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妻掌后宅》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彼岸末】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笨妻掌后宅》(家有神物之一)作者:香弥 书名:《笨妻掌后宅》(家有神物之一) 作者:香弥 系列:甜柠檬LE863 出版社:新月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5年06月03日 【内容简介】 她这辈子做最对的事就是在七岁那年救了他,从此他成了她的天,母亲逝世后,他将她带到身边养着护着,直到十七岁娶她为妻,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么幸福无忧的陪在他身边,没想到,这样的美好瞬间风云变色 他出远门一趟回来,竟像变了一个人,不只不再对她呵宠疼爱,甚至还搬来一堆如山的账册要她在期限内算完,冷硬的要她不能再当闲散主母,要学着掌理后宅,天知道她根本连算盘珠子有几颗都不知道,账册对她就像天书,她日夜不敢睡,含泪拨着算盘,希望能如期完成他的要求,谁知她都这么努力了,他竟从外头带回了一个妖娆妩媚的小妾,过去对她的疼爱与注意,全都转到那个女人身上,再也不看她,呵,说要她成为独当一面的主母都是假的,他变了心才是真,那一颗他为她苦寻而来的鸾凤和鸣珠就像是个大笑话,珠子仍挂在她身上,但他的人跟心早已成了别人的…… 楔子 今日是乐云庄庄主出殡之日,层层的白色帐幔布满了灵堂,里头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人。 这乐云庄庄主生前为人爽朗豪迈,施粥布yào、造桥铺路的事没少做,不少人受其恩惠,故而他出殡这日,整个华阳城几乎扶老携幼前来为他送行。 挤不进灵堂的百姓们站在外头,念及昔日受他之恩,不由得纷纷为他的英年早逝哀悼叹息。 众人皆知,这乐云庄庄主在十五、六岁时便出来闯dàng,一手创建了乐云庄,十二年经营下来,可说是富甲一方。 可他过世时才年仅二十八岁,甚至未及而立之年,因此当他的死讯传出,震惊了整个华阳城。 此刻,宋忆风站在灵柩旁,注视着那个拚命护着灵柩,不让别人封棺抬走的女子,他眼里满溢悲恸,走上前想揽住挚爱的妻子,却抱了个空,无论他如何尝试,哪怕是一根头发、一截衣角,他都碰触不到。 因为他已死,已不再是意气风发的乐云庄庄主,仅是一抹虚无飘渺的幽魂,只能无能为力的望着xìng情素来温柔厚的妻子,面对着他的猝逝,绝望而崩溃的痛哭 「谁都不能带走我相公,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只是太累睡着了,我不许你们带走他!」陶凉玉哭吼着,不愿承认心爱的丈夫已离她而去的事实,用整个身子紧紧抱住棺木,不让人抬走它。 「夫人,庄主已过世,您要节哀,让庄主入土为安吧。」老管事吴天瞬上前苦劝。 「嫂子,我知道你伤心,舍不得大哥,但大哥已去了,你就好好送他这最后一程,让他安心上路吧。」另一名青年也出言相劝,他是庄主的堂弟宋忆辰,一边劝着一边试图将她拉离棺木前。 陶凉玉两手紧抓着棺木,不肯离开半步,哭得红肿的双眼瞪着他,沙哑的嗓音充满了悲戚,「谁也不许带走他,谁敢带走他,我就跟谁拚命!」她知道一旦松了手,这些人就会抬走棺木,今生今世她就再也见不到丈夫,她舍不得、舍不得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面、看不到他的人。 侍立在她左右的两名婢女抹了抹泪,也跟着出声相劝,「夫人,庄主已去了,您别这样,庄主若是在天有灵,见您这样也放不下心,您就让他好好走吧。」 「我不要,我不要他走,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可以 」陶凉玉看着躺在灵柩里的丈夫,凄切的呼唤着他,「相公,你醒醒,快点醒过来,你忘了你娶我时答应今生要与我一起恩爱到白头吗?这才四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弃我于不顾,求求你,张开眼看看我,哪怕一眼也好!」 她那痛断肝肠的声声呼唤,令宋忆风泪流不止,他抬起手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手却穿透了她的脸,什么也摸不到。 「对不起,我食言了,求你别再哭了……凉玉、凉玉……」他悲不可遏,他何尝愿意这么早离开她,奈何天意违予。 一旁的老管事听了她的声声悲呼,也不禁撩起衣袖抹了抹眼睛,有些不忍心再催促她,可瞅了眼天色,他不禁满脸愁容。「二爷,夫人再不让咱们封棺,就要误了下葬的时辰,这可怎么办?」 宋忆辰看着哭倒在棺木前的兄嫂,面色深沉,一时间并未答话,站在他身侧的另一名女子瞟去一眼,淡淡出声道:「再让她这般纠缠下去,天就要黑了,万一误了表哥出殡的时辰可不吉利。」 宋忆辰略一沉吟,朝一名下人低声jiāo代了几句话,那下人快步离去,不久后回到灵堂,悄然走到陶凉玉身后,猛不防用浸了蒙汗yào的手绢住了她的口鼻。 「夫人,您多少吃一些吧,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这身子怎么受得了,要是让九泉之下的庄主瞧见了,可不知会有多心疼。」弄梅站在床榻前,苦劝着已有三日不曾进食的主子。 宋忆风站在寝房里,哀痛望着神色木然的坐在榻上的妻子。自那日她醒过来,得知他的棺木已被抬去下葬后,便一直不吃也不睡,只是握着一颗墨色的珠子,喃喃对着那珠子反反复覆的说着几句话 「当初你送我这枚鸾凤和鸣珠时,说这珠子能庇佑我们恩爱逾恒、白首偕老,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我是那么那么相信你!」 她这些话听在他耳里,宛如一把锥子一字一字的凿着他的心,他在她身前蹲下来,虽无法碰触到她,但他仍抬起两手包覆着她拿着珠子的手,明知她不可能听见,仍开口解释着。 「不,我没有骗你,世人相传得到这枚鸾凤和鸣珠能使人举案齐眉、白首同心,为了得到它,我费了不少心思,可我没想到这珠子竟一点用都没有……对不起……你别再这般折腾自个儿了,你这样是要让我疼碎了心吗?」 陶凉玉听不见、看不见眼前的人,她面无表情的喃道:「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全是骗人的、骗人的!」喃喃说着,她陡然悲怒的举起珠子狠狠将它往下摔,「既然没用,我还留着它做什么?」 「夫人!」知道那珠子是庄主生前送给夫人的,夫人一直很珍视它,弄梅连忙将珠子捡回来,递归她手上。 陶凉玉接过抬起手还想再往下摔,弄梅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夫人,这是庄主送您的,真摔坏了您要心疼了,您先前不是还说过要将它当成传家之宝,以后好传给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吗?」 听她提及她腹中的孩子,陶凉玉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回想起那时丈夫将这枚珠子送给她时那开怀的神情,她收拢掌心紧紧握着珠子,贴在自己的心口处,另一只手抚摸着腹部。 孩子,她的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可怜这孩子还没出世就没了爹。 宋忆风神色眷恋哀戚的凝视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俯过身双臂环住她,即使无法触碰她,仍是想将她拥进怀里,他想抹去她的泪她的悲和她的痛。 他没料到他会如此短寿,倘若早知道,当年他就不会迎娶她为妻,误她一生。 「夫人,不好了。」有名婢女忽然神色焦急的推开房门走进来,一开口便喊道。 「怎么了侍雨?」弄梅讶异的问。 「二爷、二爷他接管了乐云庄!」侍雨是匆匆奔回来的,气息有些急促。 「如今庄主不在,二爷帮忙打理庄子有何不对?」弄梅不解她为何这般惊慌。 侍雨急道:「不是这样的,二爷他自命为庄主,接掌了乐云庄,往后他就是这乐云庄的主人,他让乐云庄所有的下人以后全都要奉他为主子。」 弄梅一愣之后,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二爷夺了这乐云庄?」 「没错。」侍雨颔首。 弄梅仍是不敢相信,「二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侍雨,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没弄错,就连想阻止他的吴管事都被他命人打断腿给关起来了。」 弄梅满脸惊愕,「庄主都还尸骨未寒,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这庄子是庄主留给夫人和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小少爷的。」 见自家主子仍一脸木然的坐在那儿,侍雨上前扯着陶凉玉的衣袖,语气急切的道:「夫人,您听见了没,二爷夺了这乐云庄,当了庄主,吴管事和一些不服从他的下人都被他给整治了。」 宋忆辰虽被称作二爷,但与宋忆风并非是亲兄弟,宋忆辰是宋忆风五叔收养的义子,两人在名分上是堂兄弟。 陶凉玉怔怔望着侍雨,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发生了何事,「这乐云庄是相公一手创立的,谁都不能抢走!」 宋忆辰正好踏进屋里,听见她的话,昔日温文谦和的他此刻一脸倨傲,「是他一手创立又如何,他如今已死,依你的能力能守得住这偌大的庄子吗?能管得了庄子的生意吗?能镇得住底下几千号的伙计吗?」 她呆愕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素来谦和温雅的他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走到陶凉玉面前,捏住她的下颚,施恩般的再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嫂子好,要是我不出面,这庄子早晚会被外人给夺了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接管了。」 陶凉玉愤怒的拨开他的手,「这庄子是相公的,你休想夺了去!」 「他已经死了!」他粗鲁的再掐住她的下巴,眯起的眼贪婪的注视着她那张即使哀痛憔悴,仍不掩清艳的脸孔,「不只这乐云庄,连你我也一并接收了,我会上香告诉大哥,让他放心,他的妻子我会好好替他疼爱的!」 一旁的宋忆风见状,怒红了双眼朝宋忆辰扑上去,「畜牲,你敢碰凉玉一根头发,我宰了你!」他一拳拳挥向他,也一拳拳落空。 「你想做什么?」陶凉玉骇然的想扳开他的手,但这回不论她如何使力,都扳不开,她的下颚被他捏得生疼。 宋忆辰恣意的抚摸着她清艳绝lún的脸庞,笑道:「瞧瞧你这张脸,纵使憔悴苍白也依然诱人,怪不得大哥如此宠爱你,今后你只要好好伺候我,我保证让你依旧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说完,他俯下脸强吻她那张苍白的唇瓣。 如今压在他头上的兄长已死,他不再隐藏,肆无忌惮的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宋忆风目眦尽裂的踹打他,可却动不了他分毫。「你敢碰她,我杀了你!」 陶凉玉惊骇的拚命挣扎。 一旁的侍雨和弄梅见他竟轻薄夫人,上前想拽走他,宋忆辰不悦的抬起脚踹开两人,同时扬声命令守在外头的心腹进来,将这两名碍事的婢女给拖出去。 房里没了碍事的人,宋忆辰将陶凉玉一把推倒在床榻上,一边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一边猖狂的警告她,「你若还想有好日子过,最好乖乖的服侍我。」 她拚命的捶打着他,惊恐的尖声呼救,「来人、快来人啊 」 他将她压在身下,她的挣扎扭动,磨蹭得他下腹发胀,他满脸yù色,迫不及待的想强占了她,「你叫啊,尽管叫,这乐云庄已经是我的了,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这禽兽,我是你嫂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不是人 」见他的手想探入她被扯开的衣襟里,陶凉玉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宋忆辰吃痛的抬起另一只手了她一巴掌,「你这贱人竟敢咬我,我告诉你,宋忆风已经死透了,如今没有人能再护着你,你要是再不知好歹,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让男人蹂躏践踏你。」 宋忆风疯狂的想阻止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畜牲欺凌自己视若珍宝的爱妻。 「啊 宋忆辰,我化为厉鬼也饶不了你!」他悲吼。 陶凉玉嘴角被他得磕破流血,她顾不得被打疼的脸,拚尽全身的力量反抗他,「我宁死也不受你污辱!」 他再狠狠了她一巴掌,怒骂道:「既然你不知好歹,可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他用力一扯,将她的衣襟扯开,正要一逞兽yù时,突然有人进来 「你在做什么?」 那含嗔带怒的嗓音令宋忆辰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来人。 「你来做什么?」 见到进来的人,陶凉玉张口想呼救,然而却在听见她接下来的话时,惊愕得瞠大了眼。 「我才要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昭宜面含怒容的走到床榻前,怒声斥责,「我帮助你夺了乐云庄,可不是让你做这种肮脏事的,放开她。」 宋忆辰抬眼与她怒目相视,最后顾忌她的手中掌握了乐云庄库房的钥匙,遂退让一步,下了床榻,拂袖离去前悻悻的撂了句话,「不过是个寡fù,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他离开后,陶凉玉悲愤的看向李昭宜,怒问:「是你帮他夺了乐云庄的?」 「没错。」李昭宜坦诚不讳,望向她的眼神里含着一抹得意,「他是我的男人,以后我就会是庄主夫人,至于你呢?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染指你,因为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包粉末,斟了一杯茶倒入其中,端至她面前,那张秀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扭曲的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意笑容。 「你不用怕,这茶喝了不会死,只是会让你全身溃烂,变得丑陋不堪,如此一来宋忆辰就不会再觊觎你了,我这可是好心帮你,你快把它喝了。」 陶凉玉看着那杯茶,不敢置信的望向她,「这是为什么,我跟相公一向待你不薄!」她无法明白她待如姊妹的人为何会这么对她? 李昭宜满脸怨愤,「你可知道我每天瞧着你那张脸有多恶心吗?你抢了我最想要的男人,还假惺惺的拿我当姊妹,我呸,我以前活得有多痛苦,我就要你百倍受之。」她掰开她的嘴,将手里的茶强行灌进她的嘴里。 宋忆风依然无力阻止,只能看着妻子被灌进那杯茶。 陶凉玉被迫饮下那杯dú茶,抚着腹部,那里传来阵阵的绞痛,她惊骇的哭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孩子活不了了,跟着他爹一块去了。」李昭宜恶dú的咒道。 陶凉玉绝望的抱着疼痛的腹部,「这是相公唯一的骨ròu,你怎么能、怎么能夺走他 」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忆风哥有多宠爱你,我就有多恨你,你还想生下他的孩子?别作梦了!」李昭宜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前一扯,「你好好品尝以前我所受的那些痛苦吧。」说罢,她嫌恶的松开手扭头离开。 xià tǐ流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陶凉玉的衣裙,她痛得摔倒在地上,一手抓着肚子,撕心裂肺的悲泣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宋忆风想抱起她,却做不到,满脸悲痛懊悔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心痛如绞,「是我错信了人、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陶凉玉不愿让孩子就这么死去,拖着疼痛不堪的身子往外爬,想去找人来救救她腹中的骨ròu,但才爬了两步,身子剧痛难忍,她十指紧抠着地面,咬紧的牙关咬出鲜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抽搐个不停。 宋忆风见状又悲又怒又急,「凉玉、凉玉、凉玉……」他好恨,他恨不得生生撕裂了宋忆辰与李昭宜,他们竟如此对待他捧在掌心呵宠的妻子。 他更恨自己有眼无珠,居然看不出这两人的狼心狗肺,使得自己的妻子在他死后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过了片刻,剧痛虽稍稍平息,但陶凉玉身下已染满了猩红色的血,她隐隐感觉到她已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她面如死灰,失去了丈夫,又守不住丈夫留下的庄子,如今连孩子都保不住,她已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 「相公,我这就来见你,你等我……」她轻喃的说着,试图站起身时,发现手里抓着一样物品,她抬起染着鲜血的手拿到眼前一看,是那枚鸾凤和鸣珠。 她悲极的泣道:「鸾凤和鸣珠、鸾凤和鸣珠,你若真有灵,我与相公又何致于活生生被拆散,致使yīn阳两隔……苍天,若是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求相公能好好活着……只要他活着……」 她说毕,那沾染着她鲜血的墨色珠子上錾刻的符文陡然间散发出白色的毫光,那光芒shè向了宋忆风的魂魄…… 第一章 掌灯时分,马车驶进乐云庄,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下了马车,他身上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夜空降着鹅毛大雪,顷刻间就将他的墨发染得霜白。 他那张俊朗英挺的面容此刻毫无表情,只有双眼隐隐流露出一丝yīn郁之色。 他屏退随从,独自一人走向居住的寝屋。 来到屋门前,不经意间瞟见旁边一株在大雪中怒放的腊梅,他微微一怔,勾起了久远以前的记忆 那年与今日一样漫天飞雪,当时的他年仅十四岁,为了寻找杀害父亲的贼人,离开家乡四处奔波。 家族世代经营镖局,那一年秋天,他父亲押运了一批货物出门,这一去便不再回来,后来才得知那批货遭人劫了,那趟跟着出镖的所有人全遭到杀害。 当时已病重的母亲听闻此恶耗,病情加剧,跟着父亲一块去了,族中的叔伯长辈们追查到父亲他们是被盘据在金阳山一带恶名昭彰的盗匪所杀,畏惧于那些匪徒的残暴,没人敢去为他们报仇。 他在娘亲过世后,独自一人前往金阳山,yù找那些贼子报杀父之仇。 可他那时年轻气盛又自不量力,还未踏进那些匪徒的贼窝,就被打成重伤,拚着一口气,抢下一匹马逃走,他骑上马时已是意识不清,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再次醒转时,他人倒卧在荒野的雪地里,那马也不见了踪影。 他身子被冻僵,重伤的身躯无法动弹,就在他绝望的以为他这短暂的一生约莫就要jiāo代在这里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那精致的眉眼,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个儿看见了雪地里的精灵。 她穿着一身红色棉袄,走到他身边,天真又稚嫩的问着他,「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睡觉?会冻死的。」 他苦笑,「大哥哥也不想在这里睡觉,只是大哥哥受伤了爬不起来。」 「那我扶大哥哥起来。」她自告奋勇的说着,伸出短短的小手就想搀扶起他,可使尽吃nǎi力气也没能扶起,小脸涨得红通通的。 那时他看得想笑,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力气小,扶不起我。」 「那怎么办?」她急得整张小脸都皱起来,那模样看起来尤其可爱,让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腮颊。 「小姑娘,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他问。 「有,我娘在,我去叫她,你等等。」说完,便转身咚咚咚跑走。 等了半晌后,他才看见那小女孩再次出现,白色的雪地里,她那身红色的棉袄就像个小小的火球,也像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色腊梅,给他带来了希望。 后来,他被她母亲扶回了她们母女俩的住处,之后便在那里养伤,度过了整个冬天。 就在他伤愈后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凉玉依依不舍的扯着他的衣袖,「大哥哥不能留下来陪着玉儿吗?」 「大哥哥还有事要做,没办法留下来,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往后若有空就过来看你。」他抱起娇软的她坐到自个儿的腿上,对这个陪伴了他几个月的小丫头也很舍不得,笑道:「若不是你这会儿年纪还太小,我就可以娶你为妻,带你一块走了。」 她母亲恰好听见他所说的话,出声表示,「虽然玉儿年纪尚小,但倘若你有此心,未尝不可先订下亲事。」 他惊喜道:「夫人此话当真?」在这里疗伤几个月,他从对方的言谈举止里隐约知晓,这位陶夫人出身官宦之家,只是不知因何故家道中落,丈夫又离家不知所踪,这才独自带着女儿居住在此,仗着略通一些医术,替这附近村子里的人看病,养活女儿。 「我瞧你的品xìng不差,玉儿又喜欢同你玩,若你有意,咱们可以先订下这门亲事,待玉儿日后长大,你再娶她过门。」 于是,他就这样订下这门亲事。 三年后,陶夫人染了一场风寒,却没能撑过去,撒手离去前,让人送信给他,要将女儿托付给他。 那时他正招募了一群人准备去铲除盘据在金阳山的那群匪徒,因此没有看到信,待灭了那群恶徒后,他看到信赶过去时,陶夫人已过世,只剩下凉玉孤零零的一人守在屋里。 他开门进去时,她抱着母亲的遗物缩在床角,独自饮泣着,那悲悲戚戚呼喊着娘的声音,让人闻之落泪。 他将她带回来养在身边,待到她十七岁时便迎娶她为妻,他宠她疼她,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把她护得牢牢的,不让她知道人心的险恶……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害了她。 他眸里掠过一丝yīn鸷,将目光从腊梅上移开,这次,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了。 他抬手准备要推开房门,却在听见里头传来的jiāo谈声时,停了下来 「……你们说相公这趟怎么会出门这么久还不回来?」屋里,陶凉玉坐在桌前,清脆的嗓音有丝埋怨,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思念。 「庄主自娶了夫人,倒是不曾离开这么多日,这次一出门就是十几天,莫怪夫人想念庄主了。」婢女侍雨蹲着身子正在给炭盆里换上新炭,好让盆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些,她那张可爱的圆脸被炭火给烘得红咚咚的。 坐在圆凳上正在绣花的婢女弄梅接腔说道:「奴婢猜也许是这几日风雪太大,路上不好走,这才迟了几日,夫人别太担心。」 陶凉玉两手托着腮颊,柳眉微颦,「他出门那日,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夫人觉得庄主哪儿不对劲?」摆弄好炭盆,侍雨走过来随口问了句。 陶凉玉想了想答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那天出门时脸色不太好,也不对,自那早起床后,他神色就不太对劲,直愣愣的盯着我瞧了大半晌,还紧紧抱着我不放。」 那天清晨她是被相公给唤醒的,当时他神色异常激动,牢牢抱着她,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给勒得喘不过气,他大喜大悲,说着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就彷佛两人历经生死、久别重逢似的,但他们夫妻俩这几年来夜夜同榻而眠,压根不曾分离。 当时她问他怎么了,待他激dàng的心情平息后,这才说他作了一个恶梦。 她再追问他做了什么恶梦时,他则没细说,只含糊的说是一些可怕的梦。 侍雨打趣的笑道:「庄主这是要出远门,舍不得夫人。」庄主与夫人有多恩爱,全庄子上下可是无人不知的。 「夫人,这锦囊绣好了。」弄梅将手里刚绣好的一枚鹅黄色约莫手掌心一半大小的锦囊递过去给她。 陶凉玉接过,垂眸看着上头精巧的刺绣,爱不释手,「弄梅这绣工就是好,这对翠鸟让你绣得彷佛活了起来呢。」 「是夫人不嫌弃,您把那珠子装进去,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奴婢再改。」弄梅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陶凉玉小心翼翼的从系在腰间的一只荷包里,掏出一枚约莫半截姆指大小的黑色圆珠子,这珠子是她相公这趟出远门的前一日送给她的,他jiāo给她时说这枚珠子能庇佑夫妻鸾凤和鸣、永结白首,让她好好收着。 这枚珠子外表黯淡无光并不太起眼,不过因着相公的话,她很宝贝这枚珠子,一直贴身收在荷包里。 昨儿个腰间的荷包差点掉了,这才让弄梅替她绣个锦囊,想贴身挂在颈子上,以免遗失。 将那墨色的珠子装入锦囊里再收紧束口,陶凉玉满意的颔首,「大小很合适。」她套上颈子,收进衣襟里贴身放好。 听到这里,伫足在外头的男子将手掌按在胸口上,那里微微的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闷痛,以前的他一直以为这是昔年率人去围剿金阳山那群恶匪时所受的内伤所致,并没有太在意,而此刻那抹细微的疼痛却宛如阎王的催命符,直戳着他的心。 稍顷,他平复心情,推开了房门。 屋里忽然刮进一阵冷风,陶凉玉朝门外看过去,瞥见那抹朝思暮想的俊朗身影,脸上登时漾开惊喜的笑容,奔上前迎接他。 「相公,你回来啦。」 「嗯。」宋忆风握住妻子的手。 「相公的手怎么这么冷?」发觉他的手冰凉凉的,陶凉玉扭头吩咐弄梅,「快把袖炉拿来给我。」 弄梅将袖炉递过去,陶凉玉急忙塞到他手里,两只手同时包覆着他的手,一边替他取暖,一边拽着他往里面走去,「相公,外头很冷,咱们进去屋里烤烤火,暖暖身子。」 拉着他走到烧着炭盆的桌旁坐下,她替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拨开落在发上的雪花,殷切的问道:「相公这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可用过晚膳了?」 见他摇头,她吩咐侍雨让厨房做些饭菜送来,接着再斟了杯热茶递给他,叨念着,「相公这次出门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 「谈买卖耽搁了。」他敷衍的说了句。 「哦。」听见是生意上的事,她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我这样说你便信了?」他皱起眉。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相公的话为何不信?」 「我若是骗你呢?」 「我相信相公不会骗我的。」她扬起明灿的笑靥。 宋忆风凝目望着她那充满了信赖的笑颜,沉默不语。 直到这会儿陶凉玉才发现,自他进屋后,脸上便不见笑容,不由得有些担忧,「相公怎么了?是一路赶回来累了吗,要不要先到床榻上去躺躺?」 「是有些累了。」他回了句,起身走到里头的寝房,疲惫的坐在床榻上。在那日清晨苏醒过来时,他一度无比欣喜,可在外头奔波了大半个月却所求无果,他不只身子倦乏,心更累。 相同的事再经历了一次,却仍是无力扭转改变什么,他绝望得就像被逼得走在悬崖边的人,后无退路,而前方却是万丈深渊。 陶凉玉跟了进来,殷勤的服侍他脱下鞋袜,一边说道:「相公先别急着睡,弄梅已去吩咐人烧水,脚泡了热水会舒服些,还有饭菜也快来了,待用了晚饭后再睡。」 注视着她,宋忆风眼神深沉难辨,「凉玉,你听不听我的话?」 「相公的话我自然是听的呀。」她没有多想,理所当然答道。 「那么,你记住,往后别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噫,这是为何?」她困惑的眨眨眼,她这人素来不太聪慧,有些驽钝,像当年在娘亲过世后,相公将她接来乐云庄,安排年纪与她相仿的侍雨与弄梅成为她的贴身侍婢,并与她一块学习琴棋书画。 她呢,琴棋书画是样样都学不通,可侍雨却学会了一手好琴,而弄梅写出来的字画,更是让夫子赞不绝口。 她曾在无意间听见庄子里有下人暗地里嘲笑她,说她全身上下只有这张脸长得好,相公是看上了她这张脸才娶了她。 她承认自个儿确实是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为此她很感激娘亲,若非她生给了她这张脸,也许她就无法与相公做成夫妻。 不管相公是不是为了她这张脸才娶她,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她极好,这就足够了。 宋忆风目光幽沉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启口,「因为这世上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日后除了你自个儿,谁也别相信。」 闻言,陶凉玉有些惊讶,接着担心的抬手探向他的额头,「相公,你是不是病了?」不然怎么突然说起这种奇怪的话。 「我没事,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听见没有?」末了,他严厉喝道。 被他猛然一喝,陶凉玉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好端端地他突然动怒了。 「听、听见了,你别生气。」 见吓着她了,他缓了缓神色,「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这xìng子,日后要吃苦头。」 「有相公在,我怎么会吃苦头。」她娇憨的挽着他的手臂,弯唇笑道,那笑容里满满都是对他的信任和倚赖。 他脱口而出,「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相公在说什么,你好好的怎么会不在?」 他静默一瞬,才启口,「你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知晓这无常何时会到来呢,总之,我方才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对别人多几分心眼,知道吗?」他殷殷叮嘱。 他明白这一时半会对她说太多,她也无法理解他的用心,只能慢慢教她,只是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一早就被叫到书房的陶凉玉,面露惊愕,在桌案上的那迭账册与宋忆风之间来来回回的梭看了好几遍,怀疑是自个儿听错了自家相公的话,但见他神色严肃的注视着她,她有点不敢置信的出声。 「你要我看完这些账册,然后告诉你今年咱们庄子的花销是多少?」 「没错,我给你半个月,不,七天的时间,你同九叔学习如何看帐、算账,接着利用十天的时间,把庄子里今年的花销给我算出来。」 他那低沉的嗓音比他的表情还要来得更加严肃,表明了他并非是在同她说笑,陶凉玉迟疑的答了句,「这我、我恐怕办不到。」 见他沉下脸横眉睨瞪她,她急忙解释,「相公,你知道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且这庄子里的帐不是向来都由昭宜在打理吗?」 宋忆风陡然怒喝一声,「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他那突如其来的喝斥把她惊了一跳,他素来颇为疼爱这个表妹,怎么突然对她大发脾气,陶凉玉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是昭宜惹你生气了吗?」 察觉自个儿情绪有些失控,宋忆风很快的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你要记住,你才是这乐云庄的主母,既然是主母就该有主母的样子,往后这庄子里的账目和库房都由你来负责掌管。」 她错愕的低呼一声,「相公,你知道这些事我做不来的。」先前正是因为知道她学不来这些事,他才将庄子里的账目jiāo由他的表妹李昭宜打理,她委实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之间要求她接管这些事。 他不再纵容她给她逃避的机会,「做不来就学,学到会为止。看帐、算账这些事很简单,只要你多用点心就能学会。」 「昭宜不是管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我……」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冷着脸打断。 「你觉得她做得好,那你要不要索xìng把我这个丈夫也分给她一半?」 她惊叫的脱口而出,「不要,这怎么可以?」 「既然不想,你就好好给我学会如何看帐算账,要是七天之后你还算不出来庄子里今年的花销有多少……」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那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陶凉玉,把她看得小心肝怦怦直颤着。 「一定要学吗?」她可怜兮兮的睐着他。 宋忆风硬起心肠,毫无转园余地的说道:「没错。」他没办法将她保护在羽翼下一辈子,只能训练她,好让她日后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跟着九叔学习如何看帐、算账。」 离去前,宋忆风再jiāo代弄梅和侍雨,「你们盯着夫人,她若是敢偷懒就来禀告我,若是你们两个胆敢替她掩饰,知情不报,让我知道,就罚你们一人二十大板,并罚一个月的月俸。」 弄梅、侍雨暗自心惊,但不敢违抗庄主的话,低眉敛目的答道:「奴婢知道了。」 待他离去后,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何向来宠爱夫人的庄主,一夜之间突然对她变得这般严苛起来。 「夫人,庄主给的期限不长,咱们别耽误时间,这就开始吧。」这方九是当初跟着宋忆风创建乐云庄的元老,约莫五十来岁,是宋忆风手下的两大账房之一,他略显福泰的脸庞带着笑意,将一只算盘摆到桌案上,并翻开其中一本账册。 「那就有劳九叔了。」陶凉玉愁眉苦脸的在桌案前坐下,方九在她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坐下,他桌上也摆了一只算盘和账册。 「我先教夫人如何使用算盘,您看仔细了,这算盘是上一珠、下五珠的形式,上一珠当五,下一珠当一,随手拨珠,便成答数,珠动则数出……所以若是十钱再加上五钱,要这样算,若是八钱加三钱是这样算,一钱加九钱是这样算……」教到一个段落,九叔停了下来看向她。 「这样夫人可了解?」 「……不了解。」陶凉玉轻摇着螓首,小声的回了句。 「没关系,夫人哪儿不了解,只管提出来。」 她为自己完全听不懂方九所教的羞得臊红了脸,用着蚊蚋般的嗓音的道:「我全都不了解。」 方九闻言仍是一脸和颜悦色,好脾气的说道:「夫人不了解定是我教的方式不对,我再换个方式教夫人。」 他想了想说道:「夫人知道咱们数数通常是从零数到九,不管多大的数都逃不过这十个数,所以这算盘上的珠子也相应了这十个数,您看……」这方九算是很有耐xìng的人,也因此才会被宋忆风找来教她。 陶凉玉听了一遍没听懂,他便从头说一遍,两遍还不懂,他再换个方式讲解,三遍仍是不懂,他又改了个说法教她,就这样从早上一直教到日落时分,教得方九都想哀叹了。 陶凉玉歉疚又自责的道:「对不起,九叔,我很笨,一直学不会。」 方九笑呵呵的安慰着她,「不打紧,这学不会咱们慢慢学就是,就像庄主说的,只要有心定能学会,且夫人也差不多学会了两分,想来明日再学一天兴许就会了。」 乐云庄上下皆知宋忆风有多宠爱这位夫人,他哪里敢摆脸色给她看,且她人美心善又是个好xìng子的,纵使有所不满,对着她那张清艳绝lún的脸,也发不起脾气。 方九说完看见宋忆风走了进来,起身行礼,「庄主。」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弄梅和侍雨也一块朝他行礼。 陶凉玉因为学了一天,连如何拨算盘都还没学会,有些心虚,不敢看向他,头垂得低低的。 宋忆风看她一眼,将方九叫到外头,询问陶凉玉今天一天学习的成果。 方九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如实告知,「……属下回去后,会再想个更简单明了的法子来教夫人。」 宋忆风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这阵子凉玉的事就要麻烦九叔了,请九叔无论如何务必要把她教会。」 方九心中很疑惑,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宋忆风会在这时把他找来教陶凉玉看帐、算账,遂试探的说道:「庄主的嘱托,属下自当尽全力,只是这眼看着即将年底,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咱们庄子旗下各家商号的账目都会送过来核帐,这属下不在,也不知朱兄那儿忙不忙得过来?」 这朱同青是宋忆风手下另一位大账房,乐云庄旗下那些买卖的账册通常都要再经过两人的查核。 「这事先让同青去忙,你负责教好凉玉,这事更重要。凉玉是咱们乐云庄的主母,不能连这点事都不会。」宋忆风话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接着状似不经意的再说:「否则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她一个fù道人家什么都不会,哪里镇得住底下的人。」 「庄主太多虑了,您定能长命百岁。」方九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隐隐觉得他这话似是另有深意,但一时也参不透。 宋忆风摇头道:「这人的命,由天不由己,没人知道老天何时要将咱们这条命给收回去,还是未雨绸缪做些防范的好。」说完,他突然神色郑重的朝他深深一揖,「九叔,我今日将凉玉托给你教导,日后若是我有个万一,也请你多帮衬着凉玉,莫让她被底下的人给欺了去。」 见他这般,方九急忙回礼,「庄主言重了。」他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不知他为何突然对他说起这些事,就彷佛……在托孤似的。 「今日的事九叔别再往外说。」宋忆风叮咛了句。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虑,但方九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什么,正色承诺,「庄主放心,今日的事,属下一个字都不会外泄。」 方九走了之后,宋忆风走进书房,瞧见陶凉玉神色萎顿的坐在桌案前,一脸苦大仇深的在拨弄着算盘珠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走到她身旁,问了句,「学得怎么样了?」 她抿了抿唇,那神色既委屈又无辜。「侍雨和弄梅都听懂了,可是我还是没听懂九叔所教的,我真的学不来……」 他板起脸孔斥责她,「我说过这世上没有学不来的事,只有用心不用心。」 见他不再有往日的呵宠,动不动就对她板着脸,她红着眼眶,眼底漫起一层薄雾,泫然yù泣。 「不许哭,你忘了你是乐云庄的主母了吗,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掉眼泪,成何体统。」他喝斥。 被他这么一凶,她眼泪没能忍住掉了下来。 「把眼泪擦干。」冷着脸丢下这句毫不关心的话,宋忆风扭头走了出去。 侍雨在他离开后,忍不住讶异的说:「庄主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若是见到夫人落泪,还不心疼的直哄着她,可方才他看见夫人掉泪,竟冷漠的无动于衷! 这人真的是庄主吗? 弄梅也神色凝重,她与侍雨跟在夫人身边很多年,她们比谁都清楚庄主对夫人有多宠爱,那简直是捧在掌心里呵宠的,如今这宠爱骤变……她思及庄主这趟外出晚归的事,眉头微蹙。 陶凉玉拿着手绢抹了抹泪,自责的道:「我跟着九叔学了一整天,还没学会如何拨算盘,也难怪他要生气,是我笨,不怪他。」 「每个人都有自个儿擅长的事,这些事您做不来也怪不得您。」弄梅安慰道。 听她这么一说,陶凉玉握着绢帕的手微微一紧,「可、可我好像没什么擅长的事。」她琴棋书画学不来,女红刺也做得没弄梅好。 侍雨说道:「谁说的,夫人糕点做得可好吃了,尤其是相思糕、雪花糕,更是好吃得不得了。」 弄梅也接腔道:「就是呀,您做的糕点连庄主都爱吃呢,他不是称赞过您好几回吗?」 闻言,陶凉玉稍稍找回了一点信心,「要不等待会用过晚膳,我再去做些糕点给相公吃。」她天真的想着,让他吃了她做的糕点,那甜甜的滋味入了口,兴许心情就会转好了。 第二章 这晚,陶凉玉做了红豆福糕,外头是糯米做的,里头包着红豆馅,软糯的滋味里充满了红豆的香甜,十分爽口。 她将这红豆福糕捧到书房里给宋忆风,那张娇媚清艳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这是我做的红豆福糕,相公尝尝。」 抬眸望着她脸上那甜美如花的笑颜,宋忆风藏住了眼里的心绪,语气严峻的训斥她。 「端下去,以后别再做这些糕点了,这些自有厨子会做,你与其做这些,还不如多把心思花在学习看帐、算账上头,便能早一日学会。」 他的话宛如寒天里的冷水朝她兜头浇下,冻得她浑身一僵,她咬着唇看着不再如往常那般疼宠她的丈夫,脸上充满了委屈。 「你知道我脑子生得笨,做不来那些事的。」 他的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既然知道自个儿笨,就该比别人下更多的功夫来学。」 她觉得自己彷佛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了,不明白这样遽然的改变是因何而起,「为什么你非让我学这些不可?」 「倘若你只是个下人,我不会强逼你学这些,可如今你是我宋忆风的妻子,是这乐云庄的女主人,连这些都不会,你要如何打理这偌大的庄子,如何使唤庄子里的那些下人?」他神色峻厉的质问她。 她不平的为自个儿辩解,「可是我以前也不会这些……」 「以前是我太纵容你了,以后,我不会再那般放纵你,我可不想让外人笑话咱们这乐云庄的女主人是个无能的废物。」 被他这般斥骂,她羞惭得几乎要哭出来,一时无地自容,紧咬着下唇,转身跑了出去。 他那句无能的废物彷佛恶咒不停的回dàng在她耳边,戳刺着她的心和她的尊严。 原来在他眼里,她竟是个无能的废物吗? 忆及昔日两人那些甜蜜的恩爱,再想起他这两日冷漠和严厉的对待,她的心就如同此刻的寒风,冷得让她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是她让他厌倦了吗? 可以前她也什么都不会,他也没嫌弃过她,为何现在才来嫌弃她? 她一路哭着回到寝院,侍雨和弄梅见她满脸泪痕,惊诧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成这般?」 她摇着螓首,此刻她正伤心,不想说话,走回寝房,脱去鞋子,将自个儿整个人藏进了被缛里。 「夫人。」侍雨和弄梅跟着走进来,担忧的相觑一眼,夫人先前端着糕点去书房给庄主时还眉开眼笑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哭着回来? 听见被缛里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弄梅走过去轻拍着缠裹着她的被缛,哄问:「夫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呀,是谁欺负了您,您快告诉奴婢,奴婢替您出气去。」侍雨也接腔说。 好半晌,陶凉玉才抽抽噎噎的探出了脸,脸上沾满了泪珠。 「侍雨、弄梅,你们说我是不是个没用的废物?」 侍雨闻言怒嗔,「夫人,是哪个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跟您说这种话?奴婢让管事去打烂他那张嘴」 陶凉玉哽咽的道:「是相公说的。」 侍雨惊愕的张着嘴,差点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到,「是庄主?他怎么会对夫人说出这种话?」 陶凉玉将适才在书房里的经过告诉她们,「……最后他说他不想让外人笑话咱们这乐云庄的女主人是个无能的废物。」 「庄主这么说太过分了。」侍雨忿忿替她抱不平。 弄梅则若有所思的忖道:「庄主这趟出门回来之后,整个人彷佛都变了,该不会是……」 见她说到这儿便打住了话,侍雨连忙出声追问:「是什么?」 瞥了陶凉玉一眼,弄梅犹豫了会儿才低声说了句,「会不会是中邪了?」 侍雨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的叫道:「没错,庄主定是中邪了,否则他先前疼夫人疼得如珠如宝,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怎么会这趟回来之后,就变了个xìng子,对夫人严厉起来,连废物这种不堪的话都毫不留情的对夫人说出口。」 陶凉玉听得一愣一愣的,「中邪?那该怎么办?」 侍雨快一步说道:「夫人,这要请个道士来驱邪才成。」 陶凉玉有些错愕,「要请道士驱邪?」 「没错,事不宜迟,夫人,赶明儿个一早奴婢就出庄去,请个法术高明的道士来庄子里。」 弄梅出声阻止她,「侍雨,请道士来庄子里这事非同小可,不可贸然而行,否则要是让庄主知道,定会责怪夫人不可。」 「不找道士,那怎么赶走附在庄主身上作祟的邪物呢?」 「夫人,中邪之事只是奴婢的臆测,做不得准,这事咱们得再观察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得庄主的改变是另有原因也未可知。」 「那会是什么原因?」陶凉玉一脸茫然。 弄梅摇首,「这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婢明日去找这次随庄主出去的孟兆打听看看,庄主这段时日在外头可是有什么异状?」 陶凉玉心中惶惶然,一时也无法可想,颔首道:「也好,那你找个时间问问孟兆。」 同床共枕四年多,夜里入睡时,陶凉玉早已习惯窝在丈夫的怀里,被他拥着入眠。 可如今躺在身侧的丈夫,白日里对她严苛以待也就罢了,夜里也不再如往昔那样与她相拥而眠。 寒冬寂静的深夜里,没有他温暖的怀抱,她冷得难以入睡。 犹豫了好半晌后,见他闭着眼,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她小心翼翼的朝他挪了过去,悄悄靠向他怀里,见他没有推开她,她心头微喜,大胆的缩进他的怀抱里,拉起他的手圈抱住她。 抬眼看着他,见他似是已睡着,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张她熟稔无比的脸庞,她七岁时认识他,十七岁时嫁他为妻,如今两人成亲已四年多,他一直对她呵宠有加,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思及他这两日的严厉,她委屈得忍不住喃喃低声问:「相公,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你厌了我?」 宋忆风终是没忍住幽幽轻叹一声,张开眼望着她。 「以前我以为将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之下,便是对你好,可我后来发觉那是害了你,我不该把你养成一个无知又无能的女子,一旦遭人朦骗欺凌,便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束手待毙。」 「没人会蒙骗欺凌我的。」她觉得他太多虑了。 「那是因为这庄子里有我镇着,没人敢欺你,倘若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没人再能护着你,你有什么能耐和本事管得住这一庄子的下人?届时说不得就连下人都能恣意欺辱你。」 「不会的,他们不会那么做,而且你怎么可能不在呢?」自她十岁那年被他接到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好,她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待她,她更加不相信身子一向健朗的丈夫,会有不在的一天。 静默了好半晌,宋忆风才徐徐出声,「日后你便会明白这世事多变、人心难测。」他无法责怪她过于单纯天真,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将她保护得太好所致,让她不知人心险恶。 但所幸现在还来得及,他会让她彻底明白人情的冷暖、人xìng的jiān恶贪婪。 她懵懵懂懂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是不是只要我学会了看帐和算账,你就不生我的气了?」 他从没生她的气,他气的是他自己,但这些话他无法对她明言,只能说道:「等你哪天能担起主母该负的责任时,我就不生气了。」 翌日,陶凉玉待在书房里,同方九继续学习如何算账,而另一头在议事厅里,宋忆风召集了重要的部属齐聚一堂。 宋忆风梭视着坐在底下的众人,最后目光扫过宋忆辰与李昭宜,神态一如往常那般,豪迈的朗声开口 「今日召大伙赶来,是有几件事要宣布。这第一件事是这一年来大家辛苦了,所以我打算从今年的盈利里再多提拨出一成出来,派发给所有人吃红。」 随着他这话一落,在座的诸位掌柜、管事们,皆拊掌喝采,「好啊,咱们替底下的那些伙计们多谢庄主。」 环顾众人皆满脸笑意,他抬起手示意底下的众人噤声,接着再宣布下一件事。「这第二件事,为了咱们乐云庄未来能有更好的发展,有部分的人手要重新另做安排。首先是陈大春、李长发两人调至油行,至于原本油行的管事和掌柜一个调到布庄、一个调到如虹酒楼……」他发布了一串新的安排。 听毕后,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突然做出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有何深意,不过众人谨慎得没有立即出言相询。 也在这批调动人员中的宋忆辰率先出声询问:「敢问大哥为何要把我调至马场,可是觉得我先前在粮行做得不好?」 乐云庄旗下粮行的生意可比马场来得大多了,每日经手的银子至少就有数千两以上,一年下来数十万两跑不掉,至于马场一整年下来,顶了天也就两、三万两的银子。且在粮行里,他还能暗中从里头苛扣下不少油水,到了马场,就没有那么多油水可捞,因此他压根不想去马场。 望向这位堂弟,宋忆风敛去了眸里所有的情绪,神色一如既往的解释。 「咱们马场的生意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我这是打算借重你的才能,想看看能不能将马场发展起来,所以才将你调过去。」末了,他唇边dàng开一抹笑意,说道:「不过若是忆辰你自认没这个能力,担不起重任,我倒也不勉强,不过可就要罚你去咱们旗下的如虹酒楼,做三天的小厮。」 他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有人笑道:「俺倒是想瞧瞧二爷当小厮的模样。」 有人接腔揶揄,「要是二爷真去酒楼当三天小厮,我定日日去捧场。」 其它人也纷纷取笑,不过这些人调侃的话皆没有恶意,众人只以为这是宋忆风有意想磨练磨练宋忆辰,故而将他调去乐云庄旗下最不赚钱的马场。 宋忆辰即使再不想去,但如今面对这局面,逼得他不得不去,他心下暗恨的瞅了宋忆风一眼,可面上仍微笑的拱手答道:「这下可要辜负各位的期待了,我决定接下大哥jiāo代的差事,非让马场的生意在我手里翻倍不可。」 宋忆风赞许道:「不错,有气魄,我拭目以待。」说完这些,他最后看向李昭宜。 「昭宜,这胭脂水粉的赚头不小,咱们或许也可以试试,你是个姑娘家,最适合做这事,我打算jiāo由你来负责,你可敢接下?」 李昭宜闻言喜出望外,一脸跃跃yù试,「忆风哥都敢将这事jiāo给我,我怎么会不敢接下。」让她独自负责一门生意,表示他对她看重,她心中很得意。 宋忆风接着吩咐她,「那么你近日尽快将庄子里的账目移jiāo给九叔,便开始筹办这事。」 当年父亲被杀,他独自离开宋家,去为父亲报仇。结果报仇不成反受重伤,伤愈后,他去做了买卖,赚了不少银子,创立了乐云庄。 见他有了出息,家族里当初那些贪生怕死,不愿替父亲报仇的叔伯们,竟也想来分一杯羹,还想把他们的儿子安chā进来。 但他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人,自是不允,以前那些叔伯们便常欺他父亲老实,因此走镖时向来把最危险的镖jiāo给他爹,在他被杀害后,他们又惧事不追究,让他对宋家的人早已寒了心。 宋家的人里他只收留了两个,一个是宋忆辰、一个是李昭宜。 他之所以收留宋忆辰是看在五叔的面子上,当初在他爹遭贼子杀害后,五叔曾帮过他一些忙,故而在五叔过世后,宋忆辰不愿留在宋家前来投靠他时,他收留了他。 至于李昭宜则是他四姑的女儿。 四姑嫁得不好,丈夫嗜酒如命,长年虐打她,后来有一次她丈夫又在酒后对她施暴,她再也受不了,冲去拿了把菜刀出来与他拚命,这一拚命她错手把丈夫给砍死,见自个儿杀死丈夫,她惊吓之余畏罪自尽。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李昭宜一夕之间遽然失去了双亲,成为孤女,李家那边的人嫌她命中带煞,这才克死了父母,把她撵了出去。 她不得已只好投靠母亲的娘家,可宋家也不太愿意收留她,竟唆使她来投靠他。 凉玉见她身世可怜,因此央求他留下了她。 可这好心的结果,竟是收下两只白眼狼! 他们欠他和凉玉的,他会好好跟他们算清。 听他要她jiāo出账目,李昭宜急忙表示,「这庄子里的帐我可以兼着管,不妨事。」虽然她掌管的账目只是庄子内的一些花销,可她也管着庄子里的小库房,那里头存放的银两虽然没有总库房多,可数目也颇为可观。 她爹生前嗜酒,把家中大半的银子都拿去买酒喝了,因此家中十分贫困,在爹娘过世以前,她几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直到来到乐云庄,她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每次进去小库房里,看见那么多的金银珠实,她便心情愉悦,私心里几乎将那些财宝当成了是她所有,因此不愿jiāo出小库房的钥匙和账目。 宋忆风没答应她,「你还是专心筹办脂胭水粉的生意,庄子里的那些琐事你就别管了。」 李昭宜仍是不愿放手,试图再争取,「可我不管,嫂子又管不来,庄子里岂不乱成一片。」 「那些事我会让她学着,她身为当家主母,总该负起些责任。」宋忆风语气已有几分不耐。 提及陶凉玉,李昭宜眼里掠过一抹轻蔑,「嫂子她做不来那些事……」她还未说完,便被他喝斥。 「她是你嫂子,她做不做得来都不是你能议论的,总之这两日你就将账目和钥匙jiāo给九叔,好开始筹办胭脂水粉的生意。」 见他板起了脸孔,李昭宜不敢再多说什么,不甘愿的应了声,「是。」她昨儿个听闻他让方九教陶凉玉看帐的事,以为只是他一时兴起,没想到他是真打算要让她接管庄子里的事。 心中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屑与鄙夷,她不相信陶凉玉那笨女人有能耐学会那些,她就等着看她笑话。 届时,忆风哥也会更加明白她究竟有多蠢笨,迟早会厌了她。 而这时,另一头的弄梅则找上了宋忆风的护卫孟兆,向他打听他们这趟出门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孟兆肤色黝黑,约莫三十来岁,人长得有些小,他曾是江湖人士,十多年前因遭到仇敌追杀,险些丧命,被宋忆风所救,为报答他的救之恩,这才跟了他,并与他一块去剿灭金阳山那群占山为王的匪徒。 在那次的围剿中,宋忆风还恰巧救下当时私自出宫的一位皇子,那位皇子回宫后,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yù封赏他,被他婉拒,遂亲笔御书一块匾额赐给他。此刻挂在厅堂里那块漆着金漆,上头书着「乐云庄」三个字的匾额,就是当今皇帝所赐。 孟兆在听完弄梅的来意,漫不经心的答道:「庄主哪有什么异常之处,要我说以庄主的能耐,只娶了夫人这么一个妻子,那才是异常。换作我是庄主,早就蓄养一屋子的娇妻美妾,生下一窝的小崽子。」 弄梅心里是向着自家夫人的,闻言薄嗔,「你在胡说什么,庄主要是像你这般,就无法创下这乐云庄偌大的基业了。」 孟兆摇头叹道:「啧,庄主现下是业大家小,这都成亲几年了,庄主膝下犹虚,要是夫人再不替庄主生几个崽,我都忍不住想要劝庄主多纳个妾了。」 听了他这些话,连一向沉稳的弄梅都有些悻悻然,「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担忧。」没能从他嘴里问到什么,她失望的走回书房,没想到这孟兆的嘴会这么紧,竟一丝半点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回到书房里,见到夫人坐在桌前,那两道好看的黛眉紧蹙,愁眉苦脸的拨动着算盘珠子,不由得轻轻叹息了声。 她感觉得出来庄主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夫人学会看帐、算账的事,若是学不会,庄主恐怕不会罢手。 这日过了午后,方九被宋忆风叫走,陶凉玉满面愁郁的看着堆在桌角处的那迭等着她计算的账册。 经过上午方九一再的解说,她虽然比昨日又多懂了二、三分,可仍不太会拨算盘珠子,她这手一碰到那些珠子就僵住了,老是拨错。 侍雨将先前厨房送来的糕点果品递给她,「夫人用些点心,休息会儿吧。」 弄梅则沏了杯柚香蜜茶递到她手上,让她暖暖手。 陶凉玉懊恼的捶打着自个儿的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袋,「我这脑子真是笨,你们俩站在一旁都懂了,只有我还是一知半解。」 为了昨夜他说的那句「等你哪天能担起主母该负的责任时,我就不生气了。」她今日很用心的同九叔学,可是成效仍是不彰。 她从没这么恼恨过为何自个儿不生得聪明些。 「夫人别这样,要是打伤了可不好。」侍雨急忙拉下她的手阻止她。 弄梅刚想启口安慰,这时,有人比她快一步的出声。 「哟,嫂子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自个儿敲着自个儿的头,莫不是哪儿疼?」 「没事。」见进来的人是李昭宜,陶凉玉讪讪的轻摇螓首。 李昭宜走到桌案前,瞟了眼搁在桌上的算盘和账册,眼中闪过一抹鄙夷,嘴上则笑道:「我来猜猜,嫂子该不会是被这些账册给难住了吧?」出了议事厅,她便直接来了这里,想来看她的笑话。 陶凉玉默默的颔首。 李昭宜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算计,「我知道嫂子向来不擅长这些事,要不要我去同忆风哥说说?」 「好。」陶凉玉下意识的便脱口答道,接着思及什么,又赶紧摇首,「不,不用了。」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她觉得自个儿确实是该担起身为庄主夫人的责任,不能再事事仰赖别人。 李昭宜不死心的再劝道:「我知道嫂子不喜欢做这种事,用不着勉强。」 「我是相公的妻子,这些事本该是我做的,我不能再推诿责任,什么都不管,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你做。」陶凉玉真心诚意的接着说道:「昭宜,这些年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李昭宜脸上堆着笑回道:「这些事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嫂子无须这么客气。要是嫂子遇上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说完离去时,她眼里流露一抹冷意。 哼,她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 待宋忆风与方九谈完话,方九离开后,孟兆进屋去,将先前弄梅来打探的事禀告他。 「我没将庄主这趟出门求医的事告诉她。」他两手横在胸前,抱着一柄剑,姿态随意自在。他跟在宋忆风身边多年,宋忆风从未以仆从的身份待他,两人的关系就如同朋友。 宋忆风对他办事素来放心,「孟兄,往后凉玉身边的婢女再来打听什么,也别透露。」 孟兆答道:「庄主只管放心,没人能从我的嘴里撬出不该说的话。」 宋忆风点点头,接着思及一事,「对了,孟兄,你可曾听闻这鸾凤和鸣珠可还有其它的用途?」他想他闯dàng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也许曾听闻一些不为人知的隐密。 孟兆思忖片刻后摇头,「这「鸾凤和鸣珠」与那个下落不明的「百年好合璧」相传皆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奇至宝,能令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偕老,有缘人得之便能心想事成,但听说即使得到此物,想实现心愿,也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至于它是否还有其它作用,我倒是不曾听闻。」说完,他好奇问道:「庄主先前不是得到了那颗鸾凤和鸣珠,可是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事?」 「没有,那颗珠子你也瞧过,没什么奇异之处。」只有亲身经历了那场「恶梦」的他,才明白那颗珠子的神奇之处。 然而它将他送回了四个月多前,可他却无力扭转改变自个儿未来的命运,那隐藏在他身子里的恶疾仍是无人可医。 孟兆略一思忖,大约明白他为何询问那鸾凤和鸣珠的事,遂道:「庄主无须太过忧虑,虽然先前寻访的那些大夫都对庄主的病情束手无策,但也说了,只要好好调养,那病也未必会夺命。」 这趟出去前,连他都不曾料想到一向健朗的宋忆风竟患有心疾,寻访数名医术精湛的大夫后,皆摇头表示他罹患的心疾无法根治,只能在平日里多加注意调养,并要尽量心平气和,避免大悲大怒。 未必会夺命?当年他便是死在猝发的心疾之下,以至于什么事都来不及安排。 如今这病就宛如悬在他头顶上的催命剑,随时都可能发作,但却无法可治。 沉默一瞬后,宋忆风才启口道:「这病就彷佛在我这身子里埋了火yào,至于它何时会bàozhà,我却难以知晓。」 孟兆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十几年前宫里有位太医,有妙手回春之能,他治好患了绝症的太后,可惜后来因为遭了牵累,卷入政争,受了宫刑,之后便不知去向。要不要我托几个江湖朋友帮忙打听,查查他如今落脚何处,也许他会有办法治好庄主的心疾。」 「那就有劳孟兄。」经他一提,宋忆风也想起了这位太医的事迹,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一直到十二天后,陶凉玉才终于学会如何使用算盘,但她动作笨拙,往往一笔帐要算上好半晌才能得出结果,那些高高堆在案头等着她计算的那些账册,是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计算得完。 眼看着宋忆风当初给她的期限已逼近,她急得从早算到晚,可一整天下来,也算不了几页。 此时早已过了就寝时分,她仍坐在桌案前埋头苦算,因为期限只剩下两天。她伏在案前,抬着酸疼不已的手专注的拨着算盘珠子,即使累了也不敢停下来歇息。 一旁的侍雨帮她翻动账册,弄梅则帮她核算数目是否正确。她没办法直接帮她算,只能帮她复核,因为先前庄主发下话,表示若她和侍雨胆敢帮她算账,就直接撵出去。 「夫人,这笔错了,加起来应当是九十六两。」 「夫人,这笔应是五两七文。」 「夫人,这笔是……」 她越着急,算错的便越多,最后陶凉玉无助又挫败的趴在桌案上委屈的啜泣,「怎么算都是错的,我不算了、我不算了,我根本做不来这些事,我不想再做了……」 宋忆风默然的站在屋外,透过窗子望见里头的烛光映照出她哭泣的身影。 片刻后,他如同来时一般没有惊动里头的人,悄然离去。 屋里头的侍雨见了不忍心,劝道:「我瞧夫人也累了,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息吧,明儿个再继续。」 「明天我也做不好的。」陶凉玉接过弄梅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 「那不然奴婢去跟庄主求个情,让他别再为难您了。」弄梅说道。 陶凉玉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再算算吧,若是真做不出来,再同他说吧。」 她想若是她真的做不到,以他往昔对她的疼爱,应当也不会太责怪她。 可当两天后他给的期限到了,她仍是无法计算出今年到目前为止庄子里的花销究竟有多少时,宋忆风虽没有出声责备她,却面沉如水,不发一语的离去。 这样的漠然以对比骂她一顿还教她更难受。且他这一走,接下来几日都没有再回来。 她急坏了,找人四处去寻他,结果得知他是宿在外头。 她惴惴不安的在庄子里等着他、盼着他,夜里也不敢入睡,只要门前一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他回来了,惊吾的上前去开门,可结果房门外总是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呼啸拂过。 白日里,她则拚命的拨着算盘,计算着账册,即使手指头打得又红又痛,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也不敢休息。 「夫人,您不吃不喝已经连算了好几个时辰,歇会儿吧。」侍雨看不过去劝道。 陶凉玉头也不抬的回答,「我不累,我要尽快算完这些,万一相公回来,见我还没有算完,定又会生气不理我。」 「可您这样折腾自个儿,万一累出病来该怎么办?还是休息会儿吧。」弄梅劝道。 走进来的李昭宜听见她们的话,秀丽的脸上带着笑,也假意的劝了声,「可不是,横竖都做不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何况忆风哥这几天又不在庄子里,嫂子甭急。」 日前方九已同她点jiāo了庄子里的账目和小库房的钥匙,在jiāo出那支钥匙时,她心痛得简直像被剜了一块ròu似的,她忿恨的把这笔帐全算到陶凉玉的头上。 见到她,陶凉玉情急的问她,「昭宜,你这几日可曾见过忆风?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李昭宜心怀恶意,存心不让她好过,刻意说道:「他呀,只怕这会儿在外头快活着呢,我瞧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当年她曾向忆风哥表示过,她愿意不计较名分委身做小,却被他一口拒绝,他甚至还说,倘若她仍存有这样的念头,便要将她送走,不让她再留在庄子里,她为了留下,迫不得已当着他的面发誓,表明自个儿对他已没有非分之想。 可她怎么甘心,她比陶凉玉更加聪慧能干,除了那张脸之外,陶凉玉没有一处比得上她。 她心中至今仍存有奢想不愿放弃,也许有朝一日,忆风哥便会看到她的好。 陶凉玉还未出声,侍雨便不以为然的chā口说道:「这会儿年关将近,庄主他只怕忙得抽不开身,哪有空闲去快活。」 李昭宜驳斥,「哼,那可难说,他这几日又不住在庄子里,夜里有没有人为他暖床你可知道?」 闻言,陶凉玉紧张得蹙拧眉心,「昭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忆风哥这几日住在外头,要是身边有个女人伺候,也不足为奇。」说着,见陶凉玉脸色愀变,李昭宜暗自得意的一笑,接着语气一转,「哎,这是我随口瞎说的,嫂子你不要当真了,咱们这庄子里谁不知道,忆风哥最疼爱嫂子了,只不过也不知道他这几日怎么夜夜宿在外头不回来?嫂子,你同忆风哥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她这趟过来,便是想打探这件事,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忆风哥夜夜不归。 陶凉玉抿着唇,垂下脸没有出声。 见状,心知她与宋忆风之间定然出了事,李昭宜出言诱哄道:「嫂子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同我说说,我也可以替你拿个主意。」 「……是我太笨,才惹得他生气。」 她笨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宋忆风哪可能在这时才同她生气,李昭宜以为她没说实话,遂再劝道:「嫂子,咱们是自己人,没什么话不能说的,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好替你出主意。」 陶凉玉的自责道:「是我没在他给的期限里计算完庄子里的花销,他才生我的气。」 李昭宜有些狐疑,她做不完这事,应当早在忆风哥的意料之中,毕竟她有多笨拙,他应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似乎没必要为这事气到几日不归,总觉得其中似是另有原由。 离开前她敷衍的留下了句话,「我要是见了忆风哥,再劝劝他,让他早点回来。」 陶凉玉急忙唤住她,托她转告,「昭宜,你若是见了他,帮我告诉他,我一定会算完这些账册的。」 李昭宜微笑答应,心中却冷笑了声,她恨不得拆散他们,哪可能帮她,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难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嫌隙,她得把握机会趁虚而入。 这时的李昭宜浑然没有想到,她先前所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第三章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日落时分,冬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若是往常,陶凉玉这时候定然在花里散步,一边等着丈夫办完事回来陪她用晚膳。 可此刻,即使冬阳如此温暖,她也感受不到分毫的暖意,坐在桌案前,继续努力的拨动着算盘珠子,计算那一条条让她看了头昏脑胀的账目,她算完一遍,弄梅再跟着核算一遍,查看有无错漏之处。 侍雨出去沏茶了,但她才走了不到片刻,便又匆匆折了回来,一进屋里,便欣喜的嚷道:「夫人,庄主回来了。」 「他在哪里?」陶凉玉顾不得手上还未算完的账册,惊喜的站起身。 「这会儿正在前头,说是召集了庄子里的人有事要宣布,管事让下人全都过去。」 陶凉玉不等她说完,便心急的提步往外走,按捺不住想早点见到他。 她匆匆来到大厅,侍雨与弄梅跟在她身后。 她们抵达大厅时,屋里已聚集了满满一屋子的下人,陶凉玉来到厅门前,恰好听见宋忆风的话传了出来 「这位是我新纳的侍妾欢姨娘,从以后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伺候她要如同伺候夫人一样,不可怠慢。」 下人们闻言一阵哗然,纷纷看向此刻站在他身畔那位妖娆妩媚的女子,没人料到庄主外出数日未归,回来时竟带回了一位姨娘,甚至他还要众人待这位新姨娘如同陶凉玉这位正室夫人一样,这无疑说明了他对这位新姨娘的重视与宠爱。 陶凉玉则彷佛被一道雷给劈中了,震惊得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僵愣住,不敢相信此刻听见的话是真的。 他纳了妾?! 连日来不曾好好休息的身子微微一晃,随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夫人!」侍雨惊叫了声。 宋忆风闻声扭过头,见她倒卧在地,快步走过来扶起她,眉峰紧蹙的唤道:「凉玉、凉玉。」 弄梅在一旁说道:「夫人定是这几日来累坏了身子,方才又遭受打击,这才会撑不住厥了过去。」 明白弄梅话里那句遭受了打击是何意思,宋忆风面无表情的抱起妻子,吩咐吴天瞬道:「吴叔,派个人去请大夫。」说完,便抱着她朝寝房走去。 望着她憔悴的脸庞,他眼神yīn晦,收拢手臂紧紧拥着她,这些时日他虽然没在乐云庄,但他在她身边悄悄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她,她所做的事他全知晓。 他知道她努力的在算着账册、知道她日夜盼着他回来。 然而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回到寝屋,他将她放到床榻上,并没有多待,在大夫来瞧过之后,说她是一时气血攻心才会厥过去,晚点便会清醒过来后,他便离开了。 离开时,他同时带走了她系在颈子上的那颗鸾凤和鸣珠。 侍雨见状出声想阻止,「庄主,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您送给夫人的,夫人一直都很珍惜它,您怎能再把它给拿走?」他不只带回了个小妾,竟然连这珠子都要取走,这太过分了。 宋忆风神色漠然的丢下几句话,「夫人醒来后若问及此事,你告诉她,我暂时先借走,日后再还给她。」语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侍雨气恼得直跺脚,「弄梅,庄主怎么能这样对夫人?」 弄梅也心疼夫人,却只能无奈的道:「你别忘了分寸,庄主是主子,咱们只是下人,这些事没有咱们置喙的余地。」 「可夫人那么拚命,日日夜夜努力在算着那些账册,盼着庄主回来,结果盼回来的竟是庄主带回了个小妾,这夫人怎么受得了?」 弄梅摇头道:「庄主要纳妾,谁能阻止,待夫人醒来后,咱们好好安慰她吧。」 「庄主以前是那么的宠爱夫人,怎么会说变心就变心呢。」侍雨无法明白,人心如何能变得这般快。 弄梅垂眸望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主子,幽幽叹道:「也许再深的呵宠,也有耗光的一日吧。男人一旦移了情、变了心,哪里还会再记得昔日曾许下的海誓山盟?」 侍雨替自家夫人难过得直抹泪,「为什么会这样?夫人是那么一心一意的对待庄主,如今他有了新人,夫人要怎么办?她岂不伤心死。」这些年看着庄主与夫人如此的恩爱,她曾以为他们会一辈子恩爱到老,孰料,庄主就如同其它那些男人一样,不再满足于只有夫人一个妻子,开始纳妾了。 这如今有了第一个,往后是不是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呢? 深夜时分,陶凉玉躺在床榻上,睁着木然无神的两眼,悠悠地回想起刚成亲那一年的事 「相公,你在看什么?」她端了碟糕点走进书房。 「是二叔又要纳妾,派人送来帖子。」宋忆风随手往桌上一搁,搂过妻子坐在他腿上。 「二叔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要纳妾?而且我记得他不是去年才纳了个小妾吗?」她讶道。 他喂她吃了块甜糕,笑道:「二叔蓄养了十几个姬妾,据说那一屋子的妻妾们天天吵闹不休,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前几个月听说有几个小妾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其中一人被错手打死了。」 「啊,怎会闹出人命了?」 「女人平时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可一旦嫉妒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相公你以后也会纳妾吗?」她担忧的问。 他宠溺的亲了亲她的小嘴,「纳妾做什么,来欺负我的心肝宝贝吗?我呀,这辈子能得你为妻就足矣。」 寒冷的冬夜,床畔不再有温暖的怀抱,她只能自己抱着自己,整个人蜷缩在厚重的被缛里,仍是觉得浑身发冷。 那是一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她被冻得全身僵硬发麻。 先前醒来时,她曾询问侍雨和弄梅,「相公呢?」 侍雨忿忿不平的回答她,「他去了欢姨娘那里。庄主他如今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 弄梅低斥,「侍雨,别胡说。」 「我有说错吗,庄主先前送夫人回来后,便不闻不问,他甚至还拿走了之前送给夫人的那颗珠子。」 「珠子?」她急忙取下戴在颈子上那只弄梅为她绣的锦囊,打开来看,里头已空无一物。 弄梅出声安抚她,「庄主说他只是暂时借走,日后会再归还给夫人。」 望着空dàngdàng的锦囊,她心口一痛,「他为何要拿走这颗珠子?」 「我瞧他说不得是要拿去送给那个新姨娘。」侍雨嘴快的说道。 「侍雨!」弄梅来不及阻止她,只能投给她一个责备的眼神,庄主纳妾夫人已够伤心,她不该在这当口还说这种话。 侍雨冲动的脱口而出后,也很后悔,但这会儿话也收不回来了,只好想办法缓颊,「夫人,这全是奴婢瞎说的,您别当真……啊,您怎么哭了……」看见自家夫人泪流满面,侍雨慌得手忙脚乱。 「相公他是不是不要我了?!」陶凉玉骇然的泣问。当初他送给她那颗珠子时说,那珠子能庇佑他们白首偕老、永结同心,而今他拿走了,是意味着他不愿再与她共结白首了吗? 「没这回事,庄主他只是纳妾,又不是要休妻,您别多想。」侍雨急忙拿着手绢替她拭泪。 弄梅冷静的劝慰她,「夫人,奴婢知道您此刻心中定然不好过,可这已成事实,庄主都把人带回来了,咱们不认也得认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让您能重新得回庄主的心。」 想起从今而后丈夫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她的心便酸涩痛楚得犹如刀割。 「他定是嫌弃我笨,是个没用的废物,所以才厌了我……」她哽咽的捉住弄梅的手,「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得聪慧一点?」 弄梅轻拍着她的手,劝慰道:「夫人先别着急,让奴婢好好想想,咱们得先摸清这新姨娘的底细,再来合计合计要怎么夺回庄主的心。」 思及此,陶凉玉悲伤的想着,相公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她了吗?以前的那些呵宠恩爱,就这样烟消云散,一去不回了吗? 想到此刻他躺在别个女子的床榻上,拥抱着别个女子入眠,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泪湿枕巾。 凄寒的夜里,她独自一人,无声的悲泣着。 一早,侍雨看见俞欢带着两名婢女过来,连忙挡在她面前不悦的质问,「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拜见姊姊的,让开。」 俞欢伸出纤纤玉手拨开挡路的侍雨,径自走到坐在桌案前算账的陶凉玉面前,屈身盈盈一福,娇笑的启口。 「妹妹向姊姊请安,妹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懂,往后还得请姊姊多多提点关照。」 陶凉玉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xìng情质朴单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有些语无lún次,「我……你……坐。」 站在她身侧的弄梅出声解释,「欢姨娘,夫人让您坐下再说。」说完,她投给陶凉玉一个安抚的眼神,借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她时,轻声在她耳畔提醒她。 「夫人别紧张,您把她当成下人就好,无须太过客气。」有不少地方,侍妾的地位比起奴仆也没高多少,她认为夫人不用太把这人当回事,否则以夫人这软xìng子,只怕会被这新姨娘给吃得死死的。 陶凉玉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看向已自己坐在椅子上的俞欢,这才发现这位新姨娘的模样生得极是妖媚,就连笑起来都彷佛会勾人似的,怪不得相公会被她给迷了去,纳她为妾。 想及此,她胸口又是一阵涩然。 「姊姊在忙什么?」俞欢娇声问道。就在陶凉玉望向她时,她也暗自打量着这位夫人,外头传闻乐云庄的庄主夫人生得清艳动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芙蓉面、桃花腮、樱桃嘴,一身肌肤吹弹可破,可惜的是那一双翦水秋眸如今微微红肿,看起来像是昨儿个哭了一夜。 这也难怪,丈夫纳了妾,做妻子的哪个能不愤怒悲伤。 「算账。」陶凉玉简单的回了她两个字。 俞欢抿唇而笑,「夫人可真能干,换了我可做不来这事儿呢,我大字认不了几个,只识得自个儿的名字怎么写。」 陶凉玉闻言心头一酸,她也做不来这种事,可是他却逼得她不得不做。 俞欢接着说:「我只会唱曲儿和跳舞。」彷佛存心挑衅似的,她再说:「当初我在寻欢楼里,凭着一首曲子一支舞,就迷倒了不少大爷,就连庄主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对我一见钟情,非要为我赎身不可呢。」她边说边笑,那清脆的笑声彷如银铃乍响。 可她的话听在陶凉玉耳里,却犹如句句带刺,刺得她心口抽痛。 侍立一旁的侍雨对她怒目相向,更加替夫人感到不值,庄主竟纳了个青楼女子为妾,还可恶的跑到夫人跟前来耀武扬威。 俞欢想起什么再道:「哎,对了,庄主怜惜我身边没有多余的物品傍身,说要送我几副首饰,让我来找姊姊拿,可要劳烦姊姊挑几副好看点的给我。」 侍雨愤怒的瞪大了眼,「庄主要夫人拿她的首饰送给你?」 俞欢那双会勾人的桃花眼斜瞟她一眼,「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庄主要拿夫人的首饰送我?」 「你方才明明这样说!」侍雨气忿的指责。 俞欢挑眉驳斥,「你这丫头可别冤枉我,我才刚进门,岂敢要姊姊的首饰,是庄主说这庄子里的小库房是姊姊掌管的,让我来找姊姊拿几副首饰。」 闻言,侍雨一愣,细想她适才所说的话,面露尴尬,「是你方才没把话给说清楚。」 俞欢抿着笑,那笑却有些凉凉的,「姊姊,你身边这丫头脾气还挺大的,这底下的奴才若是平时太过纵容,可是会欺到主子头上来。」 「你……」侍雨想说什么,但被弄梅扯住了,悻悻的闭上了嘴。 陶凉玉听出俞欢这话是在责备侍雨越了主仆的分际,护着她道:「侍雨只是心直口快了些,没什么坏心眼,若是适才得罪了欢姨娘,我代她道歉,你别怪她。」 俞欢挥着手绢,面带笑容改口道:「哎,她是姊姊的贴身侍婢,护着主子也是应当的,怪我不好,方才没把话给说清楚,让她误解了我想拿姊姊的首饰。」 「你等会儿,我让弄梅去把小库房的钥匙拿来,再去挑几副首饰给你。」小库房的钥匙前几日她才从九叔那里拿到,将钥匙移jiāo给她时,九叔还特别叮嘱说小库房里头存放的金银珠宝为数不少,莫带不相关的人进去。 她记下了九叔的jiāo代,没让俞欢进去,自己领着弄梅和侍雨进去挑选几副首饰。 这小库房她不常来,里头存放了数十箱的金银,还有一些珍贵的丝绸、玉器,另外在一旁的檀木格柜上头摆满了各式的珠宝。 她让弄梅侍雨打开那些盛装着珠宝的锦盒,一件件看过去,侍雨和弄梅跟在她身边,看多了庄主送给夫人的首饰,她们发现存放在这里的珠宝虽然也都是上品,但并没有比夫人房里庄主送给她的那些珠宝来得珍贵。 陶凉玉一边挑着,一边想到此刻是在为丈夫新纳的侍妾挑选首饰,心中不禁又苦又酸,每挑一件,就彷佛有人拿针刺她一下。 她按着揪疼的心口,慢慢的走、慢慢的挑,最后选了一支荷花珠钗、一支缠丝梅花簪子、一条珍珠链子、一副镶金白玉耳环,和一对掐丝纹凤金镯子。 侍雨有些不平,「夫人,随便拿个两件给她就够了,何必挑这么多呢。」 「她毕竟是相公新纳的妾室,总不能太亏待她。」陶凉玉答道。 拿了首饰,出来让账房记下数量和品项后,陶凉玉带着挑选的首饰回来,递到俞欢面前,「你看看这些够了吗?」 俞欢瞅了瞅,眼前这几件都算是上品,但她瞟了眼陶凉玉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纯白无瑕的羊脂手镯,那可是罕见的珍品,不过她舍得拿出这几件首饰给她,也算不错了。 她脆笑的颔首道:「够了,多谢姊姊。」拿到首饰,她满意的起身离开。 她一走,陶凉玉觉得彷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见她这般,侍雨有些担心,「夫人,您还好吗?」 她好半晌才出声,嗓音哑哑的,「你们说……今晚相公会回房来陪我吗?」 闻言,侍雨鼻头一酸,心疼的搂着她,「夫人,您别难过,咱们一定会想办法帮您重新得回庄主的宠爱。」 片到后,陶凉玉重新振作起来,「我得赶紧把帐算完,好拿给相公看,侍雨、弄梅你们快来帮我。」 她走回桌案前,继续埋头苦算。 他自昨儿个回来后到现在都没来见她一面,她心中的思念快要满出来,她想见他,好想好想,若是她能拿着计算好的账册到他面前,也许他就不会再夜夜不归的冷落她。 晌午时分,外头飘起了细雨,天色yīn沉沉的,屋里已点上了烛火,侍雨在添加炭火,想让屋子里暖和些。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陶凉玉在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经过这么多天,她进步不少,不像先前那般十笔帐里至少有五、六笔算错,如今已减少到只剩下两、三笔。 突然间,从外头传来一道急切的嗓音,打破了书房里的静谧 「夫人、夫人,不好了!」 侍雨开门出去斥道,「怎么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 「侍雨姊,我有事要求见夫人。」一名丫鬟神色焦急的道。 「什么事?」侍雨认出这丫鬟是被派去服侍欢姨娘的丫头朵朵。 「昭宜小姐与欢姨娘打起来了。」 「她们俩怎么会打起来?」侍雨诧道。 在书房里的陶凉玉听见她们的谈话,吩咐道:「侍雨,让她进来。」 朵朵闻言,急忙越过侍雨走进去,「奴婢见过夫人。」 「你适才说昭宜小姐与欢姨娘怎么了?」陶凉玉问,她方才没听得很清楚。 「她们俩在靠近花园的回廊那儿打起来了,奴婢求夫人去阻止她们。」 「昭宜为何要打欢姨娘?」陶凉玉讶问。 「是欢姨娘不小心碰撞到了昭宜小姐,这才触怒了她。」 「只是碰撞到,昭宜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打欢姨娘?」陶凉玉有些吃惊。 「奴婢也不知道,昭宜小姐很生气,奴婢怕她会将欢姨娘给打死,求夫人快去救她。」朵朵说着跪了下来央求道。 「你快起来,我这就过去看看。」陶凉玉搁下算盘,跟着朵朵过去。 几人来到那处廊道上,果然看见欢姨娘与李昭宜真的扭打成一团。 「你这人尽可夫的下作婊子,忆风哥定是被你给下了蛊,这才会迷了心瞧上你这贱人!」李昭宜一边咒骂她,一边满脸恚怒的抓了欢姨娘一爪子。 俞欢看似柔弱无力的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避着她,但在接近她时,则嘲讽的低声骂了回去,「我知道你定是嫉妒我得到了庄主的宠爱,才这般辱骂我,你别妄想了,凭你这丑八怪是入不了庄主的眼,趁早死了心找个人嫁了吧,否则等你再老一些,就没人要你这老姑婆了。」 「你说谁是丑八怪、老姑婆?」李昭宜被她的话给激得怒火更炽,想扯住她的头发,却被她快一步给避开了,她不死心的再扑上去。 趁着她再扑过来时,俞欢又嘲笑的对她说:「都二十好几还没嫁人,不是老姑婆是什么?也是,你长得这么丑,嘴dú心肠也dú,莫怪没人敢要你!」她的嗓音很轻,除了李昭宜没人听见。 因此看在围观的下人们眼里,就像是李昭宜单方面在对她施暴和咒骂,而俞欢则是被迫还手。 才刚到的陶凉玉见到此情景,也这么认为,正想上前劝阻时,被侍雨拦下了。 「夫人,先别忙着过去,再等一会儿。」 「这是为何?」 因为她见了欢姨娘被打,觉得大快人心,但这种话侍雨不好老实说出来,只说道:「咱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先看看再说。」 就连弄梅也表示,「夫人,侍雨说的没错,再等会儿吧。」 在两人的劝说下,陶凉玉只好继续旁观。 「你这婊子胆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李昭宜震怒的咒骂着,扑过去想欢姨娘巴掌,俞欢不着痕迹的抬起一脚绊了她一下,李昭宜冷不防被绊倒,她脸朝下,鼻子狠狠撞向地面,疼得她惨叫出声。 附近围观的下人们见状不由得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 「,以往昭宜小姐xìng子虽然高傲,但举止也挺斯文有礼的,没想到竟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可不是,瞧她那一副凶悍的模样,还真教人开了眼界。」 「瞧,她想打欢姨娘,反倒让自个儿摔了一跤哩。」 李昭宜仗着是庄主的表妹,没少拿身份欺压使唤他们,如今见她竟公然与庄主新纳的姨娘打成一团,下人们全都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在一旁围观,没人上去劝阻。 而李昭宜的侍婢虽然想阻止自家主子,但无奈她们拉都拉不开她。 至于欢姨娘的两名侍婢,其中一人杵在一旁,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另一人则站在陶凉玉身旁,神色虽急切,却也并未上前。 忽然间,不知有谁说了声,「噫,庄主来了。」 听见的下人赶紧跑了,否则让庄主见到他们这些下人在围观主子们打架,弄得不好可会被牵累受罚。 没听见的下人还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李昭宜跌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着恶dú的言词咒骂着俞欢 「你这千人枕万人骑的jì nǚ,你那身子简直就同臭水沟里的水一样肮脏,你定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才蛊惑了忆风哥,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让忆风哥把你赶出去。」 陶凉玉错愕的望着前面披头散发、彷佛疯fù一般的李昭宜,无法相信这么不堪粗俗的话竟是出自她之口。 她平素为人是有些高傲,可以前也不曾听过她口出恶言,怎么这会儿不仅动手,还如恶fù般对着欢姨娘咒骂不休。 「这是怎么回事?」宋忆风面带怒容走过来,看向衣衫凌乱、钗横鬓乱的两人,「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李昭宜捂着撞疼的鼻子愤而先告状,「忆风哥,是她,全是她打我的,你要为我作主,她才刚进门就出手殴打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宋忆风瞟了她一眼,看向俞欢,问道:「是你先动的手?」 俞欢抬袖掩面垂泪,楚楚可怜,「庄主,这全是我的错,您别怪昭宜小姐,是我先前不该不小心冲撞了昭宜小姐,这才惹得她大发脾气。」说着,她朝李昭宜跪了下来,垂首道:「昭宜小姐,请您原谅我,您若气还未消就打我吧,打到气消为止,我绝不会再反抗。」 见她竟颠倒黑白,李昭宜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这贱人还敢信口雌黄污蔑我!」她一时没忍住,扑过去劈头想打她,却被宋忆风扣住手腕拦了下来。 宋忆风怒喝,「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打她,你太放肆了!」 李昭宜情急的解释,「忆风哥,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一切全是她先挑起来的,是她先故意拿脏东西抹在我衣裳上,又屡次对我出言不逊,我才会出手……是她的错,全是她,你不要被她给蒙骗了。」 宋忆风怒骂,「我有长眼睛自个儿会看,昭宜,你太让我失望了,不顾身份辱骂兄嫂、还出手殴打她,她再怎么说都是你嫂子,你这般欺辱她,还有将我放在眼里吗?你简直是目无尊长。」 他接着从没来得及离开的下人里,叫来两个人,「把她给我拖下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她离开房间一步!」 「忆风哥」李昭宜惊叫着还想再辩解,宋忆风却撇过头不想听。 「拖下去。」她的折磨现在才刚要开始,她等着慢慢品尝吧。 接着,宋忆风上前牵起还跪在地上的俞欢,扶着她离开,未同陶凉玉说上一句话。 看着两人亲密离去的背影,陶凉玉彷佛吃了黄连,嘴里心里都是苦涩。他方才竟连一眼都没看向她,眼里只有欢姨娘。 见她怔怔的望着他们,侍雨不忍的劝道:「夫人,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陶凉玉默然的转身,拚命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流下来。 第四章 清晨时分,听见屋外传来鸟啼声,陶凉玉下榻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望见外头有对雀鸟站在腊梅树上啼鸣。 她微微一怔,回想起她刚被他带到乐云庄那年,由于刚丧母,又来到陌生的环境,她心中凄惶不安,于是他带回了一对雀鸟给她解闷。 她见两只鸟儿被关在小小的笼子里,心生不忍,遂想为们做个鸟巢,安置在树上。 他得知后,朗笑着答应了,与她一块为那对鸟儿做了个鸟巢,然后挂上了树桠间,接着从笼子里移出了那对鸟儿,将们放在鸟巢里。 可那对鸟儿随即振翅飞走了。 「啊,们不喜欢那鸟巢吗,怎么飞了?」她望着高飞的鸟儿,满脸惋惜。 他抱起她,一块坐到树上,笑道:「们也许不喜欢这儿,想去找个山灵水秀的地方,再自个儿筑巢。凉玉要是舍不得,不如我再让人去买对鸟儿回来给你。」 他其实早料到会有这结果,只是这是她的要求,遂陪着她做这些,想逗她高兴。 「不要了,把鸟儿关在笼子里,有翅膀却飞不了,很可怜呢 …们飞走了也好,希望们以后不要再被抓住。」她接着想起一件事问他,「娘生前时曾说过什么比翼双飞,就是像们这样吗?」 「像们那样,也像咱们这样。」 「咱们又没有翅膀,怎么能比翼双飞?」 「这句话是形容夫妻之间非常恩爱,彼此不分离,凉玉长大后要嫁我为妻,日后咱们就是夫妻,以后你同我就夫唱fù随、比翼双飞。」 「是不是就是你上哪儿去,我就上哪儿去,永远不分开?」 「没错。」他嘉许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哎,我都等不及了,真希望我的小凉玉能快点长大。」 而现在,望着腊梅树上那对雀鸟,陶凉玉黯然的想着,夫妻两个人是比翼双飞,可若是有三个人了呢,该怎么飞?又是谁同谁比翼? 进了早膳后,她继续算着账册,只剩下最后一些,约莫到午时就能全部算完。 可就在晌午时分,李昭宜的侍婢来求见她。 「夫人,是昭宜小姐让奴婢来的,求求您去救她。」 「昭宜她怎么了?」 「昭宜小姐被庄主关起来已有三日,她病了,身上起了疹子,差人去禀告庄主,可庄主还是不愿放她出来。」 陶凉玉关心的问道:「可请大夫看过?」 「看过了,可服了yào那疹子还是没消去,反倒越长越多,她怀疑是有人想害她。」那婢女的话里意有所指。 陶凉玉觉得应是她多虑了,安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害她,也许只是发疼子,过几天就消了。」 「夫人,昭宜小姐想请你去庄主那儿替她求个情,让庄主放她出来,那日的事真是欢姨娘陷害她的。」 闻言,陶凉玉有些为难,一来,那天的事她也瞧见了,想起她那日满脸狰狞泼辣的模样,她委实无法相信那日的事是欢姨娘陷害她的。 二来她不知道她现在去为昭宜求情,相公还会不会如往日那般答应她。以往他疼宠她,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可如今他有了新宠,她不知她的话在他心里是否还有份量? 那婢女再哀求道:「昭宜小姐真的很可怜,她被锁在房间里哪儿也去不得,全身又痒又疼,身边也没个人服侍,夜夜都在啼哭,求您帮帮她吧。」 闻言,陶凉玉心生不忍,遂答应了,「好吧,晚点我去帮她求情。」 在那婢女走后,陶凉玉花了一个时辰将账册算完,看着辛苦多日终于计算出来的数目,她绽开好几天不曾见过的笑靥。 「侍雨、弄梅,我算完了,今年庄子里的花销终于算出来了。」 「太好了,夫人。」侍雨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弄梅也含笑以对。 「我这就拿去给相公。」她捧着核算出来的账册,迫不及待的去找宋忆风。 来到他的书斋,他恰好在,她兴匆匆的进去。 「相公,我算出今年庄子里的花销是多少了。」她眉目弯弯的将那本写着数目的账册递过去给他。 宋忆风接过,低头瞟看一眼,淡淡说道:「这数目是没错,不过你已经超出期限太多日。」 她弯起的嘴角很快又隐没了,「以后我会努力的。」 宋忆风颔首,起身从柜架上又取了几本账册递给她,「这是油行今年一到十月的账目,你拿回去依照先前九叔教你的办法仔细核算一遍,计算出一到十月,油行一共赚了多少银子,还有哪一种油最赚钱,五天后jiāo回来给我。」 她愣了愣,「还要算?」 他脸色沉了下来,「难道你以为算完今年的花销就没事了?」 她结结巴巴的回道:「可、可这是油行的帐,又不是庄子里的帐,这些也要我算吗?」她以为她只要管庄子里的帐就好了。 「你身为我宋忆风的妻子,岂可连庄子经营了哪些买卖都不知道?」他沉下脸道。 「这些事不是有你管着吗?」她不明白他怎么连这些买卖都要让她学。 「有我管着,你也不能不知道。没事的话,就快拿回去算。」 见他竟在赶她走,她委屈的开口,「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昭宜她好像病了,你能不能别再罚她?」 「是她让你来求情的?」 她点点头,替李昭宜说情,「我知道她那天是过分了点,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都是自己人,你已罚了她,就原谅她吧,她好像病得不轻。」 宋忆风眸色深沉的注视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这事不急,过两日再说。倘若届时你还希望我放她出来,我会让人放她出来。」 临走前,她迟疑了下,然后鼓起勇气问他,「那你……今晚要不要回来?」说完,她满眼希冀的望着他。 他沉默好半晌,漠然摇头。 被他拒绝,陶凉玉难堪又失望的转身离去,胸口像要窒息一般喘不过气。 宋忆风在她离开后,绷紧了下颚,两手青筋暴起的紧紧按住桌缘,强忍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他闭起眼,耳边回dàng着数日前孟兆告诉他的消息 「庄主,我江湖上的朋友传来消息,说那太医很多年前便已投河自尽。」 他怀抱着一丝希望的那位太医已死,如今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治好他的心疾。 这些日子来,他暗地里又寻访了数位名医,但仍是无人能治愈这病,其中有个大夫说 「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何时会发作无法预测,按理说你应当自幼体弱才是,可我瞧你这身子骨看起来倒还颇为健朗,你是不是幼年时曾练过什么吐纳养气的功法?」 宋家世代经营镖局,祖上传下了一套武功,宋家子弟每个都要学,以为日后走镖时防身所用,他在三、四岁时就跟随父亲练习那套武功,二十几年下来,早把那套武功练得炉火纯青。 若非前生心疾突发猝死,他压根不知自己竟患有心疾。 他从衣襟里取出那颗鸾凤和鸣珠,它黯淡得没有任何光泽,珠上錾刻着的白色符文也十分模糊,乍看就彷佛是一颗陈旧的废珠,若非他亲眼所见,委实让人难以将它与神物联想在一块。 它在染上凉玉的鲜血时,散发出一束白光,将他的魂魄送了回来。 他原以为回到了过去,便能有机会改变他未来的命运,可如今他仍一筹莫展,也许最终他仍旧逃脱不了一死。 若是他真注定躲不过死劫,那么他所能做的便是将所有的事为她安排妥当,不再重蹈前生悲惨的下场。 入夜,寻花巷里一盏盏的红灯笼全被点燃了,灯亮如白昼,这里是华阳城里最著名的风月之地。 其中尤以凤绮阁最闻名,因为这里的花娘、舞姬艳冠群芳。 宋忆辰此刻就在凤绮阁的一处雅室里,怀里抱着软玉温香,左右坐着两个娇媚可人的美人儿,为他斟酒喂食。 他对面坐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肿胖男人,他也同样左拥右抱着娇俏的花娘。 两人酒过三巡之后,准备谈正事,将那些花娘暂时先赶了出去。 「二爷,你看这万达和李邦先后都被撤换了,会不会是庄主察觉了什么?」朱同青有些担忧的开口。 「你甭担心,是这两个混小子手脚不干净,偷斤减两被逮了个正着,才会被我大哥给撵了。」说完,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忆辰啐了声,「真是不争气,贪那点银子做啥,我以前分给他们的那些还不够多吗?」 「可这一个月来,咱们的人里,先是你被调去了马场,接着贺成大算错帐,被调去酒楼当小二,然后涂续因为打伤客人被告进了牢里,现下万达和李邦也被撵走,这粮行里咱们的人就只剩下张水德撑着,成不成呀?您看要不要暂时先收手?」朱同青建议道,他这阵子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不祥之感。 宋忆辰摆摆手安抚他,「朱老你甭担心,有你替咱们遮掩着,我大哥纵使有疑心,也查不出什么。」朱同青是宋忆风手下的两大账房之一,粮行账目的核查主要是由他经手。两人这几年来连手,偷天换日的从中贪了不少银子。 宋忆辰接着得意的说道:「我这回去了马场,已收买了那里的账房,咱们合计合计,看要怎么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银子给搞过来。」 「那马场一年也赚不了多少,你动那里的银子,万一庄主查起帐,可不容易隐瞒下来。」朱同青觉得宋忆辰也未免太贪婪了,连马场那点银子都不放过。 「朱老,你也太小心了,你看这些年来咱们在粮行扣下那么多银两,不也没被发现,再说蚊子再小也是ròu,马场是赚得不多,但那些也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放过它呢。而且,我去了马场后发现,这马匹的买卖可是大有赚头,只是从前的管事不善经营罢了,我有把握让它翻倍赚,如此一来,大哥见我接手后比以前赚得多,更加不会疑心我了。」提起这事,宋忆辰一脸信心满满。 「二爷这话可当真?」朱同青面色存疑,就他所知,以前掌管马场的管事能力并不差,马场的买卖之所以迟迟没有太大的起色,主要是因为他们马场的规模不大,马种又不够好,拚不过云龙堡马场里的骏马。 云龙堡位于附近的星海城,其势力与乐云庄相当,只不过两家在经营的买卖上有所区别,云龙堡除了马场,还有几处矿场,他们也有经营一些米粮、茶叶的生意,但规模就没乐云庄大。 比起宋忆风是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了乐云庄,这云龙堡则是相传了数代之久,这一代当家作主的是梁平汉,他与宋忆风年纪相仿,因此常被拿来相提并论,因乐云庄是宋忆风亲手打拚下来的产业,是故世人对他的赞誉更多了些。 宋忆辰神秘兮兮的凑近朱同青,说道:「不瞒朱老,我近来得了个门路,同云龙堡一处马场的管事接上了头,我打算从他那里弄几匹好马过来育种,到时再把马私下卖掉。」 「二爷是怎么同那处马场的管事接上头的?」朱同青一讶,接着好奇的问。 宋忆辰喝了杯酒,提及此事,面露得意之色,「前阵子我听说星海城有个花魁,生得倾国倾城,遂想过去一睹芳颜,就在那里结识了那管事,咱俩一见投缘,私下一说,便一拍即合。」 听毕,朱同青琢磨了会儿,问道:「那人可靠吗?」 「他很贪财,绝不成问题。」就是贪财的人才敢赚这种银子。 朱同青思量须臾后,松了口,「既然如此,这事倒是可行,不过咱们得再合计合计。」 谈完正事,两人再将花娘召了进来,继续饮酒作乐。 他们浑然没有料想到,方才所谈全落进了隐身在窗子外的一人耳里。 那人如来时般没有惊动到任何人,悄然离去,隐没在黑夜中。 一路来到乐云庄,进了宋忆风的书房,孟兆将两人先前所谈的话如实禀告。 听毕,宋忆风眸里冷如冰霜,「他竟同云龙堡的人勾结上了。」 孟兆抱着剑,不以为意的说:「要对付他很简单。」在他看来,只要一刀结束了他,就能除掉这个贪心的小人。 宋忆风明白孟兆的意思,目光yīn鸶的摇头道:「要杀他很容易,但我打算藉由他,将这些年来隐藏在乐云庄里的蠹虫,一一揪出来清理掉。」 以前他从未想过,他一手创建的乐云庄里竟养出了那么多吃里扒外的人,怪不得前生在他死后,宋忆辰能那么快就夺了乐云庄。 是他以前信错了人,如今他会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算了大半天帐,陶凉玉抬手揉着酸疼的颈子,侍雨见状,过来替她揉颈捏肩,一边说道:「厨房送了补汤过来,夫人快趁热喝了吧。」 是有点饿了,陶凉玉端起汤喝了些。 这时,弄梅领着两名婢女,带了几件新做的衣裳进来,「夫人待会喝完汤,试试这几件衣裳合不合身。」 陶凉玉看着那几件透着喜气的新衣裳,神色低落,「做什么新衣呢,如今穿了也没人看。」相公自带回欢姨娘,便不曾再进过寝房,她一人独守空闺,不再有人对她嘘寒问暖,每日夜里,她只能从记忆里翻找出他曾经的宠爱,藉此来度过漫漫长夜。 侍雨明白她是因想起庄主这阵子的冷落,心情忧烦,刻意回了句,「谁说的,夫人这是不把咱们当人吗?」 「不是,我是说……」陶凉玉想解释,才刚开口,上回来求她去救欢姨娘的丫鬟又一脸焦急的匆匆过来。 「夫人,不好了。」 见了她,侍雨没好气的质问,「这回欢姨娘又发生什么事了?」 朵朵顾不得朝陶凉玉行礼,便急切的说道:「欢姨娘今儿个好心的去探望昭宜小姐,可没想到那昭宜小姐发疯了。」 「昭宜小姐发疯了?」陶凉玉一脸惊诧,「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昭宜小姐疯疯颠颠的拿着支簪子想追杀欢姨娘。」 听见事情似乎很严重,陶凉玉不敢耽搁,起身随那丫鬟前往李昭宜的寝房。 还未到李昭宜所住的寝房,陶凉玉就听见一阵咒骂的声音传来 「你这贱人不仅迷惑了忆风哥,还想dú害我,我要撕拦你那张嘴、划花你那张脸,看你这狐媚子还能拿什么来迷惑我的忆风哥!」 陶凉玉转过廊道,就见到俞欢与李昭宜两人正在房门外对峙,俞欢一边避着她,一边劝。 「昭宜小姐,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可你这会儿发了疹,吹不得风,快回房去吧,免得病情加剧。」 李昭宜披散着头发,两眼发红,手里挥舞着一支金簪,状似颠狂,一脸憎恨的破口大骂,「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他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比谁都清楚,你这下作的婊子人前人后不同样,所有的人都被你给骗了,你比妖魔还要恶d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把我害得这么凄惨,你根本不是人,是鬼!」 俞欢一边避开她手里那支锐利的簪子,一边神色幽柔的启口,「我知道昭宜小姐容不下我,认为我出身青楼配不上庄主,我也知道昭宜小姐对庄主心仪已久,为他守身至今,可庄主看不上您,您不能因此就怨恨我呀。」 被她道破心思,李昭宜原本狰狞的表情变得更加凶厉,双眼狠狠瞪着她,宛如要活吞了她似,朝她吼骂。 「要是没有你,他娶的就会是我了,是你抢走了他,你该死!」她手持金簪想刺向俞欢,但俞欢总在最惊险的一瞬间避了开去。 见她似是真想杀了俞欢,陶凉玉顾不得为适才所听见的事情惊讶,急忙出声叫道:「昭宜,你冷静一点。」 闻声,李昭宜扭头望过来,见到她,她脸上怒意不仅未消,还布满了仇恨。 「是你,就是你这贱人从我的手中抢走了我的忆风哥,我要杀了你,只要你死了,忆风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这整个乐云庄的财富也全都属于我所有……哈哈哈哈……」她疯狂大笑起来,宛如只要陶凉玉一死,她便真能实现心愿。 在陶凉玉错愕之际,李昭宜猛不防举起簪子朝她刺过来。 陶凉玉为这变故吓傻了,侍雨及时上前推开了她,跟在她们身边的朵朵则抬起脚踹掉了李昭宜手里的簪子。 这时匆匆赶到的吴管事领着数名家丁制住了李昭宜,李昭宜发疯般的挣扎着,并咒骂着他们。 「放开我,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乐云庄的庄主夫人,你们胆敢对我无礼,等忆风哥回来,我要他杀了你们!」 侍雨听见她的话皱眉道:「昭宜小姐莫不是真疯了,她竟然自称是庄主夫人。」 见她神情确实不太对劲,陶凉玉吩咐了名婢女去请大夫过来。 这时吴天瞬领着家丁已将李昭宜给带回她房里,为免她再暴起伤人,将她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 做完这些,吴天瞬向陶凉玉与俞欢请罪,「让夫人和欢姨娘受惊了,是老奴失职。」 「不关吴叔的事……」 陶凉玉话还未说完,便又听见李昭宜骂道:「你这狗奴才,看清楚,我才是夫人,你再不放开我,我杀了你!」 陶凉玉见她神智这般颠狂,担忧又讶异,「昭宜怎么会变成这样?」 俞欢在一旁凉凉说道:「依我看,她这是想当夫人想疯了。」瞅见陶凉玉向她投来惊愕的眼神。她粉唇轻逸一笑,「夫人难道不知道昭宜小姐爱慕庄主吗?自得知庄主纳了我为妾,昭宜小姐可是嫉妒如狂,恨不得杀了我取而代之呢。」 陶凉玉惊讶的看向仍在辱骂不休的李昭宜,她一直没有发现李昭宜竟倾心于相公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昭宜恶狠狠的朝她望去,满脸的怨恨。 「除了那张脸,你有什么好,你又笨又蠢又无能,根本帮不上忆风哥的忙,只有我才能帮得上他、配得上他,我才是他的贤内助。」她骂出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接着将怨dú的目光移向俞欢。 「还有你这贱婊子,忆风哥要纳妾,该纳的是我才对,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凭什么能爬上忆风哥的床?」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憎恨怨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 充满在她血液里的dú侵蚀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想将这些年来所有的怨嗔全都发泄出来,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全都去死。 她布满红疹的脸孔扭曲可布,狂乱的眼神,彷佛yù择人而噬的厉鬼。 吴天瞬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我看昭宜小姐似乎是真的疯了,您还是先回去,等大夫来看过之后,老奴再去禀告您昭宜小姐的病情。」 侍雨也劝道:「就是呀,夫人,咱们还是听管事的话先回去吧,您在这儿,也帮不上昭宜小姐。」 陶凉玉见自个儿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吴叔,昭宜的事就麻烦您了。欢姨娘,我们走吧。」她走时没忘记招呼她一声。 待出了房间,俞欢朝陶凉玉笑道:「我瞧昭宜小姐除了对我,也对姊姊积怨颇深呢。」 「我不曾想到她对相公竟存了这种心思。」她从不知道原来昭宜是那么的怨恨她,这些年来看着她与相公的恩爱,想必她的心中定是无比的痛楚,就像现在她瞧见相公与欢姨娘在一块时,她的心也疼如针刺。 「身旁有个人对夫君觊觎这么久竟都没有发现,姊姊也真是太天真了。」俞欢揶揄,接着拢了拢发髻说:「哎,瞧我这头发都乱了,晚点夫君回来,让他瞧见了可不好,我得快点回去打理好,姊姊,我这就先走了。」说完,她娇笑着扭头离去。 陶凉玉看了眼得意洋洋离开的俞欢,再回头瞟了眼李昭宜的寝房,心里乱糟糟一片,有些神思恍惚的走回了书房。 弄梅见她回到书房后始终紧锁眉头,一脸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关切的询问,「夫人,您怎么了?」 陶凉玉神色迷茫又困惑,「你们说,昭宜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纵使怨我恨我,也不致于到如此地步呀?」 侍雨忖道:「奴婢瞧她八成是太过嫉妒欢姨娘了,您想她既然倾心庄主这么多年,还为他一直守着不嫁,结果庄主竟纳了别的姑娘为妾,怕是一时受不了才变成这般。」 其实她与弄梅早就看出来李昭宜对庄主存了那种心思,但由于夫人一直未发觉,且这些年来李昭宜也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两人便隐下没说,免得夫人知情后不好面对李昭宜。 毕竟李昭宜是庄主的表妹,夫人身为兄嫂,这些年来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妹妹对自个儿的丈夫动了心思,夫人若是知道这事,怕是要发愁了。 不过瞒了这么多年,这事却仍是被说破了。 弄梅劝道:「夫人,依奴婢看,您往后还是少接近昭宜小姐,如今事情变成这般,只怕昭宜小姐再无顾忌。」 侍雨惊讶的问:「弄梅,你的意思是说昭宜小姐会伤害夫人吗?」 弄梅解释,「我只是担心,昭宜小姐心思颇深,现下与夫人算是撕破了脸,也不知日后她会怎么做,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侍雨点头附和,「没错,以后夫人没事还是别再去看她了,方才她那模样怪可怕的。」 「我觉得她很可怜。」陶凉玉对她的遭遇感到很不忍,满腔情意,却得不到响应,如今又落得这般,也怪不得她要生起怨恨了。 侍雨不赞同的道:「夫人,昭宜小姐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可怜的,以后您可别再这般心软了,否则要怎么对付欢姨娘?我瞧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您的心肠要是不硬一些,只怕会被她欺到头上。」 「夫人,侍雨说得没错,依奴婢看,欢姨娘的手段极是厉害,她才进门没几天就整治了昭宜小姐,咱们不能不多加提防。」 「昭宜弄成这般,怎么会与欢姨娘有关?」陶凉玉不解的问。 「夫人想想,曰前昭宜小姐才因打了欢姨娘而被庄主关起来,罚她在房里思过,结果才没几日,昭宜小姐便变成这般,要说这事完全与欢姨娘毫无干系,奴婢是不信的。」 提起欢姨娘,侍雨就没好脸色,「哼,她要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没些手段,哪里能迷惑得了庄主?弄梅,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庄主看清她的真面目,别再被她迷惑了。」 弄梅沉吟道:「依我看,欢姨娘的事倒不急,目前要紧的是先将庄主jiāo代的事情给办好。」 侍雨不满的问:「那欢姨娘那边呢,难道就放任她继续迷惑庄主吗?」 弄梅说出自个儿的看法,「纵使庄主一时被她迷惑住,但庄主与夫人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谊,我相信庄主心里定然还是有夫人的,否则也不会将油行的账簿jiāo给夫人。我怀疑先前庄主让昭宜小姐jiāo出庄子里的账簿和小库房钥匙,或是已察觉昭宜小姐的不对劲之处。」她接着再分析。 「油行虽然不是咱们乐云庄最大的商铺,但规模也不算小,庄主让夫人核算油行的账册,我猜是想藉此让夫人了解油行的买卖,由此也可知,庄主似乎是有意想栽培夫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猜不透庄主这么安排的用意,因为以夫人的xìng子和资质,要她学这些事,实属不易。 陶凉玉听了她这一番剖析,心中微微感到一丝安慰,只要他心里仍有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相公jiāo代的事。」她不敢再耽搁,拿起油行的账簿,开始核算起来。 第五章 一早,陶凉玉弯着嘴角,欣喜的来到宋忆风的书斋。 「相公,你找我?」这么多日来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找她,听了下人的通传,她迫不及待的便过来了。 宋忆风指着站在里头的两名男子为她介绍,「凉玉,这是油行的大管事陈大春,这位是账房先生李长发。」 陶凉玉闻言,这才发觉书斋里还有其它人在,一愣之后急忙朝他们颔首示意。 「陈大叔、李大叔好。」这两人年纪约莫都有四十多岁了,因此她有礼的尊称他们一声大叔。 这两人也躬身朝她行礼,「不敢,夫人客气了。」 其中陈大春对她尤其热络,「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可好?」数年前他怀孕的妻子去庙里上香,却被人撞倒动了胎气,多亏那时陶凉玉也在那儿,及时将她送至医馆,这才保住了母子俩。 他晚年才得子,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俩膝下唯一的孩儿,因此他们夫妻对陶凉玉一直都心存感激。 「……好。」陶凉玉迟疑了下才应道。现下的她一点也不好,但在人前,她不得不这么回答。 宋忆风待两人寒暄完,才道:「凉玉,今儿个让你过来,是让你认认这油行的新管事与新账房,你看了账目,若是对油行的买卖有什么不了解之处,可以问他们。」 「噢。」她愣愣的应了声,有些失望,原来他找她来是为了这事。 「你核算完账册后,我会让他们领你到油行走一趟。」接着,宋忆风看向陈大春与李长发吩咐道,「届时,你们再领夫人了解咱们油行的买卖。」 「是。」两人闻言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安排夫人来了解油行的买卖。 再jiāo代了些事情后,两人离去,书斋里只剩下宋忆风与陶凉玉。 陶凉玉站在那里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沉默不语。 以前两人相见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而今两人见面竟相顾无言,她心下凄然,他现下跟她已无话可说了吗? 须臾后,宋忆风走到她面前,深睇了她一眼,出声问道:「你如今可还想替昭宜求情,让我放她出来?」 「她很可怜,大夫说她疯了。」那日吴管事将大夫看过之后的诊断告诉她,她难以相信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疯了。 对她竟然还在怜悯李昭宜,宋忆风斥道:「你还可怜她,你忘了她曾想要杀死你吗?」她心肠依然这么软,日后怎么镇得住底下那些人。 被他这般喝斥,陶凉玉幽幽启口,「相公,你可知道昭宜她一直钟情于你,甚至为此至今不肯嫁人?」 「那又如何?」他多年前早已对李昭宜说清楚,若她对他存有妄念,就别留在乐云庄,她亲口当着他的面发誓,说她已打消妄念,愿一辈子当他的妹妹,也因此他才会留下她。 他永远无法忘记,前生李昭宜是如何逼迫怀有身孕的她饮下dúyào,前生李昭宜dú害他妻儿的帐,这一次,他要让她慢慢尝尽这苦果。 看着他冷硬的表情,陶凉玉心里一酸,隐隐觉得李昭宜今日的下场,就是她明日之鉴,「昭宜她是因为多年来一直所求不得,这才会心生怨慰。」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冷待,让她不禁对李昭宜生起一抹同病相怜的怜惜。 见她竟还在为李昭宜说情,宋忆风怒其不争,「你只看见她可怜之处,却没见到她可恶之处,你可知道她这几年来掌管着庄子里的小库房和账目,她借着各种手段,贪了多少银子,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两。她甚至还偷天换日,以劣品充上品,换走小库房里她看上的珠宝首饰。」 她满脸惊讶,「竟有这种事?」 「她辜负了这些年来我对她的信任,也是我以往太过纵容她所致,如今她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她罪有应得。」说到这里,宋忆风语气一变,再次告诫她,「你要牢牢记住,这世上人心难测,除了你自己,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无法明白他为何要一再对她说这些,但此刻她也无心去弄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是她思念多日的丈夫,她再也按捺不住投入他的怀里,拥抱住他,将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想汲取那令她无比眷恋的温暖。 「相公,不管你要我学什么,我都会努力学,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对我?」 他克制不住自己,情难自禁的抬起手环抱住她。 「我……」他咬紧下颚,吞下想安慰她的话,逼迫自个儿狠下心肠,「只要你把我jiāo代的事都学会了,我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那我还要学多久?」她满怀希冀的抬起脸问。 「直到你都熟悉了庄子里的买卖为止。」他不能让她再依赖他,因为往后她只能依靠自己。说完,他推开她,冷着脸道:「你若做不好,就别再来见我。」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不再带着满满的呵宠,只剩下疏离和冷漠,她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为了挽回他,她哑着嗓承诺,「我……会好好学、好好做。」 陶凉玉离开后,宋忆风低首望着方才拥抱过妻子的双手,那上头仍残留着适才抱着她的温暖。 他想起新婚那夜,她娇憨的搂着他的颈子,满脸的喜悦,「忆风哥,我们终于成亲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会天长地久的在一块,永远不分离?」 「都嫁我了,怎么还叫忆风哥,该改口叫我相公了。」他亲昵的刮着她的俏鼻,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 「相公。」她偎在他怀里,酥酥软软的喊了声,美丽的脸庞明媚清艳得不可方物。「你答应我,以后别像我爹那样,丢下我娘和我置之不理,我小时候常见我娘倚在门前盼着我爹回来,她日也盼夜也盼,最终还是没能盼到他回来,她走的时候甚至还在喊着我爹。」 「我发誓我绝不会像你爹一样,丢下你不管……」 回忆到这里,宋忆风伸手掩住脸,指缝间隐隐渗出水液来。 他怕是无法陪伴她一生、无法履行曾答应她的承诺了。 陶凉玉不眠不休,终于将油行的账目核算完,虽比宋忆风给的期限晚了四天,但比起上一次已算是进步许多。 当她将账目jiāo给宋忆风时,他看完,没有多说什么,便让方九陪她前去油行。 途中,方九从油行哪种油最多人买、哪种油用量最少,及如何分辨油的质量,甚至到如何用人等等,都大略的同她细说了一遍。 她本就不够精明聪慧,又是初涉及经营买卖上的事,听得懵懵懂懂。 方九这些日子来看出宋忆风打算要栽培她,虽然他心中认为这位夫人xìng子太过单纯,做不来这些事,但这是宋忆风的安排,他也无法多加置喙,只能尽量帮她,遇到她不明白之处,不厌其烦的一说再说。 待抵达油行时,陈大春领着她再说了一遍,这陈大春因对她心存感激,因此介绍时丝毫不马虎,格外仔细,这前后听了两遍,陶凉玉对油行的生意算是已有初步的了解。 回来后,方九去向宋忆风复命。 「让夫人亲自走一遭油行,倒比只看账目了解得更快,不过这也多亏了大春,他毫不藏私的将买卖上很多不为人知的窍门都传授给了夫人。」 宋忆风对此结果丝毫不意外,当初他之所以将陈大春调至油行,便是因为凉玉对他有恩,陈大春xìng情厚道,定会对凉玉倾囊相授。有了好的开头,之后她再涉足其它的买卖,便会容易许多。 谈完陶凉玉的油行之行,宋忆风与方九接着谈及其它的事,「粮行的账目你查得如何了?」 「大约再两天就能全部查完,这几日依据张水德所供称的事查下来,这才发现这些年来粮行的买卖竟被贪了这么多。」方九咋舌道。 张水德是粮行里的一名伙计,日前被宋忆风以他昧了粮行的银子为由,给暗中抓了起来,对外则宣称他是因母病而回乡照顾母亲。 在孟兆的逼问下,他老实供出这些年来宋忆辰伙同朱同青,以各种不同的手法贪掉了粮行的银子。 譬如每次进货,他们会以各种不同的名目苛扣下一部分,要不就是以次品混充上品,上品的货他们再私下贩卖,再不就是假藉那些米粮被水浸湿,或是遭了虫鼠所侵,然后再将那些粮食偷天换日的运出去。 方九便依照张水德供出来的事一一核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让人吓一跳,他们贪昧的银子之多,十分惊人。 宋忆风点点头,「九叔,彻查完粮行的买卖,你再接着查布庄和茶行。」乐云庄旗下经营的主要买卖是粮行、茶行、布庄与油行,另外经营的马场与几家酒楼,规模都没有前四者来得大。 「是。」乐云庄的势力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便赶上经营数代之久的云龙堡,泰半得力于宋忆风的魄力与眼光,还有他敢放权用人,但树大了,难免容易有危害的蠹虫,方九知道宋忆风这是打算要藉此揪出这些蠹虫一举清除掉。 宋忆风接着再吩咐他,「对了,你查布庄和茶行的帐时,带上凉玉。」 方九有些意外,但仍是答应了声,「是。」 距离过年仅剩下八日,乐云庄上下忙成一团,今年不再有李昭宜帮着打理,很多事情都得由陶凉玉亲自拿主意,因此她格外忙碌,同时还要拨出时间跟着方九查账,每日几乎累得沾枕即睡。 侍雨和弄梅觉得让夫人忙碌一些也好,如此一来,她就无暇去想庄主与欢姨娘的事。 这晚,外头漫天飞雪,陶凉玉在房里看着账房送来这个月庄子里要添购的各项用品清单,弄梅从外头走进来,脱去身上披着的墨色斗篷,掸了掸发梢上的落雪,走到桌前向她禀告。 「夫人,方才我送您核算过年要派发给下人的利是钱去给账房时,回来途中遇到欢姨娘,她说她的衣裳不够多,还要再多做几件,还要求说,过几天庄主要宴请各行号的大小管事和账房,她没首饰可配,请夫人再多挑几套给她。」 陶凉玉揉了了酸涩的眼睛问,「不是前两日才又替她做了两身衣裳和一件斗篷,首饰也再给她送去了几套,怎么还不够?」 「她说您送去的那些首饰不搭衣裳,还抱怨她的衣裳穿来穿去就是那几套,且花样不够新颖,像老太太穿的。」 听了弄梅这话,侍雨嗔道:「这欢姨娘也太过分了,她今年冬天前前后后就做了足足二十来套的新衣裳,这还不够她穿吗?还有那些首饰,她要是嫌不搭衣裳,叫她还回来。」说到这儿,她看向自家夫人,不平的劝道:「夫人,您可不能再这般任她予取予求了,您今年不过才做了五套新衣裳,都还没她一半多呢。」 「那要怎么回她呢?」陶凉玉一时也没主意,她素来是个软xìng子,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弄梅细思了须臾,提出一个办法,「以往庄主只有您一位夫人,并没有其它的姬妾,因此庄子里没有定下规矩,奴婢听说其它的人家里,妻妾们都订有一定的分例,不如您也拟一套规矩出来,也好就此规范她。拟好之后,您再送去给庄主过目,若是庄主没意见,那么日后就可让她按着规矩走,别再提出不该有的要求。」 听她提及以往庄主只有她一位夫人时,陶凉玉的胸口隐隐揪疼了下,她颔首道:「你这办法甚好,但这规矩要怎么拟,你们俩帮我想想。」 侍雨率先出声,「好,我来想。」 陶凉玉心头涩然,她一点也不想拟什么规矩,要是相公没有纳妾,就不会有这些烦忧的事了。 他这一个多月来都宿在欢姨娘那里,不曾回来过,空dàngdàng的寝房,总让她半夜醒来时,孤独得暗自泣。 这晚,在弄梅与侍雨的帮助下,很快就拟好了章程,于是翌日过午之后,陶凉玉打算将这刚拟好的新规矩送去给宋忆风看。 昨晚仍是大雪纷飞,今儿个已是雪霁天晴。 但才刚出了门,欢姨娘身边的丫鬟朵朵又过来找她。 「夫人,欢姨娘说难得今儿个天气好,想请您上她那儿去喝杯茶。」 「我有事,改日吧。」陶凉玉婉拒。 朵朵急忙再拦下她,「欢姨娘说她有些事想同您商量,请您务必要过去。」 侍雨不满她一再拦下自家夫人,质问道:「她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急?」 朵朵低眉垂目,「这奴婢也不知道,还请夫人过去一趟。」 侍雨怒斥,「你把夫人当成什么人了,欢姨娘若是真有事,就叫她自个儿过来见夫人。」 朵朵急得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通跪了下来,朝陶凉玉磕头,「若是奴婢没能请到夫人过去,欢姨娘定会责罚奴婢,求夫人可怜可怜奴婢,移步过去一趟。」 侍雨想再说什么,但陶凉玉不忍朵朵被责罚,出声说道:「那就先过去她那儿吧。」 侍雨很不赞同她总是这么容易让步,「夫人,咱们不是还有事要办。」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陶凉玉知道侍雨一心向着她,拍拍她的手安抚着。 「多谢夫人。」朵朵赶紧起身领着几人过去。 「噫,怎么不走廊道那儿呢?」见她绕了远路,弄梅出声问。 朵朵回头答道:「昨儿个下了一夜的雪,今早雪化了,通往欢姨娘住的跨院的廊道又湿又滑,不好走,奴婢这才领夫人从这儿过去。」 「没人清理吗?」陶凉玉疑惑的问。 朵朵解释,「这要过年了,大伙都忙着除尘打扫,一时半会还抽不出人手去清理。」 一行人从花园过去,此刻正值冬天,百花凋零,唯独寒梅独绽,尤其宋忆风又偏爱腊梅,是故花园里栽种了成片的腊梅树,此刻树上盛开了一片嫣红的花朵,为花园增添了一抹艳丽。 朵朵忽地停下脚步,朝左侧的方向望去,讶然的噫了声,「咦,欢姨娘在那里。」 陶凉玉几人也抬头望过去,见在欢姨娘面前站了个蓄着落腮,约莫三十岁的高壮男子,她认出那是马管事,他先前掌管布庄,前一阵子被调到粮行去了,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忽地,欢姨娘冷不防的倒向他怀里。 下一瞬,就见欢姨娘扯着喉咙大喊,「啊,非礼啊,快来人」 陶凉玉几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见有两名家丁跑过去,在欢姨娘的命令下抓住马管事。 「我没有轻薄她,你们放开我!」马管事愤怒的大吼。 「你还敢狡辩,把他给我绑到庄主那儿去。」欢姨娘娇斥。 见到欢姨娘让家丁押着马管事离开,陶凉玉目瞪口呆。 「方才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像欢姨娘所说的那样,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眼花漏看了什么。 侍雨有些迟疑的说:「奴婢怎么觉得方才是欢姨娘自个儿扑向他怀里的?」这事关系到欢姨娘的清白,故而她说得有些小心。 「我瞧着也是。」弄梅也说道。 「若是这样,那欢姨娘为何要诬赖他?」陶凉玉诧讶又不解。 弄梅出声询问领她们过来的朵朵,「你不是说欢姨娘请夫人过去喝茶,有事情想同她商量,她怎么不在自个儿的跨院等着,跑来花园了?」 朵朵低眉敛目的答道:「这奴婢也不知,兴许是想出来迎接夫人吧。」 侍雨禁不住好奇,提议道:「夫人,您不是正好也要去找庄主吗,要不咱们跟去瞧瞧?」 「嗯。」陶凉玉也很想知道为何会这般,一行人遂转往宋忆风的书斋。 来到书斋门口,几人从开启的大门便能瞧见里头的情景。 屋里,欢姨娘正满脸怒容的指控马管事 「我见他一人独自在花园里徘徊,以为他是迷路了,遂好心上前想为他引路,哪里知道这说着说着,他竟然就一把拉过我,抱在怀里,想轻薄我。」说到这儿她一脸屈辱,「庄主,我虽然出身青楼,可也不是个随便的女子,您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不能教我平白被人欺辱了去。」 马管事激动的驳斥,「没这回事,庄主,这些全是她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今儿个庄主召见我,老管事领我进来时,说让我候在花园等您,我这才会在花园里。」 他跟随宋忆风有十来年了,从一名伙计做起,因能力不错,做事勤快又负责,在五、六年前被提拔为布庄的管事,不久前又被调到粮行去当大掌柜,掌管乐云庄旗下最大的买卖。 不让他说完,欢姨娘打断他的话,哭诉着,「分明就是你见色起心,见四下无人,这才轻薄调戏于我,你以为我出身青楼便可以随你欺辱吗?庄主,您一定要严惩这人,否则我不要活了。」她拿着手绢掩面哭道。 宋忆风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怒色,喝斥,「马清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马清其又惊又怒的喊冤,「庄主,绝无此事,您不能听她一面之词,是她在诬赖我。」 宋忆风沉下脸厉色质问:「你说是她诬赖你,那么我问你,她与你昔日可有任何冤仇?」 他一愣,回道:「没有。」 「既没有,她为何要诬赖你?这事关她的名节,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宋忆风连声诘问。 马清其那张蓄着落腮胡的粗犷面容,被他问得一阵青一阵白,「我……不管庄主相不相信,总之,我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他抬起手,情绪激愤的指天为誓。 看到此,陶凉玉快步走进来,chā话道:「相公,这件事我可以作证,那时我恰巧经过看见了。」 见到她出言相帮,马清其宛如看见了救星,急切的开口,「夫人,您真的瞧见了,当时我确实没有动手轻薄欢姨娘,对吗?」 陶凉玉用力点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马管事确实没有对欢姨娘有轻薄之举。」 宋忆风眸光深沉的质疑道:「那俞欢为何要那般说他,难道这些全是她平空捏造的?」 「就是呀,姊姊,这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害他?」俞欢抹了抹泪,一脸不平的质问。 陶凉玉蹙眉,也觉得她似乎没有理由陷害马管事,想了想,猜测的说道:「这……欢姨娘当时不知怎地,兴许是突然绊到什么,这才摔向马管事怀里,让她误解了马管事。」 俞欢闻言,偎入宋忆风怀里,楚楚可怜的哭诉,「庄主,我真的没有骗您,我不知道姊姊为何要这么袒护他。」 陶凉玉急道,「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马管事是真的没有轻薄欢姨娘。」 马清其感激的看向她。已说到这分上,他知道这会儿自个儿再怎么辩解都没用,相不相信全凭乎庄主一心。 俞欢不满的责问:「姊姊,难道你是指我在撒谎吗?」 「我没这么说,但当时我确实没看见马管事轻薄你,是你自个儿跌向他的。」 俞欢宛如遭受了不白之冤,委屈的说道:「我知道庄主纳我为妾,令姊姊很不高兴,认为是我夺走了庄主对姊姊的宠爱,可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事关我的名节,我岂会空口胡说,更何况我与马管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诬赖他?姊姊,咱们共事一夫,怎么说都是自己人,您可不能胳臂往外弯,帮着外人,却不帮我。」 见她竟说自己是因嫉妒而刻意扭曲事实,偏帮马管事,陶凉玉又急又气的辩解,「我没有因为这样就故意撒谎帮着马管事,我说的是亲眼看见的事实,侍雨和弄梅她们也瞧见了。」 跟在她身后的侍雨急忙开口为她证明,「庄主,夫人说得没错,当时奴婢们确实看见了事情就像夫人所说这般,夫人没有骗您。」 宋忆风目光凛锐的望住陶凉玉,「那你说这好端端的,俞欢为何要诬赖马管事?拿自个儿的名节来诬指他,对她又有何好处?」 陶凉玉说不出原因来,急得脸都红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当时马管事是真的没有轻薄欢姨娘,相公,你知道我从不撒谎的。」 俞欢也不示弱的挽着他的手臂,娇柔的表示,「庄主,我也没有骗您。」 宋忆风轻拍着她的手,温声安抚着她,「你放心,这事我会替你作主,不会让你受委屈。」 见他竟不相信她的话,而相信欢姨娘所说,陶凉玉气愤又失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相公,您不能因为宠爱欢姨娘,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马管事,他真的是冤枉的。」 宋忆风抬起眼冷锐的望向她,「你认为我不分青红皂白?」 她握着拳头,神色激动,「你只听信欢姨娘一人所说,却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所说的话,这难道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吗?」 宋忆风冷冷开口,「俗话说三人成虎,可见就算是人多也未必可尽信,我只相信俞欢没有理由诬陷马管事,而你却有理由诬陷俞欢。」 陶凉玉受不了他这样的指责,「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错,你纳她为妾我确实是很伤心难过,可是没有想过要害她,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若我方才有一句虚言,就教我不得好死。」 一旁的马清其没想到因为自个儿的事,竟连累为他澄清的夫人也被拖下水,遭到庄主的怀疑,他心里极是过意不去,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宋忆风沉默不语,这时书斋里的气氛凝重得令其它人也不敢再擅自出声。 陶凉玉眼眶泛红,心如针扎,倔强的忍着泪,不敢在这时候哭出来。她恼他相信欢姨娘却不信她,她恼他竟怀疑她想藉此陷害欢姨娘,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和品xìng如何,他该比任何人都还清楚,怎么能这么怀疑她? 难道他对她的宠爱没了,就连信任也没了吗? 好半晌后,宋忆风才终于出了声,他轻轻拍了拍俞欢,哄劝道:「我看这事应是你自个儿不小心绊倒,这才误解了马管事,依马管事平素的为人,他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这么一说,无异是宣判了马清其无罪。 听见他这话,马清其放松了紧绷的身子,粗犷的脸上咧开了笑容。 「多谢庄主相信我。」 他方才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庄主仍不相信他,他宁愿辞了这被不少人钦羡的粮行大掌柜的差,也绝不含冤受辱,没想到最后竟会有这样的转折。 宋忆风神色淡淡的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是。」马清其在离开前,朝陶凉玉深深的躬身一揖,向她致谢,「多谢夫人澄清了我的清白。」 见丈夫最后选择相信她所说的话,陶凉玉先是惊讶,接着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马管事无须多礼,这是我该做的。」 「无论如何,夫人帮了在下一次。」他牢牢的将此恩谨记于心,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会报答她。 他一走,俞欢便朝宋忆风娇嗔,「庄主,您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走了呢?」 宋忆风轻轻扳开她搂住他胳臂的手,「你先回房去,我有事同凉玉说。」 「那人家要的那几套首饰呢?」她噘着嘴,纤纤玉手挑逗的在他胸膛轻抚着。 他拨开她的手,语气虽带着宠溺,但眼神却毫无温度,「晚点我再让凉玉拿给你。」 她这才满意的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朝陶凉玉投了个炫耀的眼神。 陶凉玉垂下眼,掩去眼里的酸涩。 宋忆风走到她面前,冷漠的出声问道:「方才的事,可让你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难测?」 她抬起眼,茫然的望着他,脱口而出,「我只知道夫心难测,以前的恩爱转眼成空,曾经的承诺有如镜花水月,我不明白自个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说变就变?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道出这段时间来憋闷在心里的酸楚,句句透着心痛的质问。 他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她,一字一句答道:「这就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没错,我以前确实承诺了你很多事,但当情意不再,以前的承诺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不过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永远都会是这乐云庄的庄主夫人,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你现下要做的,就是做好庄主夫人该担起的责任。」 陶凉玉终究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他这番话宛如钉子,无情的一根根打入她的心头,将她的心刺得血ròu模糊、剧痛难当。 宋忆风面无表情的任由她悲伤的啜泣。她那一颗颗的眼泪、一声声的悲泣,犹如滚烫的沸油在他胸口翻腾灼烧,但他不得不以最残忍的手段,逼着她成长。 就像盛开在雪地里的腊梅,没有经过霜雪的淬炼,哪里能恣意绽放着它的美丽。 片刻后,他不忍再看,旋身走了出去。 被他就这样抛下,陶凉玉再也撑不住,跪坐地上掩面痛哭。 「夫人。」侍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陪着她一块流泪,弄梅则拿着手绢默默替她拭泪。 第六章 依玉阶王朝的习俗,十二月二十六这日是酬神的日子,感恩神明一年来的庇佑。 以往这日,宋忆风皆会携着陶凉玉亲自前往庙里上香,拜谢神明的保佑,今年只有陶凉玉一人独自前往,因为宋忆风去了外地不在庄子里。 坐在马车里,陶凉玉默然的想着,纵使他没有外出,也许今年他带的人会是欢姨娘,而不是她。 侍雨担忧的看着夫人,自那日之后,夫人变得异常的沉默,却更专注的看帐、算账,打理着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知道那日庄主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伤透了夫人的心,那些话就连她听了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夫人呢。 她悄声的对一旁的弄梅说:「待会到了庙里,我要祈求神明,让庄主能早日回心转意。」 「你求吧。」 「你也一起求呀,人多力量大。」 「嗯。」弄梅低应了声。 不久抵达寺庙,三人下了马车,此时天空飘着雪,三人披着斗篷,侍雨为陶凉玉撑着伞走进庙里。 进了大殿,三人分别跪在拜垫上,陶凉玉望着前面那尊垂眸俯视众生的泥塑神灵,心中迷茫一片,以往她与丈夫前来这里,两人相偕跪在神明前,她每次都许下相同的愿望 「多谢神明一年来的庇佑,愿您来年能继续庇佑我家相公,愿他无灾无病,乐云庄上下人人皆能平平安安。」 茫然好半晌后,最终她许了与去年一样的愿望。 「祈求您庇佑我家相公一切安泰,乐云庄上下皆能平安顺遂。」 祈愿完,上了香,献了香油钱,上马车离开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陶凉玉突然瞥见有一名头发花白瘦弱的老者摇摇晃晃的走着,下一瞬,他整个人倒卧在雪地里。 她急忙上前,「老人家、老人家……」见唤不醒他,她与侍雨、弄梅扶他上马车,送他去医馆。 大夫诊视后,说道:「这人似乎许久未曾进食,是饿昏的。」 「饿昏的?」陶凉玉瞧向那老人家,这才发现他虽然有着一头斑白的头发,但年纪并不算太老,约莫四、五十岁左右,面容儒雅而干净,没有一丝胡碴子,可双颊凹陷,唇瓣苍白干裂,身子骨瘦得厉害,她不由得心生怜悯,让侍雨去买些吃食过来,好让他醒来后可以进食。 不久,那男人汇醒过来,乍见陶凉玉,他突然瞠大双眼,神色激动的坐起身,粗哑的嗓音喊了句什么。 陶凉玉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那男人一怔,再仔细看了她几眼,接着失望的摇头,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 「大叔,您家住在哪里?」见得他年纪不算太老,因此她改口唤他大叔。 他摇头不语。 陶凉玉耐着xìng子,好言好语的说道:「您若无处可去,要不要暂时先跟我回乐云庄?」 他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一脸木然的道:「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他眼神犹若死灰,没有一点生气。 陶凉玉望着他布满沧桑的面容,心生不忍,觉得他彷佛满怀悲伤之事,不禁说道:「既然都一样,那么我带您回乐云庄吧。」 十二月二十八这日,宋忆风为犒赏众位账房、大小管事与掌柜们一年来的辛劳,在乐云庄设宴宴请他们,此刻泰半的人都已入席。 方九与马清其恰好坐在隔邻,近来由于方九在秘密追查粮行的账目,马清其全力配合,两人在各方面看法和见解又相去不远,因此十分投缘,方九遂在不少事情上提点他。 这时,众人在等候宋忆风到来时,席间听见有人提及了宋忆风宠爱新纳的小妾之事,方九低声对马清其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庄子里不少人都认为夫人已失了庄主的宠爱,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不知九叔为何这么说?」马清其日前才经历被欢姨娘诬赖之事,幸得陶凉玉澄清,因此对庄主新纳的小妾极为厌恶,也深为陶凉玉感到不平。 「夫人若是真的失宠,庄主又岂会逼着她去了解咱们乐云庄的各项买卖?你想想,对一个失宠的人,还有必要这般委以重任吗?」方九暗示他。 「可庄主确实颇宠爱那个欢姨娘,这是众人所见,在此以前,庄主对夫人素来呵宠,从不曾说过重话,可自打欢姨娘进门后,庄主便屡屡对夫人疾言厉色。」 「庄主究竟在想什么我也摸不清,不过你听我的准没错,夫人的地位绝不会因此有所动摇,将来乐云庄的买卖,庄主定会让夫人参与其中。以后有机会,你多指点指点夫人,对你有好处的。」 马清其一直记着陶凉玉日前之恩,听方九这么说,立刻表示,「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我必定尽心尽力,将我所知传授给夫人。」 见他受教,方九微笑颔首,这时宋忆风与陶凉玉先后进来。 众人起身见礼,宋忆风抬手让众人坐下,面露朗笑,高声说道:「这次宴请各位兄弟,是为了犒赏各位一年来的辛劳,其它的我也不多说了,请大家尽管放开肚皮,大口吃、大口喝,不醉不归。」 「多谢庄主。」众人大笑着回应。今年的花红已派了下去,比去年还要更加丰厚,因此众人此刻心情皆不错。 坐下后,宋忆风扫视席上一眼,见其中空了个位置,问道:「忆辰怎么还没来?」 席次被安排在宋忆辰隔壁的李长发出声说道:「他来了,先前说是要去解个手,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要不要找个人去瞧瞧,该不会是摔进茅坑里了?」他这话只是玩笑。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 宋忆风也满脸笑意,差了个下人过去查看,接着宣布道:「不等他了,开席吧。」 坐在他身侧的陶凉玉怔怔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他面对外人时,仍如过去一样那般豪迈爽朗的笑着,可面对她时,神情却是漠然疏离。 没了宠爱,他就连笑容都吝于给她。 婢女们捧着一道道美味的佳肴进来,她垂目望着桌上的菜肴,丝毫没有胃口,腹部涌起一抹恶心的感觉,她急忙拿起手绢住嘴。 「怎么了?」宋忆风留意到她的异状,出声询问。 「我没什么胃口。」 「可是哪里不适?」宋忆风话才刚说完,陡然思及一件事,算算时间,这会儿她应当是……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他先是一喜,顷刻面色又沉了下来。 前生这孩子没来得及出生,便被李昭宜用dúyào将他害死,今生李昭宜虽已疯癫,但为免万一,他决定要尽快处置了她。 「只是有点惫懒而已,没什么事。」她轻轻摇首。 他一时没忍住,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很冷,不由得包覆着她的双手,替她搓揉取暖,一边轻斥侍立在她身旁的侍雨和弄梅,「夫人手这么冷,怎么没拿袖炉让她煨着?」 陶凉玉替两人解释,「不怪她们,是我不想拿的。」她胸口突然有些酸酸胀胀的,他有多久没这般关心呵疼她了? 「天冷,要多留意身子。」宋忆风叮嘱了句,待她的手暖了起来,便收回了手。 不久,被派去寻宋忆辰的下人神色匆促的回来了。 「庄主……」 「没找到忆辰吗?」宋忆风抬头问。 「二爷他、他……」那下人面有难色,一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如实禀告的表情。 「有话就直说,为何吞吞吐吐的?」宋忆风斥道。 「奴才找遍了茅厕也没找着二爷,后来是见着了欢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这才知道二爷竟然是在欢姨娘那儿。」他一口气说完后,便急忙垂下头。 「他不来大堂去欢姨娘那里做什么?」宋忆风沉下脸问。 「那丫鬟说、说二爷他、他……总之请庄主过去一趟便知道了。」这下人说得隐晦,有些话不敢直说出来。 从下人那里听出了什么,宋忆风脸色铁青,站起身往外走。 陶凉玉一愣,也急忙跟了过去。 席上的众人面面相顾,从方才那下人所说的话里,有些人已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不过这时没人敢议论,毕竟这是宋忆风自个儿的家务事。 宋忆风进到欢姨娘所住的跨院,听见房里头传来欢姨娘的惊叫声 「二爷,您别这样,我可是您的嫂子呀……」 他一脚踹开房门,看见宋忆辰正抓着欢姨娘,将她强压在床榻上,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物。 「二爷,求您放了我……」俞欢衣衫凌乱的推搡着他哭求。 宋忆风大步过去,怒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庄主、庄主,快救我,二爷他想玷辱我!」俞欢吓得花容失色的呼救。 宋忆风一把提起宋忆辰的衣领,将他摔向地面,接着再一脚重重踩住他的胸口,怒斥,「你这畜牲!」 「你做什么,滚,别妨碍爷的好事。」宋忆辰怒拍着他的脚想起身,他双眼通红,神智昏乱,理智被yù火烧得半点不存,认不清人,下身高举的硬挺之物肿痛得令他难受,急着想要发泄。 「在我面前你还敢放肆!」宋忆风揪起他的衣襟,狠狠朝他甩去一巴掌,怒不可遏。 「你是谁……」宋忆辰隐约觉得这声音很耳熟,瞠大昏茫的双眼想看清楚他的面容,但他此刻yù火中烧,又发泄不得,下腹胀硬得疼痛,无法挣开他的箝制,他朝宋忆风又捶又打,咒骂道:「快放开大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胆敢阻挠我的好事,我让人杀了你!」 「你这畜牲做下这等无耻之事,还想杀了我?」宋忆风震怒的抬脚狠狠踹开他,吩咐下人,「将他给我绑起来。」 一旁跟着进来的陶凉玉,见此情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平素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宋忆辰,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瞟见欢姨娘衣衫不整的缩在床榻上嘤嘤啜泣,她走过去,拉起被缛替她盖上,一边温言安抚她,「好了,没事了。」 俞欢抱着她哭诉,「姊姊,方才吓死我了,我没想到二爷竟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来,这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人。」 「没事了,你不要怕,这事是二爷的错,与你无关。」她轻拍着她的背劝哄。 俞欢将脸埋进她怀里,哭得悲悲切切的,「是我的错,二爷说我长得太妖媚,勾得他心痒难耐,这才……全是我的错……」 待下人将宋忆辰给绑了出去,宋忆风走过来,朝俞欢吩咐了句,「你受了惊吓,好好歇着。」接着便看向陶凉玉说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跟着他来到外头,见他沉着眉望住她,那眼神颇有深意,她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相公想跟我说什么?」 「你难道忘了欢姨娘先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困惑的轻摇螓首。 「既没忘,你方才在做什么?」他质问。 「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安慰她有何不对?」她不解的问。 「难道你不恨她吗?」他气恼她为何对待敌人也是这般心软。 她的答道:「我……怨,可是,你宠爱她又不是她的错。」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他眼神危险的眯起。 她被他那眼神看得背脊凉飕飕的,「我……」她微微一滞之后,想了想,接着说出自个儿的想法,「这就像一个人原本很喜欢吃馒头,可是他后来吃厌了,改为喜欢吃包子,我想这种事情也不能说是他的错。若是想让他再次喜欢吃馒头,就得把馒头做得更加好吃。」所以她努力的依照他的要求,学着打理庄子,学着算账,想让自个儿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迎合他的期盼。 听见她拿馒头包子来做比喻,宋忆风既好气又感动,「我一再告诫你人心难测,你一直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他想让她学的是,对人要有防备之心,她至今还没了悟这个道理。 「我有记着。」她嗫嚅的道。 宋忆风叹了口气,放缓了口气,「不只是要记着,你回去好好想想。」他看向侍雨与弄梅,吩咐她们送她回去。 接着他再jiāo代了个下人,去让厨房做几道酸甜的菜给她送过去。前生她怀孕时,就偏爱吃酸酸甜甜的菜。 抬首望了眼当空的明月,宋忆风按着左胸,他这一生怕是无缘看见自个儿的孩子出世了,但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们母子,让他们在他死后,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俞欢披了件枣红色的斗篷踱了出来,妖娆妩媚的俏颜上有着一抹凉凉的笑意。 「宋庄主,我这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他回头睐向她,「没错,晚点我便会把当初许诺的银子送上,你随时可以离开。」 「哎,在这里好吃好住,还有人给我逗趣解闷,倒让我舍不得走了。」她抬起皓白的玉手搭上他的肩,似真似假的笑道。 他拨开她的手,抬眉回道:「你若还想再待下去也无妨,行为不检的小妾,只能被打入柴房里。」 俞欢朝他胸膛捶了一拳,抱怨着,「啧,你可真无情,我可是听了你的指使才去引诱宋忆辰,还骗他服下催情yào。」 对这件事,宋忆风倒是不吝赞许她,而且大方的表示,「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当初我们谈好的数目我会再多加两成给你,还有你近日得到的那些首饰和新衣裳也全都任你带走。」 「那我可要多谢宋庄主了。」俞欢眼里闪过一丝遗憾,这人是真不想她再留下来,真可惜。 宋忆风没再多留,掉头离开。 不久,孟兆送了一迭银票过来给她。俞欢在江湖上是顶顶有名的蛇蝎美人,为人亦正亦邪,行踪不定,前一阵子恰巧被他给遇上,刚好宋忆风正想寻觅一个小妾的人选,替他除掉李昭宜与宋忆辰,他遂将她介绍给他。 这两人一见面,俞欢在听了宋忆风的计划后,便兴致勃勃的答应下来。 俞欢接过那迭银票,数也没数径自塞进衣襟里,托着腮颊问出心中的疑惑。 「哎,孟兆,你说这宋忆风究竟想做什么?他先是找来我这个小妾进门来气自个儿的妻子,接着设计搞疯自个儿的妹子,然后再使计搞臭自个儿的弟弟,这是为什么?」 孟兆抱着剑,一脸的莫测高深,「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 俞欢撇了撇唇,不以为然的嘲弄道:「我瞧他分明极关心他那妻子,却故意冷漠待之,这又是为何?吃饱撑着没事找虐吗?」 「你若真想知道大可去问他。」事实上他自己也没看懂宋忆风这一连串的举措究竟所为何来。虽然大夫说他的心疾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病,无法根治,但大夫也说倘若能好好调养,再活个一、二十年也许不成问题。 但这段时日下来,他却彷佛已来日无多的模样,急于在短时间里扫除乐云庄里那些败类,同时一边扶植陶凉玉、为她铺好日后的路。 为了替陶凉玉收买人心,他先前甚至不惜安排俞欢故意去诬陷马管事,好让陶凉玉出面保下他,将这人情做给她,以让马管事感激她的援手。 可让人费解的是,他私下为陶凉玉做了这许多事,却又不告诉她,除了对她严苛以待,还让俞欢以侍妾的身份进门,令她以为他移情别恋,有了新宠。 事实上,宋忆风从未碰过俞欢,俞欢倒是有几次想引诱他,可惜她入不了宋忆风的眼。 从以前到现在,宋忆风心里只有陶凉玉一人。 「他若肯说,我还用得着问你。」俞欢无趣的啐了声,心知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她两手一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罢了,银两既已到手,我明儿个就走吧,以后再有这种好赚的生意,别忘了找我。」说完,她拢了拢乌黑的发髻,风情万种的朝孟兆眨了眨眼,抛去了个秋波,旋身走进屋里去收拾行李。 翌日一早,宋忆辰意图凌辱欢姨娘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乐云庄。 紧接着那天下午,他这些年来与朱同青合谋在粮行做乱,贪污数万银两的事也跟着被揭露开来,连他与云龙堡的人勾结私下贩马之事也一并被揭发。 那些被宋忆辰收买了的人全都被宋忆风告进官府,赶在过年前将他们送进华阳城的大牢里去吃年夜饭。 而宋忆辰在进了牢里之后,据说因为他大吵大闹,被狱卒打了一顿,结果被误伤到了男根,让他从此无法再行人道,接着不出几日,便传出他猝死在牢里的消息。 而他死前一天,发了疯的李昭宜被人发现在房里自缢身亡。 至于欢姨娘自那日差点遭宋忆辰欺辱后,庄子里的人便没人再见过她,据传是她觉得羞愧,没有脸面再面对宋忆风,是故留书离去。 短短时日里,乐云庄内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让陶凉玉错愕又震惊,连过年都无法好好过。 这日,办完李昭宜与宋忆辰两人的后事回来,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两人就这么没了。 她坐在桌前想着,莫非这就是相公屡次告诫她的,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夫人,厨房又送来补汤了。」侍雨领着一名厨房的丫鬟走了进来。 「怎么又送补汤?」她已连续服用了好几日的补汤,不明白怎么最近厨房老是炖补汤给她吃。 「不只补汤,连大夫都来了。」侍雨往自个儿的身后一指,走在最后头的是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大夫。 「侍雨,我好端端的又没病,做什么看大夫?」她一脸莫名。 「是庄主让大夫来的,听说你近日常犯恶心,所以庄主便让管事找大夫过来瞧瞧。」 「那他……」陶凉玉想问那他怎么不来看她,欢姨娘都离开了,他的心仍无法回到她的身边吗?抑或是他忙着想找回欢姨娘,所以这些日子来都无暇见她? 最终她仍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将手搁在脉枕上,让大夫把脉。 须臾后,大夫面露笑意,一开口便道喜,「恭喜夫人,您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先前她昏厥那日,这大夫也来瞧过她,但那时胎儿还太小,故而没有察觉这事。 「我有身孕了?!」陶凉玉先是一愣,接着醒悟过来大夫的话后,满脸惊喜的抚着肚腹,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满溢而出。 侍雨闻言也一脸喜色,「太好了,夫人!」 那大夫收拾脉枕,起身叮嘱道:「这胎儿约莫才两个多月,夫人还得多加当心才是。」接着再嘱咐她一些孕fù应注意之事,便告退了。 陶凉玉欣喜的站起来,眉开眼笑的拉着侍雨,「我要把这消息告诉相公,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他们成亲四年来,她终于有了孩子,她欢喜得阖不拢嘴,眉间一扫这些日子来的愁郁。 「没错,庄主若是知道他要当爹了,一定会大喜……」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夫人往外走去,连忙喊道:「哎,夫人,您别走这么快,您忘了方才大夫说的话吗,要慢慢走,来,奴婢扶着您。」侍雨追上去,满脸笑容,小心翼翼的搀扶她。 「可惜这会儿弄梅去见她姊姊了,要不她得知这事,一定也同样为您感到高兴。」弄梅的父母早逝,自幼与她姊姊相依为命,在她十岁那年,她家乡发大水,她遂与姊姊失散,直到半年多前两人才又再重逢,她姊姊已嫁了人,每隔两个月,她便会去看她姊姊一次。 「嗯,等她回来再告诉她。」走在通往书斋的路上,陶凉玉嘴角深深弯起,行经花园时,瞟见有名头发花白的男人独自站在一株腊梅树下,怔怔的仰着头望着树上的腊梅。 她认出那是前阵子她带回来的那位大叔,遂过去问候一声。 「大叔,您这几日可好?」带他回来时,她虽然jiāo代了下人要好好照顾他,但因庄子里近日连续出了许多事,她一时也顾不上他。 好片刻,那男子才收回眼神睇她一眼,见她喜上眉梢,心情似乎极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不禁又看得出了神。 那含着笑意的别弯眉眼着实像她,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想去抚摸她的眉眼,让陶凉玉微微吃了一惊。 可她感受得出来眼前这人并没有恶意,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就彷佛透过她在怀念着某个人。 这时身后传来宋忆风的嗓音,「凉玉。」下一瞬,他大步上前,挥开那男人,见他十分面生,喝问:「你是何人,怎么会在乐云庄里?!」 那男人惊愕的抓住了宋忆风的手臂,「你刚刚叫她什么?凉玉?你叫的是这个名字吗?」 「是又如何?」宋忆风皱起眉,隐约觉得这男人神情有异。 他激动的望向陶凉玉,「你的闺名可是凉爽的凉、宝玉的玉?」 「是,大叔您怎么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都这么大了、这么大了……」男人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神色又悲又喜。 「大叔,您是不是认得我?」陶凉玉从他的神情里感觉出这人似乎认识她。 「认得,怎么不认得,当年你才这么大,」他抬手比了自个儿的腰部,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感伤,「这都多少年了,你已长得亭亭玉立,你娘她……她……」说到这儿,他突然哽咽得说不下去。 见他真认识她,她诧问:「您认识我娘?我好像没听娘提起过您,不知您是哪一位长辈?」 「我是……」在说了这两个字后,男人略微犹豫的改口道:「没什么,我只是曾见过你们母女几面,你若是见着你娘,用不着跟她提起我的事。」他叮咛她。 「大叔,我娘她已经过世了。」陶凉玉黯然道。 「你说……什么?!」闻言,男人惊愕的瞠大了眼,削瘦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 「我娘在我十岁那年就病逝了。」 「她、她是得了什么病?」他抖着唇,嗓音都嘶哑了。 「那年冬天,她染了风寒,没能撑过去,就这么走了。」陶凉玉轻声答道,娘的早逝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男人闻言泪流满面,「风寒?竟只是风寒?要是我在的话,她就不会……」他悲不可遏,踉跄的扭头离去。 「大叔、大叔,您怎么了?」陶凉玉在后头喊他,他头也不回,削瘦的身躯走得很快,一路往外而去。 陶凉玉满脸不解,「那大叔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听见我娘去世的事这么激动?」 宋忆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问:「这人莫非就是你那日去酬神时带回来的人?」 她带回这男人的事,他曾听吴管事向他禀告过,他当时以为只是个无依的老者,倒也没多在意,因此没见过他。 但今日一见,却发觉这男人似乎与凉玉有什么渊源。 「嗯,他那时昏倒了,又无处可去,我才将他带回来,方才看他的样子,应当是与我家有旧的。」说着,她有些不放心的吩咐侍雨,「你找个人去跟着那位大叔,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是。」侍雨应了声,很快地找了个家丁跟着他。 想起她正要去找他的事,陶凉玉满脸喜色的抓着他手,「对了,相公,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从她脸上那掩不住的笑靥,他心知她定是已从大夫那里得知自个儿怀孕的事,眼神不禁一柔。 她欢喜的朝他道:「我有身孕了,大夫说胎儿已有两个多月大。」推算时间,约莫就是在他先前送她那颗鸾凤和鸣珠前几日有的。 「既有身孕,就不要再乱跑,回去好好养着胎。」他扶着她往回走。 他的神情太过平静,让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忐忑不安的问他,「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这是我们头一个孩子,我自然是高兴的。」前生的他在得知她怀孕那一刻,乐得开怀了好久。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觉得他虽然没有她预期般那么高兴,不过也没有再多想,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叨叨絮絮的说道:「你说咱们这头一个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 「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但他怕是没有机会知道了,他眸底闪过一抹隐晦的苦涩,接着说出他先前早已取好的名字,「若是男孩,就叫宋护吧,若是女孩儿,就叫宋惜。」他希望若是男孩,能代替他保护她;若是女孩,则希望她能多孝顺怜惜她的母亲。 「宋护、宋惜。」陶凉玉吟着这两个名字,仰起脸娇笑的道:「要不咱们生个双生子吧,刚好就能一块用上这两个名字了。」 他笑斥,「这双生子哪是你说想生就能生的?」 「要不以后再生一个,这样两个名字就能用上了。」 他无法答应她的要求,默然片刻道:「生一个就够你辛苦了,以后再说吧。」 送她回到寝房,他没有多留便转身离去。 她怔然的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何在得知她有了孩子后,他对她仍是这样冷淡? 她原以为能藉由这个孩子,让两人重新回到以前那般恩爱的日子,他对她真的已无心了吗?!连这孩子都挽不回他的心? 第七章 午后降下暴雪,一直到深夜都没停过,陶凉玉睡在炕上,怕她冷着了,侍雨在屋里还烧了两个炭盆。 寂静漆黑的房里,只有靠近寝房里的那两个炭盆发出微弱的火光。 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她没有让婢女们值夜,让她们全都回房里去睡了,侍雨与弄梅所住的耳房就在隔壁不远,若有什么事,只要一拉床榻边的丝绦,她们房里的铃铛便会响起来,届时便会赶过来。 忽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来人微微停顿了下,接着借着炭盆的火光看清了床榻的位置,轻轻移动脚步走过去。 来到床前,来人站在床畔,睇着此刻熟睡的陶凉玉。 片刻之后,他抬起枯瘦的手,颤巍巍的抚摸着她酣睡的脸庞。 就在这时,又有人悄然打开房门进来,发现屋里竟已有人,连忙大步过来,一把揪住了先来的那人。 怕惊醒沉睡的妻子,宋忆风含怒的低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进来?」 那先来之人挣扎着想扳开提住自己衣襟的手,似有顾忌,因此也低着嗓开口,「你放开我。」 听见对方的声音,宋忆风微诧,松手放开他,那人登时慌张的扭头往外跑去。 宋忆风也追了出去,他身手矫健,没费多少功夫便追上那人,果真是陶凉玉先前带回来的那位不知名的大叔。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在深夜闯进我妻子的房里?」他怀疑此人与陶凉玉有关,因此并未太过失礼。 那男子不肯说,紧抿着唇,见前方的去路被他挡住,他掉头朝左边而去。 宋忆风不肯就这样让他离去,喊住他,「站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 那男人脚步略略一顿,便置之不理继续往前走,然而却在听见宋忆风下一句话时,愕然的停下了步子。 「你就是凉玉的母亲苦等不归的丈夫对吗?」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那男子惊愕的回过头。 宋忆风朝他走过去,「你昨日在得知我岳母病逝的消息时,那悲伤的神情引起了我的怀疑。」 当年他被凉玉母女所救,在她们那里养伤那段时间,得知凉玉的母亲一直在等候离家出走的丈夫回来。昨日在花园时见到他在听见凉玉的闺名时的反应,及后来知道她母亲过世的消息时那哀恸yù绝的模样,他当时便已猜到了几分,方才他只是试他一试,果真是他。 陶时先满脸愧疚的低垂下头,默然不语。 他既是凉玉的父亲,便是他的岳父,故而宋忆风的神态也多了几分尊敬。 「岳父,外头风雪大,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说吧。」他领着他走到附近一座无人住的小院子里。 两人在桌前相对而坐,一旁燃着的烛火照映着两人的面容。 沉默须臾后,陶时先看向宋忆风,启口要求他,「你别告诉凉玉,我是她父亲的事。」 宋忆风有些意外,「这是为何?您不想与凉玉相认吗?」 陶时先眼里布满了难以言说的哀痛,「我……不配,我抛下了她们母女俩,没有尽到当她父亲的责任,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让她知道有我这样的父亲。」 「这样瞒着凉玉好吗?」宋忆风暗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发觉此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沉痛沧桑,不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令得他抛妻弃女。 他露出一个含悲的笑容,「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的存在,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你别告诉她我的事,就让她把我当成陌生人吧。」说完这些,他站起身,削瘦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 宋忆风没有再阻止他,他发觉这位岳父似乎满怀着悲伤的心事,心如死灰。 沉吟须臾,他决定就如他所言,暂时不将他的身份告知妻子。 而就在这对翁婿深夜晤谈的这一晚,酣睡中的陶凉玉作了一个恶梦 那是个初春的时节,乍暖还寒的时候。 她与侍雨、弄梅正在厨房里做着糕点,将包着馅料的面团捏成一个个动物的形状。 「相公喜欢吃芝麻馅的,这几个捏成猫儿好了,免得同红豆馅的混在一块。」 她将要给丈夫吃的那几个面团捏得格外的用心,看着一只只白胖胖的猫儿排排站着,不禁笑得眉目弯弯。 忽地,心头猛不防地一颤,她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 「怎么了夫人?」一旁的侍雨见状关心的问道。 「胸口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方才颤了下。」 「会不会是肚子里的孩子踢的?」侍雨猜测。 「我只听人提过胎儿会踢肚子,倒没听说会踢到胸口那儿去。」弄梅接着说道:「若是夫人觉得不舒坦,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只有刚才颤了下而已,没事了。」她心头莫名的有些不踏实,却不知是为何,只当是自个儿多心了。 抬手抚着怀了四个月的肚腹,她轻声对着里头的宝宝说道:「宝宝要乖乖呦,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夫人,奴婢猜,您这肚子里的一定是个胖小子。」侍雨笑说。 「何以见得?」陶凉玉问。 「您没听人家说过吗,这尖肚生子,圆肚产女。」 弄梅笑驳,「那也不是全准儿的,当年我娘怀我时肚子就是尖的,结果我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侍雨不以为然的回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还是有八成准的。」 她倒是不介意这孩子是男是女,这是她和丈夫的头一个孩儿,她满怀期待,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出世、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三人谈谈笑笑的说了一阵,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旋即有个下人神色惊惶的跑进来禀道:「夫人,不好了,庄主他出事了。」 她惊愕的站起身,「庄主出了什么事?」 「他被抬回来了。」 「他是伤了、还是病了?」她神色焦急的询问。 「庄主他、他……死了!」那下人说完,低下头抹着泪。 「死……了?!」她整个人呆住,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侍雨惊问:「袁子,你说庄主死了,这怎么可能?这话可不能胡说!」 那下人着急的表示,「我没有乱说,是二爷和九叔他们几个把庄主给抬了回来,现下人已送进了房里,管事让奴才来请夫人过去。」 「庄主正值英年,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呢?」侍雨仍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陶凉玉也不相信,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脸色煞白,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那人说错了。 相公身子一向健朗,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了呢,她不相信。 回到寝房,看见宋忆辰、吴天瞬和方九他们几个人围在床榻前,屋里还传来李昭宜在哭泣的声音,她停住脚步,不敢再前进一步。 吴天瞬看见她,抹着泪上前禀告,「夫人,庄主他……去了。」 她退后一步,脸上的神情整个冻凝住了,「不可能,你们在骗我!」 宋忆辰上前,一脸哀痛的表示,「嫂子,是真的,大哥他真的去了。」他接着说明经过,「先前他正在粮行同咱们商讨事情,突然间神色痛楚的按住胸口,倒了下去,待咱们找来大夫时,已来不及,就这么撒手去了。」 她骇然摇头,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话,「我不相信,连你也来骗我!」 「我没骗嫂子,我知道大哥突然这么走了,嫂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您来见见大哥最后一面吧。」宋忆辰劝道。 她面无血色,一步一步退到门外。 方九见状,也跟着劝说:「夫人,庄主走时心头必定仍记挂着您,到这会儿两眼还不肯阖上,您不见见他,他怕是无法走得安心哪。」 跟来的侍雨与弄梅抹着泪扶着她,这会儿她们无法不相信庄主是真的去了的事,「夫人,您就去见见庄主吧,不要让他走得不安心。」侍雨哭着相劝。 「他不会死的,他没有死,你们全是在骗我。」她大吼着扑到床榻边,望着暴瞪着双眼的丈夫,拚命的摇晃着他,凄厉的喊道:「相公,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禁不得吓;你快点醒来,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 彷佛是已见到了她,他睁着的双眼徐徐阖上了。 她抚摸着他冰凉僵冷的面容,抱着他的尸首恸哭。 「你醒醒,相公,求求你醒醒……」 陶凉玉泪流满面,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想到先前那可怕的梦境,她惊慌失措的下了床榻,想去见他一面。 她心绪惶乱,就这么赤着双足,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里,她感觉不到冷意,此时她一心焦虑,只想快点见到丈夫,她要确定他安然无恙才能放心,突然间,脚下绊到了什么,她冷不防摔倒在雪地上,她试着想爬起来,但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令她再跌了回去,她紧紧按着腹部,孩子、她的孩子 「来人,快来人呀……」看着下身渗出的血,她惊恐的喊叫。 宋忆风紧绷着下颚,脸色铁青yīn鸷的站在房门外,他不敢相信,他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她竟然就出事了,此刻xìng命垂危,几名大夫正在里头救治。 孩子注定是保不住了,但至少要保住她。 他没有料想他都已除去了前生dú害了她的李昭宜,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仍是没能保住,此时的她血崩不止,再止不了,连她也保不住。 他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无法明白为何会这般?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仅无法改变这悲剧,事情还提前发生了。 老天爷这是在玩弄他吗?! 孟兆沉默的杵在一旁望着宋忆风,见他此刻浑身充满了一股惊人的煞气,彷佛想要大开杀戒似的,充血的双眼犹如罗般布满了yīn戾之色。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着,「让我进去,我能救她、我能救她……」孟兆看了宋忆风一眼,走出去查看,见外头是陶凉玉带回来的那名男子,他在家丁的阻挠下吵嚷着想进去,遂挥手驱逐他。 「这会儿夫人正在里头急救,不是你吵闹的时候,快走吧。」 陶时先急切的表示,「我能救她、你让我进去,我能救回她。」不久前,陶凉玉流产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庄子,他听了消息便急忙赶过来。 「你又不是大夫,如何能……」孟兆话未说完,他便大声打断他。 「我是大夫,我是大夫,你让我进去救她!」 孟兆狐疑的望着他,不敢仅凭他片面之词就让他进去,毕竟这会儿里头几名大夫正在为陶凉玉施救,不好放他进去。 见他不信,陶时先表明自个儿的身份,「我乃是太医院前太医陶时先,你让我进去救人!」妻子病逝时他不在身旁,救不了她,但此时他就在女儿身旁,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闻言,孟兆面露讶色的质问,「你是前太医陶时先?可是我怎么听说陶时先投河死了?」 「那只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我真是陶时先,我是陶凉玉的亲生父亲,你让我进去救我女儿,这事宋庄主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顾不得再隐瞒身份,将这事坦白说了出来。 「你跟我进来。」孟兆半信半疑的将他带了进去,来到寝房前,他将这事禀告宋忆风。 「庄主,这人自称是夫人的生父,也是我们先前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前太医陶时先。」 满脸yīn晦的宋忆风闻言,惊讶的看向他,「你是陶时先?」虽然知道他是凉玉的生父,但他那时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没错。」 想起先前传闻他的医术精湛,连罹患绝症的太后都治愈,宋忆风yīn鸷的眼神陡然发亮,扯住他匆匆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快去救凉玉!」 有名大夫见他带了个人进来,皱眉道:「庄主,我们正在努力救治夫人,此时不宜……」 他话未说完,宋忆风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他是前太医陶时先,你们快让开,让他救治凉玉。」他说着便直接将陶时先推到床榻前。 陶时先在女儿身上扎下二十二根金针,止住了出血,再开了一帖yào方jiāo给宋忆风,宋忆风命人连夜将yào寻来,煎煮后喂她服下。 翌日,陶时先收回那二十二根金针,缓缓轻吐出一口气,总算保住了女儿的命。 「凉玉如何了?」宋忆风神色紧张的询问。 「度过危险了,接下来须得好好调养,才能补回身子,不过……」说到此,陶时先犹豫的略略一顿。 「不过什么?莫不是还有什么不妥?」宋忆风急切的问道。 「日后她恐怕子嗣艰难、怀胎不易。」若无法为丈夫诞下子嗣,陶时先担忧女儿日后会因此遭到宋忆风嫌弃。 闻言,宋忆风默然须臾,摇头表示,「不要紧,命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他看向仍昏厥不醒的妻子,不舍的轻抚着她的睡颜,「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够了。」 瞥见他脸上那怜惜疼宠的表情,陶时先这才稍稍放心。 当夜,陶凉玉苏醒过来,见宋忆风陪在她身边,她紧抓着他的手急问:「相公,我们的孩子没事吧?」 他将她揽入怀里,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但又不能不说,「没……有了。」 「没什么?」她没听清楚,愣了愣。 「孩子没有了。」 「你说什么?孩子……没了?!」她瞠大眼,表情一片空茫。 她那空洞迷茫的神情让他看了心疼,他柔声劝慰,「凉玉,孩子没了不要紧,你没事就好。」 她按着疼痛的心口,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须臾后,她崩溃大哭的捶打着他,「怎么会不要紧?那可是我们俩的孩子啊,为什么孩子会没了?你为什么不让大夫保住我的孩子?!」 她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紧紧拥着她,「凉玉,你才刚醒来,别这么激动,对身子不好。」 「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时候跑出去见你,是我不好!」她痛哭流涕的抚着腹部,自责的道:「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会在半夜跑出去见我?」闻言,宋忆风不明所以的问她。 「我作了个恶梦,梦见你死了,我好害怕,所以想去见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会跌了一跤……」自责的泪水淹没她的脸庞,失去腹中的孩儿犹如剜骨之痛,令她悲不可抑。 宋忆风神色僵凝住,她竟梦见他死了?难道她梦见前生的事了?! 抑下心头的惊愕,他不停的劝哄着怀里哭得悲切的妻子,「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与这个孩子无缘,别哭了、别哭了。你若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该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放你一人独守空房,是我的错才对,你骂我、打我吧。」 他这阵子冷落她是为了不让她再依赖他,谁晓得竟反而因此害她失去腹中的骨ròu,千千万万个懊悔也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与她一块流泪,一块为失去这个孩子而悲伤。 接下来数日,宋忆风一直陪在妻子身边,劝慰着她。 「相公,为什么在我失去孩子之后,你才肯回到我身边?」她泪问。 「对不起。」他将她圈抱在怀里,「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以为这么做是为你好,没有想过会令你失去了孩子。」 「你离开我是为我好?!」她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为了化解她失去孩子的悲痛,宋忆风决定将部分的事实坦白相告。 「因为……我发觉你太依赖我了,被我保护得不知人心险恶,所以我才找来俞欢充当我的侍妾,意图藉此激励你,令你明白世事无常、人心难测的道理,在俞欢入门的这些日子来,我从未碰过她,在忆辰的事情之后,我便打发她走了。」 听完他所说,陶凉玉惊讶的呆怔住了,「你纳欢姨娘为妾的事是假的?」 「没错,她是我让孟兆找来冒充的,一来是为了刺激你,二来是为了对付昭宜与忆辰,揭露这两人的真面目。」 这话让她惊得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昭宜与忆辰的事是欢姨娘所为?」 「我查知这两人心存不轨,因此想藉由俞欢的手来对付他们。」宋忆风接着懊悔的表示,「凉玉,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吗?这十几年来,我以为将你保护得无微不至,就是对你最好的,可我后来发觉这是误了你。」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宠她怎么会是误了她? 「因为不经风雨淬的花儿,是无法茁壮起来,来日一旦风雨稍大一些,就会禁受不住摧残而凋零。」说到这里,他捧着她的脸语气深切,「凉玉,我期盼你将来不依靠我,不在我的庇护下也能活得安好,不被人所欺,你能明白吗?我不希望你做菟丝花,只会攀附着我而活。」 听了他这席话,她热泪盈眶,「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你变了心、厌弃了我,我很伤心……甚至因此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不,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这一切全是我有欠思量,不该贸然便这么做,让你惊慌得一时无所适从,是我的错,不怪你。」失去孩子,他的痛楚绝不亚于她。 说开了这一切,两人相拥而泣。 半晌后,她抬起泪湿的脸,他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她也撩起袖子为他擦去眼角滑落的泪。 「相公,以后你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你知道我这人不够聪明,你若不明白告诉我,我便无法体悟你的用意。」 「我答应你,往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他只想与她好好厮守在一起,不愿再与她分离。 第八章 「多谢大叔,相公说当时若非您出手相救,我这条命可能也跟着孩子一块去了。」与丈夫已把事情说开,陶凉玉愁郁的心结也解开了,此刻精神好了些,在陶时先为她号完脉后,出声向他道谢。 「若非夫人当初好心带老夫回来,老夫也无法救得夫人,所以夫人这是好心有好报。」看着女儿神似亡妻的眉眼,他想这也许是妻子在天有灵,冥冥之中指引着他们父女相遇。 「我只是举手之劳,而您却是救了我,这可是救命之恩。」相比起来,她所做的事便显得微不足道,当时只是一时好心将他带回乐云庄,哪里料想得到,会靠他挽救了自己一命。 思及亡妻,陶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先心中无比伤痛,以他的医术,当年他若是陪在妻子的身边,她也不会病死,他内心凄然yù泪。 见他抑不住满脸的悲伤,宋忆风连忙替他遮掩,「凉玉,你先歇着,我送陶大夫出去。」 来到屋外,陶时先背转过身子,抬起衣袖擦拭濡湿的双眼。 宋忆风默默站在他身后,在得知他就是前太医陶时先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当年他为何要不告而别,离开凉玉她们母女的苦衷。 当年他不幸被卷入政争,受到牵连,遭到皇帝问罪,受了宫刑,他定是觉得无颜再面对妻女,这才离她们母女而去。 受了宫刑的男人,就如同宫里的太监,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这事换作是他,也无法承受,他心中很为岳父不幸的遭遇感到惋惜,也能理解他一时还不愿与女儿相认的心情,并替他暂时瞒下了这事,待到他准备好了,想相认时再说。 待陶时先平复心情,旋过身来,宋忆风趁这时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岳父,小婿有一事想麻烦您。」 「何事?」 「小婿身患心疾,不知此病可有办法能根治?」若是他能治好他的心疾,那么他就无须再担忧他会猝逝,留下凉玉一人独自面对一切。 陶时先闻言略感讶异,「竟有此事?你将手伸出来。」 宋忆风撩起衣袖将手伸过去。 陶时先按住他的脉搏,细诊须臾后,蹙眉再掀起他的眼皮,查看他的眼底,再让他吐出舌叶细查,接着询问他几个问题。 「你近来可是常感到胸闷疼痛?」 「没错。」 他抬指按住他胸臆之间的膻中穴,「这里可会疼痛?」 宋忆风闷哼一声,「痛。」 「如何个痛法?」 「像有无数支针在扎。」 陶时先收回了手,削的脸上神情异常严肃,「那就错不了了,你这并非心疾,而是中了一种罕见的dú物所致。」 「我这是中dú?!」闻言,宋忆风一脸错愕,「但先前小婿曾寻访过十数名大夫,他们皆说这是心疾。」 陶时先绷起脸,「你这是在怀疑老夫的诊断吗?」 「小婿不敢。」宋忆风急忙表示,那晚好几位大夫都止不住妻子的血崩,但他一出手,不久就止住血了,相比起来,他的医术自是无庸置疑。 可他没料想到,在他为他诊断后,竟判定这是中dú,而非心疾,这太出乎他的意料。 陶时先神色略缓,为他解释道:「那么多大夫都没有瞧出来,将你这情形视为心疾,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这dú乃是出自大内,名叫鬼影,能让中dú之人浑然不觉,症状就如同心疾一般,会使那些没见过此dú的大夫误判为心疾,待数月之后dú发时,会胸痛如绞而猝死,看起来便如同死于心疾一般,因而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此dú当年我曾在宫中见过,故而知道。」 听见这dú竟是出自大内,宋忆风心中一凛,连忙问出如今最想知道的事,「敢问这dú可有办法能解?」 陶时先摇头,神色凝重的道:「无yào可解。」宋忆风是女儿的丈夫,他也不愿意他就这般枉死,然而中了此dú之人,确实无yào可救。 「无yào可解?!」这四个字彷佛丧钟,在宋忆风的耳边重重的敲响。他先前对自己的命数早已有所觉悟,可当得知这位刚认的岳父正是他苦寻不获的那位神医时,他不由得燃起了一线希望,讵料兜来兜去转了一圈,这一线生机又生生给掐断了。 觑见他脸上震惊僵愕的表情,陶时先有些不忍,但仍是把另一件事告诉他,「依你的情况,距离dú发约莫只剩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两个月?」这时间与前生他猝逝时相同,经他适才这一番解说,宋忆风这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前生压根不是死于心疾,而是遭人dú死。 他抑住激愤的心绪问道:「岳父可知这dú究竟是怎么下的,我竟一直浑然无所知?」 「因此dú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一般而言应会掺进食中。」 宋忆风眼神yīn鸷,「也就是说这dú是我身边之人所下?」 陶时先答道:「此dú要连续服食三次才能生效,份量须精准,若下太轻则不会致命,若太过重,则会导致当场暴毙,依你的情况,这剂量显然是经过高手调配,它会在你体内潜伏半年才会发作,就你中dú的时间来推断,约莫是在三、四个月之前,你若想查出投dú之人,可从此处着手。」 「多谢岳父。」离去前,宋忆风请托道:「这件事暂时别让凉玉知道。」 陶时先颔首,「我明白,我会再想想看可有什么办法能解除此dú。」看在女儿的分上,他会尽全力救他。 「那就有劳岳父了。」他拱手致谢。转身离去时,沉重的心情并未因他最后所说的话而减少些许。 能在他饮食间神不知鬼不觉下dú之人,定是他十分信任之人,但最可疑的宋忆辰和李昭宜都已死去,他已无法得知那dú是否为他们所下。 可据他前生死后的所闻所见,那dú似乎与他们两人无关,换言之,下dú之人极可能是另有其人。 究竟是谁竟能得到这种罕见的dúyào,并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他下dú? 「鬼影?」孟兆思索了下摇头回答,「我没听过江湖中有人使用这种dúyào,庄主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是我岳父所说,他诊过我的脉后,说我患的并非是心疾,而是中了此dú。这dú乃出自大内,中dú之人的情状会似患了心疾,故而一般的大夫诊不出来。」宋忆风毫不隐瞒的将此事告诉他。 他身边最信任之人除了妻子,便是孟兆了,他相信这dú绝不会是孟兆所下,他武功胜过他许多,倘若他真想加害他,压根无须如此麻烦。 「这dú出自太内?」孟兆闻言诧道:「难道皇宫里有人意图想谋害庄主?!可庄主除了当年曾救下九皇子,与皇宫之人并无什么瓜葛,是何人想对付庄主?」 「我也想不明白。」 为了打探消息,宋忆风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jiāo给九皇子,这九皇子便是当年他在剿灭金阳山那群匪徒时,无意中所救下的那位皇子。 在等候回音的这段时日,宋忆风日夜陪伴在妻子的身边。 「……所以不同的布料有不同的织法,待这些布匹织好后,还要送去染坊染色,这每种颜色又有不同的讲究……」这段时间,他不停的告诉她关于庄子里的各项买卖。 陶凉玉撑着眼皮,很想努力听丈夫所说的话,但她委实有些撑不住,昏昏yù睡,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的靠在他怀里打起盹来。 「凉玉、凉玉。」宋忆风垂眸发现妻子睡着了,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她身子还未完全复原,不宜在此时说这些事给她听。 然而距他dú发之日已不足两个月,届时若是岳父仍无法找出解dú之法……他就会同前生一样,先她而去。 为此他不得不趁着这段陪伴她的时间,将庄子里的生意一件件、一桩桩的仔细告诉她,想让她了解得更多,日后才好掌控。 伺候在旁的弄梅见状,出声替自家夫人缓颊道:「庄主,夫人的身子还虚弱着,难免容易疲惫,您别怪她。」 侍雨也忙着接腔,「就是呀,庄主,不如待夫人康复后,再来说这些。」 宋忆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未多做解释,将怀里的妻子小心翼翼的移到床榻上,细心的替她盖好被缛。 这时吴天瞬进来禀告,「庄主,京城来信了。」因他事前吩咐过这事,故而吴管事一接到信,便亲自将信送了过来。 宋忆风接过信,看向侍雨与弄梅两人吩咐,「你们好好照看着夫人,我晚点再过来。」 「是。」两人屈膝应道。 离开寝房后,宋忆风来到书斋,拆开信上的泥封。 阅毕后,他皱起眉,让吴天瞬叫来孟兆。 「庄主,找我何事?」孟兆怀里抱着心爱的宝剑,黝黑的脸上带着困意踱了进来,他昨晚去替宋忆风办事,一宿没睡,一个多时辰前才刚睡下,却又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 「九皇子回了信。」宋忆风只说了一句话。 「信上如何说?」孟兆毫无顾忌的在宋忆风面前张着嘴打呵欠。 宋忆风将信中所写的内容简单的告诉他,「他说这鬼影的dú藏在深宫之中,鲜少人知。此dú最开始是玉阶皇朝的开国帝王,为了暗中除去手握重权的大臣和藩王而命人配制出来,其后朝政稳定下来,这鬼影便鲜少再使用,后来不知怎么被后宫中的妃嫔得到,便被利用来除掉对手。」 听完宋忆风所说,孟兆微微打起精神来,问道:「九皇子的意思是说这dú目前掌握在后宫某位妃嫔的手中?」 「没错,据他所知,其中一位极可能便是元妃,而这元妃的一位表姊,嫁给了云龙堡的前任堡主,生下了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如今云龙堡的当家梁平汉。」 孟兆摩娑着下颚推测道:「梁家与元妃有关,如此一来,梁平汉便有可能从元妃手里得到鬼影。」 「没错。这件事让我怀疑当初忆辰与云龙堡管事勾结私下贩马匹一事,怕是没那么单纯。云龙堡治下甚严,辖下马场里的骏马又是活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私下运出来买卖。」 孟兆顿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你怀疑这事是出自梁平汉的授意?」 「若没有人授意,区区一个管事纵使再贪,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那些马的主意,毕竟那么大的活物,若是被调换或是短少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先前就对此事存疑,如今看了九皇子回复的信,将这两件事兜在一块,他几乎可以肯定,贩马的事绝不会只是云龙堡的管事私下与宋忆辰勾结这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提,孟兆也觉得这下dú之事与云龙堡怕是脱不了干系。 「乐云庄在短短数年间便壮大到足以与云龙堡比肩,要说梁家容不下你也是难免,这dú说不得便是梁家买通了乐云庄里的人所下。」 先前玉阶皇朝有南北两大商贾,北方是云龙堡、南方是天翔商会。 乐云庄在这十几年内迅速崛起,如今规模已与云龙堡相去不远,根基同样在北方的云龙堡自是备感威胁、难以容忍,先前就没少暗中对乐云庄的买卖使绊子,只不过明面上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孟兆想到什么,接着再说:「这乐云庄是你一手创建,只要你一死,再无第二人有足够的威信可以掌管旗下几千号的人手,不久便会闹内哄,届时整个乐云庄便会分崩离析,到那时他们再逐个蚕食鲸吞,最后整个乐云庄旗下的产业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孟兆所言与宋忆风猜测相去不远,他神色yīn沉,纵使他最后逃不了一死,他也誓要将这下dú的内贼给揪出来。 他立即安排人手,暗中调查乐云庄里究竟是谁勾结了云龙堡的人。 一早,宋忆风仔细为妻子披上斗篷。 「不能不去吗?」陶凉玉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道。 「去坐会儿,商讨完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在旁边多听听我怎么同他们谈事情,日后对庄子里的买卖也能多几分了解。」宋忆风哄着她,接过弄梅递来的一双手套,小心替她戴上。 「我怕万一我不小心听着听着睡着了,那样不太好。」她身子还未复原,很容易困倦,有好几次在听丈夫说话时,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无妨,若你撑不住,睡着就睡着,不打紧。」宋忆风宠溺的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时间所剩无多,他想尽快多让她了解一些庄子里的买卖。 陶凉玉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问:「怎么了?」 「相公,那日你拿走了那颗鸾凤和鸣珠……」她睁着一双期盼的眼望着他,既然他并未变心,那么那颗珠子她很想向他讨要回来。 宋忆风点头说道:「好,我晚点再还给你。」他先前花了不少心力探查那珠子,仍是没弄明白那珠子的玄妙之处,他甚至还割破自个儿的指头,将血抹在上头,那珠子仍是毫无反应。 这时外头晴光朗朗,两人行经花园要前往议事厅,沐浴在暖阳下,陶凉玉觉得彷佛已有好久未曾与他这般并肩而行。 回想起先前的那些日子,她心有所感的侧着头望向他问:「相公,我们以后会一直都这般吗?!」恩爱的携手同行。 他胸口一窒,却不敢流露出来,俊朗的脸上含着宠笑牵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回答她,「以后不论发生何事,你记住,我的心会永远与你同在。」纵使那时他已不在这人世,他的魂魄也会与她相依。 灿烂的金阳洒在她脸上,她脸上绽开的笑颜闪闪发亮,美丽得惊人。 他痴看着她,将她揽入怀中,俯下脸无比珍惜又轻柔的吻着她。 他心中充满了不舍和不甘,他不愿就这样被迫离开她,可他毫无办法。 就连那日九皇子所回复的信里也写道,鬼影之dú无yào可解,一旦中了此dú,唯死而已。 他恨那对他投下此dú之人,若让他查出是何人所为,纵使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消解不了他心中的怨恨。 他呢喃的对她倾诉着,「凉玉,你要记住,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心里永远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她没有察觉他这告白近乎诀别,动容的回应道:「我也是,我的心里永远永远只有相公一个。」 侍雨跟在后头,见两人这般恩爱,不由得看向弄梅,与她相视而笑。 不久,宋忆风与陶凉玉进到了议事厅。 众人见他这回竟带着陶凉玉一块过来,有些惊讶,以往他与他们这些掌柜、管事们议事时,从不曾让陶凉玉参与,不过也由此可见,先前传闻他要栽培她的消息是真的。 宋忆风扶着陶凉玉一块坐下后看向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大家都坐吧。往后议事时,我会让夫人也来参加,她刚学买卖不久,有什么不懂之处,还劳你们多指点指点她。」 方九与马清其、陈大春等人皆恭敬的答应了声。 见众人没有异议的答应了下来,宋忆风接着指示道:「照例就从粮行开始汇报吧。」 「是。由于日前盛产小麦的丰州一带雪灾严重,因此影响到小麦的收成,今年的麦子数量恐减少两成左右,所以未来这麦子的价格势必会涨上来……」 掌管粮行的马清其禀告完,接着换茶行、布庄、油行的管事们一个个轮流汇报旗下所掌管的买卖,最后再由各个账房报告上月的盈亏情形。 陶凉玉努力瞠着眼,不让沉重的眼皮垂下来。宋忆风一边倾听他们的禀报,一边留意着她。 见她强撑着困倦,逼迫自个儿打起精神,他心生不忍,却又只能狠下心无视,直到所有人都禀告完,他下了几个指示这才让他们散了。 那些管事掌柜们离开议事厅后,有人jiāo头接耳的议论著 「不是听说夫人日前小产了,庄主怎么不让她歇着呢?」 「可不是,我瞧她方才累得都快睡着了,这么勉强对她身子可不好。」 马清其对此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先前得了方九的提点,再看今日这情况,深知这是庄主有意藉此机会,让夫人多加了解庄子里的买卖。 不过对他为何这么着急,他倒是不太理解。 方九则另外被宋忆风留了下来,两人谈及了云龙堡的情况。 「云龙堡似乎也有意要涉足茶叶的买卖,暗中接洽了与咱们合作的几处茶园,想先向他们包揽下今年的春茶,幸得庄主有先见之明,早就下了订,并打下十年的合同。」 宋忆风神色冷冽的回道:「他想来撬咱们墙角,咱们何尝不能动他们。我先前命人调查到云龙堡正在探查几处有可能出矿的山头,你将这消息透露给天翔商会那边。」 方九闻言有些意外,「我原以为庄主也打算想弄座矿场来开矿。」 「咱们旗下的买卖够多了,暂时管不到矿场那一块,天翔商会也有几处矿场,想必对此会感兴趣,把这消息递给他们,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宋忆风盘算着他若撑不过去,凭陶凉玉能守住现有的产业已是万幸,开矿的事是不可能了。 天翔商会是南边最大的商号,他想藉此引得天翔商会与云龙堡相争,如此一来,云龙堡便会无暇再觊觎乐云庄,得先分心对付天翔商会。 谈完了这事,方九离开,宋忆风看见妻子眼皮已阖上,他正打算将她抱回寝房时,孟兆进来禀告。 「庄主,那件事调查到了两个可疑之人。」 「是谁?」宋忆风问。 他略有顾虑的瞥了眼侍立在旁的侍雨与弄梅。 「我先送凉玉回去,你去书斋等我。」宋忆风抱起陶凉玉送她回寝房后,再过去书斋。 他一进去便迫不待的询问,「孟兄,调查到了哪些可疑之人?」 孟兆说出近日调查的结果,「一个是在厨房做事的丫鬟,她有个亲戚在云龙堡里头做事,另一个则是跟在夫人身边的侍婢。」 听见后者,宋忆风很意外,「凉玉身边的侍婢?你指的是弄梅还是侍雨?」 「是弄梅,她有个姊姊是梁平汉的通房丫头。」 闻言,宋忆风有些惊讶,「竟有这事?」侍雨和弄梅是他当年接凉玉回来时,特地从人牙子那里买来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她们三人年纪相仿,又一块长大,三人之间情同姊妹,他不敢相信弄梅有可能会暗中对他下dú。 他自问这些年来从未亏待过她,由于她们是跟在凉玉身边,他甚至对弄梅和侍雨比起庄子里其它的下人,还要更加宽待和纵容。 孟兆接着问道:「厨房的丫鬟和弄梅,都有机会在你的饮食里下dú。要不要将她们两人抓起来拷问?」 想到就是这两人其中之一对他下dú,宋忆风身上迸发出骇人的戾气,握住桌角的手青筋毕露。 「你先将那丫鬟抓起来审问,若不是她,再审弄梅。」 「……所以弄梅与她相依为命的姊姊,就在那场水患里失散了,直到半年前两人才再相逢。」 午后,躺在床榻上午睡,陶凉玉在宋忆风询问之下,说起了弄梅之事。 听完,宋忆风再佯作不经意的问:「这都分别了这么久,两人还能相重逢当真是不容易,你说她姊姊嫁人了,可知是嫁到哪里?」 「听说是嫁到了星海城,弄梅大约每隔两个月便去探望她一次,只是她每次探望她姊姊回来,都眉头深锁。」 「这是为什么?」 「似乎是她姊姊嫁的那人待她姊姊不太好。」说到这儿,陶凉玉有些困倦了,她缩进他怀里,轻阖着眼,搂住他的腰。 「凉玉。」他轻唤。 「嗯?」她闭着眼应了声。 见她困了,宋忆风揉抚着她的背,哄道:「没事,你睡吧。」不久前孟兆已审完了厨房的那丫鬟,依他所言,下dú之人并非那丫鬟。 既不是她,便是弄梅最可疑了,这会儿孟兆已暗中将她提去审问,以孟兆的手段,结果应该很快就可以得知。 他默默躺在床榻上陪着妻子,一边静候着孟兆审问的结果。 陶凉玉已在他怀里熟睡,他轻抚着她的脸,委实不希望下dú之人是与她相伴多年的弄梅,但就她适才所言,他几乎已可断定,那dú八九不离十是弄梅所下。 他此刻考虑的是,届时究竟该不该坦白告诉她此事。 她与弄梅情同姊妹,且此时她身子尚未复原,若得知实情,她会不会受不了这打击? 半个时辰后,房门外传来了孟兆的声音。 「庄主,有结果了。」 宋忆风悄悄起身,替妻子掖好被缛后,轻声出了房门。 「如何?」 「是她。」孟兆仅说了两个字。 「她在哪里?」宋忆风眼神如暴雪般冰冷。 「还在地牢里。」 宋忆风朝地牢走去,孟兆跟在后头。 第九章 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接近,弄梅瑟缩的蜷缩起身子,平素沉稳清秀的脸庞此刻面露一抹惊惧。 待看见一双锦靴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她身子轻轻一颤,头垂得更低,不敢抬起来。 「把头抬起来。」那嗓音冻如寒霜。 她整个人跪伏在地上,颤着唇道:「弄梅无颜面对庄主。」 看见这个在前生害得他暴亡猝死,让凉玉遭受到那般悲惨下场的罪魁祸首,宋忆风狂怒的狠狠踹踢她,厉声叱骂。 「你对不起的人不仅仅只有我,还有对你信任有加、待你情同姊妹的凉玉,我们夫妻俩哪里亏待你了,让你不惜背叛我们,做出这种事来?!当初你差点被人牙子卖进青楼,是凉玉非要我买下你,你才没沦落风尘,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吃里扒外,勾结外人对我下dú,你还有何话可说!」 弄梅被他重重踹得呕出一大口血,她爬起来再跪趴在地上,没有辩解,俯首认罪,「弄梅自知有罪,无话可说,请庄主治罪。」 「你以为一句无话可说,就能够将你所做的事给揭过去吗?」他暴戾的揪住她的头发,迫她仰起了脸,「是谁命你对我下dú?」 她没有回答,只道:「是弄梅一时财迷心窍,犯下了错事,请庄主杀了奴婢,奴婢甘愿受罚领罪。」 「你纵使有十条贱命也抵偿不了这事!」见她不怕死,分明是想护着某个人,宋忆风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因为我要让你亲眼见到你姊姊是如何被我碎尸万段。」 闻言,她骇然惊呼,「不,这事与我姊姊无关,求庄主不要伤害她。」 宋忆风狠戾的嗓音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向她,「她身为梁平汉的通房丫头,此事岂会与她无关,梁平汉透过她来收买你对我下dú,我不仅要杀了她,我也饶不了梁平汉,至于你,我会让你亲眼目睹这两人的下场。」 「不,庄主,您饶了我姊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她无关,求您饶了她!」 弄梅再也无法冷静,抱住他的脚哀求。 她姊姊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在梁平汉众多的妻妾里,身为通房丫头的她地位是最低贱的,为了争宠,博得梁平汉的欢心,她每日都要与那些妻妾勾心斗角。 半年多前,她陪夫人去上香时,两人在寺庙里意外重逢,姊姊在得知她竟成为乐云庄庄主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时,是那样地替她高兴。 然而后来姊姊再来找她时,却是带着满身的伤,她见了心痛不已。 「姊姊,你别再回那里,我去求夫人收留姊姊,你跟我回去。」 「不,我不能同你回去,我还要回云龙堡,妹妹,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忙,以后姊姊就能得到堡主的欢心,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忙?」 「你把这yào粉分三次加在宋忆风的饮食里。」 「这是什么?」她接着一惊,「难道是dúyào?」 「不是dúyào,它只是让人服用了会精神不济,要不了他的命。」 「姊姊为何要这么做?这些年来庄主他待我很好,我不能这样害他。」 「乐云庄这些年扩展得太快,让堡主瞧着生气,所以才想给他一点教训,服食了这个死不了的,你相信姊姊,你也希望姊姊过得好是不是,你帮了我这一次,堡主他就会对我另眼相待,说不得还有可能将我抬为侍妾。」姊姊紧握着她的手,满脸希冀的求着她。 她想起幼年时,双亲不幸早逝,家里只剩她们两姊妹相依为命,常常穷得揭不开锅,可姊姊一有吃的就先留给她吃,有人欺负年幼的她,姊姊知道后更是要跟人拚命似的护着她。 因此她委实无法狠心拒绝她,向她再一次确定,「姊姊,这真的不是dúyào吗?」 「绝不是,我发誓,何况你就在乐云庄里做事,姊姊怎么可能害你呢。」 后来当她偷偷将yào分三次下在了庄主的食里,再去见姊姊时,无意间听见了她与梁平汉所说的话,得知了那yào是会致人于死的dú物,她这才知道她被骗了,对姊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当时梁平汉见了对她说:「既然你已对宋忆风下了dú,这会再对你姊姊发脾气也已无用。」 「堡主,求您把解yào给我!」她跪下来央求道。 「那dú无yào可解,不过宋忆风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要过数个月后才会暴毙,所以你也用不着担心,他还有好一阵子可活呢,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你若是还想让你姊姊过上好日子,这事就给我死死的吞进肚子里,否则以后你可再见不到你这个好姊姊了。」梁平汉拿姊姊的xìng命威胁她,让她不得不将此事就这样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敢吐露。 原以为她不说,乐云庄里就不会再有人得知这事,没想到事情仍是败露了。她先前已抱持着必死的心情,岂料他一眼就看出她有拚了命也想维护的人。 宋忆风俊朗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暴怒,「你只想到你姊姊,你在做出这种事时,可有一丁点想到待你情同姊妹的凉玉?倘若我死了,你可有想过她的下场?!像你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你还有什么脸来求我!」 听他提及陶凉玉,弄梅再也忍不住掩面泣道:「奴婢也不愿意这样做,奴婢是一时被人蒙蔽了,才会做下这种事来,后来得知实情,已是大错铸成,来不及挽回了。这些日子来奴婢过得胆颤心惊,没有一日踏实过。」 他怒叱,「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不管她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对他下dú,他都无法原谅她,他和妻子前生所经历的一切,不是她此番懊悔的话所能补偿的,撂下这些话,宋忆风拂袖离去。 孟兆也跟着离开,背叛者向来为他所不齿。 地牢里幽幽的回dàng着弄梅凄切后悔的哭泣声。 她素来自认聪明,可因一时误信了姊姊,造成了这样的下场,她悔之不已。 调养了多日,陶凉玉身子已复原大半。 趁着这日天气温暖,她带着一些厨房刚做好的糕点过来小院探望陶时先。 陶凉玉过来后,看到屋里到处堆满了各种yào材,里面同时还摆放了七、八个炉子,由几个yào童在顾着炉火,熬煮yào汁,她有些讶异。 「陶大叔,您这是在做什么?炉子上怎么熬煮这么多的yào,这些是要给谁服用的?」她先前听丈夫唤他陶大夫,故而得知他与她同宗,两人一样姓陶,为此她还一度觉得很巧。 「没什么,我在调制一些yào罢了。」陶时先看见女儿过来,清理了个地方让她坐,接着关心的询问,「夫人近日觉得如何了?」 「服了大叔开的yào,身子已好多了,多谢大叔。」她望见他原本就已清瘦憔悴的面容此刻眼下透着浓浓的黑影,宛如多日未眠,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叔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索xìng就摆弄这些yào材。夫人把手伸出来我瞧瞧,我看看是不是要再换一帖yào方。」为了不让女儿守寡,他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想找出鬼影的解yào,无奈的是,他不太清楚那鬼影究竟使用了哪几种dú物,为此只好一样一样试。 她依言将手搁在脉枕上,让他切脉。 须臾后,陶时先提笔写下一张yào方,递给一个yào童吩咐道:「按这yào方抓几帖yào,记得每天早晚送去夫人那里。」一般的下人不懂yàoxìng,帮不上忙,因而宋忆风另外雇了这几个yào童来帮他。 那yào童接过yào方便去抓yào了。 「陶大叔,您别总是闷在屋子里,多到外头去走走,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陪您去花园逛逛。」陶凉玉见他脸色苍白,眉头总是紧锁着,满脸郁色,不由得劝道。 望着女儿那双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似妻子的眉眼,陶时先略一犹豫后,点点头,「也好。」 见他答应,陶凉玉很高兴,两人起身往外走去。 侍雨随侍在他们身后,习惯的侧过头想望向弄梅,发现身边没人,这才想起弄梅前几日出去了,至今还没回来。 她与弄梅素来同食同住,这会儿她不在,倒叫她有些不习惯。以往弄梅去见她姊姊也没去这么久,这回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去这么多天都不回来,只托人带了话回来说暂时有事,短时间内无法归来。 她心忖弄梅姊姊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因为那天有个下人将弄梅叫走之后,她一去便没再回来,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可见当时走得有多仓卒,也不知身上带够银两没? 侍雨担忧的想着,回过神后,她听见前方陶时先正在询问庄主平日待夫人如何。 「相公他待我很好,当年娘病逝,留下我一人孤身无依,就是相公赶去将我接来乐云庄,这十几年来一直对我疼爱有加。」陶凉玉在提及自家丈夫时,清艳娇媚的脸上漾开一抹满足的笑容。 见她已度过失去孩子的悲伤,由此可知宋忆风确实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陶时先欣慰的点点头。 接着听到她再说:「当年若是相公没赶去接我,娘走后,留下我独自一个人,恐怕连活着都成问题。」 闻言,陶时先心中更加坚定要为宋忆风配制出解yào来,这不仅是为了报答他养大了他女儿之恩,也是因为经过这阵子观察,他已约略看出女儿的xìng子,她xìng子善良娇软,若是没有宋忆风护着,将来怕连栖身之处都有可能会保不住。 两人逛了一圈,准备要往回走时,陶凉玉戴在颈子上那枚由弄梅为她绣制的锦囊忽然掉了下来。 她没发现,侍雨看见了,急忙捡起来递还给她。 「夫人,您的珠子掉了。」前两日庄主将这珠子还给夫人之后,她便又再将之装入这枚锦囊里戴在身上。 「噫,怎么会掉了?」陶凉玉有些讶异,她一直都将这装了珠子的锦囊塞进衣襟里头,没道理会掉出来呀。 她接过锦囊,想重新戴上时,发现连接着锦囊的红绳断了,暂时没办法再挂上,准备收起来时,那珠子却滚落地上,一路滚到陶时先的脚边。 陶时先弯腰捡起来,低头看了眼,见它黑漆漆的十分陈旧,jiāo还给她时,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珠子,让夫人这么珍惜?」从她随身佩戴,便可见她对此珠的重视。 陶凉玉没有瞒他,答道:「这是相公送我的鸾凤和鸣珠,传说拥有这珠子的人,夫妻之间便能鸾凤和鸣、白首同心,不过也不知这传说是不是真的。」她所珍视的是相公对她的这番心意。 听见「鸾凤和鸣珠」这几个字时,陶时先脸色愀变,这珠子的传说他也曾听闻过,为此他曾寻觅多年,想藉此来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珠子竟然落在女儿的手里。 他眼神激动的望着女儿手上那颗黑黝黝镶着一圈模糊白纹、毫无光华的珠子。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取过那颗珠子,但手指在碰触到女儿的手时,整个清醒过来,急忙缩回手。 见状,陶凉玉不以为意的说道:「陶大叔是不是想看,喏,给您瞅瞅。」她将那珠子搁到他手上。 陶时先惊讶的看向女儿,见她脸上绽开一抹娇憨的微笑,他心口一阵炽烫,急忙低头看向那珠子,掩饰翻涌的心绪。 鸾凤和鸣珠、鸾凤和鸣珠,相传此珠能实现人的心愿,帮助夫妻永结白首、琴瑟和鸣,只不过在它实现愿望时,需要付出代价。 他陡然思及,这珠子如今落在女儿手中,莫非她日前小产,导致日后子嗣艰难、怀胎不易,便是所要付出的代价?! 夜里,下人和yào童都已离开小院,只有陶时先一人独自坐在桌前默然凝思。 初春的夜里,长夜漫漫,他回忆起年少时与妻子那段恩爱美好的日子。 他自幼跟随身为太医的父亲钻研医术,从而习得一身精湛的医术,不少人夸他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他在年方二十一岁时,便成为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太医。 后来太后罹患绝症,整个太医院里皆无人能治,却被他治好了,皇上与后宫的后妃们对他更加倚重。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迎娶青梅竹马的妻子进门,夫妻俩夫唱fù随,在他忙碌时,妻子替他整理yào材、抄录配方,妻子xìng子温婉柔顺,两人从未争吵过,两年后,女儿出世,一家三口幸福而美满。 哪里知道一日祸从天降,在女儿三岁时,他卷入朝中政争,皇上震怒的斩杀了数名大臣,轮到他时,说念在他过往的功劳,赦他死罪,但却判了他宫刑。 那对他而言比死还要残酷。 他受刑后,昏迷不醒,被妻子带离了京城,去到一处无人相识的村落里安居。 可他终究无颜再面对妻子,留书离去。 他早年曾听闻鸾凤和鸣珠与百年好合璧的传说,绝望之余,不禁想觅得其中一物,让自个儿残疾的身子能复原,再与妻子重续前缘。 哪里料想到他寻寻觅觅多年一直无果,妻子盼不到他回去,就这样撒手而去,天人永隔,让他抱憾终生。 更让他料想不到的是,他寻觅之物就在女儿的手中。 回忆着这一切,陶时先悲从中来,泪湿衣襟。 独坐一夜,当黎明的第一道晨曦照进屋里时,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在下人过来时,他吩咐下人去请来宋忆风。 「岳父找我不知有何事?」宋忆风很快来到小院。 「我已想到一个办法能祛除你身上的dú。」此时陶时先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一片平静。 宋忆风俊朗的脸上登时露出喜色,「当真?」 「但此法并非万无一失,我只有五成的把握,你可愿一试?」 宋忆风没有多加考虑,便颔首答道:「既有一半的机会,我愿一试。」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陶时先看向他,提出一个要求。 「岳父请说。」 「我要鸾凤和鸣珠。」 闻言,宋忆风先是一讶,接着面露难色,「此珠我已送给凉玉,它如今在凉玉手上。」他先前从她那里取走,日前又再归还给她,如今又要再拿走,对她无法jiāo代。 「我知道在凉玉手上,你去劝她将珠子jiāo给我,我替你解dú,还她一个完好的丈夫,如此一来,你们也不再需要这鸾凤和鸣珠了。」这件事他不好亲自向女儿开口,才转而找上他。 宋忆风有些不解,「岳父为何想要这颗珠子?」陶时先的妻子已病逝多年,如今他再要这颗珠子也无济于事,无法挽回什么了。 陶时先不肯多言,只道:「我自有用处。」为了劝他jiāo出珠子,他再说道:「你要知道,倘若你的dú解不了,凉玉拿着那颗珠子也毫无用处,然而若是你的dú解了,那么那颗珠子对你们也无用。」 宋忆风思量了片刻,心知他说的没错,不论他日后是死是活,这鸾凤和鸣珠于他和凉玉已没有什么作用,倘若届时他不幸dú发身故,这珠子留着顶多只是让凉玉睹物思人,而他若解了dú活下来,那么有他护着她,两人自然能恩爱到白首。 且他怀疑,前生在他死去后,这珠子将他送回四个多月前,这珠子如今或许已失了神效。 沉吟须臾,他开口道:「我不想强迫凉玉jiāo出这珠子,这事请岳父容我回去同凉玉商量看看。」 陶时先颔首,「理当如此。」若女儿不愿意,他也不会强夺女儿之物。 「陶大夫因为一些原因与他的夫人分别多年,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思念他的夫人,故而想问你能不能割爱这鸾凤和鸣珠。」宋忆风回到寝屋里,委婉的这么告诉妻子。 听完后,陶凉玉不疑有他,「我就觉得大叔他满腹心事、郁愁难解,原来是在思念他的夫人。」想了想,她抬手取下挂在颈子上的珠子,有些不舍的握在手心里。 「你若舍不得不用勉强。」他相信陶时先不会因为她不肯给就不为他解dú。 「这是相公送我的,我确实是有点舍不得,可是我想到陶大叔悒郁寡欢的思念着他的妻子就很不忍心,所以这珠子还是给大叔吧。」说完,她将珠子递过去给他。 宋忆风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对她这善良温软的xìng子又爱又无奈。 「咱们把这鸾凤和鸣珠给他,我再找找传说中的百年好合璧,若是找着了,再送给你。」 她眼眸弯弯的笑应道:「好。」心里却觉得这两件传奇之物,他们能得到一件已是不容易,哪里可能两件都让他们得到,可是丈夫这番心意让她感动又欢喜。 她笑得明媚如花,他忍不住动情的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的粉唇,两人搂抱在一块,唇瓣缠绵的温存了好一会。 陶凉玉羞怯的依偎在他怀里,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担忧,「相公,弄梅这一走好几日都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忆风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可知道她去了何处,要不要我派人出去找找?」 以前他将妻子给养得天真单纯、不识人心险恶,但他已明白这么做是错的,故而弄梅的事他并没有打算要隐瞒她,不过暂时还不便对她说明,要等到他收拾了梁平汉和弄梅的姊姊之后,才让她知道。 「我只知她的姊姊是嫁到星海城,但却不知是在哪一处。」 「若是这般就无从找起了。」为安她的心,他接着表示,「要不我让咱们在星海城的人留意一下。」 陶凉玉轻点螓首,「嗯,不知她去了何处,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侍雨很想念弄梅,常叨念着她呢,希望她能尽快回来,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咱们也能帮忙出出主意呀。」 宋忆风在心里叹道,凉玉,你可知道你如此惦记着的这个人,下dú暗害我,让我前生dú发猝死,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而你则落得凄惨不堪的下场。 而此生,能不能解了这dú,还犹未可知。 片刻后,他对她提起要外出的事,「我明日要出门一趟,庄子里若是有什么事你拿不定主意,可以与吴叔商量,若是买卖上或是账目上有什么问题,则可以问九叔和马清其。」 「你要去多久?」 「这一来一回快的话约莫十天左右。」他已派人连系上梁平汉的一位兄弟梁平成,此趟出门便是要与对方商讨如何助他除去梁平汉,夺下云龙堡。 梁平汉有四个兄弟,并非人人皆服他,不过他却是其中最能干的,也因此他父亲在过世前,才会将云龙堡jiāo给排行老四的他,而非jiāo给长子。 除掉梁平汉不仅是为他自个儿报仇,同时也是为乐云庄除掉心头大患,因为除了梁平汉之外,这梁家其它兄弟的才能皆远不如他。 「要去这么久啊。」想到要与他分开这么多日,他还未出门,陶凉玉便一脸依依不舍了。 「你放心,我一办完事就会尽快赶回来。」 宋忆风将鸾凤和鸣珠jiāo给陶时先。 陶时先接过,脸上悲喜jiāo集,「鸾凤和鸣珠、鸾凤和鸣珠,我终是找到你了!」 宋忆风静立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出声,待他逐渐平静下来,才出声表示,「岳父,我要离开乐云庄几日,解dú之事待我回来再说。」 陶时先没有多问,只叮嘱他,「那解dú的法子须费时两天,你要赶在dú发之前回来。」 「您放心,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凉玉就麻烦您多加照看。」 陶时先颔首承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翌日一早,宋忆风带着孟兆离开乐云庄,出了华阳城,快马加鞭的在日落前赶到紧邻星海城的一座城镇。 来到一处青楼,两人下马,小厮将两人的马牵去喂草水,老鸨见两人衣着不俗,宋忆风又生得相貌堂堂,很热络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哟,大爷,我看你们很面生,这是头一回来吧,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几个姑娘?」 「我们找芊梦姑娘。」孟兆出声道。 「芊梦?她这会儿刚巧有客人,要不我帮两位另外安排几位比芊梦更美的姑娘可好?」那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孟兆摇头拒绝,「不用,你进去向那客人通传一声,就说我姓孟。」先前与梁平成联系,皆是由他出面。 之前宋忆风手下的人探查到梁平成与梁平汉素来不合,日前又因为他看上了一个姑娘想纳为妾,结果竟被梁平汉给抢了,两人发生龃龉,最后闹得不可开jiāo,更让梁平成对这弟弟怀恨于心。 他前几日藉由此事搭上了梁平成,试探之下发现他颇有野心,想取弟弟而代之,于是便相约今日在此,商讨助他夺下云龙堡大权之事。 那老鸨先前早得了jiāo代,一听孟兆这般说,便知两人是梁平成在等的贵客,于是便领着两人走上二楼的一处隐密的雅室。 「两位爷,芊梦就在这里头。」她推开房门,领两人进去,再掀起内间的珠帘,来到内室,看向正搂着美人喝酒的一名体态肥胖、约莫三十许的男子,恭敬的说道:「爷,您等的客人来了。」 「你先下去,吩咐他们送些好酒好菜上来。」梁平成挥手,让怀里的美人跟着老鸨一块出去,接着他起身相迎,「孟兄,你身边这位莫非就是宋庄主?」 「没错。」孟兆颔首,为两人做介绍,「庄主,这位就是云龙堡梁三爷。」这梁平成在梁家兄弟里排行老三,故而外人敬称他一声三爷。 「宋庄主,久仰久仰。」梁平成神色热切的开口。 宋忆风俊朗的脸上也露出一脸殷切之色,「梁三爷幸会,在下听说云龙堡有位梁三爷是个驯马好手,再顽劣的马一到梁三爷手里,都温驯得宛如家犬,早就有意想拜会。」 对于他的奉承,梁平成颇为受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开怀大笑,笑得下巴那层ròu都抖动起来,「哎,这都是外面的人过奖了,让宋庄主见笑了,来,咱们坐下再说。」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会儿,这才进入正题。 「孟兄先前同我说,宋庄主有办法能助我夺得云龙堡的当家之位,不知有何高见?」梁平成先前与孟兆已就这问题约略的谈过,故而此番倒也没有多加遮掩。 「高见不敢当,在下只知道阻挡三爷你登上云龙堡当家位置的只有一人,只要这人不在了,以三爷之能,这当家之位何愁不落入你手中。」 梁平成意有所指的道:「我这位四弟可不是个寻常人,他平常进出,身边随时有数名武功高强的随员保护着他。」 「在下身边有几位身手不错的兄弟,倘若三爷有需要,倒是可以借给三爷使唤,并且在下另有一计,可以调虎离山,将之诱往别处。」 「哦,敢问是何计?」梁平成颇感兴趣的问。 「若是听闻天翔商会的东家,打算亲自率人来抢夺云龙堡在花鼓山刚寻到的那处矿场,你说他会如何?」 「天翔商会这么做可是越过界了。」梁平成那张臃肿的脸皱了起来。 「这花鼓山位于南、北方jiāo界之处,这么大一块肥ròu,天翔商会哪会任由云龙堡一家独吞,不过三爷对此事倒也不必太较真,此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梁平成一愣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故意放出这假消息来诱他外出?」 宋忆风赞许的颔首,「梁三爷果然是个明白人。」 「宋庄主过奖了,比起你来可还差远了。」梁平成笑了笑,接着问道:「我与宋庄主虽说一见投缘,但此前素未谋面,倒是不知宋庄主为何要这般帮我?」他可不是蠢人,对方不仅借人又替他出谋划策,决计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他,定是另有所图。 宋忆风豪爽一笑,朗声说道:「不瞒三爷,我和三爷一样与梁平汉有仇,助三爷除掉他,无疑是在帮我自个儿报仇,又能结jiāo你这位朋友,你说这事我何乐而不为?」 「你与他有什么仇?」梁平成好奇的问。 「他买通了我庄子里的一个婢女,意图对我下dú,你说这仇该不该报?」 「竟有这事?」梁平成有些讶异,继而想到世人常拿他四弟来和宋忆风相提并论,但泰半的人皆认为他不如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乐云庄的宋忆风,因此他一直视宋忆风为眼中钉,会想除掉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既有共同的敌人,那么一切就好谈了,梁平成已有几分相信宋忆风确实是有心想要与他合作,试探的询问他,「那么宋庄主可还有其它的要求?」 宋忆风为让梁平成完全信任他,遂道:「若是此事成功,还望梁三爷送我十匹好马,你知道我的马场里最缺的就是配种的良马。」 梁平成一口答应下来,「这不成问题,事成之后十匹骏马我立即差人送去给宋庄主。」云龙堡的马场经营数代之久,培育出来的良驹无数,仅凭十匹马,宋忆风就想让乐云庄的马场赶上云龙堡的马场,可没那么容易,因此他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 接下来两人再商谈一些细节,合作之事就此成定局。 第十章 接下来宋忆风亲自坐镇指挥,并派出数名心腹协助梁平成布局,待一切都准备周全,他们抛出天翔商会这个诱饵来。 宋忆风让手下一批人手假扮成天翔商会的人,其中孟兆的身形与天翔商会的东家相仿,遂乔装成他,连续几天在花鼓山一带出没,梁平汉果然中计,带着随从前来探查。 孟兆趁机率人伏击了他,杀了他身边的随员,生擒了梁平汉。 其后,梁平成也将他的通房丫头,也就是弄梅的姊姊打昏悄悄弄了出来,jiāo给宋忆风。 两人被绑到宋忆风面前,弄梅的姊姊吓得不停的哭泣求饶,梁平汉却仰起脸,倨傲得丝毫不服输。 「宋忆风,若非梁家出了梁平成这个勾结外人的蠢货,出卖了我,你也抓不到我,这不是你赢了,我只是败在梁家人的手上。倒是你,在我死了之后,你很快也会跟着来,我也不亏了。」说毕,他傲然的纵声大笑。 宋忆风先前从陶时先那里得知自个儿尚有五成的机会祛除身上的dú,已无心再去折磨他们,此刻他急着尽快赶回乐云庄见妻子,懒得与他多言。 「你错了,那鬼影的dú并非无yào可解,你自个儿下地狱去吧,恕我不奉陪。」 说完,他提起手里的刀,一刀了结两人的恩怨,至于弄梅的姊姊在一旁见此情状,吓得两腿发软,昏死过去。 先前已被带来旁观这一切的弄梅,闭起眼,不忍心看见姊姊被杀死。 最后,宋忆风提着刀朝弄梅走过来。 弄梅跪伏在地,朝他磕头求道:「庄主,弄梅临死前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 「求您不要将弄梅所做的事告诉夫人。」她被押过来时,已向孟兆打听过,夫人还不知她所做的事。 宋忆风毫不留情的一口拒绝,「不可能,回去后我便会将你所做的一切如实告诉凉玉,你的背叛将会使她更加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 「庄主,夫人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她的心善,倘若您让她变得冷血无情,不再相信人,失去了善良的心,那就不再是夫人了,您如此钟爱于她,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她希望夫人能永远保持着一颗良善的心,别知道她所做的事,她更不愿意让她为她的背叛而伤心悲痛。 宋忆风沉下脸驳斥,「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无法再护着她,那么我情愿她变得冷血无情,也不愿她因心善而落得凄惨的下场。」 所求无果,弄梅失望的闭上眼,迎接死亡那一刻的到来。 宋忆风在距离dú发之日七天前回到乐云庄。 陶凉玉满脸欢喜的迎接他回来,两人分别数日,有着说不完的话,她叨叨絮絮的向他述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庄子里发生的事。 「……对了,我还让人帮你做了几件春衫,你待会试试合不合穿,这花色和款式,据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呢。」 「好,待会我就试试。」他面带宠溺的轻抚着她的脸,「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的奔波才辛苦呢。」想到一件事,她兴匆匆去取来一双鞋子,「相公,这是我亲手替你做的鞋子,我帮你试试合不合脚。」她蹲在他脚边替他脱去靴子,套上她做的那双新鞋子,见大小很合适,高兴得抬起头来,「你走走看好不好穿?」 他依言站起身,走了几步,踱回她身边笑道:「挺好穿的,就这么穿着吧,别换了。」 「好。」见他喜欢,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清艳的脸上盈满了笑意。 「凉玉……」宋忆风轻唤她一声,想将他中dú之事告诉她,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了。 「嗯,什么事?」 他改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庄子里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他眷恋的牵握着她的手。 听见他的嘉许,她心中欢喜,笑得眼眸弯弯,接着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陶大叔日前给了我好多珍贵的yào方子,叫我收起来。」 「他给你,你收下无妨。」 「可他救了我一命,我都还未报答他,他又送给我那么多的yào方子,让我很过意不去。」 「我想他这是想答谢你将鸾凤和鸣珠割爱给他,你不收下他才要生气。」岳父应当是想留些东西给女儿,但他身上又别无其它的物品,这才想留下yào方子给她。 以他的医术,这些出自他之手的yào方子,其价值有多珍贵可想而知。 「陶大叔也是这般说的,他这几天总算没再整日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每天晌午都会让我陪着他在花园里逛一会儿,所以这几天他的气色好了些,眉间的愁郁似乎也稍稍舒解开了些。」对这位同宗的长辈,陶凉玉是打心里感激又尊敬,且对他,她总有股莫名的亲切感。 「那就好,晚点我再过去看看他。」望着妻子此刻无忧无愁的脸庞,宋忆风希望她能永远都这般。他不想让那些残忍的事情污了她的眼、她的耳,可有些事情的真相,她终究还是得知道。 他不想让她一无所知,等到事情发生时,再像前世那般措手不及。 他挥手让侍雨等几个婢女都退下去,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凉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是什么事?」他此刻严肃的神情让陶凉玉有些紧张的想起,上一回他也是这般,外出多日回来后,就忽然变了一个人,对她异常严苛。 「我……中了dú。」仅仅只是这几个字,却让他无比艰难的才说了出来。 「……中dú?」陶凉玉愣了愣,一时间彷佛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好半晌后才醒悟过来,惊叫出声,「你中了什么dú?!」 「是一种出自大内,名叫鬼影的dú。」 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很不祥,陶凉玉整个人都慌了,「那要不要紧?可给大夫看过了?」想到什么,她焦急的拽着他,「对了,陶大叔就是大夫,咱们快去让他瞧瞧。」 「我让他瞧过了。」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镇定下来。 「那他怎么说,可要紧?」 「过几天他会为我祛dú。」 「为什么要过几天,咱们现在就去找他,求他赶紧帮你解dú。」她担心他的身子,着急的拉着他想往外走。 他搂住她哄道:「凉玉,你先别急,听我说。」 「咱们一边走你一边说。」她只想尽快解了他身上的dú。 「这dú之所以要过几天再解,是因为陶大夫只有五成的把握。」也因此,他想拖到最后两日再治。 他的话宛如惊雷在她耳畔zhà响,震得她胸口一窒,双眼惊愕的瞪着他,「五成?不就只有一半,怎么会这样?!」 他温言为妻子解释,「这dú原是无yào可解,若非陶大夫医术精湛,我恐怕连一成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震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颤着唇问:「为什么你会中了这种dú?是谁害你的?」 「是云龙堡的梁平汉,不过你放心,这个仇我已经替自个儿报了。」他最后仍是没将弄梅的事说出来,他不愿让她在这种时候受到双重的打击。 「可是只有五成,那万一……」她不敢想象那后果,又怕又惧的哭了出来,「我去求陶大叔,他医术那么好,一定有办法能治好你。」 他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安抚她,「陶大夫已经尽力了,凉玉,你要往好的一面去想,至少现下我还有五成的机会能活下来。」 「可是我好害怕!」她眼泪止不住的掉着。他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她十岁那年被他接来,他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若是没了他,她会不知道要怎么独自活下去。 就连先前误以为他变了心,她都没有这么惶恐惧怕过。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没事的。」他的手揉抚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把她吓成这般,让他心疼又不舍。 「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她哽咽的紧紧抱着他。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别哭了,乖,你要对你家相公有信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要是黑白无常敢来拘我,我就用你做的这双新鞋子踢跑他。」 知道他是想逗她笑,然而此时此刻她一点也笑不出来。「你是什么时候中了dú?」她竟一点也没发觉。 「大约在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陶凉玉一怔,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思及先前他严苛的要求她学习看帐,以及了解庄子里的各项买卖,还有他找来俞欢揭露李昭宜与宋忆辰图谋不轨的事,同时不停的告诫她世事无常、人心难测的话,她陡然间明白过来,他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她。 他希望万一他不在了,她能不依靠他,而独自安好的活下去。 醒悟了他这番的用心良苦,她埋在他怀里,泪涟涟的痛哭失声,泉涌而出的泪水很快将他的前襟哭湿了一片。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相公,你先前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妻子的泪不仅湿了他的衣襟,也浸痛了他的心。他想陪着她白首到老,他想伴着她朝朝暮暮,只要有机会活下去,不论要受什么苦,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撑过来。 距离dú发之日只余最后三天,宋忆风找来了孟兆,请托他一件事。 「孟兄,你我相jiāo十数年,除了凉玉,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明日我即将接受陶大夫的治疗,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出来犹未可知,故而有一件事我想拜托孟兄。」 「庄主请说。」孟兆抱着剑看向他。 「若是我有个万一,请你替我保护凉玉。」他神色郑重的请求。 孟兆一口拒绝了他,「恕难从命,当年你救我时,我曾允诺过,只要你活着一日,我便替你效命一日,倘若你死了,这承诺也就结束了,届时我不会再留在乐云庄。」除了他,他不会再听命于任何人。 宋忆风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前生在他猝死后,孟兆便离开了,否则若有他在,凉玉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孟兄,只要你肯答应我,届时乐云庄旗下的买卖,粮行、茶行、布庄、油行,任由你选一项。」他提出jiāo换条件。 孟兆玩味的问:「若是我要粮行,你也舍得?」这粮行是乐云庄旗下最大的买卖,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收入。 「只要能护得凉玉平安,我没什么舍不得的。我也不求太多,请孟兄看在我们相jiāo一场的分上,只要你替我护持她五年,届时,粮行孟兄尽管取去,这件事我会留书jiāo代方九和凉玉,以为凭证。」 孟兆摇头叹道:「你真是个痴情种,为了这个妻子,这些日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他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为陶凉玉所做的一切,佩服又感叹,换成是他绝做不到如此地步。 「倘若往后你遇见了一个情之所钟之人,你便会明白我此刻的心境了。」说完,宋忆风朝他深深一揖,恳求道:「就当我求孟兄吧。」 孟兆毕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宋忆风都这么折节相求了,他也狠不下心再拒绝,略一沉吟后,他开口道:「马场,我只要马场就够了。」 闻言,宋忆风很意外,「孟兄该知道马场的规模不大,远远比不上粮行。」 「那些买卖的事我也经营不来,能得几匹马闲着无事时来耍耍倒也不错。」 「既如此,那么马场就给孟兄,这件事,我会立书jiāo代凉玉。」此事谈定后,宋忆风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有孟兆保护凉玉,五年内凉玉的安全定然无虞,这五年的时间,在方九和马清其等人的辅佐下,应该也足够她掌握住乐云庄。 一早,陶凉玉在吴管事与方九等人的陪伴下,送丈夫进入准备好的一间净室。 为免他担心,陶凉玉不敢流露出心中的忧惧,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舍得放开。 「相公,我在外头等你。」 他深睇着她,将她的面容牢牢镌刻在心,朗笑着宽慰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颔首,出去前,她朝陶时先躬身施了一礼,「陶大叔,我相公就有劳您了。」 陶时先点点头,「时辰差不多了,夫人请出去吧。」 她依依难舍的看向丈夫,在侍雨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直到净室的门被阖上,她才敢让悬在眼里的泪落下来。 「夫人,庄主一定不会有事,您别着急。」侍雨劝道。 「没错,陶大夫医术精湛,定能解了庄主身上的dú,夫人莫要太忧虑。」方九也跟着相劝。他是直到今早被召来庄子里,才得知自家庄主身中剧dú的事,惊讶之余,也豁然明白他先前为何那般急着想让夫人熟悉庄子里的买卖。 吴天瞬也安慰了她几句。「夫人,您要相信庄主,他定能挺过去的。」 对这些人好意的劝慰,陶凉玉轻点螓首,此时的她担忧得说不出话来。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净室前,痴痴的望着净室的门。 她想起她先前曾作过的那个恶梦,梦里的他猝逝,他们就这样yīn阳两隔,她害怕恶梦成真,恐惧得紧掐着双手,缩着肩膀颤抖着。 孟兆抱着剑,倚着柱子守在门前,见状忍不住说了句,「夫人过于柔弱不够坚强,一直是让庄主最担心的。」 他这话彷佛一根棒子,狠狠朝她敲来,陶凉玉紧咬着唇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比谁都比明白丈夫最牵挂的就是她了,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不能再让他放心不下,遂强打起精神来。 「我知道,我会坚强起来,我去看这个月的账册,这里就麻烦孟大哥看着。」 孟兆看着她离去暗自点头,宋忆风先前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看来并没有白费心思,这位夫人确实有些长进了。 白天陶凉玉处理庄子里的事,晚上就来净室前守着,为了避人耳目,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庄子里大部分的人皆不知这时宋忆风正徘徊在生死关头。 短短两日的时间漫长得让陶凉玉觉得彷佛度过了无数的年头,她苦苦盼着那扇闭阖的门开启。 第二日,眼看着红日即将西沉,而那扇门扉仍紧闭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 侍雨担忧的扶住她,两眼也紧盯着前方那扇门,期盼着它快点开启。 连孟兆此时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半晌后,嘎吱一声,门扉开启,陶时先缓缓的走了出来。 「陶大叔,我相公怎么样了?」陶凉玉急切的上前询问。 「他没事了,dú已解,人就在里头,晚点就会清醒。」望着女儿忧急的神色,陶时先嗓音嘶哑的说完,便径自往外走去,此刻所有的人都只关注着宋忆风,没人留意到他摇晃虚弱的身影。 听见丈夫已无恙,陶凉玉心急的走进去,见到他躺在床榻上昏睡着,她快步走到床榻边,喜极而泣的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庞。 「相公,陶大叔说你没事了,你中的dú已解了。」说着,她情难自禁的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呜呜咽咽的把这两天不敢流出的泪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侍雨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说道。 孟兆抱着剑,嘴勾起了一抹笑,旋身踱了出去。 啧,他的马场没了。 当晚,宋忆风便苏醒过来,感觉胸口那纠缠着他,彷佛催命符般的疼痛,如今已然消失不再,让宋忆风明白他是真真切切的度过了这场死劫,笼罩在他心上数个月的忧虑至此消弭一空,他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紧紧拥着妻子。 「凉玉、凉玉,今生我们能够相守到白头了。」 「嗯、嗯。」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喜极而泣的靠在他怀里。 待两人欣喜的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满怀感激的说道:「这一切都多亏了陶大叔,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他人呢?」他问。 「他应是回房里休息了。」 「明日我们亲自过去向他道谢。」若非他,今生他们两人已无缘再相见。 然而休息一夜之后,两人去向陶时先答谢时,却已找不到他,只见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 两人急忙拆信阅之,信中只简单的留下几句话 人生聚散如浮云,终有相别一日,勿念勿寻。 看完信,陶凉玉备感不舍,「陶大叔他前后救了我们夫妻俩,这大恩都还没报答,他为何要这么匆促的不告而别?」 宋忆风却有股不祥之感,想起先前他在为他疗dú前,所说的那番话 「忆风,我与妻子膝下唯有凉玉这个女儿,倘若此次成功祛除了你体内的dú素,盼你日后一心不改,好好待她。」 说完之后,他为他扎了几支银针,令他整个人失去意识,是以他并不知道他究竟使用了何种方法,解了他身上的dú。 只在昨夜醒来后,发现他胸膛上有道伤口,不过那伤口已敷了yào、止了血。 如今仔细回想他说那番话的情神,宋忆风觉得那宛如诀别之言,再联想起他先前将那些yào方子jiāo给凉玉之事,不由得心下暗惊。 他不敢告诉妻子,暗中派人去寻找他。 找了几日无果,他灵光一闪,想起了数日前,陶时先曾向他探询过他妻子埋骨之处,急忙派人去查看。 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亡妻的长眠之地,陶时先倒卧在墓碑前。 鬼影之dú无yào可解,他所用的方法是以命换命。 他先施用金针将宋忆风体内的dú素引到某一处,再划开一道伤口,让dú血流出,再佐以驱dú的yào物让他服下。 但这些不足以完全清除那些dú素,他一边继续逼dú,一边以嘴吸吮,将dú血从伤口处吮出,然而那些蓄积了数个月之久的dú血至为歹dú,一沾到便如附骨之蛆,来不及吐掉,便渗入他的体内。 待为他吸吮完dú血,他的身子几乎要熬不住,他服下事先准备的一味dúyào,采以dú攻dú的办法,暂时拖延住了dú发的时间。 出了乐云庄,他坐上事先雇好的一辆马车,便一路赶来此地。 他用尽最后的余力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妻子的墓碑,脸上那温柔的神情就彷佛他在抚摸的是挚爱的妻子。 「亚雪,我回来了,我找到鸾凤和鸣珠回来了……可已来不及了,我只愿我们来生能再为夫妻,弥补我这生对你的亏欠……」说完这些,他呕出满嘴的血,他抬起握着鸾凤和鸣珠的手,抹了下唇边的血,轻声的再对着妻子述说。 「等我,来世……我定不再负你……」轻喃的嗓音如风一般飘散在空气中。 最后,他依稀彷佛看见了妻子俏生生的身影来迎接他,沾满鲜血的唇瓣含着一抹笑,徐徐上双眼。 他握在手里的那枚黑黝黝的珠子突然散发出一圈光芒,下一瞬,便消失在他手中,宛如追随着他的魂魄一块去了来世。 其后,宋忆风从派去的人那里得知陶时先死在他妻子坟前,心下一恸,虽然不知他是用了何种办法,却猜得出他定是用自己的命换回他的命。 思量许久,他决定将此事告诉妻子,并将他是她亲生父亲的事一并告之。 「你说什么?陶大叔死了?!而且他还是我的亲生父亲?」闻言,陶凉玉震惊得难以置信。她终于找到了母亲盼了许久都盼不回的父亲,可是却在得知这消息时,发现他已经不在人世。 「为什么会这样?你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直到他死了你才告诉我这件事,又有何用?」她哭得泣不成声。曾经父亲就在她身边却无法相认,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当着他的面喊他一声爹了。 宋忆风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拥入怀中,「是他不愿让你知道这件事,要求我暂时隐瞒下来。」 「他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他难道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吗?」她悲泣的问。 「不是,是因为他觉得愧对你们母女,无颜见你。但你要明白,当年他之所以离开你们母女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遭到了残忍的刑罚,无法再面对你的母亲,他所遭受的痛苦,丝毫不亚于你们母女。」他怜惜的拭着她的泪,将陶时先不愿与她相认的苦处告诉她。 接着他劝慰道:「凉玉,我们去安葬了他吧,他与你母亲被迫分离多年,不得相守,我们把他们合葬在一起,让他们来生能再为夫妻,以弥补今生之憾。」 她泪涟涟的点头。 尾声 宋忆风解了dú后,仍是将马场送给了孟兆,以答谢他多年来的跟随相助。 孟兆收下他的这份礼物,准备拐个人同他一块去马场养马。 他跑去找侍雨,对她说 「咱们俩都老大不小了,你这把年纪要嫁个好人家也不容易了,干脆跟了我,凑合凑合一块过日子吧,我呢虽然可能没办法像庄主对待夫人那般,如珠如宝的疼着你宠着你,但我可保证,不会让你捱饿受冻。」 侍雨考虑了半天后,跑去跟自家夫人禀告这件事。 陶凉玉很开心的搬出自个儿的首饰,挑了许多件给侍雨当嫁妆。 「孟大哥为人不错,你跟了他,他不会亏待你,不过这亲事得先在乐云庄办了,你才能跟他去马场。」 于是她亲自为侍雨cāo办婚事,把侍雨嫁了出去。 出嫁那日,两人抱在一块,依依不舍的哭成一团。 「可惜弄梅不在,否则她要是知道我要嫁人了,定是又嫉妒又为我高兴。」 陶凉玉替她擦着泪,感伤的应道:「是呀,可惜她不在。」 不久前丈夫已将弄梅所做之事告诉了她,并对她说:「最后念在她临死之前还顾念着你,我没有杀她,放她离开了。」 弄梅做下这样的事,要说不怨她是不可能,但她们一块长大,有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她终究还是希望她能安好的活下去。 其后数年,陶凉玉一直未能再怀胎,遂与宋忆风一块收养了数名孤儿,把他们当成亲生的孩子教养。 又过了十数年,这年的冬天,下起了第一场初雪,她与宋忆风携手漫步在腊梅园里,望见在寒冬中含苞待放的点点嫣红,她温柔含笑的看向走在身畔,厮守了一生的丈夫。 「相公,多谢你给了我这圆满的一生。」 他凝视着她,眼中的眷宠深情始终如一,「这一生能得你相伴这么多年,是我最大的福气,来生,你可愿意再与我结为夫妻?」 她毫不迟疑的答复,「我愿意。」 此刻雪花纷飞,两人的手牵握得紧紧的,相视而笑,订下来生之约。 【全书完】 重生文新系列  香弥 这个系列是重生文,关于重生文,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假设主角重生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那么在那个时空里的其它人呢? 他们的时间是继续往前走,抑或是也跟着停止重来? 这就衍生出两种可能,一是主角重生后,其它人的时间也跟着停止而回溯,也就是整个世界跟着主角再来一次。 第二种是其它人的时间不受影响继续前进,那么主角重生回到过去遇上的那些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些人了,而是另一批人。 这就比较复杂了,牵涉到了所谓平行空间的问题,也就是重生后回到的并不是原来的时空,而是另一个时空,遇到了另一批身份背景相同的人,然后在主角这只蝴蝶的带动下,而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假设主角重生是为了复仇,那么他所报复的不就不是原先伤害他的那些人,而是一批倒霉蛋? 从小时候我就常思考这种无解的问题,国中时,因为同学的缘故,曾参加过一阵子基督教的团契活动,那时我很勤奋的看圣经,因此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人类都是上帝所创造,那么上帝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后来接触佛教后,佛经里说修行是为了要解脱生死轮回之苦,然后我又有疑惑了,人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灵魂又为何要来地球轮回,以致于造下一大堆摆脱不了的业? 这些问题当然也都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像这类无法寻求到解答的问题也只能摆在一旁,不再能深想下去,因为想太多,会扼杀想象力。 这几年重生文和穿越文当道,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不过就是图个高兴,看主角在开了重生或是穿越这样的金手指后,怎么化险为夷、抢个好姻缘(呃,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字)。 阿弥最近也写了好几本穿越文,像上一本《投降吧世子》、《狐老板》、《将军夜不眠》、《盐妻发家》和《陛下,臣乃御用》都是,不过另外有两本,既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穿越也没有重生。 一本是《艳掌柜求嫁》、一本是《艳色画师》,虽然没有开穿越和重生这类的金手指,但这两本书的女主角我都满喜欢的,喜欢看这种纯古代文的朋友可以参考看看哦。 最后分享一则朋友传来的小故事 小明的妈妈要他去杂货店买五香乖乖,但他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妈妈担心他,便过去找他,结果看到小明呆呆地站在杂货店门口。 妈妈不高兴地问他,「我要你来买五香乖乖,你傻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明一脸无辜地回答,「老板说只有三箱乖乖,所以要我在这里等,他去别的地方调货。」 妈妈:「……」 下一本书再见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彼岸末)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210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