是啊,他在自卑吗? 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尘埃? 或许吧,如果不是如此,他又怎会那样在乎? 在乎自己心爱的姑娘,被其他男人夺走? 很多事情,一旦太过在乎,就会患得患失。 感情更是如此。 从前,他没有好好珍惜,才失去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一次,他倾尽一切,算无遗策,抓住了自己想要抓住的。正因如此,才会更加害怕,怕曾经噩梦,会再次上演。 从来没有这么软弱过,几乎,软弱到不堪一击。 “凰儿,我我没有那种勇气。”他低低一叹,道出了自己心底的惶然。 祁凰看了他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劝他,苏景骞不是个喜欢自弃自厌的人,可对容凤,总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其实,她能理解,那样的容颜,连天地都为之失色,又有几个人不在乎,但凡是男子,站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卑吧。 “苏景骞,我是皇子。”沉默半晌,她忽而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抬眸看向她,先是有些迷惘,随后脸色一白:“我c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就该明白,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他握紧了搁在膝上的手:“我不在乎。” 祁凰笑了笑,她知道苏景骞没有说谎,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容凤不会在盛京停留太久,正月一过,他就回汐国。” 他点点头,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是啊,他也该走了。”没有哪个使臣,会在别国停留这么长时间。 “我听人说,他似乎有意与我们联姻。”这是从一个同僚口中打听到的,不知真假。 “联姻?”苏景骞很惊讶:“他自己?” “大概吧。”祁凰喝了口水,扒拉两口米饭:“就是不知,他会选谁。” 自从大年初一出了次宫后,玉符就老实了许多,而自从在苏景骞家中用过一次饭后,祁凰就开始不老实了。 这世上,比美人还要吸引人的,恐怕就是美食了。 为了美食,她索性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反正不做女人好多年,要矜持干嘛? 看看时辰,快到晌午了,今日沐休,正好可以去苏景骞那里蹭吃蹭喝。 她发现,自己的脸皮,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厚了。 还没踏出殿门,就被一个太监给堵了下来。 “七殿下,皇上召您去泰安殿。” 去泰安殿? 潜意识告诉她,应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父皇只召我一个人去吗?” 太监道:“当然不是,大臣们和其他皇子,还有诸位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已经到齐了。” 什么?连大臣和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进宫了? 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传令官一起赶到了泰安殿,还没走进大殿,就被场中肃穆的气氛给惊到了。 原本空阔的大殿,此刻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得满满当当,虽然人数众多,但殿内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好家伙,这排场堪比皇家选亲啊。 等等! 选亲?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选亲? 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定,刚准备和身旁的人打探点什么,就听昱帝和容凤的声音,从殿后的方向传来。 “呵呵呵,凤太子过谦了,像你这般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又怎会是庸碌无为?” “凤才疏学浅,很多事情,还需要像皇上讨教。” “好说好说,今后有的是机会嘛。” “有皇上这句话,凤就放心了。” “凤太子多虑了,要维持好两国邦交,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你说对吗?” “皇上所言极是,正因如此,凤今天才会站在这里。” “呵呵,没错,赶紧吧,人都到齐了。” 伴随着两人的对话声,两道金色人影,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大概是容凤第一次以盛装示人,高贵的金色,将他衬托得越发丰神俊朗,贵气逼人,凛然不可侵犯。 整个大殿,都被那绝世的容貌所照亮,倒抽气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祁凰撇嘴,哼,妖孽一个! 容凤跟随昱帝一起走上玉阶,在龙椅旁坐下。 这时,所有人齐齐拜倒,一起山呼万岁。 昱帝抬抬手,道:“都平身吧。” 从始至终,一旁的容凤沉静端坐,似乎并不为眼前景象所震撼。 也难怪,人家是太子,这种场面,早就见惯了。 昱帝与他并排而作,那股子威严龙气,似乎都有所减弱,他目光在玉阶下一扫,扬声道:“今日将诸位传召入宫,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此事关乎昱国与汐国之间的邦交命运,不可马虎以待。” 哈,果然是联姻。 祁凰朝上首位置看去,想瞧瞧容凤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哪位姑娘身上。 谁知一抬眸,就与他撞了个正着。 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 可转念一想,自己躲个什么劲?难道还怕他看上自己不成? 于是再次抬眸,心道这次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躲闪逃避,可这一次,那家伙的视线,却早已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有些挫败,这一次交锋,自己完败。 昱帝说完了该说的话,转向身旁的容凤:“凤太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在场众人,你随意挑选。” 来了来了,不知哪个倒霉蛋会被他选中呢? 祁凰原本缩着脑袋,这会儿立马兴奋起来。 是六公主祁小鸾?还是秋家二小姐?明樱郡主也不错,脾性虽刚烈了点,但有趣啊,总比那种腻腻歪歪,只会撒娇装柔弱的妖艳贱货好。 容凤似乎觉得,在玉阶上看得不够清楚,于是起身,走下台阶,来到人群当中。 金色的袍服在人群中穿梭,如万千砂砾中的金子,鹤立鸡群,万里挑一。 当走到祁凰面前时,从容的步伐蓦地停下。 她呼吸一窒,抬起头来。 他眸带微笑,容色如玉。 这一刻,她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没有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温柔深情。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当她仔细向他看去时,果然在那双华美绝伦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挪揄。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阴谋? “你不乖。”他说了三个字,很轻很轻,只有她才能听得到。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假装没听明白,面朝他傻笑不停。 他又朝她靠近一些,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他,这下子,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祁凰皱眉,她虽然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却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做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就他了。” 三个字,没有多余的叙述,他带着浅浅的笑容,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伸手指向祁凰。 祁凰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选定的人是自己。 一瞬间,怒火喷发,竟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容凤,你他娘的有毛病吧?你看好了,我是男人,男人怎么嫁给男人!就算欺负人也该有个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吼完这句话后,大殿内的气氛,更沉默了。 容凤面色不变,依旧噙着浅淡的微笑,静静看着她,只有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诡。 她也愣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昱帝的声音,于一片沉默中响起:“七皇子,你在胡闹些什么?哪来的男人嫁男人,你昨天没睡醒,糊涂了不成!” 她转向昱帝,心头一片混乱:“父皇,儿臣儿臣不太明白。” “哼!”昱帝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凤太子昨日告诉朕,他此次前来昱国,对盛京印象极佳,出使一个多月来,与人相处亦很是愉悦,所以决定,也邀请一位使臣出使汐国,加强两国邦交,不过他希望这个使臣,由他自己来选择而已。” 什什什什么? 是选使臣,不是选妃子? 这误会大了! 皇帝绷着一张黑脸,其他人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窘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容凤主动过来替她“解围”,“我能理解七殿下的心情,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不介意娶一位男妃。” ------题外话------ 是不是也有人想歪啦? 152757557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给她做奴才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窗外阳光如金,碧空万里,到处都洋溢着春的气息。 祁凰却无意欣赏,她现在很憋屈,非常憋屈,憋屈到想找个人狠狠揍一顿。 自打那日泰安殿上挑选使臣之事发生后,宫里就开始流传一个说法——七皇子祁凰祸害其他男子不够,又要去祸害汐国的皇太子容凤,整日对其纠缠不休,欲嫁给对方做男妃,凤太子不厌其烦,只好做了妥协。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凤太子天人之姿,这世上鲜有女子可以与之相配,七皇子竟然连这样高贵绝伦的人都要染指,简直丧尽天良! 现在,宫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玉符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看她的眼神,明显也带着这个意思。 “瞅什么瞅?你觉得我配不上容凤还是咋的?”气到不行,对着一个劲朝她看来的玉符吼道。 玉符抖了抖,殿下今天好凶。 “不是不是,您怎么会配不上凤太子呢?是凤太子配不上您。”玉符连忙讨好道。 可祁凰却更生气了:“谁要配他那个王八蛋!就算他真的看上老子了,老子也不稀罕!” 玉符心道:您就口是心非吧,被凤太子那样的人看上,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满满一杯茶一口气喝尽,祁凰站起身:“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主子,您不担心人家又叫你太子妃殿下?”玉符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 说起这事就来气,现在宫里不但流传她单恋容凤的谣言,而且不知是谁,竟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太子妃殿下。 傻子都能听出这是在埋汰她,每当有人这么叫她的时候,眼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嘲讽。 “怕啥?爱怎么叫怎么叫,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她对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有信心。 “那好吧。”玉符随之跟了上去,心里却不怎么乐观,一会儿主子八成又要生气。 果然,走在宫道上,迎面而来的宫女太监虽向她规矩行礼,但低下头去的时候,她能够清楚听到从侍人们口中发出的低低讥笑。 祁凰神色如常,心里却憋上了一股气。 玉符跟在后面道:“主子,这天怪冷的,咱们回去吧。” 祁凰不理他,继续朝前走。 前方的窄道上,行来一群人,为首的锦衣男子,正被两个侍人小心扶着,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连走路都很勉强。 是久病在床的六皇子,大概是天气渐渐转暖,这才由侍人搀扶着,到花园里散散步。 见到祁凰,病怏怏的六皇子忽而抬起头,精神奕奕道:“哟,这不是太子妃殿下吗?” 好嘛,这个绰号都传到足不出户的六皇子耳中了,看来自己如今,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看来六皇兄的病是好了。”她笑眯眯走过去,想看她生气,看她懊丧,看她恼羞成怒?想得美! “托七弟的福。”六皇子上下打量她,几个月不见,这小子长得越发水灵了,跟个大姑娘一样。 祁凰背着手,也站在原地打量六皇子,“六皇兄可要赶紧好起来,否则,会错过很多好戏。” 六皇子接了一句:“就好比多日前泰安殿上发生的一幕么?” 祁凰笑得越发亲和:“是,就好比多日前泰安殿上的一幕。”她朝前走了一步,用只有自己和六皇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知道凤太子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使臣么?” 六皇子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没吭声。 祁凰继续道:“我知道六皇兄一直都心怀大志,可惜,你这身子,却不怎么争气,如今父皇将户部的钱粮之事,悉数交给了四皇兄,京城守备军的都统一职,尚且空缺,三皇兄可一直都在跃跃欲试,原本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现在,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不用多说,六皇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病弱中的男子,用愕然中夹杂探究的目光望着她,眼底情绪翻涌。 “你打算站在哪一边?”情急之下,便这般直接问了出来。 祁凰后撤一步,笑得闲散淡然:“这就不劳六皇兄操心了,我这个‘太子妃殿下’怕是还要当一段时间,等我什么时候不当了,再告诉六皇兄。” 说完,带着玉符,与他擦肩而过。 如今的朝堂,就是个狗咬狗的局面,容凤横插一脚,打的什么主意,她看不出来,但也能察觉到,有很多事情,从那个乌龙事件开始,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从晗光殿出来时,还满心愤懑,此刻却觉得心情舒畅,豁然开朗了。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竟走到了太医院附近。 苏景骞啊苏景骞,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被那样呵护珍惜,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她很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动心的资格。 她是七皇子,永远都只能是七皇子,她给不了他任何回报,就算知道自己是女子又怎样?在外人看来,他的这份情感,依旧不为世俗所容。 见她在门前站了良久,玉符纳闷道:“主子,您可是又病了?” 叹一声,她是病了,心病。 太医院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出,苏景骞也在其中,看到她,竟丝毫不避讳,直接向她走了过来:“七殿下怎么在这?”他细细瞧着她的神色:“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哭笑不得,怎么回事?难道来太医院,就只能是看病吗? “没有,路过而已。”刚要招呼玉符随她一起回寝殿,苏景骞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有些事,我想和七殿下说。” 祁凰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也不避嫌啊。 心照不宣,回头对玉符吩咐,“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跟着苏景骞去了太医院后面的小耳房。 “怎么了?这般急急忙忙的。”不习惯这个姿势,祁凰在踏进耳房后,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苏景骞倒也没太在意,只看着她,担忧道:“那日在泰安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哦。”她并不觉得意外。 “能推就推掉。” “那可是圣旨。”哪能这么容易推掉。 “那就想方设法,不要去汐国。” “为什么?” 他摇头,“不要去就是了。” “你在想什么啊?”被嘲讽,被戏弄的人又不是他,他的反应怎么比自己还大。 他什么想法也没有,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能去汐国,绝对不能去汐国! 祁凰有种感觉,苏景骞在害怕什么,而他害怕之事,或许曾经发生过。 可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又在纠结什么? 他的眼中藏着太多东西,明明不过弱冠之年,却像是上了年纪的耄耋老翁,沧桑离索,给人一种承载了无数重量,不堪背负的感觉。 那双眼睛,看一次,就会让人心疼一次。 哪有人才二十岁,就活成他这个样子的。 真不明白,他这二十年,都经历了什么。 难道说,他的幼年,过得比自己还要凄惨?改天有机会,定要问问他,如果真是那样,她不介意把自己排解烦忧的经验告诉他。 “主子,您还生气么?”从回到晗光殿开始,玉符一直都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勾唇,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轻笑,也不知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轻快道:“生气?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玉符无语,明明半个钟头前,她还黑着脸,一副有人欠了她八百吊钱的模样,“主子,您该不会真的” “真的什么?”没说完,就被祁凰一个眼刀给打断。 玉符吞吞口水,虽然主子那眼神有些可怕,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您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凤太子吧?” 啪的一声,祁凰将被子倒扣在桌面上:“玉符,你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继续吞口水:“奴才不过问问而已,主子您激动个什么劲。” 嘿,这小子,胆儿越来越肥了。 “来来来,跟我好好说说,我怎么就喜欢上容凤了?” “凤太子长得那么好看,是个人都会喜欢。” “这么说,你也喜欢他了?” “主子,我是男人。” 祁凰纠正:“不,你不是男人,但你也不是女人。” 玉符:“” “所以说,男人不会喜欢男人,我自然也不会喜欢他。”原本想安慰一下玉符受伤的小心灵,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神经大条。 玉符不甘示弱,回了一句:“可主子您是断袖啊!” 祁凰恨不得把茶杯扣在玉符的脸上,“断袖又怎么了?断袖招谁惹谁了?” “凤太子都说不介意娶您了,您又何必在乎性别问题。” “我看你是真的找打!” 玉符跳起来,与她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奴才就是觉得,您对凤太子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再说了,凤太子名字里不是也有个凤吗?您八成是看上那个被我们救的鱼人了,所以对凤太子,也是爱屋及乌!”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祁凰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了,望着玉符逃走的方向,半晌没有反应。 爱屋及乌? 她有吗? 有吗有吗? 被玉符这小子一说,她忽然发现一个很恐怖的事实。 她不会真的对那半人半鱼的鲛人有什么特殊感情吧? 她口味没这么重啊! 这个奇怪的认知,让她在此后的几天,都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伤绝望中。 直至收到三公主的生辰请柬,那些胡思乱想,才戛然而止。 三公主以往的生辰,从未邀请过她,别说是邀请她,其他皇子公主,她也很少邀请,这次为何一反常态? 难道因为今年有什么特殊之事吗? 想来想去,也猜不出到底哪里特殊,虽然没有兴趣参与,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拂了三公主的面子,勉为其难去凑个数吧。 将烫金的请柬随手丢在桌子上,她伸了个懒腰,走向床榻,手指刚伸向外衫的系带时,蓦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屋子里的风,似乎比刚才大了些,隐约还夹杂了一丝其他人的气息。 因为女扮男装的原因,她一向对自己寝殿周围的动静比较敏感,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屋中有人入侵。 猛地转身,果然,对面的窗户大开,一身青衣的容凤正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她刚才随手丢在桌上的请柬。 “凤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站在原地,尚算冷静。 容凤打开手中的请柬,粗略浏览了一下:“三公主要请你去赴宴?” 祁凰想去夺回请柬,但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作罢:“你咋什么事情都要管呢?闲得发慌是不是?” 他放下请柬,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那是自然,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管你谁管你?” 噗! 祁凰强忍吐血的道:“凤太子,你能正经一些吗?” 他跳下窗台:“我很正经,那天在泰安殿上我就说了,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娶了你。” “凤太子的心可真够大的,娶个男人?你不怕天下人笑话你?” “笑话又怎样?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你真的不喜欢我?”他走到她面前,轻挑地勾起她的下巴:“别装了,我知道,你抗拒不了我的魅力。” 一把打开他的手,现在她可算明白了,这个容凤,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流氓! “凤太子的容貌的确举世无双,但我不稀罕。” 他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尤其是强忍怒气不得发作的憋闷:“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祁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道:“什么叫不敢看你,我是懒得看你,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金子,人见人爱?” 他略微俯下身,将脸凑近她:“凰儿,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眼前突然多出一张美绝人寰的脸,祁凰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什么,厌恶道:“别这么叫我,恶心。” “恶心?”他轻挑长眉,眼底闪过浅浅的流光,语气也带了丝锐气:“苏景骞不是也这般唤你?” 她瞠大眼朝他看去:“你你怎么” 他直起身子,冷哼:“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人能瞒得住我。”温柔的表情突然转冷:“你答应过我,不再与他接触。” 祁凰先是有些震撼,随后便心生怒意:“容凤,别玩了,我懒得再去应付你这些不入流的恶作剧。” 他不说话,似乎也在生气,片刻后,他开口道:“也行,我暂时放你自由,作为交换,你要带我一起去三公主的生辰宴。” 听了前半句,祁凰想打人。 什么叫暂时放你自由? 她又不是他的奴隶,哪有自由不自由一说? 可听了后半句,她就把前半句忘了,“你要参加三皇姐的宴辰?” “有问题么?” “有问题。”祁凰道:“你想参加,告诉三皇姐一声即可,我想,她不但不会拒绝,反而会欢迎之至。” “我不想以汐国皇太子的身份参与。”这正是他来找她的原因。 祁凰不明白,“那你想以什么身份参与?” 他转过脸来看他,微笑道:“你身边的小厮。” 祁凰脸皮一阵抖动:“不行,你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扮成我的小厮也会被认出。” “所以,怎么能让我不被认出,这就是你的任务了。”他走上前,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声对她说:“凰儿,别让我失望,三日后见。” “喂,你——” 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丢下一句话人就不见了。 去他大爷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蛮不讲理,狂妄霸道的臭流氓! 她内心的咆哮,容凤自然是听不到的,但也能想象得出,她在自己离开后的那副抓狂模样。 想想就有趣的很。 夜色下,男子愉悦畅然的微笑,衬着那倾绝容颜,美不胜收,可惜,却无人瞧见。 一只脚刚踏入秋水殿的大门,一道黑影就从身后闪出,对着青衫男子恭敬行礼:“主上。” 容凤顿住脚步,并不回头:“事情查清楚了?” “是。” “果真在驸马府?” “这个属下并不能确定,只查出,第二枚利麟神叶令的确在驸马府出现过。” 他点点头:“不管怎样,都有去查探一番的必要。” “让属下去吧,主上身份特殊,不适宜出现在驸马府。” “不,本宫要亲自前去。” “可是主上” “不用说了,该怎么去,我自有办法。”当然,这个办法并不是他的办法,而是祁凰的办法。 “是,属下遵命。” 黑影刚要退下,容凤又将其唤住:“等一下。” “主上还有何吩咐?” “七皇子祁凰,最近和什么人接触最密?” 黑影略微抬了抬眼,朝他飞快一瞥,身为下属,对任何命令都是言听计从,不得过问,但心中还是会有疑惑与不解。 “七皇子近来出没最多的地方,是典狱司和锦屏苑,接触最多的人,是太医院的苏景骞。” 倒映着月色的眼瞳微微一缩,他低声念道:“苏景骞呵,果然是他。” 黑影的声音带着犹疑:“主上可要吩咐属下做些什么?” 他背着手,眼底沉静,无波无澜,“不用,你先退下吧。” “是。”一阵风过,黑影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原地。 他弯了弯唇角,轻撩长衫下摆,缓步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不是不用,是暂时不用。 对于容凤的要求,祁凰原本是拒绝的,可三天之后,她却还是把红珊接到宫里来了。 红珊在替她做事以前,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她有个名号,叫做千变玲珑。 她的易容术,哪怕是眼神最毒的人,也无法发现端倪,曾经自己就被她骗了好几次。 “小公子,你要我易容的人到底是谁?”祁凰还没把接她进宫的真实目的告诉她。 望着紧阖的窗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红珊也和她一起看向对面窗户:“这个人,不是小公子身边的心腹?” 祁凰停止敲击,“不是,他身份有些特殊。”怎么回事?还不来? 红珊更是好奇:“身份特殊?”她明媚的眼瞳转了转,掩口道:“能特殊到什么程度?总不会是那位貌若倾城的汐国皇太子吧。” 这话本是开玩笑,祁凰的神色却变得很是古怪。 红珊盯着她,突然睁大一双美目,几乎语不成调:“天c天呐,我该不会是猜对了吧!怎c怎么可能啊!” 窗户“砰”地一声,被一股气流撞开,随即,一道青色流影掠了进来,眨眼间,就站在了祁凰和红珊的面前。 祁凰仰首看着他:“你来的倒是准时。” 他迈步上前,两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看着她,“那是自然,既是来见你,我又怎会迟到?” 她别开脸,下意识朝红珊看了眼,这妞完全被容凤的相貌给惊呆了,陷入了震骇的迷恋中,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说的话。 一只手抵在男子的胸口,微微用力:“离我远点。” “怎么?承受不了我的诱惑?”他低低地笑,眉梢眼角,皆是无限风流。 是,她的确承受不了他的诱惑。 那张脸太好看了,比那张脸还要好看的,是那双灿比明珠的眸子,似这世上最迷幻美丽的梦境,一旦触及,再难自拔。 “不做正事了是么?”她绷着脸,垂着眼,不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他索性伸腿勾过一只圆凳,在她面前坐下,“看样子,你都准备好了。”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行事永远都是这么迅速有效。 祁凰懒得跟他纠缠,说的越多,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红珊,这人就交给你了。”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祁凰起身,将位置让出。 红珊却半晌没有反应,只呆呆看着容凤,像被点了穴一样。 祁凰轻咳两声,略微用力在红珊手臂上掐了一把:“红珊,还不快点,误了宴席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红珊这才回神,一张娇媚的脸容,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祁凰无奈喟叹,红珊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姑娘,怎么就被容凤这家伙迷得七荤八素了? 简直丢她的脸。 好在红珊的定力还不算太差,在短暂的呆滞后,就恢复了常态。 只是那脸,依旧红得不像样子。 经过红珊一双改天换日的巧手装扮后,美得惊天动地的太子殿下,就像是换了个人,略微蜡黄的脸色,平淡无奇的五官,怎么看,都是那种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类型。 只是那双眸子,仍旧神采飞扬,流光惑人。 今日的驸马府很是热闹。 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看了眼身后的“小厮”,明明是个下人,可那气度,姿态,神色,却比她这个主子还要像主子。 “你能不能有点身为下人的自觉?”她忍不住说了句。 “小厮”先是一头雾水,随后了悟道:“哦,忘了。”这种事情他不经常做,没有经验,容易出错。 “前面就是驸马府了。”祁凰站定脚步,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继续道:“如果你放下不下身段,那不如直接以汐国太子身份来,不要再扮成我的小厮了。” “凰儿,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没有经验么?”他轻轻笑着,那张脸虽然不惊艳了,但声音还是那般好听。 祁凰瞪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太子,身边下人是怎么伺候你的,你就怎么伺候我。”突然觉得,答应带他来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欺负欺负他。 他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是这样吗?”他微微弯下身子,站在她身侧,拱了拱手:“七殿下,奴才给您请安了。” 祁凰狂翻白眼,哪有下人这么跟主子请安的?首先,请安的姿势就不对,手抬那么高,腰挺那么直,这样的奴才,早被乱棍打死了,还有,给主子请安行礼时,下人是不能抬头直视主子的,这一点,他难道就没有注意过?更要命的是,他的声音里,一点谦卑的态度都没有,甚至还带着一丝散漫和矜傲。 这种奴才,她可要不起。 他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劲,摸摸鼻子,一副很是受挫的表情。 难得啊,这家伙一向眼高于顶,竟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算了算了,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做奴才。” 容凤这样的天潢贵胄,连灵魂都是骄傲的,似九天之上的烈阳,俯瞰芸芸众生,那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事,根本不是他能做得来的。 “不如凰儿你教教我?”他不耻下问。 “怎么教?”这种事情也是能教的么? 他走到她面前,摆出一个请安的姿势:“哪里不对,你可以指出来。” 她蹙眉,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你手抬得太高了,手势也不对。”她说了半天,他却总是做不到位,索性直接手把手教导,摆出她认为理想的姿势。 “这样就好了吗?”他斜睨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肘。 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点头:“嗯嗯,还行。”她放开手,后退一步:“来来来,说句主子吉祥。” 他回忆着身边侍从的举动,用自以为谦卑的语气说了主子吉祥,可祁凰还是拧着眉头,很不满意。 “你的口气太散漫了,给主子请安,一定要带上讨好的语气。” “讨好的语气?”他摆出不解的模样。 “嗯,讨好。”她瞅着他,“怎么,你不会么?” “会,怎么能不会。”他看着她笑,一双黑眸熠熠生彩,“凰儿,以后我天天给你当奴才,你不要再去理会那个苏景骞了,好不好?” 她一脸恶寒,向后退了一步,搓搓手臂:“你神经病啊。” 他靠上去,不给她躲避的机会,笑得越发欢畅:“你觉得我不够讨好吗?” 她后悔了,后悔了行不行? 早知道就不带他来了,他这哪里是讨好,分明就是调戏。 她看着他,透过脸上易容的面具,似乎他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天下三美之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沉沦,“注意点行不行?这周围都是人。” “你怕什么。”他不以为意:“你和苏景骞在一起时,怎么就不担心被人瞧见?” 苏景骞苏景骞,有事没事都要提一提苏景骞,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不是误会。”他道,“我就是对你有意思。” 这下祁凰语塞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喜欢男人?” 他笑,抬起手来,替她拂开被风吹到眼前的碎发:“我不喜欢男人。”停了停,“我喜欢你。” 祁凰微张着嘴巴,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远处渐渐传来吵闹的喧哗,以及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他后撤一步,摆出她刚才教导的姿势,恭敬道一句:“主子,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切莫误了时辰。” 她恍然回神,轻咳两声,大步朝着驸马府的方向走去。 身后之人,一直恭谨随行。 前面就是驸马府的正门了,她略微停了停脚步,整理了一下心情。 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容凤刚才那番话是出自真心,但在他说出“我喜欢你”的刹那,还是心悸了片刻。 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 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爱情于她来说,不啻于含笑饮鸩酒。 不论这个端给她鸩酒的人,是容凤,还是苏景骞。 在门前负责迎接宾客的人,正是三驸马薛宁,在看到祁凰时,他还怔了一下,甚至脸上都写着“这不可能吧”几个字,不过看到她手中的请柬时,便笑着将她让了进去。 看吧,连薛宁都认为,三公主会邀请她,是一件世所罕见的大奇事。 驸马府的整体规制不算大,甚至还不如她的晗光殿,但胜在布局巧妙,环境雅致,处处都透着曲径通幽的意境。 来到庭院中央,这里已经围坐了不少人,祁凰正准备找个不显眼的位置落座,一道人影忽地迎了上来,热情无比道:“哎呀,这不是七殿下嘛!” 循声望去,原来是薛安。 会在这里碰见薛安,一点也不稀奇,她随意点了点头,算作招呼:“薛二公子。” “客气什么。”薛安自来熟地拉住她:“我给你留了个好位置,就在水阁边上。” 祁凰受不了他的这番热情,把手抽了回来,婉拒道:“我坐这里就行了,不敢劳烦薛二公子。” 薛安追上来:“咱们不是好兄弟么,何必这般客气。” 谁跟你好兄弟!祁凰暗暗嘀咕一句,转身朝着角落的席位走去,刚准备招呼容凤和自己一同落座,可一转身,却发现,容凤不见了。 15276626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薛安的恶趣味 此刻所有人都在忙着应酬攀谈,没有人会注意到犄角旮旯里发生的各种小事。 容凤寻了个机会,趁人不备,来到了驸马府的后院。 按照消息所说,利麟神叶令就曾出现在书房当中。 苍术比他早一步,已在书房等候,容凤闪身而入,确认行踪没有暴露后,才问:“怎么样?” “主上请看。”苍术走到一排书架前,抽出其中一本较为厚实的书籍,另一侧的书架上,立时出现了一个凹槽。 容凤目光微动,连忙走向凹陷下去的暗格,可伸手朝里一探,却失望道:“空的。” 苍术道:“里面的东西被转移了。” 容凤将手收回,凝肃道:“没错,被转移了,且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会是三公主所为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暗格,叹息:“线索又断了。” 这时,另一道黑影也从窗外掠了进来,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传来:“偷走利麟神叶令的人往东边去了。” “千叶,你说的可是真的?” 娇脆的声音陡然转冷:“怎么?怀疑我的能力?” “你判断失误的次数还少吗?” 千叶大怒:“苍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毒死你!” 苍术冷哼:“有本事,你尽管来。” 千叶正要动手,容凤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够了,你们若是活腻歪了,本宫不介意成全你二人。” 顿时,两人立马噤若寒蝉。 “千叶,你可有看清楚,那些什么来头?” 千叶道:“不知道,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普通毛贼,此次偷窃利麟神叶令,也是有备而来,其中不乏武功高强者,属下不敢靠近,生怕打草惊蛇。” 容凤点点头,虽然没有拿到要拿的东西,但至少,寻得了线索,“千叶,你继续跟踪,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是,属下遵命。”千叶正要离开,又回头朝苍术看了眼:“主上,为什么苍术能一直跟随在您身边?” 容凤淡淡瞥她一眼:“因为他是男人。” 千叶夸张道:“主上,您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苍术,你有几成把握,能杀了这个聒噪的女人?” 苍术认真想了一下:“六成。” 容凤拧眉,才六成?“罢了,你这功夫,免不了要本宫亲自出手。” 千叶抖了抖,飞快转身,从窗户溜了出去:“属下有任务在身,这便先走一步了。” “呵”容凤低声轻笑,眸底的冷色也随之收起,“苍术,你也走吧。” “主上要去哪里?”苍术刚问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主上的私事,是自己能问的吗? 不过此刻容凤似乎心情不错,没有跟他计较:“今天才发现,做下人,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推门而出,朝着光亮最盛的方向走去。 祁凰不知他已回到席上,还在四处找寻。 这家伙,就知道给她添乱,真搞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的请求。 “容凤,容凤?”她一边找,一边低声轻唤。 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他的人影,眼看宴席即将开始,正纠结该继续寻找,还是赶回自己的席位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像什么东西,轻微地擦过空气。 身随念动,身体微侧的同时,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耳边擦过。 接着,两个人影从花径两侧包抄过来,夹杂了一个焦急的喊声:“点穴,赶紧点他的穴!” 是薛安? 这家伙在这里埋伏自己打得什么主意? 难道他的幕后主使,其实是薛宁? 可那也说不通啊,自己和薛宁无冤无仇,何至于处心积虑对付自己? 不过仔细一想,薛宁与三皇子平日走得较近,也许,真正要对付自己的人,不是薛安也不是薛宁,而是三皇子祁渊。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她仍是不太明白,三皇子为何要刻意选在这样一个时候下手,明明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满心疑虑,不得而解。 “怎么那么笨,还拿不下他!”她在这边绞尽脑汁地猜测,另一边,薛安也急得直跳脚。 不得不说,薛安的埋伏还真有那么一点水平,先用暗器打乱她的节奏,再趁她来不及防备时,命人突袭,只要自己的动作稍微慢上一些,恐怕就要中招了。 好在她感觉敏锐,在暗器射出的前一刻,就察觉到了危机,先一步躲开,这才没让薛安得手。 不管三皇子打得什么主意,今天他注定无法得逞。 脚尖在地上轻点,身形一旋,便掠出数丈之远。 薛安急得从墙根后跑出来,“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追!” 追?就那两人的三脚猫功夫,也想追得上自己,做梦! 连续两次疾掠,彻底将偷袭自己的二人甩在身后。 水阁前,一片笙歌燕舞,宴席似乎已经开始了。 祁凰无奈长叹,这个容凤,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算了,先返回宴席,那家伙武功高强,就算真的闯出什么祸来,应该也能轻松应对。 刚转身,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丫鬟:“七殿下可是找不到返回的路?” 对于第一次来驸马府的人来说,迷路是很正常的事,用这个来做借口再合适不过,于是点点头,道:“嗯,是迷路了。” 丫鬟走上前,在她面前盈盈一拜:“那就让奴婢给殿下带路吧。” 祁凰正要说好,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晕,直觉不妙,下意识看向那丫鬟。 丫鬟手里握着一个飞针发射筒,对某个角落轻声道:“少爷,成功了。” 与此同时,从角落里冲出一个人,喜滋滋在丫鬟脸上摸了一把:“好铃儿,还是你厉害。” 薛安? 这个混球,竟然对自己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倒是她小看他了,以为他不过纨绔些,好色些,不学无术些,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的坏心眼。 “薛安,你想干什么?”她现在也就只剩气势了。 薛安走到她身旁,神秘兮兮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又对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命令:“快点,把他带去准备好的房间。” 祁凰知道自己又中计了,自上次放松警惕,被祁泓摆了一道后,这是第二次栽跟头,懊恼得想狠狠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放她身上却不怎么管用。 更让她郁闷的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多出了这么多想要算计自己的人? 猜不出薛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今日之事,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与薛宁和三皇子都没有干系。 被带到一间布置静雅的厢房内,薛安小心将房门合上,一边搓手,一边朝祁凰靠近:“七殿下,你可千万别生气,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等这事过了,我再向你赔罪。” 被点了哑穴,祁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果能发出声音的话,她一定会将薛安骂个狗血淋头。 对上她凶悍的目光,薛安有些发怵,挠了挠头,将视线转向一旁:“你c你别这样瞧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薛安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是感觉不妙。 你知我知?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等她细想,门扉再次被打开,之前那个被称作铃儿的丫鬟,与一个老嬷嬷一同走了进来,两人手中还捧着什么,待走近后才看清,竟是一套女子式样的衣物和一些胭脂水粉。 祁凰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薛安。 薛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生气,就因为怕你生气,我才想出这个法子的。”他翻看着那些衣物饰品,似乎并不满意:“从哪找的?” 铃儿回道:“是奴婢和柳嬷嬷临时出去买的。” 薛安拧眉:“一百两银子,就买了这些东西?” “少爷,您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可都是上等货,就说这琇莹玉吧,通常只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才能用得起,玉质细腻,水头足,玉器店的老板要卖五十两银子,奴婢硬是给还到了三十两,很不容易呢。” 闻言,薛安这才舒展了紧蹙的眉头,但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如意,“得了,暂且这样吧,你们快点,这事要被三公主知道,少爷我就惨了。” “是,是,少爷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快的。” 薛安回头看了眼祁凰:“弄好了叫我。” 说完,推门而出。 听了几人的对话,祁凰越发纳闷,买了女子式样的衣衫首饰,还有胭脂水粉,难道薛安也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可无论从薛安的言行举止,还是神色态度上来看,都不像是知道她为女儿身的模样。 总之,不论他今日算计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好过。 “七殿下。”铃儿走到她面前,双手合十,怯生生道:“这事跟奴婢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二少爷让我这么做的,您可千万别怪罪到奴婢头上,您要怪,就怪二少爷,是他非要看您穿女装的!” 那个老嬷嬷也跟着道:“没错,是二少爷命老奴这么做的,七殿下您也知道,主子的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敢不听,您若真的气不过,就找二少爷算账去,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好好好,她现在终于明白薛安的目的是什么了。 不是替三皇子办事,也不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说白了,这就是薛安个人的恶趣味! 向她讨饶后,铃儿和老嬷嬷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拆下她头上的玉冠,将高高束起的长发散开,随后绾成女子的发式,以琇莹玉雕刻而成的梅花簪点缀。 接着换衣,上妆,祁凰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是一阵恍惚。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穿女装,梳女式发髻。 顾盼生辉,楚楚明艳。 镜中的女子相貌虽娇美,可落在她眼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滑稽。 做了十六年的男人,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实打实的男人。 男人穿女装,能不滑稽吗? 一切都做完后,铃儿看着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祁凰,也愣了好半晌。 都说七皇子男生女相,果然没有说错,这么一番精心装扮后,哪里还有半点男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个风娇水媚的大姑娘。 怪不得二少爷心心念念惦记着,敢情是看上人家皇子殿下的美貌了。 薛安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在外面扣门道:“铃儿,好了没?” 铃儿这才回神,将门打开:“好了好了,您进去吧。” 一听好了,薛安眼神一亮,立马窜了进来。 “我瞧瞧。”快步走到祁凰面前,弯下身来。 看到祁凰的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嗯?这美人是谁?”看到铃儿捂嘴偷笑,才反应过来:“是c是七皇子?”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铃儿点头:“是七殿下,没错的。” 他倒抽一口冷气,激动得手都有些抖:“真,真的是七皇子!”他转头对铃儿道:“你们俩先出去。” 二人听命退下,房门阖上后,薛安兴奋地去抓她的手,“怎c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但你是男人,我c我父亲肯定不会允许我喜欢一个男人的。”他似乎很是苦恼,一张脸皱成一团:“皇上肯定也不会答应,毕竟你是皇子” 祁凰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得翻白眼。 本以为容凤的脑子已经很不正常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不正常的。 喜欢她? 算了吧,她现在最怕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喜欢你,一个苏景骞,一个容凤,现在再加一个薛安,老天爷是要玩死她吗? 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薛安一本正经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争取的,” 忍无可忍,祁凰将所有真力汇聚于丹田一处,默默念着心法口诀,终于冲开了任督二脉。 看着狞笑站起身的祁凰,薛安大惊:“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她揪住了领口,抵到墙上:“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好啊,我先阉了你,等你变成太监,我或许会考虑把你留在我身边。”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祁凰笑得越发狰狞,刷的从靴子里掏出一支短匕,在薛安两腿间比划了一下:“我下手很快的,比净身房那些太监要熟练多了,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救救命 薛安吓得脸色发青,两股战战,终于承受不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152774985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重要的事! 真没用,这就晕了?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胆子比兔子还小。 将匕首重新藏回靴子,三下五除二,拆了精心绾好的灵仙髻,拔了玉簪,换回自己的外裳,这才推门而出。 还没等迈步,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得退了回去。 铃儿和那嬷嬷双双倒在门口,不知是死是活,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也不知是谁留下来的。 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又是一个陷阱,连忙躲在门后,思索对策。 正犹豫该不该出门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声,接着,是两个人的对话声。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皇帝身边高手如云,你确定能得手?” “没错,皇帝身边是不乏武功高强的暗卫,但再怎么防,也防不住贴身侍从。” “打算何时下手?” “就在汐国皇太子的践行宴上。” “好,这事我会回禀给主子,剩下就看你的了。” “这俩人怎么办?” “杀了。” 祁凰握紧拳头,深吸口气,终究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清晰可辨,鲜血从门缝外渗了进来,沾湿了白色的靴底。 她一动不动,屏息凝神,直到外间再无任何动静,才轻手轻脚走回房屋中央。 看着倒地不醒的薛安,她咬咬牙,抬起掌来,冲着自己胸口位置狠狠拍下。 一阵黑暗袭来,她软软倒地,再无知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坐着了。 与她并排坐着的,还有一脸茫然的薛安。 三公主站在两人面前,换下了繁复华贵的盛装,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裙衫,看着两人的目光,冷淡无波,瞧不出情绪。 周围还站着几个人,祁凰有印象,也是一同来参加宴席的宾客。 “大c大嫂”私下里,薛安一直都称呼三公主为大嫂。 听得这样亲切的称呼,三公主也不过是眨了眨眼,没有别的表情。 祁凰动了动胳膊,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三皇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三公主面沉如水,一头乌黑长发,衬得那张明玉般的脸容,如月霜般青白,她不答反问:“七皇弟,你怎么会和薛二公子在一起?” 祁凰扭头看了眼薛安,薛安心虚地别开眼,“我也不知道。”她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我只记得,我身边的小厮走丢了,我去找他的时候,遇到了府上的丫鬟,她说可以为我带路,我就跟着她走了,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三公主听罢,依旧面无表情:“在此之前,三皇弟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祁凰摇头:“没有。” 三公主走前两部,在薛安面前站定:“薛二公子呢?” 薛安小声道:“我也没有。” 一看就是不经常说谎的人,眼睛里写满了心虚。 好在三公主没有深究,只道:“府上遭了贼,你们应该是被袭击了。” “遭贼?”祁凰大惊:“那贼人呢?可有抓到?” 三公主道:“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已经散席了,自然不知那贼人的去向。” 祁凰拍拍胸口,惊魂甫定:“那就好,那就好。”想起什么,又问:“府上可有伤亡?” 三公主淡淡道:“死了两个下人。” 祁凰眸色一黯,果然如此,铃儿二人,终究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大嫂,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薛安站起身,准备来个脚底抹油。 祁凰也起身道:“三皇姐,你也别太担心,明日我便让手下来府上办案,定要捉到那个心狠手辣的小贼。” 三公主脸上似有不耐:“不用了,区区小贼,无需担忧。” 祁凰也不是真的打算让典狱司介入,只是对于那两个神秘人的谈话比较在意,见三公主反对,也就不再坚持,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宫了,也请三皇姐早些歇息。” 说完,跟在薛安身后,一起离开了驸马府。 薛安见祁凰跟在自己身后,吓得拔腿就跑,祁凰在后面喊:“薛二公子,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跑个什么劲?” 是,她的确不是吃人的老虎,但比老虎更可怕。 薛安牟足了劲往前冲,却被祁凰揪住了衣领,他无奈转身,期期艾艾道,“七殿下,我给您赔罪还不成吗?您要是觉得不解气,我我也穿一次女装给你看。” 薛安穿女装?那场景实在滑稽得无法想象,祁凰忍不住笑出了声:“行,明天我就要看。” 不过是讨饶的话,薛安没想到她还当真了:“真真要看?” 祁凰威胁:“今天我帮你在三皇姐面前撒了谎,就冲这一点,你就该答应我的所有要求。” 薛安沉默了一阵,忽的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行,我薛安虽不学无术了些,但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明天你来薛府,我” “你来宫里。”毫不客气打断:“穿上女装,绾起女子发髻,画着女式妆面,光明正大来我的晗光殿。” “啊?”薛安愣住了。 “啊什么啊,你不是知恩图报吗?怎么,想反悔?” “我我”穿女装没什么,但让阖宫上下的人都看到,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不愿意就算了。”放开他,祁凰转身迈步:“明天我就去三皇姐面前告状,你等着遭殃吧。” “别!”薛安拖住她:“三公主那脾气,我不死也要掉层皮啊!” 祁凰站定道:“那你可愿答应我刚才的要求?” 薛安一脸纠结,挣扎许久,最终悲痛应道:“好,我答应。” 祁凰乐了:“那好,明天我下值后在宫里等你,你可不许食言,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薛安如丧考批。 “嗯,不错,赶紧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宫了。”拍拍他的肩,祁凰丢下薛安,独自而去。 践行宴。 容凤那家伙终于要走了。 从他来的第一天就不消停,临走前,又整了这么一出。 到底是谁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做出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翌日。 祁凰下了值后,立刻飞奔回宫,她可不想错过即将上演的好戏。 玉符见她从回宫开始就一直傻笑,还以为她受到了什么刺激,险些就要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殿下,薛二公子来了!”门外,一个小宫女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捂嘴偷笑。 祁凰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双目放光:“真的来了?他穿的什么衣裳?” 小宫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是女装啦!殿下快出去看吧!” 祁凰一把扯过玉符:“好戏来了,快,跟我一起出去看热闹去!” 玉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这么被祁凰一路拽着出了晗光殿,等到了殿门口,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着华美曳地长裙,身材却五大三粗的人影时,先是一惊,随即便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男人穿女装,他还是第一次见。 说句实话,薛家二公子长得不赖,跟大多数人比起来,那张脸也算是舒朗端方,俊秀倜傥,可穿上女子长裙,梳起女式发髻后,那张脸就丑得不忍直视,比他小时候村里最丑的张大媒婆还要丑。 祁凰也和他一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大概是笑得太厉害,都蹲到地上去了。 “哈哈哈哈”祁凰笑得肚子痛,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薛薛小姐,你今天真是太太好看了!哈哈哈哈哈” 薛安一路行来,没少被人指指点点,更不乏像祁凰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人,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可看到祁凰的表现,仍是不由得红了脸,羞愤道:“我已遵守诺言,这下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怎能不满意呢?这种好戏,几百年都遇不到一回,真想让苏景骞也来见识一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远处一抹靛蓝身影,正朝晗光殿的方向而来,脚步匆匆,似有急事。 祁凰站起身,走下台阶,对着苏景骞招手:“苏太医,我这里刚来了一位大美女,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苏景骞哪有什么心思看美女,他直接越过薛安,快步走到祁凰身前:“殿下,臣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祁凰边笑边拉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啊?等等再说吧,还是看美女重要。” “殿”他随意朝薛安看了眼,顿时怔住了,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口。 “怎么样?”祁凰得意道:“是不是很有趣?” 薛安怒瞪她,酡红的脸颊,还真有那么点楚楚娇羞的意味。 苏景骞一向是个温润沉静的人,看到男扮女装的薛安,也忍不住失了笑。 祁凰从没有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此刻觉得,自己昨日的牺牲,也都算值了。 “景骞,你开心吗?”她盯着他的侧颜,忽而开口。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我自然开心。” 她轻轻一叹,再次看向扭过脸去,一脸愤愤的薛安:“如果你真的开心,为什么,我从未在你眼中,看到过真正的笑意。” 他不能理解:“你觉得我不开心?” “不是我觉得,是事实如此。”她指指他的眼睛:“你可有像刚才那样笑过?” 他又是一怔:“我”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说,顿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理由:“不习惯那样。” “不习惯开怀大笑?”她反问。 他点点头:“就当是这样吧。” 又在死鸭子嘴硬,苏景骞看上去性情温和柔顺,实则倔强固执,他认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再怎么劝说,都是无用。 “你先进殿,我去把薛安打发走。”小声说了句,她走向正自愤懑的薛安。 “你合着其他人一起笑话我?”薛安似乎很生气,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生气,连被红珊打骂都不生气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没有脾性。 祁凰见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这个恶作剧的确有些过分:“我没有笑话你。” “你有!”他指控:“你和你身边的小太监,还有那个苏太医,一起笑话我!” “你赶紧回去把衣裳换了吧。”她拽了拽他脸侧垂下来的一缕发丝,这模样,看着就跟被欺凌的小娘子一样。 “你干什么去?” “你管我干什么。” “我看到苏太医进去了。”说着,也要往里冲。 “我身体不适,让苏太医来给我看诊,怎么了?不行么?”她及时拦住,伸手把他向外推。 他不依不饶:“我也病了,也要让苏太医给我瞧瞧。” 这混球,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一给好脸色,就不知道姓谁名谁了。 “薛安,你有完没完,老子也是有脾气的,你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祁凰大吼一声。 果然这么一吼,薛安安静了:“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怎么不把你当朋友了?不把你当朋友,我能和你一起喝酒逛窑子,能帮你在三皇姐面前撒谎?”虽然她的确没把他当朋友。 薛安一喜,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 “那苏太医”他伸着脖子往里看。 “薛安,你再没完没了,我就跟你绝交。” 这下薛安彻底老实了:“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去瞧病吧,身体要紧,我先回家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喝酒。” 送走了薛安,祁凰这才长吐一口气。 对付这种人,还得用红珊的手段,说得好听点,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难听些,就是犯贱。 回到殿内,苏景骞正急得在原地踱步。 她看着都有些眼晕:“啥事这么急?” 听到她的声音,他连忙迎过来,将她拉到角落:“我得到消息,汐国太子的践行宴,就在五日后。” 她点点头:“没错,终于可以送走这尊大佛了。” “有件事,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祁凰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随口问:“什么事?” “五日后的践行宴上,有人要刺杀皇上。” “!” 祁凰心头一跳,愕然看向苏景骞。 15278423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胆大包天 此次的践行宴很隆重,看来昱帝是真的有心要和汐国结盟,不过据她所知,让昱帝最懊恼的事情,还是没有成功把自己的某个闺女塞给容凤。 不过即便如此,昱帝和大臣们仍是没有放弃,与汐国联姻的机会。 这不,今日的践行宴,所有适龄未嫁的公主全部都到齐了,大臣们也纷纷携带自家女眷前来参加,这阵仗,感觉比年宴都要浩荡。 整个泰安殿,变成了姑娘们争奇斗艳的战场,祁凰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祁小鸾,今日也是一身盛装,水蓝色的烟纱天香绢,随着走路的步伐,如云朵般在身后飘飞。 “七皇兄。”祁小鸾贼兮兮地凑到祁凰的坐席旁,“你觉得我今天这一身怎么样?” 祁凰瞥她一眼,这丫头以往总是目中无人,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两人就算面对面擦肩而过,她也是不会跟自己打一声招呼的,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心中奇怪,但还是诚实赞道:“很好看。” 祁小鸾瘪嘴:“七皇兄也太没诚意了,很好看,有多好看?” 祁凰将目光投向对面一名身着绛红镂花团云纹宫裙的女子:“如果没有周太傅的孙女周小姐,你就是今日在场女眷中最出色的一个。” 祁小鸾瞪大眼:“周淑柔?我怎么可能会比周淑柔差!” 说着,也和祁凰一样,将目光投向对面一身宫装,正逶迤而来的女子。 顿时,祁小鸾肩头一垮,雄赳赳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没错,周淑柔的确不是谁都能与之比肩的。 那可是昱国公认的美女加才女,就算在样貌能勉强胜她几分,但在气度举止c学识文采上,却是差了她好一大截。 “凤太子才不会是那种肤浅之人。”祁小鸾低声嘀咕了一句。 祁凰原本不打算理会她,忽然好奇问了句:“你喜欢容凤?” 祁小鸾也不掩饰,大方承认:“是,我喜欢他。” 祁凰又问:“喜欢他哪一点?” 祁小鸾道,“哪一点都喜欢。” 祁凰笑了笑,小女孩的爱情哟。 “他上次还差点杀了你。”她提醒。 祁小鸾似乎早把那件事给忘了:“七皇兄能别老揪着这件事吗?” “你不在乎?” “七皇兄,你根本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何为爱一个人。” 哎呦,一下子就从喜欢升华到爱了,她憋着笑,问:“怎么个说法?” 祁小鸾颇为同情地看她一眼,“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你就会明白,不管对方做过什么,也不管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你都不会记恨他。” 祁凰奇了:“这么说,对于上次发生的事情,你一点也不记恨容凤?”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我一定要让凤太子对我刮目相看。”祁小鸾握了握拳,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祁凰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在场的女眷当中,几乎没有不对容凤动心的,她相信,如果他愿意,只要勾勾手,会有一大批女人前赴后继爬上他的床。 半个时辰后,容凤这厮才姗姗来迟。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竟然还是一身天青长衫,一头长发以同色碧玉簪随意绾起。 比起这满堂华丽,他简直就是今日宴席上的一股清流。 昱帝早已在玉阶上首为他准备好了席位,他看了眼,却蹙眉:“凤毕竟只是储君,不足以与国君并肩,皇上如此款待,凤着实惶恐。” 闻言,所有人都傻眼了。 怎么目空一切的是你,谦躬下士的也是你。 祁凰嗤笑一声,这厮分明是在故意找事。 “那”昱帝站在台阶上,脸色有些尴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就成了自己不敬汐国君主了。 容凤的视线在殿内环视一周,最后迈开步子,朝着祁凰身旁的一处空位走来:“这里不错,皇上也不用再为凤劳烦了,我坐这里就好。” 祁凰瞪他,这么多的空位,你选哪个不好,偏要选这里! 容凤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温柔友好地与她对视,容颜倾绝的脸上,挂着醉人的微笑。 祁凰一下子愣住了,几乎有些懊丧的转开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那张脸,又是那样的堪比明月,美绝人寰,就他这一抹微笑,就压过了这满殿璀璨。 呸! 以色惑人,不是好东西! 她深吸口气,将心底那股涌上的异样感压了下去。 既然他自己执意要坐在那里,昱帝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位太子殿下的任性妄为,他可是早有体会。 “凤太子亲自出使我国,朕感到非常荣幸,这些时日,若有怠慢之初,还望凤太子见谅。” “哪里,皇上太客气了,在昱国的这段时日,凤很满意。”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朝祁凰这边瞥来。 “呀,凤太子好像在看我!”有人自作多情,误解了那抹目光的涵义。 “瞎说什么,凤太子明明是在看我。”自作多情者,并非一人。 “你们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凤太子根本谁也没看。”当然,也有明白人。 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里,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话:“凤太子在看七皇子。” 说这话的人,是聂初兰。 她揪着手里的帕子,咬着粉嫩的唇,目中闪过一丝幽恨与埋怨。 众人闻言,纷纷抬目看去。 可不是吗?凤太子目之所及,正是摆出一副神游天外模样的七皇子。 瞅?还瞅? 有完没完了! 祁凰实在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容凤一眼。 被瞪的某人依旧满面春风,笑意徐徐,让祁凰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好在宴席正式开始后,他的视线就移开了。 为了让他高兴,昱帝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连京城最有名的杂耍班子都请来了。 正看得有滋有味时,对面的席间,蓦地响起一声惊叫,“哎呀!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祁凰朝对面一看,三公主的半幅裙裾,不知怎么湿了大片。 薛宁站在一旁,僵着身子。 “没用的东西!” 三公主面沉如水,抬起手来,当着满殿的人,甩了薛宁一巴掌。 薛宁两腮肌肉绷得紧紧的,跪下道:“公主息怒。” 一旁有人道:“三妹,别跟驸马爷一般计较了,他又不是故意的,我瞧你烫得不轻,赶紧请太医处理一下吧。”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幽然一叹:“人人都贪慕虚荣,却不知虚荣背后的痛苦。这三驸马,真是可怜。” 祁凰扭过头,忍不住回了句:“就你知道的多。” 容凤笑了笑,浅啜一口手中的酒,没有反驳。 收回视线的刹那,她突然看到皇帝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太监,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这样吧,我送三皇姐去太医院。” 祁凰一边说,一边起身朝着三公主所在的方位走去。 就在这时,那个站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也同时挪动了脚步,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也探进了衣襟。 来了! 祁凰脚下猛地发力,朝着玉阶之上扑去。 几乎在她刚扑到皇帝身前时,小太监手中锋利的短匕,也一同刺向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昱帝。 “父皇,小心!”祁凰毫不犹豫地挡在昱帝身前,背心处一阵寒凉,有锋锐的触感,袭上肌肤。 她知道,那是刺客手中的利刃,已挑破她的衣襟。 死亡已经逼近,但她并不惊慌。 就在利刃刺破肌肤的刹那,那个偷袭的小太监,就被及时出现的暗卫制服了。 一切都刚刚好,没有任何差错。 祁凰眼神闪了闪,扶住立足不稳的昱帝,急切道:“父皇,您没事吧?” 昱帝脸色铁青,靠着御座喘了几口气后,才沉着脸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祁凰,然后转向被制服的小太监:“混账!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咬着牙,即便两臂的关节已被折断,却始终一声不吭。 昱帝脸色越发难看,怒道:“还不说?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挥挥手,压抑着怒气:“带他下去,送往典狱司拷问。” “呵”一直不吭声的刺客,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笑,昱帝以为他想通了,打算招供,可他却身子一歪,像条被抽了脊骨的鱼,软软倒了下去。 不好!这刺客服毒自尽了! 昱帝脸色比刚才更差了,整个大殿内,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带下去,直接丢去喂狗!”看来昱帝是真的气坏了。 刺客已死,想再查出幕后主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谁知,刺客刚被架起来,就有一样物事,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是一枚腰牌。 昱帝眼神一凝,示意李元替他拿过来。 李元上前捡起腰牌,小心捧到昱帝面前。 昱帝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 “凤太子。”他的声音很平稳,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滔天震怒。 “这是怎么回事?”黑色的腰牌,被用力丢在玉阶之下。 祁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腰牌上的图案——一条鲸鱼旁围着两只鱼鹰。 是汐国的国徽。 难道,刺杀昱帝的幕后之人,是容凤? 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但祁凰却不认为,他真的有心置昱帝于死地。 容凤从坐席上站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央,垂目朝地上的腰牌看了眼,神色淡然,丝毫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皇上认为这个刺客,是凤派来的?” 昱帝虽然震怒不已,但也不敢直接认定,容凤就是凶手:“朕只是想让凤太子,给一个说法而已。” 容凤仍是淡淡的:“没有说法,即便凤出言解释,皇上怕是也不会相信。” 这下,昱帝真的恼了,抬手命令道:“来人,封锁泰安殿!” 原本守在殿外的侍卫,纷纷持刀冲了进来,将容凤团团围住。 即便形势已如此剑拔弩张,那个站在殿堂中央的青色身影,依旧从容恣意。 祁凰在角落里坐下,虽然受到的伤势并不严重,但背心却还是一阵阵的疼,鲜血染湿了里衣,黏腻湿濡,难受得紧。 她一边运气,加速鲜血的凝固,一边旁观此刻殿内发生的事情。 容凤,这下看你怎么脱身。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额:“看来,不解释一下,真的不行了。” 众人正等着听他如何解释时,他突然抬起半垂的凤眸,口中低低唤了声:“苍术。” 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有一道黑色烟雾,自殿外流泻而入,眨眼之间的闪现后,便出现在了玉阶之上,昱帝身旁。 黑衣男子手指间夹着一片薄薄的指刃,抵在昱帝脆弱的脖颈上,只要略微动动手指,就能夺走这位九五之尊的性命。 气氛,变得更加凝肃了。 连祁凰都被他这一举动给惊呆了,直勾勾看着他,忘了运气。 昱帝脸色瞬间煞白,他心里明白,只要容凤一声令下,自己便会立刻血溅当场。 他高高在上,万民臣服,可此刻,他的性命,却捏在一个他国储君的手上。 他又是哀凉,又是愤怒,又是心惊。 在一片倒抽冷气声中,当事人容凤却不紧不慢:“皇上现在可相信了?如果我真的想要你性命,千军万马亦挡不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派出这么一个窝囊废来搅局?” 窝囊废。 的确,比起他身边的护卫,刚才那个扮成小太监的刺客,的确是个窝囊废。 他轻挥袖口,道了句:“苍术,退下。” 又是一瞬间的闪现,那个威胁昱帝的黑衣男子,便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原地。 危险已经撤离,但停留在脖颈上的寒意,却没有消失。 亏得昱帝心理素质好,见惯了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下来,“当是朕错怪凤太子了,还请你切莫在意。” “那是自然,凤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懂得皇上的苦恼。” 呵,真会自吹自夸。 祁凰轻吐出一口气来,血是止住了,但还是要处理包扎一下为好。 刚站起身,就听李元道:“皇上,苏太医来了。” 昱帝点点头,“让他进来。” 苏景骞一走进大殿,目光便在人群中来回搜索,当看到窝在角落里的祁凰时,眼底神色一闪,带了几分焦灼。 祁凰以口型示意,让他小心点,别被皇帝看出端倪。 他这才转开视线,走到昱帝面前,跪下道:“恭请皇上万安。” 万安?差点就一万个不安了。 昱帝平着心气,对他道:“七皇子受伤了,你去给他瞧瞧。” “七皇子受伤了?伤得可重?”终究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担忧,不禁脱口而出。 昱帝这会儿想得全是刺客的事,对他的反常并未在意,只道:“应是不重,你去给他包扎一下吧。”说完,对跪在下首的御林军统领道:“查,仔细查!京城守备军和典狱司,全力配合你的行动,务必给朕查出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152792804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皇帝的人,照样不给面子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晗光殿内,苏景骞看着她后背的一片血迹,眼中满是惊痛。 “嗯,我知道啊。”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中银剪,伸向她的衣领:“那你怎么不早做准备?还是受了伤。” 祁凰不说话,只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 他一点点剪开她的衣衫,雪白的肌肤上,蜿蜒着一片血红,他忽而想到什么,低呼:“你你是故意的?” 她托着腮:“苏景骞,你一定觉得我很虚伪吧,当着满朝文武,做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可实际上,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父皇的死活。” 他颤着手:“你不要这么说,你的苦衷,我都明白。” 明白吗? 不,他不会明白。 在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面对昱帝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甚至想亲自出手,了结他的性命。 她相信,如果有万无一失的机会,自己必然会下这个手。 掏出腰牌,放在桌面上,手指抚过上面的刻痕:“你觉得,此次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谋是谁?” 他摇头:“猜不出来。”他只知道今日的践行宴上,会发生谋刺皇帝之事,但谋刺背后的深意,却一直未有披露。 她眯了眯眼:“不是汐国人。” 苏景骞点头:“我也觉得,这件事与汐国没有关系。” 祁凰点着桌上的腰牌:“你发现了吗?这是银杉木。” “银杉木?” “没错。”她举起腰牌,对着灯光细细查看:“银杉树是我们昱国独有的一种树木,这种树木,在其他三国均无法存活。” 苏景骞看向她手中的腰牌,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今日谋刺皇上的幕后主使,是昱国人?” 祁凰自信道:“这个人不但是昱国人,而且,常年居住在盛京。” “何以见得?” “这块腰牌,如果不仔细看,或许真会以为是出自汐国,但只要多留个心眼,就能发现,这腰牌的规格和制作工艺,都是比对着昱国皇室来的。” 苏景骞将金创粉小心翼翼洒在她的背部上,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敷伤口,“你该不会怀疑,这件事,是皇家之人所为吧?” 她没说话,又盯着烛火发呆。 他也不再多问,将伤口包敷完毕后,他叮嘱:“你的伤势虽不重,但还是要小心些,切记不能沾水,否则伤口会溃烂。” 祁凰顺势起身,忘了自己的衣衫已经被他剪开,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外衫滑下,大片肌肤顿时暴露在外。 他慌得不敢看她,一紧张,药箱险些掉地。 祁凰也是一阵大窘,险些就真的跟个爷们一样,光膀子出门了。 她一把抓过屏风上的斗篷,罩在身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今天劳烦你了。” 苏景骞刚要说什么,就听殿外有人大喊:“出事了!” 祁凰一听,裹着斗篷就出了门,拽住一个小太监:“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指着远处的一片火光:“秋水殿那边出事了。” 祁凰心口一揪,继续问:“秋水殿出什么事了?” “汐国使臣被杀了!” 祁凰震愕,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愕的苏景骞。 果然,今天在泰安殿上的行刺之事,不过只是场前戏而已,现在才是真正的主场。 “去看看。” 刚跑了两步,就被苏景骞拽住:“你好歹回去换身衣裳。” 哎呦,差点又忘了。 返身回到寝殿,随便翻出一件袍子换上,便和苏景骞一同赶到了秋水殿。 还没走近,空气中就传来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苏景骞拉住她:“别去了吧。” 她轻轻拂开他的手:“没事,我又不是见不得血。”况且,身为典狱长,今日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完全避开。 秋水殿前,早已围了密密麻麻一群人,大殿周围,还站了一排身着金色甲胄的士兵。 她走到其中一名士兵身前:“凤太子人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句就问容凤的情况。 士兵道:“卑职不知。” 正要再问时,身着便衣的冯海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凤太子在和皇上下棋。” 她松了口气:“父皇那边没问题吧?” “有御林军和暗卫守护,应当安全。”冯海看向燃着烈烈大火的秋水殿,叹了口气。 好好的宫殿,就这么毁了。 大概是得到了消息,容凤和昱帝,也很快赶了过来。 此时秋水殿的火已经灭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昱帝满面盛怒:“御林军统领何在?” “卑职参见皇上。”一身甲胄的男人慌忙跪下。 昱帝额角青筋直跳,之前才发生刺杀之事,还没查出幕后凶手,现在又出了这样的惨祸,偏偏还是发生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中,昱帝怎能不气。 “朕认命你为御林军统领,是因为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御林军统领越发惶恐:“是卑职的失职,还请皇上再给卑职一个弥补机会,卑职定当竭力找出凶手。” “混账!人都死了,还怎么弥补!”昱帝上前,狠狠一脚将御林军统领踹翻在地。 这一脚踹的不轻,御林军统领在地上打了个滚后,顾不得狼狈,再次跪倒在昱帝身前:“卑职有罪!” 昱帝还欲再踹,一旁的容凤凉凉开口:“皇上就是把他踹死,也是于事无补。” 踹死倒不至于,顶多受个重伤,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昱帝不是真心要至御林军统领于死地,他这么做,无非是在容凤面前演戏罢了。 既然容凤已经开口,作了表态,昱帝自然不用再继续演下去了。 他长长吐出口气,将胸中浊气排出,这才转向容凤,歉意道:“还请凤太子放心,今日之事,不论是何人所为,朕定当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容凤口吻凉薄:“不用,这件事,凤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劳烦皇上了。” 听这口气,虽然淡漠,但已含了隐隐的怒意,为了两国邦交考虑,昱帝不得不放下身段:“凤太子,此事全是朕一人之过,忽视了宫防,以至于让贼人钻了空子,既然过错在于朕,那么朕定会负起责任,绝不推脱。” 容凤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昱帝,便转身道:“苍术,带上剩下的人,我们出宫。” 昱帝很烦恼,很忧愁,很愤怒。 烦的是该怎么找出闹事的凶手,忧的是昱国和汐国之间的联盟,会不会因这件事而彻底泡汤,怒的是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挑衅皇室。 看着处于盛怒之中,满身戾气的昱帝,整个御书房的人,全都噤若寒蝉,屏息凝气。 祁凰站在最末尾的位置,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念转动。 这种事原本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但昱帝却破天荒地将自己也召来商议对策,或许这代表着一种殊荣,一种信任,但她宁可不要这种信任。 “诸位怎么看待今日之事?”一片压抑的沉默中,昱帝忽而开口。 一名官员道:“自然是查,封锁整个京城,挨个盘问,一定能找出凶手。” 另一名官员不赞同道:“挨个盘问?刘大人说得轻巧,真要一个个盘查,京都十几万人,怕是要查个一年半载。” 刘大人反驳,“既然不认同我的办法,那萧大人倒是给个好法子出来。” 萧大人对昱帝拱手道,“微臣认为,践行宴上的谋刺,以及晚间的火烧秋水殿,恐怕与江湖上某个反朝廷势力有关。” 昱帝似乎觉得很有道理:“那朝廷该如何应对?” “或许,我们可以联合其他江湖门派,一起绞杀这些反动势力。” “不可!”有人出言反对:“联合其他江湖门派,无异于引狼入室,实在危险。” 一群人叽叽喳喳,到最后,也没讨论出一个最可行的办法。 昱帝不甚疲惫,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祁凰正打算跟着所有人一起离开时,昱帝突然道:“七皇子留下。” 顿了顿,她转过身来,挪到御案前站定:“不是父皇有何吩咐?” 此时,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李元,和她三个人。 昱帝盯着她敲了一阵,忽而叹息道:“朕一直都觉得,你和你母妃完全不一样,可现在才发现,你们的性子,都是一样的好强,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刚烈。” 莫名其妙说这些,祁凰实在闹不懂皇帝的心思。 但她还是摆出一副惶恐样,跪下道:“儿臣有哪里惹父皇生气了吗?如果有,儿臣现在就向父皇赔罪。” “你这孩子,朕又没说什么。”昱帝又是一叹,站起身来,绕过御案,走到她身前,弯下腰,在她手臂上扶了扶:“起来吧,今天就当做我们父子之间的闲聊,别太拘谨。” 昱帝今天的态度,温和得有些过头,祁凰心中警铃大作,不过也能猜得出来,他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 有时候,假仁假义,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正直之人,今日大殿上,她早就猜到那个扮成小太监的刺客不会得手,故而,才挺身而出。 但不论结果是什么,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站起身,依旧谦逊:“儿臣不敢造次。” “你这孩子,不但脾气倔,性子也过于死板了。”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很是满意。 任何君主,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还要优秀,他们惧怕自己,敬畏自己,仰慕自己,这才是身为一个君主,最希望看到的。 祁凰不过是投其所好。 “知道朕为何单独将你留下?” 一番思索,祁凰道:“父皇是想考考儿臣,对今日之事的看法。” 昱帝颔首:“你倒也不算木讷。”以前没好好重视过这个儿子,现在才发现,他也有许多可取之处,不似传言中那般懦弱愚笨,“你心中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祁凰恭谨道:“儿臣认为,一手策划今日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谋,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让父皇您不如意。” 昱帝挑眉:“怎么说?” “儿臣查验过那枚从刺客身上找到的腰牌,发现那腰牌乃是一件仿制品。” “仿制品?这代表了什么?” “这个人,不想让我们与汐国结盟。” “难道会是郯国和苍国的人?” “儿臣认为不是他们。”祁凰一字一句解释道:“如果真是这两国所为,父皇您现在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昱帝眼皮跳了跳,生命被威胁时的恐惧感又冒了上来:“你的意思,会是我们自己人?” 祁凰踟蹰了一下,才道:“有这个可能。”是有可能,并非完全肯定。 昱帝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针尖般的锋锐:“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轻饶。”他走回御案,在阔背椅上坐下,看着祁凰,“凰儿,有些事情,朕从未告诉过你,有机会,朕会一一讲给你听,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你母妃在世时,从未让朕失望过,所以,你既然是她的孩子,必然也不会让朕失望,对么?” 呵,夏婕妤的确没让他失望过,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在为他而活,可怜又可恨,他能记住的,只有她无条件的付出,她的那些痛苦呢?绝望呢?不甘呢? 祁凰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讥诮,恭声道:“儿臣谨听父皇吩咐。” 昱帝满意点头:“很好,这件事,朕全权交由你去办,明日朕会下一道手谕,让御林军和京城守备军,无条件配合你的行动,还有,朕身边的得力暗卫,也会全力协助你。”说着,他轻轻在半空中击了一下掌,一个黑衣人,瞬间出现在她身旁,半跪于地:“皇上。” “龙牙,好好配合七皇子,朕相信,你们一起合作,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查出事情的真相。” “属下遵命!” 祁凰朝龙牙看了眼,在宫里生活了十六年,完全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早就听说昱帝身边暗卫无数,都是皇家一手培养的死士,果然不是讹传。 这个龙牙,一身死气,她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情绪变化,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情绪变化,除了有血有肉,与提线木偶毫无分别。 离开御书房,那个名叫龙牙的暗卫,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和被她甩在身后的影子融为一体。 “你别老跟着我行么?” 龙牙一板一眼道:“不可,现在您是属下的长官,属下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您身边,为您的安危负责。” 哈,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什么为她的安危负责,说白了,就是在监视她。 “行,你愿意跟就跟着吧,我的晗光殿可没你睡觉的地,今晚你自己在房檐上凑合一晚吧。” 皇帝身边的人怎么了?她不想给面子照样不给。 152088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说句我也想你 祁凰让龙牙在房檐上呆一晚,他还真呆了一晚,当第二天清晨,男子精神抖索c身姿笔直地站在她面亲时,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个木偶吧。 带着这个名叫龙牙的木偶,来到临时停尸房,一打开门扉,浓郁的血腥气,就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掀开其中一具尸体上面的白布,祁凰在尸体的脖颈上,看到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她问。 龙牙虽然是个没有情趣的“木偶”,但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专业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是勾爪。” “勾爪?” 他点头:“是一种很锋利的三齿勾爪,使用者必须有很深厚的内里,才能操控自如。” 祁凰点点头,又掀开一具尸体:“这个也是勾爪造成的?”她指着尸体肩膀上的伤痕。 “没错,是勾爪。” 将所有尸体上的白布全部掀开,无一例外,都在尸体上,找到了类似的伤痕。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金猊。 不过她不能肯定,虽然金猊使用的也是勾爪,但江湖上使用勾爪之人,应该不止他一人。 “走吧。”待在一堆尸体中的感觉很不好,她捂着鼻子,正要离开,耳边蓦地听到了一个类似呻吟的声音。 转过身,其中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险些没把她吓死。 龙牙却是一脸淡定,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了白布。 已经死去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伸着手臂,似乎想抓住什么。 祁凰平了平情绪,大白天的,总归不会是闹鬼。 走到那个突然活过来的尸体前,是个侍女,原本姣好的脸蛋,一侧被勾爪抓花,血肉模糊。 “你你还好吗?” 侍女艰难从喉中吐着语句:“殿下太子殿下小心” 她和龙牙对视一眼,然后努了努嘴。 别说,这龙牙看上去死气沉沉,倒有颗玲珑心肝,立马会意,将侍女扶起,手掌抵在她后心,输入真力。 侍女的脸色好了些,终于不像具尸体了。 祁凰问:“你别怕,告诉我们,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侍女看了她半晌,才突然哭泣起来:“有人有人要杀我们。” “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是个是个”侍女浑身颤抖,显然是吓坏了:“我瞧得不太清楚,只看到那人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祁凰急问。 “他的眼睛,一只是黄色的,一只是棕色的” 异瞳! 果然是金猊!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说,是某个人要他这么做的?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抓到金猊,才能知晓了。 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停尸房。 直到走回自己的宫殿,才发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个人,“龙牙,你不睡觉吗?” 龙牙一副公式化口吻:“保护殿下安危重要。” 嘴角抽了抽,又问:“那你不上茅厕吗?” 还是那句话:“保护殿下安危重要。” 祁凰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瞧了一阵,男子长了一张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长眉如剑,不似京都贵族之家的公子哥,肌肤细腻白皙,而是泛着黝黑的麦色,让五官显得越发立体。 她抬手,在男子脸颊上用力拍了几下,嗯,手感不错,结实有弹性:“龙牙,你到底是不是人?” 龙牙咬着腮帮子:“是。” 祁凰笑了:“是吗?哪有人不吃饭不睡觉,不喝水不上茅厕的?” “属下一切都是为了” 祁凰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切为了本殿安危着想。”又绕着龙牙转了一圈:“父皇让你全力配合我,就是说,我的一切命令,你都必须服从,对么?” 龙牙犹豫了一下:“是,不过与殿下安危之事有关的,恕属下不能遵命。” “哦,这样啊”祁凰摸摸下巴,眼中露出一丝邪气:“你的意思是,只要与我安危无关之事,你就会毫无保留,绝对服从?” “是。” “那么”她嘿嘿一笑:“衣服脱了。” 龙牙不解看向她,“脱衣服?” “是,把衣服都脱了,绕晗光殿跑上十圈。” 龙牙木鱼般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属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至于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龙牙不但眼神变了,连脸色也变了,死死咬着牙,一副悲壮绝望之态。 “还不快点?”祁凰催促。 他深吸口气,抬起手来,一点点探向自己的腰间。 祁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最近实在无聊的很,昱帝派了这么一个活宝给自己,倒是让她的生活有趣起来了。 现在看你怎么办? 有本事就反驳啊?别再一副木讷的木偶样。 扯开腰带,龙牙果真将外衫脱了下来。 脱下外衫,犹豫了半晌,两手一扯,将里衣也一同褪下。 呦呦,身材不错哦。 祁凰眼冒狼光,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打算服从自己的无理要求吧? 上半身已经脱了个精光,眼看他的手,又探向了下身,祁凰连忙阻止:“行了,不用再脱了,就这样吧。” 一声轻呼,也不知如释重负的是龙牙,还是祁凰。 “我先回自己寝殿了,你不许偷懒,老老实实绕晗光殿跑十圈,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偷懒的迹象,我就只好禀报父皇,将你换掉。”说完,转身离开。 虽然她相信龙牙不敢糊弄自己,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派人暗中盯着他。 这家伙果然就是个提线木偶,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这样也好,自己做起事来会方便很多,不用担心被他看出异常。 知道了凶手,接下来,就是抓捕了。 金猊虽然人在京城,可要抓到他,并非一件易事,况且,她现在连金猊藏身何处都不知道。 大概是心灰意冷了,祁凰除了每天派出几队卫兵在京城各处巡逻,便再无其他行动,整日窝在锦屏苑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龙牙看不过去了,前来质问:“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祁凰饮下最后一口酒,潋滟水眸斜睨而来:“怎么?你看不惯?”伸手捞过身边的美娇娘,调笑道:“美人,这位龙大爷吃醋了,你赶快过去哄哄他。” 话落,身边的女子便扭着小蛮腰,朝着龙牙走去:“大爷,让奴家来伺候您。” 龙牙麦色的脸庞迅速转红,一把推开女子,冷着嗓音道:“不许碰我!” 女子被他一推,狠狠跌倒在地,立时泪盈于睫:“大爷,您好凶哦。” 祁凰站起身,将女子扶起:“龙牙,你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女子擦着脸上的泪痕,哭得梨花带雨。 龙牙脸更红了,小声道:“对c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祁凰笑道:“来都来了,坐下喝杯酒吧。” 将手边的一只空酒杯斟满,递给龙牙。 龙牙看着被递到面前的酒,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 祁凰无奈长叹:“你怎么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啊?”说着,自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周围全是女子柔媚的娇笑声,龙牙浑身不对劲,如置火烤:“殿下,你该不会忘了正事吧。” “怎么会呢。”祁凰晃晃酒壶,竟然空了,这个红珊,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还继续待在这种污秽之地。” “污秽?”祁凰挑眉,口吻有些冷:“哪里污秽了?这些姑娘都是凭自己本事赚钱,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干净。” 龙牙看了眼之前被他推到的女子,虽然知道会伤人,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她们毕竟是妓女。” “妓女?妓女怎么了?妓女害过人吗?伤过人吗?” “”龙牙站在原地,忽然不吭声了。 祁凰放下酒杯,道:“你要是看不惯,可以离开,我不勉强。” 龙牙既不走,也不说话。 祁凰见状,郁闷道,“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刚要拉门,又回过身,给之前被龙牙推到的女子丢了一块银锭:“赏你的。” 女子欢喜接过,盈盈屈身:“谢凰公子。” 出了锦屏苑,外面阳光明媚,倒是个好时节。 “你很生气?”祁凰一手遮目,挡住迎面射来的日光。 龙牙道:“殿下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懂得什么叫做事有轻重缓急。” “啊,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属下不敢。” “龙牙,做人不要那么死板,金猊是一定要抓的,但怎么抓,这可是门学问。就算我现在着急,也是干着急,对我们要做的事情毫无助益。” “殿下难道已经有了对策?” 拐进一个小巷,日光被隔绝在外,祁凰放下手,“我瞧你闲得很,要不这样,咱们来切磋一些武艺。” 龙牙丢给她一个不屑的表情:“属下不能对殿下出手。” “无妨,就算你伤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别以为她没瞧见他眼底的鄙夷。 “还是算了。” “为何算了?你打退堂鼓了?” “属下觉得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殿下如果真想找人切磋,可以找宫里的习武教头。” “那些教给公主小姐们玩的花拳绣腿?” “刚巧适合您。” “龙牙。”祁凰走到他身前,皮笑肉不笑:“没瞧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嘴巴够损啊。” “属下不敢。” “别啰嗦了,我说要和你切磋,你就不能拒绝。” “殿下”说没说完,就被祁凰狠狠一拳砸在肚子上。 看着绵软无力的一拳,却几乎让龙牙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祁凰下手一点也没留情,这一拳够他受了。 大概是本能使然,在祁凰主动发起攻击后,龙牙也开始了反击。 对方速度虽然不快,却内力浑厚,祁凰根本不敢与其硬碰硬。 不愧是皇家培养出的暗卫,实力当真不敢小觑,光明正大地和他打,自己根本毫无胜算。 连绵的掌风不断袭来,就连周身,都罩着一股强大的气息,让她体内的真气,变得紊乱而微弱。 身形一转,躲开龙牙的袭击,但这只是障眼法,她的目的,不是防御,而是进攻。 龙牙以为她退缩了,也是,她不退缩才是奇怪。 击打出去的掌风,在半途中,便开始收势,他不是与人搏命,只需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认输就好。 但他错估了祁凰的本意,认输?她岂是那么容易认输之人? 趁他收势的刹那,身形在半空中翻腾,一只腿缠住他的手臂,一只腿踢向他身下某个脆弱部位,为了防止他撤身闪避,空着的两手在他脸上一拍,严严实实捂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只是一瞬,疼痛也只是一瞬。 伴随着脚尖结结实实触碰到的触感,男子一声痛苦闷哼,连连向后退了数步,半跪于地。 祁凰稳稳落地,看着他笑意盈然。 龙牙这辈子都没碰到过如此无赖的招式,如此无赖的人,一张麦色脸容涨得通红,愤愤瞪向祁凰。 祁凰走到他面前蹲下,“放心,我掌握着力道,不会让你变太监。” “你这是趁人之危!”龙牙真的气坏了,怒吼着,难得露出真性情的一面。 这样才对嘛,既然是人,就要有人的样子,会喜会怒会哀会乐,否则,那和木偶有什么区别? “不,我这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出其不意。”她捏了捏龙牙的脸颊,在他脸上柠出一道红印:“学着点,对付敌人,不一定要用正当手段,尤其是对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金猊是四大杀手之一,生性残暴,实力不可小觑,要想抓到他,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能行?” 剧痛感还未褪去,龙牙扭曲着脸问:“殿下可以说的再明白些吗?” “简单说来,就是故意示弱,令其放松警惕,然后,守株待兔。” 虽然龙牙依旧对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潜意识却觉得,她一定能抓到金猊。 而接下来发生事情,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殿下,金猊落网了!” 一杯酒还未下肚,派出去埋伏的人就送来了这样的消息。 将酒杯递给站在角落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龙牙,祁凰直接翻窗而出:“好戏开始了。” 昏暗的天色,人烟稀少的街道。 黄泥街前,十几名手持弓弩的卫兵,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围困在中央,弓箭手的后面,还站着一排随时候命的护卫,一张巨型大网,沿着包围圈展开,堵死了所有退路。 被围在中央的男子,左肩似乎受了伤,指缝间有鲜血低落。 他虽然可以强行突围,但为防万一,他必须寻到一个绝佳时机,方可行动。 所以,情势就一直这样胶着,不上不下。 祁凰赶来的时候,两方依旧维持着谨慎的对峙,谁也不敢先出手。 “是你?”即便天色昏暗,离得又远,但金猊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祁凰。 祁凰负手而立,望着站在房檐上,不敢妄动的金猊:“是我。” “倒是我小看了你。” “金猊,你没有杀我,这便是你的失误。”祁凰冷然看着他,想到那日典狱司发生的惨祸,心头一片激愤:“我说过,无论你杀人的举动是对是错,你终究会输。” “是吗。”金猊不以为然,一双异瞳在暗夜的衬托下,越发的诡异:“过于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祁凰眼底冰冷,脸上却笑意盈然:“同样的话,送给你。” 金猊大笑起来:“你这黄毛小儿,好大的口气!” 祁凰转向一旁的龙牙,很是无辜:“他说我口气大,你闻闻,我口气真的大吗?” 面对朝自己凑来的一张俏颜,龙牙的眼角狠狠跳了几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七皇子,竟还是这般不正经。 眼看对面那张英气与柔媚交融的脸庞,离自己只剩下一寸,龙牙骇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早就听说七皇子只好男色,有分桃断袖之癖,他可千万别看上自己了。 心口擂鼓般狂跳,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祁凰敢轻薄他,他就对他不客气。 祁凰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金猊的身上。 在靠近龙牙的刹那,压着气息道:“一会儿你听我命令行动,最好在他露出破绽时出手,千万不能给他任何还手机会。”说完,撤开身子,笑眯眯看向他:“怎么样?那个金猊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龙牙觉得很窘,他竟然误会了祁凰的意图。 误会就误会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竟然会往那方面去想,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再次将视线投向金猊,“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老实投降,我或许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金猊呵呵冷笑,目光看向街道的另一边:“如果你对自己真的这么有信心,又何必找帮手来?” 帮手? 祁凰纳闷,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果然,一队手持火把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为首之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身玄色黑衣,长发高束,浑身上下的气势,给人一种冷冽萧杀之感。 容凤。 他怎么来了? 祁凰拧眉:“凤太子来凑什么热闹?” 策马在祁凰面前停驻,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本宫不过是担心七殿下,再一次放走这个杀人狂魔,故而前来助阵罢了。” 祁凰气得咬牙,他这是什么意思?责问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 “凤太子放心,这一次,我有十足的把握,就不劳你费心了。” 容凤端坐于马背上,逆光的脸容看不到情绪,“七殿下莫不是忘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是汐国的宫人和使臣,本宫不费心,谁费心?” 好嘛,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死的是他汐国人,他作为汐国储君,这事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凤太子想凑这个热闹也行,但愿你别帮倒忙就好。” 容凤微微一笑:“本宫相信七殿下的能力。”他忽而弯身,手臂一勾,环住她的脖颈,然后唯一用力,将她揽到身前,额头抵着额头:“这些时日,没有凰儿在身边陪伴,吾甚是想念。” 祁凰表示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这厮想干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开什么玩笑! 她伸手推他,想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却发现他的力道大得惊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眼眸上挑,狠狠瞪他一眼。 因为高低差的缘故,她这一瞪,不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娇媚风情,别有意境。 他舔舔唇,手指在她颈后来回摩挲:“说一句我也想你,我就松手。” 祁凰瞪大眼,这厮简直下流至极! 耳边听到龙牙的轻咳声,她骤然慌了神:“凤太子,求你饶了我吧。” “啧啧,我心悦你,这是件好事,你怎么怕成这样?是嫌弃我长得不够好看?” 呵呵,他要是长得不好看,那这世上的人,就全是丑八怪了。 求饶不行,她立马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容凤,你别太过分,把我逼急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笑得欢畅:“同归于尽?那敢情好,生不同衾死同穴,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祁凰气得脑袋发晕,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祁凰瞪着眼前这张风采绝世的脸,恨不得一拳狠狠砸上去。 容凤是个变态,喜欢他的人,也都是变态。 “我我也想你。”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如了他的愿再说。 他发出好听的低笑,终于放开了一直钳制她的手:“七殿下所言甚是,本宫也认为,这个法子极妙。”好在他不算太没良心,还知道给她个台阶下,免得她再次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金猊的伤势不算重,若想强行突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祁凰相信,他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他已经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 “你们莫不是以为,区区十几个弓箭手,真的就能困住我?”金猊从腰间拔出他的三齿飞爪,看样子,他已经耗不起了。 祁凰也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命令弓箭手放箭。 “如果今天你输了,那么,你就是害死这些人罪魁祸首,届时,你与我这个杀人狂魔,亦无分别。”金猊踏前一步,口吻中字字带血。 想和她打心理战?没门! “我不会输。”祁凰笃定:“如果今天真的有人死在这里,有你的性命为其陪葬,也算死得其所。” “好一个伪君子!”金猊大吼一声,同时甩出手中飞爪,身形骤然前扑。 “放箭!”与此同时,祁凰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羽箭如密集的雨点,朝着金猊的方向射去。 金猊手腕一抖,飞爪突然分裂为三截,在他面前飞速旋转起来,将射来的羽箭纷纷击落。 “收网!”拉着巨网的护卫开始向中间收拢,将从箭雨中突围而出的金猊,逼得连连后退。 巨网是以坚硬的乌金丝制成,普通刀剑根本斩不断,金猊暗道不妙,虽然知道后退就代表着示弱,但他却别无选择。 祁凰紧紧盯着上面的战局,眼看就要将金猊活捉,半空却陡然冷光一闪。 三截刀刃从巨网之间的狭小缝隙穿过,然后合为一体,重新组成飞爪,朝着最近的一名护卫呼啸而去。 不好! 还未来得及做出指示,锋利的勾爪就洞穿了那名护卫的脖子,鲜血迸溅,严密的阵型也出现了裂缝。 “龙牙!”祁凰当机立断,对龙牙下达了命令。 眼看就要从重重包围中突击而出,迎面却袭来一股强大劲气,金猊心知不能硬碰硬,于是不甘后撤,龙牙蹂身而上,一掌击打在金猊的左肩,男人一口鲜血喷出,半跪于地。 牙根紧咬,金猊握紧了手中飞爪,异瞳中血色大盛。 “龙牙,回来!” 穷寇莫追,尤其是面对金猊这种被逼至绝境的猛兽。 咚的一声,之前那个被金猊洞穿了喉咙的护卫,从房檐上滚落,重重砸在了地面。 受了那样重的伤,他竟然还活着,痛苦的捂着脖颈,在地上打滚。 祁凰命令下属,“将他抬下去,实在不行,就给他个痛快。” 伤员刚被抬下去,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来,车还未停稳,车帘就被掀开,一个人从车窗探出身子:“慢着!这人还有救!” 看到从车窗里探出的脑袋,祁凰惊道:“苏景骞?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匆忙下了车,顾不得回答她,先从药箱中取出一张牛皮制成的薄膜,缠在了伤者的脖颈上,又给他吞下一粒药丸,这才走到祁凰身旁:“是皇上命我来的。” 祁凰不信:“是你主动要求的吧?” 苏景骞抿唇笑了一下,拽了拽挽起的袖口:“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仰天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的都来凑热闹,好玩是不?” 苏景骞手下动作顿了顿,转首看向对面的容凤:“凤太子也在。” 容凤的目光始终落在祁凰身上,看都没看苏景骞一眼:“看来这位苏太医是担心你受伤,这才冒险赶来。凰儿,在乎你的人可真不少。” 闻言,苏景骞温润的眸色轻闪,掠上一抹不明显的冷光:“如果凤太子受了伤,景骞也会责无旁贷予以医治。” “那可要让苏太医失望了,本宫不是那种容易受伤的人,反倒是苏太医,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脆弱之人该来的。” “医者仁心,身为太医,任何人在我眼中,都是平等的。” 祁凰虽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能听出话语中隐含的硝烟味。 “景骞,别跟他一般见识。”她拉了苏景骞一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你去看看那个伤员吧,能救最好,救不了也别勉强。” “你要小心,这个金猊,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其实苏景骞赶来也不算坏事,天知道今晚还会有多少人伤亡。 “打情骂俏完了?” 刚走回原位,就听某人不阴不阳说了句。 她这回也不生气了,笑眯眯道:“是啊,凤太子羡慕么?” 他怔了怔,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你喜欢他?” 祁凰不理他,这种事情,凭什么要告诉他? 他的神色瞬间阴沉下去:“我讨厌这个姓苏的。” 祁凰扭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另一边,金猊因受了伤,不敢再冒险突围,可他毕竟实力强大,自己这一边也不敢贸然行动。 她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午夜了,她能耗,金猊能耗,可时间却经不起耗,她必须在天亮之前,就将此事了结。 “需要我出手么?”容凤不知何时从马背上下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有几成把握?” 他毫不迟疑道:“十成。” 祁凰并未真正见识过他的武功,不过看他这么自信,应该没问题:“我不是问你杀他的把握有几成,而是活捉的把握有几成?” 他问:“有分别么?” “当然有,死人和活人,你觉得没分别?” “杀人偿命,何必麻烦?” “不行。”她生怕他乱来,连忙抓住他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拷问。” “刺杀皇帝的主谋?”他任由她抓着,“相信我,你问不出来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虽然难度很大,但她还是想试试。 “唉,你又有麻烦了。”他幽幽叹息一声,反手牵住她,指向街道另一侧缓缓而来的粉顶小轿。 祁凰一瞧从轿子里伸出的纤纤素手,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 “苏太医。”周淑柔从轿中走出,盈盈走向正在救人的苏景骞:“父亲命我带了些人,来援助七殿下。” 呵呵,既然是来援助她,那你的眼睛一直盯在苏景骞身上是怎么回事? 苏景骞手下不停,听了周淑柔的话,只道:“周小姐,这里危险,你赶紧回去吧。” 周淑柔道:“我不怕危险。”说着,弯下身来,也不管满地灰尘,伸手就去抓伤者身上带血的纱布。 “小姐!”苏景骞一把抓住她的手,总是温和清润的脸上,头一次现出怒容:“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你不要任性。” 祁凰看不下去了,朝两人走去,打算强制将周淑柔送回去。 刚踏出一步,眼前便闪过一道冷芒,同时身后传来容凤的高喝:“祁凰,小心!” 危险袭来,她凭借本能急速后撤,刚站稳脚步,就听周淑柔带来的家丁惊惶大喊:“糟了糟了,我们家小姐被抓走了!” 152811012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要一个真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凰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 周淑柔的死活,自己自然是不在意,但是她毕竟是周太傅的孙女,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金猊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挟持了周淑柔,如果要救出她,免不了要和金猊一番对峙。 金猊会和自己谈些什么呢?不用想也能猜的出来,但这是她万万不能答应的。 头疼啊头疼,似乎今天所有人,都在跟自己作对,老天爷就不能让她消停会儿吗? “凰儿,让我去和金猊谈判吧。”看出她的为难,苏景骞走上前道。 祁凰望着金猊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你去了一点用也没有。” 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事实如此。 “凰儿” 一旁有人笑了起来,“凰儿,你可真是伤人家苏太医的心。” 祁凰转过头去,瞪了容凤一眼,“闭嘴!” 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能正经一点? 这混球,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猊受了重伤,一定跑不远,周淑柔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他不但不会杀她,反而还会倾尽全力保护她,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至少周小姐暂时没有危险。”形势虽然紧张,但祁凰却能冷静分析。 话虽如此,但苏景骞还是十分自责:“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周小姐也不会来,更不会被金猊抓走。” 祁凰虽然不忍责怪他,但想起接下来的各种麻烦,还是忍不住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以后给我老实点,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许违逆。” 这番教育式的口吻,让一旁的容凤嗤笑出声:“这还没进一家门呢,怎么就训上了?” 祁凰扭过头,狠狠瞪他一眼,以更加严厉的口吻道:“你也一样,以后少给我添麻烦,如果不是你们,今日金猊必然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无辜耸肩:“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祁凰越想越气,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走神儿,不会放松警惕,不会胡思乱想,更不会神游天外,以至于被金猊钻了空子,造成现下这种两难局面。 所以说,他才是造成一切麻烦的根源。 “罢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将周小姐救出来。”祁凰压下心底的恼意,平静道。 “这还不简单?”容凤淡淡开口:“将金猊杀了,一切麻烦即可迎刃而解。” 祁凰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杀了?你说的倒容易,万一惹怒了金猊,周小姐的安危就没法保证了。” “是她咎由自取,怪得了谁?”他无谓道。 也是,在容凤的眼中,人命贱如草芥,哪怕是九五至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浮云般的存在,又何况区区一个周小姐? “我不管你们俩之间有什么恩怨。”她目光严肃的看着面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严肃道,“总之现在,你们必须听我安排,哪怕是假仁假义的合作,也要给我做到位。” 苏景骞不说话,低着头,一副无限心事状。 容凤面带微笑,眼底讥嘲重重,冷意连连。 祁凰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一会我单独去找金猊谈判,凤太子带人守在外面,以防金猊逃窜。”顿了顿,转向苏景骞:“苏太医虽身为医者,但想来对制毒应该并不陌生。”大年夜的杀人案,她已经见识过了苏景骞的本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直低着头的苏景骞抬起头来:“你要我做什么?” “毒药。”她意简言赅:“厉害的毒药。” “厉害的毒药?” “没错,要想对付金猊,普通的毒药,只怕没有作用。” “我会尽力一试。” 容凤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 他微垂眼帘,带着一丝怜惜看向她:“你不怕有去无回?” 怕,怎么不怕?但面对金猊,最要不得的感情,就是害怕。 “凤太子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他叹息一声,手指在她耳边划过,指尖轻轻穿过她的发丝:“祁凰,你可千万别死了。” 她不自在的后退一步,笑道,“放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他也笑起来:“说的也是。” “殿下,找到金猊的落脚点了!”正说着,便有人来禀报。 祁凰指了指容凤的坐骑:“借你的马一用?” “荣幸之至。” “你干什么?”祁凰坐上马背后,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不干什么。”容凤伸出双臂,拉住缰绳,猛的一夹马腹。 夜晚的寒风簌簌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祁凰微微侧过脸,用手挡着迎面而来的寒风,“我说借你的马一用,没说借你的人一用。” 他呵呵轻笑,胸膛带起震动的幅度:“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她可不觉得有哪里是一样的。 “看什么?”他将她的脸扳正,“放心,苏景骞不会有危险。” 讨厌!自己在想什么他总是能一眼看穿,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爽。 “祁凰,不是我故意挑拨离间,苏景骞那人,当真不适合你。” “凤太子,你不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儿多吗?” “不知好歹。”他笑骂。 “我能把你这句话当做是称赞吗?”祁凰反嗤。 他微微向前倾过身子,脸颊擦着她的耳垂:“不如考虑一下,我可比那苏景骞好多了。” 祁凰斩钉截铁:“免了。” 他笑得更欢愉了,索性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给你机会。” 祁凰毫不犹豫:“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那可说不上。”他冲着她的耳廓吹气,带起一阵酥麻:“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老老实实躺在我的怀里。” 祁凰打击,“行,你继续做梦吧。” 他不再针锋相对,只从喉中发出轻轻的笑声,带着戏弄和浅浅的挪揄,同时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祁凰动了动身子,这样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 “别乱动。”他警告,“掉下去的话,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祁凰忽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是用双腿走过来,也不会借他的马。 可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了。 好在金猊的落脚点并不算太远,很快就赶到了地方。 对面,是一幢半旧的阁楼,半掩在树丛中。 一阵哭闹声从阁楼中传出,紧接着有一男一女,以及一对老夫妇,相挟着从阁楼中跑出。 这应该是一幢民房,被金猊临时拿来做栖身地,她上前几步,扶住那对老夫妇,“阿婆阿伯,你们放心,官府会保你们平安的。” 老妇人上了年纪,眼睛也似乎不太好使,摸索了半天,才拉住祁凰的手,哭诉道:“那贼人实在凶恶,我的孙儿还在他的手上,你们可一定要救救他,要是老身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老身也不活了!” 祁凰只能尽量安慰:“阿婆,我们答应你,一定会救出您的孙儿。” 老妇人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只拽着祁凰的手,呜呜的哭着。 深吸口气,祁凰朝阁楼走去。 “金猊,你就算以周小姐做人质,也照样逃不出朝廷的天罗地网。” 阁楼二层的一间窗户被推开,祁凰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金猊,以及被他挟持在手中的周淑柔:“我以为你们多多少少,会在意这个女人,如果真的逃不掉,我不介意拉一个垫背的。” 祁凰拧眉,看来这一次的谈判,果真不如想象中简单。 “你想要什么?”她一瞬不瞬紧盯被金猊挟持的周淑柔,大概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女子的一张柔媚脸容,白得就和洒落在地的月霜一样。 金猊用力一扯周淑柔的长发,狠狠推向窗口,她的半个身子,就这么吊在半空。 耳边,响起男人猖狂的笑声,以及女子恐惧的尖叫。 “很简单,放我离开,并奉上纹银百两,不许派任何人跟踪,否则,老子一刀宰了她!” 女子的尖叫声吵得耳膜生疼,祁凰一手捂着耳朵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先将周小姐放了。” “放了?”金猊拒绝:“她可是老子的免死金牌,老子怎么可能放了她?” 祁凰忍着怒意道:“金猊,既然要和我谈判,那就要有谈判的态度,你不肯放了周小姐,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不妨把这当做一场赌局,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赌赢。” “金猊,我知道你受了重伤,如果我要杀你,现在就能动手。” “没错,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他手劲略松,周淑柔的身子又往下滑了些:“这个女人的命,怕是也要一同交代在这。” 可恶! 一个周淑柔,就把自己捏得死死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碍事的女人。 “我给你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金猊道:“记住,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一步错步步错,届时,你将再无后悔的余地。” 说罢,阖上窗户,将身体半挂在窗户外的周淑柔一同拽了进去。 一个时辰 她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景骞身上了,但愿他不会令自己失望。 时间不断流逝,眼看一个时辰即将过去,终于,苏景骞送来了她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看着手中蜡丸一样的东西,祁凰放在掌心掂了掂。 苏景骞一把按住她的手:“小心,这东西威力不小。” “哦,是吗?”听他这么一说,她也不敢再乱来:“怎么个不小法。” “此毒会令中毒之人全身血脉逆流。” 听着的确很厉害,可这东西要怎么给金猊服下? “你该不会让我掰开金猊的嘴巴,强制让他吞下去吧?”这也太难了。 说出这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那画面实在有些滑稽。 苏景骞也笑,“当然不会,等你接近金猊的时候,只要偷偷弹出这粒药丸,它会自行挥发。” “这倒是方便。”她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这个法子简单易行,可我不也要跟着一起中毒了?” 苏景骞道:“我给你的那瓶固元养精单,便是解药。” 她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固元养精丹?你没开玩笑吧。” “你可信我?” 她不是不信他,只是觉得太惊讶了,一直都觉得苏景骞不简单,现在更是奇怪他这未雨绸缪的本事。 “可那个阿婆的孙儿还在金猊手上,这样会牵连无辜之人。” “不必担心,这毒药,只对身怀内力之人起效,内力越强,中的毒越深。” “原来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将药碗捏在掌心,转身走向阁楼。 “凰儿。”苏景骞追了两步,伸手将她拉住。 “怎么了?” 苏景骞看着她,满目担忧:“能不去么?” “不能。”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该问,他自己心里清楚,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 “那你小心。” 她回他一抹安心的笑,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 刚在阁楼下站定,窗棂就被打开,金猊站在窗前:“你可想好了?” “金猊,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想做什么交易?” “用我来代替周小姐。” 金猊沉默了片刻,“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是皇子,我的价值比周小姐要大。” “皇子?”金猊居高临下看着她,似乎对她的提议一点儿也不心动:“皇帝老儿有那么多儿子,死几个想来他也不会心疼。” 祁凰简直气得想要骂娘,他说的倒也没错,皇帝儿子多,凡事都是物以稀为贵,对于昱帝来说,死几个儿子,的确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但是皇子,而且是此次抓捕行动的指挥官,所有人都要听我命令,这样的身份,你可满意?” 果不其然,此话一落,金猊眼中露出了兴味:“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的性命,实在不值。” 祁凰笑:“葬送性命?为何要葬送性命?我是要跟你谈判,不是要和你搏命。” 金猊眯着眼瞳,似乎在仔细甄别祁凰话中真假,终于,他手一松,将周淑柔推向门口:“我接受你的交易。” 祁凰微微一笑,举步走上阁楼。 门被打开的一瞬,被吓到脚软的周淑柔,突然直起身子,擦着祁凰的肩膀冲了出去。 没料到周淑柔会这么迫不及待,原本还打算交代她几句,再安抚几句,谁知她跑得这么快,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人踪影。 身后的金猊冷笑:“真是可悲,你救了她,她却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有没有感谢,祁凰并不在乎,他救的是周家小姐c周太傅孙女这个身份,而不是周淑柔这个人。 不过,这世家大族小姐的教养,的确是个问题。 “我是来”刚说了三个字,金猊手中的飞爪,就朝她射了过来。 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祁凰虽然反应迅速,但因为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加上对方原本就功力深厚,所以她没有躲开。 勾爪尖利的爪刺,深深陷入皮肉,死死勾住她的肩胛骨。 剧痛从肩膀的位置开始蔓延,她拧紧了眉头,不敢妄动。 “上次饶了你一命,没想到竟惹出如此大的祸事,或许,今日我该弥补之前做出的错误选择。” 祁凰勉强扯开唇角,尽量缓和气氛:“你不会的,你知道我并不是你最大的威胁。” “那你倒是说说,谁才是我最大的威胁?” “你自己。” 金猊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饶你一命?” 祁凰不理他,只问:“是谁指使你杀害汐国使臣?” “自然是我的雇主。” 朝肩头看了眼,血流的越来越急了,真是倒霉,为什么她近来总是受伤。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既然说了要和你做一笔交易,那边要拿出该有的诚心。”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形的扁盒,乍一看,像是姑娘家用的水粉盒,只不过上面雕刻的花纹,要比普通的水粉盒精致多了。 “你是个惜命的人,一定不想死在这里,我也是。”祁凰依旧保持微笑,即使肩上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你刚才说给我一次机会,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次机会,一次让你脱胎换骨的机会。” 金猊眼神微冷,手腕一动,将飞爪收回:“虽然我知道该立刻杀了你,但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说说吧,你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金猊看着她,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说清楚点。” “不管你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都给你双倍。”祁凰道。 “口说无凭。” 见他终于上套,祁凰这才伸手,点了肩头的穴道,止了血:“你也不妨当做一次赌局,赌赢了你就有花不完的钱,赌输了,无非一条命而已。” “你很自信。” 站的累了,她索性搬了把椅子坐下:“我当然自信,因为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 金猊发出讥讽的笑声:“你莫要搞错了,现在是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 “是吗?”斜睨对方,拖着长长的尾音。 金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苏景骞的毒,果然厉害。 虽然成功制服了金猊,也让她对苏景骞,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忌惮。 她将手里的扁盒放在一旁,又掏出一只碧玉色的长颈细瓶:“现在你还能说出之前那番话吗?” 金猊脸色惨白,看样子痛苦极了,双手青筋暴突,怒瞪祁凰:“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祁凰将玉瓶在他眼前晃晃:“成功是不分手段的,人们看重的永远是结果,至于过程,并没有人在乎,我说的对么?” “你!”金猊怒极,几次想要站起身,却还是颓然跌了回去,“这毒控制不了我多久待我将毒逼出,定将你碎尸万段!” 祁凰拿过一旁的扁盒,“这个你知道吗?” 金猊仔细一瞧,眼瞳顿时一缩:“无影神针!” “没错。”祁凰满意点头:“还好你见多识广,不需要我多费口舌解释,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我并不认为,你能毫发无伤躲开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无影神针。”她起身,将紧阖的窗户打开:“外面,有我部署的层层陷阱,为了对付你,我还专门研究了奇门遁甲中的九宫八卦阵,你以为,你能逃脱的几率,有几成?” 金猊一向狂傲的眸子,顿时黯淡下去。 “金猊,我并不想要你的命。”祁凰道。 大概知道大势已去,金猊也索性在椅子上坐下,不再挣扎,“你想得到什么?” “我要一个真相。” “不可能。”中了毒的金猊,就与受伤了重伤的雄狮一般,连獠牙都收了起来:“从我初出江湖的第一天起,就以家族性命立誓,不论发生什么,绝不透露雇主身份,这是道上的规矩,我死也要遵守。” “我也没让你告诉我雇主的名姓。”她摊摊手:“你既然是杀手,那我出钱,雇你为我做事,总不违背道上的规矩吧?” 这下,连金猊都露出的诧异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杀了你的前雇主。” “什么!” “怎么?不行么?”祁凰看着他,“一个连杀人都不问对错的人,难道还会在乎与前雇主的情谊?” 话语中充满了嘲讽,金猊也不争辩:“这种事江湖上虽然没有规定,但也是大忌。” “我管你什么大忌不大忌,只要你说一句成交,我立刻奉上解药,并将埋伏在外的所有卫兵全部撤走。” 这个提议诱惑性极大,她有百分百的把握,金猊会答应。 “好,成交!” 祁凰笑意加大,走到他面前,将玉瓶丢到他手中:“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就这么放了我,不怕我出尔反尔?”刚拉开门,就听金猊在身后问。 她头也不回:“你若敢戏弄我,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好大的口气!” 她轻轻呵出口气,“都说了,我每天都用盐水漱口,没有口气。”她顿了顿:“对了,那个老婆婆的孙儿在哪?” “不就在你身旁?” 在她身旁?祁凰扭头一看,果然在墙角的位置,看到了一个两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两只手各抓着一个玩具,正玩的不亦乐乎。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任何危险,凛然不惧。 15282564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收归己用 另一边,在祁凰与金猊谈判时,吓到花容失色的周淑柔,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跌倒,重重摔在地上。 苏景骞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阁楼,看到从阁楼中跑出的周淑柔,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说不憎恨是假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都是周淑柔造成的,一向大度温润的男子,也不禁有了怨气。 可看到周淑柔那狼狈的模样,便于心不忍,叹息一声,上前将她扶起:“周小姐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淑柔抬起头来,看向苏景骞,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苏太医,你终于来了!” 下意识想要将她的手甩开,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你没受伤吧?”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周淑柔道:“没有,我们快离开这里。” “不行。”苏景骞断然拒绝:“我要等七殿下,看到她平安无事,我才能离开。” 周淑柔又气又急:“那个金猊杀人不眨眼,万一他临时变卦,不肯放过我们怎么办?” 苏景骞蹙眉:“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将七殿下一个人留在这里。” 周淑柔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害怕,竟不再顾及自己以往娴静形象,尖着嗓子喊道:“七殿下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七殿下的安危,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果周小姐怕了,你可以一个人先离开。”说着,便要甩开她的手。 周淑柔死死攥着不放:“苏景骞,谁说我怕了?我不过是在担心你。” “周小姐,我用不着你担心。”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视线投向阁楼。 周淑柔有些恼:“苏景骞,你也太傻了,七皇子值得你这样做吗?” 苏景骞不说话,仍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阁楼的方向。 今天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原本她也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但此时,也不禁生出了小姐脾气:“区区一个金猊,便让朝廷如此头疼,七殿下办事的效率也太低了。” 这话一字不漏的落在了苏景骞耳中,他愤然转头,语气带了些微的凌厉,如腊月寒天的冰凌:“周小姐,你可知你现在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全是因为七殿下,是她不顾自身的安危,将你从金猊手中换出,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指责于她,难道周太傅没有教导过你,什么是知恩图报吗?” 一番责问,语声虽然不大,却字字珠玑。 周淑柔脸庞一阵红一阵白,呆呆看着苏景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小姐,你身娇体贵,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说罢,猛的抽手,竟丝毫也不顾及会不会伤到周淑柔。 因为他用力过大,周淑柔脚下不稳,在他撤身而去的刹那,身子一歪,再次跌倒在地。 这一次,苏景骞没有再伸手搀扶。 被这般冷落,苛责,换了一般女子,还是要羞愧难当,痛哭不已了。 但周淑柔除了眸中涌上一层泪雾,再无其他反应,咬了咬唇,自己爬起身,走到苏景骞身旁,盈然屈膝,谦卑道:“是,苏太医教训的没错,小女甚是愧疚,若七殿下能平安离开,我定当亲自前去道谢。” 人家都这么说了,苏景骞总不能依旧板着一张脸,他看了周淑柔一眼,温声道:“小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七殿下好不容易将你救出,你千万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还请小姐现在便回府去吧。” 虽然不甘,但周淑柔却没有出声反对,柔顺道,“既如此,那小女就先走一步了,还请苏太医保重,也请苏太医代我向七殿下道声感谢。” 说完,在周府家丁的护送下,回了太傅府。 周淑柔前脚刚走,祁凰后脚就从阁楼里出来了。 刚走出大门,就有三个人迎了过来。 一个是容凤,一个是苏景骞,一个是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她肩头的血迹是那么刺眼,容凤和苏景骞不约而同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肩头的伤口上,还没出声询问,那个老妇人就一把抓住祁凰的手,焦急道:“老身的孙儿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哭闹?” 祁凰反手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背:“阿婆放心吧,您的孙儿毫发无伤,正在二楼的卧房玩耍呢。” 老妇一听,喜极而泣:“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老妇人的声音不大,说的也是由衷的感谢之语,但祁凰却骤然色变,什么姑娘?明明是公子! “阿婆,你快去看看你的孙儿吧。”这老妇人眼睛不好使,瞧什么都灰蒙蒙一片,也不知是怎么瞧出她是个姑娘的。 不敢再和她继续交谈下去,连忙打发她上楼去看孙儿。 好在其他人离得远,并没有听见老妇人刚才说的那些话,祁凰拍拍心口,刚才真是吓死她了,直到现在,心跳还没有平稳下来。 “你受伤了。”终于找到机会,苏景骞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关心道:“怎么总是这样不小心?快,我帮你包扎一下。” 祁凰正要点头,另一只手腕也被握住:“区区小伤,不劳烦苏太医了。” 容凤力气很大,只略微一用力,就将他从苏景骞身边扯开。 区区小伤?他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试试! “凤太子,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不论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还请你不要牵连到七殿下。”苏景骞不甘示弱,跨前一步拦在容凤面前。 容凤也是寸步不让,“苏景骞,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惹人讨厌。不过这是我和祁凰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插手了。” 有完没完了! 这俩人是想让她血流而亡,还是痛苦而死? 两手同时用力,将自己的双手解放,“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反正也不是要死的伤,就不劳烦您二位了。”说完,转身就走。 苏景骞怔在原地,一副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 容凤才不管那么多,亦步亦趋跟在祁凰身后,“你生气了?” “才没有。”因为他生气?那不是自找没趣儿么。 “金猊同意你的要求了?”他冷不丁问了句。 祁凰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好笑地看着她:“你如此大费周章,如果只是想要金猊的命,他早就死了。” 不得不说,这个容凤,还真是聪明得有些过分,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不喜欢,一定要让金猊偿命,我不介意把他交给你。” 他伸出手,一根手指挑起她滑落肩头的发丝,指尖捻着发丝上的血迹:“你这人,真是天生好赌。” 祁凰眼皮一跳,“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异样,却又不知这异样感从何而来。 他忽地凑近她:“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 祁凰回以白眼一枚:“凤太子,哪凉快您哪呆着去吧!” 容凤站在原地,揣着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意不止,眼神晦暗。 金猊已经离开,部署在周围的弓箭手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场了,好在那个金猊虽性情残暴,脑子却不怎么好使,她随便哄哄他,他就信了。 什么九宫八卦阵,什么层层陷阱,全是她临时瞎编的。 若是换了容凤,那她今天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殿下。” 身边落下一道黑影,不用看,也知道是龙牙:“你刚才去哪了?” “解手。” 闻言,祁凰险些一跟头杵地下,解手?龙牙不是从来不上茅厕吗?他不是吃喝拉撒睡全都不需要吗? “您为何要放了金猊?”龙牙不解道。 “谁说我要放了他?”祁凰反问。 龙牙瞠大眼睛,“我刚才明明看见的!” “你看见什么了?” “他从阁楼里离去。”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形容词:“大摇大摆地离去。” 祁凰回身,想敲他一个爆栗,却忘了他不是玉符,手刚抬起,就被龙牙躲开,顿时有些郁闷:“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讲究策略,你懂什么叫做策略吗?” 龙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殿下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得,这家伙到死都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鱼,祁凰也懒得绕弯子了,直接道:“这个金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在这里对付他,肯定要吃亏,所以我把他骗回京城,到时候,有京城守备军和御林军一起联手,还怕拿不下他?”她喜滋滋地搓了搓手:“更何况,还没有查出刺杀父皇以及杀害汐国使臣的幕后主谋,所以,我才更要放长线钓大鱼。” 想象中,龙牙会对着自己,露出无比崇拜的表情,可理想与现实永远都是有差距的,听了她的解释,龙牙只面无表情地发出一个字来:“哦。” 哦? 就这样? 祁凰越发郁闷了。 算了,看来她就不能把龙牙当成正常人来看待。 因为不知金猊什么时候会出手,所以祁凰每天都会派人,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不间断地巡逻。 三天时间过去,金猊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祁凰耐心尽失时,寂静如死的夜空上,终于绽放出一道最绚烂的流星——是信号弹! 来了! 循着信号弹,祁凰一路寻到了驸马府。 怎么会是驸马府? 来不及思索,她立刻下令:“将整个驸马府包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上次虽然是骗金猊的,但这一次,她可是打算动真格。 驸马府外,不但有弓箭手埋伏,还有她特意为金猊准备的九宫八卦阵。 这一次,定叫金猊插翅难飞! “你守在外面,我进去看看。”一边走,一边对龙牙吩咐。 “殿下,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龙牙不是故意跟她抬杠,只与金猊交手半招,他已能察觉出对方的强大。 知道他是由衷担心自己,祁凰也好言道,“我没那么脆弱,如今金猊已是被拔了爪牙的困兽,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 “龙牙,我是你的长官,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祁凰已经没有耐心了。 龙牙一番挣扎,最终道:“是,属下遵命。” 死板的人也有死板的好处,她知道龙牙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正是因为那死板的个性,逼得他不得不听命。 驸马府的格局,在那日三公主的寿宴上,她就已经摸清,沿着蜿蜒的曲径,赶到了正厅,还未接近,就听到厅内传来尖利的哭叫声,瓷器落地的碎裂声,桌椅翻动的哐当声,各种声音交织,好不热闹。 “为什么?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薛宁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祁凰拧紧了眉头,同时加快步伐。 “呵薛宁,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那副懦弱无能的模样”这是三公主的声音,听上去不复以前的清亮,带着粗粝的暗哑。 “祁妍玉,我杀了你!”薛宁一声大吼,朝着对面的三公主扑去。 成亲五载,这是薛宁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三公主被愤怒中的男人狠狠掐住脖子,一张清雅如玉的脸孔上,却看不出任何惧怕与痛苦。 一双黑眸直勾勾,看着薛宁,殷红的唇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无异于一种挑衅,让原本就处于愤怒中的男人,越发疯狂。 “祁妍玉,你这毒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整个薛家,和你一起陪葬!” 三公主不说话,只冷冷看着薛宁,一双美目中,除了讥讽以外,便只有平静的解脱。 “薛驸马,你要杀的人可是当朝公主,谋害皇室的罪名,你担待不起,还不快放手?”祁凰走进正厅,在一堆狼藉中站定脚步。 薛宁突然狂笑起来:“还有什么罪名是我担待不起的?薛家要完了,彻底完了,这个贱人,害得薛家走投无路,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亲自杀了她!” 三公主的脸庞,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白得骇人,眼瞳里的光泽,也在渐渐涣散。 祁凰叹息一声,抄起书架上唯一完整的一只花瓶,用力抡在了薛宁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伴随着花瓶的碎裂,薛宁松开了一直钳制在三公主脖颈上的手,抽搐着倒下了。 三公主也随之倒在地上,长发散落一地,像一堆枯枝败叶。 祁凰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三皇姐。” 三公主却不看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祁凰神色黯然,虽然三公主没有理会她,但她却没收回自己的手:“如果三皇姐没有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疯狂之举,我便什么都不知道。” 三公主低低的笑,喉中发出如同老妪般的嘶哑,听在耳中,竟拉扯的生疼:“七皇弟,你是在教训我吗?” “三皇姐误会了,臣弟不敢。” 三公主抹了把唇角的血迹,不顾满地锋利瓷片,柔嫩的掌心撑在地面上,艰难站起身,“什么是疯狂?什么又是大逆不道?祁凰,你别告诉我,你不恨父皇。”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三公主流血不止的掌心。 “我的幸福,我的未来,我的希望,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被父皇残忍的夺走了。”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崩溃的绝望,像荒原上被狂风吹折的草木:“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父皇用来拉拢臣子的工具!就因为他的自私,将我推到了这无边无际的地狱,这些年来,我过得生不如死,每天一合上眼睛,就能看到他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他是谁? 三公主突然颤抖起来,双手捂住双眼,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父皇知道我喜欢他,就故意用他试探我,可我怎么忍心让他受伤?我以为以为只要我妥协,父皇就会放过他的,到头来,我才知道,还是我太天真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答应父皇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三公主突然激动起来,原本盛满忧伤的双目,如同淬了血般骇人:“那个男人,他下了这世上最残忍的命令,新婚的前一晚,我看到的,是已经不成人样的他七皇弟,你见过被剥皮抽筋的人吗?你知道在遭受如此酷刑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吗?” 祁凰心跳加快,原来,当年人人艳羡的婚事后,还有这样一桩秘闻,“三皇姐,你说的他他是” “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三公主忽然之间平静下来,不再悲伤,不再愤恨,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高贵矜持的模样,她看着祁凰,微微笑了:“他是一个侍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卫。” 侍卫 祁凰忽然明白了,为何近几年来,昱帝对宫女与侍卫私通一事,尤为看重,甚至下达了株连九族这样毫无道理的旨意。 “三皇姐,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三公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我们这个父皇,有多残忍,有多自私,有多无情,我想,你比我更加明白。” “即便如此,三皇姐你依旧是个罪人。” “我明白。”三公主神色轻快:“你知道吗?我的错,不在于雇佣杀手对付父皇,也不在于我下手不够狠绝,而是在于,我错估了你的实力。” 祁凰谦逊一笑:“三皇姐谬赞了。” 三公主目不转睛看着她,眸光轻闪,似乎想透过她脸上的伪装,看到她的内心:“这么多年的沉寂,你终于也忍不住了。” 祁凰想反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祁凰你记住,如果没有绝对的毅力,就趁现在抽身,要想爬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你就要毫无保留地丢弃一切。” “臣弟谨记皇姐的教诲。” 三公主起身,从正厅墙壁上,取下一支玉柄长剑。 那是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没有任何稀奇之处,但三公主,却珍而重之地,将其悬挂在墙壁上,每天细心擦拭。 “这是他的剑。”她走到祁凰身前,将剑递给她:“我一介女流,做不来自刎之事,但我也不想死在那人手中,七皇弟,拜托了。” 从三公主手中接过长剑,锋利的剑气,几乎能割伤人手:“三皇姐难道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也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三公主闭上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也有自己的坚持,如果说无辜,这世上有哪个人,是绝对无辜的?是我负了薛宁,负了薛家,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不介意做牛做马,来补偿我的罪恶,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求一死。” 祁凰深吸口气,将锋利的剑锋,缓缓搁上三公主的颈项:“我会告诉父皇,三皇姐是畏罪自杀。” “这样很好。”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三公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带着少女天真纯澈的憧憬。 “还有一事,三皇姐为何要找上金猊?” “很简单。”她静声道:“我想让七皇弟你焦头烂额。” 这是什么回答? 祁凰几乎有些哭笑不得。 “三皇姐,一路走好。”手腕轻转,长剑沿着三公主的脖颈,划出一道锐利的寒光,稍纵即逝,眨眼的功夫,便有浓郁的鲜血,自三公主雪白的颈项间喷涌而出,似一朵开到荼蘼的血色莲花,美得屏息。 “谢谢你,七皇弟。”三公主噙着安详的微笑,缓缓倒了下去。 一滴清泪,沿着她白玉般的脸庞,滴落。 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三公主,祁凰有些恍惚。 到底什么才是错,什么才是对? 死亡,真的就是终点吗? 如果三公主能放下仇恨,与薛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或许今日的结局,就不会如此。 长长吐出口气,将手里的长剑,放在三公主的怀中。 也许,此时此刻,三公主才真正享受到了快乐与幸福。 希望真有那么一个地方,让她能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幸福地相依相守。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依然不敢相信,刺杀昱帝以及谋害汐国使臣的人三公主。 她难道就没想过,一旦昱国与汐国交恶,她身为公主,也自身难保吗?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有时候看着挺美好的,但有时候,也令人觉得恐怖,它能让一个理智的人,做出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疯狂之事。 解决了三公主的事,剩下的,便是金猊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金猊看着微笑而来的祁凰,气得脱口大骂:“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戏弄于我!” 祁凰走到金猊面前,对站在一旁,手握灰色扁盒的士兵道:“你先下去吧。” 士兵这才回神,将扁盒重新合起来:“殿下,这个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这玩意威力极大,连金猊这样残暴的杀手都能瞬间制服。 祁凰随意摆手:“你拿去玩吧。”无影神针虽然厉害,但也只能使用一次,触发过的无影神针,就是一堆废铁。 士兵挠挠头,想了想,将扁盒小心收进怀里,对祁凰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金猊死死盯着那个小兵,要不是因为他疏忽,认为区区一个士兵,根本不是自己对手的话,也不会中招。 说来说去,还是眼前这个少年太过狡猾。 祁凰负手而立,对面金猊吃人般的眼神,笑得风流雅致:“怎么样?又一次输在我手里的感觉如何?” “你很得意?” “当然。” “凭借这种下三滥手段赢了老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下三滥手段又怎样?我之前就对你说过,凡事看重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到胸闷,金猊捂着心口,从齿缝中一字一句挤着话语:“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下回,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哎呀,对方好像真的被自己激怒了。 她摸摸鼻子,道:“别急着下结论嘛,说不定你听了我的提议,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 对上她这种人,连金猊都自认毫无办法:“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谎言?” 祁凰突然想起一个叫做狼来了的故事,难道自己就是那个连喊三次狼来了的放牛娃?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她举起手来,做立誓状:“如果我欺骗你,就叫我不得好死,如何?” 没想到她会发毒誓,这下连金猊也愣住了:“你胆子倒是大。” 她呵呵一笑,“我胆子小,非常小,因为害怕会不得好死,所以这一次,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不是实话,还要等后期验证,不过金猊却对她生出了些好奇来,想着听听她的建议也不错:“有什么话赶紧说!” 看来,自己的计谋是成功了。 祁凰眉梢眼角,皆是藏不住的得意:“我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摆脱朝廷的通缉。” 这个提议很有诱惑,但金猊似乎不稀罕:“老子就是喜欢这种心惊胆颤的生活。” 这人变态吧?没关系,她还有后手,“你若不答应我,别说心惊胆颤的生活,你现在就要交代在这。” “你既然要拉拢我?总该给出一些能让我心动的条件?” “什么是令你心动的条件?” “殿下明知故问。” 祁凰听了,淡然一笑,弹了弹袖口:“好说好说,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都是银子了。” “你好大的口气。” 祁凰无奈抚额,“都说过了,我很爱干净,没有口气。” 懒得跟她贫嘴,金猊道,“总之,没有银子一切免谈!” 祁凰慢条斯理从怀中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金猊:“五日后,有个商队,会从蜀州的一个小镇经过,商队是普通的商队,但其中一辆马车上,却压着押着十万两白银,这些银子,都是贪官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据我所知,这个商队所押送的银子,全部是用来贿赂朝中某个一品大员的,现在,这些银子归你了。当然,这么大的一笔钱,总要请个厉害的镖局来护镖,不过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金猊从她手里接过纸张,随意瞥了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她再次举起手:“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再发一次誓。” 金猊将纸张叠起,塞进袖口:“不用,我自会去查证。” “看来,你我之间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祁凰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绝不放过你。” 祁凰连连摇头:“做什么总是打打杀杀的。”她凌空打了个响指,“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过你,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自然要说话算话。” 金猊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样,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谁知,竟从角落里走出一个女子,女子的手里抱着一颗人头,大晚上的,看起来有些慎得慌。 祁凰指指女子手里的人头:“从现在开始,令天下闻之丧胆的四大杀手之一的金猊,便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点头示意,女子随即扬手一抛,将人头丢在了金猊的脚下。 饶是见多识广,在看到那颗人头的刹那,也惊了一瞬。 那人头,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金猊蹲下身,颤着手,抚上人头的脸庞。 细腻的触感,清晰无比,连脸颊上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连自己都险些以为,那个名为金猊的杀手,真的已经死了。 “怎么样?我的诚意还够吧?”祁凰看向半蹲在地的金猊。 金猊抬头看他一眼,眼中难掩惊愕:“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败在你的手里。” 祁凰摊开手,掌心托着一颗碧绿色的药丸:“你伤的很重,这颗固元养精丹,能助你恢复功力。” 金猊一脸复杂,就算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的确输得很惨。 平生第一次,真心臣服于一个人。 “给我十天时间。” “好。”二话不说,祁凰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 15282670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凰爷爷在上 “不会吧,凶手真的伏诛了?”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 “太不可思议了,七殿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泰安殿空阔的大殿中央,听着满朝文武的指点和议论,祁凰神色平静,淡然无波。 坐在上首位置的昱帝,也用同样惊诧的目光看着她,“很好,非常好。”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凶手绳之以法,并查出幕后主谋,行事之雷厉风行,令在场所有人,包括昱帝在内,皆对其刮目相看。 昱帝头一次对她露出无比和蔼的表情:“七皇子,此次剿匪,你立了首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祁凰谦卑道:“回父皇,这是儿臣应该做的,亦是儿臣的分内之事,儿臣不敢奢要赏赐。” “诶。”昱帝摆摆手:“既然立了功,就该得到赏赐,朕自登基伊始,就一直奉行赏罚分明,这是规矩。”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越发和蔼可亲:“这样吧,你既然不想要赏赐,那朕便给你升官,你觉得怎么样?” 祁凰依旧谦逊道:“儿臣一切听凭父皇安排。” 昱帝满意微笑,说是临时改主意,怕是早就已经有了对策:“礼部侍郎前些日子告老还乡,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不如你顶上吧。” 祁凰迟疑了一下,跪下道:“父皇,儿臣资历尚浅,恐怕无法担任此职。” 昱帝不在乎道:“无妨,有高大人从旁指点,不会有问题的。” 祁凰依旧长跪不起:“儿臣惶恐,还请父皇收回旨意。 昱帝有些不高兴了:“七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朕给你升官,你难道还不满意?” 满意个屁! 她才不要在高维手下做事呢!况且,她对礼部的那些琐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虽然听出昱帝话语中的怒意,但还说的还是要说。 她深深叩首,“儿臣不敢,父皇器重儿臣,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总会不满意?只是儿臣年纪尚轻,资历又浅,朝中有许多比儿臣更优秀之人,他们更适合接替这个位置。儿臣实在不敢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平日犯些小错,父皇愿意原谅儿臣,若是在关乎国民生计之事上犯了错误,就算父皇不忍怪罪儿臣,儿臣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一番说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有人会认为她不知好歹,反而会觉得她深明大义,有责任,有担当。 昱帝脸上的怒意,也渐渐消退下去,反而被赞赏取代,他抚着胡须道:“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没想到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却如此懂事。但朕既然说了要赏赐你,就不能言而无信,要不自己你说,你想做什么官,只要不过分,朕都应允。” 满堂哗然,谁也没料到,祁凰这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竟能得到如此殊荣,能让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她随意挑选官职的优待。 看来,这天似乎是要变了。 祁凰抬起头来,看着昱帝,口吻越发的谦恭了:“儿臣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改正,也知道自己缺乏历练,不足以担当重任,所以,儿臣想去京城守备军当个校尉,锻炼自身,以便今后能好的为父皇排忧解难。” 推掉了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职,最后却选了一个从四品的校尉,这位七皇子的脑袋,不会有问题吧? 昱帝虽然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憨蠢,心中却是十分欢喜的,他有太多聪明的儿子,唯独缺少衷心的臣子,祁凰不论从哪一方面看,都让他觉得可靠安心。 “难得你这么懂事,有上进心。”昱帝笑呵呵地看着她道,“行,朕允了。” 祁凰又一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诸位爱卿,如果没有什么事,就退朝吧。”昱帝觉得有些疲惫,这些时日,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加上三公主的事情,更让他心力交瘁,惊怒不定。 他替她挑选了最好的夫家,给了她最尊贵荣耀的身份,可到头来,她却想要他这个父皇的命。 当真狼心狗肺! 李元在一旁等了片刻,见无人出言,便扯开嗓子,高喝一声:“退朝——” 大殿内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只有四皇子,依旧站在原地。 祁凰不太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在等自己,犹豫了一下,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七弟。” 果然,祁寒的确在等她。 她站定脚步,笑着望向四皇子:“四哥有事吗?” 四皇子微微侧过身子,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诡秘:“我们都小看你了。” 祁凰依旧笑嘻嘻的样子:“四哥是在夸奖我吗?” 四皇子轻笑一声,情绪不明:“为什么不接受父皇的安排?我认为,礼部侍郎很适合你。” 祁凰道:“我年纪轻,没有那个资格” 四皇子冷冷打断:“这些话,你骗骗父皇,骗骗其他大臣也就罢了,还想连我也一起骗?” 祁凰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我为什么要骗人?” “是啊,你为什么要骗人?”四皇子反问,冷玉般的眸子,定格在她脸上:“七皇弟,你的野心不小啊,竟想染指军权。” 这个祁寒,精明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以为自己刚才的演技,天衣无缝,却还是一眼就被他看穿。 脸上虽然带着惘然的笑,心中的弦却绷紧了:“四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当校尉比较有意思,军权这种东西,我连想都没想过。” “那你现在可以想想了。”四皇子朝前迈了半步,隐在阴影中的半边脸,也展现在于光明中,却无端让人觉得更冷了,“老六之前应该找过你吧?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面前的男子,人如其名,不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冰块,和他待在一起,总是令人通体不适。 说起来,他和自己的经历差不多,都是年幼时失去了母亲,且他的母妃比夏婕妤死的还惨,听说是喝了被人下毒的药膳,毒发身亡,那时候祁寒只有五岁。 之后,失去母妃的祁寒,就被交给了没有子嗣的皇后抚养,借着皇后这个养母的身份,祁寒倒不似祁凰那样,从小处处受欺凌,但想来过得也十分不如意。 祁凰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知道自己如今的种种举动,已经让大多人都坐不住了,其中也包括祁寒,但她决定继续装糊涂:“我哪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能无忧无虑的混日子,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祁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七弟,一匹孤狼,是无法度过寒冷的冬季的。” 他在隐喻她吗?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呢,如果无法独自度过冬季,那就去找他的同类。” “同类?为什么不想着找一个更加强大的靠山?” “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是道?” “大概是活着的目的吧。”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最终的愿望,都是希望自己能过得更好。没有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四皇兄怎么越说越深奥了,这些我都没考虑过。” 一声冷哼,四皇子越过她大步而去:“那七弟就趁此机会,好好考虑考虑吧。” 望着四皇子远去的背影,祁凰眼中神色渐沉。 这个人有点可怕,是的,有点可怕。 头一次,对一个人生出如此明显的忌惮,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尤其是在四皇子祁寒面前。 军营里不似她想象中那么严苛,反而处处都透着随意散漫的气氛。 毕竟京城守备军不属于正式战力,不用上战场杀敌,只是守卫京都安危而已,没必要制定那么严厉的军令。 “嘿,大柱。”一个又黑又瘦的士兵,捣了捣身旁的人:“你快瞧。” 名叫大柱的魁梧男人不耐烦道,“瞧什么瞧?啥好瞧的!” 瘦弱的士兵看着孱弱无力,却一把将窝在墙角打盹的大柱给拎了起来,“那小子好像是咱们新来的长官?” 大柱一脸不痛快,“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男人继续拽:“大柱,别睡了,赶紧起来!” “二毛,你烦不烦,再吵老子,老子就翻脸了!” 大柱受不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二毛才不怕他,指着对面某个方向:“听说咱们这个新长官来头不小,是皇家的人。” 大柱掏了掏牙:“细皮嫩肉,瘦了吧唧,比你还矬。” 二毛眼睛一瞪:“死大柱,你说谁挫?” 大柱立马怂了:“我挫,我挫行了吧?” 二毛这才满意,拍了他一巴掌:“我们去试探试探?” 大柱打了个哈欠:“不去。”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胆子就是小,既然是皇家的人,我们还是别去招惹。” “皇家人又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长官!” “呼呼”大柱又睡上了。 二毛一脚踢他肚子上:“起来,跟我一起过去!” “二毛,我真的要翻脸了!”谁打搅他睡觉,谁就是他的仇人。 “一会儿再睡!”二毛又踢了他一脚,大柱没办法,只好爬起身来。 祁凰正跟着一名士兵了解情况,冷不丁的,对面窜出俩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长得瘦的那人,径直就朝她撞了过来,好在她反应快,躲了开来。 跟随她的士兵见状,拧起眉头,对瘦弱男喝道:“二毛,你又不老实了,赶紧闪一边去,再敢闯祸,军法伺候!” 二毛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军法伺候就伺候,又不是没有挨过军棍:“你就是新来的校尉?”二毛一脸挑衅地盯着祁凰。 祁凰还没说话,一旁的士兵便又喝道:“放肆,这是七皇子殿下,你还不赶快认错!” 不说她的身份还好,一说出口,二毛眼中的神色更轻蔑了:“七皇子?我听过你的事迹,就是那个有断袖之癖的小白脸皇子嘛。” 那士兵又要训斥,被祁凰伸手拦住:“怎么?你对我不满意?” 二毛脖子一梗:“就是不满意!” “哪里让你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 祁凰笑了笑,突然伸手,狠狠一拳砸在二毛的鼻子上。 二毛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摸着渗血的鼻子,继续挑衅:“七殿下,你就这点本事吗?只会偷袭。” 祁凰捏了捏拳头,“当然不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但我决定,要用武力来解决你我之间的矛盾。” 二毛用不屑的眼神打量她:“七殿下,你毕竟是主子,我哪敢打你啊!” 祁凰脱下最外面的斗篷,活动了一下手腕:“废话少说,你可以找你的同伴一起来,如果你赢了,我叫你一声大爷,但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跪在地上,叫我一声凰爷爷。” 二毛跃跃欲试:“行,就这么定了,大家可都听到了,七殿下若是输了,可不能耍赖。” 一旁的士兵急了:“殿下,这不好吧,还是” 祁凰一把将他推开,对二毛勾了勾手。 二毛转身,把大柱拉到身边:“咱俩一起上。” 大柱看了眼祁凰,觉得不妥:“算了,以多欺少不是咱们的作风。” 祁凰却道:“你这样的傻大个,我以一打十都没问题。” 一句话,成功激怒大柱:“行,一会儿打到你求爷爷告奶奶!” “来,俩人一起。”祁凰微笑站在原地,将再一次冲到身边劝阻的士兵,一脚踹到了三丈远。 不知为何,最近心里总憋着一股气,这俩人既然主动给自己解气,她又何必拒绝? “大柱,上!”一声高喝,二毛首先朝她冲了过来。 祁凰脚下轻挪,便闪了开来。 一击未中,二毛呆了呆。 发呆的空当,大柱紧跟着撞了过来,祁凰慢吞吞伸手,朝着如斗牛般撞来的大柱拍去。 所有人都替她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这大柱力气大得可以一拳打飞一头牛,要是被他撞到,非得全身散架不可。 可当他撞到祁凰身前时,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拦住一样,怎么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时,二毛回过神来,抄起拳头,便朝祁凰砸来。 二毛看着瘦弱,拳头的力道却不小,一拳就能打碎坚硬的岩石,众人又开始替祁凰捏汗。 一声轻哼,祁凰松开对大柱的钳制,脚下辗转腾挪,在二毛拳头打开的瞬间,躲开了他的攻击。 但大柱就没这么好运了,在祁凰松手的刹那,猛地朝前一撞,正好撞到二毛的拳头上。 砰地一声,大柱如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二毛大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脸颊就被狠狠踢了一脚,咕噜噜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一阵天旋地转,等看清眼前的事物时,一只黑底绣海棠的靴子,便踏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祁凰居高临下看着他,“怎么样?还想打吗?” 他咬着牙,不甘示弱:“当然!”说着,就要起身。 没等爬起身,一只锋利的剑尖,便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你已经没机会了。” 呆呆看着那只指向自己的剑尖,二毛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竟然输了,不过一招就输了。 不败神话,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祁凰收回手里的剑,指指脚下:“叫凰爷爷。” 二毛望着她春风得意的脸庞,只觉得她笑得可真好看,但也真邪恶。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很不甘心,但愿赌服输,耍赖这种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爬起身,在祁凰面前跪下,挺着脊背,用嘹亮高亢的声音道:“小人见过凰爷爷!” 祁凰弯了弯腰,在他脑袋上一拍:“诶,好孙子,乖。” 闻言,大家哄堂大笑。 二毛红了脸,但心里却并没有多愤怒。 输给有实力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从现在开始,祁凰就是自己的长官,以后有谁敢说他坏话,跟他作对,那就是跟他二毛过不去,他一定要将那人揍得鼻青脸肿,再让他喊一句凰爷爷。 “殿下,春闱可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所以,您一定要带上我们兄弟二人。” 三年一度的春闱开始了,祁凰作为京城守备军的一员,自然要担负起春闱期间京城的安全,以及考场的稳定。 他将自己手下的兵,分成了五队,轮番巡逻,其中一队由自己亲自指挥。 得知消息,二毛和大柱巴巴跑了来,主动请缨,要参加她亲自指挥的那一队。 祁凰原本不想同意,但根据往常的经验,春闱期间必定不安宁,甚至会有闹事者出现,为了保证春闱能顺利进行,她决定带上这俩活宝,或许真的能派上用场。 “带上你们可以,但是,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许惹事,如违纪律,军法伺候。” “是是是,我们一定会老老实实,凡事都听殿下您的安排。” 二毛喜滋滋的,临出门前,还给大柱使了个眼色——瞧,我说什么来着,殿下一定会同意的。 忙了一天,终于熬到下值。 时节已进入春季,昼长夜短,此时天色依旧大亮,祁凰一边在街上闲逛,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春闱之事。 这是自己拉拢人才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又要再等三年。 可那些官宦贵胄之家的公子哥,她一个都看不上,难道,她要从寒门学子里挑选?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寒门学子没有家世,没有靠山,就算在考试中脱颖而出,也很难得到重用,而要培养一个寒门学子,没有十年八年,根本做不到,她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好烦啊! 如果无法尽快在朝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那她就真的成了四皇子口中的孤狼,如果想要平安度过冬季,就只能找个强大之人做依靠。 “你们放开她!”正思忖着,熙攘的人群中,传来一个男子愤怒的喊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 祁凰脚步顿了顿,在原地站定。 “臭小子,这不是你该管的,还不赶紧滚!”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凶狠的喝骂。 之前那个男子,却不知道迎难而退,反而道,“你们强抢民女,欺辱弱者,身为我大昱国民,当路见不平,拨乱反正!”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你这小子,真是蠢得厉害,你以为你是谁?官府都不管,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再说一遍,立刻给老子滚,这女人的爹欠老子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赌鬼已经把女儿抵给了老子,她就是老子的人,谁也管不着!你再敢捣乱,老子连你一起揍!” 是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了,有什么好义愤填膺的? 祁凰摇了摇头,再次迈开步子,缓缓朝前走去。 “不管她爹做了什么,总之她是无辜的!”看上去,那男子是铁了心,无论遭遇什么阻碍,都一定要行使自己的正义心。 一阵扭打声,接着便是拳脚落在上的声音。 “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恶霸终于打够,命手下收手:“呸!自不量力!” 被打的男子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恶霸拽了把身边吓傻的女子,恶狠狠道,“看谁还敢替你求情!” “不要——”女子又开始哭了起来。 恶霸被哭得心烦,狠狠甩了女子一巴掌,又指着地上的包袱:“把里面的银子都拿走!” 躺在地上的男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拽着染上灰尘的包袱:“别,求你们了”那是他最后剩下的盘缠,要是被拿走,他该怎么生存?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拿走他的盘缠,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恶霸才不管这些,将里面的几锭碎银全部夺走,最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和一直哭泣不停的女人,扬长而去。 徒留男子一人,颓坐在地,望着满是灰尘的包袱发呆。 蓦地,一双绣海棠黑底软缎靴停留在眼前。 男子呆呆抬眸,落入一双带着同情,却毫无温度的眼瞳。 “你是此次会试的考生?” 男子不说话,还是看着祁凰发呆。 用脚尖在包袱上拨拉了一下,发现里面除了几件单薄的衣裳,剩下的,全是翻得陈旧的书籍。 “站起来。”她道:“天还没有塌下来,没必要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 “这位公子,你不明白。”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祁凰又一次重复:“站起来,你们读书人,不是总自诩清高孤傲,不为五斗米折腰么?你现在这副模样,真为读书人丢脸。” 男子捏紧了搁在膝上的双拳:“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王法,没有公平所言吗?” “当然有,但要看你如何理解了。” 男子摇头:“公子可是在安慰我?” 祁凰蹲下身,这才看清男子染上灰尘的脸。 五官清俊端正,没有什么棱角,相貌看上去很舒服,却属于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 只有那一双藏在灰尘与淤青后的眼睛,明澈清亮,令人见之难忘。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温子良。” “温子良。”祁凰念着他的名字,伸出手来,托着一颗金锭:“天无绝人之路,不是么?” 温子良看着她掌心的金锭,眸色挣扎:“我我不能要公子的钱。” “为何?”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据为己有。” 呵,还真是死脑筋,也难怪,若非这般墨守成规,之前也不会站出来打抱不平了。 微微一笑,又掏出一颗金锭,并排放在掌心:“算我借你的。” 温子良诧异抬眸:“借我?” “就是说,我手上这十两金,日后你要十倍奉还。” 他怔怔看着她手心的金锭,却无下一步的动作, “这样也不行?”祁凰收起掌心:“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那就趁早回家去吧,京城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公子!”温子良不顾身上的伤,站起身,挡在她面前:“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倒把祁凰给问住了,她为什么要帮他?好像只是出于好奇吧。 “我这一生,很少见义勇为,看到像你这么勇敢的人,不禁想出手拉一把。” 她满口胡话,温子良却湿了眼眶,内心涌起一阵暖意,感动到无以复加,一撩下摆,在祁凰面前半跪下:“公子今日慷慨解囊之恩,子良必铭记于心,他日定当百倍回报。” 哎呦,说的她都不好意思了,她干干一笑,将金锭递到温子良眼前:“拿去吧,好好考试,祝你金榜题名。” “等一下!”温子良拦住准备离开的她:“敢问公子名姓,家住何处,待小生高中,好登门道谢。” “唔”祁凰敲了敲下巴,哼哼着:“没必要,若你真的高中,自会知道我的名姓与住址,若是不幸落第,咱们之间,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捧着金锭,温子良就那么站在原地,呆呆目送祁凰远去。 当然,此时此刻的祁凰,并不知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决定,将会彻底改变昱国甚至四国大陆的未来。 152836230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就喜欢做个小人 春闱是关乎着无数学子未来,以及国家兴亡的大事,自然不可马虎对待。 天还未亮,祁凰就带着人,开始在考场周围戒严,很多考生甚至比祁凰还要来得早,半夜时分就已等候在考场外。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焦急,或惶恐,或期待,或紧张的情绪。 十年寒窗苦,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三天当中了。 好在她不用遭受如此折磨,想想每天抱着书本勤学苦读的画面,就不禁一阵头疼。 二毛在一旁感叹:“如果我当初没有弃文从军,这一届的会试,我至少能拿个前三甲。” 大柱讥笑:“你就吹牛吧,大字不识几个,还前三甲,你要脸么?” 二毛很生气,作为好兄弟,大柱怎么能这样埋汰自己:“都跟你说了,当初我被逼无奈,这才弃文从军,要不然,如今的我也是出口成章,走七步就能做首诗。” 大柱懒得跟他争,看在好兄弟的情分上,他就给他个面子。 祁凰打了个哈欠,“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来这么早。”天才刚朦朦亮,考场门前就聚集了一大堆的人。 视线随意一转,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个喜好打抱不平的温子良。 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焦虑,他神色平静c姿态泰然,长相普通的他,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却自有一股气势勃然,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目不斜视,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似乎周围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见状,祁凰不禁对他心生赞赏,单单这份气度,便是那些豪门贵族之家的公子哥无法比拟的。 当日晷上的指针,指向辰时的刻度时,此次春闱,便正式拉开序幕。 京城守备军的职责,只需维持好考场内外的秩序即可,其他事宜,自有吏部和礼部共同负责。 祁凰没有参加过春闱,但也知道考试的艰难与紧张,考生自从进入考场之后,就不能再离开考场半步,从辰时开始,一直到申时,整整三个时辰都在考场内度过,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还真是够辛苦的。 哪像她,想喝茶就喝茶,想打盹就打盹,还有人给自己捶肩捏背,简直不要太舒服。 临时搭建的茶棚内,祁凰半靠在躺椅上,对着身后的二毛抱怨:“右边右边,二毛,你早上没吃饭还是咋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二毛讪讪道:“卑职这不是怕伤了您吗。” “我没那么弱鸡。”指指右边的肩膀:“这里,再给我捏捏。” “好嘞。”二毛伺候得尽心尽力,大家都调侃他,不愧是殿下的好孙儿。 他也不在意,孙儿就孙儿,其他人想给殿下当孙儿,还没那个福气呢。 祁凰舒服得闭着眼睛,尽情享受二毛体贴的侍奉,这是大柱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个姓苏的太医在外面,说要见您。” 苏景骞? 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他作为此次春闱的首席医官,负责考场内考生的身体状况,以防有人突然发病,但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任何需要合作的地方。 那么,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说完,又对二毛道:“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 二毛搓搓手:“殿下,下午卑职还来吗?” “随便你。”反正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二毛兴高采烈的出去了,二毛刚走,苏景骞就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你倒是会享受。” 一看到他手里的食盒,祁凰眼睛就跟两只小灯笼似的,霍霍发亮,“你那边没事儿吗?” “没什么事,就是刚开考的时候,一个考生因为过于紧张昏厥过去,给他扎了几针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坐下,将食盒放在桌上。 祁凰嗤笑:“这么夸张?不就是考试么,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 苏景骞替她摆好碗筷:“那是当然,你想想,苦学了这么多年,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今天?凡事只要在乎,就会紧张,就会害怕,就会患得患失。” 祁凰拿起筷子:“说的也是,如果我为了一件事倾尽全力,说不定比他们还要害怕失误。” 苏景骞清浅一笑,将她喜欢的菜,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紧张,是因为在乎。 面对自己奢望已久的东西,没有人会不紧张。 他能理解那种心情,也能理解那种感觉。 就像自己一样,面对她时,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忧,各种各样的害怕,各种各样的迷惘,各种各样的纠结。 哪怕是现在,哪怕是她就在自己眼前,所有的幸福看似已唾手可得,依旧会诚惶诚恐,会害怕失去。 “景骞,我怎么觉得,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简直比御膳房御厨做出来的菜肴还要好吃,忍不住担心,万一自己的嘴被养刁了,其他人做的饭一口也吃不下去,那该如何是好? “那是当然。”男子脸上,略微一抹矜傲的得意,看上去竟有些孩子气:“我可是专门找了京城最有名的厨子请教,还练了许久。” “不是吧?”祁凰咋舌:“你还找厨子请教?你的厨艺已经够好了。” “还不够。”是啊,还不够,无论和她相处的时日有多长,总是会觉得不够。 以前听人说,女子们为了留住丈夫的心,都会苦练厨艺,她们说,只要留住了丈夫的胃,也就留住了丈夫的心。 当时他觉得,这种想法真是愚蠢,一个人的心,岂是能用厨艺就留下来的? 但现在,自己也变成了这群笨蛋中的一个。 也许,真的就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愚蠢,变得疯狂,变得失智,甚至是变成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啊,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祁凰夹了一片肉放在他碗中。 他望着碗中多出的肉片,低着头笑了:“不苛刻,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便甘之如饴。” “我觉得,你不该做太医,应该去做御厨,那才真是前途无量。” “凰儿,我只喜欢做饭给你吃。”他看着她,认真道:“别的人,不值得我这么做。” 祁凰手下动作顿了一下,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肉麻的话,真的好不适应。 难以承受他目光中的炙热,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很好,应该多多晒太阳。” 她总是这样,遇到难以接受,或是不想面对的事情,就会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逃避。 他黯然一笑,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属于他。 “嗯?”她游移的视线突然定格,“站在那里的,好像是周小姐?” 苏景骞闻声回头,果然,在对面的街口前,站着一道淡紫身影。 周淑柔今日穿得很单薄,只在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的软烟罗斗篷,站在街道前的风口处,狂烈的寒风将她的裙摆和斗篷吹得哗哗作响,连精心梳理的发髻都被吹乱,她捏着手中的食盒,指尖都泛了白。 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祁凰咂咂嘴:“你出去安慰一下吧。” 苏景骞却道:“她是个坚强的姑娘,不需要我来安慰。” 祁凰撇嘴:“再坚强的姑娘,也是会受伤的。” “是啊,再坚强,也会受伤。”他犹豫了一下,带着紧张的心情,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凰儿,别再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让自己心软? 好吧,她还真不忍心将手抽出,不忍在他柔软的心口上狠狠戳一刀。 “可我能看得出来,周小姐是真的爱慕你。” “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呃 这么绝情的话,真的是从苏景骞口中说出的? 他叹息一声,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抓在掌心:“不给她任何希望,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总比模棱两可,让她误以为有希望,之后再给她绝望要好。” 他说的有道理,可即使这样,也未免太残忍了。 “凰儿,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低低一声,似自言自语,让人听不真切。 祁凰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笑笑,放开她的手:“没什么,快点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曾经的他,就是给了她希望,然后又给她绝望。 她眼底的惊痛,时至今日,他依旧忘不了。 他不能伤害周淑柔,更不能再伤害她。 在街口站了一阵,周淑柔便离开了,祁凰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放弃,不过这位周小姐,比她所见的任何女子,都要坚强。 有时候,坚强的另一个解释,便是倔强。 她并不觉得,周淑柔会就此放弃。 春闱的第一天,便在祥和安宁且有井井有条的情形下结束了。 第二日,祁凰正带着人在考场周围巡逻,突然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朝她跑过来,还没接近,大柱小山的般的身躯,就挡在她面前:“你是何人?” 那家丁被大柱魁梧的身躯吓到了,连连后退几步,颤着声音道:“小人小人找七殿下。” 祁凰拨了拨大柱小山般的身子,从缝隙里看向那家丁:“你找我何事?” 家丁不敢上前,只隔着很远的距离道:“我家主人想请殿下喝c喝杯茶?” 喝茶? 倒是奇了,谁这么无聊,竟然要在这个时候,请自己喝茶? 正纳闷时,一抬头,看到对街的茶楼上,一道婀娜身影,正静立在窗前。 哦,原来如此。 她对二毛道:“看在你和大柱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带你们一起去喝茶,高兴吗?” 二毛欢呼:“高兴高兴,当然高兴!” “那走吧。” 周淑柔原以为祁凰会自己一个人来,没想到竟还带了俩拖油瓶,脸色有些不好:“虎子,你带这两位去隔壁,好生招待。” 名叫虎子的家丁走到二毛和大柱身前,哆嗦着说:“两位,这c这边请。” 有茶喝,有美食吃就行,二毛和大柱才不管那么多,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跟着虎子去了隔壁的厢房。 祁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周小姐有事赶紧说,我还在执勤呢。” 话所这样说,脸上却一点焦急的模样都没有。 周淑柔走到她对面坐下,也给自己斟了杯茶,但比起祁凰,她斟茶的动作就柔美多了,喝茶的动作也好看多了。 “小女今日邀约殿下,只想劝殿下一句,切莫毁了自己的前程,更不要毁了他人的前程。” 祁凰知道她的意思,不过这么拐弯抹角真的好吗? “周小姐,知道你喜欢苏太医,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原本就很正常,我理解你,但是”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真是爽啊,“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周淑柔毕竟是个姑娘家,听到祁凰直接揭穿自己对苏景骞的爱慕,脸颊上立刻飞起一片红晕:“殿下,自爱者重。” 哎呦,不愧是昱国第一才女,一来就跟她用典故,骂人不带脏。 “小姐认为我不自重?” 周淑柔面色平淡的看着她:“殿下,或许小女说话不太好听,但我的的确确是为了殿下考虑。” 祁凰晃晃手里的杯子:“周小姐严重了,我一来不偷不抢,二来不嫖不赌,三来不拐不骗,为人本分,行事磊落,我实在不明白,我哪一点不自重c不自爱了?” 周淑柔轻蹙眉尖,大概是没想到祁凰竟然这么难说服,“殿下,自私自利,非君子所为。” 祁凰直接反驳:“我也没说我是君子。” 周淑柔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哪有这么无耻的人,她在讥讽他,他反而把自己的讥讽当成了赞赏。 “难道殿下要做个小人?” “做小人有什么不好,再说了,真小人总比伪君子要好,你说是不是啊,周小姐?” 周淑柔脸颊更红,之前是羞的,这会儿八成是气的:“殿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该拖累了苏太医。” “周小姐,既然你这么关心苏太医,为何不亲这些话告诉他呢?” 周淑柔狠狠转过脸:“这些话,我自然要对他说的,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周淑柔不说话。 “其实,是你不敢找他说,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对他说这些话,更没有资格,指使他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一针见血,周淑柔脸色瞬间煞白:“七殿下,你在转移话题。” 祁凰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是,我就是在转移话题,因为我不想跟你谈论,我和苏景骞之间的私事。”她一边啜着茶,一边道:“你喜欢他,那是你的事,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好,能让他对你情根深种,那便是你的本事,找我来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并不能让他对你多一分情意。”口中的茶水开始变苦,她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小姐,人者多欲,其性尚私,我能理解你今日的举动,却不会纵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周淑柔正要说什么,原本平静的街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祁凰看也没看周淑柔一眼,便冲出厢房,同时,二毛和大柱也跟了出来。 “怎么回事?” 二毛道,“好像考场那边出事了!” 祁凰当机立断:“走,过去看看!” 赶到考场,果然里面一团混乱,考生们试也不考了,全都扭打在一起,场面堪比菜市场。 “都给我住手!”祁凰大吼一声。 没人理会,场面依旧混乱嘈杂。 “他奶奶的!”忍不住爆了粗口,对手下卫兵道:“还不赶紧去拉架!不听话的,先打一顿再说!” 一声令下,几十名手持刀棍,个个身强力壮的卫兵,也一起冲进了冲突的中心。 等其他小队的守备军赶到后,才将混乱的场面稳定下来。 祁凰头疼地看着面前一群鼻青脸肿的考生,忍不住骂道:“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已经是钦点的状元了,是不是?老子告诉你们,朝廷要的是人才,不是天才,就算你们聪明绝顶又如何?连考试纪律都不遵守,还指望你们能成为国之栋梁?简直笑话!不想考,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去!” 冲动只是一瞬间,冲动过后便是无尽的悔恨,见她似乎要来真格的,几个考生连忙痛哭流涕向她求情:“大人,小生错了,小生不该动手打人!” “大人,小生们也是气愤过头,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还望大人饶我们一次!” “大人,如果我们打架要受到惩罚,那作弊之人呢?难道他们就不用受罚?”有考生发出不服的质问。 作弊? 祁凰看了眼身旁的主考官:“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主考官也是一脸迷茫状:“这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听说有人作弊,这些考生不服气,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至于真假,还有待考量。” 考生们又开始沸腾起来:“分明就是有人作弊,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是啊,我们亲眼看见的!” “只要把作弊的试卷找出来,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对对对,做作弊的试卷,还有作弊的人找出来!” 考场舞弊之事,祁凰是第一次遇到,虽然主考官一直在强调,根本没有这回事,都是那群考生无中生有,故意扰乱考场秩序,不过无风不起浪,事情真假,还是要查证过才能确定。 正好她这段时间无所事事,很是无聊,送上门的趣事,她又怎能放过? “小公子要查春闱舞弊的案子?”和她一样无聊的,还有红珊,听了她的打算后,一脸的跃跃欲试。 祁凰仰首躺在美人靠上,双腿交叠,搭在对面的小几上:“当然要查,说不准还能趁机扳倒几个不顺眼的死敌。” 红珊凑过来:“小公子打算怎么查?” “还没想好。”查是肯定要查的,但该怎么查,还得好好做个计划。 这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发出:“很简单,直接把涉事的人全部抓来拷问即可。” 红珊朝角落里瞪了一眼:“哪能这么容易?真是个莽夫。” “女人,你说话注意点。” 任谁听到那个带着威慑的低沉嗓音,都会感到害怕,红珊却不屑一顾:“你本来就是个莽夫,若非小公子替你周旋,你早就没命了。” 金猊握紧了拳头,鼻腔中发出呼哧呼哧的气息,像是野兽的低嚎。 眼看气氛变得紧张,一触即发,祁凰却从椅子上坐起来,一拍大腿:“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红珊不理会金猊,只问:“哪个是好主意?” “把人都抓来拷问。”祁凰重复了一遍金猊的话。 “小公子,你莫不是傻了?”竟然赞同金猊的建议。 祁凰站起身,在室内踱了两圈,然后看向金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怎么拷问你自己决定,我只需要知道结果。” “什么时候行动?”金猊问。 “明日会试结束后。” “我明白了。”金猊从墙角走出:“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祁凰点点头,又嘱咐:“小心点。”在金猊不解看过来时,指指自己的眼睛:“别让人看到你的眼睛。” 虽然红珊给金猊做了易容,只看脸的话没有人能认出他,但那双眼睛实在太独一无二了,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改变。 金猊却满不在乎:“放心吧,能看到我这双眼睛的人,只有死人。” “这个人也太狂了。”金猊离开后,红珊抱怨:“我不喜欢他。” 祁凰重新躺回美人靠,端起手边的陌上芳菲啜了一口,闭上眼回味:“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也不是给你挑相公,忍忍就好。” “哎呀,小公子,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正经吗? 难不成,是受到了某个人的影响? 事实证明,简单粗暴的方法,永远是最有效的,春闱结束的当晚,金猊就带来了拷问的结果。 “他们都招了。” “都招了些啥?”虽然知道一定会成功,却没想到这些考官如此没骨气,这么快就招供了。 “三皇子买通主考官,为自己的心腹大开方便之门,将代考的枪手,放进考场。” 祁凰打了个响指:“很好,这一次,该轮到我出手了。” 152852256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肉偿吧 昱帝来回翻阅着眼前的奏折,除了偶尔轻蹙眉头以外,再无其他多余表情。 “七皇子,这是你上的折子?你要弹劾老三?”昱帝终于停止翻阅奏折的动作,抬起头来。 祁凰恭谨道:“是,儿臣要弹劾三皇兄,循私舞弊,违法乱纪,将庄重严肃的春闱,当做自己培养心腹的工具。” 昱帝的神色,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沉然的厌憎:“徇私舞弊,培养心腹?” “是,此事儿臣若没有绝对把握,定然不敢造谣生事。” 昱帝脸上虽然看不出喜怒,将情绪完全隐藏,但祁凰知道,此刻昱帝心中必然怒极,她的这位父皇,平生最恨之事,便是结党营私,三皇子这一次可是撞在了枪口上,怨不得任何人。 “证据呢?” “还待查证。” 昱帝啪的一声合上奏折,脸上终于露出带着威慑的冷意:“七皇子,既然折子你递上来的,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如果查不出证据,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朕便要治你一个污蔑忠良,欺君罔上之罪!” 祁凰躬身抱拳,“是,儿臣领旨。” “这是朕的手谕,见此手谕如见朕。”昱帝拿起手边的朱笔,草草写了几个字,盖了玺印,让李元交给祁凰:“去吧,别让朕失望。” 从李元手中接过手谕,小心揣到怀里,“儿臣告退。” 她今天的主要目的,便是拿到这份可以行使一切权利的手谕,看来计划还算顺利。 回到官署,祁凰立刻下令,将春闱所有涉事之人,全部扣押起来拷问。 此令一下,连二毛都被吓了跳:“殿下,把人全都抓起来,您不怕捅出篓子?” 祁凰满不在乎:“就是捅破天又如何?别怕,有我罩着你们,不会出事的。” 二毛嗖的站直身子,高喊道:“行,有殿下这句话,兄弟们什么都不怕了!”二毛就欣赏祁凰这一点,胆大,什么事都敢做,和他二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样。 祁凰看他那德行,就知道这小子是个闹事不嫌大的主,不过,她也不是没脑子,真胆大到去捅破天,她不过是笃定,这一场较量,自己始终能占据上风,比起畏首畏尾,主动出击效率更高而已。 当日涉事的官员全被抓进了典狱司,那个地方,是昱国人口中地狱般的存在,只要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她将这些人关押了三天,期间只是小打小闹的拷问了一下,之后便将所有人,毫发无伤的放了出来。 大概是她的做法太奇怪了,那些官员被放出后,还有人不敢相信:“这位官差大哥,殿下真的决定要放我们走?” 司狱在那人背后推了一把,喝骂道:“让你们走还不好?怎么着,想留在典狱司过年不成?” 那人打了个颤,干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这就走,这就走!” 看他连滚带爬往外跑的样子实在滑稽,那司狱忍不住与同伴调笑:“瞧这胆子小的,要不是已经有人招供了,岂能这么便宜就放他走?典狱司十八般酷刑全给他使一遍,保管他吓尿裤子!” “十八般酷刑全使一遍?就他这怂样,一遍没使,只给他见识见识咱们的刑具,怕是就吓晕过去了。” 那官员跑得虽快,但两人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有人招供了? 这么说,自己和主考官做的那些事,也已经全被七皇子知晓了? 糟了,这事儿一旦被七皇子告到皇上面前,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牢狱外阳光明媚,罩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却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冷得直打寒颤。 不知若是主动自首,能不能将功抵过,从轻发落? 他摸着脑门上的汗,内心挣扎无比。 比起这些官员的纠结为难,祁凰却是优哉游哉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二毛带来的贴心服侍。 “殿下,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身后传来二毛狗腿的询问,祁凰半阖着眼睛,懒懒道:“不错,小伙子很有前途。” 得到夸奖,二毛伺候得越发卖力:“殿下喜欢就好,” “二毛啊,你这推拿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嘿嘿,殿下这就不知道了吧?二毛我是无师自通。” 祁凰笑骂:“混球,你这脸还想不想要了?” 二毛不服道:“真的,卑职没有骗您,小时候,我奶奶老是腰疼,就让我给她捶背,不是有个成语叫做叫做熟什么巧来着?” “熟能生巧。”祁凰接道。 “对对对,就是熟能生巧。”二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时间一长,我就慢慢掌握技巧了,我奶奶还经常夸我呢。” “哦,那你奶奶呢?老人家现在可好?” “不好,我出来参军前,她就两腿一伸嘎嘣了。” 祁凰眼角颤了颤,原本打算说两句安慰的话,想了想,决定啥也不说了。 “殿下。” 轰轰轰,地面开始颤动,不用看,就知道是大柱来了。 果然,一座小山般的人影,在她面前一立,将所有阳光全部挡住:“外面来了个小瘪三。” 祁凰抬了抬眼帘:“哪个小瘪三?” “不认识,反正长得特别贼眉鼠眼,穿着件褐色官服,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想干嘛。” 祁凰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脑袋晕了片刻,抓着一旁的二毛站稳身子:“据我估计,小瘪三是来自首的,赶紧把他弄进来。” 大柱听命出去了,不到片刻,手里拎着一个人走进来,“殿下,就是他。” 祁凰定神一瞧,大柱描述得倒也没错,眼前这人,确实长得贼眉鼠眼,看着就让人不喜。 她走到那人面前,抬脚踏在一旁的矮凳上,居高临下瞪着他:“你是哪儿来的混账?” 那人被大柱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四肢拼命挥动:“我是礼部来的混账,啊不,下官是礼部的主事。” 祁凰噗的笑了,大柱和二毛也笑了。 “大柱,放他下来。” 大柱听令,手一松,那主事扑通跌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祁凰很不耐烦:“你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做什么?” 主事一边叫,一边道:“下官是来嘶是来招供的。” “招供?招什么供?” “有关春闱舞弊之事的内幕。” 祁凰转身:“不需要,已经有人全部招了。” 眼看大柱又要来拎自己,主事身子低,竟灵活地躲开了:“殿下,还有很多内幕,您一定不知道,比如说,主考官是怎么将枪手放进去的?还有怎么煽动考生打架,趁机调换试卷。” 祁凰眼神一亮:“行,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表现好,我就在父皇面前替你说好话,保你一命。”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主事连连磕头。 主事大概是真的怕了,竟将有关春闱的所有秘密全部抖了出来。 祁凰本以为,三皇子不过是安插几个自己的人进去,再想法设法找几个抢手,之后扶持自己心腹上位,但事实证明,还是她太天真了。 此次春闱舞弊案,牵连者甚多,其中甚至有—— 昱帝的人! 其实仔细想想,并没什么好惊讶的,其他皇子都牟足了劲,要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昱帝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在皇家,老子和儿子斗法的事情已是见怪不怪,皇子要在朝中培养自己势力,皇帝更要在朝中稳固自己的势力。怎么样才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维持自己的威信和权力?当然是在朝廷里安插自己的心腹。 可这个心腹要怎么安插?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春闱中第的考生当中选取。 听着那些最隐秘的事情,从主事口中一一道出,祁凰的脊背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表面上,昱帝给了她放手去查的权利,可仔细一想,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够聪明,替昱帝除了一直梗在心口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那昱帝也能趁此机会,将她这个不懂事的皇子,直接抹杀。 中午一过,除了礼部的主事,其他负责此次春闱的官员,也陆陆续续,找上门来。 知道的秘密越多,她的内心就越是慌乱。 不知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场浩劫,还是一个机会。 捏着手中一份薄薄的手谕,感觉就似火栗一般烫手。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从她呈上折子的那一刻起,昱帝就已做好打算了,他不过是借着自己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比起心思深沉,他们这些皇子,又有哪一个,能比得过昱帝? 叹一声,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既然这是一次考验,那她就更不能输。 连夜写好一封折子,就等明日早朝,将其呈给昱帝了。 “主子,您还没睡啊?”玉符端着一只烛灯,小心放在桌案上。 “嗯,有点事没处理完,你先去睡吧。” 玉符困得哈欠连天,却固执的站在一旁:“奴才不睡,奴才陪着殿下。” 祁凰赶他:“我马上就弄好了,你在这里陪着我,反而会影响我,赶紧去睡吧。” 玉符还是拒绝:“那奴才站得远一些,就不会影响到殿下了。” 说着,还真站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垂手恭立。 祁凰拿他没辙,只好任他去了。 在奏折上又添了几句话,来回读了几遍,确定没问题,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搞定了,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玉符小跑着迎过来:“殿下要睡了么?奴才给您铺床去。” “嗯,时辰不早了,也该睡”睡字刚落,脸色变猛地一沉。 视线穿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漆黑的夜空上,闪烁着几颗类似星辰一样的红点。 红色信号弹——代表有非常严重的紧急事件发生。 她拍拍玉符的肩膀,故作冷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去睡吧。” 玉符揉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赶紧去!”祁凰将他推到门口:“再敢拒绝,明天我就把你打发到洗衣房去。” “主子” “还不去。” 玉符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不甘不愿地回了自己房间。 深吸口气,祁凰将半开的窗户阖上。 看信号发出的方向,似乎在城西,那里是朝廷命官聚集的地方。 难道说 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出宫一趟,翻出夜行衣换上,借着夜色,向皇宫外掠去。 白日虽然日光和暖,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冷。 连续几次起落,眼看前方就是宫门,后心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携着晚间的冷风,一同席卷上身体。 凭着本能侧身一闪,一只薄薄的刀刃,擦着她的手臂滑过。 好险。 脚步刚站稳,又是一阵寒意袭来,此次攻击的方向,是在身后。 早就知道宫内暗卫遍布,却没想到,竟被自己碰上了。 如果只有一人,自己尚且可以应付,可如果两个 看到迎面而来的三道身影时,她连哭的心都有了。 好把,不止两个,而是四个。 四名暗卫,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他们。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呗! 转身,运气,飞奔。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暗卫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跑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提气追了上去。 祁凰最近在苦练轻功,加上对皇宫布局熟悉,要想甩开四个暗卫,应该不成问题。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迎面就砸来了一直拳头。 劲气十足,气势如虹。 不能硬碰硬,祁凰连连后撤,躲避着对方密集如雨的攻击。 不能再退了 祁凰心急如焚,再退下去,就要撞进身后四个紧追不舍的家伙的包围中。 “龙牙,住手!”情急之下,她大喊出声。 已近在眼前的拳头,骤然收势,龙牙愕然看着她:“七殿下?” 来不得跟他蘑菇了,祁凰拽了他一下道:“帮个忙,掩护我出宫。” 龙牙摇头:“殿下,这不合规矩。” 死板的家伙就是讨厌! “我有很重要的事。”看着他的眼睛,见他始终不为所动,只好和盘托出:“有关春闱舞弊一案的要事。” 他眼神略有松动:“再重要,也是不合规矩。” 祁凰听了想一口咬死他:“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改变,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再说,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法外容情吗?” 没听说过,不过龙牙还是做了妥协,“只此一次。” 谢天谢地,这家伙脑袋还算开窍,“行行行,一次就一次。” 龙牙耳朵微动,严肃道:“他们来了,你赶紧走吧。” “多谢。”祁凰对他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四名暗卫循声追了过来,看到龙牙,并不觉得惊讶:“刚才有个贼人朝这边跑来了,你可有见到?” 龙牙指着房檐下的某处:“他被我打伤,从这里滚下去了。” 两座房屋相连的檐角下,有个空缺,正巧像是被人砸出的窟窿。 几人互相点头示意,朝着窟窿的方向追去。 龙牙有些内疚,他可是从来不说谎话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同僚。 一番踟蹰后,他也跟着追了过去。 一边追,一边懊恼道:“该死!竟让那贼人跑了!” 另一边。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感到信号发出地,看到金猊满身血迹,祁凰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金猊抹了把勾爪上的血迹:“敌人太狡猾,声东击西,我没防住。” 祁凰尽量克制心中的惊怒:“人呢?” “都死了。” “都死了?你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这些人训练有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无法将其活捉。”金猊道。 刺客是谁派出的,她还不能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这些证人都死了,那这件案子,就只能成为一件悬案了。 “可还有幸存的证人?” 金猊收起勾爪:“就算有,现在也已经死了。” 祁凰偏不信邪:“你跟我走,能救一个是一个。” 金猊哼了一声,并没有拒绝,他既然认了祁凰做主人,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即便她的举动,在他看来不过是徒劳无功c白忙一场。 事实永远是残酷的,所有的证人,一夜之间全部遭到狙杀,一个不留。 她早就想到对方不会老实,这些证人当中难免要牺牲几个,却没料到对方下手竟如此狠绝。 连自己的人都能下得去手,这做派倒是有点儿不太像是三皇子。 望着眼前燃着熊熊大火的房屋,祁凰陷入了无止无尽的绝望中。 查不出幕后主谋,拿不出证据,昱帝虽不至于要她的命,但也不会再给予任何信任,而她的仕途,也只能就此止步了。 “有人。”跟在身后的金猊突然说了一句。 猛地站定脚步,“有什么人?” 不等金猊给她答案,一个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这或许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容凤? 转身,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对面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枣树上,闲闲坐着一个男子,男子手中牵着一根绳索,绳索下面,捆缚着一个人,半吊在空中,正在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那个被吊在树上人,祁凰有印象,正是第一个找自己招供的礼部主事。 她不懂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只知道什么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容凤手一挥,身姿轻盈地飘落在地,同时,被吊在树上的主事,也被他甩到了祁凰面前。 主事吓坏了,身子佝偻的匍匐在地,浑身觳觫不停。 “你怎么会在这里?”祁凰将放在主事身上的视线,调转到对面的男子脸上。 “闲来无事,路过而已。”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才不会信:“不管怎么说,多谢凤太子了。” 她是诚心道谢,虽然她觉得容凤根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容凤微微一笑,忽视她眼中鄙薄的神色,看着她道:“我帮了殿下这么大一个忙,殿下打算如何谢我?” 得,当她刚才什么也没说。“凤太子想要我如何谢你,直说吧。”她懒得跟他拐弯抹角。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过期不候。” 他笑意依旧沉静,美丽的容颜比月色还要清魅:“祁凰,记住,这是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祁凰撇嘴:“凤太子富可敌国,我身上那点钱,想必你也看不上眼。” 他长眉轻挑:“谁让你用钱来偿债了?” “我只有钱。”她耸肩。 他上前一步,笑得不怀好意,“这么大的恩情,就是还我一座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可她没有金山银山。 “知道你还不起,我倒有个法子。 她嘴贱,下意识就跟着问了句:“什么法子?” “肉偿。”简单明了,干脆利落。 祁凰怒瞪他一眼,骂道,“变态!” 他笑得欢愉:“你不是就喜欢变态吗?” “你才喜欢变态。”真怕再跟他争辩下去,自己得被他气死。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他做出一副大度姿态:“无妨,我给你三个月考虑时间,想好了,可以随时对我投怀送抱。” 祁凰用力一扯主事身上的绳索,对一旁从始至终将自己和容凤当空气的金猊道:“我们走。” 容凤揣着两手,站在原地,微笑目送道:“七殿下慢走,晚上睡觉时,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走,赶紧走,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神经病了! “殿下派出去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夜已深,但四皇子府上,却仍是灯火通明。 祁寒手执黑子,落于面前的棋盘上,口吻平淡:“本殿的手下,行事向来稳重。” “闹出这么大动静,殿下难道就不怕牵连自身?”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有利于我们。” “可皇上那边” “放心,父皇不会派人去查的,因为这对他没有好处。” 一阵沉默后,“老朽实在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出手帮助三皇子,让七皇子与三皇子争个你死我活,不更好么?” 又拈起一枚棋子,落于棋盘中央,“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出手不是为了帮老三,而是要给老七一个警告。”祁寒收手,看着棋盘微笑道:“我赢了。” 一夜过去。 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夜中,发生了多少事情,又有多少无辜冤魂,悲惨枉死。 白日的天光,就似洗尽人间罪恶的圣光,将一切的脏污与阴暗,全部驱逐干净。 当天际现出第一抹金光时,神圣而庄严的早朝,也一同拉开了序幕。 “七皇子,春闱舞弊案,你可有进展?”高坐与上首的昱帝,扬声问道。 御座前的台阶很高,站在下面,根本瞧不见御座上那人的表情,这也让皇帝在面对臣下时,多出了几分威严。 祁凰躬着身子,“回父皇,儿臣已经查清,此次舞弊案的主要涉事者。” 昱帝眼神明灭,口吻也带着晦涩的沉冷:“哦?你办事果然迅速。说,舞弊案的主使者是谁?” “回父皇,是三皇子祁泓,以及”视线若有若无,在四皇子所在位置掠过:“六皇子祁涟。” 此话一落,安静的大殿内,突然发出一阵喧闹。 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有人嘲笑,唯独昱帝,一语不发。 三皇子两腮肌肉绷得紧紧的,几次想要站出来辩驳,都忍住了。 大病初愈的六皇子,脾性却烈的很,站出指责道:“祁凰,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参与过舞弊案了?你有证据吗?” 证据当然有,但不是针对六皇子。 终于,一直沉默的昱帝开口了:“老三,你怎么说?” 三皇子道:“清者自清,儿臣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七弟所言属实,儿臣自当认罪。” 因为人都死光了,所以才如此笃定么? 又或者,他认定祁凰不敢将此事撕开来放到明面上,所以有恃无恐? “七皇子,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你说三皇子和六皇子参与舞弊,总要拿出证据。” 祁凰跪下道:“儿臣人证物证俱全,但请在场诸位大臣回避,只留下涉事者在场。”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 众人正腹诽时,昱帝抬了抬手:“准了。” 四皇子随着众人一起退出大殿,眉目平静,搁在宽大袖摆下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这个祁凰,究竟在搞什么鬼?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走投无路了才对,难道只是在故弄玄虚? 也就半柱茶的功夫,殿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混账东西!枉朕对你器重有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来人,将这不忠不孝,行事悖逆的混账给朕抓起来!” 众人大惊,紧接着就听到三皇子求饶,以及额头撞击石板地面的砰砰声:“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 昱帝不理会他,只高声叫道:“让四皇子进来。” 祁寒眸色一凛,迟疑了一下,在前来传话的太监带领下,举步而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一箭三雕 闹得沸沸扬扬的春闱舞弊案,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其中涉案人员共一十二人,甚至包括吏部的二品大员,昱帝震怒,下令将所有涉案之人革职查办,而三皇子作为此次舞弊案的主要指使人,首当其冲,昱帝不但撤了他的在朝中的所有职务,封王之事也就此作罢,并下旨将他圈禁于冷宫,无圣意,此生不得出。 这一消息传来后,整个朝堂都沸腾了。 就算三皇子真的参与了舞弊案,也不至于罚得这么重吧,不但撤了职,还将其圈禁,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件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的事,三皇子的一生,就算是彻底完了。 负责押送三皇子的人正是祁凰,这一天,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真的等到了,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只有无止无尽的荒芜。 “等一下。”在沉重的大门即将阖上时,三皇子突然站住脚步,对与他面对面的祁凰道:“我不明白。” 祁凰静静看着他,“你不明白什么?” 三皇子的嗓子有些哑,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在喉口一般,艰难地吐着话语:“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显得有些激动:“祁凰,枉我那般器重你!” 祁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尖:“事到如今,这些对于三皇兄还重要么?” “当然重要!”他握紧了拳头,仰起头,努力看着高悬在天空的烈日。 从今往后,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沐浴在明媚日光下的机会。 祁凰轻轻一叹,抬起眼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下着瓢泼大雨,我跪在泰安殿外面,真的好冷好冷,三皇兄知道那种感觉吗?无助,彷徨,憎恨,那种恨不得整个世界都跟自己一起陪葬的绝望或许之前你不明白,但现在,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三皇子脸色有些白,目光沉沉看着她,十年前的雨夜他似乎有些印象。 “泰安殿外寒风入骨,泰安殿内却是暖意融融,你对父皇说,左右不过一个胆小怯懦的皇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夏婕妤不能救,否则会落人口实,有损皇家颜面,等夏婕妤去了,再布施恩德,这样天下人不但不会怨怪,反而还会称赞皇帝仁慈宽厚,有容人之度。” 祁凰说这番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好似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与她面对面的三皇子,脸色却白得骇人,一双眼瞳直勾勾地瞪着,仿若那死不瞑目的冤魂。 祁凰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忽地弯唇一笑:“这么久远的事情,三皇兄大概是记不得了,不过没关系,今后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回想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她向后撤了一步,淡声吩咐:“还不快把三皇子送进去,外面阳光烈,免得晒坏了他。” 负责押解的御林军得令,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三皇子,强制将他往阴森的房间里带。 “不,我不要进去”三皇子拼命挣扎,可他的那点挣扎,看在祁凰眼中,就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求救,可笑且滑稽。 “三皇兄,再见了。”转身,同时,沉重的门板,也重重阖上,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拥有自由的人生就是好,能随心所欲沐浴在明媚灿烂的日光下。 只可惜,有人永远都无法再拥有这样的机会了。 回到晗光殿,还没踏进殿门,就见玉符站在门口,一个劲给她打眼色,她奇怪打量玉符:“咋回事?抽风了不成?” “那个”玉符继续挤眉弄眼,模样滑稽透了:“里面” 看他的样子,似乎她的晗光殿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更是好奇:“里面怎么了?” “里面有” 玉符话还没说完,就听殿内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七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脑袋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这声音是容凤! 她跨进殿内,“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他坐在桌前,从容有度地自斟自饮,好似在自己家一般恣意坦然,“错了,我不是在你的地盘,而是在自己的住处。”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祁凰走到桌前,将他刚斟好的茶一把抢过,仰头饮尽:“我没心情跟凤太子开玩笑。” “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探手入怀,将一截明黄卷轴丢给蹙眉的祁凰。 “这是什么?” “圣旨。” “圣旨?”祁凰不解。 他又重新给自己斟了杯茶:“打开来看看不就明白了。” 带着疑惑,将圣旨打开,粗略浏览一番,祁凰顿时瞪大了眼睛,说话都开始结巴:“什c什么,你要住在晗光殿?” 他斜睨她一眼,不就是暂住几日么?至于如此激动。 “圣旨上不是写的很明白?” 是明白,可她不明白昱帝怎么会下这样一道圣旨,“是你捣的鬼?” 嗤的一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冷哼一声,“这话还用着问吗?我以为凤太子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转过身来看她:“看来我在你眼里的形象,真的很差劲啊。”他话中带着幽怨,好似真的很伤心一般:“不过,这一次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祁凰怀疑的看着他。 “你看这圣旨。”他点点她手里的卷轴:“上面的墨迹已经干透了,还有些陈旧,不像是新写上去的,这便证明,这份圣旨是早就草拟好的。” 指尖擦过圣旨上面的字迹,发现果然如容凤所言,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眼中惊讶更重:“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歪着脑袋,轻笑:“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概是觉得女儿不好使了,所以派个儿子来勾引我。” 祁凰没好气瞪他一眼:“凤太子能别再恶心人吗?” “恶心?”他扬起眉角,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哪里恶心了?欲爱是人类内心当中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感情,七殿下竟然会觉得恶心。” “随你怎么说。”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什么法子都不管用,无视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凰儿”可她低估了某人不要脸的程度,她刚走开,就听他在身后肉麻兮兮的轻唤。 她愤然转身:“容凤,你够了!” 他笑的得意:“够了?够什么?你指的,可是我对你的示爱?” “懒得理你。”继续无视,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破空声,下一刻,面前就堵了一个人:“凰儿,你生气了?” 她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凤太子让让,我还有事。” “三皇子已经彻底垮了,你还想对付谁?”冷不丁一句,让已经走出三步远的她猛然停下脚步。 “凤太子管的有些太多了。” “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一句话,直接把她的后话全部堵死。 她无奈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已经是这天底下脸皮最厚的人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只要对我不利的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意有所指呢,有趣。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身子一歪,靠在墙边,“放心,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会伤害你呢?倒是那个苏景骞,你该好好留意一下。” 又是苏景骞,这俩人上辈子有仇不成。 “对了。”他突然将脑袋凑过来,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今天在朝堂上,你是怎么做的,皇上发了那么大的火,连我都差点被吓到。” 祁凰下意识想要闪避,却稳住了身形,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凤太子的好奇心还真是挺重啊。” “我的好奇心不重,除了对你以外。”他的眼神逐渐凝肃,褪去了挪揄:“原本是两难的局面,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你却将其下成了一手好棋,不得不让我佩服。” 祁凰的眼神也严肃起来,“你都知道?” “从顺手救下那个丑八怪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 丑八怪还真是不客气,虽然人家是长得抱歉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刻薄吧。 祁凰没吭声,他瞥她一眼,然后自顾自道:“你让所有大臣屏退,只留下涉案之人,因为你知道,那个主事所说的,必然不是皇帝想要听到的。果然,从主事口中道出的秘密,激怒了皇帝,你趁机进言,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三皇子身上,皇帝顺水推舟,也将所有过错归结于三皇子一人。这样,三皇子就成了替罪羔羊,皇帝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只能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至于四皇子,你没有明确指出他也牵连其中,却给了皇帝这样一个讯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四皇子接下来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好个一箭三雕之计!祁凰,你真的很厉害。” 她面无表情:“过奖过奖。” 他说她厉害? 依她看,他才是真正厉害的那个,从头到尾置身事外,却能将所有细节猜得分毫不差,这个人,的确危险。 “哦,对了,你这里的浴房在哪?我已经一天没有沐浴了,实在难受得紧。” 他话题倒是转的快:“玉符,带凤太子去浴房。” 玉符听令走过来:“凤太子,这边请。” 他站直身子,跟在了玉符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你要一起来吗?” 祁凰眼角一抽:“来你个大头鬼!” 他呵呵笑着,无限风流:“你如果想来和我一起洗鸳鸯浴,我是不会拒绝的。” 祁凰觉得自己要疯了,在其他事情上,她尚能游刃有余,可一旦对上容凤,她就只有手足无措的份。 总觉得这家伙是故意的,所谓的调戏,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报复。 报复? 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真是怪了。 晃晃脑袋,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脑海,反正容凤也呆不了几天,忍忍就好了。 春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着下了好几天,果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进入让人烦躁的梅雨季节。 祁凰打着一柄黑伞,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积水沾湿了靴子,衣袍下摆,也被雨水打湿了一整片。 她走到屋檐下,放下雨伞,将衣袍下摆拧干,抬起头的刹那,看到几个人,正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殴打。 虽然同情,但她并不会出手。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忍的,她不是佛祖,不会普度众生。 重新打开雨伞,准备继续前进,那乞丐却迎头朝着她的方向跑来,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虽然有泥泞沾染,看祁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由得怔在原地。 在他摔倒的空当,身后那几人追了上来,又开始殴打他:“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怎么?薛二公子不是一向很猖狂吗?现在是怎么了,嗯?有本事治我的罪啊!” “真该让大家都来看看,薛家二公子现在这幅模样,跟一条狗没什么分别!” “薛二公子?什么公子,我呸!” 一边说,一边将拳头纷纷加诸在男子身上。 “都给我住手。”正打得起劲,突然一个轻软的声音插了进来。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撑着黑伞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看着像个书生,身板纤细,弱不禁风。 “滚!少多管闲事!”有人不屑大吼。 “我说了,立刻停手。” “怎么着?你皮痒了,也想尝尝老子的拳头?”身材最壮实的男人,举起自己石钵般大小的拳头。 “再说一遍,立刻停手。”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老子打!” 说着,四五人一起冲了过来。 雨幕下,黑伞腾空而起,将伞下的空间,隔离出一片干爽的天地。 连续几声哀嚎,五人齐齐趴倒在泥泞的积水当中。 祁凰站稳脚步,伸手接住落下的黑伞,举步走到满身是伤的薛安面前。 短短一个月不见,男子就像是变了个人,眼中的玩世不恭,随性恣意,被麻木不仁所取代,一片灰蒙蒙,就好似此刻的天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薛安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麻烦让让。” 让?让到哪里去? 他现在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薛安,你恨不恨我?” 他用好笑的语调说:“真奇怪,我恨你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三公主的计谋就不会被揭穿,她的计谋不被揭穿,薛家就不会受到连累。” 他笑了一下,因为牵动了胸口的伤,又痛苦的吸气:“人各有命,就当是薛家倒霉,我薛安倒霉,与人无忧。” 说是不恨,可口吻里,多多少少带了些怨愤。 “你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她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你看不起我?” “这不是你该过的生活。” “那我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艰难坐起身:“我觉得这样挺好,反正我不喜欢做官,也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规矩,薛家没了,正合我意。” 祁凰笑道:“你在和谁置气?” “凰公子,你走吧。”他别过眼去。 “薛安,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你帮不了我,我就这德性。” 她想了想,将手里的雨伞撑到薛安头顶:“薛安,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我愿意帮你,也只是愿意,不是非做不可,如果你还是拒绝,那我也只有放弃。”说着,站起身。 刚走另一步,就听他在时候喊:“祁凰,有你这么帮人的吗?” 到底还是别扭,她转过身来:“薛安,耍小孩子脾气有用吗?” 薛安赌气地在地上坐了一阵,见她隐有不耐,吓得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把黑伞还给她:“你知道吗?这些时日,我过得就跟只狗一样,不,比狗还惨!”他指了指那几个倒在积水里的恶霸:“他们说我是狗,我想反驳,可我反驳什么呢?我已经不是薛家的二公子了,说不定说不定连红珊姑娘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有时候我想,干脆死了算了,还能少受些折磨,可我又不甘心,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嚎啕大哭,可哭一阵我就不哭了,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哭了也没用,也不会有人听见,不会有人理会。” 她拍拍薛安的肩:“要不,你哭给我听?” 他眨巴两下眼睛,有泪水浮上眼眶,不过却被他给逼了回去:“不用,我没那么脆弱。”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看他这样,原本调笑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薛安,离开这里吧。” “什么?” “离开京城,离开昱国。”她探手入怀,取出几张银票:“一共五百两,省着点花,还是足够的。” 他看向她手里的银票,银票上盖有新安钱庄的印章,说起来,这还是之前他给祁凰的。 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他手里,说不上是荒唐还是讽刺。 “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现在的他,一文不值。 祁凰很大度:“我不要你报答。”再说了,就算他现在还是薛家二公子,除了钱,他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雨越下越大,大有淹没整个天地的气势。 祁凰将手里的伞递给薛安:“薛兄,后会有期。” 薛安呆呆接过伞,看着祁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如同晦暗的心情骤然开朗一般,第二日,天际放晴,明净的日光洒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揣着那五百两银票,薛安走出了他生活整整十八年的地方。 走出盛京大门的那一刻,心中百感交集,竟恍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一个月前,他还是这盛京城的小霸王,挥金如土,美人环伺。 谁也无法料到,薛家的荣耀,会在一夜之间化为尘土。 皇帝仁慈,只处死了驸马一人,但薛家也跟着完了,薛老爷气急攻心,引发了旧疾,事发的当天就去世了。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也不过眨眼的瞬间。 他以为自己一定挺不住,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活得比谁都坚强。 走出城门,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有些发晕。 徒步走了一阵,见前面有个茶棚,正打算过去歇歇,耳边竟蓦地响起一个娇媚软糯的声音:“薛二公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声音看去,目光落在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连忙眨了眨眼。 不会吧?他一定是被太阳晒晕了,才会产生幻觉。 “红珊姑娘?” 红珊走到他面前,细长的柳眉轻蹙,眼前这个男子,真的是薛安? 小公子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不肯相信呢。 “是小公子派我来送公子一程。” “小公子?”薛安先是一脸迷惘,随后猛地明白了什么:“你们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红珊没有解释,走到一辆马车前,对薛安道:“公子,上车吧。” 定定瞧了红珊一阵,薛安自嘲一笑:“我可真笨。” “薛公子可是在怨怪小公子?”只要他敢承认,她就立马带着车夫离开,不再理他。 好在薛安摇了摇头:“我不恨他,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笨,有点蠢。”他又发出自嘲的笑声,认真看着红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在红珊姑娘的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红珊道:“是薛家的二公子。” 薛安不满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薛安急了,“怎么可能?你c你就算不喜欢我,好歹我们也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就没把我当过朋友?” “薛二公子,别说你与我并无深厚情谊,就算有,那又能如何?”红珊的眼神有点暗,一向妩媚的眼瞳深处,藏着浅浅的忧伤,随后转为一道坚硬的壳:“属于每个人的路,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你走下去。你前方的路还很长,这条路上,没有我,没有小公子,没有任何人,只有你自己。如果你不想走,那么你就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毁灭。” 薛安眸色一震,急切地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吞了回去。 盯着脚下的地面,良久,抬起头来:“多谢你,红珊姑娘。” 红珊点点头,替他撩开马车的车帘,“时辰不早了,薛二公子,上车吧。” 薛安摇头:“你不是说了么,每个人的道路,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走,所以”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决定一个人上路。” “你”红珊怔住。 薛安笑了一下,是真正自信的笑,不是自嘲:“红珊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就在红珊呆愣的目光下,大步远去。 他不要再看着他人远去的背影,如果可以,就让他人仰望自己离去的背影吧。 直到薛安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红珊这才清醒过来,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娇媚的冷哼:“有车不坐,真是个傻瓜。”对车夫招招手:“得了,咱们任务完成,回去吧。” 这个时候,薛安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吧。 也不知派红珊去送他是对是错,那俩冤家,可别红珊气性一上来,再甩薛安两嘴巴子。 不过,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薛安那小子还敢犯浑,招惹红珊,她倒是要佩服他了。 正想着,身边坐下一个人。 “你有心事?” 祁凰仰天翻了个白眼,这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把某人当空气都做不到。 “凤太子这段时住的可还满意?”公事公办的口吻。 “尚可。” 尚可? 他霸占了自己的寝殿,霸占了自己的浴房,这会儿却跟她回一句尚可? 她看不见自己的现在的模样,但眼眸里一定充满了愤怒的火焰:“凤太子就一点儿也不想家吗?” 他听出来了,她这是赶他走呢:“我自小喜欢四处游历,时常离家,一离就是一年半载,习惯了。” “你们汐国真是奇怪。”她嘟囔一句。 “何出此言?” “堂堂一国储君,身份尊贵,责任重大,不在皇宫里跟着有学识的老师学习治国之论,反而浪费时间到处游历,哪里有丁点太子的样子。” “你认为,每日待在皇宫里,学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知识,读着从未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就能成为一代圣君?” 她被他问得语塞,好半天才回了一句:“那还能怎样?” “没有亲眼见过百姓疾苦,没有亲身经历生活艰辛,又怎能感同身受,做到真正为百姓着想?”淡淡的语气问着,眼神却无比郑重。 祁凰又是一愣,有些汗颜。 “你知道为何汐国一直实行一夫一妻制?”他突然转了话题。 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为何?” 他侧首看着她,笑得别有深意,她以为他又要开始耍流氓,谁知却是口吻郑重道:“百年前,汐国也是和其他三国一样,男子可以娶好几房妻妾,身为国君,更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但是当时的国君,不满足于现状,他觉得自己的妻妾虽然多,可他却一点也不幸福,他时常听到那些比翼双飞,白头偕老的美好故事,可却从未真正感受过故事里那种神圣的爱情。有一天,他决定去民间看看,去找寻理想当中的爱情。” “后来呢?”祁凰问。 “他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那个女子很普通,没有强大的家世,没有绝色的容貌,没有婉转的声音,没有婀娜的舞姿,但她有一颗诚挚纯粹的心。” “所以,他回宫后,就废除了一夫多妻的制度?” 他笑了笑,不急不缓道:“他将那女子带回了宫中,悉心呵护,宠爱有加,可时间长了,便觉得,还是那些身段婀娜,千娇百媚的女子合他胃口,于是,他开始冷落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直到后来,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直到二十年后,那个女子诞下的孩子夺取了皇位,成为一国之君,才废除了一夫多妻的制度,以敬亡母。” 啊? 祁凰整个人都呆了,这故事她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过程,就是没猜中结尾。 “你讲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祁凰觉得自己凌乱了。 他收起了郑重的神色,眼底风流轻转:“所以说,任何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懂得是否真是自己渴望的,也许你现在认为的美好,事实上却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曾经被你弃如敝屣的,才是你真正的心头好。” 她干笑两声:“凤太子的思维逻辑,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凰儿,亲身去感受固然好,但时间未免长了些,要走很多冤枉路,不如直接凭着感觉来。”他开始循循善诱。 祁凰挪了挪身子,觉得这厮又开始犯病了:“我没什么感觉。”趁他还没开口,起身朝殿外走去:“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办,得出宫一趟。” 他顺势跟上来:“正好,我也要出宫一趟。” 她欲哭无泪,这家伙简直就是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她终于能理解红珊被薛安缠着时的那种痛苦了。 她要不要也学红珊,来个河东狮吼呢? 看着容凤那张美玉一般的面皮,她实在不忍在上面印五个手指印。 “唔”正在偷眼打量他,他却顿住脚步,白皙的脸庞,当真变得和冰雪一样透明。 “你怎么了?”她有些幸灾乐祸:“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虚浮空洞吓了她一大跳,终于幸灾乐祸不起来了:“你没事吧,我瞧你病得不轻,到底怎么了?” 他挺直了身子,勉力一笑:“没事,瞧你吓的。” 她想发火,可一看他那样子,这火就发不起来了,“真的没事么?” “真的没事。”他反过来安抚她:“或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他揉了揉额角:“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有些反常啊。 还以为他会一直粘着自己不肯走呢,而且看他刚才走的匆忙,显然在担心什么。 虽然好奇,但她并没有追上去询问,而是反身去了锦屏苑。 一走进锦屏苑,红珊就一脸凝重地朝她走来:“小公子,出事了。” 经过这么多事,她早已练就了一颗钢铁之心,居然能很沉着的问:“出什么事了?” 红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还带着几分沉痛:“孙秀儿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不但禽兽不如,而且狼心狗肺 天色渐暗,街道上人潮如织,好不热闹。 迈进天顺赌坊的大门,大堂内一如街道上一般,乱哄哄的,人声嘈杂。 但虎皮鱼还是一眼便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容凤,快步朝他走来:“殿下。” 容凤四下瞥了一眼:“找我何事?” 虎皮鱼凑近,小声道:“皇后娘娘送药来了。” 闻言,他眼睫轻颤,只有他和虎皮鱼才明白,这个所谓的药,究竟是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 “早晨刚来不久。” 他点点头:“带我过去。” 虎皮鱼转身在前带路,容凤随后跟上,走到后堂最深处的房间,虎皮鱼推开紧阖的门板。 房间内空空荡荡,什么家具摆设也没有,只单调地放着一只浴桶,浴桶旁,站着一名妙龄女子。 容凤走进房间,女子看到他,蹲身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容凤没有看她,只径自走到浴桶旁,伸手探上腰带:“皇后都跟你说清楚了?” 女子道:“是,都说清楚了。” 他扯开腰带,褪下外衫,看一眼虎皮鱼:“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他不想等,也不能等了,异常的症状,已经一次比一次严重。 虎皮鱼立刻会意,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手指轻轻在浴桶中搅弄,男人曜黑的眸底,一片幽邃。 虎皮鱼合上门的刹那,女子也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裙,不到片刻,就将身上所有的衣物全部脱下,一丝不挂了。 容凤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仍盯着浴桶发呆。 女子美丽的,散发着月霜般的银白,如一尾滑腻的鱼。 “殿下。”她柔柔唤了声。 容凤这才像是猝然回神般,撤开一步,同时伸手一扯,将里衣也扯了下来,露出坚韧劲瘦的上身。 女子随即跨入浴桶,在微凉的水中沉下身子。 有轻微的动静自水下传出,女子闭着眼睛,扬起脖颈,蓦地“哗啦”一声,一条青色的巨大鱼尾,自浴桶中伸出,尾鳍上还挂着点点晶莹的水珠。 好在这房间只有容凤与这女子二人,否则,这场景叫他人看来,定然十分诡异。 鱼尾在半空中轻轻晃动了几下,女子的胸口,也有什么东西开始闪烁,映着波光晃荡的水纹。 突然,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猛地握紧,朝着自己的心口用力刺去。 噗地一声,很轻,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 女子将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顿时,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浴桶的水,有淡淡的血腥气在房间内蔓延。 忍着剧痛,将出口的呻吟咽下,女子又是一用力,胸口绽出更加汹涌的血花。 接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落在了她满是鲜血的手心。 她丢开匕首,艰难地从浴桶中爬出,一直爬到容凤的脚下,然后高举起手中的鲛珠。 容凤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起鲛珠。 美丽的鲛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珠子外面散发着幽幽蓝光,柔和清透,内里一点殷红,光华璀璨。 不知是不是因为珠子带血的缘故,原本蓝色的鲛珠,渐渐染上了一层轻薄的红雾,连发出的光芒,都变成了红色。 容凤深吸口气,握紧鲛珠,闭上双眸。 一阵强烈的蓝光闪现,他白皙的胸口处,也渐渐出现了一个蓝色鲛珠的轮廓,同时脖颈上,也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水波形印记。 蓝色的鲛珠光芒大盛,就好似在吸取着红色鲛珠的生命一般,随着蓝色鲛珠光芒越来越强烈,红色鲛珠的光芒,却是越来越黯淡,直至最后,完全熄灭。 红色鲛珠光芒消失的那一刻,重伤的女子,也缓缓合上了眼皮,下半身美丽的鱼尾,亦逐渐枯萎,随后化为了两条干瘦的双腿。 又是这样吗? 每一次,都以牺牲同类的生命,来挽救自己的缺陷? 他轻笑一声,几乎有些怆然。 内疚感,总是会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出现,望着死去的鲛人女子,他良久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穿戴整齐,打开房门。 虎皮鱼早在门外等他,一瞧他的神色,便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已经服药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容凤轻轻颔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她好生葬了。” “是。”虎皮鱼垂首敛目,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走了进去。 只是片刻的悲哀,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神色恢复如常,举步朝着天顺赌坊外走去。 宫中的情势,永远都是瞬息万变,前一刻仙境,后一刻地狱的事情很平常。 这不,淑妃在得知三皇子被圈禁的消息后,就病倒了。 病得奄奄一息,卧床不起。 期间,别说其他妃子,就连皇帝,都未曾来看过她一眼,当真可怜。 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把完脉,开了药方后,苏景骞背起自己的药箱,走出了看似金碧辉煌,却萧条荒凉的锦绣宫。 锦绣宫锦绣宫,它的主人已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锦绣之意。 刚踏出锦绣宫的殿门,就见对面站着一个人。 祁凰。 她在这里刻意等着自己? 他有些意外,明明是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竟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与慌张。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凰儿,你在等我?” 祁凰点头,“是,我在等你。”已经等了好久。 这样毫不掩饰的承认,倒让苏景骞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且等等,我回去换身衣裳。” 祁凰仍是平静道:“好,我在宫门口等你。” 他想问她去哪里,为何主动来寻自己,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脱下官服,换回一贯的霜白长衫后,他急匆匆地赶到了宫门前。 祁凰坐在一排花坛前的台阶上,不知在想什么。 连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他也没有提醒她,就那么陪着她发了许久的呆。 最后还是祁凰自己拉回的神智,奇怪看他一眼:“你来了,怎么也不吭声?” “凰儿你”总觉得今天的她,很反常。 “走吧。”她没说去哪,只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 他也不多问,就那么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一直走到护城河边,她才停下脚步。 河边风大,扬起两人的衣袍,纠结得缠绕在一起。 她迎着河风,轻而清地说了几个字:“苏景骞,孙秀儿死了。” 震惊写满了他的双目,震惊过后,却是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惊惧。 祁凰转过头来,盯着他的侧颜。 这个男子,在她的印象中,永远都是随和温润的,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璞玉,干净而又精致。 可这份圆润的精致后,又藏着怎样的锋锐,却是她怎么都看不到的。 她以为自己了解他,实际上,她根本就看不懂他。 “我查证过,孙秀儿是在前往江南的路上惨遭杀害的,我曾提议让她去漠北,可她为何去了江南?我想,应是听了某人的建议,对么。”她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苏景骞,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河边的风虽然大,却并不寒冷,可他却像是冷极了,肩背不停轻颤。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悲剧,明明可以避免的,为何竟然再一次发生了? 上一世,孙秀儿听从祁凰的建议,带着小侄子前往漠北,却在路上糟强盗袭击,不幸遇害,祁凰得知消息后,很是自责,他以为,这一次若是孙秀儿不去漠北,或许就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惨祸。 可为什么?一切还是如从前一样! 难道,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悲剧的发生? 难道所谓命运的轨迹,真的是注定的? 他害怕,不仅仅怕祁凰的责怨,更怕即使重来一世,他和她的结局,依旧是毁灭。 突然有些迷茫了?他究竟该怎么做?究竟该用怎样的决心,来面对一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人生? 自以为重活一世,便能掌一切,可他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从汐国使臣出使昱国开始不,不是这里,而是从皇帝寿宴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上一世,汐国皇太子根本就没有出使过昱国,祁凰与对方,也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一次接触,便是在登基大典上,但那也只是简单的两句寒暄,算不上熟识。 或许,出错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 是自己太过于自信,是自己,不懂珍惜,错过了太多的机会,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决定要狠狠给予他惩罚。 男子眼底情绪急剧变化,痛苦绝望的浪潮,几乎要将他淹没。 祁凰静静看了他一阵,似乎难以承受他眼底的惊痛,转过眸去,“看来,你是没有要对我说的话了。” 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解释啊,快解释啊!告诉她,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伤害她,背叛她! 告诉她,你有多爱她,有多害怕失去她! 快开口啊! 苏景骞,你这个懦夫! 男子在心底疯狂的呐喊,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害死了孙秀儿? 别说祁凰,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三个字简直滑稽的可笑。 果然,祁凰只是略微顿了顿步伐,一声嘲弄的轻笑:“苏景骞,你让我觉得可悲。” 不再多说,带着毫不犹豫的决心,大步离去,将一脸哀恸的男子,远远甩在后面。 不知在河堤边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暗沉,细碎的雨滴砸在脸上,他才像是脱力般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从喉中发出压抑的低喃:“凰儿,不要怪我,不要抛弃我,我不想的,真的不想我只是想帮你,却没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惜,除了他自己,已经没人能听到了。 祁凰很郁闷,非常郁闷,不管苏景骞有何目的,只要他认真解释一句,她都会谅解他。 可他呢? 一句对不起,这算什么? 他应该明白,比起孙秀儿,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更加重要,难道连这一点都确定不了?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予? 想到他当时的表情,祁凰越发的气闷。 是不屑解释,还是根本懒得解释? 或许,是根本就不在意吧,可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为何露出那般崩溃痛苦的表情。 那一刻,她几乎已经心软了。 但也只是几乎,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对自己的隐瞒和欺骗,她以为,他既然喜欢她,那就应该了解她的为人,懂得她的坚持。 可惜,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主动给出的妥协。 如果可以,她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不会用任何残酷的字眼去伤害他,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让自己失望透顶。 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乎吧,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在她期待着,他会主动给自己一个迟到的解释时,他却彻底放弃了。 好吧,既然他不在乎,那自己也不要在乎了。 她答应过孙窦儿,要给她的妹妹和孩子一个崭新的人生,可最后,却将他们送到了死神的手上。 痛苦自责伤心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跟苏景骞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无聊游戏。 “小公子,你这两日是怎么回事?好像很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吗?” 就连红珊,都能看出她很不高兴,苏景骞这个混蛋,竟然一句好话都不肯说。 简直气死她了! 回红珊一个安抚的笑:“还不是因为孙秀儿的事,行了,你也别担心,我难过几天就好了。” 说起孙秀儿,红珊亦无限唏嘘:“孙姑娘也真是可怜,这辈子没过什么好日子,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苦,眼看着能享福了,却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儿。”说着,又换上恶狠狠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害死她的,连这么可怜的小女孩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还有那个骗她去江南的人,更是禽兽不如!” 是啊,骗她去江南的人,不但禽兽不如,而且狼心狗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怕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时间不早了,我回宫了。”以为来锦屏苑,就能减轻烦闷,结果适得其反。 红珊起身相送:“小公子慢走。”又温声安慰:“小公子也别难过了,人各有命,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说不准,就算孙秀儿去了漠北,也一样活不成。” 知道红珊是在安慰自己,但好歹是一条人命,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但还是故作轻松回道:“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也就是感叹一下,最近忙的要命,根本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晗光殿,发现自己的屋子里黑漆漆的,连灯都没点。 玉符这小子,该不会又偷懒了吧? 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烛台,冷不丁的,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孙秀儿的事我听说了。” 她险些没被吓死,这神出鬼没的毛病,倒和某个人特别像。 她没好气地看向坐在窗台前的人影:“喂,我都把寝殿让你了,你还想怎样?做人不要也太过分。” 窗台上的人影一动不动,猛地看去,如同一尊雕塑:“可怜的女孩,还未享受人生的美好,就永远离开了人世。” 今天这人是怎么了? 感慨好像特别多。 “没办法,人各有命。”把红珊安慰她的话,拿来安慰容凤。 安慰?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想笑,容凤这种草菅人命的家伙,会因为区区一个孙秀儿,就心生悲伤吗? 可他却好像真的很伤心:“早知道,就让她去汐国了,或许还能帮她捡回一条命。” 祁凰犹豫了一下,朝他靠过去,看着月光下他的剪影:“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因为同情孙秀儿?” 不能吧,这太荒谬了。 他轻叹一声:“想到孙秀儿,就不禁想到生命的无常,也许我现在还坐在这里,与你谈心,下一刻就会一命呜呼,魂归九天了。”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祁凰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浓重的哀戚所笼罩,口气不禁放柔:“哪有那么玄乎,你是汐国的太子,身份尊贵,有龙气庇佑,自然能长命百岁。” 他却并不乐观:“身份尊贵?身份能做什么?在死亡的面前,人人平等。” 她不会安慰人,总觉得他在故意跟自己抬杠:“都像你这样想,那还要不要活了。” “你害怕过吗?”沉默片刻后,他问。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却又是最难以面对的问题,她据实回答:“当然怕过。” “有多怕?” 祁凰回想了一下:“怕到哭得不能自已,上气不接下气。” 他似乎笑了一下:“难以想象。” 那是她六岁时发生的事了,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那时候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狼狈模样。 “你”她试探着问:“在害怕吗?”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害怕。 但他却回答:“是,我怕了,非常害怕。” 她紧跟着问:“为什么害怕?” “因为,我看不到未来。” “你怕自己会死?” “不,我不怕自己会死。” “不怕死?那你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不再是他?祁凰听得莫名其妙,她和他之间大概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所以才会听不懂他说的话吧。 “你想得可真多,你不再是你,那你会是谁?”她不以为然,只当是他的无病呻吟:“好了好了,赶紧睡觉去,这都丑时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被她推下窗台,腻在原地不肯走。 祁凰继续推,强迫性地将他推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拉门,却猛地被他抱住。 他抱得是那样紧,她几乎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你c你做什么?” 他双臂牢牢箍着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闷闷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原本打算将他推开的动作,竟改为将他拥住。 “容凤,你到底怎么了?” 他灼热的,带着不稳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项:“祁凰,我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哪样的人? “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容凤,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不!”他执拗道:“我要让你知道,我要让你相信我。” 她无奈:“就算我相信,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你相信我,其他人怎么看我,都无关紧要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渴望自己的信任,但自己值得他的这份依赖吗? “明天,我就启程回汐国。” 终于要走了啊,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种奇怪的失落与空虚。 “祁凰,别忘了我。” “我还没老,当然不会忘了你。”要是能忘了他,那她就真的要去看大夫了。 他松开她,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一丝月光,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清透,明亮如炬,像一面能够照出魑魅魍魉的镜子。 但凡心思深沉,喜好算计的人,眼睛都会显得晦暗乌沉,她却不一样,明明藏着那么多的诡谲,却依旧干净得像个初生婴儿。 真是奇怪的人啊。 “我不要你记住汐国的皇太子,而是记住我这个人,容凤。” 她绷紧了脊背,离得这样近,她突然有些紧张。 他的身上有一股浅淡的冷香,如雨后青山的甘冽,虽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却让人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我c我记住了,容凤。”深吸口气,平复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又盯着她瞧了一阵,才缓缓放手:“很好,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如果有一天”突然顿住不说了。 她等了一阵,不见他出声,便问:“有一天怎么了?” 他别开视线:“没什么,不说了。” 不说了?既然不说,一开始就不要提,说话说一半,不知道会急死人嘛! “走了。”他转身拉门,走得倒是痛快。 怔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抬手摸了摸颈项,有些湿润。 难不成,他刚才哭了? 怎么可能!那个人,也会哭? 一个晚上都在想容凤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太明白,但她却觉得,自己必须去找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至于说什么,她还没想到,但见了他,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早晨,天还没亮就起身更衣洗漱。 容凤说他今天就启程回汐国,她打算送送他,以一个最普通朋友的身份。 刚打开门,一道黑影就从天而降。 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吓她一跳? “龙牙,你想吓死我不成!”虽然上次他帮自己解了一次围,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可以随便吓自己的理由。 龙牙一脸严肃,拽拽丢下五个字:“皇上要见你。”身形一闪,嗖的一下又不见了人影。 昱帝要见她?这个时候? 不知这个时候容凤起身了没,是先跟他打个招呼,还是等回来再说。 踟蹰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面见昱帝,看龙牙那严肃的模样,大概昱帝那边的事更重要吧,而且昱帝派出传唤的人是龙牙,而不是李元,更是代表事态不同寻常。 此刻天才刚蒙蒙亮,祁凰来到昱帝的寝宫,正巧看见李元陪同一个身着靛蓝官服的人,正从殿内走出。 这么早就传唤苏景骞进宫,看起来,皇帝似乎又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迎面而行,苏景骞一眼便看到了她,背着药箱的手有些抖。 祁凰自然也看到了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微微颔了颔首,算作招呼。 以往两人在宫中相遇,也不见得有多么亲密的举动,可此时此刻,苏景骞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脚步顿在原地,呆呆站着。 李元纳闷,连唤几声:“苏太医?苏太医?你没事吧?” 骤然回神,歉意一笑:“真是抱歉,我刚才又走神了,让大总管担心了。” 李元以为他在为皇帝的病忧心,于是道:“苏太医也别太勉强自己了,照看好自己的身子重要,老奴和皇上,可都指望着你呢。” “大总管说的是,景骞明白。” “苏太医明白就好,老奴就送到这里了,你慢走。” 另一边,祁凰可没这么多的想法,她隐约觉得,昱帝今日召她前来,是要对她说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走进寝殿,鼻端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药味,熏得她鼻子发痒。 龙榻上,坐着一个人,隔着帷帐,那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儿臣见过父皇。” 昱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气息不足:“你来了。” 祁凰跪在地上,也不说话,等待昱帝接下来的指使。 “龙牙,扶朕起来。” 忠心耿耿的龙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上前扶起来昱帝。 没有叫自己的贴身内侍来服侍,看来昱帝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真的很隐秘。 昱帝在龙牙的搀扶下,从帷帐后走出,祁凰抬头一看,昱帝脸色虚浮,双目无神,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感。 “父皇可是又病了?” 昱帝咳了两声,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感觉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一般:“老七,朕今天招你前来,是要让你见识一样东西。” 见识东西?不是安排后事? 昱帝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要被气死。 “不知父皇要让儿臣见识什么?”装作很欢喜,实际一点也不感兴趣。 昱帝喘了几口气,现在的他,似乎连说话都很费力:“你跟朕来。” 祁凰站起身,跟随在昱帝身后。 龙牙小心翼翼的搀着他,打开寝殿后的一扇门,门后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圃,花圃中央摆着一张矮桌,矮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各种纸张,还有一只彩釉花瓶c 昱帝在矮桌前站定,伸手来回旋转了几下花瓶,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开始收缩,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下面是一溜蜿蜒的石阶。 祁凰暗惊,原来在昱帝寝宫的后面,还有这么一个隐秘的暗室。 昱帝率先走下石阶,祁凰默默跟了上去。 花圃下别有洞天,越是往下,祁凰就越是紧张。 终于,三人走到了尽头,昱帝示意龙牙将尽头的铁门打开。 龙牙转动铁门旁的机关,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祁凰凝目朝铁门内望去。 密室四周各燃着一只长明灯,将整个密室照得亮如白昼,密室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琉璃缸,缸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但因为离得太远,瞧不清晰。 昱帝朝前迈了几步,走入密室,祁凰随即紧跟而上。 走到明亮的密室内,琉璃缸内的事物,才展现出真身。 一条巨大的鱼尾,在满室火光的反射下,异常清晰。 她脑袋嗡的一声,心跳加快。 “这是” 昱帝看她一眼,见她满脸都是震惊,以为她对眼前看到的事物难以置信。 “这是鲛人。” “鲛人”她喃喃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琉璃缸。 “朕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始终没法逼出鲛珠。”昱帝沉沉叹气,眼中闪烁着不甘和恐惧的光泽:“虽然传说中,海月有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奇功效,但毕竟是传说,人若是死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海月再珍贵,也只对活人有效。” 祁凰这会儿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现在只有一种想法,就是靠近些,让她看看那个鲛人的脸,看看他或者她,究竟是不是凤凤? 昱帝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话,有些不悦:“海月是百年难求的珍宝,可若是杀鲛取珠,海月便会失去所有功效,变成毫无作用的废品,更别说是治病救人。” 似乎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昱帝脸上又开始出现恐惧的神色:“朕时日已经不多了,能依靠的,只有这个鲛人体内的鲛珠,七皇子,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祁凰骤然回神,连忙应道:“儿臣明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朕给你考虑的时间。”昱帝垂目看着她,死气沉沉的眼底,升腾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魂飞魄散的含义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想着那个被关在密室的鲛人。 终于,抵挡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担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就算危险,也要去看一眼。 换上夜行衣,偷偷摸到皇帝的寝宫。 虽然什么都瞧不见,但她知道,这周围一定有非常多的暗卫在埋伏。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不打算硬闯。 打晕了一个小太监,换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在寝宫里晃悠。 果然,那群暗卫只负责对付形迹可疑的不速之客,对于宫殿里突然多出的小太监,根本不会在意。 一路晃悠到寝宫后的花园,趁人不备,祁凰一个闪身,掠进了花圃。 转动矮桌上的花瓶,打开密道,沿着密道的台阶一路而下。 来到铁门前,望着铁门旁的机关,祁凰陷入沉思。 早晨她刻意观察了龙牙开门时的动作,包括转几圈,往什么地方转,转的幅度有多大,但毕竟中间隔得时间有些长,她的记忆出现了一些缺失。 因为不确定失败的后果,所以她必须小心,不能有半点差错。 一阵冥思苦想后,她伸出手,握住了机关上的轮盘。 左边扭三圈,右边扭两圈,左边再扭半圈,右边再拧一圈,最后连着向左边拧四圈。 吱嘎吱嘎,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她长呼了口气。 走进密室,面前巨大的琉璃缸,在长明灯的照耀下,反射着诡异的金红色泽。 “凤凤!”她冲到缸边,对着缸内的人唤道。 缸内的人长发覆面,浑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血口,染红了缸内的水。 早晨离得远没有看清楚,现在离得近了,才看清楚,鲛人的手脚,包括身体,都被一种极细的c类似蛛丝般的红色丝线缠缚,细丝深深勒进肌肤和鱼尾中,这便是造成鲛人全身无数伤口的原因。 还有两支长长的尖刺,仿佛两柄长矛,却比长矛更锋利,从琉璃缸两侧探出来,一左一右刺进鲛人的脖颈。 看到这一幕,祁凰心跳漏了半拍。 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一动不动的鲛人,忽然动了一下。 如海藻般的长发飘开来,露出鲛人的脸庞。 她的心跳又是漏跳了半拍,接着,扑通扑通,以强劲的力道再次跳动起来。 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的女鲛人。 还好,还好。 女鲛人看到她,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惜她的挣扎只能是徒劳无功,反而随着挣扎的力道,那些细丝嵌得更紧,鲜血狂涌,痛苦加深。 祁凰能够清楚看到女鲛人无声的求救,能够清楚看到她眼中疯狂的祈求。 吞了吞口水,向后退步。 心痛的难以呼吸,但她的怜悯是有限的,她不会再一次,因为那微弱的怜悯,就给自己惹上麻烦。 转身,正要离去,肩膀却挨了重重一掌。 “七殿下,你不该来的。” 是龙牙的声音。 糟糕,竟然被发现了。 祁凰站稳脚步,忍着肩头的痛意,满不在乎道:“哎呀,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奇,想再来偷偷看一眼。”她讨好一笑,眼睛眯成月牙形:“打个商量,这事你别告诉父皇,好不好?” “不好。” 靠!你这拒绝得也太干脆了吧。 继续讨好:“好龙牙,我真的没有恶意,纯粹是因为好奇。我错了,真的错了,下回一定不再干这种蠢事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七殿下。”龙牙一脸认真:“我是皇上身边的暗卫,有责任杜绝一切不利于皇上的因素,不管你是谁,是因为什么原因。” 祁凰敛了笑,这家伙也太死板了,好歹他们还一起办过案,有过深厚的革命情谊,他就这么绝情? “那你想怎样?杀了我?” 龙牙依旧一板一眼:“如果有必要的话。” 祁凰再也轻松不起来了:“龙牙,你也太绝情了!我都已经认错了,为何还不放过我?” “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责任,还请七殿下见谅。” 见谅?见你个大头鬼的谅! 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呵,既然这样,那”不给龙牙反应的机会,一掌击向对面的人。 龙牙的反应速度再快,斗不过她的突然偷袭,发现她有攻击之意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硬生生接了她一掌,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了数步。 祁凰不敢怠慢,她知道龙牙的武功有多高,这一仗对他造成的伤害几乎微乎其微,所以,她必须趁胜追击。 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龙牙的能耐,在遭受她一掌之后,竟不闪不退,双掌化拳,直接冲着欺身而来的祁凰挥去。 娘之!这家伙不要命了吗?竟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祁凰可不想跟他拼命,身形在半空一转,打算收势,龙牙看出了她的意图,紧跟而上,竟将她的后路封死。 祁凰又气又惊,逃又逃不开,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看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束手就擒。 可一旦投降,龙牙一定会把自己带到昱帝面前,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心念电转间,她突地一声惨呼,半跪于地,口中亦渗出一缕鲜血。 龙牙见她受伤倒地,也立时收起了攻击,站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祁凰闭了闭眼,虚弱道:“是我自己做事不顾后果,怨不得你,要杀便杀吧。” 龙牙蹙眉:“我没想杀你。” “是吗?”祁凰咳了一声。抬起头来,脸庞因为痛苦而略显扭曲:“你下手这么重,还说不想杀我。”说着,冷然一笑。 龙牙眉头拧得更紧,他的确没有想过杀她,而且他出手虽然凌厉,却始终控制着力道,只会让对方受到轻伤而已,哪会像她现在这样奄奄一息? “让我看看你的伤。” 祁凰一把推开他:“你别碰我!” “我可以为你疗伤。” 祁凰冷笑:“先打伤我,再替我疗伤,龙牙,你觉得有这么贱么?” 龙牙脸皮重重一颤:“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让我走。”祁凰看着他,坚决道:“否则,你就一掌打死我。”说着,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龙牙为难地看着她:“你别这样。”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应付无赖,而祁凰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无赖。 祁凰冷哼一声:“如果下不去这个手,那我就走了,你别后悔。”说着,朝铁门外走去。 龙牙跟了两步,然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祁凰知道,这番表现,便是代表妥协。 看来耍无赖也有耍无赖的好处,尤其是对付龙牙这样的人。 只要他放自己离开,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一直到走出密道,离开皇帝寝宫,回到自己的晗光殿,龙牙始终没有追上来。 呼 终于平安脱险了,真不容易。 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 嘶—— 好痛,舌头好痛! 放下茶杯,她一个劲吸气。 能从龙牙手中逃脱,绝地逢生,靠的主要是她出神入化c登峰造极的演技,为了达到逼真效果,她忍痛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扮作重伤之态。 别说,舌头被咬破的刹那,真的痛死她了,疼得脸都抽抽了,那一刻,她真的有种要疼晕过去的感觉。 为了欺骗龙牙,自己也是付出了很大牺牲的,好在这牺牲没有白费。 翌日。 昱帝刚下朝,祁凰就候在了御书房前。 昱帝今日的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精神虽然依旧萎靡,却并无昨日那般死气沉沉的枯槁,看来苏景骞的医术真不是盖的。 唉,想起苏景骞,又是一阵头疼。 “七皇子,你这么早来找朕,所为何事?”昱帝在御案后坐下。 祁凰郑重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 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昱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你可想好了?” “是,儿臣想的很清楚。” “七皇子,朕一向信任你,所以才会给你考虑的机会,但是,朕不喜欢意气用事。” “儿臣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突发奇想,儿臣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此决定的。” 昱帝定定看了她一阵,不知是想从她身上找寻什么,过了良久,沉声开口道:“朕一直觉得你和你母妃不像,现在才发现,你和你母妃有很多共同之处。”昱帝的目光渐渐深邃,似回忆,似追念,似探究:“你母妃做事,从来不会让朕失望,你是她的儿子,想来也不会让朕失望。” 是,夏婕妤的确不会让他失望,但他,却让夏婕妤失望了,非常失望。 “是,儿臣定会尽心尽力,不辜负父皇的器重。” “很好。”昱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伸手拿过一份奏章翻开:“你去吧,朕会让龙牙协助你。” 祁凰偷眼在昱帝脸上打量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来龙牙那家伙,真的没有把自己昨天夜闯密室的事情告诉昱帝。 看在他还算讲义气的份上,就原谅他昨天的冷漠作为吧。 “把水放干。”她指指琉璃缸:“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拿走。” 从昨晚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女鲛人身上又多了十几道伤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会觉得心痛。 当初,凤凤也是如此这般,被残忍折磨的吗? 龙牙拒绝,“不可,您这样做,无异于是对它的妥协,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都白费了。” 祁凰注意到,在称呼女鲛人的时候,龙牙眼中明显带着轻蔑,好似她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物件。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之前的做法有用,她早就让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也坚持:“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折磨她。” 龙牙很不赞同,但皇帝说了,凡事都必须听祁凰调遣,他不能违背圣命。 命人将琉璃缸中的水全部放干,又撤掉了所有加诸在女鲛人身上的酷刑,女鲛人这才像是脱力般,软软倒在缸底。 祁凰打量了她几眼,看她的模样,应该也是中了沧海有泪的毒。 朝女鲛人走了几步,看到她的靠近,女鲛人一脸惊恐,挣扎着想要退后。 祁凰蹲下身来,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鲛人虽然不再后退,脸上的惊恐却有增无减。 祁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你说不出话来是吗?” 女鲛人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虽然不似刚才那般害怕,但眼睛还是写满了戒备。 祁凰也目不转睛看着她,忽而问,“你怕死吗?” 女鲛人眼底晶莹闪烁,低下头去。 祁凰叹了口气,对龙牙道:“你去给我些纸笔来。” 龙牙听命而去,片刻后,捧着几支笔和一堆纸回来了。 祁凰接过,狂翻白眼:“你光拿纸和笔给我,没有墨,怎么写字?” 龙牙也学着她的样子,翻了翻眼睛:“殿下不是让我去拿纸和笔么?你又没说要墨。” 天呐,这还用说吗? 龙牙这死脑筋! 难道她说要喝水,他就用手捧着给她接过来,而不用杯子? “你去给我找些墨来。”说完,又补充:“再拿个砚台。”她相信,自己不说拿个砚台,他肯定会直接丢给她一个墨条完事。 等龙牙将墨条和砚台拿来后,祁凰将纸笔放在女鲛人面前,“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龙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祁凰瞥他一眼:“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龙牙道:“皇上命属下协助您。” “我现在不需要协助。” “可这是皇上” “父皇难道没有告诉你,凡事都必须听我命令,不得违抗吗?” 龙牙一听,咬咬牙,转身走了。 还是昱帝这个杀手锏好用,以后就该多提提昱帝。 所有人都离开后,祁凰这才转向女鲛人:“虽然这些话很残忍,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落在朝廷手里,必然不会有活路,我很同情你,也很可怜你,但我不可能放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少受些苦。” 女鲛人不说话,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她将蘸了墨汁的笔,搁在女鲛人手中:“你叫什么名字?” 没反应。 “你还有什么家人吗?” 仍是没反应。 “我之前救过一个男鲛人,他叫凤凤。” 女鲛人的眼神,终于闪了闪。 “为什么不肯妥协?据我所知,有很多鲛人会因为不堪重刑而自我了断,你既然怎么都不肯交出鲛珠,不如也学他们,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更好么?”她仔细盯着女鲛人的神态变化,但因为脸上有鱼鳞覆盖,所以看得不明显,“还是说,你怕死?” 女鲛人突然有了反应,执笔在面前的纸张上写了两个字:留芳。 祁凰这回反应很快:“哦,你的名字叫留芳。” 女鲛人继续写:“你既然了解鲛人,就该知道,鲛人一旦失去鲛珠,就等于失去了灵魂,连死后,都无法轮回。” 是吗?有关这个,凤凤没对自己说过。 “我可没说我了解鲛人,之前救的那家伙,也没对我说过,他只说,鲛人离了鲛珠,就会魂飞魄散。” “你懂魂飞魄散的意义吗?”留芳写下几个字,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责怨,几分嘲弄,几分愤懑。 她拧眉:“就是死。” 女鲛人似乎笑了一下,她现在发不出声音,若是能,一定会是讥讽无比的冷笑。 “魂飞魄散,那是一件比死亡还要残酷的事情。你能想象,一个人没有了灵魂,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她垂目凝思:“类似于活死人的存在吧。” “没错。”女鲛人继续写道:“鲛人失去了鲛珠,就会变成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看向留芳的目光越发怜悯:“我知道你害怕,但那也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不是么?” “那个鲛人呢?”留芳问。 “哪个?”她猜测:“你说的凤凤?他走了。” 留芳突然不写了,只盯着她不说话。 她看出她眼中的涵义了:“你以为我杀了他?怎么可能!” “你们人类贪得无厌,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祁凰点头:“你说的没错,人类的确贪得无厌,不但贪得无厌,还卑鄙无耻。不过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看着她的胸口,祁凰突发奇想:“失去鲛珠,鲛人会魂飞魄散,但如果只失去一部分呢?” 留芳不解地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你把鲛珠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我,一部分自己留着,这样行得通吗?” 留芳用一种古怪的,诧异的,甚至是荒唐的眼神看着她。 祁凰摸摸鼻子,自己也觉得这种提议,有些天马行空。 “不可以。”留芳在纸上写道:“鲛人的鲛珠,别说分一半给你,就是连一丝损伤都不能有。” “为什么?”她问。 “我不是说了么,鲛珠是鲛人赖以生存的根源,失去鲛珠,就等于失去灵魂,而鲛珠有损,灵魂也会跟着缺失。” 灵魂缺失? 她怔了怔,又问:“我不太明白,灵魂缺失是什么意思?是会忘记一部分事情,还是人格会有一部分缺失?” “都会有。严重的时候,会导致性格大变,喜怒无常,甚至是失去人性。” 祁凰恍然大悟:“所以你宁死不肯妥协。”她能理解,谁也不想失去灵魂,变成一个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留芳却没有给予回应,却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一开始祁凰还觉得奇怪,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你有身孕了?” 留芳浑身一颤,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是啊,若非为了这个孩子,她又怎能承受得住这些惨绝人寰的折磨? 自己死不足惜,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仰起头来,有泪珠在眼眶打转,滴答滴答,自眼角流下。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祁凰立时惊呆了。 落泪成珠! 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鲛人真的会落泪成珠! 望着散落在地上的蓝色晶珠,她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昱帝阅览完一本奏章后,一抬头,看到祁凰直挺挺跪在御案前,于是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跪在这里做什么?” 祁凰磕了一个头:“儿臣有件事,想要请求父皇。” “什么事。” “那个女鲛人怀孕了。” 昱帝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眼睛眯起:“你要替她求情?” “儿臣与她交涉过,得知她已怀孕五月有余,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 昱帝放下奏章,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要朕放了它?” “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她又是一叩首:“母爱是伟大的,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鲛人,所以,儿臣请求父皇耐心再等三个月,待她将孩子生下,自会主动奉上鲛珠。”她抬起头来,目光坦然的看着昱帝,“这是最好的办法,那个鲛人性情刚烈,若是一味逼迫下去,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应允儿臣的请求。” 昱帝眸色微沉,似乎在认真考虑。 祁凰说的没错,一味的逼迫,最后的结局必然是两败俱伤,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另寻一只鲛人,密室里的那只,是唯一的希望,若是错过了,等待自己的便只有死亡。 “好,朕准了你。”终于,下了这个命令:“从现在开始,那只鲛人就交给你来照料,务必要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是,儿臣领命。” 临走前,昱帝又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七皇子,切莫让朕失望,明白么?” 当然明白。 谁都不能让昱帝失望,让他失望的结果,就是毁灭。 夏婕妤不就是个例子么? “这是沧海有泪的解药。”祁凰将一颗类似药囊的东西递给留芳,既然不需要再折磨她,也就没必要继续用沧海有泪的毒牵制她。 服下解药,女子下半身暗红色的鱼尾逐渐消失,变为两条细长的双腿。 递上一套女式衣物:“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宫殿里,我会找人照顾你。” 留芳没有拒绝,她知道,所谓的照顾,不过是监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揭发她的人是他! 留芳就这么在她的宫殿住下来了,照顾一个怀孕的女鲛人,不是什么难事,让她无比郁闷c无比头疼的是,皇帝竟然任命苏景骞负责留芳的安胎事宜,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必须来一趟晗光殿,为留芳诊脉。 苏景骞的医术,她自然是信得过的,但两人的矛盾还没有解决,每次见面,都让人觉得无比尴尬,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苏景骞那家伙,脸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目中却含着一抹幽怨悲伤的感情,一对上他那眼神,祁凰就有种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的感觉。 能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她了吗?她又不欠他什么,况且,她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想要。 可心中再绝情,再冷漠,对上他那凝着无限哀愁的忧伤眸子,还是忍不住会心软。 谁让他天生就长了一副好人像,连怨怪他c憎恨他都做不到。 “胎儿很健康,但你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收回诊脉的手,拿起笔来,在纸张上写着药方:“我开几副补气养血的药,每日按时服用,应当无虞。” 写好药方,交给身边的药童,苏景骞起身,背起药箱。 祁凰站在一旁,一直垂目,盯着自己的脚尖,听苏景骞要走,这才抬起头。 苏景骞也看着她,说是要走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祁凰秀长的眉一点点拧起,这是什么意思? 留芳的心思全在自己孩子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房内古怪的一幕。 就这么互相盯视了足有半盏茶功夫,祁凰终于叹了一声。 唉,算是败给他了。 “我去送送苏太医。”走到苏景骞身边,“苏太医请。” 苏景骞这才有了反应,与她并肩朝殿外走去。 他侧首看她一眼,鼓足了勇气问:“你还在怪我?” 她扬了杨眉,“我没那么小心眼。” 他抿了抿唇:“我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说着,心里漫上一股无力感。 这个解释,真是糟透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是否知道事态的变化与结果,她不关心,她只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 苏景骞脸上出现了一抹挣扎:“我只想帮你。” “帮我?”她站定脚步:“你还是没有说真话。” 他也停下,却不敢看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已经了解他的某些习惯。 譬如说,他想要逃避一件事的时候,就不敢看自己。 “苏景骞,你这样累不累?” “凰儿,你能不问吗?”他祈求道。 祁凰更是奇怪:“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我以前做错过事,现在想要弥补,仅此而已。” “你做错了什么事?” 做错了什么事? 苏景骞苦笑一声,如果我说,我做的错事,便是让你伤心,令你绝望,还害你丧了命,你会如何看待我? “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祁凰眯起眼睛,苏景骞的话越来越玄妙了,这家伙不会被刺激傻了吧:“你对不起我什么?是偷了我的钱,还是说了我的坏话?” 睁开眼睛,他笑了一下,“都有吧。”偷了她的心不知算不算。 她眨了眨眼,倒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你你什么时候也会打趣人了。”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反常。 “凰儿”他小心翼翼去牵她的手。 手指刚接触到她的手背,就被她甩开,他顿时一脸受伤。 祁凰瞪他:“你干什么?”又朝四周看看:“这是宫里,别太随意。” 见她并未怨怪自己,他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没关系,如果被人看见,我就告诉他们,我心悦七殿下。” “你疯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苏景骞吗? 疯?从他亲眼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你赶紧回太医院吧。”她推他一把,急急道:“我回去看看留芳,她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再和他待下去,自己也要一起变傻。 送走了苏景骞,回到晗光殿,留芳正坐在窗前发呆。 “你在担心什么?”她走到窗前,想了想,伸手将半开的窗户阖上,“可是在害怕?”怕生下孩子后,便是自己的死期。 留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原处:“我在想,就因为鲛珠有医治百病的功效,我们鲛族就要受到你们人类无止无尽的屠杀与迫害,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小的时候,我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兔子明明很无辜,弱小又无害,那些豺狼虎豹就为了饱餐一顿,便残忍地捕食它们,夺走它们生存的权利?” 留芳收回目光,带了些微的薄怒看她:“完全不同的事情,怎能相提并论?” “哪里不同了?”她反问:“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只要活着,就必须接受这些残酷,克服这些残酷,改变这些残酷。” “你说的容易” “我说的是容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说这个世界残酷了。” “你根本不懂我们鲛族的痛苦。” “我为什么要懂?”她淡淡说:“我又不是鲛人。” “你说的没错,你不是鲛族,自然不会感同身受。” 她看了留芳一眼,不明白是不是孕妇都这么多愁善感,“你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 留芳似乎有些疲倦:“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将我的孩子送归族里,不让他成为你们人类的奴隶。”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能不能做到已经不重要了,她已是砧板上的肉,相信祁凰,也无非是在与老天赌博罢了。 留芳站起身,祁凰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因为遭受了酷刑,她现在的身子十分虚弱。 “你别担心,我的身体虽然虚弱,但鲛珠却是完好的。”留芳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 她也不避讳:“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的命,可捏在你的手里。” 留芳笑了笑,没有接话。 祁凰看她一眼,忍不住问:“如果鲛珠真的有了缺陷,能不能修复?” “那要看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如果是先天的呢?” “不能。”简单两个字。 不知为何,听了留芳的回答,祁凰的心口竟无端狠狠跳了两下。 “听你的意思,如果是后天的,便可以修复?” 留芳道,“并不是全部,如果损伤太大,也是不能修复的。” “如果修复不了,是不是就和你说的那样,会形成性格缺陷?” 留芳点头。 “那轻微的缺陷,要如何修复?” 留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族中的长老们提起过,并未真正见识过修复的过程。” 祁凰没有再继续询问,原本不过是好奇,自然不会刨根问底。推开卧房的门,将留芳扶到榻边:“你先睡一觉吧,等晚饭时我再命人来唤你。” 留芳的确累了,没有拒绝。 轻手轻脚合上门,祁凰对站在廊角的宝蝉道:“看好她。” 宝蝉垂首道:“是,属下明白。” 祁凰点点头,红珊的人做事,她放心。 也不能怪她这么小心,毕竟留芳腹中的孩子,关乎到昱帝的性命,也牵连着自己的小命。 这日下值,时辰尚早,正巧路过宝庆斋,见排队的人不多,于是打算买几样小食回去。 想到玉符那口水横流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 又想到,如果凤凤也在就好了,他和留芳是同类,也许他说几句话,比自己说一百句都管用。 提着小食,在拥挤的人群中边想边走,突然,身子被从左侧冲出来的一个乞丐撞了一下,她原本并不在意,可走了两步之后,猛地察觉不对,一摸腰间,果然钱袋不见了。 这个小贼胆子可真大,也不看看她是谁,偷钱偷到凰爷爷的头上,定要他好看! 沿着乞丐逃走的方向追去,因为街上人实在太多,瞧不清他逃跑的方向,于是找了个制高点,俯瞰整个街市。 呵,在那里啊 给他这么长的逃跑时间,结果还没跑出多远。 身形一跃,沿着连绵的屋脊,几个起落,追到乞丐藏身的小巷,将对方拦住。 乞丐吓了一跳,刚准备逃跑,就被她揪住领口:“小贼,你想去哪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乞丐吓得跪下求饶。 嗯? 听声音,是个女子? “你抬起头来。” 乞丐听话,抬起头来,露出了脏兮兮的脸。 乞丐和祁凰皆是一惊。 “怎么是你?”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还是瞬间便认出了她。 是那个亲眼目击到自己杀害高良志的宫女。 “七c七殿下!”宫女也很惊讶。 祁凰凝目打量她,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她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为什么这么做?”好好的宫女不当,偏要来做乞儿。 宫女浑身颤抖,似乎是吓坏了,“奴婢奴婢不是” “不是什么?”怎么,她长得很可怕吗?瞧她抖得,脸都吓白了。 “奴婢不是有意如此。” 祁凰蹲下身:“不是有意?那是何意?”难道是受人指使来偷钱? 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加上巷子逼仄昏暗,阴森潮湿,祁凰逆光的脸,看上去还真有点吓人。 宫女整个身子匍匐在地:“求七殿下饶命,奴婢也是不得已为之!” 这种事情,也会身不由己? 祁凰继续道:“那你是你听何人指使?” 宫女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愿意说?”那就只好丢进大牢,好好教育一番。 刚准备站起身,宫女突然以头触地,砰砰磕着头:“殿下饶命,不要杀奴婢,那真的不是奴婢的本意,是是苏太医让奴婢这么做的。” 苏太医? 该不会是苏景骞吧? 他命她偷钱?这也太荒唐了吧。 祁凰不信:“你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宫女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哭腔:“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是苏太医命奴婢揭发殿下的,奴婢原本不愿这么做,但苏太医他他给奴婢服了毒,威胁奴婢,奴婢害怕,只能老实听命。” 祁凰立时呆住。 这个宫女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揭发?揭发什么? 还有,苏景骞怎么会给他人服毒?又怎么会威胁他人? 她一把抓住宫女,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诧和震骇而显得尖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说明白了!” 宫女抖得更厉害,哭求道:“是苏太医逼迫奴婢,在皇上面前揭发您杀害高小公子一事,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不可能! 不可能的! 苏景骞不会这么做! 心中一遍遍重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景骞不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这样对待自己! 可潜意识里,却相信了宫女的话。 仔细回想,那日苏景骞来得这样巧,在皇帝面前,亦是思路清晰,句句在理,若非提前知晓,又怎能准备得那样充分?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欺骗她? 苏景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宫女还在不停地磕头求饶,但她耳中,却只能听到一句话:“凰儿,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背叛你。” 苏景骞,这便是你所谓的不伤害,不背叛吗? 原以为我已足够了解你,却没想到,你于我,永远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我企图穿越这片迷雾,最终却迷失在了其中。 站起身,一步步走出小巷。 全身麻麻的,什么也感觉不到,直至炽热的阳光打在脸上,才好似回复了知觉。 在人群中呆呆站立了许久,才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就是苏景骞的住所,只是片刻的犹豫,便朝着那个方向大步走去。 刚要伸手敲门,面前紧闭的门扉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今日的苏景骞,不再是惯常的一身雪白,而是一身玄黑。 没有了清雅温润的柔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嶙峋的锐气。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苏景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望着他,眼底闪现片刻的迷惘。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他侧了侧身子,将她让了进去。 她站在院落中央,好半天,才哑着嗓音问:“是你指使宫女,在父皇面前揭发我,对么?” 以为他会沉默,却没想到,他竟然果断承认:“是,高良志的事情,是我告诉那个宫女的,并逼迫她在皇上面前作证。” 虽然早就猜到,但亲耳听见,还是难免心痛,“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早有预谋了?” “是。”依旧干脆的回答。 她转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苏景骞,你到底是谁?” 他漠然,只回答了十个字:“我是苏景骞,太医院院判。”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他。 可他的回答,依旧让她失望:“没有。” “一句解释也没有?” “没有。”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一切都是事实,是他强迫那个宫女揭发她,自己再出面替她解围,让她欠自己一份人情,让她无法再从自己精心编织的温柔网中逃离。 可以说,他的计划很成功,却又很不成功。 自以为天衣无缝,能瞒她一辈子,最终,却还是被她知道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过,一旦此事暴露,面对她的质问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他其实很怕面对这样的问题,经历了前世种种,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全部勇气,像个跌倒无数次,哭得声嘶力爹,再也爬不起来的孩子。 “没有?”祁凰重复。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多希望他能给她一句解释,不管什么样的解释,哪怕是强词夺理,哪怕是胡搅蛮缠,哪怕是强横霸道,至少代表他是在乎的。 可他的回答,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没有。 “为什么?”不愿解释,那就给她原因。 他纤薄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他想说的太多,太多了,可每一句,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面对她,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矜傲,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从容。 在乎太过,反而失了理智。 “没有为什么。” 原本还能压抑着怒火,听了这话,她陡然愠恼:“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没有没有,什么都是没有。 “你想让我说什么?”问完这句话后,苏景骞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祁凰也觉得他像个傻子:“你想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他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祁凰没来由地烦躁:“我没别的要求,只要你说一句实话。” 说实话么? 听起来,这个要求再普通不过,却也是最艰难的。 “凰儿,我”心中有什么开始碎裂:“我不能。” 她睁大眼睛看他:“不能什么?不能说实话?”她甚至被气笑:“苏景骞,我说你有毛病吧?实话不能说,谎话也不愿说,你到底想怎样?” 还记得,曾经的她,也这般质问过他:“你既不愿对我付出真心,也不愿假仁假义哄骗我,苏景骞,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是啊,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他不止一遍质问自己,不止一遍痛骂自己,每伤她一次,心中就撕痛一次,但再次见了她,他依旧用最冷漠最绝情的方式,在她心口划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害怕,怕自己会再一次伤了她。 可终究,他还是没有躲开那噩梦般的诅咒。 “苏景骞!”她讨厌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讨厌看到他窒息般的沉默。 “祁凰,你走吧。”说出这三个字,就像用锋利的刀子,在自己心口上狠狠戳了一刀。 几乎就想要松口了,可他终是忍着,什么也没说。 祁凰无奈地看着他,在来找他之前,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甚至不明白,他如此固执的目的何在。 生气么? 是很生气,可气过后,却是无尽的失望。 “好,苏景骞。”既然这是他的决定,她尊重他,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别人不想说,她难不成还拿把刀子架在他脖颈上不成? 推开院落的门,她迈步而出,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苏景骞,你真是个懦夫。” 门被合上,男子孤零零一人站在院落中央,呆呆望着某处,如同失去了魂魄般。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为什么不把一切真相全都说出来呢?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固执,又为什么要害怕? 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懦夫。 守着前世的经历,守着那些痛苦和绝望,自以为是。 原来,即便重新来一次,该抓住的,他仍是抓不住。 离开苏景骞的住处后,祁凰并未回宫,而是去了锦屏苑。 “查苏太医?”红珊听了她的命令后,很是奇怪:“为什么要查他?” “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按我说的去办就好。”祁凰很心烦。 “小公子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才是,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查?” 祁凰沉默了一阵,道:“我也不是很明白,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措辞了一番,才道:“很神秘。” “神秘?” 她又歪着头想了想:“是,神秘,就好像,他和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又或者他来自一个我们还未曾经历的世界。” 红珊听得一头雾水:“小公子可是说,苏景骞他不是个人?” 原本很严肃的话题,听红珊这么一问,立刻笑场。 “不是个人?”她失笑:“他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我哪知道啊,听小公子说的神乎其神,我都要搞不清楚了。” “行了,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荒唐:“你只需要知道,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同寻常,藏着我们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只需负责把这些秘密挖出来就行了。” 红珊应道:“好,红珊明白,明日一早,便着手去查。”她四下看看:“金猊呢?他也要一起来帮忙吗?” 祁凰奇道:“你不是讨厌他吗?” “我是讨厌他,不过多个人手好办事。” 祁凰忖了忖,“好吧,反正我最近也没有需要他去做的事,就让他来给你打下手好了。” 红珊婉然一笑,秀妍的面庞,如春花绽放,妩媚至极,但祁凰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小小的狡黠。 这姑娘,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别看她长了一副柔弱外表,心眼可多着呢。 不管了,她想玩就让她玩去,红珊鬼点子虽多,但是个有分寸的,她无需担心。 数日过去。 红珊这边还没查出什么,苏景骞那边却出事了。 “殿下,赶紧着,城西那边出事了!”二毛和大柱急匆匆赶来汇报。 她转着指间的铁针,闲闲问:“急什么,最近京城治安良好,不就是聚众闹事,先让他们闹着去。”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开始她还急急忙忙的,生怕闹出人命,后来也习惯了,让闹事的先闹着,闹够了,她再带人过去维持秩序,该罚的罚,该抓的抓。 二毛挠了挠头:“这次出事的,可是朝廷命官,听说还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祁凰眼皮跳了跳:“大红人?哪个大红人?” “就是那个苏太医啊!” 正在手指间旋转的铁针吧嗒掉在地上,“你说谁?” “苏太医,苏景骞。” 猛地起身:“出什么事了?” 二毛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卑职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说,他的住处遭匪徒袭击,人现在怎样,尚不清楚。”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人!”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二毛和大柱互视一眼,殿下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顾不得好奇,紧跟着追了出去。 带着一队人马,祁凰来到了苏景骞的住处。 果然,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满地凌乱。 她在每一个房间内巡查一遍,没有找到苏景骞的踪迹。 他人呢? 是未回来,还是已经被匪徒带走? 屋内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亦或是挣扎痕迹,但未有任何血迹,这是唯一让人欣慰的。 “你们分头去找。”她对手下吩咐道:“务必找到苏太医。” 二毛犹豫了一下,问:“万一苏太医真的糟了毒手怎么办?” 万一? 她不敢去想那个万一:“万一”目光落在他的寝房,以及院落中的一片药草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得了命令,二毛和大柱分明带了一队人前去搜寻。 祁凰站在药田前,望着脚下被破坏得支离破碎的药草,苏景骞身为太医,最爱惜的就是药材,她不止一次见他小心翼翼照料这片药草地,若非真的事态紧急,他定然不会任人毁坏这片药田,除非 除非他真的已经遭到毒手。 可是,谁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为人谦逊有礼,从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夫?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那天的话还没说清楚,她不允许,他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总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苏景骞被匪徒袭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昱帝得知后,亦龙颜大怒,下旨务必找到苏景骞,以及查出袭击者的身份,为了尽快破案,甚至派出御林军和暗卫一同协助祁凰。 可一众人甚至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苏景骞就像是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日去见他的时候,祁凰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想想也并非全无可能,他似乎有种神奇的能力,可以提前预知未来,薛宁的邀约,践行宴上的刺杀,他都能提前知晓,或许,正因为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偷偷的躲起来,等危险过去后再现身。 现在只有这个解释了,她甚至想过,苏景骞是为了躲避她,才会偷偷藏起来。 总之,比起遭遇毒手,她宁可相信,他还活着。 就像此刻她手中的这碗药,代表着生命,代表着希望。 “这是最后一副。”她将药碗放在留芳面前,目光在她的腹部一掠而过。 之前她的小腹还只是微隆,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涨得这么大。 她没生过孩子,但也知道,人类女子在怀孕中期就会显怀了,可留芳却完全不同,难道鲛人真的和鱼类一样,是产卵的? 那她会不会生下一堆的小鲛人? 留芳端起药碗,对她那古怪的眼神很是不解,“怎么了?” “你”祁凰很不好意思问:“你们鲛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留芳咽下苦涩的药汁,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能忍受:“自然和你们人类一样。” “是吗?”她又看了眼留芳的肚子:“那那你们会生下几个孩子?” 留芳先是一愣,随即终于明白她一直在想什么了:“你想多了,我们是鲛族,并非水族,除了下半身是鱼尾以外,其他和人类没有分别。” 这便是说,她的肚子里,只装了一个小宝宝,不会像鱼类一样,一下子生出一堆的小鱼? 还好,这下她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这是最后关头,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扶着留芳起身,刚走了一步,留芳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腹部痛呼:“不c不好,我可能要生了。” 要生了? 这么快! 祁凰看着她,一脸的慌张无措:“那c那怎么办?” 好在留芳比较镇定:“麻烦殿下去请稳婆来。” 对对对,稳婆,这一点苏景骞早就有交代过,所以她半个月前,就找了有经验的稳婆接进宫,提前做好准备。 一切还算顺利,比起她的紧张,稳婆就稳重多了,怪不得叫稳婆呢。 没多久,候在外面的祁凰,就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去。 等了片刻,她推门而入。 之前还沉着冷静的稳婆,这下不再稳重了,三步并两步朝她走过来,一脸神秘加惊恐道,“殿下,那孩子有些古怪。” 她不动声色:“怎么个古怪法?” 稳婆倒抽了一口气:“那孩子,浑身上下,长满了鱼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祁凰笑道,“你看错了,那应该是胎皮。” “不是,真的是鱼鳞!”稳婆坚持自己看到的。 祁凰瞬间冷下脸来:“是胎皮还是鱼鳞,难道本殿分不清楚吗,哪有婴儿身上会长鱼鳞的?本殿看你稳重,不像是个会胡乱说话的人,希望我的眼光没有错。” 稳婆怔了怔,她哪里看不出祁凰已然动怒,但她刚才看的清清楚楚,那婴孩身上,的确布满了鱼鳞。 可她也知道,就算那婴孩真的长了鱼鳞,她也不能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些个贵人,行事向来喜怒无常,他们可以器重你,栽培你,也可以折磨你,毁灭你,不管怎样,都是动动嘴的事情。 稳婆在短暂的惊骇后,便冷静下来,笑道:“殿下说的没错,草民看错了,不过是那孩子身上的胎皮,看上去像鱼鳞罢了。” 祁凰再次微笑道:“无妨,看错便看错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锭:“这些钱,够你花一辈子了,不过金子虽重,付出的代价更重,就看你是不是聪明人了。” 稳婆小心接过金锭,跪下道:“草民明白,草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张嘴巴,比什么都紧。” “行了。”祁凰挥挥手:“你下去吧。” 稳婆退下后,祁凰这才走到榻前,看着留芳身旁那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孩。 婴孩还那么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将手放在一旁比划了一下,感觉就比她的手掌大了一点点。 盯着婴孩看了一阵,她抬手,轻轻揭开襁褓的一角。 还真是这样! 婴孩浑身的皮肤微微发红,布满了类似鱼鳞的印记。 “孩子呢?”尽管很虚弱,但留芳还是强撑着,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祁凰将孩子递到她手上:“在这里。” 看着孩子,留芳的眼角渐渐湿润:“多想一直陪着他长大,陪着他娶妻生子” 祁凰别开眼去,她最看不得的,就是生离死别。 “你什么时候要?”过了一阵后,留芳轻声问。 “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留芳道:“你不急,想来你的父皇也是等不住的。”顿了顿:“明天我就给你。” “不需要那么急。” “左右躲不过去,又何必拖延?”留芳倒是显得很平静:“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入大海。”她轻轻地说:“至少,我可以回家。” “好,我答应你。” 留芳笑了笑,眼底再次闪出泪光,“你想抱一抱他吗?” 祁凰不解:“什么?” 留芳看着怀中的婴孩,“我的孩子,你想抱一抱么?” “可以吗?”孩子还那么小,她怕会一不小心伤到他。 留芳温声道:“当然可以。”说着,将孩子递过去。 祁凰学着她的姿势,将婴孩环在臂弯。 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她越发紧张:“他好像不高兴了。” 留芳用无比温柔无比留恋的目光望着婴孩:“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个非常乖顺听话的孩子。” 祁凰垂目看着婴孩,想了想,好奇问,“他身上的鱼鳞,会伴随着他直到长大吗?” 留芳道:“当然不会,等过上几天,会自然消退的。” 她点点头,又问:“那他会长出鱼尾巴吗?”就像凤凤那样。 “鲛人在幼年的时候,是没有化形能力的。” 这么说,这孩子暂时还边不出鱼尾来? “那”她看了留芳一眼,想想看还是别问了。 留芳却猜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化形能力,鲛珠自然也没有成形。”这也是她放心把孩子交给祁凰的原因,至少暂时,没有人会打他的主意。 祁凰知道她想岔了,她这么问,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目的。 “听你这么说,鲛珠的形成,是在幼年期完成的,如果这时候有外力干扰破坏,是不是就会造成鲛珠缺陷?” 她猜的很准,留芳颔首:“是,所以鲛人幼年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这个时候令鲛珠形成了缺陷,属于先天还是后天?” “是先天。” 又看了眼怀中的婴儿,不知为什么心口闷闷的,还有点揪痛。 将孩子重新还给留芳,祁凰起身:“今晚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留芳没说话,只依旧用慈爱的目光,盯着怀中的婴孩。 祁凰转身,走出屋子,小心翼翼合上门扉。 真是残忍,成为母亲的欢喜还未持续多久,就要接受死亡的降临。 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就能恣意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这样的自己,与那些十恶不赦之人,又有何分别? 可惜,即便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她也会义无反顾。 果然,她的心,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炽热。 第二日清晨,当祁凰推开留芳房间的门时,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呆了。 留芳坐在榻上,维持着怀抱婴儿的姿势,一双深蓝的瞳眸里,盛满了温柔与慈爱。 婴孩正在她的怀抱中呼呼大睡,恬静的容颜,是这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婴孩的襁褓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强烈的光泽,忽明忽暗,照得整间房子,都被一种温柔的蓝色所包裹。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在留芳面前站定。 留芳已经不会动,不会呼吸,也不会说话了,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可她的神情,却与活着时一模一样。 她一点点探出手去,将一颗微微泛着水汽的沁凉鲛珠,从襁褓中取出。 蓝色的光晕,如大海一般神秘,包裹着其中的一点殷红。 鲛珠。 鲛人赖以生存的生命根源。 为了自己的孩子,留芳竟能牺牲至此。 或许,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不管是人类还是鲛人,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一生顺遂,为了他们,即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将鲛珠攥在掌心,一点点握紧。 自己的前途和小命都保住了,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昱帝拿到了鲛珠,非常高兴,对她自然又是一番赞赏,还说他如今最信任的人,就是她这个七皇子。 是啊,他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 毕竟是自己,救了他的命。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个皇宫,原本就是用谎言堆砌而成的,不是么? 留芳的遗愿,是能在死后回归大海,祁凰命人将她的遗体火化了,骨灰装在琉璃瓶中,等有机会,亲自将其带到海边。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原本她打算,由自己来抚养,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昱帝刚得到鲛珠,还顾不上了解其他的事情,万一想起来,那就糟了。 她只能先斩后奏,等昱帝问起时,她就说已将孩子送交他人抚养,想来昱帝虽有不悦,但也不会治自己的罪。 可孩子要交给谁来抚养呢? 一番筛选,她有了主意。 “小公子,你来了怎么也不差人知会一声?”扶了扶鬓边的玉钗,红珊踏着婀娜的步伐,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祁凰没有看她,还是低着头在逗弄婴孩,“生意难得这么好,我不想打扰你。” “小公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生意再好,也不及小公子重要。 这般想着,红珊凑到祁凰身旁。 “哎呀,哪来个孩子?” 祁凰道:“我带来的。” “啊?”红珊惊讶得张大了红唇,“您您带来的?”红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孩子长得丑巴巴的,怎么可能会是您的孩子?再说了,最近也没听说,您与哪位小姐走得近,我才不信,这会是您的孩子。” 祁凰哭笑不得:“红珊,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我有说,这孩子是我的吗?” 红珊愤愤的神色突然转为欢喜:“这孩子不是小公子的?” 祁凰无奈扶额:“废话!” 红珊这才乐了:“小公子说清楚嘛,害得红珊想歪了。” “不是我说的不清楚,是你太会联想。” 既然孩子不是小公子的,红珊也就没什么好郁结的了,这回看上去,那孩子还有几分可爱。 “这次红珊不想了,小公子直接说,您带这孩子来,有什么目的?” 婴孩身上的鱼鳞已经全部消退了,肌肤白白嫩嫩,像个瓷娃娃,比起刚出生时好看了太多。 祁凰抱起婴孩,放在腿上,“你看这娃娃,长得如此玉雪可爱,是不是很有趣?” 红珊拧眉,虽然她不想说谎话,但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小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小孩子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啊。”她逗弄着婴孩,婴孩也咯咯冲着她笑,“红珊,你是个好姑娘,温柔又细心,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闻言,红珊忽然有些明白祁凰的用意了:“小公子该不会是打算,让我抚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吧?” 红珊啊,你要不要这么聪明。 祁凰站起身,直接将婴孩放在红珊的怀里:“既然你都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没必要绕弯子。没错,我就是有这个打算。” 怀中突然一沉,红珊花容大变:“小公子,这种事情,我没有经验。” “无妨,经验都是培养出来的,哪有人生来就会带孩子,是不是?” “可是我这种身份不方便。” “这种身份?哪种身份?红珊,我教过你多少次,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目中,你是这世界上最纯洁的姑娘。” 被小公子夸了,她该高兴吗? “小公子,我是真的真的”正结结巴巴找借口,原本老实窝在她怀里的婴孩,突然张开白白嫩嫩的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 对上孩子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红珊怔了怔,顿时有种心被融化的感觉,情不自禁抱紧了婴孩。 见状,祁凰揣起两手,也笑得欢愉:“瞧,这孩子多喜欢你。” 红珊抱着孩子,似乎还在犹豫,过了好久后才道:“行,我答应小公子。” 不愧是她的好红珊! 解决了孩子的事,剩下的,就是对留芳的承诺了。 可最近实在有些忙,抽不开身,只能等有机会时,再去履行诺言了。 “刘秀才,听说已经放榜了,就在皇城门口,不赶紧去瞧瞧?说不定你也榜上有名哩!” 走在路上,突然听见有人吆喝了一声。 放榜了? 这一次倒是快,看来经过三皇子春闱舞弊一事,吏部和礼部的办事效率,明显有了大幅提升。 想了想,祁凰也跟在了人群中,打算去瞧一眼。 皇城门前,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榜的考生。 有人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欢呼雀跃,有人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失望而去。 就在这短短几个瞬间,便清楚见识了所谓的人生百态。 祁凰站在在人群稍外的地方,目光只停留在榜单最前的几个名字上。 匆匆瞥了一眼,只有几个名有印象,是高门大家出身的少年英才,昱帝经常当着众臣的面夸奖,其余的都是寒门学子,有些甚至连家族背景都没有。 一个舞弊案,不但将三皇子拉下了马,还给了无数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机会。 祁凰这根搅屎棍,一下子就搅乱了整个朝堂的格局,这也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目光随意往上一移,落在了第一名,也就是榜首的位置。 顿时,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一瞬不瞬盯着那个名字。 开玩笑吧? 她随手在街上一捡,就捡了个状元? 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没错,名字没有变,还是那三个字——温子良。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温子良看上去呆头呆脑的,纯粹就是个呆头鹅,喜欢打抱不平,满脑子匡扶正义。 她压根没对他抱有希望,能勉强中个贡士就不错了,谁知这家伙,竟然一举拔得头筹,位列第一。 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你瞧见没?那个状元温子良。” “他怎么了?” “我听说,他是咱们大昱朝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 “连中三元?”那人咂舌:“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 “没错!” “真的假的?这温子良到底何方神圣,竟这般厉害?” “不知道,明天不是有状元游街吗?到时候就知道了。” 祁凰在一旁听了,也惊诧不已,连中三元?这家伙也太恐怖了吧。 可她怎么看,这个温子良都是个又蠢又笨的呆头鹅,完全跟路人口中的描述对不上号。 不禁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出手帮助温子良,那朝廷是不是就要损失这么一个天才,同时,也会终结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话?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为他高兴的,从现在开始,温子良的前途将会一片锦绣,光明无限。 而这一切,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当之无愧。 按照惯例,宣布登科的名次后,皇帝便要赐琼林宴,为新科进士们庆贺。 这一次也不例外。 琼林宴一向由礼部主持,但高维最近病得厉害,自打容凤出使昱国开始,他就一直卧病在床,隔三差五勉强上个朝,介于这种情况,昱帝只好将主持布置的任务,交给礼部侍郎,同时命祁凰代表自己出席宴会。 昱帝一个个小小的举动,立刻在朝中掀起了一层水花。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层含义——一是高维的礼部尚书已做不了多久,他的职位,将由礼部侍郎取代;二是祁凰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皇位人选,朝中局势,怕是要有一个大逆转了。 祁凰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小人嘴脸。 “七殿下,您这边请。” 她瞥了眼迎接自己的官员,恍然想起,几个月前,这家伙还公然讽刺过自己,说自己是恶心下作的疯子c断袖。 “下官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酒食,包您满意。”官员搓着手:“虽是春季,但晚间还是有些寒凉,下官这便命人取一张毡毯来。” 祁凰伸手阻止:“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官员佝偻着身子,恭敬无比道。 祁凰也懒得为难他,朝中像这种拜高踩低的人,数不胜数,跟他计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再说了,她也能理解,趋炎附势乃是人之本性,越是没有本事的人,就越是喜欢用贬低他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 “去把本殿的席位,挪到众学子中间。” 那官员怔了一下,“殿下,这不合规矩吧?” 祁凰是昱帝的象征者,代表人,她的席位,自该高高在上,居高临下才对。 祁凰无谓道:“什么规矩不规矩,这不都是人定的么?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官员还是有些犹豫,见她一个眼风递来,其中带着警告与不悦,生怕得罪了她,于是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离宴席开始尚早,祁凰就在园子里逛了一阵。 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寻到苏景骞的半点消息,他就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昱帝一开始还会竭力派人寻找,自打得到鲛珠后,也就不再关心苏景骞的死活了。 多么可悲,人走茶凉,连丁点的留恋都不会走。 不管你之前多么依赖一个人,总有一天,你的生命当中,将再也无需这个人的存在。 见识了那么多心口不一的人,原以为苏景骞会不一样,但她终究是错了。 凡人就是凡人,会有凡人的恐惧,凡人的怯懦,凡人的自私,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如何去做,也不该要求他如何去做。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总以为能改变一些什么,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力量,竟是那么微乎其微。 “殿下,宴席即将开始,学子们都在等着您。”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她回神时,身边的人正在提醒她开宴时间已到。 “好的,本殿知道了。” 宴席的举办地设在临近水榭的花园中,时值万物复苏的春季,院内一片姹紫嫣红,花香扑鼻,月光如轻纱一般流泻而下,反射在波光凌凌的水面上,犹如洒落一地的碎星。 温子良一身淡蓝色儒服,头戴儒巾,位于席位的最前方。 那个位置,代表着最高的荣耀和无上的地位,站在那里,应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气与自傲,他却眉目平静,洒然淡漠,不惊不喜,不卑不亢。 祁凰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压根不明白状元的涵义。 “嘘——七皇子殿下来了。”学子们原本还在接头交耳,窃窃私语,看到她自花丛的另一头走来,纷纷挺直了腰板,缄口静默,脸上露出几分积极向上的坚定表情。 祁凰绕过花丛,看到自己的席位后,拧了拧眉。 席位虽然从水榭的最高处搬下来了,但还是离众人有一段距离,总之,还是呈现一种与众不同的架势。 转首瞥了眼负责给自己调换席位的官员,那人正一脸讨好地望着她,似乎是说,殿下您瞧,这个位置是不是特别的好?既能突出您高高在上的身份,又能给学子们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平易近人个屁!离得这么远,她连那些学子的长相都看不清,更别说是畅意交流了。 算了,这个时候再挪动席位,显然不合适,只好绷着脸走上前,在一众学子面前坐下。 “大家都坐下吧,别紧张,就当成是一次普通的家宴。”她没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是让众学子别紧张,实际上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大概是她的态度比较平和,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变得随意起来。 “你们大概也听腻了道贺之语,那我就说点别的。”她示意站在一旁的玉符斟酒,然后端起酒杯,面朝众人:“你们都是朝廷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无论在此次春闱中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今后都是要入朝为官的,首先,我先预祝各位,在今后的仕途中,能步步高升,前途无量。”说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学子们也回敬一杯:“草民诚谢殿下。” 接着,又端起一杯:“为官是件好事,能光宗耀祖,能出人头地,甚至能一步登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首辅,但是,不论你们能走到哪一步,还请你们不要忘记初心,始终坚持自己的理想,不要被野心,被骄傲,被,被各种光怪陆离的诱惑蒙蔽了双眼,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 学子们纷纷鞠躬,诚挚道,“草民谨记殿下教诲,定然不会辜负殿下以及圣上的器重。”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朝廷的人了,不要再自称草民。” 一阵沉默后,学子们齐声道:“是,微臣遵命。” “好了好了,正经话说完了,都别站着了,赶紧入席吧。”祁凰招呼着:“我刚才说了,就把这次的宴席,当成普通的家宴,既然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的,那就是一家人,大家趁此机会,互相熟悉一下吧。” 发言完毕,祁凰这才放下酒杯,坐了回去。 玉符凑上来,狗腿道:“殿下,您刚才那番话说的可真好,奴才都要被感动了。” 祁凰在他脑袋上一拍:“就知道拍马屁。” 玉符委屈:“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哪是拍马屁。你没瞧见,刚才那位状元爷,看您的眼神,又是崇拜又是激动,拿酒杯的手都在发抖,眼睛就像是黏在您身上一样,一直就没移开过诶?现在还在看呢,这得多敬仰您啊。” 状元爷?他说的可是温子良? 一边想着,一边将视线投向最前方的席位。 果然与温子良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温子良似乎在发呆,眼神朦朦胧胧的,越看越像个呆头鹅。 祁凰忍不住笑了一下,温子良骤然回神,像是被吓到一样,握着酒杯的手狠狠一颤,差点把手里的杯子丢掉,弯下身,慌慌张张去接,结果酒杯是接住了,酒水全洒了出来,半幅衣襟顿时被酒水沾湿。 祁凰笑得更欢畅,这哪里是新科状元,分明就是个呆头鹅。 不过呆得挺可爱。 她起身离席,走到温子良面前,递给他一方巾帕:“我有那么可怕吗?” 正手忙脚乱整理衣襟的温子良听到声音,愕然抬头:“七七殿下。” 祁凰抖了抖手里的巾帕,“先擦一下吧,我让人带你下去换身衣裳。” 盯着她手里的帕子,好半晌后,他才伸手接过,却不去擦身上的酒渍,只紧紧攥在手里。 祁凰看着他,调笑道:“看来我那十两金的本钱和利息,都有望捞回来了。” 温子良小声道:“殿下,那天我不知道是您。”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又没告诉你我的身份。 祁凰叹息,唉,果然是个呆头鹅。 “刚才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现在,我再单独恭贺你一次。”祁凰笑眯眯拱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恭喜状元郎,你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昱国的历史上。” “我我不在乎这些。”他摇着头,目光诚挚地看向祁凰:“我苦读诗书,不过是想有个机会,能入朝为官,为民谋利罢了。” 这话换任何人来说,她都会觉得虚伪,但温子良却是实实在在,想为天下苍生谋福。 “为民谋利的方式有很多,你为何偏偏选了入朝为官?”这样的温子良,根本不适合做官。 他道:“或许是我太肤浅,自以只有入朝为官,才能有这个实力去能力,为所有弱势之人谋取公道。” 她听了,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不管做任何事,没有强大的权利,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可有的时候,权利也是一柄双刃剑,有得到,便要有所付出,官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可有做好准备?” 他对她说的,并不是十分理解,但他却有一颗无比坚定的心:“我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那你说说,你接下来会面临什么?”祁凰问。 他目光沉沉,眸底隐约带了几分忧郁,“罪恶。” 听了这俩字,祁凰先是怔愣,随后挑眉,接着皱眉,最后叹气。 这两个字总结的好,简单明确,却把所有涵盖的东西,全部包括进去了。 罪恶。 可不就是罪恶吗? 身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须沾染脏污,完全洁净无瑕的人,是无法在这个罪恶的泥沼中继续前行的,不是半途退出,就是被泥沼所吞没。 她相信温子良的能力,可是,他这呆头鹅的性子,真能在这片罪恶的泥潭中存活下去吗? “殿下,我曾说过,若有机会,定当全力回报您的知遇之恩!等我入了仕,授了官职,我一定尽快偿还您借我的那十两金子。”温子良收起眼中的忧郁,口吻逐渐激动,眼神也逐渐狂热。 祁凰笑笑,她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打算真让他还钱,“不着急,等你有钱再说吧。” “不。”温子良坚持,“钱一定要还,您的恩情,也一定要还。”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我也不差那点钱,你记着我帮你的恩情就行了。” “这不行!”温子良依旧坚持,目光如磐石般难以动摇:“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温子良,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给予的,从现在开始,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永生永世,追随殿下。” 发誓效忠是好事,但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什么叫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搞得好像咱俩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祁凰暗暗吐槽了两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我父皇最讨厌的,就是党争。”挨着他,小声说了句,见他脸色古怪,又悄声补充了一句:“但我喜欢。” 接着,退开一步,轻轻拍了拍温子良的肩,“别傻站着了,赶紧去换身衣裳,你可是状元爷,要体面些才是。”说完,一摇三晃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待她坐定,连饮了三杯酒后,温子良还是之前那副模样,站在原处,呆呆望着她。 祁凰端着杯子,不禁想,会不会是阅卷官搞错了,这家伙这么呆,到底是怎么考中状元的? 迷,真的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她是最佳人选 连续忙了多日,终于可以偷闲半天,去锦屏苑品尝红珊新酿制的美酒,听她唱新谱的小曲,顺便去看看那个婴孩。 为了不吓到红珊,祁凰并没有说出婴孩的鲛人身份,不过既然是要长期相处,这件事迟早要跟红珊说清楚,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红珊解释。 踏进锦屏苑的大门,今日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以外这个时候,店里早已是灯火通明,宾客满座了,今天却显得冷冷清清,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真是奇怪。 “红珊姑娘?”她扬声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不好,难道是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疾奔上楼,冲进红珊的房间。 房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不过借着傍晚昏暗的光线,还是能看清房内的情形。 “红珊!”她弯下身,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子。 试了试鼻息,还好,红珊不过是昏迷了而已。 推开紧阖的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驱散房内的迷烟。 “红珊?”在女子人中上轻轻按了几下,昏迷中的人,这才幽幽醒来。 “小公子?”红珊看到她,有些迷惑:“您怎么在这里?” “红珊,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中了迷烟? “迷烟?”短暂的茫然后,红珊猛地抓住她:“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闯入?”祁凰紧张道:“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这里已经暴露,所以才被会人袭击? 是四皇子的人,还是六皇子? “我不知道。”红珊拧着纤长的细眉,想要下地,却因为迷药的药效还未完全褪去,又跌坐回床榻。 祁凰连忙将她扶住:“你没事吧?” 红珊摇头,一脸急切地对祁凰道:“小公子,孩子孩子有危险!” “孩子?”听了红珊的话,祁凰更紧张了,“孩子怎么了?”该不会是皇帝派来的人吧?那可就糟了。 “您快去看看!”红珊指着门外:“我察觉不对,就把孩子藏起来了,我担心那人已经找到了孩子的藏身处。” 虽然心里也急,但看到红珊挣扎着要起身的样子,只好先安慰:“你别急,我现在就过去,一定没事的。” 红珊叮嘱道:“就在三楼,那个房间,小公子您应该知道。” “嗯,我知道。”放开红珊,立马冲向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暗室。 打开暗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一只脚刚迈进去,迎面就刺来一支短刀,好在她提前有了防备,这才能及时闪开,但胸前的一束发丝,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割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袭击她的,是一名蒙面红发男子,男子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孩的襁褓。 男子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你不用问我是谁,因为你没资格。” 祁凰无视他猖狂的态度,只盯着他手里的婴孩:“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男子垂目看了眼手中的婴孩:“怎么?一颗鲛珠,还不能满足你们人类肮脏的私欲?” 听他提起鲛珠,祁凰眼神一凝,“你和留芳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你没资格知道我的事情。” “你是来替她报仇的?” “报仇?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试探着接近对方:“你该不会,也是为了鲛珠而来吧?” “你以为我会和你们人类一样自私?” 对方反复提及人类,这么说,他也是鲛人一族? “既然不是为了鲛珠,那便请你把孩子还给我。”她探手入怀,取出两张银票:“我现在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只有这二百两,如果你嫌不够,我可以派人回去取。” 男子闻言,连连冷笑,讥嘲道:“可悲的人类,在你们眼里,似乎只有金钱和利益,除此之外,只剩贪欲和冷酷。”他看向她手中银票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及厌恶。 该死的,这人怎么这么难说服? 讲理行不通,用金钱收买也行不通,看来,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握紧,她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无辜的孩子。 当铁针滑至一半时,男子突然道:“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祁凰假装无辜:“我只想与你心平气和地谈判而已。” 男子眼神冷蔑,似乎看穿了她的谎言:“可笑可悲的人类。” 这家伙对人类有这么大的偏见,是因为人类对他或是他的家人,做出过什么残忍的事情么? “你不用这样,人类有好有坏,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象中那般无情残忍。”她一边安抚,一边寻找时机:“既然你也是鲛族,那定然不忍伤害这个孩子,只要你把他还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男子又是一声冷笑,却不做表态。 祁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已至此,她只能赌一把了。 快速计算了一下距离,这里空间狭小,就算他反应再快,也绝对躲不开。 找准时机,猛然出手。 一切都计划得很准确,铁针精准无比地刺向对方咽喉,眼看男子即将死在她的凌厉攻势下,突然有什么东西飞溅过来,狠狠打在她的手上。 剧痛之下,铁针飞出,整只手顿时失去了知觉。 虽然一切发生的很快,但她还是清楚地看到,击打在自己的手背上的不明暗器,竟是从窗外飘进的雨滴。 那些雨滴排成一个整齐的圆弧,挡在男子的身前,像一面坚实的盾牌。 “你和凤凤什么关系?”不禁脱口问出。 “凤凤?”男子低喃了一声,口吻越发不屑:“没想到他竟堕落至此,与你这种低贱人类相交,真是悲哀。” 听他口气,他认识凤凤? 隐约记得凤凤提过一个名字,该不会 “你是时谨?”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但只是片刻:“连我的名字,他也告诉你了?”他似乎有些迷惑,也似乎有些愤怒:“他怎能这样!真是让我生气。” 果然是他! 如果他是时谨,那她就更不能让他带走孩子了。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何过节,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他。” 时谨看了眼怀中婴孩,反问:“伤害?我为何要伤害他?” “既然不想伤害他,那就放了他。”她深吸口气,不敢再贸然行动,对方的武功的确比自己高:“就算你能离开这里,也逃不出京城。我想,你应该不愿惹上麻烦吧。”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想惹麻烦。”他点点头,没等祁凰松口气,就又听他道:“那我还是不会把孩子给你。” 他轻轻一甩手腕,身前的雨滴,化作无数锋利的暗器,朝着祁凰射来。 暂时顾不得婴孩,她连忙后撤,拉开半扇门板,作为掩体,挡住了那些雨滴。 就这片刻时间,时谨已带着孩子从窗户离开。 祁凰连忙跃出窗户追上去,然而,街道上除了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孩子身份的特殊性,她不敢派京城守备军去搜捕,只能让金猊暗中调查。 可连续调查了数日,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时谨带走孩子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伤害婴孩的动机,她们还有希望,再把孩子找回来。 就在她忙着寻找婴孩踪迹的时候,又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明。 一大清早,昱帝就召集文武百官,前往泰安殿议事。 昱帝的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就是脸色很是黑沉,还有几分凝重。 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也有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疲惫。 “今早,朕收到一封加急奏报,是从边关送来的。” 一听边关,众人心中皆生出不妙的预感。 昱帝冲李元手中拿出那封加急奏报,似乎只要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烦意乱,于是只打开了一瞬,便连忙合上。 “彰平是临近边陲的一个小镇,那里人口不多,赋税交的也少,前几日来了几个苍国富户,不知怎么跟镇上的住民发生了冲突,不小心死了两个,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苍国却认为是我们故意谋害他们的国民,要讨一个说法。” 众人一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死了两个富户,赔点银两就是了,但毕竟那是苍国的国民,苍国国君要讨说法,也无可厚非,总不能让自己的国民无缘无故,惨死他乡。 可这事牵扯到两国邦交,就变得复杂了。 而且看苍国的态度,似乎根本不打算听昱国的解释,分明是蓄意挑起争端。 “父皇,不如派出一名使臣前往两国边境,就此事做出解释,彰显我们的诚意。”四皇子站出道。 昱帝依旧愁眉苦脸:“苍国已集结五万大军于边关,就算派使臣前去,只怕他们也听不进去。” 此话一落,众人哗然。 苍国竟然集结兵于边关,随时准备进攻昱国? 这哪里是讨说法,看来他们早已存了攻打昱国的野心,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派几个使臣都没有用了。 难道,维持了百年的和平,就要就此打破了吗?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文武百官们,也不禁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也知道战争必然是残酷的。 没有人想经历战争,也没有人想失去现在这种平和闲逸的生活。 祁凰倒是无所谓,的确没有人喜欢战争,可这种表面的和平,终究有一天要被打破,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众爱卿可有好的法子?”昱帝也慌了神,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臣子身上。 可这些大臣们比他还慌,哪里还能提出更好的建议? “皇上,微臣愿意一试。”人群最后方,有个人列队而出,诸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自此科举的新科状元。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虽然不报希望,但昱帝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试?” 温子良不卑不亢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此话一落,有人讥笑,有人叹气。 这个状元爷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此事若能以情理解决,就不会有现在的兵临城下了。 昱帝也觉得他有些天真了:“温爱卿固然胆识过人,但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你去了,无非是白送一条性命而已。”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结果?”温子良却坚持:“如果苍国真的一心想要攻打我国,恐怕早就发兵了,又何必等传信官将奏报送到盛京?” 仔细一想也有道理,昱帝沉吟道:“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目的?”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处理得当,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众爱卿认为如何?”昱帝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像在场所有大臣求助。 “微臣认为可行。”有人道。 “臣也赞同。” “或许可以一试。” “既然温学士这么有把握,不如让他前去一试。” 反正找不出更好的办法,赞同温子良的意见也许是最正确的。 也有人怀有私心,让温子良去送死,这样自己就少了一个竞争者。 昱帝捻了捻胡须,最终决定:“好,那朕就命你为使臣,即刻出发前往边关。” “谢主隆恩。”温子良深深一叩首,站起身来。 一切已尘埃落定,不管结果如何,总之有了一分希望。 再不济,大不了开打嘛,昱国也不是打不过苍国,就是会给汐国和郯国渔翁得利的机会。 李元上前一步,正要扯开嗓门喊一句退朝,这时四皇子又站了出来:“父皇,凡事都应有两手准备,况且,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温学士一人身上。” 因为春闱舞弊案一事,昱帝最近开始疏远四皇子祁寒,很多事情,都不再过问他,更别说采纳他的意见。 但这一次的事情牵连甚广,一旦处理不得当,就是天下大乱c横尸遍野的结局,所以他必须谨慎对待。 “四皇子,说说你的意见。” 四皇子上前一步,视线若有若无扫过祁凰,“依儿臣之见,我们必须做好谈判失败的准备。” 昱帝眼皮一跳,谈判失败,便意味着战争的开始。 他压下心中的焦惶,继续问:“你说得没错,可这个准备,要怎么做?也集结兵力于边关不成?” “这个命令,父皇肯定是要下的。”一旦失败,就只能硬着头皮开战,别无选择。 昱帝握紧了拳头,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祁寒偏偏拿出来当着百官的面说,这不是扰乱人心么? 正要让他退下,祁寒又道:“当然,若是真的开战,我们和苍国,必定两败俱伤,所以,我们必须要联合一个盟友,共同御敌。” 共同的盟友? 昱帝心中一动,在剩下的两个国家中,郯国和昱国一向不对盘,就算昱国放低姿态,郯国也是不愿与昱国结盟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汐国了。 “父皇,只要能得到汐国的支持,我们就赢了一半,或许不用温学士与其谈判,他们便会投鼠忌器,主动与我们和解。”见昱帝心动,祁寒趁热打铁。 “是啊是啊,两国结盟,苍国必定会心有忌惮。” “可万一,郯国也与苍国结盟,那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关系?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让这两国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说得对,要打一起打,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在场的官员,纷纷赞同祁寒的意见,附议声连绵不绝。 虽然大臣们都在跟风,但祁寒的建议,的确值得采纳。 昱帝片刻的思考后,也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汐国不一定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父皇,只要我们派一名使臣前去劝说,此事必成。”祁寒道。 昱帝可没他这么乐观:“试一试也是好的,不过这个使臣可要好好挑选,就算拉拢失败,也不要伤了两国和气。” “这个使臣不需挑选,因为,只有一个人能胜任。” 昱帝刚想问,这个人是谁时,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祁凰原本低着头,突然脑子嗡的一声,整根神经都绷紧了。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个出使汐国的人选 “七皇子。” 好吧,原本她就没报什么希望,看来有些事情,是注定躲不过去的。 列队而出:“父皇,儿臣在。” “你愿意为了国家的和平,倾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吗?” 废话!她有的选吗? 她敢说不愿意,昱帝老儿立马当场废了她。 “儿臣愿意。” “好,那朕便认命你为使臣,代表朕前往汐国,与汐国国君交涉,促成两国的结盟。”昱帝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七皇子,你是朕最信任的儿子,此次出使,你任务艰巨,成功与否,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荣耀,且牵动着整个昱国的未来,以及所有无辜百姓的性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去你姥姥的!让她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了,还这么多要求,你行你上啊,何必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她现在不但想打人,还想杀人! “是,儿臣明白,儿臣定然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不会让天下的百姓对儿臣失望。” 心底虽然很气愤,但该说的假话还是要说,除非她不想要脖子上这颗脑袋了。 “好,朕就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昱帝很高兴,他喜欢有能力的儿子,更喜欢听话的儿子:“京城守备军的都统一职,已空缺多时,朕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可是能让朕满意的,寥寥无几,不过朕今日发现,你行事一向认真严密,忠心耿耿,这个职务由你来担任,最合适不过了。等你回来,朕便下旨,晋升你为京城守备军都统。” 生怕威胁不管用,再拿糖蜜来做诱惑? 虽然她不屑这种驭人手短,但不得不说,自己很心动。 当着文武百官给予的保证,比任何的约定都要有价值,看来自己这一次的汐国之行,也算是有了回报。 因事态紧急,下了朝后,她和温子良,便一同从皇城出发,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临走前,温子良还用担忧地眼神望着她,让她很是莫名,明明他该担忧的,是他自己才对。 至少目前为止,汐国还算是己方的友军,就算说服不了汐国国君,她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温子良,去的可是敌对国,一个不小心,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 马上刚行驶了几步,温子良就从车上跳下来,追到她的马车前。 “有事么?”她推开车窗。 温子良因为跑得太快,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喘吁吁:“殿下今日在朝堂上,原本我打算帮您回绝出使一事,但后来仔细一想,或许您去往汐国,反而是件好事。” 祁凰有些莫名:“你为什么要帮我回绝?又为什么觉得我去汐国是件好事?” 温子良又喘了几下,直到声音平稳,才低声道,“朝中形势瞬息万变,这一次无论苍国是否攻打昱国,朝堂都不会再保持平静,殿下去往汐国,或许是个机会。” 她看着温子良,像是第一次见面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子良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感觉。” “感觉?”他才当了几天官,对朝堂就如此了解了? “殿下,我只想对您说一件事,温某能有今天,全拜殿下所赐,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温某永远站在殿下这一边。” “你”看到温子良这么郑重的表情,她忽而想问他,是不是什么事,他都愿意帮她,甚至包括夺嫡,但最终还是把这个敏感的话题给咽了回去:“保重吧。” 说完这三个字,她便合上车窗,命车夫立刻赶路。 现在无论什么事都无法让她集中精神,只要一想到要再次见到容凤那个狂妄傲慢又自恋的家伙,她就无比头疼,甚至比该如何劝说汐国国君援助昱国都要头疼。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你选我作为出使汐国人选一事,你没有忘吧? 你看,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你就帮个忙,劝劝你老子,我们联手一起打苍国,好不好?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和我们结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倾国绝色,容姿无双,心灵一定比长相还要美,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啊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恶心的话,她才说不出来呢! 可不这样说,该怎么说? 这是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魔鬼的献祭 天色有些阴沉,空气里都带着湿闷的气息。 荷塘中的鱼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纷纷涌到了水面上。 容凤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鱼食洒向荷塘,原本浮游在水面的锦鲤,突然开始扑腾起来,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鱼食。 看着水中鱼儿的举动,他细致的长眉蓦然紧拧,一股淡淡的厌恶感,浮现在了心头。 这是个贪婪的世界,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内心当中的贪欲,总是永无止尽。 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无视他人的痛苦,他人的艰难,他人的意愿。 当真令人恶心。 一扬手,将手中鱼食悉数抛入荷塘,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疯狂的抢夺。 他轻哼一声,语调又冷又淡。 “皇后娘娘。”一直静立身侧的宫女忽而弯身,恭谨行礼。 容凤却没有动,始终盯着在锦鲤的争食下泛起浪花的水面。 一身金红锦缎宫装的女子,缓步走至他身前。 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乌发高高盘起,云鬓中插着两支赤金的红石步摇,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这便是汐国的皇后——赫连晴。 赫连晴静静站了片刻,随后屏退宫女,轻声道:“凤儿,这几日后母一直没有见到你。” 容凤笑了笑,依旧看着水面:“是儿臣的错,还望母后切莫怪罪。” 赫连晴叹了口气,“凤儿,母后知道,你是在故意躲着我。” 容凤挑了挑眉,微微侧过脸,声音依旧平淡,不失礼貌:“儿臣不敢,母后多虑了。” 赫连晴忽然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又是沉沉一叹:“还说不敢?昨日我派去东宫的人,不是被你赶回来了么?” 容凤向来性情沉稳,喜怒不轻易外露,此时却生出了几分难以抑制的烦躁:“自我从昱国归来起,母后便日日相逼,儿臣实在难以理解。” 赫连晴原本沉静的面容,忽而涌上淡淡的哀愁:“风儿,我知道你怪我,但为了你早逝的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终于忍无可忍,“母后,您能不要再提起我的亲生母亲么?” 女子忧伤的容颜下,还掩藏着一抹坚定:“不能,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好好照看你,我不能食言。” 他倏地站起身,脸上不耐加重:“儿臣知道母后事事关心儿臣,但此事乃是儿臣自己的私事,还望母后不要插手为好。” 任谁都能听出,他是真的来了脾气,赫连晴又怎能看不出来? 不过她还是一副坚定的表情:“凤儿,你是太子,你的婚事,与汐国万千黎明百姓息息相关,又怎能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心底的焦躁:“即便如此,母后也该给我一个选择,我不是一个物件,我有权利选择我喜欢的人。” 是啊,他不是一个物件,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担忧。 爱情,是身而为人的权利,可惜,却不是他的。 “凤儿,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不需要本宫一遍遍提醒你。” 他的脸色骤然雪白,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捏得更紧:“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赫连晴也不禁动了怒:“你说那会如何!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在我的眼中,你比容麒还要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绝路!”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就算是我死,我也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他想挣开,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住。 赫连晴说的没错,这十几年来,她待自己的确不薄,不管怎样,他都不该责怪她。 只是,要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 “凤儿,其实从很早以前,你就已经明白自己今后的命运,我曾经问过你,你也告诉我,你能够平静接受,可为什么,这一次回来,你却出尔反尔了呢?”这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你”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不回答,面目平静,却眸色挣扎。 “是哪家的姑娘?”赫连晴继续问:“是汐国的女子,还是昱国?” 他还是不言不语。 赫连晴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是昱国的公主么?” 他终于有了反应,摇头道:“不是。” “不是?”赫连晴仔细望向他的眼底,企图看出点什么:“那是某个富户人家的小姐?” “不是。”他口吻不耐,“您别猜了,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话虽这样说,但赫连晴还是担忧的不得了,“凤儿,母后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公平,甚至很残忍,但是你要明白,母后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母后也必然活不下去,你明白吗?” 他的神色也黯淡下去:“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喟然一叹,赫连晴道:“母后也不逼你了,这段时日,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母后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完,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荷塘再次恢复平静,连水中的鱼儿,都默默沉入了水底,不再争抢。 他站在荷塘旁,像是被风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执拗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赫连晴说的没错,自己最该做的,就是娶一个高门贵族家的小姐,管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他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可为何,还会如此绝望? 是因为已经有了爱恋的人,是因为放不下那份执着的情意? 他总说人类贪婪,自己又何尝不是。 得到了一切该有的,却还在期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自己,与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又有何分别? “看来皇后娘娘真的很关心你。”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冷嘲,还有几分薄怒。 他没有转身:“我没想到,你还敢来见我。”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不敢来见你?” 他冷笑:“时谨,这话你自己可信?” 红发男子走至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我并没有真的想置你于死地。” “当我被困在囚笼,忍受着那些非人折磨时,我心中所想,便是要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让你生不如死。” 时谨轻笑:“你以前,对我可没有这么深的执念,而如今,你如此恨我,我倒觉得很荣幸。” “谁说我恨你了?”他反问:“我不过是对你感到厌憎罢了,那时如此,现在也如此。” “不,你恨我,我能感觉出来。” “时谨,你知道吗?”他顿了顿,随后转过身来:“这个世界虽然五彩缤纷,但少了任意一样物件,都不会对世间的美丽,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在我心里,你不过是这繁华三千中,毫不起眼的某样东西,即便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认为,我会因为走路不注意,被石子绊了一跤,便憎恨那颗石子一辈子?” 时谨静静望着他,迎着光泽的眼瞳,却是昏暗一片,“就算是颗石子,也曾引起过你的注意,不是么?” “随你怎么想。”容凤淡淡撇开眼:“我不会在意一颗石子的感受。” 时谨脸色微微煞白,但片刻后,他便又笑了起来,一张看上去儒雅轻软的脸庞,却透着一种危险的坚硬,给人一种随时会被他撞到粉身碎骨的感觉。 “凤,第二枚利麟神叶令你找到了么?” 他眼睫轻颤,口吻淡漠:“这与你无关。” 时谨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继续道:“是我将你引去昱国皇宫,给了你利麟神叶令的消息,当然,也只有我,知道它的所在。” 他瞥了他一眼,对于时谨的话,他已然不再信任:“那就看我们,谁先找到它。” “我并不想要利麟神叶令,我找它,全是为了你。” 他拧眉,脸上消下去的不耐和厌憎,又添加了几分:“时谨,我给你一次机会,立刻从我身边滚开,别逼我动手。” 容凤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谨很清楚,他从来不会故弄玄虚,也不会假意威慑,于是后退两步,与容凤拉开距离:“凤,你我之间十几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结识没多久的昱国皇子?” 他神色剧变,冷然望向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我没有伤害他。”难以想象,对一切都不在意的容凤,在听到祁凰名字的时候,会露出这般激动的神情。 这不是他。 不是自己认识的他。 “时谨,看在你我之前的情分上,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背叛,但是,若你伤了祁凰一根汗毛,我发誓,你会死得很惨。” 昏暗的眸底,燃起淬红的般的烈焰,不过时谨的面容,依旧是温和友好的,“看来皇后娘娘的担忧也没,只不过,你能对那个少年如此上心,却为何,对我如此绝情?” 他撤开眼,口吻带着深深的排斥:“时谨,你让我觉得恶心。” 时谨忽地笑起来,笑声清朗愉悦:“恶心?难道你就不恶心了吗?别忘了,那个七皇子再好,他也是人类。” 见他神色似有动容,时谨又道:“我知道你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我也不想,但可以帮你。” “时谨,今晚你就离开皇宫。”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要赶我走?”时谨难以置信,“赶走陪伴在你身边十几年的挚友?” 他侧过脸来,一字一句道,“别逼我动手。”随后一挥手,“滚吧!” “你”红发张扬,似风中烈烈燃烧的火焰,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用疼痛缓解自己的冲动,时谨咧了咧嘴:“凤,我不会怪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想通的。” 说罢,转身离去。 “时谨大人。”一名抱着婴孩的属下追了上来:“这孩子” 时谨望着对面朝自己咯咯大笑的婴孩,慢慢伸出手去。 手指在婴孩的心口停留了一阵,终是放下去手去:“算了,虽然我今天心情不好,但你对我还有用,我不能杀你。”说完,吩咐属下:“先把孩子带下去,好好照料。” 属下正要离开,他又拦住:“把孩子给我,你下去。” 从属下手中接过孩子,时谨朝荷塘的方向望了眼。 不管是鲛人还是人类,一旦有了弱点,就不再是无所不能的了。 经过几日的赶路,终于赶到了沿海的港口。 站在海边,望着夕阳余晖下的大海,焦躁了数日的心境,也变得平静辽阔,辽远宁静,充满了包容。 祁凰活了十六年,这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 吹着海风,感受着大海的广博,不禁感叹,活着真好。 “殿下。”随行的侍卫在身后道:“今天我们可能出不了海了。” 闻言回身:“为何?” “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去港口询问,所有船家都不肯出航。” 拧眉:“不肯出航?是银子给的不够?” “应该不是,属下认为,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祁凰不信,这世上哪有不喜欢银子的人?可当她亲自带人去询问一遍后,才知道下属的回报都是真的。 这世上还真有不喜欢银子的人! 为了能尽快出海,她甚至给出了三倍的价钱,这个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但那些船家还是不肯出海。 这可如何是好? 边境形势严峻,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汐国,与对方交涉,晚一步,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正烦恼至极,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汉向她招手:“小公子,你们要出海吗?” 她迟疑了一下,朝对方走去,快速打量一番:“是,我们要出海,您是这一带的船家?” 老汉咳了两声,“小公子可找对人了,老朽年轻的时候,可是这海上的一方霸王,如今年纪大了,没了当初的魄力,不过,带你们出海还是没问题的。” 祁凰心中大喜:“老伯愿意送我们出海?” 老汉点头:“当然,只不过,这价钱” “价钱没问题!”祁凰快速道:“只要我们平安到达汐国,给您的报酬一定不会少。” 老汉一听,裂开干枯的嘴唇,露出一排大黑牙:“嘿嘿,既然小公子这么爽快,那老朽也爽快一些好了,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老汉指了指栈道对面,那里的海滩上,停着几艘船,“瞧见没有?那时候挂着黑帆的,就是我的船,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们随后过来。” 老汉离开后,之前向她汇报的侍卫靠过来,提醒道:“殿下,此人来历不明,属下认为,我们不该信任他。” 祁凰望着远处那艘挂着黑帆的船,沉声道:“我明白,我也不信任他,可如今我们别无选择。” 闻言,那侍卫也不再说什么了。 祁凰收回视线:“总之,上传之后,凡事小心一些,若发觉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是,属下遵命。” “去吧,收拾一下,准备出海。” 一个时辰后,祁凰与随行的一众官员和侍卫,一起登上了那艘黑帆船,一只脚刚踏上船板,就听一声娇喝:“你们干什么?放手!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眼就看见正跟侍卫们周旋扭打的青衣小童。 她无奈抚额,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她竟然都没有察觉。 “你们放她过来吧。” “听见没有,七皇兄让你们放我过去!”虽是小童的打扮,但那娇俏明媚的容貌,依旧带着浓浓的脂粉气,一看就是个小姑娘。 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她面前,笑嘻嘻仰起脸:“就知道七皇兄最疼我!” 疼她? 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不想让这丫头给自己惹麻烦而已。 “祁小鸾,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起事来,怎么还这般任性妄为?父皇找不到你,不知该有多着急。”她唤来一名侍卫:“你负责将公主送回皇宫。” “不要!”祁小鸾一向娇生惯养,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这会儿倒是灵活,像条滑不溜秋的鱼,绕着那侍卫转圈圈,然后趁其不注意,窜到了甲板上,“我要和七哥哥一起去汐国!” 站在甲板最高处,祁小鸾像是宣誓一般道。 侍卫为难地看着祁凰:“殿下,这” 祁凰憋着气,对侍卫挥挥手:“算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祁小鸾是公主,侍卫不敢伤她,仗着这一点,那丫头才敢如此嚣张。 走上甲板,在祁小鸾面前站定:“听话,赶快回家去,别逼我五花大绑将你送回去。” 祁小鸾瘪瘪嘴:“我不回去,七哥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吗嘛! “不行!”话音刚落,祁凰就疾掠到祁小鸾身前,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便点了她的穴道。 “七哥哥!”祁小鸾又慌又急,委屈道:“我不要回去,求你了,让我留下来吧。” 她看着祁小鸾,用语重心长的口吻,低声劝告,“小鸾,你是公主,是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也是全天下女子心目中的榜样,身为皇室一员,你没有任性的资格,相信我,送你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七哥哥”祁小鸾这次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看着她默默流泪:“我真的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每天都是冷冰冰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觉得好孤独,有时候,我会特别羡慕民间的那些女孩们,她们虽然住简陋的屋子,穿粗鄙的衣裳,没有名贵的首饰,也吃不起昂贵的点心,但她们是自由的,不像我,我是什么?一个漂亮的娃娃,一个终有一天,会被当成工具送出去的漂亮娃娃?我不想重蹈三皇姐的覆辙,什么身份,什么榜样,我通通不稀罕,七皇兄不用担心会被父皇怪罪,我离开前,已经留书一封,说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父皇再糊涂,也不会把我的过错,强加到七皇兄的身上。” 祁凰愣了片刻,不是因为此刻祁小鸾决绝坚定的态度,而是因为,她竟然想得比三公主透彻。 明明几个月前,她还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自己真正该走的路,也看到了她们那个看似仁慈的父皇,藏在温厚之后的残忍与无情。 “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些冷。”她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去,“罚你在外面站两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七七哥哥,你这也太狠心了吧?”祁小鸾委屈地喊着,脸上却满是欢喜得意的表情。 “想要有所得到,相应的,就要有所付出,这个道理,你早就应该明白。” 祁小鸾眼睁睁看着她走下甲板,把她一个人丢在船上,终于得意不起来了。 不是吧,七皇兄竟然来真格的? 哼,罚站就罚站,别小看了她祁小鸾,自己虽然是公主,却不是温室里的花! 祁凰虽然人在船舱,但始终注意着祁小鸾的情况,当听汇报的侍卫说,她一声没吭,既没有求饶,也没有哭鼻子时,不禁有些惊讶。 这丫头什么时候转性的? 似乎自从被容凤吓过一次后,整个人就变了。 没看出来,容凤那家伙还有这种本事,竟能帮这个小姑奶奶改掉所有坏毛病,倒是新奇。 祁小鸾虽然精神可嘉,但身子骨还是太弱了,在甲板上吹了两个时辰的风,人就病倒了。 加上晕船等各种不适,祁小鸾又变成了一朵脆弱的小白花,在船舱里委屈的哭爹喊娘。 祁凰不理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再苦再难,也要自己一个人坚持下去。 从昱国港口到汐国港口,期间需要在海上航行三天。 这可苦了一众常年在陆地上生活的人,就连祁凰,也因海浪的颠簸开始头晕眼花,呕吐不止。 站在船舷边,望着脚下湛蓝的海水,她一张秀丽的脸容,都快皱成一朵小菊花。 “天呐,还要多久才能到地方!”一边吐,一边无力呻吟。 “快了。”老汉不知何时取下头上的斗笠,一身黑色蓑衣的衬托下,那张橘皮老脸,看上去有些阴沉诡谲。 祁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面朝大海,继续干呕。 “不知小公子可有听过一个传说。”老汉却无视她此刻的痛苦,竟悠悠然讲起了故事:“传说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那个地方,被称之为魔鬼的献祭。” 祁凰吐的昏天黑地,扶着船舷,从嗓子眼艰难挤着话语:“我很少听神话故事,自然也不知道什么魔鬼的献祭。” 老汉笑了起来,摸出一支烟锅子点燃,吧唧吧唧抽了几口:“老朽也很少听神话故事,但是魔鬼的献祭,却让我很感兴趣。”烟雾遮挡了他的视线,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穿透烟雾,像两束带着寒气的冷光,打在祁凰脸上。 伸手在胸腹两处穴道点了一下,将恶心晕眩的感觉逼回去:“既然叫魔鬼的献祭,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 “你说对了。”老汉道:“那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只要踏入那片海域,无论什么人,都无法活着出来。” 祁凰直起身子,目光穿过烟雾,落在老者满布褶皱的脸上:“那您呢?您是怎么出来的?” 老汉呵呵笑着,口吻听上去很是亲切,却无端令人毛骨悚然:“我说了,能从那里出来的,都不是人。”他撸起袖口,干瘦的手臂上,布满了可怕的黑色肉瘤,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在整根手臂上。 祁凰看了一眼,神色淡然:“这是什么?” “你认为是什么?” “我认为什么都不是,这些看上去,像是一条条恶心海藻一样的东西,并不能成为你的荣耀,也不能作为你的战利品。” 老汉放下袖管,又抽了两眼烟锅子:“我其实根本没有进去,如果我真的走进去,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祁凰的脊背渐渐绷直,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晕眩,只有紧张:“你疯了吧?” 老汉慢悠悠道,“你不是从来不听神话故事吗?你难道也会相信,真的有那样一个地方?” 祁凰不说话,只警惕地看着老汉。 “听说那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止无尽的死亡。”他似是被烟雾呛到了眼睛,用力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睛:“黑暗,会连灵魂也一起吞噬,魔鬼会夺走你的一切,不知我那两百多名船员,是不是已经在地狱里等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明亮天光,此刻也变得暗淡起来,像是被一层黑纱所笼罩,整个海面,漆黑一片。 她拔出腰间的短匕,架在老汉的脖颈上:“掉头,立刻掉头,否则我割下你的脑袋喂鲨鱼!” 老汉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抽他的烟锅:“晚了。” 话落,便听哐当一声,船体似乎撞到了什么,周围一片喧嚣风声,天色骤然昏暗如夜 她抬头,原本高悬在天际中央的烈日,竟然消失不见了。 老汉眯着眼,张开双臂:“地狱,这就是地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凤太子?凤凤? 狂风大作,整个船体开始剧烈摇晃,连站都站不稳。 有人大喊:“弃船,快弃船!否则我们全部会被海浪吞噬!” 老汉脸上带着笑,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仍是如刚才一般艳阳高照。 “你得了多少好处?” 老汉诧异看她一眼,随后继续咧着嘴笑:“老朽什么都没要,老朽不过是想再来看一次这人间地狱。” “放你娘的狗屁!”祁凰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恶狠狠道:“到底是谁?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老汉不理她,还是那副表情,那几句话:“活着,不过也是煎熬,能死在这个地方,让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合二为一,老朽认为值了。” “王八蛋!”狠狠打了他一拳,老汉弱不禁风的身体,在她的全力一击下,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跌出去,重重砸向甲板。 这时一阵海浪迎面袭来,祁凰下意识闭上眼睛,就在她闭眼的刹那,看到老汉的身体,就像一团肉泥被高高抛起,在肆虐的浪花中,被撕扯成一片片的血肉,鲜血混在漆黑的海水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在浪涛的强力冲击下,落入了冰凉的深海。 她拼命划动四肢,想要游上水面,可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在拖拽着她,往大海的最深处沉去。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她一定要游上去!要活着到达汐国!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身体始终在不停下坠。 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缤纷美丽,而又荒诞扭曲。 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渺小的力气,终究无法与大海抗衡。 闭上眼睛,放弃所有的抵抗,就这样看着眼前五彩斑斓的光景,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地沉入无底深渊。 娘亲,对不起,我真的累了,好想睡一觉。 您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么? 等我睡醒了,我们就会团聚,再也不分开 “凰儿,凰儿醒醒,不要睡。” 咦?奇怪。 为什么耳边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好听磁软,让人的心都跟着一起震颤。 费力地掀开眼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尾绝美的人鱼,正在朝自己缓缓游来。 蓝色的尾鳍,血脉蜿蜒绚丽。 有金色的光点,落在那美得不真实的容颜上,近在咫尺的双眸,似天际上最明亮的星辰,引人沉醉。 殷红的双唇,泛着珠光般的色泽,和开在冬季的海棠花一般明烈。 好想不顾一切的吻上去,品尝那片唇瓣的甘美清甜。 她怔怔地,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也越来越轻,好似游离在尘世之外的某个未知空间。 “凰儿,我来了,别怕。” 红唇一张一合,看得她心痒难耐。 好似感受到她的,那美丽的唇瓣竟然凑了过来,贴上她冰凉的唇。 突然之间有了力气,那种绝望的,悲观的失落,也被一同驱散。 眼前不再是黑暗一片,有微弱的光,从头顶照射而下,耳畔也传来了汹涌的海浪声,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凤凤? 是他吗? 那条美丽的鱼尾,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可是,为什么他的容貌,却又和当初不太相同,反而,和那个狂妄自大的凤太子一模一样? 到底,是她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扭曲了? 先不想了,好累,就这样静静靠在他的怀里,随波逐流吧。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出生到幼年,从幼年到成年,从成年再到死亡。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明明是场梦,却像是真的经历了一般,无比真实。 她报了仇,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登上了人生的最顶点,接下来,又被人从云端狠狠扯落。 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一生,实际上,不过是个骗局。 所有人都在骗她,包括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只是 既然是自己最爱的人,为什么他的脸容竟是那样的模糊,只有一个不甚清晰的剪影,她完全看不到他的长相。 是谁? 那个男子究竟是谁? 唔 头好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醒来,快点醒来。 不要再沉浸于梦境中,回到现实吧。 挣扎许久,当她以为无法再从梦境中脱离时,思绪却一下子回归清醒。 明烈的日光照射在眼睛上,刺得眼底微痛。 她尝试着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从模糊迷离,渐渐变得清晰明净。 她在哪? 目之所及,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阳光照射在肌肤上,暖融融的,可她却感觉不到丁点的暖意。 撑着床榻坐起身,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思绪回到昏迷前的一刻,狂风巨浪,电闪雷鸣,周围一片幽黑,如同一个绝望的黑洞。 她不断地往下坠落,坠落 直到看见他。 凤凤 是他吗?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在他的怀里,哪怕耳畔风雨交加,浪涛阵阵,也不会觉得心慌害怕。 是他带着自己穿越无尽的黑暗,带着她摆脱地狱的桎梏,重见天日。 没错,一定是他! 但是那张脸,那张倾绝无双的脸,却让她感到迷茫了。 他真的是凤凤吗?她的凤凤,为何与汐国皇太子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间的门扉。 房间外熙熙攘攘,一片嘈杂。 原来这是一家客栈。 继续前行,绕过回廊,步下楼阶,来到一楼的大堂。 大堂里坐着很多人,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位于人群中的一抹青色身影。 几乎不用刻意寻找,那身影实在太过于光芒耀目,简直如同藏在一堆砂砾中的明珠,分外妖娆。 她缓缓朝那身影走去,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依旧与面前的年轻女子谈笑风生。 “公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们这个小渔港,很难见到公子这般气度不凡的人物。” “小姐过奖了。”某人很“谦逊”。 “公子到这里来,是游玩还是探亲?” 他微微一笑,自袖口摸出一枚铜板,藏于掌心,来回交换了数下:“小姐若能猜出,铜板被我藏于哪只手,我便告诉小姐我的名姓c身份以及来历。” 女子眼神大亮,满眼期待:“真的?我若猜对了,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当然不会,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诺。” 美人就算说谎,也会让人觉得信服,况且,他的眼神是那么郑重。 女子脸颊微红,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那那我就开始猜了。”眼神在他两只手来回审视,最后,落于握得较虚的那只手上:“在这只手。” 他微微一笑:“这只?小姐确定?” 女子忽然开始犹豫,眼神又开始游移:“不应该是这只”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询问:“小姐可确定了?” “不不不”女子眼神挣扎:“还是还是这只手吧!”最终,下了结论。 他笑得越发温柔,让那张风华绝色的脸容也变得更加诱惑,百花齐放都没有他这一笑动人心魄。 女子的脸庞也变得越来越红,望向他的双眸就似粘在了他的脸上一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人的瞬间。 什么是魔鬼? 长着这样一张惑人沉沦的脸,才是真正的魔鬼。 因为越美的东西,毒性就越大。 这是一副比鸩毒还要毒上百倍千倍万倍的容颜。 一旦中毒,药石无医。 缓缓摊开掌心,修长莹润的五指,比玉雕的还要精致。 女子凝目望去,那只手很美,但她却满眼失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细白的掌心空空如也。 “错了我怎么会猜错”女子懊恼急了,眼底所展露的表情。就像是错过了一座金山般悔恨。 祁凰朝前走了几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她明明是打算转身离开的。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来,曜黑的瞳仁萤光闪烁,流光溢彩。 “你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心弦,心口又痒又酥。 女子也随之回头看去,目光落在祁凰的脸上,问了句:“他是谁?” 祁凰走到两人中间,刚要说朋友时,他抢先一步道:“是我娘子。” 顿时,女子的眼神变得十分惊骇。 祁凰拧眉,她现在穿的是男子衣饰,梳的是男子发式,脸容素净,不施粉黛,完全一副男人样,他说自己是他娘子,心可真够大的。 女子脸皮不停地颤着,看看他,又看看祁凰,再看看他,再看看祁凰,然后站起身,说了句:“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女子离去后,祁凰在他对面坐下:“卑鄙。” 他以手支颐,微微歪着脑袋,笑道:“谁卑鄙? “你。” 他继续笑:“我哪里卑鄙?” 她指指他的手:“骗小姑娘很好玩吗?” 他不回答,只以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你哪只手都没有铜板,无论她猜左,还是猜右,都是一样。” 他笑意加大:“还是凰儿聪明。” 聪明吗? 如果她真的聪明,就不会一直没有发觉他的真实身份。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笑得欢愉,一副大度口吻,“问吧,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撇开视线,对面那张脸毒性太大,为避免中毒,她还是少看两眼为好,“你怎么知道我会遇难?” “感应。” 她拧眉,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好好回答。 “你不信么?”他放下手,坐直身子:“你和我之间,心有灵犀。”说着,开始动手动脚。 一把打开探到脸前的手,她微恼道:“我对你很失望。” 他一脸伤心:“凰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如果我这张脸不能让你满意,那我不如死掉算了。” “好好说话行么?” 他叹口气,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正色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不想引起太多误会。” 她冷哼:“对于撒谎,你是不是张口就来?什么不想引起误会,你分明是不信任我!”所以,她才会这般失望,这般生气。 他愣了一下,然后讨好道:“算我错了,你可愿原谅我?” 她望着他,比起那张绝色的脸容来,他的那双漆黑眸子,更加动人心魂。 比明珠,比星辰,比世上一切美好之物,都要惊艳。 想想也是,那么独特的一双眸子,这世上怎能找出第二双来? 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该猜出他的身份了。 不过是自己刻意否认罢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海上遇难的?” 他两手一摊:“真的是感应。”怕她动怒,他连忙解释:“我饮了你的血,就相当于你的一部分,与我的身体合为一体,一旦你受到生命威胁,我便会感应到。” 有这么玄乎? 他继续笑眯眯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想了想,摇头:“没了。” 其实她想问的有很多,但知道问了也白问,所以也不打算问了。 他忽而将身体前倾,近距离看着她:“真的没了吗?” 她下意识与他拉开些微距离:“没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阵,笑得别有深意:“我还以为你要问,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给你换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祁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是啊,她的衣服是谁换的? 之前没仔细检查,现在发现,她浑身上下的衣服,包括里衣,全部换了一遍。 该不会是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你” 他单手轻击桌面,唇角高高挑起:“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怎么可能不在乎! 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压低声音道:“你跟我说清楚,你有没有对我”后面的话实在问不下去。 他不退反进,将脸凑上前,唇畔几乎要与她相贴:“对你如何?” 祁凰一直认为,自己当男人当惯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但事到临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做到熟若无睹。 他伸出手,轻轻在她脸上拍了拍,临了,又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放心,我什么也没有做,你的衣服,是我找人店主的女儿帮你换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她这才稳下心神,松开他的领口,重新坐回去:“你救了我,那其他人呢?” 他默了一瞬,淡声道:“我救不了那么多人,那片海域,是连鲛人族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我们能从那片魔鬼域出来,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 如此说来,与她一起乘船的所有人,包括祁小鸾,都已葬身大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他收起一贯的散漫,低低道。 她摇摇头,这件事不怪他,是自己行事太鲁莽了,没有查清那个船夫的底细,就擅自做了决定。 原以为就算他有不轨之心,她也能将其制服,完全没必要担心。 说到底,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完全是自己的狂妄自负造成的。 “有些事情我也想问你。”他道:“为什么乘船来汐国?” 说起这事,就无端烦躁:“苍国发兵边境,要与昱国开战。” 这事他也听说了,导火索不过是昱国的几个农夫,误杀了苍国的两名富商,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也没想到,苍国竟会借此发难。 “所以,你被认命为使臣,前来汐国求援?”剩下的事情顺理成章,一猜就能猜到。 她点头:“是,我被一致推举为交涉使臣,不正是你的杰作么?” 他尴尬一笑,“我可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当初哪里能想到这一层。” 说道料事如神,她不禁又想到了那个男子。 一句解释没有,就这么无故蒸发了。 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一切这么容易撇开,那当初所说的誓言,又算什么? 小孩子的家家酒么? 当真可笑! “你发什么呆?”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我的话,你可有听明白?” “啊?”她回神:“你说什么?” 他蹙眉,不悦地打量她:“你是不是在想哪个野男人?” 噗—— 好在这会儿没喝水,否则全喷他脸上。 “你在瞎说什么!” 他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总之,我和你一起回京,我父皇看似温和亲善,却并非是个好说话的人,他的脾气很大,你与他交涉时,千万要注意言辞,切记不可惹怒他。” “脾气大,有多大?” “一言不合要你命。” 她抖了抖,这也太夸张了吧。 吓唬完之后,他又安抚:“不过,我父皇脾气虽大,但他很少发脾气,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头子。” “哦。” 不管那位汐国国君的脾气有多大,是不是暴躁起来真会宰了自己,这一趟,她都避免不了。 两两相坐,忽然无言。 良久后,他开口打破沉默:“上次你救我之事,我还没有郑重对你道过一声感谢。” 她抬头,望向他流光微漾的眼,心口轻颤:“不c不用谢,你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 “凰儿,你对我太见外了。” 是啊,她也觉得,再次相见,他们的确见外了许多。 “你到底是谁?”她问。 他回道:“容凤。” “容凤?”不是汐国皇太子? “要不然凤凤也可以。”他很讨厌这个称呼,但现在,却无比喜欢。 她撇嘴:“你不是凤凤。” 他失笑:“我怎么不是?难道,要我化出真身你才相信?” 她认真道:“要我承认你是凤凤,你就变会原来的丑八怪模样。” 他呆住,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 变回原来的丑八怪模样,她的审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凰儿,咱能不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虽然现在的他,貌美倾世,那张脸风流拓拓,令人沉醉,但她就是莫名不喜。 他讪笑,开始循序善诱,“凰儿,你瞧别的姑娘,都喜欢长相英俊的男子,你也试着和她们学习。” “谁跟你说我是姑娘的?”她反问一句。 他又怔住,她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到和自己有些相似。 “凰儿,别闹,你是不是姑娘,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绷着脸,又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呃”怎么知道?当然是看见了才知道,当然,这话不能对她说,“凰儿,我喜欢你,但我不是断袖。” 心口又漏跳一拍,这个混蛋,又开始乱发情了,偏偏她还难以招架:“放屁!容凤我告诉你,我不是姑娘,我是实打实的男人!”说罢,站起身,大步上楼。 不能再跟他继续待下去了,固若金汤的防线被他一层层突破,很久不曾悸动的心,开始出现裂痕。 如果他还是容凤,汐国的皇太子,或许她还能继续坚守下去。 但他是凤凤。 那双眼睛,她见过一次,便终身难忘。 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她生怕自己一步步沦陷,从而忘了自己的使命。 从很早以前就告诫自己,她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样,她是昱国的皇子,是昱帝舍弃冷落的儿子。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去生活。 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她所坚持的一切,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那一天,真的太遥远了,她穷尽一切,都无法看到那抹希望之光。 好在容凤没有继续就她是男是女的话题纠缠下去,第二天一早,他就等在客栈门口,与她一同上路。 汐国的气候不同于昱国,离开皇宫时,她一身轻便长袍,外罩锦缎披风,等踏上汐国的土地后,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锦衫,就热的满头大汗了。 扭头看看身旁的人,却是神色如常,自在随意。 不禁问道:“你不热吗?” 他转首看她,白皙额头上一层晶莹汗珠,那么明显,不禁莞尔,“我不热,你热么?” 废话,她都快热死了! “还行吧。” 死鸭子嘴硬,都热成那样了,还不肯说实话。 他轻轻一笑,探出手去,将她正要擦汗的手握住。 她诧异,刚要挣脱,掌心却传来一阵沁凉之感,顿时,浑身的燥热被驱散,只剩下清凉舒爽。 虽然不习惯被他牵着手,但实在是舒服极了,内心一番挣扎后,她决定,让他占次便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我会变鱼,他会么? 赶了一天路,有些累,两人便在一个稍大的城镇打尖住下。 祁凰心里惦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自己跟祁小鸾没什么太深厚的情分,但想到她已葬身大海,还是难免心痛。 才十五岁的年纪,像刚刚绽放的花朵一样娇嫩美丽,还未来得及享受人生的美好,就这样凋零了。 也许,自己不该心软,应毫不犹豫将她送回京城,即便这样做很残忍,至少不会让她丢了性命。 可事已至此,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但愿,此次汐国之行顺利,否则,那些死去的人,就真的是白死了。 翻了个身,将脸颊埋进被褥,企图强迫自己沉如梦乡。 可到了后半夜,她又是心烦,又是燥热,更是难以入眠。 掀了被子,索性推开窗户,坐在窗台前欣赏夜景。 刚坐下,两手搁在窗台上,鼻端就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沁香,带着淡淡的清新水汽。 她咦了一声,轻声开口:“凤凤,你在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真的得到了回应。 “我在。” 那声音真的太好了,让寂寥的夜,也变得沉醉起来。 她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才出声道:“你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 睡不着?和她一样? “为什么睡不着?”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闪了过来。 他长发半散,一张玉色容颜姣如秋月,就那样趴在窗台前,与她对视:“想到你不喜欢我,我就睡不着。” 她蹙眉,“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我了?”他话语里带着几分欢喜。 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就不能给好脸,可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不出绝情的话来,只道:“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他不气馁:“破庙里,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喜欢我,还特意强调,就是那种喜欢,我没记错吧?” 旧事重提,故意气她吗? 不过也怪不得他,当时自己的确是这么说的。 就是现在,这句话也依旧有效。 可她不想让他知道,总觉得说太多,自己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凤凤,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她笑眯眯看他,用很郑重的口吻道。 他半窄了眸子,坚决道:“不,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她唬下脸:“不做朋友,那就是敌人了,从现在开始,咱俩恩断义绝。”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死死扣在掌心:“凰儿,咱别闹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唬你玩,你不愿接受也没关系,我能等。” 又是一个愿意等的? 可她不愿意。 她用力抽手,“我说的也是真心话,不管你愿不愿意等,我都不会接受你。” 他眸色一黯:“你讨厌我?” “不!”几乎是急切地去否认,说完后,又有些后悔:“我不讨厌你,我只是”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执着什么。”他口吻也强硬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斥责:“我当初就说过,不要用仇恨来惩罚自己,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我不是一意孤行。”终于将手完全抽出,她捧住他的脸,将滑到面颊前的青丝,为他顺到耳后:“凤凤,这是我的心愿。” 他一动不动:“你的心愿是做皇帝么?” “你是太子,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两手空空,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我可以保护你。” “容凤,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她收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谁的保护也不要,我的自由,只有我自己能够给予,我喜欢什么人,接纳什么人,也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她的话语不重,稍微轻一点,他就会听不到,但正是这样的语气,让他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 “凰儿,你不愿接受我,那苏景骞你为何” 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没有接受苏景骞。”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写着欢喜:“没有接受他就对了,他不是好人。” 她抬眸,“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干嘛老说人家苏太医的坏话。” “他不照样也说我坏话。”他满不在乎,望向她的眼神,越发清亮:“凰儿,你不要喜欢上他好不好?” “你管的可真多。”她伸手,将他的脸推向一边。 他顺势握住:“凰儿,我比他好多了,你若是想找个夫君,一定要选我。” 被他这口气逗笑,她故意问:“人家烧了一手好菜,又会看病,你会什么?” “我长得好看。” 嘴角狂抽,是,你长得是好看,不用一再强调。“他长得也不赖啊。” “我体贴温柔。” 她咂咂嘴,“苏太医也很体贴温柔。”这不是说谎,苏景骞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我听话。” 嘴角又是一抽:“人家苏太医不听话吗?” “我会变鱼,他会么?” 呃,好吧,你赢了,苏景骞的确不会变鱼。 见她不说话,他嘴角轻勾,满脸的得意:“凰儿,在京城云天的西南方,有一片名为珍珠湾的地方,那里有无数美丽的珊瑚与贝壳,还有五光十色的珍珠,漂亮极了,但人类无法到达那片水域,改日我带你一起去,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幼稚又花痴的小姑娘? “那里还盛产一种名为芝炎草的植物,可以助人大幅提升内力,固本培元。” “真的么?”嘲讽的话语,变为惊喜的追问。 “当然是真的。”他笑意加深,就知道他的凰儿会对芝炎草感兴趣,微微垂下眼,掩盖住计谋得逞的狡狯:“那里也只有鲛人能够进入,人类去了,必死无疑。不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祁凰看着他,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摇着尾巴,绞尽脑汁讨自己高兴的玉符。 “凤凤,我” “小心!”骤然间,他神色剧变,原本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推,窗棂砰地一声合上。 一切来得又快又突然,祁凰猝不及防,在他的大力一推下,重重跌倒在地。 娘诶,痛死她了! 站起身,没等询问发生了什么,一蓬鲜血,就在窗棂上溅开,泼墨一样,狷狂刺目。 很强的杀气,自窗外扑来。 原本打算追出去的脚步一顿,同时,一只锋利的长剑,倏地刺穿门板,将坚硬的门板劈成两截。 好在她及时驻足,否则这会儿被劈成两截的,就是自己了。 门板轰然倒塌,一片烟尘中,有人手持长剑朝他飞扑而来。 手边没有武器,只能抓过桌上的茶壶,灌以内力,朝那人丢去。 趁对方闪避之际,她向后一跃,从窗户中跳出。 屋内空间狭小,对自己不利,她只能先将对方引出房间。 果然,那人随后跟着跃出了窗户。 原打算采用迂回战术,可对方显然不是一般杀手,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一掌挥出,直接打在她的后心。 他大爷的,这家伙的内力也太恐怖了吧! 脚下一软,跌在了房檐之上。 百忙中,她回头看了眼容凤那边的情势。 一共有九名杀手在围攻他,即便他武功绝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抽身而出,且那些围困他的杀手,武功修为,不必追杀自己的这个差。 而自己这边,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人。 看上去,似乎这些杀手的目标是容凤,但事实上,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九名顶尖杀手,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暂时将他困住,而自己这边,只需一名杀手,就能完成任务。 已经没时间去想,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杀手已紧随而至,再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她今个儿怕是真要交代在这。 “祁凰!”容凤几次想要突围而出,却都失败了,那些杀手缠得很紧,根本没有给他一分一毫的突破机会。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的大多时间,都花在了练习招式上,除了叶三娘要求她修炼的内功心法以外,其他的,她从未涉足。 如今才知道,内力薄弱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她只能靠灵活多变的招式,来应对敌人。 唯一的希望,就是拖到容凤脱身,来帮她解围了。 杀手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目的,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使出的招式也越来越狠辣。 该死的! 容凤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见识过他的武功,对付这几个杀手应该不成问题,可为何迟迟没有脱身? 对此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故意拖延,见死不救,另一种,则是杀手熟悉他的攻击方式,招招克制,才让他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不管是哪一种,他再不来相救,她恐怕就看不到明日初升的太阳了。 “祁凰,小心!” 容凤一声高喝,她察觉到危险,极力闪避,但一股强大的死亡之气却如影随形。 霸道中带着杀意的气息,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伴随着气流的加快,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内俱焚。 逃不开,躲不掉,双脚像被黏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糟糕! 快想点办法,再想不出办法来,她就真的要死了。 情急之下,她脑袋一片混沌,竟开始运起了叶三娘教她的内功心法。 明知毫无作用,却抱着一分可笑的希冀。 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围绕在身上的那股强大劲气,却慢慢地变弱了,不但变弱了,那股劲气,还与自己体内的气息相融合,相贯通,仿佛成了自己内力的一部分。 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杀手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可能?”他喃喃一句,这时,身后一道青影闪过,接着听到噗地一声,杀手的心脏,被容凤生生给掏了出来。 临死前,杀手脸上还保持着那副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表情。 祁凰看到他手上那颗心脏,忍不住呕了起来。 这么优雅美丽的人儿,怎么杀起人来,却如此暴力,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真是奇了,这些天总是碰见要杀我的人。”累得脱力,她索性在房檐上坐下。 他蹲下身,仔细审视手中的心脏,她见了,连忙道,“别看了,不觉得恶心吗?” 他抬起头来,郑重道:“刚才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她一头雾水。 “不,你刚才原本该死的” 她抽动嘴角,敢情你老人家还想让我死啊。 “不说这些了。”他终于丢掉手里的心脏,“最近你小心些,晚上最好与我睡一间房子,这样比较保险。” 呸!谁跟你睡一间房! 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你认为,这些杀手会是谁派来的?” 他分析道:“谁都有可能,苍国,郯国,昱国”顿了顿,“甚至汐国的人。” 她点点头,无语望天:“好吧,我的命,从来没有这么值钱过。” “你的命当然值钱。”他起身,作势要来抱她。 “你干嘛?”她压住他的手。 “抱你回房。” 她连忙站起身:“别别别,我自己回去。” 走了两步,她又倒回来:“你究竟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他牵了牵唇角,这丫头对这问题还真是执着:“我偷看你沐浴,你信么?”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生气,也不惊慌,他很奇怪,怎么被自己偷看了身子还能这般淡定? 可祁凰接下来的表现,让他了解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怒火。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就只能”抬腿,冲着某个部位狠狠一顶:“废了你。” 他脸色骤变,痛得弯下腰去。 她却乐了,抚掌道:“原来鲛人也是有那什么的,我还以为你是太监呢。”上次没摸到,但这次顶到了。 一边吹着小曲,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上后,她轻快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想要自己性命的人究竟是谁? 会是容凤吗? 不,不会是他。 若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对他极为熟悉的人所为。 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红发男子的身影,他说他认识容凤,而且她也曾听容凤提起过他,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了。 时谨。 这个人,她今后一定要小心。 “喂,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起床。” 晚上睡得迟,早晨正睡得香甜,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是聒噪。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眨了两下。 果真天际大亮,阳光明媚,一不小心,她竟直接睡到了晌午。 “你谁啊——”拖着长长的语调,准备起来穿衣,目光一转,看到一具莹白的身子,劲瘦结实,修长有力。 噗! 这次不是喷水,而是要喷血了。 “你你你c你干嘛在我房子沐浴!” 刚醒来就看到如此劲爆场景,这也太刺激了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想歪了 他一边不紧不慢擦拭身体,穿衣束发,一边懒洋洋道:“昨天我说偷看你沐浴,你很生气,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我也让你偷看一回。” 祁凰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想来定是黑如锅底。 “你这个混蛋,谁要偷看你沐浴!” 将外衫披在身上,他转过身来,慢悠悠系着腰带:“口是心非。你不但喜欢偷看我沐浴,还喜欢偷偷摸我,亲我,抱我。” 不不不,这不是她,一切都是个误会。 “那个” 一扭头,正对一张俊美脸容。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口:“没关系,我没那么小气,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责怪你了。” 作孽啊! 真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之前她真不是故意要非礼他的。 知道自己如果说不稀罕,他会越发变本加厉,只好道:“我现在没兴趣,等我有兴趣了再摸。” 他闷笑,抓着她的手,在胸前裸露的肌肤上狠狠揉了几把:“好,我等着你的临幸。” 滚吧!臭流氓。 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祁凰无声挥了挥拳头。 吃过午饭,两人继续赶路。 天气大热,明烈的日头照的人头脑发晕,祁凰完全没想到汐国的气候竟然这么湿热,没一会儿,衣服就变得黏答答,紧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狂擦汗水。 原本她打算雇辆马车,可容凤这厮说乘马车危险,还是骑马比较好。 好个屁! 她都快热死了! “凰儿,过来。” 正恼火时,眼前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很好看,指节莹润修长,像一根根玉雕一样。 她却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不过。” 他继续诱哄:“到我这里来,来了就不热了。” 想起他掌心的沁凉,她有些心动,但也只是有些而已。 “别闹,专心赶路。”她一板一眼道。 他口中发出简短的低笑,忽而一夹马腹,祁凰只觉得身边一阵凉气掠过,接着,身后便多出一双手来,将她的腰紧紧环住。 她诧异,回头瞪他:“你干什么?”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冰凉的发丝被风一吹,蹭到她的脸上:“凰儿,舒服吗?” 她仰天翻了个白眼,好糟糕的对话,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她也不想自欺欺人,这家伙的确像个天然大冰块,驱走了之前的全部燥热。 “把手拿开。”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那双不停乱动的手。 他拒绝:“不拿,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 掉下去?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骑得很慢,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凰儿。”他挪了挪下巴,换了个角度,口鼻直对着她的侧脸:“当初你为什么救我?” 这还用问吗? “因为我不想也变成条鱼。” 他似乎有些失望,“仅仅因为这个?” 不因为这个,还能因为哪个?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如果能重来一遍,一切也许会完全不一样。 “那你三番五次的轻薄我,又是为何?”他不老实,轻轻朝着她的脖颈吹了口气。 一阵酥痒,她缩了缩脖子:“我哪有轻薄你。” 这是打算装傻了? 他哪里肯放过她,一边说,手上越发不老实:“我的初吻可是被你夺走的,怎么,你想赖账?” 要命! 她自己都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次次地占他便宜,这下好了,被赖上了。 “你是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别说是初吻,会是初夜,又能怎样?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活该被轻薄?”他的口吻,充满了侵略性:“况且,我们鲛族和人类不一样,不管男女,一旦献出初吻,此生此世,都将只属于那个人。加上你救过我的命,按照鲛族世世代代流传的习俗,我更要以身相许。” 还有这种说法? 祁凰一时也闹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总之,她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凰儿。”他缓缓收紧双臂,微凉的唇畔,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垂:“我是真心喜欢你,绝无半点欺瞒,你看,你要不要试着接受一下?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上我的,嗯?” 这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 “你再这样,我就真的把你甩下去了!”她警告,虽然知道,威胁也是白威胁。 不过他倒是听了话,松开手,坐直身体:“罢了,总有一天,你会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人么? 她懒得反驳,索性一句话也不说。 身后的人也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就这样,安静地驰行了一段时间,宁和的氛围,突然被一阵清脆的刀剑声打断。 前方的道路被堵住了,一群人在那里拼命厮杀,看打扮,应是江湖中人。 这种事情,大部分见了都会绕道而行,但祁凰和容凤,却是径直朝着厮杀中心而去。 祁凰是因为不想绕路,这一带的路只有这一条,若要绕路,只能沿途返回,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 容凤大概是不在乎吧,她几乎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异常情绪,好似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些正在搏命的人。 祁凰勒马停驻,对打得不亦乐乎的人群道:“各位,我们只是借个道,不影响你们,大家就当没看见我们好了。” 听了她的话,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转过脸来,对她道:“两位公子,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七杀门的人凶残无比,你们继续向前,只有死路一条。” 是个好人,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提醒他们。 容凤淡淡道:“无所谓,不在乎。” 祁凰抽了抽嘴角,行行行,您老人家厉害。 那中年男人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手中的锋利的刀刃砍在他的后背上,一声痛呼,他转过身,举起手中的利斧,伴随着一声大吼,将偷袭者劈得脑浆迸裂。 “要不我们绕道?”祁凰像身后之人询问。 到不是她害怕了,只是不想惹事而已。 容凤拧了拧眉,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捻了捻。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大开杀戒之前的征兆。 “太麻烦了。”只说了四个字,一阵风过,人便从她身后消失了。 紧接着,各种惨叫声,呼嚎声,惊得林中鸟儿纷纷振翅而飞。 她几乎什么都没瞧见,只看到数不清的绿叶,像凌乱的雨滴般在眼前来回穿梭,接着,一切恢复宁静。 那中年男人拄着手里的斧头,半跪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踏血归来的容凤。 “你干了什么?”就连祁凰,说起话来,都开始结巴。 他站在那里,一身青衣,与满地鲜血格格不入,却又显得相得益彰,奇异的融洽。 “这些人太烦,都杀了,就清净了。” 她大张着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都c都杀了?” 他神色平淡,好似在说着,有几只碍事的老鼠,我都给打死了一样,“嗯,都杀了,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赶路了。”说完,又看了眼浑身血流不止,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不,还有一个没有解决。”说着,抬起了手。 祁凰见状,连忙大喊:“别——” 可惜已经晚了,一片薄薄的树叶,像刀刃一样,从男人的右侧太阳穴,一直贯穿到左侧,他几乎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眼睛睁的大大的,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与表情。 祁凰口中的那个“杀”字也卡在喉咙,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他掸掸袖口,上前两步,翻身上马。 “凰儿,怎么了,还不快走?”见她久久不动,他出声催促。 深吸口气,她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不解:“我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么?” 不但不觉得理亏,甚至连丁点错误的意识都没有。 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他满手鲜血,双眸浓黑死寂,不像个活人。 “你完全没必要对这些人下杀手。” “怎么没必要?他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理所当然的语气。 “凤凤,你到底怎么了!”她叹息,几步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是责怪,憎恨,可怜,同情,还是无奈? “你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价值连城的东西,可你一点也不懂得珍惜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是这么说过,可价值连城与呵护珍惜之间有关系么?”他再次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凰儿,不是任何昂贵之物,都值得珍惜,对于你不在乎的东西,再价值连城,也一文不值。”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不管怎样,那都是人命,不是可以肆意夺走的东西。 “凰儿,快点赶路吧,我有些累了。”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不过是杀几个人而已,竟然会疲惫至此,当真成了一条被抽去脊骨的鱼。 祁凰握紧了缰绳,粗粝的绳索磨得掌心刺痛,但她却毫无所觉。 直到鲜血渗出,剧烈的痛意传遍全身,她这才松开缰绳,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凤凤,我不喜欢你这样,真的不喜欢” 他似乎睡着了,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最后看了眼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男人,祁凰一夹马腹,打马前行。 三日后。 两人终于赶到了汐国的京都——云天。 这里的繁华程度显然不如昱国盛京,但同样热闹非凡,完全不同于盛京的建筑风格,让人眼前大亮。 多以蓝白两色为基调,层数不高,屋檐却很陡峭,大概是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疏导雨水,汐国临海,常有暴雨,风势又大,房屋若是太高,会非常危险。 故而一眼望去,几乎能看到远处的湛蓝大海。 祁凰很喜欢这种色调和风格,比起盛京的灯红酒绿,这里更显得温馨有趣。 “我已经传书告诉父皇,由我亲自接待你,所以你直接随我进宫就好,不用先去拜见我父皇。”将她从一个又一个的摊子前拉出来,容凤低声交代。 祁凰心不在焉:“嗯,知道了。” “还有,进宫后,你暂且住在东宫好了,这样我比较放心。”他看她一眼,继续嘱咐:“我们汐国人好客,你不用担心会有人为难你,但有个人,你必须小心。” 祁凰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他说了什么,她还是听进去了:“是时谨么?” 诧异只有一瞬,很快便神色如常:“没错,正是他。” 停下脚步,她仰头看向他,“时谨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的义弟,我父皇的义子。” 哦,怪不得和他一样狂妄,惹人讨厌。 “那他也是?” 话没说完,但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他和我一样。” 原来那个红发男子也是鲛族。 既然是鲛族,那他应该不会伤害留芳的孩子才对。 但是,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他把孩子抢走了。”她懊恼嘀咕一句。 “什么?”孩子?她什么时候有孩子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为什么不知道? 提起孩子,祁凰更是担忧,“都怪我,没有看好他,如果见到时谨,我一定要把孩子夺回来。” “凰儿,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孩子,也便也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帮你的。” 她眼神古怪:“你是不是想歪了?” “什么想歪了?” “你以为孩子是谁的?” “不是你的么?” “是我的,但不是我生的。” 他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带了几分惭愧,“你又没说清楚,我以为是你生的。” “容凤。”她压低声音,恶狠狠的:“你去死!” 他满不在乎,甚至还有几分欢喜:“我死了,你怎么办?谁和你一起生孩子?” 老天爷,快饶了她吧! 真不明白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被这个无耻之徒给缠住。 她气得脸都发红了,迎着清晨的日光,越发显得明媚娇妍,楚楚动人。 不禁会想,若是她穿上女装,涂上胭脂,会是怎样一番娇美之貌。 抬手,情不自禁想去抚摸她白净的脸颊。 这时,她神情蓦地一变,用力推开他,大步朝前疾奔。 苏景骞! 她刚才好似看到苏景骞了! 白衣墨发,容色如玉。 没错,那个人一定是苏景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总有一天会后悔 他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等站稳后,她人已经跑开了。 脸色有些黑沉,迟疑了一瞬,他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街道上人流如织,只一个错眼,那人的身影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苏景骞!”她一边找一边喊:“你给我出来!躲着我算是很么回事!” 可惜,人太多了,她的声音一出口,就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苏景骞,你这个懦夫!有本事出来把话说清楚!”不声不响地玩人间蒸发,不但懦弱,而且很没种! 不管怎样,她需要知道一个真相,即便这个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 “苏景骞!”知道他有心躲着自己,可她却不愿放弃。 拨开人群,一抹白色影子一闪而过。 这次不能再让你跑掉了! 祁凰加快步伐,在人群中左突右支,终于赶了上去,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苏景骞,你给我站住!” 白衣男子缓缓回身,满脸迷茫地看向她:“这位公子,有事吗?” 她怔了怔,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容,缩回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到底去哪了? 他躲着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祁凰!”手臂被猛地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向后扯去。 嘿,他倒是跟得紧,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凤凤,你松手。”他抓得她好痛。 他眼神灼灼,隐有怒火燃烧:“你在找谁?” “你别问那么多。”她试着抽手,却抽不动。 “是苏景骞么?”他不依不饶。 “是又怎样。”与你有关吗? “我说了,不许你再想他。” 呵,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霸道。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些好感,就能随意限制我的自由!”她也恼了。 “有些好感?”他像是在笑,可脸上的神情,却处处透着阴厉,让那张绝美的脸容,也变得恐怖起来:“只是有些好感?” “你赶紧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他不要脸,她还想要呢。 加大力气,又是用力一扯,直接将她扯到自己怀中,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钳住她的下颚,随即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力气很大,她连一分一毫都挣脱不了。 这算什么? 强吻么? 这种事情自己不是没有干过,而且干了不止一次。 当时他的样子很生气,好似恨不得将自己拆吃入腹一般。 但是,她偏不生气,偏不如他的愿! 感觉到她平静的抗拒,他越发愠恼,吻势变得越发凶悍。 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吻了不算,还咬她! 好痛,嘴唇一定破了。 鲜血的味道涌入口中,沿着舌尖蔓延到整个感官。 你大爷的容凤,还要不要脸了!不但咬她,还伸舌头! 她口中发出呜呜的抗拒,他却不予理会,手下用力,捏紧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嘴。 娘的!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窒息加上疼痛,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真是可悲,没有葬身鱼腹,最终却死在了他这条鱼口之下,她这是有多倒霉。 “凰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呢?” 眼前开始冒起金星,他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她,手指却在她被咬破的唇上一遍遍碾压。 她蹙紧了眉头,想要闪避,脊背却按上一只手,牢牢抵着,不让她后退。 “疼吗?” “废话!”她摸着自己的唇,都疼麻了:“有本事自己试试!” 他忽而笑得很诡异,祁凰一看他那笑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快走,满大街的人都看着呢!”就算生气,也不能在这里跟他理论。 舔了舔唇,熟悉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丝丝甘甜。 虽然容凤已经说过要亲自迎接祁凰,但汐国国君还是派了官员,在宫门前迎接。 “下官礼部尚书曹睿,奉命迎接七皇子殿下。”一个年轻的官员,朝祁凰走了过来,同时对她身后的容凤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祁凰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转过头去:“他是礼部尚书?” 容凤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祁凰也没多想,反正他的脸色一直都这么臭。 “是,他是我父皇钦命的礼部尚书。” 祁凰惊叹:“这么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如此年纪就位列二品大员,这在昱国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容凤斜睨她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曹睿身上,于是脸色更臭:“看够了么?” “看够什么?” “姓曹的难道比我长得好看?” 原本没什么,他这么一说,祁凰和曹睿都有些尴尬。 大概因为容凤是曹睿的主上,虽然心里尴尬得要命,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祁凰只好出言打圆场:“我看这位曹尚书年轻有为,朝气蓬勃的样子,与我们昱国那些老气横秋的大人们截然不同,很是欣赏。” “曹睿,你回去吧。”容凤不买账,冷冷道:“接待昱国使臣的事情,交给本宫就好了。” 曹睿看了他一眼,垂目道:“是,那就辛苦殿下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望着曹睿离去的身影,祁凰道。 “不觉得。” 好吧,这是早就料到的回答,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只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面见汐国国君?” “急什么,我父皇若要见你,自会召见。” “我当然急,苍国已兵临城下,搞不好现在已经出兵攻打昱国了。”她再憎恨昱帝,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陷入战火当中。 “我听说,你们派了一名使臣,前去与苍国交涉?”他答非所问。 “是,不过那只是权宜之计。”说起这个来,她不免开始替温子良担心,如果追杀自己的刺客,真是郯国和苍国派出的,那温子良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率先在前带路,温吞道:“也许这位使臣不负众望,成功劝服苍国退兵,这样的话,你们也就无需与苍国结盟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成功率比较低而已。“但我还是觉得,得到贵国援助,更保险一些。” 一路跟着他来到东宫,他站在门前,揣着手,身后是巍峨大气的宫宇,不似昱国那般金碧辉煌,而是带着辽远如大海一般的厚重。 “想和汐国结盟,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她跟着问道。 “联姻。” 她默了半晌,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才道:“你说得没错,联姻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几个月前,苍国才将一名皇子送往郯国,入赘皇室,作为郯国帝姬的夫婿。” 郯国只有一名帝姬,也是郯国女皇唯一的子嗣,不出意外的话,这名帝姬,便是未来郯国皇位的继承人。 而作为帝姬的夫婿,这位皇子的意义,已是不言而喻。 苍国的这一举动,无异于搅乱原本平静的湖水,使隐秘暗流,变为滔天巨浪。 “七皇子。”他忽而唤了一声。 她有些莫名:“干什么?” 他眸色轻闪,看上去就像是在抛媚眼:“希望有一天,我不用再唤你七皇子,而是七公主。” 不给她回应的机会,转身,朝着高高的台阶迈步:“七皇子小心脚下,千万别摔着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存心戏耍她,明知道她只能是七皇子,什么七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 太子东宫,无论从规模还是豪华程度上,都远超她的晗光殿,他将她安置在了偏殿的一处厢房内,嘱咐宫人侍奉好她后,就换了一身朝服,去面见汐国国君了。 以为他片刻后就能回来,谁知到了晚间,也不见他的人影。 她特意问了负责侍奉他的宫人,宫人们说这种情形很常见,容凤是太子,自然要帮助皇帝处理政务,有时候,甚至会整夜不归,没什么稀奇的。 不由得想到昱帝,因为儿子多,能帮其分担烦忧的人也多,自然就不会像容凤这般劳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昱帝没有册立太子,关乎国家机密的大事,即便三皇子最受宠时,也没有资格接触。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既然他在忙政务,那就等明天再想办法面见汐国国君吧。 绕着东宫走了一圈,祁凰决定先回去睡觉。 养足了精神,才能以一个最佳的面貌,与汐国国君谈判。 前面就是自己住的厢房,回廊的阴影下,脚下的路有些昏暗。 隐隐约约,她看到厢房门前站着一个人。 褐色的长袍,火红的头发。 时谨! 她站定脚步,看着那人:“你是来还我孩子的?” 一动不动的人影,慢慢转过身来:“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果然是他。 “这里是东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来我自己的家,有何奇怪?” 他的家? 容凤说,时谨是他的义弟,汐国国君的义子,他住在东宫,也没什么不妥。 “把孩子还给我。”她道:“我没别的要求。” 时谨从阴影下走出:“你在命令我吗?” “是,我命令你,把孩子还给我。” “你凭什么命令我?”时谨拔高声音,一头红发在暗夜中如烈烈火焰:“我与他十几年的情分,不是你可以比拟的。” 她能感觉出,时谨对自己的恨意。 为什么恨? 仔细一想,忽然觉得有些恐怖。 “你你该不会” “七皇子,如今你是我汐国的客人,我不会对你下杀手,不过等你离开汐国,就没这么好运了。” 实在无法忍受他狂妄的态度,祁凰反唇相讥:“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不是已经派出刺客对我痛下杀手了么?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遮遮掩掩?” 时谨一头红发舞动得更加厉害了,他口吻不善,却语气坚定:“我时谨敢作敢当,不像某些小人,我若是真的派出刺客对付你,你现在绝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 他的话,半分可信,半分可疑,祁凰也不会去深究:“我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总之,你把孩子还给我。” “不可能!”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时谨冷笑:“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么?” “不是。”她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我有办法制服你。” “笑话!”时谨一扬手,一股劲气扑面而来。 好在祁凰早有准备,这才能成功闪开。 早就感觉出来,时谨的武功,比之容凤,不相上下。 不过,武功高,并不代表胜利,她已经找到了应对时谨的办法。 现在,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可。 时谨很诧异,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对方的功力就提升了这么多。 面对他连绵不绝的攻击,竟然从容闪躲。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能杀他,却可以伤他。 手指一伸,将所有劲气灌注于一点,朝着祁凰肋下三寸某处穴道点去。 这一击,就算要不了她的命,只怕也要重伤。 而祁凰,等着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对方毫无防备,全身空门大敞,脆弱易伤。 “中!”时谨准确无误地点在了她肋下的穴道上,同时,自己身上的两处大穴,也被狠狠击中。 他难以置信,祁凰早该倒下才对,怎么还有力气对自己对抗? 剧痛之下,他听到了连续咔咔几声,像什么东西碎裂开一般,来不及细想,人已倒地。 祁凰站稳脚步后,轻轻抖了抖袍子。 无数的贝壳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你”想说你使诈,可想了想,又不是公正比武,哪有公平一说。 看着地上那滩碎片,眼中露出几分惋惜,她还是挺喜欢那只海螺的。 “这下可以把孩子还给我了吧?” 时谨冷笑,态度还是那么张狂:“不给。” “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他咬着牙,有鲜血从齿缝中渗出:“鲛族的孩子,不能做人类的奴隶。” “我不杀你。”她蹲下身,看着时谨,这个人与容凤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前者似火灼烈,后者如冰清冷,就算是义兄弟,也让人觉得不解。 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怕是难以和平共处吧。 更别说,这人还对容凤,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很在乎容凤吧?”果然,提起容凤,他眼底的情绪便开始剧烈翻涌:“你把孩子还给我,我帮你实现愿望。” 时谨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人真有意思,愚蠢得可悲。” 愚蠢? 说实话,她很讨厌听到这两个字,以前听的太多,听烦了。 “你不愿就算了,孩子给你,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 站起身,正要推门,听时谨在她身后道:“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错了,他其实是手染鲜血的地狱修罗,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推门的手顿住,她转身,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可回廊下却是空空如也,再也不见那红发男子的踪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对她下手 东宫后有一片荷塘,荷塘中养了许多锦鲤。 祁凰蹲在荷塘边,望着水中来回游曳的鱼儿,舔了舔嘴唇。 嘶—— 伴随着唇上传来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气。 容凤那个天杀的混蛋,到底使了多大力,到现在唇上依旧疼得要命。 就算自己轻薄过他,也不至于报复的这么狠吧。 正叹气时,一道身影也跟着她在荷塘边蹲下。 她知道是谁,没有抬眼,依旧盯着荷塘里的鱼,在脑海中想象出各种油煎烹炸的霉味佳肴。 “馋了?”蹲在身旁的人,轻声问了句。 她刚想舔唇,连忙打住,无精打采回了句:“没。” “明天我让厨子给你烧条鱼。”他侧眸看她:“你想吃什么鱼?鲤鱼?鲈鱼?鲫鱼?还是鲢鱼?要不尝尝云天特有的凤鲚吧,保管你喜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快速瞥他一眼:“都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 她没好气道:“想吃你!” 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用不正经的语调道:“想吃我?那很简单,我现在就脱了衣服给你吃。” 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这下好,又让他抓住把柄了吧。 “我没心情跟你闹!”她按住他探向衣领的手,神色严肃。 他还是笑吟吟的:“我也没有跟你闹,只要你说一句,我什么都能给你。” “别,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没说几句话便开始耍流氓,她真是受不了他。 “我不要你担责任。”他朝她靠近一些:“我是个很大度的人,你之前对我又亲又摸又抱,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还说大度?明明就是小肚鸡肠,就这事,记了多久? 她站起身,和他靠的太近,她会莫名紧张:“你父皇什么时候能见我?” 一说起正事,他便显得很是意兴阑珊:“明日早朝后。” 听到他的回答,她轻舒一口气。 汐国国君终于肯见自己了,想来之前,他在考虑要不要同意与昱国结盟吧。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你也赶紧去歇着吧。”忙了这么多天,他一定也累了。 可惜,她明明是好心,某人却不领情:“凰儿,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到我?” 她无力一叹,这家伙也太敏感了吧。 “没有。” “你有。”他走到她面前,委屈控诉。 “真的没有。”望着眼前那双曜黑中泛着暗蓝水波的眼瞳,不由得心软,伸手抱了抱他:“凤凤,我是为了你好,真的,快回去睡觉吧。” 他扬眉,抑制不住的笑意沿着唇角绽开,“凰儿,你还是在意我的。” 好吧,他说什么就什么,“那你还不快去睡觉?” “你陪我去。” 这什么人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可恶! 面对他的“可怜兮兮”的祈求,祁凰再一次摆阵:“行行行,我陪你去。” 他笑得越发得意,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绕过荷塘,站在远处的两名宫女随即跟了上来。 祁凰是随意瞥了眼,便精准无误的从两人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迷恋。 果然是个祸害,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令人难以抵抗的剧毒。 “殿下。”没走几步,其中一名宫女忽而小声道:“秋小姐已经在正殿等候您多时。” 秋小姐? 她向他投去一抹不解的神情。 他神色淡漠,隐约有几分冷意,“让她走。” “可是”宫女为难:“皇后娘娘吩咐,务必请您照看好秋小姐。” 祁凰一开始还有些迷惑,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秋小姐,是皇后为你选定的太子妃吧?”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他却勃然恼怒:“谁跟你说的?” 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难道不是么?都找到你的宫殿来了。”这口气不对啊,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一定是幻觉。 他转首,对那宫女道:“让她走。” “谁?”宫女睁大眼睛,看看祁凰,又看看容凤。 “混账!”他的神色越发不耐:“还能是谁?” “殿下,秋小姐毕竟是太师的孙女,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还不去?”他的声音,已带了浓浓的寒意。 祁凰上前,想劝几句:“她说的也对,至少去应付一下,人家可是个姑娘家。”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更生气:“连你也这么说?” 口吻似责怨,又似质问,搞得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去见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也好看看,那位秋小姐究竟是何方人物。 “滚!”他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对着两名宫女低声吼了一句。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看样子都要哭了。 “殿下,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一定不能怠慢了秋小姐。”太子不好惹,皇后也不好惹,宫女觉得心很累。 容凤的神色忽而恢复正常,脸上的怒意也消失不见,眸底一片平静。 大概是理解了宫女的苦衷,决定体谅一回下人。 祁凰正要说一句我先回房了,没等转身,就听咔嚓一声。 声音不大,但听着耳中,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转身,对上宫女惊恐的眼。 容凤笔直静立,广袖如云,纤长的手指被月色镀了一层清辉,遥遥望去,宛若仙子。 他的手指,离宫女的脖颈,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一切都是这么的随意,就好像行到半路,被路旁的花香所吸引,于是兴起之下,便摘了一朵。 然而,他摘下的,并不是花朵,而是人命。 她怔了好半晌,一直没有回神,直到另一个宫女跪下大哭求饶,她才清醒过来。 上前一步,挡在那宫女面前,仰首看着男子美到妖异的脸孔:“饶了她,她是无辜的。” 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你让开。” 不能让!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好似站在面前的,是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眨眨眼就能随意都走他人的性命? 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便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的凤凤。 是那个对她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命还要价值连城的东西。 他眉宇间凝着不耐,“再说一遍,给我让开。” “如果我不让开呢?”她毫不退缩:“你会对我出手?” 他脸上的不耐,慢慢变为暴躁:“你别逼我。” “我不懂。”她看着他,沉痛道:“杀人,能给你带来乐趣么?” “你烦不烦!”他皱起好看的眉,长眉下,那双比月色还要明净皎然的眸子,蓦地黑沉一片,像蒙了层雾气:“再不闪开,我连你一块杀!” 她愕然,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就在这时,他骤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快得让她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他的手很冰凉,与她肌肤相贴,她甚至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个万年不化的冰窟。 想挣扎,却浑身无力。 跪在地上的宫女也看傻了,呆呆的,忘记了哭泣。 知道挣扎也没用,她索性也不挣扎了。 反正自己的命是他救的,就算被他夺走,也是理所应当吧。 真是奇怪了,自己的命被他捏在手里,她竟然还替他找理由。 绝望中,心口猛地传来裂痛,身子竟被人生生击飞数丈,滚落在地。 “杀个人都这么磨磨唧唧,凤,你的武功不会是退化了吧?”火红的发,在半空中飞扬。 祁凰捂着心口站起身,脑袋还有些发晕,站不稳脚步。 时谨一定是故意的,为了报复自己上一次对他的重伤。 “我不让你走么?”看到时谨,容凤脸上再一次出现不耐。 时谨道:“这是我的家,你想让我去哪?” “别逼我杀你。” 时谨满不在乎:“你连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娘娘腔都杀不了,更别说杀我了。” 容凤捏了捏拳,脸上的神情忽然开始剧烈变化,眼底也涌上痛苦的色泽,后退一步,看向祁凰:“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后面的话像是怎么也说不下去,转过身,怆然离去。 祁凰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紊乱的气息,看向对面的时谨:“为什么救我?” 时谨冷哼,不屑道:“谁救你了?我巴不得凤杀了你。”说完,转身离去。 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微凉的夜风席卷上身体,她这才转身,朝偏殿的方向走去。 痛死她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什么倒霉的永远是她。 原以为容凤不会对自己出手,原以为他的冷血,不过是出于身在高位的冷漠,可她错了,或许,他真的只是在享受杀人的乐趣罢了,喜欢看他人面对死亡时的无助与绝望。 不愿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可又不得不承认。 她现在不但身上痛,心口也痛,像被人生生撕开一个大口气,疼得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推开门,连灯都懒得点,便朝床榻走去。 “唉——” 寂静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叹息声,险些没把她吓死。 “是c是谁?”转过身,匆忙去拿火折子。 “七皇子别害怕,本宫没有点灯,是不想惊扰其他人。”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恶意,但祁凰不敢放松警惕,还是打燃了手里的火折子。 火光充满了整间屋子,她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人,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她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可用的信息,随后找出烛台,将其点燃,面朝二人,“皇后娘娘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赫连晴有些诧异,对方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微笑道:“本宫想与你谈论一些事。”停了停,补充:“有关太子的事。” 她将烛台放在桌案上,指指桌前的椅子:“有什么话,请娘娘坐下说吧。” 皇后颔首,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椅子前坐下。 一举一动,皆符合一国之母的气度。 在她落座后,祁凰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道:“娘娘想对我说什么?” “太子适才,可做了什么过激之事?” 心头微动,祁凰迟疑了以下,决定不予隐瞒:“我与贵太子结实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但是,我还是不能赞同他的做法。” 皇后听了,又是沉沉一叹:“这些话,本宫愿不该对你说,但太子嫌少结交朋友,本宫看他对你很是在乎,这才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一提起秘密,祁凰突然有些紧张,连心跳也开始加快,但面上却分毫不显:“如果不方便,娘娘还是不要说了。” 赫连晴却像是没听到,只幽幽看着桌上的烛火,语声哀戚,“凤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 祁凰微微挑了挑眉,原来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大美人,不是容凤的亲生母亲。 “凤儿的真实身份,想来七皇子也已经知道,对么?” 突然问这么一句,祁凰不知该怎么回答,是继续坦诚以待,还是说谎欺瞒。 不过赫连晴没有继续问下去,脸上现出了然之情:“既然你已知晓,那本宫就更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凤儿从出生起,身体就有缺陷,包括他的鲛珠,也是残缺不全的,鲛人的鲛珠一旦有了缺陷,性命也会一同受到威胁”她说着,眼底忽而涌上一层泪雾,声音开始哽咽:“不仅仅是性命,他” 祁凰接了一句:“灵魂也是残缺的,对么?” 赫连晴再次诧异地看先她:“七皇子也知道这件事?” 她摇摇头,“我只是听说过。” 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也曾有过怀疑,却始终不肯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容凤的身上。 ——鲛珠是鲛人赖以生存的根源,失去鲛珠,就等于失去灵魂,而鲛珠有损,灵魂也会跟着缺失。 ——严重的时候,会导致性格大变,喜怒无常,甚至是失去人性。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留芳说过的话。 鲛珠的损伤是无法弥补的,尤其是先天形成的缺陷。 这便是说,终有一天,容凤会失去所有的人性,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你若嫁人,只能嫁我 “对了,还有件事”赫连晴想到容凤对婚事的排斥,不由得一阵愁闷,或许眼前这个少年,能帮她劝服他,可她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宫女焦惶的声音:“皇后娘娘,小皇子适才在假山上玩耍,不留神从假山上跌下来了,您快去瞧瞧吧。” 赫连晴一听,连忙站起身,匆忙往门口扑去,之前雍容华贵的气度,也因为过于惊慌和焦急,而不见踪迹。 此刻呈现在祁凰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担心孩子安危的普通母亲。 赫连晴的样子,不由得让她回想起了夏婕妤。 那个女子,一向温淡如水,行止有度,她几乎很少见她发怒的样子,只有一次,她被某个刚进宫的才人打了板子,那个温雅平静的女子,才第一次爆发出近乎于癫狂的怒火。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她的身份有多高贵,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她都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皇后急急忙忙走了,之后的那些话,也没来得及与她说。 她不知道皇后还要告诉自己什么,但仅仅是之前那些,就足以令她震愕难抑。 灵魂的缺失,人性的缺失 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嗜好杀伐,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脖子上的疼痛,依旧没有消退,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绝望,也依旧停留在心底。 可此时此刻,她更疼的,是心。 想到他这些年的遭遇,想到他的隐忍,想到他的挣扎,想到他的无助,她的心就好疼,好疼。 他临走前的眼神,愧疚悲愤,还隐隐带着一丝自厌。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她一定不会用那样的言语去责问他,更不会用那样的心境去憎恨他。 枯坐一个晚上,满脑子都是皇后对她说的那些话。 直到天际放亮,她才打了盆冷水,囫囵地洗了个脸,连头发都是随意一绾,就出了门。 在正殿内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见到容凤的人影。 或许他太忙了,下了朝后还要帮皇帝处理政务,所以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算了,等晚上再来找他吧。 刚离开正殿,就有内侍前来禀报,说皇帝要见她。 她一拍脑门,真是糟糕,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简直该死! 匆匆忙忙回到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跟着内侍,去了皇家议事厅。 走进大厅,一身金色朝服的汐国国君,便坐在圆桌的主位上,祁凰汐国国君的正对面坐下。 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容凤。 这位汐国国君年纪不大,只有四十上下,看上去。不似昱帝那般老态龙钟,气韵萎靡。 他的目光,亦是炯然有神,神采灼灼。 祁凰冲他拱了拱手,“昱国七皇子祁凰,见过皇上。” 男人颔了颔首,以沉润有力的嗓音道:“七皇子无需客气。” 场面话说完,也该进入到正题了。 祁凰组织了一下措辞,缓声开口:“小臣这次前来汐国,一来是为了代表吾皇,问候皇帝陛下,二是希望能与贵国皆为盟友,共同御敌。” 她的目的已经说了很清楚,开门见山,不给对方任何回避的机会。 但汐国国君,却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朕近来政务繁忙,此事容后再议,七皇子若是不介意,就多在宫里住段时日。” 这就是拒绝了? 但又拒绝的不彻底。 祁凰只好继续道:“边关告急,小臣岂有这个心思,领略异国风光。” 汐国国君沉默了片刻,道:“七皇子应当明白,一旦朕发兵支援贵国,便等同于像其他两国开战。” “皇上说的没错,但您可有想过,唇亡齿寒?苍国的野心,又岂止一个昱国?” 对方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祁凰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答复。 良久后,汐国国君才道:“此事非同小可,待朕与诸位大臣商议过后,再做决定,还望七皇子耐心等候。” 耐心等候? 此时说不定苍国的人已经攻入了昱国,她哪里能耐心得了? 可这种事情,不是催促就能解决的,她现在除了耐心等候,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 只好咽下心头的不满和焦虑,行礼道:“那小臣就先在此谢过皇帝陛下了。” 起身,正打算离开,又听汐国国君说了句:“此事,你可有和太子商议过?” 不知对方问这句话的目的何在,她不敢随意作答,只道:“此事小臣曾与太子殿下提起过,不过殿下说,一切听凭父皇决断,他无权给予答复。” “朕不是问这个。”汐国国君道:“朕想知道,太子的态度如何?他可赞同吾国出兵襄助?” “这”祁凰闹不懂他的意思,更不明白,他究竟是希望容凤赞同,还是希望容凤反对,“太子殿下并未给出明确回应,不过他告诉小臣,让小臣无需担心,皇帝陛下英明,不会无视小臣的祈愿,定会给予最正确的决定。” 汐国国君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让祁凰静待佳音。 这次谈判很不顺利,因为她没有看出对方的真正意图,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她什么都没瞧出来。 她自认擅长察言观色,可面对汐国国君时,这种自信就通通消失不见。 那个男人,说不上是心思深沉,还是擅长掩藏情绪,总之,她觉得这一次会面,对于自己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回到东宫,无意识又走到了昨日的荷塘。 一抬眼,发现自己找了一个早上的人,正坐在荷塘边,手里握着一只鱼竿,正在那里钓鱼。 有没有搞错? 坐在自家后院里钓鱼?这人是闲的没事干吧。 可他明明前几日还忙得脚不沾地。 走到他身边站定,他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压根就没瞧见她。 生气了? 不该吧,自己差点被他扭断脖子都没生气,他哪来的气性。 索性与他并排坐下,“钓了几条?” 玉雕般的人,只动了动眼眸:“一条也没钓到。” 定睛一看,才发现鱼钩上空空如也,难怪钓不到。 “你的事情,皇后娘娘都告诉我了。” 还是只转了转眼珠:“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好想的。”斜睨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始至终都跟个漂亮的玉雕似的,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我以为你走了。”他淡淡说了句,口气平淡,语调隐含责怨。 她觉得好笑,回了句:“我为什么要走?事情还没办妥,我怎能一走了之?” 他哼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哪个?” “我父皇答应出兵襄助了么?” “没有。”她挫败一叹:“他甚至连拒绝都没有拒绝。” 他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了然道,“他能答应你才是奇怪。” “为什么?” “因为我父皇,想做渔翁得利的一方。” 说得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左右看看,好在没人,就是不知这汐国皇宫内,有没有暗卫的存在。 “既然想渔翁得利,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他提了提鱼竿:“但他害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凡事都留有余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来,自己也不用再猜测汐国国君的真正目的了,听容凤这么一说,她才算是明白,汐国国君根本就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昱国和苍国两败俱伤后,再出兵假意援助,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击垮一个强大的国家。 至于昱国,经过一场战争之后,也是强弩之末,短时间内来不及休养生息,他再借由这个机会,拿下郯国,就算对付不了郯国,与他而言,也不算吃亏。 他想得倒是好。 “你父皇之前问我,你对此事如何看待。”比起对出兵的态度,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对容凤这个太子的态度。 “是吗?”他似乎有些惊讶,“我父皇真的这么问了?” “是,他问我,你可赞同出兵援助?”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没有给予答复,只说一切听凭皇帝陛下的决断。” 他嗤的一笑,将鱼竿整个提起:“你这么说,他肯定不会相信。” “我说错了么?”她觉得自己回答得还算谨慎。 “因为我绝对不会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角,眼底带着几分挪揄:“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是,他说的没错,这种话的确不像他能说出来的,可是,对方毕竟是皇帝,她能怎么回答? “明天早朝,我会建议我父皇,出兵援助昱国。” 听他这么说,她却高兴不起来:“你不用勉强。” “我没有勉强。”他将鱼竿放在身旁,拿起竹篓里的鱼食,丢进荷塘:“因为苍国的目的,根本不是侵占昱国,而是要搅浑整个天下的局势,在这样的情形下,作为四国中兵力最弱的汐国,显然不可能做得力的渔翁。” 她愕然,这厮是怎么笃定,苍国屯兵的目的,是为了搅乱天下局势? “我早就说过,苍国若真的有心侵占昱国,又怎会给你前来汐国求援的时间?加上前不久,苍国才与郯国联姻,这个时候出兵攻打昱国,无非是想将郯国也拉下水,而盘踞边关,久不出击,亦是为了让汐国也趟进这淌浑水。”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祁凰听得呆愣,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在明知真相的前提下,让汐国陷进去。” “因为。”他看着脚下翻腾的池水,低声道:“我也想搅乱这看似平静的湖水。” 她又是一怔,比起汐国国君,这家伙才是最难以看透的人吧。 “你”她盯着池中一群争抢食物的鱼儿,纠结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 “是因为我的人性正在慢慢消失,对么?”他平静接道。 她看着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意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么?” 她窒了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告诉她有用么?在几个月前,她甚至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鲛人存在。 正要道歉,他忽然靠过来,与她面对面:“凰儿,你说,告诉你这些,有用吗?” 她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没用,可对上他哀怨灰败的眼瞳时,忍不住脱口道:“当然有用。” 他冷漠的眼底,似乎凝了点笑意:“哦,有用?有什么用?” “凤凤,如果误会你,我会比你更难过。” 他眸色微动,猛地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凰儿,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那又如何? 她注定,是会离开他的。 她没有推开他,只道:“凤凤,你放弃吧,别给自己多添烦恼。” “不放。”他口吻坚定,像个任性的孩子:“就是死,我也不放。” “你何必呢。”一个苏景骞,已让她焦头烂额,她不想欠太过的情债。 “凰儿,你若是足够了解我,就应知道,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我想要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得到。”这种话换了任何人来说,都会令人厌恶至极,可从他口中道出,令人唯有无奈。 “那你可真是够自私的。” “你可是讨厌这样的我?” 她摇摇头,“我不讨厌你。” 他紧紧盯着她,口吻既散漫又郑重:“就算真的让你讨厌,我也不在乎,如果真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紧紧抓住,连牺牲一切的觉悟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的观点倒和自己一样,只不过,这观点运用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舒服了。 “凰儿,我喜欢你。”没人会这么表白,直不楞登,也不知道隐晦一些:“你若嫁人,只能嫁我。” 她抽手,现在她最不喜欢听到的话题,就是嫁人。 他不给她机会,在她抽手瞬间,便一把握住,按在胸口:“鲛人的鲛珠,只会对喜欢的人起反应,凰儿,我是真心的,一点也没骗你。” 掌心下,传来一阵沁凉,而且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鼓动,她惊慌抬眼,对上他温柔潋滟的脸庞。 “容凤,你太乱来了!”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鲛珠,泛着美丽的浅蓝光泽,柔和温润,内里一点殷红,珠子的边缘,光滑冰凉,中央的某个部分,却残缺了一块。 那是鲛珠,容凤的鲛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不想要的艳福 两日后,汐国国君再次召见祁凰。 以为对方要么给予肯定回复,要么是拒绝,却没想到,汐国国君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苍国退兵了。” 什么?苍国退兵了? 祁凰有些懵:“小臣不明白,苍国怎么会退兵?” “朕也不明白。”并非是骗她,汐国国君的脸上,的确满是不解的神色:“这大概要归功于你们派出的那位使臣,不知他说了什么,苍国的人答应退兵,但作为交换,昱国必须迎娶苍国的一位公主。” 只是娶个公主而已,比起城门失火,黎民遭殃的残酷战争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想到温子良竟然能成功说服苍国皇帝,惊讶者,想来不仅仅只有自己。 “也算是你们运气好。”正想着,汐国国君忽然唏嘘道:“若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结果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那样的事? 她随口问道:“哪样的事?” 汐国国君叹息一声,口吻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苍国皇帝骑马外出时,不慎从马上跌下,一命呜呼,太子顺势登基,大概是担心国内情势不稳,这才答应了昱国使臣的请求,暂且退兵。” 还有这种事? 好巧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苍国皇帝玩了出驾崩戏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位小皇子也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现下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汐国国君口吻莫名,似感叹,更似失望。 想起容凤说的话,也就不难理解汐国国君口吻中的失望之情了。 “大概是天佑我昱国吧。”避免异常战祸,对昱国来说,却是皆大欢喜的事,不过虽然没有得到汐国的援助,但这个潜在的盟友,还是不能失去:“当然,这一切也要感谢皇帝陛下,苍国能这么痛快退兵,大约也是因为忌惮汐国吧。” 汐国国君知道她在说好话,苍国就算心有忌惮,也不会是因为汐国。 不过他自然不会否认,昱国不想失去汐国这个盟友,汐国自然也不想失去昱国这个盟友。 大家互利互助,不算朋友,却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这一次没有帮上大忙,但今后贵国如有其它困难,朕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说的可真好听啊,是不是做皇帝的,都是这样两面三刀? 祁凰客套笑道:“那小臣,就先代吾皇感谢贵国的慷慨相助。” “七皇子客气了。” “小臣来云天也有些时日了,这些天多有打扰,实在愧疚,既然危机已解,小臣便打算明日,即启程回昱国。” 汐国国君看她的神色,忽而有些古怪:“七皇子就这么急着走?” 不急着走,难道留在这里过年不成? “离家许久,难免心急如焚,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思乡之情吧。” 汐国国君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朕还以为,七皇子是急着回家娶亲呢。” 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她假意接口道:“小臣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急着回家结亲,也是人之常情。” “七皇子说得有理,这位远嫁昱国的郡主,可是圣贤亲王最疼爱的女儿,地位斐然,苍国皇帝爱重,封其为圣尊公主,有号令军队之权,也难怪七皇子会这么着急。” 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直言道:“皇帝陛下该不会是想说,这位圣贤亲王的宝贝郡主,要嫁的人,是小臣吧?” 男人笑而不语,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祁凰脑袋嗡的一声,有没有搞错?她可是女人啊,怎么迎娶那位圣贤王的宝贝闺女?嫁给她,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行,肯定不行! 但这门婚事,八成是昱帝钦定的,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反对。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是大喜事,七皇子何故愁眉苦脸?”汐国国君调侃道:“美人在怀,当是人生得意之事,七皇子艳福不浅,只可惜,朕政务繁忙,怕是不能参加你与苍国郡主的婚礼,不过婚礼当天,朕会派出使臣,代表朕送上祝福的。” 能迎娶这位圣尊公主,看来昱帝心中已将其定为皇位继承人,汐国国君看祁凰的眼神,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艳福? 祁凰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艳福,谁喜欢这艳福谁拿去,反正她不稀罕。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不是她稀罕不稀罕的问题,哪怕自己不在乎性别问题,娶了那位圣尊公主,时间长了,也难免会露馅。 为了隐瞒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她想了很多办法,很多后手,唯独没有考虑过娶妻的问题。 也不是昱帝是怎么想的,她都已经公然表示,自己是断袖了,让人家公主嫁给一个断袖,当真不怕苍国人翻脸? 为了这件事,祁凰又是一个晚上没睡,早知如此,她就在汐国多赖几天了,也能多几天思考对策的时间。 但既然已经说了,第二日启程回国,就不好再继续赖着了。 没关系,路上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够她想出一个万全对策了。 第二天一早,汐国国君就带着文武百官前来相送,那态度,比她来的时候要热情多了。 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所谓看破不说破,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友好信任的姿态。 一番客套之语后,汐国国君携着赫连晴,亲切道,“时辰不早了,七皇子这便启程吧,愿你一路顺风。” “多谢陛下。”祁凰弯身,拱手还礼。 起身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站在面前。 “此次路途遥远,七皇子定要万事小心。”他看着她,话中有话。 知道他在提醒自己,来的时候,危机重重,虽然一切都已解决,但回去的路,不一定如想象中那般好走。 她诚挚道:“多谢殿下提醒。” “对了,本宫还没有恭贺七皇子,与苍国郡主喜结连理。” 这有什么好恭贺的?若对方是个世子或是皇子,倒还能恭贺一下。 她撇撇嘴,这人是在故意膈应她。 “你喜欢,让给你可好?”她微微动了动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他小声回她,“你可以现在反悔,昱帝不过是想要一个盟友而已,我娶了你,也是一样。” “做梦吧。”她才不要呢,自己这个七皇子当得好好的,何必吃饱了没事干,给别人当暖榻奴? 他笑,笑得有些勉强,与平时的散漫戏弄完全不同,还带着几分疲惫,“不愿意就算了,你回去后,记得” 怎么不说了? 她追问:“记得什么?” “没事。”他轻吐出一口气,眼底闪烁几分挣扎与不安。 她觉得不对劲,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不是都知道吗?”他眯了眯眼,遮掩了眸中闪动的情绪。 这不是个谈论私事的好时机,虽然她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也只能按捺住,快速在四周环视一圈,道:“还有几个月,就是五年一次的四国议会了,这一次我应该能随同我父皇一同参加。期间,我会想办法的。” 他知道她所说的想办法是何意思,不过他并不抱希望,这么多年,他穷尽一切手段,却始终无法改变这可憎的命运,但他还是微笑道:“好,我等你。” 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祁凰转身步入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乌黑的眼底,也渐渐沉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见丝毫光亮。 回到东宫,赫连晴紧随而至。 看到她,眼底的愧欠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便归于冷漠。 赫连晴捏着手里的帕子,满目悲恸地望着他,许久后,才终于开口:“凤儿,我已经在你父皇面前,为你求过情了,可这一次” 他倒了杯茶,慢慢饮着,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已无药可救。” “不,你别多想,这一次这一次的禁足,只是暂时你父皇的气,总会消的。” “那您呢?”他看着手里的杯子,那双风华万千的眸子,像是骤然蒙尘,失去了所有的华彩,“我伤了容麒,您不恨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想到容麒,赫连晴眼底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瘦弱的肩头微微颤动:“凤儿,为什么不肯继续服药了呢?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握着杯子的手逐渐收紧,因为过于用力,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母后,您不用再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服药了。”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抑制自己内心当中对杀戮的渴望,就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同类,有时候,连他都开始厌弃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他也绝对不会再夺取任何鲛人的性命。 “凤儿,你疯了么?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赫连晴期期艾艾道。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玉笛,置于唇边。 有幽淡的笛声,自他唇边流泻而出,带着一股寒凉的冷幽,与此刻晴朗明媚格格不入。 “凤儿,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在你恢复清醒之前,你不得再踏出这个东宫一步。”赫连晴凄惶的神色,骤然间,被坚定的决绝所取代,她后撤一步,娇美的面容,凝着唯有上位者才能拥有的威严,转过身,对下人吩咐:“看好太子殿下,他的本事你们应该都知道,谁也不许心软。” 下人们跪倒一片:“是,奴才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门扉被一点点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没有丁点儿人气,只有孤冷和寂寥,在疯狂的蔓延,绝望之感,几乎没顶。 他放下手中的笛子,静静在椅子上坐下。 他曾对她说,自己是自私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 但终究,他还是退缩了,惧怕了。 如果真的无所顾忌,那他就该抛却一切,跟她一同离开。 可是这样的自己,拿什么留住她? 连自己都开始厌憎自己,讨厌那个毫无人性的残缺灵魂,恨不得让其永远消失,更不敢去臆想她的看法的。 皇后说他不清醒,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恰恰相反,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瞬间,从光怪陆离的可怕地狱跳了出来,不再彷徨,也不再无助,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仿佛一直睁着眼,就能看到希望之光,而不是因为恐惧,因为绝望,因为逃避,就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停地坠落,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明净的光彩。 夕阳西落,原本就昏暗的大殿,伴随着太阳的落山,而变得越发漆黑。 坐了太久,想要站起身,谁知刚动了一下,竟然脱力跌倒,很久都提不起力气。 太久没有服药了,以往两三个月才会发一次病,现在,中间的间隔被拉得越来越短,这才几天,他的精神不如之前了。 不过好在,那种灵魂抽离的感觉只有片刻,很快他就恢复了力气,站起身来。 抬手,想要去推窗户,才想起窗户已被封死,收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口沿着手臂话落,不经意看到原本平滑的手臂上,开始渐渐出现密集的鱼鳞印记,轻轻一摸,甚至有血迹渗出。 皇后说的没错,如果他一直不肯服药,那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怎么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窗外有人,熟悉的冷嘲语调。 他在椅子上坐下,也不点灯,似乎格外喜欢此刻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能将一切的脆弱都隐藏。 “时谨,我不让你滚么?”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窗棂上,倒映着一个张狂的剪影,时谨的口吻,一样的张狂不屑,“你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了。” “我虽然病得厉害,但要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容麒那小子摔得不轻,虽然无性命之忧,但那双腿却保不住了。”仔细听去,时谨的语调中,隐隐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事实上,是他自己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与你无关,但你却见死不救,当真狠心。” “我没有见死不救。” “你就是见死不救。”时谨加重了语气,那天,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凤,其他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根本就没有把容麒当做亲兄弟看待,他毕竟是人类,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不要说了!”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恐惧。 他不愿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愿。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他更加痛恨自己。 时谨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真正把容麒,当做自己的兄弟。 这是自己的罪,难以饶恕的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身世 相比于去程,回程的路途,就显得比较平静安稳。 直至回到盛京,祁凰也没有遇到任何特别或者异常的事情。 一路来的紧张心情,也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而彻底放松下来。 纵马在盛京的街道上缓步行进,偶有几队巡逻兵走过,一切都与平常无异。 但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似乎变了,这个变化非常不明显,以至于都快走回皇城,也没有看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又有一队巡逻兵自面前走过,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翻身下马,叫住那队卫兵:“你们是新来的?” 几人看她一眼,不作表态。 她又问:“你们的长官是谁?” 这时,领头的卫兵粗声粗气地冲她吼了一声:“哪来的娘娘腔,没瞧见正老子忙着吗?还不快滚!” 见状,祁凰内心中的那种奇怪不安感,越发重了。 “你不认识我?” 卫兵冷蔑一哼:“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祁凰拧眉,正要说什么,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人,从远处急匆匆奔了过来,“不得无礼!” 一句不得无礼,拖得老长,远远地飘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直到那人跑近,喘着粗气,开始训斥那名出言不逊的卫兵,祁凰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位是七皇子殿下!二等休要无理!”那官员厉声呵斥:“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那卫兵一脸震惊,看向祁凰,“卑职不知是七殿下,无意冒犯,还望殿下海涵。” 祁凰注意到,那卫兵在得知自己身份后,虽然很惊讶,却并无惊慌的情绪,这一点让她十分在意。 只是惊讶,却一点也不害怕,这是为何? 以她如今的地位,想来不该有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算了,不知者不罪。” 她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尤其对这些官职低微的卫兵,更没必要。 那官员笑呵呵道,“殿下大人大量,微臣敬佩。”说完,又转向那几名卫兵:“殿下大度,不予计较,算你们好运,别站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卫兵听命离开后,官员再次笑眯眯道祁凰道:“殿下,皇后知道您今日归来,特意命小人前来迎接。” 祁凰莫名看着他:“你是谁?” 对方恭谨道:“微臣乃皇上钦命的礼部侍郎。” 祁凰一头雾水:“礼部侍郎?我记得,礼部侍郎不是高维的门生么?” “皇上说了,朝廷风气不正,官员认命不可攀亲带故,要选用真正的有才之士,这样,才可做到为国家,为百姓谋福祉。” 祁凰听了,越发惊奇,昱帝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 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奇怪。 抬头看了看日头,她道:“这个时辰,父皇应该正在与各位大臣们商议政务,我等等再去觐见。”说着,翻身上马,打算先去一趟锦屏苑。 那官员却拦上来,“殿下,皇上现在就要见您。” 这么急?这一点也不符合昱帝的做派。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她这一次出使汐国,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但毕竟汐国也算是个有力盟友,昱帝想急于知道两国之间的结盟问题,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况且,祁小鸾是昱帝最疼爱的女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总该询问一番。 算了,等明日再去锦屏苑吧。 “行了,我知道了。”将手里的缰绳丢给对方,祁凰朝着前方的巍峨宫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礼部侍郎又追了上来:“殿下,还是让微臣给您带路吧。” 她想说不需要,一转首,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名卫兵,个个身着金黄甲胄,竟是皇帝身边的御林军。 “这是何意?”她问。 礼部侍郎刘昭道:“皇上特意吩咐,一定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保证她的安全?说的什么鬼话! 青天白日,又是在皇宫内,有谁敢公然伤她? 在她看来,所谓的保护,更像是监视,甚至是押解。 如果说,之前只是感到有些不妙,那现在就是大大的不妙。 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猜不透昱帝的想法,只能老实跟随在刘昭身后,朝着皇城中央走去。 在泰安殿前停下,刘昭对她道:“殿下,皇上就在里面等您。”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潜意识让她排斥走进那个空荡荡的大殿。 可她知道,自己根本逃避不了,只能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泰安殿的方向走去。 大殿里阴森森的,即便时节已进入炎夏,这里却仿佛依旧停留在腊月严冬。 遥遥望去,能看到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着明黄朝服的身影,不过因为离得太远,殿内光线又暗,加上龙椅的位置又高,自下而上看去,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怀着紧张的心情,缓步走向玉阶,垂首叩拜:“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人,却迟迟不语。 心跳莫名加快,她微微抬起头,用余光瞥向上首位置:“儿臣有错,不该行事冒进,以至于让跟随儿臣的官员和士兵,无辜葬身大海。” 如果昱帝要怪,她认了就是,说起来,错误原本就在自己。 可上首那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六公主的事儿臣儿臣很遗憾。” 该说的都说了,可昱帝还是一句话,一个字都吝啬给予。 她终于忍不住,唤了声:“父皇?” 终于,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凉薄的声音,自高出缓缓飘落。 “七弟,你做得很好,可又做得不够好。” 她霍然抬眸,一脸难以置信:“四皇兄?” 坐在龙椅上的人,慢慢站起身,步下玉阶。 九龙黄袍加诸身,来人眉眼冷漠,五官硬挺,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冷澈的杀伐之气。 一步步,一步步,走到祁凰面前。 望着眼前比自己略高的人影,她的脑袋空白一片,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微微垂目,盯着脸色雪白的祁凰,男子不急不缓开口:“七弟,你很惊讶?” 岂止是惊讶,简直就是惊吓。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父皇呢?” “病了。” “病得重么?” 男子似乎笑了一下,却又似乎没笑:“这么天真的问题,真是出自于七弟之口么?” 她捏紧了双拳,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啊,还用问么? 如果病得不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又怎会是祁寒? “一路奔波,辛苦七弟了。”祁寒抬起头,轻轻搭在祁凰的肩头上,并未用力,但祁凰却觉得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吞了吞口水,艰难道:“不该是你。” “什么?”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肩头。 她抬起头来,只是面前那人冰寒无温的眼瞳:“你这是谋权篡位,不怕天下之人对你的讨伐吗?” 祁寒神色如常,抬手,姿态温和地帮她掸去肩头浮尘:“七弟,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事实便是如此,父皇认为我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登基当日,传位昭书已由百官览阅,绝无欺瞒,所以”他按在她肩头的手猛然用力,以不可抗拒之势,强迫她弯下膝盖:“从现在开始,你要唤朕一声,吾皇万岁。” 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颓然跪倒在祁寒面前。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给她。 天地反覆,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了。 祁寒蹲下,看着她空落的眼神:“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密谋什么,当然,朕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懒得听他说这些,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既然她输了,那就只能认输,没什么好不甘的。 “你和朕所有的兄弟都不一样,你有野心,也够狠心,但你却不够绝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太倔强了。” 她抬眸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倔强,顶多是固执。 “老二,老五,老六,他们都不肯听凭命运的安排,妄图强行逆天改命,但最终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祁寒轻轻说着,声线不大,却如重锤,狠狠击打在人的心坎上。 不用猜,也知道那几位皇子的下场了。 祁寒,原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自己的下场,想必也不会太好。 “朕不杀你。”似乎出于安抚,祁寒说了一句。 祁凰干干一笑,不杀她,留着羞辱,留着折磨? 对上她嘲弄的眼神,祁寒也回她一个讥讽的目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们十几个兄弟,谁都有资格质疑朕这个皇位,得来是否名正言顺,唯有你,没有这个资格。” 她不说话,只盯着眼前的黑色大理石地砖,好似入了迷。 祁寒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依旧自说自话:“祁凰,你根本不是父皇的儿子。” 她悚然一惊,不会吧,自己女儿身的秘密,这就暴露了? 原以为这个事实,一惊足够让她懊丧震骇,可祁寒接下来的话,更是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你身上流淌的,并非我昱国皇室血脉,夏婕妤当初骗了全天下的人,让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冠上了皇家姓氏,做了昱国的第七位皇子,虽未锦衣玉食,至少也身份不凡。” 极度的惊骇,让她失声喊道:“你骗人,我母妃对父皇忠贞不二,无论身心,都未曾背叛父皇!” 祁寒看她的眼神,忽而带了一丝怜悯:“你说得没错,夏婕妤是个好女人,她为了我们的父皇,付出了太多,包括自己的生命,只不过”他的手,再次落在祁凰的肩头:“她终究还是做了一件错事,便是将你留了下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什么意思? 祁寒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不敢深究他话中涵义,只固执的否认:“你在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祁寒的手,从她的肩头,慢慢绕到她的后颈,微微用力,扯着她的发向下一拉,她被迫仰起脸。 他凝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宫里有个嬷嬷能够证明,不过朕认为,就算不用那个嬷嬷出面证明,你也知道,朕说的都是实话。”他微微弯下腰,凝在她脸上的目光越发深邃:“你有仔细看过自己这张脸么?秀妍,干净,甚至有些妖媚,但是,却是一张与父皇,与夏婕妤没有丝毫联系的脸。” 脑海中,突然冒出胡贵妃的一句话——七殿下这模样,真是生的俊俏标致,只是,我却从你脸上,找不到丝毫夏婕妤的影子。 望着她惨白的脸孔,祁寒收回手,不知怎么的,瞧着她现下这幅模样,竟生出点不忍来:“朕刚才便说了,朕不杀你。”期望她听到自己这句话后,那副凄惶失落之色能有所改善,但谁知,她竟闭上眼睛,压根不打算再理会自己。 祁寒倒也不气,退后两步,迈上两阶台阶,站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俯视祁凰,“朕虽不杀你,但如你所想,朕有很多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不用朕多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惹怒祁寒,不是明智之举。 但一连串的打击,将她的理智也冲的七零八落,她现在脑门子都是自己的身世问题。 如果夏婕妤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谁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来人,扶七王爷回去休息。” 七王爷?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就从七皇子,变成了七王爷。 真是够讽刺的。 站起身,刚准备伸手去推来搀扶自己的内侍,结果看到对方的脸,伸出去的手,便顿在了半空。 “主子。”玉符站在她身边,两只眼睛写满了委屈和担心。 她回头朝祁寒看去,他面目平和,眼底却凝着寒霜白雪。 他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真正感到痛苦。 真是个魔鬼一样的可怕之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同类 皇宫是祁凰的家,虽然现下的情况,与囚禁没有什么区别,但因为对周围环境太过熟悉,所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甚至有种怡然自得的意味。 只是终究,自己已成为阶下囚,而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蹲在太液湖旁,望着湖中来回游动的锦鲤。 这些鱼儿,看上去是那么的随意愉悦,自由自在,好似畅游在偌大的天地间,可以尽情享受自由带来的喜悦。 可实际上,这所谓的天地,不过是比一般的鱼池较大的人工湖泊罢了,与真正的天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小的可怜。 但对于这些锦鲤来说,这小小的湖泊,就是它们的一切,是它们快乐的源泉。 游曳在这片狭窄的人造湖泊中,惟愿足以。 多么浅薄的愿望,多么狭隘的心愿,可那又如何呢? 至少,它们是快乐的。 或许,人类就是太贪婪,太不懂得满足,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绝望,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比起这世间万物,人,才是最可怜的。 “主子,我们回去吧。”蹲了许久,直到蹲到双腿发麻,一直静立在身后的玉符轻声道。 她眉心微蹙:“不想回。” 玉符朝身后看了眼:“主子,这里让奴才觉得很不舒服。” 祁凰回过头来,“这里?”又朝玉符身后望去:“你指的是太液湖,还是皇宫?” 玉符垂下眼:“都有。” 她深吸口气:“我也很不舒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想到,自己也有听天由命的一天。 玉符朝前迈了一小步,用极轻的声音说:“主子,我们千万不能惹怒皇上。” 皇上?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很久之后,才想起,整个昱国的天下,早已换了主人。 如今她该尊称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人,不再是那位多疑寡情的老者,而是另一个更绝情,更冷酷的男人。 多么可笑,昱帝这辈子,谁也没有信任过,在他的眼中,不论是臣子,还是儿女,都是他巩固权利的工具而已,可最终,他却被这件不起眼的工具所打败,所背叛,多击垮。 红尘脚下,三千缘法。 中了什么因,就结什么果。 这个皇位,是昱帝背叛自己兄长得来的,最后,也必将以同等的方式失去。 说不大快人心是假的,可她多多少少有些遗憾,遗憾这个让他从云端跌落泥泞的人,不是自己。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脚踝:“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管怎么说,祁寒都是皇帝,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她除非是疯了,才会和他作对。 玉符听后,长呼口气:“那就好,九王爷虽说是皇上的亲兄弟,但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被拔了舌头,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说起这事,玉符就觉得恐惧,一边说,一边狠狠打了个冷颤。 祁凰也是一惊,心中泛上森然的寒凉:“什么?祁泓被拔了舌头?” “是啊,奴才听人说,当时九王爷的样子可惨了,满嘴都是血,哭着喊着求皇上饶命。” 心口的寒意越发重了:“那胡贵妃呢?她难道没有替自己的儿子求情?” “胡太妃哪敢啊,皇上说了,她若敢替自己的儿子求情,就将九王爷的四肢一起砍下来,做成人彘。” 话到此刻,连祁凰都忍不住浑身颤抖,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点点占据整个心扉。 是的,她在害怕。 活了快十七年,第一次这么害怕。 深吸口气,努力让心底的恐惧平息下来,可心跳依旧况且,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正要嘱咐玉符回晗光殿,湖边的假山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冲着她蹦了过来,“七哥哥——” 是昱帝最小的一个孩子,十一皇子。 不到五岁的孩童看到她,笑得天真烂漫,跑过来抓住她的衣摆,仰起脸,“七哥哥,这段时日你去哪里了?漓儿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祁凰笑笑,摸了摸他的大脑袋:“七哥哥有事,不能经常来和你玩耍,等你再长大一点,七哥哥再教你骑马。” 一听到骑马,十一皇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欢呼着:“真的吗?我现在就想学。” “现在不可以,你太小了,等再过几年吧。” “为什么?”孩童嘟起嘴吧:“我不小了,母妃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听了这小大人般的口气,祁凰忍俊不禁:“既然是男子汉,那就更要听话了。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做个乖孩子。” “才不要!”松开她,十一皇子气咻咻道:“反正父皇不喜欢我,我不要读书!” “谁说父皇不喜欢你?”虽然这是事实,但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感觉也太敏锐了吧。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父皇总是不来看我,也不来看母妃,母妃天天哭,我讨厌父皇!” 都说童言无忌,孩子说出来的话,总是最真实的,不会隐藏情绪。 “没关系,漓儿不用伤心。”想到自己的从前的经历,忍不住安慰道:“父皇不喜欢你,但你母妃,却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你拥有母亲的关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说到母妃,十一皇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也闪过浓浓的依恋和幸福:“嗯,母妃是对漓儿最好的人,我今后,一定要对母妃好。”说着,还举了举自己的小拳头,以示坚定。 可随后,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可是母妃说说我们” “怎么了?”弯下身,她替十一皇子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真是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心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竟满是大人才有的忧伤。 十一皇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她的脖子:“母妃说,四皇兄做了皇帝,他会把我们都杀了。” 祁凰微愕,这种事情,怎么能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无端吓坏了他。 连忙安抚道:“不会的,四皇兄是我们的兄长,他不会这样做的。” 十一皇子拼命摇头:“他会,他肯定会!他杀了二哥哥,三哥哥,六哥哥,还拔了九哥哥的舌头,他就是一个恶魔!” 祁凰大惊,慌忙捂住他的嘴。 这宫里,不管何时,都遍布眼线,昱帝生性多疑,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杜绝一切不安定因素,培养了无数的番子和暗卫,也许,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扫地太监,便是昱帝安插在皇宫的一只眼睛,上了年纪c行动不便的老嬷嬷,竟是昱帝精心培养的得力暗卫,每个人在皇城中行事,都不得不小心谨慎,而祁寒,和昱帝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担心年幼的祁漓,会遭到与祁泓一样的对待,她紧紧捂住孩童的嘴巴,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来。 “漓儿,答应我,不许再说四皇兄的坏话。” 十一皇子毕竟年幼,不懂她的一番苦心,委屈的眼睛忽闪忽闪,泪盈于睫,突然张嘴,在她掌心狠狠咬了一口,趁祁凰吃痛松手时,用力推了她一把,愤愤大喊:“我讨厌七哥哥,讨厌你!你是坏人,大坏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喊完,一边抹眼泪,一边跑走了。 祁凰整整看着他离去的小小身影,也顾不得掌心的伤口,苦笑一声。 是啊,自己原本就是坏人,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原本就不该有。 不是自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不是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心生同情么? 不是发过誓,这世上的一切悲伤流离,都与自己无关么? 那刚才,又为什么会害怕,会紧张,会心痛难抑。 其实,她根本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不想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刻意抛却一切的情感和良知。 有时候,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会比做一个善良的好人更困难。 凤凤说过,复仇归复仇,索命归索命,若是连自己也算进去,那便永远都不会快活。 夏婕妤曾说过,永远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别人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不算数,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究竟是谁。 她什么都明白,可真正做起来,却有些迷惘了。 “主子,您的手在流血,还是去太医院包扎一下吧。”玉符道。 摇摇头,不知什么原因,她现在格外排斥太医院那个地方。 是因为苏景骞吗? 呵 又是一个让她看不透,看不明白的人。 “回晗光殿。”只用那里,才能让自己感到平静。 玉符应了一声,率先转过身去。 还没等迈步,他便神色陡变,惊慌一闪而过,连忙跪下:“奴才见过皇上。” 祁凰也是一惊,回过头来,正巧与一双冷沉幽寒的眸子对上。 祁寒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十一皇子说的那些话,他难道都听到了? 顾不得猜测,应对这个心思诡辩阴沉的四皇兄,比应对昱帝还要艰难。 “臣弟见过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称“臣弟”,而非“草民”。 祁寒朝前走了几步,在与她三步远的距离停下:“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无需拘谨。” 无需谨记?开什么玩笑,搞不好,这位刚登基的帝王,正等着自己出错,好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呢。 依旧低着头,恭敬道:“臣弟惶恐。” 说完这句话后,总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祁寒,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舒朗,难得的快意:“七弟,从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朕还以为,就算关你几天,你还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狼崽。” 这算是夸赞她,还是嘲讽她? “没办法,小狼崽在面对大老虎时,天性使然,总会感到害怕。” “你害怕了?”祁寒朝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祁凰岿然不动,“是,臣弟害怕了。”面对一个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的恶魔,谁都会害怕。 这个回答,一直是祁寒想要的,可他却并不觉得高兴:“你怕朕会杀你?” 她摇头,“不是。”她怕他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因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无从探究她的真是心境,但祁寒似乎并不在意,“朕说过不会杀你,便不会杀你。” “谢主隆恩。”不杀她?那敢情好,她不是圣人,也是会怕死的。 “但朕也不会放你自由。” 似乎早已猜到,她除了轻挑眉梢外,再无其他表情:“皇上将我囚禁在皇宫,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注意到她将自称,从臣弟换为了我,但祁寒没有指出:“怎会没有意义?” “因为我不是皇上的亲兄弟,我们之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在你心里,朕便是那种不顾手足之情的冷血之人?”祁寒问。 这个问题,她实在不想回答。 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他自己就没有觉悟吗? “你大概已经听说,朕命人拔了老九舌头的事情。” “是,已经听说了。”她实话实说。 又朝前跨了一步,祁寒和她之前的距离,只剩下一步不到:“你觉得朕很残忍?” “难道不是?” 祁寒紧抿的唇畔,似乎微微上挑了一下,似笑非笑:“朕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他一条性命,免得他继续胡言乱语,惹得朕大动肝火,忍不住砍了他的脑袋。” 瞧瞧,这番话说的多么义正言辞,情真意切。 她差点就相信了。 但也只是差点。 “他们毕竟是皇上的兄弟,那个人也毕竟是皇上的父亲。”既然他假仁假义,她也不妨装模作样恶心恶心他。 祁寒幽沉的眸子微敛,语气带了几分鄙薄:“祁凰,在朕面前,你不必装傻,对于你口中的那个人,你比朕,还要恨他,如今这番局面,不正是你期待的么?” 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她也没必要再隐藏。 “是,我恨他,恨他的凉薄,恨他的寡情,恨他的自私,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很好。”祁寒冷硬的脸孔,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朕需要的,便是你这样的同类。” 抬起眼,对他的话语感到疑惑。 祁寒直对她不解的双目,在她的疑惑中,用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道,“所以,朕要将你留在身边,看到你这双充满仇恨的眼,朕才不会孤独,不会寂寞,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容于世的另类。祁凰,你我注定,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孤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时机 同类? 她和他才不会是同类。 如果祁寒将自己留下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欣赏她的落魄及绝望,她倒觉得情有可原。 互相舔舐伤口? 这是什么古怪的理由? 就因为自己和他一样,从小失去母亲,在宫廷倾轧在艰难成长,所以,他便将自己和她归为了同类? 这个理由在她看来,不但难以理解,反而充斥着一股变态的欲味。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恶性,总是习惯于找寻一个对比,一个能让自己认为,这世上悲惨之人,不止自己一个的对比。 这样,才能得到心灵的平和,让自己从无止无尽的哀怨与不甘中挣脱出来。 祁寒,便是这样的一类人。 只可惜,他想要一个能互相舔舐伤口的对象,而她,并不需要。 她不会一直留在皇宫,不会听天由命,一辈子困在这看似巨大,实则狭小的牢笼,不会做那安于现状的锦鲤。 “玉符。”祁凰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对站在身侧的玉符说道:“明天一大早,你便出宫去,替我买点东西。” 玉符立刻问:“主子想买什么?” 她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她却无端觉得憋闷:“我想吃宝庆斋的点心。” “没问题,明个儿一早天不亮,奴才就出宫排队去。” “玉符,你想离开这里吗?” 玉符不明白她的意思,“离开哪里?晗光殿吗?” 两手托腮,浅叹道:“离开这座困了你一辈子的豪华牢狱。” 玉符还是不太明白:“牢狱?主子说笑了,奴才这些年一直跟在您身边,哪来的牢狱。” “玉符,明天出宫后,你就别回来了。” 玉符骇了一跳,忙问:“为什么?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好吗?” 有些烦躁,起身将窗户阖上:“你留在这里,会成为我的软肋。” 话说到这里,玉符终于听出点不对劲来:“主子,你该不会是要和皇上作对吧?”想到从其他侍人口中听到的传闻,玉符吓得脸都白了:“主子,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一旦您惹怒了皇上,恐怕” “恐怕什么?”祁凰接了一句,冷然嗤笑:“恐怕会死?还是会生不如死?”她背靠在窗棂上,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冷意:“像现在这样,被人当做豢养的宠物,不是一样的生不如死?” 不等玉符相劝,她便继续道:“明日你出宫后,先去宝庆斋,以免引起怀疑,然后带上剩下的银两,去城西的锦屏苑,找到一个名为红珊的女子,就说是我让你来的,她自会知道该如何安排你。” “主子,奴才不走!”玉符坚决道。 “你必须走。”祁凰更坚决。 “主子,求您了,不要和皇上作对。”玉符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恳求道。 祁凰不看他,依旧坚持:“玉符,这是我的命令,你曾说过,这辈子,你都不会违抗我的任何命令,会一生一世忠于我,难道之前那些誓言,不过是说说而已?” “当然不是!”玉符急切道:“奴才只是害怕,虽然虽然现在这样,的确很痛苦,但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主子以前不是说,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性命,只要留着一条命,就没有实现不了的事情吗?我们可以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是啊,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此一时彼一时,祁寒不是昱帝,他昨日说的那番话,已经明确告诉她,她今后将会以什么样的身份活着。 这样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如果要以自己的痛苦,来安抚祁寒的绝望,那她不如就此死去,反而轻省。 当然,事情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也许她不但不会死,反而过得比现在更好。 她生来就是个喜欢豪赌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 赌赢了,便可获得自由和尊严,赌输了,也不过一条性命而已。 怎么看,最终得利的人,都是自己。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眸光灼灼,不带丝毫感伤和犹豫:“只要你离开,我就有把握平安离开皇宫。” “可是” “玉符,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她垂下眼,盯住玉符因为急切而涨红的脸庞。 玉符呆了一阵,忽而低下头去,看着地面:“奴才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七岁起就被送进宫,做了太监,也许皇宫才是最适合他生活的地方,离开了这座囚笼,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刀山火海,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反而不如在囚笼中安逸。 看出他的顾虑,祁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理解你的担心,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不想离开皇宫,就带着宝庆斋的点心回来见我,如果你想通了,决定搏一把,去见识一下外面虽危险,却广阔多姿的世界,那你就按我说的,去锦屏苑找红珊。” 说完,直接越过玉符,朝内殿方向走去:“玉符,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年了,十年的情谊,真的很不容易,我总是希望你好。原以为待我手掌大权,就能给你一个人人羡艳的生活,可最终,我却失败了。想想看,我真的挺对不起你的,不管怎样,只要你有需求,不论何事,我都会尽量满足。” 玉符是她在宫中唯一的牵挂,夏婕妤早逝,其他兄弟姐妹和自己毫无情分,加上现在又知晓自己并非皇室血脉,更是没有任何留恋之处。 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便是没能亲眼看到昱帝的痛悔。 无所谓了,他如今和自己一样,也沦为了阶下囚,每日都在惶惶之中度过,除了无奈和愤怒,只有无止无尽的悲凉和恐惧,只怕有几百几千枚鲛珠,也拯救不了他如今枯死的生命了。 翌日一大早,玉符就按照她所说的,出宫去了。 祁寒没有派人阻拦,也没有派人过问,似乎是认为,一个小太监翻不起什么浪花,无需在意吧。 他想得没错,玉符的确没什么本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他出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买几块糕点罢了。 一觉睡到大晌午,睁开眼,窗前已经做了个人影。 她也不起身,就那么侧着脸,看向那人:“皇上不需要处理政务么?” 祁寒拎起桌上的茶壶,将面前的茶杯注满,却不急着饮用,只握在掌中轻晃:“七弟,朕原来看错你了,你哪里是张牙舞爪的小狼崽,你分明就是诡计多端的小狐狸。” 祁凰假意不懂:“前几日是小狼崽,今天又是小狐狸,过几天,我会不会就变成小白兔了。” 放下茶杯,祁寒侧过脸来:“朕派人去了锦屏苑,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更没有找到你所说的那位名叫红珊的女子。” 果然如此。 心中几分庆幸,几分哀凉。 庆幸的是,多日前她便想方设法给红珊带了消息,告知事态的严重。 哀凉的是,玉符果然已经成了祁寒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那是我骗玉符的。” “七弟,朕没想到,你连身边最信任的人,都能欺骗。” 她无谓耸肩:“四皇兄应该比臣弟更明白,在皇宫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最信任。” 祁寒目光深幽,盯着她的瞳眸情绪难辨,片刻后,移开视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为什么不想留下?” 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靠在床架上,祁凰长发半散,一脸的睡眼惺忪,看上去懒散得很,只有那眸子,清亮透彻,摄人心扉:“没有为什么,不过是讨厌这里。” “哦?讨厌?是讨厌这里,还是讨厌朕?” 祁凰扯了扯唇:“如果臣弟的回答是后者,皇上会不会杀了臣弟?” “朕说过,不会杀你。” “即使臣弟出言不逊,骂您是恶魔,是畜生,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一定不会杀我?” 她是故意的,目的便是为了激怒祁寒。 但那位九五之尊的脸上,却连丁点的愠恼都没有,让她有些挫败。“朕是皇帝,一言九鼎。”说完后,顿了顿,接着又以轻悦的口吻道:“祁凰,朕喜欢看你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的样子。” 变态吧! 不过最近变态见得有些多,她倒也不觉得有何稀奇,“因为臣弟这般求而不得的样子,会让皇上联想起自己,对么?‘ “伶牙俐齿。” “多谢皇上夸奖。” 祁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日光,让榻前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只要你乖乖留下,不再打出宫的主意,朕就帮你找到你的亲身父母。” 是个非常有诱惑性的提议,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眼睛半睁半阖,似乎困得不得了,口中模糊地呢喃着:“亲身父母找到他们做什么?我一个人,挺好” 静默片刻,祁寒在榻前坐下,望着她掩藏在长发之后的眸子:“找到他们,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然后呢?” “这样,你心有牵挂,就不会再想着离开的事情了。” 她笑,喉中溢出低哑的声音,“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不想试试么?” 试什么?找到亲生父母?还是感受心有牵挂的感觉? “朕已经派人去找当初在夏婕妤身边侍奉的老嬷嬷,找到她,你的身世之谜,或许就能揭开了。” 她长长吐出口气,将身体蜷起,眼神多了几分迷惘:“那臣弟就多谢皇上的一番美意了。” 盯着她看了一阵,祁寒不再多说,站起身朝殿门外走去,即将跨出门槛时,顿了顿:“玉符已经不适合来侍候你了,朕明日会派两名新的宫人过来。” “玉符好歹跟了我十年,还望皇上手下留情。” “你放心,朕并不是你眼中嗜好杀伐的暴君。” 语毕,推门而去。 祁寒派来的两名宫人,比玉符伺候的还要上心,会在起风的时候,提醒她添加衣物,会在她晚睡的时候,叮嘱她早些歇息,也会在她心情不悦的时候,讲笑话来逗她开心。 祁凰有些不明白,对于祁寒来说,寻找一个所谓的同类,真的就那么重要? 坐在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上,原本就高处不胜寒,他一方面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一方面却还要奢求有人能给他安抚,给他寄托,好让自己的皇权之路,不那么孤单寂寞。 真是可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样聪明甚至狡诈的人,却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由此看来,人不能太过贪心,一旦贪心过头,就会犯错,而一旦犯错,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七王爷,时辰不早了,请您早些休息。”长相柔弱的宫女走到她身边,恭敬劝道。 祁凰看她一眼,不知这柔弱纤细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个强悍的灵魂,她才不信,祁寒派来侍奉她的人,只是个普普通通,风一吹就会倒的柔弱宫女。 “我知道了。”她揉揉眉心,有些疲惫:“你们都退下吧。” 这么多天了,她始终找不到离开的最佳时机,晗光殿看似守卫松散,实则严密,她不敢贸然行动。 回到自己的寝殿,正准备褪下外衫,蓦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殿外有人,却并非祁寒派来的暗卫。 刚在心中下了定论,就听殿外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房檐上跌落下来,正巧落在窗下。 祁凰探身一瞧,发现一名身着玄色劲衫的男子,仰面倒在窗前的草丛中,胸口一片血红,染湿了身下的草地。 快速打量一番,祁凰确定,此人正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皇家暗卫。 暗卫怎么会受伤? 难道宫中闯入了什么人? 与此同时,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之前还柔弱谦卑的宫女,朝着她迅速掠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七王爷,请跟我走!” 她不动声色:“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是某些逆贼擅闯禁宫,自以为是罢了。” 祁凰边跟随边问:“反对皇上的势力,不是已经都被除掉了么?” “是淮安王的旧部,这些人一直就没消停过,对此先皇也很是头疼。”宫女四处查看一番,神色警觉:“七王爷可要跟好奴婢,这些逆贼杀人不眨眼,尤其是对皇上的兄弟姐妹,更是出手狠辣,不留情面。” 祁凰闻言,有些震愕。 淮安王,这个名字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此人便是昱帝未登基前,关系最亲密的兄长,也是最有实力夺取皇位的人选。 他信任昱帝,可昱帝却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了这位兄长。 由此看来,淮安王人虽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势力,却依旧残存着。 很好,这些人来的实在太及时了,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找离开时机。这不,想什么来什么,老天对她还算不薄。 “糟糕!”一声大喝。 “怎么了?”宫女回头询问。 “抱歉了。”扬手,一蓬粉末洒出。 这是苏景骞配置的毒药,她还留了点,没想到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宫女痛苦倒地,祁凰撤步,反身朝晗光殿的方向走了回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逃出生天 虽然有淮安王的人助阵,但为了万无一失,她不能给祁寒留下半点追踪自己的机会。 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烛台,丢至榻上。 火苗乱窜,不一会儿,火舌便将整个床榻悉数吞噬,火焰沿着床帏,一直蔓延到房梁,再到窗户。 一片熊熊大火中,祁凰借着夜色,以及宫人们高呼的呐喊声,偷偷朝着宫外的方向溜去。 此刻,皇宫内已是一片混乱,嘶吼声c叫喊声c哭泣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真是滑稽,似乎几十年来,这个死气沉沉的宫廷,第一次显现出活力来。 虽然,是一种诡异的活力。 淮安王的旧部,倒也不是见人就杀,可一旦正面交锋,定然不会给对手留下活路。 祁凰不想徒生枝节,一路上尽可能绕着那些人走。 一路绕行,最后来到冷宫。 对这里,她并不陌生,夏婕妤生前的最后几个月,便是在这里度过。 匆匆行走的步伐,因看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槐树而停下。 夏婕妤活着的时候,这棵老槐树每年都会开花,馥郁的槐花香气,随着微风飘散,弥漫了大半个宫廷,可自打夏婕妤死后,这颗槐树,就再也不会开花了。 而如今,这颗不会开花的老槐树,也终于寿终正寝,结束了它漫长的生命。 耳边忽的听到几声咳嗽声,她大惊,这个如同孤坟一样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居住? 她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发出声音的,正是夏婕妤居住过的房屋。 两进的院落,有些破旧,不过卧房前的花园,却是姹紫嫣红,充满了生命力。 她悄悄靠近那个院落,听到了一个女人声音:“皇上,我们母子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求您想想办法吧!” 是胡贵妃。 她怎么会在这里?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回去吧,如今,我也是阶下之囚,帮不了你。” “皇上,您不能这样,泓儿是您最疼爱的儿子,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而死?”胡贵妃哭得撕心裂肺。 但那个老者,却无动于衷:“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能怪得了谁?或许这便是命,我认了,你也认了吧。” “我不认,我死也不会认!”胡贵妃的哭腔中,带着疯狂的尖利:“您有时间在这里悼念夏慕冰,不如认真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您是皇上,在朝中不可能没有势力,趁着四皇子皇位还未坐稳,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她说了什么,对方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见去,依旧道:“晚了,说什么都晚了,你还是走吧,好自为之。” “皇上!”胡贵妃气恨交加,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怨毒:“我真是没有想到,您竟然是这么一个胆小如鼠之人,我替我感到不值,也替夏慕冰感到不值!她爱上您这样的人,真是此生最大的错误!想来她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 “混账!”心如止水的老者终于被激怒,一巴掌将胡贵妃扇倒在地,“滚出去!” 胡贵妃捂着红肿的脸颊站起身,冷蔑道:“好,我滚,从现在开始,泓儿不再是你的儿子,比起你这个缩头乌龟,我您可和泓儿一起去死!” 整了整身上的宫装,胡贵妃用一贯端方雍容的姿态,缓步离去。 望着墙上的画像,房间内的昱帝突然开口:“凰儿,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悚然一惊,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外面的? “父皇。”从胡贵妃离开的方向走入,与房内的老者面对面。 几个月不见,曾经意气风发c威严无限的九五之尊,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憔悴,颓丧,绝望,毫无生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对方首先发问。 “回来有半个月了。” “老四几乎杀光了他的兄弟,为何偏偏留下了你?”不知是疑惑,还是愤慨。 祁凰漠然道:“四皇兄说,因为他需要一个同类,一个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同类。” 闻言,老者仰天大笑:“同类?好一个同类!” “儿臣不认为,自己和他是同类,除了在憎恨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共同点。” 明明因憔悴而显得浑浊的双目,陡然间雪亮清明,带着如刀剑般的冷意,射向祁凰:“恨我?” 祁凰微笑,她知道,在这片刻的凌厉后,不过是老者的装腔作势罢了,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威严的资本。 “是,我恨你。” “因为我伤了你母妃的心?”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不。”祁凰摇头:“我很您,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我很你,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太过的薄情寡义,太多的铁石心肠,太多的自私自利,你让我的世界,充满了阴霾,充满了怨恨,充满了失望,充满了怀疑,以至于如今的我,变得多疑冷漠,变得脆弱自卑,我不敢去爱,不懂去爱,更不懂何为爱。”她苦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她的回答,让男人感到有些意外,面对她满怀仇怨的眼,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不过,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因为过去的错误,而遭受到惩罚,真的很满足。接下来,我要去过属于我的生活,而你,将继续在这种痛苦中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凰儿。”男人踉跄两步,企图追上离开的她:“我不是故意的,你母妃是你母妃先背叛我的,她和宫中侍卫私通,以巫术给我下咒我c我也是气急了” 呵,原来如此。 宫中严禁宫女与侍卫私通,背后的原因不是因为三公主,而是因为夏婕妤。 冷笑从唇齿中溢出,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那个男人,依旧如此自私。 “与侍卫私通?你怎么不想想,以夏婕妤的本事,若真的要治你于死地,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么?一切,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栽赃罢了,你若真的爱她,就不会听信谗言,你若真的爱她,就会毫无保留信任她,你若真的爱她,就会不遗余力找出真相,还她清白,可事实上呢?你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推下深渊。”回过头来,浅笑娉婷,眉眼如画,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小女儿姿态:“对了,临走前,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儿子,更是与皇室没有半点关系,夏婕妤不知从哪找了个婴孩,用这个婴孩,代替了真正的七皇子。” 说完,在老者震惊诧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晗光殿的大火,烧了整整几个时辰,像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一般。 半边沉郁漆黑的天色,都被熊熊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皇宫依旧是混乱不堪,人仰马翻之景。 也许是安逸了太久,就连专职保卫皇帝的金甲御林军,此刻也显得有些慌乱,面对突然闯入的乱臣贼子,竟节节败退。 而位于事件最中心的祁寒,却是唯一一个镇定自若之人。 “来了多少人?”御书房内,男子闲适而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奏报,一手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随意向身边的心腹问道。 心腹回答,“大约二三十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呵果然符合皇叔的性子。”祁寒合上面前奏报,掀了掀眼皮,快速朝窗外一瞥:“朕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反而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皇上的意思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么?”淡淡吩咐一句,似是累了,将身体整个摊开,随意靠向椅背,“放他出来吧。” 心腹犹豫一下,终究还是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躬身退下,心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下。 月色渐渐淡了,被拢上一层阴翳的黑雾。 连月霜,都带了几分惨烈的意味。 夜幕下,除了此起披伏的惨叫声,什么也听不到。 大约半个时辰后,混乱无序的宫廷,彻底恢复了宁静。 死亡的气息,将一片连绵错落的屋宇所笼罩。 远远看去,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如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芜坟墓。 一道白色人影,静立于惨白的月霜之下,他的脸上,同样覆盖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雕琢,只有单调的一片白色,看上去竟有些诡异。 白衣人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宽大的袖口,随着夜风而飒飒起舞,袖口下,是一双极为好看,修长如玉雕的手,然而指尖却泛着可怕的青黑,很是恐怖。 静静站了许久,白衣人忽而抬眸,朝着晗光殿的方向望去。 面容被遮挡在白色面具下,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月朗星稀,虫鸣阵阵。 一口气跑出皇宫,祁凰觉得整个人都脱力了,哪怕是一步都走不动,索性一屁股坐下,在草地上躺平。 虽然已经成功逃出皇宫,但以祁寒的势力,要抓住自己,应该不是问题。 所以,她必须在天亮之前,就离开盛京,逃到一个哪怕是祁寒的势力,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去哪里好呢? 要想逃出祁寒的势力范围,只有一个办法,便是离开昱国。 只要离开昱国,山高皇帝远,再想抓她,怕是有心也无力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她该逃去哪个国家? 汐国? 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她可以去投奔凤凤,可这是最不好的一个办法,自己能想到的,祁寒未必想不到,在昱国找不到自己,他第一个要寻找的地方,恐怕便是汐国。 这样不但自己危险,还会给凤凤带来麻烦。 故而,去汐国不是一个好主意。 如果不去汐国,那去哪里? 想来想去,只有郯国和苍国可以选择了。 她对苍国不怎么了解,对他们的国君也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们的老皇帝刚过世,新帝登基,那小子甫一坐上龙椅,就颁布了许多政令,一改他老子的怀柔政策,对外对内,都采用强硬的极端措施,搞得天怒人怨。 所以,苍国也不是个好去处,自己孤身一人,很难在那里立足。 汐国和苍国排除,剩下的,便只有一个郯国了。 郯国是女皇执政,对于女性的态度,比任何国家都要开明,最适合自己生存。 嗯,就这么办了。 去郯国! 担心祁寒的人会追来,祁凰不敢浪费时间,只休息了片刻,便朝着最近的城镇赶去,在天亮之前,买了马匹,一路向北,朝着郯国的方向进发。 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和状况,或许是她想多了,自己在祁寒心目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跑了就跑了,只要不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根本不会在乎。 最好是这样,她可不想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宫廷,给他当抚慰创伤的工具,用自己的无奈和沮丧,来取悦于他,满足于他。 想想看真是讽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为了四处逃窜的阶下囚,什么抱负,什么渴望,什么追求,在此刻这种连自由都会随时失去的情况下,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好在自己聪明,出使汐国之前,就将昱帝赏赐的各种珍宝拿去当了换钱,如今虽然两手空空,但怀里却揣了上万两的银票,倒也不算是穷光蛋。 到了郯国,先买个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计划以后的事情。 至于凤凤那边,可以等风头过后,她再偷偷去找他,总之不能再以昱国七皇子的身份去见他了,希望他不会怨怪自己言而无信。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走进一家客栈,小二立马殷勤地迎了上来。 这个边陲小镇很少有人造访,客栈的生意亦是常年惨淡,所以哪怕只有一个客人,小二也会不遗余力地讨好,将客人留下。 祁凰一边朝客栈里走,一边道:“住店。” “好嘞!”小二很高兴,今天运气不错,一大清早刚开业,就有客人上门,“您这边请。”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老旧的木质楼梯,随着走路的节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些聒噪。 在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房间前停下,小二指着里面道:“客官,这是我们客栈最好的一间房,您瞧着可还满意?” 一点也不满意! 房间除了干净以外,实在太简陋了。 虽然她做了十几年的失宠皇子,但宫里的环境再差,也比这乡间小客栈要好多了。 可失望归失望,店还是要住的,她总不能去睡大街吧,只有等到了郯国,再找一家大客栈好好休息了。 “给我烧几壶热水来,我要沐浴。”她掏出一小锭碎银,丢给小二:“再去给我买几身合适的衣裳,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算是小费。” 小二欢天喜地的接过,难得有这么大方的客人上门,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好嘞,客官好好休息,小的一定给您办妥。” 点点头,这里民风淳朴,只是一锭碎银,对方就能高兴至此,再想想京城,想想那个得到一次帮助后,就变得而贪婪无比海螺商人,不免唏嘘。 小二离开后,祁凰走进屋内,关上门,走到榻前,将整个身体甩向床榻。 连续奔袭了数天,早已疲惫不堪,直到此刻,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这里离郯国已经不远了,大概再走几个时辰的路程,就能进入郯国边界。 到那时,就真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不管是谁,都休想再限制自己的自由。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突然,耳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连忙睁开眼睛。 一瞧窗户,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警戒心。 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小二的喊声:“客官,客官您在吗?您要的东西,小的已经给您买来了。” 东西? 脑袋空白了片刻,之后才忆起,自己给了小二一锭碎银,让他帮自己买几身衣裳。 捂着略有些胀痛的脑袋起身,走上前将门拉开。 “客官” 门拉开的瞬间,入目的是小二惊慌失措的脸孔,以及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柄长剑。 祁凰也惊呆了,可这个时候再去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有强自镇定,看向站在小二身后的男子。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还以为,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黑衣黑发的男子岿然不动,一张脸容宛若石雕般冷硬,“请七王爷随属下回去。” 听到七王爷三个字就无比反感,祁凰狠拧眉头:“龙牙,你少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想去哪就去哪,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属下再重复一遍,请您随属下一同回去。” 祁凰恼了,伸手去关门:“如果你是来找我叙旧的,我欢迎之至,可如果你是来多管闲事的,那我就只能请你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龙牙一手抵住门扉:“既然殿下一意孤行,那属下只有得罪了。” 话音刚落,男子便快速出招,下手又快又准又狠。 不得不说,使出全力的龙牙,真的很难对付,才过了几招,祁凰就落了下风。 生怕会伤及无辜,她趁着后退之际,从窗口处跳了出去。 身后的龙牙紧随而出,追着她跑了大半条街。 知道怎么都躲不过,祁凰也不打算再跑了,看着龙牙,颇为无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去?” 龙牙的回答,仍是一板一眼,“因为这是皇上的命令。” 祁凰冷笑:“皇上?哪个皇上?你原来的主子,已经成了阶下囚,你现在在为谁办事?” 龙牙面无表情:“自然是皇上。” 祁凰又是一声冷嗤:“皇上?没错,的确是皇上。我以为你们皇家暗卫,一生忠诚,宁死不屈,原来换个主人,你们的尾巴依旧摇的欢畅。” 面对她的嘲讽,龙牙面色始终不变,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皇家暗卫的宗旨,便是无条件听从皇帝陛下命令,不对人,只对事。” 祁凰连冷笑都懒得给予了,“真是荒唐,所谓的皇家暗卫,竟然连只狗都不如。” “殿下,请随属下回去。”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亏她当初把龙牙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事实上,他不过就是个只知服从命令的木偶。 “如果我不回去呢?” “这是属下的责任,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属下都必须将您带回去。” 好吧,面对这种木偶,任何的口舌都显多余,她也懒得再和他废话。 要她老老实实回到那个豪华的牢笼?没门! 看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欺身而上。 若能一招制敌,她就能夺取主动权。 只可惜,她错估了龙牙的实力,同样一招,不会再中第二次。 身形暴起,腾空躲避祁凰的全力一击,趁她来不及收拾,一左一右,攥住她的臂膀,拧向身后。 事实上,她这一招虽然失败,却是在她意料当中,龙牙的应对之举,也正好如了她的意。 双手被缚的同时,一个釜底抽薪,从龙牙胯下滑过,来到他警觉最弱的背心处。 袖中铁针弹出,朝着男子颈下的某个部位刺去。 这一击,就算要不了龙牙的命,也会让他今后再也无法习武。 不是她出手狠辣,而是别无选择。 弱肉强食,这世界原本就充满了残酷,更何况,一旦自己输了,将要失去的,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自由。 所以,她必须赌上一切,不能手软。 事态的反转,让永远都是一副木偶表情的龙牙,也忍不住露出了骇然震愕的表情。 快速转身,以一双肉掌抵挡祁凰的必杀一击。 噗的一声,铁针刺穿龙牙的掌心,鲜血迸溅。 一击失败,祁凰不甘心,松开手,又朝男子最脆弱的胯下狠狠击去。 一连串不留余地的攻击,让龙牙顿时失了章法,急切与惊怒之下,以手成爪,径直朝着祁凰的胸口用力抓去。 异常的触感只有片刻,但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祁凰也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一招,又是羞恼又是愤懑,一掌用力将他击退。 嗤—— 尖锐的裂帛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清晰。 祁凰身前的衣衫,竟生生被龙牙扯下一大块来,一切毫无阻挡地暴露出来,祁凰顾不得趁势追击,连忙转身,抬手遮住半裸的身体。 龙牙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掌心一片火热,之前那一霎的绵软触感,越发清晰。 祁凰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懊恼不已。 因为离开了京城,所以才会放松束缚,只穿了一件略紧的贴身小衣,挡住了胸前的呼之欲出,谁能料到,竟被龙牙这混球占了便宜。 这下好了,自己再无秘密可言。 等回了京城,祁寒不但能给她扣个私逃皇宫的罪名,还能治她个欺君之罪。 “对不起,我”龙牙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祁凰,片刻的恼恨与羞愤后,慢慢平静下来了。 “你也别为难了,我跟你一起回京。” 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再这么打下去,吃亏的终归是自己。 “对不起,这是属下的责任。”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不过,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守。” 保不保守已经不重要,事到如今,她还会在乎这毫无意义的秘密么? 大势已去,自己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结局,都只有一种。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一件玄黑色的衣袍被递了过来:“你若不介意,就先穿我的吧。” 介意,她当然介意! 别说是男人的衣服,就是女人的,只要别人穿过,她都难以忍受,这一点,倒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但她现在衣衫不整,除了暂时借穿龙牙的衣服,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坦胸露乳,让人瞧个一清二楚吧。 一把夺过,胡乱在身上一披,挡住胸前盛景,“今天我累了,明天在启程。” 龙牙没有反对,但他却说:“我知道你不甘心。” 是不甘心?换了谁,谁能甘心。 “这个,你服下。”他走到她面前,递给一颗红色的药丸。 她盯着那药丸看了许久,冷笑接过,也不问是做什么的,直接仰头吞下。 龙牙神色复杂看着她:“你为何不问这是做什么的?” “有什么好问的,总归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你让我吃的是毒药,我也没有权利拒绝。” 冷硬的脸孔有了细微的忧伤,像是没有生命的面具突然活了起来一样,男子几乎有些失态道:“我不会害你。” “让我回去,就是在害我。”抬手,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龙牙,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行了,药我已经服下,你不用时时刻刻看着我,希望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你不要再出现于我的面前。” “我不想让你讨厌我。”他在她身后道。 但祁凰好似没有听见,仍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直至走到街道的尽头,消失于浓郁的夜色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病得厉害 毫不意外,早上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龙牙的那张冰块脸。 “哎呦,您老来的够早啊。”祁凰不咸不淡挖苦了一句,转身回房收拾包袱。 龙牙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看着她忙里忙外:“我雇了辆马车,已经在客栈外等着了。” 收拾衣物的手顿了顿,祁凰调笑道:“怎么,觉得我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龙牙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将手边的衣物随便包好,转过身来:“你既然发誓效忠皇家,那就不要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若对我心怀愧疚,便是对皇家的背叛。”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因为对方是在太高了,所以脖子有些疼,不过虽然个头比他矮,气势却不能输:“我问你,你是选择亏欠我,还是选择背叛皇室?” “我不会背叛皇室。”回答得坚定不移。 点点头,“很好,不会背叛皇室,那就不要对我心存愧疚,更不要假仁假义地关心我。” “我不是假仁假义!”龙牙急切辩解。 祁凰眼角微挑,故意笑问:“不是假仁假义?那是什么?真情实意?” 龙牙又不说话了,他对她虽心怀诚挚,但要说出真情实意这样的话来,还是有些虚伪了。 知道他心虚,说不出话来,祁凰终于满意。 武功上不敌他,至少占了次口舌的上风,也算是扳回一局。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与龙牙一同走出客栈,果然,在客栈对街的一处屋檐下,停着一辆半新的马车。 管他什么目的,反正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乘马车总比骑马要舒服多了,于是径直走向马车,掀开车帘,弯身坐了进去。 龙牙只雇了马车,没有雇用车夫,看来是打算亲自赶马车。 看来当皇家暗卫也不是件容易事,不但武功要好,嘴巴要严实,对皇家绝对忠心,还要会赶马车。 不知他还会做什么,是不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过小偷,斗得过流氓。 “龙牙啊。”马车没有行驶多久,她就在车厢里嚷嚷:“我饿了,要吃东西。” 没有骗他,她的确饿了,早上起来什么都没有吃,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龙牙停下马车,问:“你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要吃灌汤包和碎豆脑,最好是老陈家的。” 龙牙收回准备迈出的步子,耐心解释:“这里地处偏僻,没有灌汤包和碎豆脑,前面有家馅饼铺子,我去给你买张饼,先凑合一下吧。” “我不!”祁凰闹起了脾气:“我就要吃灌汤包和碎豆脑。” 龙牙头疼,她要的东西,只有盛京才有,他到哪去给她买? “你不想吃饼也行,昨天我来找你时,路过一家肠粉店,听说味道不错,就在前面,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我说话你听不懂么?我只想吃灌汤包和碎豆脑。”这话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龙牙除了拧紧了一对剑眉外,再无其他表情:“那便走走看吧,或许能碰上。” 这样都不生气? 不知该说他死板,还是脾气好。 依她看,这人压根就没有脾气吧。 继续折腾他也毫无意义,祁凰于是大度地摆摆手:“算了,买张饼凑合一下好了。” 如蒙特赦,龙牙连忙朝着馅饼铺大步走去,买了四张饼,递给祁凰两张。 接过饼,祁凰又开始挑毛病:“光吃饼?连水都没有,你想噎死我啊。”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龙牙立刻道歉,似乎并不觉得是祁凰没事找事。 马车外安静了一阵,估摸着应是龙牙找水去了。 祁凰趁机偷偷向外看了眼,早晨街道上的人很少,零零星星走过几个路人。 对面的馅饼铺子生意萧条,只有一位客人坐在店里,老板娘为了生计,只好亲自出来吆喝。 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但祁凰却放下车帘,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啃手里的饼子。 如果她猜得不错,龙牙给她服下的药丸,是专门抑制内功的药物,不同于软筋散,服用者虽然不能使用内力,却不像软筋散那样,会令人浑身无力,筋骨酥软,除了武功被抑制,一切都与正常人一样。 可即便如此,要想逃离龙牙的追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只怕她还没跑出这个镇子,就得被他抓回来,既然怎样都逃不掉,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不如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享受龙牙无微不至的服务,比什么都强。 果然,没有一会儿,龙牙就回来了,看到她老老实实坐在车厢里,眼中闪过片刻惊讶。 “给,喝吧。”他递来一只牛皮水壶。 祁凰接过,也不说谢谢,拔开壶塞,便灌了几大口。 “噗——” 将灌到口中的水悉数喷出,她涨红着脸,可得惊天动地:“龙牙,我我去你姥姥的!你给我喝的什么!” “酒。”某人严肃回答。 “酒?”捏着嗓子,她怒瞪龙牙:“既然是酒,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想谋杀不成!”她连吸几口气,只觉得胸口一片火辣:“这到底是什么酒,这么烈。” “烧刀子。” 烧刀子? 祁凰直接愣住,如果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龙牙,她真要怀疑对方对自己有谋杀倾向了。 “我要的是水,你给我烧刀子,故意跟我抬杠是不是?” “我找不到水,只能暂时用这个替代,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再想办法。”龙牙认真地解释道。 祁凰无力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再多跟他说几句话,非得被气死不可。 “给你,我不喝这种东西。”还是红珊的陌上芳菲好,绵软香甜,回味无穷,喝这种烧刀子,跟自虐没什么区别。 唉,一说起陌上芳菲,就想起红珊,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她并非一般的娇弱女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 也不知把她托付给金猊那家伙,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俩人一向不对盘,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房间长年累月,与黑暗寂寥为伍。 哪怕是站在房间外面,也感觉不到丝毫的人气。 守在门口的侍卫都要受不了,更何况被关在里面的那个人。 但偏偏那人悠闲自在得不行,仿佛那黑漆漆的c冰冷寂寥的大殿,是一片鸟语花香的缤纷花园,幽静美妙,令人心旷神怡。 这不,殿内又传来了悠扬的笛音,婉转清灵,绵延回响。 每天能有幸听到这样的笛声,也算是一种荣幸吧。 侍卫们纷纷听得入迷,好似灵魂也随着思绪的飘离,而去往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渐渐的,那笛声从悠扬,转为高昂,又从高昂,转为尖利,宛若有萧索的杀气在耳边回响,刀剑碰撞,血溅三尺,一团团仿佛深渊般的恐怖气息,迎面而来,将人卷入无止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中,不停地下沉,下沉 唔—— 侍卫们捂着耳朵,纷纷跪倒在地,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呵 一声轻笑,刚出口,就消散于血腥的空气中。 紧阖的门扉,从从内推开,一身青衣的男子,踏步而出。 远远看去,男子仿佛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仙子,一举一动,皆风流雅致。 容凤抬眸,原本淡漠的脸容上,忽然浮上一抹厌憎。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其中还夹杂着铁甲来回摩擦的动静。 不到片刻,他便被一群手持长戟的侍卫团团围住。 果然不会让他这般轻易离去。 青色的靴子,朝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便让全副武装的侍卫进入了警备状态,纷纷举高手里的长戟,指向站在最中央的容凤。 “请太子殿下止步。”站在最前方的一名侍卫道。 容凤却像是没有听见,又朝前走了一步。 “请太子殿下止步。”那人又高声重复一遍。 “都给本宫让开!”手一挥,带起一片劲风,站在前排的侍卫倒下一片。 前排的侍卫刚倒下,后排的便立刻顶上。 “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命令!”出言警告的侍卫举起手来,掌心是一枚袖珍的金色令牌。 容凤看也没看:“我不管谁的命令,谁阻我出宫,我便对谁不客气。” 侍卫也很坚持:“卑职也不管殿下要去哪,卑职的责任,便是阻止殿下离开东宫。” 容凤眸色沉冷:“这么说,你是想死了?” “卑职不想死,卑职只想完成自己的职责。” 手指微动,一片自半空坠下的落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侍卫飞去,软绵的树叶,似锋利的飞镖,刺进了侍卫的脖颈。 他捂着脖子倒下,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便汇聚一摊浓稠的鲜血。 其他侍卫吓坏了,看向容凤的眼光,就似在看一个魔鬼。 “再说最后一遍,拦我者死。” 话落,又一个高亢的声音,越过侍卫,传至耳边:“好大的口气!是不是朕拦着你,你也要对朕痛下杀手?” 金色的人影,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快步而来,立于侍卫身前。 纤长的眉,几不可察的颤了颤。 “父皇,儿臣要出宫。” “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禁足?”汐国国君问。 容凤垂目不语。 “朕从来都不是个听信天命的人,所以,才会明知知道你患病的情形下,依旧将你立为太子。”男人目光灼灼,帝王威严尽显,但看向容凤的瞳眸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凤儿,可你却让朕失望了。” 容凤也抬眸看向汐国国君,与对方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悲伤,眼底却是漠然一片,“这是您欠我母妃的,不是么?” 说起母妃二字,汐国国君眸底的悲伤越发浓重了,“既然你明白,那就更应该听从你母妃的遗愿。” “父皇,人死不能复生,我的人生,为何要听从一个死人的安排?” “逆子!”汐国国君大怒,“那可是你的母妃,你怎能这样说她!” “难道儿臣说的不是事实?” 汐国国君怒意更甚:“凤儿,你真是病得越来越厉害了。”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与我的病没有任何关系。” 汐国国君却是一脸黯然,无奈地看向他:“凤儿,在你的病没有痊愈之前,朕不会让你离开东宫半步。” 这下就麻烦了,看来自己想要出宫,免不了要花费一番大力气,“父皇,您知道的,这些人根本拦不住儿臣。” “朕当然知道。”容凤的能耐,在他年幼之时,他便已经知晓。 “既然如此,父皇还要拦着儿臣么?” “凤儿,听朕的话,好好治病,等你的病好了,父皇自然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原本平静的心,陡然间躁动起来,他不耐低吼:“我没有病!也不需要治病!” 汐国国君脸上的愤怒,渐渐被怜悯所取代:“凤儿,你的确病了,病得很厉害,这是你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朕知道你很痛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放心,哪怕穷尽一切,朕也要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但是,在此之前,朕不能由着你胡来。” “父皇,你不要逼我!”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对杀戮的。 “来人,将太子给朕拿下!”汐国国君果然下了命令。 “父皇,你为什么要逼我!”他不过是想出宫,不过是因为感知到了她的危险,一切的一切,不过为了见她一面,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他! 既然他们要将自己逼上绝路,那他也就无需再手下留情。 侍卫们刚应了一声是,还未来得及行动,便见一道青影,如一道闪电朝着他们直射而来。 连续的咔嚓声,侍卫们不是被扭断脖子,就是被剐了心脏。 汐国国君脸色惨白,哪怕身为帝王,一生见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看到这样残酷血腥的场面,仍是禁不住感到惊恐,浑身战栗。 “父皇,你真的不该逼我。”容凤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语气挣扎痛苦,脸上却满是残虐的快意。 父皇说的没错,自己的确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这样的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她? “没关系的。”汐国国君口吻是少有的温和,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你不用介意,朕说了,会治好你的,现在,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父皇”他抬起略有些迷茫的眼,看向汐国国君。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汐国国君摊开掌心,指着掌心的浅碧色珠子问。 “这是” “是你母妃的鲛珠。” “母妃的鲛珠?” “也许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一边叹息,一边收回手。 容凤只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侧首看去,才发现肩膀被某种利器划出一道血口,殷红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鲜血和碧色鲛珠融合在一起,有淡淡的红雾,飘散在半空。 眼前一黑,随即意识抽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都110章 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喂,我说龙牙,你们皇家暗卫能不能娶妻生子?” 路途无聊,祁凰实在忍不住,向正在赶车的龙牙发问。 龙牙专心驾车,对她的提问不予理会。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老家是哪里的,有几个兄弟姐妹。” 龙牙还是不理她。 祁凰从怀里摸出颗苹果,咔嚓一口咬了下去,“我瞧你岁数不大,武功却已经这么好了,你是不是练了某种绝世武功?” 岿然不动的脸容,有了一丝震颤,不是因为她的话动容,而是因为烦的。 祁凰继续在他耳边聒噪:“说起岁数,你今年到底多大?” 龙牙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与她的距离。 可马车就那么大点,就算如此,他和祁凰的距离,依旧很近。 “不愿意说?”祁凰哼哼着,又咬了一口苹果,好似手中的苹果是龙牙的脸一般,“没准你比我小,所以不愿告诉我你的年龄。”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又往龙牙那边挪了挪,拉近了两人原本就不算远的距离:“诶,小龙牙,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龙牙眼角抽了抽,严肃无比地说了一句话:“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祁凰脸上的笑意一僵,这个家伙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路上吝啬开口不说,好不容易肯说句话,还是一句能气死人的话。 “哎呀,我的玉佩掉了!”她突然惊慌地大喊一声。 龙牙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勒马:“怎么了?” 她哭丧着脸,指指身后:“我玉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那可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见她一脸沮丧,又听她说玉佩是夏婕妤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龙牙立刻从车辕上跳下,主动道:“我帮你找。” 祁凰感动地点头:“嗯,龙牙,你真是个好人。” 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往回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祁凰所说的玉佩,几个时辰过去了,眼看天色将黑,龙牙只好道:“这样吧,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将你安顿好,我再出来找。” 祁凰靠在车厢边,一双眸子亮如辰星,精光闪耀:“龙牙,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龙牙怔了一下,随意别开眼去:“这是我欠殿下的。” 盯着他瞧了半晌,祁凰缓缓拉直身体:“我不认为,你有愧欠我的地方,这是你的任务,是你的信仰,我虽然对此感到很憎恶,但却不会因此而怨怪你,所以,你不用因为愧疚,便对我言听计从。” “前面好像有人家,我过去看看。”龙牙避而不答。 “唉,你这人真是傻得可爱。”祁凰突然叹息一声,口吻中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龙牙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祁凰从马车上跳下,站在他面前,笑嘻嘻道:“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龙牙呆呆看着她,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 祁凰先是微笑地看着他,随后突然爆笑出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哈哈你这是真是太c太好骗了!” 龙牙仍是一脸呆滞,蓦地,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先是一脸震惊,随即眼底漫上怒意:“你你骗我!”那模样,又惊诧又愤怒,好似根本不信祁凰会用这种事情来欺骗自己。 祁凰继续笑,等笑够了,才站起身,拍拍龙牙的肩:“是啊,我骗你的,本以为你不会相信,谁知你那么好骗,看你焦急的模样,我都不忍心告诉你实话了。” “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后面的话像是说不出来,憋在了嗓子眼,一双朗目中除了灼灼的怒火外,还有一丝委屈? 祁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他眼底那满溢而出的情绪里,的确藏着几分委屈之意。 因这几分委屈,她愣了许久,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分了,她不该拿这样一个赤诚之人的好心,来作为一个笑话玩弄。 可是,龙牙真的太好骗了,她原本只是想膈应膈应他,没想到他会当真。 所以说,归根究底,真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龙牙这厮太单纯。 “呃你真的生气了?”她小心翼翼问。 龙牙还是那副愤怒加委屈的表情,涨红着脸,不肯说话。 她摸摸鼻子,难得见到龙牙生气的模样,虽然感觉挺理亏的,但能看到对方露出这么情绪化的表情,那点理亏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总可以了吧?”不管怎么说,先安抚这只炸毛的豹子。 龙牙脸色稍霁,但眼底的愤怒却还未消退;“以后你不许再骗我。” 祁凰想也不想便道:“当然当然,我以后绝对不再骗你。”嘴上虽这样,但心里可不这样想,该骗的时候还是要骗,反正她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必要搞什么一诺千金。 望着她的眼睛,漆黑通透,不掺一丝杂质,自然而然,便相信了她的承诺:“好,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祁凰一脸的笑眯眯,这便是她的本事所在,不论心里的想法是什么,眼底的光泽,永远都是诚挚纯净,让人无法怀疑。 “哎呀,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早再赶路吧。”她提议。 他怎会不知她心中想法?搞这么一出,无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知道她不想回宫,不想回那个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沉闷荒芜的巨大囚笼。 可将她带回去,是自己的任务,从他加入皇家暗卫开始,便发誓一生效忠,这份忠诚里,无关对错,无关是非,无关真假,只要是命令,便该服从。 有时候,自己也会问自己,那些他一直坚持的东西,到底是对是错,可是,就算知道了答案,也是徒劳无用。 他要做的,该做的,无非是听从命令,其他的,都不重要。 马车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辘辘前行,夕阳西下,日光的余晖,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暗红色的碎影里。 天边云霞似火,就像那日晗光殿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 比起白日里的聒噪,此刻,祁凰显得无比安静,只看着天边的云霞,一语不发。 倒是龙牙,注定与她攀谈起来:“身为皇家暗卫,别说是娶妻生子,就连动情,也是不被允许的。” 祁凰懒洋洋应了一声:“哦,那你们真是有够可怜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既然已经成为皇家暗卫,理应抛却七情六欲。” 祁凰瞥他一眼,嘲讽道:“你的意思是,就该像你一样,做个不知喜怒哀乐的人偶,这样的人生,才算是正确?” 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但他不甚在意:“或许吧。” 祁凰冷嗤:“像你这么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龙牙没有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之前不是问我的年龄么?我比你大,今年十九。” 祁凰翻了个白眼,讨厌,竟然比自己大,让他叫哥哥的愿望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你有兄弟姐妹吗?”这个问题,她之前就问过。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也许有,也许没有。”苦笑一声:“我们这些暗卫,都是皇家特意挑选的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从何处而来,皇宫,就是我们的家。” 心中,不免对其生出几分同情来:“这么一对比,我的人生,似乎还不算太悲惨。” “殿下,前面有个小村庄,今晚就暂时歇在这里吧。”龙牙指着前方的一片屋宇。 这么荒凉的地方,竟然会有个村庄,回头看了看,道:“行,那就先住着吧,估计再找下去,我们今晚就要露宿荒郊野岭了。” 龙牙将马车赶到村口,立刻有个老翁迎上来,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来投宿的:“两位应是赶了一天的路吧,来来来,快进来,先喝杯热水,俺们村空屋子多,保管够住。” 这倒是方便了,也不用他们说明来意。 将马车停在村口前的空地,两人一起在老翁的带领下,进了村子。 村上的人不多,的确像老翁说的一样,很多屋子都是空的。 祁凰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句:“老伯,为何这么多的屋子都没有人住?” 老翁道:“两位也看到了,这方圆几里地,全是一片荒山,这片土地实在太贫瘠,很多村民都待不下去,纷纷背井离乡,去别处谋生计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舍不得离开这片世代生活的土地,还固执地守在这里。” 原来如此。 “老伯,既然这样,您就别麻烦了,我们只借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离开。”龙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翁手里:“老伯,这些钱您收下,若有过路的商队,就拿这些银子换点粮食。” 老翁接过银子,激动地道谢:“这位小哥,您可真是个好人呐。” 祁凰暗自嘀咕,没错,是好人,但也是个蠢人。 “这间房子,是俺们村上最好的一间房了,还望两位不要嫌弃。”老翁给二人挑了间看上去还算整洁的屋子,指着里面道。 龙牙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礼貌道谢,“多谢老伯,这房间我们很满意。” 老翁咧了咧豁牙的嘴,呵呵笑道:“两位喜欢就好,时辰不早了,两位早些歇息,我也回去睡了。” “老伯慢走。” 送走老翁后,两人这才进了房子。 “奇怪。”祁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一边大量周围摆设一边道:“既然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为何这里还如此干净?”身后在桌面上擦过,“甚至是一尘不染。” 龙牙满不在乎道:“大概是经常有人在这里借宿,时时清扫的缘故。” 祁凰却觉得很不对劲:“这里不像是经常有人借宿的样子。”虽然房间一尘不染,但房间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家居摆设簇新整洁,与经常使用勤于打扫的感觉完全不同。 龙牙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响,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位小哥,梁大爷让我给你们送点热茶水来。” 祁凰从窗户朝外看了眼,见敲门的,是个身着蓝色碎花粗布裙的中年女人。 暂时看不住什么异常,于是拉开门,从女人手中接过茶壶:“多谢大娘。” 女人搓搓手,亲切道:“两位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我就住在对面。”一边说,一边朝对面的一座矮房指了指。 “麻烦大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女人笑着摆手:“那我就不打搅两位了,好好休息。” 重新关上门,将茶壶放在桌上。 这时,龙牙已经抱了一床被褥,走到角落的小榻前:“我在这里睡。” 看他熟练的铺床准备,祁凰道:“没看出来,你倒是挺心地善良的。” 这话不知是夸是贬,总觉得祁凰口中带着一种调笑意味,“我不是心底善良,不过是想讨好那位老伯,好让我们今晚能住的舒适一些。” 祁凰走到里屋的床榻前,在榻边坐下,“不管怎么说,小心一点吧。” “那位老伯和刚才送水的大娘,都是心性淳朴之人,不会有害人之心。” 祁凰也不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这里让人很不舒服,“那两人,的确看上去是良善之人,但是还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别想那么多了,早些歇息,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加快行程。” 祁凰想了想,从榻上站起,凑到龙牙身边,讨好道:“小龙牙,咱们商量个事?” 龙牙四平八稳的眉,在听到她那句小龙牙时,狠狠抖了抖:“你说,能答应你的,我尽量做到。” “嘿嘿,就知道你心好。”先夸他几句,让他放松警惕:“我都答应你,老老实实跟你一起会盛京了,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药,让我恢复武功啊?”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脸上的笑,开始僵硬,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能?我不是说了么,我答应跟你回去,绝对不会逃跑,你难道一点也不信任我?” 她也好意思说这话,信任?她在龙牙心目中已经完全没有可信度了。 但龙牙不是容凤,不会讽刺她,只会实话实说:“你已经骗过我一次,我不能冒险。” 不是吧?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继续恳求:“好龙牙,之前是我不对,我不是已经给你道歉了吗?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别再揪着那事不放了。” 龙牙的回答依旧坚定:“不行就是不行,等回了京城,我自会给你解药。” “你这人怎么这么心狠,你也不想想,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我没有武功,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他郑重道:“如果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你武功在高强又如何?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比你武功好的人大有人在,你怎能保证,一定可以保护得了我?” 他难道回击一句:“若真的遇见我无法对付的高手,以你之能,不还是只能任人宰割?” 祁凰:“” 有没有搞错!连木偶也学会挖苦人了,他那意思摆明就是鄙视自己的武功! “即便我的武功差,我还可以逃跑啊!如果一点武功都没有,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都这么说了,龙牙还是一副坚定不移,毫不动摇的模样。 “龙牙~龙牙~好龙牙~你就答应我嘛~”既然软硬都不吃,那就恶心死他。 果然,龙牙受不了了,抬起手来,在自己脖颈的某个穴位连点了两下,暂时屏蔽听觉,这样无论祁凰说什么,他都能不在乎了。 去你大爷的! 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龙牙,算你厉害! 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天就算了,先去睡觉,养足精神,日后好有更多的精力去折磨他。 祁凰睡觉的时候向来不会睡得太死,但这一次却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或许是因为有龙牙在,所以才会放松警惕,让自己毫无保留地沉如梦乡吧。 只是,她记得自己昨天是睡在榻上的,怎么此时身下硬邦邦的,像是睡在了坚硬的土石地上。 没等搞清楚状况,肚子上被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还没醒!” 剧烈疼痛传来的瞬间,所有的瞌睡虫全都消失殆尽,她睁开眼,盯着头顶上方的一张疤痕脸。 “你是什么人?” 疤痕脸蹲下身,在她脸上狠狠一拧:“手感不错,跟个娘们儿似的。” 站在另一边,脸上有块红色胎记的女人道:“丑八怪,你可真笨,她本来就是个娘们儿。” 疤痕脸恶狠狠骂了句,“骚婆娘,就你话多!” 女人哼了一声,扭了扭不怎么纤细的腰肢:“要不是我话多,你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疤痕脸不理她,只盯着祁凰:“瞧着不像是女人。” 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她一阵,突然道:“把她衣服给我脱了!” 一个瘦干矮小的男人,不知从哪来窜出来,伸出爪子,便探向祁凰:“我来!” 疤痕脸一脚把他踹开,对另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道:“喂,胖子,你来。” 胖男人艰难挪动步子,走向祁凰:“这不好吧。” 疤痕脸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证明她的确是女人,老子就把她送给你做媳妇。” “真的?”胖子大喜。 之前那个瘦小的男人又凑过来:“那我呢?” “胖子要是愿意,你们可以共享一个媳妇。” “那敢情好。”男人催促道:“胖子,赶紧脱啊,怎么着?高兴傻了?” 胖子嘿嘿笑着,伸出肥胖的双手,探向祁凰的衣领。 “滚!别碰我!”别说是被脱衣服的耻辱,光是看到那张肥得流油的脸,她就恶心的受不了。 胖子被吓了一跳,双手顿在半空,看向疤痕脸:“哎呀,她可真凶。” “瞧你胆小的。”疤痕脸瞪他一眼,又对那瘦子道:“要不你来。” 瘦子就等这句话了,一听疤痕脸这么说,一脸跃跃欲试。 刚朝祁凰探出手,就又传出一声怒喝:“住手,不许动她!”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祁凰听出来了,是龙牙。 疤痕脸站起身,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忘了,这里还有一个。” 瘦子也随疤痕脸看向龙牙,撺掇道:“大哥,这男人留着也没用,干脆杀了吧。” 疤痕脸有些犹豫,低声道:“这人来历不凡,没搞清状况前,还不能动他。” 瘦子转转眼珠:“来历不凡?那正好,我们可以用他做人质来赚银子。” 疤痕脸瞪他:“一天到晚就知道银子,你脑袋里还能装点别的东西吗?” 瘦子不甘道:“我们藏身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打劫路人抢银子?否则,我们何必委屈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疤痕脸没再说什么,只问:“老梁头人呢?” “回家照顾孙女去了。” “把他叫过来,看好这俩人。” “那”瘦子看了祁凰一眼:“衣服还脱不脱?” “哪来那么多话,还不去!” 瘦子一个机灵,转身就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不一会儿,耳边听到脚步声,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姑娘,喝口水吧。” 祁凰转首,对上一张同样苍老的脸庞。 “昨日龙牙见你们生活艰难,不惜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银两送予你,可你却恩将仇报,试问,你的良心可会痛?” 老翁颤抖着手,几滴水从瓷碗的边缘洒出:“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们。” 祁凰冷笑:“一句对不住,就能弥补对我们的伤害?” 老翁双手颤着越发厉害:“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些人,他们威胁我,要是敢不听话,就杀了我的孙女。我们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下去了。” 也是个可怜人,但他再可怜,也不能成为自己原谅他的理由。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 老翁叹息一声,捧着碗,对她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叨着:“姑娘,对不起,老头子这一生罪孽无数,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希望所有被老头子伤害过的人,他们的罪孽,都能加诸在我一人身上。” 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 这么说,被他出卖的人,不止自己和龙牙? 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在典狱司任职时,曾听说,有一个由四人组成的犯罪团伙,专门找那些看上去无害之人,替他们诱骗路人,劫财劫色,无恶不作。 因为几人行踪不定,加上又不是亲自作案,所以很难将其抓捕归案。 看来,自己是遇到案宗上记载的这个团伙了。 现在怎么办? 自己功力受制,除了任人宰割以外,毫无还手余地。 想到昨日对龙牙说的话,今天竟然应验了! 她该不会长了一张乌鸦嘴,好事不应,专应坏事。 趁着几人不注意,她朝龙牙的方向溜了过去 “喂,你怎么回事?不是自诩武功高强么?连有人闯进屋中都没察觉!” 龙牙懊恼不已:“我点了耳门穴,封住了听力,所以” “你你你”她简直要气死了! 龙牙朝那四人所站立的方向看去,他们似乎在讨论处理二人的法子,他连忙道:“一会儿我想法子拖住他们,你趁机逃走。” 祁凰一点也不乐观:“逃?怎么逃,那四人中除了胖子以外,都是有武功的,只怕我还没来得及跑,就得被抓回来。” “我可以拖住他们。” “拖住?怎么拖?你一个人?”她在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龙牙身上打量一番,“而且,你拿什么拖?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似乎认为她说的有理,龙牙突然不说话了,低下头绞尽脑汁思索起来。 “诶,我说。”祁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现在是非常时期,总能把解药给我了吧?咱们两人联手,一定可以把那四人打个落花流水。” 以为这一次,龙牙定然会答应,可谁知,他的回答依旧坚定,连转圜余地都没有:“不行,我说了,想要解药,必须回到京城。” 祁凰气得头顶冒烟,这家伙怎么这么死板,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知变通一下,非要认死理! “你脑子有坑啊!不给解药,咱俩都得玩完!” 龙牙眼神挣扎,可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你别说了,不能给就是不能给,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一样。” “你”祁凰恼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 “老梁头,把人给老子带过来!”另一边,疤痕脸高声叫唤着。 糟了! 看来四人已经商议好了处置对策,祁凰转向龙牙,以眼神告诫他,赶紧做出决定。 龙牙咬着牙,一声不吭。 娘的!真不要被他害死了。 老梁头愧疚的看着二人:“两位,你们你们赶紧过去吧。”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跟在老梁头身后,走至四人面前。 疤痕脸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果断道:“女的留下,男的杀了。” 龙牙也很果断,疤痕脸话音刚落,他就牟足了劲,朝四人用力撞去,一边撞一边喊:“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养了一条不错的狗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祁凰根本来不及思考对策,听到龙牙的一声“跑”后,立刻调转身子,拔腿就朝前方一片宽阔的蒿草地跑去。 “干他老子!”龙牙这一下撞得不轻,疤痕脸和那瘦干男人被撞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胖子,还不快去追!”脸上长胎记的女人见状,对着傻站在一旁的胖男人叫道。 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倒地的疤痕脸和瘦子,用力拍了拍胸口的两坨肥肉,“放心,瞧我的。” 说着,两腿一蹬,朝着祁凰逃离的方向,飞奔而去。 别看胖子身材臃肿,好似一座以肥肉堆成的小山,可跑起来的速度,却是惊人的快,且动作灵活,令人叹为观止。 祁凰抽空朝身后看了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妈呀,这家伙是怪物吧! 长那么胖,还能跑这么快。 一边吐槽,一边加快速度。 可她显然低估了胖子的实力,即便她用尽全力不停狂奔,也没能甩开紧随其后的巨大身影。 “嘿嘿,抓到你了!”胖子一个饿虎扑食,将祁凰扑倒在地。 靠! 压死她了! 伸脚去踹胖子,可压在身上的躯体却纹丝不动。 “哎呀,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胖子抖了抖肥肉,笑得欠扁。 挠痒痒? 盯着头顶上方那张肥头大耳的脸庞,祁凰又是恶心,又是恼怒。 好,你不是说我在给你饶痒痒吗?那我就挠给你看! 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朝着胖子肥囊囊的肚子狠狠刺去。 噗地一声,刀尖入肉,谁料流出的不是艳红鲜血,竟是黏糊拉碴的油脂。 祁凰差点恶心得差点呕吐。 胖子看着自己的肚子,生气地大叫:“你竟敢用刀子刺我!好疼,好疼啊!”他抱着肚子,在地上打了个滚。 祁凰趁机起身,刚准备跑路,脚踝突然被抓住,用力向后一扯。 重心不稳,她直接仰面摔倒。 胖子靠过来,居高临下,高高抬起手,用力朝她脸颊上甩去。 啪的一声,她除了看到对方蒲扇般的大掌朝自己挥来以外,连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都没听到,只有连续不断的嗡鸣声,眼前一片晕眩,胖子的脸也忽胖忽瘦,忽明忽暗。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加上她没有内力护体,好半天后,她的脑袋都是蒙的,思绪游离,无法回神。 “哼,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胖子舔舔嘴角,随手抹了把肚子上的伤口。 直到此刻,伤口处才有些微的鲜血渗出,他看到掌心的鲜血,眼底的怒意更重了。 “我从小到大都没流过血,你竟然害我流血,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贱人!”胖子一边骂,一边又狠狠甩了祁凰一巴掌。 她看着对方的那张肥脸,视线却怎么都无法聚焦,眼前的景象始终模模糊糊,脑袋也是晕晕沉沉。 “我要把你扒光了,再大卸八块,最后丢去喂狼!”胖子笑得龌龊,两手随意在身上一擦,便开始动手撕扯祁凰的衣服。 她知道,指望龙牙来救自己是行不通的,此刻他被三人包围,情势比自己更加不容乐观。 她甚至已经可以看到,疤痕脸眼中露出的嗜血残暴。 “我记得,有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吃罚酒,没错,就是这句话。”擦了把唇角的血迹,疤痕脸反身从地上提起一柄阔背锯齿刀,朝着还来不及爬起身的龙牙用力斩下。 刀锋深深嵌入后背,顿时鲜血迸溅,皮开肉绽。 好在有强劲的内功做防御,这一刀下去,才没将他劈成两截。 收回手里的刀,疤痕脸又上前一步,冲着他狠狠踹了一脚。 龙牙的身体,就似一块破布般,颓然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把他给我按住了。”他对站在一旁的胎记女和瘦干男人吩咐。 胎记女嫌弃道:“这人浑身都是血,脏死了,我才不要呢!” 疤痕脸怒了:“我说话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 女人吓了一跳,脸都吓白了。 瘦子立刻上前:“老大老大,别跟这女人一般计较,我帮你。”说着上前,用力将重伤的龙牙摁在地上。 疤痕脸平了平气,对女人丢下一句:“再敢跟老子抬杠,一刀宰了你!” 女人抖了抖,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老子干这行的时间也不短了,虽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迄今为止,还从没杀过你,小子,你是第一个。”疤痕脸一只脚踩在龙牙的左臂上,用力碾了碾:“你这猴精,给老子按好了,老子的刀可不长眼,要是砍歪了,你小子就去见阎王吧。” 瘦子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怠慢:“老大,我c我这不是按着嘛,您c你砍的时候,砍准一点,千万别砍到我。” 疤痕脸不耐地啐了口:“废话真多,按好了!”语毕,手起刀落,伴随着叮的一声,刀锋与坚硬的土石地相撞,龙牙的左臂,被齐肩斩了下来。 身为皇家暗卫,有着比常人更加坚毅的忍耐力,却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额上大汗淋漓。 “啊!”胎记女低呼一声,转过脸去:“真是太残忍了。”嘴上说着残忍,可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丝毫不忍。 “去,把另一边也按住。”疤痕脸抹了把刀上的血,对瘦子吩咐。 瘦子对他言听计从,立马挪了个位置,按住了龙牙的另一只手臂。 “老子也不杀你,等把你的四肢都砍下来,就饶你一命,你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活下来。”用力一甩手中的锯齿刀,染血的刀锋,立刻恢复了光亮,“不用谢我,老子就是这么好心。”桀桀笑了两声,疤痕脸两腿岔开,高举手中锯齿刀,鼓足了劲儿,准备一刀砍下。 “唔”手里的刀还未来得及挥下,胸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低头看去,竟看到自己的胸口被穿了个血窟窿,有浓稠猩热的鲜血,正从那个血窟窿汩汩流出。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他惊讶回身,入目的,是胎记女因极度惊恐而圆睁的双目,她的咽喉被拉开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鲜血就跟卸闸的洪水一样,疯狂喷涌。 再一转身,手里的锯齿刀不知何时被抢走,同时,他看到瘦子的头颅,就像颗绣球般,高高飞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头颅噜咕噜咕在地上滚动着,一直滚到一座肥肉堆起的小山旁,才停了下来。 那座小山,是胖子。 胖子躺在那里,肚皮被人开膛破肚,鲜血混着五脏,流了满地。 他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震惊之余,连自己的胸口的血窟窿都忘记了。 祁凰走到他面前,将锯齿刀丢在他脚下。 “你你怎么”他专门探查过,眼前这丫头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就杀死了自己的三名手下,甚至包括自己。 祁凰似乎累极了,也懒得去补刀,就靠着一旁的树干坐下:“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大概是老天觉得我命不该绝,所以,就让我冲开了经脉,恢复了内力。” 疤痕脸捂着胸口的血窟窿,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不过他意识尚在,依旧能看到坐在树干胖的祁凰,对他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不过很奇怪,以我的武功,根本无法将你们四人同时杀死,但是”她脸上现出不解疑惑的神情,“但是为什么,在那个恶心的胖子,动手撕扯我衣服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进了我的身体,那种感觉,我之前好似也遇到过,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跟自己修炼的内功心法有关?上次千钧一发至极,她也是使用了师父教她的心法,她说不上那种感觉,好似一瞬间,将属于对方的力量,全部夺了过来,成为了自己的。 说起来有些荒唐,但那种感觉,却是的确存在的,无比真实。 不管怎样,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叫那胖子得了手,她只怕要一头撞死在这树桩上了。 可归根究底,今日之事,并非圆满结局。 龙牙失去一只手臂,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 她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落叶。 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烦人的家伙了,让他将解药给她,他偏要一意孤行,这下好了吧?不但失去一只手臂,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但这能怪谁呢? 一切还不是他咎由自取? 在他心里,对于皇家的忠诚,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还要神圣。 说实话,对他的无奈不解以及愤怒,让她恨不得也上去替他两脚,再砍下他另外一只手臂。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固执的人?所谓的忠诚,不过是一种愚忠,说到底,他那不叫忠诚,而是言听计从,毫无自我主见的愚蠢。 也许,就此死去,对他来说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对职责的贡献,对忠诚的牺牲。 所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让他将自己的愚蠢行为,当成神圣的献祭。 她要让他了解到,他之前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多么幼稚,多么荒谬。 她要让他真正睁开双眼,去看待这个复杂的世界。 龙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当他看到坐在榻边,正用一种自矜轻嘲目光审视他的祁凰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醒了?”果然身体素质强悍,受了那么重的伤,半天时间就苏醒了。 龙牙艰难地支起身子:“这是哪里?” “医馆。” “医馆?” “怎么,很奇怪?你受了重伤,要不是我带你来的及时,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龙牙看着她,神色复杂。 他记得自己从未给过她解药,那她的功力,是如何恢复的? 不但功力恢复,且仅凭一人之力,便将那四个恶人全部铲除。 总觉得,每一次见她,她都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 “龙牙。”祁凰微倾身子,严肃地看向龙牙:“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打算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龙牙看着她曜黑的眸子,那里面倒映着自己惨白的脸容,他想说,即使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依然要履行职责,将你带回皇宫。 可这样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他嗫喏了,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欠你一条命,你什么时候想拿回去都可以。” 祁凰被气笑,“龙牙,没发现你也挺会装傻的?我若是想要你的命,又何必多此一举救你?吃饱了没事干么?” 他低下头,发丝遮挡了脸面,耳根却红了。 “我救你,总要有些实质性的回报。你刚才也说了,你欠我一条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有关这一点,你没异议吧?” 龙牙还是不敢抬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人?难道她想让自己以身相许? 想到这里,他的耳根更红了。 祁凰纳闷,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耳朵会红成这样,跟浸了血似的。 “当然,你不想答应也无所谓,我救你,原本就没指望你能知恩图报。”她站起身,自上而下放着龙牙的脑顶:“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猛地抬头:“别过?别什么过?” 她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别过,自然是各走各路,分道扬镳。” “不不行你你要跟我回去”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与之相反,祁凰的口气中,满满都是底气:“回去?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首先,我救了你的命,你不愿报恩便也罢了,竟还要以怨报德,你到底是不是人。再者,你现在受了重伤,想要恢复功力,至少需要半个月,你认为,我会等你这半个月吗?” 他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低着头喃喃:“可你答应过我。” 祁凰又笑了:“是,我是答应过你,但那又怎样呢?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欺骗与背叛,想活着,便要无所不用其极。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我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有机会,我想怎么出尔反尔,就怎么出尔反尔。之前你占据上风,我不得不答应你的要求,当现在,掌控一切的人是我,既然如此,我自己的路,更要由我自己的来决定。” 龙牙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再去逼迫她,他曾说过会保护她,可之后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齿。 她恨自己都是应该的,可终究,她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龙牙,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管前面的路,是平坦的,还是充满荆棘的,是康庄大道,还是无底深渊,都该由自己来选择。”她看着他,也不知自己这番话他能不能听进去,不过没关系,她并不是来给他讲道理的,她只想要他一个态度,一个回应:“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选择一次,是回京复命,还是跟我走?” 他似乎有些诧异,那张木偶脸,终于不再死板:“跟你走?” “是,跟我走。”她点点头,再一次询问:“到底选哪个?你自己决定吧,如果是前者,那我就只好再说一句,就此别过,今后山高路远,希望我们永远都别再见面。” 莫名有些慌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到那句别再见面,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 “我”他眼底闪烁着挣扎,祁凰也不逼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如果他的选择,是回宫复命,她也不会惊讶。 毕竟,她印象中的龙牙,就是个没有情感,只懂得服从命令的人偶。 “我跟你走。” 最后那三个字,好不容易从喉中挤出,感觉是那样艰难,似跋涉万水千山,阻碍重重。 可一旦说出口,就像是历经重重磨难,终于来到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身心都跟着愉悦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跳出了束缚,跳脱了轮回,紧锢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自由。 他抚着还在渗血的断臂,露出了一抹连自己都无从查觉的浅笑。 原本是一个人的逃亡,现在变成两个人。 祁凰莫名生出一种想法,该不会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旅途太过无聊,所以才想方设法将龙牙拉下水吧。 管他呢,拉都拉了,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患难与共。 休养了三日,两人便启程前往郯国。 郯国是四国中国力最强的,这与郯国女皇的铁血治国手腕密不可分。 即便是京城青都,街道上也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铁甲侍卫,就算是花街柳巷,也随时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这里的大街小巷,永远都是一副清明太平之景,就是连小偷,都很难遇见。 也难怪,听说在郯国,就连偷个包子,都要鞭打五十,外加做三个月的苦力。 犯罪的代价太大,所以很少有人敢挑战朝廷的权威。 所以,郯国的治安,也是四国中最好的。 祁凰也说不上这种治国手段究竟是好还是坏,以刑止刑,以暴制暴,虽然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宁与平稳,但终究非长远之计。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比起用威慑手段令人臣服,不如让对方自心底敬佩c仰望和敬重,如此,江山社稷,才能千秋万代。 不过,短暂的暴力,也不是不可行,至少能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敢太过放肆,这样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实现自己千秋一统的大业。 没错,在她看来,这位郯国女皇的野心,也不仅仅只是坐稳郯国的皇位,而是一统天下,万民臣服。 “龙牙,你觉得这里如何?”和昱国一样,京都的地价,实在贵的离谱,她只能在临近皇城的郊外,买下一座房产。 虽说离京城中心较远,但胜在价格便宜,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才一万两银子。 要知道,这个价,在城中连块巴掌大的菜地都买不起。 龙牙打量一眼,点头:“不错。” 不错? 又是不错! 从昨天到现在,她看了不下二十处房子,每一处他都说不错,是在怀疑,可有他觉得不好的地方? 感觉他的态度有些敷衍,祁凰很不高兴:“龙牙,你就不能认真一点?” 龙牙很无辜地看着她道:“我很认真。” “认真?”她气得跺脚,“你这叫认真?问你什么,你都是不错,可以,很好,是不是我让你去住茅厕,你也会说喜欢?” “我是真的觉得很好。”龙牙继续无辜道:“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来了,雨天和雪天,也照样睡在外面,那时候手脚都冻出疮来了,心里就想着,哪怕有个茅草屋,就是睡在地上,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听他这么一说,祁凰倒觉得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瞧这可怜的,小时候过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忍不住安慰:“那你现在有机会住好房子了,是不是该认真一些,选个自己喜欢的。” 龙牙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选不出来,我都喜欢。” 算了算了,问他也是白问,就算他说喜欢早上去看的那个大宅子,她也买不起,问他,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决心的动力。 “行,就这里了。”她一锤定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典当人:“这是定金,什么时候可以去拿地契?” “就这两天吧,我要先去官府备案,那边同意后,我能才和公子做交易。” 点点头,她虽不了解郯国的规矩,但这两日,也多多少少打听了一些。 郯国的律法比昱国要复杂得多,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办事,都必须严格遵守律法规定,不得偷减程序,这也是郯国很少出贪官的原因。 房子定下了,但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简单家具,要想住人,必须添置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 将房屋打扫干净后,祁凰见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去城里买些东西。 龙牙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做起事来,还是和健全时一样干脆利索,很快就为她备好了马。 进城后,找了家裁衣铺,为自己和龙牙做了几身衣裳。 虽然已经不用再假扮男儿身,但习惯了穿男装,所以做的衣裳,也都是男式的。 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祁凰道:“我们去前面的馄饨摊随便吃点,明天进城订立地契时,再请你吃好的。” 龙牙刚要说不用麻烦时,前面的巷子突然传来几声叫喊:“抓小偷,快,有人偷钱,抓住那个贼人!” 循声看去,果然有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前面冲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在了祁凰身上。 祁凰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于是往旁边撤了一步,给他让开路来,那小偷却不跑了,抓着他的衣摆,恳求,“这位小公子,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不想去边关做苦力!” 在郯国,偷个包子,都要被严厉惩罚,偷钱的话,性质更严重,要被发配边疆,做一辈子的苦力。 祁凰知道他害怕。 可她也懒得伸出援手,一来偷东西本就不是好事,没得同情,二来自己与他非亲非故,要是帮了他,连累了自己,那才是得不偿失。 小偷急了,扑通一声跪下,“小公子,求您了,帮帮小人吧!” 祁凰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说:“行,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不过,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小偷感恩不已,抹了把眼泪,临走前,抓过祁凰的手,在她掌心塞了样什么东西。 祁凰来不及细看,顺手给揣进了袖口。 刚把东西揣好,街口便跑来一个男子,看了她两眼,拱手道:“这位兄台,适才可有看见一个身着灰色短褂,大概这么高个头,鬼鬼祟祟的男人从这里经过。” 祁凰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敢问兄台,他往哪里去了?”男子焦急问道。 祁凰做出思考状,伸手指向小偷逃走的另外一个岔口:“那边,他跑得太急,还撞了我一下。” 半真半假,你们自个儿猜去吧。 “康元德!人呢?抓到没有!”一道青碧色身影紧跟着追了过来,抓着康元德,厉声喝问。 康元德指指祁凰:“还没,不过这位小兄弟已经帮我指路了。” 女子转首,看向祁凰,秀长的眉高高挑起:“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祁凰也很惊讶,她和水曼青到底多有缘分,竟然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还能相遇。 心中纵有千般不喜,脸上也是笑嘻嘻的:“师姐,咱们又见面了,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有没有因为内疚,而做噩梦的时候?” 水曼青也笑,笑得千娇百媚:“多谢师弟的关心,我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从来不做噩梦。” “那就好,看来师姐果然不是一般人,做了错事,也能心安理得。” 康元德没有见过祁凰,不过听着两人对话,便什么都猜到了。 “曼青,原来这位,便是你的小师弟。”康元德随口说了句。 水曼青却勃然大怒,冲着他吼道:“人都不知跑哪去了,你竟有心情在这里闲聊,还不赶紧去追!” 康元德见她动怒,连忙道歉:“曼青,是我不对,我这就去追,你放心,我绝对会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看着康元德远去的声影,祁凰故意嘲讽:“师姐倒是养了一条不错的狗。” 水曼青反唇相讥:“师弟身边这条也不错。” 祁凰回头看了眼龙牙,如想象中一样,没任何反应。“师姐看错了,我身边这个,可不是狗,而是一匹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郯国女皇 在口舌之争上,水曼青一直没有占据过上风,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也懒得跟祁凰继续争执下去。 她只是有些遗憾,祁凰这小子的命也太大了,她闹了那么一出,惊动了昱帝身边的心腹,足够祁凰死上十次八次,谁知他竟一点事都没有,后来还成了昱帝最器重的皇子。 不过,再被器重也没用,现在坐在昱国皇宫最高处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想到这里,再看向祁凰的眼神,便带了几丝可怜,几丝鄙夷。 “师弟,比起我来,你近来的日子,想来很是煎熬吧。” 祁凰依旧微笑回应:“托师姐的福,我过得很好,你无需为我担心。” 哼,打肿脸充胖子,水曼青不以为意,祁凰越是说谎,就代表他越是心虚。 “我毕竟是你的师姐,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 帮助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继续笑着回应:“那就多谢师姐了,现下,我就有一件难事,需要师姐帮忙。” 水曼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小子还真会打蛇随棍上,她不过随口说说,并不打算在真的帮他,不过既然他开口了,自己好歹也要敷衍一下,于是问:“师弟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虽然知道水曼青在敷衍自己,但对方是个爱面子的人,说不定,她会因为不想失了面子,而被迫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祁凰认真道:“我想见师父,师姐应该知道师父在哪里。” 水曼青犹豫:“师弟,你知道的,师父她老人家,从来不会主动见我们。” “我知道,所以才请求师姐帮忙。” “师弟,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师父真的不想见你。” 祁凰不信,一定是水曼青故意在背后捣鬼,“师父愿不愿意见我,似乎不是师姐说了算吧?” 水曼青叹息一声,抬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眼底溢出一抹得意来:“师弟,师父愿不愿见你,当然不是我说了算,因为,这本来就是师父的意思。” “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不想见她的意思?一定是水曼青在故意扭曲事实。 “事实上,两日前,我才刚见过师父。” “什么?”水曼青两日前才见过师父?她急切道:“那你有没有跟师父说我的事?” 水曼青睨她一眼:“你的事,还需要我说么?师父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师父更没有理由不见我。” “师弟,我都说了,这是师父的意思,当时我还问师父,要不要给你飞鸽传书,师父却说不用,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见你了。” 祁凰一向不信任水曼青,加上她经常谎话连篇,故意误传叶三娘的话,所以,她刚才的那番话,也一定是假的。 可又不知为何,潜意识当中,她认为水曼青刚才那番话,并未说谎,叶三娘的的确确不想见她。 “师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师父当初收留你,教你武功,不过是看你可怜,如今你已有了自保能力,就别再缠着师父了。”水曼青“苦口婆心”劝道。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祁凰仍是抱着一丝希望:“师父一定是在生我的气,只要气消了,她就会见我的。” 水曼青继续劝:“师弟。你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师父若想见你,早就主动现身了,何苦等你去寻?” 这番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以叶三娘的本事,若想见她,又怎会轮到自己苦苦去寻? 当初盛京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昱帝被囚,祁寒篡位,自己沦为阶下囚,叶三娘却始终没有出现。 或许就像水曼青说的,叶三娘收自己为徒,教自己武功,不过是看她可怜,想要教她一些自保的本事,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叶三娘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照顾自己,当自己的师父。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以为叶三娘待自己,始终不同旁人,她将对方看做亲人,对方也一定会将她看做亲人。 可到底,还是自己犯傻了。 水曼青看着她,故作大方:“师弟,虽然师父不打算再认你,但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师弟,除了你要见师父这个要求,其他的,我能做到,还是会帮你。”她看了眼一动不动站在祁凰身后的龙牙,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看似没有感情,却好似能穿透人的灵魂,挖出她心底脏污自私的一面,难受至极,“师弟,你刚到青都,人生地不熟的,前不久,我才刚在城中购置了一座房产,要不,你到我那里去住吧。” 祁凰婉拒:“多谢师姐,我在这里有落脚地。” 不去正好,她不过是客套一下,顺便炫耀一番,才不是真心邀请祁凰去自己那里小住。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逼你了,师弟保重。”水曼青笑笑,转身离去。 面前绽在唇角的笑,直到水曼青离去后,才彻底淡去。 其实没什么好伤心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是最亲密的夫妻,也终有一日会生离死别,只要看开了,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深吸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纠结在心中的闷气,似乎也随着长长叹息,而消解驱散。 祁凰自认为是个不会牛角尖的人,伤心难过了一阵,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生活总要继续,不能因为叶三娘不再教授她武功,她就自暴自弃,什么也不干了。 况且,叶三娘教她的内功心法,她始终都没有练至最高层,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叶三娘才不愿见她,以此来作为惩罚。 也许某日她突破了极限,将心法练到了最高一式,叶三娘便会主动来见她了。 虽然这种想法过于乐观,但乐观一点,总比悲观好。 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生活的环境不同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以前每天要早起上朝,现在突然闲了,觉得很不适应,于是祁凰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也给闲得发慌,每天坐在前院门口仰头望天的龙牙找点事做。 比如说 “各位父老乡亲,我兄弟父母早逝,只有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原本,我们打算去余庆县投靠亲戚,可路上盘缠用尽,无奈之下,只好来此献丑。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我兄弟谢过大家了!”说着,拿了个铜盘,挨个在人群中收钱。 以前在盛京,经常看到在街边杂耍卖艺的,偶尔去凑个热闹,把他们的套路摸了个滚瓜烂熟,如今全部派上了用场。 别说,这事还挺赚钱的,尤其是围观的群众,看到龙牙缺了一只手臂,大发同情心,铜板银两源源不断,短短一天时间,收入就有十两。 这个数字,放在以前不算什么,锦屏苑一天就能赚十万两,多的时候,百万也不在话下。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是整整一年的花费,不容小觑。 今天来看舞剑的人很多,本以为可以赚他个二十两,可不到半个时辰,围观的人群就陆陆续续散开了,望着盘子可怜兮兮的几个铜板,祁凰别提有多郁闷了。 “怎么回事?”她抱怨:“难道有人跟咱们抢生意不成?” 龙牙却不在意,转身开始收拾卖艺的东西,“既然今天人少,就早点回去。” “不行。”祁凰不甘,“你先回去,我倒要看看,什么事情能比看我们耍剑还要有意思。” 龙牙道:“算了,人家看得多了,自然会腻,我们过两天再来。” “腻?我舞得这么好看,怎么会看腻?”对此,祁凰很有自信。 龙牙从来都不会挖苦人,但他说出的话,跟挖苦没什么两样:“我就看腻了。” 祁凰恨不得一拳砸他脸上:“那是你!别人才不会跟你一样没品味。”她将铜盘往他怀里一塞:“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瞧瞧,你要不是不愿跟我去,就自个儿先回去吧。” 龙牙接过铜盘,眉头拢成一个小山包:“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怎么龙牙也变得跟苏景骞一样啰嗦。 随着人群,祁凰挤进人堆,踮着脚,拼命朝前看,却只看到了一个像是几坛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迎风飘扬的卦幡。 她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人,问:“兄台,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人看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责备:“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咱郯国大旱,颗粒无收,女皇陛下心急如焚,这不,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在水神庙为黎民苍生祈福求雨。” 啊?郯国女皇?祈福求雨? 怪不得没有人去看自己的表演了! 说起郯国女皇,祁凰总是能听到有关她的各种事迹,却从未亲眼见过。 对这个女人,她倒是有些好奇。 别说是女子做皇帝,就是摄政为官,也是被认作有违道德礼仪c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这个名为独孤南璃的女人,不但以女子之身,加冕为帝,稳坐皇位,甚至还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令人佩服。 几声悠远厚重的钟声响了起来,祁凰的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了身着明黄广袖朝服的人影。 大幅的裙摆逶迤拖地,似迎风飘荡而起的金色流云。 肩头的宝瓶纹样烟纱素绫,和祭坛上的卦幡一样,迎风招展。 祁凰看不到清女皇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从那道身影上散发出的威严气息,鼎成龙升,气势迫人,好似万里江山,皆在脚下的自信。 这种感觉,是她从昱帝,包括汐国国君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迫切想要看清女皇的真容,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艰难地挤进人群中心。 祭坛上,八名高僧分立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中央,女皇独自静立,先在一旁的玉盆中净了手,随即从侍人手中接过一只琉璃锦盒,高举过头,走到祭坛中心的供桌前。 供桌上摆着几样法器,最中央的那个,以水蓝色的玉石制成,形状类似一双手,好似拖着什么一样。 女皇将锦盒放在供桌上,开始念起祈雨祭文。 “神雷金龙,在天化生。 九江五湖,水府直仙。 交风掷火,驱役天兵。 飞云散炁,上彻太冥。” 念完了祭文,她打开锦盒,一阵强烈的蓝色光芒,自锦盒中散发而出,即便隔得这样远,也能清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潮湿水汽。 接着,女皇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将盒中的一颗蓝色珠子捧出,置于中央的法器之上。 珠子被放置在法器上的同时,光芒大盛。 女皇后撤几步,对着供桌三叩九拜,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对着女皇和祭坛虔诚叩首。 祁凰望着法器上的珠子,心中震愕。 想到几个月前,郯国大将霍项禹前往玲珑阁买下鲛珠一事,当时她还在猜测,郯国女皇要鲛珠做什么,现在才c终于明白。 原来是为了祈雨之用。 只是鲛珠真的能成功求来雨吗?恐怕女皇是白忙一场吧。 这般想着,又朝前走了一步。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殿下,可叫属下找到您了。”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冷意,从脚底直窜天灵。 是祁寒的人,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心中虽紧张,却并非慌乱,这里是郯国,想来对方应该也有所顾忌,于是道:“你们认错人了。” “殿下,属下这双眼睛,就是瞎了,也不会认错目标。”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怎么办?反击?逃跑?还是继续装傻? 祭坛上,祈雨仪式已经结束,女皇在内侍的搀扶下,即将登上回宫的马车。 祁凰咬咬牙,反手朝着身后之人击了一掌,随即便朝着祭坛的方向快速跑去。 身后暗卫,紧追不舍。 看样子,来抓自己的人,不止一个。 一只脚刚踏上祭坛,一左一右,便各有两人朝自己飞扑而来。 她下意识后退,就在她后撤的刹那,便感觉到身后也有人围堵。 熟悉的套路,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自己才插翅难逃。 “有刺客!所有人听本将指挥,保护陛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样貌。 果然是郯国大将霍项禹。 天罗地网,祁凰避无可避,霍项禹一个擒拿手,将她反剪了双臂,推倒在地。 “说,何人派你前来行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在哪里做阶下囚都一样 刺客的命运,向来都不怎么好,况且,又是在连小偷都要遭受严厉惩戒的郯国,一旦被认定是刺客,自己就别想有活路了。 连忙解释:“不不不,你搞错了,我不是刺客。” “哼,还敢狡辩!” “我真的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霍项禹抽出她腰间的短剑:“那这是什么!难道不是行刺的兵器?” “冤枉啊!”真的冤枉,那哪里是兵器,是她招摇撞骗的工具罢了:“你好好看看,这短剑根本就没有开刃,没有开刃的刀,怎么伤人?” 霍项禹检查了一下,的确如她所说,刀锋没有开刃,是顿的。 但毕竟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你不是刺客。” “我真的不是刺客!”祁凰头一次觉得,言语是这般的苍白无力:“你可以派人去查,我不过就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 “将军。”一个内侍走过来,对霍项禹道:“女皇陛下让您将刺客带过去。” 霍项禹转首,果然见女皇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待什么。 “知道了,本将这就去。” 一身明黄绣金龙长裙的女皇站在马车边,目光平和,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威严慑人。 霍项禹押着祁凰,半跪在独孤南璃面前:“陛下,末将抓到一个刺客,请您过目。” 她又不是东西,还要让女皇过目,低着头,祁凰暗暗腹诽。 女皇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无喜无怒,与她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完全不同:“你是什么人?到此来所谓何事?” “回陛下,小人名叫小黄,原本要和哥哥一起去投奔亲戚,路上盘缠用光,滞留在了青都,我们都是安分守法的平民,还望陛下明鉴。”祁凰把之前编排好的谎言又说了一遍。 女皇的目光仍是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霍大将军说你是刺客,你可有要辩解的?” “当然!”这个霍项禹,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说自己是刺客,行事如此鲁莽,也不知怎么当上的大将军,“陛下,我是个小人物,没见过世面,刚才一激动,做了错事,还请陛下饶小人一命。” 女皇沉吟片刻,对霍项禹道:“放了他吧。” “陛下,这小子来历不明,还是先关入大牢,严加审问为好。” 女皇淡淡瞥他一眼,“他不是刺客,放了他。” 女皇命令,霍项禹自然不敢违逆,只好松开手,对祁凰道:“臭小子,算你运气好,赶紧滚吧,再让本将看到你,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祁凰真要向女皇道谢,一转眼,看到几名暗卫,正守在人群中,把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一旦女皇离开,这些人便会立刻动手。 一时间来不及思索更好对策,祁凰情急之下,转向已经登上马车的女皇,大喊一声:“我刚才说谎了,我就是刺客,陛下不该放了我!” 女皇站在马车的脚凳上,疑惑地回过头来。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是没有自寻死路的人,眼前这个少年八成是疯了。 “霍将军,把他赶出去。” “不,不行!”祁凰冲上前:“您不抓我,就是纵虎归山,以后麻烦不断,您该将我关入大牢,审问其他同伙的下落。” 女皇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奇怪,这个少年,说起话来前后不一,颠三倒四,或许真该好好查查,他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霍将军,将刺客押入天牢,择日审问。” 霍项禹刚松开的手,再一次抓向祁凰,“是,末将遵命。” 祁凰扭了一下腰,躲了开来:“霍将军,小人自己会走,就不麻烦您了。” 霍项禹不予理会,还是一把抓住她的双臂,用枷锁铐了起来。 被送上囚车前,祁凰回头朝人群中看了眼。 那几个暗卫,果然是一脸懊恼模样,只是看看自己现在的境况,好像没比被暗卫抓回昱国要好多少,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玩死自己就行。 天牢的环境很差劲,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地上还有蟑螂和老鼠,原打算睡一会儿,再思考对策,一看到那脏兮兮的床铺,一点瞌睡都没了。 从天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入夜了,这么晚自己还没有回去,不知龙牙会不会着急。 早知道就不来凑热闹了,这下好,搞出这么多事,还被昱国的探子查到了行踪。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那些暗卫没有发现龙牙的踪迹,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跟踪了,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扒着牢房的栅栏向外张望一番,虽然女皇看上去不像坏人,但毕竟是皇帝,掌控生杀之权,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放了她,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还拿自己出气。 不管怎么说,都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从袖口摸出铁针,对着牢门上的锁头,小心翼翼探了进去。 越狱是万不得已时办法,虽然还没到那个程度,但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细长的铁针,刚伸到锁孔里,就听到几声闷哼,在远处巡逻的两个狱卒,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祁凰正奇怪时,一道黑影闪了过来。 “现在是侍卫交接的时刻,正好可以趁机逃走。” 祁凰愕然看着面前的男子:“龙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龙牙一边拆锁,一边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什么?”原来他根本没有回去,一直偷偷当自己的跟屁虫! “快,没时间解释了!“用力一撬,笨重的锁头落地。 在他开门前,她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龙牙摇头:“没有。” “你来的时候,一共有几个侍卫站岗?” “五六个吧。”龙牙回忆。 “狱卒呢?有几个?” “三个。”他指指前面倒下的两人:“他们,加上大门前的一个。” “怎么可能?”祁凰纳闷:“只有这么点人?” “此时正值交班时刻,人少也是正常的。” “不对!”她坚持己见:“早上我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有十几个狱卒在巡逻,怎么到了晚上,人反而少了?” “你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此乃朕安排的一个陷阱。”女人清朗嘹亮,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在天牢内响起。 龙牙迅速回身,却晚了片刻,女皇带来的护卫,先一步将他制服。 祁凰看着女皇,女人的着装不似白日那般隆重,而是换了一身轻便的浅黄色常服,只是眉梢眼角的威严高华,依旧不减:“朕一直不明白,你行事古怪的背后,真正目的是什么。”走到牢房栅栏前,女皇停下脚步:“现在,终于明白。” 祁凰有些慌乱,连忙道:“不是的,您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刺客,他也不是,我们” 女皇打断她:“你是不是刺客,朕并不关心。” 祁凰大张着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朕只关心,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陛下,小人就是个普通人,好逸恶劳,贪财好色” 女皇再次打断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的来历,身份,来此的目的,一五一十告诉朕,若有一句谎言,朕立刻斩下他的脑袋。” 祁凰看了眼龙牙,一共四名武功不凡的护卫,从四个方向压制着他的行动,逃是逃不掉了,拼也拼不过,一番斟酌后,祁凰妥协道:“好吧,我答应陛下。” 为了不让龙牙那颗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脑袋,和脖颈分了家,祁凰唯有将真相,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对方。 “该说的我都说了,绝无一句谎言,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女皇颔首:“没错,你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有一点,你却做了隐瞒。” 祁凰心跳加快:“我我什么也没隐瞒。” “昱国七皇子,真是你的真实身份?”女皇逼近一步,目光如千万支迎面射来的利箭,让人打心底胆寒。 祁凰不敢与她直视,只嗫喏着:“当然是。”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无需再留着他的性命了。” 祁凰吓了一跳,连礼仪也顾不得了,一只手从栏杆的空隙伸出,一把攥住女皇的衣袖:“别别别,我说实话,说实话!我不是真正的七皇子,我是夏婕妤抱来的孩子,假冒了十六年的皇子,而且我我还是还是女儿身。” 这下,就真的没有秘密了。 女皇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目光从祁凰的脸上,移到她紧攥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这么说,你与昱国皇室,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以这么说吧。” 女皇没有抽手,反而在她的手上,用力按了一下:“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回去当阶下囚,二是留在朕身边,为朕所用。” 祁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留下,能做什么?” “你究竟什么能耐,那是后话,朕让你留下,自有朕的道理,你只需要给出答复即可。” 祁凰苦笑:“回去做阶下囚,和留在这里做阶下囚,有分别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你不妨把这当做一次豪赌。” 哈,这个郯国女皇,倒是和自己挺像的,都喜欢赌博。 “说来说去,我也没得选择。”她看了眼龙牙,就算对方不会杀自己,龙牙的小命,必然是保不住的。 “自古成王败寇,你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女皇目光雪亮,眸底深邃,语气中有着高高在上的冷傲,也有着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待有那么一天,你也能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将万里江山全部踩在脚下,那时候,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这番话,与叶三娘教导她的如出一辙 在羽翼未丰之时,谁也没有资格抱怨,没有资格逃避,更没有资格愤怒。 唯有强者,才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以及他人的命运。 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女皇立即命人将她放出,甚至在皇宫内院,为她安排了住处。 虽然宫殿不大,却十分整洁干净,中间有个小院,院中种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海棠树。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甚至有种,这里才是自己的家的感觉。 每天坐在海棠树下乘凉,别提有多快活了。 快活到她几乎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背叛自己的国家,转而投靠他国统治者,祁凰万万没想到,为了活下去,自己也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极为卑鄙之人吧。 其实做个卑鄙小人也没什么不好,圣人是要普度众生的,她没这个能力,自然也就不去尝试。 能普度自己,普度自己身边的人,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是夜。 晚风徐徐,几片海棠花幽幽落下,被风一吹,四散飞舞。 祁凰盯着天空,好似自言自语:“你累不累啊,让你进来睡觉,你偏是不听,都说了,这里不是昱国皇宫,你没必要这么拘谨。” 这话,自然是对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龙牙说的。 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了,自打搬进这宫殿起,他就和在昱国一样,每天都守在殿外,看不到人影。 “龙牙,我真的要发火了!”她猛地坐起身子,用力在身边的小几上拍了一下。 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些生气。 以为龙牙要继续装聋子,没想到一阵劲风刮过后,他便站在了自己面前:“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祁凰重新窝回躺椅,她知道,这番话龙牙很早就想对自己说了,憋这么久,也是够能憋的。 “你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活命,只能放低姿态。”她端起手边的酸梅汁,灌了几大口,悠悠道:“况且,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许,我还能借助郯国女皇的势力,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虽然我不是很在意,但总要知道自己究竟从哪来,他们为何抛弃我。” “好,既然你认为这样做是对的,那我听你的便是。” 哎呀,终于不死脑筋了! 不过,那句既然你认为是对的,怎么听着如此不对味? 该不会又在拐弯抹角挖苦她吧? “对了,我瞧你最近闲得很,如果没事做的话,就去帮我找个人。 “你要找谁?” “锦屏苑头牌红珊姑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终于有希望救他 “这些时日,住得可习惯?” 女皇高高在上,即便祁凰离她只有一步之远,却感觉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陛下安排得很周到,小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祁凰平淡而又不失恭谨的回道。 独孤南璃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首,和贴身内侍小声耳语几句,等对方离开后,她这才站起身,缓步走至祁凰面前。 压迫感瞬间袭来,祁凰抬起头,正对上女皇沉冷睿智,深不见底的双眸。 女人浓黑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一圈不甚明显的暗紫色,像是夜幕之下的一抹诡异光带。 知道这样的直视,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祁凰再次垂下眼,盯着女皇长及曳地的绣金龙裙摆。 住进皇宫的这半个月,女皇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就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她,当她以为,女皇拉拢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时,女皇突然命人传令,说是要见她。 “昱国的皇帝,昨天派人传信于朕。”女皇忽而开口,语气沉静,无波无澜,就像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要向朕要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想必朕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是啊,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嘛。 祁寒还真是有够坚持,她都跨越万水千山来到郯国了,他竟然还不肯放弃。 没有抬头,只问了一句:“皇上一定拒绝了,小人猜的可对?” 女皇似乎笑了一下:“你似乎很了解朕。” “不,小人一点也不了解陛下,小人不过是对自己比较有信心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明白,一旦你对朕没有了利用价值,朕便不会再出面庇护你。” “是,小人明白。”以独孤南璃的性子,为了自己而得罪祁寒,绝不会仅仅是因为想做次好事,当次圣人。 “此事暂不讨论。”独孤南璃立刻转换话题,似乎认为,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纠缠不清,是一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行为:“现在,朕需要你为朕做一件事。” 终于来了! 她自然不会认为,女皇收留自己,是为了让她有个舒适闲逸的下半辈子。 “陛下请讲。” “今日早朝时,朝中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祁凰没有接话,只静静听着。 “说起来,你与这位客人,应是老相识了。” 祁凰诧异抬头,不明白为何女皇会说这样的话。 “来者是一位姓冯的官员。”女皇淡淡一句。 祁凰更是诧异:冯海?“ ”看,朕猜得一点没错,你们果然是老相识。“ 祁凰不解,”冯海来此做什么?“ ”据他所言,是因祁寒重用新人,打压旧臣,他走投无路,只好前来郯国,投靠于朕。“女皇看着她,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祁凰沉吟道:”这种事,倒是我那位皇兄能做得出来的,只是“只是这个反水之人是冯海,不免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真心投诚于朕,朕都会给予机会。“女皇下了结论,又对祁凰道:”这也是朕今日传召你前来的原因。“ 祁凰一开始有些不明白,随即恍然大悟:”陛下的意思是,让小人去是试探他?“ ”你的确很聪明。“ 聪明? 她可不这么觉得,大多时候,她都是在耍小聪明,比起那些大智若愚的人,她简直就像个小丑。 ”朕已经命人,将冯海安置于听政阁,你这边过去吧。“ ”是,小人遵命。“虽然很不想去执行这个任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讨女皇欢心,就别去惹怒她。 跟随内侍来到听政阁,果然见冯海正在大厅中等候。 她迟疑了一下,跨过门槛,朝他走了过去。 ”冯大人。“ 冯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望向她,也回了一句:”七殿下。“ 看他模样,似乎对能在这里见到自己,一点也不惊讶:”没想到,我和大人,能在这个地方再次相遇。“ 冯海也感慨道:”是啊,微臣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祁凰在他面前坐下,见他杯中茶水一口也没动,于是对侍人吩咐:”冯大人不喜欢喝这种花茶,去换一杯碧螺春来。“ 侍人听命退下,祁凰这才继续对冯海道:”我与冯大人相识,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冯大人尚能看得起我,不妨告诉我,你到此前来的真正目的。“ 冯海诚恳道:”殿下真的是误会微臣了,我来此,是真心想要投靠女皇。“ 祁凰拧眉,冯海的态度是很诚恳,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在她印象中,冯海这人虽然有些狡诈,但对皇室的忠心却是没得说,投靠他国皇帝,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才能做得出来。 ”冯大人,是我皇兄派你来的吧?“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冯海的神态。 冯海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殿下想哪去了,在此之前,微臣甚至不知道,殿下也在郯国。“ ”可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 ”那是因为,负责接待微臣的宫侍,已经将殿下的事情告诉我了。“ 是吗? 已经有人将自己投诚的事情,告诉冯海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女皇的授意,若非如此,哪个下人敢如此大胆。 看来,独孤南璃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无路可退了。 以为自己这点小聪明,便能斗得过独孤南璃,最终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不得不说,那位女皇陛下看人很准,一下子便揪出了自己的弱点,让她无法反抗。 深吸口气,将心底的不甘和懊恼压下,再次看向冯海:”我记得,冯大人在任职之初,可是发过誓的,现在背叛皇室,不怕遭到报应么?“ 冯海满不在乎道:”我是发过誓,但我发誓的人,不是四皇子。“ ”怎么?四皇兄待你不好?“ 说起这个,冯海连连叹气:”七殿下有所不知,自打四皇子登基后,就开始大肆整肃朝堂,重新任命官员,七殿下不在的这段时日,不知有多少大臣,被抄家流放,现在整个京都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担心,接下来倒霉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微臣这段时间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四皇子暂时撤了我的职,将我囚禁于府上,不得踏出府门一步,还派了人去调查我。说什么只要我是清白的,就会让我官复原职。“说着,冯海又是重重一叹,眼底闪过几分愤懑:”这种事情,还不是他祁寒一个人说了算?以整肃贪渎的借口,打击我们这些老臣,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样的帝王,怎能值得我效忠?“ 祁凰听得有些懵,没想到自己离开盛京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祁寒不但除了与自己作对的兄弟,连昱帝在位时培养的官员也不放过。 她倒是挺佩服他的,自己的皇位还未坐稳,就开始整肃朝堂,也不怕引得天怒人怨,让他这个皇帝再也做不下去。 事情搞成这样,也怪不得冯海会反水,转而投靠郯国女皇。 这么做的目的和她相同,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靠山,好摆脱祁寒的钳制。 ”冯大人,我知道你害怕。“祁凰忽然说了一句。 冯海道:”七殿下太小看我了,我来这里投靠女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对四皇子失望,想为自己寻找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祁凰看着他笑了:”冯大人,这番话你自己可信?“ ”当然信。“嘴上说得痛快,眼神却不那么有信心。 祁凰又笑了一下,目光中带了几分嘲弄:”冯大人若真的清正廉明,从未做过任何贪渎之事,就不会对四皇兄的做法如此愤慨。“ 冯海脸色一变:”七殿下这是何意?“ 这时,侍人送来了重新沏泡的碧螺春,祁凰亲自端过,放在冯海面前:”冯大人不必这么激动,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朝堂上的那些个腌渍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咱们同朝为官,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看着面前热气袅袅的茶水,冯海老脸一红:”殿下说笑了。“ 重新坐回座位,”冯大人的诚意,我会一五一十转告女皇,不过最终能不能留下你,我说了不算。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女皇看重的是我的身份,不是我这个人。“ 冯海神秘一笑:”殿下,我这次来,可不是空手而来。“ ”哦,是吗?想必冯大人一定准备的非常充分。“话这么说,但她并不认为,女皇会稀罕冯海带来的那些金银珍宝。 ”殿下可见过这个?“冯海从身边拿过一只锦盒,打开盖子,指着里面的东西问。 祁凰探头一看,锦盒里装着一只用红色玛瑙制成的碗,没什么特殊。 ”这是什么?“ 冯海得意道:”这可是件倾世难寻的宝贝。“ 宝贝?哪里宝了,又哪里贝了? 祁凰欲伸手去拿,被冯海紧张兮兮给拦下:”别别别别,殿下,这玩意太名贵,您还是悠着点吧。“ 哼,小气鬼,不让碰就不碰了,不就是个玛瑙做成的碗嘛,就算是最名贵的血石玛瑙,也不过百万两银子,想必独孤南璃不会稀罕。 ”冯大人不会打算把这只玛瑙做的碗,献给女皇吧?“太掉价。 冯海向她丢去一抹你太孤陋寡闻的眼神,”这碗名叫观音杯,也叫鸠摩罗什杯,寓意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度一切苦厄。“ 普度众生?就这么一个小碗?祁凰摇头:”瞧你说的,真夸张。“ ”殿下不信?“ 继续摇头:”冯大人倒是说说,这碗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这碗吧“冯海目光一转,落在手边果盘里的一颗苹果上。 那苹果大概是摘下的时间有些长了,不再红润光亮,而是色泽暗淡,腐烂发皱。 他将苹果拿起,放在碗中,对祁凰道:”麻烦殿下命人去打点干净的井水来。“ 虽然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但该是照他说的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侍人端着一个盛满井水银壶走进来,冯海接过银壶,将干净的井水注入碗中:”殿下稍待片刻。“ 稍待?稍待什么?待苹果开出花来不成。 祁凰压根没把冯海的话当回事,可半柱香时间后,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她彻底惊呆了。 冯海将浸泡在碗中的苹果拿出,重新放在果盘的最上面:”殿下,请看。“ 祁凰看着那苹果,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原本萎蔫黯淡的苹果,竟重新变得红润水灵,像是刚从树上摘下的一样。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障眼法! 她拿起苹果,用小刀将苹果切开,结果发现,不但苹果外表水灵新鲜,连里面,也同样鲜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会相信。 ”这这宝贝,冯大人从何处得来的?“ 冯海将碗中的水倒掉,将盒盖重新阖上,小心翼翼收在身边:”是偶然从一个外商手里买的,那人长得有些奇怪,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他还有不少好东西,但我觉得这个观音杯最为价值连城。“ ”那个外商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买下这个碗后,他就离开了。“ ”那那他还有其他类似的宝贝么?“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了。“ 祁凰的目光,一瞬不瞬锁定在冯海中的锦盒上:”这杯子除了能让腐烂的苹果恢复如初,还有什么作用?譬如说某样残缺的东西,它是否可以修复?“ 冯海道:”不知殿下指的是什么,只要是活物,观音杯都能使其恢复如初,当然,如果殿下那一颗缺了一角的石子来,那这杯子,就没用了。“ ”活物“祁凰低声喃喃,眼底情绪翻涌:”只要是活物都可以那“ ”殿下。“冯海将锦盒牢牢护在怀里:”这宝贝,是献给女皇陛下的,您可莫要肖想。“被祁凰看直不隆冬的眼神瞧着,冯海有些发怵。 冯海说了什么,祁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那只观音杯上。 她要拿到这只杯子,不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得到它! 独孤南璃身为帝王,自然见多识广,但看到那只观音杯时,也难免露出惊讶之色。 世上之前的珍宝有千千万,可再值钱,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这观音杯,却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世间至宝。 能将此物献出,便证明冯海的确诚意十足,女皇下旨,认命其为大理寺丞,继续他的老本行。 冯海如愿得到重用,做起事来干劲十足,完全不似在昱国时的散懒悠闲。 和他相比,祁凰依旧在被女皇忘记,被女皇想起,再被女皇忘记,再被女皇想起的循环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自己的日子。 不过她也没闲着,每天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打听观音杯的下落,直到这天,她才从一名内侍的口中得知,独孤南璃将观音杯,供奉在了佛堂大殿的观音神像前。 那里的守卫倒不算森严,只是每天都有僧人在那里诵经念法,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观音杯偷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就算如此,也叫祁凰找到了机会。 这日宫中出了点异常之事,需要僧人前去做法,佛堂会有一个时辰的空置,这段时间足够她绕过守卫,将观音杯从神像前偷出来。 想到就去做,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 如他所料,除了佛堂外有几个侍卫在例行巡逻,佛堂内空无一人,只有浑身塑金的观音菩萨,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走到观音像前,她俯首拜了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原谅弟子的不敬行为,弟子偷盗观音杯乃是为了救人,绝无其他私心,待此事一了,我会亲自将观音杯送回来,南无阿弥陀佛。“ 忏悔完毕,伸手将观音像前的观音杯取下,小心翼翼溜出了佛堂。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顺利到让她觉得很不真实,不过摸着怀中的杯子,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她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回到自己的宫殿,刚踏入寝房,就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祁凰,你背着朕前往佛堂偷盗观音杯,胆子可真够大的。“ 脑袋嗡的一声,此时听到女皇的声音,简直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转过身,面对眼前的独孤南璃,呵呵一笑。 独孤南璃坐在窗前的圈椅里,脊背挺得笔直,即便是藤条编制的椅子,朴素简陋,但被她坐在身下,简单的藤编圈椅,也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龙椅。 ”朕在等你。“ 一语双关,祁凰也闹不清对方的意思,”陛下若有事吩咐,命人来转告一声即可,不用亲自前来。“ 女人静静看着她,神色平淡,却是不怒自威:”为什么要偷盗观音杯?“ 原本祁凰还打算装傻,但对上女皇看透一切的双眸时,便实话实说道:”我要救人。“ ”救什么人?“ ”这请恕小人不能透露。“ 独孤南璃并未追问,只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了被她藏在怀中的观音杯上:”你犯了欺君之罪,朕有权利杀了你,但杀了你,对朕没有任何好处。“ 祁凰长舒口气,不杀她就好,她最近的日子虽然过得有些憋屈,但她还不想死。 ”朕暂且不问你偷盗观音杯的真正目的,不过你必须答应朕一件事。“ 祁凰小心翼翼问:”什么事?“ 独孤南璃站起身:”朕要你。心甘情愿为朕做事。“ ”小人一直都很心甘情愿。“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逼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即便对方是掌控着生杀予夺的女皇。 ”朕的意思,你还没有完全明白。“朝前走了几步,在祁凰面前停下:”作为昱国曾经的皇子,你的心中,还未完全放下自己的国家,一旦两国之间产生冲突,你对旧国的情分,会让你做出偏向昱国的决定,但是,朕不允许。“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凰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您要我发誓效忠于您?“ ”没错,既然你已经猜到,也就无需朕再多言了。“独孤南璃伸出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真正的郯国人,朕乃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只要你做到无条件地忠于朕,忠于郯国的天下,朕自会将观音杯送交到你的手上,但是现在,你必须将其还给朕。“ 祁凰看着手里的观音杯,有些迟疑。 ”你也可以拒绝,但你是聪明人,知晓权衡利弊。“女皇威严的双目中,满是对掌控一切的自信,这种自信的根源,来自于自身的强大,”拒绝朕的后果,总之不会美好。“ 怎么办? 拒绝,还是应允? 她虽憎恨昱对,憎恨皇宫,憎恨所有的兄弟姐妹,但她并不憎恨自己的国家。 背叛自己内心的信仰,就等同于背叛自己的灵魂。 她,真能做到? ”请陛下记住您今天的话,如果我做到了绝对的忠心,还望您履行诺言。“观音杯是她唯一的希望,既然任何事情都不能两全其美,那就遵从自己的本心,选择最想得到的那一部分吧。 只要能救容凤,她宁可背负叛国之罪。 ”好,朕记住了,也请你记住你的誓言,如果哪一日,需要你做出正确判断时,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接过观音杯,独孤南璃转身,大步而出,走到门口时,忽而顿了顿:’再过一个月,就是四国议会的日子,届时,朕打算带你一同前去。” 四国议会? 这么快? 还记得,离开汐国时,她对容凤说的话。 四国议会举办之日,便是他们重逢之时,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今年有资格与昱帝一同前往,谁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过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没变。 她怎能不知女皇的用心?将她带至四国议会的现场,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昱国七皇子,背叛了自己的国家,站到了敌人那一边,这样一来,她就是不想效忠郯国,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从小到大,哪怕是祁寒,都没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而这位郯国女皇,却轻轻松松,弹指之间,便将她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只能老老实实,乖乖听话。 呵,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她的所有骄傲,所有自信,所有抱负,都被独孤南璃击得四散溃败,不复存在。 总觉得,对方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她都了若指掌。 或许这就是身为帝王的魅力吧。 四国议会将至,除了郯国,其他三国自然也要开始着手准备。 最开始,举办四国议会的目的,是为了所有国家能够友好共处,达成共识,以维持天下太平,但渐渐的,这项习俗在统治者们的野心之下,开始变了味。 四国议会,成了国与国之间,互相打探实力,挖取秘密的一个契机,表面的友好,不过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将来侵略你的时候,好打你个措手不及。 故而,每任帝王,都对这一次的议会十分注重。 这一次,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汐国国君,应是与身为太子的容凤一同前去。 可那是在没有意外发生的前提下,如今容凤被囚禁在东宫,别说是去四国议会了,就连踏出这东宫的门槛,都是不可以的。 “凰儿,你可想我了?” 男子半躺在美人靠上,掌心托着一枚水蓝色的鲛珠,一双深邃眸子,被鲛珠蓝色的光芒所包裹,也似大海一般湛蓝。 轻笑一声,他自嘲道:“肯定没有想,你这没良心的,说不准,已经将我忘了。” 他叹息一声,眼瞳微眯,“可我答应过你,这一次的四国议会,要亲自去见你,我怎么能食言呢?” 手掌一收,满室光华,顿时敛去,周遭再次恢复昏暗。 “殿下,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容麒道:“我来看我皇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 “殿下,这是皇上和娘娘的旨意。” “如果我偏要进去呢?”容麒寸步不让:“你们敢对我出手?” 废话,当然不敢。 所以,侍卫只能苦口婆心的规劝:“殿下,皇上和娘娘不让您见大殿下,自然是为了您好,您还是回去吧。” “见不到皇兄,我就不走。”容麒很固执。 侍卫很为难,就这样胶着了片刻,侍卫无奈道:“您只能进去半柱香时间,一刻都不能多待。” “嗯,知道了。” 门扉被推开,随即响起轮椅的嘎吱声,容麒转动着轮椅,来到容凤面前。 青衣黑发的男子依旧闲闲躺在美人靠上,似乎没有察觉到容麒的到来。 “皇兄,你最近还好吗?”那声音委屈的,像是要哭了一样。 容凤不说话,容麒更委屈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母妃和父皇都错怪你了。” 容凤还是不理他,容麒委屈巴巴看着他,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皇兄,求你别生我的气,这件事,我也是早上才听侍人说起,我根本不想夺走属于你的东西!” 容凤这才缓缓张开眼,看了容麒一眼,微笑道:“麒儿,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而我”他忽而坐起身子,手指快如闪电,容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昏了过去。 望着昏倒的容麒,容凤站起身来,从身后的衣架上,取过一件黑色外衫披在肩头:“而我,却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你就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狗 夜晚的皇宫,褪去了白日的浮华,变得沉静安宁。 昏暗的夜色下,一道青影如闪电般,在连绵的屋宇中穿梭,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皇宫外墙的阴影下,站着一道人影,那人戴着兜帽,身披黑色大氅,将整个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暗红色的发丝,自兜帽下话落。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向如流光般疾射而来的青影:“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愿离开那个地方。” 青影在兜帽人面前停下:“你的消息最好对我有用,否则,我会非常生气,而我生气的后果,你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兜帽人扯下头上的兜帽,一头火红长发顺势流泻而下:“在我还没有能力对付你之前,我不会冒险激怒你。” 容凤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时谨看了眼远处巍峨的屋宇,正色道:“我已经查到第三枚利麟神叶令的下落了。” 眼瞳一缩,声音依旧波澜不兴:“在什么地方?” “在郯国。” “消息可准确?” 时谨笑:“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容凤瞥他一眼,时谨做事,他当然放心,否则当初在昱国,也不会被他逼到那个地步。 有时候,时谨行事之稳重,行动之果决,甚至让自己有一种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范围太大,能准确一些么?” 时谨似乎早有准备,在他发出询问后,立刻回答:“那么,郯国的都城青都,这个范围,你可满意?” 青都。 竟然会在那里。 一番思索后,他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时谨反问:“不需要我与你一同前去?” “不需要。” 容凤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么果断绝情,时谨已然习惯:“你在意的那个人,也在郯国。” 沉冷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龟裂:“你如何知晓?”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是根本不用打听,街上随便走一走,就能得到的消息。”时谨盯着容凤的侧脸,“他不但在郯国,而且在青都。” 在短暂的惊讶后,容凤已经恢复了平静:“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情分非同常人,其实在你心里,从未将容麒当成过兄弟。” “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一个刚结识不久的人,对你来说,为何竟那般重要?”时谨压抑着心底的愤懑,一字一句问:“你还当我是兄弟么?” 容凤冷笑:“兄弟?想杀我的兄弟?” “凤,你该明白,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了帮你。” “时谨,这种骗骗小孩子的话,你认为我会相信?” 时谨捏紧了双拳,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反复张口,想要说什么,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焦灼,吐露出来:“要杀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我先出手,不过是为了让对方的计划落空。” 拧了拧眉,对于时谨的话,容凤自然不信,但却又无法完全漠视:“你的意思是,我在昱国遇到的那些杀手,不是你派去的?” “当然!”时谨坚定道:“你真的认为,我会对你下杀手?” 轻哼一声,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时谨,你刚才也说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兄弟,我不对你下手,是因为还顾念着这份情谊,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你不信?”时谨有些失望。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他看向时谨,眼神有些讥诮:“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父皇虽对我失望了,对你,却仍是器重有加。” “你”时谨咬牙:“你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闻言,轻嗤出声:“我一直都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么?” 时谨望着他,情绪之间激动,但突然,他收起了愤慨的模样,淡淡道:“你的病越发严重了,不尽快找到救治的办法,等待你的,只有毁灭。” “我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皇后娘娘还在用鲛人的鲜血帮你抑制病发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认为,这个法子虽好,但你最好停一阵子。”时谨道。 他默了默,问:“为何?” “鲛人的血,只能暂时性修复鲛珠的缺陷,但时间长了,便会失去作用,令这种缺陷加倍扩大,形成反噬。” 他眼睫重重一跳,几乎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反噬?难道意味着,我丧失人性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时谨沉重点头,“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已经遭到了反噬。” 慌乱只是一瞬,他很快调整情绪:“可有补救方法。” “除了利麟神叶令,我还打听到,一种名为鸠摩罗什杯的宝物,也出现在了郯国青都。” “鸠摩罗什杯?” “听说,是一种可以修复世间万物的神奇至宝。”时谨顿了顿,再次抬眸看向他:“我可以为你找来这件宝物。” 容凤没有说话,神色依旧冷凝。 时谨却笑了,多年来的相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 他不怕死,却不能不怕失去人性后的疯狂。 是啊,比起死亡,变成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包括容凤。 “我先走一步,等拿到了鸠摩罗什杯,便去与你会和。”说完,拉上兜帽,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容凤独自在空阔的街道上静立了许久,才缓步朝着与皇宫相反的巷道走去。 青衣如雪,残月如霜。 清夜坠玄天。 祁凰趴在廊前,欣赏了一会儿月色,这才转身回房,开始着手准备路上要带的东西。 衣服带上几件就够了,不能太华丽,也不能太寒碜,银子自然也是要带的,虽然一路上的花费不需要自己负担,但身无分文,总是让人心中不安,有钱傍身,人都有了底气。 除了衣物和银两,还需要带什么? 目光一转,落在床头的匕首上。 这是容凤送自己的那只断魂匕,她只用过一次,就是对付那个企图侵犯自己的丑胖子,当时也没想到,随手那么一挥,就给他来了个开膛破肚,只要想到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一番思量后,她拿起匕首,放进了包袱。 衣服带了,银子带了,武器也带了,应该齐全了吧? 一边想着,一边随手翻弄着,突然手一滑,一样物事掉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原来是上回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小偷塞给她的东西,当时没仔细看,回去后随手不知丢在了哪里,本来把这事都给忘了,看到这东西才想起来。 拿起锦囊,放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沉,里面的东西硬邦邦的,摸着形状,像是一枚钥匙。 打开锦囊的封口,将里面的物事取出,还真是一枚钥匙。 钥匙的质地很奇怪,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搁在掌心,一会儿凉一会儿热,颜色也一会儿深,一会儿浅。 对着烛光细细观摩,发现钥匙的中央,有类似龙鳞的纹路,可摸上去,却光滑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感觉挺稀罕的,难道和观音杯一样,也是独一无双的稀世珍宝? 可观音杯至少有个令人心动的作用,这玩意除了样子独特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管了,先收好再说,没准哪天能卖个好价钱。 况且,水曼青好像挺在乎这东西的,如果真的只是枚普通钥匙,水曼青是不会稀罕的。 将钥匙重新放回锦囊,和第二天要携带的物品放在一起,一切准备妥当后,祁凰这才睡下。 早上天不亮就醒了,大概还是有些不习惯住在陌生的地方,既然睡不着,索性起床洗漱。 洗漱的时候,听在身边侍候的宫人说,女皇唯一的女儿武宁帝姬昨夜刚刚回宫,因为独孤南璃这次去参加四国议会,至少也要一个月,国不可一日无君,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就由这位帝姬来暂时监国。 独孤南璃膝下只有一名子嗣,便是武宁帝姬独孤珆,毫无悬念,今后郯国皇位的继承人,便是这位武宁帝姬,所以对于她此次的监国,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异议。 祁凰也觉得很合适,不让武宁帝姬来监国,谁来监国呢? 她就是郯国未来的女皇,是独孤南璃百年后,再次坐上金殿龙椅的人,所以说,没有竞争者的感觉就是好。 说实话,多多少少,她还是有些嫉妒和羡慕的。 自己努力了十六年,终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这位武宁帝姬,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所以说啊,人和人之间不能做比较,否则,同人不同命,真真要气死个人。 早上例行完朝会,独孤南璃便在众臣的恭送下,登上了等候在宫门前的豪华马车。 长长的车队,已蓄势待发。 祁凰坐在位于车队后方的马车中,昏昏欲睡。 早上睡不着,这会儿却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现在的生活,真是一团混乱。 “微臣恭送陛下,愿陛下此行一路顺风,万事如意。”群臣对着独孤南璃的马车齐齐跪拜,恭送之声高亢嘹亮,回荡不息。 祁凰这才猝然情形,慌忙下了车,和其他人一起跪拜。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她身上,否则,她真要被治个藐视皇威之罪了。 位于群臣最前方的,便是女皇之女武宁帝姬。 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纪,身着绣金凤赤色长裙,头戴金色雕龙镂空冠,面容与独孤南璃有几分相像,却没有独孤南璃的那种不怒自威的魄力,反而五官略显尖锐,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但毕竟继承了独孤南璃的好模子,一张脸容娟秀端方,秀雅娇美,可算上是美人坯子。 “请母皇放心,儿臣一定尽职尽责,竭力不怠,绝不会荒废政务,令母皇及诸位大臣失望。”跪在马车前,武宁帝姬郑重表态。 “嗯,朕知道了。”对于武宁帝姬一番赤诚之言,女皇只是淡淡应了一句,无任何鼓励和赞赏。 祁凰看着都尴尬,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武宁帝姬,却一点也不在意,站起身,对着女皇的车驾又是恭敬一揖:“儿臣祝母皇一路顺利,事事如意。” 这次,女皇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直接下令出发。 武宁帝姬依旧低着头:“有些话,儿臣知道不该说,但毕竟事关重大,即便母皇不喜欢听,儿臣也是要说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祁凰:“那位凰公子,毕竟是敌国皇子,母皇将其带在身边,还是多加小心为妙,既然他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和兄长,难保不会背叛母皇,这世上反口咬伤主人的狗,还是很多的。” 哈,就说这位帝姬为人刻薄,她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准。 两人之间还没怎么打过交道,就开始拐着弯骂自己是狗了,真正接触起来,想必会更为难缠。 女皇闻言,似乎有些不悦,拧眉道:“武宁,注意你的言辞。” 武宁帝姬垂首,口吻谦卑:“是,儿臣错了,不该出言不逊,只是,这位凰公子毕竟来历不凡,儿臣希望,母皇不要太过于信任这种他国叛臣。” “该如何行止,朕自有分寸,帝姬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女皇的口吻不似之前那般严厉,但其中的威严,仍是没有半分减少。 “是,儿臣明白。”再不甘心,独孤珆也不敢公然顶撞女皇。 看到她那番小心翼翼的模样,祁凰不禁想起自己在面对昱帝时的情形。 表面恭谨,内心鄙薄,藏在小心翼翼背后的真相,往往都不堪入目。 不知这位武宁帝姬,是否如自己一样,在看似忠孝的背后,也藏着令人不耻的野心。 就在这片刻的出神中,那位武宁帝姬,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微笑如常,眼底却藏着浓浓的排斥。 “多年前,我出使昱国的时候,曾见过你。” 祁凰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维持着微笑,说了句:“哦?” “你看上去唯唯诺诺,胆小卑微,像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这位帝姬似乎学问有限,来来回回,只会用狗来侮辱她,换个方式真的有那么难么? “我问身边的宫侍,那个看上去脏兮兮,贼眉鼠眼的小孩是谁,他们告诉我,那是皇帝的第七子,夏婕妤的儿子,名叫祁凰。” 好吧,让她换方式,她还真换了,从流浪狗变为了贼眉鼠眼。 真想不通,自己哪里贼眉鼠眼了,让她从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我很惊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样一个卑贱之人,竟然会是皇家血脉,老天爷实在太会开玩笑。我叫住了你,让宫侍带你过来,你却狠狠咬了那宫侍一口,像个野蛮的畜生,接着,便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啊?自己真的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印象中,好似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宫侍,仗着自己力大,狠狠掐住她的胳膊,还趁人不注意,在她的肩背上,用力拧了一把。 她疼得要命,知道对方在故意欺负自己。 她怎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呢? 于是,她对着那宫侍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几乎咬掉他一块肉来,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心中别提有多爽快了。 这件事早就被她丢在了记忆的洪荒处,此刻被武宁帝姬提起,才忆起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让人痛快十足的事情。 “上不了台面的人,在哪里都上不了台面。祁凰,你若是有自知之明,这次离开后,就不要回来了,昱国的皇宫不适合你,郯国的皇宫,更不适合你。” 说完,后退一步,对一旁的宫侍道:“扶凰公子上车。” 祁凰没有回击,只是深深看了眼武宁帝姬,记住了她眼底的憎恶与自傲。 这是她童年最喜欢做的事情,记住那些曾经欺辱自己之人的模样,记住他们当时的丑恶嘴脸,有朝一日,加倍奉还。 伸出手,在宫侍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车队缓缓朝着宫门外使去,祁凰左顾右盼,始终没有看到龙牙的人影。 这家伙搞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会和她一起去四国议会么? 眼看车队即将使离皇宫,车帘一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 “龙牙,你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来。”瞪着他,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龙牙坐得四平八稳:“办了点私事。” “什么私事?” 看她一眼,拒绝回答:“既是私事,那便不能告诉你。” 祁凰:“” 连龙牙都学会怼他了,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回击,活该被他人嘲笑。 不知这会儿的武宁帝姬,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事实上,此刻的武宁帝姬,正狼狈不堪地从湖中的泥潭里爬出,冲到一名宫人面前,气急败坏地喊道:“有刺客,都给本殿去抓刺客!” 宫人一脸迷茫:“刺客?帝姬,哪里有刺客?是您看错了吧。” “本殿怎么可能看错!”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武宁帝姬越发气恼。 如果没有刺客?那是谁将自己打落湖中的? 想到宫里竟有这等身手了得的高手,心中便一阵胆寒。 好在对方下手不重,若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自己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来人,让禁军统领来见我!” 不管怎么说,加强宫中防备,才是当务之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谁才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人 举行四国议会的地点,位于昱国和郯国交界的一处小镇。 这个小镇很特殊,因为小镇的一半在昱国境内,一半在郯国境内。 所以,镇中的百姓,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晚上在昱国睡觉吃饭,白天去郯国干活玩乐,他们可以说自己是昱国人,也可以说自己是郯国人,至于究竟是哪国人,全凭他们的喜好。 现在,祁凰一行人等,便来到了这个神奇的小镇。 镇子的一景一物都很朴素,包括人们的穿着,也不似京都贵人那般讲究,但街道却非常整洁干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很有礼貌,彼此迎面走来时,都会友好的打招呼。 礼部的人,已经提前半个月前来布置,所以车队一到镇上,就有人来接应,不用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落脚地。 跟随接引使一路前行,走在最后面的祁凰发现,除了汐国的人以外,其他两人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她甚至在这座装潢雅致的庭院内,看到了几个熟人。 都是与她曾经一起共事的同僚,他们看到祁凰,似乎也很惊讶。不过除了以眼神作为交流以外,没有上前打招呼。 敢打招呼吗? 祁凰现在可是叛国贼,与她接近,便等同于谋逆,谁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对自己不利的蠢事。 “陛下,这边请。”接引使将诸人带至一处幽静的别院前,恭敬道:“这是听风阁,是整个府院风景最为幽静之地,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独孤南璃对这些不怎么在乎,不管是听风阁,还是曲水苑,住着舒服就行,至于风景如何,她根本不会关心。 祁凰倒是对这里挺满意的,厢房后就有一排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内还建有一座八角凉亭,果真如那接引使所说,这里风景独静,幽然如画。 “朕现在要去处理一切政务,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来打搅。”独孤南璃吩咐完毕后,便径自朝着最中央的厢房走去。 祁凰环顾一圈,然后挑了一间位于最角落的房间。 她这个人喜静,虽然偶尔爱凑热闹,但大多时间,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角落的那处房子,正好合她心意。 因为寝房外面有一个全封闭的小回廊,回廊下,是一块三尺见方的小荷塘,里面池水清澈,还有几条锦鲤,在水池内来回游动。 晚间闲来无事,可以搬一把躺椅至于回廊,吹吹夜风,看看星星,赏赏明月,别提有多快活了。 整理完房间,见时间还早,便决定去庭院里逛逛。 她现下落脚的这座府院,应是整个小镇最为奢华的所在了,每一届的四国议会,都会在这里举行,所以,这座府院,不但是镇上最奢华的存在,也是历史最古老的存在。 走在庭院中,随处可见百年之前的修葺风格,以及各种雕凿精致的石像玉像。 前面就是昱国的住地了,为了避免再遇见故熟人,她打算原路折回。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没等她转身,就见一道明黄身影,从对面的曲水苑走了出来。 当做没看见? 不行,这未免太刻意了,可要上前打招呼,她却也做不到。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祁寒望着她冷笑:“七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她呵呵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 “朕终究还是小看了你。” “不。”祁凰摇了摇手:“皇上不是小看了我,而是高看了自己。” “是么?”祁寒冷声反问:“高看自己?高看了什么?高看朕对你的信任,坚信你再如何狡猾,也不会做出卖国求荣这种事?” 对方字字珠玑,语气里满是责问,祁凰原本还有些愧疚,可突然之间,心底的那些愧疚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愤怒:“皇上不会忘了,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兄弟么?” “可你依然是昱国人,你为了逃离朕的追捕,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祁寒逼近一步:“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怎么忍心出卖它。” 祁凰挑眉:“皇上既然知道我不是您的兄弟,也知道我不过是夏婕妤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临时寻找以代替七皇子的孤儿,那你又如何笃定,我的父母,就一定是昱国人,他们难道不能是汐国人,苍国人,亦或是郯国人?” 祁寒脸色铁青,似在隐忍怒意,却并不发作,只道:“朕已经找到当初在夏婕妤身边侍奉的那个嬷嬷,你可想见见她?” 找到了? 她眸光一颤,险些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见,见了又能如何?知道了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又能如何?既然当初我们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今后,也不必有这个缘分。” “祁凰,世人都说我心狠寡情,由此看来,你比我更胜一筹。” “多谢皇上夸奖。” 知道对方脸皮厚,再难听的话也会一笑置之,祁寒也懒得再与她争执,她面上虽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但他能看得出,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乎的。 “这段时日,只要你想,即可告知李大总管,朕会安排你与那位嬷嬷见面。” “李大总管?”李元? “怎么?” 祁凰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还以为,所有的旧臣,你都赶尽杀绝了。” “你认为,朕是在排除异己?” “难道不是么?”冷声反问。 祁寒淡声道:“朕整顿吏治,不过是想还朝廷一个清明盛世,不管百姓们怎么议论,后世如何评价,朕都不会在乎。” 她的表情更古怪了,看向祁寒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探究:“涉足官场之人,有哪个,是绝对清白的。” “既然不清白,那就怪不得朕了。”男子眼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决绝,“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朕。” 祁凰看着他,忽而觉得,或许眼前这人,才是最适合坐上那把龙椅的人。 因为他没有私心,而自己,多年努力,为了不过两个字——复仇。 这样的她,即便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想必也不会开心。 就像容凤说的,因为无边的仇恨,而将自己的心一起束缚,这是最愚蠢,也是最可悲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回廊前,垂目看向池中的鱼儿。 突然之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此之前,她还抱着要将祁寒击败,夺走皇位的想法,可现在却觉得,由祁寒来做这个皇帝,其实挺好的,自己没必要再去横生枝节,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晚间,女皇终于处理完了政务,命人传唤祁凰,说是有重要之事嘱咐。 “什么?明日的议会由我来出面参与?”没想到女皇所说的重要之事,竟是让她代表自己,出席明天的四国会谈,祁凰大张着嘴,难掩震愕。 “没错,明日会谈上的一切决议,都由你来主持。”女皇似乎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思虑已久。 祁凰仍是惊讶不已:“陛下,此事不妥,小人毕竟不是谈郯国人” 独孤南璃打断她:“现在已经是了。” “但是” “没有但是。”独孤南璃口吻坚定,不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你还记得你答应朕的事情么?” 当然记得,为了得到那只观音杯,她曾发誓,将全心全意效忠于郯国,效忠于独孤南璃。 虽然那番话并不是出于真心,但既然说出来了,她就不会反悔。 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独孤南璃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就算不用她亲自出面,这种四国首脑齐聚的场面,出席之人该是武宁帝姬才对。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独孤南璃道:“你可以将这个任务,当做一次考验。” 她想了想,对独孤南璃行礼道:“陛下能告诉小人,您这么做的原因么?” “不能。” 没想到独孤南璃的回答这么干脆,连丁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祁凰哭笑不得:“既然陛下信任小人,那小人唯有全力以赴,以回报陛下对小人的信任。” 站起身,后退几步,正要推门时,听独孤南璃蓦地问了句:“夏婕妤对你好吗?” 嗯?夏婕妤? 祁凰有片刻的呆愣,这种问题,从独孤南璃的嘴里问出来,实在太奇怪了。 “回陛下,母妃待我很好,只是可惜,好人不长命,在小人年幼之时,母妃便香消玉殒了。” 独孤南璃站在案桌后,望着墙面上一副巨大的山水挂画,轻声感叹:“红颜薄命,实在是个可怜人。” 祁凰能感觉出,独孤南璃的感概,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发自内心,似乎真的为夏婕妤的早逝而感到悲伤。 “你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艰难吧?”独孤南璃又一次轻声问道,难得的温和语气。 祁凰越发奇怪,这位铁血女皇,怎么突然儿女情长起来了,不过嘴上还是认真回道:“还行吧,小人在宫中虽然势弱,好在有个好脑子,懂得怎么讨好人,故而过得还不算太凄凉。” “你恨你的亲生母亲么?”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更不了解她当初将我抛弃的原因,她在我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想恨也恨不起来。” 独孤南璃看着那副山水画,似乎看得入了迷,许久之后,才撤回目光,望向站在门前,一副恭谨之姿的祁凰:“如果有机会”她行事向来果决,一言一行皆刚毅干脆,此刻,却变得优柔寡断起来,想说的话,憋在喉中,难以宣之于口。 “陛下想说什么?”祁凰看她那样子,都替她难受,于是主动询问。 独孤南璃背过身去,“如果有机会,你想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么?” 这个问题,和白日祁寒问自己的差不多,对祁寒,她能够阳奉阴违,口不应心,但对于独孤南璃,一来不敢,二来没必要,于是实话实说道:“自然是想的,可我心里明白,既然曾经没有缘分,现在也不会有缘分,见了也是徒增伤心,所以,比起相见后的失望,不如不见。” 独孤南璃点点头,从祁凰的角度看过去,女人向来威严的背影,此刻似乎带了几分寂寥,让人心酸。 “你很现实,不过朕要的,就是你的现实。”她摆摆手,“你退下吧,好好休息,这才有足够的精神参加明日的四国会谈。” 祁凰看着她,想安慰几句,可突然发觉,自己干嘛要安慰她?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真的很荒唐,虽然无人知晓,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这一晚,她睡得还算踏实。 恍恍惚惚中,她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的亲身母亲。 一开始,对方是没有脸的,可到了最后,她要离开的时候,女人那张空无的脸,竟然变幻成了独孤南璃的模样,差点没把她吓死。 一觉睡到自然醒,再回想昨晚的梦境,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洗漱穿戴,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 不管怎么说,她今日代表的人是女皇,就算她自己不在意,要是被女皇知道,自己给她丢脸,怕是要拆了她的骨头去熬汤。 前去议会厅时,苍国皇帝以及祁寒,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了,唯独缺了汐国国君。 听侍人说,汐国昨天半夜才赶到镇上,大概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们延迟了出发时间,即使一路加快进程,也才勉强没有迟到。 又等了半个时辰,汐国国君才姗姗来时。 “真是对不住,朕来晚了,还望三位见谅。”汐国国君一边擦着汗,一边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祁凰注意到,汐国国君的身边,并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汐王是一个人来的么?”忍不住脱口问道。 听到声音,汐国国君似乎有些惊讶,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冯海,随即了然道:“太子此次与朕一同前来。”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太子殿下?”这一次出声询问的,是苍国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看年龄,似乎比祁凰还要小。 汐国国君道:“太子身体有些不适,要晚一些才来。” 身体不适? 难道是又发病了? 心中焦急,想要询问,却碍于场合,只能忍住。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便开始吧。”一直没有出声的祁寒道。 苍国小皇帝也跟着道:“对对对,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汐国国君的目光,在三人面上转了一圈,可以说,在场之人,只有他的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先发言道:“诸位也知道,近来边关频频发生战乱,以致民不聊生,我作为一国之主,看到这样的情形,自是痛心疾首。 虽说我们都隶属于不同的国家,但祖上,却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国度,如今四国分裂,各自为政,已违背了祖先的意愿,如今更加不该再自相残杀,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摈弃所有成见,化干戈为玉帛,这样才有利于休养生息,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 祁凰听着想笑,明明巴不得天下大乱,却还要说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果然身居上位者,都是这般口蜜腹剑,假仁假义。 苍国小皇帝和祁凰想得一样,不过他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汐国国君:“既然四国分裂,违背祖先的意愿,那就天下一统,合四为一,岂不更好?” 汐国国君没想到这位小皇帝,竟然当着所有的面,公然与自己作对,让自己下不来台,不免气恼,但面上却不显,仍是一派温和:“苍王想得未免太简单,四国合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届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 小皇帝满不在乎一笑:“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汐王能不明白?如果能达到天下一统的目的,即便生灵涂炭,又有何干?总比现在这样打来打去,你死我活要好得多。” 汐国国君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不但年长于对方,资历见识都不是对方那个年纪可以比的,到头来,自己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再好的涵养,也难以忍受。 正欲发作时,祁寒突然插言:“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看似脆弱的一盘散沙,若是凝聚在一起,与石子c泥土以及水混合在一起,将会比岩石还要坚硬,如此,方可战胜一切灾厄。” 郯国近来干旱,汐国水患,昱国虽没有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却时常受到境外蛮人侵犯,每个国家,都与自己的难处,自己的灾厄,祁寒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建议四国联合,共渡难关。 可人性毕竟是自私的,郯国不是干旱么?那就将其他三国的土地抢过来,这样,所有的难处,都能迎刃而解。 其他人是什么心思,祁凰不知道,但至少,她就是这般想的。 不待出声给出自己的意见,就听汐国的侍人在议会厅外道:“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祁凰突然心跳加快,随着其他两人,朝着议会厅门口望去。 没有看到记忆中,那张倾国无双的脸容,而是听到了一阵刺耳的轮椅吱呀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认义女 坐在轮椅上的人,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祁凰认识,是容凤的弟弟,容麒。 只是,为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容凤,而是他? 她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汐国国君,同时,祁寒也用一种愕然的语气问道,“汐王,这是怎么回事?贵国储君换人了么?” 汐国国君晒然一笑,“逆子不足堪当大任,让诸位笑话了。” 如此说来,他果真废黜了容凤的储君之位。 但是,为什么呢?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汐国国君为何要将他废黜?他做错了什么吗? 心中这般想着,口中亦忍不住问道:“敢问汐王,贵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将他废黜?” 汐国国君诧异看她一眼,似乎对于她如此在意容凤感到奇怪:“自是不可饶恕的大错,涉及家丑,不便外扬。 搁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捏了起来,还想说什么,听到身后的冯海轻咳一声,这才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既如此,那便让太子殿下就位吧。”祁凰指指对面的一处空位。 侍人上前,搬走空位前的椅子,将容麒推到那处空位上。 虽然表面压下了那股无名怒火,但心底,却始终燃着一把熊熊烈焰。 容凤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参加四国议会么?她马上就能得到那只观音杯了,有了观音杯,就能修复他鲛珠的缺陷,就能让他再也不受人性流失的折磨。 可是,他却食言了。 她没有见到他,甚至不知,此刻他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我刚才的建议,诸位可赞同?” 心神不宁,惶惶不安,不知出了多久的神,这才听到祁寒向所有人征求同意的问话。 “我不赞同。”没等其他二人出声,她便立刻道。 祁寒微眯了双目,语调微沉:“哦?你不同意?” “是,我不同意。” 直勾勾盯着她瞧了许久,祁寒移开视线,转向另一边的小皇帝:“苍王认为呢?”四国当中,只要三国同时认可一项决定,就算通过,所以,他可以暂时忽略祁凰的表态。 苍国小皇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一边道:“我无所谓,看汐王怎么决定,我遵从多数意见。” 祁寒脸色不太好,这个苍国小皇帝,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在难以想象,当初将昱帝逼至慌乱无措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毛都不长齐的臭小子。 忍着怒意,转向对面的汐国国君:“汐王认为呢?” 汐国国君认真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昱王食材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人毕竟都是自私的,这世上最难琢磨的,正是人性,就算我能保证,严格尊重这条协议,难保其他几国,也会一同遵守,我不在乎什么天下一统,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所关心的,不过是我的国民以及我的江山社稷罢了。” 说了一大推,明摆着,也是不赞同。 这个汐王,当真老奸巨猾,对于皇权大业的欲求明明不比任何人小,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僵着面容,扯了扯唇角:“看来,我的建议,是无人愿意采纳了,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给出一个更好的法子。” 苍国的小皇帝,仍是全神贯注地在摆弄那只九连环,汐国国君似乎想说什么,却心有顾忌,犹豫不决。 祁凰微微一笑,率先开口:“我有个好办法。” 三人齐齐将视线向她投来,连苍国小皇帝,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人们自古便遵从一个道理,便是强者为尊,如今天下四分,各据一方,实力自然也有强有弱,要让所有人,都遵守同一条约定,显然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推选出一个四国霸主,由这个最强的霸主国,来负责制衡其他三国。” 听了她的建议后,汐国国君露出一脸惊骇,祁寒则是满目愠恼,苍国小皇帝也露出讶然的表情,手里的九连环也因为过度惊讶而掉在了地上。 “我不同意。”没有任何悬念,第一个出声反对的,果然是祁寒。 “我可以请昱王说说,不同意的理由么?” 祁寒看向她,目光如雪,“郯国野心不小,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你们一直都想称霸四国,一统天下,但是公然提出这种要求,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吧。” 祁凰笑:“称霸四国?敢问昱王,您对一统天下,就没有丁点的非分之想?” 想说没有,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到底做不到汐国国君那般的厚脸皮。 祁凰又笑了:“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称霸天下的皇帝也不是好皇帝,既然每个人心中都有这种想法,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祁寒正欲反驳,她却先一步截断:“我知道昱王想说什么,郯国的国力,的确是四国中最强的,由郯国来担任这个维序者,也只最合适的,不过嘛,既然是议会,那咱们自然要商量着来,没有说一定要如此,对不对?” “怎么?郯国难道愿意让出这个无比绝佳的机会?” 她摆手,做出一副谦恭姿态:“昱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哪里是什么绝佳机会,分明是一件苦差事,您想啊,哪个国家有困难,作为维序者的这个国家,都必须无条件的出手援助,好比说,郯国近来干旱,颗粒无收,如果昱国被推选为维序者,就要派出人手,来支援昱国,还要划拨足够的粮食,接济那些因大旱而吃不起饭的人们,怎么看,都不是一件轻松的好差事。” 她说的头头是道,让人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另一边,汐国国君似乎陷入了沉思,虽没有出声赞同,但也没有出声反对。 祁寒突然心生不妙的预感。 这时,苍国小皇帝突然发声道:“我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而且我还觉得,让郯国来做这个维序者,是最适合不过的。” 祁凰没想到小皇帝这么好说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又说了句:“不过我有条件,你能做到,我才同意。” 这个小皇子,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他的条件,估计不会太简单。 “苍王请讲。” 苍国小皇帝突然咧嘴一笑,明明是有些阴戾的脸孔,这么一小,竟还带了几分的天真无邪,他将手里的九连环递给祁凰,“你若能在一炷香时间内,解开这个九连环,我就答应你的提议。” 祁凰怔住,这是什么要求?解开九连环? 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苍国小皇子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见她久久不接,小皇帝撇撇嘴:“不敢?那边算了” “我只是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在一炷香时间内,就完成如此高难度的题目。”祁凰探手,从小皇帝手中拿过九连环。 小皇帝窝在椅子上,冲她笑道:“那我现在就开始计时了,你要是完不成,就别指望我会再赞同你的任何提议。”说着,命下人去取计时的香来。 祁凰自然是信心满满,小时候,没有人愿意跟她玩耍,她就只能用九连环,七巧板这些玩具来打发时间,对这些花样,早已驾轻就熟。 桌上的香才燃了一般,她便将解开的九连环,递还给小皇帝:“完成了。” 小皇帝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c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祁寒冷哼一声:“他小时候天天摆弄这些玩意,自然熟门熟路。” 祁凰干笑,忘了有熟人在场,想装腔作势也做不成了。 “那个你教”小皇帝想说什么,看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绷起脸来,重新摆出一副郑重姿态,“君无戏言,你既然解开了九连环,我便赞同你之前的提议。” 有了苍国的支持,祁凰更是胸有成竹,“汐王呢?您如何看待?” 答应,亦或是否决? 汐国国君也有些犹豫,似乎答应或不答应,对自己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鱼和熊掌,永远都是不可兼得的,他或是选择和平,或是选择权利,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今,四国当中,汐国虽然是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可论实力,却是最弱小的,不论与哪个国家开战,都没有胜算,在这样的情形下,想要争取权利,那是痴人说梦。 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强大的盟友做依靠。 答应郯国的要求,便是一种无形中的拉拢,总比什么也没得到,最后成为四国竞争的牺牲品要好。 “我和苍王的看法一致,也赞同你的观点。” 祁凰微微一笑,这一仗,看来自己是打赢了。 “我知道,昱王心有不甘,但我相信,日后你会慢慢明白,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法子了。” 祁寒冷笑连连,当初怎么没瞧出这孱弱少年的诡谲心机,看来,若非自己运气好,先下手为强,如今坐在昱国皇宫龙椅上的人,八成不会是自己。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便草拟文书,各自画押确认吧。” 再不甘愿也没用,五年前的四国议会,她没有机会和资格参加,五年后的今天,她是所有人的主宰。 女皇看着面前的文书拓本,眼底难掩赞赏之意,“你做得很好,今后,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在其他三国安置驻地。” 从一开始,祁凰就知道女皇的野心,今日的决定,也是专门投其所好。 有了这个维序者的身份,郯国就能随心所欲地插足他国内政,虽然也需要付出一切代价,但在天下一统的大业面前,那些代价和牺牲都不算什么。 “你想要什么赏赐?”独孤南璃问。 祁凰想也不想道:“如果陛下真的想要赏赐小人,就将那只观音杯送予小人吧。” 独孤南璃忽而一笑,她很少笑,但笑起来却十分好看,有种女性独有的娇媚柔美,“那只杯子,朕迟早会给你,你不用担心,朕问的是,你现在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朕能给的,朕都不会拒绝。” 这倒把祁凰给难住了,想要什么赏赐? 是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是平步青云的锦绣仕途,亦或是干脆放她自由,回归平淡? “小人” “以后私下里,你不用再自称小人,随意一些就好。” “是,小人我知道了。” 独孤南璃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在祁凰刚挨上椅子时,突发奇想地问了句:“朕认你做义女如何?” “啊?”这个决定太突然了,祁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独孤南璃似乎对此很有兴趣:“朕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未免孤单了一些,你若是不介意,就唤我一声母皇吧。” “这”这怎么能行呢?虽然她对独孤南璃的确感到很亲近,但要唤她母皇,却还是有些别扭。 再者,自己是昱国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当了走狗,这下还要认贼作母,她自己都觉得太无耻了。 “怎么,你不愿意么?”独孤南璃显得有些失望。 “不,不是的。”祁凰连忙解释:“我我只是不习惯,做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一下子恢复女儿身,总觉得怪怪的,况且我是昱国人,您这么做,一定会引起众臣反对的。” “朕认个女儿,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说三道四?”独孤南璃果然魄力过人,这么大的事情,在她眼里,压根什么都不算,“你只要回答朕,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祁凰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如果她能和独孤南璃一样,天塌下来也不会当回事,也就没必要再犹豫。 可事情毕竟不是这么简单,想到那位将自己比作流浪狗的武宁帝姬,如果知道女皇认自己做了义女,不知会起成什么样。 抬起头来,见独孤南璃还在认真等待自己的答复,不由得出声道:“我当然愿意” 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独孤南璃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伸出手,如儿时夏婕妤那般,轻抚在她的脑后,欢喜道:“有你这个女儿,朕很高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欠债肉偿 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间,祁凰仍旧觉得很不真实。 独孤南璃竟然认自己做了义女? 这简直就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可它偏偏就真实地发生了。 其实她也不排斥给独孤南璃当女儿,主要是一切发生的太突兀了,认真说起来,自己和独孤南璃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值得她郑重的将自己收为义女,连在独孤南璃身边侍奉的宫女,与她相处的时日都比自己要长,独孤南璃想要女儿,有大把的人可供她选择,为何她偏偏就选了自己呢? 也许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想用这种亲近方式来拉拢自己,利用自己? 这更没道理了! 之前在天牢中,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独孤南璃了,对方也知道她并非昱国皇室血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利用的? 说白了,她不过就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阶下囚,但对于独孤南璃这种人来说,这点可以利用的价值,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想来想去,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既然想不出那就不想,钻牛角尖是跟自己过不去,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谜底慢慢就会解开了。 一边说服自己,一边脱下外衫,朝床榻走去。 累了一天,身心俱疲,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将整个身体朝榻上甩去,摊开四肢,摆成一个大字型,还没来得及舒服得叹一声,就听身下传来一声闷哼,吓得她直接从床榻上跳起来。 “谁!”连连后退几步,伸手去摸藏在靴中的匕首。 榻上的被褥动了动,一蓬青丝从凌乱的褥子中流泻而下:“凰儿,我等了你许久。” 容凤? 她没听错吧?刚才的声音如此熟悉,与记忆中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完全一致。 “凤凤”她小心翼翼接近床榻,伸手去拽被角。 被子拉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倾国无双,绝色潋滟的脸容。 真的是他? “凤凤,你怎么会在这?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汐王会废了你的储君之位?”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又快又急。 相比于她的焦灼,容凤却是一副散漫慵懒之态,单手支颐,半眯着眼看她:“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我惹父皇生了气,他一怒之下,便将我废黜。”三言两语,便将废储这样的大事一笔带过,“凰儿,这几个月来,你可有想我?” 一点也不正经,她都急死了,他倒好,还有心情调笑! “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他笑意渐淡,为什么她会这般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原因,让他连敷衍都做不到。 “凰儿,咱们能别提这个么?” “不能!”她斩钉截铁道:“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与汐王一同前来,反而独自一人,偷偷摸摸跑到我的房里来?”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只好直起身子,严肃道:“我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太子,更不适合做未来的帝王。” 这个样子 他和她都明白,他话中的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汐王就废了你的储君之位?”即便如此,她亦是满心愤懑。 他倒是不在意,反问:“你呢?几个月不见,你就做了郯国女皇的心腹,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叹息一声,“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听你慢慢道来。” 他有时间听,她还没精力讲呢,于是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把女皇认她做义女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义女?”容凤似乎也很吃惊:“独孤南璃真的这么说?”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容凤脸上讶色更重:“这没道理啊,独孤南璃根本就不是如此重情之人,就算你对她而言,有非常重要的利用价值,她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认你做义女。” “你觉得此事有蹊跷?”祁凰追问。 容凤沉吟片刻,却是摇头:“蹊跷之处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却想不出,这蹊跷之处究竟在哪。” 连他也不知道么? 果然,独孤南璃的这一决定,着实让人难以捉摸。 “对了!”想起一件事,祁凰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之前不是提到观音杯这种宝物么?女皇已经答应将其送我,等我拿到杯子,就能帮你修复鲛珠的缺陷,只要缺陷被修复,你就不必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观音杯? 难道就是时谨口中所说的鸠摩罗什杯? “诶。”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好歹你做点表示啊!” 他茫然看向她:“什么表示?” “高兴的表示,感谢的表示,都可以啊!” 他先是怔了片刻,随即牵起一边唇角:“感谢的表示?” “对啊。”她花费这么大力气,千方百计要得到观音杯,还不是为了他。 “如此感谢你可满意?”他蓦地凑过来,埋首于她颈间。 灼热的气息在颈边缭绕,她颤了颤,伸手去推他:“你正经点。” 他笑:“我哪里不正经了?”他语气调笑,口吻却无比认真:“我们鲛族的习俗,便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以身相报,凰儿,你难道不想要我吗?” 她哭笑不得,要他?他还真要不起! “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你就该用我们人类的习俗来报答我。” 他咦了一声,“你们人类?据我所知,你们在感谢救命恩人时,不也喜欢说‘公子的恩德,小女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已报君恩’么?” 他学得倒是挺像,把闺阁女儿家那种娇羞的意味标答得淋漓尽致,她忍不住笑出声:“那是姑娘们才会说的话,你一大老爷们,说这种话丢不丢人。” “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自己心爱的人,有何丢人?”他语声沉沉,理所当然的口气,让祁凰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不跟你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容凤这厮,就是个无赖! “凰儿”他拉住起身的她,双手一环,将她环在胸前,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头:“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好不好?” 这语气,要说哀伤就有多哀伤,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祁凰原本懒得理他,可感觉道他身体的轻颤后,突然呆住,低下头去看他:“容凤,你在害怕吗?” 他顺势点头:“嗯,害怕,怕你会不要我。” “你别这样。”别用这种让人心疼的姿态来面对她。 他抬起眼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波光潋滟:“凰儿,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我了。” “你瞎说什么啊,喜欢你的人,怕是能绕整个云天城十圈。” “凰儿,他们喜欢的,是我的身份,我的样貌。” “我也喜欢你的样貌。”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唉,说了就说了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长得好看,瞧着就是一种享受,哪有人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呢? 他再次将脑袋搁上她的肩头,轻而缓地说:“我中毒的那段时日,你待我不同旁人。” “我那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他不干了:“为小命着想,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对着一张丑脸吻上去?” 怎么又提这事?她不要面子的啊! “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的丑陋而疏远我,也不会因为我的美貌而亲近我,这世上,只有你是最与众不同的。” 快别夸她了,再夸下去,她就要受不了了。 “凰儿,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真的要抛弃我吗?” 这是什么话,搞得好像她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一样,“凤凤,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都会帮助你,但是” “唉,你别说了。”他打断她:“反正你这狠心之人,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会好听,我这人脆弱的很,怕听了会伤心难过,痛不欲生。” 她嘴角抽了抽,哪里就这么不堪一击了,好歹也是男人。 “热得很,你先放开我。”注意到他的手在环在自己肩头,于是轻轻挣了挣。 他却不依:“我觉得挺好,你身上凉爽,抱着特别舒服。” 敢情这厮把自己当人形冰块了,他舒服,自己可不舒服。 “你赶紧放手,别得寸进尺!” “凰儿,你怎么越来越凶了,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容凤,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 他委屈道:“要打就打吧,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我受着就是。” 气死她了! “容凤,我真想一把掐死你!”忍无可忍,用了力道,将他推离自己身边。 谁知他毅力惊人,刚被推开,就再次缠上来,祁凰真的恼了,直接挥出一掌,企图用武力将其制服。 可两人实力悬殊,他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她的袭击,一掌落空,却将床柱击出了一个小坑,床榻也跟着嘎吱作响。 “不错,几个月不见,武功进步不少。”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了眼床柱上的小坑,笑着夸奖。 “去你大爷的!”又是一掌挥出,依旧被他轻松躲过。 见无论怎样,都摸不到他一片衣角,祁凰决定放弃。 这时,紧闭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接着便是一道黑影飞射而来,直接冲向了榻上的容凤。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颤抖在一起,床榻都快被两人给拆散架了。 祁凰急得大喊:“龙牙,住手!” 龙牙不听。 “容凤,你够了!” 容凤不听。 “龙牙,你不是他的对手,还不赶紧退下!”健全之时的龙牙,尚且不敌容凤,更何况是断了一臂的他。 可他依旧不听。 “容凤,我不想添麻烦,龙牙不过是为了保护我,没有恶意,你们再打下去,怕是要惊动外面的侍卫了。” 终于,容凤率先收手,抱着双臂,冷冷盯着龙牙:“你没告诉我,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家伙。” “我忘了。”她是忘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主要的事情,没必要与他说明白。 龙牙也冷着脸对他道:“你是什么人,出现在这里有何意图?” 作为皇家暗卫,龙牙的职责,便是保卫皇帝安全,其他事情,一概不关注,所以,曾经的汐国皇太子长什么样,他压根就没印象。 “他欠我钱,是我叫他来还钱的!”不等容凤开口,祁凰就胡诌了一句。 容凤挑眉:“欠钱?呵,是啊,我是欠了凰公子一大笔钱,所以,今晚特意来肉偿的。” 龙牙问:“肉偿?怎么偿?” 祁凰险些喷血。 娘诶,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别管怎么偿,总之,他是来还债的。”祁凰打开门,将龙牙往门外推:“你先出去,我跟他之间的账还没算清,你也别担心,这人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也没其他本事了。” 龙牙怀疑地看她一眼,终究还是老实出去了。 关上门,长舒口气。 “龙牙”容凤站在榻前,仍是双臂环保的姿势,阴阳怪气道:“一会儿是苏景骞,一会儿是龙牙,凰儿,你的本事可真不小。” “少埋汰人了!”祁凰瞪他一眼;“刚才光顾着跟你斗嘴,差点忘了正事。”走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说实话,你到这里来,目的究竟为何?” 他笑笑,任由她抓着,“一来,是为了见你,二来,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利麟神叶令。” 这五个字,她之前从他口中听到过,却一直不知,这个利麟神叶令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找这个做什么?” “传言集齐三枚利麟神叶令,并解开其中的秘密,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传言?”祁凰蹙了蹙眉:“既然是传言,那便有不可信的地方。” “我知道,但即便如此,也值得一试。” 她默了默,问,“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吗?” “在郯国青都。” “具体一点。” “具体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是来打探消息的?” 他听着她的口气,似乎有点小气恼,心里暗喜:“不,我是来见你的。” 是来干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最近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又稀里糊涂,但隐隐约约,她却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独孤南璃的另一个身份 四国议会已经顺利结束,但奇怪的是,独孤南璃却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偏远小镇的宁静以及安逸。 这不,闲来无事,她竟传召祁凰来陪她下棋。 对于琴棋书画这些文人雅客喜好的东西,祁凰既没兴趣,也不精通,不过既然是女皇的意思,她自然不敢违抗。 不就是下棋么,独孤南璃都不嫌弃自己这个臭棋篓子,那她就更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一开始还算顺利,她的棋路,始终限制着独孤南璃的进攻,让对方在自己的重重包围中,逐渐落于下风。 眼看胜利在望,独孤南璃不疾不徐地拈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中央。 顿时,形势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祁凰难以置信地盯着棋盘,就那一颗棋子,便扭转了整个整个战局,原本占据上风的自己,此刻,竟落于了下风。 再仔细一瞧,棋盘上那些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黑子,竟围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阵法,将自己的白字,全部包围其中。 “这”双目瞪如铜铃,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莫名其妙地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如何不可思议?”独孤南璃将视线从棋盘上转回,落在祁凰脸上。 她咂舌:“一颗棋子,就能扭转战局,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独孤南璃轻笑一声,道,“此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之所以会感到惊讶,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她抬起头来:“一叶障目?”不赞同地摇头:“与棋艺精湛的陛下相比,我不过是经验欠缺罢了。” 独孤南璃也摇头:“经验是一方面,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是一方面。”她指着棋盘:“进则安之,退则守之,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不可一概而论,你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太急于获胜,而忽略了很多该注意的地方。” 独孤南璃说得有些道理,她的确是过于求胜了,竟然没有看出,对方在她进攻的同时,也在暗中布置棋局。 其实,只要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其中猫腻。 “棋术博弈如此,人生博弈亦如此。”独孤南璃继续语重心长道:“就拿这盘棋来说,爱心太重,不肯弃子,败;权欲太盛,不肯失势,亦败。但如果,你能以常心待之,从容应对,说不定,会从这绝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祁凰听得似是而非,她望着面前的棋盘,如今她的白字,以呈绝对的败势,再如何挽救,也是徒劳。 “你不信?”看出她的怀疑,独孤南璃出声问。 她没有说是,也没不是,只道:“就算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想来,也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独孤南璃颔首,“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过既然摆在面前的,是深渊火海,那不如赌上一把,以求绝处逢生。” 听独孤南璃的口气,似乎这盘棋还有得救?可她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局,又如何逢生? 独孤南璃什么也没说,而是从她手边的棋翁中,取出一颗白字,落在棋盘某处,祁凰一看,惊叫,“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你如此认为?”说着,又在另一个地方,落下一子,“现在呢?” 祁凰望着棋盘,惊得说不出话来。 伴随着独孤南璃落下两子,棋盘上的棋局,再一次发生惊天逆转,原本必败无疑的白字,竟然以自损大片的方式,冲出了一条生机。 不待她表示自己的震愕,独孤南璃又拈起一颗白字,落在棋盘上,这下,祁凰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第三颗白字落下,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完全归白子掌控,不用再看下去,这一局,白子必胜。 “朕适才便说,棋术的博弈,与人生的博弈相同,有时候,太过于纠结一件事,反而会让你乱了阵脚,不如放开一些,用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去观察。”昏暗的烛光下,女皇语声肃穆,眸光却柔和,眸底一圈浅紫,被烛光照得一片暖融:“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望着棋盘,祁凰轻声喃喃。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亦或是失去了什么,这些都不是结局,你的结局,只能由你自己来书写。” 心头震动,人生十六载,像是第一次睁开眼,看到了这个世界。 她仰首,看向对面的独孤南璃:“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独孤南璃目光沉幽:“自然是想让你明白这些道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轻轻吐出口气,迟疑了一下,才道:“为什么如此在意我。”她不过是个敌国皇子,错了,连敌国皇子都算不上,顶多是颗还算有点用的棋子,就像棋盘上,那些被摆来摆去的玉石,不过是随手便可丢弃的玩意,对方花这么大的力气,告诉自己这些,实在令人不解。 独孤南璃推开棋盘,站起身,走至窗边,将紧阖的窗棂推开半扇:“或许,是因为朕和你有缘吧。” 有缘?这是个什么回答?和她有缘的,又岂止自己一人? 她也跟着起身,“陛下今日的教诲,凰必当一生铭记。” 独孤南璃望着遥远的苍穹,没有应声。 过了片刻,她才低声开口:“你很疑惑?” 祁凰怔了一下,这没头没脑的,她又不是女皇肚子里的蛔虫。 独孤南璃仍是一副遥望远处的姿态,“你不是一直都想问朕,为何滞留此处,而不立刻返回青都?” 啊,对对对,她是想问来着,脑袋光顾着想刚才那盘棋局了,早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什么好问的,既然决定留下,那便自有您的用意。” 独孤南璃突然笑起来,侧首看向她:“在朕的面前,你无需说谎。” 呃,竟然被看穿了,她的演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拙劣了? 讪讪一笑,“我这点小私心,一下子就被您给看出来了。” “朕知道,你不想回去。”一阵风过,吹起独孤南璃身后的裙角,室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 祁凰抽抽鼻子:“陛下,我虽答应为您效忠,但是效忠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留在青都才可以。” 独孤南璃了然道:“原来你也有会害怕的时候。” 祁凰摸摸鼻子:“我是人嘛,是人就会怕,我虽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但青都毕竟不是我的家,待在一个陌生环境里,总会让我觉得心神不安,陛下就当可怜可怜我。” 女皇轻哼一声,不辨喜怒:“武宁帝姬对你说了什么?” “啊?”她装傻。 “她可是觉得,你不配留在皇宫,不配留在朕的身边?” 哎呦,真是知女莫若母,一下子就猜出了武宁帝姬的心思。 “你决定退让了?”独孤南璃再次看向她,眼底多了几分质问。 祁凰忽视她眼中的那抹质问,回到:“不是退让,而是不想与她相争,她是您的亲生女儿,也是郯国未来的君王,我没必要也不想与她为敌。” 独孤南璃忽而不语,良久后,才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逼你。” 这么好说话?祁凰心中大喜:“谢陛下体恤。” “你不是想知道,朕多日来滞留此地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顺着独孤南璃的话头问道。 抬手,将窗棂半掩,独孤南璃轻声道,“你可听过利麟神叶令?” 心头猛地一跳,这几个字从女皇口中说出,让她觉得有些惊悚,“听过,貌似是一种可以让人实现愿望的宝物。” “你猜的倒也不错。” 猜的?难道她说的不对? “你既然知道,利麟神叶令可满足人的愿望,那你可知,它为何能替人实现愿望?” 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未听人说起过。” “因为,只要破解了利麟神叶令的秘密,就能得到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女皇说着,眸中迸发出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定:“只要拥有了这种力量,这世上,还会有你实现不了的愿望么?” 力量? 原来,利麟神叶令的关键,不是什么愿望,而是可以令人实现一切愿望的力量。 这,才是重点! 独孤南璃想要得到这种力量,她可以理解,但凤凤为何也想得到它? 难道说,他也想和女皇一样,一统天下,唯我独尊? 正想着,一阵利刃的破空声,打破了静谧的夜色。 同时响起了,还有霍项禹的厉喝声:“有刺客,保护陛下!” 又是刺客? 这下该不会再误会自己了吧? 外面热闹非凡,耳边尽是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侧眸看向独孤南璃,她神色平静,连眼底都看不到丝毫的慌乱,一切如常,仿佛外面发生的事情,与自己完全无关一般。 看来这种事情,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作为四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对她不满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想要她性命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突然觉得她挺不容易的,要专心治理国家,还要与那些反对自己的人斗智斗勇,如果换了自己,怕是早就崩溃了吧? 自己这辈子没有崇拜过什么人,除了师父叶三娘,就连昱帝,在她心中,都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存在,可现在,她看向女皇的神情,却充满了敬仰,充满了膜拜。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一定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就一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要牺牲自己毕生的幸福去成全一个薄情男人? 不,这不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身为女子,就该如独孤南璃一般,统领群雄,傲世天下。 莫名的,有点鄙视自己。 独孤南璃能光明正大地以女子身份,登基为帝,昭告天下,自己却躲躲藏藏,担心被人知晓女儿身的秘密,害怕被人耻笑,恐惧被人排斥。 说到底,不是别人在鄙视自己,而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一道光影猛地射来,连祁凰都没有反应过来,彻骨的寒意,便已近在身前。 “陛下小心!”只顾得上提醒一句,俯身去拔靴中匕首的时候,雪色寒光已然陨落,砰地一声,刺客颓然跌落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 霍项禹趁机破窗而进,将那刺客牢牢制服。 祁凰吓得脸色都白了,反观当人事独孤南璃,却面色镇定,沉润如古井般的眼瞳,从始至终,没有掀起过一丝波澜。 “陛下,您可有受伤?”霍项禹半跪在地,紧张地问道。 独孤南璃摆摆手,淡声道:“无事,好在爱卿赶来的及时。” “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查出此次刺杀行动的幕后主谋。”霍项禹声线洪亮,高声保证道。 独孤南璃转过身,浅金的裙摆滑过地面,“此事交给霍将军去办,朕很放心。” 霍项禹又是一叩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来讨好独孤南璃,对方却先开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霍将军便退下吧。” 讨好女皇,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霍项禹深知独孤南璃的脾气,不敢再说,于是躬着腰退下了。 看着那个被拖走的刺客,祁凰的记忆回溯到对方持剑袭来的刹那。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面对锋利的长剑,独孤南璃不闪不避,反而抬手相迎。 就在她抬手之时,刺客像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身体向后弹去,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难道说,独孤南璃其实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不低,甚至可以排在江湖几大高手之榜? 但这也是猜测,因为袭击发生的太快,在独孤南璃抬手迎敌的同时,霍项禹也冲了进来,她见识过霍项禹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多么高深,但对付几个刺客,还是绰绰有余。 或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抬手抵挡危险,这是人的本能,独孤南璃再镇定,到底也是人不是神,有着所有人都有的缺点,唯一不同于常人的,是她内心的强大与坚韧。 霍项禹退下后,祁凰也打算出言告退,这时独孤南璃却突然道,“你要的东西,朕提前赏你。” 抬头,见独孤南璃手中,托着一只浅绯色的杯子。 祁凰有些受宠若惊,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么轻易就送给自己了? 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接:“陛下真的要将观音杯送给我?” “君无戏言。” 连吸两口气,才颤着手接过观音杯:“微臣谢陛下恩典!”扑通一声跪下,诚心诚意对独孤南璃磕了三个头。 可独孤南璃却很不满意:“这就是你的感谢?” “啊?”她茫然抬头,自己都这么诚恳了,她怎么还板着脸呢? “朕希望,在你心里,朕不仅仅只是个帝王。” 她眨巴眨巴眼睛,总算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她犹豫了一下,匍匐下身子,口中道:“儿臣谢母皇恩典。” 独孤南璃淡淡嗯了一声,虽然没什么情绪显现,但祁凰明显能感觉出,她是高兴的。 唉,自己可真没骨气,为了个观音杯,就真的认贼作母了。 以前她那些兄弟姐妹总骂她不知廉耻,看来,也没冤枉了她。 拿了观音杯,喜滋滋回到自己房间。 屋内只燃着一支光芒微弱的烛灯,环视整个房间,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但她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走到榻前,撩开帐幔,然后身后,将堆在榻上的锦被一把掀开。 果然,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只是 “容凤,你干嘛不穿衣服!”刚掀开的被子,又匆忙给他盖回去。 躺在那里的某人,浑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修长有力的身形,毫无障碍地呈现在了祁凰的眼中。 对比祁凰的惊慌,他却是一副从容不迫之姿:“刚沐浴过,懒得穿衣服。” “再懒也得穿,也至少遮掩一下。” “变身的时候,不方便穿衣服。” 咦?她眼睛顿时睁大,“你变身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刚才?怪不得榻上湿漉漉的,原来竟是他变鱼导致的。 “那你再变一次好不好?”从没正经八百地看他变过身,有些好奇。 “不好。”坚定拒绝。 “喂,你太小气了!”她不满,伸手推他:“再变一次嘛,让我看看。” 他刷的将被子揭开:“你真的要看?” 当一片雪白骤然印入眼帘的刹那,她慌忙将视线调向帐顶,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别这么突然。” 他哼笑:“不是要看么?这会儿眼睛看天上是什么意思?” “你先穿条裤子。” “穿裤子?你开什么玩笑,穿了裤子怎么变身?” 说的也是啊,之前他中了沧海有泪的毒,无法恢复人身的时候,一直都是光溜溜的,没有穿衣服。 想到这里,脸越发的红了。 “凰儿,原来你这么容易害羞。”他调笑着,一条腿如泥鳅般,勾上了她的腰。 顿时,气血上涌。 她闭着眼,狠狠在他腿上一拍:“别闹了,再闹下去,我真把你吃了!” 他哧哧地笑:“吃了我?好啊,我还巴不得呢。”他整个瘫倒:“来吧,我等着你。” 她狞笑:“此吃非彼吃,我说的吃,是把你炖成鱼头豆腐汤。” “你忍心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她摸索着,给他盖上被子:“我最喜欢吃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说服自己,把你当成一条普普通通的鱼,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了。” “狠心。”他哀声啐了句,扯了扯被子,将重要部位盖好:“刚才发生什么了?外面那么吵。” “有杀手要刺杀女皇。” 他神色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惊奇:“郯国才占了上风,就有人忍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派出刺客的,是其他三国?”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解释么?”他挑挑眉,半靠在床头:“虽然独孤南璃在位的这些年,郯国内部反对她的人不少,密谋行刺的人也不少,但正因如此,她才会更加小心,有霍项禹坐镇,要想突破层层严密的守卫,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是那些连女皇都接近不了的反对势力?” 她点着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他们为何要选在这里动手?” “不在这里动手,难道等女皇回青都后再动手?”他反问:“况且,要夺利麟神叶令的,可不止独孤南璃一人。” 她大惊,怎么又是利麟神叶令!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勾唇一笑,盈盈烛火下,端的是风流无限,惹人遐思,“区区小事,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该死的,这勾人魂的妖精! 祁凰别开视线,“是啊,要夺利麟神叶令的,还有一个你。” “你有些不对劲,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不说话,只盯着他肩头滑下的青丝当哑巴。 “你问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他撩过长发,露出被头发遮挡的肩头。 她现在不管看到他的哪个部位,都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藏在利麟神叶令秘密之后的,是天下至尊的力量。” “没错,这个神秘的力量,曾令东皇大帝,一统了九州大陆。” 东皇大帝,是在天下被分为四个国家之前,将当时九个国家统一的帝王。 最初,东皇大帝所在的国家,是九个国家中最弱小的,但短短十年间,就成长为实力最强大的帝国,碾压其他八国,最终一统天下。 这个故事不可谓不传奇,但如今想想,原来这传奇故事的背后,竟有这样一个秘密。 利麟神叶令。 想必东皇大帝,便是因为得到了三枚利麟神叶令,并解开了其中的奥妙,掌控了这时间最强大的力量,所以,才最终一统九国。 五百年来,这片被统一后的九州大陆,再也没有经历过任何浩劫,直至,三枚利麟神叶令无故遗失。 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原本统一的国度,分裂成了四个部分,便是如今的昱,郯,苍,汐四国。 “女皇要利麟神叶令,你也要利麟神叶令,倒是有些让我为难呢。”她口吻挪揄,语气却没有丝毫玩笑意味,反而有些沉重。 容凤也收起了懒散的神色,肃然看向她:“凰儿,你不用为难,我要利麟神叶令,会自己去寻,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独孤南璃不是个普通的帝王,你若是决定效忠她,这辈子,都无法再抽身。” 这个道理,她又怎能不明白? 可冥冥之中,一切像是早有定数。 离开昱国,前往郯国,再包括与独孤南璃的相遇,所有的所有,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甚至,演练过无数次。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命运带领她来到这里,还是因为她来到这里,才改变了命运。 “对了,这个给你。”差点忘了大事,反身取来观音杯,放在他手心。 “这是什么?”他看向掌心问。 “观音杯。” 他愕然,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找来了这个东西。 “很惊讶?”她笑笑,不自觉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这是她早就想做,却一直没做,也不好意思做的事情,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做了。 手下的肌肤温良如玉,细滑柔和,与当初他满脸鱼鳞时的触感完全不同。 他用更愕然的眼神看她,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如果你想感谢我,可以用一些比较俗气的法子,譬如说,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绝世神兵什么的。” 以为他又要调侃她,以身相许行不行,谁料竟没有,他反而是一脸凝重,两手握紧了观音杯:“这太贵重了,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起你的人情。” 她很大度:“无妨,慢慢还就是,实在还不起”那便以身相许吧。 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默了一阵后,笑着把未完的话说完:“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吝啬之人。”说完又补充,“从明天开始,你换个地儿住吧,女皇今日遭到行刺,之后必然会加强戒备,我这里估计也不会安全,为了保险起见,你暂时躲避一阵。” 他有些不高兴:“我又不是逃犯,为什么要避一阵?” 白他一眼:“首先,你是汐国人,我可不想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再者,你是偷跑出来的,被汐王知道,你就是罪上加罪。” 他心有不甘,但还是妥协了:“行,我听你的,暂且去别处避一避。”说着,用力捉住她的手腕:“让那个叫龙牙的一起离开。” 她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腕,没有抽手:“为什么,他是我的护卫。” “我有更厉害的护卫,你用不到他。” 她轻嗤一声,“再厉害,也没龙牙好使。”她从一旁的衣架上,抱来他的衣物,丢在榻上:“趁我还舍不得把你炖汤之前,赶紧把衣服穿上。” 某人自然不愿意,她好说歹说,软硬皆施,终于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霍项禹便开始大规模戒严,那架势,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只是女皇丝毫没把昨夜的刺杀当回事,在如此危机时刻,竟然只带了几个护卫,便独自离开,等霍项禹知道后已经晚了,独孤南璃已离开有半日时间,再派人去追,也是于事无补。 听到这个消息后,祁凰也很惊讶。 独孤南璃是疯了吧,身为女皇,怎么可以这般任性。 “请问这位姐姐,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祁凰笑眯眯地向女皇的贴身侍婢询问。 那侍婢原本不想理会她,但看她眉目清秀,长相讨喜,加上举止礼貌,于是也客气回道:“陛下没有说,不过端午节前肯定能回来。” “为什么姐姐如此笃定?” 女皇的贴身侍婢,自然和女皇一样,性格清高孤傲,从不主动与人攀谈,但大概是太过无聊,又看祁凰比较顺眼,便不由得和她多说了几句。 “因为端午节对于陛下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从来不会错过。” “这是为什么?” “陛下没说,奴婢也不会问,只知道这个节日对陛下来说不一般而已。” 看这侍婢脸上的神情,似乎对独孤南璃很是敬重,而这种敬重,并非是因皇威而生的恐惧,是真心实意的敬仰爱戴,不免奇怪,“姐姐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侍婢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随口问问。”她搓搓手,呐然一笑:“我和陛下相处时日不多,平日里,觉得陛下是个非常严厉冷酷的人,连和她说话,都觉得紧张,可有时候,又觉得陛下非常的体贴温柔,让人心里暖和。” 侍婢一听,像是找到了知音,也跟着道:“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陛下只是看上去严厉吓人,实际上,却是个无比温柔可亲的人。” 果然啊,叫她猜对了,独孤南璃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女暴君。“身为帝王,还能这么平易近人,实在不容易。”在女皇的贴身侍婢面前拍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祁凰默默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琢磨一会儿再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忠心,一旁的侍婢却兴致勃勃地与她攀谈起来:“陛下的母妃,就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难怪陛下会这般和蔼可亲。” 独孤南璃的母妃?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女皇母妃身上去了? “叶家当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无人敢欺,可叶妃娘娘,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宫里的老人,都这么夸她。” 叶家?祁凰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陛下的母妃姓叶?” “是啊,叶妃娘娘不但人品好,人也长得貌美,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因病薨逝了。”侍婢边说边感叹。 祁凰脑子一阵阵嗡嗡作响,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其妙心跳加快:“姐姐可知陛下的小字叫什么?” “唔好像是叫海棠吧。” 海棠? “不过,叶妃娘娘和先帝从来不叫陛下的小字,都是叫她三娘。” “你你你c你说什么?” “陛下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不过先帝最喜欢的,还是陛下,说陛下虽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是可让天下男儿皆惭愧的女中豪杰。” 轰! 祁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炸开了。 ------题外话------ 今天八千字,我真的尽力了(~ ̄▽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你是我的了 果然,端午节前一日,独孤南璃准时归来。 还以为她会下令大肆庆祝,毕竟这个节日对她来说很不一般,可谁知,她回来后,什么旨意也没下,好似压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节日。 不过对于祁凰来说,这一天的意义却是不平凡的。 因为,自己的生辰,便在端午这天。 小时候,每到她的生辰,夏婕妤便会派人去宝庆斋,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松仁粽甜茶粽,夏婕妤去世后,她的生辰,就被所有人遗忘了,包括她自己。 此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有一个人,陪她一起过生日。 只是,大家知道的,只有端午这个节日,而不是她祁凰的生辰。 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一次,自然也是不会在乎的。 正打算自己去街市上买两个粽子解解馋,独孤南璃突然派人来传召她。 祁凰这几日一直在想从侍婢口中听到的那些事,这个时候,既期待见到独孤南璃,又害怕见到她。 被带到花厅时,独孤南璃正坐在花厅中央的圆桌前,静静等待着什么,看到她,笑着招呼:“快进来吧。” 她疑惑地走过去,看着满桌菜肴,一脸纳闷:“陛下召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独孤南璃指指对面的座位:“今天是端午,原本该在宫中庆祝的,但既然是在外面,就随意一些,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祁凰这才明白过来,“陛下是要与我一同庆祝端午?” 独孤南璃颔首:“正是。” 祁凰扭头,朝厅外看了眼:“不需要叫霍将军一起过来吗?” “不用。”独孤南璃淡淡道:“他们知晓朕的脾气。” 什么脾气? 祁凰想问,却憋住了没有问。 “你怎么不动筷?”独孤南璃看着她,从始至终,她都一副无限心事的模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问道。 祁凰抬头看着她,嗫喏了几下:“那个陛下您” 对她这种支支吾吾的表现感到奇怪,独孤南璃拧起了黛色的长眉。 女人有一张婉约的脸庞,唯独那双长眉,不似女子的柔和,而带着男子的豪迈威凛,刚毅十足。 奇怪的是,这样的一对眉,与柔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特别融洽。 “你想说什么?”独孤南璃放下手中的筷子,凛然中带着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祁凰深吸口气,决定把想问的话全部说出来:“您认识叶三娘这个人吗?” 几不可察的,独孤南璃的眼角,轻轻跳动了一下。 原本,这细微的表情,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的,但祁凰的视线,一直都牢牢锁定在独孤南璃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故而,这细微的反应,也被祁凰所察觉。 独孤南璃除了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再没有其他表情,淡淡回了句:“没有。” “你骗人!”祁凰有些激动起来:“您的母妃姓叶,先皇和叶妃在世时,常唤您三娘,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独孤南璃静静看着她,比起祁凰的失态,她却是目光沉稳,神色如常:“这些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您别问我是从哪里听说的,您只需要回答我,您您到底是不是” “是什么?”独孤南璃先一步截断她:“你心中想必已经有了答案,现在质问于朕,不过是想向朕讨一个说法,既然如此,朕的回答,对你来说还有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情绪失控之下,说出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我一直一直都把师父看做自己的亲人,他人如何待我,我不在乎,可是师父如果师父不愿见我,不愿再教我功夫,我就会就会觉得天塌了一样,师父对于我来说,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存在。” 独孤南璃眼底微动,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凝:“看来,朕前几日教导你的话,你都忘了。” “我没有忘。” “既然没忘,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独孤南璃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冷厉的神色,口吻,也变得严苛起来,一切的一切,都与叶三娘别无二致:“这世上之事,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你太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神态,让祁凰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她可以顶撞女皇,可以怀疑女皇,却唯独不能对自己的师父,表现出丁点的不敬。 “我我只是不舍得师父而已,怕师父会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将我抛弃。”说着,低下头去,故而没有看到独孤南璃眼底,闪过一抹激烈情绪。 那抹难得的波澜,只维持了一瞬,便消失不见,她站起身,走到祁凰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朕说过了,凡事没有走到最后,都不能轻易下结论。如果你是这种轻易就能被击败的人,那便算朕看错了人。” “不,不是。”她抬起头,略带惊慌:“我没有打算放弃,也不会被任何击败,师父师父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软,独孤南璃轻叹一声:“罢了,终究没能瞒过你。” “这么说,师父是决定认我了?”心中高兴,忍不住乐开了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你了?”独孤南璃忽而改了称呼。 兴奋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目光在一桌的菜肴上掠过:“徒儿感谢师父,让徒儿有机会,陪师父一起过端午。” “以后,外人面前,小心你的称呼。” “啊?”她捂住嘴,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请陛下放心。” 重新坐了回去,独孤南璃也看向满桌的丰盛菜肴:“今天叫你来,不是让你来陪我过端午。” 她随口问:“那是为什么?” 独孤南璃突然不说话,漠然的脸容上,瞧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师父是为了给我过生日?”之前还觉得,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记住自己的生辰,倒是忘了,还有个叶三娘。 独孤南璃笑了一下,温声道:“算是吧。” 对于独孤南璃的敷衍态度,祁凰并不在意,师父愿意认自己,她已经很满足了。 夹起一片鸡肉塞进口中,含含糊糊地问:“师父为什么要瞒着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吗?”自己是昱国皇子,而叶三娘是郯国女皇,两人身份对立,瞒着她倒也情有可原。 独孤南璃却道:“此事自有我的用意,你无需再问。” 不问就不问,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父,没想到师父就近在眼前,她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之前见过师姐,她说您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而且,也不打算再教我武功。”心底的愤懑,在面对叶三娘的时候,忍不住全部发泄出来,像个受了委屈,忍不住找长辈告状的孩子。 “我的确不打算再以叶三娘的身份见你,水曼青倒也没说错,至于不教授你武功,她说的也是真的。” 祁凰刚喝了口汤,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咳,为为什么啊?咳咳师父是嫌我资质愚钝么?” “我教你的那套心法,你可有练到最高层?” 说起这事,她就心虚,支吾道:“快,快了” 独孤南璃轻哼一声:“等你什么时候将那套功法练至最高层后,再来问我武功的事情。” 祁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徒儿遵命。” “时间已经不多了”独孤南璃突然感叹一声,让人莫名其妙。 “什么时间不多了?”祁凰抬头问。 独孤南璃这时已收起了惘然之态,神色严肃道:“为师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任务?祁凰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任务?” “明日,你便启程前往苍国,和水曼青一起,寻找利麟神叶令的下落。” 早猜到独孤南璃会命她去寻找利麟神叶令,但她可没想到,自己要与水曼青合作。 “我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独孤南璃的口吻越发凌厉:“不想与水曼青合作?” 果然,独孤南璃是了解自己的,祁凰趁机道:“师父应该知道,我和师姐一向不合,上次她故意陷害我,差一点我就死在梁公公那个老太监手里了!寻找利麟神叶令这么大的事情,您还是给我派个靠谱的搭档吧,要不,让龙牙跟着我也行,他虽然断了一臂,武功和智谋却不算差,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独孤南璃却不为所动,“区区一个水曼青,就让你乱了阵脚?” 是啊,区区一个水曼青,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师父” “不必说了,你要么答应,要么拒绝,除了水曼青,我不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帮手。”说完后,又补充:“还有,那个龙牙,他不能随你一起去苍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这是叶三娘的标准做派,她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或是改变。 以往祁凰都是无条件遵守,此刻却忍不住问道:“师父难道是怕我背叛,所以,才想用龙牙牵制我?” 独孤南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如此这般,能牵制住你么?” 祁凰咬牙,想说不会,让独孤南璃放弃龙牙这个人质,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独孤南璃了然道:“这便是我担心的,比起牵制你,我更希望,你毫不在乎那个叫龙牙的男子。” “师父,他是我的朋友。” “你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弱点。”独孤南璃的口吻,是前所有未的严厉和凝重,以前叶三娘戴着面具,祁凰只能从她的口气中,辨别她的情绪,此时,独孤南璃那张刚毅与柔美并济的脸容就在眼前,没有任何遮挡,她能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愤怒,失望,担忧,坚决,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沉沉的一声叹息:“朕是为了你好。” 独孤南璃的自称,又重新换为了朕。 祁凰默默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才起身,在独孤南璃脚下跪倒:“是,微臣遵旨。” 她忘了,眼前的女人,不但是自己的师父,也是郯国的君王,手握生杀之权,区区一个龙牙,她不会有丝毫顾惜。 看着她,独孤南璃又是一叹:“朕答应你,待你携利麟神叶令归来之时,朕便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的真正身世。” 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独孤南璃。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来自何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知晓自己的一切? 再次低下头去,深深叩首:“谢主隆恩。” 原以为,这事还得跟龙牙交代一下,他现在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时时黏在祁凰身边,除了去茅厕,没有他不跟着的时候。但起二天早上起床后,祁凰就没再见到龙牙,不得不感叹,独孤南璃行事之迅速。 不过她倒不怎么为龙牙的安危担心,独孤南璃应该暂时不会对龙牙下杀手,一来没必要,二来看在自己这个徒弟的面子上,多少会手下留情。 “独孤南璃真的是你师父?” 没有了龙牙这个跟屁虫,又多了一个叫容凤的跟屁虫,这厮也不知从何渠道得知,自己要去苍国,竟早早等候在城门口,还特别体贴的准备了一匹高头大马。 “嗯,我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牵过马匹的绳子,翻身而上。 容凤也跟着翻上了马背,“总觉得你这个师父别有企图。” “我师父就算别有企图,也跟你无关。”她抬手,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下去。” “不下。”不但不下,还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我要是下去了,谁陪你一起去苍国?” 什么叫陪她一起去苍国,明明是他无家可归,非要赖着自己。 “你说你,好事做到底,再多准备一匹马有那么难?” 他颇为有理道:“能省则省嘛,咱俩共乘一骑不是挺好的?” 好,她可没感觉出哪里好了,只感觉他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越来越不老实。 “你再乱动,我就只能把你丢下去。” “我没有乱动。”嘴上这么说着,脑袋却靠上她的肩头,还故意朝她耳廓吹起。 “容凤,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闷笑,像个调皮的孩子:“你要舍得打,那就打吧,我不会生气的。” 她反手就朝他扇了一耳刮子,打得虽不重,却也让他懵了好久。 “你你真打啊。” 废话!不真打,还假打吗? 这厮就是欠揍,以为长得倾国绝色,貌美无双,她就下不去手? 抱歉,她就是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该打的时候,绝不手软。 这下,某人是真的老实了,估计是担心,她会再给自己一耳刮子吧,只用两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子坐的笔直,完全和刚才判若两人。 因为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一路上自然有遭到了无数注目,祁凰觉得这样不行,太招摇了,等到了下个城镇,立马买了一只面具给他戴上。 “这面具好丑。”他拿着面具,挑三拣四。 “管他好看还是丑,遮住你那张祸害人的脸就行。”虽然那面具的确挺丑,眯眯眼,大粗眉,肥头大耳,血盆大口,连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在脸上比划着,满眼的不情愿:“凰儿,你确定要让我戴着这个丑面具吗?看不到我的这张倾世美颜,你不觉得可惜?” “不可惜。”几个月不见,这厮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骗人,明明你每次看我的时候,眼神都特别痴迷。” 滚你大爷的!她什么时候痴迷了?简直胡扯八道。 “凰儿”他拖长音调,幽幽唤了声,挑起她的下巴,将脸凑了过去。 此时他半散着发,完全一副浪荡子的纨绔模样,一双惑人凤眸轻挑,眼底波光流转,蓝色的瞳仁宛如一片大海,壮阔幽深。 肤如美玉,唇似红缨,翩若惊鸿,化月为骨。 祁凰觉得心跳都停止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副惊艳美色,绚烂了整个天地。 “凰儿,我好看吗?”耳边响起沉润磁软的声音,酥酥痒痒地拨弄着心弦。 她深吸口气,说不出一句谎言:“好看。”当然好看,说不好看的,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就是脑袋出了问题。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人人都喜欢追求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那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他继续诱惑,眼底情意愈浓。 “好啊,你闭上眼睛。” 他嘴角噙着笑,老实闭上了眼睛。 就知道他的凰儿抵不过他的诱惑。 没有等待多久,唇上就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他一边偷笑,一边将眼帘掀开一条缝。 印入眼中的,竟是一张奇丑无比的大脸。 他唬了一跳,匆忙向后退了一步:“你搞什么!” 祁凰举着手里的面具,笑着在他眼前晃悠:“怎么样?感觉如何?依我看,只有这张倾国倾城的美颜,才能配得上你天下无双的气质。” 他长眉紧拧,好在只是个面具,要是真人,他怕是要吐死在这里。 “走吧,别啰嗦了。”她扯了他一把,把面具盖到他脸上:“到了下个镇子,我给你买个漂亮的。” 听她这么说,他才勉为其难接受:“再好看的面具,也不如我好看。” “不,我觉得还是面具好看。” “口是心非,女人都是这样吗?” “我是男人。” “既然如此,晚上脱光了和我一起洗澡,敢么?” “你是流氓啊!” “我就是流氓,专门流氓你。” “” 赶了一天路,又斗了一天嘴,以为晚上终于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谁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看到的,只有天空上无数灿烂星辰。 看来,今晚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席了。 好在天气炎热,就算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担心会被冻僵。 加上不远处还有一片水潭,潭水清澈,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祁凰找了些树叶,铺在地上,暂时当做床褥,一转身,却发现容凤不见了。 “凤凤?”人虽不见了,但地上却多了一堆衣物。 水潭的方向传来容凤的回应:“在这呢。” 她走过去一看,这厮倒是会享受,已经泡在凉爽的潭水里了。 一头漆黑的长发,被潭水打湿,在月色下,泛着银蓝的色泽。 她在谭边坐下,伸手拨拉了一下冰凉的潭水:“这么凉,你不会生病吗?” “我们鲛族,对水有着天生的亲切感,无论怎样,都不会生病。”他靠在谭边,水面下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摆动,带起涟漪阵阵:“凰儿,一起下来凉快凉快?” 她是挺想去凉快一下的,但看了眼泡在潭水里,一脸享受的某人,还是算了。 “没事,我不热。” 他嘲笑:“不热?你瞧你,一头的汗。”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还真是一脑门的汗珠。 “凰儿,没关系,我不会欺负你的。”他调笑着,手指撩起一蓬水,水珠滴答而下,落在水面上,发出类似玉石般的清脆声响。 该死的,竟然被他看穿了心思,祁凰不甘心,“瞎说,我是怕我忍不住会欺负你。” “是吗。”他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那就来欺负我啊,我最喜欢被你欺负了。” “免了”她反唇相讥,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举目看去,竟是一条巨大的蓝色鱼尾,从水底伸展而出,来回摆动,尾鳍下部带起一串晶莹水珠,迎着明月,鱼尾上的鳞片,灼亮生辉,明耀惑人。 半扇形的鱼尾上,红色血脉,绚丽动人。 她无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只诱人无比的妖精。 “凰儿。”他朝她游来,伸出一只手,修长如玉的指尖,还挂着一颗水珠:“过来。” 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我祁凰就这么没骨气? 好吧,她就是没骨气。 在他伸出手的刹那,她像中了邪一般,朝他挪了过去。 两手相触的刹那,她才察觉自己又开始犯花痴了,正要收回手,他却先一步紧紧握住,然后猛一用力—— 扑通! 祁凰顺势载入了潭中。 这个混蛋 因为没有防备,所以不小心灌了一大口冷水,从水面中探出脑袋,她一边抹着脸上水珠,一边瞪着身边的始作俑者:“你想淹死我啊!” 他无辜道:“我怎么可能想淹死你?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哼,说的真好听,她差点就信了他。 转身,朝岸边游去,腰肢却被用力缠住:“都已经下来了,不如泡一会儿再上去。” 低头,发现缠住自己腰身的,竟是一条鱼尾,没想到看似软绵绵的尾鳍,竟然如此有力。 她伸出手,朝那条鱼尾探去:“不想受苦就放开我。” “若是不放呢?” “我刮了你的鱼鳞!”恶狠狠说了一句。 他假装害怕,抖了抖,“哎呀,你这么凶,真是吓死人家了。” 她仰首哀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人。” “那你想让我怎样?”一个不留神,他有凑了过来,鱼尾依旧紧紧缠着她:“我害怕不是,不害怕也不是,凰儿,你对我太苛刻了。” 她拨开他凑来的脸:“别闹了,你跟我明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戏耍你?” “难道不是?”她斜睨他一眼。 他似乎有些受伤:“凰儿,我是真心喜欢你,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绝无半分戏弄之意。” “那是你一厢情愿。” “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眼中神色越发落寞,一抹深深的忧伤,浮现在那张倾绝天下的容颜上。 她忽而心窒了片刻,她自认不是个容易心软之人,但看到他这幅模样,心中却抑制不住的疼惜。 原本即将出口的“没有”二字,也被吞了回去,偷偷藏了起来。 “凤凤,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让自己那颗无牵无挂,无爱无恨的心,有了裂痕。 水下的鱼尾轻轻动了动,从她的腰身,滑到了小腿。 他想说,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怎么成了我招惹你了? 鲛族性冷,无欲无求,可他却偏偏逆天而行,对一个人类动了心。 母妃之死,他并非不知情,有时他还嘲笑过母亲的痴傻,而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这个劫数,似乎真的逃不掉。 “凤凤”她看着他,轻唤,难得没有生气。 “怎么了?” “如果我喜欢上你”她顿了顿,再次强调:“如果,我喜欢上你,你就是我的了,从今往后,你便不许与除我以外的任何女子亲近,或是暧昧,更不许背叛我。” “凰儿,你真霸道。” “答应么?” “凰儿,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才不会与其他女人亲近。”就算她不在乎,他还嫌脏呢。 “好。”她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只说了一个好字,他正觉得奇怪,这种气氛下,不该互诉衷肠,以表钟情么?真是个没情趣的人。 正想着,之前还文文静静的一个人,突然化身为狼,用力朝前一扑,将他扑倒在水潭边,随后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将所有的惊讶不解,悉数吞进口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弑君夺位 虽然已经做好的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答案,仍是无法接受。 “你c你说什么?” 苏景骞再次沉默,他知道她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无非是不愿相信罢了。 “是因为伽罗族被灭一事么?”其实早该猜到,自欺欺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还是沉默不语,似乎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十分苍白。 “夏婕妤是好人,但好人也难免犯错。”她深吸口气:“我不怪你。” 他诧异,在此之前,做了无数设想,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原谅自己。之所以瞒着她,躲着她,宁可做个懦弱小人,也不愿说出真相,就是害怕重蹈前世的覆辙。 那是的她,对自己恨之入骨,每当看到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他都心如刀割。 那种绝望,那种悲恸,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苏景骞,你走吧。” 眼底的笑意,刚在眸底弥漫开,便听到这样一句,他豁然抬首,坚定的脱口而出道:“我不走!” 祁凰拧眉,近来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变得如此固执? “苏景骞,你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接受你,你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是么?” 她总是这样,说起话来毫不留情,但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无情冷漠的背后,更多是愧疚悲悯,若非如此,前世她又怎会被自己所伤?“凰儿,我也说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都不会再从你身边逃离,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让自己遗憾。” 祁凰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错过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上一回,他不告而别的那件事:“很多事情,错过便是错过,覆水难收,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c。” “是,我明白。” “那你还要坚持?” “这是我的愿望。” “苏景骞,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更不想糟蹋你的感情!”她终于忍无可忍,他这样的付出,她无以为报,只有愧疚:“别再这样了好吗?好聚好散,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他突然冲口一句,意识到有些过激了,又澹然一笑,温声道:“凰儿,你没有糟蹋我的感情,你也没有欠我什么,留在你身边,是我的愿望,是我的祈求,对我来说,只有感激的份,你若不想看到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当他不存在?这叫什么话,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怎么当他不存在? “你”知道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只好作罢:“那就这样吧,这一路上,我们暂且做个伴,等时间长了,没准你就想通了。” 他欣喜颔首:“好,都听你的。”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一切都不重要。 她说时间长了,他就能想通,他却想告诉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想通。 前世他伤她至深,自此,她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曾经的宁和缱绻,而是憎恨厌恶,那样的几千个日夜,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地狱。 而现在,他和她,能以这般平和融洽的姿态面对彼此,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是上天对他的馈赠,他不想做个贪心之人,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他再无所求。 “既然不走,那就把事情的真相,前前后后五一十地说清楚。”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欺骗,更不想你的某些秘,最终从他人口中得知。” 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苏景骞还是将自己的身世,当初与祁寒做的交易,所有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从很早的时候起,伽罗族就开始面对灭亡的命运,世上之人大多贪婪,伽罗族怀璧其罪,何等无辜?伽罗族虽以制度著称,却很少炼制毒药,那些药草,本是治病救命之用,百年来一直如此,可他们,却用那些药草来残害无辜之人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用的就是这些贪婪者所炼制的毒药,当看着那些恶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我的内心,竟然是充满喜悦的” 停了停,将心底的哀凉与悲愤压下去后,才继续道:“我从幼时起,就开始学习医术,为的是将来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可后来我发现,学医根本没用,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他们不是想要族里的药草么,那我就以另一种形式,将这些药草送给他们。我开始不停的杀人,那段时间究竟杀了多少人,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了,师尊曾经劝过我,怕我失了本心,但我不肯听,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江湖上为何叫你血蝴蝶?”祁凰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了,但没办法,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不问出来浑身难受。 他古怪看她一眼:“那时,我每杀一个人,就会在他的一只眼睛上,留下一只染血的蝴蝶。” 哦,原来如此。 想想那场面,还挺刺激的。 “那你又是怎么跟祁寒牵扯上关系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苏景骞沉默了许久后,才出声道:“伽罗族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灭族的命运,大概是我太自负了,以为以一人之力,就能拯救所有族人,当朝廷的军队攻打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直至” 祁凰的心一下子吊紧了,连忙伸手,在心口上按了按。 “直到那些巫女的出现,我才明白自己错的离谱。伽罗族的人百毒不侵,却抵挡不了巫术的影响。当整个村落被屠尽时,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但是,祁寒找到了我,他说伽罗族的人并没有被赶尽杀绝,但他要我一个承诺,如果我答应,他就会给我想要的,包括复仇。” “这么说,当初为了保住伽罗族最后的血脉,你才答应与祁寒合作?”祁凰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不闪不避:“是,那大概是我此生最错误的决定。” 一切的源头,便是从这里开始。 接近祁凰,谋害夏婕妤,策动反叛,背弃誓言。 她临死前,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颗赤诚真心,却换来了他的欺骗与背叛,就像用最锋利的刀子,戳在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那时的她吗,一定很痛。 这份刻骨铭心的痛,她说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他知道她有多痛,只是回想她当初的眼神,便觉撕心裂肺。 不过没关系,这辈子,他不会再让她痛了。 “那那后来呢?伽罗族怎么样了?真的被灭绝了?你既报了仇,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祁寒身边替他卖命?”直到此刻,祁凰的脑袋还是有些乱。 苏景骞的目光,忽而闪烁了几下,眼底漫上复杂的情绪:“我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他将我的秘密公诸于众。” 祁凰不解,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怎么就如此忌惮祁寒,没道理啊!“太医院的职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不,不是因为这个”他看着她,眸底浪潮越发激烈:“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你罢了!” 祁凰窒了窒,接下来的话,竟不知该问什么:“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怕他告诉你真相,怕你再也不想见我,怕你会因此而憎恨我,厌恶我,嫌弃我!我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为你而活。”他深深看着她,眼底那份眷恋的狂烈,让祁凰不禁有些心惊。 “苏景骞,你别这样,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迟疑了一下,这才抬手,用双手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没有谁的人生是为了他人而活的,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别再回去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喜欢那个皇宫,以你的医术,随便在哪里开个医馆,肯定生意兴隆,这样的生活多好。” 他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嘴唇颤抖:“我真能当个好医者?” “当然。”她加重语气,同时手上也加了几分力道:“医者仁心,你是个好人,自然也能做一个好医者。” 他却苦笑连连:“医者仁心?凰儿,我不是医者,我是个杀手。” “有区别么?”她问:“你在太医院任职时,不也救了许多人,治好了无数的疑难杂症?同样,许多庸医也害死了不少无辜的病患,手染鲜血,认真说起来,其实没什么不同。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个好大夫,好医者,现在机会来了,你要放弃么?” 像是走在重重迷雾中的人,终于得见天日,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真的能吗?” “当然能。”她放开手,回身朝云绫和萧凌风所在的房间看了眼,叹气:“不过,介于你和萧凌风之间的恩怨,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我去和他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诶,干嘛去?”她一把拽住朝房间方向走去的苏景骞:“好不容易才消停,你现在去,事情又得闹得不可收拾。”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朋友。” 她撇撇嘴,闷闷道:“是挺舍不得,总觉得,这位萧庄主让我感到特别亲切,那种感觉,就跟家人一样,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走到这里,我们缘分也尽了,况且,我要去汐国救凤凤,他伤势未愈,不能长途跋涉,怎么说,我们都要在这里分道扬镳。” “你要去汐国?”听到她这个决定,虽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难受。 “是,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你真的喜欢他?”苏景骞艰难发问。 祁凰不是个扭捏的人,也不喜欢模棱两可,所以没有多想,直接道:“是,喜欢,但究竟有多喜欢,我自己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不再多说,她能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对容凤的感情,便说明,她真的对自己再无半分留恋。 失望吗?痛苦吗?愤怒吗?绝望吗? 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个爱自己重于一切的女子,却将一颗真心,给了其他男人,这种感觉,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失望痛苦,或是愤怒来形容了。 总之,不管怎样,不管她心中所爱之人是谁,他都不会再离开她,会一直守护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云绫姐姐。”生怕吵醒萧凌风,祁凰一直等在房间外。 云绫推门而出,一转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祁凰。 “凰姑娘,那位苏公子如何了?” 看得出,云绫虽竭力做出不介意的样子,可眼神却出卖了她的情绪,毕竟归根究底,是因为血蝴蝶,才闹到今日这般境地的。 她从怀中取出解药,递到她手中:“这一次可千万不能再扔了,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萧庄主?” 云绫握紧了手里的药瓶,她也不想死,当时不过是绝望了,“多谢。” “道谢的人应该是我,多谢你们这段时日的收留。” 云绫听出些些不对劲来:“怎么了?听你口气,像是来跟我道别似的。” 她微微一笑:“你还真猜对了,我的确是来找你道别的。” 云绫急道:“你生气了?我知道凌风脾气大,但是我好好跟他谈谈,会没事的。” 祁凰叹气,不怎么乐观道:“云绫姐姐,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这个结是解不开的,我若是萧庄主,也不会轻易原谅苏景骞,其实吧,我到现在都有些懵,若不是知他平时的为人,也不会轻饶他,总的说来,这俩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能搁在一块。” 云绫也跟着叹气,祁凰说的,她又何尝不明白?“我们虽认识不久,但我挺喜欢你的,凌风也是,我能瞧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你,你要是走了,他一定会伤心的。” 祁凰连连摆手:“云绫姐姐,你别再说了,萧庄主心里最看重的,只有你,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盛京救你。” “我明白他的心意,正因为如此,我才劝你留下来的,他很喜欢你,哪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是喜欢,你忍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在这里?” 祁凰笑:“不是还有云绫姐姐你吗?怎么叫做孤零零一个人?”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祁凰紧接着道,“好啦好啦,我不过是去办点事情,等办完后,还可以去无垢山庄找你们,又不是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 “你要去汐国?” 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一猜就透:“是,我必须去,凤凤他还在等我。” 云绫迟疑了一下,道:“那位容公子,我觉得他” “他怎么了?”云绫很少这么吞吞吐吐,真是气死她。 “他他很复杂,我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不是你表面看上去那个样子,该如何行止,你自己拿主意吧。” 虽然她觉得云绫过于小题大做,不过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谢谢提醒,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云绫点点头:“总之,你自己一切小心,我和凌风会在无垢山庄等你。” 告别云绫后,当天下午,祁凰和苏景骞便启程出发了。 此去汐国路途遥远,她不想浪费时间。 等两人赶到汐国都城云天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天气转凉,但越接近云天,一路上的风景却越是繁盛,而这个时候,昱国早已是萧条一片了。 在祁凰的印象中,云天虽然没有盛京繁华,但也十分热闹,各种灯红酒绿,亦惹人流连。 可此刻,这座热闹无比的城镇,却是冷冷清清,大街上嫌少有人驻足,就算有人经过,也必定是神色匆匆,除此之外,城镇的每个角落,都挂着白色的布幡,素净萧条,类似死人的灵堂。 “怎么回事?这里为何如此冷清?”发出疑问的,是祁凰身边的苏景骞。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想到刚来云天时,看到了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虽然最后没有追到,但她确定,那人就是苏景骞。 他没有隐瞒,点头称是:“我听说你被派遣出使汐国,于是便跟了过来。” 果然是他,当时她拼命寻她,他却铁石心肠死活不肯现身。 似乎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太过冷漠,苏景骞连忙转了话题:“你且等等,我去找人问问情况。” 不等她应声,他便已走了开去。 祁凰无奈,只好在原地等待。 “官爷,我确定确定我丈夫他有问题!”对面的街角旁,一个妇人指着自己的丈夫,对一名巡逻官差道。 那官差看了男人一,挥手道:“带走!” 男人拼命挣扎:“不,不是的,官爷您别听这贱人胡说,明明她才是,为了掩盖真相,故意诬陷小人!” 那官差浓眉一扬,又道:“两个都带走!” 祁凰忽而觉得有些心慌,刚才那对男女所言究竟是何意思?他们究竟在互相指认什么? 这时,苏景骞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要着急,不管怎样,我们慢慢想办法就是。” 听他这么一说,不着急都着急了:“到底怎么了?你赶紧说吧,这么吊着人实在难受。” 他的声音和脸色一般凝重,低声道:“大皇子容凤大逆不道,弑君夺位,如今畏罪潜逃,云天全城戒备,全力搜捕逃犯。” 她大张着嘴,显然无法将这个震惊的消息完全消化。 “还有”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让人的心,也跟着一同沉了下去:“现在全城上下都在流传一个说法,大皇子不是人类,而是鲛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他们不是怪物 听了这句话,祁凰的心,彻彻底底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脑子亦空白了片刻。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问:“消息可靠么?” 苏景骞道:“根据现在云天城的情况来看,应该可靠。” 祁凰突然明白过来,之前那对夫妻互相指证的真相。 如果她没猜错,现在云天城应在全面搜捕鲛人,怪不得街上冷冷清清,原来是人们为了不惹祸上身,都躲在了家中。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半年的光景,曾经那个宁和热闹的云天,便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一个完全由恐惧和迫害统治的地狱。 那凤凤呢?他在哪里? 根据现在打听道的消息,他应该不在皇宫,否则汐国朝廷也不会如此大规模的戒严了。 弑君谋逆? 这真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吗? 他再无情,再残忍,也不会伤害自己至亲的亲人,那些人一定搞错了,她相信他,绝不是那种泯灭人性的凶手。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亲自找他问个清楚了。 “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利于我们打探消息,不如先找家客栈住下,再慢慢安排接下来的行动。”苏景骞建议。 祁凰点头,这个时候,的确不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时机:“好,就照你说的去做。”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客栈,大概是受到城中各种戒严的影响,如今来云天的外来人已是寥寥无几,客栈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的。 订好了房间,正欲上楼,大门外却走来几名官差,对两人喝道:“站住!” 苏景骞袖口下的手微微动了动,祁凰连忙靠向他,在他手臂上轻轻握了握,小声道:“别,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 苏景骞踟蹰了一下,将手指松开:“小心应付。” 说话间,那几名官差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祁凰客气道:“回官爷,我们是从南边一个小渔村出来的,到这里来寻亲戚。” “寻亲戚?”观察打量她几眼,官差又转向苏景骞:“你们什么关系?” 祁凰刚要说兄妹,苏景骞先一步回答:“夫妻。” 祁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说兄妹不好吗?非要说夫妻,他俩像夫妻么? 那官差没有怀疑什么,后退一步,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样东西。 看外表,像是一枚镜子,散发着水蓝色的光泽,明亮透彻。 那官差将镜子握在手中,对祁凰道:“把手伸出来。” 虽不明所以,但继续伪装无辜,还是老实将手伸了出去。 “把袖口撸起来。” 祁凰依然听命照办,将袖子撸起半截,露出雪白的手臂。那官差举起镜子,在她手臂上照了一阵,不知在照什么,觉得没问题后,对苏景骞道:“行了,站一边去,你过来。” 苏景骞依言走过去,也撸起袖口,露出手臂,官差用同样的步骤,在他手臂上照了一阵,也没发现异常,于是道:“近来城里不太平,你们小心些,若有发现行迹古怪之人,立刻向我们上报,明白么?” 祁凰点头:“是,小人明白。” 那官差转身,正要离开,一名神色匆忙的女子,忽而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几个官差,下意识转身,想要走开,被那官差叫住:“你,给我站住!” 女子脊背一僵,回身笑道:“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你为何见了我们就跑?” 女子陪笑道:“官爷说笑了,小女不过是突然想起有件事没办,才急着离开的。” 官差仔细看了她几眼,随后再次拿出那个类似镜子一般的东西,“把手伸出来。” 女子茫然:“什么?” “我要你把手伸出来。” “官爷是在怀疑小女吗?” 那官差不耐烦了,对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大汉上前,将女子一左一右架住,其中一人强行撕下了女子的半幅衣袖。 祁凰忍了忍,终究决定不予插手。 应该会和自己一样,照过后,随便叮嘱两句,就没事了,自己上前帮忙,反而会引起怀疑。 正这般想着,突然听那官差大喊道:“有问题!” 女子开始激烈挣扎,力道之大,连押着她的两名衙役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丑陋的怪物!”那官差骂了一句,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捏住女子的下颌,将纸包里的药粉全部倒进了她的口中。 不知他给女子喂的究竟是什么,女子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弱,身上和脸上,也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纹路,那些纹路慢慢加深,最后变为了一片深褐色的鱼鳞。 当女子彻底失去反抗力气时,那官差转过身来,对面色雪白的祁凰道:“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你们最好要小心,千万别和他们有任何接触。” 说罢,命手下将那女子用铁链拴住,一路拖行而去。 祁凰站在原地,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心中的惊惶,久久没有平息。 苏景骞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免唏嘘:“原来这世上真有鲛人这种怪物。” “他们不是怪物。”她忽而轻声说说了句。 他惊疑地看向她,“凰儿,你难道没有看清楚,刚才女子变成什么样子了?”人首鱼身,像神话故事中精怪,那样还不是怪物? 她有些烦躁:“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是怪物,只是与人类长得不太一样罢了。” 苏景骞观察她的神色,忽而察觉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不说话,苏景骞望着她的神色,连连抽气:“这么说,容凤是鲛人的事情也是真的?你不但知道,而且亲眼见过。”否则,又怎会说出那番替怪物辩解的话来? “苏景骞,你别问了,这件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容凤。” “你疯了!”他将她拉到角落:“你可以不接受我,没关系,只要你高兴,你幸福,我怎么都无所谓,可你怎能爱上一个怪物,这根本不对!”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我说了,他们不是怪物,鲛人和人类一样,除了变身时候的区别以外,和我们没有任何不同!他们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害怕,他们拥有和人类形同的情感,刚才那个女子,她当时多有害怕,有多绝望,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她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伤害任何无辜之人,为什么要遭受那种残忍对待?难道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这样的人类,岂不是比怪物还要可怕?”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信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到底是怎么了,一切都和曾经完全不一样,包括她对待鲛人的态度。 前世,当她听到世上有鲛人存在时,曾说他们是不该与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的怪物,人类弱而鲛人强,若让鲛人在人类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将来必定酿成大祸,届时,将是整个人类的浩劫。 那些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跨越两个人生,他什么都能忘,唯独她说过的话,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曾将鲛族视为威胁的她,如今怎会反过来同情鲛族? 是因为容凤吗? 从这个人出现开始,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水潭,激起的波纹,不断扩大,影响到整个水潭,水潭再影响湖泊,湖泊影响河流,河流影响大海。 “凰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他沉痛不已。 “苏景骞,你为什么对鲛族有如此大的偏见,试着接受他们不行么?” “当然不行!”他蓦地激动起来:“因为曾经的你是那么厌恶他们!”她的厌恶,他亦必将厌恶,她喜好的,他亦必将喜好。 “我什么时候厌恶过他们。”觉得苏景骞有些不可理喻了,明明自己记忆中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从莫名失踪开始,还是替自己挡刀开始? 又或者,是从昱帝生辰的那个夜晚开始。 “凰儿”他望着她,忽而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是与命运抗争时的挫败,“我要怎么办,怎么才能回到当初的模样,你明明是我的,可现在却离我越来越远。” 苏景骞说的这些话,她一句都听不懂,比起容凤的鲛人身份,苏景骞才是最让她感到神秘,感到离奇的存在。 若非时机不对,她定要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全部挖出来,但现在,她满心都是容凤的安危,已经没那么心思也没那个精力去深入了解苏景骞。 “你如果愿意帮我,就留下来,等明日天亮后,继续寻找容凤下落,若是不愿,我们就在此分别吧。”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迈上楼阶,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苏景骞不会离开,她也是说说而已,但他对鲛族的态度,一时半刻是无法改变的,不免开始心烦,找到容凤后,她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让他继续跟着,万一与容凤再起冲突怎么办?可也不能真的赶他走,那种绝情的事情她做不来,除非苏景骞自愿离开。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多余了,一个晚上过后,苏景骞竟然想通了。 “苏景骞,我曾说过,不管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朋友也好情人也好,只要在我身边,你就不能对我说谎。”她不信苏景骞一个晚上,就能把所有事情想通。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想通了。 其实这事,没什么想通不想通的,前世的她是她,今生的她也是她。 一个人在早上做的决定,到了晚上都有可能会改变主意,何况是两段不一样的人生。 她愿意接受鲛族,那他也同样愿意接受,容凤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这个幸运,陪在祁凰身边的人,只有自己,而非容凤。 “凰儿,我没必要对你说谎,我也不想对你说谎。”他语调从容平和,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祁凰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一个人的表情能说谎,言语能骗人,唯独眼睛,掩藏不了任何秘密。 此刻,他目光平稳,眸光澄澈,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明净。 看到这里,她这才确定,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丁点欺瞒。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想通的如此迅速,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能够做到完全忽视容凤的身份,但他不再排斥鲛族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毫无虚假的。 既然如此,他应该不会反对自己去街上打探消息:“一会儿我要出门,你跟我一起来吗?” 苏景骞朝窗外看了眼,摇头,“这不是个好主意,刚才我认真想了一下,去大街上打听实在危险,那些官差到处抓捕鲛人,闹得人心惶惶,我们应低调行事,以免暴露身份。” 他说的无不道理,可不去街上打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去皇宫。” 简单三个字,却吓了她一跳:“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去皇宫打探消息吧?”这太疯狂了。 “这是最好的法子,比你在大街小巷到处打听,要有效率的多。” 祁凰有些犹豫,皇宫那种地方,可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生怕那又是一个陷阱,不免心有顾虑。 “好,今晚就行动。”左思右想,与其冒着风险,浪费时间,不如选择另一条更快的捷径。 “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她果断拒绝:“你留在宫外,万一这真是个陷阱,我和容凤就只能指望你了。” “可这未免太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相信自己这次的运气不会那么糟糕。”老天爷总要眷顾她一回吧。 见她态度坚决,苏景骞不再多说,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大开杀戒,强行将她从宫里带出来。 想到就做,当夜幕降临后,祁凰换上夜行衣,揣着苏景骞特意调制的香,混入了汐国皇宫。 之前来过一次,宫里的布局早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凭着感觉,还是摸到了皇帝的寝殿。 殿内竟然有人,一灯如豆,隐约听到少年的哽咽,“母妃,我不信大皇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一定是个误会,父皇根本没死,是不是?” 紧接着,传来赫连晴忧伤的声音:“麒儿,你要学会面对现实,你父皇不在了,凤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从今往后,母后和汐国的百姓,都只能依靠你了。” “母后,我不要做皇帝!我一点也不想!”容麒突然哭喊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抓了两个傻瓜 容麒这一哭就没完没了,在外听壁角的祁凰都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房间里的皇后。 “麒儿,你这像什么样子!”赫连晴有些恼了,难得用严厉的口吻训诫:“你是汐国皇子,是皇后的儿子,也是国家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你要尽快成长起来,不可以再这般任性!” 容麒还是哭:“母后,大皇兄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您快把他找回来,他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麒儿!你怎能如此没有志气!”赫连晴恨铁不成钢。 容麒小声呜咽:“如果大皇兄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做的比我好,母后,求您一定要把大皇兄找回来。” 赫连晴没说话,好半晌后才轻声安慰道:“麒儿,你别着急,你大皇兄若真是冤枉的,母后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替他洗刷冤屈,助他继位。” 容麒这才破涕为笑:“那那母后别管我了,我没关系的,您赶紧去找大皇兄吧。” 赫连晴似乎叹了口气,“麒儿,你真是个好孩子。” 一阵沉默后,赫连晴又道:“麒儿,时辰不早了,你赶紧休息,母后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容麒道:“好的,母后,您放心吧,儿臣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寝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脸倦容的赫连晴从房内走了出来。 祁凰本以为她会回自己的寝宫,便打算离开,却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等待什么人的样子,于是也按捺着没有行动。 片刻后,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走至她面前,恭敬行礼:“微臣见过娘娘。”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因为天色太暗,祁凰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曹大人请起。”赫连晴淡声道。 曹大人? 在记忆中快速搜寻,终于和一张面孔对上。 原来是自己第一次到云天时,奉命接待自己的礼部尚书曹睿。 这么晚了,曹睿怎么会出现在宫中?赫连晴特意来见他,又是为了什么? 祁凰屏息凝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屋檐下的那二人身上。 赫连晴回头看了眼,似乎在确认容麒是否已经睡下,见殿内灯烛已熄,这才道:“曹大人近来辛苦了,只是这件事,本宫能信任的人不多,所以,还要麻烦你继续多加操心了。” 曹睿恭谨道:“娘娘严重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赫连晴幽幽叹了一声,望向天际高悬的明月:“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本宫虽为一国之母,但到底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罢了,如今,本宫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找不清方向,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实在愧对皇上对本宫的一番厚爱与寄托。”说着,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曹睿出言安抚道:“请娘娘节哀。” 赫连晴闭了闭眼,将眸底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这才又重新睁开眼:“曹大人,你说那件事真的是凤儿做的吗?” 曹睿低着头,谨慎道:“微臣不敢妄下结论,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有些时候,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只有找到凤儿,才能真相大白。” 曹睿迟疑了一下,缓声道:“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朝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加上其他三国,亦蠢蠢欲动,我们不能再等了。” 赫连晴为难不已:“可是麒儿他” 曹睿道:“二殿下总会想通的,只要娘娘您多加劝导,应该不会有问题。” 赫连晴又道:“本宫倒不是担心麒儿,就怕凤儿会误会,他从小没了娘亲,虽然本宫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但终究,我们之间还是有些隔阂的,就怕他一时想不开,你也知道,他他现在像变了一个人,本宫虽不信他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但c但难免还是会怀疑,毕竟他的病”说完,又是长长一叹,捂着脸,低泣不已。 曹睿亦凝重道:“娘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您不但要对大皇子负责,更要对天下万民负责,尽快让二殿下登基,才是当务之急,还望娘娘三思。” 赫连晴微微侧首,平息了心中哀戚,这才转过身来:“好,一切都听曹大人的安排,本宫这几日,会继续劝说麒儿,其他的事情,本宫就全权交给你了。” “是,微臣领命,还请娘娘安心,切莫乱了阵脚。” “本宫明白。” “如果没有其他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贺良青叫住曹睿:“你认为,凤儿会躲在哪里?是昱国,还是郯国?” 曹睿想了一下道:“微臣认为,大殿下应当还在云天。” “还在云天?”贺良青诧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不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曹睿分析道,“依微臣所见,大殿下留在云天有两个原因。一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长途跋涉,冒着被追捕的风险,不如留在云天,想必没有人会知道,他还留在这里;二来,殿下既然与鲛族有关,那就不会丢下城中的这些同类,必然会出面介入。由此两点,故而微臣猜测,大殿下此刻依旧身在云天。” 赫连晴点点头,深以为然:“你说的不错,本宫也觉得,他还在云天,但本宫却认为,他留在这里的原因,不是你所言的那两点,而是”慢慢抬起下巴,看向金龙殿的方位:“那是他毕生的追求。” 曹睿拧了拧眉:“在微臣眼里,大殿下不是那种看重名利之人。” 赫连晴苦笑一声,凄然道:“是,本宫也不认为他是那种人,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变得残暴嗜血,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杀害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娘娘,您” 赫连晴又是怆然一叹,扶着一旁的廊柱,发出类似哭泣的笑声:“本宫怎么能这样想,怎么可以怀疑他,他也是本宫的孩子啊”微微用力,尖利的指甲,在廊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可是可是本宫又不得不往那上面去想,曾经那个孝顺谦和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个魔鬼我我要怎么办”像是痛极了,一只手抚在胸口,不停咳呛。 曹睿连忙跪下:“娘娘请保重身体。” 赫连晴挥挥手:“罢了,想再多也没用,找到凤儿才是要紧,或许,并不如本宫想得这般糟糕,或许,他的内心当中,还留有一份同情和怜悯。” “娘娘宽厚。” “时辰也不早了,你退下吧,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微臣告退,还请娘娘也注意凤体,早点休息。” 曹睿离开后,赫连晴又朝着金殿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才缓步离去。 祁凰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后,也溜出了皇宫。 曹睿说容凤还在云天,可是,他会躲在哪里呢?现在全城戒严,满大街都是到处抓人的官差,这个时候,似乎躲在哪里都不安全,除非,有人接应他。 只要找到接应他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谁会是他的接应人? 虎皮鱼? 没错,一定是虎皮鱼,他既然已经不在昱国,那就一定在汐国,碰上这种事,他必然会义不容辞帮助容凤,只要找到虎皮鱼,就能知道容凤的下落了。 终于有了线索,可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到之前赫连晴说的那些话。 残暴嗜血,毫无人性。 这些话她本不该相信,可又控制不住地认为,这些话都是真的。 他的鲛珠不是已经被修复了么?怎么还会这样? 难道有些事情一旦做得多了,便会认为那是自己的本性,再也无法改变? 不管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总之,她必须找到他。 第二天,她与苏景骞一同在街上寻找有关天顺赌坊的消息,她不过是想碰运气罢了,谁知,还真的在离城门不远处,找到了一家天顺赌坊。 “你确定他在这里?”苏景骞问。 祁凰摇头:“不确定。”谁也没有规定,只有虎皮鱼开的赌坊,能叫天顺赌坊,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容凤不在,她就真的不知该去哪里找他了。 “这个人出老千!” “对对,肯定有问题!” “连赢了十场,老子不信真有这么神的人!把他抓起来!” 赌场里有人大声吆喝了一句,随后所有人都开始起哄,要对那个连胜的赌徒进行惩罚。 “小爷光明正大,赢的钱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怎么,都输不起是不?输不起就直说,大不了小爷把银子都还给你们,就当是送给乞丐了。”被众人围攻的少年站在人群中央,却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思嘲讽众人。 其中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走上前,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领:“臭小子,本事不小,撒野撒到爷爷我头上来了,信不信老子一把捏死你!” 少年被提着领口,脸孔涨得通红:“怎么,以强欺弱觉得很有意思?我本以为,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都是侠肝义胆的好汉,没想到,不过是一群只会欺辱弱者的乌合之众罢了。” 大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臭小子,嘴巴倒是挺能说。” 少年耸肩:“我说的都是事实,大家有目共睹,对不对?” 大汉冷笑一声,“老子这辈子什么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说着,手掌在他胸口处用力一拍,然后便见各种各样的牌九,筛子,弹棋之类的东西,从他的衣襟里,哗啦啦往下掉,看着无比单薄的胸膛,却像个百宝箱,竟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还说你没有出老千?这些是什么!”大汉指着地上的东西,朝那少年喝问。 少年讪讪一笑:“没没什么。” 其他人见状,也怒不可谒,高呼道:“这混小子果然出老千,打死他,打死这个骗子!” 少年终于慌了,一转首,看到站在门前的祁凰和苏景骞,对两人招呼:“唉,你们可算是来了,还不快过来帮我。” 祁凰顿时就惊了,果然如那大汉所说,这小子不要脸的程度,都快赶上自己了。 “小弟弟,我们似乎并不认识吧,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无辜之人拉下水呢?” 可惜,她的解释没人会听,那些处于愤怒中的人,纷纷朝着两人扑来,嘴里喊打喊杀,群情激昂。 苏景骞手腕微动,长袖轻舞,祁凰先一步掠出,在他耳边道:“交给我吧。” 让苏景骞出手,怕是要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了,这些人固然有错,却也错不至死,狠狠打一顿就行了。 三下五除二,将所有人打倒在地,祁凰整整略微凌乱的发髻,又扯了扯裙衫上的褶皱,这才走向一脸呆滞的少年:“我们认识,嗯?” 少年嘿嘿干笑两声:“那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也不忍看我被活生生打死吧。” 很好,非常好,这脸皮厚的,天下间怕是无人能比吧。“我觉得打死你挺好的,这样的话,世上就能少个无耻之徒。” 少年依旧咧嘴大笑,表面憨厚,实则滑头:“你们来这里,是来找人的吧?” 祁凰挑眉,这少年虽然无耻,脑袋却很灵光:“是找人,但这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少年拍着胸脯道:“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想要找什么人,就能找到什么人。” 祁凰对此表示怀疑,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决定赌上一把:“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她哼笑两声,学着水曼青的语调:“有你好受的。” “放心,我是个诚实的孩子,从不骗人。”嘴巴咧得更大,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 诚实的孩子?亏他能说得出来。 虽然决定跟随少年,但心中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一路左拐右绕,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内。 巷子四周皆是围墙,不见天日,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觉得不对劲,祁凰正要询问那少年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时,他猛地朝前一扑,跟滑不溜秋的鱼一样,飞快往前窜着,一边窜一边喊:“族主大人,我又带了两个傻瓜人类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宁可让自己手染鲜血 傻瓜人类? 没等祁凰想明白这几个字的涵义时,便看到几个人从巷子最深处的一扇破门里冲了出来。 苏景骞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你先走,这些人交给我来对付。” 祁凰看了那少年一眼,心里一惊,连忙拦住苏景骞:“别动手。” 然而已经晚了,一道黑线,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朝着对面几人席卷而去,快如闪电,祁凰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那些人即将毙命于剧毒之下,突然一道青光闪现,与苏景骞甩出的那道黑线交缠在一起。 很快,那些黑雾便融在了那道青光中,变成一滩黑色的水滴,落于地上。 祁凰在松开了口气的同时,也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凤凤!” 果然,下一刻,从人群中走出的人,正是一身青色长衫的容凤。 看到祁凰,他亦是愣了愣,“凰儿?” “我找了你很久。” 一旁的少年看傻眼了,问:“族主,你认识他们?” 容凤没有回答,只看了眼祁凰后,便转过身:“有什么话进来说吧。”随后,便踏入了那扇破旧得几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房门中。 苏景骞一把拽住正准备迈步的祁凰:“小心有诈。” 祁凰笑笑,轻轻推开苏景骞的手,笃定道:“我相信他。”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他的心,一阵抽痛。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即便是在前世,她也不曾给过他。 突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能得到她无条件信任的容凤,是多么幸运。 而这种幸运,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得到。 跟在容凤身后,走进那扇破门。 屋内很空也很黑,一开始走进去,什么也瞧不清,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晰了一些。 这座建筑似乎是个废弃的浴房,外面是几间单独隔开的房间,再往里走,便是两个巨大的浴池。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虎皮鱼,他半蹲在池边,正在一个鲛人包扎伤口,那名鲛人浑身上下,都是青紫色的血口,虽然半个尾鳍浸在水中,鳞片却仍是因干枯而层层翻卷。 原来,躲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或受伤或体弱的鲛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容凤将手中的一个水囊递给一名鲛人,转身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如果我不救这些族人,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她望着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鲛人:“我的意思是,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容凤眼神黯了黯,她能看出来,这段时日他过得很是艰辛,可他却轻描淡写道:“无非是我的身份被发现了而已。” 她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怎么发现的?” 他摇头:“我也不知。” “那皇帝的死,与你有关么?” 他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有关。” 祁凰倒抽一口冷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真的是传言中所说,你弑君夺位,企图造反?”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丁点愉悦的意味:“皇位原本就该是我的,我又何必冒险夺位?” 她不喜欢他的这种口气:“我不想听这些,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个心思。” “你觉得呢?”他反问。 “现在是我在问你!” 他又是一笑,无限苍凉:“凰儿,其实你心里,已经这般认为了,不是么?既然如此,还需要听我解释么?” 心头一沉,他说的没错,她的确这般想过,但无论自己怎么想,他人怎么说,都要他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当然要,任何人的话,我都不会当真,只有你亲口说出的,我才会相信。” 他良久无言,终是沉沉一叹:“凰儿,我原本不想你趟进这淌浑水。” “可我已经蹚进来了。” “所以我只能对你实话实说了。” “那正好,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这是一个骗局。”他抬手,指向那些奄奄一息的鲛人,“一个将鲛族赶尽杀绝的骗局。” 他将自己被制服后,到逃离皇宫中间发生的事情,简短叙述了一遍。 从昱国到汐国,他连续昏迷了数日,之后手下前来接应,他打伤了护卫,抢走了自己母妃的鲛珠,随后便离开了。 而在抢夺鲛珠的过程中,他不慎伤到了自己的父皇,但不过是轻伤,他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谁料第二日,竟传来了汐国国君驾崩的消息,同时,那些被他打伤的护卫,异口同声指证杀死汐国国君的凶手是容凤。 他为了查清真相,潜入皇宫寻找汐国国君的尸身,可宫中早有埋伏,不但如此,他们还利用一种特殊的药剂,逼他显了真身,好在他进宫前就做了充分准备,这才勉强逃出。但他鲛人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朝廷开始大肆捕杀鲛人,就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整个云天,自此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恐慌中。 原本他打算先离开云天,以图后事,但他不能将自己的族人仍在这里等死,只能留下来,尽力救助,等将所有的鲛人送出城后,再离开云天,去昱国找祁凰。 没想到,她倒先自己一步,直接找上门来了。 听了他的叙述,她原本就不清楚的脑袋,越发糊涂了,要杀鲛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何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动手? 还有,汐国国君究竟是什么死的? 如果真如容凤所言,区区轻伤,怎么可能会要了这位九五之尊的性命? 不管怎么说,总之,容凤和那些护卫当中,肯定有人在说谎。 她该相信谁? “族主,燕儿姐姐她快不行了!”之前在赌坊遇到的少年,突然惊慌失措跑到容凤面前,哭着喊道。 容凤面色大变,连忙转身去了少年所说的那个女子身旁,手指搭在她的脖颈旁,脸色越发难看。 少年也跟了过来,看着那女子哭个不停,“族主,怎么办?我不想让燕儿姐姐死!” “小宇,她已经无力回天,你节哀吧。” “不,我不!燕儿姐姐可以不死的!”他伸手指着祁凰:“这不是正好有个人类么?取她的血,就可以救燕儿姐姐!” “小宇,我说了,燕儿已经无力回天。”收回手,容凤面色冷然,眸底一片黑沉,如看不到底的深渊。 这样的容凤,连祁凰都有些害怕,更别说是那个名叫小宇的少年。 也许那个叫燕儿的女子对他十分重要,他即便害怕,还是鼓足勇气道:“族主怎么可以这样偏心,燕儿姐姐才是我们的同类,而她什么都不是!” “小宇,闭嘴。” “族主,您答应过我们,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要牺牲什么,都一定会保住我们的性命,保住整个鲛族,难道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么?”小宇哭着喊道,情绪激动。 相比起来,容凤却冷静得有些可怕,他径直走到小宇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无温,口吻却轻柔得可怕;“小宇,如果我说,这个女人在我心里,比整个鲛族的命运都重要,你会恨我,会怨我,会看不起我么?” 小宇怔住了,不知是因为他的这句,还是他此刻的眼神。 祁凰的脑子一片混乱,但在他说出自己比整个鲛族命运都重要的时候,突然之间,变得清晰无比。 她上前一步,将小宇拽到身后:“容凤,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用人类的性命,才能换取鲛人的存活?” 没等容凤回答,小宇就冲她吼道:“是又如何!人类贪婪自私,为了自己的,就能随心所欲地杀害鲛人!凭什么?我们的数量虽然比人类少,却比人类强大的多,我们不该做人类的玩物,而应该让人类成为我们的奴隶!” 望着小宇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日早晨在客栈看到的一幕,每一个细节,都依旧清晰。 “我可以救她。”一个温润的声音忽而插了进来。 众人回头,以或不解,或惊讶,或怀疑的眼神,看向那个白衣男子。 苏景骞弯下身,手指轻轻搭在燕儿的手腕上,凝神片刻,道:“虽热救起来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救不了。” 容凤望着他,目光复杂:“苏景骞,你不是这样人,你应该没有同情心。” 苏景骞也不否认:“是,我救她,的确不是出于同情。”他看了眼祁凰:“这份福报,算在她的头上,先说好,我只救这一个。” 沉吟片刻,容凤颔首道:“好,成交。”随后转向手下的几个人:“这位苏大夫不管有什么要求,你们都尽量满足。” “好的,族长。” 祁凰向苏景骞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后追上远去的容凤:“小宇去那个赌坊,是为了骗几个人类回来,用他们的命来救这些鲛人,对么?” 他没否认:“怎么,你觉得不妥?” “大部分人类的确贪婪自私,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被你们牺牲的,也有善良的好心人,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然呢?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去?”他问得轻松,语调却沉重。 她忽而语塞,顿了顿,道:“这一切根本不该发生。” “是,这一切的确不该发生,可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完美。”说完,便要去照料其他受伤的鲛人。 祁凰在他身后道:“我会留下来,直到你的族人安全为止。” 他的脚步停了停:“那样你会面对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他转过身来,眼底终于露出几分不忍,几分担忧:“你也知道,我要救族人,就免不了牺牲人类的性命,这样,你还愿意留下来陪着我?” 以为她至少要有些思考时间,没想到她立刻回答:“你不是也说了,这世间之事,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缺,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知道归知道,我一点也不会在乎。你或许以为,我说这些,不过是安慰自己,安慰你,但事实上,我就是这样的人,苏景骞身为四大杀手之一的血蝴蝶,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甚至包括我的母妃,我不是一样原谅他了?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又救了我的命,仅此一点,我就不能恨他,也不能伤害他,既然我对他都能如此宽容,又何况是你?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对自己有利,即使不择手段,也会在所不惜,不是么?如果一定要这样,一定要用人类的性命来拯救你的族人,我宁可让自己手染鲜血” “别说了。”他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这一刻,飘摇不安的心,才终于有了归宿:“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见到你,该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你,现在,我什么都不用想了,这世上唯一能毫无保留支持我的人,只有你,能得到你的谅解,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事情,我全都不在乎。” “那你还赶我走吗?”她将他推开一些,故意哀怨道。 他莞尔一笑,“你这么爱记仇?” “是啊,对我好的,对我坏的,我全都记在心里呢。” “小宇不是故意的。”他朝守在燕儿身边的少年看了眼:“他的父母,几天前都被杀了,只有他自己逃了出来,燕儿一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了他,也险些丧命,他年纪小,很多事情只懂得看表面,你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心头一疼,没想到那少年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如果换了自己,不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这里日城里有些乱,我担心他那性子会惹事,你帮我看好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出去。” “好,我会看住他的,实在不行,打晕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对了,那天在皇宫,红珊一直和你在一起,后来我却没有见到她,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红珊”他半侧着脑袋,似乎在回想什么,随后歉意一笑:“对不起,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救你,没有注意她。” 有些失望,还以为从他这里可以得到有用的消息:“真是奇怪了,她到底会去哪里呢?” 他温声劝道:“别担心,我相信红珊姑娘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取而代之 废弃的浴场里,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多的鲛人,容凤决定将这些鲛人连夜送出城,只要能离开云天,他们就安全了。 可是怎么出城,却是个大难题。 如今整个云天全城戒备,别说是送这么一大批鲛人出去,怕是连只苍蝇都很难飞出去。 就在为难之际,城里的某个豪绅大户家的老太君突然去世了,因为这家人在云天也算是有些地位和势力,所以朝廷便准予在其出殡当日,放他们出城。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死者为大,守卫不会过多检查,只要混在出殡的人当中,就能顺利出城。 从部署,到最终实施,过程还算是顺利,本以为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谁知,竟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 “大殿下请留步。” 这个声音祁凰记得,是那个礼部尚书,曹睿。 这家伙怎么跟个阴魂一样,到哪都能碰见他。 祁凰对眸色微凛的容凤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妄动,假意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曹睿根本不能确定,混在人群中的人,就是容凤。 可她明显猜错了,也低估了曹睿的实力。 原本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知从哪窜出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粗略一数,至少百人以上。 “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这些无辜子民的性命?”曹睿扬声问道,听口气,是笃定容凤会因此而心生顾及。 她知道容凤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所以并不担心他会贸然行事,但她却放了,除容凤以外,还有其他鲛人,对这些士兵恨之入骨。 第一个动手的是小宇,他撩起宽大的白袍,从袍子下面摸出一把生锈的匕首,转身直接刺入了拦在身前的士兵胸口。 一声惊呼后,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祁凰见状,骇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臭小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捡了只匕首藏在身上的?她竟然没有发觉? 看一眼容凤,颇为愧疚:“对不起,我没看好他。” 他没什么表情:“这不怪你,这种事,终究是要发生的。” “现在怎么办?” 两边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话落,一名鲛人便将一个身着铠甲的侍卫撞倒在地,手臂用力一挥,尖利的指甲划过侍卫的脖颈,血花迸溅。 同时,一支羽箭飞速射出,噗地一声,钉入了那个鲛人的脑袋。 容凤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眼前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过路人。 曹睿首先沉不住气了,对他发问:“殿下,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 祁凰也急了:“你赶紧像个办法啊!” 容凤牵了牵唇角,懒懒道:“办法?没有办法,鲛族和人类,原本就无法共存。” “你”看着他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心口寒凉,脑袋却急得冒火,看一眼对面的苏景骞,问:“能将这些人都迷晕吗?” 苏景骞摇摇头:“人类可以,但鲛人,怕是困难。” 正着急时,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皇兄,求求你不要这样,跟我回去吧,母后和我一定会帮你洗刷冤屈!” 容麒?他怎么也来了? 当吱嘎的轮椅声传入耳中时,一道瘦弱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不活动的原因,容麒比跟随使团出使昱国时,瘦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竟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在里面。 尤其是他看着容凤,声泪俱下的样子,更是令人心疼。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能看出,容麒对容凤抱有的强烈感情,容凤是他的兄长,亦是他的长辈,更是他崇拜尊敬的对象,那时她不过说了几乎容凤的坏话,他的反应就那样激烈,搞得她都有些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恋兄情结。 他希望容凤能回去,能像从前一样,当他的好哥哥,可是,他却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简单,所以,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不过,容麒一出面,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容凤原本冷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高声道:“都给我住手!” 此话一出,正和侍卫厮打在一起的鲛人果真停止了攻击,纷纷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命令。 容凤却目不斜视,目光落于坐在轮椅的容麒身上:“谁让你来的?” 容麒抹了把眼泪,“是我自己要来的。”说着,眼睛瞟了眼曹睿。 这孩子,真不会说谎,一看这模样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八成还是曹睿的主意,年纪轻轻便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没有一点眼力见是不行的,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容凤,所以,就把容麒带了来。 他的如意算盘倒也没有打错,容麒的出现,的确让容凤有了几分顾虑。 “殿下,不但有二殿下的承若,也有微臣和娘娘的保证,只要您是无辜的,不论这件事有多么艰难,微臣和娘娘,都会竭尽全力,还您一个清白。”曹睿见机行事,立马补充一句,好让容凤放下芥蒂。 只是,他这个法子,对容凤不太管用。 “清白?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清白,你会如何?还会帮我洗刷冤屈么?” 曹睿皱眉,似乎觉得,要说服容凤,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容麒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他看一眼曹睿,再次对容凤祈求:“大皇兄,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父皇不是你杀的,你一定是无辜的我c我一点也不想做皇帝,只要你回来,他们就不会逼我了,大皇兄你答应我好不好?” 容凤似乎没听到般,不予回答。 容麒急了,他何曾见过这般冷漠的大皇兄,情急下失声哭喊道:“哥哥,你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讨厌我抢了你的皇位!麒儿不要这些,什么都不要,麒儿只想要你回来!” 听到这番话,一直冷着脸的容凤,终于有所动容,眼神放缓,口吻也温和了许多:“麒儿,事到如今,我已经再无回头的权利,你已经长大,可以独挡一面了,我从前教了你那么多,不是让你听过就算的,总有一天我们要分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我不要我不要!”到底还是个孩子,说服不了,竟开始耍起赖来。 以往容凤都会和颜悦色的安抚他,但那是以往,如今,他只会用冷漠的眼神,面对他的伤心和不满。 曹睿见状,趁机插言道:“大殿下此言差矣,您还是有回头的权利的,只要您跟微臣回宫,一切都有转圜。” 容凤冷笑:“转圜,比起回宫,我倒觉得,现在就杀了你们,倒是个好主意。” 曹睿悚然一惊,不是因为容凤的这番言论,而是他此刻的眼神。 冰冷无温,像是腊月寒天最冷的水,隐约透着几丝残虐之气。 容麒也停止了哭泣:“大皇兄,你你不要这样” “麒儿,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这些族人,我死也要将他们带出城去。” “那如果他们都安全离开了,你会跟我回宫吗?”容麒抱着几分希冀,小心翼翼道。 “或许会,或许不会。” 这种回答,任谁都不会满意,容麒却很高兴,那个或许,便是他所有的希望,“那我让曹大人放行,哥哥你快带着他们出城吧。” 曹睿急道,“二殿下,万万不可!”放了这些鲛人,容凤就再无弱点了。 容麒才不管,一个劲催促,“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快走,哥哥,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我会等你的。” “二殿下” 容麒转头,第一次展露出了皇家子弟该有的风范:“曹大人,你不用再说了,这是本殿的意思,如果母后怪罪,你都推到我的头上便是。如果你不肯,一定要对我皇兄和这些无辜鲛人下手,那你就连我一起杀掉好了。” 曹睿无奈,俯首道:“微臣不敢。” 嘿,这小屁孩,刚才还哭哭啼啼,哥哥长哥哥短的,这会儿倒是气势十足。 虽然现在的场合不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容麒这个未来帝王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不管怎样,平安出城应是没问题了。 不过事态总是瞬息万变的,谁知一会儿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在此逗留明显不是个好主意。 祁凰正要催容凤赶紧出城时,他却微微一笑,掸了掸袖口,径直朝着城头上的曹睿走去。 “容凤,你干嘛去!”她小声唤道。 他却不理她,每一步走得都坚定从容。 祁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出声阻止,却知道他不会听从。 “大殿下可是想通了?” 曹睿皱眉看着不断朝自己接近的人,嘴上虽这么问,但心里却不这般认为。 “是,想通了。”他笑得温雅,绝美的脸容配上绝美的笑容,给人以神魂目眩之感。 可有时候,太美的东西,往往带着剧毒。 就如同此刻,眼前的男子。 “人类不过是贪婪又自私的弱小存在,几千年来,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自相残杀,彼此伤害,而这个世界,需要更好的人去统治,在这一点上,鲛族比人类强太多了。或许,该由鲛人来取而代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曹睿大惊:“你要造反不成?” “不,我要拨乱反正。”伴随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掌,径直穿过了曹睿的胸口。 鲜血如泉涌般,沿着曹睿胸前的伤口,洒在了地上,没多久,就汇聚成了一滩血泊。 曹睿死死瞪着容凤,从喉中艰难挤出一句话:“大殿下,你会后悔的”说完,脑袋一歪,便断了气。 祁凰捂着嘴,强行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她不止一次见到他杀人,却没有任何一次,像此刻这般让人难受,几欲作呕。 容麒已经答应放他们离开,曹睿也做了妥协,更何况,他不过是听命行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完全没有必要取他性命。 可容凤还是杀了他,毫无理由地杀了他。 容麒就在离两人仅有不到三步的地方,鲜血迸溅而出,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 血腥的,滚烫的,粘稠的鲜血。 他张着嘴巴,脸色白的不像人样。 他害怕急了,想要出声嘶喊,却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容凤收回手,神色淡淡,完全不像是刚杀了人的模样。 转身,看也不看容麒一眼,便步下了城头。 地上的鲜血开始逐渐扩大,直至蔓延到容麒的脚边。 他开始不停颤抖,整个人像是痉挛了一样,突地,身子朝前一歪,栽倒在地。 寂静如死的城头上突然有人大喊:“二殿下昏倒了,情况很不妙,快备马,去请太医来!” “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你没必要这样。” 城郊河畔,祁凰坐在一块大石上,从下午到晚上,一直盯着河水,连姿势都没变过,苏景骞一直陪着她,终于,在夜幕降临时,说了一句话。 她还是看着眼前的滔滔河水,一语不发。 苏景骞叹一声,走到她身后:“你在顾虑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当夕阳的余晖,完全消失在河面上后,她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番沉思后,他道:“为了以绝后患,我会选择斩草除根。” 她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会这个回答:“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好受一些么?” “难道你认为这样不应该?” 是啊,这样不应该吗?毕竟,容凤的身上,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兴衰。 可是 “你会选择,在那个不论发生什么,都毫无保留信任你,敬重你的孩子面前下手么?” 苏景骞没有回答,但她已经有了答案。 “这让我觉得”顿了顿,艰难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他根本不像个人。” “你想多了。” “是吗,我想多了”她也希望自己想多了,可当他从城头走下时,她从他眼中看到的那片无尽黑暗,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这里风大,已经入秋了,夜晚还有些凉,先回屋歇着吧。” 祁凰又对着河畔发了阵子呆,忽而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包银锭,递到苏景骞手上:“找个机会,把银子给我们借住的这些人家,不管用什么法子,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记住,一定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接过银子,苏景骞凝重的神色中夹杂着几分不解:“你会不会考虑得太过头了。” 她无力一笑,“只会考虑得欠缺,绝对不会过头,你照我说的去办就好。” 苏景骞点点头:“好,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但我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那就拜托了。”她转过身,迎着河风道,“你先走,我过会儿就回去。” 他叮嘱了两句,见她神色还算正常,这才放心离开。 在河边站了一阵,吹了会儿河风,慢慢平息了心底的不安感后,她也转身,朝借住的几间民房走去。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房间内传来几声尖叫。 她先是一怔,随即加快步子,朝传出尖叫声的房间赶去。 一进门,就看到将房屋借住给他们的那对猎户夫妇,倒在血泊之中。 她不断吸气,却始终无法平复激烈跳动的心。“你杀了曹睿我不管,但你怎么可以杀害这些无辜的平民!” 他长睫微垂,脸上看不出表情,修长洁净的手指,如名贵的羊脂玉雕刻而成,不沾一滴血迹,听到她的质问,用无辜的语调道:“你在怪我么?我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小宇也跟着道:“是啊,族主做错了什么?这两人要去告密,我们明明都给他们银子了,竟然还不知足!人类果然是自私贪婪的丑陋存在!”说着,冲她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小宇,出去。”无辜的语调陡然转冷,即便连小宇,也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连忙溜出了房间。 小宇离开后,祁凰这才道:“人类是自私贪婪的丑陋存在?那么我呢?我也自私,我也贪婪,我也见钱眼开,我也见利忘义,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他走至她身前,眼神脉脉温软:“自然不会,你与他们都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容,神姿明朗,灼灼其华,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与他比起来,都会黯然无光 可他的心呢?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是鲜红的,还是漆黑的?她到底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自打无垢山庄一别,再次见面,他于她,不再是最熟悉最契合的存在,而是陌生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容凤,不要再杀人了。” 他定定瞧了她一阵,忽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好,我听你的。” 这么顺从?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凤凤,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不要再让我害怕下去。” 他的语声越发温柔,拥抱她的力度,却野蛮得几乎将她骨头碾碎:“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她忍着周身的疼痛,颤着声音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的。” “不会的。”他坚定道:“我们不会有分开的那一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直至天荒地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你为什么不去死 祁凰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发生了这种事情,哪里还能睡得着? 生怕早上一起来,遍地都是无辜之人的尸体。 好在当天边现出第一缕晨曦时,一切尚处于安宁之中,暂时没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惨遭杀害。 而苏景骞办事效率很快,中午之前,那些将房屋借住给他们的平民,便全部离开了,至此,祁凰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昨天那么一闹,朝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些鲛人的命运,依旧岌岌可危。 听容凤说,他们在汐国的最东边,靠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族群的栖息地,只要将这些鲛人送到那里,就算是真正安全了。 她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更奇怪那些鲛人,为何都称呼他为族主,以前他似乎从未对她提起过。 不过对于这些好奇,她并没有直接找他询问过,直到他将一颗碎裂的鲛珠拿给她看时,一切真相才被解开。 汐国国君曾说,容凤的母亲临终前,将自己的鲛珠与他的命脉联系在一起,于是,这便成了他牵制容凤的砝码,但事实上,那个鲛人女子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人类用她的鲛珠来伤害自己的儿子,而是给他留了一个责任,一个希望。 容凤也是将鲛珠抢回后,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的母亲原是鲛族的族主,她似乎猜到了今后自己的族群将要发生的灾难,于是在临终前,用自己的血,将鲛珠和容凤的血脉,联系在一起。 若有一日,他拿到了鲛珠,便能发现她藏在鲛珠中的秘密,同时继承她作为族主的能力。 由此,她不禁想到了夏婕妤。 这世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鲛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多少都在所不惜,殚精竭虑,倾尽一切,只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有更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 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却狠心绝情地将她抛弃。 究竟是自己太差劲,还是那个女人太狠心? 罢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这十七年来,没有那个女人的陪伴,她不是一样好好地长大了?在她心里,夏婕妤就是自己的母亲,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经过数日赶路,一行人等已经远离了京都云天,但朝廷的追兵也是一路跟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祁凰想了个法子,将那些追兵引去了另一个方向,这样不但能避免流血,还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在朝廷的人追来之前,让这些鲛人回到自己的族群。 “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眼前已经能看到湛蓝的大海,连空气中都是咸湿的味道,祁凰以手遮面,轻声问道。 “快了。”与她并肩而立,容凤也望向远处的海浪,湛蓝的海水,与他眼底的暗蓝相互辉映。 “等到了那里,你会跟他们一起留下吗?”她问。 他默了半晌,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让我留下吗?” 她几乎便要脱口说不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转为另外一句:“我没资格决定你的未来。” “你有。”他坚定。 她笑笑,深吸一口气,让清爽的海风,洗涤心底多日来的疲倦:“凤凤,你有你的责任。” “在我心里,你比责任重要。” 听到这样的话,她其实是欢喜的,但奇怪的是,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反而感到异常的沉重:“如果如果那些鲛人真的离不开你,那我” “不要。”不等她说完,他就伸手,堵住她的唇:“不要说出来。” 她仰首看着他,轻轻拨开他堵在唇上的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是我想听的吗?” “是。” 他也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那好,你说吧。” “我留下,陪着你。” 他眼神一震,眸底有着难以置信的情绪,随后,这抹情绪变为了狂喜:“你愿意?” 她长长一叹,故作悲伤:“不愿意也得愿意,谁让我放不下你。” “你能放下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说什么?荣华富贵么?” 他摇头:“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我说的是”顿了顿,继续道:“权利,威望,敬重,力量,以及自由。” 她曾对他说,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看似锦衣玉食c风花雪月的生活,而是可以由自己掌控的未来。 她喜欢那种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束缚的生活。 而现在,她说她要放弃这些,怎能不令人惊讶,令人震动。 “人是会变的嘛。”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失了斗志,仅仅因为,她舍不得他而已。 “凰儿”他轻声呢喃,探手抚上她的脸颊,慢慢俯下身,靠向她娇嫩丰润的唇。 这时,却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族主,有人在向我们求救!” 气氛正好,旖旎缱绻。 好不容易让她收起了浑身的刺,终于小鸟依人一回,偏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来捣乱。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直起身子,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看清楚了没?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那人道:“不知道,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是几个人类受了伤。” 飞快转身,在祁凰额上印下一吻,“你乖乖在这等我,我过去瞧一眼。” 祁凰也很郁闷,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小女人的感情,这下全给一嗓门喊没了。 在原地站了一阵,觉得也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自己也能帮上忙。 远远就看到容凤和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那些人都受了伤,其中还有一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破败的斗篷,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时节已经入秋,但也不必将自己裹得这般严实吧,她看着都觉得热。 “小宇,去拿些水和食物给来。”容凤转身,对一旁的小宇吩咐道。 小宇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用仇视的目光瞪着那几个受伤的人:“族主,他们是人类,凭什么要把我们的食物分给这群贪婪自私的人类!” 容凤拧眉:“小宇,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小宇委屈道:“族主是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您今天救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 看着这一幕,祁凰也很难受,什么时候人类在鲛族的心里,竟是这般卑劣的存在? 人类。 自己也是人类,自己也曾自私,也曾贪婪,在小宇用厌恶憎恨的语气,指责人类的时候,她的心,也在滴血。 “要不这样。”她站出来,道:“把我的那一份分给他们好了。” 本以为这样可以解决争端,没想到小宇又愤愤喊了一句:“你的那一份也是我们施舍给你的!” 这下,她彻底语塞。 “小宇,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遍。”容凤微恼道。 小宇瘪瘪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族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偏袒人类!”说着,转身跑开了。 祁凰尴尬一笑,想说什么,又觉得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这个时候,只会越说越糟。 终究容凤还是将食物与伤药分出一些,给了那些受伤的人。 祁凰一边帮忙将东西分给他们,一边问:“几位是哪里人?看着不像江湖中人,你们是怎么受的伤?” 一人从她手中接过水囊,回道:“我们是从昱国来汐国做生意的商人,路上遇到劫匪,东西被抢了,钱也被抢了,好在这条命终于保住了。”一边说,一遍遍唏嘘。 祁凰又问:“为什么想到来汐国做生意?”据她所知,通常汐国去昱国做生意的人比较多,很少有昱国人去汐国做生意,因为汐国的海产品多,这些东西,在昱国都是很少见的,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那人连连叹气:“姑娘有所不知,如今的昱国,已不是曾经的昱国,皇帝暴政,整顿吏治的同时,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普通百姓也不放过,仅仅上个月,盛京都斩杀了上百人,现在别说是做生意了,保命都难。”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难道就是祁寒所说的天下清明么? 清明到连无辜之人都要赶尽杀绝? 正感叹着,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惊叫,接着,便听到小宇愤怒的吼叫:“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族主救了你,你反而要伤他,人类果然不值得相信!” 转身,便看到容凤半截衣袖被斩落在地,手臂上一条约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汩汩不停地向外狂涌。 倒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全身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却有一只手,露在了斗篷外面。 祁凰看到,她那只手上全部都是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疤痕,狰狞可怖,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女子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容凤凝视着地上的女子,脸色沉幽,无喜无怒。 小宇却冲上前,一脚踹在那女子身上:“丑八怪,你这种心肠歹毒的老巫婆,就应该被杀了才好!” 女子被狠狠踹到在地,挣扎着爬起身,口中发出古怪又嘲讽的笑声。 小宇还欲上前踢踹,被容凤阻止:“让她走。” 女子却慢慢从地上爬起,一把拽到了身上的斗篷:“这世上,不是长得丑的人,就一定心肠恶毒,也不是长得美丽的人,就一定心慈良善。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讲一讲呢?” 斗篷被扯下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太可怕了! 女子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都如她的手一般,布满了可怕的疤痕,有些还纠缠重叠在一起,看上去更是诡异骇人。 唯独她的声音清亮婉转,如黄莺啼鸣,十分动听。 容凤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祁凰却盯着那女子,脑中轰然一声:“红珊!” 听到她的声音,红珊别过脸去:“小公子,红珊已经死了。” 她冲过去,扳住红珊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脸来。 难以置信,曾经那张娇媚秀丽的脸庞,竟然会变成如今这样。 娇媚不再,秀丽不再,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除了五官依旧端正以外,再无半点从前的影子。 “怎么弄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即便语气平静了,手指却颤抖得厉害。 练过武的人都能看出,红珊身上这些伤疤,是无数利刃砍在肌肤上造成的,有些伤口处,甚至被连砍了数刀,这样的伤势,受伤之人原本是必死无疑的,但红珊不知为何,竟然活了下来。 红珊将脸埋入掌心,哽咽道:“小公子不会想知道的。” “你别管我想不想知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真相。” 红珊慢慢抬起头,泪水划过脸上粗糙的疤痕,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无比:“杀死金猊的凶手,和对我下手的,是同一个人。”她伸手,指向对面一动不动,任由伤口血流如注的容凤:“便是他,汐国的大皇子,容凤。” 缓缓放开扶在红珊肩上的手,此刻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有人拿了一根棒子,狠狠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想说不信,可喉咙像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日,我看到他对付守卫时所用的招式,和金猊被追杀时,凶手所用一模一样,我”说到这里,红珊泣不成声:“我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就是想要为自己,为金猊报仇,可是我却如此没用。” “凰儿,你能听我解释吗?”一动不动如泥塑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红珊一把抓住祁凰,“不能听他的,他是个骗子,如果你现在相信了他,他会立刻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你!”突然想起什么,红珊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苏景骞身上:“还记得我们在盛京时,苏公子被袭击一事吗?当时派出杀手对付他的,也是容凤,甚至孙秀儿的死,也是他遣人刻意而为!他一直都在骗您!” 原来竟是这样,由此联系,很多事情也有了解释。 一点一点,偏过头,望向容凤:“金猊是你杀的?” 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像是放弃了挣扎,低声道:“是。” “红珊是你所伤?” “是。” “孙秀儿的死与你有关?” “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手中匕首在半空划过一道雪亮弧线,逼向青色人影。 刀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血光绽出。 如开在冬季最妖灼的红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做棋子的资格 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热的鲜血低落在手背,那是她发誓永远不会伤害的人。 “为什么不躲?”这一刀,她根本没想过会真的伤了他。 他笑,唇角亦开出一朵艳丽梅花:“凰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咬紧了牙关,努力不去看他那双寂寥落寞的眼睛,用力去抽刺入他胸口的刀。 他却死死按着,不让她将刀拔出:“凰儿,我喜欢这种感觉,疼痛的额c绝望的,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别说了。”她再次握紧刀柄,可还是没有成功将刀拔出。 他握着她的手腕,猛地一用力,原本只没入他胸口一半的刀刃,此刻全部刺了进去,鲜血低落的更汹涌了。 “你疯了不成!” 明明是痛苦的,可他脸上,却绽着最幸福的笑容。 一阵疾风吹过,扬起他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满是悲伤的眼眸:“凰儿,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很高兴”再次转动刺入胸口的刀刃,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凰觉得耳边,似乎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随手,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整个人瞬间震呆。 那是一颗鲛珠。 淡蓝色的鲛珠。 被艳丽的鲜血所包裹的鲛珠。 这辈子见过无数的奇珍异宝,却没有任何一样,能比眼前之物更加美丽。 淡蓝的光芒,柔和内敛,珠子清透如水晶,内里一点殷红。 但是,如此美丽之物,却有着难以忽视的缺陷。 望着那缺失的一角,她愕然抬头:“你一直在骗我?鲛珠的缺陷根本没有被修复!” 他依旧微笑,目光落在那颗残缺的鲛珠上:“凰儿,你嫌弃它么?我把它送给你,你不要丢弃,好不好?” “不好!”她愤然:“容凤,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说过实话!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对我说你喜欢我!” 他抬手,想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滴,却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鲛珠还给你,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他咳呛了两声,喉头涌起一阵甜腥,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原本就受了重伤,又强行取出鲛珠,此刻的他,哪怕是个三岁孩童,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红珊冲上前,愤怒道:“你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他仿佛没有听见红珊的怒吼,眼神一瞬不瞬落在祁凰的脸上:“凰儿,我死了,是最好的选择我已经”他闭了闭眼:“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是小宇冲了过来,用力推开祁凰,然后伸手扶住险些倒地的容凤:“你们人类最坏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族主的,有本事,就连我也一起杀了!” 祁凰没有说话,只看着手中残缺的鲛珠发呆。 对面,容凤的脸容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如一张白纸,惨不忍睹。 青色的衣衫被血染透,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凰儿,求你,再对我说一遍,你心悦我,最后一遍”他祈求地看着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祁凰握着那颗鲛珠,神情呆呆的,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眸色一黯,蓦地一口鲜血喷出。 小宇哭着喊道:“族主!族主你不能死!” 骤然回神,她上前一步,欲将他扶起。 这时,眼前闪过一道红光,光芒刺目,耀得人半晌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同时,一阵劲气扑面而来,她跌倒在地,等光芒消失后,再睁开眼,手中的鲛珠和容凤一起消失不见了。 只有远处的一抹红影,如闪电般,一晃而逝。 小宇停止了哭喊,望着身旁的一滩鲜血,陷入了呆滞。 祁凰的意识,却清晰了不少。 双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在衣摆上擦净手上的鲜血,转向红珊:“对不起,我不能杀他,因为我下不了这个手。”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喉头一阵酸涩,眼眶也开始涌起潮湿的感觉。 她恨他的感情是真的,可心痛的感觉也是真的。 迄今为止,这辈子令她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将锋利的刀子,刺进他的心口。 那一刻,她似乎也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很早她就知道,容凤不是个好人,他嗜杀成性,残忍无情,就像红珊说的,如此邪恶之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可那是她喜欢的人,想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他有他的罪,她也有她的罪,她的罪,就是爱上了他。 小宇和其他鲛人继续前行,她选择留在原地。 总是不能放心,不敢怎样,那些鲛人是无辜的,就算不再同行,也要看着他们真正安全了,才能放心。 “那些鲛人,都平安回到他们族里了么?” 苏景骞道:“你放心,他们很安全,那些追兵的主要目标是容凤,他不在,对这些鲛人来说反而更好。” 她点点头,忽而不说话了,望着桌上的茶杯发呆。 苏景骞也不说话,就这样陪着她,默默做了一个时辰。 “我要回去了。”突然,她说了句话。 苏景骞了然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她看他一眼:“昱国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他依旧是了然的姿态,微笑道:“我知道。” 她又开始沉默,不过这一次沉默的时间不长,也就半柱香时间,便再次开口:“祁寒还是很器重你的,你回去,他一定不会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所以,回去吧,将你的族人召集起来,重建家园。” 这回换他沉默,片刻后,道:“有些事情,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可经过那么多的事情后,我才明白,最重要的,一直都在我身边。” 她不是听不懂,而是就算听懂了,也无法给他想要的回应。 “你好好考虑一下,免得将来后悔。”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后悔过一次,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信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实话,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苏景骞的性子,一向温润谦逊,曾经她是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处世的风格,喜欢他面对困难的从容,更喜欢他这份难得的温润淡泊。 可后来发现,正因他这凡事都一副温吞的性子,才让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或许,没有容凤的出现,她真的会接受他的感情,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并不是适合。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两人早已经历过一场彼此折磨的过往,如今的平和相处,倒像是为过往赎罪一般。 “凰儿,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要再去想了,你和容凤”停了停,觑着她的神色,道:“你们能注定无法在一起。”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容凤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应该告诉她真相,却始终狠不下心来,但愿时间长了,她便能将他彻底忘记。 “注定?”她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我这辈子,从来不信注定这两个字,就算我真的离开他,那也是我的决定,和老天爷没有关系。” 他苦笑一声,是啊,她从来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任何事情,都是由她自己决定。 不管是生,是死,是光明,还是毁灭。 容凤不懂这个道理,好在他懂,那是用错过一次的教训,才明白的事实。 “明天就启程吧。”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饮尽:“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走,随时都能走,我不会拦着你,也不会赶你离开。” 他颔首:“我知道。” “红珊那边,你代我问问她,是决定跟我一起走,还是一个人离开,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他问,“为什么亲自去?” 叹息一声:“一来,是不敢面对她,二来,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干预她的决定,你去代我问她,是最好不过了。” 他忖了忖,道:“好,我现在就去见她。” “等一下。”她站起身,叫住苏景骞,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玉佩解下,递给他:“把这个给红珊,如果她真的打算离开,这便算作一个纪念吧,好歹我们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还有,代我告诉她,就算容貌被毁,也不要感到绝望,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以貌取人,她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这比什么都重要,天下之大,一定会有欣赏她爱护她的人。”可惜她是女儿身,若真是男子,一定娶了她。 看着递来的玉佩,苏景骞愕然,“这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信物,真的打算给红珊么?” 祁凰没有听清,也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神色复杂:“没什么,你刚才的话,我会代为转达的。”接过玉佩,转身出了房门。 一个时辰后,苏景骞回来告诉她,红珊打算独自离开,不是因为无法面对她,也不是因为被毁的容貌,而是终于有机会,可以随心所欲去感受这个世界,去走遍四国的每一座山丘,每一条河流,每一座森林,每一条街道,这是她毕生的愿望,希望祁凰成全。 怎会不成全呢? 这是她的人生,自己没有资格去插手,况且,她想做的事情,也是自己梦寐以求想做的,能由她来代自己实现,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只是多多少少,会有些伤感。 在皇宫艰难求生的那些年,她一直和红珊相依为伴,这份感情,就像紧紧连在一起的枝藤血脉,如今生生斩断,怎能叫人不痛? 不过痛归痛,还是要祝福她的。 送走了红珊,祁凰和苏景骞也踏上了回郯国的路途。 听闻她归来的消息,独孤南璃一直在御书房等她。 “你比预期回来的时间,晚了很多。”独孤南璃似乎早已处理完政务,祁凰来见她的时候,她正端坐在御案的后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身为女皇,独孤南璃不管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威严冷酷的感觉,只要面对她,就会感到一种无来由的压迫和敬畏。 尤其是此刻,她什么也不做,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祁凰身上的时候。 祁凰半跪在地,脑子乱的很。 对独孤南璃,她一向敬重,就算对方不是女皇,她也从来不敢对自己的师父,有任何质疑。 但此刻,不知是不是心底的愤怒盖过了紧张,她抬起头来,径直与对面的女人视线相撞,语气带了几分悲愤:“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实话?我以为,您既然是我的师父,就一定不会利用我,更不要说,将我当成一颗实现自己野心的棋子!” 说完这些话后,她有些虚脱,却仍是不甘示弱地与女皇直视。 比起她的愤懑,独孤南璃却是一片平静,“你很愤怒,很气恼,很不甘?” 她想说是,却只道:“我只是有些心寒而已。” 独孤南璃突然笑了,这个女人很少笑,但即便是笑,脸上的威严之感,也分毫不减:“祁凰,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却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令朕失望。” 她不在乎女皇怎么看待自己,却在乎师父对自己的看法,忍不住辩驳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停的努力,不停的让自己强大,师父却总是不肯正眼看我,是觉得我不堪大任,比不得师姐么?” “你在怪朕?” “不敢,我只是不甘心,想不通而已,不明白自己为何是颗没什么作用的棋子。” “祁凰,做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独孤南璃站起身,目光泠泠地逼视着她:“你与水曼青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一向能找准自己的位置,了解自己的能耐,但现在,你已与水曼青没有任何区别。” 祁凰挺直了脊背:“皇上这结论下的未免太早。” “哦?你还能用什么证明自己?” 祁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缓缓拆开锦囊的封口,取出其中的物件,捧在手心:“这个。” 独孤南璃眼瞳一缩,脱口道:“利麟神叶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你已经在抢了 把利麟神叶令给了独孤南璃后,祁凰一连几日都待在宫殿里,不曾离开一步。 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完全可以抛开一切,和红珊一样,去尽情游离四国的名山大川,可她却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回到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是舍不得独孤南璃么?生怕她不再认自己这个徒弟? 虽然是有这个顾虑,但她明白,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指引着自己一样,不管这件事她想不想做,愿不愿做,最后都必须去做。 “凰姑娘,陛下有请。” 这种百无聊赖,漫无目标的日子,终于在半个月后被打破了。 负责传召的,是独孤南璃身边的贴身内侍,看到对方,祁凰莫名开始紧张起来,走上前问:“陛下此时传召我,是有什么事么?”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竟是一句也不肯多说。 没办法,只好怀揣惴惴之心,来到了独孤南璃的寝殿。 独孤南璃似乎刚起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杏色丝衣,一头长发披散而下,慵懒随意。 不管是作为师父的叶三娘,还是作为郯国女帝的独孤南璃,这个女人在祁凰的印象中,始终是严谨而肃穆的,像此刻这般满不在乎,不拘小节的模样,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见她进来,独孤南璃并没有看她,伸手撩起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走到妆台前坐下,等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从妆台上拿起象牙梳,一手捧起女皇漆黑顺滑的头发,一手握着梳子,小心翼翼梳理着。 这时,独孤南璃才发了话:“一会儿你随朕一起上朝,朕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祁凰下意识回绝:“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 “不合规矩” 独孤南璃毫不在意道:“规矩是人定的,朕认为合规矩,那就一定合规矩。” 好吧,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女皇了,对于独孤南璃的性子,她也算是比较了解,只要是这个女人认定的事情,断然没有改变的余地。 “我能问一句,您所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事情吗?” 独孤南璃指了指发髻的某处:“这里歪了,重梳。” 侍女吓得手一抖,连忙拆了发髻,手下的动作越发小心。 祁凰瞧了半天,也没瞧见究竟有哪里梳歪了,就算有,也要拿器具衡量才能发现吧。 不由得认为,独孤南璃也太苛刻了些。 等发髻重新绾好,戴上皇冠,独孤南璃才站起身,看向祁凰:“你去把衣服换了。” 祁凰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衣裳,蓝灰色的暗花长衣,外罩月白蜀锦披帛,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独孤南璃却拧眉道:“太素净了。” 素净吗?她倒不觉得,有时候,穿的太花哨,反而显得俗气,她喜欢打扮得简单些。 当然,容不得她自己做决定,独孤南璃招招手,叫来另一个侍女,吩咐:“带她下去换身衣裳,头发也重新梳一遍。” 侍女问:“陛下打算让凰姑娘穿那身浅金的凤纹图样长裙,还是银白如意纹织锦宫装?” 独孤南璃动了动唇,似乎早已有了主意,但话还没出口,便突然改了主意,“穿那身银白宫装吧。” 侍女应了声是,随后走到祁凰身边:“姑娘请。” 祁凰看了眼独孤南璃,此刻,侍女们已经开始侍候她换衣了,想来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来到偏殿后的小耳房,房间里早已摆了两套妆面,看来今日之事,并非独孤南璃心血来潮。 换好衣裳,又由那侍女重新为她绾了发,等走出小耳房后,祁凰整个人,都和刚进去时完全不一样了。 恣意洒然的气度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雍容,一种华贵,一种难以言喻的凛然高渺。 她有些不适应,一个劲拽着银线织就的裙摆。 一来,她从未做过如此女性化的打扮,二来,她从未穿过如此昂贵繁复,高华尊贵的衣裳。 其实,独孤南璃想做什么,她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想就此逃开,可双腿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随着侍女的步伐,一路跟到了早朝的金殿之外。 朝臣们来的一向比皇帝早,此刻,密密麻麻的人头,已经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是身着绣金凤赤色朝服的武宁帝姬独孤珆。 想到上次她那番拐弯抹角的辱骂,祁凰不禁拧紧了眉头。 她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武宁帝姬的一番挑衅,正常性况下,她本该十倍奉还才对,但是,终究是自己先招惹了她,去和她抢夺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独孤珆心怀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可自己也不是那种受了气,就默默承受的人,所以,日后究竟该怎么与武宁帝姬相处,对她而言,是个非常纠结的难题。 似乎不管是反击,还是退让,都不是她的本意。 正想着,听大殿上首的独孤南璃道:“朕已经决定,要收祁凰为朕的义女,封号朝乾,地位与武宁等同,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在祁凰的想象中,此话一落,朝堂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然后一堆朝臣站出来表示反对,独孤南璃迫于压力,只好作罢。 但谁知,当独孤南璃问出“可有异议”四个字后,在场的所有朝臣,包括武宁帝姬,纷纷跪下道:“臣等附议。” 不是吧?竟然没人反对? 祁凰才不会认为,这些大臣是真心赞同女皇的提议,他们无非是迫于女皇的压力,迫于女皇的威慑,迫于长久以来,对那个高高在上之人的敬畏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所有大臣齐声附议,连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没有,还是让她感到震惊。 可想而知,独孤南璃作为一个帝王,在驭人之道上,是多么的高明。 “朝乾帝姬,还不快站到前面来?”正感叹着,上首位置再次传来独孤南璃的声音。 能不这样吗?她虽然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却不喜欢万箭穿心的窘迫,瞧瞧这些个大臣,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尤其是武宁帝姬,看向她的目光,简直像万把淬了毒的利刃,齐刷刷向她射来,再如何忽视,也驱散不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独孤南璃却像是看不见那些或嫉妒,或恶意,或漠然,或讥嘲的目光,对躬身站在阶下的武宁帝姬道:“武宁,从现在开始,朝乾帝姬就是你的姐妹,朝中的大小事宜,需要帮忙的,你尽管与她商议,实在分身乏术,也可差遣她去办理,如此,你也能省心不少。”说着,又朝祁凰看了眼,郑重道,“希望你们二人今后能友善相处,一起为国效力,你不要让朕失望。” 两人齐齐跪下:“是,儿臣遵旨。” 此事结束后,独孤南璃又与朝臣商议了一些琐事,便退朝了。 离开大殿时,祁凰听武宁帝姬在身后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停了停脚步,武宁帝姬果然又来找自己麻烦了,其实她之所以走得这么慢,就是专门等对方来找自己挑事的。 “如果我说,我根本无心与你争抢任何东西,你信么?” 武宁帝姬冷笑:“你说呢?” 她叹气,知道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我根本就不愿当什么朝乾帝姬,我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我清楚,所以,我不会与你争抢任何原属于你的东西。” 武宁帝姬冷笑加大:“祁凰,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会与我争抢?可你已经在抢了。”抢了她的地位,抢了她威望,抢了她的母皇,是不是今后,还要与她争抢皇位?“ 祁凰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你何必着急呢?在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我这个朝乾帝姬,不过是个冒牌货,你才是名副其实的皇家血脉,再怎样,我也不会夺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你说对么?不管怎样,皇上最器重的,还是你。” 听祁凰这么一说,武宁帝姬内心的愤怒,才略有缓解,只是,想到女皇这些年来的态度,想到她对待自己父亲的态度,就觉得既愤怒又惊恐。 祁凰刚才说什么器重,女皇何时器重过自己?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不是母皇仅有自己一个女儿,她是根本不会把皇位传给自己的。 实在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贵为国公,祖父又曾为皇家立下汗马功劳,论身份论地位,母皇凭什么看不起父亲?凭什么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来对待他? 如果不是母皇的冷漠态度,不是母皇日复一日的冰冷漠视,父亲又怎会自暴自弃,终日寻欢作乐,拖垮了身体,最终油尽灯枯害死自己? 或许,在母皇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只有权势力量,她不会爱,也不懂爱。 如今,母皇还想用同样的方式来逼自己绝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区区一个祁凰罢了,她再如何能干,也不过是个冒牌货,自己才是真正的龙血凤髓,真正的天之骄子! 祁凰不是想跟她斗么?那就等着好了,待她手握大权后,必会让她生不如死,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看到武宁帝姬那充满怨毒的眼神,祁凰便知道,这梁子是怎么都解不开了。 不禁觉得好笑,武宁帝姬这个皇位继承人大概是做的太悠闲了,稍微有点危机,就如临大敌。 独孤南璃认自己为义女,又给了封号,无非是想让武宁帝姬收敛点,给她一点压力,也算是一种历练吧,瞧把她吓得,难道自己还真能抢了她的皇位不成?朝臣们再畏惧女皇,也是有底线的,绝不会同意自己这个外人登上帝位,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武宁帝姬这个皇位继承人,都是稳稳当当,不会有任何意外。 倒是苦了自己,明明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反而却落了个被人嫉恨的下场,她到底图个什么呢? 唉—— 想到这里,不禁长长一叹。 “你今天已经叹了三十八次气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鬼魅一般。 祁凰却是习惯了:“龙牙,明天我就求师父,让她放你离开。” 龙牙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想师父没那么狠心。” “我说我不可能离开。” 她侧过脸,盯着身后那道黑影:“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把柄握在师父手里?”说到这里,突地脸色大变。 “没有。” “没有?”祁凰对他勾勾手,“走近点。” 龙牙听命朝前迈步,却在即将走到她面前时,又向后退了一小步。 祁凰哭笑不得,索性任由他站在那里,“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中了毒,我这边有个朋友,能替你解毒。” 龙牙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没有中毒,也没有把柄,就是我自己想留下。” “那你说出个原因来。”有得到自由的机会却不想要,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 龙牙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我从小就被作为暗卫训练,不知道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里,能做什么?本想回昱国,但我曾答应过你,不想食言。” 有些感动,原来龙牙这么重义气,“可你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他认真看她:“不是留在这里,是留在你身边。” 她窒了窒,问:“龙牙,你不会是”那么自恋的话,说出来真的好吗? 正犹豫时,他剐她一眼,嗤道:“你当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 她反问:“难道不是?”完了,又自恋了。 好在他没当回事,继续道:“从我加入皇家暗卫的那一天开始,便发誓,此生都会忠于我的主人,您的父皇曾命令我做你的护卫,从那时起,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我这辈子,都会留在你身边,继续当你的护卫,直到你与我当中,有一人死去为止。” “可我不需要护卫。”尤其是这种跟屁虫护卫。 “那您就当我存不在吧。” 祁凰:“” 这混蛋龙牙,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死脑筋! 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龙牙紧跟上去:“您去哪里?” “散步!”没好气回了句,接着又补充一句:“别跟着我。”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听到耳边响起一阵衣袂破空声。 得,这个龙牙,永远都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联手 在皇宫里四处溜达,不认路的毛病,无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走了一阵,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陌生,苦笑一声,一会儿想要回去,免不了要找人询问一番了。 可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这下好了,既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问路的人,总不能在这里待一晚上,等宫人主动来寻自己吧,那也太丢人了些。 “龙牙,你安分一会儿行不行?让我一个人静静,别老是像个跟屁虫。”身后衣袂声不断,这个龙牙,怎么几个月不见,变得越发烦人了。 龙牙不予回应,原本不怎么明显的衣袂破空声,陡然变大,带着凛然之意,朝她背心袭来。 下意识回身,在凛冽的劲气击打在身上之前,向一侧快速闪去。 不是龙牙,空气里满是另一个充满杀意的气息。 这股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水曼青,你胆子倒是大,这里是郯国皇宫,不怕有来无回?”她一边警戒四周,一边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祁凰,有来无回的人是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一道阴寒的剑气,从左前方的位置,猛地逼来。 顺手捡了根树枝,灌注内力,朝前一送。 本能的行为,竟奇迹般化解了那道寒气,只剩微弱的力道,在地面上掀起一团漩涡。 祁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轻易就化解了水曼青的绝招寒阴落雪,如果她猜得不错,水曼青这些时日一直在努力修炼,功力也大有增进,以自己现下的实力,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刚才那随手一挥,竟与水曼青打了个平手,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以前总认为师父教她的内功心法,对于武学的精进没有任何作用,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现在才感觉到,这套心法的强大之处,竟能随着敌人的武功招式,而不断变化,不断提升,将类似寒阴落雪这种霸道的功法,化于无形,实在太神奇。 有了与之抗衡的力量,也就有了底气,她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周身也弥漫出一股凛然杀意。 水曼青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底线,上次在无垢山庄时没能杀了她,这一次亡羊补牢也来得及。 一道水青色的身影飘过,手持寒玉剑,立于树梢顶端。 类似寒冰制成的长剑上,寒气涔涔,白雾渺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凝结成冰。 “祁凰,多日不见,你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只是若被师父知道,你偷习邪功心法,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水曼青居高临下,冷嗤。 祁凰也冷笑道:“师姐,自己技不如人,勇于承认就好,自欺欺人是最愚蠢的做法了。” “究竟谁在自欺欺人,你应该最明白,师弟,不应该是师妹。” 祁凰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各种不中听的言语来奚落水曼青,看着她暴怒的样子,就会觉得特别高兴。 但现在,最能让自己高兴的,不是水曼青的暴怒,而是她的死亡。 所以,她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说,足尖一点,身体凌空飞跃,手中尖利的树枝,径直朝着水曼青的方向刺去。 水曼青冷哼一声,举起手中寒玉剑:“不自量力!” 一道携卷着泠泠冰霜的剑气,自上而下,朝着祁凰迎面而来,剑气在半空凝结成一柄冰刀,刀刃锋利,隐约泛着幽冷寒光。 祁凰忽而有些后悔,自己似乎有些冒进了,水曼青的武功原本就在自己之上,加上这几个月来的修习,又和自己拉开了一大截,就算寒阴落雪已不再是威胁,她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要躲开这道冰刃,只能用自损八百的方式,但能不能伤敌一千,还是个未知数。 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正准备迎面击上那道冰刃,斜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哗啦一声,冰刃碎裂,同时,一蓬鲜血洒出。 “龙牙!”这混蛋已经失去了一只左臂,难道连右手也不想要了吗? 随意瞥了一眼,发现他手腕上血迹斑斑,伤口深可见骨,要是水曼青的力道再大些,他的右手,怕是要被斩下来。 看到他重伤倒地,祁凰犹豫了一下。 以水曼青的能力,完全可以趁势发出第二击,只要她出手,龙牙必定躲不过去。 该去救他吗? 目光与水曼青眼底的冷意对上,咬咬牙,决定一鼓作气,直接取她性命。 比起半途收势,转而去帮龙牙,直接杀了她,是最好的选择。 水曼青似乎没有料到她行事如此极端,竟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自己,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突然让她有些害怕,就连出招都慢了半拍,眼看祁凰手中的树枝,即将刺穿自己的胸口,她情急之下,竟然喊了一声救命。 本来是情急之下的愚蠢行为,就连她自己,都不认为真会有人出面救自己,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两侧撞了过来。 祁凰身体一歪,手中的树枝也跟着刺歪,水曼青也在那股力量的撞击下,跌落在地,虽然摔得不轻,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 “谁?”祁凰懊恼不已,眼看就要成功,却被那股莫名的力道干扰,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你要救水曼青我没意见,但不要这般鬼鬼祟祟,站出来,让我知道你是谁。” 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一切好似不过是幻觉,根本没有刚才那股干扰的力道,只是因为她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刺偏。 看了眼手中的树枝,努力回想刚才在片刻发生的事情,最终她确定,那股神秘力量,并非幻觉,就是有人,在暗中保护水曼青。 水曼青在短暂的呆愣后,从地上爬起,“祁凰,你竟然敢对自己的师姐下杀手。”长长吐出口气,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自己这会儿怕是早已死在祁凰手中。 “水曼青,别假惺惺了,从很早开始你就看我不顺眼,想要我的命,我也不隐瞒,我看你同样不顺眼,恨不得立刻宰了你。” 说这番话时,她的语气明明很平静,但眼底透出的冷意与森然,却让水曼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但她向来要强,从不肯在祁凰面前示弱,于是反唇相讥:“你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别忘了,你还有一个软肋在宫外,这个时候,康元德应该已经得手了。” 她笑的得意,就算杀不了祁凰,让她痛苦,也是一件令自己愉悦的事情。 “你说的软肋,可是苏景骞?”苏景骞的确住在宫外,而且想要打听到他的行踪,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她并未刻意隐瞒他的事情。 “祁凰,别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苏景骞可是救过你一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他?” 担心他?担心闻名天下的杀手血蝴蝶? 她发出一声轻笑,眼底也是散漫讥嘲的:“错了,他不是救过我一次,而是两次。”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不顾一切地保护他。”祁凰的反应,完全在水曼青的预料之外,这让她有些不安。 祁凰故作做出担忧的神色:“是啊,我的确应该保护他,不过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水曼青怔住了,她都说的如此明白,祁凰怎么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难道早有埋伏不成?不会的,看祁凰刚才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来找她,更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打听到了苏景骞的下落,所以,要么是她在故弄玄虚,要么,就是她根本不在乎那个叫做苏景骞的男人。 “祁凰,你就这么走了?”眼看祁凰的身影渐行渐远,水曼青终于忍不住问。 “我不这么走,还怎么走?”她头也不回,语气冷凝道:“今天算你运气好,若有下回,我必定取你性命。”这话到底有些不甘,若不是那神秘人在暗中保护水曼青,这会儿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师父说过,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有耐心,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总之,水曼青的命,她要是要定了。 不仅祁凰不甘心,水曼青也不甘心,本以为查到了苏景骞的下落,就能以此胁迫祁凰,来此之前,她几乎想好了在祁凰跪地祈求时,自己该说的话,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态度。 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苏景骞? 行走江湖这些年,她见过不少人,却没有一个比祁凰还要狠心绝情,想到她刚才充满杀意的眼神,不禁又是一抖。 “水姑娘。” 正自发呆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大骇,连忙握紧了手中的寒玉剑,戒备地看向来人。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独孤珆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朝着水曼青缓步而来,微笑道:“水姑娘在本殿的地盘上,却问本殿是什么人,这是何道理?” 水曼青上下打量对方,眼神一凛:“你是武宁帝姬。” 独孤珆轻笑:“看来,水姑娘来此之前,做了不少打探。” “我来此不是找殿下麻烦的,如果殿下信得过我,就放我离开。” 独孤珆却摇头:“恐怕,本殿暂时不能放姑娘走。” 水曼青眼神一凝,再次握紧手中长剑:“殿下打算治我的罪?” 仿佛没看出水曼青的敌意,独孤珆继续微笑道:“恰恰相反,本殿打算重用姑娘。” 忽然想到什么,水曼青问:“刚才出手的人是你?” 独孤珆不解:“什么?” 水曼青以为她在刻意掩饰,也就不再多问,只道:“多谢殿下好意,民女江湖草莽出身,不想与朝廷,也没资格与朝廷有所瓜葛。” “水姑娘过谦了。”独孤珆的目光,在水曼青手中的寒玉剑扫过:“是把好剑。” 这把寒玉剑,是水曼青唯一的骄傲,是连祁凰都会嫉妒的存在,“如果殿下不予怪罪,那民女就先行离开了。” “水姑娘难道不恨祁凰么?” 一句话,让已经准备离开的水曼青停下了脚步:“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水姑娘真是太谦虚了,你明明懂得本殿的意思,对于祁凰,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厌憎,这不也是你来之前,就打听清楚的?” 水曼青的目光闪了闪,也微笑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要与我合作?” “水姑娘很聪明,其实,就算本殿不来找你,你也会主动找到本殿的,不是么?” 水曼青脸上笑意加大,手腕一甩,还剑入鞘:“殿下很聪明,能和殿下这样的人合作,民女感到非常荣幸。” 独孤珆细长的眉轻轻一挑,上前几步,目光平视对面的水曼青,“本殿也很荣幸。” 另一边,已经回到寝殿的祁凰,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武宁帝姬和水曼青之间,还发生了这样一笔交易。 此刻的她,正忙着给龙牙包扎伤口。 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虽然龙牙的手保住了,但因为筋脉受到了损伤,就算伤势痊愈,他的右手也无法再握剑了。 不知道这个结果,对于龙牙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如今,老天给了他一个过正常人生活的机会,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给他包扎伤口时,祁凰什么也没说,只当一般的伤势处理了,但龙牙已经知道了结果,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说。 祁凰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懂得该怎么安慰人,她天生就做不来知心大姐姐一类的人,于是包扎完伤口后,就将龙牙一个人丢在了寝殿,趁着宫门还没下钥,出了趟宫。 来到苏景骞的住处,果然,房间里一团狼藉,不用猜也知道是康元德来过了。 “人呢?”她看着坐在院中石桌上,正在整理药草的苏景骞问。 “走了。” “你没杀他?”她还以为康元德死定了。 将手边的药草分拣好,放在一旁,他转过身来:“我觉得,他对你还有用,就没杀,只是送了他一个小小的见面礼而已。” 见面礼? 想想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可有康元德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权力更甚一筹 祁凰知道,武宁帝姬现在恨自己恨得要死,但是她对自己的恨,却不能表面在明面上,不但如此,还要刻意扮演出相亲相爱的氛围,以讨好女皇。 祁凰自然也不想让师父失望,明知武宁帝姬的友善全是伪装的,但也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所以近来一段时间,两人之间还算相处融洽,即便是表面的融洽。 “国师的儿子,也到了该回京的年纪了。原本我打算派其他人去迎接,但国师的独子,身份尊贵,派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所以,我决定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去办。”冷不丁的,武宁帝姬就给了她一个艰巨而又奇怪的任务。 迎接国师的儿子?就是那个因为长得太过漂亮,而被送出京城的三大美人之一? 虽然挺好奇的,但分配任务的人是武宁帝姬,她便不得不防备了。 “这不太好吧。”她试着拒绝:“既然是国师的儿子,那应该派一个比较稳重的人去才好。” “你说得对,所以我才派你前去。”武宁帝姬一本正经。 呵,以往怎么没听她这么真心诚意地夸过自己?看武宁这模样,便知道这个任务非常棘手。 拧眉道:“我要去哪里迎接?” “相国寺。” 相国寺?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国师家的公子,怎么会在相国寺? “你所有不知,这位箬莲公子,因幼时长相过于娇美,引出了许多麻烦,国师无奈之下,只好将其送往相国寺,远离红尘俗世,待他满十八岁后,再接回京城。” “既然如此,现在接他回来,岂不是麻烦更多?”幼时便能引得众人疯狂觊觎,数年过去,如今的他,想必容貌更胜从前了吧。 武宁帝姬忽而笑了一下,神色古怪:“台箬莲从出生起,就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一开始她没明白武宁的意思,忽而见她眉宇间闪现一抹傲然得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位三大美人之一的台箬莲,是女皇留给郯国未来继承人的夫婿。 与其说他是皇家的人,不如说他是武宁帝姬的人。 既然是她的男人,为何她自己不去迎接?反而让自己去?难不成,她想用这位台箬莲来作文章? 一定是这样的,台箬莲容貌绝美,一般人见了他,必定把持不住,在武宁帝姬的眼里,自己就是那个被对方美貌迷惑,无法自拔的人,利用这一点,说不定可以除了自己。 想得倒是好,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世面的人,区区一个台箬莲,还不足以令自己丧失理智。 于是便答应了武宁的要求,不过是去接一个男人罢了,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 台箬莲所在的那座相国寺,位于京城西北边的一个深山,皇家每每需要祈愿或是做法式时,都会去相国寺,这也是国师将台箬莲送去那里的原因,即使是为了避嫌,也要找个放心的地方,到底是家中唯一的独子,国师很是爱护。 相国寺离京城青都不到一天的路程,祁凰早晨出发,傍晚时分就到了相国寺。 听说是她来迎接台箬莲的,寺里的主持格外亲切,亲自带领她,去了台箬莲居住的院落。 “殿下,台公子就在里面。”说完,立马脚底抹油,溜了。 嘿,这主持,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是说这位箬莲公子貌比天仙么?主持的给她的感觉,怎么像是里面住了个大魔王? 推开院落前的栅栏门,举步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见前面的屋脊下,蹲着一个人影。 “台少爷?”她试着唤了一声。 那身影似乎僵了一下,却没有给予回应。 祁凰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那人影的后面:“台少爷。” 虽然对方没有应答,但她已经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台箬莲。 好半晌后,那身影才缓缓转过身:“你——在——叫——我——吗?”声音拖得长长的,声线古怪,同时发出类似毒蛇般的嘶嘶声。 祁凰蹙了蹙眉:“好好说话。” “你——竟——敢——来——打——搅——我——”一边拖着音调说话,一边朝她扑来,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极为可怕的鬼脸。 祁凰伸手在他胸口处一点,那人影便像是被阻拦住了一样,一步都迈步出去:“我来是接你回宫的。” 张牙舞爪的的动作突然顿住,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你怎么不害怕?” 祁凰道:“那你脸上那神神叨叨的东西摘了。” “你是什么人?”说话终于恢复正常。 “你先把脸上的东西拿掉。”虽然不害怕,但看着挺膈应。 想了想,男子伸手,将脸上的鬼面脸谱扯下。 脸谱被扯下的瞬间,灰扑扑的院子,仿佛被七彩圣光所笼罩,一切都变得美丽而惊艳起来。 面前的人,长着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容,五官非常精致,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俊逸中带着几分甜美娇俏的意味。 不同于萧凌风的妖灼,台箬莲虽然长得娇美,但一看就知道是男子,只是长得有些过于精致罢了,像个花枝招展的小偶人。 “你是女皇陛下派来的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台箬莲问。 “你没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台箬莲咧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你和女皇陛下长得好像,我还以为你是陛下的私生女呢。” 祁凰闻言,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时,台箬莲突然伸出手,捏着什么东西,朝她身上丢去。 她眼明手快,立刻握住他的手腕,侧眸一看,竟是一只浑身赤红的大虫子。 以前或许还有这个精力还应付他,但现在,对于这种幼稚无比的行为,她感到非常厌恶。 略一用力,台箬莲吃痛,不由自主放开了手中的大虫子,祁凰随手一挥,一道劲气划过,大虫子被懒腰截成两段。 台箬莲先是一愣,随即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她:“好厉害,这里的大和尚都不会这招。” 祁凰懒得理他,直接道:“赶紧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启程回京。” “诶,你叫什么名字?”台箬莲在她身后问。 “祁凰。”本不想回答他,但生怕他问个没完没了,于是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父亲说,我的美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武器,可杀人于无形,所以让我小心使用这件武器,但万不得已时,可以破例。” 祁凰瞥了他一眼:“你想对谁使用这件武器?” 台箬莲走到她身前,琉璃般的眸子一闪一闪:“你。” 她轻笑一声,不着痕迹朝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么?” “知道。” “哦?”她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他嫣红丰润的唇畔上:“是国师说的,还是你自己猜的?” “生在这样的家庭,但凡不是傻子,都会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 她扯了扯唇,之前她还真把他当傻子来着:“这样吧,我与你做笔交易。” 一听做交易,台箬莲眼神大亮,凑了过来:“什么交易?” 不习惯与他挨得这样近,但这一次,她没有躲开:“我帮你创造一个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而你,替我演一出戏。” 台箬莲看着她笑,眼神越发崇拜,“以前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很厉害。” 这个台箬莲脑子没毛病吧?“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我答应。”他很痛快,不过又加了一句:“但我有个条件,等回京后,我不要住在国师府。” “行,我跟陛下说一声” “我要住在你家里。” 祁凰险些没吐血,住她家里?这不是明摆着给武宁帝姬戴绿帽么? “答应么?”台箬莲抬起下巴,一副挑衅之姿。 祁凰勾了勾唇,“好,我答应。” 就这样,相国寺所有僧人眼里,最难搞定的台少爷,就这样被祁凰搞定了。 恭送台箬莲的时候,寺中僧人皆是喜极而泣,老主持更是欢喜得差些昏厥过去。 此时,坐在马车中的台箬莲,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那些僧人的举动。 祁凰看着他,忽而有些明白他这些年来作妖行为的目的。 果然,人不能太完美,太完美的人,连老天爷都要嫉妒。 他竭尽所能败坏自己名声,搞得天怒人怨,不过是害怕回了京城后,又一次成为他人的觊觎对象,更有可能,他不想入赘皇家,不想成为武宁帝姬的夫婿。 忽然想到容凤,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太过于完美,完美到连神仙都嫉妒的程度,所以,才给了他那样的缺陷,那些无法摆脱的痛苦? 不知现在他如何了,那一刀,虽刺在了他的身上,痛的,却是自己的心。 或许,他们之间的相识,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是一个禁忌。 如果自己从未认识他,从未爱过他,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彼此之间,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煎熬难耐的地步。 也许,错误的不是两人之间的相识,也不是相爱,而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出现在太液湖边的自己。 一根错误的根源,都是从那里开始。 他曾说,如果有一天,他伤害了自己,希望她恨他,恨到无以复加,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她并不恨他,一点也不,就算两人的相识,是一场错误,她对他的感情,也丝毫不会减少。 只不过,她不会再爱他了。 在发生了那些不堪面对的事情后,她再也,不能爱他了。 她相信,时谨会照顾好他,他的伤势会很快恢复,届时,希望他能忘了自己,一切回归原点。 “唔好累啊,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车厢中传来台箬莲困顿的声音,打断了祁凰的思绪。 她左右环顾一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休息? “我不管,我累了,这马车颠得我浑身不舒服,等回了京,我骨头非得颠散架不可。”不由分说,从马车上跳下,直接在马车旁的草地上躺下。 祁凰无奈,只好道:“行,那就再此歇息,明早再上路吧。” 这里离青都,已不到半日路程,如果快马加鞭,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 站在一座小土丘上,遥望远处的青都。 如果她是独孤珆,此刻,会做些什么呢? 不等她想明白,原本空旷的路面上,不知从哪窜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这番架势一看就知道不是来抢劫的,而是索命。 至于索谁的命,便要待考证了。 杀手一出现,便和侍卫们缠斗在一起,但这些侍卫显然不是杀手们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原本躺在地上的台箬莲,在杀手出现后,就躲在了马车后面,脸埋在膝弯里,因惧怕而瑟瑟发抖。 祁凰原本在与三名杀手缠斗,几人下手虽狠,但一时半刻也拿她没辙。 情势正处于胶着中,其中一名杀手,竟冒着极大的风险,背对祁凰,朝着躲在马车后的台箬莲袭去。 手腕一甩,匕首脱手飞出,正中杀手心脏,而同时,杀手手中的长剑,也洞穿了台箬莲的心口。 两蓬血花一同飞溅而起,洒向半枯的草地。 杀手见状,纷纷撤退。 荒芜的原野上,徒留祁凰一人。 “你确定得手了?”一灯如豆,守候在烛火旁的武宁帝姬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水曼青摘下黑巾:“当然,一刀毙命,正中心脏,除非台箬莲不是人。” 武宁帝姬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后,才道:“好,非常好,再等两个时辰,便是祁凰的死期。”说完,又无限惋惜地一叹:“就是可惜了那张美人皮,多年前我见过箬莲,当真是倾国绝色。” 水曼青道:“等帝姬登上了皇位,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即便天下绝美,比起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也是不值一提的。” 武宁帝姬深有同感:“你说的没错,男人,不过如此。”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毕竟美好的事物,与权力一样,都值得人去追寻。 但终究,还是权力,更甚一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隐忍是懦弱的另一个表现 台箬莲是国师的心头宝,出了这种事情,祁凰自然逃不了责任。 一大清早,国师就进宫面见独孤南璃,请求将祁凰治罪,一开始独孤南璃不同意,认为此事还有待查证,可国师拖着年迈的身体,在独孤南璃的寝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声泪俱下的控诉祁凰的罪行后,迫于压力,独孤南璃只好下令,将祁凰收监入狱,择日问罪。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吃牢饭了,所以非常淡定,随意从容的模样,甚至有种她不过是来借住几天的感觉。 捧着手中的饭碗,盯着白饭上那几根连油水都没有的青菜,郁郁叹气,虽然她不怕坐牢,但对于这比猪食还不如的牢饭,实在恐惧。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伙食上就不能给人一点安慰么? 连着叹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放下饭碗,这种东西,她是真的难以下咽。 “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却像是早就料到一样,头也不回:“嗯嗯,不错,比我想象的要麻溜多了。”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危,不是去做这种事情的。” 祁凰咂咂嘴,偏过脑袋:“龙牙,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这种事情?你以为当护卫,只是帮主人打打架都行了么?当我的护卫,不但要能打,还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了嘴,演得了戏,总之,必须是全能型人才,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我很满意,这才是我需要的护卫。” 龙牙原本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听了她的话,纠结的眉头才舒展开:“行,你说好,那就一定好,总之,我也算是有些用处,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唉,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叫自己废物,叫的多了,有可能真会变成一个废物。”她伸了个懒腰,“赶紧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别耽误时间。” 龙牙点点头,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对了,国师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人已经送到你那里去了。” 什么叫送她那里去了? 虽然她答应与国师合作,但暂时不想收受贿赂。 算了,先不想这些,之前所做一切不过都是铺垫,如今,重头戏终于要来了,可不能有丁点差错。 两个时辰后—— “人呢?怎么不在?”一名黑衣蒙面人立在祁凰之前所在的牢房前,惊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 另一个黑衣人也靠了过来:“看来,有人在帮她。” “这里可是天牢,谁能帮她?难道说,她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了?” “曼青,我大概能猜出她在哪里,只是” “康元德,有话就说,少给我支支吾吾的!” 看了眼牢房位置,道:“一定是苏景骞搞的鬼。” “怎么可能?” “上次我照你所说去挟持他,可谁知他竟然提前设下陷阱,害我险些中招,这个男人,你可不能小觑。” 蒙面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以及一丝愤恨:“哼,真是什么好事都让祁凰碰到了。” “现在怎么办?” “如果真是苏景骞搞的鬼,那祁凰一定是被他带走了。”想了想,道:“机不可失,这一次,连苏景骞一起干掉。” “不可!万一这又是一个陷阱呢?” 蒙面人冷傲道,“陷阱又如何?祁凰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翻不起什么浪花,总之,她今日是死定了。”说着,握紧了手中的玉色长剑。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做个了结吧。” “康元德,怎么你比我还要着急?”疑惑看了对方一眼。 “我当然着急!祁凰害我丢了一根手指,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轻声一笑:“你终于有了点骨气,走吧,这次若能成功,我必当在帝姬面前替你引荐,给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曼青,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于愿足矣。” 再次轻笑,隐约带了几分冷嘲。 傻瓜,自己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瞧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看着就恶心。 不过虽然恶心,却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指哪咬哪,方便得很。 半个时辰后—— 不大的院落里,苏景骞正坐在石桌前,将配置好的药丸一一装进瓶子,一抬头,看到站在墙垣上的两道身影,不慌不忙道:“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又何妨?” 水曼青干脆扯掉脸上的面巾,身形一掠,稳稳落在院落中央。 “祁凰是你救走的么?” 苏景骞将最后一颗药丸撞进瓶中,按照类型仔细排好,这才回应道:“不是。” “你少装蒜了,祁凰明明在你这里!”水曼青受不了他这散漫态度,看到自己到来,他不该惊慌失措吗? 从桌上拿起一只白色的瓷瓶,苏景骞缓缓站起身:“是,她的确在我这里,却不是我将她救出的。” 水曼青神色一凛,突然心生一种不妙的预感:“苏景骞,你在故弄玄虚。” “是,我就是在故弄玄虚。”他竟然承认了,“不这样的话,又怎能将你引到这里?” “你说什么?” 苏景骞没有回答她,却猛地扬手,将手中的白色瓷瓶丢给康元德:“你做得很好,我言出必践,这是解药。” 康元德伸手接过,宝贝一般捧在手里。 水曼青先是一怔,随即大怒:“康元德,你既然背叛我!” 康元德顾不得理会她,连忙到处瓶中解药,丢进嘴里。 “师姐,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人心难测。”苏景骞的身后,忽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祁凰。 水曼青又惊又怒:“原来,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死去的人不是台箬莲,国师的怒火也是假的,就连康元德也成了他人的棋子! “不然呢?”祁凰咧嘴一笑,笑意刚展开,却又在瞬间变为冰冷的杀意:“在来之前,你一定在想,今日,便是我祁凰的死期,对不对?现在,这句话要反过来说了,今日,便是你水曼青的死期!”也不多说,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便拔出手中的剑,径自朝着水曼青击去。 水曼青下意识格挡,虽然躲过了她的必杀一击,却躲得异常吃力,甚至手臂,还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祁凰却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一击不中,紧接着发出第二击,每一次,水曼青都躲得艰难,不但如此,她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你做了什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我都说了,今天是你的死期!”不是只有水曼青,才懂得什么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间牢房”水曼青突然想起什么:“你在牢房内布下了散功的迷药!”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祁凰冷笑,眸底厉色一闪,持剑欺身而上,封堵住水曼青的所有退路。 此刻的水曼青,就像一只被逼到决定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等着猎人取其性命。 死亡近在眼前,水曼青惊恐地睁大眼睛,脸色也霎时青白如鬼,眼底写满了浓浓的惊恐。 本以为这一次不会有人再阻拦,横在心中的刺,终于能彻底拔除,谁知,一股强大的劲气,迎面撞了过来,生生将她击出了三丈远。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中,眼前飘过一道金色的袍角。 身体重重落地,虽然伤势不算重,但四肢却像是散了架一样。 “师父!”水曼青劫后余生,发出了惊喜的呼唤。 祁凰双手撑地,等那股晕眩感过去后,才爬起身来。 站在两人面前的人,的确是独孤南璃。 她愕然,又有些不甘:“师父?您怎会在这里?” 独孤南璃看着她,夜幕下显得微沉的眼瞳,盛满了烈烈逼人的怒火:“祁凰,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咬咬牙,看了眼从惊恐变为得意的水曼青:“做我该做的事。” 独孤南璃怒火更甚:“做你该做的事?设计谋杀水曼青,便是你该做的事情?” “那又如何?这种事,水曼青做了不止一次,是我运气好,才没让她得逞而已!”祁凰也有些恼了。 “祁凰,记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师父让我隐忍,什么叫做隐忍?您口中的隐忍,不过是懦弱的另一个表现,我是不会放过水曼青的,今日杀不了她,那就等明日!” “混账!”一阵旋风刮过,她几乎没看清独孤南璃手上的动作,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我十几年的心血,险些付诸东流!” 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独孤南璃,“师父,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水曼青是您的心血,我就不是吗?原来,在您心里,我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怆然一笑,笑得眼泪横流:“本以为,我就算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但我至少还有师父,师父就如我的亲生母亲般,疼爱我,照顾我,教我武功,告诉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我错了,我的母亲讨厌我,把我当做累赘,师父也一样讨厌我,恨不得立刻将我丢弃得远远的,原来原来我竟是如此令人厌恶的存在” 独孤南璃冰冷的眸色一动,有难以言明的痛意与哀戚涌上,似乎想要说什么,终是将一切掩下,继续用冷然的语气道:“想要自己被人看重,就拿出该有的本事来。” “师父,您别怪师师妹,是徒儿做的不够好,惹她讨厌,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请师父责罚!”水曼青趁机火上浇油。 独孤南璃看了她一眼,虽是淡淡一瞥,但那眼神,却如锋利无比的刀刃,更像一面清亮透彻的镜子,精明的可怕,好似自己内心中的所有灰暗,都被瞧得一清二楚,但独孤南璃的语气,却是平和的:“这不怪你,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错误。” 水曼青听得有些迷惑,却没有多问,只知道师父并没有责怪自己,由此看来,自己在师父眼中的地位,还是高过祁凰的。 “祁凰,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再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曼青,你随我来。”说完,独孤南璃看也不看祁凰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寂静的小院,再次恢复宁静。 祁凰站在原地,望着独孤南璃离去的方向,神思游离。 苏景骞一直站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凄然一笑,“呵我可真傻啊,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多么得愚蠢,多么的自负。” 他想安慰,可略一思索,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微笑:“我以为你会劝我看开些,会替师父说些好话,譬如严师出高徒什么的,来麻痹我。” 他也笑:“本来想这么说的,可突然觉得,这样的我,也好愚蠢。” 她忽而收了笑,眨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其实,你没有说那番话,我心里反而好受些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她幽幽一叹,心里迷茫的很,失去了容凤,失去了师父,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此时,她就像是一条迷失了方向的鱼,只能随着海浪的颠簸,随波逐流,“什么也不想做,我我只想离开这里。”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给予意见,也没有提出反对,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世,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她,无论她去往何方,他都会不离不弃陪伴她。 她生,他亦生;她死,他亦死。 虽然已经做出离开的决定,但心里还是痛的要命。 牵着马,站在郊外荒芜的树林中,心情也和这片树林一般荒芜。 “凰儿,吃点东西吧。”苏景骞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油纸包。 她摇摇头,松开马缰,席地而坐,将脸埋进膝弯。 一切都像是个笑话,她在那名为滑稽的戏台上,演了一场名为滑稽的戏码,最终,愉悦了他人,玩弄了自己。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凰儿,既然这么痛苦,不如跟母妃一起走,我们去一个没有欺骗,没有伤害的地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耳边,突然想起夏婕妤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看去,脸色瞬间变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的确确是夏婕妤。 “凰儿,快过来,到母妃这边来。”夏婕妤伸出手,亲切地招呼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不过是在为她做嫁衣裳 祁凰看着夏婕妤,眼眶渐渐湿润。 “不可能,您您已经死了” 夏婕妤温婉一笑,眼底满是慈祥:“是,我死了,但我却一直活在你的心中。凰儿,你知道母妃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看到你伤心。凰儿,和母妃一起离开吧,这个世界充满了谎言与伤害,不适合你这么善良的孩子,到母妃这里来,只有我,才是真正疼爱你的人。” 祁凰深吸口气,却始终止不住眼泪的滴落,她一步一步,朝着夏婕妤走去:“母妃,我好想你。” “凰儿,母妃也想你,不过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团聚了。” 她破涕而笑,张卡双臂,朝着夏婕妤扑去:“母妃” 夏婕妤也伸出双臂迎接她:“凰儿,你会感谢母妃的啊!” 刚将祁凰拥入怀中,夏婕妤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呼,捂着腹部,跌倒在地。 同一时间,夏婕妤的脸,也变成了水曼青的脸。 祁凰手握匕首,轻轻拭去上面的血迹:“哼,巫女的摄魂术,你不过学了个皮毛,就敢在我面前卖弄,水曼青,你太不自量力!” 水曼青咬牙,连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止住腹部的血,冷笑连连:“祁凰,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当初夏婕妤也传了你巫术。” “不过没关系,我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用巫术对付你。”又一个声音响起,口吻比水曼青还要狂傲。 祁凰笑了笑,这俩人凑在一起,虽是意料之外,却更是情理之中。 常言道,臭鱼找烂虾,乌龟找王八,还真有几分道理。 “为了我这么个小人物,还劳烦武宁帝姬亲自出面,实在罪过。”一边说,一边转向对面的独孤珆,她带来的人不多,但一看都是武功高手,她不认为自己有以寡敌众的本事。 以余光扫视周围,既不见苏景骞,也不见龙牙,想必他俩也中了幻术的招,此刻是生是死,实在难以预料。 “祁凰,你已无路可逃,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识相的,就自我了断吧。”武宁帝姬看着被逼到绝境的祁凰,十分欢愉。 祁凰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对不起,我不懂什么叫做自我了断。” 武宁帝姬冷笑,目光越发轻蔑:“原来你也怕死啊,不过,你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结果都是一样,但你会死得更惨。” 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尽量不去想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说不定,我会多拉几个陪葬的,更糟糕的是,这几个陪葬的人当中,也包括帝姬你。” “呵呵,你也就逞逞口舌之快了,可怜啊”武宁帝姬一挥手,命令道:“杀了她。” “谁都不许动手!”水曼青突然站了出来,挡住那几个杀手,转向祁凰:“她是我的。” 武宁帝姬挑挑眉,示意手下退后:“没见过像你这么执着的,好吧,我成全你一回,把祁凰的命,亲自送到你手上。” “多谢。”缓缓拔出寒玉剑,亲手杀死祁凰,这是水曼青梦寐以求了许久的愿望。 如今,祁凰除了苦笑就只能苦笑了,上次水曼青运气好,有师父相救,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和她一样好,师父也会千方百计赶来营救自己。 或许,这正是师父想要看到的。 看到自己死在水曼青手中,看到自己成为水曼青成长的牺牲品。 也罢,事到如今,除了硬拼以外,再无他法,那些不甘c那些抱怨,等下了地狱再想不迟。 身边没有别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小的匕首,即使这把匕首锋利无比c削金断玉,要和水曼青手中的寒玉剑相抗衡,依然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祁凰,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水曼青一点点举起手中的长剑,气势勃发,玉色的长剑,随着真气的流动,而从青色,渐渐变为冰白。 至于么? 不就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嘛,竟然催动了十成功力,将寒阴落雪的招式,提升到最高层。 看来她不仅仅是想要自己的命,还想要自己尸骨无存,真搞不明白,水曼青就那么恨自己? 她到底在恨什么! 师父教她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功,送她这世上最名贵的宝剑,给她这世上最坚定的信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呐,真是贪心。 叹一声,就算明知躲不过,也是要拼一把的。 握紧手里的匕首,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人。 一阵冷意蔓延开来,几乎将人冻结成冰,她的牙齿咯咯作响,连手指都开始发麻发硬。 寒阴落雪最后一式——万里冰封,果然不容小觑。 她眯着眼,在一片寒冷中,慢慢挺直身子。 当冷意到达极限时,水曼青突然动了。 她的身形不够快,但手下的招式,却先一步袭向了祁凰。 铺天盖地的死气,将周身全部笼罩。 祁凰不得不催动全部内息,来抵御水曼青的必杀一击。 身体想被几股力道一同撕扯般,除了思维还是清醒的,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 她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伤,但究竟重到什么程度,却是不清楚的。 这一招,她没有躲开,因为范围太大,她能做的,不过是靠着内息,护住心脉,暂时保住了性命。 暂时 她知道,接下来,便是自己的死期,水曼青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杀了自己,所以,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她还有很多事想去做。 想和苏景骞学习医术,想去无垢山庄看望萧凌风,想见凤凤最后一面,告诉他其实自己并不恨他。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都想要去做。 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她想活着,好好活着,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活着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愿望! 凤凤 她不能死! 想到以往濒死时的情景,那些看似无法躲避的危机,最终都能化险为夷,也许这一次,她的运气也足够好。 闭上眼,全力催动体内真力,师父教授的心法,她一直无法突破最后一阶,但现在,她却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生死存亡的前一刻,那种迫切的求生欲,便是突破一切障碍的要诀。 一股暖融的气流,沿着脊椎,蔓延整个身体,驱散了那股五脏都被冻僵的冷意,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天灵处更是一派清明,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因恐惧而急速跳动的心,也变得平稳安宁,仿佛这一刻,连世界都寂静下来。 猛地睁眼,将所有的内力,灌注于右掌,带着那股通体舒畅的暖意,迎面对上了水曼青的最后一式万里冰封。 耳边听到噗地一声,眼前陡然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两人发出的劲气撞击在一起,竟发出巨大的能量,将周围的山石树木全部击倒击碎,守在一旁的武宁帝姬和她手下的杀手,全被这股力道击晕,地面翻卷,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祁凰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她惊愕不已。 水曼青似乎非常痛苦,丢下手中的寒玉剑,整个人匍匐在地,她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失,让她连站都站不住,一头漆黑的长发,瞬间变为花白,连那张娇俏的脸庞,也慢慢变得憔悴老态。 祁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忽热忽凉,想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往自己身体里撞击,不断地塞满。 这鼓励道来的太猛,她的身体像是要被撑爆了一般,五脏六腑的烧灼与撕裂感,比之前还要强烈。 她痛苦的捂着脑袋,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因经脉爆裂而亡。 “不不”水曼青亦痛苦难抑,她徒劳地朝着祁凰伸手,像是竭力要抓住什么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白光终于消失,狂烈的飓风也慢慢停下,一番肆虐后,只有几棵粗壮的树木,得以幸存,其余的不是被拦腰截断,就是连根拔起。 整个天地,一片狼藉。 祁凰捂着自己的心口,眼前一片模糊,她知道自己吸收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内力,却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因为功力大量涌入,身体承受不住,站起身,刚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水曼青艰难地从地上站起,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不再如之前的细嫩饱满,而是粗糙干瘪,垂下的一缕发丝,夹杂着无数白发,她难以接受,跪倒在地,仰天哭嚎起来。 这时,一片死寂中,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对方刻意放重了脚步,一路踩着落叶,来到她面前。 仰首,看向来人:“师父” “曼青,我很抱歉,但这就是你的命。” “不,不,这不是我的命!”她哭得撕心裂肺,伸手指向昏倒的祁凰:“这是她的命!她才是该死的那个!” 独孤南璃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对不起,曼青,你要恨就恨我吧,从一开始,这便是我设计好的。” 水曼青先是一愣,随即哭着抱住独孤南璃的双腿:“我不信!我不信师父会对我如此绝情,我哪一点比不过祁凰,我才是您最得意的徒弟,我才是!” “曼青,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做出怎样的牺牲,都在所不惜。” “我不懂,我不懂师父要牺牲谁,牺牲我吗?” 轻轻一挣,几乎不用使力,就挣开了水曼青的纠缠,“是你,也是凰儿。” “那现在算什么?”水曼青看着自己的手,如今的她,简直像一条垂死挣扎的狗:“我的内力,全给了祁凰!她是个小偷,是个贼子!” “曼青,你知道寒阴落雪的最后一式,是什么吗?” “是万里冰封!我已经练到最高一式了,师父要检验吗?我现在现在” “曼青。”独孤南璃打断她,眼中神色越发怜悯:“不是万里冰封,而是天地归一。” “天地归一,天地归一怎么会”水曼青双目失神,不停喃喃。 “这一式,不管是谁,都无法企及,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达成最后的圆满。” 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询问,但独孤南璃不等她询问,便毫不留情地告诉了她真相:“以最后一式内功心法——万物归宗,吸取将寒阴落雪练至第九层之人的内力,使其融汇合一,化为最后一式——天地归一。二者结合,才能达到天下无敌的至高一层。” 水曼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如此说来,从一开始,师父教授自己武功,送予自己寒玉剑,尽心尽力助她修炼,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祁凰练就天下至强的武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为她做嫁衣裳。 而自己,连颗棋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愚蠢透顶的工具罢了。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祁凰是您的徒弟,我难道就不是吗?我那么想做一个好徒弟,让师父骄傲的好徒弟,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而不是祁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独孤南璃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昏迷的祁凰身边,将她抱起,温柔而细心地替她拂开黏在面颊上的湿发。 许久后,才低声道,“她真正的名字,不叫祁凰,而是独孤凰。” “独孤凰独孤凰”水曼青疯了一般重复着三个字,突然嘶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独孤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叹息一声,独孤南璃道:“曼青,你不是输给了凰儿,你是输给了命运。看来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会赐你良田千亩,商铺数座,至少你后半生将衣食无忧。” 说完,不再看她,径自上了马车:“回宫。” 车夫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道:“那武宁帝姬呢?是否也要送其回宫。” “不用,一会儿她自己的人会赶到,不用管她。” 车夫不再多说,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水曼青失魂落魄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像是一尊没有了灵魂的雕塑,许久没有反应。 直到武宁帝姬的手下赶来,将她扶上轿子,她这才站起身,走向那几个人:“我是殿下的人,我与你们一起回去。” 虽然水曼青此时的模样着实奇怪,但还是有人认得她,同意了她的请求:“上马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还原真相 祁凰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却无比美好的梦。 梦里的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从出生起,就有疼爱她的父母陪着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却又那么美好,那么圆满。 可是再美好的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松软的床榻上,头顶是轻软的明黄色帷帐,帐外,一只精巧的香炉,正袅袅地冒着青白色的烟雾,鼻端满是浓浓的龙涎香气,几名侍人站在离床榻三丈远的位置,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哪里? 是皇宫吗? 虽然眼前所见,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身在皇宫。 昏迷前的一幕幕,再次涌入脑海。 水曼青要杀自己,她试着做出了反抗,后来后来的事情太诡异,自己好像莫名其妙,把水曼青的功力全部给吸了过来,占为己有。 说实话,抢了水曼青的功力,让她十几年的努力化为乌有,此举虽然大快人心,但抢夺别人内力这种事情,与强盗有何分别?就算被抢之人是水曼青,也令人感到无耻羞愧。 没关系,等找到水曼青,把属于她的功力还给她就是,届时她们再重新打一场,功力可以不要,水曼青的命,她绝对不会留下。 “那个”嗓子好痛,连出口的声音,都透着疲惫的嘶哑。 听到动静,一名宫女走上前,小心翼翼撩开帷帐,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她清了清喉咙,可出口的话,还是有些沙哑:“这是皇宫么?” “是的,殿下。” “这里不像我的宫殿。”她晃了晃脑袋:“女皇陛下又给我换住处了么?” 宫女道:“这里是陛下的寝殿,殿下伤得很重,陛下为了方面照看您,就让您暂且住在这里了。” 师父的寝殿?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明明讨厌自己c嫌弃自己的人是师父,可是,对自己好的c悉心照顾自己的人也是师父。 到底,自己在师父心里,是讨厌自己多点,还是疼爱自己多点? 还有水曼青,那个女人现在如何了?师父千辛万苦地培养她多年,眼看就要成器,最后却被自己破坏,不知,对于抢了她最爱徒儿内力的自己,师父打算怎么处置。 不管怎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殿下,陛下吩咐过,伤势痊愈前,您不能起身。”见她要下地,宫女又急又慌,连忙阻拦。 祁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要死了,下地走走应该没事吧?” “这个”宫女很为难:“只能待奴婢请示陛下后再做定夺。” “这点小事还要请示?”祁凰不由分说,直接跳下床榻:“行了,你也别为难,要是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担。” “殿下,真的不可以。”宫女都快急哭了。 祁凰也快急哭了,发生了那种事情,她还怎么悠闲躺在床上养伤?况且,她也没受什么伤,就是一开始,被水曼青的寒阴落雪伤到了器脏,并不严重,现在除了隐隐有点疼外,没有其他感觉。 “你别跟着我,我要去见陛下。”走出几步,见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祁凰头疼,怎么到哪都能碰见跟屁虫。 虽然这么说了,但宫女却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怎么赶都赶不走。 没办法,祁凰索性由她去了,自己连龙牙都能忍受,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独孤南璃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祁凰凭借不怎么好的方向感,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了御书房前。 “祁凰?”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御书房前还站着一个门神——武宁帝姬独孤珆。 假意没看到她,径直朝前走。 可是,武宁帝姬却没打算装看不到她,手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乱来。” 慢慢抬眼,漆黑的瞳仁落在武宁脸上:“我要见陛下,你让开。” 武宁帝姬眉梢一扬,眼底闪过一丝愠怒:“祁凰,这就是你对本殿说话的态度?别忘了,你只是母皇的养女,不要妄想麻雀变凤凰。” 祁凰懒得理她,一把推开她,便朝御书房走去。 武宁帝姬再一次揽住她:“祁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冷冷蹬视对方:“这句话,要我对你说才是。” 武宁帝姬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祁凰,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还想在宫里待下去,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嘲讽一笑:“你当我喜欢留在这里?你放心,问完还问的,我立马离开,绝对不会让你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受损!” 自己的私心,被她如此直白的剖开,武宁帝姬略微有些狼狈,愤愤反驳:“祁凰,本殿不是你,本殿关心的,是这个国家,是这个朝廷。” 祁凰连白眼都懒得附送,这个武宁帝姬还不如祁寒有魄力,至少祁寒敢把自己内心中黑暗的一面展示出来,而武宁帝姬,却像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不停做着自欺欺人的事。 她害怕的,不仅仅是皇位会被夺走的恐惧,还有众人对自己的看法,女皇对自己的期许。 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若非独孤南璃膝下只有她一个子嗣,这个皇位,是断然轮不到她的。 就连大臣们私下里都说她难堪大任,才疏无能。 她恨这些看不起她的人,但她更恨自己。 在祁凰没有出现之前,这种愤恨还没到达顶点,但是现在,她开始莫名害怕,即便知道,她不过是母皇认领的养女,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但她还是怕,怕得要命,每个夜晚,都噩梦连连。 认真说起来,她对祁凰所抱有的敌意,并非出自于仇恨,而是惧怕。 尤其是现在,她怕得要命,好似只要祁凰踏进那个御书房,自己所有的骄傲,都会被击得支离破碎,再难拼凑。 “你关心什么,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想要面见陛下,把话问清楚。”再次推开武宁帝姬,大步前行。 武宁帝姬始终不肯让步,再一次将她拦下,一步都不让她再前行:“不行,母皇正在处理政务,不能见你。” “陛下见不见我,那是陛下的事,你一次一次拦住我,替陛下做决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她捏紧了拳头,同时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至于被愤怒冲昏头,朝武宁帝姬出手。 可她的好意,显然没有换来对方的体谅,武宁帝姬见阻拦无用,只好以权压人:“来人,将这不知礼数的贱人带下去!” 祁凰蹙眉,看来不使用武力是不行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临走前发泄一下也好。 抬掌,击在第一个朝自己冲来的人身上,那人惨叫一声,飞跌出去,砸在了后面两人身上,三人一起倒地。 武宁帝姬见状,又是愤怒又是高兴。 愤怒是因为,祁凰竟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对护卫大打出手,高兴是因为,祁凰这么做,无异于大逆不道,就算母皇再偏袒她,也要定她的罪。 刚要命令所有人一起对付祁凰时,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紧张的气氛:“两位殿下,陛下有请。” 武宁帝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愉悦地扬了扬唇,大概是母皇看不下去了,要亲自教训祁凰这个目无尊卑的臭丫头。 跟随传话的内侍,一同走进御书房,御案前空空如也,独孤南璃站在御案旁的窗户边,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两位殿下已带到。” 独孤南璃没有回身:“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内侍小心翼翼退出御书房,并轻手轻脚将门扉阖上。 待那内侍退下后,房间内就只剩下独孤南璃,祁凰以及武宁帝姬三人,屋内的气氛,也在突然间,变得有些压抑。 不太明白独孤南璃的用意,武宁率先开口:“不知母皇传召儿臣与祁凰妹妹,有什么吩咐?” 独孤南璃没有理会她,依旧站在窗前,聚精会神望着窗外的风景。 武宁帝姬身旁的祁凰,也偏着脑袋,将视线投向窗外,神思游离。 搞什么,一个两个的,全在那里发呆,武宁帝姬焦灼不耐,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独孤南璃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宁帝姬觉得腿都站麻了时,独孤南璃才缓缓回身,眼神显得格外复杂,格外深沉。 “朕想了很久,该怎么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可不管想多久,都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祁凰莫名心跳加快,接了一句:“既然没有准备好,那就别说了。” 独孤南璃笑了一下,却笑得勉强,看向祁凰,神色越发复杂:“朕知道,你也没有准备好。” 祁凰张了张嘴,却被独孤南璃截断了话头:“既然我们都没有准备好,那不如直接开始好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况且,这个真相,总有一天要被揭露。” 武宁帝姬听得一头雾水:“母皇所说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独孤南璃终于将视线,挪到了武宁帝姬脸上:“这个真相也许对你来说很残酷不,对我们来说,都很残酷,不过既然是真相,那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实,逃避也没有用。” “母皇,儿臣还是” 没等武宁帝姬把话说完,独孤南璃就道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祁凰是朕的亲生女儿。” 武宁帝姬大张着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凰更是满脸震愕,也怀疑自己的耳朵除了问题。 “您您说什么?”相比于祁凰的震惊,武宁帝姬还算冷静。 “凰儿,你的真名,叫独孤凰。” “不,不可能!”冷静只是一瞬,接下来,武宁帝姬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母皇,您不喜欢儿臣便罢了,但您是皇帝,怎能随随便便认个女儿?如果您真的讨厌儿臣,不想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不要就是,还请您收回刚才的话!” 独孤南璃像是没听到她的祈求,只看着祁凰:“凰儿,你恨我吗?” 祁凰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摇了摇头:“我c我不知道,您我觉得武宁殿下说得对,您是皇帝,不能随随便便认亲,这是不对的,您应该”也许是太过震撼了,脑袋始终处于混乱状态,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独孤南璃目光冷毅,口吻坚决:“朕这辈子什么事都做过,却唯独不会自欺欺人。独孤凰,是朕遗落在外十七年的亲身女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情,便能想通了。 “所以,我和您第一次见面,其实是早就预谋好的?”那场大火,烧得实在诡异,当初没有多想,如今才知,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独孤南璃没有否认,“是,那是让你依赖朕的第一步。” 祁凰自嘲一笑:“可笑我竟然当真了。” “凰儿,从一开始,朕就在你身边。” “那我要感谢您喽?”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是高兴,不是喜悦,反而透着悲哀:“感谢您机关算尽,最后让我得到了水曼青的所有功力?这对她是不公平的,对我更是不公平的!”她的人生,竟然就这样被操控了。 “凰儿,朕知道你气愤,知道你不甘,但朕是为了你好!”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忍不住怒吼:“当初抛弃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为我好?如果不是夏婕妤,我现在早就死了!怎么,当初那么讨厌我,嫌弃我,毫不犹豫将我丢掉,现在良心发现,要认回我这个女儿?” “当初的情况你根本不明白!”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独孤南璃,也骤然激动起来:“那时我尚未登基,身边虎狼环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夏婕妤是好人,她救了我,也救了还未出世的你,那时候我本想带着你一起走,可想要我性命的人,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为了你和夏婕妤的安全,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好好瞧瞧,便要离开皇宫,那个时候,我的心,一直都在滴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突然想到柳嬷嬷说的话。 ——老奴陪着小姐去御花园散步,突然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倒在湖边 那时候的独孤南璃,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如果不是真的别无选择,也不会丢下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吧。 可是,她这一丢,就将自己丢了十七年。 整整十七年啊。 祁凰颤着声音道:“可当所有威胁铲除,手握生杀大权后,您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将我继续留在千里之外的昱国皇宫。” 独孤南璃深吸口气,这不仅是祁凰的痛,也是她的痛,做出那样的决定,她亦心如刀割。 “是,所有威胁铲除后,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我,或是伤害到你,但是,当我再回到昱国皇宫时,恰好看到夏婕妤陪着你,在后殿的小花园里玩耍,她是那么爱护你,疼惜你,你也是那样依赖她,亲近她,忽然觉得,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也许,你留在她身边,会更加幸福。” 提起夏婕妤,心中便涌起无限温暖。 那个女子,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夏婕妤还活着的时候,她没让自己受丁点委屈,即使那时候,她已经不再受宠,但凭着一个母亲的顽强,她还是让自己过得快活无忧。 不禁会想,如果当初独孤南璃真的带自己离开了,也许自己真的会恨她一辈子。 “凰儿,不要怪我。”独孤南璃走到她面前,第一次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十几年前的我年少轻狂,目中无人,谁知离开皇宫后,竟爱上了一个民间男子,但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过我怀了他的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陪着我,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我将你留在昱国皇宫的那一刻起,便明白,我再也不配拥有你。我害怕,害怕你会恨我,当夏婕妤离世后,我化名叶三娘,像母亲一样呵护你教导你,你就算不认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已经将我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独孤南璃说的没错,失去了夏婕妤的疼爱,她再也感受不到什么是快乐,孤孤单单,期期艾艾,一夜之间,她从最幸福,变为了最可怜。 好在,在最煎熬的时刻,她遇见了叶三娘。 这一切不是天注定,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计划。 “那我呢?”被晾了许久的武宁帝姬突然开口:“祁凰是您最疼爱的女儿,那我算什么?父亲当初爱您入骨,甚至愿意为您放弃一切,身份c地位,包括尊严,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对不起。”强势的女帝,第一次对武宁帝姬,说出这三个字:“是我负了他,但终究,爱情不可勉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我不信”武宁帝姬奔溃道:“您让父亲绝望了一辈子,也要让我绝望一辈子,我可以不要皇位,但是祁凰,我不能承认她,不能” “是,您不能承认我。”在所有人都被感情所困扰的时候,她突然变的清醒起来:“这个真相,若是被公诸于众,很可能会引起朝堂动荡,如今四国局势不稳,外患重重,可不能再增添内忧,您是明君,想必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独孤南璃看着她,情绪也平稳下来,眸底闪过几缕精光,微微颔首:“是,你说的无不道理,此事暂且搁置,待想到好的法子后再说。” 闻言,祁凰默默舒了口气。 武宁帝姬却瞪着眼睛,双手颤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行告退了。”不等独孤南璃发话,她便转过身,找门口走去。 “凰儿。”独孤南璃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么?” “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威严冷厉的女皇,此刻却变得吞吞吐吐,小心翼翼:“你会留下吧?” 想了想,就这片刻时间,对独孤南璃来说,却煎熬难耐:“会吧。” “那朕晚间再去看你。”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一切都像是做梦,前一刻,自己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现在,她却成了郯国名副其实的帝姬。 简直比做梦还要难以置信。 心中的那些愤怒,那些不甘,那些怨怪,到头来,还是化为了难言的喜悦。 从一开始,她对独孤南璃,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却万万没想到,这种亲切感,竟是来源于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 可即便心里是高兴的,可对于当初独孤南璃将自己丢弃一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两人的初次见面,竟然也是一场精心安排好的戏码。 从收她为徒,到教授武功,再到认为义女,她的人生轨迹,始终在独孤南璃的计算之下。 那个女人说,她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但究竟是在乎自己这个人,还是在乎她这十几年的心血? 不禁有些迷茫了。 有时候,幸福看上去是那么美好,但掩藏在幸福背后的,往往是绝望。 就和那个她深爱的男子一样。 仰起头,明烈的日光,晃得眼眸生疼。 她眯了眯眼,抬手正欲擦掉眼角的泪水,忽而察觉到身侧,有一股不善的气息,正朝自己逼近。 “祁凰,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明晃晃的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寒涔涔的光芒,水曼青双手举刀,迎面朝着祁凰劈砍而下。 没有了内力的水曼青,连动作都显得迟钝了许多,祁凰甚至发了一阵子呆,待她到了近前,才本能反击。 水曼青手中的刀,终究没有砍下,在祁凰抬手挥来的瞬间,她就有种自己五脏六腑被击碎的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终是一口鲜血呕出,哐当一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同时,身体也重重仰倒在地。 祁凰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慌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忘了,忘了水曼青的功力,已经全部给了自己,忘了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忘了这个曾令自己无比憎恨的女人,实际上,却是一个无比可怜的牺牲品。 水曼青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这是要死了吗? 她不想死,如果可以,她最想看到的,是祁凰奄奄一息跪在自己面前,祈求饶她一命。 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现在要死的,是自己。 “祁凰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总是比我好,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大半的力气就已经流失,连睁眼,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祁凰,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命” 祁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送入内力:“你别说话了。” 水曼青笑,一蓬血花喷出,溅了祁凰一身:“你这是在做什么?自以为是救世主么?可惜,杀戮就是杀戮,永远也无法成为救赎”她像是突然回光返照般,反手抓住祁凰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个伤重垂死之人:“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成全你,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但是,你的良心,会永远受到谴责,你记住,你的体力,有我一大半的功力,你不但夺走了我的性命,也夺走了我十几年的努力,夺走了我所有的尊严,祁凰,你死后,注定要下地狱!”说完,眼睛一翻,彻底没了气息。 水曼青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一直以来的目的,甚至十二个时辰前,她还对其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 而现在,一切都实现了,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深深的愧欠与自责。 自己夺走了她的内力,最后,还用她的内力,再夺走她的性命。 如此无耻之人,便是自己,是那个名为祁凰的人。 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 梦中并无任何血腥亦或暴力的场面,只是反反复复,经历夏婕妤去世的那个夜晚。 那个下着大雨,天地一片昏暗的夜晚。 一声惊雷,从噩梦中醒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发现外面竟然也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从床榻上坐起,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下了榻,打算倒杯水。 谁知刚走到桌边,便有另一只手伸来,拎起茶壶,斟满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 她愕然看着对面:“景骞?你怎么在这里?” 苏景骞微笑道:“对不起,原本我一直守在屋外,听到你的喊声,忍不住就进来了。” 祁凰无语,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咕噜咕噜全部灌了下去,抬起手随意擦掉嘴角的水渍:“你怎么跟龙牙一样,喜欢守在门口。” 苏景骞眸色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睡得不好吗?怎么每天都做噩梦。” 她摇摇头,走到窗边,推开紧阖的窗户:“没什么,不过是梦到了母妃。” “是夏婕妤?” “嗯。” 他神色黯然,“对不起,我我不该那样自私。”他一面感谢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一面又怨恨老天,为什么不能一切都从头开始?从第一次给她造成伤害之前开始? 那样的话,他才能拿出全部的勇气去面对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倍感悔恨。 祁凰没有说话,她知道夏婕妤的死,不能完全归咎于苏景骞一人,那时候想要她命的人太多,而她又不懂得如何自保,就算没有苏景骞,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憎的,为什么不能让夏婕妤多活一些时候,为什么不让夏婕妤看着自己长大?可笑那时候的自己,竟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有那个能力,好好孝敬她。 “对了,你什么时候进宫的?”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过去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 “昨天。” “昨天?那我怎么没见到你?” 苏景骞笑而不语,只道:“今天来见你也是一样。” 祁凰却猜出了原因:“是女皇不让你来,是么?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苏景骞脸上的笑意,突然黯淡下去,转而变为深深的担忧:“凰儿,你不要恨她,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祁凰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了然:“你都知道了?这些,也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我本来就知道。” “你本来就知道?”她不信,难道这家伙真会算命不成? “凰儿,人生短短数十载,能珍惜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管怎样,独孤南璃始终是你的母亲,你若不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必会后悔。” 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她反而笑话不起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后悔? 是,不管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后悔,但偏偏,就在这件事上后悔了。 “女皇她她命不久矣,不管是留给她自己,还是你的时间,都不多了。” 祁凰愕然,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她命不久矣?是说她马上就要死了吗?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景骞突然沉默,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一丝沉重。 祁凰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神色越发纠结,“如果如果我告诉你” “什么?”他怎么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不管说还是不说,都令人难以抉择。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经历过各种绝望,生怕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正因如此,他的犹豫不决,他的瞻前顾后,才让自己失去了他。 “景骞?苏景骞?” 骤然睁眼,他脸上再次绽出微笑,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前世种种,已不会再发生,这个时候,他不愿也不想,再对她有任何隐瞒。 “我曾经问过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是啊,你是问过。”这么愚蠢的问题,亏他能问出口。 “你说你从不信鬼神。” “没错。”现在也是这个回答。 他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苦笑一声:“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或许,你会觉得我不是傻了,就是疯了。”顿了顿,他终于鼓足勇气,道:“凰儿,其实我我已经经历过一世,那一世,你我彼此伤害,彼此憎恨,最终一同赴死,我重生于此,不过是想弥补前世的所有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上一世的结局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原本该放声大笑,并嘲讽两句,但她却笑不出来,更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语。 “你说什么?你已经经历过一世,现在的你,是重生到了多年之前?” 他重重点头:“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 “我信。” 这回,愕然的人换成了他:“你相信?”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她反问:“这个说话虽然挺荒唐,但我相信,你是不会说谎的,况且,你说的很多事情都应验了,总不能,你真是个会算命的神棍吧?” 心底的沉重一扫而空,他再次笑道:“在此之前,我准备了各种解释,目的便是为了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却没想到,一句都没用上。” “你说前世,我们彼此憎恨?” 他神色一窘:“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只当它是一场噩梦。” 想了想,又问:“那前世,我和我和容凤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他摇头:“不是我故意打击你,前世你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不是吧?前世的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苏景骞点头:“应该是,你们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四国议会上彼此见过一面罢了。” 不禁有些失落,本以为能从苏景骞这里打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哪怕前一世,他们的结局不怎么好,但至少有了前车之鉴,这一世,知道该如何去拯救,如何去规避。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既然很多事情,苏景骞都能未卜先知,便代表上一世与这一世的历史,是完全相同的,既然如此,那这一世,她为何会遇到容凤?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你现在经历的,和从前截然不同?” 苏景骞道:“也不是完全不一样,有些事情,还在照着前世的轨迹发展,而有些事情,却天翻地覆。” “你刚才说,师父母皇她命不久矣,难道也是上一世的结局?” “是,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前世无异,水曼青之死,女皇的病,你的武功,还有” “说下去。” “你认为是她操控了你的人生,一切只为她自己的私欲,所以不肯认她,不愿继承皇位,后来她为了救你引发旧疾,不治而亡,你痛悔不已,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 深吸口气,简直难以再听下去,苏景骞每说一个字,她的心就痛一次。 就算这一世的自己,并没有经历这样的凄惨过往,但只是听着,便能感同身受,好似那些疼痛,那些悔恨,都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 “凰儿。”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紧紧包覆:“要我说,独孤南璃并不能算是个好人,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一切,但不管怎样,她是个好母亲,是个深爱你的好母亲,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尽快成长,让你能够独挡一面,因为她没有足够的时间陪着你,教导你,保护你,她耗尽心力,不过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为了让她活下去? 仅仅是为了让她活下去,就能肆意牺牲其他无辜之人吗?就能随心所欲,凭着自己的心意来安排她的人生? 苏景骞说得对,独孤南璃的确不算好人,宫廷险恶,危机四伏,如果没有一颗冷硬的心,是无法安然活到现在的,更别说登上帝位,君临天下。 可是,她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师父,自己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 “陛下,朝乾帝姬求见。” 夜已经深了,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已是月过柳梢。 独孤南璃回到寝殿,正欲宽衣歇息,贴身内侍忽而在门口禀报。 女人怔了怔,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她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从未期望祁凰能原谅自己,但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直到死亡临近的那一天,她就很满足了。 “让她进来吧。” 不管是来质问的,还是其他什么事,既然是自己犯下的错,她有这个胆量承担。 打发走了所有侍人,独孤南璃端坐在床榻前,昏暗的烛光投射在她的脸上,撒下一片阴影。 夜晚,能让人的脆弱无所遁形,即便强势如女皇,此刻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害怕与孤寂。 一阵脚步声传来,祁凰大步而入,径直朝着床榻前的女皇走来。 看到她,独孤南璃眼底微微有些湿润,眼前的少女,既像年轻时的自己,也像年轻时的他。 “凰儿,你来” 祁凰毫不犹豫打断她:“你还能活多久?” 独孤南璃一愣,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整个人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好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凰儿,你在说什么?” 她重复一遍:“你还能活多久?”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就在祁凰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道:“半年。” 深吸一口气,祁凰喃喃重复:“半年只有半年” 苏景骞说,如果她不认独孤南璃,她会后悔,但她现在已经后悔了,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将一切真相说出?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没有人在乎的野孩子,或许,现在就不会这般难过c这般煎熬。 “凰儿,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件事?”相比于她的失落无助,独孤南璃却是难得的平静。 摇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果,是昨日的因,你之所以活不长久,是一种报应。” 独孤南璃笑了:“是,这的确是一个报应,但我不会后悔,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包括将我丢弃,再反过头来干预我的人生?’ “是,包括将你丢弃,包括干预你的人生。”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在伤害了别人的同时,难道自己的心不会痛? 独孤南璃似乎有些累了,迎着烛光,眼睑下一片青黑,声音也显得低微:“摆在我面前的,有许多条路,但只有一条能到达终点,但同时,这条路也是最艰难的,为了这个目标,我必须舍弃很多东西。”顿了顿,道:“凰儿,我想若是换了你,必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祁凰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为什么会这样?” 独孤南璃拧了拧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又问了一遍,才明白过来。 “我说了,为了达成目的,只能牺牲一些东西,包括生命。” “你是皇帝,可以召集天下最好的大夫,用天下最好的灵药。” “皇帝也不是万能的。”轻叹一声,独孤南璃这个强势的女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对命运的妥协:“皇权之争,原本就凶险万分,不论是我,还是我那些兄弟,只要出手,绝不留情,我能活下来,已是上天的馈赠,至于这毒能不能解,我已经不在乎了。” “看,你果然自私,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独孤南璃眼神一亮,“凰儿,你不想让我死,对么?” 垂下眼:“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又随心所欲操控我的人生,我其实是恨你的。” “凰儿”独孤南璃眼神微黯,心痛不已。 “可是”抬起眼来,目光灼灼看着对面的女人:“你再坏,心再狠,你也是我的娘亲,是我的师父,我终究不会丢下你不管。” 黯然的眼神,再次燃起希望:“这么说,你不会再离开我?” “是,我会留下来,但会不会离开,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会等苏景骞解了你的毒后,再做其他打算。” 独孤南璃苦笑一声:“凰儿,别白费力气了,此毒已侵入我的心脉及五脏,与四肢百骸相融合,成为内息的一部分,若是解了毒,我也会精气衰竭而亡。” 什么?与内息融合? 怎么会这样? “生死有命,我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这些年来,一直作为你的师父陪在你身边,我已经没什么好奇强求的,你现在也已经足够坚强,我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独孤南璃看向她的眼神,逐渐慈和:“之前一直对你很严厉,希望你不要怪我。” 祁凰脑子很乱,独孤南璃竟然只剩下半年的阳寿!在来找她之前,心中本来一直怀着希望,相信以苏景骞的医术,定是解了独孤南璃的毒,可是现在却告诉她,就算解了毒,她一样会死。 说来说去,老天爷就是喜欢折磨她,所有对她好的人,全都不长命。 不忍见她这般模样,独孤南璃反过来安慰她:“凰儿,人生本来就是如此,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如果你肯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会做一个好母亲的。” 将涌到鼻腔的酸涩压下去,她勉力一笑:“没关系,事情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我会拜托苏景骞尽量延续你的性命,如果”后面的话简直说不出口,顿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多难过,这半年时间是我争取来的,我没有悔恨,也没有遗憾。” 独孤南璃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她说出这样冷静的话语而感到伤心,反而眼露赞赏。 这才是她独孤南璃的女儿,是她和最爱的男人,生命的延续。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短暂的伤感后,祁凰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维持朝堂的平稳:“包括武宁帝姬和国师。”这俩人是独孤南璃最亲近的人,即便如此,为了保险起见,也要一起瞒着。 独孤南璃李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此事必须瞒着所有人,直到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为止。 祁凰听着不对劲,问;“您打算做什么?” 独孤南璃道:“我的时间毕竟不多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江山,总要交到你手中。” 祁凰拒绝:“我不能武宁才是最适合继承帝位的人选。” 说起武宁帝姬,独孤南璃眼里满是失望的神色,“她的性子太急,才德皆不足以服众,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妒贤嫉能,郯国的万里江山交到她手中,恐怕离灭亡亦不久矣,如此,我死后怎能瞑目?又怎能有面目,面对郯国的列祖列宗?” 心知独孤南璃说的全部在理,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对于皇位,她反而生出几分厌倦之感。 尤其,她不想和武宁帝姬抢夺那个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冰冷孤独的椅子。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不能。”独孤南璃斩钉截铁,“你既然是朕的孩子,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独孤凰,你的体内留着郯国皇室的血液,这不但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宿命。” 讨厌宿命一说,可是独孤南璃坚定冷厉的口吻,却让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说朕自私也好,霸道也好,但这个天下,朕不能让它死。” 独孤南璃已将自称由我换为朕,一瞬间,女皇的威严,再次回到她的身上。 垂目叩首:“是,儿臣遵命。” “你下去吧,明天开始,将由国师来协助你处理政务。” 还能说什么呢?虽然排斥宿命一说,却不禁觉得,从头至尾都有一根线,牵在自己的身上,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不管做什么,都随着那个提线之人的意愿来行动。 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独孤南璃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从不拖拉,第二日一早,便下旨命国师来当她的老师。 虽然以前在昱国时从没接触过政务,但耳熟目染,学起来非常快,短短几日后,便能脱离国师的协助,独立处理政事了。 以前只知道皇帝批阅奏章很辛苦,却不知道会这么辛苦,有时候,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却牵连甚多,处理起来必须非常小心,还要和其他大臣所奏之事结合,找出最优的处理方案,实在令人头疼。 看着眼前的奏报,虽是一个官职调度的请求,可是一旦应允,却会影响到整个朝廷的格局,祁凰已经头疼了一个早上了。 烦躁地将那奏报丢到一旁,决定先处理别的政务,过会儿再来斟酌此事。 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翻了开来。 看到第一行字时,她便猛地愣住了—— 汐国大皇子容凤登基继位,改年号圣康,昱王,苍王皆遣使者前往恭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宣战 容凤做了皇帝? 鲛人的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吗? 如果他继承了皇位,那容麒呢?赫连皇后呢?她会同意吗? 一连串的疑问,原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焦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听说,他在汐王的葬礼上出现,挟持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一只手伸来,白色的袍袖一闪而过,随即手边多了一倍参茶。 看着袅袅蒸腾的雾气,心底泛上一股说不上的酸涩:“竟然是这样吗?那当时的情形如何?” 苏景骞在她对面坐下,语声轻缓:“皇位之争,向来残忍,总是要流点血的。” 她无奈轻笑,流点血?恐怕是血流成河吧。 想到那日分离前,他绝望悲戚的眼神,便心痛到难以呼吸。 多希望这个时候,自己能在他身边。 只有孤独的人,也会用杀戮才证明自己的存在。 容凤,他很孤独。 “你会去找他吗?”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句。 “什么?” 苏景骞笑笑,他知道她在逃避,这不是她的性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所认识的祁凰,从未逃避过任何事,但在容凤的事情上,她却选择了逃避。 “凰儿,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如果你想要去找他,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祁凰无奈,这家伙究竟从哪里看出来,她放不下容凤的?如果真的放不下,当初就不会伤他,更不会离开他。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奏报,她柔柔眉心,不甚疲乏:“我不会去找他,不管是当初还是此刻,我永远都是同样的决定。 “可是你” “别说了,我自有分寸。”放下手,打断苏景骞的话,语气坚定:“如果你真想帮忙,就代我照顾好母亲。” “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伸手去拿奏章的手忽而顿住:“怎么了?” 苏景骞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声道:“女皇体内的毒开始扩散了。” 她轻轻吐出口气:“我不太明白,你能说的明白些吗?” 她其实都明白,这么说只是不愿接受罢了,忽然觉得不该告诉她真相,这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可在她一瞬不瞬地注视下,还是一五一十道:“因为女皇体内的毒,与她的性命息息相关,我不能为其解毒,但随着毒素的扩散,她的性命同样会受到威胁。” 她看着面前的桌案,神思似乎有些游离,苏景骞心下不忍,想要出言安抚,她却平静道:“嗯,我明白了,总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他迟疑着,不知要不要对她说些什么,前世,女皇去世之后的那段时日,自己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给她安抚,也没有给她依靠,那段最灰暗的时日子,完全是她一个人挺过来的。 而现在,他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 手捧书卷,聚精会神,似乎此刻任何事情,都无法对她造成影响。 反而,自己的心开始乱了。 即便是同样的路,再走一遍,也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他比所有人都要幸运,因为他有机会两世为人,但他又比所有人都要可悲,经历了两世的人生,此时的自己,早已失去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独孤南璃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在苏景骞的照料下,不知情的人完全瞧不出丁点端倪。 这日下朝后,独孤南璃没有如往常一样,前往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 最近一段时间,在国师的协助下,祁凰已经能独立处理大部分的政务,或许,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可是,即便如此,心中还是有诸多的不放心,或许,在父母眼中,子女不管变得多么强大,多么成熟,始终都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但再不放心,也终于放手的那一日。 自己倾尽半生心血,不惜忍着与女儿相认的冲动,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为了在自己死后,她依旧强大勇敢,坚不可摧。 “这药还要喝到什么时候?”将手中的空碗丢在一旁,独孤南璃恹恹道:“凰儿那孩子不肯承认事实,你也不肯么?” 苏景骞在一旁垂手恭立:“回陛下,殿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草民也如何看待,除非她放弃了,否则,草民第二天还会来的。” 独孤南璃抬头看他一眼,神色间带了几分考量:“朕能瞧得出来,你喜欢凰儿。” 苏景骞没有否认,依旧垂手恭立。 “可是,凰儿她喜欢你么?” 轻飘飘一句反问,霎时让苏景骞白了脸颊。 女皇见状,叹息一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朕也年轻过,也如你这般轰轰烈烈爱过,但到头来却发现,一切不过都是空念。” “草民并不这样认为。”艰难吐出几句话。 独孤南璃听罢,颇为感触:“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最终的结局,仍是天人永隔。” 苏景骞迟疑了一下,问道:“您可有后悔过?” 独孤南璃眼神迷离,口吻却坚定:“朕失落过,伤心过,痛苦过,却唯独没有后悔过。”她再次将视线投向苏景骞:“凰儿与朕年轻时非常像,尤其是那倔强决绝的性子,几乎一模一样,朕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种性子,最后被伤到的人,永远都是自己。朕倒是希望,她能够接受你,或许这样,她会过得比较轻松,但朕却担心,她会一直守着自己的选择,做出她认为不会后悔,却将痛苦一辈子的决定。”就和她一样,日日夜夜,都因曾经的爱恨纠缠而煎熬不宁。 说到此处,苏景骞也蓦然沉默下去。 如果说这世上最了解祁凰的人,不是独孤南璃,而是自己。 前世的决绝与疯狂,便已证明一切。 他不但害怕旧事重演,更怕自己不再是她生命中的主角。 独孤南璃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禁感慨,为何这世上总是缺少美好的爱情,却有这么多爱别离,恨不能的孽缘。 “陛下,武宁帝姬求见。” 气氛正自伤感,门外忽而传来内侍的禀报。 独孤南璃整整衣衫,坐直了身子,一瞬间,脸上的感概悲伤全都消失不见,又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女皇陛下了。“让她进来吧。” 苏景骞顺势道:“草民先行告退了。” 独孤南璃点点头,温言道:“好,你去吧,朕这边的情况,暂且瞒着凰儿。” 虽然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晓一切真相,但能让她少伤心一天,便少一天吧。 苏景骞退下后,一身常服的武宁帝姬垂首而入。 以往,她来见独孤南璃,都会盛装打扮,以图给自己的母皇一个最好的印象,但今日,她的打扮,却有些过去素净了。 “儿臣参见母皇。“ 望着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独孤南璃神色复杂。 或许因为资质,或许因为性格,又或许,只是单纯因为他的父亲,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她对武宁向来严厉,从未有过半点母女之间的温情。 但生在皇家,便不能拿民间之事做衡量,她对这个女儿有愧疚,却没有任何爱重之心,哪怕是此刻,在生命的最后,她依旧,对武宁有诸多不满。 “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么?” 武宁帝姬深深叩首:“儿臣听闻,近来包括阳平郡在内的几个郡县,时常遭遇旱灾,加之阳平郡所在的宜州管理混乱,负责灾情的长官玩忽职守,造成大量难民从宜州涌入青都,对京城治安也造成了诸多影响。” 武宁帝姬难得主动关注政事,独孤南璃有些惊讶:“此事朕也听说了,宜州的情形比较复杂,处理不好会造成严重后果,这件事朕已经交给国师去办了。” “国师身在京城,毕竟鞭长莫及,还是派一个人去宜州继任太守之位比较好。” “武宁,你的意思是?” 武宁帝姬叩首,“儿臣愿为母皇分忧。” 独孤南璃更是诧异:“你可是在和朕开玩笑?” “儿臣不敢,儿臣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为觉得,只有这件事,儿臣还能做出一些贡献,不会令母皇失望。” 独孤南璃很清楚,武宁此举,并非如她口中所说,想为朝廷做出一份贡献,归根究底,是因为祁凰。 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以及嫉妒心,让她无法再继续留在京城,留在皇宫。 本想让她留在祁凰身边辅佐,如今看来,还是自己高估了她。 不免,对其的厌恶更深了。 “既然你有如此孝心,朕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呢?朕马上便草拟圣旨,明日早朝宣读,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吧,圣旨下达后,你就要动身了。” 最后磕了一个头,武宁道:“多谢母皇成全。” “行了,你退下吧。” 武宁起身,正欲离开前,忽又回身,看向独孤南璃道:“母皇,儿臣还有一事不解,如果朝乾帝姬不是您与深爱男人所生,您还会这般器重她吗?” 独孤南璃没有回答她:“武宁,等你什么时候不让朕失望时,再来问这个问题。” 咬咬牙,自己已经决定离开,将一切都让给祁凰,可到了最后,连这样一个问题,母皇都不屑回答。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走出寝殿,远远地,便见祁凰正与国师一同朝这边走来。 心底的悲凉与怨恨,越发的深了。 这个女子,从未有过任何努力,便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一切。 那自己呢?自己的付出,自己的努力又算什么? 就和水曼青一样,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他人的嫁衣裳。 祁凰没想到会碰到武宁帝姬,对上她怨毒的眼神,便知道这次偶遇的结果不会美好。 朝她点点头,算作招呼,便打算越过她,直奔女皇寝殿,谁知刚走到武宁身边,就被她一把拽住手臂。 其实,她要挣脱很简单,武宁根本阻止不了,但她还是停了下来,决定听听对方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要走了。” 她扬眉,这莫名其妙一句,她实在难以理解。 “你不用问我去哪,总之,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而你,将成为取代我的那个人。”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和,却还是忍不住带了深深的怨愤。 祁凰淡淡一笑:“没有谁取代谁一说,你的永远是你的,我的,也永远是我的。”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恬不知耻的人么?夺走了别人的一切,却这般理直气壮!武宁眼底泛红:“祁凰,有人生来就命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在此之前,我还嘲笑你,但现在我发现,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轻轻挣开手臂:“我不喜欢妄自菲薄,在我面前,你没必要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很俗气。” “是吗?”武宁帝姬却不依不饶,再次拽住她,用几近恶毒的严言语道:“因为你现在随随便便就能碾压我,击溃我,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所以无所顾忌了,对么?告诉你,别太得意,或许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总有一日,你也会失去自己最珍爱的东西!”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麻麻的顿痛,她尽量好言好语道:“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会遇见一些挫折,我相信我能挺过去。” 武宁帝姬没有反驳,只看着她冷笑,留下四个字:“但愿如此。”随即快步而去。 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对国师道:“大人,我们进去吧。” 向独孤南璃汇报了近来发生的要务,祁凰将面前的奏报合起:“涌向青都的难民,儿臣与国师会妥善处理的,母皇无需太过担心。” 独孤南璃原本在静静听着,忽而目光微凝,说了句:“为什么在最重要的事,不向朕禀报?” 祁凰心中咯噔一下:“儿臣认为,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或许还有纰漏,望母皇见谅。” “汐国新帝率军攻打苍c昱两国之事,你难道认为不重要?” 此话一出,连国师都瞬间变色,道:“此事并非微臣隐瞒,而是其中有诸多不确定因素。” “是因为汐国的那些鲛人战士?” 祁凰和国师双双一惊,彼此对视一眼,“是c是这样的。” 鲛人战士 容凤不是在向其他三国宣战,而是在向所有人类宣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喝了它,我便信你的话 鲛人天生比人类强大,因为数量远远少于人类,加上鲛人的祖先,一直奉行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原则,这百年来才相安无事,虽然时常有人类捕杀鲛人的情形出现,但总体说来,两个族群还算友好。 但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容凤曾说,鲛人不该被人类奴役,而是应该成为人类的主宰。 也许,他马上就要做到了。 虽然他的手下的军队,只有区区一万人,但全是由骁勇善战,比人类强壮许多的鲛人组成,他们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短短时日时间,就占领了昱国和苍国的大半国土。 如果她猜得没错,接下来,便轮到郯国了。 至于他具体怎么说,她猜不出来,因为他要是,压根不是君临天下。 这也是国师所说,不确定因素中的其中一个,并且是在她看来,最为重要的一个。 “凰儿,朕希望,这件事由你去亲自解决。”独孤南璃道。 “我?”下意识排斥:“我不行,这种事情我完全没有经验,况且,我不会带兵打仗。” “有国师和霍大将军从旁辅助,你不用怕。” “我我相信他们,但是” “凰儿,逃避是没有用的。”独孤南璃一针见血,直接挖出她内心深处的惶恐与羞愧。 她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面对他。 原来自己,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算了,朕不逼你,你的心情,真可以理解。”当初,自己不一样逃避了?自己尚且没有做到的事情,就不该强迫祁凰去做。 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虽然明白,自己不该逃避,可就是鼓不起这个勇气。 “我给点时间吧。”她道。 独孤南璃点点头:“好,等你想通了,朕立刻下旨。” 又陪着独孤南璃聊了会儿别的,见她精神不济,于是便和国师一起退下了。 “殿下。”刚离开独孤南璃的寝殿,随行在一旁的国师忽然开口。 “国师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以为对方要说的,必定和容凤有关。 谁知,国师一开口,就吓到了她:“犬子托老臣向殿下问一句话,您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喜宴?” “喜c喜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故作不明:“这个,我不太理解令郎的意思。” 国师在朝为官几十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祁凰在装傻,“殿下应当明白,当初老臣将犬子送往相国寺,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如今犬子归来,履行了他该履行的义务,那么殿下,也该履行自己的义务了。” “国师大人” “殿下,犬子从生下的那一天起,就是皇家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陛下出面,也是同样的说法。” 没等她解释,国师就堵住了她的所有后路。 “国师大人,我并不是”她看着国师,忽然发现。任何言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并不是对令郎有何不满,他是个好男儿,我也很喜欢他,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这样仓促定下终身,未免不妥。” 国师不以为意:“感情是什么?别说身在皇家,就是普通百姓,不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况且,犬子是真心爱慕殿下的。” 呃,其实国师说的非常有道理,她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早知道他会提起这件事,就多和独孤南璃聊会儿天了。 “这”为难啊为难:“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天下安定了,我会给国师一个满意答复。” 国师也不是不懂轻重缓急的人,虽然对祁凰的表现很生气,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那老臣,就静待殿下的答复了。” “多谢国师体谅。” 望着国师离去的身影,祁凰抬手擦了擦额角。 呼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天爷似乎总是跟她过不去,皇位她不想要,却偏偏硬塞给她,男人她不想要,也偏偏硬塞给她。 怎么办呢? 算了,先不想这些,当务之急,是怎么守住郯国的防线,不被容凤那些鲛人战士所瓦解。 没日没夜地与国师以及霍项禹制定防守计划,她见识过容凤的能耐,知道绝不能掉以轻心。 她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那些计划很有效果,容凤那支所向披靡的鲛人军队,在郯国的防线外,胶着了十几天。 情势尚且算是乐观,为了保险起见,霍项禹又调派了五万兵马,前去边塞支援。 容凤不是傻瓜,在没有进展的情况下,毕竟会退兵。 总算能有几天消停时光了,将最后一份奏报合上,祁凰站起身,撑了个懒腰,决定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最好下午能补个眠,她已将连续多日,每天只睡一个时辰了。 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见向来沉稳老练的国师,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殿下,大事不妙。” 看国师这副姿态,她也不禁有些慌了:“什么事?国师大人请慢讲。” 他也想慢讲,可这事实在太严重,他想慢也慢不了:“我们边塞的防线,被汐国给击垮了!现在汐国大军长驱直入,已将整个宜州据为己有!” 宜州?她想到什么,问:“那武宁帝姬呢?没有率众抵抗?”宜州是郯国的一处军事要塞,霍项禹手下的一名将军,便在宜州屯兵驻扎,就算防线被迫,宜州也不该这么快沦陷。 国师恨恨摇头:“武宁帝姬早带着下人逃走了,否则,宜州又怎会沦陷得如此之快!” 什么?武宁帝姬带人跑路了?怎么能这样,只要她肯率众抵抗,也许就能峰回路转!此时霍项禹的五万大军已在赶往边塞的路上,只要她检查一下就可以的。 “没关系。”她很快振作:“我们可以以宜州北边的狮岭关为据点,挡住汐国大军的攻势,那里的地形我研究过,易守难攻,对我们很有利。” 国师的模样却很不乐观:“殿下的分析很到位,只是只是宜州的百姓。” “宜州百姓怎么了?” 国师愤懑道:“汐国的那位新帝宣称,除非殿下亲自去向他求情,否则,他便要大开杀戒,让宜州变为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土。” 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拿宜州几百万人的性命要挟她? 呵,这的确是容凤能做得出来的。 “殿下。”国师看着她,恳切道:“虽然老臣知道,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但宜州的百姓何其无辜?几百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能救他们的,只有殿下了。” 终究还是逃不开吗? 容凤总有办法将自己逼至绝境,总有办法,打破她宁静许久的心境。 再不愿,再不想,再不敢,也只能老老实实听命。 或许,她可以把一切归咎为宿命。 逃不开,甩不掉,如影随形。 “好,准备一下吧,找个妥帖的人,先传信汐王,告诉他我的决定,我准备一下便启程。” 国师后退一步,在她面前跪下:“老臣代宜州千千万万的百姓,感谢殿下。” 她苦笑,伸手将国师扶起:“没什么好谢的,这本来就是我的孽。” 容凤不是要见她吗?那她就依了他的意,那些恩恩怨怨,总要有个解决办法。 她,不能再逃避了。 为了避免事态恶化,同时激怒容凤,此次前往宜州,祁凰只带了龙牙,命苏景骞留在了青都。 一来是女皇的病需要有人照料,二来是担心容凤对上苏景骞,情绪会失控。 十日后,一行人等,终于赶到了宜州的阳平郡。 太守府已经人去楼空,倒是府内各种值钱的古玩字画,全被洗劫一空。 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能肯定武宁帝姬的做法是对是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选择忠于自己,放弃她本该保护的子民,于她而言,她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而于那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她却是个罪人。 “传信的信使,已将您的决定告诉了汐王。”国师望着眼前狼藉的场景,长吁短叹。 祁凰搬了把椅子坐下,本不想让国师跟来,但生怕自己处理不好,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就静待结果吧。” 国师走到她身边,迟疑了一下,问:“殿下可下定决定了?” 她颔首:“嗯,已经决定了。” “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么?”国师一脸担忧。 她拍拍袍摆上的灰尘:“当然,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见她这般干脆,国师也道:“好,既然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老臣全力配合便是。” 她没回应,依旧垂着头,轻拍早已洁净无尘的袍摆,显然心不在焉。 什么时候,他和她,竟走到要互相伤害的地步了? 都说世事无常,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深有体会。 今日一过,他们之间,便是彻头彻尾的仇敌了。 “都别站着了。”收回手,端坐道:“晚上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家都去休息吧。” 说完,率先离开了正厅。 她将约见地点,定在了这座太守府内,换了一般人肯定不敢来,但她知道,容凤一定会来的。 当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时,祁凰走进了一间陈设整洁的房间。 这是她特意命人打扫过的,虽然完全没必要,但她不想在一个混乱的场所,与容凤见面。 她希望两人见面的地点,也和自己的心境一样干净平稳,这样,她才能保证,完成所有该做的事情。 点燃两支烛台,将其中一支,放置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 屋内的光线不明不暗,她在圆桌前坐下,从桌上取过两只空瓷杯。 一阵风过,面前的烛火轻轻摇曳了几下,她置放瓷杯的动作,也一同僵了僵。 “你来了。” 身后衣袂翩翩,一道青影闪过,眼前立时多了一张倾绝无双的脸容。 无论什么时候,这张脸对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片刻的怔愣,她垂下眼,轻声道:“坐吧。” 他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隔着烛火,细细打量她。 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你的反应太平静。” 她微微扬起下巴:“你想让我作何表现?”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现在的你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模样。” “呵呵呵呵”她放好瓷杯,低低笑了几声,突然抬手,冲着他的面庞狠狠挥了一拳。 他没躲,一是不想躲,二是来不及躲。 捂着渗血的唇,他带着几分讶然,笑道:“没错,这才像你,只是你的功力精进得也太快了。” 她甩了甩拳头,这一拳,她没有任何保留,若是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啥了水曼青,将她的全部功力,占为己有。” 他更是诧异,但随即,却露出赞赏的笑来:“很好,我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瞧,现在的你,和我越来越像了,不是么?” 以为她定要暴怒,谁知没有,反而非常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嘲讽:“是,我的确与你越来越像了,否则,我今天怎会来见你呢?” “不。”他轻轻摇了摇手指,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妖异中带着几分诡谲,似引人犯罪的毒药:“你在撒谎,你若真能做出杀死水曼青夺取其功力之事,就不会因顾念宜州百姓性命而答应来此见我。” 她再次轻笑,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了解自己,这原本,该是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就直白一些,告诉我,你让我来见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凰儿,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时谨来了吗?”她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他像是习惯了,一点也不诧异:“来了。” 她点点头:“你看,当初要杀你的人,却救了你一命,现在你也愿意冰释前嫌,与他并肩作战,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我当初救了你一命,现在,也能反过来杀了你。” 他却不恼,浅浅一笑,风流无限:“好,能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饴。” 祁凰也笑,可这笑,却不达眼底,眸色一片哀凉:“既然如此,那就证明给我看。”她拎起面前的酒壶,将桌上的瓷杯斟满:“这酒中,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血蝴蝶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即便你是鲛人,也能要了你的命。”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喝了它,我便信你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一个要求 没有犹豫,他端过那杯酒,一仰头,将杯中酒酿悉数饮尽。 “如此,你可信了?” 她神色微动,眼底漫过一丝浅浅的流光,似悲怆,似痛苦,似无奈,似绝望。 最后,她伸手,将那只空瓷杯握在掌心:“你会恨我的。” “不会,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是吗?”她终于忍不住,哭笑出声:“如果是夺走你的自由呢?” 他不明白:“自由?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自由?” 她深吸口气,却还是没有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因为,我舍不得杀你,但又不能让你继续为祸天下”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你” 她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泪滴:“容凤,我们深知彼此的弱点,所以,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伤害道彼此。” 他脸色骤变,像是难以支撑般,颓然倒在桌旁,“凰儿,我一直说你心狠,那不是玩笑,你果然如此狠心” 她站起身,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扶住他脱力的身体:“凤凤,对不起,你尽管恨我吧,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好受些。” 他连连吸气,抓着桌沿的手,已经开始长出鱼鳞:“凰儿,你这样做,是白费力气。” “凤凤,我不在乎别人,我只在乎你。”她将他长出鱼鳞的手包覆在掌心:“只要杀戮背后的那个人不是你,我就不会如此为难,你瞧,其实我也是自私的,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不是我像你,而是你像我。” 他的嗓子开始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凰儿,你可有想过,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但这是我想要的。”见他开始挣扎,她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耳畔轻声道:“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又中了沧海有泪的毒,再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放弃吧,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么?我会陪着你,你能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一定不会再离开你,哪怕你死了,我也会守着你的坟墓,终身不嫁。” “凰儿,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好幸福”他也反手拥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但我想要的,不仅仅如此我必须,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 她觉得不太对劲,刚要说什么,身体突然一僵,竟是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 他将她推开一点,凑到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凰儿,你忘了吗?沧海有泪是有其他解药的,而这解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短暂的呆愣后,她回过神来:“凤凤,我的血虽然可以作为解药,但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么?” “怎么没有。”他笑,抬起无力的手,解开她腰间的系带:“除了处子之血,还有更快更简便的一个办法。” 祁凰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曾经问过他,解毒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当时他的回答是杀人。 她没有怀疑,如今才知道,那时候的他竟然撒了谎。 “容凤,你一定要这么做么?”她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凰儿,我别无选择。”他的声音越发嘶哑,语不成调,脸上也开始显现出青蓝色的鱼鳞印记。 他起身,将她艰难抱起,置于身后的小榻上。 直到这一刻,祁凰才感到了几分慌乱:“别这么做。”她用力吸气,又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别逼我恨你” 他俯身,脸颊的肌肤,已完全被显现的鱼鳞所覆盖,唯有那双大海一般湛蓝的眼瞳,依旧清澈绝艳,引人沉沦,“凰儿,我说过,与其你对我毫不在意,我宁可你恨我入骨。” “你真是疯了。” “没错,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他自嘲一笑:“可笑我还偏偏不肯承认,做着自欺欺人的挣扎,但是现在,我决定不再逃避。” 她惊恐地睁大眼:“容凤,不要这样,我不想恨你,不想” “那就别恨。”手上猛地一用力,将她的外衫拽了下来。 时节已入深秋,屋内的空气微微有些寒凉,外衫被拽下的刹那,一股冷意便袭上身体。 可下一刻,她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入怀中,身体上的冷意被驱散,可心底的寒凉,却越发深重。 “凰儿,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拥住她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她心知避无可避,只好闭上眼睛。 当身上最后一件衣衫被褪下时,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最原始的,被无所顾忌地释放。 从来不知道,她和他的身体,竟然会如此契合,好似原本就是一体,如今终于,交融合一。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愤怒,悲绝,不甘,怨恨,或许都有吧,但最重要的是,她确定了一件事。 鲛人果然是有性别区分的。 祁凰的脸色很冷,冷得就像腊月寒冰。 或许是这张脸和女皇太像了,又或许,是她身上的气势与女皇太像了,总之,国师站在她身后大半个时辰,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到最后,还是祁凰出口开口:“国师想问什么就问吧。” 国师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道:“老臣不太明白,殿下为何要放走已经到手的猎物。” 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火,不放走能行么?人家吃饱餍足,拍拍屁股走人,她被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拦?拦得住么? “国师有所不知,这个容凤,着实狡猾。” 看她说得那么咬牙切齿,国师并没有怀疑:“难道说,汐王早就知道殿下的计划?” 点点头,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忽悠下去了:“没错,他手下的鲛人大军,早已将阳平郡包围,如果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他的那些鲛人大军,就会立刻发起进攻。” 虽然是信口胡诌,但想到当时容凤自信满满的模样,忽而觉得,或许刚才那番话,并不是敷衍,而是事实。 国师神情凝重,“这么说,我们如论如何,都没有胜算?” 祁凰叹息一声,活动了一下身体,一阵裂痛传来,她不禁龇了龇牙:“有没有胜算我不知道,可一旦两方对上,我们占不到便宜是肯定的,不但如此,还会连累许多无辜百姓。” 国师深表赞同:“殿下所言甚是,如今情势,我们只能另行计划了。” 祁凰忽而发起了呆,以至于国师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哪怕只有一分胜算,我们也要坚持,等下老臣就和” “国师大人。”祁凰打断他的话,“汐王临走前,提出了一个要求。” 国师停止了之前的滔滔不绝,“什么要求?” 轻轻吐了口气,“他说,只要我答应嫁给他,他就立刻退兵,并保证不会伤害任何郯国子民。” 国师怔了怔,不知是惊讶于容凤决定迎娶祁凰一事,还是惊讶容凤立下的保证:“那您是怎么回答的。c” “我?”她捏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过于激愤:“我只回了一个字。” “什么字?” “滚。” 国师:“” 片刻后,国师以非常认真严肃的口吻道:“以皇家的尊严来说,此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可若以天下苍生的安危来说,您只能应允。” 这些她早就想过,如果让她自己来选择,什么天才苍生,什么百年基业,都他娘的滚一边去! 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自私的资格。 “国师的看法是?” “应允汐王。” 呵,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嫁给容凤吗? 她不排斥嫁给他,但她憎恨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结为连理。 身体被撕裂那一刻的疼痛,直到此时,依旧记忆犹新。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 为了他,她甘愿与整个世界为敌,同样,为了这个世界,她也甘愿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容凤。 这是一个她只要听到,就会感到既温暖甜蜜又痛彻心扉的名字。 第二日。 她将写明自己意愿的书信交给信使,命其带给容凤。 不知他是否会接受,所以,在送出书信的同时,命霍项禹整肃三军,随时准备迎战。 昨天的事,只要想起,心就会痛一次。 如果他想要,她什么都能给她,别说是清白的身子,但他,却是为那样卑劣的目的而占有了自己。 是的,她恨他,却没有恨得那么刻骨铭心。 他说的没错,与其相忘江湖,不如恨得痛快。 可她现在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怕有一天,她会真的将他从自己的回忆中,彻底抹去。 从早晨一直等到傍晚,所有人都是蓄一副势待发的状态。 祁凰也紧张,却搞不清自己紧张的原因。 是紧张他的拒绝,还是他的同意,是紧张接下来有可能触发的一场恶战,还是两人之间不得不面对的再次会面。 当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后,信使终于归来,并带来了容凤的回应。 “汐王怎么说?”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发颤。 信使道:“回殿下,汐王说他同意您的要求,只要您信守诺言,汐国的军队,将永远不再朝郯国的土地迈出一步,但是也不会后退,如果您肯接受,就在明早旭日东升之前,亲自前往汐国营帐。” 祁凰还没来得及表态,国师就抢先道:“万万不可,这恐怕是个陷阱。” 国师急得脸红脖子粗,祁凰反倒笑了,容凤能提出这个要求,便证明了他的诚心。“好,准备一下吧,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就没必要再互相试探了。 国师更急:“殿下,还是让老臣去吧,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祁凰站起身,随意抖了抖袖口:“国师大人,您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她指指跪下地上的信使:“容凤要我亲自前去,这不是请求,而是一场交易,用我的诚心,换取阳平郡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国师岂能不明白?可让祁凰亲自前去,实在太过冒险,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什么面目再去面对女皇陛下? 看出他的顾虑,祁凰轻拍他的肩头:“好了,国师大人没必要担心,如果容凤真要杀我,就不会提出这种变态要求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在这里等我回来,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大概是她的自信感染了国师,原本拧成一团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体态已显佝偻的国师对她深深一揖:“那老臣,便在此恭迎殿下归来。” 汐国的军营离太守府不远,出了阳平郡即可到达,为了保险起见,祁凰在临走前,命霍项禹带领一半兵力,悄悄撤回狮岭关。 现在的容凤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留芳之前说过,鲛珠受损,会导致鲛人性格大变,喜怒无常,谁知他会不会突然变卦,凡事都应留有两手准备,免得到时候被牵着鼻子走。 来到汐国的军营,前来迎接她的竟然是时谨。 看到她,时谨的脸色依然是臭臭的:“这么慢,看来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慢?她已经够快了好不好,为了夜长梦多,她连马车都没有坐,直接一路骑马赶过来,大腿根都磨破了!“哎呀,好威风,看来你的主子真是个宽容大度之人,对一个曾经想杀自己的仇敌,也敢再次器重,我不得不佩服。” 时谨冷笑一声,目光从祁凰的脚下,一直扫视到她的头顶:“你说得没错,凤的确非常宽容大度,否则,又怎会要迎娶一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 祁凰也回他一抹冷笑,却没有出言反驳。 是啊,容凤的确太宽容,连自己这种想要他性命的女人也敢娶。 来到主帐前,在账外犹豫了好久,才抬起手,掀开帐帘。 大步迈入帐内,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一张榻,几盏烛灯,两排书柜。 “凰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床榻的方向传来。 顺着声音,祁凰看到了无力躺在榻上的容凤。 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只剩下九个月的寿命 他似乎想坐起身,却在努力一次失败后,便放弃了,“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她狐疑看着他:“是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是什么意思,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凰儿,你的提议,我仔细思考过了。”他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这样挺好,我随你一起去郯国,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甩开我。” 她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头一阵揪痛,却仍是压抑着自己关切的冲动:“你想好了,一旦跟我回去,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笑了笑,声音虽虚弱,口吻却坚定:“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他们是那样亲密,可现在,却感觉彼此间隔着万水千山,明明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那明早就动身吧。”反正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没必要再拖延。 他点头:“好。” 她深吸口气,嗫喏了半晌,才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掌心,几乎要冻伤她的腕脉:“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做都做了,道歉有用吗? 她用力抽手:“没事。” 没事?怎能没事?他宁可她歇斯底里冲自己怒吼,也不愿看到她如此淡漠的模样。 他收回手,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隐约带了几分自嘲:“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当日的选择,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 她也勾唇笑了笑,这才是容凤,那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坚持己见,永远不退缩,不逃避,不放手的容凤。 相比他,自己还是太软弱了。 “走了。”气氛太压抑,她已经一刻都待不下去,丢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大帐。 容凤原想叫住她,可她的态度是那么坚决。 嘴上说着不恨他,其实,早已恨他入骨。 很好,这才是他想要的,比起互不相干,彼此陌路,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怎么让她走了?”一道身影闪进来,用气急败坏的语气喝道。 他脸上或满足或嘲讽的笑意,顿时收敛,看向站在榻前的人:“此事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时谨冷笑:“你不是会忘了吧?几个月前,你差点害死自己,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已是白骨一堆!” “这么说,我要好好歇歇你了?” “我没有要你谢我。” “那你进来做什么。”他脸色更臭,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仿若冰雕般,精致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时谨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看着他,沉声道:“你不忍伤她,我明白,但你至少要让她知道,是她将你害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原本用我的法子,可以保你三年无虞,但如今,你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为什么要隐瞒,你就该让你明白,要不是她擅自对你使用沧海有泪,你就不会死!” 容凤似乎有些烦躁,漂亮的眉头拧成一个结:“三年和一年有区别么?” “当然有!” “有什么区别?总是要死的,不如痛快一点。” “你”时谨又怒又悲,“你真是太过分了,我拼了命救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感激?” 他忽而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如今这样,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何必呢?” “我不管,能让你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世界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帮你续命的办法。” 他却反对:“时谨,你该明白,我要的不仅仅是活着,如果最后变成一具没有思想没有人性的木偶,我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那样的话,我不如死了干净。” 见时谨似要出言反驳,他立刻截断道:“换了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注定要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宁可选择死亡。时谨,你觉得,没有灵魂的我,还是我吗?” 时谨不言,他说的没错,没有了灵魂,与死了又有何区别?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翻了个身,缓缓合上眼皮。 时谨在原地站了片刻,见他似乎已经熟睡,这才离开了大帐。 而当时谨离开后,他却睁开了眼睛,望着虚空,久久难眠。 祁凰也一晚没有睡好,早上盯着昏沉沉的脑袋来见他,发现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差了。 没道理了,他赢了这场战争,逼得自己走投无路,该是意气风发才对,这幅要死不活,一只脚踏入棺材的孱弱模样,是怎么回事? 想问,却心知他不会回答,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道:“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穿上最后一件外衫,从侍人手中接过一个小暖炉抱在手里:“好,我们走吧。” 她再次打量他,那种令人心惊的感觉越发严重。 虽然时节已近深秋,天气略微寒凉,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换上冬季的雪披,甚至连腊月寒冬时才会使用的暖炉都拿了出来。 终于忍不住,问:“你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他瞥她一眼,意味深长说了句:“凰儿,我这可不是病。” 是,他这的确不是病,虽然他的父皇,总会说他病得厉害,但她和他都明白,他这个毛病,比一般的疾病要严重得多。 “但是之前,不是好好的?”隐约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笔带过:“这是迟早的事,我以为你会知道。” 她果然不再询问了,移开视线,率先迈步:“这是最后的机会,反悔还来得及。” 他在她身后道:“这句话,要我对你说才是。” 她脚步顿了顿:“我从不反悔。” “我亦然。”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要反悔,那么从一开始,她就应该反悔了。既然不能,那么,后面的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回到郯国时,青都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早朝时,祁凰将自己的决定,当着百官的面公诸于众。 这一决定,引起了整个朝堂的轩然大波,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这里面有多少是因慑于独孤南璃的皇威,她不想去猜,也没必要去猜,总之,事情的结果如她所愿就好。 “凰儿,你的决定母皇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只希望这不是因一时意气而犯下的错误。”独孤南璃将碗中苦涩的药汁咽下,在祁凰递来一罐蜜饯时开口道。 “母亲放心,在答应容凤之前,我已经将所有的结果,全部考虑了一遍。”她将蜜饯递给独孤南璃,又从袖中抽出一方雪白丝帕,垫在了锦被上。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苏景骞将独孤南璃照料得非常好,但即便如此,独孤南璃的身体,还是日渐一日的虚弱下去。 毒素开始疯狂扩散,如果没有苏景骞,她甚至活不到现在。 独孤南璃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眼底闪过无能为力的痛苦:“凰儿,即便我将能教给你的东西,全都教给了你,但我始终不能放心。以前我从未怨怪过老天,生死有命,我不会强求,能亲自陪在你身边,教你武功,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已经非常满足,可现在,我却好恨,恨老天的残忍,为什么不能让我多活几年,为什么不能让我以母亲的身份,再多陪你一段时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着祁凰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人果然永远不知满足,凰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了?” 她用力摇头:“不,我也想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多陪母亲几年。” 独孤南璃笑了笑,祁凰虽然否认了她的贪心,但自己知道,她原本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以叶三娘的身份将她赶走后,又兜兜转转,将她接回到自己身边。 “凰儿,那个叫苏景骞的,我觉得,他人不错。”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祁凰敷衍道:“嗯,是不错,为人谦和有礼,重情重义,以前在昱国,他可是个老好人。” “凰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祁凰开始装傻:“母亲难道看上了他的才华,想要招募他为国效力。” “我是看上他了,但我不想招募他做臣子,而是女婿。” 祁凰哈哈干笑:“您瞎说什么呢,明知道我即将嫁给汐国君主,一女不能侍二夫。” “凰儿,你喜欢他吗?’ “谁?” “容凤。”这丫头,和她年轻时一样,爱装傻。 摸摸鼻尖:“这个” “我能看出来,你喜欢他。”一针见血,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但你心里明白,他不是你的良人。” 看来是逃避不了了,只好认真道:“是,我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那就是容凤,但我也明白,我和他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究其原因,只有她最清楚:“母亲不是曾经说过,人活在世,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没有人能完全凭心而活,您当初选择嫁给国公,不也做出了牺牲么?如今,我为了这个国家,做出点牺牲,也没关系,况且,我要嫁的人,还是我喜欢的人。” 独孤南璃沉沉一叹:“有时候,看着你我会很欢喜,因为你与我年轻时非常像,与你的父亲也很像,可有时候,我又希望,你最好不要像我,因为那样会活得很辛苦。” “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始至终,独孤南璃都没有提过那个男人,即便是他深爱的男人。 轻轻阖上眼帘,独孤南璃似乎沉浸在纠结挣扎的情绪中,虽然着急,但祁凰什么也没问,只静静等待。 片刻后,独孤南璃重新睁开眼睛:“你身上的那块海棠白玉还在么?” 海棠白玉?祁凰回想了一下:“是一块铜钱大小,上面雕着一朵盛开海棠的白净玉佩吗?” “没错,正是。” “那个”她不好意思道:“我送给一个朋友了。” 独孤南璃有些惊讶:“当初夏婕妤没有告诉你那块玉佩的重要性么?” “告c告诉了,我我想着没太大用处,就给人了。”越发窘迫。 独孤南璃摆摆手,反过来安抚她:“算了,送就送了,天下这么大,你也不一定能碰见你的亲生父亲。” “母亲此言何意?” “那块玉佩,是你父亲亲手雕凿的,一共两块,一块给了我,一块给了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没想到父亲的手这么巧。” “是啊。”独孤南璃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的手,不但会雕玉佩,还会制首饰,锻武器,总而言之,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可惜,我有负于他。” “那父亲现在身在何处?” “他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白高兴一场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既然玉佩已经送人,那便代表,你与你的父亲,以及你的亲哥哥没有缘分,所以也无需在意。” 话虽这样说,但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看独孤南璃的样子,似乎不想提及她的父亲,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决定不问了。 反正她和父亲以及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任何情分,相不相认,也无所谓。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独孤南璃近来身体不好,需要足够的休息,于是道:“母亲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处理几日后的大婚事宜。” 独孤南璃点点头:“去吧。” 离开寝殿,祁凰直奔御书房的方向,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景骞,你怎么还没睡?” 苏景骞的脸色不太好,眼睑下一片青黑,看上去很是憔悴:“你和容凤大婚之事,我听说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她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现在需要他。” “我明白,只是”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着急,祁凰追问:“你刻意在这里等我,肯定有事要说,别蘑菇了,快说吧。” 苏景骞抬起头,郑重看着她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是从前世重生而来的。” “嗯,是啊,怎么了?” “我知晓大部分人的命运,包括容凤。” 突然有种不妙预感,她颤声问:“他怎么了?” “上一世,容凤没能撑过明年秋天,也就是说,他现在只剩下九个月的寿命!凰儿,你不能嫁给他。”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万劫不复 当听到这一噩耗时,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却又偏偏留有一丝清明。 伸手,拍拍苏景骞的肩膀,淡淡道:“没事,九个月时间,最够我们稳住局势了。” “凰儿!”她的反应越冷静,就越是让人担心:“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这是事实,我本不想告诉你,但听到你要嫁给他的消息后,我我不忍看你受伤。” 她的表情,始终淡然,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么冷静:“你都说了,这是事实,还有什么好纠结痛苦的?这样也好,我和他之间,无需彼此折磨太久。”想了想,嘱咐:“这事你要保密,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容凤本人,知道么?” 苏景骞难以置信,面对这样的残酷事实,她竟然真的一点也不绝望,好似没心没肺的冷血之人。但仔细看去,她眼底的灰暗与空洞,却昭示了一切。 她在强迫自己不去在乎! 她在折磨自己,折磨那个藏在心底,快要崩溃的自己! “凰儿” “好了,别说了,我真的很忙,你要么来帮我,要么就回去睡觉。”打断他的话,后面所有的规劝与安慰,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见她态度坚决,苏景骞只好苦笑着,将所有的反对都吞回了肚子。 反对如何,不反对又如何? 他知道她有多坚强,任何的痛苦都能撑过去。 况且,比起上一世自己给她的伤害,这又算得了什么? 认真说起来,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说反对的人。 此后几天,祁凰一直在忙于政务,没有去看望容凤,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去见他,是因为不想见,还是害怕见。 知道不该逃避,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打发走最后一名官员,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终于能明白祁寒的心情了,果然,身为上位者,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放下手,抬起头来,此刻窗外阳光明媚,天清气朗,比起沉闷的房间,令人无比向往。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决定暂且放下繁重的政务,出去走走,尽情沐浴初冬暖融的金色日光。 不知不觉,独自走到了御花园旁的荷花池,这个时节,池子里肯定是没有荷花的,只有一些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池中自由游弋。 池塘边,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过去,就站在里池塘三丈远的距离处,凝视他。 短短几天时间,他似乎瘦了很多,脸色也越发苍白,让那张清雅绝丽的脸容,也显得颓败了不少,不再似往日的光彩照人。 他闲闲坐在池塘边,歪着脑袋,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祁凰不想打扰他,于是打算转身离开,谁知他先一步看到了她:“凰儿,你去哪里?” 叹一声,罢了,既然躲不开,那就无需再躲。 走上前,与他并排坐下:“婚宴的各项事宜,我已经派人去置办了。” 他似乎不怎么兴奋,恹恹道:“简单一点吧,我不喜欢太热闹。” 祁凰看着他,越发觉得此时的他,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生气儿,“哪里不舒服么?我让人来给你看看。” 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淡声道:“别白费力气,你知道我这毛病谁也看不好。” 准备站起的身体,又颓然坐了回去:“那可有法子缓解?” 他不答反问:“今日天气这么好,可打算出宫逛逛?” 她猜测着他的意思:“你闷了?” 他的手指,在池塘边沿轻轻划过,指尖带起一串涟漪:“算是吧。” 都这么说了,她总要有所表态,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我陪你去后山走走,那里风景也不错。” 他默了一阵,点头:“好。” 祁凰站在他面前,看他连起身都显得十分费力,再联想苏景骞说过的话,不禁一阵黯然。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耳边传来他的催促声:“还不快走。” 骤然回神,转身跟上他的步伐,“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侧过头来,目光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回事?为何总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连语气,都好像我命不久矣了一样。” 谁说不是呢?但她却强迫自己弯起唇角,用玩笑的口吻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看你没那么容易死。” 他不吭声,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来到后山,林间空气带着微微的清寒,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徒步登山,没走几步,容凤便精疲力尽,他无辜地看着她,眸底渗出一丝水润:“这还没老呢,就如此不中用,凰儿,嫁给这样的我,你一定很不开心吧。” 祁凰道:“有人生来就是富贵命,你放心,我好歹也是郯国未来的女皇,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 “好不甘心呐。”他低低地笑。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我养你?”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可说出口后,不知怎么的,竟感觉无比心酸。 用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走到山顶。 站在山顶上,俯瞰整个皇城,看着偌大的土地被自己踩在脚下,真有种会当凌绝顶的豪迈之感。 “凰儿。”手腕被轻轻牵住:“跟我过来,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不解地看向他,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跟着他,来到了一片树木相对稀少的平地。 平地旁,有一方小小的水潭,源源不断的泉水从山涧中流入,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一直梦想,有一天,我们会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我们,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他缓声说着,声音轻轻飘散在空气中,以微凉的水汽混在一起。 她深深吸气:“这也是我希望的。”然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凰儿,你看——”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祁凰看到一道道晶莹的水柱,自水潭内流泻而出,在那片平地上来回穿梭,不到片刻,就搭起了一间晶莹剔透的冰屋。 实在太神奇,无论见识多少次,都令人叹为观止。 他手下动作不停,伴随着冰柱的增多,简陋的冰屋,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一点一点,搭成了一座华丽的宫殿。 她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向那座冰晶宫殿:“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么?” 说不喜欢是假的,可是,如此耗费精气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吗? 面对她担忧的眼神,他不以为意:“我希望,我们大婚的当日,这里能作为你和我一起度过洞房花烛夜的地方。” 大概是这座冰雪架起的宫殿实在太过美轮美奂,她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点头:“好。” “凰儿”他想将她拥入怀中,这时,不知那里窜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正好从两人面前经过。 “凤凤,你看。”她欢喜地指向那只雪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娇憨神态。 他上前一步,俯身将那兔子抱了起来,走到她面前。 也奇怪,那兔子见了他竟然不跑,就那样定定的站在原地,等他走过去。 雪白的皮毛,配着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可爱极了。 祁凰伸手,轻轻抚摸着雪兔的脑袋,眼中满是怜爱。 看着这样的她,他的眼底,也满满溢上怜爱之情。 “如果喜欢,就带回去养着吧。” 她摇头:“还是算了,它现在活得多么快乐,自由自在,若真带回去养着,就没现在这么可爱了。” 他温软深情的眼神蓦地变了,似乎所有的暖意,一下子被驱散,被无尽的寒冷所取代。 祁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雪兔身上,没有注意到容凤神色的变化。 “记得小时候,我也抓到过一只这样的兔子,本想将它带回去养着,但母妃说,任何生灵,都有享受自由的权利,我们不该去干涉,若强行为之,不但那只小兔子再也不会快乐,我也会因为小兔子不再活泼,而开始厌弃它,这样的结果,无论对谁,都是不好的”突然察觉到什么,她讶然抬头:“凤凤,你在做什么?快松手,你弄痛它了!” 容凤死死盯着手中的雪兔,指尖逐渐用力,兔子因为痛苦而发出刺耳尖叫声。 “凤凤,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她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却无济于事,他浑身充斥着一股骇人的戾气,如刀刃一般锋利,连祁凰,都在那股戾气的影响下,痛得弯下身。 噗地一声,很轻很轻,几乎什么都没看明白,就见那只被他捧在手里的雪兔,化为了一滩黏腻的鲜血。 她愣在当场,又惊又恐。 容凤似乎也察觉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显得惊慌失措:“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满身鲜血,连苍白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两道殷红,看着不但没有半分美感,反而显得恐怖幽厉。 “凤凤,你又犯病了”不知不觉,用了汐王曾经说过的话。 “我没病!”他霍然激动起来,一把按住她的肩头:“我没有病,我从来都没有生过病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他神情慌乱,眼底却闪着暴虐的嗜血光泽。 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怕自己会死在他毫无感情的杀戮之下。 “凰儿,你杀了我吧,只要杀了我,一切就都能结束了。”他握紧了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她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用力抽手。 她曾经对他出过一次手,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但也只有那一次,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对他出第二次手。 因为,她做不到。 “快杀了我!”他突然变得歇斯底里,痛苦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鲛珠的轮廓若隐若现,淡蓝的色泽,突然之间变为猩红,看上去极为骇人。 “来了,夺走我心智的东西来了”他低低说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圈,显得十分痛苦。 祁凰不忍,正欲上前搀扶,却见他突然抬起头,喉中发出压抑的嘶吼,一股强劲的力道迸射而出,祁凰顿时觉得,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沿着肌肤擦过,火辣辣的疼。 同时,天上正巧飞过大雁,却在飞到一半时,蓦地自半空坠落,血淋淋地掉了一地。 杀意弥漫,整个后山的动物,无一幸免。 祁凰虽然得到了水曼青的内力,但因为是偷来的,一直不愿使用,但这种情形下,已顾不得什么原则了。 第一次使用寒阴落雪,尚且有些生疏,但好歹将那股恐怖的杀气挡住了一半。 趁此机会,她冲上前,一掌劈在容凤后颈,将其击昏。 半跪在地上,祁凰抬起沉重的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事到如今,你该做决定了。”身后陡然响起一个声音,她猛地回身。 “时谨?”为了制服容凤,她耗费了几乎全部精气,此刻再无力气,与时谨较量。 无视她警戒的眼神,时谨走到昏迷的容凤身旁,冷冷开口:“你知道吗?全是因为你,他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祁凰也冷冷道,“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放弃打击我的私心?” 闻言,时谨冷笑加大:“私心?你与我之间,到底谁的私心更重?你答应嫁给凤,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祁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时谨弯下身,忧虑地看着容凤,长叹一声:“原本,他尚有三年寿命,若是期间能找到少的治愈办法,或许能活的更为长久,但如今,他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了。” “你想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没错,的确是因为你。” 祁凰正欲出言反驳,却听时谨道:“鲛人向来性冷,无欲无求,一旦动情,将万劫不复。”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越是爱你,失去人性的速度就会越快,直至最后鲛珠崩坏,魂飞魄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