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公子》 正文 第1章 楔子:宴陵新帅 大兴宁德三年的秋天,对于这个岁祚初新的帝国来说是一次十分严峻的考验。 北安宇文氏为了扶持前朝余孽,以此打压兴国,数万军马在内应引领下入寇江左,安兴两国经过数场厮杀之后,终于在湘州城外排开阵势,迎来了最后的决战。 湘州本是新置州府,地处天台与老君两山交界,而天台山下是一道相对平缓的开阔地,太平时这里是湘州境内百姓进山踏青的必经所在,战乱之时却成了两军相抗的绝佳战场。 北安的大军本想经由此处占住老君天台两山地势,意图控制整个湘州,而大兴军马虽然不比北军甲胄殷实,却占尽了轻装上阵的优势,抢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这次相遇对双方来说都是稍显仓促的,是以两军之中善用奇谋的那些将帅手段都受到了限制,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经过了短暂的战前准备,双方于那个秋日的正午排开阵势,决战开始。 大兴参战的这支部队是原本负责戍守建康城防的晏陵军,统兵总管是久经沙场的大兴虎将徐皖之子徐衾。 晏陵军统帅徐衾,是前统帅徐皖的次子,出身将门,自幼便跟随在父亲身边,虽然江左徐氏位高权重,在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其它养尊处优的名门公子身上那股骄奢的习气。 虽然这位少年将军才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袭爵父位,成了晏陵军新晋统帅,更凭借卓越的武艺权谋深受前丞相段澈韦的赏识,使得两家结秦晋之好,迎娶了丞相孙女,富有江左国色盛名的段锦娘。 徐衾十七岁开始为将,年岁尚浅却智计卓绝,同晏陵军新贵副帅尚书右仆射赵谨之子赵北孤配合的堪称珠联璧合,几年之间将帝都建康城防与江左社稷拱卫的固若金汤,拒敌荡寇屡立战功,可谓战功煊赫,也因此得到了先帝垂青,赠赐了一道一品君侯也垂涎不已的免死金牌。 江左百姓无人不知,建康名士还为此作了一首极为有趣的诗歌:“戍国第一晏陵军,少年徐帅盖云宇,迎得段娘真国色,孰若及之死不屈。”而此番与北军的博弈对这位少年将军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 江左兵马与北军最大的区别就体现在甲胄马匹之上,宇文家的金戈铁马之所以能够横扫天下,除了悍勇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衣甲厚而不拙。 若是全副披挂的重步兵在战阵厮杀中向前稳步推进,远远望去浑似一江青潮,任你前方阻拦是哪路神仙,都能不留余力尽皆吞没,这也是大兴方面最为头疼的事情。 抢先到达这里扎营之后,徐衾带着赵北孤和帐议参军崔绾等将领详细研究了天台山上下的地形地貌,最终发现了一处距离战场中段最近又不易被发现的勾连小径,虽然容不得数千骑兵,但施展奇袭倒是绰绰有余。 北军统帅宇文豫也是久经沙场,还曾大破陀族于漠北的悍将,这条道路他也并不是全然不知,只是他并不相信,自己的中军有数千近卫铁骑守护,会有哪个疯子敢单凭几十骑人马就来抄后路,干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 徐衾就是这样一个疯子,他抓住了当时连孩童都知道的一件事实:江左骑兵尴尬的作战能力——大兴马军与北朝骑兵对阵的场景几乎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骑驴打马。 借用这个似乎不值一提的常识为掩饰,徐少帅在这里拴住马口,埋伏好了敢死之士,随后又连夜在与之相对的战场最北端挖好掩人坑,以蒲草铺顶的方法将晏陵军中一支只有数百人的轻装特殊卫队隐藏在了那里,再加上天台山边崔绾率领的那五千弓精锐箭手,形成了牛首之势。 而负责正面牵制北军的则是副帅赵北孤与数万晏陵马队步卒,徐衾的战术很简单,当短兵交战时佯退骄兵,计成则诱敌深入,以号炮为信,所布奇兵夹击宇文豫中军,趁其慌乱而全线反击。 徐衾和晏陵军将士都明白,这是场凶险的赌博,胜则可保江左不失,败则尸骨无存。 鼓号声响彻两山之间,两路大军如浪潮般碰撞在了一起,真个是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天动地。 一番肉搏之后,轻装少甲的大兴军队怎能抵挡北军的重甲步骑,由于之前的纵深战中大兴军多有抵挡不住中途溃败的先例,给北军造成了不小的错觉,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支敌军似乎与先前那些以卵击石的对手并没有什么不同。 常言道骄兵必败,就在北军得意忘形之时,前方马军步卒争相追进的当口,那条小径之上却开始了暗流涌动。 “时候差不多了,燃火号!”徐衾波澜不惊的戴上雁翎盔,拔出宝剑顺势一指,数十匹战骑便尾随其后冲向了北军压阵的宇文豫中军。 一声格外清朗的火号在战场中段的地方窜向天际,北军万没想到在那个被无视的小径中竟然真的冷不防以斜刺之势冲出了一支尽是白马白袍的骑兵。 而在战场另一端,一群黑衣步卒脱兔一般冲破蒲草,在抛出一片短刃之后以疾风之速配合主帅骑兵自左右两下冲向了北军处于孤立状态的中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北军统帅有些猝不及防,片刻之后,喊杀声便已呼啸中军,前沿的军卒还没反应过来,与自己仅有一箭之地的晏陵军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漫天的箭雨自天台山的高地之上如飞蝗般落在了北军阵中,将士倒地落马者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刚刚那群待宰的羔羊忽然间摇身一变,在赵北孤的带领下宛如猛虎般反扑过来,这俨然是一招让人始料未及的回马枪。 前后遭遇夹击的北军阵脚大乱,前沿军士相继倒地,节节败退,刚刚还士气如虹的阵仗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北军便一败涂地,晏陵军趁势掩杀,足足追出三十余里,斩将搴旗,俘虏无数。 这一战威震江东,也迫使北安不得不放弃傀儡,退回北方,江左暂时安全了,归途上的晏陵军军将们欢呼雀跃,就连少年将军徐衾和副帅赵北孤都开始研究起了庆功宴怎么开。 可是这位少年将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那座被他视为家的大营之中,等待他的将是与自己所想截然不同的命运。 新的征程开始了,希望各位读者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玄女意旨图 邱玖是个梁客,用作今天的话说就是小偷,古话常说“梁上君子,飞檐走壁”。而这一行当似乎与君子八杆子打不着,邱老兄又是个在权贵人家登堂入室只能通过钻狗洞的主,更别说飞檐走壁了。 记得上一次为了富商赵公子一句戏言,五两银子谋取城西柳侍郎家千金绢丝手帕的时候,这位老兄自闺房梁顶摔下来闹了个鼻青脸肿,好在最后夺门而出,在出入狗洞时还被柳侍郎家那条大黑狗给狠掏了一口,虽然躲过了官司,却也落得在土炕上趴了数日。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此之后,路过城西那些官宦人家的别苑时,冷不防的一声狗叫,都能让他打心坎里打个哆嗦。 贼不上梁,鼠不打洞,邱玖只觉自己就像前些日子司天监告示贴的那颗摇摇欲坠的将星一般星途暗淡。 要说起那则告示,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毕竟本朝司天监与前朝不同,自从一位游方术士出身的监正逢九安入主之后,那位之前形象定位在大兴百姓心目中本就差强人意的皇帝陛下这下更是多了一个爱好:研究紫微斗数。 按说一国之君喜欢天文星象倒是没什么过错,但是这位仁兄有一个让人心悸的毛病,在司天监逢老师的耐心指导下,皇帝陛下竟然将这门学问与朝野大员和四境社稷来了个巧妙的融合。 以紫微帝星为核心,就在皇宫内苑偏南的寝宫大堂里布下了一副以帝国疆域形状为雏形的“玄女意旨图”,图成之日满朝文武无不艳羡,因此图以蓝田暖玉为底基,寿山之石为台,作麟脚四点之状,周边棱角之内分别以百鸟形状修饰,左端石壁横栏上一条栩栩如生的翡翠凤凰傲然之上 台面上更是匠心独运,对应庭院天井所显现的见方天地进行了完美复制,紫微星周边众星点位齐聚,与司天监所测天象方寸毫厘不差,再加上各色珠光宝气点缀,与星汉灿烂一次相媲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要说这一美轮美奂的国器的出现应该是国之幸事,可是任谁也没想到的是,自此之后,本就朝纲晦暗的大兴帝国,就更加风雨飘摇了。 这一切,都要从宁德三年玄女意旨图落成的第二天开始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太傅雷勋一如往常的离开家门,准备赶往禁苑的天子殿进行十几年如一日的早朝。 这雷太傅的官职权倾一时,御笔太傅的官位是当今天子给特设的,因为他本人对于皇朝功不可没,这位极尽奢华,被百姓骂的狗血喷头的皇帝就是经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而这位在任的极品皇帝,也是他万千桃李之中的一个。 皇帝荒淫无度,这位老师更是臭名昭著,往上数两代,那位登基两年就因美色殡天的文帝和在位六年把江山当榨汁机使唤的武皇帝都是这位老师的得意门生。 短短八年时间就让帝国全体员工变成三朝元老,他还真是功不可没。与其说是位教育工作者,倒不如称这位老先生为黑心奴才,上可谄媚奉承,下可欺压官员百姓,就连当朝一品丞相林鞠都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每每当他的车驾路过京都最繁华的朱雀街时,两侧避让的百姓都会心照不宣的在心里喊出这样一句心声:“误国老狗,恨不得你今日就死!” 这是来自广大人民群众的“美好祝愿”,当然这只是被层层压榨的百姓们泄恨的方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今天巳时,他们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早朝一日既往的平静,外来的军报都被忠心耿耿的丞相林鞠压下,朝拜结束后这位老干部留了一句“你们聊,我先走了”之后便进入了那个比他家后院还熟悉的门下省。 天底下能做到众人贪腐我独清的朝代不多,而这一代就是这么个尴尬的存在,唯一干活的人走了,对于那些每天例行公事朝会,然后回家吃个午饭睡一觉继续压榨百姓的公卿来说简直是美的冒泡。 刚刚还威严肃静的朝堂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那些上了年纪,平日里把老脸拉得比辽东那片雪山还长的公卿们一下子换上了早就预备好的奴才相。 “众位爱卿,玄女意旨图已然落成,卿等可愿意与朕一同品鉴其中玄妙?“ 皇帝的话一出口,这些个奴才们自然附和,尤其是以天子之师自居的雷太傅,一想到昨日傍晚自己还为这图台作了一首没味儿的“妙诗“,按照惯例,今日当着朝中大臣的面儿一定又是一番封赏,这老小子便心中狂喜。 “前些日子逢九安提出个构想就被赏了九百金,外加三位美人!瞧瞧我们陛下多大的手笔,美人老夫是无福消受了,就凭这一首点睛之笔怎么着也得一千金吧?” 雷勋喜形于色的寻思着,与自己的亲家户部侍郎高仁阔比肩跟着那群脚底抹油般的同僚便向着皇帝的寝宫大堂走去。 朝堂之上瞬间空旷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天子殿门前的石兽边上,一双锐利的细眼正不无嘲讽之意的注视着他们,这人一身白蓝相间的道袍,腰间的玛瑙玉带在阳光的照耀下与那双眼睛一道散发着诡异的灵光。 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这人轻撩了一下颔下修长的胡须,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冷笑,不多时,自殿门左侧闪出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宫人。 那人并没有移开目光,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我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启禀监正大人,尽在这里!“小宫人自袖间取出一道亮银纹底的折子,腰肢微弯,双手将折子捧过头顶毕恭毕敬交给了监正逢九安。 逢九安接过折子,一面朝前走着,一面头也不回的吩咐着:“青璃呀,让裴通和裴虎带着金瓜卫士和虎皮毯过去吧,对了,一定要取最厚的那条的,寝宫外的玉阶可是自西疆送来的上品,圣上在意着呢!“ 望着逢九安的背影,被称作青璃的小宫人诺诺的问:“不用安排廷尉吗?“ 逢九安并未停下,一路扬长而去,只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一只文尨地羊耳,惊动禁军做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杀戮宝器 天子寝宫宁居殿,位于宫禁偏南的地方,因为大兴帝国掌控整个江东地域,所以奉南为尊,休养生息乃强国根本,也正因如此,在当初设计皇宫禁苑之时,天子的卧榻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皇帝陈仲理在太子太傅雷勋的病态教导下,十八岁便效仿三国时期司马懿智赚曹爽的故事,在夺嫡之争中干掉了年长自己四岁的大哥,京禁戍卫统帅陈仲暨。 也是在那一年隆冬的一个夜晚,趁着帝国强力牌压榨机武帝陈庆哲楼船巡境染病的当口,将这位敬爱的武皇帝悄无声息地毒死在了船中。 自此之后,陈仲理便成了这个没落帝国的主人,江山一坐便是三年,在这三年之中,这位有着先天木匠工地的陛下大人竟然凭借着江南的富庶,把皇宫打造的犹如世外桃源一般,任你民间百姓吃糠喝稀,我自身居龙巢锦衣玉食,这便是陈仲理的座右铭。 宁居殿的门前已然是人头如山,卫兵宫人将门口牢牢围住,营造出了一副神器破土万众瞩目的景象,而在大堂天井中的玄女图前,数十位大员重臣就像是傻子一般痴迷的看着由皇帝大人为大家展示的这尊盛世瑰宝。 “各位爱卿感触如何?”陈仲理温文尔雅的开了玉口。 底下这些大臣自然阿谀逢迎,连胜叫绝,更有甚者诸如雷勋之流,居然再一次吟起了昨日那首原创诗歌,就在大家本着“你好他好我也好”的原则想要走完这道流程的时候,刚刚还作谦谦君子状的陈仲理竟然面色一改,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直接就把在站的这些个公卿给弄懵了,好端端的这位陛下是要弄哪出啊? 底下这些位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十分不安的预感,因为上一次陈仲理这么哭的时候,先是先皇驾崩,再后来卸任晏陵军统帅,兼兵部侍郎徐皖满门七十于口尽数被拉到了建康城外的采石,仅有在外将军征战未归的边军统帅徐侍郎次子徐衾躲过一死,末了还被关在了大理寺天牢之中,这辈子基本就算交代了。 至于为什么大老远把人犯拉到采石去处决,用宫人总管姚觉的话说,是因为建康城被布置得太富丽堂皇了,陛下仁爱不舍得让它沾血,采石就大不一样,滚滚长江水,杀完人后用江水一冲刷,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众位公卿已然是吓破了胆,只有雷勋的亲家高仁阔实在憋不住了,战战兢兢的问:“陛,陛下,盛世太平,又得国器,因,因何哭泣呀?” 听到总算有人应承自己了,陈仲理终于停了下来,只见这位陛下大人用袖角沾拭去眼角少许的余泪,惺惺作态的说:“此图已成,本该是好事,可是昨夜司天监来报,妖星异亮,光芒可比紫微,历来都有功高克主之说,如今此兆显应在朕之盛世,实在悲矣!” 要说这陈仲理绝对是一位鲜有的戏骨,说到动情处,竟然身子一颤,跌坐在了地上,开始了嚎啕大哭:“朕死不足惜,可怜臣子百姓也要受妖星毒害,天理何此不公啊!” 大臣听到了这个要命的亡国说自然是惶恐不已,顷刻间便全部跪倒在地,口中不无逢迎的劝道:“陛下勿忧,似此窃国之贼,臣等得而诛之!” 天下第一的演员进行表演,自然是戏路不能按照常规去走,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天可怜见的陈仲理倏然站起,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喝道:“好,既然众卿有此爱国之心,朕今日就誓杀此贼!” 这话一说出来,在跪的大臣们更加发懵了,听陈老板这意思,那颗妖星竟然就在下跪的这群人中,但是天子今日喜怒无常,任谁都是心中猜疑,不敢轻言。 群臣之中,最苦闷的莫过于太傅雷勋,说好的封赏呢?诗才吟诵了一半怎么就停了,不是说欣赏国器吗?怎么就变成铲除妖星了! 一连串的问题袭上心头,雷勋不由得转头瞥向了自己的亲家高侍郎,可是平日臭味相投的亲家显然也是没有读懂这位天子的意思,自然也是一脸的迷茫。 就在这位老太傅纳罕不已的时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皇帝振臂一挥,不多时便从殿门口的人群中闪出了两个侍卫头领和四个金瓜卫士。 六人似乎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径直向群臣中走去,不由分说拉起了一个人便走,手脚麻利的穿过人群,来至了殿门外的石阶上,丝毫不顾那被抓之人杀猪般的的呼喊,铺好早已准备的虎皮毯子,二话不说便举起金瓜,给那挣扎之人来了个金花四溅,整个过程如快刀斩乱麻般流畅,不多时,地上的虎皮毯子上便多出了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 众位公卿惊破了胆,有点不知所措,高仁阔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刚刚被揪出去宰了的那位,正是他的好亲家,太傅雷勋。 就在众人惊惧不已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那位陈陛下催命般刺耳的声音:“好了,妖星已除,朕的江山暂时安全了,裴将军听令,将妖星家人全部收监,明日押赴采石,那里的鱼儿饿的狠,该改善一下伙食了!“ “诺!“裴氏兄弟引着金瓜武士退下了,陈仲理缓步来到了高仁阔身前,扶起了这位侍郎大人,满面和善的安慰道:”高侍郎,你的长女也是雷家娘子,这糟一并斩了,你不会心疼吧?“ 一听这话,高仁阔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但为了保全性命,还是颤抖着狠命摇头道:“臣,臣不敢!“ 陈仲理笑了,笑得更加和善,只见他嘴角微抿,轻声道:“那就好,女儿嘛,死就死了,晚些时候朕再着姚觉给你送两位美人过去,十月之后再生一个便是!“ 高仁阔听的脑中一片空白,刚刚的悲伤一扫而空,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副景象: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农拿着锄头,在月下的田垄间辛勤耕耘,不为别的,就为了地主那一句十月之后再收一茬粮! 说完这些,陈仲理便转身回到图台旁,身边一众宫人赶忙在星盘上那些星宿边上放下了一尊尊和后世麻将差不多大小的白玉牌,以及九个巴掌大的黑石板,众人定睛一看,玉牌和石板上篆刻的不是别的,正是朝野上下这些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以及五州四境的军镇名号。 所有人都明白了,雷勋的死不过是一个开始,看来好日子是到头了,这些老先生回到家之后不会再窝在仓库里数着那些下属进贡的奇珍异宝,而是在每一个繁星残月的夜里盯着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不求它有多璀璨,只求它别比那颗要命的紫微亮!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陈仲理缓步走出了大殿,宫人也随之退去,空旷的殿道里回荡着这位皇帝陛下留下的那句魔咒:“希望别在有妖星作祟了!” 新书第二天,求收藏!求点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飞蛇腰牌 天河中南阙一颗大星摇摇欲坠,这又是一道天文景观,要说司天监那位逢监正果然有那么两把刷子,想当初太傅雷勋被捶死的那天晚上,石头城四境的百姓还真看到了如告示上所述那样“妖星”自夜空西北角坠下去的情形。 这件事儿一经传开也着实让那些饱受欺压的百姓拍手叫好,甚至太傅府抄家那天,官军未到,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平头百姓竟然自发的将这座豪华府邸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晨司天监窥得天报,紫微宫中南一星荣光涣散,摇摇将倾,周遭有暗蓝色微芒,主国中有遭禁统兵者大限将至!经查,犯臣兵部侍郎犯臣徐皖之子徐衾,正感天意。天公旨意,地皇理应顺之,非当今圣上不仁,实乃天命所趋也,今号令建康子民,三日后午时,可于采石聚观,一览此顺天盛况。” 百姓之中有能识文断字的朗声读完了城墙边上悬挂的榜文,围观的百姓们便开始了纷纷议论,人群之中的邱玖嗤了嗤鼻子,回身一个猛子扎出了人群。 “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老子我到现在为止都饿了两天了,再不找点吃食就真得下去和他们作伴了!“ 邱玖垂头丧气的穿行在建康城内西南阙的石径小道上。这条小径不算繁华,但道路两旁尽是些小商小贩,虽说地脚相对偏僻,但却是大多数普通百姓的聚住之地。 热腾腾的包子,香喷喷的米糕,以及各色炊饼干粮应有尽有,但眼前景象对于镚子儿皆无的邱玖来说无异于油锅里放刀子,不但煎熬还很扎心。 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邱玖的鼻子被身边摊位上那屉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气息给吸引了,可是转头一看,他又怯了,那是富贾刘老爷连襟开的包子铺,抢了这一顿,挨顿暴打不说,估计以后在这建康城都待不了了。 “这可怎么办,活人不能让饭饿死呀!“邱玖有些心烦意乱,自从上一次的失误之后,那些公子哥们也不拿他取笑了,甚至见到他都跟见了粪缸一样躲,没有了富家公子的调侃,兜里的铜钱自然而然也就少了。 就在邱玖茫然失措的时候,自西北那道破城门方向竟然鱼贯而来数十名落魄百姓。 本来这景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大兴天下已经乱了,估计只有宫里那位以天文学家自居的陛下不知道而已。 这要是放在往常,邱玖一定是翻进哪家的庭院去躲灾了,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城外有战乱,官匪小股互掐,打的差不多了。这是流民口中传出的字眼,邱玖眼前一亮,打仗就肯定有人死,不管战事大小,势必七零八落。 “有了!“邱玖灵机一动,不由分说便朝着城外跑去,这小子多少会些轻功,竟然硬生生在慌乱的流民中错开了一条通路。明眼人都知道,这孙子是去自愿打扫战场发兵乱财了。 建康城外数里的地方,负责拱卫帝都的部队刚刚和一伙臭名昭著的乱军大杀了一阵,时值初春,江左地方的风很大,阵阵泥沙卷裹的风中夹杂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儿。 邱玖顶着风往前走,沿途尽是一片荒凉,当它来到一处矮山道口之时,这位时常半夜里登堂入室的梁客竟然大白天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道口两端的埃坡上散落着破败的军旗,期间还有一两具腹背插着长矛羽箭的尸体。邱玖犹豫了,继续往前走很可能会被吓死,说不定还会看到血肉模糊的尸首恶心死。 不往前走呢,那就是道单选题,食不果腹直接饿死,想到此处,邱玖咬咬牙,反正横竖都是一个结果,那爷就来个先把肚子填饱再被吓死,肚子里边有东西,即便是恶心也能吐出点东西不是! 邱玖提了提气,沿着路口向战场深处走了过去,慢慢的他发现,其实现状并没有那么糟糕,虽说前方尸首很多,但大都死的很干净。 接下来展现的是这样的一幕:几里路远的战场上,一个浑如蝼蚁般的家伙躬着身子在死尸中穿梭,或许是做惯了偷盗之事的缘故,邱玖相当的机灵,他并不去翻那些官军的尸首,因为负责拱卫帝都周边安防的晏陵军驻地就在数里之外的地方,这些仁兄生前都是由那位到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暗牢里的少年将军统帅,距离这么近干粮是不可能带在身上,由于此军军纪严明,所以根本不用指望会有什么珠宝加身。 相反的,那些乱军就不同了,这些兄弟整天与官军周旋,早上不知晚上家在哪里,情势所迫,肯定都将食物放在身上,毕竟谁也不相信自己这一仗就会死,一边打仗一边过日子已然成了他们的习惯。 果不其然,在他翻开一具官军尸体后,压在下方的乱军兵卒腰间,他发现了一只破麻编成的袋子,也不顾对尸首不敬一把便将袋子拽到了手里。 邱玖伸手这么一摸,还真别说,一大块有点发黑的干粮便跃然手上。邱玖暗喜不已,将干粮囫囵吞了两口便继续摸索,不多时,邱玖触手一凉,掏出来一看,一串颜色各异的珠子置于掌中,虽然沾满了灰尘,但成色果真不错。 邱玖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要知道这种东西在那个年代是可以直接找个商铺典当,甚至可以在茶楼酒肆换取饭食的。 这家伙赶忙将这东西揣进了怀里,四下看看无人,这才安心,转过身想继续去翻,熟料就在这个当口,那具乱军尸首不知怎的,竟然抽动了一下,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邱玖惊得向后倾倒,一股脑跌坐在了地上,掌下是一片蒲草,邱玖的手刚一触地,便是一阵搓痛。 好在那位老兄是死透了,并没有做起来,邱玖惊魂未定,顺手抓起了蒲草之中的物件,放在手里定睛一看,不由得又是一阵欣喜。 只见那是个巴掌大的银灰色腰牌,看材质就知道一定是纯银打造,可能是用的时间久了,边沿微微有些发黑,而在腰牌正中那圈月牙形嵌痕之内,一条画风灵动的半身蛇跃然其间,而在蛇首下端半寸见方的位置,两道半展的肉翅活灵活现的显露在那里。 “蛇还长翅膀?官府那些人还真会应景!“邱玖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乐开了花,这腰牌分量足有十两不止,谁说爷爷我今年犯太岁的,好运这不就来了? “等吃饱喝的了,老子一定要去柳侍郎家里,爷给他一两银子,别的不要,就买他家千金那条头钗!还要炖了他家那条老狗,报那一口之仇!” 邱玖嘴里嚼着干粮心满意足的臆想着,可他打死也没想到,片刻之后,便有两把闪亮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要命美差 “爷爷饶命,别,别杀我!”邱玖撕心裂肺的呼喊,却被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给堵住了嘴巴,紧接着后脑一闷便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邱玖在一阵争吵声中苏醒,隐隐的听到了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我说你小子下手也够狠的,要是把他打死了谁去办事!” “朱离,你嘴别那么黑哈,我还没说你呢!找谁不好非要找这么个废物!就他那个怂样,你认为能成事儿吗?” 邱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只有草榻边沿那张破桌上的油灯摇曳地散发着微光。 而在破桌跟前,两个甲裹黑衣的男子正犹自交谈着,刚刚那个被叫做朱离的男子长叹一声,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老子想吗?你我六人孤身离营,他们四个虽然潜入了大理寺,现如今多呆一刻便多一分风险!如果今夜不把事情办成,依赵北孤那个性格,他明早就会起兵杀进建康!” “那有什么不好!皇帝昏庸无道,北边都快打过来了,我们近水楼台先下手,依照晏陵军的实力,还怕那些脑满肠肥的禁军不成!”另外那名男子也不客气,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离制止。 朱离转首看了看草榻上的邱玖,低声责备道:“你想害死我们吗?反与不反不是你我说了算,事情办成了再作决断不迟!” 朱离顿了一下,低声规劝着同伴:“永安呐,别忘了徐帅的告诫,小不忍则乱大谋,赵代帅我管不得,但这飞蛇卫里,我朱离要为自己所有兄弟的身家性命负责!” 朔永安不说话了,二人刚刚话毕,便察觉到了草榻上的怂货已经醒了,朱离冷笑一声,来到床榻边上,掏出腰刀,一边在手掌上拍打,一边冷声吓唬:“别装了,不想死就出个声!” 邱玖本就是装晕,一听这话登时坐了起来,看清了二人模样之后,登时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面如同捣蒜般磕着头,一边略带哭腔求起饶来:“二位大爷刚刚说的话小的什么也没听到,求二位放了小的吧,小” 出乎邱玖意料,朱离二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转手将一只黑色布袋扔在了地上,袋子不大,但落地卓然有声,邱玖纳罕的打开一看,借着微弱的灯光,两块闪闪发亮的银锭自半掩的布袋中显露出来。 邱玖不求饶了,他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要杀他,不可能给他这般宝贝,正如之前商贾之子所为,这是要自己去帮忙办事儿。 朱离见这货安静了,沉声说了句:“叫啊,怎么不叫了?” “嘿嘿,小的误会二位了!不知朱爷有何吩咐?”邱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斜眼早已深深陷在了那两锭官银上。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对这个见钱眼开的主儿真是充满了鄙夷,但这厮的机灵劲儿确实是去办事儿的不二人选,朱离也不废话,言简意赅的道出了由头:“去帮我们做件事,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如果事成,再有四百两奉上!” 邱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问:“去哪?” 本来他的心里是澎湃的,但听到要去的地方,这位梁客的心顿时便凉了,只见朱离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几个字:“大理寺,地牢!” 邱玖的头又开始像拨浪鼓一般摇转起来,朔永安淡笑着来到他的跟前,躬下身以单手点起邱玖的下巴,不阴不阳的威胁着:“去了有钱拿,不去的话,你知道结果的!” 邱玖还没来得及推辞,那边朱离已然开始就着腕部的银甲开始磨起腰刀来,得,又是个双选题,邱玖想也不想,赶忙应承道:“我去,我去!” 大理寺,位于帝都建康外城正西纛翠林边,周遭鲜有住户,昼夜由狱吏看守,因为与六部之中的刑部天牢不同,这里拘押都是贵胄重犯,所以此处狱吏皆是皇帝亲选高手。 夜色悄然而至,帝京繁华犹在,此处却已是只有大理寺前那两盏上书“肃,避”的黄灯笼散发着光芒,与一旁深邃的纛翠林交相呼应,别显清幽。 大理寺地牢位于这座铁院正中,为防有人伺机劫狱,所以内中机关重重,出入都需要暗语,更在院后林中布置了层层陷阱。 前些时日还换上了一批功夫了得的狱吏,再加上大理寺卿沈放平日行事严谨,是以无论多大的悍贼逆匪,一旦入门,处死之前便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天底下的监牢大多数都是一般模样,阴暗难当,坐在此间便要承受暗无天日的幽禁,终日与虫蚁潮湿为伴,大理寺地牢自然也是如此。 地牢里的空间并不大,囚室也只有六间,此时大多都在空着,因为当朝天子行事雷厉风行,能让罪人亥时死,绝不留他过三更,罪犯进到此处,审完便杀。 六间牢房之中此时也只有甲字头那间还有犯人,这人颇有些来头,一进来就关进地字一号不说,这一呆就是三个月。 此人便是前晏陵统帅兼兵部侍郎次子,掌管城防晏陵军的少年统帅徐衾,陈仲理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三年前,那位短命的先帝因徐门战功显赫,为只有十七的将军徐衾颁发了一块免死金牌。 陈仲理虽然昏庸,但还能分清这其中厉害,是以此时的徐衾虽然让他百般头痛,却只能暗恨不敢妄动。 即便如此,这大理寺地牢甲字间也不是那么好住的,徐衾刚一进来,就被锁了琵琶骨,紧接着便被玄铁链重截甲加身,宛如壁画一般锁固在了铜墙之上。除此之外,徐衾头上还被扣上了一面铜油浇筑的面具,更在铜壁上加设了暗格,一旦有所变故,机关一转,便可将其与铜壁另一端的假身傀儡替换,整套流程可谓滴水不漏,足见沈放苦心。 这样的举动不免有些夸张,沈放的用意很明白:一则怕其轻生,二来恐其失控,要知道小小年纪为将,就掌管晏陵军,足见徐衾其人的勇武,虽说擒拿时没有反抗,但任谁都明白,这只猛虎只是暂时的安静而已。 饶是如此,沈放还是不会料到,变故,马上就会到来,真真验证了那句至理箴言:日防夜防,家贼,是难防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将星落 司天监内,有着一口与皇寝形似的天井,巨大的大理石司南就坐落在这座天井边上。 虽然已是深夜,但这里却仍有夜归之人,两名身着白衫蓝衬,头扎单悬鬏的道童宛如幽灵般看守在大门口。 天井之内,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以主仆之间那种很微妙的距离站着望向天际。 “逢卿啊,你看那颗星宿耀武扬威的样子,俨然是不把朕的紫微放在眼里嘛!”说话的是当今天子陈仲理,只不过看他那副憎恨的模样,已然失去了天子威仪。 一旁这位就不用介绍了,自然是司天监监正逢九安,看着皇帝被那颗闪烁异常的将星气得半死,逢监正淡然一笑,躬身请礼道:“陛下勿忧,那大星再怎么放肆,星主不也在大理寺地牢关着吗?” 陈仲理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双细眼眯睁散发着发自内心的杀意,咽喉处更是狠狠的蠕动了一下,仿佛被激怒的猫儿一样,片刻之后,这只身价不菲的一国之猫终于怒了,他没有回头,一段话悠悠的飘进了身后逢九安的耳中。 “朕不管那些,总之子时一到,将星不落,你的项上人头就得给朕作夜壶!” 面对如此威胁,寻常人估计早就经不住腿软了,可逢九安的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用处变不惊这个词汇形容再合适不过。 逢九安自然了解陈仲理的性格,他更深深的明白这位陛下心中所想,将星一日不落,那个心头大患就不知道还要拘押多久,有先皇金牌护佑,明面上自然是杀不了他的,这位陛下现在对天象的痴迷已经接近病态,只要将星暗淡,落于西下,陈仲理养的狗就会出动,潜入大理寺去悄无声息的结果了那位徐将军。 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天衣无缝,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将星陨落,杀人不是最终目的,对于这位陛下来说,他要暗中杀人,又要心安理得,将星落地,出榜安民,这之后,自然要在采石那堆乱葬岗中为这位勇武将军备下一个位置。 对于满足皇帝陛下的需求,逢九安自然与那条忠心之狗一样游刃有余,只不过自愧不如罢了,顺便提上一嘴,陈仲理手底下的那条狗,其实就是那位大理寺卿沈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子时越来越近,看着天井上方那颗将星闪耀不减,陈仲理的内心是抓狂的,再看看身边仍然面不改色的逢九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逢监正,子时马上就到了,你是不是该跟朕有所交代了?“陈仲理沉声说着,连看都懒得去看这个命不久矣的活夜壶了。 逢九安淡然一笑,恭敬的回答:“陛下,臣这颗头颅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了,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想想用什么办法除掉那位徐将军。“ 逢九安顿了一顿,反问道:“您觉得呢?“ “那些事早已安排妥当,不牢监正费心“陈仲理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眼见着值辰香烧到了末端,子时马上就到了,这位皇帝陛下已然握紧了悬腰宝剑,准备亲自送逢监正上路了。 另一端,逢九安连看都不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微眯着眼睛,手上却是暗自做了一个剑指合扣的动作。 “仓啷~“一声,陈仲理手握的那柄宝剑倏然出鞘,就在寒芒三寸之时,逢九安的眼睛忽然睁开,皮笑肉不笑的对陈仲理说:”陛下,大功告成。“ 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陈仲理不免有些狐疑,下意识地抬头朝着天井外的夜空这么一看,果然欣喜若狂,身边这个半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一眨眼的功夫,刚刚那颗还如日中天的将星竟然就如同被泼了冷水一般变得黯然失色,不多时便沿着西北端的天空缓缓下落,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陈仲理看了看兽鼎之内的值辰香,香药成灰,时辰刚好,夜半子时。 喜怒无常的陈仲理瞬间变得欣喜若狂,阴险的笑容不加掩饰的展现在了面上:“逢监正果然好手段!“ 逢九安也不骄功,向后退了一步,欠身拜道:“将星已落,徐衾大限已至,臣斗胆相问,不知陛下要用何法断送此贼?“ 陈仲理上前虚扶了逢监正一把,饶有深意的道:“徐衾手持先帝免死金牌,自然不能用寻常之法剪除!天下虽然是朕的,可若被子民抓住话柄,恐怕我大陈所有刽子手都出动,也杀不过来吧?“ 陈仲理卖了个关子,洋洋自得的说道:“朕已经安排过了,这会儿估计沈放已经备好了毒酒,待会儿差人传道密旨过去,不出寅时,徐衾必遭鸩杀!“ 看着陈仲理兴致勃勃的说完,逢九安轻描淡写的补充道:“那陛下忍心就此失去沈放这条忠犬吗?“ 听到这话,陈仲理一怔,讶然道:“朕没有说过要杀沈爱卿啊?“ “陛下此举,无异于让沈大人走上不归之路!” 逢九安面无表情的提醒道:“陛下不要忘了,在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可靠!” 陈仲理或许也是自觉有失,但有件事他却记得清楚,按照先前约定,子时一刻即到,无论密旨到否,沈放都会奉酒前往地牢行事,估计这会儿再派人去传话,已然是晚了。 陈仲理真是又急又气,但面上又不能失了天子威严,片刻之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便抬眼看着逢九安,冷声道:“逢爱卿,别卖关子,既然你能想到这里,估计早就有所安排了吧?” “陛下明鉴!“ 逢九安欠身道:”半个时辰前,臣已经派人带着鳍菱粉过去了,估计沈寺卿到时,徐衾早就血肉模糊,神鬼难辨了。到那时如果有人猜疑,为了给天下一个说法,只需要把沈大人牵出去以暗杀未遂的罪名打上二十板子,明罚暗给,这件事不出时日便会无人问津。“ 陈仲理听到这话可算是龙颜大悦,对着逢九安便是一阵称赞,客套了一番之后,逢九安便托天色太晚为由送陈仲理离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地牢夜变 “大理寺卿沈大人夤夜离府,车驾直奔大理寺,似乎是要夜探地牢!” 朱离站在通往纛翠林的小径边上,手里攥着一张字条,身边地上那只负责传讯的白鸽正悠哉的刨食地上新撒的谷麦。 刚刚这条由安插在沈府周边的晏陵军眼线传来的讯息对于朱离和朔永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朱离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二人道:“沈府据此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白鸽传信需要一刻,现在沈放的车驾肯定已经出了西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朔永安咽了口唾沫,讶然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们怎么赶到那里!难道要飞不成!” “飞不成也得飞!“朱离说完,起身上马,朔永安见状也忙不迭的跟了上来,只不过他那匹马的后面,还跟了一个迷糊梁客。 朔永安抓住缰绳,忧心忡忡的提醒着:“老朱,单凭我们的马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大理寺的!” “平常的速度自然不可!” 朱离没有说出下半句,而是自腰间取出了那柄腰刀,点点寒芒在夜色下泛着幽光,此情此景,朔永安恍然大悟,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此时身后那位梁客邱玖也对他们要做什么通晓了个大概,就见这厮面色骤变,正要规劝,可是已经晚了,霎时间骏马哀鸣,犹如风起般望着那片林子绝尘而去。 司天监那道悠长的理石台阶之上,一臣一主缓步而行,临别之际,逢九安又抛出了这个夜晚最后一个疑问。 “陛下,听说那徐衾的夫人段锦娘乃是我大兴鲜有之绝色,现正拘押在建康府衙天牢,丹阳尹方惑傍晚时来过,想拖臣问问陛下如何处置!” 陈仲理沉吟片刻,谈及这个问题还是很让人头疼的,天下美女谁不想据为己有,可是这丫头是前任丞相段澈韦的孙女,性格刚烈,颇有气节,如果因为这么个女子把自己死不要脸维持的皇权尊严给毁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及至此,陈仲理加快了步伐,佯作满不在乎的回答:“妇随夫死,就让他们作对断头鸳鸯算了!对了,告诉方惑连夜提审,卯时给她画个好妆,明日平明开始环绕城郭游街,也算是朕之怜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至南城门时于市井绞死便是!“ 转步来至司天监门口,望着皇帝上了车辇,逢九安躬身拜道:“诺!“ 鳍菱粉,乃是自化外境界传入中原的一种毒药,由西夷一种常见的草本植物菱花和未催的鳍虫蚴卵融合而成,制作工序尤为简单,在这世上却鲜有人知。 其实菱花本身并无毒性,甚至可以在西夷人的餐桌上看见,但那鳍虫蚴卵却是出了名的不灭毒蛊,何为不灭?遇温潮而开,遇血伤则狂,颇有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意味。 而菱花作为其养料存在,与宿主身体构成的温床可谓异曲同工,能最大限度的催发蚴卵成虫,顽固程度不亚于蝎子那根蜇针。 鳍虫繁衍长成迅速,但凡遭难之人身体势必自内而外溃烂,且毙命速度惊人,从噬到亡仅需三刻,最重要的是,任你再好的仵作名医,除了一般的溃烂感染,也体察不出半点毒性。 算算时辰,派去下毒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有所回报,逢监正的用心可谓良苦,既救了大理寺卿的性命,又能把死因推脱到拘押徐衾的那身铜面囚衣身上。 即便是这样,或许仍然会有人起疑,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今之天下,敢对天子政事有歧意者,其结局只有两个,要么一人亡,要么全家死。 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逢九安那张似乎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正如鳍菱粉那足可瞒过鬼神的毒性一般神秘。 大理寺地牢虽然不比建康天牢守卫众多,但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用一句夸张的话来形容,沈寺卿布下的天罗地网密而不疏,连只苍蝇都别指望飞出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今夜的访客,却并不是只会嗡嗡耳语的苍蝇,而是一条条训练有素的飞蛇,建康城数十载未经战乱考验,这些大理寺狱吏虽各个都是禁卫军中选拔的高手且武艺绝伦,却未曾经有过太多实战经验。 而今夜不请自来的这些飞蛇,却是在战阵之上摸爬滚打过来的,飞蛇卫,原是晏陵军前统帅徐皖自北境战俘和本家部曲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卫队,经过专业训练,队中之人各学所长,各司其职,刺客,斥候,敢死之士一应俱全。 北安的边军统帅宇文缨和濮部意图暴乱的鹰派将领爨梁圪都是命丧飞蛇卫之手,久而久之,这支只效忠徐皖的亲兵渐渐融入了晏陵军,并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先帝怀庆二年,久经沙场的徐皖积劳成疾,饱受病患折磨,不得已将帅位传与次子徐衾,飞蛇卫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徐衾手下最得力的心腹之兵。 朱离和朔永安扎马狂奔,终于先沈放一步来到了纛翠林旁,失惊地马儿直接仆倒在地上,这才终止了三人的行程。 落地后的朱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着大理寺那道朱漆大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夜色下的大理寺静的吓人,两盏灯笼的光芒更是稍显诡谲,朔永安狐疑的问:“老朱,这里如此安静,不会有诈吧?“ 朱离没有说话,而是以手挽口,发出了一阵悠长的夜鹰鸣叫,不多时,那道朱漆大门之内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又格外刺耳的鼠鸣。 朱离的嘴角微微上扬,鹰噙鼠鸣正是飞蛇卫的暗语,只见他低声对身后的两个同伴说:“看来焦绰他们已经得手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道大门略微嵌开了一条缝来,朱离等人赶忙警觉的窜了进去。 这一切都是朱离的安排,在刚刚入夜之时,飞蛇卫的四名刺客便悄无声息的通过纛翠林层层陷卡潜入了地牢,并在沈放归家之后解决了这里的守卫。 朱离随着几名心腹一路来到了地牢之中,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了被锁在铜墙甲衣中的少年将军徐衾。 见到旧主,朱离激动的双眼泛红,单膝一点半跪在地上,哽咽着请罪道:“主公,末将救驾来迟,让您受苦了!“ 朱离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赶忙起身问早就潜伏进来的焦绰:“徐帅怎么了?“ “主公被锁了琵琶骨,又被这甲衣铜壁终日禁锢,我们赶到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恰在此时,数丈外的地牢门口传来了一阵轻细的脚步声,朱离不敢怠慢,转首对朔永安使了个眼色,又对身边众人说道:“动手!” 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逃出生天 邱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使钱安排办事的雇主给黑了一把。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本以为地牢之中的灯烛熄了,可就在他想要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脖子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宛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不能动了。 他想大声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也许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正披着那具先前囚禁徐衾的铜甲囚衣,使他叫天不应的,正是初进地牢时看到的徐衾面上那张内设机关的亮铜面具。 或许是朱离等人撤离时多少发出了响动,引得后来人加快了脚步,幽暗的地牢甲字囚室里,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站在了甲衣铜壁之前。 “难道是我听错了?“ 那人四下里看看,偌大的囚室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这人掀下了头上的黑帽,一张充满稚气的面孔显露出来,生得俊俏胜巾帼,相比繁花花落泪,不是逢九安的心腹青璃又是谁? 看着那位可怜的徐将军还在,青璃的面上闪过了一丝让人寒到骨子里的笑意,就见他自衣袖间摸出一支精致小巧的翠绿色瓷瓶,顺手将木塞打开,缓步上前,顺着亮铜面具嘴巴位置的小孔,一股脑的将备好的鳍菱粉灌了进去,任凭甲衣之内的人百般挣扎呜咽,青璃都恍若未闻。 青璃将瓷瓶收入袖中,双手兜进袍袖之内,静静的看着甲衣之内的“徐将军“痛苦的挣扎,呜呜哀嚎,直到没有了动静,这才转身离去,出了甲字囚室,通过逢九安提前授意好的地牢暗门,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一早,城门前的文榜上,一则消息震动全城,四尺宽的宣纸之上由楷书写就了这样一段文字:“司天监昨夜窥得星象,江南地方有将星陨落,今晨得报,前拱卫帝京之晏陵军统帅罪臣徐衾于大理寺暴亡,正应此相,天亡者之,吾皇仁爱,予厚葬之,大理寺卿沈放夜闯地牢,意欲谋害犯臣未遂,忤逆先帝意旨,按律当斩,念其功劳,死罪可免,活罪不饶,于天子殿前杖击二十,罚三年奉,贬为寺丞,行卿事,权为待罪,特出此榜,昭告天下百姓。“ 围观百姓们诧异不已,没人愿意相信这位被坊间巷里传的神乎其神,又颇有威望的少年将军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理寺的地牢里,可是纵有千般疑惑,被官府吓怕了的百姓们也只能把这些疑问和不甘烂在肚子里。 天子寝宫之内,刚刚散朝归来的陈仲理换了一件黄绸新衣。 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的皇帝陛下只觉神清气爽,这会儿正站在青铜镜前一面欣赏自己的新衣,一面与司天监逢监正和近侍总管姚觉闲聊。 “姚觉呀,晚些时候送些棒疮药到沈爱卿府上,这个老头子替朕办事,着实受苦了!“ 陈仲理扶了扶头上的天子束金冠,若有所思的补充道:“还有,再带上五百两白银和锦缎十匹,美酒十坛,被朕罚了三年俸禄,这老小子肯定叫苦不迭!” “诺!老奴这就去准备!“姚觉很识趣的应承下来,便躬身退了下去。 陈仲理整理好了衣冠,转身赞许的看着逢九安,褒奖起来:“逢卿啊,还真没想到你的智谋和紫微斗数一样让人称绝!“ 逢九安并未骄矜,而是恭敬的探身还语:“陛下过誉了,不过是些小聪明而已!“ “你呀,总是如此谦逊,让朕说你点什么好!今日朕心情大好,打算去御园玉梳苑转转,逢卿若是无事,与朕一同前去如何?” 陈仲理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传来黄门宫人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奚官令谢培臻求见,现于殿外候旨!” 陈仲理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与逢九安对视一眼,自语道:“他来做什么?” 逢九安回道:“陛下忘了,今日早些时候曾吩咐他去查验徐衾尸首,这会儿想必是来复命的。” “哦,瞧朕这记性,宣他进殿!” 不多时,一个青衣素冠的中年男子慌张的走了进来,见到陈仲理便拜,嘴里说着那句百年不该的恭谨之词。 陈仲理直奔主题的问:“尸体检验的如何,可是中毒而死?” 谢培臻抬头回禀,神色有些慌张:“死者确是暴亡,未见中毒迹象,只是” 陈仲理认真的听着,没想到这个奚官令竟然说到一半忽然间停了下来,这让他着实不爽,面色不悦的问:“只是什么?” “臣,臣不敢说!” 陈仲理真恨不得让金瓜卫士把这厮拖出去好好吃顿板子,但转念一想,此人欲言又止,其中必有蹊跷,是以耐着性子安抚道:“谢官令但说无妨,朕不开罪于你便是!” 谢培臻寻思了片刻,战战兢兢的自口中挤出一句:“臣仔细查验过,那具腐烂不堪的尸首,并非徐衾本人!“ “什么?”陈仲理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心情落差之大与此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培臻更是倒霉,差点就被这位失惊的皇帝大人一脚踹出去。 谢培臻见龙颜大怒,也不敢怠慢,赶忙自怀中取出一件东西,用那双颤抖的手捧给了逢九安,逢九安则是毕恭毕敬的转交给了陈仲理。 陈仲理将那东西握在手中定睛一看,一双精细的眸子眨眼间便腾出了杀气,那东西不是它物,正是梁客邱玖一直放在身上,晏陵军飞蛇卫的白银腰牌。 “没人能够在一世灵魂里承受两次死去活来的考验!之前那一次已经忘记回溯了多少个春秋,只记得那时的自己虽然算不得功成名就,却也是颇有作为。 身为中文系年轻教授一派的骁楚,许乐勤不仅精研国术,文化方面也小有建树,甚至还在某全国知名学府举办过围绕兵法和围棋融合学术的特别讲座,也因此为自己圈了不少的学术粉。 按照正常的路线发展下去,许乐勤一定会桃李满天下,最后和自己的爱人舒服的度过余生,去世时的追悼会上还会有莘莘学子敬献花圈花篮。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美梦一场,就在他与自己的另一半段妍妍女士结束了长达八年的爱情长跑之后,就在结婚的当天,一件怪事让他的人生彻底的变了。 还记得那是个雾霾严重的日子,黄道吉日已经到了,许乐勤欢天喜地,不避雾霾的率着自己亲友团组成的车队沿着高速公路一路东行,本想着快些接到自己的姑娘,可就在路过一处残破的古城遗址之时,不小心陷进了迷雾之中,当大雾散去之后,车队的其他人都很安全,唯独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准新郎许乐勤。 当许乐勤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怎么变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虽然还有些模糊的意识,却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是个很陌生的境界,至少在自己熟悉的史书中丝毫寻不见一星半点的痕迹,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一世的父母很完美,母亲贤惠知礼,父亲虽然有些严厉,却也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作为这个国度最能征善战大军的掌兵统帅,即便是积劳成疾了,也被天子任命成了兵部侍郎继续为国效力。 在这个时代,许乐勤另外一个名字和身份,他叫徐衾,是兵部侍郎徐皖的二儿子,父亲自小便将徐衾带在身边,经过耳濡目染之后,他的文治武功也开始变得卓越常人。 在这个时代,他的前二十年是顺风顺水却颇为辉煌的,十七岁接替了父亲爵位,与自己的挚友共同经营大兴国的皇属大军,更在十八岁时遇到了一位与前世未婚妻如出一辙的人儿,而且还是当朝宰相的孙女儿。 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总算得到了弥补,徐衾迎娶了段锦娘,在那个美妙的夜晚,之后的两年又是一帆风顺,似乎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可就在宁德三年,命运再一次跟徐衾开了个玩笑,而且开得非常的大,当得知父母满门被抄之后,徐衾心如死灰,那时他才明白,免死金牌救得了自己却救不得家人,本以为命运掌控感在自己手中,却不料自己只是个命运的玩偶。 徐衾心如死灰,心中对这个叫做大兴的国度,这个曾经自己誓死捍卫的家园只有一种情怀,那就是无尽的恨意!” 平明时分,建康城外城的高岗上人烟寂寥,呜咽的夜风与氤氲的天空相契合,将这片地方显映得格外荒凉。 一个面色苍白,披着寻常素衣的清瘦男子在朱离和朔永安的搀扶下望着不远处那座有些幽暗的帝都城阙,而在素袍掩盖的左右肩胛位置,两道暗红色的血痕汨汨的殷了出来。 这人便是徐衾,只不过与为将时的飒爽英姿相比,此时他的面容上更多的是憔悴和恨意。 “我已逃出生天,尔等,血债血偿!” 微弱的声音在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回荡在帝都外围的高岗上,顺着肆虐的阴风飘向那座沉睡的皇城,那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复苏 暗示 建康城外直渎山上有一处绝妙的所在,一块悬石峭壁兀现江中,形状宛如飞燕横掠。 石上山林葱郁,壁下江水波涛汹涌,每逢晴日晚阳西落,与江水相连之时,自山顶下望,便可欣赏到残阳浅朱,江山金碧的燕矶夕照。 燕子矶,自古以来便是南北互通的重要渡口,昔日秦皇南巡便是由此处开始,数百年间都是天堑之南与采石齐名的重要门户,故有时下盛传的“燕子采石登一渡,南家社稷唾手得”之说。 天色向晚,直渎山中一座丛林掩映的茅屋之内,朱离正坐在由泥草简搭而成的土榻边沿,忧心忡忡的望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 榻上之人体态清瘦,面上更是惨白的看不出半点血色。 由于事出匆忙,没有来得及准备行李,是以这会儿身上只盖了半边破褥,而显露在外的粗布囚衣肩胛骨的位置两片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的展现在那里。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天生一副眉目清秀的面庞,或许是近来遭受了太多困苦,所以看上去着实憔悴,他就是徐衾,负责统领晏陵军的新帅,若非有所指引,谁又能想到这便是几个月前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朔永安捧着一方木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朱离就着盆中热水更换了一下徐衾额顶的汗巾,随即谨慎的吩咐道:“一定要让焦绰他们严加警戒,主公尚未苏醒,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朔永安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朱离叫住:“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样,你和陆钦秘密潜回大营,将主公获救之事禀报赵代帅,务必快马来接!” 朱离回看了徐衾一眼,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自早间来到这里便开始发烧昏厥,主公乃金玉之身,若再不寻郎中医治,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朔永安走出茅屋,便叫上了飞蛇卫另一位统领陆钦,二人下山径直奔着晏陵军大营去了。 朱离哀叹一声,正要拿手去翻徐衾额顶的汗巾,却冷不防被徐衾扬起的右手攥住了手腕,朱离下意识的送目望去,徐衾已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情此景,朱离欣喜若狂:“主公,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徐衾的气息微弱,朱离不敢怠慢,将劫牢之事一五一十的对自己的主子说了。 听完这些,徐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股恨意自眉宇之间腾然而起,良久,才若有所思的轻声问:“锦娘安危如何?” “主公放心,前些日子末将便遵照早前约定安排妥当,黄姑的人日夜在天牢附近盯着,不会有半点闪失!” 听到这里,徐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定,黄姑是这大兴国中最好的六甲幻士,更是自己岳父的外甥女,这件事交给她办,必然万无一失。 徐衾轻咳一声后,望着朱离略显责备的说:“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妄杀无辜之人。若是因为救我,将那个无辜的小厮陷入死地,与屠夫何异?” “末将谨遵教诲,当日事出紧急,所以才” 还没等朱离说完,徐衾便和声打断道:“不用说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待到我们安全之后,务必将此前承诺的银两尽数交给他的家人便是。” 朱离点了点头,徐衾的气色也稍微回转了一些,在部下的搀扶下,缓缓的倚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这位少年将军四下里看看,强忍着肩胛骨传来的隐痛问:“永安呢,怎么醒来后一直也没见到过他。” “就在主公醒前,末将派他和陆统领回营向赵代帅禀报去了!“ 听到朱离说出这话,徐衾的神色显得有些严峻,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朱离见状疑惑的问:“主公,此事有何不妥吗?“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多虑了。”徐衾让朱离拨开了自己身边那道不算开阔的木窗,一双眸子静静的望向了窗外。 天子寝宫之中,陈仲理浑似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自从登基以来他机关算尽,不论哪一步棋都未尝失手,却不想这次被一个武夫给耍了。 看着这位皇帝抓狂的举动,逢九安一直没有言语,其它的宫人侍女更是远远的躲了出去。 陈仲理虽然昏庸,却足够精明,发够了疯便冷静下来,脑海中开始思索着如何补救此事。 “逢卿有何计较?“陈仲理眼神复杂的看着逢九安。 逢九安见皇帝冷静了,便幽幽的说出了八个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错!“ 陈仲理想起了适才刚刚离去的奚官令谢培臻,意味深长的说:“谢培臻一向自诩手段高明,为人又行事苛刻,此事应该不会透露给外人。“ 逢九安自然知道这位皇帝的心思,但是他深深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是以装起了糊涂:“陛下的意思是?“ “明知故问!” 陈仲理白了逢监正一眼,婉转的说:“谢官令连夜验尸,必然劳顿,朕想着给他好好放个大假,顺道差他去拜会一下先帝。日后这清平世上,就别不劳他忙碌了。” “诺,臣这就去安排!”逢九安说完,正要退去,却被陈仲理挥手叫住。 逢九安疑惑的问:“陛下还有何事嘱托?“ 陈仲理手里把玩着那道白银腰牌,兴致勃勃的问:“这块牌子,如果朕没记错,应该出自晏陵军中吧?” “正是!” “你说它忽然出现在大理寺地牢那个替死鬼身上,难不成会是赵北孤差人去行刺自己的主子?“ 逢九安听罢,躬身拜道:“陛下何不差人将那赵北孤擒来亲自审问?“ “不急,现在建康城外只有这一支军马可用,我大兴虽然四境太平,可防御北境,还要多多仰仗于他!” “那陛下的意思?” 陈仲理冷笑一声,悠悠的吩咐道:“晏陵军大营据此不远,着丹阳尹方惑替朕送两道菜过去给那赵将军,一道武昌鱼,一道蜜汁截饼。” 逢九安会意,回身缓步退出了大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鱼饼之择 江左气候温润,区别于北方初春的烈风呼啸,狂沙漫卷。这里代名词则是连天氤氲抑或婆娑的绵雨。 平明时分,满城的百姓都被一阵鼓吹之乐吵醒,可是他们并不谩骂,而是携家带口走上了建康城的街道,并在帝都府衙官兵的控下之下有序的站好。 今日便是素有江东国色之称的将军夫人段锦娘香消玉殒的日子,自天牢到建康南外城的这段路途已经聚满了想要一睹芳容的百姓。 这事情对建康百姓来说其实并不稀奇,相反的还有点例行公事的意味,无论哪朝天子在位,有大员落马或者恶霸行斩杀责罚,都会通过游街的形式在子民之中拉一波仇恨。 针对事态不同,百姓的道具也各有不同,但凡有忠臣良将上路,这些人会捧着干粮饭食相送,若是遇到大奸大恶,他们手中的东西又换成了臭蛋泔水烂菜叶,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许特殊,是以这些百姓都是轻装上阵,说的通俗一点,出得门来就只带了一双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那队押送段锦娘的队伍终于出现了,队伍最前方由两匹白马引路,上面分别坐着的便是丹阳尹方惑和皇帝派来协助押送的廷尉统兵裴虎。 在这二位之后,数十名方惑亲随府兵紧随其后,与压轴的右卫官军遥相呼应,将囚禁段锦娘的木榄车牢牢护在队伍中间。 负责行刑的人早已等候在了南城那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整支队伍可谓是全副披挂,半点无用之人都没有。 一直都是只闻其名真人难现的江左国色这次算是与建康百姓来了一次零距离接触,虽然淡妆华服终是难掩美人憔态,但乍一出场还是羡煞旁人。 两厢观望的百姓开始了本能的品头论足,有人赞叹有人惋惜,人群之中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挽着母亲的手,稚气十足的问:“娘亲,娘亲,这么多人来看她,木车里那个比画中仙子还漂亮的姐姐为什么不笑呢?” “傻孩子,这位姐姐过了今日就不在了,她哪里能笑得出来呢?“ 母亲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孩童似懂非懂的沉默了好一阵,当车队从身边经过时,小家伙咬着手指,斜着脑袋憧憬起来:“那会去哪呢?“ 母亲没有再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对着另一侧人群中的两个小厮打扮的后生略微颔了颔首,动作之轻微,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品头论足罢了,对面之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一番,片刻之后,便从围观百姓之中消失了身影。 妇人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亲昵的说着:“好啦,美人姐姐也看完了,为娘带甄儿去别处玩耍吧。” 晏陵军大营位于距离燕子矶十余里路的山坳边上,营寨依山而建,后有天堑相依,后可登山俯瞰长江,前可鞭指建康四境。 大营之中竖着一面黑沿白底大纛,上书一个由隶书铺就的“帅”字,纛旗下方,便是统帅军帐。 帅帐里,一个与徐衾年纪不相上下,银甲白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帅案之前,此人便是晏陵军代统帅赵北孤,这会儿他浓眉之下那双澄澈的大眼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桌面上的两只玉盘里的菜肴,面上也是阴晴不定,手中还牢牢攥着一只绿绸子做的锦囊。 丹阳尹方惑的人在客营候着,说是奉圣上旨意,结果圣旨倒是没有,只留下了这两道颇有深意的菜品,一道武昌鱼,一盘蜜汁截饼,末了还给留了道选择题,两道菜肴任选其一,剩下一道由使者端回去复命。 恰在这时,营帐的帘门被掀开了,晏陵军屯骑校尉周厥和帐议参军崔绾走了进来。 晏陵军上下亲如兄弟,团结一心,平日倒是不讲究那些规矩,但是这二位的突然出现还是让赵北孤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却悄然将那道锦囊收入了甲带之间。 看着眼前的景象,代主帅盯着桌上的菜肴发呆,周厥打趣道:“我说代帅,这有鱼有饼的,是叫末将和崔参军过来用膳吗?” 赵北孤瞪了这个出了名的周冒失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你知道个屁,这是当今圣上派方惑那个哈巴狗送来的!” 一听这话,周厥一介武夫倒是没什么反应,可一旁的崔绾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抢先开言道:“那来使可有其它话说?” 赵北孤缓缓起身,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自口中说出四个字来:“二菜择一。” 崔绾面色变得颇为难看,陷入了沉默,周厥搞不懂为什么这俩哥们儿俱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打了个哈哈:“我说这皇帝老儿也够抠门的,两个菜都送来了,居然还让元帅选,谁还差那两口吃食不成?” “住口!“ 崔绾伸出手狠命掐了这个周冒失一下,疼的这个武夫嗷嗷直叫,赵北孤懒得和他计较,低沉的开言道:“皇帝的意思,崔参军是否也想到了?“ “武昌鱼和蜜汁截饼,前者寓意保全于盘,蒸蒸日上;后者代表功名尽折,拦腰而断。” 崔绾咽了口唾沫,肃然道:“陛下这是要让我们自行决断,退步则生,进步则死。” 三人正在思忖之际,忽然听到辕门外一阵急促的响动,赵北孤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朝着帐外呵斥道:“什么人如此不实体统!” 帐帘开了,一个步卒快步进帐,跪拜道:“有要事禀报代帅参军!” 赵北孤哪里还有心情去拿着将军架子,随意的说:“说吧,都是自家兄弟,无需遮掩!” “安哥儿和陆统领回来了,现正在后营角门外等候!” 短短的一句话,顿时让帐内这些人的面色变得由忧转惊,大帐中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周厥率先打破了沉寂,不无兴奋的问:“代帅,要让他们进营吗?“ 赵北孤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让身边人都不免哑然的回答:“不,先把他们拦在后营!” 面对这个回答,周厥诧异的问:“为什么?” “现在让他们入营还不是时候!“赵北孤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依旧摆在桌面的那一鱼一饼。 各位书友,收藏,推荐都别吝啬,砸给南瓜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叛离 晏陵军后营栏栅外,朔永安与陆钦焦急地等待着代帅赵北孤的回应,却迟迟不见动静。 看着天色渐晚,朔永安不禁担心起等待医治的徐衾来,一旁的陆钦也是忧心忡忡,朔永安来回踱步,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里面为何这么久还没动静,真是让人心慌!” 朔永安浑如自语的说着,一旁的陆钦眉心紧锁,低声宽慰道:“刚刚通报的兵卒说营中来了丹阳尹方惑的人,或许是代帅穷于应付,所以才晚了些吧?” 正当二人猜疑之际,后营角楼上忽然火光闪现,原本幽暗的横墙上莫名多出了十余支火把。 情况变得有些微妙,朔永安和陆钦的心中都开始警觉起来,不多时,瞭哨横墙上闪出了两个人影,火光掩映下,来人正是晏陵军代帅赵北孤和参军崔绾。 看着楼上这哥俩那副严肃的面容,朔永安不解的问:“代帅,参军,主公虽已救下,但伤势过重,为何不让我二人入营?“ 营外二人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却不料赵北孤一反常态,就见这位代帅冷哼一声,凭栏呵斥道:“什么主公?不过是个叛臣逆犯而已!尔等私劫钦犯已然是万死之罪,今日还想闯我大营。朔永安,陆钦,还不束手就擒!“ 朔永安和陆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道这位性格古怪的代帅在和自己开玩笑,直到赵北孤下令放箭的那一刻,他们才清楚的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残酷的现实。 由于事发突然,朔永安丝毫没有防范,被一支来自昔日同袍的飞箭射穿了左臂,好在陆钦拔刀及时,这才救下了同伴。 二人来不及多想,转身便窜进林子望山中逃窜,横墙上的赵北孤面色铁青的望着两人逃跑的背影,对着后营栏栅内围的士兵喝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下方陈列的数十名士兵动摇了,即便有行动者也是神魂不定,不为别的,只因为要去追捕的是自己曾经的袍泽兄弟。 “追!”赵北孤眼珠赤红,大喝一声后见仍无人动弹,气急之下一把夺过身边士卒手中的弓箭,登时便射翻了一名军卒,其他士兵见状哪还敢有所迟疑,一个个翻过栏栅,狠命向林中冲了过去。 同僚相残,这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场面,一旁的崔绾再也看不下去了,怒气冲天的来到了赵北孤面前,喘着粗气盛怒不已的喝道:“赵将军,收手吧!” 赵北孤被这话一激,瞪圆了一双虎目,转手之际便将腰间佩剑拔在手中,直指崔绾胸口,怒喝道:“你懂什么!本将这是为了晏陵军数万弟兄的前程!” 崔绾笑了,笑得很苍白也很无力,他缓缓的指向了林中,愤然的提醒道:“难道林间奔逃之人就不是你的兄弟?难道朱离等人拼死救出的那个人就不是我等手足吗?” 赵北孤面色冷峻,对着身边兵卒吩咐道:“来人,把参军绑了,暂时与周屯骑监押一处!” 此情此景,崔绾简直伤透了心,任凭五花大绑却说不出来半个字来。当他被军士押解着路过赵北孤身边时,赵北孤冷冷的说道:“多有得罪,赵某身为代帅,有自己的苦衷!” 望着崔绾离去,赵北孤沉默良久,直到身边副将林宏引着弓箭手准备出迎追击之时,这位代帅才黯然的发出这样一道命令:“着少数弓手前去追击即可,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及性命!” “诺!“林宏应罢,带着弓手尾随而去。 横墙之上,那柄宝剑自赵北孤手中滑落在地,与此同时,那只凭栏的手掌也狠狠的攥住了一旁的木墩。 乱林之中,朔永安与陆钦相携而走,身后已经能够听得到喊杀声,眼见着追兵近在咫尺,朔永安强忍着剧痛,对同伴说道:“陆统领,你赶快去禀报主公,我来引开追兵!“ “这怎么行,你还身受箭伤” 还没等陆钦说完,朔永安便一把挣脱开来,沉声说道:“陆兄,主公安危就拜托你和老朱了,就此别过,有缘日后再见!” 陆钦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撇下朔永安,转向另一端沿着林子而去,朔永安歇息片刻,忽然间十分亢奋的大喊起来,待到身后的追兵应声而动之时,拼尽了全力向着直渎山断崖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树木开始逐渐稀少起来,穿过了最后一片树丛,一片平地尽显眼前。 “终于到了!“朔永安疲惫的喘息着,稍事调节后,咬紧牙关折断了手臂上的箭身,然后继续加快步伐向着断崖尽头走去。 直到无路可走了,朔永安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林间,此时,那些疾驰而来的追兵也尽数出了林子,数十人将朔永安围在了断崖之上。 看看身后崖下汹涌的波涛,朔永安镇定自若,目光怪异的看着这些追来的袍泽兄弟,校尉林宏没有说话,微微挥了下扬起的右臂,随行军士便缓慢的围拢过来。 “嘿!”朔永安这一嗓子打破了沉寂,紧接着那柄腰刀便虚晃的抛了出来,外围的弓手见状慌忙举起弓箭,朔永安也不多言,转身便跳,说时迟那时快,三支飞箭应弦而出,精准的中了朔永安的肩膀后背和左腿股根处。 朔永安纵身跃起宛如一只中箭的落雁般坠向崖底,追捕的军士围拢过来看时,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江水之中。 正在此时,赵北孤也率部赶到,就见他信步来到断崖边上向下望了一眼后,转过身来照着拉弓的一名军士脸上便是一巴掌,怒不可遏的喝道:“不是告诉过你不可轻害性命吗?” 林宏见状,赶忙上前叩拜道:“代帅,朔永安中箭坠崖实属无奈,可惜逃了陆钦,末将这便沿着山路追击!” “去吧!” 赵北孤恨恨的告诫道:“记住,本将只要活的!” “诺!”林宏说完,便再一次带着追兵忘林间而去了。 赵北孤站在断崖之上,迎着崖下滚滚江水,缓缓闭上了眼睛,任凭涛声入耳,石拍虎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昼劫 建康南城,随着百姓越聚越多,段锦娘的性命也逐渐走向了尽头。 而这一路上最为提心吊胆的却并不是这位江左国色,而是另有其人。 丹阳尹方惑,今年三十五岁,作为这帝京命官已经七载,虽然政绩平庸,也还算说得过去,今年对他来说是个比较具有挑战性的年头,托当今圣上陈仲理的福,这位老兄接了不少大活。 太傅雷勋一案的后续处理工作就不用说了,兵部侍郎前晏陵军统帅徐皖的家是他抄的,采石血案屠戮徐家上下七十余口也是他做的监斩官。 昨天夜里又应陛下之托给晏陵军那位脾气火爆的赵代帅送了两道菜,还没闲下来,这一大清早又要配合宫里来的裴将军送谢丞相的孙女上路。 一套流程下来,方惑感觉自己似乎和徐家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凡与徐家有关的地方,哪哪都有他。 “我说裴将军,这大街上鱼龙混杂,再往前走恐有变故,要不然就在前方角楼行刑吧?”方惑不知为何,此时天气并不灼热,而他的额头和后背却腾出了一层冷汗。 裴通虽然久居宫阙之内,却在皇帝陛下与权贵近臣的交谈中早就对这位丹阳尹有所了解,耳濡目染之下更是深知方惑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个专门和稀泥的老好人,说的难听一些,不过是个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官蛀罢了。 徐家在本朝的地位不可小觑,自然少不了一些藏于市井野泽的拥护者,虽然此时徐门已灭,但谁也保不齐会从哪冒出来一群贼匪滋事,这一点正是方惑所担心的。 裴通自然也能明白,可是他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于现在这位皇帝来说,有很多事都是不能草草敷衍的,若是一遭触怒了陈仲理那极其敏感的逆鳞,估计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砍得。 想及至此,裴通淡笑一声,镇定自若的安抚道:“方大人多虑了,这建康城居民虽众,可满街都是府兵把守,一切尽在掌控,难不成这天上还能掉下块云彩来把徐夫人带走不成?“ 方惑不说话了,只是如同耕牛般一门心思的往前走,心里寻思着赶紧了了这份差事,否则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要说这心中有佛嘴巴都是天然开光的,裴通心中还在嘲笑这个胆小如鼠的方大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那种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只不过并非云彩,而是一匹五色锦缎。 队伍正行进间,忽然在前方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孩童啼哭的声音,方惑定睛一看,正前方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童,这会儿正卧在地上放声大哭,那个伤心劲儿简直让人抓狂。 方惑近几日虽然干了些让人发指的差事,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建康之地的父母官,可是令他和裴通大惑不解的是,百姓俱都被府兵拦在外围,这个孩子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这大街上的。 见此情形,裴通顿时警觉起来,方惑也赶忙对着两边官兵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赶紧移开!“ 官兵不知所措,正要上前,这时却从缝隙间闪出了一个体态笨拙,灰头垢面的农妇来,这妇人赶忙上前抱起了孩童,支支吾吾的谢罪,方惑无语的挥了挥手,任由这妇人将孩子抱开。 农妇模样的女子退回了人群之中,方惑正要下令继续前进,耳畔却传来了一阵风吹帘布的响动。 “大,大人,锦缎!”不知是哪个维持秩序的官兵痴痴然喊了一嗓子,百姓群众也登时熙攘起来。 方惑和裴通诧异的回头看去,就在囚车正上方的空中,一块一丈见方的五色锦缎正悠然的飘落下来,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偏不倚的掩盖在了段锦娘那辆囚车之上。 “不好!“裴通纵身踏马,一个跟头翻到了囚车边沿,一把扯开那匹锦缎,接下来的景象真可谓触目惊心,囚车之内空空如也,原本衣着华丽的江左国色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状况出现的过于突然,方惑只觉自己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直接倒趟在地上,倒是那位见惯了大场面的裴通目光锐利,在街角的人群之中,一个抱着孩童转身离去的老妇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裴通跳下囚车,拔出佩剑,威严的对身后的官军喝令了一句“跟我来!“便丢下了已经麻爪的丹阳尹方惑,径直追了过去。 最好的战术叫做兵不血刃,最好的营救自然也是滴水不漏,重犯夫人段锦娘凭空消失,这件事在建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当日在建康城中囚车被劫的那段区域,裴通率人抓了上百名抱着孩童的妇人,连衣服身形都大同小异,可无一例外只是与之相仿而已。 无奈之下,裴通和方惑只得吩咐府兵继续搜捕南城,随即勒马直奔禁苑,进宫向皇帝陈仲理禀报此事。 江左对徐衾而言无疑是一片险地,有皇帝陈仲理的关照,即便逃脱一时,继续呆在这里也是难逃一死,更何况大理寺地牢事发之后,那道本可以保全这位少年将军性命的免死金牌已然失去了应有的效用。 对这位晏陵军少帅来说,离开大陈是迟早的事情,即便与代帅赵北孤相见,也不过是商量对策,一切从长计议,最终的选择还是要龙跃江左,渡水北去,暂时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朱离等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预先在燕子矶西侧一片林荫掩盖下的水域备好了一艘快船,以备不时之需。 二更出头,前去大营报信的人回来了,出乎朱离等人的意料,回来的只有陆钦一人,还是在焦绰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进了茅屋。 看着陆统领那副疲惫不堪的狼狈模样,朱离诧异的问:“陆统领,怎么只有你自己,朔永安和代帅他们呢?“ 陆钦来不及处理腿上被枯木羁伤的血口,气喘吁吁的回道:“安哥儿为了掩护我,只身将追兵引到断崖上去了!末将这才得以脱身!“ “追兵?“朱离听得有些糊涂,“难道圣上已经察觉,派禁军前来追剿了?“ ”是代帅!“陆钦绝望的讲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朱离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脚下一软险些瘫倒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险象环生 “不可能,代帅前些日子还嚷嚷着要倾尽晏陵之兵打到建康救出主公,现在怎么可能?“ 一直守沉默寡言的焦绰也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陆钦也不多做申辩,对着屋中众人说道:“负责追捕的军士随时会发现这里,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必须尽快护送主公过江!“ 朱离和焦绰不免乱了阵脚,事发突然让这二位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而在此时,草榻之上一直不发一语的徐衾却显得异常镇静。 朱离倚门而望,远处山林之间已然可以隐隐看到追兵举起的如星点般的火光,一阵急促行进的脚步声也如雨点般像这里延伸而来。 “只有几十人怎么可能传出这么厚重的脚步声?“ 朱离吹灭了灯火,闪身来到茅屋的破木窗边定睛一看,不由得再次吃了一惊,在茅屋东侧相对稀疏的树木之间飘荡着几只火把,火光掩映下那一条条垂在胸前印有火鸦图腾的束颈带,正是大兴廷尉的配饰。 原来赵北孤在率人追击朔永安和陆钦的同时,也派出了几匹快马前去城内通报,谁知却在在直渎山下遇到了奉旨前来抚慰赵北孤的廷尉统领裴虎。 裴虎得知此事,哪还有心情去什么晏陵军大营,带着百十来名廷尉军径直上山,与晏陵军配合一起围剿徐衾等人。 裴虎的人与茅屋还有些距离,朱离赶忙对身边的几位兄弟吩咐道:“焦绰,你掩护主公先走,陆统领有伤在身随行,其它两位兄弟与朱某一道冲出,诱开这些廷尉!” 形势所迫,再做纠缠说不好会被这伙廷尉给一窝端掉,众人正要按照计划行事,草榻上仍旧一言未发的徐衾终于开了口,声音显得很无力,也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而已:“不可!” 这位徐少帅说完,便挣扎挪动着身子,朱离惊惶不已,赶忙劝道:“主公,你伤患未医,不可轻动啊!” “诸位的忠心徐衾心领了,可你们都是徐某的心腹兄弟,不可再徒增伤亡!” 徐衾不顾朱离的劝阻,艰难的站起身来,在焦绰的搀扶下来到朱离身边,调整了一下气息,羸弱的对众人说道:“调虎离山只是下策,又能有几个诱饵保得住自身周全!” 朱离焦急的看着徐衾:“可现在怎么办?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了。” 徐衾强忍着剧痛微微抬起右手,颤抖的指向了草榻边上那道破窗,那里的方向刚好与廷尉出现的地方相对。 “徐某刚刚闲来无事一直在观察这林中夜景,偶然发现那里有一簇半人高的灌木丛,其后还有些隐隐的水流声,此番是上天不愿亡我,只是苦了各位袍泽,要和徐某一起暂受委屈了!” 朱离等人听到这话自然面露喜色,只是不知道这位心不可测的主公打得是什么主意。 “朱统领留下另有安排,其它人随我趁着夜色潜到那树丛之后。“ 徐衾用最简洁的话语说完了自己的计策,便带着除朱离以外的几人悄然出了茅屋,相互搀携着稳步向着那道灌木丛摸去。 而留在房中的朱离,手里攥着火石,两面观察动静,廷尉军越来越近,那边的同伴也已经走出了很远,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只见朱离来到小桌旁,就着灯芯将火石一打,一抹火星散起后瞬间将油灯点亮。 朱离也不迟疑,一脚将油灯踢翻,顺势一扑跳出了茅屋,不多时便见茅屋火起,一股浓烟自两端窗户灌出后直冲天际。 不远处的廷尉见状直奔茅屋而来,一直隐藏在茅屋后方的朱离用粗布将两块火石包在一处,甩开膀子用尽力气向着徐衾等人相反的方向狠命掷去,随即向前迈步,纵身窜上了茅屋后方一棵参天古树。 “噗通”一声干净利落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坠落到了水中。 眼见着茅屋已经烧落了架,裴虎手下的廷尉本就异常警觉,恰巧又听到不远处火石发出的声响,就连向来机警的裴虎都上了当,引着手下望着声源追了上去。 陆钦等人紧贴着灌木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水中,这才明白了徐衾的用意,暂时受苦还真不是客套话,秋天的河水寒冷刺骨,那种想动不敢动的抓狂还真是让人心生绝望。 这招果然奏效,灌木丛黑压压的一片,徐衾等人又毫无动静,任谁也想不到这里会藏匿着这么多人,几名搜查外围的廷尉军路过这里时也是简单的刺上几枪草草了事便折身而返了。 当然,这几位军爷绝对想不到,刚刚他们象征性的举动着实足够藏匿之人回味上一阵子,钢枪袭来的那一刻说不出的惊险刺激,尖锐的枪头就在徐衾等人耳边或者肩上回旋往复,可这些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好在那几枪刺来力道并不很足,准位也拿捏的一般,这才没有引发变故。 廷尉的火把和声音渐行渐远,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地,朱离也跳下古树,越过灌木丛,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其实这老兄心里是叫苦不迭的,他并没有料到这片河流居然连特喵的浅滩都没有就直奔主题。 “主公,现在怎么办?” 朱离抹了一把面上的冷水,徐衾强忍着笑意,缓缓的说道:“此前我曾带人沿燕子采石两矶绘制过江防图,所以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根据朱统领对备船地方的描述,我们身后有一条隐秘的山间小路刚好可以到达那里。” 徐衾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只是那条小路,你们那位赵代帅也知道。” 朱离等人自然明白徐衾的意思,可是此时俨然是穷途末路,那条小路是眼下最好的逃生机会,与其在这里耗着,然后被回过神来的廷尉干掉,还不如赌上一把来的痛快。 众人心照不宣的按照徐衾的意思回身上岸,顺着主公的指引踏上了那条危机无限的小径,路程过半,徐衾最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 林中的那处小路并不是蛇匍到底,中段的地方空出了几树间隔的距离,此时此刻,那里正站着四五名手持长矛的晏陵军军士,徐衾那位好搭档赵代帅果然形思敏捷,预先在这里设下了拦路军卒。 求推荐,求收藏,轻轻点击“加入书架”,精彩就此开始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夜遁长江 徐衾没有说话,而是使尽浑身力气做了一连串简洁的手势,那是平日里只有奇袭时晏陵军卒才会用上的掌语。 朱离和另外两名飞蛇卫军士会意,起身宛如飞蝗般借着树林的掩护向把守的军士靠拢,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三名军士被放倒在地,另外两个也在朱离等人的夹击之下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便不省人事,整套流程可算是干净利落,让人不禁叫绝。 出人意料的是,这几位身手了得的飞蛇却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运力将守备的晏陵军士击晕而已,因为徐衾那一连串掌语最后的几笔便是告诫朱离等人只需打晕,不能伤及性命,毕竟这些人都是昔日的袍泽兄弟。 过了这一关,总算是安全了些,一伙人加快了步伐向着藏舟的地方走去,一切倒还算顺利,小船由焦绰和两名同伴撑着,顺着江流离开了燕子矶,向着江心驶去。 坐在船舱之内,徐衾强打着精神撩开了船舱后尾处的方口小窗,夜色之下的燕子矶断崖之上火光齐聚,远远望去,赵北孤威风凛凛的站在断崖边缘,身后站着数十名拈弓搭箭的晏陵弓手。 二人经过模糊的对视之后,徐衾慢慢的合起了方口上的木板窗栓,那位赵代帅则目光阴冷的抬起右手,铿然有力的顺势一挥,顷刻间,上百支飞蝗羽箭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雨点般奔着小船所在的水域呼啸着飞去。 江水被箭簇拍打的噼啪作响,船体后半段也在箭雨“咻咻”的声响之下变成了半只箭猪,而那阵来自断崖上的箭雨,一下便是三停。 夤夜,江面上升腾着皑皑白雾,将这片色泽幽暗的水域渲染的犹如幻境一般。 一叶扁舟宛如浮萍般飘摇其上,狭小的船舱中,徐衾倚靠在舱壁旁,身前裹挟一条绵褥,饶是如此,身体仍因虚弱不停的发出微弱的颤动。 朱离和陆钦一左一右伴坐在舱门两侧的铺板上,徐衾的目光也黯然的注视着身旁小桌上摇曳的烛火。 主仆三人一言不发,船舱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能够听到的只有舱外涌动的波涛和北风如泣如诉的呜咽。 徐衾满是自责,如果早点醒来,及时追回两个前去报信求援的心腹,就不会落得个陆钦负伤而回;朔永安背箭护主,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局面,这件事俨然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楚。 扁舟在焦绰和另外两名飞蛇死士的掌舵下逐渐驶离了燕子矶,沿着江心水道一路顺流而下,与这些人曾经誓死拱卫的母国背道而驰,身后虽然已经不见了追兵的影子,但早些时候那触目惊心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 自打脱身险境之后,徐衾的心中便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与江左隔江而望的地界是两个实力不逊大兴的两个帝国,以及那个由北安扶持,领土只有江陵一块弹丸之地的后萧。 后萧这个选项思量之初便被排除,眼前这道不易决断的的难题自然就落到了北安和北离身上。 北离高氏,那是一个奇幻到有些科幻的家族,自宣帝高瓘之后,便再无明君,骄矜奢靡,朝纲混乱成了这个国度的代名词。 现今的皇帝高珏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弑父欺兄,就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想方设法纳入后宫之中,禽兽行径着实令人发指。依表象看来,乱象横生的北离似乎是趁虚而入的绝佳之选,可是仔细想来,现实却并非那么简单。 论兵力,即便是强盛之时也绝非北安敌手;论疆域,不足北安江山半壁;论地势,北起朔州,南止光州,此间沿线处处受北安宇文氏压制。 去年冬天在信州发生的那场由北离卢龙王高瑛发起的东征简直堪称史上第一闹剧:高瑛自信州集结大军十五万,妄图入寇义州,却被北安名将宇文豫,也就是那位湘州之战时与徐衾博弈的悍将以五万重甲铁骑给杀了个落花流水。 高离军败退时的路线迤逦百里,落得个主动寻衅挑战,最终纳币求和的结局,被时人从北地笑到了江左,由此可见离安两国实力真真是无法比拟。 除此之外,还有令一个最为致命的原因,就是高氏一脉自建立离国之前便有着让人头疼的隐性精神病史。 恰好这北离明帝高珏又是个极难控制的主儿,这位兄台喜怒无常人尽皆知,最善长的便是出尔反尔,权臣宰辅说杀便杀,要起命来毫不客气。 北离当前的政局与大兴相比惊人的相似,徐衾很明白,如果自己现在入高离,无异于下了刀山再进油锅,至少在羽翼未丰之前,断然不能妄图觊觎。 而长江下游天门郡隔江相望的北安,国力不仅高于北离和大兴,朝堂也相对明朗,虽然看似无懈可击,可其中纰漏只要稍加尝试便自然会图穷匕见。 正因如此,北安自然而然成了徐衾逃亡的绝佳之所,虽说身为少帅之时徐衾曾斩杀宇文缨,挫败宇文豫,可是只要自己隐姓埋名多加小心,隐瞒些时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与湘州之战如出一辙,徐衾再次开始了一场豪赌,这一次,赢了便有了报仇雪恨的筹码,败了也不过是赔上一条性命而已。 春秋易变,世事无常,长安天下曾是徐衾最为仇视的境界,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如今却成了自己的逃亡之所。 孤舟一路顺水而下,沿途的江山画境虽美,却没人有心思去观赏,对徐衾而言,潜渡到那片陌生的土地之后会是一番怎样的境况他并不清楚,也不想去加以猜测。 他只知道在到达北境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仇恨是支撑人心最好的动力,徐衾面上波澜不惊,袖子里的拳头却紧紧的攥着,一双微微凹陷却不失敏锐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舱外。 “当我徐衾再次踏上江左大地的时候,便是陈氏国祚倾覆的日子!” 徐衾暗暗盟起毒誓,他坚信自己不会就此沉沦,正如后世那句诗词所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便逢村。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君如虎 宣明殿,是陈仲理批阅奏折的地方,偌大的殿庭雕梁画栋,内部建造更是典雅清幽。 前厅布局尤为简洁,装点些官瓷玉器的博古架边上横陈着黄锦铺就的长案,而后便是一把附着绒毯的龙首宽椅,案上放置着文房墨宝和一些待批阅的奏折。 御案右手边的后堂里陈设了数尊精心打造的藏书阁,前端阁子放着古籍经典;向后走杂乱无章的阁子里,成批的青簿折子堆积如山,更有甚者竟然覆盖了厚厚的灰尘。 那是经由中书省严加斟酌后呈上来的陈情表文的奏折,每一封都字字珠玑,谓煞费苦心,可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奏折即便过了中书省这道坎儿,也不过是放到此处屯灰罢了。 通常情况下,这位皇帝是懒得去看的,陈仲理向来只对自己关心的话题感兴趣,诸如司天监送来的天象呈报,各地送来的赋税清单,抑或州府长官奉上的斩立决名录。 如果内务总管姚觉命人将奏折放到宣明殿前厅的几案左端,那就说明这一部分真是紧急事宜,需要有人尽快办理。 今日早朝刚过,陈仲理便十分不悦的来到了这里,面上阴晴不定的坐在宽椅上,片刻之后,这位皇帝陛下深深的舒了口气,胡乱翻看了几眼桌上的奏折后,便信手一推,吩咐姚觉差人将这些让人头疼的东西尽数送到丞相林鞠那里去了。 犯臣徐衾没有死,反而渡江北去,这个消息让陈仲理大为恼火,更让他头疼的还不止这些,虽然天象之法让朝中大多数臣子都惊破了胆子,多数朝臣自顾不暇,但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 若是换作平时,这位陈大才子早就让他们集体灭灯了,可是这其中,偏偏有两个人带头,一个是当朝丞相林鞠,另一个则是前任丞相段澈韦。 这二位堪称当今大陈的两朵奇葩,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满朝上下有如此两朵不浊的青莲,自然也就有少数抱有幻想的追随者。 就比如前太傅雷勋那位好亲家,一直在家里专注耕耘的高仁阔,虽然明面上没有反抗,却时不时的便有探子密报称这位户部侍郎在暗流涌动。 林鞠与段澈韦这两位三朝元老手段非凡,一个在朝,一个在野,配合的无懈可击。 在朝者堪称铁腕,平日里陈仲理解决不了的麻烦都要仰仗于他,纵然心有歹念也万万动不得他。在野那位更是威望甚广,除了刚刚投奔自己的晏陵军代帅赵北孤,负责驻守江州的右元军,以及陈国南境九路军马统帅都是这位老先生的学子。 当朝天子不仅密谋铲除了段老先生的孙女婿,现如今又要将他的孙女绞杀,任谁也不能一忍再忍,陈仲理为今的处境着实尴尬,颇有些投鼠忌器的感觉。 逢九安近来窝在司天监闭关钻研天象很少入宫,陈仲理身边就只有一个姚觉陪伴,一股强烈的无助感袭上心来,头疼事更是一件接着一件。 就在陈仲理思索着如何打压这些不识好歹的臣子之时,殿门外的黄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声音轻柔的禀报:“陛下,裴廷尉和丹阳尹方大人来了,现正在殿外候着。”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陈仲理纳罕的想着,随即迟疑的道:“让他们进来!” “诺!”黄门躬着身子倒退出去,不多时,裴虎和方惑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进得大殿,还没等陈仲理询问来意,这哥俩便仿佛排练好了一般“噗通”一声尤为默契的跪在了地上。 陈仲理被弄得丈二金刚一般,疑惑的问:“裴将军,方爱卿,因何如此惶恐?” 二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方惑双手横陈跪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略带哭腔的回道:“启禀陛下,我二人押解段锦娘前往南城行刑,却不料在半路上被个不知哪来的方士给劫了!臣等自知无言辩解,是以前来请罪,听凭陛下发落!” “是挺没用的!”陈仲理嘀咕了一嘴,这话刚刚出口,底下这二位便开始瑟瑟发起抖来,看到这情形皇帝陛下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完了完了,我这条老命估计也就交代在这儿了!”方惑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估计陈仲理再继续往下说一句这老小子那眼泪立马就能下来。 就在裴某某和方某某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敬爱的皇帝陛下竟然一反常态,笑了起来。此情此景,在二人的心中,这笑声简直比鬼哭狼嚎还瘆人。 “陛,陛下,您这是唱的哪出啊?“方惑实在忍受不住了,连说话都乱了方寸,毕竟这位主子每笑必杀人,且屡屡应验,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从他的头顶灌入,直至脚底。 出乎方惑的意料,陈仲理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缓步上前将这两个倒霉蛋虚扶了起来,直到起身的那一刻,方惑的双腿都是颤抖的。 “两位爱卿不必惊慌,朕并不责怪你们!”如此清朗的话语估计是方惑和裴虎本年度听到过最迷人的声音。 陈仲理继续安抚着:“人不见了,不是也没逃出我大兴疆域吗?区区一个方士而已,找回来便是!” “遵,遵命!“说这话时,方惑还是战战兢兢,而与之相比,一旁的裴虎则是一言不发。 “好了,下去办事吧,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把人找回来,爱卿以为如何!” “臣万死不辞!”听着方惑和皇帝的对话,裴虎总感觉某方的悲剧马上就要来了。 方惑已经起身准备退下,眼见着就要闪身跨出殿门,却听到背后陈仲理悠悠的下了一道口谕:“着两名廷尉随方爱卿一同回府!” 方惑懵了,回首浑似一只傻愣的狍子般望着这位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皇帝陛下,陈仲理似笑非笑的继续令道:“三月之内,每日晨起都要奉朕旨意赠方爱卿二十玉拂尘,晚归无果,依样从简行事。” 此言一出,方惑登时便瘫坐在了地上,再没了京都父母官的威仪,单手拄地便嚎哭起来,伤心至极,让人见怜。 陈仲理做事向来不会明言,方惑虽然是智庸之辈,却并不是傻子,何为玉拂尘?不过是鞭刑的雅称而已。 收藏,推荐,点评,列位看官不要吝惜,向海带砸过来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谢罪录 悠悠江上,一叶孤舟,两岸山景疾驰而过,迤逦千里,尽显苍茫。 徐衾等人一路顺江而下,向着天门郡水域而去,为了躲避沿岸的追兵,尽量昼伏夜行,唯有到了偏僻之处,方才倍道而行。 又是一个孤寂的夜晚,繁星虽众,没有了皓月的点缀,整个长空都显得格外晦暗,桌上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徐衾正倚在船舱的角落里,数日的波折让他看上去更加消瘦,眼窝也深深凹陷进去,那张憔悴的面庞上只能依稀看得见之前的英武之气,显露更多的,是久不逢医的病态形容。 徐衾就着灯光,一手拿着一道半尺宽的竹简,一手攥着篆刻用的刻刀,吃力的勾画着什么,似乎每动一下,他的面上便多了一分痛苦。 一旁的朱离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的劝道:“主公伤势尚未医治,这样乱动只会徒添痛楚,有什么要事,寻医痊愈之后再篆不迟!” 徐衾苦涩一笑,并没有因此停下,声音颇有些嘶哑的说:“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可是只怕到那时,忘却了他们的名字!” 朱离沉默了,对面的陆钦也不禁神色黯然,徐衾聚精会神的刻着,摇曳的灯光下,一行漂亮的小篆跃然于竹简之上:“宁德三年八月尽,父徐公皖,母徐岳氏,兄徐祯,弟徐祎及家眷六十七人;九月中,大理寺狱卒一命,晏陵袍泽朔公永安” 徐衾停了下来,将竹简放置在了小桌之上,朱离瞟了一眼,心头顿时一沉,沉吟良久才酸楚的劝道:“斯人已逝,主公切莫太过伤心,万望保重尊身!” 徐衾向后一仰,双眸似止水般望着低矮的舱顶,平静的说:“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悲愤,而是在谢罪。包括家父家母在内,这些人皆因我徐衾断送了性命。接下来这段日子相信也少不了会有无辜性命因我而终,恩怨总有清算完的一天,若到那个时候再做追缅,我怕自己会遗漏了哪笔,此生不安。” 徐衾停顿了一下,转首看着身边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嘴角微微上扬,苦笑着问:“老朱,钦兄,你们随我蹚这趟浑水后悔吗?” 二人没有说话,而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朱离酣畅一笑,一语将这个话题措了过去:“我们几个虽然只会舞枪弄棒,读书甚少,但有一个道理却看得很重,那就是忠仆不事二主!” 一旁的陆钦也来了兴致,趣言道:“即便真有一天因主公而死,能被那把刻刀篆于简上,也算是件幸事!只是不知,主公笔下的这部列传应该叫个什么名字?” 徐衾被这位陆统领的诙谐逗笑了,心中的压抑荡然无存,思忖片刻之后,饶有兴致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叫它谢罪录好了。” 一时间,船舱里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声,朱离不无调侃的啧啧着:“陆兄你瞧瞧,主子不愧是主子,这名字分明就是墨水泼出来的,若换做是我,保不齐就得取个生死簿或者偿命本什么的!” “哈哈,武夫,果然是个武夫“ 世上最无间的情谊便是这种同生共死之中还能谈笑风生,且无关上下不分你我的袍泽情怀,那一刻,徐衾的心中稍感慰藉,也暂时忘却了痛苦。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调侃逗趣之时,舱门上那铺厚厚的帘幕被掀了开来,焦绰探进头来,恭敬的报道:“主公,两位统领,前方数里便是岸口,我们到了!“ 天刚蒙蒙亮,岸边的蒲草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焦绰的搀扶下,徐衾带着几名心腹下得船来,踏上了北周这片陌生的土地。 望着东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徐衾长舒了一口气,朱离也自怀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残缺地图,就在主公面前平展开来。 徐衾气息微弱,轻启朱唇道:“此地处在北境南信二州之间,一路望西而走便是信州,南州偏近巴蜀,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却不便我等北进长安,现今之际,只有择路信州道,寻找契机徐而图之。“ 徐衾发话,手下这些亲随自然没有歧异,只是朱离有些担心:“主公,你的伤患已经数日不见好转,如此下去后患无穷,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一个栖身之所,我等也好去找民间医士前来医治!“ 这一点其实徐衾早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经朱离这么一说,陆钦和焦绰也不觉担忧起来,迫于无奈,徐衾只得应允,仔细看了看地图,就见他手指着临近信州的一片区域道:“信州东南三十里的山上有座苍岩寺,此处曲径通幽,风景也还算别致,是个养病的绝佳妙处。“ 徐衾看着眼前这几位仁兄,平和的问:“徐某都答应好好在此养病了,诸位这下该满意了吧?“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朱离等人便在附近镇子上雇了辆马车,一行人径直奔苍岩寺而去。 大概走了二十余里,在能够清晰望见信州城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岔路,马车拐进了右边那条路口,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那座屹立在半山腰的寺庙门前。 四邻皆为青翠木,两道彤墙一山门,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前的青石路上,徐衾在焦绰的搀扶下走出了车辕,站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这座不算宏伟的寺庙映入眼帘。 山门两侧的石框上一副行书写就,黑底黄字的对联着实亮眼,左起右落两句箴言坐落其间:“婆娑世事,上佛笑看福祸渡“,“皎皎山门,施主皈闻怨恨消。”正中间一块墨色匾额上书三个恢宏大字——“苍岩寺“。 朱离上前叩开了山门,给了一些银两作为香火钱,寺中沙弥便引着徐衾等人觐见了寺中主持,由于伤病缠身,徐衾并没有与那位慈眉善目的主持多做交谈,便由沙弥引着住进了禅房之中。 安顿好了主公,朱离便和焦绰出面询问引路的僧人哪里能够找到医术精湛的大夫,小沙弥想了片刻,抹了一把锃亮的后脑勺儿,淡笑着回答:“信州一代的医官大都居住在城里,很少来这山林僻静之处,若是事出紧急,二位施主不妨去后山的小溪边看看,那里还真有一位懂得治病的人。至于医术精不精湛贫僧还真不知道,不过此人久居禅院,倒是欠下了不少香火钱。“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秦炔 苍岩寺后山有一条溪流,自山顶呈羊肠状绵延而下,汇聚在半山腰上凝聚成了一道不算太大的水潭,潭水清澈,味道甘甜,寺中僧人全赖此处作为水源。 几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北周当朝天子御驾亲征,率军平叛的途中经过信州时感染顽疾,城里和军中的医士无计可施,最终只得移驾苍岩寺静养。 说来也怪,本以为大限将至的天子在这里调理了不到一个月便疾病痊愈。 皇帝大喜,却又不知从何赏起,直到有人报说是此处水源极佳,这才对寺内僧众和此潭一道做了封赏。 原本简陋的水潭被追赐了一道写着“灵潭秀水宫”的牌匾,四周也加设了理石路板,香火钱殷实的主持为了给僧众们改善用水资源,便在距离苍岩寺南门不远的地方开凿了一处便捷方便的水井。 而这小潭则因救过天子之命成了颇负盛名的景致,水中不仅养起了数百条花色相间的观赏锦鲤,岸围三面还筑起了石墩,以铁索相连。 在小潭边上摆放着一个石台,台子上放着一只特大号的铜钵盂,外人但凡有想饮用此水沾灵气消灾禳祸的,都要按照常例留些香火钱,并由僧人每逢九五时辰前来收取。 朱离和焦绰一路辗转,终于来到了那名僧人指引的所在,或许是天色渐凉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太多香客,只有寥寥的善男信女在身边经过。 按照那僧人的描述找寻了一会儿,二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水潭边上第二座石墩的地方。 在那里,一个颇具观赏性的身影映入眼帘,之所以如此形容,是因为这位兄台的装扮着实脱俗了些。 一袭得体的殷红绛纱长衫裹着宽领白袍,腰间隐隐可以看清那条镶嵌着缤纷玉块的铜环束腰带,黑布裤腿很随意的掩掖在那双乌牛靴中。 直到此处都再正常不过,可本来一副仕途男子的标配装扮,这厮紧束的发髻上却扎着一顶商贾士庶青睐的帆布幅巾。 这还不算完,按说如此不配套的造型设定本就让人不敢恭维,可这位仁兄似乎是要将不羁进行到底的节奏,头上被幅巾包拢的严严实实,面颊两侧却又不安分的垂下了两绺及肩的鬓发,任其自然贴着两肩向下垂顺。 朱离和焦绰望着这位打扮不伦不类的仁兄,都不觉开始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任谁也想不到这位狂放派的兄台会和救死扶伤的医者形象有半吊钱的干系。 那人对朱离和焦绰的到来充耳不闻,手里擎着由空竹做成的钓竿,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水面上浮动的漂子,左脚很随意的踏在石墩下方的鱼篓上,目光炯炯,一言不发。 一想到自家主公的伤势,朱离便不敢所有迟疑,径直上前施礼便拜:“敢问足下可是寄宿在这寺中的秦大医士?” “嘘,吵嚷什么,没看见本大爷在这儿钓鱼呢吗?” “嘿,我说你这人架子还不小!”一听这话,焦绰登时便怒从心头起,驳了一句后正要发作,却被朱离制止。 本以为这位引领着炫酷潮流的医士会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谁知朱离话音刚落,那人便不耐烦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拉起了钓杆,移开左腿,一条不算太大的锦鲤挣扎着掉落在了竹篓之内。 看着篓中锦鲤的分量,那人不无责备的埋怨着:“你看看,那条大的都被吓跑了,个头这么小才能抵上几个钱?“ 此人攸关主公性命,朱离自然不好招惹,赶忙陪笑道:“叨饶了先生垂钓,还望见谅!只因我家主上伤势严重,随时都有性命之危,我这兄弟才会如此冒失,朱某在这里替他赔礼了。” 那人哼了一声,钓钩一甩,依旧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朱离转首向焦绰使了个眼色,焦绰强忍着怒气,自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递了过去。 朱离拿着钱袋来到了那人身边,恭敬的献上,欠身说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若是此番家主得救,朱某必定千恩万谢,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先生此举也算是为自己积攒了几分福报不是?” 那人一听这话,心中的不快这才稍稍减少了一些,自朱离手中接过了钱袋,打开来后翻看了一阵,自之中捻出了两块碎银,转瞬将钱袋随意丢回了朱离手中,收好钓竿起身说道:“我在这苍岩寺所欠香火不过二两碎银,你家主子现在何处,带秦某前去看看便是。” 这位医士一直与朱离等人都是以侧背相视,此时转身正面示人,那张颇为俊朗的容颜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此人生得仪表堂堂,可谓是颜如冠玉,一双剑眉之下,朗星之目炯炯怀神,高耸的鼻梁映衬一张丹涂之口,如此俊美的面庞估计这方圆百里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天生俊貌再加上周身散发的风雅气息,着实让人无法与初见时那粗俗的言语相联系。 三人径直向寺院走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位不修边幅的仁兄姓秦,单名一个炔字,巴蜀楚州人氏。祖上行医,沿袭至今,本来还有一份万人羡向的差事,可是因为一些变故不得已流落到了这里,身上盘缠用尽之后幸得寺中主持抬爱,这才一直做游手好闲状客宿在这里。 这位秦大夫除了嘴刁之外行事也颇具玩味,为了还清香火钱,他不由分说便去潭中钓那仅供观赏的锦鲤,转手再卖给救鱼心切的寺中僧人,抑或是去寺院外围的菜地里弄些菜蔬,扮作小贩在山门前叫卖,如此荒诞之事比比皆是,时常弄得僧人们焦头烂额,头疼不已。 久而久之,寺内和尚对这位秦大夫本就没有多少的好感每况愈下,最后彻底转化成了嫌弃。 这三位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着,来到了徐衾的厢房门前。朱离正要叩门通报,那两扇木门却自内而外的推了开来,陆钦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口,见到两位同僚回来及时,可谓是大喜过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朱离见一向稳重的陆统领如此惊慌,疑惑的问:“陆统领,主公怎么了?” “主公自半个时辰前便没来由的开始呕血昏厥,到现在已经第三次了,我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正想去寻找你和焦绰!“ 陆钦片刻也不敢耽误,带着朱离等人进了厢房,秦炔一敛玩世不恭的态度,跟随着朱离径直来到了徐衾榻前。 可能是由于伤口感染发炎的缘故,早些时候还勉强支撑的徐衾终于抵挡不住伤患折磨,陷入了昏迷,至今尚未苏醒。 海带在这儿吆喝一嗓子:收藏,收藏,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天子病 朱离陆钦等人围在徐衾病榻之前,浑似无头苍蝇一般焦急,秦炔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病人肩胛骨的衣衫,望着那两处已经开始化脓的伤口,眉心不觉微微蹙了起来。 一旁的焦绰实在难忍心中忧惑,低声问了句:“秦大夫,我家主公” “若是信不过秦某,要不你来试试?”秦炔不耐烦的瞟了焦绰一眼,转过头将中食二指搭在了徐衾的手腕上,一本正经的吩咐着:“这里留下一人帮我就够了,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三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最终焦绰与陆钦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只留朱离在这里陪护。 诊完了脉,就见秦大夫将病人的衣衫整理如初,转过头来饶有深意的问朱离:“你们家主这是得罪了何方神圣,这锁琵琶的刑罚可是没几个人能享受的起的。” 朱离打了个哈哈,调转话头道:“辛苦秦大医了,不知家主伤势如何?” “没啥救头,埋了吧。” 秦炔这话刚出口,刚刚还做憨态可掬状的朱离登时便暴跳起来,一时没控制住差点把床辕给捏得粉碎。 “这仆人果真个个都是高手!“秦炔并不惊惧,而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顾朱离诧异的神情,自顾自的挥笔写下了一张方子,写完后随手交给身边这位大汉,悠悠的说道:”照着这张方子去城里抓药,上面是外敷的,底下是内用的,别搞混了!七日之后我会开张新的交替使用。“ 秦炔说完便站起身来,径直奔着房门走去,快要出门时,转身看着朱离,轻描淡写的道:“朱兄,实不相瞒,若再晚医半日,你们这位主子就是废人一个了。“ 朱离一听这话,赶忙让陆钦与另外两人留守,自己带上焦绰出了寺门,径直去城中抓药了。 要说这秦炔的手段果真非凡,按照他的方子外敷内用,才过七八日的当口,徐衾的伤势便大有改善,脓血消散,伤口结痂,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这一日,苍岩寺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之所说他们特殊,是因为寻常施客不可能排出如此之大的阵仗。 山门前的石路上,四乘锦顶的马车便停驻三辆,光是仆众就三十余人,行李也抬进寺去十余箱了,且每只箱子都扣有刻着御府字样的锁子。 一行人入寺时不仅由主持率领全寺僧众出门迎接,在车队的最后方,还跟了不下百名虎背狼腰的佩刀壮汉随行。 徐衾栖身的厢房内,秦炔绘声绘色的说着一个时辰前所看到的情形,徐衾则倚着宣枕坐在那里颇具兴致的听着。 经这位秦大夫的悉心医治,徐衾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为了聊表答谢,今日便叫朱离请秦炔过来小酌,虽然自己无法饮酒,却令焦绰赶去信州买了两瓶上好的缥醪酒作为款待。 秦炔倒也不推辞,落座之后便是一阵狂风扫落叶似的朵颐。酒足饭饱之后,徐衾又命人准备了几盏糕点作为餐后甜食。 一壶缥醪下肚,秦炔的面上腾起了微微醉晕,话匣子也就打了开来,听着秦大夫讲完,徐衾好奇的问:“如此之大的排场,也不知道是哪位军侯家的公子。” 秦炔自顾自的倒了一觚美酒,满不在乎的道:“那人秦某认识,也算不得什么人物,在长安城中像他那样的公子哥比比皆是。” 一听这话,徐衾不由得对眼前这位不修边幅的大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寻常人若是听到这话估计只会嘲笑秦炔大言不惭,落魄的连香火钱都欠还扬言认识权贵之子?可徐衾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位医士的身份绝对没有表象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徐衾决定试上一试,就见他咳嗽一声,淡笑着道:“秦兄见多识广,认识这类公子哥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来,徐某以茶代酒敬神医一杯。” 作为一个有故事的人,最失落的便是自己辛辛苦苦铺垫的故事没人听,此时秦炔心里便是这种感觉。虽然徐衾看似诚心敬酒,可是这劝酒的话听在这位秦神医耳中却另有深意——敷衍,十足的敷衍。 “说来兄弟可能不信,那人便是当朝大将军宇文豫的族弟,太府卿宇文欣。” 婉转的诱导秦炔说出憋在心里的话之后,徐衾颇为惊奇,看来这位大夫还真不是胡乱吹嘘,另一方面也很诧异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以好奇的问:“太府卿,那不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吗,不好好照看真龙的小金库,跑来这天高路远的地方做什么?” 秦炔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淡笑道:“一看兄台就不是北境之人,现如今这天下人人皆知,当今天子身染沉疴,此番派人来到这里,无非是取些后潭中的救命之水,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 这倒是个新奇的消息,无论南北百姓都知道北安现任天子宇文拓即位八年,可谓励精图治,颇有作为,唯一被时人诟病的便是嗜酒如命,且喜好美色。本以为他会是自己东山再起的一大障碍,谁知一到北境,便听到这位皇帝陛下病危的消息。 徐衾似信非信的驳道:“听说当朝天子今年才只有三十八岁,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说薨便薨。“ “兄台有所不知!“本以为这位爱买弄的秦大夫会知无不言,却不料这位老兄斩钉截铁的回绝道:“那病医不得!“ 听秦炔这么一说,徐衾纳罕的问:“此话怎讲?” 秦炔嗤了嗤鼻子,严肃的说道:“他那是经年疲敝,外加平日欢愉之事不加节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致。寻常补药治标不治本,稍有好转便又去翻云覆雨,现如今已是病入沉疴,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救不得了!“ 徐衾笑吟吟的问:“那依秦兄之见,这大周天子还有多久可活?“ 秦炔拿起案上酒杯,小酌了一口,自怀得意的说:“少则三两月,至多不过半年。” 一旁侍立的朱离不无嘲讽的调侃道:“秦大夫还真是神医转世,连这天子死期都了如指掌。” “废话,当初小爷就是因为不肯为他下方子才”秦炔自觉失言,赶忙调转了话头,“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只要稍加休息,便可以恢复如初了,秦某感谢公子款待,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务必要去后山弄些飞禽走兽来,眼下这香火钱虽然结清了,若是赚不够盘缠,估计这长安之行还得靠脚走。” 秦炔说完,根本不给徐衾等人挽留的机会,顺手捻起一块桂花糕,提着渔具便径直出门,片刻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简短的交谈之后,徐衾便已将这位秦大医官落魄至此的来龙去脉猜出了个大概,朱离关上了房门,转身对徐衾说道:“主公,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宇文豫的人,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也不尽然。”徐衾轻轻的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自朱唇间流出一句话来,“说不定此番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偷山寇 翌日清晨,苍岩寺上下被一阵悠长的钟声唤醒,徐衾自然也不例外。 随着伤患稍加好转,睡得也相对安稳了一些,当他再睁开眼时,一股久违的舒畅感自心中应运而生。 徐衾拨开纱幕看向窗外,天色才刚刚放亮,厢房外的僧人们便已经开始逐屋分送早膳,徐衾小心的伸了个懒腰,问对面榻上睡眼惺忪的朱离等人道:“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朱离应声向门口走去,恰在这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房门开后,一名僧人端着饭食走了进来,恭敬的揖礼:“阿弥陀佛,叨扰各位施主将歇了,今日乃是为天子行祈水禳福之礼的日子,宇文府卿特地吩咐为本寺香客布施,还请笑纳。” 徐衾恍然大悟,难怪今日苍岩寺的晨钟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原来是有如此要事,只可惜自己身上的伤患不能见风,否则一定要去看一看这所谓关乎北境天子性命的重要仪式。 吃过了早饭,徐衾又浑如躺尸一般无奈的仰躺在卧榻上,秦炔说要他注意休息,待到伤口早日痂落之后还要下针帮他疏通麻痹的经络,想要恢复之前的体力,中间这段过程万万马虎不得。 怀有心事,又怎能过于安心静养,每当独自一人时,一道倩影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螓首娥眉,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宛如烙印般铭刻在他的心弦上。 虽然知道她已经获救了,无奈天各一方却最是煎熬,每每耳畔虚幻的萦绕起伊人那似水如歌的声音时,徐衾便怅然若失。 昨日傍晚时分,徐衾命陆统领代写,自己口述了一张带有暗语的字条,打算飞鸽传书去黄姑那里打探一下发妻锦娘的消息,是以日头刚刚上来,便派了两名飞蛇亲随带着字条奔江陵走上一遭。 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寻得到黄姑一伙人的联络点,飞鸽传书固然神奇,可是前提需要豢养好的信鸽方能成事,北安是徐衾过江时才决定好的逃亡之所,所以并没有什么预先安排。 而江陵则大不相同,那里虽然是北安扶持的傀儡国境,但据先前黄姑所述,这位方士在那个地方的巢穴竟然还不止一处。 两个亲随拿好字条,巳时下山,未时便火急火燎的折返回来,若不是这二位解释的清楚,还真有那么点儿后世某李“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喜感。 按照这两名手下的说法,当他们走到东山口的时候,发现了一队行迹可疑的人马封锁了通往江陵的大路,不但如此,二人潜伏在侧面山林中寻找的小径也零散的布有哨卡。 徐衾纳罕不已,按照常理即便是那陈仲理手眼通天,这北安一地估计他也应该鞭长莫及才对,更何况此处与大兴之间还隔了个仅有江陵弹丸之地的新梁,那就是宇文氏安插在江边的眼睛,一旦江左稍有动静,北境这些封疆大吏必然第一时间通晓。 朱离担忧的劝说:“主公,要不然我们尽早离开这里另寻他处吧!” 与这几位手下的惶然不同,徐衾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忧虑,反而不打紧的吩咐焦绰:“去把秦炔请过来。” 朱离再也按捺不住了,巴掌一拍“嘿”了一声,焦急的劝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主公怎么还有心思请别人过来饮宴?时间紧迫,安危为重啊!” 徐衾示意朱离莫要惊慌,悠悠的说道:“不急,此时惊慌为时尚早,不妨先探听一下秦大夫的消息。” 祈福之礼已毕,距离取水的日子还有两天,原本清幽的苍岩寺却无端戒备起来,又是经由秦炔之口,徐衾等人才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仪式开始之后的那天早上,苍岩寺门前发生了两件怪事,先是一伙来历不明的乞丐没来由的出现在了山门附近,在门外徘徊良久才离去。 晚些时候,被北安太府卿宇文欣派去信州传唤知府的快马又被发现让人勒死在了一里开外的树林边上。 再加上刚刚两名飞蛇遇到的事情,寺中僧人也在山上打柴时还看到了一些缠绕在树上,类似路引的黑绸子,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似乎和附近山上的贼匪流寇有着莫大的关系。 苍岩山上确实有着这么一伙贼匪,为首的是个在北安境内战败剪径的离国将军,由于苍岩山势易守难攻,这伙军伍出身的山贼在上属第二道险峰扎寨,信州兵马前前后后清剿了数次都无功而返。 虽说是匪类,但在这里一年多的时间却与附近百姓秋毫无犯,山上的供给也与周遭郡县达成默许,每每接到飞箭信札,便会有人深夜送粮上山,是以虽然声名远扬,信州一带的百姓却也能安居乐业,形势颇为离奇。 傍晚时分,每间厢房都接到了一道来自那位宇文府卿的口谕,内容无非是上兵在此,即便贼匪劫掠,也不必惊慌,府卿自有安排之类稳人心的话语。 要说这行伍出身的贼寇果然不同凡响,这边刚刚被发现行迹,苍岩山上下与外界的联系便被彻底切断,距离徐衾住处不远的正字号厢房里,一个二十多岁,面皮白皙,斜眉细眼的男子颇为不安的踱着步子。 这个年轻人便是太府卿宇文欣,此次奉兄长宇文豫将令,陪同皇帝宠妃钟婕妤前来苍岩寺取水禳福,却不想刚刚落定便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一名身材英武,虎颌长髯的汉子走了进来,宇文欣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负责报信的人回来了吗?” 那汉子躬身行礼,无奈的回禀道:“自午时开始,属下已经接连派出四波人出寺求救,可是直到现在,音信全无。” 宇文欣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拳头狠狠敲在了身边的桌案上,怒容满面的道:“真是岂有此理,他高崇迎占山为王一年有余,不管信州兵马如何征缴,我家兄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本卿刚一来到这里,这厮就前来刁难!” 宇文欣思前想后,转身对汉子吩咐道:“佟川,命令府兵抓紧防御,切不可有所闪失,另外再跟主持知会一声,若是贼寇兵围苍岩寺,那百十名府兵势必不堪一击。本卿要邀请这寺中有名望的香客一聚,共商破贼之计。” 收藏,推荐,点评,走起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夜围苍岩 傍晚时分,徐衾接到了这样一份邀请:按照僧人所说是那位太府卿的意思,有名望的香客都要前去主持禅室相聚。 虽然徐衾等人沿途一直隐姓埋名,可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带携家眷的富商比比皆是,可出门带着五六名精壮仆从的人却并不多见。 正因如此,病急乱投医的苍岩主持竟然也给徐衾送了一道请柬,送信的僧人刚走,禅房之内便炸开了锅。 飞蛇首领朱离第一个出言反对:“主公伤势未愈,本就不可轻动!再说我们一副南人腔调,一旦与宇文欣有所接触,势必会引他起疑!” 陆钦也皱眉规劝:“老朱说的甚是,主公昔日勇冠三军,平叛剿匪自然是手到擒来,但眼下出头无异于铤而走险,若是这事经由宇文欣之口传到他那位兄长耳中,救弟护妃之情必然见行封赏,可到那时仇敌相见又岂能周全,我等拼尽全力将主公从虎口救出,断不能再让主公以身涉险。” “你们呀,把事情想得的未免太严重了。” 徐衾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淡笑着安抚这几位心腹:“我又不是神人,如今这般病态,能否受人待见还尚未可知。再说贼寇的面儿都没见到,就想着日后论功行赏带来的麻烦,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 徐衾话音刚落,朱离便开口回绝:“无论如何主公都不能抛头露面,若是贼匪真的进犯这苍岩寺,我等属下自然有能力保护主公周全!” 看着这几位心腹据理力争,徐衾面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一般的沉静。只有徐衾明白,在他心中是渴望有这么一次抛头露面的机会的,其实早在听秦炔说完这件事的时候,他便在心中有了计划。 眼见着朱离等人护主心切,他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各位的好意徐某又怎能不知,只是眼下契机绝佳,除了这条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朱离等人都沉默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智计绝伦的主公到底在盘算什么,与其悖主争论,还不如好好听他把话说完。 “自从地牢脱身以来,我们历经艰辛困苦渡江而下来到这里,走的哪一步不是险棋?欲成大事,就要做好以身涉险的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凶途险路在所难免,难道每一次都要避讳不成?“ 朱离等人无言以对,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位主公的教诲:“既然早晚都要相遇,还不如主动一点来的好些,更何况我与那北地将军也才只有一面之缘,相遇时只要阵脚不乱,一时也露不出什么破绽。“ 徐衾思忖片刻,语重心长的说着:“北地我们并不熟识,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即便徐某病体恢复之后,也要进到长安攀附权贵,方能图得大事。“ 朱离等人听的出神,徐衾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此次随宇文欣一起来禳福的还有北安天子的宠妃,她若有所闪失,估计连宇文豫的将位都会受到波及,这种罪责谁担的起?“ 徐衾顿了一下,环顾了一番身边的心腹,陆钦神情肃穆的问:“不知主公如何打算,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衾欣慰的笑了,和缓的道出了自己的决定:“不但要助这位太府卿解苍岩之围,如有可能,我还要送宇文欣一份大礼!” 苍岩寺的主持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僧人,生得八尺身材,却瘦的皮包骨头,一缕白髯垂下,颇有些仙风佛骨。 主持的禅房并不算大,却是这寺中最为清幽的地方,只不过这个夜晚,禅室内聚集了连仆带主二十余人,不免有些拥冗。 这场战前动员会徐衾并没有亲自前去,而是将破敌之计教给了朱离和陆钦二人。 看看香客之中有名望的都到得差不多了,老主持在简短的寒暄之后,便推举出了这些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北安太府卿宇文欣,此人位高权重,乃禁苑之人,自然能够让人信服。 宇文欣也不絮烦,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知道今夜聚在这里的目的所在!山匪转瞬即至,若是任由他们冲进这寺庙之中,尔等家眷难免屠戮,珠光宝气尽数归贼,这样的结果任谁也不想见到,所以本卿想听听,诸位是否有退敌之良策?” 底下这些个平日里过惯了安逸日子,完全没经历过杀伐之事的富商名士一时间俱都没了主意,一个个你推我我搡他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欣仔细观察了一下禅室之内这些酒囊饭袋和所谓名士,心里真是失望至极,恨不得等到山匪来时把这些人全都轰出寺门去给高崇迎的匪兵当活靶子。 一圈下来,在座之人毫无例外的扮起了深沉,唯独左起第二把椅子的位置引起了宇文府卿的注意,那张椅子上空空如也,而在两侧却侍立着两个骨子里杀气十足的壮汉。 宇文欣指着那张空椅,看向朱离疑惑的问:“此处香客何在?” “回禀大人,家主偶感风寒,不便行动,所以交代我二人前来代听。”朱离刚一说完,身边便传来了窃窃私语,诸如“真会摆架子”,“算个什么东西,府卿召见都不来,简直目无尊卑”之类的话语泛滥般在那些刚刚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富商名士口中流露出来。 朱离浑不在意,侧目与长椅另一端的陆钦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后铿然说道:“家主深知情况危急,又不能亲自前来,是以在出门前便将计策交给在下,吩咐等到在座名流无计可施时方能尽言。” 在没有科举制度的时代里,一切人才的推崇都与氏族出身有关,而对于徐衾这个出身不明祖庙不清的“螟蛉子”来说,话语的分量简直比一棵落地蒲草还轻。 正因如此,徐衾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借两个部下之口将心中所想阐述出来,剩下的疑难杂症,待到计谋实现之后自然迎刃而解。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的准备听一听这位口出狂言,面都不露的香客能想出什么样的好主意之时,禅房的门被急促的敲开了,一名负责传信的府兵站在门前,沉声报道:“大人,据刚刚外围探子涉险来报,寺院东南北三面林间皆有异动,只是山匪人数尚不可知!” 宇文欣的心登时悬了起来,看看禅室外漆黑的天色,入夜,戌时三刻。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 收藏,推荐,点评,各种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卧榻退敌 该来的,还是来了。 亥时刚过,苍岩寺东南北三面的林子里暗流涌动,横冲直撞的山匪脚步踏过林间丛草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动。 远远望去,苍岩寺中灯火通明,山门虚掩着,自半米宽的缝隙间可以模糊的看见两个僧人身影来回巡转。 “咻,咻“几声嗡鸣,守门的”僧人“应弦倒地,一时间喊杀声起,数百名身披半衣半甲,手持刀剑长矛的山匪自石路尽头的山坳里呼啸而出,争相向山门冲去。 一排整齐的箭雨绕过围墙落入苍岩寺中,透过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朱漆木门,可以清楚地看到成片的身着布衣的“尸体“倒在那里。 寺院之内更传来嚎哭的声音,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些早些时候由宇文欣带来,筑有御苑锁印的箱子三两成群,极不规整的散落在“尸体“边上,俨然一副狼藉景象。 自以为得逞的山匪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寺中,可是当他们站在这本该清幽的庭院中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便萦绕在了这些人的心头。 山门内侧的石阶下躺着两名“僧人“,凑近一看,原来是僧衣内裹着串联大号木鱼的长柄扫帚,不远处箱子散落的地方,那些”尸体“更是如初一辙。 “不好,中计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进到庭院中的山匪登时便乱了阵脚,想回身退出山门时,已然为时晚矣,“吱呀”一声刺耳的鸣响之后,那道山门牢牢地关闭。 接下来的一幕可谓让人眼花缭乱,苍岩寺庭院围墙之上,各个庙宇顶端,以及房屋之内,千奇百怪的粉末铺天盖地而来。 香灰,谷麦粉,烟尘土屑,碎砖瓦块,还有几十个空箱子展开之后由宇文欣府兵发出的弓箭,尽皆落在了这些倒霉的山匪身上。 在一轮烟雾弥漫的洗礼进行到中落的时候,大雄,祈年,地藏三殿的殿门自内而外打开,数十名手持长棍的僧人和二十余名府兵在万俟佟川和焦绰的带领下冲杀出来,挥刀舞棒如虎入羊群般杀进了山匪丛中。 惨叫声不绝于耳,被迷住眼睛胡乱挥舞兵器的山匪争相倒地,有些甚至是慌乱中死在自己同伴的手里。 苍岩寺庭院里很是热闹,南北两面也丝毫不逊,自古以来两军对垒便讲究左右无碍中军不失,可是这些贼寇刚一接近寺庙围墙,便被预先安排在左右两端的四十名府兵进行了一番措手不及的双向突袭。 原本意图三面包抄苍岩寺的山匪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就给打的晕头转向,再加上黑夜之中根本辨不清对手到底有多少人马。 几阵连发的弓箭飞来,喊杀声大起,再加上风吼树摇的天然特效,两侧便上演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戏剧一幕。 死者安息,生者溃败,暗夜之下,苍岩寺左右的数百人就这样被八十个人追着疯跑,丝毫不顾形象。 在苍岩寺上围林间的一片空地上,百十来名山匪簇拥着骑在一匹黄骠马上的首领,密切的关注着下方已经合围的寺庙。 马上之人便是高崇迎,这位北离落难将军这会儿正稳坐鞍鞯,一手紧握宝剑,另一只手捻着颌下长须,静静的等待着属下传来的捷报。 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捷报是不会传来了,死神却正冷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等待了大概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动静,高崇迎有些不安起来,心里猜测着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赶忙对身边副将吩咐道:“三路人马迟迟未归,赶快带人前去打探!” 副将应声正要率人前去探听,却不料在一阵砰然声响之后倒地而亡,高崇迎惊觉地看去,副将的眉心上竟然血淋林的嵌着一块鹅卵大小的山石。 可怜的高崇迎正要喊话,却为时已晚,一声暴喝自亲军身后传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宛如惊鸿般跳上了高崇迎的马背,高崇迎正要拔剑,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暗夜里,那人另外一只手臂紧勒住这位流寇头目的颈项,就在他狠命挣扎之时顺势一收,衣袖过处,一柄沾染着血迹的腰刀陈横在马背右侧,高崇迎的喉间绽开了一道血口,径直仆倒在了地上,整套流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差池。 “匪首已除,凡倒戈者生,抗击者死!”空旷的林间平地上,朱离的声音悠悠回荡,眼见着主帅被杀鸡一般宰了,这些喽啰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尽皆将手中的武器丢在了地上。 苍岩寺后院专供香客暂住的厢房里,秦炔紧贴在门边上,一双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听着门外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在他身后两丈开外的卧榻上,徐衾正披着一件裘袍,倚坐在墙边,手中握着一道竹简,借着灯光津津有味的品读着。 秦炔的面色随着那喊杀之声波澜起伏,听了一阵之后,这位大医终于按捺不住煎熬,转过头低声问:“兄台,外边喊杀声振聋发聩,寺里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人家二成,实力太过悬殊,你的计策能奏效吗?“ 徐衾闻言微微一笑,仍旧看着简上行文,不无调侃的回道:“平日只知道秦兄医术绝伦,没想到胆子竟然也较寻常人小,这一高一低的还真是两个极端!” “去,本医没功夫跟你斗嘴,说不定都快死到临头了,这清平世界谁不想多呆几载!”秦炔没好气儿的说完,便继续做壁虎状依附在门庭之上探听去了。 看着秦大夫此时的仓惶劲儿,徐衾淡笑着摇了摇头,宽慰道:“放心吧,不出三刻,自见分晓。” 苍岩寺恢复了平静,除了少数趁夜遁走的山匪之外,大多数高崇迎的爪牙都被拘押,宇文欣一面使府兵将俘获的山匪连夜送往信州府衙,一面派人继续追击逃窜的余孽。 朱离和陆钦回来了,宇文欣一见二人便欣喜若狂,赶忙上前搭话:“辛苦二位壮士了,没受伤吧?” “蒙府卿惦念,我二人毫发无损!”朱离和陆钦深鞠一揖,随后将一只半片殷红的帆布袋子呈给宇文欣。 宇文欣接过正要打开,朱离赶忙阻止道:“大人切莫现在观看,以免受到惊吓!这袋中之物,乃是家主送给府卿的见面礼。” 宇文欣颔首应承,命人将帆布袋接走后,诚然迫切的问:“二位壮士,你家家主现在何处,万望引见。” 从即日起,一天两更,收藏,推荐,海带等待你们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衣今伊瑾 帝都建康东南阙有一处东府城,乃是大兴历任当朝要员的聚居之地,当朝宰相林鞠和前任宰相段澈韦在这里均有府邸。 虽然不比建康主城的绚丽繁华,这东府城中也算得上是别有天地。 往日晨起鸡鸣之时这里早已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整座府城都是一派兴旺祥和。 可是这一天日上三竿,本应到了街头巷尾行人川流不息的时候,府城主道上却是一片冷清,除了阵阵晨风拂过卷起的落叶灰尘之外别无他物,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到半点人影。 这一切都要从卯时说起,那时天色还没有放亮,东府城这片民宅便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身着夜行衣,腰悬刀剑,快马加鞭直奔主街西北角的一处宅邸而去。 这座宅子并不算大,三幢长屋呈一横两竖状排开,与宅门两侧的高墙一道将庭院围在中间,院子里也尽是些寻常家用的物件,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院落正中心的水井边上,依次跪着十余名身着布衣平头百姓打扮的人,在他们四周,是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武士,一名穿着宽领蓝袍,外批墨绿斗篷的男子正缓缓的来回踱步。 院门开了,在几名挎刀的黑衣男子簇拥下,一个同样打扮,上了岁数的中年男子来到了斗篷男的身边。 “裴通见过沈大人!“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子,斗篷男躬身便拜。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大理寺卿沈放,陈仲理的忠心铁粉,见裴通行礼,沈放虚还以礼,轻抚着颔下胡须,一双布满皱纹的眸子向着那些跪地之人乜斜了一下,冷声问道:“就这些人?“ 裴通应声回答:“院落里的犯民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唯独不见犯妇段锦娘和那个五六岁的孩子。” “当日设计劫囚的妇人在哪儿?“沈放的声音稍显嘶哑沉重,裴通拍了拍巴掌,两名黑衣随从便将一个素布帆衣的中年妇人押解到了这位大理寺卿面前。 看着那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还真是让人无法与帝都南城那个仅以一匹锦缎便将段锦娘救走的奇人方士联想到一起。 “她就是黄姑?”沈放将信将疑的问着,末了还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看似平庸无奇的妇人。 裴通确信的点了点头,沈放也不多做啰嗦,呼唤左右道:“来呀,将这个妇人带回大理寺问话。”沈大人说完之后,转身便率着押解黄姑的亲随径直离开了宅子。 待到沈放离开之后,裴通不露声色的微微颔首示意,十余柄雪亮的扣环刀同时扬起,随即又齐刷刷的落了下去。数腔热血喷洒而出,十余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地上横陈的尸首,裴通环顾了一下这座宅子,悠悠的吩咐道:“把这些死尸处理干净,留下一队人马四处找寻下落不明之人,其余人随我回宫复命!” 一行人离开了宅院,惨遭屠戮者的尸首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是任谁也不会想到,院落南墙与两口水缸间的缝隙里,青石板缓缓的抬了起来,一双充满稚气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离开的裴通等人,在这双眸子里,一股与其年纪全然不符的恨意游离其间。 地板下是一处足可容纳两三人避祸的地窖,在距离那双眼睛的主人数步的位置,一名身姿绰约,容貌端庄绮丽的女子正用一双青葱玉手犹自紧掩着口鼻,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响动,双眸含泪梨花带雨的蜷缩在地窖角落。 苍岩寺内,自西数第二处厢房,那是徐衾一行人的住所,一大清早,朱离等人便被主持邀请去指点寺中武僧布操,厢房里只留下了陆钦一个。 陆钦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主公必是有事交代,是以恭敬的问:“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徐衾披着一件绒絮锦袍,那是昨晚宇文欣连夜托人送来的,昨夜一战,这位不知何往甚至连名号都不曾透露的翩翩公子俨然成了备受全寺上下争相崇敬之人。 徐衾不动声色的来到心腹中最为精明的陆钦身边,附耳低语了一番,便将一封连夜写好的书信和一只绕肩包裹交给了他。 陆钦频频点头,帮着陆统领整理好了衣襟,徐衾满意的颔了颔首,平和的叮嘱道:“此去江陵凡事多加小心,若是事情不成,切记不可强为,我会在这条路上沿途安排好路引,待到一切妥当之后,你我兄弟在长安相会!” “属下办事自有分寸,主公不必挂怀!“陆钦思虑片刻,忧心忡忡的说:”倒是北上长安这一路上山凶水险,免不了吃苦受难,万望主公珍重!” 听陆钦说出这话,徐衾心中一暖,拍了拍陆统领的肩膀,淡笑道:“放心吧,有朱离和焦绰在,我能有什么危难?“ “嗯,末将去了!”陆钦躬身便拜,随后转身出门,洒脱的消失在了徐衾的视线之中。 陆钦前脚刚走,厢房之中便迎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被身形魁梧的府兵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踏进了徐衾的住处。 “果真还是来了!”徐衾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摆出一副见到生面孔该有的警觉,迟疑的问:“此处乃私人住所,主持的禅室在东面,各位不是走错了吧?” 看着眼前人那副警惕的浑然憨态,最前端的太府卿宇文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赶忙斥退左右,行君子礼道:“公子不必惊慌,在下宇文欣,乃我朝内苑太府卿,为谢昨日之恩,特来拜会,并无他意。” “哦,那是在下失礼了!“徐衾的面容稍微舒缓了一些,微微侧手,指引着宇文欣来到了房中茶案边上,双双袭地跪坐下来。 徐衾从容的为宇文欣斟上热茶,这位太府卿也不见外,相对酌了一回,相互寒暄几句之后,宇文欣便开诚布公的问:“昨夜幸得公子相救,皇嫂方得周全,惭愧至今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还望不吝赐知。“ “府卿大人言重了,名号之事何须遮拦。” 徐衾提起紫砂壶将二人茶杯补满,从容不迫的回答:“在下姓伊,单名一个瑾字,祖上世居江陵,故称江陵伊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演武 禅室之内,徐衾与宇文欣以茶代酒,相谈甚欢,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朱离等人回来后,徐衾更是吩咐排下衬茶糕点,顺便也派人请来了秦炔,门外府兵守护,朱离和焦绰等人随从侍立,至少在这一刻,禅房之中是绝对安全的。 今日的秦炔一反常态,落座之后几乎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和谁怄气一般,而那位宇文府卿也似乎对这位大夫并不待见,大有视若不见的意思。 徐衾看在眼里,心中虽然感到奇怪,却并没多问,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后,挽着袖口举杯示意,宇文欣和秦炔都很识趣的回敬了一下。 “感谢伊公子昨日所赠厚礼,此番不费吹灰之力便除去了心头之患,本官相信我家兄长见到高崇迎首级之后必然尤为欣喜。” 见宇文欣这么夸赞,徐衾淡笑着回道:“举手之劳而已,府卿也不必谢我,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伊某袖手旁观,估计这会儿就不会有幸坐在这儿与上官攀谈了,即可救人也可自保,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这番言论,宇文欣自然大加赞许,一番夸赞之后,兴致勃勃的问:“我观伊兄对兵家奇谋之事颇为通晓,不知可曾在行伍间呆过?” “哦,府卿大人谬赞了,伊某只是自幼喜好读些兵书,家中叔父兄弟曾效命于行伍,耳濡目染之下,略懂皮毛而已。” 徐衾轻描淡写的说着,宇文欣倒是越谈越兴奋,冷不防想起昨夜诛杀高崇迎时的情形,不由得将目光锁定在了侍立在这位伊公子身后的几名仆从身上。 “昨夜能够安然无恙,全赖公子的几位虎仆,本卿有个小小请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徐衾淡笑着道:“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宇文欣闻言喜不胜收:“今日奉茶品茗相谈甚欢,聊到兴处,不如让这双方勇士对武为乐,也好彰显公子虎仆之勇,不知尊意若何?” 徐衾听到这话,微微侧首看了身边看朱离和焦绰一眼,二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徐衾转首应允:“大人若有此意,那便让他们相互讨教即是,刚好也让在下与秦医士饱饱眼福。“ 宇文欣向来雷厉风行,凡事都是说做就做,刚刚还对坐饮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拉着徐衾等人来到了庭院里。 众人就在厢房台庭上站定,徐衾三人比肩立在众人正中前端,这里的热闹也引来了不少僧人驻足围观。 比武规矩很简单,双方使出全力,十招之内谁能预先制敌,便算谁胜,点到即止,不可拼命,为防好勇斗狠,两位主人战前都曾再三叮嘱。 宇文府卿身边的护卫万俟佟川与朱离相对站在庭院中的空地上,相互抱拳行礼之后,便按照约定开始切磋起来。 高手过招向来不需要太多拳脚,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合,一招一式都是虎虎生风,值得考究。 三招刚过便引来众人称奇叫好,又过半程,朱离将对手把控的游刃有余,倒是那边佟川有些急了,想想也是,论身高足足比对手高出半个头来,又是北安内苑侍卫头领,如今却被一个乡野武士给牢牢牵制,这样下去,比武之后非被主子和同僚耻笑不可。 凡事最忌轻急冒进,眼见着还有四招便要作罢,佟川对于平手这个词是断然不会接受的,一招之后竟然动起杀招,一记鞭腿便向朱离的经外奇道而去。 眼见着万俟佟川下此狠手,宇文欣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佟川,放肆!“ 佟川哪里肯听,破风逼近的腿力更加强劲,看着府卿大人那副吃了苍蝇般的举止,徐衾却并未流露太多表情,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朱离。 佟川那记杀招来势汹汹,却被朱离从容的探手推卸,本以为场面会覆水难收,却不料如此轻松便被按下,宇文欣眼前一亮,刚刚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武斗之余,朱离与徐衾相互对瞥了一眼,望见主公的眼神,登时会意。佟川本想耀武扬威却被拆了招,心中更是焦急,也不顾轻重缓急,狼腰舒展,猿臂一挥,又是一记要命的拳风追进而来。 朱离也不含糊,狠命向前,借力打力移开了对手锋芒,趁势移步闪形,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右手手肘已然斜冲而上,在佟川颈项死门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佟川大张着嘴巴,惊出了一身冷汗。 朱离形容不改的收招,与万俟佟川相对行礼,切磋结束,算算招式,不过八九招而已。 “壮哉,果真是主人通谋,仆从悍勇。”宇文欣看到兴处不禁抚掌叫绝,言语间又夹杂着一丝怅然的自语道,“若是公子主仆有幸能为家兄所用,又何图大业不成。” 不难看出,宇文欣确实对徐衾这伙人的文识武力颇为心动,现如今恰逢自己那位官拜大将军的兄长陷入大争之地,手底下急需徐衾这样的人才。是以在短暂的掩饰后便急切的向这位伊公子抛出了橄榄枝。 出乎宇文欣的意料,徐衾并没有沾沾自喜,抑或是毛遂自荐,而是在品了一口手中紧握的清茶后平静的将宇文欣的倡议委婉的拒绝了:“能受大人如此礼遇乃在下三生有幸,只可惜伊某只是一介在野布衣,对军国大事未有涉猎,纵然心有余,奈何力不及,恐怕难成府卿之美。“ 听到这话,宇文欣的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遗憾,思索片刻之后,又马上话锋一转:“不知苍岩一别后,伊兄有何打算?” 徐衾本来一副淡然模样,但当宇文欣一说到这里时,这位赝品公子登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道:“伊某听说长安满月楼的鱼乍名冠天下,辅以酃湖美酒简直堪称天下一绝,目下伤势已经恢复大半,待到京师之后,正好可以抚慰此前伤病之苦。” 徐衾说的有滋有味,宇文欣刚刚冷下的心登时便又热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位伊公子也要取道长安,更没想到这位公子还好那么一口,虽说自己有意招揽的想法暂时并未实现,但只要这人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殷勤款待徐徐图之便是。 想到这里,宇文欣诚恳的发出了邀请:“既然公子有意赴长安之行,不若随本卿车辇同去,路上有个照应不说,也可省去伊公子不少波折,万望阁下莫再推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喜忧半 徐衾见盛情难却,刚刚已经驳了宇文府卿的美意,若是再做推脱就真的有些不识时务,是以只好应承下来:“此番路途想来是免不了要叨饶府卿大人了,还望切莫生厌才是。“ “公子玩笑了,既然如此,那本卿先回去准备,明日平明取得圣水之后,我们便一同进京。“ 宇文欣说完便率人走了,看着太府卿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朱离与焦绰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朱离来到徐衾身边,纳罕的问:“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示下。” 徐衾正捻着玉裂茶杯站在门口思考着什么,听到这话不禁眉心一挑,饶有兴致的问:“跟我还这么客套,有什么不明之事直接问了便是!” 朱离不解的问:“我们千辛万苦的来到北地,正苦寻靠山不得,今番不但结交了宇文欣这样的内廷官宦,又救了北安天子的宠妃,如今正是绝佳的机会,主公为何又要婉拒?“ 徐衾看了看朱离,随手将玉茶杯递给了身边的下属,莞尔一笑道:“有句俚语叫上门的瓜不甜,眼下虽然急于依附权贵,但断然不能以这种形势!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朝皇帝病入膏肓,已然是朝不保夕,铲除高崇迎只不过是小试牛刀之举,救下这半死之人的宠妃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徐衾不无深意的看了朱离一眼,继续说着:“此时投奔,不说他那位久经战阵的兄长,即便是这位府卿大人,在热度过后也会对我们有所怀疑。岂不闻诛人为下,诛心为上。 我们此次进入长安势必少不了他的帮扶,正可借机深入熟识宇文欣的脾气秉性,继而循循善诱,让他顺着我所布之局而走,待信任根深蒂固,无法撼动之时再做依附,才是绝佳之时!” 朱离频频颔首,徐衾抬眼望向青天,微微叹息一声,无奈的自语道:“我现在倒不担心之后的事情,只是这伤患虽然逐渐好转,但这双臂却还是不大听使唤,每每用力之时,便犹如被人自背后刺了一针,酸麻无比!” 朱离和焦绰都沉默了,要知道自家主公昔日武艺绝伦,乃是大兴军中虎将,而今却落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下场,对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就在三人默然不语之时,自屋内传出一个声音:“你那是被锁了琵琶骨后伤及到了奇经二脉,所以才会武功尽失!“ 徐衾回首望去,只见一直闷不做声的大夫秦炔大喇喇的自禅房内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小串葡萄,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面自信满满的说道:“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经秦某之手,定叫你恢复如初。“ 看着这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医士,徐衾不由得摇头苦笑,调侃道:“秦大医就这么有把握?“ “那是,古往今来你听到过哪个名医干过砸自己招牌的事?”秦炔啐了一口葡萄皮,神情笃然的说,“只不过兄台受锁日久,要想恢复如初,恐怕要费些时日。” 徐衾苦涩一笑:“也罢,这要是医上个一年半载,秦兄又不能常伴左右,恐怕也是劳而无功。做个寻常白衣也好,反倒省去了很多麻烦。” 对于恢复武功这件事,徐衾已然是心灰意冷,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秦炔听到这话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兄台多虑了,若是换了别人,三年五载也无济于事,秦某不才,三月之内必然成事!“ 徐衾将信将疑的看着秦炔:“你我素昧平生,难道秦兄真的愿意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医治?“ 秦炔倒是满不在乎,一本正经的回答:“在秦某这里只有不想医的,没有医不得的。经我之手医治的病患只有两个结果,前者伤病痊愈,至于这后者“ 徐衾专注的等着下文,只见秦炔顿了一顿,煞有介事的道:“后者不听调教无效身亡,还从来没有过半途而废的先例。“ 徐衾不免觉得有些荒唐,还真没想到这秦大夫竟有如此之高的医德,是以诧异的问:“秦兄,你这么做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率性而为罢了。“秦炔说完将摘得一干二净的葡萄枝随手一丢,朝台阶下走去,头也不回的朗声道:”今晚申时本医要为兄台行第一针,到时可能会很疼,一定要忍着点。“ 望着秦炔大步离开的洒脱模样,徐衾与两个心腹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色向晚,阵阵清风拂过青山,林间传来簌簌的响动,陆钦已经快马加鞭去了一日,夕阳西下之际,终于自江陵方向飞鸽传来了一道书信。 信鸽落在徐衾的手臂上,自顾自的噙啄着翅膀的羽毛,徐衾打开了手中的字条,一行寥寥的小楷跃然其上:“事急,江左传信,东府役捣,上下玉毁,主母下落不明。“ 看到这行字,徐衾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险些倒仰下去,幸亏朱离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这才无碍。 朱离搀扶着徐衾,惊慌的问:“主公,发生什么事了?“ 徐衾没有说什么,将字条递给了朱离,朱离打开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诧异的道:“黄姑一向行事隐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黄姑行事如此谨慎,今番竟被清剿,看来又是朝中那位奇人捣的鬼!此番下来,估计要不了多久,我那岳丈爷也必定备受牵连!” 徐衾一心牵挂着爱妻段锦娘的安危,左思右想之后,缓缓的道:“既然陆钦回报此事,定是役中有人生还,邓飞听令!” 另外两名飞蛇中一个体态清瘦,阔面大眼的仆从应声而出:“属下在!” “众人之中你轻功最好,明日我等进发长安之后,你务必连夜过江去东府城打探消息,若是发现了锦娘和幸存役众,务必保其周全,我马上驰书陆钦命他在江陵等候,事情办完后你二人在江陵会合,共赴长安团聚!” 邓飞应诺下去准备,徐衾怔忡的望着天际,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美人邀 翌日辰时,太府卿宇文欣依祭祀之礼祈取了后潭水,拜别苍岩寺主持后便相邀徐衾等人一起踏上了还朝的旅程。 此去长安路途相对曲折,车驾自信州北上之后,需取道大巴山麓抵达金州,再渡过西河水域,直行数日后翻过秦岭驿道,方可抵达。 车队昼行夜宿,时常因寻不得人家而不得不在荒野之间宿营,一连前行四五日都是如此,好在宇文欣喜欢热闹,每到将歇之时便会就地支起简易宴席请徐衾等人闲谈共度,久而久之,本就意气相投的二人变得更加熟络。 这天夜里,队伍终于驶出大巴山,来到了金州城中,夜色已沉,宇文欣便安排众人在城南入口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终日劳顿下来,徐衾等人不免有些疲惫,正要好好睡上一晚,熟料将歇了半个时辰后,宇文府卿的随从再一次如期而至。 徐衾本来打算婉拒,可是这位仆从所讲的缘由却又让他不好推辞,这一次的主角并不是宇文欣,而是一直并未露过面,终日隐匿在凤仪车内的天子宠妃钟婕妤。 送走了宇文欣的仆从,徐衾纳罕的琢磨起来:“这位婕妤一路上都没怎么露面,今夜怎么会忽然心血来潮宴请我?” “可能就是为了答谢主公的救命之恩吧?” “嗯,或许是我想多了!”徐衾整理了一下衣衫,颇为无奈的道,“既然如此,也不能驳了人家的美意,咱们就再走一遭吧。” 客栈阁楼左侧一间上书“客如归”的雅间里,遵照钟婕妤的吩咐摆好了五六方可供人落座的地桌,由丝绸缎锦铺顶。桌面上整齐排布着鲤鱼乍,鹿鳢脯,脍鱼莼羹,胡炮肉以及众菜间压轴的蒸豚。 综上所述的菜品皆是宫廷宴客才会烹制的菜品,寻常百姓估计这辈子都难有接触。 众人落座之后,宇文欣叫人呈上了多年陈酿的桑洛酒和由蜜汁精心调制的茶品。 看看人齐了,宇文欣斟满了一杯酒水,与徐衾客陪话:“这些菜品都是皇嫂自宫中随带的厨子精心烹制的廷宴御肴,烦请伊兄品评。” 徐衾微拱手中杯盏,谦逊的回话:“承蒙错爱,伊某只是一介布衣,侥幸能够尝得这宫廷佳肴已是三生有幸,何敢乱言品评。”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便动起了筷子,席间宇文欣与朱离焦绰二人频频把盏,徐衾自然也以茶代酒与之附和。 这之间,徐衾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宇文欣身旁,主位之上坐着的钟婕妤,自打宴席开始,便一言不发,姣好的容颜上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伤感。 徐衾借着陪饮的间隙,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位天子宠妃,细看之下果真颇有几分天香国色。 一袭得体的朱色艳纱衣,内敛粉束抹胸云纹裙,绕腕跳脱颇显灵气,红绸环带走肩肘披。头顶反绾髻,穿耳附灵珠,粉黛姣眉之下,一双澄碧的杏目楚楚动人,又似秋水般清澈。纤细高挑的鼻梁下,绛唇贝齿相得益彰。 这位钟婕妤名唤夙瑶,年方十七,乃是北离范阳郡主,安离信州之战时随同纳币一道进贡给了北安天子,入宫之后更是以冷艳闻名,虽然深受恩宠,却屡屡不得册晋。 又饮了几杯,在宇文欣授意下,钟夙瑶捻捏起碎玉杯,尽显母仪的致起谢来:“此次本宫能够安然返京,全赖公子足智多谋,一路奔波未尝言谢,如今长安在望,欣喜不已,特以简宴相款聊表心意,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虽然是一番华丽的场面话,可是这钟婕妤的声音着实悦耳,颇有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韵味,若是寻常人听了,必然会陶醉其间,就连朱离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下,可是徐衾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在这个柔美的声音里,徐衾依旧听出了一丝异样,口中虽然说着欣喜不已,可是字里行间渗露出的情怀却是与之全然相反。 那种感觉很怪,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妃嫔敬酒只是出于形势,平头百姓自然不可有过多回应,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尴尬,这个道理徐衾是懂得。 徐衾并没有回话,只是作势回敬了一杯蜜汁茶水,便低下头闷不做声的扮起哑来。 酒至半酣,钟婕妤的面上泛起了微醺醉意,一双美眸望向低头不语的徐衾,柔声问:“本宫入宫之前也曾在江陵客居过一段时日,那里的大姓之人也相识不少,但不知伊公子身属哪位家主之后?” 钟夙瑶冷不防的这么一问,正在与宇文欣把酒言欢的朱离和焦绰登时心中一惊。 出乎意料的是,徐衾却并没有显出惊慌之色,反而从容的回答:“小民世居陵内,虽为富户,祖上却并未涉身官场,父辈曾有一二人投身行伍,也并未立得奇功。父亲伊劭蒙祖上眷顾,常往来于南北通商,一直以江陵富户自居。” “原来是世商之子。”自古以来常说无商不奸,所以在那个年代的商人无论再怎么富庶,地位相对官宦名门都会差上一大截。 而所谓的世商,则是有些官脉扶持,世代以通商为业的大户,虽说比前者地位稍稍高了那么一点,但仍然不太受那些所谓的上层权贵待见。 在钟夙瑶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一丝蔑视,但碍于救命之恩,又不好表露的太过明显,随意逢迎两杯之后,钟婕妤便推说不胜酒力下了宴席。 看着这位天子宠妃离席而去,宇文欣颇为尴尬的举杯赔礼:“这久居宫内养尊处优惯了之人就是如此轻慢,平日里对本卿也是一般,还望伊兄莫要见怪。” 徐衾并没有太过在意,眼下这个尴尬的境遇,自己设定的出身确实有些不入主流,倒是有一件事情让他很是好奇,那就是经过短暂的接触之后,这位天子的女人反馈给徐衾的信息是:她对自己并不待见,反而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反感,刚刚借着醉意体现的更是尤为明显。 “算了,不去想了,想来日后也没什么交集,在意她做什么?“徐衾暗暗寻思着,将这尴尬的一幕暗暗压在了心中,抬手举杯,淡笑着与太府卿大人继续把盏言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双袭 宴席到了夜半方散,徐衾不免有些疲惫,回到客房中时,秦炔早已备好针药等候在那里。 “让秦兄久等了!“徐衾苦涩一笑,说完便褪了外袍,交给身边的焦绰,径直来到了卧榻边上。 就在徐衾刚刚躺好准备让秦炔下针医治时,房间外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朱离开了门,只见到一个短衣毡帽的小二模样之人端着一方盛好热水的木盆立在那里。 见到朱离,那小二恭敬的说道:“主人家见客官这么晚才回房,必然疲惫,是以命小人送来热汤水,供你家主人沐足,晚上也能睡得舒坦些!” “店家有心了!”朱离答谢之后接过了木盆,转身送到了徐衾榻下,点头夸道,“还真别说,这家店的照应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主公,累了一天了,趁热洗洗吧!” 徐衾正要起身,却听到一旁正在捻针的秦炔轻咳一声:“不行,针已抚好!再者子时也要到了,那时再下便算是隔了一日,中途停断无异于前功尽弃,还是先弄好了再洗不迟。” 徐衾赞同的颔首,秦炔便开始认真的下起针来,一根根尖细锋利的银针刺入经络间的别样感觉,不禁让徐衾的面目表情变得尤为丰富。 “伊兄忍着点儿,今日这力道对比前日已经轻缓不少了!“秦炔又刺了一针,徐衾咬紧牙关,秦大夫见状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看来是适应的差不多了,今日能忍得住哼嚷,便是好的开始。“ 漫长的三刻钟总算是熬了过来,秦炔望了眼榻边上已经热气不在的木盆,一面收拾针具,一面悠悠的调侃着:“水都凉了,看来这店家的一片苦心就要被兄台辜负喽。“ 说话间,秦炔一时失手,那根刚刚摘下的银针便顺着手掌缝隙垂落下去,掉进了木盆里。本来这并没什么稀奇,可是就在银针落水的刹那,一股极其细微的“嗤“响引起了屋中众人的注意。 “什么声音?”焦绰见状失惊,徐衾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警觉的坐了起来,与秦炔对视一眼,不露声色的指了指木盆。 秦大夫抽出一根新针,弯下腰去缓缓将针身探入了木盆水中,水与针合,又是一阵与前者无异的轻响。 秦炔随手提出陷入水中的半截针一看,原本银亮的针身竟然变得如同生了漆锈一般,随即就见这位大夫声音奇低的点头应道:“没错,水中确有毒蛊!” “遇温而孕,遇血而扩。” 秦炔攥着银针打量了半晌,注视着银针下方颜色渐深且逐渐扩散的暗红,转首看着徐衾问了句:“伊公子在这北地可有结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这个还真没有!”徐衾绞尽脑汁的思索了好半天,在与己相熟的人中,也没想出有哪位能与“不共戴天”四字相合之人。 徐衾说完,稍显疑惑的问:“秦兄为何这么说?” 秦炔摇首道:“要不伊兄再仔细想想,若是没有交恶之人,又怎会有人敢施此奇毒加害呢?” 徐衾心中一惊,忙问道:“不知这是哪种蛊毒,所产何地?” “依颜色观之,应该是鳍菱粉无异。”秦炔随手丢掉了银针,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此粉名列四毒之内,毒效奇绝,产地便是这北境之中,数量稀缺堪比凤毛麟角,我原本以为这只是药典之中所载的传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有幸遇到!”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客房纸窗处探出一道突兀的矮影,徐衾与秦炔相视一眼,朱离正要上前将那人擒住,却被自家主公悄然止住。 刚刚的交谈声并不大,是以在屋外听的也不真切,秦炔心中有些纳闷,怎么这位兄台走到哪里,都有如此惊险离奇的故事。 但眼下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就见秦大夫佯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舒展着腰肢,起身请辞道:“这灸法总算是下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秦某这便回房睡了,伊兄也好生歇息!” “有劳秦医士了!“徐衾和声说着,向朱离和焦绰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缓缓向门边和桌案靠近。 秦炔来到门边,扬袖一推,镇定自若的大步回房去了,徐衾静静的注视着窗棱下那道身影,在短暂的消失后,便又如皮影一般探出头来。 徐衾嘴角微微抿起一丝笑意,眼神中也腾起一股杀气,身子向后一仰,与常态无异的吩咐道:“离哥儿,还是把热汤撤下吧,今晚太累了,明日还要赶路,都早早睡吧!“ “好嘞!“朱离应了一声,不多时,屋内的灯烛便熄了,一片空旷漆黑,万籁俱静。 约莫着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一阵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缓缓向徐衾所在的榻边走去。 月色自外窗的缝隙照映进来,残光掩映下,那个身影在主榻边停下,一道寒芒微微扬起,霎时间便向着榻间之人刺去。 屋内纸窗边上的朱离本想着将木盆之水倒灌给这位仁兄尝尝咸淡,可正要动手,却被窗外的异动吸引了注意。 “来的还不止一个,那就让你尝尝这碗毒汤!”朱离心里寻思着,轰然间蹬开窗扇,不由分说一盆热汤扣将上去,一阵菜进油锅的声音响起,被击中之人登时便传出杀猪般的惨叫。 榻边行刺的那位不由得慌了神,手中利刃却没有停下,笔直的狠刺下去,恰在这时,屋中灯火重燃,眼见着刀尖落处不过是一床破褥卷裹着枕头,那人顿时乱了阵脚,正要转身逃匿,却不防背后一记绝情脚踢得及时。 焦绰这一脚踢得力道十足,这哥们儿整个人浑似上了弹簧一般趴在了榻上,此情此景,任谁也不想束手就擒,可就在行刺之人想要翻身逃窜之时,一柄锋利的腰刀早已横搭在了他的颈项之上。 这人抬眼一看,不觉失惊,在他不远处的窗棱边上,徐衾身形飘逸的坐在那里,一手搭在支起的左腿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攥捻的腰刀上泛起了瘆人的寒芒。 “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前宰怒 宇文欣所在的客房之内,那名刺杀未遂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宇文府卿与徐衾一左一右坐在茶案两端的方角凳上,身边朱离焦绰等人分侍而立。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名军汉,宇文欣冷声问道:“佟川,事情办的如何?” 佟川躬身叩首,回禀道:“已经盘问过了,店中小厮刚入夜便遭人击昏,被绑在了柴房里,显然是被调了包,那死者虽然面目全非,但属下清点随行兵士时却发现少了两人!” “好,劳烦万俟将军了,下去吧!” 佟川退下之后,宇文欣盛怒不已,厉声喝问:“堂下匪类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本卿恩人!快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我乃高将军随从,为报主仇而来,何须受人指使!”面对宇文欣的喝斥,这位兄台展现出了丝毫不逊于他的风范。 “高将军?“宇文欣眼波一转,猛然想起了那个首级被连夜送往长安的匪首高崇迎,回头看看徐衾,这位伊公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宇文欣正待多问,底下那人竟然嘴巴紧闭,面上也开始狰狞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牛铃,片刻之后一口鲜血自口喷出,身子一沉便横倒在了地上,佟川赶忙上前试探,已然是气绝身亡了。 昨夜里抓住了两个行刺伊公子的刺客,其中一名被毒水毙命,死状奇惨。另一个被太府卿宇文欣连夜提审,自称是匪首高崇迎旧部,为报杀主之仇所以趁夜偷袭。 这件事在金州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成了不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为此,宇文欣也感到颇为蹊跷,因为这二人并非混入营中的新面孔,恰恰都是此行队伍中的随从。 先前死了一个,谁知提审到一半的时候,另一名义愤填膺的老兄竟然咬舌自尽了,一时间还真是死无对证。 虽然发生了如此蹊跷之事,好在没有人命伤及。前路漫漫,一行人稍事休息后,便于西河渡口登船,顺水而去。 这一日天气晴好,水面上相对风平浪静,徐衾站在船头,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脚下波澜并不太大的西河之水,双眸失神的陷入沉思,一副暗怀心事的模样。 朱离侍立在身后,将一件绒领外袍为主公披上便退了回去,徐衾没说话,紧了紧肩上的袍领,心中暗暗的思虑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了,马上将要面对的境况不得而知。 这一路如梦似幻的经历下来,有些事情让人捉摸不透,更有一些危险就在眼前,可是无论怎样,这第一步已然是踏出,开弓自然没有回头箭。 “不知道陆统领和邓飞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徐衾仰头望着天上的游云,若有所思的自口中悠悠说了一句。 朱离和声宽慰:“主公放心,此去长安的路线属下已经通过飞鸽传信而去!” “嗯!”徐衾应了一声,望着滔滔西河之水没有再言语。 东府城南端有一处僻静的老宅邸,古朴清幽,宅邸门前两只相对斑驳的石狮威风凛凛的立在淡色朱门左右,两棵参天松柏傲然立在石阶之下。 宅邸那两扇淡朱漆大门上方正中心的位置,一块雀额牌匾上依隶书写就四个红彤彤的大字:柱国段府。 这便是前任宰相段澈韦的府邸,昔日此老功高至伟,先帝特此批下了这块意义非凡的匾额,还命能工巧匠修缮了这处东府城屈指可数的豪华宅邸。 本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段府附近的街巷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都是窗门紧闭,乍一看宛如空城一般。 段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石阶下左右分立着数十名全副披挂的廷尉,府门前的古树上还拴着一匹缨红锁绿的白骠黄蹄的骏马。 一辆二乘马车驻于廷尉之前的石板路上,在马车后方,则是四驾森然的木架囚车。 段府的庭院里,上百名廷尉在沈放和裴通的率领下将一群半衣半甲的武士和两个宽袍儒衣的男子围拢在了过堂房的门前。 院内的气氛颇为紧张,双方都亮出了泛着寒光的钢刀长剑,呈对峙状矗在那里,似乎谁也不愿退后一步。 站在过堂房门前的武士将那一老一少二人守护的滴水不漏,这边的廷尉更是显得有些虎视眈眈。 “段老先生,本卿也是照章办事,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天子有命,您还敢违逆不成?”大理寺卿沈放双眼微眯,阴阳怪气的规劝着。 对面那位老者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虽然只穿了一身宽袍帆衣,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可蔑视的威仪感。 听沈放这么一说,这位老人家轻捻着胡须,恨恨的回讽:“沈大人高看了,段某比不得你,而今世人皆知当朝圣上手底下走狗辈出,其中有一条狺狺更甚!只是不曾想到今日竟叫到了老夫的门庭来。” 老者顿了一顿,冷声道:“段某的为人想必各位很是清楚,如果再行狗仗人势之举,恐怕他陈仲理的座下就要多条断脊之犬了!” “段澈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放气得火冒三丈,恨然呵斥:“今日要抄你府宅乃是御笔亲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你这个三朝元老不会不清楚,如果现在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再乖乖随我去大理寺受审,本卿可以保你全家性命,如若不然,你知道圣上的脾气!” 听到这话,段澈韦身边那名锦领宽袍的青年男子登时便握紧了手中宝剑,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见青年蠢蠢欲动,段澈韦微微抬手,满不在乎的瞪着沈放,哈哈笑道:“既然话都说这个份上,那你我就再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沈放和裴通的目光都有些诧异,他们万没想到这位前任宰相大人不但辅国时铁腕在握,告老后仍旧雷厉风行,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对父子竟然敢以五十家勇就和数百廷尉分庭抗礼甚至大打出手,根本不将陈仲理这位皇帝放在眼里。 沈放气急败坏的指着段澈韦,怒不可遏的喊着:“段澈韦,你敢” “老夫今日就是要敢给你看!“段澈韦沉声喝了一嗓子,那只微抬的手陡然一挥,身边青年拔出利刃,家勇武士们应声提刀,不由分说便朝着廷尉杀将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长安初 段澈韦率领部曲家勇将廷尉拒之门外的消息随着裴通的快马传进宫来。 禁苑之内的皇帝陈仲理得知后不由得龙颜震怒,百十名廷尉竟然被数十名武士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就连廷尉统军裴通也挂了彩。 天子殿上,陈仲理来回踱着步子,面上体现的尽是怒容,逢九安,姚觉以及裴虎等人围站在边上俱是一言不发,等待着这位天子的示下。 “这段澈韦父子好大的胆子,居然率众与廷尉抗衡!”陈仲理说这话时,面上闪过一阵瘆人的杀意,随即沉声说道,“命裴虎增率一千廷尉过去,若是老匹夫不束手就擒,就将那段家上下满门夷除!“ “陛下不可!”宫人总管姚觉一听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正要出言劝阻,一旁的逢九安早已先他一步。 “逢卿难道是要为那老贼求情?“陈仲理盛怒不已,横眉厉目的看向逢监正,冷冷的自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凡事都要想清楚了再说。“ “陛下错意了!“逢九安欠身叩首道:”段澈韦在我大兴名望甚高,门下更是遍布朝野,放眼四境诸军统帅,哪一个不是他的昔日门生?若是此时操之过急,远地尚且不说,江沅五州的行台军若是寻衅而来,廷尉禁军又岂能招架的住?“ 陈仲理猛然警醒,面上的怒气稍微散却了一些:“那依逢卿之见?” “此事陛下不宜出面,倒是可假借晏陵军代帅赵北孤之手而为之!”逢九安悠悠的道,“晏陵军战力乃我大兴军中骁楚,即便是五路行台联手对峙也必然有所忌惮!更何况,若是赵代帅出马拿人,就算上柱国矫通善等人迁怒,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损失一个赵北孤,与陛下皇权绝无影响!” “赵北孤也并非莽撞武夫,这等黑锅他岂能不知,逢卿就那么有把握?“ 逢九安淡笑一声,胸有成竹的道:“若是换作往日,他定然不会就范,可是眼下事关段澈韦满门生死,这位赵代帅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逢九安若有深意的道:“陛下别忘了,赵代帅的父亲也是段氏门人,更何况前统帅徐衾还是段澈韦的孙女婿,于情于理,他都会保段氏一门周全!” 陈仲理思索片刻,对姚觉说道:“叫人去给方惑送个信,让他前往晏陵军大营一趟,捎话给赵将军。” 姚觉面露难色,怯懦的回话:“陛下还是另遣他人吧!” 陈仲理纳罕不已:“怎讲?” 姚觉无奈的回报:“昨日派到他家里的廷尉来报,这方府尹自从接手寻找犯妇段锦娘的差事之后,一连数日苦寻无果,又被廷尉每天早晚四十个玉拂尘伺候着,如今已是伤病淋漓,不成人形了。” “这厮还真不经打,算了,裴虎将军亲自走一趟吧!”陈仲理说完,裴虎应诺而去,姚觉若有所思的问:“陛下,那方丹阳的玉拂尘?” “算了,看他有病在身的份儿上,等痊愈了再打不迟!“ 裴虎带来了口谕,赵北孤与参军崔绾眼神交流一番之后便心照不宣的上马,率队赶到了东府城段府大宅。 一见到赵北孤,沈放赶忙上前逢迎,却不料赵代帅根本不去理会,自讨了没趣之后,沈放便讪讪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赵北孤听罢,冷颜说道:“本将只有一个要求!“ 沈放一听这话,自然欣喜不已,颔首应承:“赵将军但讲无妨!” “段氏家眷暂时寄于晏陵军中,未经本将同意,不得离开营房半步!另外,恩师父子可以收监,断然不可加害,赵某会每隔几日派人查验,若有闪失,沈大人自然知道后果!“ 沈放听完面色登时便沉了下来,尴尬的道:“我说赵代帅,你这分明就是两个要求!” 赵北孤乜斜了沈放一眼,冷冷的道:“那沈寺卿大可调别处兵马试试!“ “你!”沈放强忍着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的道,“好,既然如此,只要代帅能将段宰辅父子请进我大理寺中,陛下面前沈某自然保得周全!” “好,沈大人和裴廷尉暂且退回,半个时辰后,府城南阙取人!”赵北孤听罢,看也不看沈放一眼便带领部将朝着段府走去。 帝都长安,经历数百载风雨飘摇,看上去并没有极尽繁华。恰恰相反,一楼一宇都显得极具沧桑感。 连年战事外加隔三差五便有政权交替之危,是以除了皇宫之外,外郭几乎无暇修缮。 车队自南门而入,进到了相对清幽古雅的长安南阙,此处多半是朝中要臣的住所,外加名楼妙宇,一行人在一座名为“朝露居”的地方停了下来。 跟在车后的朱离翻身下马,来到车辕边上,车帘卷起后,徐衾探出身来,在朱离的搀扶下落了地,前方车辇里宇文欣也下了车,落地后径直朝徐衾走来。 二人相见,徐衾躬身作揖道:“蒙府卿大人一路眷顾,伊某感激不尽!“ “说的哪里话,若是没有伊兄,估计这辈子本卿都回不到这长安城了!”宇文欣哈哈一笑,指着这“朝露居”说道,“我看伊兄此次前来游历也没个像样的住所,此处庄园是离京前尚书右仆射郭焱斗马输给我的,现今正闲置在此,若是伊兄不嫌弃,不妨住上时日!” “伊某一介布衣,一路乘起顺风车已然过意不去,到达这里岂敢再多相扰!”徐衾婉拒道,“入京时我看这城中馆驿客栈不少,随便挑选间住下也就是了!” 宇文欣满面不悦的自仆从那里接过一串钥匙,不由分说塞到徐衾手中,正色的说:“伊兄切不可驳了本卿的面子,救驾之功还没成表,如今若是让恩人去住寻常客舍,岂不叫外人笑话!” “这样,佟川,你留下来为依公子做这京游向导,本卿还要护婕妤娘娘回宫面圣,明日晚些时候待见过了我家兄长后,自当一同前来拜会!“宇文欣说罢,向徐衾匆匆行礼后便回身车驾,引着府兵护送钟婕妤去了。 徐衾不免有些诧异,一方面是感于宇文欣其人对自己如此慷慨,另一方面,明日说不定就要见到那位昔日的战阵之敌,这样的节奏,未免太快了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故人见 回到长安之后的第二天,宇文欣一大早便去了大将军宇文豫的府邸,短暂叙旧之后便讲出了此行经历,并执意要求自家兄长不光要上表嘉商,更要与之见上一面。 宇文豫身材伟岸,皮肤稍显铜黝,公子冠带下,两道剑眉跃然于那双深邃的眸子之上,两片薄厚相宜的嘴唇宛如涂朱一般,与浑似刀刻般英挺的鼻梁间横陈着一道浓密的胡须,眉宇间不乏英武之气。 与太府卿不同,这位出身行伍的大哥天生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看着宇文欣夸夸奇谈,这位大将军稍显不屑的挖苦道:“皇宫内苑呆久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见到什么都如此新奇,怎么就跟个妇人一样?” “哎呀,兄长,你是不知当时情况有多紧急!”宇文欣眉飞色舞的在自己这位家兄面前赘述着当时的情形,说到兴处自己还时不时的抚掌,全然没了府卿大人的威仪。 看着这个堪比花痴的弟弟,宇文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来至兄弟身前,哼笑着边走边说:“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介布衣就能出得这种奇谋?” “高崇迎的首级你都看了,这还有假?”宇文欣说到这里猛然想到,好奇的问:“兄长,那颗头颅哪去了?” “留着他做什么,拿出去喂狗了。“宇文豫低沉的说完,看着前面不远的朝露居围墙高处,显露其上的阁楼中那道人影问道,“你说的那位恩人就是独坐饮茶那位吧?” 终于得了一日清闲,徐衾却无法好好将歇一下,一则是疲惫难抵心仇往事,二来,如果不出意外,今日那位宇文大将军就会赶来见自己,秦炔那厮似乎很不愿意与这些皇族贵胄打交道,都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依旧窝在榻里大梦周公。 没有办法,徐衾只得在朱离的陪同下独坐庭院角楼,一人饮茶,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 该来的总是来了,万俟佟川大步上了阁楼,恭敬的禀报:“伊公子,我家府卿与宇文大将军前来拜会。” 徐衾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起身来,从容道:“容万俟副将引路,大将军远至,伊某自当亲往相迎。” 说话间,底下已经传来了宇文欣爽朗的笑声:“伊兄不必如此拘礼,我们兄弟又不是外人,自行上来便是!” 片刻之后,阁楼的梯道处闪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便是太府卿宇文欣,在他之后,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展露出来。 初次见面,两位沙场对手都不由得微微一怔,徐衾佯作不识,借着一个探身礼缓解了尴尬:“草民伊瑾,见过大将军!” “不必多礼!”宇文豫还礼之后,看着徐衾,神色复杂的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徐衾起身后微一转手,指着不远处的茶案,示意二人前去,坐下后斟好茶水,淡笑道:“伊某生得一张众生相,大将军说见过也不足为奇。” 宇文豫被这位刚刚蒙面的公子如此诙谐的笑语说的不觉失笑,徐衾不慌不忙,转首吩咐身边的朱离道:“去叫人备些茶点来。” 朱离会意应声而去,走到阶下向庭院一看,那里竟然执戈而立着数十名衣甲周全的军卒,就在朱离下得阁楼,转身进入后堂之时,队伍中一名军士立即出列,来到站在军卒最前方的二人身边,对着其中一位低声耳语起来。 午后时分,大将军宇文豫因军务繁忙不得不辞别而去,宇文欣倒是闲来无事,便留下徐衾继续高谈阔论。 回去的路上,宇文豫回想着与那位伊公子饮茶时的情形,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却不知在哪里见过,而这个伊瑾更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虽然看似无奇,这事情却显得莫名的蹊跷。 宇文豫心中犯着嘀咕,与亲军副尉元慎正攀谈着,身后刚刚派去将护卫之兵的正尉元齐一路小跑的的来到跟前,躬身拜道:“将军,刚刚随行的军士中有原缨将军旧部,声言那位伊公子身边的仆从体貌与当日潜入军帐行刺之人极其相似,湘州之战时此人也曾露过面。” 元齐话锋一转,继续禀告:“而府卿大人却说这伊瑾祖籍江陵,试问天下哪有似此相似之人,又怎么会有如此相合之事!” 宇文豫猛然站住了脚步,双眼望着甬道一侧稍显荒凉的景色,犹自沉吟着:“我说怎么看此人越发的眼熟,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一样!” 片刻之后,宇文豫计上心来,对左右吩咐道:“元齐,你马上派人去江陵走一趟,按照欣弟和这个姓伊的所言进行核查,如果当真寻到他的家人,捡最亲近的道路带来长安。” “诺!”元齐叩拜应允,转身而去,被部下这么一点拨,一个突兀的身影浮现在了宇文豫的脑海中。 宇文大将军背着双手,眼波微转的回味着,之前湘州惨败时的一切历历在目,他忘不了氤氲潮湿的江南土地上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引着残兵败退时的情形,这段经历对他来说莫过于奇耻大辱。 当时拱卫自己中军的是北安军中最骁勇的五千贲骑营,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不过百的南骑和少数步兵以奇袭之法击溃,从而导致主力军心涣散,如长流般一溃千里。 遥想那次南征,自开拔之日起,一路上都可谓顺风顺水,大兴军纸人札马的形象定位已然根深蒂固,却不曾想到精锐大军竟在天台山下铩羽而归,而且是一败涂地,之前布局好的扶傀灭兴计划也因此搁浅破灭。 每每想到此事,宇文豫便恨的牙根发痒,恨不得手刃那支兴军的统帅,在安渡江陵之后的夜晚,那个从斥候口中听到的名字也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前些日子,江左细作来报那位晏陵军统帅全家在采石惨遭屠戮,其本人也锒铛入狱,铜甲铁衣的典故俨然是南北皆知,那时的宇文豫既感到欣喜又感到惋惜,欣慰的是陈仲理自毁长城,为自己下此南伐扫清了最大的阻碍,惋惜的是徐衾没有机会死在自己手里。 如今这长安城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与之出奇相通之人,宇文豫不由得疑心大起,虽说天下人皆知那大兴皇帝是个什么德性,可若是忽然开窍君臣一心,上演一出苦肉计也不无可能。 “此事暂时不要让吾弟欣儿知道,以免他意气用事打草惊蛇!“宇文豫说完,与元慎对视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眼下这敌友难辨,又不能掉以轻心,看来本将得给他下一记猛药了!” 静静的听着宇文豫说完,元慎恭敬的欠身回道:“属下明白,这就遣人前去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鸿门”宴 翌日傍晚时分,徐衾接到了一份邀请,宇文豫在长安满月楼摆下宴席,相请叙话,请柬中言辞颇为恭谨,一者行赏,二者接风。 徐衾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昨日稍微接触之后,便看出了那位宇文大将军有所察觉,底下军士交头接耳的一幕又恰被焦绰看在眼里。 前遭刚刚见面,后脚便来相邀,且不说自己一介布衣值不值得他如此抬爱,堂堂柱国大将军难道就真得如此闲暇? 看看时辰尚早,徐衾一边解下闲袍,一面吩咐身边的焦绰道:“宴非好宴,不得不多做准备!焦统领,去把秦大夫请来,我这里有些小事想劳烦他帮忙。“ 焦绰应声而去,朱离担忧的道:“主公的意思是,宇文豫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是自然,身居高位者哪一个会是智疏之辈,昨日的一些细节串联起来就不难发现,这位大将军对徐某已然起了疑心,不过好在昔日战场上我们接触的并不多,相较于我而言,他更熟识的是赵北孤。” 徐衾思忖片刻,继续说道:“此宴只是开端,即便今日他不去发作,想必接下来的时日里我们是消停不得了。不过也好,凡事总要有个始末,这一劫撑过去,便可在这北地安然立足,只是过程艰辛些罢了!” 朱离听完这话,郑重的开言道:“属下亲自陪您前去!必然保得主公周全!” “不可,昔日飞蛇卫对北地将官肃清剪翼之时你露面最多,恐怕这北军里你的画像都排满悬赏簿了,若是被人发现,惹些麻烦倒是小事,危及性命就得不偿失了!此番我只带黄甄焦绰前去便可!“ “可是,主公,我”朱离正待反驳,却被徐衾按住双肩,四目相对,徐衾和声安抚道:“徐某所行之事,尔等都是至关重要之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容忍身边人再有闪失!” 建康禁苑,玄女意旨图前,皇帝陈仲理手攥玲珑玉牌,眉心微蹙的看着台面上众多繁星围拱的一颗大曜,长舒一气道:“逢卿,你这星衍之法真的没有纰漏?” 一旁的逢九安笃定的回应:“陛下尽管放心便是,昨夜司天监所勘,文曲星光曜忽明忽暗,呈左移之状,主的正是当朝智臣迁谪,虽然眼下境况并不明朗,但不出时日,星主必然受其所累!” 陈仲理犹豫了,倒不是因为不相信逢九安的言语,而是这颗文曲星所对应的名号,正是当朝宰相林鞠,虽说这位皇帝陛下昏庸刚愎,可论这满朝文武在他心中的地位,能够让他心里踏实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陈仲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个终日把自己关在门下省,替他打理内外政事的小老头能干出什么迁官降职的事来。 段澈韦与长子段琰被抓了,赵北孤未费一兵一卒,只是独自一人进入了段府大宅,一柱香的功夫便打开了前丞相府邸的大门,之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只知道这段澈韦之子段琰自此之后一言不发,浑如一个哑巴。 段澈韦也没有过多抗拒,便随着沈放去了大理寺,陈仲理看着那颗早已经废弃,代表着段澈韦名号的星宿,若有所思的自语道:“这老匹夫在任时便权倾朝野,告老之后还是名望不减,本来朕是无意动你的,怪只怪你有个好女婿!” 陈仲理转首看向身边的逢九安,目光中泛着杀意的道:“如果那徐侍郎之子未亡,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等到他野火重生之时,有这个老家伙作为内应,以他的感召力,朕之江山岂不危矣!” “微臣明白圣上的意思!“君臣之间一直都有一个寻常人难以拿捏的度,陈仲理说完深邃的看了看玄女意旨图,逢九安何其聪明,自然便闻弦歌而知其意。 陈仲理满意的点了点头,恰在这时,门外姚觉扯着铜锣嗓子喊了一句:“丞相林鞠,户部侍郎高仁阔,礼部侍郎柳承铎前来觐见!“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陈仲理转身双手扶着台案边沿,在刚刚点出的那片星宿区域内扫了一眼,这位皇帝陛下竟然不由得笑了,笑得很诡异,仿佛顿悟了什么一般。 陈仲理没再说话,转身便坐到了主位之上,趁着皇帝思索的功夫瞟上一眼那几颗小星下方相应之人的名号,便能看得真切:“柳承铎,高仁阔” 满月楼,位于长安外郭北巷最繁华的闹市,与宫廷禁苑仅一道桥墙之隔,门前车马行人川流不息,出入的食客大多是达官显贵,寻常百姓即便看上一眼似乎都觉得奢靡,因为这里聚集了几乎华夏各地的名厨庖人,酒楼生意更是好的不亦乐乎。 约定的时间到了,一辆二辕车停在了满月楼门前,车舱帘幕被自内而外打开,一位穿着华丽得体的少年公子缓缓走下了车驾。 这人便是徐衾,经过几日的调理,再加上秦炔高明的医术,身体已然好了七八分,玉面上的英气也恢复了不少。唯一稍显遗憾的,便是自己的肩伤未愈,虽然有百般武艺,却还是无法施展。 徐衾今日换上了一件素白色锦领袍衣,腰间扣上了宇文欣连夜送来的玉带,带边挂坠着香囊,青丝规束,一条淡蓝色纶巾盘绕其间,脚下瞪着一双乌牛履靴,周身打扮与气质相合,真个是衣冠楚楚,宛如玦玉般的儒雅之士。 徐衾仰首看了看这座繁华一时的楼宇,在焦绰和黄甄的跟随下径直走了进去,跨上了台阶,门口小厮上前恭敬的问:“客人可曾预定好了位置?” “哦,在下受宇文大将军之邀,前来赴宴。“徐衾微微抬手,身后焦绰亮出了请柬,小厮一见,变得越发谦卑,转身探手指引道:“请公子随我来,大将军已经在玉露厅恭候多时了!” 跟着小厮一路向前,这满月楼乃长安名楼徐衾自然是知道的,可区区一个酒楼之内回廊台阶竟然九转八弯,这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小厮宛如向导一般边走边介绍着沿途摆放在回廊两端的书画窑瓷,焦绰等人听得出神,徐衾却一句也没有听到心里。 相比于欣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接下来如何应对宇文豫布下的这场不比鸿门宴差多少的危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危局(上) 长安满月楼内,玉露厅中排布好了两列供人使用的餐案,由绣着花色珍纹的锦缎铺就,上方台面里摆满了数道菜蔬,其中最为亮眼的,便是徐衾曾经对宇文欣说过的鲈鱼鱼乍,以及桌上玉盘内摆放的酃湖美酒。 宇文兄弟早就已经到了,徐衾进得门来,赶忙拱手致歉:“伊某姗姗来迟,让大将军府卿久等了,着实惭愧!” 徐衾躬身致歉的当口,仔细探看了这玉露之厅,宴厅并不算太大,装饰的却颇为华丽,餐案两端五六米的地方修有两道对称而立的屏风,风长三丈有余,以水墨仕女图为陪衬,东西向均有半丈宽的开口,可供两人往来游刃。 “此处若是预备刀斧手倒是恰当好处!”徐衾看了个明白,心中也有了计交,自己掌兵三四载,类似的鸿门之宴倒也摆过,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去看玉露厅尽头的窗楹是否开阔,那是走投无路时的逃命之选。 之所以不看,是因为他没有打算逃,徐衾很明白,逃得出这满月楼,也逃不出长安城,即便离开了北安,这茫茫四境,也绝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落座之后,焦绰和黄甄侍立在了徐衾身后两侧,宇文欣正待说话,那边大将军兄长早已举杯开口:“我等也是刚刚过来,伊公子不必歉责,来,今日为公子接风,本将先干为敬!” 这个宇文豫果真是员儒将,不是寻常武夫可比,饮酒之时趁机瞄了一眼,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动,徐衾心中想着,自己这一次的对手果真深藏不露。 “来,适才听闻公子来到长安第一件心事便是品尝这鱼乍美酒,是以今日略备薄菜相款,不知这北地之鱼,能否与江左相媲?“ 徐衾正捻捏着玉箸将一片调制好的鱼乍放入口中,宇文豫这一句却让他的心里警觉起来,看似多么平常的一句关怀切问,最后的四字却是杀机无限。 徐衾品爵了鱼乍,着实自然的品头论足道:“满月楼之鱼乍,岂是江陵一郡之地可相比及?“ 俩人说的很客气,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客套话,可是只有这二位自己能体会的到,第一回合以平手告终。 宇文豫不动声色,奉了一杯酒:“听内弟说,伊公子常擅奇袭,不知家中可有从戎之人?“ “府卿大人谬赞了,伊某才疏学浅,当日只是为求自保而已!”徐衾回盏一觞,从容的说:“父辈中大伯与家兄都曾为江陵天子尽忠,大伯官至骑都尉,家兄于嘉业三年战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着,气氛稍稍有些尴尬,一旁的宇文欣见此情形,赶忙圆场道:“我说你们俩只是自顾自的聊,颇为无趣,要不这样,我们来行个酒令如何?” 宇文豫最为宠爱自己这个弟弟,这会儿仆一开口,自然也就不好拒绝,只是眼神之中看着对面之人着实显现出了一丝不爽之感。 宇文欣攥杯起身,兴致勃勃的对众人说道:“今日所行,乃四字令,不可同字,不可谐音,心照相迎,接者述完,由发者评,语境不符,则视为输,饮酒一觞。酒令以长者为尊,兄长先起!“ 说到玩乐,还真是没人能与宇文欣匹敌,众人以眼神相视,默许之后,便由宇文豫开了个头,而他的对面便是徐衾,只听到宇文豫语正浑声的道:“河西骈马。“ 徐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四个字来:“江东双吴。” 宇文豫淡笑着抚掌称赞:“好!”一语说毕,为自己斟上一觞酒便一饮而尽。 一旁侍立的佟川有些发懵,瞪大了眼睛问:“这,这怎么就喝起来了?” “你懂什么,大哥没有难倒伊公子,所以只能自罚了!“宇文欣笑着说完,看着底下这些仆从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大哥所起之令乃指西凉马超马腾父子,其境为武!伊公子用东吴陆机陆抗回复,意境为文,作答的滴水不漏,简直经典!” 面上众人说笑,徐衾的心中却萌生出了一种危机感,看来这宇文大将军今日是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探出点什么来,言语之间不是江左就是南境,看来这是要让他本人自暴疏漏的意思。 刚一上场就很被动,任谁心中也难以隐忍,可是徐衾不比他人,他不但要忍,还要全忍下来。 到了徐衾行令,就见他犹自斟上一杯,起身把盏道:“遥遥满江!” “戚戚全湘!“一语之下,宇文豫的眼神中显露出了一丝恨意,那张喝的有些醉红的脸上更是看了便让人心中发毛。 本以为徐衾会有所触动,可是这位伊公子却满不在乎,放下杯盏不明就里的问:“大将军所行之令,伊某未曾明白!“ 听到这话,宇文豫豁然站起,桌面不觉为之颤动,一旁坐的宇文欣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这两个刚刚还攀谈不错的人。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徐公子!”宇文豫冷冷的说着,腰间悬挂的宝剑也被牢牢攥住。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欣正要阻拦,却被宇文豫一声沉喝弄得不敢动弹,或许是酒精作用,宇文豫的鼻息很浓重,“不知公子身边那些身形魁梧的仆从哪去了?” “宇文将军好像不是很待见伊某!”徐衾镇静自若的显露出了自己的秉性,“我此来北境带了五名仆从,不料在苍岩寺时身患顽疾,静养时遣了两名回江陵家中告安,现有一位在朝露居内陪伴为我医治的大夫,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徐衾说完,全无惧色的继续说道:“还有,草民姓伊,不姓徐!” “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宇文豫心中恨恨的想着,眼神微眯的注视着徐衾,暗暗的寻思道,“今日本将就要让你原形毕露!”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宇文豫自腰间倏然拔出宝剑,擎在手中,这可吓坏了一旁的宇文欣,这位老实巴交的府卿惊恐的阻拦道:“兄长,万万不可!” 宇文豫根本不顾亲弟的劝阻,剑锋所向,直指徐衾,与此同时,屏风之后也是图穷匕见,四五十名刀斧手闻听大将军拔剑之声立时便蜂拥而出,将徐衾等人牢牢围住,气势颇为骇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危局(下) 眼见着自家主公被宇文将军以剑相指,焦绰和黄甄正要上前护主,却被徐衾挥手止住。 宇文豫话语间满是讥讽的道:“好个临危不乱的江陵公子,近日本将刚刚习成一套剑法,正愁没人指点,既然伊公子有幸,那就万望赐教了!” 宇文豫话音刚落,宝剑的剑锋已然直冲过去,这位大将军纵深一越,踏着桌板向上一蹬,一记十分娴熟的燕子跃便落到了徐衾面前,手起处,一抹寒芒望着徐衾咽喉便刺了过去。 此剑来势迅猛,徐衾武功尚未恢复,自然躲闪不及,情急之下,只得抬起双手遮拦,宇文豫剑法何其高明,剑锋一转,便措过了徐衾前后交挡的手臂,自之间的缝隙斜刺过去,随即笔直的望着咽喉而去。 出乎宇文豫的意料,直到此时,徐衾都没有任何久经沙场之人本能的反应,恰恰相反,竟然比寻常人还要笨拙几分。 “难道是本将真的认错人了?“宇文豫迟疑了,眼见着徐衾就要毙命剑下,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将军微微锋芒一转,剑刃便偏离了轨迹。 饶是如此,那柄吹毛可断的长剑仍然在徐衾的颈项右侧留下了一道细微的擦伤。 焦绰和黄甄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徐衾也早已闭目溘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刷”然一声,宇文豫奇快的抽回宝剑,攥在手中,徐衾咬紧牙关,紧闭双眸的等了好久都不见动静,缓缓睁开眼后一看,只见宇文豫正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自己。 “伊公子果然好一身演技,本将甘拜下风!“宇文豫的话语中充满了质疑和冷讽,转即哼笑一声,威胁道:”面上功夫好做,可是身上的伤口不会配合你演戏吧?“ “从江左传来的消息,说我的那位朋友数月前便开始深陷囹圄,不但被锁在了铜甲囚衣里,连肩胛骨也被人给锁了,本将今日倒要看看,你徐大将军还能再演多久!” 宇文豫说完也不含糊,手中长剑再次提起,轻而易举的便拨开徐衾的袍领,身边两名仆从的心见状登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同时也暗暗准备好了腰刀于怀,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长剑斜下里闪过一拨,徐衾的半小处胸肌便显露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宇文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锁琵琶时大致留下伤患的地方竟然没有丝毫痕迹,映入眼帘的是越发鲜嫩的精细皮肉。 宇文豫终于停了下来,可面上却仍然怀有一丝疑虑,只不过较比刚刚的冲动已经淡化了不少。 徐衾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仍然神色不改,还好出门之前便吩咐焦绰请秦炔过来,在自己肩胛骨伤口的位置以薄豚猪皮粘合之后暂时掩盖好了疤痕。 虽然维持时间极短,也就两三个时辰便会脱落,却足够以假乱真,解燃眉之急,不去深究抓挠,根本无法察觉蹊跷。 “伊某来时看这屏风便惟妙惟肖,原来真的暗藏玄机,数十名刀斧手潜伏在这里,将军兄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呐!“这一袭言语说的宇文欣无地自容,宇文豫看着面对如此境况仍然全无惧色的徐衾,心中也开始纳罕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宇文将军处处提防伊某,倒不如就此别过,日后再无交集,也免得为足下平添烦恼!” 沉默良久之后,徐衾面沉似水,整理好了衣冠后冷冷的说完,也不待宇文豫答话,便引着两名心腹转身穿过刀剑相向的刀斧手,从容的离开了满月楼。 “哎,伊兄留步,我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你” 宇文欣苦劝不住,显得颇为尴尬,再看看身后同样是一副怒容的大哥,愤然的指点着说道:“大哥,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你跟人家撒什么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你这个沾火就着的性子,难道要指望和我这个到哪儿都说不上话的内臣共抗政敌不成!“ 宇文豫也是盛怒未消,丢掉了宝剑,笃定的回绝道:“宁缺毋滥,此人行迹颇为可疑!在那江陵伊氏门人未到之前,别指望本将会对这个伊瑾有什么好印象!” “好,我不跟你说,也说不过你!”宇文欣对这位兄长很是无奈,气急败坏的留下了句“你我兄弟就等着被人家夷族吧!”之后,便赶忙出了玉露厅,下得楼宇,乘着马车追了过去。 回来的路上,徐衾若有所思的坐在车轿内置正席之上,想起刚刚的事情便心有余悸。 一旁焦绰关切的问:“主公刚刚为何不显露自身武艺,却偏要行那铤而走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之事?” 徐衾听完这话,苦笑一声后转首看向了焦绰,一本正经的回应:“我骨疾未愈,奇经二脉又受了损伤,真真是无法运转功力,是以才会因祸得福躲过一劫,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大难临头我还能装的下去吧?” 建康街头贴满了抓捕一个孩童和江左绝色段锦娘的布告,就连乡野之间都不时能够碰得到一队队巡查搜捕的丹阳尹府兵。 方惑的日子并不好过,大病刚好便要继续忍受着早晚二十个玉拂尘的伺候,白日里还要引着手底下的人去追捕那个被一方锦缎就给接走了的段锦娘。 不知挨了多少苦恼,方丹阳的腿臂和两侧红肿不退,嘴角也微微隆起,眼中的红血丝宛如蛛网盘布,那是自从廷尉入住府邸起便夙夜忧叹的结果。 这金陵城里已经搜查了好几遭,为了免除鞭挞之苦,这位方大人干脆假意带着内廷那两个活爹要去乡下搜寻。 虽说每天吃人家喝人家还要打着人家,可是真到了要让他们干活的时候,这二位廷尉军官哪里会去真的涉足。 就这样,方惑总算是得了几日安生,留下了家眷妻小,带着数名亲随直奔城外幕府山下可渡之处追去。 日上三竿,一行人走得累了,便在距燕子矶不远的一处僻静的荒废别院前停了下来,手下为方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鹿脯和在路上买的浑白酒。 方惑颇为感动,接过后大口朵颐起来,吃到兴处,心头一酸,两行老泪竟然顺着微肿的面颊流落下来。 手下家人不解的问:“大人难得清闲,为何不好好享受,反而痛哭啊?“ “憋屈!太特娘的憋屈了!”方惑嚼着鹿脯,狠灌了一口乡村野酒,含含糊糊的咒骂道:“想我老方为官数载,几时受得如此委屈,本该到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时候,却不想竟然受个小丫头的影响,终日饱受摧残,我” 事实证明,让方大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太多,就在他感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身后荒废的别院中忽然间传来一阵刺耳的马鸣,刹时间激起一地烟尘。 “什么鬼东西!“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方惑也颇为震惊,抬头一看,只见一具白亮亮的马腹,头顶之上,一匹高头骏马跨栏般轻松翻过,顺着最近那处渡口疾驰而去。 方惑定睛一看,登时便如看到了救星一般,马上之人乃是一大一小两个,孩童在前,一道化成灰都认识的倩影在后,不是那个自己苦寻了数日的段锦娘还能是谁? 一骑绝尘,向前骤进,马蹄落处,扬起一度黄浑。 “还傻愣着干什么!“方惑差点没背过气去,摸爬起来后气急败坏的对着手底下这些酒囊饭袋大骂道:”还不快追呀!煮熟的鸭子都在嘴边飞走了!“ 收藏,点评,推荐票,一切都求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临阵相背 “段前宰德高望重,虽然后嗣有涉徐氏叛国一案,但属实并非其意!老臣愿以毕生忠心斗胆直谏,望陛下念其一门忠孝,网开一面!” 当朝宰辅林鞠,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人,不但为人光明磊落,平时更是鲜有干预皇帝之事的先例。 林鞠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看着这位每日为国政军机操劳的死忠粉半鬓花白的模样,陈仲理的神情显得格外复杂。 “你们二位呢?有什么意见,今日也不妨说来听听!“陈仲理一反常态,眼波一转,看向了林鞠身后侍立的柳侍郎和高仁阔。 高仁阔素知这位陛下心性无常,之前老亲家雷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自己这边也才刚刚使得一个小妾得了喜脉,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是以一听这话,老高同志并没有急于说话,静静观察着身边柳侍郎的一举一动。 “臣有话说!”柳承铎一脸正气的上前一步,躬身便拜,“林宰所言甚是,如今满朝文武和边军统帅中多数为段前宰昔日门生,足见其德行至伟!如今北境南夷均对我大陈虎视眈眈,若是此时教朝野人心涣散,恐危及大陈社稷!臣冒死附谏,望陛下三思!” 陈仲理听完,抚掌笑了,笑得很和善,几乎与前两次杀人无异,甚至更为亲切。 林鞠和柳承铎拜伏于地看不出什么,可是那位站着的高侍郎却面色惨白,背后额心更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好,好啊!柳爱卿忧国忧民,堪称名臣典范!劳苦之心,王谢不及!“陈仲理对柳承铎大加赞许,步履也缓缓踱至跟前,探下身去,话锋一转道,”柳卿如此劳苦功高,实属大贤,这样吧,朕就今日赐你个谥号如何?“ 大殿之内众人闻言俱是一惊,那谥号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军侯将相死后才会追封,哪有活人先加的道理。 逢九安静静的看着这位皇帝,深知他这是又要动杀戒了,果不其然,陈仲理附耳姚觉低语了一番,随即阴邪的随口道:“一字不差,全念!” 姚觉声音颤抖,对着大殿外的金瓜武士喊道:“来人呐,扶柳爱卿下去,自朱雀桥乌衣巷边上搭设一座半山庙,架起蒲团宝座,建成日起尊柳爱卿为活像,日夜稳坐期间,不食人间茶饭,只享我建康四境百姓香火,颐养天年!“ 高仁阔一听登时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陈仲理这招着实狠了些,杀人不用刀,直接饿毙,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背上长出双翅膀,直接飞出皇宫去。 林鞠气的瑟瑟发抖,高声劝道:“陛下,忠言逆耳不听便是,何必动此杀心!常人若是七日不食,又怎会周全?“ 面对林鞠的抗议,陈仲理全不在意,略带嘲讽的戏说道:“国之大贤,何必饮食!” 金瓜武士走了进来,将同跪的柳侍郎左右押住便向外走,林鞠豁然抬首,义愤填膺的警告道:“陛下,似此草菅人命之事绝非明君所为,还望斟酌!” 被金瓜卫拖出殿门口的柳承铎全无惧色,一面挣扎,一面高叫着:“林宰不必惋惜!柳某本就是段老的门下,今日能为恩师而死实为幸事,只是苦了我大兴社稷,就要毁于此人之手!“ 一听这话,林鞠越发悲愤,压抑在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沉声谏道:”柳大人并无过错,自古师徒如父子,他只是替恩师告免罢了,陛下又何必断其生路呢?“ 陈仲理笑了,笑容越发灿烂,一字一顿的对林鞠说道:“林爱卿,朕做事还要给你个理由吗?别忘了,这江山社稷都是朕的,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朕的走狗而已,狗儿朝主怒嚎狂吠,留它又有何用,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对林鞠来说着实打击不小,他那一双久经沧桑的斜眼登时便涨红起来,眼神之中尽显绝望,转即朝着逢九安,姚觉和高仁阔等人呼道:“列位同僚,柳侍郎性命堪危,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逢九安选择了冷眼旁观,姚觉则是默不作声,整座大殿中,无助的宰相林鞠只能寄厚望于与自己一同前来这位高侍郎身上,高仁阔倒是并未装聋作哑,在皇帝和宰相两双眼睛聚焦之下,这位高侍郎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额头和背上的冷汗又腾出了一层,双掌平摊做投地状,声音微颤的将入宫前准备好的满腹劝谏言语汇聚成了一句不太完整的话:“陛,陛下圣明!” 林鞠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本以为志同道合,平日里紧密联系的挚友同僚竟然是个蚁心鼠胆之辈,关键时刻变起节来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随意。 “既然如此,高爱卿啊,没什么事儿你就滚出去吧!”陈仲理说完便对姚觉笑吟吟的使了个眼色,姚觉会意而去。 高仁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这位皇帝陛下,陈仲理似笑非笑的望着这个怂卿,假意提醒,实则不无奚落之意的道:“怎么,高卿没有听清楚?朕是说,让你滚出殿去!” “哎,哎,臣遵旨!”惊破了胆的高仁阔连声应允,背身退出殿门后,转身便沿着殿门前的甬道一路狂奔而去。 不多时,姚觉将一张镶金雕弓和一支羽箭呈给了皇帝,陈仲理接过,冷笑着拈弓搭箭,瞄准了远处的高侍郎那条左腿。 “咻”然一声,羽箭精准的穿透高仁阔的左腿小腹,可怜的高侍郎应声倒地,宫闱御道之上,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来。 皇帝陛下得逞之后顺势丢掉了弓箭,转身看了看地上的林宰相,敛起了笑容,道:“林爱卿放心便是,朕会给他三九之期,如果水米不进二十多天仍安然无恙,朕便不计前嫌。” 姚觉惊叹叫好,林鞠悲愤欲绝,而全程一言不发的逢九安,冷漠的望着陈仲理的背影,眼神中看不出半点异样之色。 朝露居内,焦绰等人正与庄中男丁侍女收拾行囊,那是徐衾的意思,宴会不欢而散之后,徐衾借着心中压抑的感觉,便决定真假同做,搬出这座庄园是真,意图离开长安则是虚掩。 就在第一批行李已经安置在了马车箱车之内,朝露居门外传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伊兄,本卿专程前来再给你赔不是,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呀!” 晚上单位聚餐的缘故,今日第二更奉上,海带在此祝各位书友五一劳动节快乐,吃好玩好!记得收藏推荐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雨廊议 朝露居内长屋听雨廊下,徐衾命人支起一张小桌,与宇文欣相对落座。 面对太府卿恳切的挽留,徐衾也是不好推托,更何况自己也没打算真的离开,既然对方已经给了台阶,自己也不能太绷着,就坡下驴便是。 宇文欣陪盏敬了一杯,规劝道:“伊公子,家兄就是那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谨慎性子,前两日颇有怠慢,还望公子莫要见责!“ “事情都过去了,或许是大将军真的对那个与伊某相似之人心存忌惮吧!在下并非记仇之人,府卿放心便是!“徐衾调了一杯清茶,犹自小酌了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宇文欣放下杯盏,自己怀中取出一只宣绸包裹,在徐衾面前摊开,淡笑道:“伊兄请看。“ 徐衾望了一眼,不明就里的问:“这是?“ “朝露居的房约地契!”宇文欣说着向前一推:“我家兄长为恐公子见怪,特地让小弟送来,还望公子笑纳!” 本以为能够拨开徐衾心头阴霾,却不料直接被他给驳了:“伊某初来乍到,能够谋得府卿抬爱,暂居这偌大庄园已经实属万幸,如今又说要和盘相赠,实在是折煞伊某!” “那有何妨,不过一地而已,只要伊公子能消心头之气,再送几处本卿也是心甘情愿!“ 宇文欣话音刚落,徐衾便豁然站起,形容肃穆的躬身拜道,”府卿好意在下心领了,可若再行他人不愿之事,伊某只得带着仆从搬出这里!“ “别别别!本卿只是打个比喻而已!”一听徐衾要走,宇文欣赶忙把话拉了回来,徐衾见对方不提此事,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宇文欣为自己斟了杯茶,哀叹道:“我那位兄长啊,就是死要面子,为今正值骑虎难下之时,却要拗着性子和公子作对,真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一听宇文欣这么说,徐衾便来了兴致:“不知尊兄因何事骑虎难下?“ “还不是因为当今圣上!“宇文欣说完后看了看左右,徐衾会意,屏退了侍从,宇文欣这才如释重负的说道:”据太医所说,陛下今番是回天乏术了,御药支撑下来,估计也只有两三个月可活!眼下圣上四子各有异心,连最小的皇子都被他母妃控制,各地军侯也蠢蠢欲动,朝野之下,只有我们兄弟最为被动!“ 徐衾淡笑着摆弄着茶邬,绕有深意的道:“想必这些事情大将军早已心中有了定数,只不过没有昭然府卿而已吧?“ “那倒不至于,家兄常因此事与我相商,现在心中有了些趋处,可是始终难以决断!”宇文欣见时候差不多了,正襟危坐,微微探身拜道:“还望公子赐教!” “伊某不过一介布衣,怎使得府卿两次三番恭维!”徐衾赶忙故作紧张的回拜:“有何疑隐府卿开问便是!” “当今圣上生有四子,长子长乐王枳,乃北离选妃之子,成年之后一向与舅家交好;次子阳平王相,自幼从戎,掌西凉之兵,独成一派,与家兄颇有嫌隙;三子京兆王柯,虽然实力不强,却颇得圣上喜爱,身边文士层出不穷,幼子尚未封王,单名一个嗣字,年方七岁,势单力孤,虽得其母辅佐,可总觉难成大事!” 宇文欣犯难的说道:“如今时不我待,谁也不敢保证陛下何时殡天,其它各家早已是暗流涌动,可我家兄长却还是一副深居简出的模样,实在让人心急!” “不见然!“面对宇文欣的诉苦,徐衾只是说了这三个字,宇文欣一怔,诧异的看着这位伊公子。 徐衾与年少的太府卿对视一眼,点拨道:“能统全境之兵横扫宇内之人,难道会如此不知思量?” “伊兄之意不妨直言,本卿愚钝,实在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宇文欣有些发懵,”难道我家兄长这个时候还不择主,是另有打算?“ “正是,他并非不择,而是早有主意!”徐衾将玉茶杯拿捏在手,来回拨转,自两片丹唇间挤出一句话来:“为人心腹者,功成被弃之事屡见不鲜。若是为己之主,则权柄在握,不必任人宰割。伊某观之,大将军根本未曾想过要去择主,而是在考虑选一个傀儡!皇帝四子之中,哪个最好把控,必定是他的首选。以军才而议政事,为今天下绰绰有余,前车之鉴比比皆是,那位高祖皇帝不也是边陲军伍之中起兵,继而徐图天下的吗?” 一听这话,宇文欣的心中登时一惊,顿如醍醐灌顶,手中茶盏也险些脱落,瞪着一双眼眸惊觉道:“你是说,家兄这是要” 还没等宇文欣说完,徐衾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缓声道:“在下也只是妄加揣测而已,府卿大人可以将伊某之言如实回禀将军。接下之言按下休说,三日之内,若伊某人头落地,则大将军甘为人臣,反之,将军必然暗加逐鹿之列!” 宇文欣自觉有失,镇定片刻之后,好奇的问:“那依公子之见,家兄会选择哪位皇子呢?” “此时说了,便再无意趣,这样,伊某将答案写在绢布之上,回府之后府卿可先问尊兄,然后将在下所答示之,一切自见分晓!” 宇文欣欣然应诺,徐衾命焦绰取了笔墨绢布,提毫挥就,在绢布上写下了几笔,风干叠好之后交给了宇文府卿。 宇文欣接过,也无心多留,匆匆道别后,便引着部下离开了。 看着宇文欣远去,朱离自内堂转出,不解的问:“主公,我们此来长安居无定所,如今这宇文府卿将宅子拱手相让,为何还要推却?“ “这朝露居确实不错,也早已是我等栖身之所,可此时收下并非最佳之机!“徐衾抬眼看了看离去的宇文欣,悠悠的道,”等到那宇文豫亲自送来再收不迟!“ 朱离将信将疑的问:“主公就有那么大的把握?” “不出三日,尽在手中!”徐衾说完转身朝着内堂走去,一面走一面吩咐,“今夜留意一下西南风,可能会有祥瑞裹卷而来,千万莫要错过。” 徐衾说完转首看了朱离一眼,眼波一转道:“如果自己看不过来,就把焦绰他们也带上!“ “额,诺!”阵阵过堂风拂过,徐衾的身影飘然而去,只留下朱离一人在风中犹自凌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西南风起玄机来 “他真是这么说的?” 宇文将军府正堂,原本正襟危坐观书的宇文豫听完兄弟所言,立时放下手中竹简,站起身走到宇文欣身前,警觉的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宇文欣想了想,谨慎的道:“兄长,若是意图真被伊瑾言中,不知我们应该选哪位皇子为跳板,才可万无一失的直指皇权?” 宇文豫忧虑的道:“此事虽然谋划已久,为兄却并未表露出来,如今竟然被外人知晓,今后出入皇宫内苑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我宇文一脉必受累卵之危!” “兄长放心,小弟自当缄口!”宇文欣似乎还在纠结刚刚那个问题,继续说道,“既然兄长不愿提及,那我就全说了吧!” 宇文豫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内弟,宇文欣便将绢布手书之事跟大哥说了一遍,末了,还将绢布递给了这位大将军。 宇文豫接过绢布,展开后定睛一看,面上陡然生出一丝惊诧,宇文欣全程都看在眼里,自然便知道了结果,看来是又被徐衾猜对了,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这位宇文府卿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急切的问:“兄长,那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宇文豫没有说话,眉心蹙成了一体,眼神微眯着,良久才将手中的绢布转交给了宇文欣。 宇文欣接了过去,展开来后,只见绢布上规整的写着四个隶书小字:“取子之末”。 宇文豫越发的感觉到,这个伊瑾比他料想的要复杂的多,自己精心谋划了许久却不敢张扬之事,竟然被他三言两语便道破,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必须除之,以绝后患。 其实宇文将军也是蠢蠢欲动,很想去试探拜会一下这个似曾相识的人,可是心中对那位南朝将军的忌惮和痛恨让他始终拉不下自己这张老脸。 “也不知道去江陵办事的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一晃几日过去了,也该差不多有个结果了!“宇文豫犹自寻思着,恰在这时,正堂门外转进了一名府丁,来到兄弟二人身前,躬身拜道:”启禀将军,江陵方面有回应了!“ “好,快念!”宇文豫心头暗喜,也充满了期待。 府丁将字条展开,常声读道:“将军在上,属下过至江陵一切顺利,伊氏名门人尽皆知,情况如一,今已按照吩咐请动二老入京,不日便至!” 府丁读罢便转过字条退了下去,宇文豫一直看不出个笑意的脸上终于舒展开来。 宇文欣很开心,兴高采烈的道:“兄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不是赶快去给人家赔不是?“ “你呀,都已经官拜从三品了,怎么还是这么单纯!“ 宇文豫不无责备的看着弟弟:”现在还不是时候,据你所说他身边原本应该有五个仆人,可现在却只存三个,说是回家报信,谁知道会不会专程派人前去买通!“ 宇文欣寻思片刻,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若伊瑾真是徐衾,那来到北境时应该是逃亡而至才对,这么仓促的时间里若是还能准备如此周全,那他也不至于流离至此,干脆跟对手大刀阔斧的斗智算了!“ “这可难说,或许是情势所迫,毕竟天地人三和都是成事的关键。“ 宇文豫心中早有计较,若有所思的道,”等到那二老赶到时候,一刻不可耽搁,先送去父子相见,若中间出现了什么迟疑,立刻拿人绝不姑息!“ 宇文欣无奈,只好应承,正要下去,却又被兄长叫住:“我看他那几个仆从虽然武功甚高,可容貌都还俊美,全无武夫之相,这样,叫人连夜赶制四套一模一样的公子装扮衣饰出来,明日遣人送去,就说本将两日后前去拜会,务必穿此身衣着相迎!“ “我说兄长,人家现在本身就要离开长安,你又闹这么一出,是不是太过了?”宇文欣连连叫苦。 宇文豫全然不顾,霸气的回应:“无妨,他姓伊的即便要跑,本将也会先把他抓回来,走可以,先验明正身!之后是上天入地,本将也管不得!” 窗外西南风大起,吹的窗棱咔咔作响,徐衾坐在窗前几案边上的扶摇椅子上,一手摩挲着怀中信鸽的额信,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心里攥着一张字条。 这是三天之前远在江陵的陆钦飞鸽传来的,信的内容有些出人意料,宇文豫的人去了江陵,还按照先前安排找到了徐衾所说的江陵伊氏族人。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徐衾也早已想到,这才派陆钦去了那里一遭,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本以为来的没有那么快,却不想飞鸽传书之日,这些人已经出了江陵,在赶来长安的路上。 好在那伊氏一族都是黄姑的门下,更是段澈韦的旧交故人,按照陆钦的说法,此行那位宇文将军为了快些验证徐衾的身份,不允许多带一人,只让十余名军汉以快马取走伊氏夫妇,星夜兼程朝帝京长安进发。 “黄姑平安无事,那我家娘子”徐衾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回想着信中最后一段的话语,今夜西南风起,至最狂时,自秦岭山阙间会有一只纸鸢飞掠,鸢腹中第三根支架的位置绑有此次化险为夷的暗语,为防行事泄密,所以并不是以文字体现,而是以图示勾勒而成。 大风刚起时,朱离便带着手下背过庄客分布到了堂前屋后和庄外正对风向的林子里,子时三刻,忙碌了大半夜的众人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东西。 秦炔那天晚上贪杯,就着鱼乍和果馔多喝了一些,趁着大风外出如厕时,那只纸鸢竟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这位仁兄的头顶上,惊叫声响起时,朱离个焦绰赶忙奔着秦大夫所在的位置而去,这才发现了落定的纸鸢。 这纸鸢做的栩栩如生,着实让人艳羡,拿在手里都不禁让人心生不忍拆开的想法,朱离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鸢腹,遵照指示在第三根竹骨伤找到了那副带有暗语的精小卷轴。 焦绰拿着卷轴,在徐衾等人面前展开,宣纸之上是一个不知道何许人也的画像,一身常衣,面向极为普通,乍一看,竟与寻常百姓无异。 “这,大半夜的就为了等这么一个东西?“朱离大惑不解,语带怨气的牢骚着,”画的也未免太随意了一些。“ “不可能只这么简单,黄姑的人没有如此闲心跟我逗趣!更何况事出紧急,传递消息自然是越谨慎越好。”徐衾说着接过卷轴,撑在手中认真的观察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徐衾脑中灵光闪现,将目光落定在了画中男子手腕袍袖中间。 晚上又有饭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刚好五一假期,就早更一些,今日稿子奉上,希望各位书友多多收藏品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险亲来 乌衣巷与朱雀桥的边上正在大兴土木。 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崛起了一道三丈高的土台,在土台附近还增添了告示,言明柳侍郎忧国忧民,忠心为主!今奉天子意旨以圣贤之礼凿台高垒,命户部督建,台成之日,大贤终日落座此间供时人祭祀,直至大贤飞升。 除此之外,很多百姓都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原本经常在建康城内长驱直入的户部尚书高仁阔忽然间瘸了,整个人也像是落败的公鸡一般,而与他一同负责监造的,竟就是那位日后要稳坐土台,直至饿死的侍郎柳承铎。 看着台子初具规模,高仁阔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哀怨:“柳兄啊,你本可以趁着无人监押的时候像那徐家公子一样夜遁,兴许还能留的性命,可为何就是不早做退路呢?” 听到这话,柳承铎苦笑一声,道:“不瞒高兄,柳某又何尝不想呢?只是眼下虽然那昏君想要本官性命。 却并无罪责累家之意,我为官数载,家业和亲人都在这里落了根,除此之外无地可去,若是柳某一人身死能换家中老小周全,又何乐而不为呢?” 柳承铎咽了口唾沫,挺胸抬头看着建到一半的土台,心事重重的说:“可若是我一人逃遁,势必会给全家老少带来夷族之祸,柳某今年四十七了,人生百态早已尝尽,可我那幼女和吃足了苦头的发妻高堂,真真是受不得半点苦难了!” 两个老臣越说越悲,心中的压抑达到了顶点,竟然泪晕了双眼,聊到动情处差点抱头痛哭在一起。 相比与他们,难过的还有两个人,一位便是宰相林鞠,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这位当朝宰相便被革了名职,换上一身帆布囚衣,每日平明带着枷锁至门下省,傍晚还要赶回大理寺拘押,从忠臣到犯官,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另一位便是大兴那位天子陈仲理,自从晏陵军新晋统帅赵北孤奉命收监了段澈韦父子之后,江南一带便再没有消停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便收到身处南境的行台军总管矫通善为首的封疆大吏们不下二十封陈情表。 其中距离最近的江沅行台军统帅矫通善更是言辞凿凿,态度明确,最开始的表文里还引经据典说些规劝的话,直至后来越说越少,到了最后两封,干脆省去那些废话,偌大的信封之中只有零星数语,“臣请陛下放人!” “陛下放人!” 当姚觉拆开最后一道书信时,只是扫了一眼,便看也不看的回禀着:“信中只有二字——放人!” 陈仲理倚在龙榻千秋枕旁,双目泛着火光的狠瞪着榻边玉瑶台上的樊龙玉淑烛,咽下了身边宫人小心翼翼喂给的一粒葡萄,对着侍候之人挥挥手,厌恶的道:“滚下去!” 宫人唯唯诺诺的退下后,陈仲理侧身枕在榻边的横栏上,切齿的道:“这个矫通善,竟敢威胁起朕来,着实可恶了些!” 姚觉走上前来,谨小慎微的将柔软的虎绒毯盖在皇帝身上,悉心的说:“历朝的封疆大吏都是自恃功高,嚣张跋扈,陛下也不必和他们这些臣子一般见识,更何况这一次下狱的段澈韦还是矫通善的恩师,他救人心切失去理智再正常不过!” 面对这个侍奉了自己两年的忠心仆从,陈仲理不由得失笑:“你这个老家伙,平日里不蔫声不好语的,宽慰起人来倒还头头是道!“ “陛下,何不来个杀鸡儆猴,将那矫通善骗回京中,再行定夺也不迟!“姚觉说完这些战战兢兢的看着皇帝大人。 陈仲理自顾自的翻阅着其它陈情表,冷哼着道:“现如今这些将军可不比之前,什么忠肝义胆在他们心中都是屁话!尤其朕以天道衍星之法定忠奸之后,他们估计连这京兆的方向都不敢去看,犯臣徐氏的先例他们哪个不知?指望他们入京,还不如上门绞杀来的实际!” 姚觉没有将这个犯忌讳的话题继续下去,思虑片刻,忽然想起一事,道:“老奴听说方大人前些日子发现了那段氏的孙女,还因此受到了惊吓!” “那就是个废物,想想朕就气不打一处来,竟然眼睁睁的被人家从头顶跨过,还浑然不觉!”陈仲理将竹简随手一丢,豁然坐了起来,“听说这厮当时正就着鹿脯饮酒,好不滋润的生活!” 姚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想想那方惑也够可怜的,马上就要告老了还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情,如今自己这么一提,皇帝陛下又不知道对这个可怜虫施展什么手段了。 “传朕旨意,送口大酒缸去丹阳府,内置宫廷澧酒,七日之内若是他方惑仍然寻人未果,也不用廷尉督促,直接溺死算了!“ 陈仲理说完懒洋洋的倒在榻上呼呼酣睡起来,一旁的姚觉听到这话简直头皮发麻,再看看床榻上这位杀人如玩物,刚刚下了一道灭口折子之后还能睡的跟死猪一般的君上,这位侍奉过两朝君主的老奴不由得心生忌惮起来。 一大清早,朝露居的大门便被人轻叩开来,徐衾等人早早准备停当,昨夜就已经被万俟佟川告知今日有要事登门。 昨夜里朱离等人望着那整齐划一的袍衣,俱是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徐衾心中却隐隐的有了一种异样的预感。 说服了朱离等人暂且体验一次主仆同衣之后,徐衾便重新打开了那副人像画轴,细看之下,心中便已有了计交。 庭院早早就洒扫好了,还教人铺上了净步用的毯子,庄门打开后,一队甲胄鲜亮腰佩长刀的侍卫小跑着进了庄园,在毯子两端的地方对称着森然站好。 末了,在太府卿随从佟川的引入下,大将军宇文豫带着被十余名府兵簇拥而来的一对中年夫妇走进了朝露居。 说来蹊跷,在宇文豫没有带人进来之前,便派人将这几位身着打扮一致的主仆打散顺序,似乎是有意而为之。见到大将军驾到,徐衾等人正要作揖,姿势刚刚摆出来,便被宇文豫肃然制止。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玄机,朱离等人面面相觑,徐衾却面沉似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伊公夫妇,令郎就在前方,不必忌讳本将,大可前去相认!”宇文豫话音刚落,伊家夫妇便做思儿心切状快步向前,直奔徐衾等人而去。 眼见着这对稍有不慎便会表错情的夫妇朝着自己这厢逼近,朱离焦绰等人登时便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事发突然,着实让人手足无措。 请各位朋友轻轻动动小手收藏推荐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解围 “瑾儿,你可想煞为娘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伊氏夫人泪眼彷然的来到徐衾面前,双手捧着这个赝品爱儿的面颊,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 “听闻我儿在信州染了重疾,这心里宛如刀割一般,奈何你父亲忙于家事,为娘一介妇道人家又不能独往,幸亏今番宇文将军遣人接应,你我母子方能团聚。” 伊夫人殷殷噙泪,越说越伤心,徐衾竟然真的被说的心中酸楚,眼圈中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戏要做足方好看,徐衾很自然的撩起袍摆双膝一沉跪了下去,情真意切的道:“母亲,孩儿不知自爱身形,害的您和父亲千里迢迢赶来探望,日夜为我悬心,实属儿之不孝!” “说这些做什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伊夫人将徐衾搀扶起来,伊家那位老爷也走了过来,宛如亲儿般轻抚着他的肩膀,面露心疼之色的道:“才两个多月不见,瑾儿消瘦了许多!” 伊老爷仔细端详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儿子,心疼劝道:“此番我和你母亲远来,一是探望你的病情,二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下。在外漂泊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随为父和你娘亲回江陵去了?为父知道你不受约束的性子,特地在江陵南城外的清幽之处给你购置了一处宅子,回去以后就在那里闲住,家中钱粮也够你余生挥霍了,况且同在一郡,我和你娘亲还能放心些!” “孩儿也正有此意!父亲母亲远道而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到正堂去,也好给双亲好好歇歇脚!” 徐衾说完,便教焦绰带着伊氏夫妇去了。 一旁围看多时的宇文豫全程一言未发,本以为能够寻得一丝破绽,却不料这一家人出奇的从容,气氛立时变得颇为尴尬。 徐衾转身来至近前,欠身拜谢道:“伊某本想着在这长安逗留几日便返回江陵,没想到今日便得见双亲,真真是莫大的惊喜,将军厚德,在下这厢谢过了!” “不必客气,前些日子酒宴狂言,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切莫见怪才是!“宇文豫正愁如何解释,听徐衾这么一说,便就坡下驴,顺道还卖了个好,尴尬的气氛也稍稍缓解了不少。 “今日双亲俱在,就不多留将军了,改日一定登门拜会以报将军之恩!” 徐衾婉转的下过逐客令,宇文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片刻之后,就见这位大将军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一道锦缎包裹递了过来:“这是前几日托内弟为公子送来的房约地契,此前不收是因为嫌隙未除,这次就请公子莫要推辞了!” 徐衾见状赶忙拱手推却:“将军美意伊某真的心领了,可是眼下双亲已至,此番又应了赶回江陵之事,即便收了这庄园,日后也无非闲置而已。“ 宇文豫听完语气中略带霸气的道:“伊公子千辛万苦来到长安实属不易,再说圣上的嘉谕还没下来,不妨就让令尊多住上几日,正好近来本将有些事情想与公子商议。伊兄但收无妨,日后即便不住了,转首卖与他人便是,两番驳人之美,着实有些却之不恭了。“ 徐衾苦笑一声,推却不成只能接了过来,见他收了地契,宇文豫如释重负,抱拳拜别道:“那本将就不做叨扰了,明日午时之后再来拜会!“ “将军慢走,随时恭候!” 送走了宇文大将军,徐衾转身来到正堂,原本正静坐等候的伊氏夫妇见他回来了,恭敬的起身行礼道:“见过徐公子!” “不必多礼!”徐衾虚扶一把,示意二人坐下,拜谢道:“感谢二位星夜兼程帮助徐某解围!“ “徐公子说的哪里话,您是段老先生的隔辈女婿,又是黄姑的故人,今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伊老爷笑吟吟的说完,十分客气的附加了一句,“我们夫妇还没到过这长安城,此番来了,免不了要让您破费了!” 徐衾面带笑意的颔了颔首,转即又关切的问:“黄姑那边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黄姑并无大碍,老夫差遣过江接应的人也已经将徐夫人接至了江陵!” “嗯,那就好!” 徐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定,满意的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嘱咐道:“此番二位不妨多住些时日,游玩闲逛由朱离他们全权负责,待到回转江陵之时,务必要尽快将家眷和细软尽数移至少有人知之处!” 徐衾不无担心的说着:“此番徐某所行之事,稍有不慎便会招致万劫不复,功败垂成。您二位是我的恩人,南凉小朝廷又受宇文家摆布,真有那么一天若是牵连了你们,徐某就真成了罪人!“ 伊老爷成竹在胸的回答:“公子不必挂怀,老夫早有打算!“ 第二天正午之后,宇文豫如期而至,早些时候朱离等人便带着伊氏夫妇外出游赏去了,徐衾也因此落得个清闲,昨日便听闻大将军要到访,是以命庄客在后堂准备好了酒菜,便独自一人来到廊下闲坐读书。 “伊兄果真好兴致。“宇文豫说话十分客气,缓步朝着雨廊走来,徐衾放下竹简起身相迎。 二人相对拘礼之后,徐衾便探手指引道:“晌午已过,伊某为恐将军腹中饥饿,是以经备好了酒菜,烦请大将军移驾后堂,咱们边吃边聊。“ 宇文豫着实没想到这位不过数面之缘,前些日子还险些被自己所斩的伊家公子竟然如此思虑周全,在营中忙碌了小半天,出了府堂便直奔这里而来,经徐衾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 宇文豫也不推辞,客套过后便随着徐衾朝后堂走去。 宇文豫和徐衾频频把盏,席上觥筹交错,看似融洽之至,可是只有这二位知道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二人一个在等对方开言,另一个则在组织语言不知如何开口。 前者在等的是徐衾本人,而后者便是那位耀武扬威,睥睨间英气十足的大将军宇文豫。 “前日听闻内弟转达之语颇有深意,是以今日专程登门拜会,有些疑问,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看来这宇文大将军果真是形势所迫,该来的,还是来了!”宇文豫话音刚落,徐衾便在心中暗暗的寻思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开诚论势 入夜,西北风吹拂着窗棱,发出刺耳的声音,桌上的烛火也随着风起摇曳着。 灯影映照下,两道身影在墙壁上飘摇着,桌面上已是杯盘狼藉,徐衾倒还好些,对面这位兄台边上,竟然排列着十余只澧酒的空瓷瓶子。 “当今圣上四子之中,最有势力的便是阳平王宇文相,此人年少时便随舅家卫国公樊昶俞驻守西境,抵御过蛮兵,可谓久经战阵,如今圣上病重,这位阳平王殿下早在一个月前便以探病为由返回了长安!” 听着宇文豫说完,徐衾饶有兴致的问:“我原来听府卿大人说过这四位皇子的实力,最强者已经摸了个大概,最弱者还尚未封王,只是不知道中间这不上不下的详况如何。” “剩下这两个倒还好说,长乐王宇文枳本就因为是选妃所生的旁支庶子,所以一直不怎么受圣上待见,虽说有舅家北齐为后合,但论国力,量他也搞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无非也就是扯上高氏里应外合行篡逆之事罢了。“宇文豫放下手中杯子,看向若有所思的徐衾。 “我听坊间传言说如今圣上身边巡卫的廷尉御林已经换成了骁骑卫?“徐衾轻描淡写的夹了口菜放入口中。 宇文豫点头道:“嗯,那骁骑卫乃是圣上昔日御驾亲征时随行的亲兵卫队,此番调防也在情理之中!“ “话是这么说,恐怕如今这支亲兵已经易主了吧?”徐衾刚刚说完,宇文豫面色便陡然一变,狐疑的问:“伊公子此话何意?” “四子之中这位京兆王的实力无疑是最弱的,就连陛下那位六岁的小儿子都有他母妃护佑,可宇文柯有什么?” 徐衾双目迥然的盯着宇文大将军:“他既不是只知借酒消愁的曹植,也不是与兄为善的司马昭,世间之事,不一定最弱者便无争心!” 徐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在下这些日子经常与庄客和几位富庶家的酒肉公子们攀谈,据我所知,当今这位圣上生平最在意的便是这京兆王的生母,尊为君者何其狡黠,难道他就想不到自己一旦撒手人寰之后,子嗣便会对觊觎已久的皇权进行争夺吗?” “但凡有争,必有杀伐,战场无父子,权柄无兄弟!虽然不能左右几个儿子内讧,但却可以暗中帮扶,最强的并不一定受到青睐,最弱的,也未尝就受不到眷顾!“ 徐衾一语中的,宇文豫听罢眼神微眯,将手搭在桌案边沿,说道:“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将军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徐衾故意卖了个关子,伺机观察了一番宇文豫的神色,随即悠悠的道:“你们这位天子虽然病入膏肓,却并没有急着下遗诏兴立储之事。” 宇文豫眼波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侧眼看着徐衾:“有没有可能遗诏已经拟好了,却被眼下最不起眼的人给私自扣留?” “眼下病龙未殂,一切都说不准,可是将军一定要记住,哑巴杀人,可是一招致命的!”徐衾说完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清茶,吹散了升腾的热气。 或许是多喝了几杯,宇文豫的面颊红的发黑,语气粗重的说:“那公子的意思?” “凡事先除隐患,后对明面之敌,方为上策!”徐衾的眼眸落在了宇文豫的身上,“阳平王虽然此番大张旗鼓高调入京,丝毫不顾其它留京兄弟的抵触心思,足见其磊落的性格,这样的敌人虽然看着让人生畏,却极好抗对,将军可放在最后一个与之匹敌!” 宇文豫赞同的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道:“那长乐王宇文枳呢,放在倒数第二个收拾?” 徐衾苦笑一声道:“我的大将军,凡事并非都要亲自而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指望着阳平王那厮来帮我们?”宇文豫听完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怏怏不悦的回驳起来。 “而今的局势是四王争储,如果将军联合了那对母子之后便一门心思的与其它三位交锋对抗,不但很容易让对手连横,还可能导致自己以一敌三独木难支!双拳难抵四手,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个道理,大将军还会不知道吗?“ 听了徐衾这么一说,宇文豫顿时有些醍醐灌顶,举杯敬了这位相识没多久的伊公子,谦逊的说:“若论军战之事,本将手到擒来,可这政斗还真有些捉襟见肘,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那就请公子不吝赐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几位王爷要么位高权重,要么颇有心计,估计这会儿都在像将军观察他们一般紧盯着朝中大臣的动向,伺机而动极有可能坐收渔利,不是吗?” 徐衾呷了一口清茶,略带玩味的补充道:“既然他们都这么客气,不动又说不过去,那倒不如盯紧一个下手,挑唆另外两个互殴!反正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的而来,让哪个闲暇无事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宇文豫听闻哈哈大笑起来,探手指着徐衾,玩笑道:“我说伊兄,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骨子里比谁都坏,不过刚刚这番言论着实精彩,妙哉,妙哉!” “伊某又不是在说荤段子,何须将军点评?“徐衾说完白了宇文豫一眼,这位大将军方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赶忙敛起了笑意。 “在下说了这么久了,还没听到将军的意见,身在局中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伊某长长见识!“ 宇文豫仔细思索之后,毅然道:“实不相瞒,这正是本将最头疼的地方,那宇文柯平日为了避嫌隐蔽极好,我让内弟留意过,这位殿下根本不会让人觉得自己与禁锢圣上的骁骑卫有任何牵连,终日深居简出,总不能让本将聚集所部,以天子遭囚感召为由冲进他的住所把他直接宰了吧?“ “武力不是解决纷争的最好方法!就算你冲进王府先杀后奏,把这几位皇子全部端掉,估计也难以服众,一旦开了先例就回不了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人效仿前事,趁你不备用同样的方法使你下去与故人相见!“徐衾叹息了一口,心想着难怪这位大将军迟迟未动,原来这文谋手段还真是让人头疼。 “服众很重要,试问这历朝天下,因诡计而篡国,又不叫天下信服者,有几个长远得了的?” 宇文豫有些着急,“有什么办法,公子不妨直说,本将听从便是!“ “方法已经有了,可这第一步,却是要先收买一个能吹枕边风的,再联络拉拢另一个深处热锅的!“ “枕边风,热锅?”宇文豫寻思片刻,顿时眼前一亮,正要说话,却被徐衾止住。 徐衾放下玉茶杯,淡笑这道:“将军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了,不妨直接去办,伊某不才,愿在寒舍为将军谋划一番,尽些绵薄之力,以报赐宅之恩!“ 一睁开眼七点了,赶尽发稿,让大家久等了,括弧——早上再求一波:“谁家有那吃剩下的收藏,推荐啥的(开个玩笑,祝大家节后上班愉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暗流涌 越近深秋,天气便越发的凉了下来。 晨起时,宇文欣裹着绒袍,如往常一样将双手蜷缩在绒袖之内一路小跑着进了内苑,到了每日工作的太府。 吩咐好了下属今日的安排,便犹自一人进驻了钱粮账目堆成山的内厅,片刻之后,宇文欣叫进了一名培养许久的心腹宫人,将备好的一根名贵金簪与一封信札交给了他,附耳低语一番后便命他火速送去。 宫人要去送信的地方,是位于内苑中宫之右的披香宫,那位来自北齐的钟婕妤便住在这里,其实一切都是昨晚宇文豫和徐衾商量的,不管怎么说,钟夙瑶都算是不受大多数人待见的外界之人。 由于进宫因由特殊,基本属于陪衬,是以进宫开始便终日惶恐不安,好在使尽浑身解数将一国之君的雄心锁住,本以为好日子开始了,却不曾想到还没过多久这个刚刚寻得的靠山便又要倒了。 徐衾自然知道这位钟婕妤并不待见自己,但对她的处境却是了如指掌,他明白她需要在共享夫君,也就是那位皇帝大人驾崩前为自己找到新的依托,这样才不至于惨到被人挑唆去皇陵里为一具尸体陪葬。 说来也巧,当日在高崇迎的尸身上搜到了一支用锦缎手帕包裹着的金翅凤簪,虽然不知道那个占山为王的大老粗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在身上,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此物乃是上等饰品,价值不菲,精雕细琢的功夫不亚于皇家技艺。 良弓择英主,宝器配佳人,徐衾将这个物件交给了宇文欣,让他转手送给那位钟婕妤,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披香宫胭脂苑,钟夙瑶一身华服,头扎飞天髻,坐在梳妆台前,借着铜镜的辉映注视着镜中那张稍显憔悴的面容,一抹愁云升腾其间,说不出的哀怨。 宫女送来的饭食就放在一旁,钟夙瑶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心事重重的蹙着黛眉,双手间嫩如葱白的玉指紧扣,像是在祈祷,又宛如琢磨着什么。 “娘娘。“一名身着白纱衣的宫女来到身边,毕恭毕敬的轻唤了一声,钟夙瑶回望了一眼,那宫女将两样物件呈上,轻柔的报说:”刚刚太府卿托人送来的,请娘娘过目!“ 钟夙瑶狐疑的接过,将书信暂时按在一旁,随手解开那方被锦带缠绕的小盒,当看到那根簪子之后,她先是一怔,转即自眉宇间竟生出一丝恨意来。 “退下吧!”钟夙瑶尽量控制着某种情感,待到宫女应诺而去之后,她牢牢的将金簪攥在手中,双手置于颔下胸前,缓闭双眸,莫名的陷入了沉寂之中。 良久,钟夙瑶缓缓睁开双眸,抬眼直视着镜中的自己,将原有的凤簪取下来,把那根簪子郑重的镶入髻内,口中近似呢喃的飘出了几个字来:“这样,我们就能终日相伴了。” 徐衾命人在朝露居的雨廊下支起了一座四尺见方的棋盘,并在墙壁上倒贴着一副一模一样,台面由宣纸重叠的拟盘。 闲来无事,刚刚下完针的他便揪住了秦炔,硬生生的要求他与自己杀上一盘围棋,秦大医百般推脱不成,只得耐着性子赔上一局,谁知这二人竟然棋逢对手,将近一个时辰都不曾分出个输赢。 傍晚时分,朱离回来了,徐衾捻起一粒棋子,放在了棋盘偏北的位置,缓声问道:“有回应了?” 朱离躬身回禀:“嗯,大将军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可依计行事!” “好,辛苦了一天了,下去歇息吧!”朱离退下之后,徐衾再次捻着一颗白棋,放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随后悠悠的道,“秦兄,你输了。” “嗯?”秦炔睁大了眼睛,仔细在棋盘上环顾了一番之后,好一会儿才尴尬的抚掌笑道:“哈哈,兄台走的这步棋可够阴的,在下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徐衾敬了一杯茶后,便起身提笔,在秦炔的注视下将这棋盘上局原原本本的誊印在了横在墙上的宣纸之上。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停住,仆人开了庄门,宇文兄弟比肩走了进来,徐衾对秦炔微微示意,秦炔便很识趣的闪身进了内堂。 徐衾回身走下台阶迎了上去,双方施礼完毕,便走到了雨廊下的棋盘前,宇文豫不经意扫了一眼宣纸上的棋局,不禁失笑道:“是何人如此倒霉,竟中了公子如此阴毒的绝棋?” 徐衾面色平和的看着宇文豫,淡笑着问:“将军也通晓围棋之道?” “战场本就是博弈之所,自然懂得一些。”宇文豫来到棋盘边上坐下,屏退了左右,不无忧虑的道:“今日本将派元齐去打探过,四皇子在城西的宅邸被长乐王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个商贩行人通过都要层层查验!” 宇文欣耸耸肩,插言道:“说来也怪,这位长乐王还真是没人可欺负了,四皇子少不更事,根本对这几位亲王构不成威胁,你说他宇文枳为什么偏要钻牛角尖,去对付这么个无伤大雅的弟弟呢?“ 徐衾与宇文豫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宇文欣看得糊涂,迷糊的问:“二位这是何意,难道是本卿说的不对?” “根本不在调上!”宇文豫说完,徐衾也煞有介事的补充了一个字:“对!” ““宇文欣无语,纳罕的看着这两位战友,宇文豫捻起一枚棋子,在指间扣动着说道,”我这远房亲戚并不是针对一个六岁的孩童,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薛贵嫔?“宇文欣恍然大悟,可是左想右想,却实在想不出这个命运怜人的女子到底哪一点需要宇文枳如此忌惮。 “那位贵嫔的闺名可是薛棋?”徐衾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宇文豫点了点头。 徐衾仔细想了想近几日在长安的所见所闻,好奇地问:“这就是了,听闻这位帝妃曾经在后宫争宠时害死过一位同衔的妃嫔,那长乐王不会就是她的儿子吧?“ “这只是原因之一。“宇文豫站起身来,仔细观摩着宣纸上的棋局,悠悠的道:”这位贵嫔与其它妃嫔不同,圣上那后宫之内,估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精绝之人了!“ 今日单位休假最后一天,依旧早更,明天开始,恢复早6晚8更新,时段和节前一样,最后再求一波收藏,海带拜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我来! 薛棋,今年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本是当朝尚书右仆射郭焱之女,其父因早年护驾有功,所以得了个宁河公的封号,一跃而成近臣行列。 此后,为了使自身权势能够得到更加稳固的保障,便上表联姻,薛仆射本人也当起了当今天子的丈人,亦君亦姻,与那位天子真可谓是亲上加亲。 薛棋入宫伊始便处处谨小慎微,左右逢迎,一路从等级低微的御媛凤起而至昭仪,六年前的冬天,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小人挑唆下,这位晋升奇快的薛昭仪不免有些飘飘然,竟然着了魔一般与那位一直只有虚名却不受抬爱的北齐选妃作对。 那位选妃便是长乐王宇文枳的生母,来到这北安禁苑本就实属无奈,又总是受到这位不知看自己哪里不顺眼的昭仪连番排挤,本就身体孱弱的选妃娘娘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含恨而去。 那是薛棋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耻辱,年少无知被人当炮使了不说,那笔仇怨还被长乐王殿下给牢牢记在了心里,而今机会绝佳,宇文枳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等待了不知多久的复仇机会。 “既然这位长乐王殿下可以将薛贵嫔母子全盘控制,估计在那城西的宅子里,也少不了他安排的内应!“徐衾一面挑拣着黑白棋子,一面头也不抬的说着。 宇文豫正襟危坐,面露难色的道:“事已至此,想要给薛贵嫔传话倒成了一件天大的难事!” “将军真的准备好了依附那最小的皇子?”徐衾不知为何突然间明知故问了这么一句,宇文豫冷哼一声,狐疑的回道,“公子既知我心,又何必明知故问?” 徐衾也不争辩,而是镇静的说出了心中所想:“伊某并无他意,局势多变,凡事也要三思而定。此番追问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看看将军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打算。” 宇文豫明白了,原来这位伊公子是想知道自己心意是否坚定,便郑重的道:“公子大可放心,意志不定乃成事大忌的道理本将还是懂的,更何况有公子这等大才相佐,定然始末如一!” 宇文将军话说的真切,在徐衾听来却生出了一丝很不对味的感觉,仅凭当下的情况,自己只不过是个提供建议,以报赠宅之恩的看客罢了,可经宇文豫这么一说,自己瞬间便成了这些贵胄手底下一抓一大把的谋士。 这还了得,虽说话说了不少,可若不及时制止,自己的分量便会轻上许多,对日后行事决然不利。 想及至此,徐衾轻咳一声,善意的提醒道:“错蒙大将军抬爱,伊某只不过是个有恩必报的局外人罢了,谈及辅佐,着实有些言重了!” 这句话猛然点醒了宇文豫,面上的不恭轻狂之色也登时削减了不少。 宇文豫笑容一敛,和颜请教道:“本将刚刚有所失礼,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将军有什么疑问,伊某定然无问不答!” 宇文氏兄弟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再次升起暗喜,宇文大将军也不客套,直奔主题道:“眼下最难的便是如何突破长乐王布置在府邸门外的兵力,继而将书信消息送给薛贵嫔。” “这倒不难,只是大将军可否愿为在下准备两样东西?”徐衾思虑片刻后问了这么一句。 听徐衾这么一说,宇文豫登时便一口应承下来:“这有何难,伊公子但说无妨!” 徐衾点头应道:“一杆最小号的香狸斑竹毫笔和半管乌贼墨汁。“ 宇文豫纳罕的看着徐衾,这位伊公子也不多做解释,接着问道:“不知大将军打算着何人前去报信?” 被徐衾这么一问,宇文豫不免有些语噎,一旁宇文欣应声道:“此等小事,本卿愿意走上一遭!” “然后直接告诉长乐王殿下,府卿兄弟有意示好贵嫔母子?“还没等宇文欣说完,便被徐衾再一次打断。 “这“宇文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徐衾这么问着,宇文豫赶忙拱手道,”既然公子如此相问,肯定是心中有了趋处,还望不吝相教!“ “我!” 徐衾笃定的说出了这么一个字,宇文豫兄弟俱是一怔,看着这二位一副丈二金刚般的神情,徐衾淡笑一声,开言道:“目下将军身边已无人可用,元齐元慎和佟川他们终日抛头露面,这长安城中估计有些颜面的大都熟络了,此时前去无疑是自曝行踪!” “伊某却不同,这朝露居中住进了什么人那些朝臣望族是不会去深加追问的,即便知道伊某救过钟婕妤的性命,这天子都不知道何时西去,谁还会去在意那些?“ 徐衾缓缓落座,颇为自嘲的道:”身份卑微有卑微的好处,大将军和府卿不必劳神,今夜伊某准备准备,明日巳时便去登门,此番出力,也算是聊表答谢。“ 看着徐衾有胸成竹的模样,宇文豫举拳拱拜道:“如此,就有劳伊公子了,本将会遣人暗中护佑,公子切记多加小心!“ 在坊间有则传闻,经常被市井孩童传唱,歌词有板有眼,而且短小精悍:“薛嫔不贫,嗣子无闻,移皇落井,西水莫深。“ 短短十六个字,便道出了这对被排挤出宫来的母子的悲惨经历,最后那句西水莫深的大意更是饶有深意,深藏市井之中,家门口又被好心市民枳先生围了个水泄不通,平日仆从购置个家用都要经过层层过滤,这西水,还真是够深的。 站在这座名为“西水别苑“的宅子门前,看着那些常衣打扮的长乐王爪牙闲庭信步般辗转在这薛棋母子的门前,徐衾不觉感到一丝好笑。 长乐王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为恐别人知道是自己所为,这位仁兄竟然让手下府兵扮作闲汉摊贩,甚至还有饰演脚夫过客的,乐此不疲的往来穿行,在这宅子门前的石板路上硬生生的勾勒出了一条闹市。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人也不太近西水别苑,但凡有人接近,便会被几个“相熟”旧友上来,一股脑的蜂拥到别院左边那条狭长的小巷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两三波倒霉蛋被那些“故交”给拉了进去,最重要的是,那些被强行拉进去的人根本与薛棋母子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过路的人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长乐王府的老兵油子除了在这里盯梢坏人之外,还时常干点勒索恐吓的勾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近西水 徐衾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敞袖长袍,在外披着一件裘绒大氅,青丝之上一方雪亮的束发银冠,一根空心亮银钗横贯其间,再加上他生得身形周正,放眼望去,俨然一副翩翩君子的扮相。 薛棋母子居住的西水别苑如今已然成了龙潭虎穴,不光是内部的人饱受煎熬,就连门外路过的百姓都受尽牵连。 北地民风彪悍是出了名的,可是徐衾还真是没想到这些长乐王府兵竟然如此猖獗,徐衾双手浅埋袖间,不动声色的向前踱着步子,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多几双眼睛紧盯着自己。 向前走了一段,徐衾用余光扫了一眼,原本在那插科打诨的乔装府兵们坐不住了,南来北往的军汉也都停下了脚步。 “站住!”徐衾仍在继续前行,左侧的人群中一个刺耳的声音叫喊起来,徐衾并没有停住,而是从容的继续向前走着。 那个声音的主人着实有些不快,大声呵斥道:“嘿,叫你呐,听到了还不停下,耳朵里塞驴毛了吗?” 那是一个尖嘴猴腮,看上去三十来岁年纪的男子,身子骨单薄的程度与那尖利的嗓门完全不成正比,徐衾斜着眸子望了这厮一眼,淡淡的问了句:“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呦呵,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外人吗?”那汉子越说越气,顺势抄起身边一根长棍便向着徐衾走了过来,都说凶家出恶奴,尖嘴猴腮的汉子不管不顾的便挥起了棍子,望着徐衾面门而来。 “拿捏好分寸,不要闹出人命。“徐衾近似呢喃的说着,那汉子还道是再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怒火更甚,一面落棍,一面怒骂道:”挨打你还想掌握个火候,我看你是“ “啊!”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之后,长棍应声落在地上,而在长棍不远的位置,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安静的躺在那里,再看那个叫嚣的家伙半跪在地上,右胳膊宛如失了线的木偶一般脱节倒垂在地上。 身边这些府兵一看,顷刻间便擎刀绰剑围拢过来。 看着这些府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衾再一次开口:“再往前几步便打!“ 刚刚头领被打的情形历历在目,是以一听徐衾这么说,围拢过来的长乐王府兵顿时便迟疑起来,面面相觑间蠢蠢欲动,却没人敢真正上前。 眼见着一群人被一个人吓住,府兵之中不知哪位仁兄喊了一嗓子:“这人脑子有病吧,总是在那自言自语的,兄弟们别怕,量他孤身一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给我上!” 那人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耀武扬威,徐衾视若不见,只是嘲讽的摇了摇头。 “砰~啪仓啷啷”一阵硬物撞击和刀剑堕地的响动之后,那几个带头上前的府兵俱都痛苦的倒地龇牙咧嘴起来。 徐衾浑不在意,迈开步子跨过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府兵,如履平地的踏了过去。 那些包围别院的官军都懵了,眼前这个家伙真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单单说两句话,便让自己人吃尽了苦头,这些军头面面相觑,阻截这西水别苑的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数十人,若是众人同心协力向前,兴许就不会再吃苦头。 看着这个有些神鬼莫测的陌生人,内中一名头目气息极强的人挥刀鼓舞道:“兄弟们且莫惊慌,他纵使再有手段,也不过是“ “多嘴!”徐衾丹唇轻启,两个浑厚有力的字如飞箭般脱口而出,“啪“的一声,说话人便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徐衾这次终于停下了,藏在袖间的手掌舒展开来,见它又要说话,刚刚差一点便激发的同仇敌忾一次性被摧成了泡影,无论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尽皆消停了下来。 环顾了一下眼前这群军汉,徐衾冷冷的说道:“休要拦路,否则精彩的还在后头!“ 原本就有些无可奈何的军汉们倒是很会就坡下驴,一听人家说了这话便不在纠缠,自觉的给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青年公子让开了一条宽敞的路。 恰在这时,众人之中闪出一个面向英伟,方眉阔目,一身拱箭袖狭袍的年轻男子,三步并作两步的横在路边,看着这个胆大的男子,徐衾轻蔑的问:“你要拦我?“ 那人谦和的问:“在下并无他意,我等是长乐王殿下的人,奉命在这西水别苑看护,想必公子绝非简单人物,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怎么,我是薛贵嫔的远房亲戚不可以吗?“徐衾说完,一双泛着鹰芒锐利的眸子直视着那人,那人恭敬的道:”小人并无此意,只是照章办事!今日公子占得上风,我等理应让步,只是遵循公事,必须彻查全身!“ “好,既然如此,那就随便让你们搜了便是!“徐衾说完提了提绒氅,将双手抬平,任由几个府兵搜寻,搜了好一会儿,一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徐衾平和的问:”这下可以让我走了吧?“ “公子,可否借头顶银冠发钗一看!”徐衾正了正衣襟,正要离开,一听这话,他也不辩解,反而出其意料的配合,随手将头顶青丝外的束发冠取了下来,从容不迫的递给了那个头人。 银簪素冠拿捏在手里,那人翻看了一阵,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得原物奉还,徐衾接回手中,也不回戴,满头青丝披散下去,凭空竟多添了几分轻狂劲儿。 “失礼了!“那人拱手致歉,徐衾颔首回应之后,便举步离开,直奔着西水别苑的正门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那院落。 外边这些位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心中也不免忌惮,四下里观望一番,生怕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又遭遇暗算,眼见着那人离别苑大门越近,守在门口的人赶忙低声吩咐道:“赶快着人去通知长乐王殿下!” “诺!“身边人应了一声,作疾驰状迈开步子,谁知才跑了几步的距离,只听得一阵”砰~砰“声起,这哥们儿双膝一沉,竟然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与这些人背向而离的徐衾不骄不躁的走着,手里捻着束发银冠,丹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上得门庭,抓住兽环轻轻扣了三声,不多时,内中便传来一个十分警觉的声音:“是谁?“ “有故人到,还望通禀!” 一章送上,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银簪传信 “这位公子,我们,认识?“ 贵嫔薛棋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目光落在了眼前檀木椅上端坐的陌生男子。 这人一头散垂飘逸的青丝与那身富贵人家特有的装扮相结合,华贵中掺杂着不羁,内敛中略带着些许轻狂,手里还把玩着名士奉若至宝的束发冠,整体看去着实恍如异类。 “草民伊瑾,乃是江陵人氏,贵嫔舅家乡人,今番得进天子京师,特地前来拜会!”那人将发冠银簪放置在桌上,捧起了桌面上早就斟好的茶盏,微微呷了一口。 薛棋有些纳罕,犹自在心中寻思起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舅家邻居此来到底是何用意。 “公子此来,到底所为何事?“薛棋缕不出个头绪,只得开口追问:“这院落里如今只住着本宫和圣上幼子,本就多有不便,如今公子又突兀来访,恐传出去引人非议,所以还望公子体谅,有事便说,无事便回吧。” 这个颇有避嫌意味的逐客令下得很是生猛,徐衾也不多言,随意瞥了一眼,看着这位贵嫔的目光已经警觉地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便漫不经心的单手捧茶,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桌面上的束发冠和簪子上,无中食三指很有节奏的来回敲击了三回。 “娘娘,这人好不轻狂,分明就是前来寻衅滋事的!我去叫些人来把这厮赶走算了!”薛棋还没开口,身边那个紫衣丫鬟倒是等不及了,眼波一挑,面上平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 徐衾面上没有在意,在心中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仆比主凶,这个丫鬟不但没把宾客当回事儿,更是从骨子里反衬出对主家的不屑,与外边那些酒囊饭袋做内应的多半也就是这个奴仆没跑了。 听着身边这名丫鬟如此言语,薛棋无奈的摇了摇头,哀叹道:“本宫自打住进这外郭别苑,身边还有人可供差遣吗?” 在这句话中,徐衾听出了一丝的哀怨,更多的却是暗恨,想来也对,昔日得宠之时可以气煞那位北离选妃,常言天道好轮回,昔日埋下的苦果,数年之后便要结出一些东西。 其实徐衾刚刚的举动这位薛贵嫔自然看了个真切,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那恶奴面上生出的气焰简直比薛棋还要高上几分,反观这边,徐衾竟然不以为意,而是将那只手握在茶盏杯盖上,轻轻的划了一个圈,随即微微一挪。 薛棋何其聪明,瞬间便会意,是以侧首对身边那个恶仆吩咐道:“琅玥,去府库为这乡人准备些盘缠,也好早早打发他回乡吧!“ “贵嫔,这人如此不识抬举,还给什么盘缠,依奴婢看就应该叫外面那些人进来好好修理修理他一番” 恶仆琅玥一脸的不忿之色,正待发作,却被薛棋沉声斥止,就见这位贵嫔贝齿轻启,一句话自其间重而有驰的飘了出来:“怎么,本宫的话就如此没有分量吗?还容得你这奴才点却?” 一语中的,见性子一直颇好的薛棋忽然间发了狠,琅玥不敢再说话了,只得悻悻的闪身退了出去,站在门外,这丫头不知为何贼心不死,竟然悄悄的依附在门边上静静的听了起来。 “这位公子,不知此来所为何事?“薛棋见堂中无人,开口问道。 徐衾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捻起桌上的簪子,缓步向薛棋走来,一面走,一面虚以委蛇的说着堂皇话:“于娘娘舅家初多闻贵嫔倾城国色,伊某早有拜会之心,今日幸得步入长安,是以前来拜谒,属实并无旁事!“ 徐衾不露声色的走着,来到与薛棋比肩的地方,缓手将银簪呈给了满面狐疑的薛棋,随即做了一个扭转的手势,接下来缓步走近门边,转首间后脚望着那门框猛的一提。 屋内听不出什么,门外婢女琅玥却是吃尽了苦头,鼻梁与门框的亲密接触让这个刁丫头双眼一紧,眼泪顷刻间便流落出来,这恶奴身子一软便蹲在了地上。 徐衾暗暗一笑,转回身示意薛棋继续问话,薛棋不是傻子,自然就明白了个大概,是以悠悠的问道:“那公子来时为何披头散发,着实失了些体统!“ 薛棋一面说着,一面扣动银簪,那簪子经此一扭,果然自中间断开,一方细小的字条展露了头角,薛棋赶忙将字条悄然收起。 徐衾见事已成功,便不打算多做攀谈,是以说道:“来时那门外的守卫着实盘问的严了些,所以才把银冠卸下,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既已拜会了贵嫔,那在下便告辞了!” 徐衾拿捏好了分寸,面上恭敬的与这薛贵嫔相视颔首,躬身行礼后便回身收回银冠和恢复好的簪子,闪身出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里。 半路之上,恰巧碰到了那位端着银钱,眼红鼻肿的恶仆琅玥,这丫鬟一见徐衾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推过托盘,讥讽道:“给你这厮拿去讨生活!” “自己留着花吧!”徐衾很随意的瞟了她一眼,步子并没有停下,只留了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邸。 徐衾离开了西水别苑,挡在面前那些个军汉都不由得惊觉起来,来时还跃跃欲试的这群人,此时竟然很自觉的放出了归路,看着这个散发怪人大步流星的离开,这些仁兄竟然没有一个敢多放声。 别苑卧房之内,薛棋小心翼翼的看着徐衾送来的信条,边看着,面上早已腾起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并不是信中提了什么不该有的内容,而是其中所指,让这个已经认命的女人有了希望。 信的内容并不长,只是细毫笔写成的寥寥数语,正与薛棋猜测如出一辙,送信的更是自己意想不到之人。 就在薛棋还没有完全消化之时,门却被自外推开了,不多时,刚刚那个吃了徐衾一瘪的丫鬟琅玥竟然毫无规矩的走了进来,薛棋赶忙将信条掖进了圆桌铺设之内,故作镇静的问了句,琅玥面上没说什么,却早已将这一举动看在眼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定计 一切办的都还算顺利,徐衾归途路上故意七转八弯,最终还在手下的掩护下演了一出金蝉脱壳,毫无险阻的便回到了朝露居。 当朱离等人为徐衾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庄内等候之人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定下来,佟川,元齐等人都在,想来宇文豫兄弟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衾这样想着,迈步进了内堂,果不其然,他前脚刚刚踏入,里边便传来了宇文欣担忧的声音:“伊兄,你可算回来了,让本卿和兄长苦等的紧啊!” 徐衾不由得失笑,算算也才不过两个时辰,这位御用管家还真是够能惺惺作态的。 宇文豫也迎了上来,关切的问:“伊兄没事儿吧?事情办得怎样?“ “将军尽管放心,伊某办事向来不会有什么差错!”徐衾微微摊手引道:“细节问题棋盘博弈时容伊某详细道来!” 宇文豫欣喜不已,哈哈大笑一声,抬首捏了捏徐衾的肩膀,智趣使然的客套道:“正好本将的手也痒痒了,伊兄请!” 二人相互恭让的来到了雨廊之下,分头就棋盘对面坐下,徐衾将入西水别苑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听到后段,宇文将军和一旁侍立的护卫们都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一想到红鼻子恶仆的遭遇便是轰然笑燃全场。 笑过之后,一抹担忧袭上了宇文豫的心头,大将军寻思了一阵,忧心忡忡的道:“本将始终觉得此番让你涉险传信实为不妥,若是伊公子因此牵连其中受了无妄之灾,本将心中怎么过意的去?“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徐衾意味深长的娓娓说道:“伊某不过一介外乡人,即便是东窜西窜的误进了那西水别苑也不足为奇,难不成还要让将军亲往暴露了行踪,然后前功尽弃不成?“ 宇文欣有些无语,恍然若失的下了一子,徐衾倒是气定神闲,自棋钵里捻出一粒白子,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 “这第一步棋已经走出了,想来宇文枳必定见疑,皇子办事向来手眼通天,估计要不了几日,那位长乐王便会找到伊某!“徐衾悠悠的说着,转首看向宇文豫,善意的提醒道,“大将军近日还是少来这朝露居为好,待伊某过了这关,再相见不迟!” 看着棋盘上焦灼不堪的围局,宇文将军一面拿捏着棋势,一面好奇的问:“对了,伊公子今次说坐实了别院之中有长乐王的眼线,可是刚刚说到的那个刁奴?” “恶仆压主靠的断然不会是自身那一星半点的能力,看那薛贵嫔拘谨的样子,估计在别院之中,除了孤儿寡母之外,都不是己出之人!” 二人你来我往的对峙弈棋,杀至正酣处,徐衾悠悠的道:“携幼子以为傀儡之计已定,想来也不会那么顺利,必须早做趋处,大将军,皇之三子,先剪除哪一支当早日定夺,过了今夜,像如此轻松的聊天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了。” “本将思虑已定,想必伊公子心中也有了人选,不若我二人同时举棋,落在一处,再说出此王封地如何?“宇文豫说完,诡谲的与徐衾对视了一眼。 徐衾淡笑应允,二人同时自棋钵中选出一子,霎时间同举同落,黑白二子同叠一处,二人近乎同声共气般同声说出了一处地名:“京兆!“ 西水别苑,贵嫔薛棋的卧房之内,经过了尴尬的一幕之后,薛棋为了防止琅玥那个刁奴有所怀疑,便借陪同皇子读书为由闪身出去,看着贵嫔远去,消失在了回廊里,琅玥露出了奸邪的一笑,赶忙闪身来到了榻边的圆桌边上,鬼鬼祟祟的四下里看了看,便探手摸索起来,不多时,便在藏匿的位置找出了那张字条。 琅玥欣喜异常的展开了字条,将内容看了个通透,一边看着,面上也是变得惊疑不定起来,看完时,额头上竟然浸出了一层微汗。 “没想到会有这等事情!“琅玥犹自寻思着,心惊肉跳之余,下意识的便是要赶快禀报自己那位主子长乐王,虽说这刁奴一看便是个不会掩饰的脸谱化角色,可这机灵劲儿倒是可见一斑。 为了防止薛贵嫔销毁证据,琅玥竟然用朱砂掺着玉露水为墨,将字条上所写内容尽数誊在了手绢之上。 誊写完毕后,琅玥将字条原模原样的放回了原处,转身离开房门正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冷不防身后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自己。 琅玥头皮被看的发麻,回身一看,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身后之人正是那位贵嫔薛棋。 ”娘,娘娘,您没有陪殿下读书么?“ 面对琅玥难以掩饰的尴尬神色,薛棋并未见责,平和自若的道:“哦,有女官照顾着呢,近来陛下不知境况如何,本宫心里着实惦记,早些时候右眼上还跳个不听,这会儿正打算回来叫上你拿着享祭一同赶往别院道场为陛下祈福呢!“ 正所谓心中有鬼自然虚,薛贵嫔虽然说了一堆,可这琅玥真能听进去的也不过就那么几句,听到最后让她陪同一道祈福之时,这个刁奴一改犀利本色,竟然不知哪根筋犯冲就给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去准备些贡果烟香,随本宫去吧!”薛棋的声音很随和,似乎这位皇幼子的母妃总是一副和静慈安的常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效果简直可以与刚刚看到那张字条时的震撼相媲美,琅玥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自己稍微吃力便会把随身携带的手帕之上墨迹未干的朱字给弄花了,想捡个理由把这位赝品主子给支开,却惊讶的发现薛棋竟然形如鬼魅般寸步不离。 什么叫做尴尬,这就是实打实的尴尬,琅玥摆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在薛贵嫔的注视下整理着享祭之物,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薛棋面上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随即消失不见,再一次换上了那副颇显雍容的笑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朱雀会 长安城中有三座名楼,满月楼只能屈居次位,季尾便是雁落楼,专供达官显贵弈棋谈茶,而这魁首的便是位于禁苑外郭的朱雀楼。 这幢建筑通高数丈,与禁苑最高点也差不了多少,周遭建筑只能与之仰视,远远望去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楼内富丽堂皇,连门前的石阶都是名石所筑,内置考究,可圈可点,纵然是一品君侯和天下前几的富豪都只能却步生羡。 朱雀楼平日总是门庭紧闭,外围更是终日有禁军把守,时人却不知晓,这楼内豢养着上百名庖丁厨士和侍从女倌,每逢宫中有所大事,抑或是内外亲王下宴时方才开门迎礼。 数载门庭毕,只待帝王来,养厨千日态,皆为一朝餐。 帝王之事,寻常百姓无从理解,奢华望断,靡靡无端,掌控天下者谁,谁便能行此养尊处优之举,这边是当年时势。 这一日午后,将近半年未有动静的朱雀楼忽然间响起了震天撼地的爆竹之声,周遭的百姓官宦纷纷走出门庭,站在门边倚望,朱雀大道上早已被人洒扫干净,街道两端也侍立好了威严悚然的廷尉禁军,五步一人,戒备着实森严。 在外人看来,此情此景犹如寻常百家过年般喜庆,可只有那些吃不着只能看着的达官显贵才明白,说不准哪位皇子又要怀着上坟的心情来吃完这一顿了。 稍微有名望的官员昨夜便接到了通知,今日三品以下要员都要在巳时之前穿戴好官翎,中规中矩的侍立在廷尉边上,一道迎接天之骄子。 所谓的天之骄子未免有些夸大,因为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三位珠旒加身的公子罢了。 说来也是无奈,当朝天子后宫虽众,却只得了四个儿子,其中还不乏外妃之庶和尚未长成的,如今幸驾的,不过也才三位而已。 千余官军迎候三人,还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够悲催的。巳时三刻,在数队府兵的指引下,三驾驷马车辇自左右南三端簇拥而来,不多时逐一停在了这朱雀楼前。 今日的宴席是由那位远在境外,刚刚回师的阳平王宇文相排布的,任谁都明白,说是兄弟之间叙聚陈情,实则不过互相探听虚实罢了。 三兄弟叙旧的地方是这朱雀楼中的至高点,或许是应承天尊低劣的规矩,当初楼成之时,北安这位太祖皇帝便叫工匠在这楼顶齐天之处单独造出了一间落地巨窗的隔空亭苑,并以上乘楠木为底,远自戎炝运来的漆树浇汁为涂料,红幕黄文的书写着三个大字:“择辰阁”。 宴厅敞开的大门边上,三具可供四人承重的升降悬梯,在众多苦工的辄转下逐渐向上升起,那三位皇子殿下便是乘着悬梯带着心腹来到择辰阁顶的。 择辰阁上的回廊时刻亲近着悬浮在窗边的薄云淡雾和偶尔卷裹的冷风,高处不胜寒之言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转过回廊,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台庭之内那呈同字外框形状摆好的一张张小案,之所以桌案如此之多,是因为早年刚刚定国时北安太祖曾在这里大宴过为北地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勇将,至此之后便始终未改格局。 三位皇子年纪之差不出五岁,是以座位俱都安排到了中间段落,在两排小案左端居中的位置,立着一张稍大的玉脚铜案,案面上以丝绸织绣的黄金布铺就,那便是天子落座的主位。 宇文氏三兄弟进了台庭,在刻有王籍序号的位置跪坐了下来。 桌面上已经排布好了美酒菜蔬,制作考究,摆放美观,色泽更是相宜,能供皇族贵胄进食,口感自然也是天下闻名的,真真是精美绝伦,妙不可言。 宇文兄弟落座的左边也并非空无一物,朱雀楼历来的传统便是每有大宴,主客案边便都会备着一只盛满滚开水的小臂般高矮的铜座木身的小桶,铜座之下镂空了一处可以填放导热玄石的凹槽。 那便是简易的温酒工具,在这套行头边上,便是一支小架,架上云列着沽酒的梨木小舀,以及备用着为玄石加温的酶子。 这一套行头不在话下,在它的边上,对应贵胄蒲垫的位置,总会配有一名半跪之姿,长相清秀可人的宫女负责侍候。 此一番布置,足见这朱雀楼所属主人的心思,说来也怪,这朱雀楼虽为皇家专属,可历任楼主却都不是皇族抑或朝中大员相关之人。 大多数出于山野市井,自太祖年间以来,这里主人的更迭频率与皇帝这个高危职业无法媲美,如果非要较真的考究比例,那至少也是三比一。 而这一任的主人,更是大将军宇文豫的过命之交,只不过自从三年之前便外出巡游,一去如黄鹤漫云,不知所踪。 众人落座之后,二皇子宇文相举起早已斟满佳酿的酒觞,抚袖平舆胸前,开言道:“皇兄,兆王,我等兄弟平日里经年难得相聚,今日幸得良机,来,满饮此觞!” “请!“其他两位皇子也都以宫廷之礼回敬,饮了一轮之后,其中年纪最大的皇长子长乐王宇文枳望着自己那位二弟,和声询问道:”我观二弟这一身蓝绸半裹银甲的,可是刚从军中而来?“ “回王兄的话,臣弟向来奔走于戎马之中,养成的习惯着实难改,今日一时疏忽,并无他意,还望长兄三弟见谅!“宇文相轻描淡写的回了句,那张眉眼轮廓清明,颇为俊逸的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恭之色。 二人短暂的交谈了几句,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看上去却并不那么亲切,相反的,虽然面上看着相敬如宾,可是明眼人一眼便能品鉴,在座之人只是貌合神离而已。 一直在那吃吃喝喝尤为消停的京兆王宇文柯甚至一言不发,除非这两位皇兄敬酒,否则半点动静都不做。 宇文相看在眼里,由着侍女为自己斟满酒后,饶有深意的向京兆王问道:“听说最近宫中守卫龙体的廷尉都换成了骁骑卫,任谁都难以阶跃天子寝宫,三弟,为兄也是屡次觐见未果,不知父皇的病情可还稳定么?“ 阳平王这个问题直戳宇文柯的要害,试想那骁骑卫是何等亲兵,又有传言这支亲卫直接受命于皇三子,长次皇子都无缘晋身,若是这京兆王能够说得出一二,那其中干系又怎能得脱,霎时间,台庭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棋开子落 听到阳平王兄长这么问,宇文柯吹眉一瞪,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霎时间扩张了一倍之多,颇为冤枉的回道:“皇兄这是何意,此事臣弟虽然听说了,可身处境况与两位兄长无异,骁骑卫拱卫森严,谁能如此通天的本事,竟能断除外界与父皇的一切联系!“ “不尽然吧?”宇文相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语中散发着让人听着极为不适的意味,京兆王殿下被这位兄长没来由的一句弄得心中刺了根小钉一般压抑,面上也是不饶人的咄问起来,“我说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想着今日我们兄弟好好相叙,不曾想听了皇兄如此伤人的言语!若是嫌弃,那本王不碍皇兄之眼立即离开便是,何必言语相逼!” 眼见着宇文柯就要起身离去,长乐王宇文枳赶忙圆场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一见面没说几句便言语相争,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外界耻笑?“ 宇文柯气量本就不大,被二哥阳平王这么三言两语一激,心中早已炸了膛一般,恨的牙根痒痒。可是大皇子宇文枳都开言调停了,他自然也就无法发作。 为了缓和气氛,宇文枳斟酒拱杯再行了一番酒,身边这二位果然是不再相互出言不逊,宇文枳满意的放下杯盏,正要开言,却不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内传来,一名长乐王府的亲信男仆在得到授意后快步溜了进来,恭敬的对宇文枳耳语了一番。 “二弟,柯弟,切莫见怪,为兄这边有些琐事需要出去处理!“长乐王面上登时闪过一阵阴霾,说罢,起身行礼后便出了宴厅。 一主一仆走在朱雀楼硕高的楼梯甬道上,宇文枳稍显埋怨的边走边低声斥道:“为什么不早早报来?“ 那人一路卑微着身子,低声回答:“启禀殿下,有人进入别院的事情早就通禀上来了,无奈那得了消息的琅玥被贵嫔百般纠缠,直到今日才得脱身!” 宇文枳虎目睥睨,忽然想起一事,冷声问道:“不是说有字证吗?呈来给本王一看!” “诺!“那人应罢将朱砂手绢自袖中拿出,躬身抬手捧过头顶呈了上去,宇文枳接过,二人就此站下,长乐王展开后定睛一看,面上立时便变了颜色。 手绢之上的文字写得真切,这前端文字倒还好些,结尾处的朱砂字迹竟然变得有些模糊,至关重要的地方陡然变得虚化起来。 “就这些?”宇文枳随手将手绢丢还回去,气冲冲的呵斥,“为何不叫那琅玥把原稿偷换回来,若是得了确凿的证据,若薛棋属实与外王私谋政事,那妇人必然九死一生!” 宇文枳越说越气:“简直是猪一样的奴才,眼下这算什么?誊写的书信,若是追问下去人家不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殿下放心,那琅玥虽然刁钻了些,可是并不傻,这会儿正与贵嫔,啊不,是薛棋那妇人纠缠,力争保住本来信件,此番前来便是想请殿下尽快定夺此事!” 听仆人这么说完,宇文枳眼波一转,思忖片刻,吩咐道:“此事若是本王亲自出马,颇为不妥,无论事成与否,都会让人联想到那薛棋与母妃昔日之事,到那时反觉本王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岂不为人耻笑?” 仆人犯了难,捉摸不透的问:“那殿下的意思?” “那刑部侍郎吕克岑近来不是频频向本王示好吗?“宇文枳冷笑一声道:“给他送个信去,他自然知道怎么去办!” 仆人听得迷糊不已,想问又不敢问,宇文枳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点拨道:“你现在过去,把前因后果讲与吕侍郎听,他不像你这般愚钝,自然就明白了如何行事了!” “诺!”仆人躬身拜下,正要退去,宇文枳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自己的头脑,饶有深意的道:“这里是个好东西,就怕你没有!” 一夜之间,长安城便被第一场初雪渲染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深秋渐过,北风萧肃,帝京的大街小巷都被这层寒意笼罩,虽然这雪是存不住的,着实让人感到新奇,凭栏望去,颇有些终南观余雪的意味。 大清早上,朱离便铁青着脸面手中攥着几张告示来到雨廊之下,徐衾正与那位秦大夫腾茶对弈,看着这位老兄满面的不忿之气,只好暂停下来。 徐衾淡笑着问:“朱统领,这一大清早的谁招惹你了?“ “主公,您自己看吧!”朱离将手中告示递给了主公,徐衾接过一看,就见那告示之上赫然誊印着自己的画像,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京师百姓,若有得见此人者,宜速通禀,必有重赏!“ “还真别说,画的还蛮有几分神似!“徐衾并不着急,竟然还与秦炔针对这画师的笔法品头论足起来。 朱离无奈的劝道:“主公,都什么时候了,这整张脸都贴到告示上去传阅了!您怎么就全然不上心呢?” 徐衾不慌不忙的审视着棋盘,平静的道:“慌什么,这是寻人告示,又不是通缉文牒!“ 秦炔看着如此镇静的徐衾,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我说伊兄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若将这朝露居先关上几天,避避风头吧?” “我们又不是贼类,何必做蛇鼠屯窝状。”徐衾仔细查阅着棋盘上的局势,随后翻开挂在墙上的宣纸,翻过一张的新的,开始用毛笔点缀起来,一面斟酌着,一面认真的描绘,过了一会儿,笔尖绰在偏北的棋子之间停了下来。 “秦兄,这局你本可以困下我的白子。“徐衾说完这话,秦炔赶忙注视着棋盘,观望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个端倪。 徐衾回身自棋钵里捻出一枚黑子,放在了预想的位置,秦炔看完,不由得一惊,徐衾嘴角微抿:“存亡在虚实,而不在于匿遁,秦兄,若是冷静观察,而不是一心围虚补缺,伊某就真得一败涂地了!“ 朱离听得云山雾绕,秦炔却明白了个大概,徐衾点下那最后一笔,转首吩咐道:“朱统领,去为我准备一身素布常服。“ 朱离讶然的问:“主公,你要出门?“ “嗯!”徐衾回身放下笔墨,坚定的说了句:“棋盘初开,这第一颗子,还是我布为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惊别苑 西水别苑前,闹市般的闲汉脚夫们忽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这让贵嫔薛棋颇感意外。 被深困牢笼月余的府丁和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打开了别院大门,看着前街空无一人的清静,这些人终于算是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薛棋带着幼子宇文嗣引着一众仆从来到门口,看着那些满心欢喜的仆从们,这位贵嫔的面上总算是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虽说此事着实蹊跷,可薛棋并未顾虑太多,倒是有一个细节让她感到些许警惕,那就是向来飞扬跋扈,根本不把她们这对孤儿寡母放在眼中的刁奴琅玥这几日消停了不少,看上去还很是唯诺贴心。 “看来这一劫算是过了,希望别再节外生枝了!“薛棋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琅玥,就是这么一看,竟然察觉这个刁奴面上竟然显出了一丝异样。 薛棋暗暗的将想要上前与仆奴一道玩耍的宇文嗣拉到了自己身后,果不其然,就在街前那些仆从往来欢呼的时候,一道悠长的弦鸣声响起,一排密集的飞箭迎头而来,下面这些仆众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顷刻间倒落一地,片刻的功夫,雀跃便变成了哀嚎。 好在薛棋向后退了一步,就在刚刚宇文嗣所站的位置,两三支箭矢赫然落在了薛棋的脚下。 侥幸无事的零星仆人连滚带爬的望着石阶上的别苑大门跑去,也就在与门槛半步的地方仆倒下去,后背之上骇然的插着贯胸羽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宫这外郊别苑之前杀人!”薛棋悲愤的有些失声,身子也向前数步,站在了别苑大门之前。 不多时,自东街道口豁然奔来两队衣甲鲜亮的步卒,径直赶到别苑门前,前队侍立门庭左右,后队呈合围之势将别苑前门包抄起来。 门楣正中对应的军卒自觉的闪开了一条双驹骈行的通路,两匹红白缨缀的高头骏马自其间通行过来,薛棋定睛一看,白面羊须,绛衣高冠,年岁在四十出头,不是当朝刑部侍郎吕克岑还能有谁。 吕克岑身边还跟着一位青年武将,正是前些日子一直在门前捣鬼那些闲汉的头人,此人实为长乐王宇文枳的近卫偏将花酃,虽然忠心,却是个武艺寻常的无谋之人。 “吕侍郎,明知这是皇室御所,非但不跪,还擅杀苑仆,难道是视本宫如无物吗?“薛棋说完这话,一张俊俏的小脸也因愤怒涨的通红。 吕克岑抚着缰绳,全无惧色的道:“贵嫔娘娘,下官今日并非为了跪安而来,而是有人报说娘娘千金之躯竟然无视法度,与亲王暗通,这才前来查验虚实!“ 吕克岑说着扫视了一番地上躺倒着的死伤仆从,冷冷的道:“至于这些奴才,虽然随娘娘日久,却只知包庇,不对内事加以谏言,说不准哪天便会令娘娘和幼王步入歧途,换掉也好,免得徒生事端!“ 薛棋冷哼一声,眸中不无敌视的望着吕克岑:“吕侍郎好大的口气,本宫位视三公,还轮不到你这个四品之官指摘!” 吕克岑倒是从容不迫,趾高气昂的道:“是非曲直唯有一查方能应验,下官此来也是秉公办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娘娘担待!” 薛棋气的瑟瑟发抖,吕克岑皮笑肉不笑的冷眼瞟视之后,便操着浑厚的声音喝令道:“搜!” 此情此景,薛棋正义愤填膺,却不料身边的琅玥竟然近前说道:“吕大人,奴婢知道那玄机所在,愿为引路!” 此言一出,薛棋登时便心头一惊,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为何这个奴婢形影不离,还殷勤有佳了,一想到床头圆桌角下那张字条,便是陡然心惊起来。 吕克岑冷哼一声,下得马来,缓步走到薛贵嫔跟前,冷言道:“到了这个时候,娘娘若是如实招供这私通外王涉政之事,本官定然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保得幼嗣周全!” 薛棋的俏面上泛起阵阵波澜,却并无招供之意,吕克岑看在眼里,无奈的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多有得罪了!” 一众军士上前拦住了薛棋等人,外围的军卒挺矛持刀随着琅玥直奔贵嫔闺卧而去。 “娘娘真的不打算幡然悔悟吗?”吕克岑还在为薛棋施压,薛棋的心中也是百般纠结,常言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掌刑官员做的久了,吕侍郎琢磨人心思的本事倒是入木三分。 就在薛棋快要崩溃的时候,远远的却传来一阵不咸不淡的感叹声来:“呦呵,没想到今日这别苑门前还聚拢了这么多的人,莫非是贵嫔娘娘有什么喜事被伊某给撞上了?” 众人齐目望去,只见人群尽头的石板路上,一位身着素布长衫,头束纶巾的翩翩公子正缓向这里走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花酃见状眼睛一亮,高声对手下呵喝令道:“那日前来报信的就是此人,来人,与本将拿下!” 薛棋真的慌了,对着远处的徐衾便是一阵挤眉弄眼,可这位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伊公子却浑不在意,主动迎合着那些围上来的军卒便走,步伐反而快了几分。 朝露居外,大将军宇文豫带着仆从赶至门边,元齐翻身落地,来到门前扣动了兽环,门开后,焦绰探身出来,一见是将军副将,赶忙敞开门来道:“原来是大将军到了,我家公子不在,有什么要事需要小人转达吗?” “哦,将军几日不见公子,颇为牵挂,所以前来!“元齐拱手拜过,疑惑的问:”不知公子去了何处?“ “听老朱说好像是去了西水别苑。” 焦绰话音刚落,元齐的面上便凝重起来,也不顾焦绰追问,赶忙回身归至宇文豫马前禀报此事,宇文豫听闻暗叫一声不好,元齐也陡然翻身上了坐骑。 “早些时候我听说刑部侍郎吕克岑率人望那一带活动,没想到伊公子竟然自投罗网!”宇文豫说罢调拨马头,带着众多仆从快马加鞭直奔西水别苑而去。 各位书友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反转 宇文豫一行直奔西城,快马疾驰,沿途激起一片烟尘,穿过隆冬巷,眼见着别苑就在眼前,站在外围的刑部兵马也依稀可见,就在此时,一旁围墙上竟然跳下一个人来。 宇文豫急忙叫部下停住脚步,定睛一看,站在众人马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徐衾的近身亲随朱离。 一看到这位老兄,宇文豫关切的问道:“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回禀大将军,家主已经进了别苑!“朱离说罢,宇文豫便要策马而上,却被朱统领制止。 宇文豫诧异的看着朱离,朱离躬身拜道:“家主临行前有所交代,若是有人闻讯前来相救,务必阻断在这隆冬巷中,不可轻近!“ 宇文豫万分焦的呵斥道:“伊兄因我深陷局中,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危,若是本将不知他此行还好,如今已然知晓,又怎能不救!“ 朱离也不抬头,仍然顿首安抚道:“家主心中早有计较,方才留下此番言语,小人和另一位兄弟潜伏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足矣,若是将军果真急切,可于隆冬巷口等候!” 宇文豫听完这话情知徐衾自有安排,但又放心不下,是以强耐着性子,冷声问道:“需要多久?“ “一柱香的功夫!”朱离说完,抬身探手,指着巷子的尽头道:“若是时辰到了,家主还没出来,将军再做趋处不迟!” 宇文豫无奈,只得拨转马首,引着元齐等人退回到了巷口。 别苑之内,刚刚主动送上门来的徐衾和薛贵嫔已然被官军团团围定,只待刁奴琅玥拿着证据出来,便可以收紧罗网。 吕克岑仔细端详了徐衾一番,不屑的道:“本官还道这送信的使者到底是个什么高人,不过是个布衣而已。” 徐衾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眸子略显呆萌的看着这些势要杀人的官军,吕克岑身边的花酃踱步来到徐衾身边,呵笑一声,讥讽起来:“怎么,今日没有带你那些随从出来么?” “在下不知二位大人所言何意?“花酃还在等着这个仇敌讨饶,或是强词夺理。却不防徐衾说出这么一句,登时火从心头起,可转念一想马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修理一下这厮,便没有多做理会,只是凑到徐衾耳边,沉声威胁道:”装糊涂是吧,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果子谁吃还不一定呢,兄台一边歇着去吧!”徐衾也不在意,只是用同样的语态低声低声回了过去。 “你!”花酃恨得牙根痒痒,以指隔空相戳,正待多言,苑内琅玥已经带着搜查的官军走了出来,看着这个刁奴那副小人得志的阴邪嘴脸,薛贵嫔心中不禁暗恨,俊俏的面容上也泛起了一丝不安。 “大人,奴婢苦守几日,这胆大的主子终究还是没能毁掉!“琅玥邪笑一声,自袖剑取出一张字条,转呈给了刑部侍郎吕克岑。 吕大人将字条接过,鄙夷的望了薛棋和徐衾一眼,饶有兴致的将字条捻在手里,在身边花酃期待的眼神下缓缓打开,一双长满了尾皱鱼纹眼睛仔细品读起来。 看着吕克岑胜券在握的嘴脸,徐衾的面容上也闪过一丝狡黠,片刻的功夫,原本趾高气昂的吕侍郎面上那股子傲气便颓然尽失,随之而来的说不出的惊讶和怔忡,最后演变成了惶恐。 “这”吕克岑面上清白阵阵,一旁等待嘉奖的琅玥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片狐疑,还没来得及多问,那边吕侍郎早已大手一拂,将字条劈面砸将过来。 琅玥被砸的一怔,吕克岑险些跳起,严声怒喝道:“刁奴,这就是你所说的私结亲王的证据吗?” 那刁奴接过字条一看,整个人也是为之一怔,举足无措的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 由于事发突然,着实让人很难接受,那团搓的皱巴巴的纸条之上,确实规规整整的以精小隶书写着十六个字,只不过并非是什么私结示好的内容,纵观详文,那分明就是治疗妇人隐疾的方子。 琅玥的精神显得有些崩溃,这边薛棋却是形容大改,厉声嗔怒道:“大胆的奴婢,竟妄图诬陷本宫,还不跪下!” “扑通”一声响起,琅玥双膝一软,仆然跪在地上,更为滑稽的是,那边受到了惊吓的刑部侍郎吕克岑竟然也条件反射的跟着跪了下去。 一不小心就跟着跪下的吕克岑惊惧万分,索性将错就错,身子一折拜伏在了薛棋脚下,声音微颤的请罪道:“微臣斗胆冒犯了娘娘,着实是受这刁奴蛊惑,并非微臣本意,还望娘娘宽恕!” 此情此景,徐衾心中虽然觉得好笑,却忍住笑意,瞄了一眼在那里差点被人遗忘的花酃,不无调侃的说了句:“草民前几日来拜会同乡的时候,还道这门前真为街市,原来都是些行伍中人,只是不知这位将军是哪家门阀的亲信,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妨说来听听!” “我“花酃一听这话,转念看向跪在地上的吕尚书和琅玥,登时回过味儿来,四品大员都拜倒了,自己又岂有不跪之礼,想到这里,这位老兄憋住了狡辩之口,很识趣的跪了下去。 “今日本宫就叫你这刁奴死的明白!”羞红了脸的薛贵嫔假戏真做,摆出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指着徐衾,对众人说道:“这位伊公子是本宫的乡人,江陵人氏,此次进京无依无靠前来拜会,却不料被尔等构陷,本宫这隐疾向来不为外人称道,伊公子进京前受娘家之人之托,将这方子暗送本宫,谁曾想到现在竟然弄得人尽皆知!让本宫还怎么在这世上苟活!” 薛贵嫔说罢便要找个门框自寻短见,幸亏被几个侥幸存活的奴仆给拦了下来,一番话虽然说的真切,可听在徐衾耳中却是一阵莫名的别扭,娘娘的羞晦隐疾偏偏让自己知道,还千里迢迢的送个方子过来,这快马当的着实敬业到有些过头了! 危局扭转,性命之忧也就此解了,可能是压抑的太久了些,薛贵嫔似乎并不想就此了结此事,凤仪震怒之下,贵嫔娘娘怒容满面的来到了做抖鼠状蜷缩在地上的琅玥跟前。 看着那条纱绣罗裙在自己跟前飘摇,刁奴琅玥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起来。 薛棋杏目微眯,看也不看一眼,用一种快意恩仇的语调和声和气的说着:“想不到吧,你这嚣张的恶奴也会有今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挑唆 “犯婢琅玥,于主不忠,为宫禁不齿,今东窗事发,气焰不改,合该百死而难释其罪,今贵嫔薛娘娘宅心仁厚,不忍相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施以劓刑,打入永巷令,永世为奴,尽心悔过!” 吕克岑遵照薛棋的意愿,口头宣读了对琅玥的惩罚,任谁都知道那永巷令和劓刑是个怎样的概念,虽然未死,如此境遇也与地狱相差无几了。 琅玥哀求嚎哭着被官军拖曳了下去,薛棋虚扶起战战兢兢的刑部侍郎吕克岑,平和的安抚了一番,哀叹着说道:“今日之事不怨大人,吕卿不过是秉公行事而已!” “谢娘娘不杀之恩!“吕克岑心头暗喜,正要亲恩万谢,却听得薛棋伤感的说道,”大人言谢为时尚早,本宫还有一事相嘱!” 此情此景,吕克岑哪还敢嫌麻烦,赶忙叩首如捣蒜的回应:“娘娘但说无妨!“ “早些时候官军射杀了本宫十数名仆从,伤者也颇多,他们跟着本宫陪嫁到这禁苑之中,本宫如今落难也不离不弃,此番枉伤性命着实让本宫心酸!” 薛棋的眼中泛着泪光,显得颇为感伤。 吕克岑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位贵嫔娘娘的想法,看来这次是免不了破些钱财了,是以牙一咬心一横,故作慷慨的道:“娘娘需要多少抚恤银两,但讲无妨!” “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子弟,哪个身上都是负老携幼,这样吧,本宫也不为难你,按人头支给,逝者五十两,伤者二十两,吕卿不会推脱吧?“ 薛棋说的轻描淡写,吕克岑却是听得心头滴血,按照刚刚的杀法,这死伤者二三十人,如此算来,少说也要付个千八百两银子,即便自己伸出双手去捞,也要捞上好一阵子,自己分明是帮人办事,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诺!“简简单单一个字,道不尽吕侍郎悲痛的心情,被人家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摸着鲜红的掌印,还要感谢人家的不杀之恩,这就是吕克岑此时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吕克岑带着花酃和一众官军如斗败的公鸡般悻悻的离开了,薛棋长舒了一口气,转首与正处在尴尬之中的徐衾相视而笑。 “伊公子,请随本宫正堂叙话!”青葱玉指一捻,薛贵嫔的面上露出了甜美的笑意,徐衾感念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这位看似柔弱却“人狠心黑”的娘娘走进了后堂。 差人奉上了香茗之后,薛棋轻启朱唇,便与徐衾攀谈起来。 “本宫谢过公子解围之恩!”薛棋说这话时猛然想到隐疾之事,不由得小脸一红,为了缓解尴尬,赶忙挑转话题,疑惑的问:“那日本宫看到的字条分明是阳平王写来的示好书信,可如今为何就变成了药方呢?” “回禀娘娘,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当初为了行事周密,不留马脚,伊某先去一位医士朋友那里讨了个简短的方子,用小杆细毫蘸着纯墨预先写在字条上,待到墨迹干透之后再用寻常毛笔浸染墨鱼汁调配的墨水将娘娘那天看到的内容覆盖其上,几日的功夫墨鱼汁便会消失不见,那刁奴自以为得意时拿出的,自然就是这让人尴尬的方子了!“ 徐衾悠悠的说完,薛贵嫔不由得掩面而笑,徐衾见时候差不多了,躬身谢罪道:“有件事伊某欺骗了娘娘,还望娘娘莫要见责!“ 薛棋一双美眸定定的望向徐衾,徐衾坦言道:“其实这封书信并非阳平王相送,而是大将军宇文豫有意相佐,又不便现身,所以下的一记障眼法,并无它意,只是为了方便行事,顺便挑起阳平和长乐两兄弟的矛盾,以助殿下更顺利的朝向皇位而已!“ 薛棋本就是个宽和之人,听到徐衾开诚布公的道出缘由,又对自己母子无害,是以欣然释怀,对徐衾又是一通千恩万谢,看看一柱香的时间也快过了,徐衾起身拜别后,便离开了这西水别苑。 隆冬巷口,宇文豫站在马前,不时朝着西水别苑的方向张望,面上显露出了阵阵不安,眼见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宇文豫忧心忡忡的对手下人说道:“这一柱香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却还不见个人影,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宇文豫再也等不及了转身来到马前,翻身一跃上得马来,正要对手下人发号施令,却听到不远处的巷子外端传来一阵和缓清稳的脚步声。 宇文豫定睛望去,只见百步之外,一个身着布衣,头纶脚履,一副文士打扮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二人对望一眼,不禁都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真是岂有此理!本王居然被他宇文相给耍弄了一番!“位于东城门外的长乐王府中,宇文枳怒发冲冠,手里攥着那道写有朱砂字迹的手绢,恨的牙关紧咬的愤然自语着。 手绢中的朱砂红字格外显眼,其中内容也浮出水面,并非是大将军宇文豫写给薛贵嫔的示好书信,而是徐衾借由阳平王宇文相的名号,施展开来的挑拨离间之计。 简略书写的寥寥几笔写满了会盟的虔诚之意,落款处“阳平王相书”几个红字着实刺眼,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由昨天那道害人不浅的药方画上了终结一笔。 刑部侍郎吕克岑归家之后便一气病起,用今天的话说差点就烧到了三十九度五,经济制裁和自身染病并驾齐驱,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用了,好不容易安排进去的眼线也被割了鼻子收进了永巷令。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长乐王再也乐不起来了,心中满是愤恨,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任谁也消化不得,还有那个饭桶花酃,一想到他宇文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那位比苦瓜还苦的哥门儿正黯然销魂的在门房外享受着主子给他准备的鞭策之刑,嚎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马上派人去查清那个姓伊的底细!看看他进京之后时常与何人来往!”宇文枳喝了一口热茶,无奈口苦心更苦,还没咽下便一股脑的喷吐出来,下人唯唯诺诺的退下之后,这位长乐王爷豁然站了起来,手中茶盏轰然望着门廊边上的直梁柱掷了过去,任凭碎瓷散落一地,口中也愤然大怒的吼了起来:“宇文相,本王和你小子没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面君策 是夜,风呼云啸,天空彤云密布,浅雪夹杂着冰点,将长安城洗礼的通透。 朝露居雨廊之下,随风摇曳的灯火映衬着数道身影忽明忽暗,自庄门口到雨廊之中的位置站满了手中高握长矛的府兵。 在雨廊前的台阶上和内室门前,朱离焦绰,元齐元慎分别把守。 庄门紧锁,内中无关人物也早已被遣回屋内,这个夜晚对徐衾和宇文豫来说至关重要,棋盘已然撤走,二人相对跪坐在蒲垫之上。 二人之间的位置上摆着一张小案,几案之上由角章牢牢压住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 宣纸之上星星点点的勾勒着一片奇怪的符号,宇文豫眉宇间充满疑惑,看着雨廊外的天色,再看看只着一身常服,已然有些瑟瑟发抖的徐衾,疑惑的问:“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为何公子不进厅中详叙?” “此番计议非同小可,不可有半点差池,伊某的头脑必须保持时刻警醒,奇谋苦间落,富贵险中求!“徐衾抬眼看向宇文豫,气息悠长的道:”在下想让大将军明白,如果今年寒冬之时我们败了,这冰天雪地之间便是你我囚衣加身,人头落雪之所!“ 徐衾说话之时,双唇间已然腾出雾气,天真的转凉了,秋尽冬来,对有大病恶疾之人真真便是一道大坎,徐衾的意思很明确,此番行事已然是全无退路。 “王子玩权弄术,甚至是忤逆作乱,兵败之时至多也不过是禁锢省思,可若是我们功亏一篑呢?“徐衾一字一顿的说道:“势必尸骨无存!” 宇文豫面色凝重的听着,面庞之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徐衾淡淡的颔首,这位大将军深吸一气,笃定的说道:“本将心意已决,公子大可安心,开弓便无回头箭,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望公子赐教!” “将军虽勇武兼备,却比不得那阳平王拥甘凉西境之兵,这几日我派亲信查验过,长安城外渭水北岸,半舍之地凭空架起了几处呈藕连状排布的军营,绵延十余里,想来定然是这位阳平王所属,依每日晨起炊烟观之,至少两军!“ 徐衾话音刚落,宇文豫的眉心紧蹙了起来,冷哼道:“看来这位殿下对于皇位是志在必得了!“ “智计若失,兵围补之,这阳平王的如意算盘打得着实精细!“徐衾面上泛起一丝笑意,娓娓的说道,”可若真是如此,那这位殿下就败了一半了!“ 宇文豫闻言一怔,纳罕道:“伊兄,这宇文相久居甘凉之地,瓜甘凉灵四州兵马任凭差遣,怎么可能有半败之危?“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作祟,所以虽然四州兵马托底西凉,两军横陈渭水,可这位亲王却只带亲军三千进入长安!”徐衾一双眸子直视宇文将军,很是坚定的说道,“他的死穴便是为自己一再安排退路,纵然全无败北的可能,却将自己置身于后合的锥尖之上,有些时候有恃无恐未毕就真的是好事。” “敢问将军,除了那些战损严重的京防兵马和府兵客勇,还有其它后路吗?“徐衾一口气说完,宇文豫便沉默起来,虽说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公子言辞有些犀利,却说的头头是理,直戳自身要害。 眼见着大将军宛如落败公鸡的模样,徐衾挥袖煽却小案上飘落的飞雪,沉声道:“若是将军果真敢放手一搏,伊某愿意奉上一支得力之军!“ 本来计划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宇文豫直到此时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羽翼未丰,相比昔日枭雄曹某着实差了一大截,如今被徐衾此番言论打击的甚至开始动摇了心绪,可就在他不算脆弱的心灵马上便要濒临崩溃之际,徐衾这话又浑似救命稻草一般将那颗心拉拢回来。 宇文豫诧异的问:”伊公子所说的不知是哪支兵马?” “骁骑卫。“宇文豫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在片刻之前还在想着这位伊公子是不是被寒冷冻坏了脑子。 “伊兄不是在开玩笑吧?“宇文豫满面狐疑。 徐衾淡笑着揉搓了一阵双手,强忍着寒冷道:“其中事宜交给伊某排布就好,那是在下送给将军的礼物,就不牢将军费心了!倒是这伐谋赖主,布局仗士,伊某倒是很想听听,大将军心中可有应对其他三王的大策雏形!“ 宇文豫自然明白徐衾的用意,即便是天底下再厉害的谋士,也不会容许自己所投之人是个无脑鼠辈,虽然无法与智士奇谋险计相攀,但至少可以粗观大略。 “依本将与公子现在的实力,与阳平王争锋断无胜算,宜由弱图强,先吸纳三王之中弱势之辈,扩充羽翼,再引得另外两虎拼杀相抗,待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再来个黄雀在后的技法,则大事可图!” 宇文豫顺着徐衾的想法说了出来,幸得这位大将军虽然掌兵在手,却有着很清醒的头脑,深知自己的缺陷何在,是以恭敬的补充道:“只是本将愚钝,且资历尚浅,很多细节之事都显得不够缜密,昔日湘州之战时便因此中了那大兴晏陵军统帅的诡计!” 徐衾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笑,当着昔日敌手的面承认不足,着实是件难以启齿之事,若是日后宇文将军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真不知道那时的心境会是个什么样的写照。 “将军的意思与在下不谋而合!“徐衾大加赞许的朝宇文豫颔了颔首,悠然说道,”对手已定,可眼下至关重要的是必须寻得一个由头,在下听说京兆王殿下将自己与那骁骑卫的关系隐藏的滴水不漏,平日身边也鲜有勇武之士相随,可见此人潜藏功底到底如何。“ 徐衾说完这话,转身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宇文豫身边,提袖弯腰着耳语了一番,宇文豫专注的听着,整个人更是听得为之一振,频频点头。 徐衾说完后回身站起,终于释然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伊某吧,大将军只要顾好本职静候佳音,关键时刻再帮草民撑腰便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见未果 京兆王宇文柯这阵子很忙,二哥宇文相入京需要防备,还要时刻关注那位皇帝老爹的病情。 就在昨天傍晚,他又接到了另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消息,那就是自己那位少不更事的四弟,竟然嚷嚷着要面见父皇。 宇文柯感到很奇怪,自从皇帝病重之后,那薛贵嫔母子便迁离出宫,躲到了西水别苑去避祸,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很消停,可是眼下却不知道抽了哪门的邪风,竟然忽然间跳出来,还要进宫面圣。 “慕总管真的这么说的?“宇文柯端坐高位,疑惑地看着下面跪着的送信宫人,那宫人轻声细语的点了点头。 京兆王口中这位慕总管便是皇帝驾前第一宫人,侍候天子已经数载了,如今龙病膏肓,自然要重新择主,虽说这京兆王的面上实力着实有些差强人意,但后宫之内人尽皆知一个道理,这位王爷与那素有军中魁首称号的骁骑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便那甘凉兵马陈兵渭水,可当皇帝殡天之后,还不是玉玺在谁手里归谁调遣,眼前的形势很明朗,城外那一水之隔的十数万兵马不过是暂借宇文相虚张声势而已,借来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 这是宫人慕昌礼的想法,同时也是宇文柯的内心写照,想到这里,这位京兆王爷二话不说,微微一摆手,身边的仆人便识趣的端上了一大一小两只托盘,上面统统盖着锦缎红绸。 宇文柯淡笑着说道:“小宫人辛苦了,回去为慕总管捎带两句,这两只托盘之内是本王奉上的常例,大者侍总管大驾,小的是专程给为你准备的,日后相烦,还望不吝辛劳!” “奴婢谢王爷厚恩!“小宫人听到这话自然千恩万谢,好一阵膜拜后满意的将托盘之内的银两卷裹进了绣袋之中,便拜退了下去。 这小宫人此来倒是赚的瓢钵满盈,欢天喜地的出了京兆王府,直上了自己的车驾,进的车内,那张一直绷着的清瘦面皮瞬间笑开了花,恨不得马上取出收到的大锭银两来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就在他打算探手去掏的时候,却感觉气氛不对,刚刚得意忘形之下,竟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人,马车已经缓缓行动了,小宫人一双大眼诧异的看着身边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蒙面之人,正待大叫求救,却被一双大手豁然堵住口鼻。 这还不算悲催,最为倒霉的是,就在张大了嘴巴被堵住的当口,他分明感到有一颗类似药丸的东西好像被顺势推进了口中,自己还很不争气的咽了下去。 “别嚷嚷,否则要你的命!”一个很朦胧的声音响起,小宫人哪里还敢挣扎,只是拼命的点头,生怕这位兄台错手害了自己。 “刚刚那颗药丸是慢性的方子,每隔四天会抽痛腹脏一次,没有合缓之药便会肝肠尽穿,生不得也死不了!“一听这话,那小宫人登时便汗毛倒竖,为了渲染气氛,身边这位蒙面大哥还拿出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药丸,随手捻开,任凭药汁滚落在了车厢毯板之上。 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响起,那毯板竟然陡然变成了焦黑色,看到了这一幕,原本就怕的要命的宫人变得更加惊惧。 黑衣男子正演说的兴起,忽然间闻到了一股子叫焦膻的气味儿,顺着味道的源头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哥们儿的裤脚下竟然腾然湿成一片。 男子强忍笑意,缓缓松开了手,他知道这名小宫人已经不敢再耍花样了,便煞有介事的拿出两颗嫣红色的药丸,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想活命,就每隔四天来到这京兆王府边上的巷子里领药,顺便告诉我宫中一切动向,记得千万别耍花样!” 那人说完,还没等小宫人做出反应,又顺道补加了一句:“这盒药丸一共有五颗,今日出门只带了两枚,一定要搞清楚形势,但凡耍了花样,我就把这药丸丢出去喂狗,而你,就等着肝肠寸断吧!” 小宫人自顾自的用双手掩着口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点头如捣蒜般应承,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望了眼窗外,豁然闪身而出,临了还补充一句:“四日后的未时,宫禁大开,你来寻我!” 京兆王府的庭院里,宇文柯注视着微微挂着寒霜的枯树,寻思了片刻,转首对身后的一位侍从吩咐道:“速去一趟门下省,托人给斛律恭传个口信,薛贵嫔母子的一概消息都要截下销毁,更不可让父皇知晓此事!” “诺!“那人说完便要离开,宇文柯沉吟一声,面色凝重的嘱咐道:”切记此事要干净利落,别露出什么马脚!“ 四天之后,朝露居内,今日相对比较清闲,昨夜依暖水温了身子,所受的寒气也尽数蒸了出去,刚刚落过一场雪的庭院颇显阴凉,徐衾早已换上了裘袍暖衣,这会儿正独自一人站在雨廊之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门楣之外的天空。 就在此时,院门被打开了,朱离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看着这位心腹爱将如此忠实的模样,徐衾的心中一暖,迎上几步,问道:“辛苦朱统领了,事情可有进展?“ “启禀主公,属下今晨一直全神留意,从宫中传来的消息,这几日薛贵嫔递上去的书信都没有送到天子手中,昨日晚些时候薛棋母子流离禁苑之外,苦等面圣的请求也被骁骑卫统兵主将斛律恭给全部驳回了!” “没想到这京兆王爷办事竟如此雷厉风行,几日的功夫,便将这宫禁之事安排的如此妥当!“徐衾自裘绒袖间探出双手,抵唇轻呵着揉搓了两下,缓缓开言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让府卿大人去给那位钟婕妤传个信,吹枕边风的时候也该到了。“ 朱离应声而去,徐衾将手虚扶在雨廊边上的庭柱之上,头也不回,悠悠的说道:“秦大夫,我知道你在客室,出来下盘棋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天欲变 北安武宗宇文拓今年只有三十八岁,本是行伍出身,少年时战功卓越,是以被先皇立为东宫太子。 二十二岁初登大宝,励精图治,以军武治国,登基十余年间使得北安国力昌盛,兵强马壮,令高离和大兴都望尘莫及。 按照这种情况发展,这位天子虽说无法比拟秦皇汉武,也定然是彪炳史册的一代贤君,可是老天似乎偏偏不想让这位皇帝陛下一路辉煌下去。 这一切都要从建元七年说起,那时宇文拓的孝贤皇后刚刚离世,考虑到中宫之内不能无主,时任安国尚书左仆射的皇亲内弟宇文初便自民间挑选了几位绝美女子送进宫去,想要博皇兄欢心。 宇文初的本意是好的,只不过想帮助自家兄长缓解一下丧偶之苦,再借此机会讨皇帝陛下的欢心,可是这位左仆射大人着实没有想到,此举虽然使得宇文拓忘记了一时的痛苦,却也为即将发生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人是不知满足的,这山更望那山高是人性的通病,宇文拓也无法免俗,四位美人的魅惑功底尤为扎实,短短两三个月便俘获了这个驰骋在沙场上全无惧色的一带英主。 其实宇文拓并没有停下自己扩张的脚步,只不过每日晚间增添了一些附加项目,长此以往身体便百般孱弱,其间经调理好过一次,可是却性情大变,怠政之举变本加厉,再也没有了明君气度。 天子寝宫龙榻之上,这位皇帝的病态憔容看上去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这会儿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卧榻之上。 寝宫四周的廷尉禁军尽皆换成了昔日的亲兵骁骑卫,而寝宫里的宫人侍女也都已换成了新面孔,偌大的廊庑之内空旷不已,床榻边上宫人总管慕昌礼宛如一副老虾般佝偻着腰身侍立在那里。 天子龙枕的边上,一名身着淡凤袍裙,青丝秀挽的女子正悲戚戚的坐在那里,一双宛如初笋的小手牢牢的攥住宇文拓枯瘦的手腕,眼眸中闪烁着几乎可以乱真的忧虑愁容。 这女子便是婕妤钟夙瑶,或许是终日照看天子劳神费力的缘故,她的那张精致一如美玦的小脸竟然也显现出了些许的憔疲之色。 “婕妤娘娘,您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在这么下去身体怎能吃得消,要不这样,老奴先在这儿盯着,娘娘先去小憩一会儿如何?“ 慕昌礼轻声细语的规劝着,钟夙瑶却不为所动,一双眸子定定的注视着还有些力气的宇文拓,依旧自顾自的看顾着,榻上的宇文拓刚刚恢复了些意识,眼见着身边寥寥的陪护之人,不由得感伤不已。 “陛下醒了?”钟夙瑶轻声唤了一句,宇文拓气息微弱的嗯了一声,旋即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朕,昏迷了多久?” “三天了!” 宇文拓气若玄虚的叹道:“三天?朕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在那鬼门关转了一圈,辛苦爱妃侍候了。“ 钟夙瑶的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心疼的说道:“只要陛下安然无恙,臣妾再苦也是值得的!” 宇文拓闻言不禁感触良多,苦笑着呢喃道:“真是世态炎凉啊,朕之天下,偌大的禁宫,病入膏肓之时真心待朕的,不过卿与昌礼尔!“ 宇文拓这言语之间,除了感慨之外,更多的是黯然神伤的意味,一旁侍立的慕昌礼沉默不语,钟夙瑶却听出了些许端倪,适才曾与太府卿宇文欣于太府门前相遇,这位颇有恩缘的府卿大人还曾交代过一件事,本来还琢磨着如何与这病龙开口,没想到这皇帝陛下却为自己带了个好头。 钟夙瑶并非真心想帮宇文欣,只是碍于自身来自外邦,在这宫中没有任何人帮扶,听这太府卿话中之意,这两兄弟大有投靠薛贵嫔母子的意思,其它三王虽然在夺权之争种胜算大些,可无论哪一位一跃成龙,估计自己都只能沦为玩物。 可是这幼子宇文嗣就截然不同,眼下正是他们母子饱受排挤的时候,宫里那些惶恐的与豚狗无异的妃嫔们个个岌岌自危,哪里还有人会去注意这娘俩的存在。 若是事情真成了,且不说日后怎样,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她薛棋和皇四子定然是要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天要变了,唯有尽快择路,才能保得自身周全。 想及至此,钟夙瑶轻启朱唇,悠悠的说了句:“其实真正惦念陛下安危的决然不止臣妾一人!“ “那还有谁?”宇文拓说着面色一红,剧烈的咳嗽起来,钟夙瑶赶忙捻起手帕帮着擦拭渗出层汗的额头,待到宇文拓平静了,才轻描淡写的道,”被陛下一气之下撵出宫去的薛贵嫔,和那位少不更事的四殿下!” 这要是换在平时,估计宇文拓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此时却异常镇静,苦叹道:“薛棋和嗣儿恨朕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牵挂于朕?” “三天来,这对母子上书四五次,就是想进宫面圣,体恤陛下病痛,可是” 钟夙瑶欲言又止,这可惊坏了宇文拓,就见他艰难的挣扎着坐了起来,背倚在龙榻头角宣软垫上,吃惊的问:“可是什么?这长安宫本就是嗣儿和贵嫔的家,他们如今缘何无法回还?” 钟夙瑶没有说话,只是哀叹了一声,宇文拓孱弱的声音有些走音,一双眸子往返自殿中二人之间:“唉声叹气做什么?昌礼,你说!“ 慕昌礼被这一嗓子唤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这,这都是京兆王爷和斛律将军的意思,老奴“ “哼,岂有此理,朕还没魂归西去呢,他们竟敢做出如此排挤节母兄弟的行径!”宇文拓越说越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一张微微有些走样的面孔红得发紫的吩咐道:“传京兆王和斛律恭进殿!朕今日不但要见贵嫔母子,还要让这个逆子专程去接!朕要封嗣儿为王,看他们有何话说!” 宇文拓再一次如同往日一般大发雷霆,气宇颇为轩昂,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慕昌礼的反应却是尤为平常,只是微躬着身子,轻声细语的驳回道:“陛下莫怪,老奴恕难从命!“ 卧榻上刚刚还盛怒不已的皇帝陛下本能的一怔,诧异的看着这个昔日忠心耿耿的奴才,片刻之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狠狠的道:“慕昌礼,你要造反吗?“ 慕昌礼没说什么,忽然间挺直了腰板,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注视着宇文拓,信手一挥,大殿之门轰然关闭,看着宇文拓和钟婕妤那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慕昌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陛下这次该明白了吧,这大安天下,已经不是你能左右得了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独善挑拨 北安天子病重,这个消息虽然被骁骑卫竭力封锁,却还是不胫而走,如今已是满朝文武人尽皆知了。 一大清早,朝露居便迎来了一位贵客,此人便是掌管天子金库的太府卿宇文欣,与以往红光满面的神韵不同,这次宇文府卿不仅无精打采,双眸下方更是闪出了淡淡的青黑,看样子定然是彻夜未免所致。 秦炔这两日要去渭水河对岸与友人相聚,怎么也得明日晚间才能回来,是以在出门前便预先早起为徐衾施了针,这边刚刚灸完,门外便传来了庄客恭迎太府卿的声音。 徐衾本想着时候尚早,还可以翻身再睡上一会儿,熟料老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客人来了,哪有不会之礼。 徐衾出门相迎,宇文欣强打精神深施一礼,二人相请着进了客室,依主客座落下,徐衾颇为好奇的问:“府卿大人这么早赶来,想必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吧?“ “唉,什么都瞒不过伊公子!”宇文欣无奈的为自己斟上一杯热茶,忧心忡忡的说出了长安宫中昨夜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 钟婕妤彻夜不归寝苑,天子寝宫方圆数里负责照护宇文拓安危的骁骑卫比平日多了两倍,正阳南殿的斛律恭主卫大营灯火连夜不息,更重要的是,入夜之后有廷尉在宣平门一带看到有人偷潜入宫。 “廷尉本想出面盘问,却被骁骑卫借巡防之由给硬生生阻拦了下去!” 宇文欣滔滔不绝的说着,徐衾听的出神,待到这位太府卿端茶止渴的当口,和声解析起来:“那京兆王爷未免有些自信过头了,看来要不了几天,这骁骑卫幕后之主便会浮出水面。” 徐衾奉茶在手,与宇文欣相互致意后小饮了一口,不无嘲讽的说了句:“这三餐不得温饱之人还真不能给他整头肉牛。” 宇文欣听得有些糊涂,费解的问着刚刚那句话的含义,徐衾淡然一笑:“饥不择食,以病态朵颐之势充饥,所行之事也不加顾忌,暴殄天物无法善用不说,还很容易把自己给涨坏或是撑死,你说悲不悲哀?” “倒是这么个道理!” 宇文欣点头称是,话语间平添了几分不甘:“本来还指望着这钟婕妤能够好好吹些枕边风,以求天子龙颜震怒有所计较,可谁知道旁人没震住,倒是把自己给嚎倒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出乎宇文欣的意料,片刻之后,竟然得到了徐衾这么一句答案。 宇文欣有些不解:“伊公子这话何意?“ “府卿大人别忘了,现在盯着宫廷禁苑那位天子病情的不止大将军一人,觊觎那把龙椅的少说也得七八双不止!” 徐衾眼神与宇文欣短暂的交错之后,娓娓的说道:“我们的消息较之其它人虽然灵便,可其他几位皇子也并非傻子。要不了多久,慕昌礼为内应的消息就会传到其他二王的耳中,宇文枳但且不论,依照阳平王的性子,但凡有所机会,你认为那位慕老太监还会有会活路吗?” 宇文欣不以为意:“骁骑卫牢牢掌握在斛律恭手里,此人悍勇异常,颇具忠心,宇文相要抓住机会,也要先过了他这一道坎才行!“ 徐衾淡笑一声,也不争辩,犹自继续说完:“骁骑卫本是当朝天子出征时的行台别属,后来成为近卫亲军,按常理说是何等风光无限,可是当他们原本健硕强大的主子变得羸弱之后,这把锋利的杀戮宝器就很可能变成弑主的首选凶器!” 徐衾的一言一语着实有些深奥,估计这普天之下也就宇文豫能会通其意,宇文欣听得神乎其神,好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个疑问:“接下来怎么走,伊公子可有谋断?“ “府卿大人放心,在下已经了然于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需要在太府之中借得优势探听虚实,切莫暴露了行径即可!” 宇文欣没有再做久留,在朝露居匆匆吃过了早饭便赶回了太府,徐衾命人收拾了碗筷,备好了文房墨宝,奋笔疾书的写下了一封书信,封好后叫过了焦绰,附耳低语一番,末了叮嘱了一句:“焦统领万事小心,切不可露出马脚。” “诺!”焦绰说罢,转身退了下去,徐衾放下毫笔,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客室的门扉,沉默良久。 “这书信是谁送来的?”长安东市门外一座外王进京暂住的庄园里,阳平王宇文相手里捻着一封稀奇古怪的书信,疑惑的问着庄园门童。 那门童满面无辜,带着哭腔的回道:“奴下只听到有人敲门,开门看时,就这么一封书信揶揄在兽环之中,至于何人所为,奴下实在不知!” 说来也怪,近些时日每隔一两天,到了傍晚之后庄园门客便会收到这么一封内容枯燥,毫无主旨的书信,接连三封都是如此,派人出去看时也是毫无头绪。 宇文相无可奈何,挥挥手示意小童退下,庄园正厅内侍立的几位将官见主子如此诧异,其中一位恭敬的问道:“王爷因何烦恼?” 宇文相闻言转身将书信交给了那将官,失笑道:“也不知哪家的登徒子,竟然一连三天给本王递送这等无趣的书信。” 那人接过看了一阵,丈二金刚般挠着后脑勺,其他同僚见状也都好奇的围拢过来,看着这些西凉诸路兵马将佐这副好奇宝宝一般的样子,宇文相真是既好气又好笑,半晌才不失威严的轻咳一声,那些大老粗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赶忙丢弃了书信,闪身整齐划一的站好,等待宇文相示下。 庄内正在挑灯夜谈,庄外街巷的阁楼上更是暗流涌动,傍晚时分,长乐王宇文枳率人登楼,这座阳平王暂住庄园门前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这皇长子着实气的瑟瑟抖然。 “好你个宇文相,我待你如一母之弟,你却几次三番背着本王做出这等勾当!“宇文枳微眯着眼睛,一股恨意再次浮上眉梢。 “可查得送信之人的行踪了?”宇文枳愤然的问,身边的仆从低声回道,“每次追踪到那洛城门一带便不见了踪影!” “好!在那里消失不是京兆王府之人还能有谁?”宇文枳心中火冒三丈,两个弟弟竟然莫名其妙的达成了一致,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对自己这个兄长同仇敌忾,他很愤怒,只感觉自己作为皇长子的威仪受到了蔑视,转身抚袖走下了阁楼。 收藏推荐书评,各种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强阙之计 “此时行事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宇文豫带着疑问看向徐衾。 “是啊,这棋盘才刚刚架起,此时便贸然轻动,万一前功尽弃怎么办?“太府卿宇文欣也忧心忡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朝露居客室之中,徐衾与宇文兄弟相对而坐,朱离元齐等人也分别侍立在门廊边上,就在刚刚,徐衾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构想,使得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争论。 “在下的意思并不是此时行事,而是建议大将军早早摆明立场。”徐衾总是一副不愠不怒的神情,他的建议其实并不复杂,说起来只有寥寥数语:眼下宫禁的控制权已然落入由京兆王宇文柯暗中操控的骁骑卫手里,宇文拓与薛棋所生之子宇文嗣虽为皇子,却并未封王,更何况如今皇帝性命危在旦夕,如不尽快博得一个王爵名分,对未来争权是决然不利的。 徐衾单手肘扶在桌案一角,漠然道:“与隐藏立场保全自身相比,如今更为重要的是为那小皇子争取一个正式的名爵,只有如此,才能加大夺嫡的机会。“ 徐衾面容凝重,一双锐利的眸子注视着宇文豫,正色的强调着:“而这般能力,只有凭借大将军的势力才能成事,宫中形势巨变不竭,我们总不能让那对孤儿寡母自己去送死抗争吧?“ 徐衾一番话说的宇文豫沉默不语,徐衾也不急缓,话头一转语重心长的道:”人生如棋局,能够顺风顺水不存险阻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唯有一博,方能使人信服,尤其目今时不我待之际,恰当涉足不会引来太多的麻烦,那薛棋母子虽然实力不济,再怎么说也是将军主动示好,若是凡事都需要她们自己争取,我们这些旁支外姓,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听徐衾说到这里,宇文豫终于不再沉默,面上阵红片白的挣扎了好一会儿,缓缓的问:“伊公子所言,这一次真的不会伤及我等根本?” 徐衾自然知道宇文豫的顾虑,现在这伙人的实力只能说是势单力孤,与那些王爷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否则这位雄心壮志的大将军也不会畏首畏尾。任谁都明白,至少在眼下,他们输不得。 徐衾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回答:“将军放心,若是玩火自焚之事,伊某又岂会说与公听,此事对我等非但不会有太大影响,还有许多好处!” 宇文豫听到这里,心中大为疑惑:“愿闻其详!” “将军自从昔日湘州一败之后,原本的威信已然大打折扣,即便是当朝皇帝心中也不免多有质疑,虽然不受他人在意是件好事,利于暗里扩势,却也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弊端!“ 徐衾注视着这位大将军,缓缓的说:“长此以往,将军内心也会生出本能的自卑感,行事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反之,好处便一目了然,此时行事势必助将军奠定信心,勃发雄起,扬眉吐气!“ “公子言重了,本将早就已经失去了那掌控大安西路兵马的掌印虎符,否则也不至于如今握在这长安城中!”能够听得出来,宇文豫话语之中充斥着悲愤和不甘。 徐衾倒是着实随意,轻描淡写的说道:“数十万大军虽然没了,至少这负责外郭拱卫的神武营还在掌控你手中,不是吗?” “那有何用,不过三千人马而已!” “士卒有数,兵法无常,只要将军少些顾虑,伊某愿倾心中所学以一卫之军锦上添花,可若再做迟疑,在下只得明日启程,即刻回转江陵!”徐衾开诚布公的道出了自己的主张:“即便是真的谋士,也不希望因主上优柔寡断而牵连自身遭受株连!” 宇文豫豁然一惊,但马上便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徐衾刚刚的话惹恼了他,也让他瞬间提振起来。 见自己的激将之法稍稍起了效用,徐衾紧随其上,继续说道:“将军需借此次贵嫔母子上表不成,骁骑卫阻拦之事大做文章!” “怎么做?”宇文豫一双虎目诧异的看着徐衾。 “朝野上下都知道这骁骑卫一连数次扣押书信,驳回请求,却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因由何在,普通公卿大多是见风使舵之人,而那两位王爷,本身就各怀鬼胎,为了皇位连自家老爹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又岂会为一个毫无用处的弟弟鸣冤?” 徐衾眉心横卧,说的越发的顺畅,思路也卓然清晰:“大将军就大不相同,于情,乃是贵胄,当今天子族侄;于理,兵权剪翼,实质上大将军的处境与那幼皇子没什么分别,在外人眼中看来,即便是将军帮了,也不过是同病相怜之人应有反应罢了。” 宇文豫听的专注,徐衾也终于说出了最大的利好之事:“将军的根本还是太过薄弱,如果想要有所筹码,就必须吞噬扳倒之敌的势力加以扩充。还要让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永远消失或是为己所用!计策伊某可以初定,如何趋处则全赖将军,这第一道坎,便是决然拿回属于自己的威严!” “好!”宇文豫的面色有些涨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拳掌相合,躬身便拜:“需要宇文豫怎样行事,伊兄差遣便是!” 宇文豫这等反应着实吓了徐衾一跳,若不是注意到那张严肃的黑脸,还道是这货在与自己开玩笑。 徐衾赶忙起身虚扶,恭敬的还礼后,娓娓的道出了此次行动的实质:“估计此时那位病天子和钟婕妤都被斛律恭控制了起来,此时最佳也最危险的办法便是将军率所部三千神武营护送薛贵嫔母子强闯宫阙,若遇阻拦攻而不战,逼着斛律恭等人带着皇帝出来相见!” 宇文欣一听这话赶忙劝阻道:“这未免也太危险了吧?神武营乃外郭兵马,若是强闯宫禁,那廷尉的第一道箭阵恐怕都挨不过去!“ 宇文府卿还没说完,便被兄长打断:“听伊公子继续说下去!“ “若是换作平日,府卿的担心不足为过!可是眼下的境况,或许那些本该是敌对之人的心中,恰恰就在期待着这么一个敢于出头之人的出现!”徐衾饶有深意的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的道理谁都明白,以不敌而取胜,立不战而全战,不仅可以麻痹对手,还可以瞬息之间让敌手土崩瓦解,此为弈棋之道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将军出马 夤夜,一匹轻骑遁入长安。 朝露居主正卧房之内,徐衾半袒着肩膀,仰卧在榻上,医士秦炔正聚精会神的对着肩胛骨上那两处已经痊愈的疤痕根据经络点下着密集的银针。 “秦兄,还需多久,伊某的武功才能恢复?“徐衾眉心微蹙,强忍着刺痛,悠悠的问了一句。 秦炔捻着袖子,将一根银针没入到了疤痕边上的经络之中,随口说道:“按照如此的恢复进度,再有月余,便可存有自保之力!“ 一听这话,徐衾不由得怅然若失起来,秦炔见状安慰道:“这行针灸复之事就是如此,心急不得,虽说慢了些,不过可以标本兼治,再忍耐些时日吧!” 徐衾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眼下的事态发展让人无法预料,如果明日宇文豫踏上了这第一步,就等同于间接与三王宣战,自己的行踪也定然为外人所知,那时的危险也不得窥测。 谋士之身智计再多,依靠他人护佑也不如有自保之力,未雨绸缪是保全自身之根本,毕竟自己肩负的并不是助人争权这么简单。 徐衾默然不语,正烦闷间,却听得门外朱离低声传报道:“主公,陆钦回来了!” 一听这话,徐衾脑海中的愁云登时烟消云散,正要起身,却被秦炔一巴掌结实的拍打在了肩头,徐衾痛的一颤,秦炔却看都不看一眼,一面下针一面没好气儿的警告着:“毛毛躁躁的,想尽快痊愈就老实点儿!” 秋冬交替时的北方天气总是彤云密布,氤氲不已,长安城也一如当前形势被盖顶乌云所笼罩,自禁苑到寻常街道都是一番萧条肃杀之景。 翌日清早,西水别苑前便迎来了两辆四乘骑的马车,两队兵马由宇文豫副将元慎率领将别苑牢牢拱卫起来,接得薛贵嫔和宇文嗣母子上了车驾,另外一队府兵便护送贵嫔母子马不停蹄的赶往洛城门外,那里,宇文豫早已率着两千五百神武营将士等候多时。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徐衾一早便派了朱离赶去神武大营,与元齐一道率五百营兵把守,以防根本有失,另一面,也叫焦绰赶去西安门与大将军会合,以保周全。 经过一夜的休整,陆钦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赶来拜见徐衾,阔别多日的兄弟乍一见面自然交谈甚欢,在一阵畅谈之后,陆钦便道出了一个一直萦绕在徐衾心中苦不堪言的事情。 “主母已经安然到达江陵,伊氏夫妇按照主公的指示已经安排停当,主母有言,阔别多日甚是思念,特送来书信一封聊表相思之苦!”陆钦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一封周正的书信,转呈给了徐衾。 徐衾激动不已,接过书信赶忙拆开看了起来,书信之中俱是思念牵挂之语,郎情妾意令人徒生暖意,徐衾久久难以舒展的心弦总算是宽复了一些。 陆钦恳切的宽慰着:“主公,主母有邓飞护佑,加之伊氏和黄姑的关系断然不会有失!” 徐衾微微颔了颔首,收起了书信,对这个舟车劳顿的亲随说道:“稍后叫庄客去备些菜品佳肴,你我兄弟数日未见,也该好好聊上一聊了!” “尊卑有别,属下岂敢妄图与主公同席而饮,岂不失了分寸!”陆钦诚惶诚恐,徐衾却是一副常态,谦和的道:“陆头领不必惶恐,自打我等从燕子矶登船北渡那一刻开始,仆主尊卑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这同甘共难的手足之情了!” 辰时刚过,原本庄严肃穆的禁苑皇宫便开始极为反常的聒乱起来,长安宫西安门前,宇文豫全副披挂端坐马上,身后的两千神武营兵森然而立,将薛贵嫔母子所乘的四驾马车牢牢守护在中间。 焦绰乘着一匹黑马,静静的停驻在宇文豫身后三步开外的位置,一双鹰眼紧盯着宫墙之上蠢蠢欲动的骁骑卫军士。 “请斛律将军现身答话!“宇文豫沉声喝令,不多时,便在城头上闪出两个人来,一个三十多岁,虎颔长髯,将军模样的男子带着一个老年宫人依着城垛中间的阙口向下望去。 武将模样的人便是骁骑卫将领斛律恭,在他身边的,便是天子宇文拓随身多年的宫人总管慕昌礼。 斛律恭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宇文豫,大声呵斥道:“宇文将军,你不好好带领神武营驻守城防,大清早的来围这禁宫,莫不是要犯上不成?” “斛律将军多虑了!”宇文豫也不动怒,冷声冷气的说道:“本将听闻皇幼子屡次觐见不得,甚是为我这同宗至亲忧虑,所以今日闲来无事,陪同贵嫔母子前来面圣,怎么,这也算是犯上吗?” “大将军再怎么说也只是旁支外戚,为圣上守疆御土也就算了,这内苑之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面对斛律恭的冷嘲之语,宇文豫心中虽然腾起了一丝不爽,面上还是不见波澜,话语间毫不让步的揶揄回去:“本将虽是外戚,那也好过将军这外姓之人吧?” “你!“斛律恭正要说话,宇文豫早已先发制人,遥指着宫墙之上的二人喝令道:”这长安宫乃是本将宗室之家,纵使圣上病体孱弱,也不是尔等这些走狗之臣可能阻挡的!识趣的赶快让出城门,否则,接下来我这数千神武兵若是惹出什么祸端,伤及了同僚,可就得不偿失了!“ “哈哈,宇文豫,你是在威胁本将吗?”斛律恭义愤填膺,信手一挥直指宇文将军。 宇文豫满不在乎,微微抬手,焦绰会意,将腰悬的雕弓反手递过,宇文豫拈弓搭箭,将箭头一抬,牢牢锁定在了斛律恭的左肩上。 “大胆宇文豫,你要干什么!“斛律恭大为震惊,宇文豫略带玩味儿的附上一句“替斛律将军卸袍!”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应声而出,“咻”然离弦而去,直奔斛律恭的咽喉而去,城头上的骁骑军士见状大惊,向后一退,后方的弓箭手齐齐向前,上百支飞箭瞄向了下方这群神武营兵。 宇文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对方做出反应的刹那,队伍后方竟也鬼使神差的奔走而出五百名剑拔弩张的弓箭手,上下相持,气氛霎时间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幼子争爵 说时迟那时快,斛律恭微一闪身,左肩上与将袍相连的挂环便被精准的射落下去,袍角一应弦倾坠,斛律恭正待拔剑,城下一声嗡鸣,另一端的肩头环扣也应声而断,战袍飘摇落地。 斛律恭又惊又气,双方冲突已然在所难免,宇文豫随手将雕弓还给焦绰,右手一挥便要摆出强攻之势,恰在这时,身后车驾之中的薛贵嫔转出车辇,在军士护佑下来到了两军之前。 “娘娘,此处凶险,不可轻近!“宇文豫刚刚说完,薛棋便欠身施之以礼,不顾劝阻来到宇文豫马前的空地之上,宇文豫只好放下了发号施令的手臂,上方斛律恭也不得已暂时罢兵 薛棋牵着幼子宇文嗣,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撩裙摆跪在了地上,双方见此情形都有不免有些诧异,就见薛贵嫔抬首望着城头梨花带雨的落下了两行清泪,口中也强作镇若的说道:“陛下久病,身为人妇担忧不已,如今病态转恶,久思成疾方才出此下策!“ 薛棋说着再拜一会:“圣上与我夫妻一场,如今宫野天隔,即便不念夫妻之情,尚有幼子嗣儿,如今其他皇子皆有名爵,嗣儿年幼,孤苦难支!还望众位怜我孤儿寡母,成全一见!“ 宇文豫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斛律恭,上方斛律恭看着这位年娘娘嘤嘤啜泣,也不禁默然,一旁的慕昌礼见此情形,暗暗拽了一把斛律将军的铠角,低声叮嘱道:“将军切不可姑息情面,京兆王面上恐难以答对!“ 斛律恭沉吟着,就在这时,一直没有什么言语的幼子宇文嗣竟然也破天荒的开了言,这个满面稚气的小家伙还未说话,已然是声泪俱下,挂着六七岁孩童尚未摆脱的童稚语气央求起来:“嗣儿想念父皇心切,还望列位叔伯通融“ 一语未毕,小皇子已然是嚎啕大哭起来,本就心生恻隐的斛律恭看到这里,不由得回首看了看身边这些骁骑将士,除了那位受了京兆王好处的老宫人,其余兵将皆是一副无奈形容。 “将军,你我受命京兆王爷,切不可因妇人之仁坏了殿下大事!” “本将知道了,休要多言!”出乎慕昌礼的意料,这位向来听从劝阻的斛律将军竟然一反常态,不耐烦的回驳开来。 僵持还在继续,底下跪伏的贵嫔母子悲痛欲绝,宇文豫更是强忍着心中不忿,慕昌礼眼见着斛律恭就要动摇,一双满是皱纹的老眼死死的盯着斛律恭腰间悬挂的令牌,一双枯手也是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奴了!”慕昌礼说罢身肢一转,斛律恭疏于防备,腰间令牌竟然被豁然夺了去。 就在慕昌礼想要下令的当口,身后的宫墙甬道之上猛地传来了一阵娇呼:“奉圣上口谕,宣贵嫔娘娘与小殿下觐见!” 慕昌礼与斛律恭俱是一怔,向后望去,只见婕妤钟夙瑶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甬道边上,不仅如此,这位妃嫔还穿上了一身小宫人的衣服。 “慕总管,斛律将军,圣上宝剑在此,还不速速放行!”钟夙瑶英姿绰约,口气更是坚定,斛律统军一脸厌恶的看向了生夺令牌的慕昌礼,这老奴才虽然垂垂老矣,反应却是不减当年,送眼望去,钟夙瑶身后还刀矛并举的陪侍着数名廷尉禁军,看这架势,已然是满城皆知。 慕昌礼见状令牌一举,用着微微发颤的尖细声音喝令道:“开宫门,迎娘娘殿下入宫!“ 城门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大敞开来,骁骑卫尽皆退下,慕昌礼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矗在那里,斛律恭阔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了老太监手中的令牌,眼神微眯,不无怒色的沉声留了句“慕总管,你今日让本将很生气!“之后,便一把推开慕昌礼,引着骁骑卫士离开了城楼。 见此情形,宇文豫朝着城上不知所措的慕昌礼拱手一拜,回首对身边诸将令道:“众军随焦统领回避南阙听令,巳时以后再做趋处!“ 宇文豫说罢便要掉转马头,就在这时,只听到城墙之内钟婕妤娇呼道:“大将军留步!圣上今日宣见娘娘前早有吩咐,请大将军一道入宫,有话交代!“ 宇文豫听罢不禁失笑,要知道自打湘州兵败,数万大军毁于手中之后,这位皇帝一直都不太待见自己,而今却破天荒的传自己入宫,着实是件蹊跷事。 宇文豫也不推脱,翻身下马,带着几名亲随与薛棋母子一道进了宫门。 眼前情况变得有些微妙,眼见着父子相见,斛律恭又被自己惹恼,慕昌礼赶忙吩咐一直虽在身边的那名小宫人道:“事出紧急,赶快去禀明京兆王爷!“ 小宫人应声去了,慕昌礼很恨的注视着远去的众人,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杀意。 朝露居雨廊,徐衾与秦炔正沉闷的下着棋,宇文欣早在半个时辰前便来到了这里,这会儿正惴惴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宛如热锅之上的蚂蚁一般。 秦炔看着这位仁兄转来转去的模样,不禁头痛不已,落了一颗子后,摇头叹道:“我说府卿大人,您这转来转去的,难道是吃了陀螺不成?“ “我,我懒得理你!”宇文欣白了秦炔一眼,转首看向徐衾,这兄台倒是一脸自若之相,根本看不出任何波澜。” “伊兄,未时也快过了,时间是不是未免有些长了些?秦某虽然不问朝堂之事,可也颇为好奇这宫中形势到底如何?“秦炔兴致勃勃的一问。 徐衾趁势落了一子,登时便将棋面上的和局变成了死棋,秦炔一惊,只见徐衾悠悠的道:“心有杂念,棋势必败!“ 眼见着秦炔折了一阵,宇文欣的心中更是焦虑起来,恰在这时,前厅的门被推开了,焦绰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宇文欣长舒了一口气,看这老兄那副神色,已然是大功告成,府卿大人向来沉不住气,是以还没等焦绰开言,便上前开问道:“我家兄长和贵嫔娘娘可安然无恙?“ “回禀府卿,主公,天子已然降昭册封幼皇子宇文嗣为河间王,珠冠诏带不日便答,还责令即日迁居东城河间王府!” 屋中众人俱都欣喜不已,徐衾停住了捡拾棋子的举动,悠长的舒了一口气,捻捏的手心之中也早已腾出层层汗珠来。 求推荐,求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矛盾起 朱雀楼中,皇长子长乐王宇文枳宴请朝中权贵公卿,一来是为了拉拢公卿关系,试图培养些为己所用的心腹,二来更是为了麻痹他的那位二弟阳平王宇文相。 朝野公卿应约赴宴者数十人,整个朱雀楼中段宴厅座无虚席,而三位成年皇子之中,唯独京兆王宇文柯未至。 该来的少了一位,不该来却多出两个,刑部侍郎吕克岑和亲随花酃自从西水别苑挫败之后,着实不受长乐王待见,矛盾日甚之下,竟然毫不避讳的转投了宇文柯门下。 花酃倒还好些,尤其是那吕克岑,对自行散财赔付之事着实耿耿于怀,想来便是暗恨不已。 昨日骁骑卫与神武营在皇宫西安门冲突之事已然闹得人尽皆知,尤其是神武营那位销声匿迹日久突然现身便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将军宇文豫,更是成了这些王侯公卿茶余饭后的谈资。 宇文枳看到座位末端犹如跳梁小丑般新降京兆王的旧部花酃,言语相讥道:“听说你家那位新主,本王的亲弟这两天颇为不顺?” “王爷说的哪里话,京兆殿下不过是近日偶感风寒罢了!”花酃强打着精神讪讪的回驳着,一旁皇长子一派的名士陆涛哈哈大笑道:“想必京兆殿下这病不是风吹出来,而是被人气出来的吧?” 花酃闻言悻然的看着这位轻狂的名士,不耐烦的反击道:“陆大人,凡事都要考虑清楚再下言论,恶语伤人可绝非贤达之举!再者说,食皇家俸禄却反讥王胄,未免有失体统吧?” 听到花酃这番言语,陆涛浑不在意,哈哈一笑:“花将军不必动怒,鄙人虽受皇室恩泽,倒也知道施恩必报,至少不会乱坏他人好事,可不像那宇文将军,明知道那骁骑卫是京兆殿下的羽翼,却还是强闯宫禁,丝毫不给殿下薄面,这才是大失体统!” 花酃气的面色阵阵泛白,没想到这个穷酸之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什么避讳说什么,专赶难听的讲,明面上声言宇文豫强闯宫阙,实则却是指摘宇文柯独霸宫禁,花将军正要发作,却被一旁吕克岑暗暗拉住。 “花副将言语有失,还望各位公卿殿下切莫见怪!下官治内还有一些公事要办,恕难相陪,祈请告退!“吕克岑起身说罢,行宴赐之礼后便带着花酃灰溜溜的离去了。 “折翼将军宇文豫?“看着那两个背主犬类离开,长乐王不以为意,倒是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有些诧异,平静过后不无讥讽的道:”这老小子不好好在城外带着他那两千多人的神武营砍柴务农,来这皇宫禁苑发得哪门子疯?“ 宇文相闻言善意的提醒道:“皇兄,眼下时局多变,切不可轻敌傲视,那宇文将军昔日战功煊赫,也是勇冠三军的存在“ 还没等宇文相说完,他那位皇兄便不耐烦的反驳道:“本王做事不劳兄弟劝告!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吧,小心渭水河边那十数万大军哪天被这务农将军真当韭菜给割了!“ 宇文相本是出于好意,却差点被这位性情大变的皇长兄给噎死,一见这厮和京兆王一般无可救药,便也不再多言,独饮了一杯酒后便起身请辞。 出乎在座众人的意料,弟弟没坐多久便走,一向以宽和待人的皇长兄竟然连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着实让人心生不快。 看着阳平王远去,在座几位公卿想要起身相留,却被长乐王制止。宇文枳有意无意的乜斜了远去身影一眼,满不在乎的对座上宾客举杯奉酒道:“闲杂人等识趣自退罢了,不必理会,来,诸位公卿,本王敬上一杯!“ 厅内觥筹交错,楼外寒风漫卷,宇文相出了朱雀楼,身边的近卫气不过,愤然进言:“殿下,不是末将多嘴,今日当着这满朝公卿的面上,长乐殿下着实无礼了些!“ “说来也怪,我这位大哥近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总是对本王百般刁难,就连前日送到他府上的河套良驹都驳了回来!“ 宇文相寻思片刻,低声吩咐道,“房歆,派人私底下查查,长乐王这些日子尽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是高离舅家那里,一定不能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诺!属下这就去办!”房歆应声止步,与宇文相分道而去,宇文相悻悻然的引着侍卫出门上马,朝着暂居之处而去。 京兆王府旁的巷弄之内,蒙面人手捻着几封书信,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宫人,言辞轻佻的问:“就这几封?” “嗯,小的哪敢欺骗大爷!这些都是京兆殿下与我家总管往来的书信!”那小宫人可怜巴巴的望着蒙面人,壮着胆子心急如焚的哀求道:“我说爷,那最后几颗合药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好,日后估计也用不上了,都给你!”蒙面人说完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药瓶,顺手递给了眼前这个倒霉蛋,小宫人接过瓶子,掀开木塞之后将药丸尽皆倒在手上,不由分说便全部搁在了嘴里。 看着这个怂货如此惜命的举动,蒙面人戏虐的劝说道:“慢点吃,别齁着!” 小太监一面咀嚼,一面疑惑的问:“我说大爷,今日这合解之药吃着怎么有股子甜味儿?” “那就是用肉桂配合蜂蜜制成的糖丸,本大爷一直都骗你呢!哪有什么和解之药,不过是套你消息的手段罢了!”蒙面人说完,也不等眼前这个惊诧的小太监回话,便纵身一跃上了巷子左侧的墙围,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小宫人有些发懵,任凭着巷口吹来的寒风洗礼着恍如大梦的心境,不多时,这个本来还欣喜若狂的小兄弟嘴角一掰,两行清泪自面颊直落到了肩膀上,哭的简直比死了爹娘还要伤心。 也难怪,这一次,他算是亲手把自家那位年逾花甲的老主子给不留余力的玩死了。 与此同时,皇城根上满月楼内天字甲号雅间里,也有人排布着一场宴席,只不过宾客不多,也并不张扬,简单说来,只有两个人,还是隐名匿姓的常服相聚。 “这第一步走的很顺利,小皇子既已取得了名爵,下一步,就要开始动动那第一面横墙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徐衾,在他对面的便是大将军宇文豫。 宇文豫若有所思的问:“如何动得,烦请公子示下!” 徐衾缓缓拨开了桌上的盘碟,以象牙箸蘸着清水,在锦缎桌面上勾勒出了四个小字:清羽剪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清羽 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朱雀楼,吕克岑和花酃这两个难兄难弟便相约来到了档次稍微差上一些的满月楼,看着花将军那副别人欠他百两银的神情,这位同声共气的老朋友便想着宽慰一下,正巧稍后还有些事情要在这满月楼去办。 吕克岑不胜酒力,便没有多饮,可这酒过三巡,那位花将军的话匣子却打了开来。 “唉,吕大人,想这新主京兆殿下向来谨小慎微,对这几个兄弟更是处处忍让,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捷足先登以成大事!”花酃说罢恨意未绝的饮了一杯烈酒,愤愤不平的对吕克岑抱怨道:“可谁成想今番先是被那旁支将军坏了好事,又要受那身份低贱的皇长子奚落!” 看着花酃醉得浑似一滩烂泥,吕克岑忧心忡忡的道:“花将军,我知道你义愤难平,可如今是非常时期,这酒还是少喝为妙,以免被人牵住了手脚,给殿下徒增麻烦!” 花酃打了个酒嗝,一双醉眼飘忽不定的看着吕克岑,说话都有些跑调的应承道:“好,那本将就听大人一回,不喝了回回府!” 花酃说完便走,吕克岑起身想要搀扶,却被这厮一把打开,花酃好胜逞强,不顾头晕目眩,只留了句“大人留步,花某能行”的话语,便步履蹒跚的离开了满月楼,为了防止旁人生疑,吕克岑只追到了门口,见阻拦不住,便闪身回了房间。 花酃刚刚下得楼来,便被准备驾车回庄的徐衾瞥见,看着这个醉汉打斜的望着西郭而去,徐衾淡然一笑,自语道:“还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身边的陆钦听得一怔,转首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公,徐衾微微侧首,低声吩咐道:“去跟着他,这厮生平最为贪酒好女色,今日无人看顾,定会犯下事端!” “主公,费那些头脑干嘛,不如干脆栽赃一把算了!“一旁掌车的焦绰话音刚落,徐衾便摇头回绝起来:“权谋之事虽然讲求应事机变,得阙而围,可若是胡乱栽赃,就与奸邪宵小无异了,放心吧,狗改不了吃屎,那西城门连个住户都没有,他不可能真打算回去,借着酒兴,定然是想着寻花问柳!” 徐衾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回身望了一眼满月楼的上层,悠悠作自语状:“楼上应该还有一个,既然这两个难兄难弟没有一道下来,就说明留下那位定然还有什么事儿没办!” 徐衾想罢转首吩咐道:“焦绰,你留在这里观察那吕侍郎的举动!如果有什么蹊跷之处,只顾跟着,探出个大概了,再来叫人!” 焦绰听完不由得有些担心道:“主公,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徐衾说完上了马车,车夫鞭花一甩,吆喝了一嗓子便驱车离开了。 翌日,禁苑之内,骁骑卫将军斛律恭正气冲冲的坐在帅帐里,单手攥着那方黄玉令牌,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早些时候的情形。 身为武将,符牌令箭一类的东西是断然不可与人轻夺的,可是那慕老太监居然从自己的手中硬生生夺了过去,这口恶气放在斛律老兄身上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斛律将军烦闷之时,忽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告报,斛律恭没好气儿的应道:“何事?” “启禀将军,门外有一宫人求见!” “阉人来找老子?”斛律恭纳罕的坐正了身子,心里寻着莫不是那慕老太监派人来赔礼的?即便如此,也不能给他颜面。 这样想着,那边的宫人已然走了进来,此人身形瘦小,看着孱弱不堪,与其说是个宫人,更像是一名女眷,等到此人抬头之时,斛律恭倏然站了起来。 红帆起处,一双眉眼展露开来,哪里是什么小宫人,分明就是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婕妤钟夙瑶。 “婕妤娘娘,你这是?“斛律恭错愕不已的正要行礼,却被钟夙瑶悄然制止。 钟婕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叠拆开的书信递给了斛律恭,便默声不语的离开了,斛律恭定定的将书信展开,看了一阵之后,面上登时便腾起了一阵难以掩饰的怒意。 那是来自两个人的往来书信,二人的字迹他都认识,其中一个便是昨日夺了自己令牌的慕总管,而另外一位,则是自己的暗主,京兆王爷宇文柯。 “来人,备马!“斛律恭沉声一喝,按住腰间佩剑,阔步走出了帅帐,这位老兄今日火力全开,不为别的,正因慕昌礼在昨夜与京兆王的书信中参了自己一本,更为重要的是,那位骁骑之主的态度竟然也是不知可否。 躲在宫墙一角的钟夙瑶望着斛律恭远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暗暗思量道:“宇文欣说的没错,这个大老粗果真着了道了!“ 这两天慕昌礼都没有出现在未央宫那条病龙身边,而是增派了几名手脚麻利的小宫人和侍女去应承。 他并不是傻瓜,昨日私夺令牌的事情自然也是心中有数,这斛律恭是得罪了,所幸还有京兆王为自己撑腰,书信昨夜便已经送出去了,只是这负责送信的小太监一直没有回来,想来自己全身而退的想法那位殿下也是会理解的,毕竟在参斛律恭的时候自己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眼见着辰时近了,那个小混蛋还没带着京兆王府的花将军过来,慕昌礼有点慌,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葫儿,为咱家取件寻常宫人的衣服过来!“ 喊了半晌也没个人应答,慕昌礼心中不免有点小气,正要开口叫骂,却听到一个极为诡异的声音。 “这不年不节的,换上寻常宫人衣服,慕总管是要去哪啊?“声音浑厚如钟,回响在空旷的房间之内,慕昌礼倒吸了一口冷气,惶然起身定睛一看,差点将胆子吐将出来。 房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位要命的斛律将军,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大将军面上的忠厚一丝不显,取而代之的,是眉宇之间那道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 慕昌礼强作镇定的试探道:“不知将军此来何事?“ 斛律恭没有回答,而是怀中取出那几封书信,往地上一掷,反问道:“本将倒要问问你,这是何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剪翼 “斛律将军,这,这定是小人栽赃啊,那参本之书根本就不是咱家所写” “你倒是真聪明,都学会未卜先知了!”斛律恭恨恨的讥讽道,“我又没说这信中是何内容,慕总管竟然知道参我之事!” 慕昌礼自知失语,但转念一想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身后还有京兆王殿下护佑,即便事泄,斛律恭也不敢拿自己怎样,想及至此,这位老太监的腰板瞬间硬了起来。 慕昌礼眉眼间划过一丝不屑,言辞犀利的警告道:“我说斛律将军,你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了吧,别忘了,你我同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昨日咱家如实禀报,不过是对殿下负责罢了!” “好一个为殿下负责!”斛律恭冷哼一声,冷笑着自唇间流出了这么一句:“今日本将便也对殿下负责一次!” “你,斛律恭,你要干什么!”慕昌礼着实有些慌了,因为他在这位盛怒未息的骁骑将军眼中看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气,一双佝偻的老腿也不住的向后退去。 斛律恭缓缓的自腰后拔出一柄手臂长的剔骨刀,横刀在手,一面缓慢的向前踱着步子,一面不无嘲讽的说道:“慕总管,你慌什么,倒是别后退呀,你过来,本将有件宝贝要请你看看!” “来,来人呀!斛律恭要刺杀咱家!“慕昌礼退着退着便倒坐在了地上,轻桌小案上的茶盏散落一地,斛律恭也不急噪,边缓步继续接近着,一面阴阳怪气的道:“叫吧,你这老鸦窝已经被我的人给封锁了,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斛律将军,有话好说,即便你杀了我,京兆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等慕昌礼说完,斛律恭便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是吗,那更好了,本将索性就顺手把宇文柯也杀了,让你们主仆二人下面相聚如何?” “别啊!”慕昌礼面色惨白,一声惨叫之后便被斛律恭拽住了衣领,这老奴才本就是一把年纪,经这么一勒,登时便翻起了白眼,斛律恭杀气冲脑,也顾不得那许多,拽着衣领的手抓的更紧,反手便是一刀。 一道红流飘柱,红刃出处,慕昌礼双手紧扼着颈间血口,仆然倒了下去,斛律恭没有言语,随手丢掉了手中沾血的剔骨刀,身后闪身冲进几名骁骑卫军士,很自觉的开始收拾起了残局。 西安门外,宇文豫换了一身宽领敞袖锦绣白服,头戴素色帆冠,与副将元慎站在宫墙数步之地,抬首直视着门楼上的城垛子。 元慎看着将军这副样子,颇为不解的问:“将军,我们都在这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难道是在等人吗?” “不,是在等一个物件!”宇文豫身子动都不动一下,悠悠的回了句。 元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位主公到底是何时傻的,又是两刻钟过去了,元慎和随从的部下站得腰腿都酸了,又不敢去打扰大将军,一个个只能在心中叫苦。 不多时,便见城上有了响动,宇文豫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对手下人说道:“物件到了!” 元慎等人闻言定睛一看,只见西安门城头竟然站满了骁骑卫军士,在众多军士之中,斛律恭手擎着一只殷红色的布袋来到了垛口。 宇文豫抬着一双虎目与这位豹头环眼的将军对视,二人并未有过一句交流。 斛律恭也不含糊,只是没好气儿的看了底下这位前日射下自己战袍的老兄一眼,不由分说便从手下那里接过一张上好的良弓,拈弓搭箭将准头瞄向了宇文豫。 元慎一见这等境况惊恐万分,正要拔剑护佑,却被宇文豫制止,元慎和手下将士定定的看着自家主公,只见大将军目光凛凛的再次摆了摆手,城上斛律恭见状微微抬箭,顷刻间便离弦落了下来。 宇文豫微一昂首,那支飞箭自头顶而过,掠带着头顶的帆布冠落在了众人身后的地方。 元慎倏然拔剑,正要发作,却听到城上斛律恭一阵爽朗的大笑,更加出人意料的是,身边这位大将军竟然也发出了同样的笑声。 元慎一阵迷糊,只听到宇文豫声音洪亮的朝上头大喊道:“矛盾化解了,本将要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奉上了!” “好!”斛律恭豪情万丈的应了一声,待身边士卒接过良弓之后,顺手一扔,便将那只染血的袋子扔了下来,恰好落在了宇文豫的脚底边上。 宇文豫朝着城头微微拱手之后,便躬身拾起了布袋,转手交给了一名随身军士,低声附耳吩咐一番,那军士会意,应诺而去。 京兆王府,宇文柯心绪烦乱的坐在客堂的蟠龙椅上,抿了一口热茶又笔直的站了起来,焦躁的在堂里踱来踱去。 正在此时,王府仆从转进堂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怯生生的禀报道:“殿下,刚刚有人在门外丢了个东西进来,正好砸在了院内的花圃上。” 宇文柯不耐烦的呵斥道:“什么东西如此神秘,还不拿进来给本王观看!” 那仆人仍然背着双手,面色惨白的回话:“小的,不敢!” “废物!”宇文柯悻悻的骂了一句,随着那个仆奴走了出去,来到花圃边上看时,那里已然围拢了不少的庄客。 “看什么看,都回去干活!“宇文柯斥退了一个个面如死灰的庄客,来至跟前一看,登时也吓了一跳,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那是一只沾染着血污的帆布袋子,袋子的空口处汨汨的渗落着红液,在石板地上沾染出了一片,可能是抛扔的角度不太好,帆布袋子呈倒扣状,一张人脸虚实参半的显露出来。 宇文柯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何人,整个人更是宛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就在这时,府门被自外猛烈推开,一名蓬头垢面,气喘吁吁的门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此情此景,宇文柯顿觉不妙,迟疑的问:“又怎么了?” 那人不敢怠慢,竭尽气力回道:“启禀殿下,花副将和吕侍郎出事了!” 宇文柯闻言大惊失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没等那仆人回话,惴惴不安的京兆王殿下早已快步出门,一面走一面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给本王引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抽丝剥茧 “谁敢动本将一根汗毛,京兆王殿下来了定然饶不了你!”花酃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只不过此时已然被几名官军粽子一般捆了个结实。 宇文柯匆匆来到那条巷弄边上,只见京兆府官兵夹道戒严,外围还聚拢了一群百姓,就在人群边上,还有一名长相俊美且衣着华贵的女子嘤嘤啜泣。 宇文柯暗叫一声不好,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了众人围拢的地方,两边军士一见是王爷驾到,赶忙抱拳行礼,宇文柯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匆匆摆手问道:“怎么回事儿?” 京兆府尹尴尬的回话:“花将军此番闯下了大祸!” 宇文柯耐着性子问:“那边啼哭的是谁家女儿?” “是上柱国韦令铭韦大人的千金!”京兆府尹话音刚落,宇文柯便盛怒不已的走上前去,花酃还发着酒疯,一见自家主子来了,非但不讨饶,还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大张着嘴巴哈哈傻笑道:“殿下怎么来了,小的没事儿,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混账东西,你闯了大祸了知道吗!”宇文柯越想越气,顺手夺过身边官兵手中预先准备好打算为这个醉汉醒酒的瓢舀,将冰凉的井水一股脑的泼到了花酃脸上。 被这股清凉之水一激,花酃的醉意登时便消了大半,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迎面一记重重的巴掌便落在了面上,打得花副将险些真的颜面开花。 “殿下!“花酃瞋目结舌,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被紧紧的绑了,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宇文柯微眯着眼睛,恨恨的问:“府尹大人,按照律法,王侯将佐欺凌妇人应当如何处置?“ 府尹怯怯的躬身回道:“若是民家女子倒还好说,蹲几年天牢也就算了,可此番花副将招惹的毕竟是开国功臣的孙女“ 京兆府尹面露难色进言道:“即便是卑职从轻发落,想必那韦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再说了!”宇文柯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抽出了腰间佩剑,花酃一见屁都快吓凉了,连连叩头,哭腔告饶道:“殿下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殿下” 见此情形,连京兆府尹都不禁动容,赶忙劝抚道:“殿下,这花副将之举固然可恨,却罪不至死啊,还望“ 二人的话都没说完,宇文柯却已然将事情办了个利落,剑锋闪过,花酃的咽喉间便绽开一道血口,可怜这哥们儿连最后的哀嚎都没发出来,便横尸倒地。 宇文柯悲愤交加,随手将佩剑扔在了地上,强闭上双眼,无可奈何的道:“花酃,你认命吧,本将这么做,也是不想见你被他人折磨!“ 其实宇文柯并不是不想去救这个虽然新降不久,却鞍前马后一直效劳的副将,只不过此次迁怒的是一直都不太待见自己的韦柱国! 他明白,依自己对韦令铭的了解,即便是自己亲自去求,到头来还是无法保全花酃,即便到了天牢之内,这厮还是逃不过半日。 宇文柯只觉苍白无力,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京兆府尹弱弱的说了一句:“殿下留步,那满月楼里,还困着一位呢!“ 吕克岑和宇文柯今天都很郁闷,吕大人是因为自己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本来想约个富家子弟收受些银两与人消灾,却不料刚刚收完钱还没等在手里捂热乎,便与托己办事那位一同被封在了满月楼天字雅间里。 之所以说是封住,是因为雅间那道大门不知何时竟然被人自外用木栅抵了个结实,无奈楼层太高,窗外底下又连个摊位都没有,跳下去估计都有半身不遂的可能,所以只能徒劳的撞门。 而京兆殿下的郁闷则是刚刚亲手斩杀了一名亲随。 这边马上便要处理另一位羽翼,自己的势力本来就十分单薄,这下可好,除了骁骑卫之外,外围的力量基本等同于被不知哪位缺德货给来了个连根拔起。 宇文柯到时,满月楼天字间之内正传出一阵争吵。洗耳一听便知道,是吕克岑和那位前来送钱之人。 “好你个吕克岑,老子辛辛苦苦拿了这许多钱物与你办事,你却叫官兵抓我,拿了钱想玩佛跳墙是吧!“吕克岑对面,一位面向刻薄,士绅装扮的中年男子正喋喋不休的叫骂着。 吕克岑直觉自己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一般,半天也说不出个字来,而在天字雅间的大长桌面上,一方方承载着珠光宝气的小箱正泛着异彩,桌面上的府库板条金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你们两个就别再吵了吧,有什么事情,跟本官到那京兆衙门再说不迟!“当着宇文柯的面,这位府尹大人异常果敢霸气,不由分说便命人将这两个同流合污之徒押解下去。 吕克岑路过宇文柯身边的时候,正要解释,却不料京兆王爷宇文柯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应了一个字:“滚!“ 宇文柯愤然转身便走,身后尾随的军士赶忙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去皇宫,面圣!”宇文柯说完,便引着自己的仆从坐上车驾直奔长安宫而去。 未央宫内,宇文柯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龙榻跟前,斥退了宫人侍女,看也不看陪同的钟夙瑶一眼,咽了口唾沫,沉声说道:“儿臣祈请父皇身上金玉令牌一用!” 宇文拓不断的咳嗽着,听到这里更是气息粗重的回绝道:“那金玉令牌乃是为三公以上对本朝征战有功的王侯准备,柯儿你虽然是京兆亲王,也不可擅拿此物滥用!” “少废话,情况紧急用完便还给你!“宇文柯说的着实不像对待自己的父亲,更像是在命令自己的仆从。 “殿下,圣上的身心刚刚平复一些,切不可再动怒气!“钟婕妤话音刚落,宇文柯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口中毫不留情的斥责起来:”本王父子谈话,何时使得你这侧氏搭腔,识相的滚一边去!” 就在宇文柯打算步步紧逼之时,屏风之后却闪出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位还不无讥讽的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原来一向恭谨谦和的京兆王殿下还有这么一面,着实让人惊讶!” 宇文柯一怔,回身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宇文豫,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玉冠蓝袍的公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废王 看到宇文豫,京兆王登时回过味儿来,愤然冷哼道:“本王倒是还真没想到,最后坏我好事的竟然是你!” 宇文豫不以为意,用同样的语气回应道:“殿下言重了,本将不过是秉公行事罢了!” “你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宇文柯的盘问,宇文豫言简意赅的说:“逼你就范!” “花酃之事分明就是栽赃!你们还有颜面来同本王讲这些!“宇文柯气的瑟瑟发抖,宇文豫没有说什么,回首与公子徐衾对视一眼,随即颔了颔首,徐衾会意,闪身而出,一边向宇文柯身边走去,一面平和不失风度的回道:“没错,就是陷害,花将军贪图美色向来在这长安城中人尽皆知,身为王爷仆从,此番犯下这强抢民之罪,抢的还是王侯家的女眷,即便是京兆王出面,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托你家主子的福,花酃已经被本王给斩了!“宇文柯说这话时眼眶泛起了一团怒火,似乎顷刻间便要爆发,可他却强撑着忍了下来,虽说对眼前这些人恨之入骨,可还是想要知道接下来的答案。 徐衾走了一段,调步反身继续说道:“至于吕大人,如果平日检点一些,也不会落得收受事泄自身难保的下场,大将军只是派人监促,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宇文柯自然不知道徐衾是何许人也,可他最为记恨的便是宇文大将军,是以听到这里便愤然道:“宇文豫,算你狠!” 徐衾没有说话,宇文豫却早已站了出来,冷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那就顾不得什么尊卑了,殿下,请将圣上交给你的那件东西交出来吧!“ “做梦!” 宇文柯态度决然,双方俨然已是剑拔弩张,整场局徐衾已经布完了,接下来只要宇文豫按部就班谨慎相逼,事情必然尘埃落定。 想及至此,徐衾拱手对宇文豫和当今天子叩拜道:“陛下,宇文将军,接下来就是你们王族家事了,草民多呆无益,就此退下了!” ‘“来呀,护送伊公子出宫!”徐衾说完便从容道走向了殿外,为防宇文柯疯狗一般乱咬,宇文豫也派人一直将自己智囊军师护送到了西安门口。 徐衾走后,宇文豫一双虎目看向了自己这位同足亲眷,最后警告起来:“殿下已经输了,若是不再挣扎,兴许还有保全地位的可能。” “大将军此言为时尚早,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呢!” 宇文柯说罢振臂一挥,沉声喝令:“斛律恭何在!” “在!“一声如洪钟般的音喉想起,骁骑卫总管斛律恭森然出列,在一声刺耳的出鞘音后陡然擎剑在手,宇文柯眉眼狰狞的注视着宇文豫,面上显露出了鄙夷之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受自己驱驰的斛律将军,竟然在片刻之后将剑锋指向了自己。 看到这一幕宇文柯着实难以置信,瞪着斛律恭斥责道:“斛律,你疯了吗?“ “我看你才是疯了!”一直保持缄默的宇文豫终于开了口,缓步上前站到与斛律恭比肩的位置,平静的说道,“骁骑卫本就是圣上的近卫亲军,初时是念你年幼,无依无靠所以暂借给你,现在看来你羽翼已丰,于情于理都要收回来了,忠心这种东西,只能有一份!” 宇文柯愤恨的看着宇文豫,竟然说不出话来,宇文豫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冷冷的道:“殿下,有些东西,是不是也该交还一下了!” “你说什么?”宇文柯惶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异常可怕的人,宇文豫呵笑一声道:“就是那道圣上沉病之中秘密托付给殿下那道的立储君的意旨啊?” 宇文柯咽了口唾沫,转首看向一直被自己控制的父亲宇文拓,失声道:“父皇,那道密旨可是你亲手交给儿臣的呀!“ 宇文拓剧烈的咳嗽之后,抚慰着心绪,喘息着道:“那又怎样!当初朕也不知你这逆子竟然如此诡计多端!” 可以看得出,宇文拓已然是伤心欲绝,宇文柯也宛如做了一场大梦般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宇文拓涨红了眼睛,对着宇文豫身边的廷尉喝令道:“将这逆子拖出宫去,着长安令监押奔赴南宁州,永世为民,不得入宫!” “诺!“两名廷尉应声上前,搀着宇文柯便走,宇文柯也不挣扎,任凭摆布,就在闪出大殿之时,宇文拓再一次叫住,宇文豫与斛律恭对视一眼,还道是这位天子又要变卦,只见宇文拓重重的咳嗽一声,缓缓道:“临行前,去鸿胪寺领樽御酒,也算是朕为这逆子送上最后一程,从此以后,再无君臣父子之情!” 一听这话,宇文柯的眼眸中登时便蓄满了泪水,情不情的他倒真没太过在意,可是回想起昔日北安高祖接受前朝皇帝禅让之时,便在数月后赐酒毒死了那位前朝末代皇帝,虽说不曾亲眼所见,可是情形,与此时却颇为相似。 由此可见帝王家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更何况是这招待他国使臣的鸿胪寺的御酒,一般人看来,这可能是父子只见最后的宾别,可是唯有宇文柯能够体会,出了这大殿,自己便再也不是皇室之人,还有另一层让他肝肠寸断的深意,可能酒喝完了,自己的人生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宇文柯退下了,孤零零的出了宫,去了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宁州,此生再与皇室无缘。 宇文拓更是悲痛欲绝,竟然在这众卿面前一连呕了三口污血,宇文豫再次看了看斛律恭,斛律将军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 宫墙之外,徐衾在朱离和宇文欣的陪同下欣赏着崭露头角的殿宇石棱,看着头顶上氤氲的乌梅天气,远远目送着宇文柯的车驾孤寂的出郭而去,不由得唏嘘了一声。 宇文欣纳罕的问:“公子因何生叹?” “哦,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徐衾淡漠一笑,悠悠自语道:“生在帝王之家,命运又何能由己!” 宇文欣赞同的点了点头,徐衾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意味深长的说道:“天要变了,我们还是回去早做准备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枝节 一直控制着宫禁,将当今天子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京兆王倒了。 追溯始末,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当这位王爷带着两三名随从形单影只的奔赴南宁州的时候,那几位兄弟并无一人相送,颇有些人走茶凉的意味。 就在宇文柯离开的第二天,京外八百里加急快马传来了一个让人更为震惊的消息:与西北邻国西秦交界的洮州行军总管贺若秦良率所部七万镇边行台军哗变,转面依附西秦人。 此时已然攻破上邽,兵临秦州城下,西秦王子慕容衍与叔父慕容隽寂率数万人马左右开拔,直逼河邓二州,一时间整个西北防线岌岌可危。 军报入京,本就病入膏肓的宇文拓看完塘报急火攻心接连吐了三口殷血,眼见着天子如此境况,钟夙瑶一面侍候一面轻声安抚道:“陛下身体本就孱弱,切莫因此伤了根本!” “朕没事,快去,快去命人召集相儿枳儿和兵部侍郎连夜入宫!“宇文拓的眼睛泛起了阵阵血红,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 一直在殿外拱卫斛律恭听到了殿内的响动,赶忙靠拢过去,并在殿门口拦住了准备去传口谕的宫人,问明情况后,斛律恭一面安排骁骑卫护送宫人前去送信,一面暗暗遣人赶往了一个地方。 朝露居雨廊之下,徐衾再次翻开新了一页画纸,转身看向正坐在那里望着棋盘犹豫不决的宇文豫,和声道:“别再看了,延续下去的可能不大,只能重整旗鼓,另辟蹊径。“ “本将知道,可是眼下仅仅才收容了骁骑卫数千兵马,斛律恭的态度又不甚明朗。”宇文豫怅然若失,徐衾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思忖片刻,淡淡的说出几个字来:“静观其变。” 宇文豫大惑不解的看着徐衾,讶然道:“此时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 “大将军切不可被小胜冲昏头脑,前些日子京兆王机关算尽,甚至将天子攥于掌中,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可是结果又如何?“徐衾将棋子捻在手中,安置在一个模棱两可的位置,随即探手衔出宇文豫身前棋篓里的一颗黑子,悄然落下,面上棋局瞬间了然。 ”一子疏,满盘错。“徐衾说的明白,宇文豫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问,”公子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 “正是!”徐衾满意的点点头,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道:“长乐王与阳平王的矛盾已然挑拨了起来,可眼下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不知公子所指?” “此番合谋直至进宫,伊某的出面的次数着实多了些!“徐衾不无忧虑的说着,“剩下这两位王爷中,长乐王不足为虑,可是那阳平王何等聪明,定然会有所察觉。” 宇文豫闻言不屑的道:“那又何妨,只要有本将在,就不会容许公子有失。” 徐衾没有答话,脑海中飞速运转着,恰在这时,庄中门客引着太府卿宇文欣走了进来,见到这个皇家金库管理员夤夜而来,徐衾和宇文豫都显得颇为惊讶。 “大哥,伊公子,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们了!”宇文欣一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面气喘吁吁的说着。 徐衾闻言汗颜一笑:“府卿大人,我们在这里又没跑,何故如此急切?” 宇文欣灌了一口茶水,一抹嘴巴,兴致勃勃的说:“洮州行台军哗变,西秦人分兵两路直扑河邓二州,圣上今夜里派人准备召见两位王子和兵部侍郎共讨破敌之计!” 一直在边上翘起二郎腿把玩着寿山石茶宠的秦炔抬眼说道:“如此急切地军情,我怎么看着府卿大人好像还挺兴奋?” “贺若秦良反了?” 宇文欣乜斜了秦炔一眼,没有搭理这位秦大医,徐衾眼波一转,笃定的寻思道:“这倒是个机会!” 宇文豫在心中也已然有了计交,与徐衾四目相望,淡然的问:“依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大将军心中其实已经有所定夺,只是在顾虑一个人!”徐衾一语中的,宇文豫颔首道:“此人新用,恐怕意志未坚!” 徐衾不以为然的回应道:“恕伊某直言,大将军如今正犯着与你们那位圣上一样的错误!” 宇文豫不明就里,徐衾斩钉截铁的道:“当年湘州之败,直接导致将军损失了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以此番计议对敌之策时根本没有召见将军,换而视之,斛律恭之所以弃京兆王投奔将军,不也正因如此!再者,若是他意志不坚,你我在这郭外僻静庄内又岂会知晓此事!” 宇文豫心中虽然生出了一丝不快,却也不由得赞同这位外籍特邀军师的观点,徐衾继续一字一句的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宫内之事全然可以交给斛律恭,而将军要做的,就是赶在明日平明进宫面圣,无论如何都要请军出征!” 徐衾说完这话,那边宇文豫却并没有直接表态,不难得出,他还是在犹豫,徐衾心中忽生一计,悠悠的问道:“将军之帅才,自比那贺若秦良如何?” “不屑一比,本将取那厮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耳!”宇文豫本能的回完,瞬间明白了徐衾所指,心中也不禁开始暗暗佩服起这位伊公子来,眼前这还真是个机会。 “平定了贺若秦良,那洮州的行台军,不正是将军一直想要的现成羽翼吗?”徐衾说完,目光十分狡黠的看向宇文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位王子定然是要被派去逐步合击三路叛军,比邻行台兵马相佐,则兵变可解!”徐衾淡笑着,以指挑颞颥道:“可是大安天子也绝对知道这两个儿子之中有一位断然不愿此行,他虽然病入沉疴,这里却还是依然灵光!” “公子是说陛下这次是在考验两位皇子?” “不是考验,而是选择!”徐衾解开了宇文豫的小惑,笃定的说着,“三十八岁恶疾缠身,好不容易物色了一个储君,却被将军绊倒了,皇帝虽然没说,心中定然是很急得!” 宇文欣听得出神,随口疑惑的问:“那伊兄的意思是?” “天子宇文拓身体孱弱,如今又要为这择储之事劳心费神,反正都是要为这江山社稷发挥余热的,两个也是选,三个也是猜,那我们就唯有推波助澜,再为他增添一个选项!” 徐衾说罢,与宇文豫对视之后,二人的眼角都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晚上有聚会,所以早更一些,各位书友周末愉快,顺便喊一嗓子,求推荐,求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各怀心事 夤夜,天子宇文拓与二子一臣在未央宫内商讨至三更天方止,饶是如此,仍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宇文拓不住呕血只能作罢。 兵部侍郎已经先行离开了,漫漫星汉之下的皇宫显得异常阴森,大理石雕栏泛着粼粼的寒意,宇文相和宇文枳这两兄弟比肩走在未央宫下的长阶上,都是一言不发,氛围异常的尴尬。 眼见着禁苑西安门就在眼前,二人都如释重负,宇文相心里想着与那长乐王毕竟是亲兄弟,自己又年龄稍幼,有些事情得过且过也就罢了,是以在挣扎半晌后开言道:“皇兄,这夜已深了,长乐王府据此甚远,不若去小弟那里暂住一晚吧!” 宇文枳本来心中就对这个跟自己耍阴招的二弟颇为反感,心想着赶快离了宫门便不复相见,没成想刚刚调整好的心绪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句给破坏了。 可能是下意识所致,堂堂皇长子竟然鼻非鼻,眼非眼的狠瞪了二弟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阳平王的好意为兄心领了,只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这万一睡在别处半夜时头顶冒出把刀子可就不好玩了,所以呀,本王还是回府歇息吧!” 长乐王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率着仆从离开了,宇文相却停住了脚步,本来自己是好意相挽却不料热脸贴了一回冷屁股。 阳平王很生气,暗暗攥紧了拳头,望着宇文枳远去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冷冷的自语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若想取你性命,即便是在你的狗窝里,也难逃这一刀!” 回去的路上,宇文枳一直介怀着今日之事,或许是事出紧迫,那位命不久矣的天子老爹竟然开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筹码,两位皇子兵分左右一齐出征,在朝中择一员良将居中为援,两王兵马并驾齐驱,谁先平叛,便封谁为储君,公平公正。 “真不知那贺若秦良是怎么想的,竟然在此时叛乱!”马车上,宇文枳手里捧着一方小暖炉,眉头不顺的嘟囔着,“若是按照父皇的意思,此番征进明摆着就是袒护阳平王!” 身边侍者听得明白,待到这位王爷嘟囔完了,谨慎的提醒道:“其实此番对王爷来说也是个机会呀!” 宇文枳大惑不解的看着这名侍者,眼中显出一副“你喝多了吧?”的意味,侍者自然不敢托大,而是轻声提醒道:“此番既然需要亲身涉险,王爷何不打打舅家的主意?” 长乐王眼前一亮,思虑之后,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在他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儿,一个之前一直忽略,却与舅家来往密切的人儿。 出了长安宫,宇文相并没有乘坐车驾回到住处,而是率着在城外等候的十四位将官一道,就着火把,趁明月潜照望着宅邸的那条大道徒步进发。 “主公,今日陛下连夜召您进宫所为何事?“十四位将官之中,一名披散着头发,身着灰黑相间幽布大氅的白面男子声音低沉的问着。 宇文相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问了句:“骆珙,你觉得我们应该带多少兵马出去为好?“ 被唤作骆珙的男子眼波一转:“主公该不会真的打算亲自出征吧?“ 宇文相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我那位父皇向来疑心颇重,除了出兵之外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主公,这甘凉诸州能征善战的兵马有四cd在我们手里,若是说到平定那贺若秦良和西秦的叛乱,仅需十四路总管的三成便可万无一失!”骆珙善意的提醒道,“只是这京师中明里暗里的对手们恐怕正在等待着这个时机吧?” “骆公指的是我那位鲁莽的皇长兄?” “非也!”骆珙颇为神秘的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薛贵嫔河间幼王那一派!” 宇文相有些难以置信:“就凭她们孤儿寡母能兴起什么风浪?” “孤儿寡母何足为虑,而是他们身后的支撑!”骆珙讲话说到一半,宇文相登时便警醒过来,唇齿相碰,一字一顿的道:“宇文豫?” “正是!”骆珙认同的颔了颔首,“此次京兆王瞬间被绊倒下官便感觉蹊跷,后来听潜卧在宫里的眼线说陛下同意封爵的那天,就是那个窝囊将军带人护送着薛贵嫔母子赶到宫城之下与斛律恭交涉的!” 宇文相有些纳闷的自语道:“按理说宇文豫经过那次惨败之后一直很消停,甚至在朝中百官择派而据时这个家伙都并未有所动静,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投身选择了个最弱的,他脑子不是被大兴那个徐衾给打傻了吧?” 宇文相发了一句牢骚,忽然呵笑着说道:“难道这家伙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京兆王倒了以后,下官收买了一些他的故交,说是曾经在西水别苑前见到过一个姓伊的年轻人拜访过薛贵嫔,之后百寻不得,也是在京兆王离宫那天,他又出现在了西安门外!“ 听完骆珙的话,宇文相忽然站住了脚步,思虑片刻后面沉似水的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会对我们行事很不利,骆参军,马上对此人明察暗访,将他的底细全部打探清楚!” “诺!“骆珙应了一声,转即继续说道,“这两日至关重要,主公一定要盯紧那宇文豫,若是真如我们的猜测,两王出京对于他们行事定然大有益处!反之,则可断定,那个所谓的伊姓男子也不过是个庸才而已。再者,几日后即便主公真的亲自统兵出征也不妨事,只需施展金蝉脱壳之计便可!” “参军细细说来!”骆珙走上近前,低附耳语一番,宇文相一面听着,眉眼间也闪过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朝露居,客室。 宇文豫与徐衾相对坐在小案两端,桌面上随意摆放着泛着热气的茶盏,宇文豫神色复杂的看着徐衾,本想着这位智囊级人物关键时刻会提出点有建树的意见,却不料徐衾一反常态,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宇文豫越等越不耐烦,又不好意思发作,只能耐着性子问:“我说伊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宇文将军颇为烦闷,而那边的徐衾见此情形只是轻描淡写的答对两句,之后便再一次恢复了沉寂,任由大将军如何愤恨焦躁,都视若不见,一双锐利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桌面茶盏边上的雨前干茶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自请缨 北安皇帝宇文拓彻夜未眠,不仅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更是接连呕血。 这一幕看在钟夙瑶眼中,虽然心中并无此人席位,却也不由得自心中生出几分心疼。 钟夙瑶自侍女手中接过了调配好的蜜汁,服侍着宇文拓饮下,忧心忡忡的劝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不要为朝野之事劳神费力了,应该多做休息才是。” 宇文拓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大安社稷是朕一刀一枪戳出来的,如今却有难守之嫌,任谁心中能够安稳!” 钟夙瑶自知宫妇女妃不得探研政事这条铁律,也就没再说什么,恰在这时,门外候着的宫人传报道:“大将军宇文豫觐见!” 宇文拓听闻为之一怔,暗暗思虑道:“他来做什么?” 钟夙瑶见这位皇帝迟疑的模样,柔声道:“宇文将军来都来了,陛下何不与之一见,说不准烦忧之事还可以得到一些帮辅呢。” “爱妃所言也不无道理!”宇文拓咽压了一下咳嗽,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宣!” 不多时,在小宫人的引领下,宇文豫全副披挂的站在了天子面前,宇文拓看着宇文豫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一声:“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请战!”宇文豫说罢便行臣礼叩跪在了地上,礼毕后双手拱拳请道:“臣侄听闻贺若秦良苟合西秦作乱,感念昔日圣上不杀之德,特来请战报恩!” 宇文豫说的情真意切,宇文拓听得更是心中一暖,钟夙瑶与这位大将军对视一眼,会意的颔了颔首,躬身拜了一回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下一君一臣二人,宇文拓打心底里还是对湘州之败念念不忘,是以试探的说:“昨夜朕已与二子并兵部侍郎斟酌过,此番由两皇子征进” 还没等宇文拓说完,宇文豫便开口诚然道:“臣侄愿为后合!” 这倒是让宇文拓有些颇感意外,一双眸子定定的打量着下面跪着这位贤侄,质疑的问:“爱卿真的不介意陪衬之劳?” “为将者上阵杀敌方为始终,不求大功,只愿为陛下分忧!”宇文豫坚毅的说完,那位皇帝大叔不由得长叹一声,苦笑连连道:“朕之二子,若有将军之志,朕便心安了!” 宇文拓说罢,目光深邃的望着宇文豫,轻咳一声,问:“将军打算率领多少人马?” “启禀陛下,只率本部神武营三千兵马!” 听宇文豫这么一说,皇帝陛下登时便再次疑虑起来:“三千人?光洮州叛军贺若秦良一部就是数万之众,贤侄,有披肝沥胆之志虽好,却也要懂得轻敌之痛!” 宇文豫心如磐石的道:“贺若秦良虽为镇边之将,可据兵部三个月前呈上的署名兵折来看,能战之兵不过万余,其余皆是洮州左近百姓和沿线收编的溃军难民罢了,若真交锋起来,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 看着宇文豫的谈吐,皇帝登时便心生慰藉:“不知贤侄想选用朝中何人为监军?” 宇文豫抬首回答:“此事不劳陛下费心,臣侄自有主张,还望陛下在京中好生将养,不出旬日,便可斩获胜券呈报回京!” “好!”可能是心情激动,抑或是用力过猛,话音刚落便又开始沉重的咳嗽起来,宇文豫赶忙起身,宇文拓强忍着病痛,面目惨然的笑道,“侄不必牵挂,朕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国危在即,赶快前去准备吧!” “诺!“宇文豫深深的拘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大殿,望着这位同宗侄儿离去的身影,端坐在殿内的宇文拓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松散下去,屏风之后的钟夙瑶赶忙上前搀扶,宇文拓缓缓的挥了挥手,粗喘着自语道:“无论如何,朕都要撑到大军凯旋之日!” 侍候好皇帝宇文拓睡下,钟夙瑶吩咐了两名宫人照看,自己便转身离开了寝宫,数夜的疲惫让这位婕妤赶到周身疲惫,是以想要回去好好将歇一下。 可就在她转过大殿那道悠长的回廊时,却被一个面皮精细,身着银灰色袍服的男子拦了下来。 看到来人,钟夙瑶不免有些诧异,失声唤道:“高阕?” “婕妤娘娘,别来无恙啊?”那人的声音也是尖细无比,与自身那副水蛇腰形成了很好的搭配。这人其实是个宦官,是当初随同北离选妃一同进宫的高氏族人,虽然在长安城外有自己的宅邸,可谁都知道,这位高宦官是长乐王宇文枳的心腹。 钟夙瑶惊恐的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经过,这才惴惴不安的问:“高官人有何事快说,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夙瑶就要赶回住处将歇了!” 那高阕一听,微微一笑:“婕妤娘娘见了属下怎么像是见了瘟神一般?娘娘不必担心,属下只是受长乐王之托送来一封书信而已!” 钟夙瑶听得云山雾绕:“什么书信,我与长乐王并无什么往来呀?” “娘娘多虑了!”高阕自袖间取出一封封好的书信,转呈给了钟婕妤:“这是殿下写给舅家的密信,近闻娘娘与娘家通信密切,是以想劳烦相寄!” 钟夙瑶迟疑的接过书信,怯懦的问:“若是出宫之时被人发现,岂不是害了殿下?” 高阕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不愿相托的借口罢了,是以微微一笑,言语不乏恫吓的道:“属下明白婕妤什么意思,只是娘娘不要忘了,天下之事,没有几件是纸能包住火的,只要这封书信安然送到,有些事就会永远尘封在殿下的肚子里!” 钟夙瑶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心中也开始猜测起来,但嘴上还是佯作不屑的道:“夙瑶实在不知高大人的意思!” 高阕呵呵一笑,微眯着眼睛反问:“难道真的需要属下提醒一下?这苍岩寺里的事情,婕妤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钟夙瑶不知所措,心中更是煎熬无比,难道那件事情真的不胫而走了,可这个阉贼又是怎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让这位婕妤娘娘的精神有些不堪重负,几乎走到了绝望的境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点将行 军情紧急,宇文豫在见过天子宇文拓之后,便于第二天便整顿兵马,自神武大营祭旗兴师,巳时开拔,望着正在被围困的下邽而去。 这则消息传到了两位皇子耳中,也算是带来了连锁反应,宇文枳的反应不是很大,但对于宇文相来说此事着实有些惊奇。 在阳平王殿下看来,那位宇文将军说不准又是哪里犯冲,否则怎能干得出仅率三千人马便敢出师西征的事情来。 “看来我这叔辈兄弟还是没什么长进。”宇文相一面整理着绒衣重铠一面对着铜镜之中显应出的骆珙模糊的面容说着。 骆珙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纳罕的问:“眼下两位殿下一齐出京,他若是聪明人应该悄声潜卧才对,可是此番举动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宇文相冷哼一声:“一败涂地的将军很需要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即便实力悬殊也要竭力去争取。若是换成骆参军,希望自己余生都被个种田将军的污名压着吗?这等境况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宇文豫真的勇武过人,要么,他便是个刚愎自用的莽夫,如此一来,他身边那个什么伊姓高人指点的说辞也就迎刃而解了!” 骆珙不觉失笑,宇文相抚好了銮铃战袍,悠悠的开口道:“本王改变主意了!” “殿下的意思?” “打完这头一仗再做归京打算也不迟!”宇文相站起身来,伟岸的身形在铜镜之中显得格外英姿勃发,骆珙不无担忧的道,“可若长乐王殿下用些什么阴谋手段,捷足先登” 还没等骆珙说完,便被宇文相打断:“我对自家那位皇兄再了解不过,若是本王先行一步,他呕不过气,不出三日便会起兵而走,况且现在掌握宫禁的仍是父皇近侍骁骑卫,还怕斛律恭斗不过他手下那些虾兵蟹将不成?” 骆珙默默颔首,宇文相也不多言,只是留下了一句“时辰差不多了,宣师开拔!”后便迈开虎步走出了中军大帐。 三千神武军士作常行军状沿渭水南岸陆路奔着秦州进发,宇文相则兵马兵分两路,水陆并进朝西秦军围打的河州而去。 行军序列之内,朱离元慎随同五百马军为先锋前部,半日前便先行一步为后队探路,顺便收拢一下沿线残兵;焦绰元齐则为后军,率一千二百马步军以为后合。 中军段落则是由宇文豫亲自率领,行伍之内,还跟着一辆二乘骑的马车,马车内端坐的自然便是徐衾,为防不测,由陆钦随身护卫。 宇文豫所骑红鬃白信的战马一刻不离车驾左端,徐衾轻撩开车帘,望了宇文大将军一眼,就见宇文豫那张微黑的面上挂着一丝紧张之色。 “大将军因何事眉头紧锁,可否说与伊某听听?”其实徐衾早已了然,只不过有些时候,除了出谋献策之外,若是谋士各方面都表现的太过精明,便会得主上忌惮,是以,偶尔适时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很有必要的。 见徐衾这么问,宇文豫眉心微微舒展,拽紧缰绳道:“本将只是有些担心,不知京中现状如何了?” 徐衾微微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将军多虑了,你我心知肚明,此番虽然作倾巢而出状,但事成命脉已尽在掌控!” 宇文豫疑惑地看着徐衾:“此话怎讲?” “宫禁由斛律将军掌控,阳平王的军马虽还留有大部在城外,却是投鼠忌器,无法用合适的理由全部入京。“徐衾娓娓的说着,“长乐王纵使百般不情愿,却也得按期起行,他的势力支撑远在北离,一时半会儿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宇文豫听得出神,徐衾一语中的的道:“将军却不一样,虽然此番看似倾巢而出,路途上也是舟车劳顿,更给外人营造出了一副立功心切的错觉,但是将军不要忘了,薛贵嫔母子还在京中,宇文府卿还在宫内,钟婕妤和斛律将军更是牢牢守护着陛下,仔细想想,目下形势,不是颇为妙好吗?” 宇文豫恍然大悟,黑脸上也终于守得云开明朗起来,徐衾看着这位大将军神色的变化,佯作担忧的道:“只是此番我们只有三千兵马,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朱离和元副将收拢溃兵的计划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宇文豫倒是变得着实自信起来:“伊公子不必担忧,虽说论武艺元氏兄弟比不得朱离等人,但说起整饬军马,这二人着实有些本事,昔日我那一败,若非三人同心,估计也回不得这北境!” 徐衾满意的颔了颔首,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虽说文谋武略都在宇文豫之上,可月盈则亏的道理谁都明白。 此番虽说是崭露头角的机会,却也不能太过张扬,毕竟前朝旧事历历在目,若是让这位兄台感觉出自己不好控制,搞不好就会徒增牵绊。 宇文豫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也不做多留,一挑马头,朝着中队前端便去,于路暂时无话,就在走了半日行程的时候,杳无音信的前锋队终于传来讯息。 一匹轻骑卷裹着烟尘,行云踏风一般赶至宇文豫马前,于马上拱手拜道:“报,元副将传信,前锋马队于秦州城郊遇到一队敌军!” 宇文豫勒紧缰绳,正声问道:“预计多少人马?” 斥候喘着粗气,有些走音的回禀道:“依阵势观之,不下万人!” 这四个字沉甸甸的装进了宇文豫的心中,宇文豫既惊又喜,惊得是上邽已失,喜得是阔别多时,终于又有了可以厮杀疆场的机会。 “传令!“宇文豫振奋不已,操着洪亮的嗓音朝着中军后队号令道:“全军作急行军状望秦州进发,增援前锋马队,争先杀敌者,必有重赏,加官一阶!” 此言一出,身后这些磨刀霍霍多日的神武营军士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为之一振,两千多兵马霎时间比原有速度增快一倍,望着渭水下游的秦州古道而去,烟尘掀起阵阵波澜,马蹄踏踏,人声鼎沸。 徐衾坐在车驾之内,任由车轮漫转疾驰,缓缓放下了车帘,面色也变得胀红起来,回想一下,自打渡江以来,已经有很多时日没有过这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遭遇战 秦州与上邽之间有一条古道,自前朝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 宇文豫的兵马一路疾驰,终于在这条古道旁的丘陵边上与朱离等人会合。 一到此处,宇文豫便翻身下马,与刚刚落车的徐衾一同来到了丘陵的高点,送目望去,只见孤独伫立的秦州城南边,一座座营寨绵延数里立足,如此算来,这里的叛军又岂止万余。 宇文豫面色凝重的注视着下方,不多时,前锋队里的元慎和朱离便快步走了过来。 宇文豫低声问道:“可查得此处统军之人姓名?” 元慎躬身回禀:“中军大帐矗着一方长木纛旗,上书‘贺若’二字!” “果真是贺若秦良?”宇文豫的眉目纠集起来,近似呢喃的说道,“没想到此贼的进攻速度如此之快!” “斥候来报,贺若秦良已然将秦州围困的铁桶一般!” 听到朱离说出此话,宇文豫不由得有些震怒:“不到两天的功夫便取了上邽郡县,那些地方守将都是饭桶不成?” 元慎见状赶忙开言道:“此番洮州兵变着实迅猛,听沿途收拢的溃军所述,有些郡县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便被尽数端掉了。” 徐衾目光炯炯的看着下方军营,头也不回的问:“二位前锋沿途收编了多少兵马?” “说来惭愧,那些败卒被打得惊破了胆,有些甚至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再战,末将与朱大哥一路强收诱赶,也只收拢了不到三百人!”元慎这个消息宛如给了宇文豫和徐衾一记闷棍,好在二人都是久经沙场,否则一听到这少得可怜的战果,估计早就背过气去了。 这之间有件事一直萦绕在徐衾的心头,那就是按照之前快马对洮州行台军的描述,贺若秦良一部根本不可能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竟然将这些戍边军士打得如见鬼神一般。 徐衾没有继续追问,仔细研究着下面这座叛军的临时营寨,眉心紧锁的揣度起来,片刻之后,便被他发现了一丝蹊跷。 “宇文将军,大安军马的营帐五花八门吗?”徐衾这个疑问将宇文豫问的一怔,随口回应,“雀纹白帐,八角落枕,怎么了?” 徐衾微微颔首,指着底下这座大帐的正北角,道:“整座军帐三分之二的营房建造都与神武营无异,可是那一片的军帐却着实蹊跷。” 顺着徐衾的指引望去,果真看到了一丝不同,只见那座座雪白帐子的北端,数十处颜色颇深,形状怪异的营帐静静的立在那里。 “这些营帐本将劫营的时候曾经见过!“宇文豫恍然大悟,“难怪这支军马战力如此迅猛,原来还掺杂着西秦人!” “一帐可纳十人来算,此处随同贺若秦良一同进犯的西秦人应该不下千余。”徐衾侧首与宇文豫对视一眼道,“如果伊某没有记错,这西秦人最擅长的便是兽服骑射,且尤为残忍,对吧?” 宇文豫点了点头,这一次的问题着实有些棘手,虽说随行的西秦兵人数不多,但宇文将军早年随同宇文缨出兵抗夷时便领教过这些西秦骑兵可怕的战斗力。 眼见着宇文豫一言不发,徐衾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看着身后这些步骑交织的神武营和刚刚拉回来那些残兵败卒,宇文豫和徐衾的心中都是一阵隐隐的不安。 虽说立功心切,可是宇文豫绝对不会将自己这三千弟兄往火坑里推,更重要的是,那两队由王子亲率的众兵军马还没到达指定所在,这与叛军对阵的第一战竟然真的被神武营给揽了下来。 宇文豫脑海中不断的思索着对策,徐衾也开始沉默不语起来,二人心中各有所想,却又不谋而合,底下这座大营如同一块肥肉般一览无余,若不偷袭实为可惜,可是北端那些西秦骑兵俨然是偷袭最大的障碍。 下方这座营寨布置得如同长蛇一般,正如兵法所言,击头尾至,打尾首援,要说两端不打,直击中军总可以了吧?那也不行,人家首尾俱至,顷刻间便可以将打击之人包了饺子。 更为头疼的,那数十处异色军帐竟然被洮州行台军的营帐很自然的护住,这也等同为那些西秦骑兵的能动力提供了最大的保障。 神武营兵力有限,即便是想拦腰截断分而击之都颇为困难,更何况还有那些弓骑兵相佐。 元慎和朱离见两位主子都不言语,便迟疑的问:“我们还继续打吗?” “打!”宇文豫与徐衾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样的一句,“当然要打!” 就在众人迟疑的看着这二位异想天开的主子之时,只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啾啾的马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粗嘎之声:“那里有北人,放箭!” 那道粗嘎的声音刚落,徐衾的耳朵微微攒动,警觉的喝道:“箭雨?闪身!”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天空中便黑压压的落下了一片飞蝗般的羽箭,距离对方最近的那些残兵败卒登时乱作一团,倒地哀嚎者过半。 这让徐衾和宇文豫颇感意外,仅仅是一个回合的功夫便损失了数十人,足见那些西秦弓骑手的战力有多骇人。 丘陵高处随同宇文豫上来的神武营近卫如羽翼般压低身子潜伏在了乱石之后,幸存的散兵游勇也蜷缩起来不敢动弹,地上除了成片飞箭之外,还留下了数十具军士的尸体。 宇文豫半蹲在地上,以猩红战袍将徐衾牢牢裹挟起来,那画面着实有些怪异,宛如平地生出一个血泡一般。 眼见着西秦弓骑手越来越近,宇文豫沉声喝令:“待近一些,前队兵马倾巢冲击!” “不可!”宇文豫话音刚落,身边的徐衾便急忙喝止,宇文大将军颇为诧异的看着徐衾,就见这位伊公子低声道,“弓骑移动奇快,即便近在咫尺,也能抽身而退,回手若是再放箭来,步卒只会徒增伤亡!” “都这个时候了,有何良策公子直言便是!”宇文豫心急如焚,徐衾遥望对方还有数百米的距离,片刻之后,心中便有所计较,回身招朱离和焦绰过来,二人潜伏到了主公身边,徐衾低声吩咐一番,二人会意,随即倏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望着丘陵高点的东面和南面疾驰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死地搏生 徐衾和宇文豫一同率众登高远望之时,只带了少数人马,除了新招来的残兵安置在高点之下,其余中后路神武营军马都还驻扎在坡道下方东南二阙的位置。 朱离与陆钦再次施展飞蛇卫独有的绝技,宛如两只脱兔般飞跃下去,任由身后箭矢尾随,也没有丝毫损伤。 徐衾对着身边众人说道:“下方援兵片刻便到,有弓者擎弓,其余人等卸甲!” 众人恍惚间听到了这么一句,都木讷的点了点头,之后便按照徐衾的方法做了起来,徐衾四下里看看,此处除了二十多张随身雕弓外,其余士卒俱都将铠甲卸了下来。 宇文豫见状不由得纳罕不已,一面解开衣甲,一面迟疑的问:“伊公子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嫌西秦骑兵的羽箭不够尖利不成?” 徐衾白了宇文豫一眼,没搭理他,紧接着对这些人再次吩咐道:“卸甲者向我围拢,刀矛撑扶,弓箭手凑近就位!” 徐衾话音刚落,刚刚那些卸了上身铠甲的军士以刀剑长矛将衣甲挑撑起来,围聚到了两位主官身边,身后那二十多名弓箭手也忙不迭的奔到了徐衾等人身后,有些距离较近的败卒见状也撒丫子一般向这里靠拢。 这么一折腾,宇文豫竟然惊奇的发现,自己个这位伊公子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了一道以铠甲筑起的薄弱堡垒。 “听我号令!“眼见着游骑渐近,下方的败卒不时便有中箭殒命的,徐衾尽量压低嗓音,气息微颤的道,“待伊某喊破时,甲兵微张,箭手离弦,闻合字收拢,都明白了吗?” 虽然情况危急,好在身边这些神武营军士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徐衾稍加点拨便会意通透。 透过衣甲间的缝隙,徐衾默默的注视着仅有数十步之遥的西秦弓骑,箭雨不时穿甲而过,身边也常有中箭倒地之人,徐衾镇定自若,就在逾三十步近二十的当口,猛地喊了一嗓子。 “破!“对面的弓骑兵哪里想得到,这些靠着衣甲盾自欺欺人的待宰羔羊居然会搞这么一出,由于距离太近,双方又是上下相对,衣甲散开时,内中的零星弓箭飞出,竟然也射落了十于名西秦弓骑。 这些轻骑兵不比重甲铁骑,向来以良弓神速取胜,除非屠杀普通百姓或是胜券在握,否则根本不会有类似的近战先例。 吃了这一瘪的西秦弓骑并没有撤退,而是气急败坏的冲越而上,徐衾屏住呼吸,等待着弓骑与甲阵碰撞的那一刻。 眼间着便要遭受马踏之危,不说别人,就是朱离都有些慌乱,深秋季节,宇文豫的额头也不觉升腾出了一层冷汗。 徐衾一双眸子犹如鹰眼般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骑兵,一旁朱离一手擎着甲盾,一面抽出腰刀翻滚到了主公身边,沉声劝道:“主公,这里着实危险,还请暂退!“ 朱离话音刚落,徐衾便以手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弓骑已经与简陋的甲盾仅有一箭之遥,徐衾终于缓缓开了口,就见他低声唤道:“弓箭手满弦,其余人等擎好刀剑,听我号令!“ 此情此景,在场众人无不胆寒,己方人数不过百余人,而对面则是数百匹战马,这要是一股脑的踏将过来,就算是生得三头六臂估计也无济于事。 伴随着战马呼啸的踢踏声和嘶鸣,弓骑越发的近了,宇文豫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也握紧了那柄宝剑。 “合!“就在前头马队向上奔冲,与甲阵紧密接触前的一刹那,徐衾冷不防的一嗓子,身边这些不知所措的军士登时化零为整。 若是单单仰仗防御,估计再有几百人也不够这些铁蹄踩踏的,对面那些弓手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薄弱的甲阵有多么不堪一击。 徐衾并非愚蠢,而是在赌,在搏,赌的是身边这些人的求生本能,搏的,正是九死一生时的悍勇。 “破!“徐衾再一次喊声响起,弓骑已然踏破了前方的虚甲阵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前方几名军士腿骨被踏的崩裂的声音。 西秦弓骑前脚悬空,正待亮出屠刀,却不料刚刚作龟缩状的北安军士竟然再一次散开,只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那寥寥的弓箭,而是一柄柄直戳过来,锋利无比的钢刀。 那是一招险棋,甚至对徐衾而言只是在上一世那场别开生面的讲座上提出过,这一次经过实践,估计徐衾日后再也不会轻易提及。 战刀直上,北安军士三三两两促成一队,犹如梅花般涌击前方的西秦弓骑,自上向下推进,丘陵高点的土棱上留下了数具人马尸首,古之弓骑,最大的特点便是反应灵敏,移动奇快。 此番触碰之后,那些狡猾的弓骑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将这些人诱出了高点,片刻的功夫,便有数十支箭矢对准了坡上的北安军。 “控!”徐衾以乱石虚掩着身体,沉声一喝,俗话说百密终有一疏,那些弓骑只看见这些窜出来杀气十足的活靶子,却忘记了他们之中还有一部分弓箭手。 早在触碰之前,北安阵中的弓箭手便被替换到了最后,此时一见那些西秦弓骑正以箭相指,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拉弦离箭,一支支飞蝗精准的击中了那些晚了一步的西秦射手。 “合!“ 又是一声悠长的沉喝,北安军士闻声立马回身,众人后方的弓箭手拼了命的拈弓搭箭,恨不得一次将壶中箭矢尽数发出,而就在此时,对面那些弓骑也已飞箭离弦。 徐衾竭尽全力减少伤亡,可饶是如此,荒坡之上仍然留下了许多中箭的神武营军士尸体。 西秦弓骑被彻底激怒了,任谁也想到这些活在马背上的勇士们竟然会被一群山穷水尽的孱弱之兵击杀数十。 恼羞成怒的弓骑发起了第二轮猛冲,踏过双方的尸首,直扑顶端的北安军士。 看着身边这些灰头土脸,伤及过半的神武营兵卒,宇文豫不由得有些动容,转即对徐衾说道:“伊公子,随弓箭手撤吧,本将为你断后,还能撑上个片刻!“ 徐衾没有应答,脑海中不断的琢磨着对敌之策。西秦弓骑就在眼前,身后的弓箭手也早已无箭可发,千钧一发之际,徐衾不免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 “难道我徐衾今番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可!”徐衾下意识的以手撑地,想要攥一把尘土,可就在手掌触碰在土地上的当口,他的内心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故纵袭营 当手掌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徐衾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地面的土地很是宣软,或许是地处高丘,鲜有人踩踏的缘故,虽然之中掺杂着石子,却丝毫不影响松软的地质。 正所谓死地之形,生于其中。兵家所言奇袭,并不止于冲阵克敌,更深的层次便是借用好身边利势。 一直紧盯着徐衾的宇文豫看到他的这个举动霎时间也明白了个大概,与徐衾四目相对,徐衾笃定的点了点头,带头手捧兜銮,望着地面挫了一把,沉声喝道:“后队听令,掘尘!” 身边这些军士闻声赶忙学着挖了一把,众人手中的头盔里便都多了一截尘土。 恰在这时,第二波势要吃掉这伙敌军的西秦骑兵冲了上来,甚至再一次可以感觉到马前蹄踏下来那股强劲的压迫感。 “破!”徐衾一声令下,身后军士早已蓄势待发,就在衣甲阵散开的刹那,一捧捧的尘土望着弓骑座驾便挥洒过去。 尘土借着仲秋的风势,一股脑的倾斜在了西秦弓骑的面上,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便是大敌当前失去了视听,这便是迎面那些弓骑手的内心感受。 烟尘制造的障碍混淆了弓骑的试听,对面这些北安军士却是一刻不停,丢掉兜銮便擎刀直上,只不过这一次,左右两端多出了一些挺着衣甲的军士,趁着战马蒙眼的当口,一柄柄锋利的钢刀不分青红皂白便朝着西秦的人马劈砍过去。 高点上再次打作一团,身后那些待命的西秦弓骑见状俱都拈弓搭箭,瞄准了略占上风的北安军士,眼见着徐衾等人便要危在旦夕之时,自高坡之下的两端终于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朱离二人的事情办成了,驻扎在侧的后队人马闻讯赶了过来,三面北安神武营军士望着一个地点冲杀而来。 西秦弓骑阵脚大乱,哪里还有心思跟上头这些散兵作战,拨转马头便在羽翼骑兵的掩护下准备后撤。 占了上风便打,落败人下便撤,似此游刃有余的好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就在这些弓骑手准备借着正后方的坡道逃脱时,却冷不防下方出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阵营。 立盾为屏,条条泛着寒光的长矛密集交错在盾牌之上,宛如半只刺猬一般,左侧横刀马军,右面重甲步卒,竟然将这些倒霉的西秦弓骑牢牢的困在了其中。 “众军听令,不得使这些西秦弓手逃生一骑!“宇文豫站了起来,四面之中最为薄弱的便是这至高点,可是连傻子都明白,这条路是断然走不通的。 接下来的情形有些戏剧,刚刚还前赴后继的西秦弓骑此时换了一番作派,开始左右开弓,试图突围而出,可神武营布下的战阵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左有骑兵压阵,右有重步兵稳步推进,上头便是断崖高坡,下方还出现了这么一个怪异的矛阵,西秦骑兵在数次冲锋未果之后,不算宽阔的地面上已然留下了过百尸首。 宇文豫兴奋异常,胡乱裹好了战甲,手持长剑便要上马,却被徐衾暗暗拉住,宇文豫回首诧异的望着徐衾,只见这位伊公子低声道:“围城必阙,将军何不就此时放开一条生路,尾随其后,直捣叛军大营?” 这又是个出奇大胆的想法,宇文豫的面色涨红,片刻之后会意的点了点头,豪情万丈的道:“今日正午,本将定邀公子在这叛军大帐中饮茶!” 徐衾正容的颔了颔首,缓缓放开了手,宇文豫披挂上马,长剑离鞘,在身后二十余名弓手的掩护下率着随身步卒奔着西秦弓骑横冲而去。 看着下方战事,徐衾掸了掸袍服上的尘土,转即对身边的朱离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朱统领,劳烦再跑一趟!” “任凭主公趋处!” 徐衾微微颔首:“尽快潜入秦州通报此事,见闻叛军营中火起,务必驰援,不得有误!” “诺!”朱离说罢便走,徐衾四下里看了看天色,风疾尘重,正好适合奇袭。 四面大杀一阵之后,西秦弓骑已然损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全无斗志的残兵仍在作困兽之斗,宇文豫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遵照徐衾的指引,在最下方的矛阵里放开了一条阙口。 望见有路可走,这些惶然的西秦弓骑自然不会多想,直挺挺的奔着阙口而去,殊不知那里却并不如想象的周全,当这些弓骑穿行之际才惊讶的发现,这些长矛手并不是累了,而是一个圈套。 盾牌之间的长矛犹如倒刺一般突出,力道十足的戳向了逃窜的弓骑,这道关卡的人马并不多,威力却是不小,浑如两片锯齿一般给这些弓骑活活扒了一层皮。 狭小的过道上,人尸马尸连接成了一串,侥幸逃脱的骑兵寥寥无几,二三百人的队伍经过这么一番洗礼,冲出之后只剩下了不过百人,这些好不容易得脱的弓骑玩命似的奔着洮州军大营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宇文豫也早已率着骑兵自一侧的缓坡而下,那里是追进这伙穷寇的绝佳地段。 天色越发的氤氲,狂风裹挟着尘沙逆向而来,悠长的泥土古道上,两股势力前追后逐。 徐衾站在丘陵高点之上,看着斜坡下的敌军营帐,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缓缓的问身后的元慎等人道:“若从此处下去,生还的几率有多大?” 元慎与陆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回应:“尚未可知!” “即令,重步兵卸甲掩盾,只配短刃,就此处翻越而下!“徐衾说着便卸下了身上的绒氅,元慎和陆钦赶忙便便要阻止,却被徐衾抬手制止。 “此处乃是绝地,同时也是奇袭叛军中军的绝佳地点!”徐衾说着自地上捡起了一柄钢刀,在元慎和陆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纵深一跃,便朝着下方翻滚而去。 陆钦眼疾,立马尾随而去,元慎暗叫一声不好,赶忙对身边重步兵喝令道:“卸甲持刀,跟我来!“ 丘陵高点的斜坡之上,神武营重步兵在元慎的率领下,如同下饺子般滚落,望着底下的叛军营帐绝尘而去,高点上方,剩余的弓箭手也拈弓搭箭,将羽箭对准了洮州兵马的大本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冲营,命危 正午将近,天空中变得越发晦暗,自山巅望去,整座秦州城全境都被笼罩在彤云之下。 这种天气若是放在如今,舒舒服服的窝在家中撑起一方小火锅,再附上一壶烧酒简直再合适不过。 可是在秦州城与上邽这段路途中间,却上演着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溃败的西秦弓骑玩儿命的奔着洮州军大营方向逃窜,身后的宇文豫仗剑率军穷追不舍,土路之上的烟尘成片而起,使得方圆数丈的地方遮天蔽日一般浑浊不清。 双方你来我往,不时便有骑士中箭落马,宇文豫等人的马快,也在不断蚕食着屈指可数的溃败弓骑。 眼见着洮州军大营就在眼前,这些弓骑惊恐的心不由得定了几分,可是当营寨木栅角楼里那些军士辨清情况之后,便做了一件让这些刚刚从惶然中镇定下来的弓骑手再次汗毛倒竖的事情——一阵悠长的角鸣之后,营寨的大门闷响着合闭,营寨门前的角障也缓缓落了下来。 仓皇的弓骑们眼见着退路没了,一面持续狂奔,一面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呼喊着,咒骂着。 远处的宇文豫见状不由得暗恨起来,只得在数箭之地外勒住缰绳,洮州军大营的木墙上站满了北安叛军弓箭手,城下这些灰头土脸的弓骑滚鞍下马,数十人围拢在栏栅之下,向上越发大气的咒骂威胁着。 城上军士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毕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小股北安军马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看着对面正如火如荼的交涉着,宇文豫也不闲着,低声问身后的焦绰:“清点一下,还有多少弓箭?” 焦绰不露声色的回望一眼,片刻之后低声应道:“至多不过百支!” 宇文豫很纠结,自己一共也就率了几百名骑兵在这里,经过一路的追杀,羽箭也所剩无几,如果此时退去,或许可以保得实力,可是眼下神武营的目标已经暴露,一旦回撤,再无奇袭可能,胜算尽失不说,正面冲突之下以两千多人对万人,结果就真得尚未可知了。 “将军,我们要撤吗?”元齐这一嗓子颇为醒脑,估计远远的洮州军都听得真切。 宇文豫一双虎目注视着洮州军寨门,紧盯着西秦弓骑和守营叛军的动向,同时也面色阴晴不定的做了一个手臂微微倒抬的动作。 元齐与焦绰面面相觑,只得照做,一众骑兵愤愤不平的调转了马头,缓步而走,宇文豫却没有着急离开,只是轻轻的勒紧了马缰,任由座下战骑慢悠悠的回走。 “≈ap;”一阵难以捉摸的呼喊在身后传来,大营下方的西秦弓骑情绪变得有些亢奋起来,又过了片刻,犹豫不决的守营兵也终于在无声中妥协了。 “搭箭!”正准备开足马力退走的元齐等人被宇文豫这一嗓子喊得有些迷糊,回首一看,就见宇文豫的眉宇现出了一阵狡黠,身后已经可以清楚的听到辕门吱呀开放的声音。 宇文豫深吸了一口大气,暗暗的攥紧了缰绳,元齐等人也瞬间会意,都按紧刀剑,握住良弓。 “回马!杀!“宇文豫这一嗓子着实响亮,顺着风足足可以飘出数里,洮州军营底下那些等待回营的弓骑都被喊得一愣,可是自打听到这一嗓子那刻开始,一切便都晚了。 那些本已退去的北安马军竟然不知怎的再次折返回来,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有眼尖的叛军见状正要下令合闭寨门,却早已被底下神武营马队的飞箭射落。 营寨门前彻底乱了,洮州叛军开始准备关闭大门,城上弓箭手也已经开始与神武营战骑对起箭来,可下方的这群西秦大爷兵们却并不买账,在逃生的欲望驱使下,这群家伙竟然凭着蛮力硬生生挤过寨门缝隙,自己进来同伴还在外头,这些本来侥幸的仁兄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攥着腰刀望着关门的洮州军便砍。 寨门的缝隙终究还是没能合拢,西秦弓骑大多被上下箭雨射杀,在经历了少数战损之后,宇文豫率着所部数百骑兵也强冲过了寨门,眼见着寨门就在眼前,元齐与焦绰各率一队神武营强冲死士,以预先准备好开路用的挠钩套索,脱离马身悬上了栏栅。 洮州叛军营房靠近丘陵高点的杂草之中,第一个落地的徐衾手按兵刃,藏身其间,身边依附的是陆续到达的元慎陆钦等人,回望着顶端数十名弓箭手,徐衾的眉心微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信号。 所有将士都提起了精神,似乎只要主将一声令下便可以赴汤蹈火一般。 徐衾聚精会神的探听着,良久,耳朵微微一动,就见这位温文尔雅的伊公子缓缓扬起了右手,对着高坡之上的神武营弓箭手,随即向下重重一挥。 “咻~咻“一阵阵与冷风摩擦的声音起处,一团团泛着火光的箭矢一刻不停如雨点般飞梭而下,落在了眼前的大帐之内。 那是徐衾与宇文豫提前准备好的火油箭,几乎倾尽了神武营全部家当,数量更是尤为稀少,二人出征前曾定计,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用。 寒风掩映下,火油箭在木栅和帆布营帐之间燃起,不多时便成片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原本安静的大帐霎时间便热闹起来。 此时宇文豫那里的响动也经由不断异动的洮州军传到了徐衾等人的耳中。 徐衾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即可停止了火油箭攻,顺势刀横于手,第一个起身挥喝起来:“杀!“ 一字之令,应声而起,陆钦和元齐率着只擎短刃的神武营重步兵奋勇而上,踹开了落架的营栅,分作两路冲进了洮州军后营之中。 大火顺风不胫而走,漫天的浓烟笼罩着整座洮州大寨,徐衾和宇文豫两端率众直扑,望着洮州兵马的中军杀去。 徐衾一面命人造大声势,扬言秦州军马出郭迎战,一面死死的盯着营帐数里外的秦州城阙,算算时辰,朱离已经去了多时了,可秦州城方向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就在徐衾失神的当口,只听得一阵声如洪钟的喝喊在耳畔响起。 “贺若秦良在此!敌寇安敢张狂!” 这一嗓子喊得着实令徐衾一惊,侧目望去,更是凉到了骨子里,就在与他不过十数米的位置,一位身披甲胄,五大三粗的武将模样之人正挥舞着砍刀望着徐衾奔来。 “我“徐衾恨不得擦亮自己的眼睛,没错,对面那位手里挥舞的就是一柄一米来长,半掌宽,泛着寒光的砍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长乐未乐 “贼首贺若秦良已死!其余部从,降顺者生,反抗者死!” “贼首已亡,降者生,抗者死……” 漫天浓烟的大营之中不时传来这样的喝令,残存的洮州兵马人心惶惶,被分割围拢之处不时便有丢兵弃甲之举。 靠近丘陵高处的营帐边上,阵阵浓烟随着呜咽的风尘飘摇,一处已经烧落了架的营帐边上,五花大绑的捆着一个粗狂汉子,这人生得圆头虎目,看山去颇有些猛张飞的神韵,发髻凌乱不堪,面上也被烟火熏得宛如锅底一般。 听着这些不吉利的呼喊,这汉子狠狠啐了一口,没好气儿的嘟囔道:“爷爷好端端的在这儿呢!只不过被捆了而已,这群人大呼小叫的,真是恼人!” 在他边上,陆钦率着十余名神武营军士看守,在众人之前,徐衾正眉心紧锁的站在那里,望着大势已去的洮州军营,拍打了几下衣袖上的烟尘,悠悠的自语道:“这战场之上人多混杂的,你这莽夫倒是真会挑人!” 陆钦闻言不禁语带讥讽的应和:“就是,选谁不好,非要招惹我家主公!” 听到二人说出这话,贺若秦良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这厮好生麻烦,本将意欲整军,谁管得了那些,如今抓了,要杀便杀,废话作什么!” 徐衾缓缓的抽出腰刀,就着自己的左臂将那节沾染了血污的袖角划破扯下去,陆钦赶忙关切的问:“主公,这厮伤着你了?” “没有,是他的!” 徐衾乜斜了一眼贺若秦良,陆钦眼前一亮,正要多言,却被自己的主公不露声色的制止,看看已经镇压的差不多了,徐衾正了正衣襟,对身边军士吩咐道:“把这厮拘押起来,等到合兵一处后再另行趋处。” “诺!“陆钦正要照章办事,徐衾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贺若秦良。 那莽夫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半晌过后,眉眼横飞的问:“你,你这厮如此盯着本将做什么?“ “勇武可嘉,可是这智商嘛,就差了那么一点!“徐衾品头论足的说着,贺若秦良闻言一怔,扯着铜锣嗓子问道:“你说什么伤啊?” 陆钦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躬身拜问:“不知主公有何安排?” 徐衾缓步来到陆钦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陆钦频频点头,片刻之后便命人押解着贺若秦良去了。 …… 就在战事胶着之时,朱离总算是引着秦州兵马如期而至,两下合围之后,战火终于是平定下来。 中线告捷,秦州受困之危已解,一场大火下来,洮州军马大营付诸一炬,除了少数顽抗的上层武将和生擒的西秦兵卒被元慎连夜押送长安之外,其余俘获之人俱都被送进了秦州。 按照徐衾和宇文豫的决断安排,不仅对这些降卒好食相待,还在饱餐之后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凡有意归乡者支给盘缠就地遣散,仍愿为卒者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纳入秦州城防,二来可以扩编至神武营暂营之中。 虽说徐衾开始提议时宇文豫颇为反对,但一番折腾下来,神武营人马从来时三千扩充到了五千之众后,宇文豫自然欣然接受了。 由于上邽至今仍在叛军手里,神武营并未在秦州多待,好好休整了一夜,宇文豫留下焦绰率五百营兵和三百新降军士后,便率众出了秦州道,望上邽而去。 一路上,宇文豫那张黑脸都挂着浅显的笑意,徐衾也换上了红棕马匹,二人并驾齐驱,望着加上降兵败卒仍有五千之众的队伍,一种久违的喜悦袭上心头,宇文豫放缓了马速,会心的对徐衾致起谢来:“自得公子,本将如有神助!“ 徐衾闻言不禁失笑:“将军本就神武,伊某一介布衣而已,才浅智疏,岂敢受此谬赞。” 宇文豫哈哈一笑,转瞬之后便饶有志趣的自语道:“也不知道两位王爷那里怎么样了!” “应该不会太好!”徐衾听到提及此事,面容也是一改,一抹氤氲袭上眉来。 宇文豫自然知道徐衾的意思,今日之战皆因那西秦弓骑而起,仅仅千人便险些让己方受到重创,更何况两位殿下面对的是清一色的西秦兵马,宇文相倒还好说,可是那长乐王,这会儿估计是再也乐不出来了。 “不管那些了,还是顾好自己吧!”宇文豫稍微加快了步调,兴致勃勃的对徐衾说道:“等到过些时日,本将定当上表,为伊公子在圣上面前请个官职下来。” 本以为徐衾会欣然接受,却不料被这位伊公子一口回绝,宇文豫惊问其故,徐衾悠悠的道出了原委:“大局未定之前,伊某的身份断然不可公开,否则必然遭之猜忌。” 徐衾的意思很明确,你宇文豫羽翼未丰之前若是想着胡乱嘉奖,对自己加官进爵,很可能会导致直接失去心中那位伊公子。 而对徐衾本人来说,权争之事没有头角之前,他也是断然不会接受任何褒奖,既可以保命,又不会引起太大的猜疑,凡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宇文豫虽然怅然若失,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十分尊重这位智囊级人物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二人一前一后策马望着前方而去。 军队向前行了半日左右,转即便要进入一处山间林路,前方都是洮州和西秦军马的地盘,为恐有诈,宇文豫吩咐山口暂驻,并派出了斥候前去探路。 本想着尽快排除危险进山,可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了,斥候还没回来,却在左边大路口等来另一条消息。 “长乐王于宕州道上与西秦悍将慕容隽寂相遇,兵力不济落荒而走,现正被围困在宕州城内,特命属下拼死出逃求救!“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豫与徐衾对视一眼,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安顿好了求救之人后,二人便于山前升帐,研究起了救与不救之策。 “本将心中已经有所打算,只是不知先生的想法!“ 徐衾微微抿起嘴角,轻启朱唇,缓缓的道:“置之死地未毕会死,若去救援,恐怕还会满盘皆输!“ 听到这个答案,宇文豫自然非常满意,也暗自庆幸这位伊公子总能与自己思想保持一致,与此同时,也开始盘算起了另一件事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上兵伐谋 长乐王宇文枳被西秦皇叔慕容隽寂困在了宕州那座笼子里,宇文豫等人也正快马加鞭的朝着一个地方急行。 上邽自古便是陇西郡属,地处渭水上游,斜下里与秦州相望,此番更是成了战事之中的关键所在。 贺若秦良自洮州出兵,攻打了上邽之后,便派部下两万人坚守,一个小小的郡县之内竟然陈列着两万之众,足见这位贺若将军多么热切的想要守住此城。 当徐衾和宇文豫得知内情后也是一阵瞋目结舌,先前是三千对一万,这次又要来个五千对两万,由此可见,自我在成长的同时,对手也没有闲着。 看着城内兵力分布图,宇文豫简直有些迷糊,索性推到一边坐视不理。 “公子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宇文豫冷不防这么一问,徐衾蹙着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不知大将军注意到一个问题没有?” 宇文豫颇为好奇,徐衾也不卖关子,缓缓开言:“之前塘报上说贺若秦良兴师七万之众自洮州哗变,眼下夺了上邽,再加上我们俘获的兵马,前后不过三万,那另外的四万叛军跑到哪里去了?“ 宇文豫也为之大惑不解:“难道那些人马还都窝在洮州城里?“ “这个假设决然不能成立!”徐衾一口回绝,若有所思的道,“今日抓住那贺若秦良之时,这厮的身上没有那股子慷慨赴死的气概,伊某就觉得尤为蹊跷,可是这么一看,这其中定然有所隐情!” 宇文豫听得真切,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是以谦恭的问:“公子的意思?“ “实际情况并非如料想一般,洮州兵马不过是附属杂军,真正的操控者实则是那两位西秦统军。” 徐衾悠悠的说完,宇文豫眼前一亮:“难怪这贺若秦良所率兵马之中还随着一千西秦弓骑,知道他们有性命之危仍不愿开放寨门。” 徐衾微微颔首,继续说出自己那个大胆的假设:“贺若秦良并非真反,而是形势所迫!” 虽说徐衾刚刚的言论将军阁下很是赞同,但是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难以释然:“哗变这等不忠不孝之事岂可归于形势所迫!我北安向来都只有断头将军,没有迫叛统帅。” 徐衾有些无语,有的时候这位大将军脑子里还是存在一股子古人的死板,从认识到现在就这么点毛病,可以说是从未改变过。 徐衾也懒得与他争辩,话锋一转道:“如果真如你我猜测,那这一仗倒是可以省了很多麻烦!” 宇文豫一脸狐疑:“此话怎讲?” 徐衾悠悠的道:“上兵伐谋,其下才是刀兵攻城!” …… 上邽城,守将越卓安顿好了府中事宜,便走上了城头,一如往日向秦州方向巴望。 近几日探马回禀的都是些好消息,听上去颇有几分流水账的意思。 “贺若将军击溃北安援军……“ “贺若将军拿下秦州三十里堡……“ “贺若将军拿住秦州城防军先锋使……“ 这些让人颇感枯燥的传报对于城内的守军而言已全无新意,那一万军兵被贺若秦良用的如有神助,越卓也很享受作为上邽一镇之军的过程。 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可是梦这东西,迟早是要清醒的,就在傍晚时分,一连三份战报传来,这位越守将再也坐不住了。 名头还是如出一辙,只不过贺若秦良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位置都没变换一下,只是多了一个字而已:“贺若将军被击溃于秦州城下……“ “贺若将军被擒于残营之众……” 最后一道更是骇人,赤红色的隶书写就了这样一段文字,越卓看的险些跌坐在地上:“贺若将军被斩杀于秦州残营……“ 剧情反转的着实快了一些,那一万军兵估计也就交代了,越卓焦头烂额,想要找人倾诉,却苦于无人可说,着实难忍难挨。 翌日清晨,聆听者来了,当越卓一觉醒来之时,一个不识抬举的部将跟他说了一件事情,他惊得连官服都没换,便匆匆然登上了城头。 举目下望,越卓心都凉了,郭外护城河前十余里处那片空地上,昨日还空空如也,可是今晨竟然陡然惊现出一座营寨。 虽然有些简陋,却绵延数里,而且据可靠情报,东南北三面都有驻扎,越卓走上城头的时候,正赶上对方埋锅造饭,据此推论,这伙军马的人数应该不下四万,远远的甚至还能够看到敌军营帐栏栅内呈密集队形凭望的军卒。 此情此景,似乎对方吃过这顿早饭便会发起进攻,上邽城的城墙并不坚固,否则也不会被洮州军轻而易举便攻克,但凡有一道阙口出现,城中兵马便会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越卓那道修长的横眉不禁颤了一下,接下来的时间,越将军度日如年,底下这些军马似乎是在调侃城内一般,非但不攻城,甚至还就营中玩耍起来。 早些时候围在栏栅之内的军士也不知了去向,正午时看去,三面营中所剩兵马甚至连两千都不到。 “盯紧了吗?三万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就不见了!“越卓扔掉了手中的汤碗,诧异的看着斥候。 那斥候也是百般迷惑:“属下数人看得真切,确实只剩下不到两千人马!“ 听到这里,越卓不由得一惊,赶忙召集了兵将,一番研究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洮州军马四分五裂随西秦人出征,城郭仅有三千人把守,着实空虚,城下这些军马乃是疑兵,敌之大队很有可能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直取洮州以断上邽军后路!“ 这怎么行,既然被本将猜到了,就一定不能坐视不理! 越卓并非庸才,虽然心中了然,可眼前之敌也不得不考虑,是以第一波派出的军马并不多,只有两千人,一来作为斥候前导,二来呢,还可以以此断定对手的虚实。 出乎越将军意料,这伙人马岂止属实,简直就是实在,正午派出去的前导兵马,下午便收到了消息,两千军兵于渭水道口遇伏,尽数被歼,前导官生死不明。 越卓慌了,心道这敌军意图已然坐实,再不全力救济就真得变成丧家之犬了,越将军即刻点将,准备出征,就在此时,城外一阵震耳欲聋的鼓角之声响起。 城外敌军,竟然攻城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风随楚歌 早前刚刚经历了一败,虽说没有损失多少人,但对于撼动上邽守军的信心倒是绰绰有余了。 越卓焦头烂额的率队跑到了城头,放眼向北安军帐方向望去,栏栅之内又多出了不止万余凭栏而立的步卒。 寨门之前,数百名只着轻装的军士来到了上邽城下箭着不到的地域,出乎越卓的意料,这些北安兵卒并没有架设云梯或是弓箭一类的攻城器械,而是袭地而坐,自身后拿出了筝鼓笙箫,各类乐器一应俱全。 城上守军看得糊涂,不知这些人要唱哪一出,就在此时,一名赤手空拳的军卒自后方来到众人之前,不分青红皂白便朝着上邽方向呼喝了几声。 越卓大惊,赶忙命人拈弓搭箭,可是片刻之后,那气焰嚣张的哥们儿并没有挥动令旗,而是捧手身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唱了起来。 没错,这位兄台吆喝那两嗓子分明就是古曲的前奏,越卓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着底下这些吹拉弹唱的北安军,本以为定然会有什么奇谋隐匿其中,然后,竟然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这些人在搞什么鬼?”越卓直觉自己宛如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绪,恰在此时,身后的内城台阶下传来一声惊呼:“主公,后城门发现敌军!” “糟了,诱敌之计!“越卓心中陡然一惊,率部便下城头,望着与之对立的后门而去。 北安军营帐前,换了常服的徐衾来到宇文豫身前,举目看了上邽城头一眼,悠悠的问:“越卓走了?” “嗯!”宇文豫应了一声,忧心忡忡的看向徐衾,“伊公子,如此稀奇的打法能行吗?” 徐衾没有言语,翘起脚尖看了看城头上越围越多的洮州兵,站稳后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西境的民谣可曾捻熟?” “按照公子的安排,连本将都烂熟于心了!”宇文豫没好气儿的说着,心里更是一阵苦水,兵围上邽已经两天了,除了连夜搜集蒲草扎草人之外,便是扯着嗓子窝在营帐里练习鼓乐歌赋,着实恼人了些。 “那就好!”徐衾轻咳一声,一团和气的吩咐道,“该换首曲子了!” 宇文豫苦声苦气的问:“哪首?” “自然是那首西境人耳熟能详的耕昴曲了。“那首曲赋徐衾曾经听过,不但这些洮州兵听了会徒生思乡之情,即便是自己听完,都会心生感怀之意。 宇文豫缓缓挥动令旗后,便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处,徐衾瞥了这个宛如受气包一般的大将军一眼,淡笑道:“大将军,该去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本将还能忙什么?”宇文豫打心里想上去给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伊公子几巴掌。 徐衾不以为忤,一本正经的道:“去上邽后门督战啊?” 宇文豫一怔,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是以纳罕的问:“公子的意思是,来真的?” 徐衾失笑:“自然是真的,不然还与将军说笑不成?” 一听这话,宇文豫登时便来了精神,只留下五百军士拱卫大营,便风风火火的率部驰援预先埋伏在上邽后门的神武营兵去了。 上邽后城门一端的矮墙台阶旁,在箭矢的掩护下,洮州兵与神武营的大战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自石阶顶端向下,零零散散的躺倒着双方将士的尸首。 越卓手提长刀引着援军登上矮墙与对手酣战在一处,不远处的宇文豫砍翻了一名洮州兵,远远看见了兵丛中左冲右突的越卓,纵深一跃,踏着身边人的肩膀蹬上矮墙来至那位洮州守将的边上,趁着越卓焦头烂额的当口暴喝一声,吓得那越卓一哆嗦,片刻之后,宇文大将军手中那柄长剑的剑锋便劈穿了越卓的衣甲。 越卓大惊失色,掩着剑伤拖刀便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使得身边苦苦抵抗的洮州兵惊惧不已,主帅都跑了,剩下这些喽啰自然也就斗志全失,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跟在越卓身后争相退走。 神武营将士正待追进,却被宇文豫抬手止住,看着越卓步履蹒跚的败退,宇文大将军的面上显出了一丝不屑,元齐见状诧异的问:“将军,我们为什么乘胜追击?” 宇文豫没好气儿的答道:“你是真傻还是充楞?我们只有三千人,还不包括战损,城内守军少说也有五倍之众,伊公子不是说了吗,上兵伐谋!“ 元齐没有说话,宇文豫威仪十足的吩咐道:“清点一下伤亡之兵,留下百人守住矮墙,三百步卒随本将随探,其余人等退到外郭,继续迷惑敌军!“ “诺!“元齐仗剑在地,拱手应道:“将军此去万事小心!” 上邽府衙门外,越卓沿途派人守住街巷,率着亲随逃进了府衙,一进正厅,便瘫坐在了座椅上,低头看了看衣甲处被剑锋劈中的伤口,甲内白裳已然被鲜血染得殷红。 伤痛引得越卓颇为烦躁,身边的亲随更是惶恐不已,越将军手掩着伤口,钢刀紧握在手中,沉声问道:“刚刚可曾有人看清攻城之兵到底有多少?” 惊魂未定的部将心绪难平,支支吾吾的应道:“看那阵仗绝对不下五千人马,战阵混乱不堪,只记得在这队攻城兵马之后,还能影绰见到大队人马合后!” “这伙安军到底派了多少人马过来?还好本将机敏,否则早就被那个敌将给开膛破肚了!”越卓紧咬着牙关,此言一出,身边的部将不禁鄙夷的窥看了一眼,都到了此时还在自吹自擂,如果说丢下部下撒丫子跑路便是机敏的话,估计这些部下的机敏度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众人默然不语之际,一阵飘渺的歌乐声悠悠的传进了府衙正厅,越卓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纳罕的问:“什么声音?” “城外那支鼓乐队凑唱的耕昴曲!“部将声音低迷的应了一句,身边那些军士听着耳熟能详的旋律,不由得便联想到了远在洮州的家人亲眷。 部将再也忍无可忍,豁然扔掉了刀剑,半跪于地祈求道:“将军,我们别打了!“ 越卓闻言不由一惊,扯着铜锣嗓子失声道:“你说什么!“ “将军,自从起兵开始我等便处处受人趋处,行台军数万之众被西秦人分割的四分五裂,如今三线统战,能够回到洮州的同袍又能有多少?” 部将言辞切切,越卓却是怒不可遏,强撑着举刀直指部将,恨声道:“若再多言,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眼见着部将性命危及,身边军士尽皆跪了下去,有敢言者朗声道:“我等尽食朝廷粮饷,不好好守住洮州,为何要为那西秦人卖命,若是将军不肯改变主意,某等甘愿自除为民!” “放肆!”越卓扯着嗓子便要责骂,只见刚刚还跪着的部将陡然站立起来,看了看仍然不肯示弱的主将,冷冷的开言道:“既然如此,那末将等人,就多有得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人心异 上邽城破,守将越卓被擒,俘获降兵一万六千余人,元齐欢天喜地的率队押解着第二波叛军将领连夜归京。 出榜安民之后,清点好愿降人马,宇文豫颇为满意,除却遣散还乡的,神武营兵竟然顷刻间多出一万余众。 宇文豫与徐衾商定过后,留下朱离率神武营军士七百,随同原有洮州兵两千驻守,第二日晨起便率所部一万五千余人开赴洮州。 半路上探马回报了两则消息:先是阳平王宇文相的凉州兵马水路并进,于洮水登岸,一战平定河州,斩杀西秦王子慕容衍;随后不久,便传来了慕容隽寂倾尽全部兵力回撤,直奔西秦门户洮州而来。 宇文豫就马上读完了报函,随手交给了骈行的徐衾,徐衾接过仔细看了一番,苦笑着道:“看来这洮州注定是无法平静了!” 宇文豫热血沸腾,眉宇间尽显得意的道:“那便正好,本将这一次就杀他慕容老儿一个片甲不留。” 徐衾与宇文豫对视一眼,不无忧虑的问:“将军真的就那么有把握?” 宇文豫蹬了一脚马腹,自信满满的道:“有公子的谋略,加上本将的神武营悍卒,何惧大事不成!” 河州城下,以骆珙为首的西凉军数位将官分列而立,刚刚那一场大战着实惨烈,远远望去,还能够依稀看得到城阙内缓缓飘起的浓烟。 破败的城垣边上,阳平王宇文相起身上马,准备折身返京,可就在寒暄已毕,勒马前行之时,两名探马纷沓而至,宇文相见状,自马背上接过信札,打开读了一遍,登时便改变了回京的主意。 看着宇文相若有所思的神情,骆珙疑惑的拱拳问道:“殿下,有何变故?” “如今这境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宇文相翻身而下,落地后将信札交给了骆珙,骆参军接过书信一看,登时便流露出了与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神色。 与骆珙对视一眼,宇文相饶有志趣的问:“参军有何感想?“ “真没想到,秦州一线竟然使得那位务农将军出尽了风头!“骆珙话音刚落,宇文相便频频摇首。 “是本王太过轻视这个对手了!”宇文相冷笑一声,“不过我这远房兄长隐藏的倒也够深的,三千人出征,一路征战竟然扩兵五倍不止,如此境界,可不是寻常之人能够达到的!” 骆珙翻开了第二封书信,看完后不觉恨意盎然的说:“真是便宜了那宇文枳,哦不,是长乐殿下!” “无妨,此处尽是我西路军自家人马,唤他宇文枳又如何!”宇文相暗恨不已,颇为忿恚的道,“只是这洮州危机,慕容隽寂定然因此舍了我那废物皇兄,没有将他活活困死,着实不尽人意!” “此处有我等掌饬,殿下自当放心,时辰不早了,请殿下归京吧!“ 宇文相摇了摇头,径直奔城中官衙阔步而去,一面走,一面沉声吩咐道:“整备兵马,连夜赶赴洮州!“ 宕州府衙里,长乐王宇文枳算是伤透了心,这几日被慕容隽寂穷追猛打,又困在了城中不说,危难之际派人出去求援,竟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终日困在这宕州府衙里的日子是着实不好过的,提心吊胆不说,连个称心的厨子都没有,几顿饭下来,长乐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人比黄花瘦了。 自从昨夜最后一次攻城之后,慕容隽寂便没了音信,宇文枳纳罕之下遣人外出观望,竟然发现西秦大营方向异常安静,待到长乐王战战兢兢的率残部前去观望时,竟然已是人去楼空,除了留下一堆木架栏栅,偌大的营盘中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被打怕了的部下诧异的看着主子:“殿下,这“ “这什么这,瞧瞧人家的谋士,再看看你们!”宇文枳很郁闷,眼下关口正是需要谋臣为自己解疑的时候,可是看看身边这些比自己还要迷糊的属下,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难怪,倘若但凡有一点主意,也不会落得个大军尽毁,堂堂亲王被追的如丧家之犬的田地。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派人前去查探慕容隽寂的行踪,快去!”宇文枳心里很累,手底下这些个以文士自居的兄台在长安时真真是足智多谋之相,可一经战阵便原形毕露,纸上理论被现实碾压的粉碎,这整群人都变得如同落败公鸡一般。 恰在这时,夜色下径直奔来一队人马,宇文枳与属下们尽皆丧胆,还道是慕容隽寂回师反打,正要四散奔逃,那队人马早已到得跟前。 借着微微火把的照耀,宇文枳看清了来人的轮廓,白袍灰甲长缨盔,正是舅家高氏军将的统一打扮。 “尔等可知北安长乐王殿下是否在那宕州城中?“马上之人正声询问,还没等属下回应,宇文枳早已越到马前,开了金口:“本王便是!” 那人听闻,赶忙下马,跪地礼拜:“末将救驾姗姗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听到这话,宇文枳心中说不出的温暖,赶忙上前将其扶起,那人起得身来,肃然道:“末将钟安,奉卢龙王之命前来协助殿下!” “嗯,来了就好!”宇文枳不住的颔首:“钟将军,舅父那里有何动向?” 钟安应声回答:“王爷已暗中在东洛,阳翟布置好了军马,只待尊父殡天,便可兵抵渭水,征进长安。“ 那一股酣畅淋漓之感使得宇文枳心中近日阴霾一扫而空,转即探手指引道:“钟将军随本王宕州府衙叙话!“ 钟安并没有从命,而是拱手相请起来:“那宕州已然没了作用,殿下不妨随末将走一遭!“ 宇文枳纳罕不已:“去哪儿?“ “王爷有所交代,此征必是英雄小试牛刀之时,洮州之战至关重要,又岂能少了殿下的身影!”钟安胸有成竹道:“就在宕州城外行廊之中,王爷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两万军马,俱都换上了北安军服,等待殿下差遣。” 宇文枳听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道:“好,钟将军引路,本王要去见见舅父赠与的这两万雄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三军齐聚 宇文豫率军径奔洮州而来,西秦那支慕容隽寂率领的精锐兵马也星夜兼程望洮州急行。 虽然两军并未正面交锋,但一天之内,双方斥候已然摩擦不断,也正是在这你来我往的窥探战中,双方都对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 北安军兵卒将近两万,西秦人马七万有余,这是宇文豫和慕容隽寂的初步估算。 另一方面,阳平王宇文相挥军西进,沿途斩将搴旗,西凉军神勇不言而喻,当矛盾凝结的如蛛网交织的时候,冲突决战自然在所难免。 这一天的黄昏时分,三路兵马终于在洮州城外相会。 残阳如血,山峦叠嶂,洮水之上波光粼粼,悠悠水滨在晚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绚烂。 洮州城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般孤独矗立在洮水边上,夕阳余晖掩映下,绵延数里的深色西秦军帐林立岸边,将水上没来得及捣毁的浮桥断垣岸口牢牢守住,俨然一副迎接决战的架势。 宇文豫将大军停驻在洮水东岸十余里的地方,并没有急着下寨,而是原地休整待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早些时候斥候探听到的两则消息。 洮水北端一丛军马风驰而来,渭河道与洮水交汇之地,数十艘战船更是全速逆流而上,如鱼梭般赶来,两路兵马旗号鲜明,中军与旗舰上都书有一个大大的“相”字。 宇文相来势汹汹,估计是仰仗西凉兵勇,准备齐头并进直取慕容隽寂,也正在这个当口,自宕州方向,一股不知哪冒出来的北安官军也大张旗鼓的来至洮水南阙。 听完了斥候禀报,宇文豫眉心一挑,牵住缰绳,饶有深意的对徐衾说道:“这下可真是热闹了,阳平王近在咫尺,那边又多了一队人马,开战之时那慕容隽寂势必叫苦不迭,只是不知另一路人马到底是何人所趋。” “伊某愚见,那支军马的统帅定然是长乐王殿下。“徐衾冷不防冒出了这样一句。 宇文豫纳罕道:“可宇文枳所部不是在退守宕州时便被西秦人打击的溃不成军了吗,怎会凭空多出这数万军兵?” 徐衾淡然一笑:“将军若是有个好亲戚,这点兵马自然也不是难事!” 宇文豫恍然大悟,就在这时,自军阵前方飞奔而来一匹轻骑,斥候自马上跳落,来至二人身前半跪呈报:“洮水北线阳平王军马已经展开攻势,北边交兵已起!” 宇文豫回首看向徐衾:“我们,打吗?” “不急,让他们先打头阵,阳平王殿下既然这么想表现自己,那这首功,让他又如何?“徐衾说的轻巧,宇文大将军却是一脸狐疑。 看着宇文豫按捺不住的模样,徐衾微微一笑:“那慕容隽寂所部乃是西秦精锐之师,能统领得了这么一支虎军之人,定然智计不俗,我们不是不战,只是晚些罢了。” 说到此处,徐衾意味深长的道:“将军是时候扭转一下在这安国上下的形象了。” 宇文豫听得半知半解,就这么苦守了半个时辰之后,自南边又赶来一簇骑兵,第二则消息纷沓而至,长乐王宇文枳不甘寂寞,率军强渡洮水南阙,行至半渡,被西秦骑兵击退。 此情此景,宇文豫终于明白了徐衾的意思,是以很识趣的道:“伊公子,要不咱们再等等?” 徐衾会心一笑,这位大将军果然不是庸碌之辈,后世的“抢人头”理论一经指点便了然通透,长乐王吃了瘪,那边的宇文相也焦灼不堪,慕容隽寂虽然只是方外之人,其智谋却不输安离兴三国任何一位柱国将领。 正所谓盲目守城不如依阙之击,慕容隽寂并没有急着进驻洮州,而是陈兵城阙之外,分明就是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思。 徐衾之所以没有轻动,便是看出了这位慕容雄才的心意,那些在水面上没有废掉的浮桥着实蹊跷,若是西秦兵马真想窝在城中,又岂能不卸掉这些稍有不慎便会招致四面楚歌的通路呢? 又是半个时辰,北边的喊杀声逐渐消失了,宇文相停止了进攻,宇文豫回身望了眼徐衾,徐衾缓步上前,仔细琢磨了一阵,轻描淡写道:“派五百弓箭手,分三路赶到浮桥边上,就陆地放起火油箭,只许烧桥,不必伤人!” “诺!“身边陆钦说完,转即便去了,徐衾成竹在胸,转即摊手相请道:“大将军,我们可以追进五里去看看热闹了。” “好!”经过这一路下来,宇文豫对徐衾自然尤为信任,情知这位伊公子是不会让身边之人涉险的,是以挥旗为号,大军直奔洮水而去。 前行五里之后,宇文豫与徐衾一前一后勒马而行,猛听得身边那伊公子诗性不减的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果真好景致。” 宇文豫上哪去听过这种诗句,诧异的看了一眼徐衾,就见徐衾停住马脚,信手指向一侧山林中葱郁的树木,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浮桥这东西,还是出自己手用着安心!” 宇文豫开始有点捉摸不透这位伊公子了,似懂非懂间意图总是模棱两可,弄得宇文大将军这边刚刚自以为通晓,实际情况却总是大相径庭。 宇文豫很不爽:“公子到底何意?“ 徐衾不以为忤,淡然道:“天色晚了,今日不便挥军,可教神武营军在此筑起营房,两万人连夜替伊某办件事,明日平明自见分晓!“ 宇文豫“哦“了一声,没好气儿的问:“那本将呢?” “随在下前去洮水岸边观看烟火!“徐衾自然知道宇文豫的心情,是以浅笑一声,自马上憨态可掬的拱手,宇文豫好不无奈,只能随行。 又一个夜晚悄然而至,洮水岸边却是火光如炬,浓烟滚滚,夜色之下,宇文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单单是我神武营的火油箭怎能制造出如此光烟?“宇文豫惊讶的发现,即便是落架的桥板坠入水中,表面的火焰都是许久方消,更让人震惊的是,火苗被水浸灭之后,腾起的烟雾中竟然飘荡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徐衾悠悠的道:“定然是那慕容隽寂为这桥木添加了佐料,若是我等轻近,估计这会儿早就被炙的外焦里嫩了。“ 宇文豫看着悠悠洮水,眉心微蹙的问:“公子有何打算?“ “明日平明,渡水攻城!” 求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险兵渡 天蒙蒙亮,与西秦兵马相对的洮水面上暗流涌动起来,正所谓欲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一次,徐衾和宇文豫又刚巧占满了三个条件。 昨夜里那几座被慕容隽寂施了特殊油料的浮桥燃烧许久,后半夜里还是浓烟不散,本想着替北安军修一座上好的水墓,却不料轻易被人识破。 这还算不得什么,最悲催的是,三更天后,风向忽然间变了,阵阵刺鼻的浓烟随着轻风缓缓飘向了西秦军大营。 这也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慕容隽寂深知那些烟雾的厉害,无奈之下,只好弃去营寨,连夜向后退了数里。 四更天风止,洮水一带又破天荒的下起了大雾,直至五更已是遮天蔽日。 夜色之下一直觊觎着洮水对岸的宇文豫和徐衾暗喜不已,一切已然准备停当,接下来,就要开始正式的表演了。 晚些时候,宇文豫终于通晓了徐衾的整个计划,可是听完之后,这位大将军并未立即应允,而是颇感担忧:“如此行事太过涉险,公子有几分把握?” “不足三成!”徐衾直言不讳,宇文豫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这位草头军师的面上,动容道,”公子不会是在说笑吧?” “少说两分也并非坏事,万一这路途上出现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太过动摇军心!”徐衾说完回望宇文豫,淡然的说,“兵家所为,本就是险夷相辅之事!” 宇文豫微微颔首,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早些时候南北两路军马交锋,我们都按兵不动,如今借雾过江奔袭,公子就那么肯定本将的两位皇族兄弟会前来合兵助战?” “将军放心,两位殿下不但会来,还会拼尽全力渡水参战!”徐衾转即看向洮水水面,笃定的道,“他们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悦,这送到手里的战功,又有谁会拒绝!到那时只要将军掌握好度量,无论功大与否,都会看到一场好戏!” 徐衾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宇文豫一眼。 慕容隽寂十分机敏,即便是退却之后,仍不忘时时派遣探马回报洮水岸边动向,更是森然陈兵,时刻做好迎接敌军追袭的准备,顺便也想借着北安军渡水之时伺机挫败对手。 两伙人不谋而合,虽然形式不同,做的却是如出一辙的事情。 四更将近,几名探马如期赶至洮水河边的大营前,准备探看消息,就在这些骑兵停住马匹之时,原本风平浪静的水域上猛然响起阵阵水浪之声。 当先的斥候纳罕不已,定睛看去,腾起的水汽拨开了层层迷雾,间隙之中,淅淅沥沥的响动愈加明显,西秦斥候一动不动的勒马而立,连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又近了一些,这一次,这些斥候真切的看到,一道道衔接稳固的梯状双管木排齐头并进,在木筏牵引下横铺在两岸滩头,后方也隐隐传来了阵阵踏水之音。 西秦斥候见状正待回马报信,却冷不防一阵呜嗡而来的箭响,可怜这些斥候连地方都没来得及挪动,顷刻间便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北安军这一夜暗中捣鼓的,便是将数根削缮好的粗木由木楔镶嵌,铁角包牢,两根并固在一起,之间以纳水浮物相连,制作成了简易的潜渡桥。 接下来的一幕颇为壮观,潜渡简桥安置妥当之后,数艘头尾相接的木筏承载着百十名步卒占住滩头,抻扯着绳索固定在滩头地上,眨眼间便制造出了相对稳妥的第二类浮桥。 后方除马军之外兵将凭借着两处通路有序渡河。 先一步到达西秦军弃营的军士一刻不停,卸掉墙寨栏栅,试探着将这些板铺实木搭筑在先前被火油烧毁的浮桥残存的船身废架上,纵然有些颠簸不尽人意,却已足够支撑少数马军通行。 常言道兵贵神速,虽说中途不时便有失足落水之人,不过好在大多数兵马都安然险渡,徐衾虽然生在江东,却不识水性,再加上文士身份的限制,只能坐着木筏随军渡水。 宇文豫倒是身先士卒,第一波便率先登岸,事成之后一刻不停的奔着敌军弃寨与洮州城之间那道荒林里奔去。 两万军马渡水自然耗费了不少时间,其间慕容隽寂见一批斥候未归,便又派了一波出来,由于之前便测算好了往来时辰,所以这一次,慕容统帅在派去斥候的同时,还顺带着遣出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兵以备不时之需。 远远望见西秦斥候,宇文豫不禁暗喜,随行隐遁的数百军士也都摩拳擦掌起来,北安军正待将这股探听情报的斥候尽数截杀,却隐隐听到一阵更加厚重的马蹄声。 宇文豫赶忙挥手止住,不多时,那一簇军马便尾随而至,宇文豫的心中不由得振奋起来,此情此景,俨然是丢了芝麻,捡了个西瓜。 暗中交代神武营军士放过了斥候,待到后方骑兵尽数通行之后,宇文豫毫不迟疑的挥下令旗,刹时间,阵阵响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骑兵丛中。 阵阵闷哼马鸣之后,西秦骑兵犹如下饺子般坠马倒地,宇文豫沉声一喝:“放号箭,总攻!“ 幽暗的夜色下,一道火光冲破天际,在洮州城外的夜空绽放,渡过洮水,神武营军来不及处置湿漉的衣甲,刀剑在手便向着火光闪耀之处冲奔而去。 西秦骑兵被突如起来的偷袭弄得慌了阵脚,拨马便回,宇文豫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再一次使用了抛砖引玉之计,两万人马如影随形,朝着慕容隽寂的大军而去。 那一道明光惊扰的不光是数里之外的慕容将军,同时也引来了另外两路兵马的高度重视,洮州城前喊杀声震天响起,宇文相走出中军大帐,一番听闻之后,回身对后方围拢的十四名西凉军将官令道:“宇文豫的神武营终于出手了,传本王令,整军出击!” “殿下,当日我等鏖战之时那宇文豫坐视不理,此番为何帮他?”将军房歆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宇文相淡笑道:“计交那些做什么,有他们正面对敌,我们趁机巧取洮州,前恨又算得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战洮州 慕容隽寂端坐战骑之上,遥遥听到了远处的喊杀之声,历时下令弓箭手拈弓,待到喊杀声近了,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 “咻~咻”的羽箭飞蝗般离弦而去,片刻之后便传来了惨叫和滚鞍落马的声音,骑士中箭倒地,受了惊吓的马匹却仍不停歇,待到从大雾中突破而来之时,西秦军上下不觉尽皆傻眼。 刚刚被西秦军飞箭招呼的并不是北安军将,而是尾随斥候而去的千余骑兵,打了半天都在打自己人,慕容隽寂的黑脸涨的发紫,心中陡然火起。 身边的传令官见状赶忙制止骑射,后方还有马蹄火光,若是再伤及自己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同样的错误帅才不会犯第二次,徐衾也正是抓住了这一心理,是以在数十匹空马再次突出迷雾,对手放松警惕的时候,自微微消散的迷雾之中闪出的,还有神武营全部的弓矢羽箭。 这一场强度奇大的箭雨任谁也猝不及防,神武营狂风漫卷,就差把手中雕弓也拆了投掷出去。 立在军前由慕容将军亲自统帅的精锐骑兵俨然成了后方步卒和洮州军马的承重墙,飞蝗箭铺天盖地而来,西秦马军如退潮般倒地,估计连慕容隽寂都没想到,对方会下出这么一步有违常理的黑棋。 “盾牌掩护,骑兵随本将后退!”慕容隽寂慌了,说话间左臂便被一支飞箭穿透,后方步卒持盾赶上,将骑兵接应下来,可是已然晚了些,就在刚刚那一通箭雨之后,慕容将军的这支近卫骑兵已然折损了大半。 最大的阻碍解除了,神武营军将一刻不停,弓箭手退却之后,一万五千多名马步卒在宇文豫的率领下冲出迷雾,气势如虹的冲向了还没回过味儿来的慕容军马,双方登时短兵相接,杀作一团。 慕容隽寂愤然的折断臂上羽箭,手挽大刀率着幸存的骑兵重新冲入战阵,与神武营兵掩杀到了一起。 洮州城前酣战正进,守城的三千军马也是蠢蠢欲动,可就在这伙人想要出城驰援之际,南北两端竟然莫名的响起了鼓角之音。 这可吓坏了守城军将,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便派了数匹轻骑出城相告,丝毫没有考虑过动摇军心之事。 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多做顾及,守城军士登上城头,惊讶的发现北端黑压压的一片军马推进过来,借着火光可以清晰的望见,薄雾之中的队伍前方竟然赫赫的出现了不下五十具云梯。 危急之时最怕的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面大军转即兵临城下,南端的外郭女墙之下又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以骑兵为主的人马,南端墙体多以矮墙为主,容不得云梯,就见数百名军士身缠挠钩索立于军前,分明一副以此登城的架势。 城前两军正在厮杀,神武营兵越战越勇,本就心虚的慕容军马阵脚紊乱,逐渐占了下风,就在苦苦抵抗之际,只听得身后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喊了这么一嗓子:“洮州城被围,守军危矣!” 这么一股清流涌现,哪里还能消停的住,自此之后娓娓催军之音便此起彼伏的传喊开来。 “谁敢乱喊!“慕容隽寂砍翻了一名北安骑兵,回身扯着嗓子喝问,身后副将灰头土脸的回道:”主帅,刚刚有快马回报,洮州城下确实凭空出现了两支北安军马!“ 慕容军即大惊失色,这要是城池被破了,自己必然遭受腹背受敌之苦,想及至此,慕容隽寂心中便有了计交,反正眼前战事胶着,对自己并非有利,倒不如暂时退兵,虚晃一番直接入城再作计交。 前阵的西秦军马忽然间攻势迅猛,宇文豫敏锐的感觉到,这伙兵马要闪身撤离,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西秦军便后队改作前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走。 看着西秦军马回师驰援洮州城,徐衾并没有下令乘胜追击,而是低声对宇文豫附耳道:“依计行事,大将军,可以适时罢兵了!“ 杀到兴处的宇文豫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败兴,迟疑的问:“洮州城就在眼下,缘何不取!“ 徐衾面沉似水,正容开言道:“此战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激化两位殿下之间的矛盾,眼下只需提振将军威信即可,若是做得太过,占尽风头反而对我们不利。” 徐衾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提醒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将军不会不懂吧?” 宇文豫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渡过洮水之时,定计之后这位伊公子深邃的看了自己一眼,原来其中门道竟是如此。 “公子之言有理,那本将只率兵马打压造势,并不赶尽杀绝便是!”宇文豫还是不想就此止步,徐衾自然没有阻拦,只是满意的颔首应允。 慕容隽寂救城心切,率着败退之兵望洮州而走,抵城而战的计划落空。这位仁兄也不免没了主意。 正走间,倏然号炮声鸣,洮州南阙杀来一队人马,连招呼都不打便与慕容将军所部短兵相接,慕容隽寂赶忙分兵抵挡,只见敌军丛中竖着一面翠绿黑底大旗,上书一个“相”字。 好不容易揶揄过去,还没走上几步,左侧又横冲出了一簇军兵,也是二话不说便持戈争进。 又是一阵惨杀,慕容将军终于犯起愁来,跟在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洮州军卒结队祈降的身影。 转瞬之间便损失了不少兵马,慕容将军引着残兵来至洮州城下,扯着破锣一般的嗓子呼喊道:“慕容皇叔在此,快开城门!” 有句话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满心欢喜的吆喝了一番,换来的却是城上军将无暇的一句敷衍之词:“城都快破了,谁还有心思给你开门!城门没闩,自行方便吧!” 慕容隽寂险些气的背过气去,左右张望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大安阳平王统帅的西凉兵马已然在弓箭掩护下将一道道云梯架起,手持刀剑的士卒争相攀爬而上。 正看间,左侧城垣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西秦兵人心惶惶,送目看去,只见烟雾笼罩之下,一辆辆数丈高的投石车正缓缓运转,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有数块坚石离空,结结实实的招呼在了北阙墙围之上,城头上的洮州军卒顷刻间便被砸的七荤八素。 眼见着大势已去,慕容将军哪里还敢多做逗留,率着残部洮州西南角便走。 洮州南城头之上,西凉军将鱼贯而入,刀光闪映之下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戮,守城的西秦兵马哪里抵挡的住,纷纷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成片溃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先擒王 洮州城上下已然是火光冲天,喊杀声振聋发聩,宇文豫率着神武营军将驻足在距离洮水岸边十余里的地方,借着火光遥看城中动静。 宇文豫虽然深知徐衾用意,但行伍出身的他看见战事却不能参加,总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宛如害了一场大病般难受。 正郁闷间,身后一阵马鸣声起,徐衾与数名骑兵纷沓而至。 远远望见徐衾,宇文大将军百无聊赖的招呼道:“伊兄快来,陪本将欣赏城中战火。” 徐衾看着宇文豫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觉失笑,宇文豫瞪了一眼自己这位无衔军师,冷冷道:“这又有什么笑话让伊兄给捡到了?” 徐衾没有接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将军手痒的不行了吧?” “要不你猜猜?” 一来二去的逗了两句嘴,徐衾猛然正容道:“还有一份战功,只是不知将军是否感兴趣?” “洮州都快夺下来了,伊兄难道是要本将去修桥吗?” 徐衾微微一笑:“刚刚路过之时,伊某可是听说慕容隽寂引兵往洮州西南溃败而去了。” 一听这话,宇文豫登时眼前一亮,诧异的道:“伊兄不是在骗我吧!” 徐衾诚然的道:“就知道大将军清闲不住,所以一直暗暗着人观察着这厮的动向,眼下两位殿下为了首功僵持不下,正好成全了将军!” 宇文大将军也不啰嗦,只留了一句“怎么不早说”后,便策马扬鞭,引着神武营军卒追赶而去。 洮州西南,与西秦交界的地方是一片长青林,过了林子便是一道横跨溪流的小石桥,由于年久失修,桥边石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更记不得是哪朝所建。 慕容隽寂率着溃军享受了一路风声鹤唳,终于辗转间来到了这里。 一夜的奔逃,全军上下已然是人困马乏,后方加派了路探,洮州城已经乱做一锅粥,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慕容隽寂立刻下令原地驻扎,火速埋锅造饭,仓促逃离间没有带全辎重,只得传令宰马为食。 疲惫不堪的西秦军卒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锅中翻腾,香气四溢的马肉,一个个不自觉的咽着唾沫。 医官帮衬着慕容将军包扎好了手臂上的箭伤,慕容隽寂试着扭动了一下,额头又因为疼痛殷出了一层冷汗。 “各位兄弟跟随本将受苦了,等吃过了这顿饭,本将便带你们回家!”慕容隽寂铿然有声的说着,这头一遭出锅的马肉便熟了,庖丁官钳出一块正要送给主帅,却被慕容隽寂挥手制止。 “让伤病士卒先吃无妨,本将体格强壮,体力还耗得起!“ 慕容隽寂确实亲兵爱将,可是却忘了眼下是什么情况,本想着温暖一下部将饱受煎熬的心,却不曾想到,接下来的变故却使得香喷喷的熟肉谁也没吃成。 就在受伤的军士拿着熟肉,热泪盈眶的准备朵颐之际,一阵阵再熟悉不过的嗡响在败军耳畔落定,霎时间锅翻人倒,惊惧不已的西秦士卒再次乱了阵脚。 一支羽箭倏然落到了慕容将军靴边,这位大将军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登时燃起,站起身来提刀喝令道:“弟兄们不必惊慌,本将今日与尔等同仇敌忾,不管他龙虎拦路,神抵杀神,佛挡诛佛!“ 经过主帅如此激励,涣散的军心终于凝聚了几分,一些毫发未损的将士纷纷擎刀在手,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弃了仅有的锅灶,剩余的西秦军卒便在统帅的带领下玩命一般望北安边境冲突而去。 石桥就在眼前,四州的丛林土道在幽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诡谲,慕容隽寂今日所犯最大的错误便是在石桥未过之际过久逗留,虽说这老兄肠子都快悔青了,可是已然没了用途。 西秦兵马再次丢弃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近乎轻装的望着石桥而走,已然是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慌乱之间,只听得三面炮响,仿佛转瞬的功夫,林间道外便吹起了鼓角之声,一天的时间都在奔跑中度过,如今夜色也暗了下来,那些惊惶失措的败兵对四周形势已然是捉摸不透,可这一幕让某些早有预谋之人却是喜不胜收。 青黑色的林子里,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时还有羽箭招呼而出,身边人不断中箭倒地,再加上夜色与诡异的氛围遥相呼应,迷雾之中的北安军马数量自然神鬼难辨。 慕容将军不敢多做停留,全军呈一字线条撤离,迤逦之间难免乱了方寸,将兵败如山倒这个词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番虚张声势之后,北安军终于出现了,数十支人不过百的队伍在弓箭的呼应下对眼前这群待宰的羔羊发起了猛攻,林间还不断传出摇旗呐喊的声音。 这个夜晚让人心生恐惧,更成就了宇文将军,本来双方人数不相上下,士气却是天壤之别,被弓箭招呼的抱头鼠窜的西秦军兵哪里还有心思抵抗,一门心思的活命成了这些向背之人最后的心愿。 慕容隽寂打马走在最前端,砍翻了迎面而来的北安将士,就在石桥将近的时候,这位将军欣喜若狂,胜利就在眼前,可是,只是在眼前而已。 一阵荡气回肠的嗡鸣之后,慕容隽寂的战马发出了一阵凄绝的长嘶,主将还没回过味儿来,已然扬倒在地。 慕容将军翻滚着站起身来,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坐骑的马颈间横穿着一支拇指粗的长箭,就在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准备横冲直撞之时,又一根同样大小的弩箭贴着肋侧而过,连衣带甲的将慕容皇叔半面身子固定在了原地。 慕容将军只觉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正待挣脱,另一端的肋甲也被以同样的方式锁定,弩箭入土三分,有箭伤在身又呈后仰状站立的慕容隽寂根本使不得气力。 就在他拼命挣扎的当口,身前一簇军马杀到,火光齐聚之下,自人群中缓步而出一匹红鬃战马,马上之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姿颇为尴尬的慕容将军,冷笑一声道:“慕容皇叔,别来无恙啊?” 慕容隽寂定睛一看来人相貌,登时诧异的失声道:“原来是你!” “可不就是本将,皇叔很惊讶吧?”碳红战马之上端坐的正是宇文豫,此番也算是故人相见,慕容隽寂有些无奈,看着眼前的对手只能空有余恨。 宇文豫喝令左右:“来呀,把我这位老朋友,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风云起 洮州战事平定,重新安排好了防务之后,两路皇子亲率的军马相继开拔还朝,只留下了宇文豫的神武营善后。 二位殿下之所以分道扬镳的如此之快,相传是因为在洮州攻城之时发生了些许摩擦,阳平王和长乐王自然不会亲自登城作战,可是手底下这些战将却不管不顾,除了自己人的衣甲袍服之外一概不认。 就在左右同攻,一齐奔着那道叛军号旗而去之际,双方在城头邂逅,守城军士非死即伤,已然是平定了战局,可这两厢兵马谁都不肯让步,一门心思想要拿着旗号回去邀功。 双方宛如牛斗一般僵持,在一阵悠长的沉寂之后,终于选择了爆发,既然谁都不愿退,又故作不知对方身份,那就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便是。 若非两下监军闻报及时赶到,难保不会发生流血冲突,虽然最后落了个各退一步,皆大欢喜的表面结局,暗地里却使得这两位皇子本就微妙的关系变得越发紧张,矛盾也自此结下。 沿途所留军将暂时不动,这道指令让宇文豫颇感意外,就连刚刚星夜兼程赶回赴命的元慎也被委任为参将,与一千五百神武营军士留在了洮州城里。 怀揣着这个疑问,宇文大将军找到了徐衾:“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为何将焦绰等人留在这里?” 徐衾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不单单是他们,朱离也会暂时留在这里。” 宇文豫更加疑惑,徐衾也不避讳,娓娓的道:“京中之事,有陆钦和元齐听凭任用就足够了,如今此举,不过是为将军铺设一道属于自己的通路罢了。” 宇文豫恍然大悟,徐衾所言非虚,虽然神武营扩充了不少兵力,却仍然根基尚浅。 如今徐衾此番安排,正合运筹帷幄之策。 “今番回到长安,两位殿下势必大张旗鼓的分庭抗礼,若是将军太过显眼,难免会受到两方拉拢,得罪了哪一家,对我们都着实不利。” 徐衾话锋一转:“此番回去,只宜偃旗息鼓,静观其变,若无闲事,最好连府门都不要出。” 宇文豫频频点头,末了问了一句:“我看伊兄为元慎和朱离安排的都是副职,不知洮州主将任用个人?” “何良!”徐衾说出了一个宇文豫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此人原为洮州叛军一偏将,归附之后勇不可挡,颇有帅才,又是西境本土之人,正好物尽其用。” 徐衾话音刚落,宇文豫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后一名身影魁梧的武将身上。 徐衾眼波一转:“何主帅,还不见过宇文大将军。” 那人一听这话,应声出班,憨态可掬的拜道:“贺末将参见大将军!” 宇文豫眉心微微一蹙,将此人仔细打量一番,豹头环眼,天生横眉立目,除了没有虎须之外,容貌竟与传说中的张飞无异。 “好了,这洮州城防日后就要仰仗何统帅,无事退下吧,我与公子还有话说!” 何良退下之后,宇文豫声音低沉的问了句:“伊兄好像有事瞒着本将吧?” 徐衾淡然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没错,此人正是前洮州行台军统帅贺若秦良。” 宇文大将军闻言不禁色变:“开什么玩笑,那厮本就是叛将,没有赴京问斩已是万幸,安可再堪大用!” “将军勿怒!”徐衾不急不躁,缓缓开言道:“上述之事伊某又岂能不知,只是此人本性纯良,谋逆也是情势所迫,今番又欠了伊某一条命,量他也不敢造次,何况我已将朱离和元慎安排在他左右,平日里可以掌握此人动向,稍有变故直接军法办事即可。” 宇文豫无奈的摇了摇头,徐衾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实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是以没好气儿的警告起来:“若是这厮仍然贼心不改,本将第一个拿你是问!” “若到那时,伊某悉听尊便!” 三路军马尽皆回京,一路凯歌高奏,到达长安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 宇文豫刚刚回府,便收到了来自宫中骁骑卫斛律将军的一道手书传信。 两王回京之夜,宇文拓本想大排宴席款待二子,却不料酒宴上惊了寒风,翌日便染中风之病,瘫卧在了龙榻之上。 事发着实突然,以至于连宇文相兄弟都有些不知所措。 此后几日,二王殿下频繁入宫,庭尉军中将佐也暗暗有所调整。 这些消息都是秘而不宣的,若非斛律恭一位时任廷尉参将的挚交提及换防之事,恐怕偌大的宫禁之内任然无人知晓。 宇文豫得知此事,赶忙派心腹为徐衾送去了一封书信,可是苦等了一天,等到的却是陆钦送来的口信,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宇文豫烦闷不已,晚些时候,又有人来登门,这一次的访者来自宫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御使上差。 “神武营主将宇文公豫平叛有功,战阵之中骁勇无比,为我朝武将之典范,今朕虽龙体欠安,仍心系将军之才,特遣御使传嘉奖之意,钦封柱国骠骑将军之要职,赐北郊上宅一座,良田五百顷,玉珠五副,锦缎三十匹,金千两,良马五匹,侍女十人,御酒五十坛,以资嘉赏。” 强撑着听完这冗长的嘉奖令,宇文将军跪拜着回应了一句“谢主隆恩”之后,便接下了黄锦诏书和柱国金匾。 送走了上差,大将军坐到了正厅的客椅之上,随手将诏书搁置案上。 “又是一些虚幻的东西!”宇文豫揉捏着精明穴,转即对身边侍立的元齐吩咐道:“备马,我要去朝露居一趟!” 元齐闻言犯难道:“伊公子有过交代,近日不许将军外出。” “”宇文豫无语,就在此时,客室外传来门子的报声:“有人求见!” 宇文豫正在气头上,不耐烦的道:“不见,没看见本将正烦着呢吗?” 门子闻言弱弱的道:“是一位姓伊的公子” 还没等门子说完,宇文豫便豁然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去,一面快语道:“怎么不早说,赶快请进来!” 门子应声去了,不多时便引着一位一位绒氅玉冠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 看见宇文豫一副坐卧不安的模样,徐衾欠身行礼,朱唇轻启道:“草民伊瑾,见过柱国骠骑大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弟谋兄 “宇文豫最近可有动静?” “回禀殿下,柱国将军近来特别消停,终日窝在府邸,不知忙些什么!” “此番他倒是变聪明了许多!”宇文相眼波一转,问:“薛贵嫔母子呢?” “派去的眼线终日蹲守,除了外出购置用资的下人,并不见有什么人与之往来!” 那人回报完毕,疑惑的问:“殿下,莫非这贵嫔母子真的只是想博个爵位那么简单?” “我看未必。”宇文相欲言又止,末了吩咐道:“继续紧盯着,一有动向及时来报。” 探子应声去了,一直没有言语的骆珙若有所思的道:“宇文豫一贯骄矜张扬,这一次如此安静,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这样也好,暂且不去理会,只要暗中监察他与何人接触也就罢了!” 虽说洮州平叛宇文豫功不可没,阳平王却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再怎么说这位柱国将军也不过是个旁支偏戚,断然不会有篡国之举,就连嘉奖的那道御旨都是他亲手代父皇拟写的,功名利禄应有尽有,王侯将相也不过追求这么点东西,在宇文相的心中,对那骠骑将军的为人便是如此的定义。 让宇文相颇感不快的倒是另有其人,那便是他的皇兄长乐王宇文枳。 自从洮州之战后,二人便很少沟通,迎面撞上也是恍如路人。归京路上更是让阳平王知晓了高离出兵相助的事情,内事之争,凭借外人之力,这向来是北安宫廷大忌。 宇文相感受到了威胁,兄弟之情也因此淡漠,近几日皇帝病情加重,那位皇兄也没闲着,渭水河边时常便有快马回报,东洛至阳翟一带屯扎了数万兵马,意图不甚明朗。 奏报上这么说,可阳平王却心如明镜,这一切都是长乐王为自己备下的局,当今天子没几天活路的事情那高离朝野想必也是人尽皆知,若是到了那时,内忧外患齐聚,即便得到了江山也必定如一团乱麻。 若想摆脱现状,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发制人,趁着自己那位父皇没有殡天便除去长乐王这个心腹大患。 宇文相的心中有了计较,便开始细细盘算起来。 沉吟片刻,阳平王猛然想到了一个人,转首问了句:“听说当初随高离那位选妃陪嫁过来的内官高阕最近经常出入宫禁,可有此事?” “那厮一直也不太安分,纨绔劲儿上来了便要去宫中撒野一番。”骆珙的回答让宇文相颇为疑惑。 看着阳平王不解的神色,骆珙解释道:“宫中前岁新晋的那位钟婕妤是高瑛的外甥,与长乐王殿下有些亲缘,自打入宫起便被他瞧上了,圣上无恙时还有所忌惮,现在嘛,那高氏家奴纠缠婕妤的情形,光是宫中眼线便窥见不下三次。” 听到这里,宇文相会心一笑,频频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便先从这奴才身上开刀好了。” 宇文相说完,将骆珙叫到身边,附耳低语了一番,听完之后,骆珙尴尬一笑:“殿下,这招是不是太损了点儿?” 宇文相微微笑道:“去吧,是时候让我那皇兄焦头烂额一下了!”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宇文相悠悠的吟出了这样两句,随后轻叹一声,“若是王兄似那曹植一般无觊觎之意,我又岂会生加害之心!” 将军府,徐衾经过庭院的时候看着那块陈列在院落里,黑底金字,上镶螺纹,以隶书写就“柱国骠骑府”的大牌匾,不禁满意的颔了颔首,在门子的引领下来到了客室。 见到一筹莫展的朝武新贵,徐衾深施一礼,不无调侃的相互客套一番之后,徐衾缓步来至与宇文豫一案之隔的座椅旁,将绒氅解下交付给了陆钦后落座下来。 “伊兄可算是来了,这些日子本将险些憋死在这府中!”宇文豫叫苦不迭,徐衾淡然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过了这段时间,自然一切向好!” 宇文豫哀叹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徐衾自顾自的斟满一杯清茶,捧在手里以盏顶相拨,微微吹了一口,抬眼看向宇文豫:“这几日薛贵嫔可有书信送到府上?” “这倒没有,本将遵从公子之意,终日守在府中,并未与外人接触。“ 徐衾苦笑不已,轻抿了一口茶水,任由香气自食道涌入,贯穿全身,一股格外舒适的感觉席卷而来,放下茶盏缓缓道:“那就好,本想着这几日派人去西水别苑替大将军探望一下小王殿下,可家仆回报说那别苑前后多了许多生面孔,虽然不似宇文柯那般过分,看那身手,却是个顶个的高手密探。“ 宇文豫来了兴致:“莫非是那长乐王?“ “我看不像!”徐衾坐正了身子,思虑片刻道:“这番谨慎做派,倒像是那阳平王宇文相。” “什么?”宇文豫听闻陡然一惊,“难道是本将行事露了什么马脚?” “那倒不至于,伊某之见,阳平殿下这么做无非是以求全成而已!” 徐衾一转话头:“这就是伊某近些时日一直不让将军露面的原因,虽然眼下将军风头正盛,可若以全部之兵与宇文相抗衡胜算却是渺茫,而今这对兄弟相互猜忌,树敌争锋,神经都绷得很紧,即便是一只蚂蚁绕过脚梁都恨不得试探一番,又岂能不密切观察将军这类的权贵动向?” 宇文豫眉心凝结成了一团,心事重重的道:“这倒好说,本将向来都能沉得住气,可是归京已然数日,却没有去拜谒幼王,只怕天长日久贵嫔娘娘心生猜疑,到那时恐怕对我们不利。” “此事将军不必多虑,只需在府上再忍些时日,伊某在外还算自由一些,这等小事代办一下便是。” “如此就有劳伊兄了!” 徐衾面上谦逊的应着,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份欣慰,在宇文豫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那种熟悉的信任感,虽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份信任能保持多久不得而知,但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前路变得好走了许多。 二人抚茗叙话间,门外竟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鼓打笛吹的声音。 宇文豫听得心情越发烦闷,吩咐下人出去探看,半盏茶的功夫,门子回来了,躬身报道:“是一队迎亲队伍,前后足有百十来人,听府南街上的百姓说,好像是长乐王内府管事高阕纳妾。” “阉人纳妾,这厮果真无理!“宇文豫心中火起,却被徐衾压了下去。 “将军不必理会,区区一个家奴竟然如此轻慢,想是连仆带主的好日子都快到头了。“ 说这话之前,徐衾的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想到了上一世的棋局里似乎有这么一步,可是再往下回忆,思绪却始终像是断了一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栽赃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婚燕尔的长乐王内府管事高阕对这句至理名言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一早离了长乐王府,这位老兄哼着小曲,乘坐着王爷殿下新赐的四乘马车驰过前朱雀街,望皇宫而去。 高阕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心中竟然无端惴惴不安起来。自从夜半丑时开始,高管事便莫名心惊肉跳,直到接了书信纳在袖间,才稍稍舒缓了一下。 马车一如既往的停驻在了西安门前,高阕来至宫禁大门,亮出了长乐王默许相送的腰牌,守城侍卫见了腰牌闪出了一条道来,高阕转步便进了皇宫内阙。 宇文枳与高离舅家的书信都是由这钟婕妤暗自送出,才使得高瑛率军相助,可是这两天高阕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头,每每有书信往北,他都会暗中遣人查验,可是上一波信札已然四五日了,快马那里始终不见动静,事出蹊跷,不得不让人生疑。 刚好昨日长乐王又写了一封关于朝臣拥戴,势力扩张的信函,是以今晨便早早入宫,一来加以催促,二来试探一下钟夙瑶是否生了异心。 转步来到了未央宫前,高阕对着门前正不知因何发呆的小黄门挥了挥手,那黄门很识趣的走了过来。 “见过高大人!“小黄门怯怯地拜见,高阕淡笑着问,“婕妤娘娘可在这未央宫内?” “昨夜圣上彻夜未眠,娘娘也便守了一夜,如今,正安歇着呢!” 高阕哪里有心记挂天子安危,只是听到钟夙瑶在,心中便一阵窃喜:“好,劳烦小倌去请娘娘出来,就说长乐王有事相托。” 那小黄门好像事先知道一般,聪颖的回道:“娘娘早已知晓大人会来,所以命小奴传个口信,眼下圣上还需照看,若是大人来了,请转即移步秋月亭,半个时辰左右,娘娘自去相见。” 听到这话,高阕倒是颇感意外,只不过是送个口信罢了,怎么弄的仿佛私会一般,虽说好奇,高阕却并没有多想,谢过了小黄门之后,便望着中宫秋月亭去了。 见着高阕远去了,小黄门转身回到了未央宫前,恰逢钟夙瑶自内走出,一夜未眠的佳人不免有些形容憔悴,第一缕阳光轻抚过姣好玉面,钟夙瑶优雅的舒展了一番,望着小黄门问:“刚刚和何人说话?” “回禀娘娘,是东宫的侍倌打此经过,所以便闲聊了两句。“小黄门说罢唯诺的回问,”娘娘有何吩咐?“ 钟夙瑶一面向下走,一面柔声道:“陛下刚刚睡下,你们好好看着,若有情况来寝苑寻我便是!“ “诺!娘娘也好生休息!” 钟夙瑶没有答话,率着本苑侍女下了台阶回去休息了,小黄门回身便走,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秋月亭乃是中宫一处景致绝妙的所在,是当今天子宇文拓昔日为了迎娶北离选妃所建,“环廊傍水一亭台,潋滟波光为卿开”,这是宇文拓写在水中石亭柱上的浓情之语,足见天子对这位选妃的恩情颇深。 如今虽已深秋,但秋月亭上仍然景致长青,自环廊与亭台中间相连的那道石径两端种着匀称相对的两排柏树,一人多高,修剪的尤为精美别致。 高阕独自一人转过环廊,奔着石亭走去,只不过与一般人不同,这位高管事可没心思欣赏美景,而是心中越想越怪,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情形,虽然所为之事不那么光朗,也不至于如此避讳才是。 “不对!“高阕虽然纨绔了一些,却还有些脑子,左思右想之后,转身便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钟婕妤问个明白。 殊不知,自打他踏进这中宫起,一切就全然变了味道,来都来了,想就这么走谈何容易。 一队端着各色瓷器的侍女自对面经过,相行甚远而来,看着那一道道犹如白绫的衣装,高阕的心里便泛起了嘀咕,不知从何时开始,这身打扮竟然如此刺眼,还显露着几分诡异。 高阕本能的闪到路边,准备等到这伙奴婢过去了再走,一路下来颇为平静,谁也没招惹谁,“难道是我想多了?“眼见着侍女就要擦肩而过,高阕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人的本能意识还是蛮精准的,高阕却没有当回事儿,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为首的侍女忽然脚下一跛,倏然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瓷器也轰然散在石路之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怎么这么不加小心“高阕汗颜,刚刚那一幕跌倒实在是太过形象,以至于这位老兄流连忘返,就在这时,身后跟着那几名侍女忽然大惊失色,燕语莺声的喧腾起来手中托着的官窑不管不顾的扬陈起来。 “快来人呐!秋月亭边有人杀人啦!” “不就是跌倒吗?怎么就变成杀人了等等,杀人?”高阕猛然醒悟,回想了一遍这一早发生的事情,心中陡然惊觉,这是被人算计了! 为了避嫌,高阕赶忙便打算闪身离开,可就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自己的左边袍服裤角却被人给拽住了。 低头一看,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纤细小手,正死死的攥着牛皮靴沿处的袍角,这还不算什么,刚刚倒地那名侍女正幽怨的盯着自己,高阕心里很崩溃,若非亲眼所见,还真就以为是自己下手杀了人。 “呵”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侍女口中传出,高阕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甩不掉,无奈之下只能上手去拨,不成想此番举动真真使得他有口难辩。 就在他挥手挣扎的时候,一幕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上演了,那侍女肋侧无端出现了一道刀冲血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白袍,一柄短刃的柄摆显露在外面。 就在高阕惊恐的目光下,那人竟然硬生生将短刃拔了出来,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搪塞到了高阕的手上。 不知不觉间,高阕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把行凶短刃,侍女七绝而亡,那只手却死死的攥着袍角,高阕惊破了胆子,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袍服下方已然留下了一片血痕。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禁苑行凶!“ 高阕被这一嗓子呼喝的打了个哆嗦,脑中一片空白,却忘了手中还虚攥着一把短刃。 “来人,把这杀人狂徒给本将拿下!”对面廷尉掌军喊了这么一嗓子,霎时间便有十余名禁军将高阕围在中间。 高阕面色惨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手里还有把刀子,赶忙随手扔到了一边,可是为时已晚,就在他弃刀的瞬间,禁军早已蜂拥而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密谋 高阕杀人,这件事在长安城中开枝散叶般流传开来。 每每有人谈及此事,最先想到的便是此人身后的主子,长乐王宇文枳。 听闻此事的宇文枳暴跳如雷,心情简直比活吞了蟑螂还要复杂。 “高阕虽然不修边幅,可断然不会犯下如此蠢事!”宇文枳涨红了脸,便要进宫去为高管事申辩。 眼见着长乐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直默不作声的钟安终于开了腔:“殿下莫急,万不可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岂不闻欲加之罪来之,即便漏洞百出也不会惹人非议!” 宇文枳回身望向钟安,忧心忡忡的道:“一个家奴倒是其次,只是那高阕身上有一封至关重要的书信,原本是要经由婕妤娘娘之手转呈舅父,若是落在他人手里,必然会引得有心之人诟病!” 钟安听得糊涂:“婕妤?哪位婕妤?” “就是出自舅家,高离那位钟婕妤!” 钟安听完,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道:“果真是夙瑶。” 宇文枳怔了一下:“将军和她认识?” “实不相瞒,那钟婕妤正是末将舍妹。”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枳颇为惊讶,同时也不由得赞叹起来,这个世界真是小的可怜。 与此同时,宇文枳的心中也开始有了新的盘算。 骆珙回来了,手里捻着一封书信,宇文相起身相迎,接过了书信,仔细研读了一番,淡然一笑:“名录上写的足够详细,我那皇兄私通敌国的事情终于算是坐实了!” 骆珙闻言侧目问了句:“殿下,要不要现在发难?” 本以为宇文相会立即授意,却不料阳平王微微摇首,不无玩味的说:“不急,将死之人让他闹腾两天又有何妨,本王想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骆珙自然知道宇文相的意思,是以很顺从的拜问:“不知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先等上两天,给长乐王制造些错觉,两日之后,按照书信上的名目次序逐一寻由剪除,为皇兄减轻一下负担。” 西水别苑前停下了一辆马车,帘幕掀开后,一名身着常服的男子走下车辕,轻轻扣动门环,待到大门开后,率着一众仆从抬着几只大箱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幕被附近蹲守的两个探子看在眼里,留下一人继续观望后,另一位忙不迭的转身离去。 就在门子关门之际,徐衾借着朱门缺口,目送着那名探子消失不见。 在侍女指引下,徐衾来到了别苑客室,须臾之后,贵嫔引着幼子宇文嗣走了进来。 仆一见面,薛棋不免有些惊讶,赶忙对身边的幼子道:“嗣儿,见过恩公贵客!” 宇文嗣天资聪颖,一听母亲这么说,话语中带着几分稚气,言辞得体的行起礼来:“嗣儿见过贵客!” 徐衾嘴角一抿,探手在宇文嗣肉嘟嘟的小脸儿上亲昵的捏了一把,柔声道:“小殿下已经封了爵位,日后再与人交谈,就可以自称本王了。” 宇文嗣憨然一笑,似懂非懂的侧目看向了自己的母妃,薛棋苦涩笑道:“此番嗣儿荣得王爵,皆赖公子和柱国骠骑相助,嗣儿虽然年幼,又岂敢在恩公面前托大。” “娘娘言重了,分内之事,不足挂怀。” 徐衾寒暄过后,方才想起来意,淡笑道:“瞧在下这记性,差点忘了,此番来时,大将军特意交代伊某将此次嘉奖所得细软用度尽皆交给娘娘母子。” 说完便指引仆从将载物的箱子抬了进来。 薛棋见状不由得受宠若惊的推拒道:“眼下别苑银钱用度都还富足,哪敢劳烦将军破费。” “娘娘不必推辞,诚乃将军美意,收下便是!”徐衾话锋一转,“伊某此来,还有另一件要紧事。” 薛棋会意,屏退了左右,看看四下里无人,徐衾低声说道:“近日宫中可能有变,大将军特有交代,娘娘没什么事莫要入宫,即便听到再大的消息也不可轻举妄动,凡事以将军传信为主,望娘娘谨记。” 薛棋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也不多问,不住的颔首应允。 “再者,一定要多加注意别苑外围,有心人在此埋下了眼线,稍有异动便会入他人之耳,伊某此行之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来登门。” 徐衾郑重的补充道:“娘娘谨记,封爵争王绝非我们的最终目的!” 薛棋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中也因激动微微泛红。 目的已经了然,吩咐好了一切,徐衾也不多留,拜别后便离开了别苑。 车辕滚动,徐衾悄然掀开帘幕,借着缝隙向外一看,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尾随而来。 徐衾苦涩一笑,轻轻扣动了隔板,驾车的陆钦不露声色的问了句:“主公有何交代?” 徐衾轻描淡写的道:“后边有双眼睛,前边转弯的地方把他除了。” 负责盯梢的探子如影随形,一路跟到了别苑前方两条街远的巷子。 眼见着马车在巷边停了下来,那探子也停住了脚步,远远观望了一阵也不见动静,这厮有些急了。 一刻的功夫,马车终于再次开动,只是依照轻颠的状态来看,车中之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探子着实聪明,一打眼便看出了端倪,车夫都换了模样,便舍了那马车直奔巷子而去。 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哥们儿自以为聪明,熟料前脚刚一踏入巷子,便迎面撞见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仁兄来。 那人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打将上来,可怜这探子连来人长相都还没看清,左眼便被送上一只单环黑镜。 霎时间花星四溢,探子兄龇牙咧嘴的蹲在地上,偷袭之人只是一个闪身,便窜上墙头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巷外疾驰而过的马车辕上,车夫手里紧攥着缰绳,眼角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小毡帽下,一张俊面显映,此人不是徐衾还会是谁? “驾!” 一声吆喝过后,徐车夫催动缰缭,马车趁着清风,穿街越巷而去。 当那位倒霉的探子再起身时,身边已是人去巷空,连个鬼影都没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大清洗 两日的安宁,是宇文相为皇长兄准备的最后礼物。 第三日开始,长安城中便是另一番景象,这一日可谓风起云涌,有很多公卿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家门,来了,便不会再回去。 短短两个时辰,六部九卿中便有七位元老被拘押,巳时拘禁,午时问斩,狂风扫落叶一般,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这一切都是宇文相的安排,之所以会有如此效果,都要拜那封书信所赐。 宇文拓虽然瘫痪,生平却最恨朝臣结党营私,包括皇子在内之人都不容触碰逆鳞,可是长乐王殿下自洮州归来之后,岂止是碰了逆鳞,简直将它当绳子拽。 羽翼暗封只是其一,问题的关键是,那封书信竟然是送往高离国内的,铁证如山摆在那里,不光结党,还通敌,宇文拓怒极,是以当阳平王前去请命时,这位卧榻不起的天子用那只只能颤动的手掌愤然下令。 廷尉,骁骑卫,神武营,长安府府兵,还有三司捕快,刑部执事,但凡能用到的人都用了个通透。 正如关门打狗一般,诸处城门封锁之后,这些人蜂拥奔走在长安城中各处府邸,被抓的士吏命官不胜枚举,此举更是轰动一时。 宇文枳懵了,长乐王府那道大门前围满了前来求救的附官爪牙,当长乐王率府兵出得门来,眼睁睁看着这些求救之人被捕快成群押走的情形,长乐殿下感觉天都块塌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宇文枳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昨日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羽翼丰硕的场面,今日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除了府内没有暴露行踪的钟安,偌大的长安城中已然是没有一位官员再为他宇文枳效力了。 宇文枳虽然惊怵,却并没有吓傻,情急之下,这位王爷殿下下令闩上府门,快步走进书房,狼毫捻着墨砚,奋笔疾书起来,不多时,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便呈现在书案之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钟安纳罕的问:“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去宫中送信!”宇文枳喘着粗气,擦拭着刚刚写信时额头腾起的汗流。 身边仆从见状担忧的劝道:“殿下,这外面都是抓人的官军,想来即便出去也必然束手” “那就把后墙给本王砸开!”宇文枳声嘶力竭的喝令,仆从哪敢多言,应声去了,钟安看着宇文枳这副模样不由得微微蹙眉。 “宇文相,你这是要亡我!“宇文枳精神极度崩溃,先是抓了那些朝臣,接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会有人来对付自己。 “殿下,一定要保持镇静!”钟安轻咳一声,音调颇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 宇文枳暗暗静下心来,回身看向钟将军,钟安笃定的说:“殿下别忘了,末将还有两万军兵列队长安西门,即便在这北安呆不下去了,我等也有实力护送殿下还离!” 钟安话音刚落,宇文枳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发狂的长乐王终于归于平静,钟安悠悠的道:“如此出去,殿下定然会被擒住,不若按照末将的计策,方能保住殿下周全!” 宇文枳眼前一亮:“将军所说何计?” 长安城中擒拿逆贼之事四面火起,百姓家家户户紧掩门窗,只能借着窗户的缝隙饱饱眼福。 只有一拨人不受约束,任凭抓天抓地也自行不乱。 这些人自称乃是禁苑钟婕妤的直系亲属,自高离而来,求见北安天子,就便与自己妹妹相见叙叙家中境况。 为了避嫌,钟安虽说带了十余名随从,却都没有佩戴刀剑,只是为防不测在怀里暗藏了短刃腰刀。 宫外刑捕之事做的火热,宫内却仍旧宛如另一片天地,宫人们洒扫着宫道御园,侍女们一如往常的侍奉着主子。 天子今日有其他妃嫔照料,钟夙瑶闲来无事,便在自居的苑落里将歇,每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心绪便会不由自主的随思而去。 褪去了平日里显露在外的谦和温婉,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的幽怨暗恨。 “如果那日在苍岩“钟夙瑶终于铁定了心思不去假设,斯人已逝,也不会再有那么一天,唯独还让她挂怀的,便是那位仇人,若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钟夙瑶哀叹舛息,心中越发的烦闷,好在今晨有一个不错的消息传了过来,高阕死了,死在廷尉的杖刑之下,听说皮开肉绽死状极惨。 “早该这样了,如今这世上便又少了一个可以欺负自己的人!”钟婕妤的心中萌生出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暗喜。 近来都在这个无赖之人的威逼下做着帮长乐王传信的勾当,本想着尽快打发了那厮,莫要再纠缠自己,可是却不想高阕变本加厉,怨恨所致,这几次的书信都扣押在了手里,并未送出。 兴许是高阕等急了,这才亲自携书信入宫督促,却不想时运不济害了本身性命,颇有些卿不杀伯仁,伯仁因卿而死的意味。 铜镜辉映下,钟夙瑶独倚桌前,自抽屉中取出了那支由绢丝帕包裹的簪子,纤纤秀手将之置于掌间,一双杏眼痴迷的望着,少顷便不由自主的朝着发髻之间嵌去。 “娘娘,门外有人求见!” 侍女的一声轻唤将钟夙瑶须臾拉回现实,婕妤娘娘有些手足无措,正要将簪子隐藏起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夙瑶,想煞为兄了!” 钟夙瑶一怔,心中暗暗嘀咕着,那声音莫非是自己兄长钟安的? 也不待她应允,门外早已进了数人过来,钟夙瑶有些心惊,要知道这处宫苑再怎么说也是处在中宫之内,不得天子授意,任谁也不能轻进。 钟夙瑶暗暗将簪子纳入袖中,起身前迎道:“不得传报,兄长如何进得这后宫之内?” “贤妹安心,为兄谨遵这安国规矩,半个时辰前便表奏过你们那位天子,得到了准许,这才进得宫来!” 钟安从容的说完,钟夙瑶瞟了一眼兄长身后那群随从,迟疑的问:“那他们?” “哦,本来只需为兄一人进来,稍稍施了些手段,也便自偏门放行了!“ 钟安的话语让这位婕妤娘娘着实不安,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钟夙瑶惊谨的问:“兄长此来所为何事?” 钟安微微一笑,探手指引道:“贤妹,你看看为兄将谁带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中宫杀 钟夙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家兄长竟然能与那人厮混到了一起。 钟安闪身到了一旁,身后随从也让出了通路,一道身影自其间而出,眉宇轮廓映入钟夙瑶眼帘,正是那长乐王宇文枳。 “殿,殿下怎么会在这儿?“钟夙瑶迟疑了。 宇文枳也不回答,冷冷的回问了一句:“怎么,婕妤娘娘没想到吧,本王竟然会出现在你这凤居之内!“ 钟夙瑶定定的望着宇文枳那双赤红的双眼,长乐王殿下越发阴森的质问:“之前那几封书信为何滞留不送?“ 钟婕妤没有言语,宇文枳强忍着怒火斥责道:“若非因娘娘变故,高阕也就不会死于宫中,如今事泄,本王家破人离,婕妤可还满意?“ 一听这话,钟安赶忙上前规劝,谁知还没开口,便被宇文枳制止。 “钟将军放心,本王不会对娘娘怎么样,毕竟有些事情还要仰仗于她!”安抚好了钟安,宇文枳淡淡的对钟夙瑶道,“本王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娘娘将这封书信尽快送出!“ 宇文枳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封黄皮折子,递给了婕妤娘娘,钟夙瑶平复着心绪,缓缓接了过来。 见二人相安,钟安也算是长舒了一口大气。 宇文枳侧目开口道:“钟将军,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殿下吩咐便是,钟某任凭趋处!“ 宇文枳满意的颔首,眼神微眯,双眸中散发着邪气的道:“本王不想再听到宇文相那个名字!“ 钟安会意,这位长乐王落到如今这般田地都是拜他这位好弟弟所赐,有此番想法也是情理中,是以对身边其他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些随从会意,应诺而去。 鄌郚之内转瞬间只剩下了三人。宇文枳稍稍松了口气,淡笑着道:“有劳钟将军了,本王还有些事情要与令妹交代,将军暂且出去候命吧!“ 钟安微微颔首,起身便朝殿外走去,可是不料刚与宇文枳擦肩而过,身后便觉一凉,随着一声刀切般的声响,宇文枳的手中莫名多出了一柄血迹斑斑的短刃。 钟安惊讶的看着宇文枳,嘴角也流出了鲜血,转即便目带怨恨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估计钟安到死都不敢相信长乐王宇文枳会对自己下手。 看着自家兄长倒在血泊之中,钟夙瑶宛如遭了一记晴天霹雳,怔忡过后,慌忙上前扶住,双眸泪雨滂沱而下,失声痛哭起来。 宇文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哼着道:“娘娘休要怪我,他若不死,我那舅父不能同仇敌忾,又岂会火速用兵!“ 看着最后一批名录上的长乐王羽翼被送上了黄泉路,宇文相满意的点了点头。 负责协办的监斩官吕克岑来到阳平王身边,恭敬的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吕老大人辛苦了,回去好好将歇一下吧!”吕克岑感恩戴德,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宇文相正要转身离开,不远处骆珙率着府兵赶至,一见阳平王,骆珙拱手拜道:“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骆参军,事情办的如何?”宇文相悠悠的问。 “末将率着府兵赶到查抄之时,长乐王并不在府中!” 听到这话,宇文相不由得一阵纳罕:“这个时候,我那皇兄能去哪呢?” “末将已经加派人手,将长安各门尽皆封锁,沿途街巷也已严加盘查!” “嗯,料他也出不了这长安城!”宇文相伸了个懒腰,微微倦怠道,“回去吧,他已经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了!” 宇文相登上车驾,骆珙也越上马背尾随其后。 车驾驶出了闹市,奔着宇文相暂居的府邸而去,正行间,宇文相拨开了帘幕,随意看了看一侧的街道,一股诡谲的氛围袭上心头。 “这是何处?”宇文相低声问了一句,车外骆珙应声回道,“启禀殿下,快到西市了!” 看着宛如蛇盘的街巷,宇文相忽然令道:“停车!” 阳平王的车驾直奔秋烃巷,这道巷子颇为奇怪,尽头连接着长安北门,两侧尽是些仓储厅房,往来可共两车并驾。 之所以说是蹊跷,是因为沿路走来,顺风而来一股若隐若现的焦霉味儿。 宇文相与骆珙一前一后站在,远处观望,车队路过秋烃巷时,陡然一阵剧烈的轰响过后,自巷中豁然冲出一辆燃着火焰,前头铺满钩叉的四轮车来。 仆一接触,便将宇文相的车驾撞了个车仰马翻。 随行军士登时惊觉,拔刀相向,远远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情形,宇文相淡然一笑:“可惜了一具双轮车驾!” 眼见着车驾付诸一炬,借着火光冲出了十余名壮汉,手持长刀直奔厢车而去,与随行军士冲杀到了一起。 看着纷乱的一幕,骆珙后怕道:“殿下果真英明!”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如此折腾,够辛苦的!”宇文相冷笑一声,没来由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骆珙听得糊涂,宇文相自鸣得意的道:“我那位皇兄的好日子到头了,接下来就该着手准备如何收拾洛阳附近那两支高离的兵马!” 宇文相说完,猛的想起一件事,侧目问:“西水别苑可有动静?” “说来惭愧,留下的王六和胡七本来已经锁定了目标,不曾想王六回来报信的时候,胡七竟然把人给跟丢了,还被人家给打了一顿!” 骆珙尴尬的说完,宇文相不以为意,眉心一挑道:“跟丢了也无妨,记住长相,就不愁寻不得人。” 一听这话,骆珙若有所思的道:“那人倒还有些眼熟,据收拢的京兆王旧部报说,就是前些日子坑害了吕侍郎那厮。” 一听这话,宇文相登时来了兴致:“怎么把他给忽略了,本王也听吕克岑提起过此人,既然是胡七跟丢的,就让他找回来,若是事情办不成,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骆珙应诺,二人看看巷口的刺客已经被府兵收拾的差不多了。 骆珙欠身问道:“殿下,这些刺客如何处置?” “全都杀了吧,尽是些死士,即便询问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宇文相浑不在意的说完,转身径直离开了这里。 待到阳平王走远了,骆珙对着押解刺客的府兵悄然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长乐亡 鄌郚之内,钟夙瑶抚着兄长钟安的尸首不住的啼哭,哭到最后,红肿的双眸陡然生出了一阵令人寒到骨子里的恨意。 看着钟夙瑶雨泪绵延的模样,宇文枳竟然打心里生出了一股怜香惜玉的情怀。 “钟婕妤,可能你还不知道吧,自从在宫中见到了你,便让本王难以忘怀。” 宇文枳近乎病态的说着,便缓步向钟夙瑶走去:“若非今日令兄引路,还真是不知何时才能有这与美人独处的机会!” “你就是个疯子!”钟夙瑶失声的呼喊。 宇文枳如梦初醒,冷哼道:“疯子?本王现在连王爵都快没有了,疯与不疯还有何区别!” “人生苦短,本王知道婕妤在为谁苦守!”宇文枳一声呵笑,继续说道:“可他已经死了,为一具枯骨而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 “够了!”钟夙瑶实在忍无可忍,放下钟安的尸首,缓缓起身,身子微颤着瞪着宇文枳。 “呦,婕妤也有如此盛怒的时候?”宇文枳不以为忤,步履沉沉的向着钟夙瑶走来。 钟夙瑶不再言语,目光阴冷的看着宇文枳,暗地里自袖间握紧了那支簪子。 “我那父皇已然是时日无多了,待他殡天之后,婕妤难道不就此时想想自己的出路吗?” 宇文枳病态的说着:“估计这会儿我那王弟已经去黄泉路上等候父皇了,只要你将这封书信送出,等本王登基了,便册封你为贵妃,不是很好吗?” “你做梦!”面对宇文枳的痴想,钟夙瑶近乎嘲讽的回绝,“别再痴心妄想了,我非但不会帮你传信,还会将这些通敌函件尽数交给陛下,让他好好认清,自己的长子到底是何等忤逆之人!” 宇文枳强忍着心中怒火,缓步来到钟夙瑶面前,探手点起钟婕妤精巧的下颌,惺惺作态道:“多标志的一张小脸,可惜转眼便要烟消云散了,别说本王不怜香惜玉,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钟夙瑶愤然的摇首,一张朱颜玉面冷若冰霜,宇文枳终于被激怒了,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了钟婕妤的粉颈。 钟夙瑶被掐的面容涨红泛紫,却没有挣扎,而是冷笑着凝视着宇文枳。 本就近乎崩溃边缘的宇文枳变得暴跳如雷,在钟夙瑶的眼神中,他感受到的无尽的鄙夷和嘲讽。 “贱人!你竟敢如此轻慢本王,我今日”咆哮声戛然而止,宇文枳的整个人为之一怔,瞪圆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钟夙瑶。 钟夙瑶的笑容变得异常诡异,透过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可以清晰的看见,宇文枳的颈肩动脉之上赫然显露着半截金簪。 长乐王周身微颤,紧掐着钟夙瑶的大手也缓缓松了开来,钟婕妤如释重负,与缓缓倒地的宇文枳一道跌坐在了地上。 鄌郚的地面上霎时间变作两具尸首,钟夙瑶不住的喘着粗气,恰在这时,一名宫人小跑着走进了厅内。 “娘娘,陛下醒来嚷嚷着说要见你,特命斛律将军”看到屋中狼藉景象,宫人硬生生将话语咽了回去。 片刻沉寂之后,那吓破了胆的宫人立时近乎哀嚎的大呼起来。 “杀人啦!”的惊叫惹来了斛律恭和两名骁骑军士,进了鄌郚,看着眼前的一幕,斛律恭面色凝重,就在那奔跑的宫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之际,猛然拔出腰悬宝剑,手起处,那宫人没了声响,直挺挺的倒地。 钟夙瑶张大了眼睛注视着斛律恭,斛律将军面沉似水,收剑入鞘,吩咐身边军士道:“将屋中打扫干净!” “诺!”几名军士应声而去,斛律恭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钟夙瑶,躬身拜道:“烦请娘娘尽快动身,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长乐王府邸被查抄,亲眷尽数收官在押,唯独宇文枳不知去向。此事颇为离奇,不由得让时人浮想联翩。 但在这长安城里,却有两个人对此事了如指掌,这二人便是宇文豫和徐衾。 事发当日斛律恭便派人为宇文豫传了口信,得知此事的柱国骠骑不免有些诧异,也顾不得徐衾劝诫便出府赶赴徐衾住处。 “阳平王这招棋下得够黑的!“朝露居雨廊之下,宇文豫与徐衾一面不亦乐乎的博弈,一面饶有兴致的攀谈着。 徐衾落了一颗白子,若有所思的说:“真没想到这堂堂长乐王竟然死在了一名妃嫔手里。“ 一提到斛律恭,宇文豫便不由得夸赞起来:“本将着实没有想到,这斛律恭竟如此大胆,皇子毙命秘而不宣不说,竟然还将尸首丢在了渭水河道之内。“ 宇文豫兴致勃勃,徐衾的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悦色:“长乐王一败涂地,宇文相再无匹敌,将军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宇文豫闻言转喜为忧,正容道:“眼下阳平王前路无阻,本将还真是没什么头绪,不知伊兄有何良策,万望指点。” “如今天子朝不保夕,今日的大清洗已然为阳平王扫清了障碍,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打起将军的主意了!”徐衾悠悠的说着,“眼下将军与殿下各胜一场,局过两停,这最后一盘鹿死谁手,就要看谁能控制那座皇宫了。” 宇文相确实没有闲着,廷尉军中三成将领都换上了自己人不说,那几座出入皇城的大门也被守把的滴水不漏。 唯一安然无事的便是骁骑卫斛律将军,若是哪天被发现此人与宇文豫等人为伍,估计被剪除也是迟早的事情。 “宇文相俨然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做派,这个时候如果再闷不做声,你我所行之事,就只能是篡权,而非夺位!” 徐衾一语中的,眼下情况变得很是微妙,虽说初衷未改,稍有不慎便会从合理竞争演变成为乱臣贼子。 宇文豫一筹莫展,形势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棘手,似乎只是一天的功夫,这京师便成了宇文相一人之长安。 宇文豫手中的棋子游离不定,徐衾倒是从容,在大将军艰难的落棋之后,就见这位儒雅公子不慌不乱的捻起一枚白子,很是自然的落在了棋盘西北的一方空位之上,落棋已定,徐衾便又如每次得胜之时一样起身誊画起来。 宇文豫纳罕不已:“伊兄这是?” “将军输了。”徐衾只说了这四个字,宇文豫赶忙重新审视了一番棋盘之势,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大笑道:“百密一疏,月盈则亏!” 朋友们,这是最后一章免费章节了,因为明天,就要上架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昭然若知(一更) 阳平王暂居的宅子之中,宇文相端坐在帐案边上,底下贼眉鼠眼的胡七顶着一副黑白鲜明的阴阳眼跪在那里。 “你可确定柱国骠骑确实是与那人有所来往?”骆珙再三的追问,胡七笃定的道,“小人敢拿性命担保,城西的耗子消息灵通的很,从无差错!” “好了,殿下知道了,滚下去领赏吧!”骆珙不耐烦的挥手,胡七欢天喜地的去了。 厅内只剩下主仆二人,宇文相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来回踱着步子,冷哼道:“本王就知道这宇文豫不会消停,此番看来,这位柱国骠骑虽然面上一直没有摆明立场,原来早已是芳心暗许了!” 骆珙纳罕道:“可是昔日三王抗礼,这人为何不选择一方归附,而是挑了个年岁最小的,岂不是自掘坟墓?” “我看未必!”宇文相深邃的说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宇文豫想要的可并非是什么加官进爵,能把本王假托父皇送去的赏赐尽数送到西水别苑,就证明他想得到远不止如此。” 宇文相若有所思的沉吟着:“隐藏够深的,当日在长安门前为河间王幼弟请封的时候本王就该有所察觉!” 骆珙也猛然想起此事,担忧的道:“既然如此,那骁骑卫的斛律恭不会?” “不会!” 宇文相一口打断了骆珙的疑虑:“斛律恭为人心高气傲,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吃了宇文豫两箭,必然怀恨在心,再说,你听到过哪朝有过王从王,将归将的先例?” 骆珙闻言恭敬的道:“殿下,那卑职要不要去拉拢一下斛律将军?” “不必了,似骁骑卫那样的近卫亲兵,向来是最好把控的,等到父皇殡天,廷尉控制了整个皇城,斛律恭不是傻子,必然会自行归附的!” 宇文相重新落座:“眼下当务之急,是好好研究研究洛阳一带那支高离兵马,还有那个屡次出入西水别苑,却任谁也奈何不了的公子!” 骆珙失笑道:“一介布衣而已,何劳殿下挂怀。” 宇文相摇首苦笑:“话不是这么说的,依本王来看,开疆拓土是宇文豫的专长,却并不善于权谋论断,若是没有他人授意,一个武夫是断然不会想到另辟蹊径去扶持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挟之以令天下的!” 渭水河岸浮现两具尸体,顺流而下时被渔人发现,一早便报到了京兆衙门。 经仵佐查验,其中一具竟是长乐王宇文枳,这则爆炸性新闻席卷长安,引起了不小轰动。 皇帝宇文拓听闻这个噩耗,本就岌岌可危的龙体变得更加憔悴,一天之内呕血数升,转眼间便命在须臾。 对于宇文相而言,皇长兄的死则是喜忧参半,唯一能够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亡了,可喜可贺,可是此人背后的支撑却在身边暗流涌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长乐王的后台,北离卢龙王高瑛着实让宇文相很是头疼。 与此同时,柱国骠骑宇文豫的意图也日益突显,虽然两方都还没有动静,可任谁都知道,时不我待之际,冲突只是早晚得事情。 但凡看到苗头,诸如剪除羽翼清君侧一类的戏码便屡见不鲜,这一次也不例外,阳平王将目标锁定在了柱国骠骑与幼王宇文嗣之间相互串联的纽带,徐衾身上。 在阳翟附近的军营里举行着一场隆重的葬礼,校场上堂皇的摆放着一副衣冠冢。 台案上以王侯之礼排布着鼎香,香烟随风摇曳,贡果之后陈列着一方黑底红文的牌位,上书“爱甥大安宇文公枳”的名号。 身背亮甲,额系白布的北离军士森然而立,在众军之前的空地上,一位全副甲胄,白缨兜鏖的将军悲愤立足。 处心积虑的谋划,准备与长乐王里应外合,一雪前耻,却不料外甥先走一步,高瑛的心情万般沉重。 “今日,本将便在这里祭奠爱甥英灵,告慰家妹选妃,若是母子二人泉下有知,定要助舅兄事成!破北安朝廷,助北境一统!” 高瑛义愤填膺的说完,将燃好的香火于鼎中安好,回身对着全军将佐喝令:“各部休养生息,七日之后,开拔北安,为吾甥报仇雪恨!” 底下军卒应声参拜,三拜之后,顺着高瑛的指引,气势如虹的呼喊出了“开拔北安,报仇雪恨”的口号。 朝露居附近莫名多了不少生面孔,街坊邻居也是见而避之,陆钦等人注意到了一点,火速禀报给了徐衾。 “该来的还是来了。”徐衾犹自誊画着棋局,也不顾身边的焦急的陆钦,悠悠的说道。 眼下朱离和焦绰随军镇守西境,留在徐衾身边的也就只剩下了陆统领一人。 “主公,我们怎么办?”陆钦抛出了疑问。 徐衾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回过身来,轻启朱唇道出了四个字来:“静观其变。” 又是这么一句,陆钦恼然不已,或许是经历了太多,自己的这位主公不管到什么时候总能如此淡然。 “可是”陆钦欲言又止。 徐衾微微一笑,欠身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和声道:“莫要惊慌,统领劳苦,下去将歇吧!” 陆钦无奈,只得退下,雨廊之内只剩下了徐衾一人,向门外暼了一眼,徐衾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浮现。 “围窥之后,接下来便是捉拿了。”徐衾微微舒展了一下双肩,好在肩上的伤势已经痊愈,算算日子,刚好一个月。 柱国骠骑府上,宇文豫的属下得知了这个消息,赶忙通报给了主子,宇文豫大惊失色,一想到自己前日里私访伊瑾暴露了公子行踪,不由得愧疚不已。 宇文豫心绪烦闷,元齐恭敬的请言:“将军,事已至此,不如卑职率人前去将公子接过来,也绝了阳平王的暗害之心。” 宇文豫不再迟疑,一听元齐劝解,登时应允:“既然已经暴露了,那本将也就无需遮掩,元副将,点齐府兵,备好车驾,随我去接人!” “诺!”元齐欣然令命,火速退下准备去了。 冬风漫卷,一辆车驾停在了朝露居前的石路上,一名身着绒领锦衣,头带金冠的男子在仆从的搀扶下离辕落地,附近暗伏的探子转至跟前,躬身拜道:“小人胡七见过殿下!” 那人嗯了一声,望了一眼面前的庄园,冷声问道:“还没动静吗?” “晨起至今,并无人出来。” 男子呵笑一声:“这位伊公子还真沉得住气。” 想了想,感觉还是再更一章,凑个整数吧,免费字数十八万,相信够大家看了,就不写上架感言了,下一章开始就入v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订阅和推荐票,打赏收藏都来点,海带拜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嗣斗】临危,施救(二更,求首订) “时候差不多了,前去通报,就说阳平王特来相请,入府一叙。” 胡七得了王令,便带着军士准备上前敲门,就在这个时候,庄园的门被自内而外打了开来,朱门开处,一道身影缓步走出,显现在门前台阶之上。 素色宽袍,绒氅加身,玉冠青丝之下,一张俊面静如秋水,府门关了,徒留此人站在庄门外的石板路上。 在宇文相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那人款款下步,全然不顾胡七等人,直接来到了宇文相数步见方的位置。 还没等宇文相说话,那人已经欠身开口:“小民伊瑾,客居这庄内数月,近日听说有人在这庄外徘徊,是以出接相问,不知哪家贵客辗转于此,何不登门相叙。” 胡七正要说话,早被宇文相止住,阳平王缓步而上,施礼对答:“在下于相,见过伊公子!”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番作态,内中却是心知肚明,徐衾明知故问:“不知于兄此来,所为何事?” “哦,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听说柱国骠骑宇文将军有一挚友深居此处,感闻德行高树,特来拜会。” “即是如此,请于公子庄中叙话!” 徐衾的邀请被宇文相婉转回绝:“于某已在满月楼排下宴席,还请公子随我前去,只是小叙而已,希望伊兄切莫推辞。” 徐衾淡然一笑:“伊某最不喜欢的便是热闹,是以才选了这处清净所在栖身,于兄好意伊某心领,争耐心性使然,恐怕要驳了尊下美意了!” 面对如此冥顽不灵之人,宇文相并未多费口舌,而是侧目对胡七吩咐道:“伊公子我已经见了,宴席也已准备停当,至于公子去否,如何过去,就都交给尔等安排了!” 宇文相也不作别,说完转身离去,胡七应诺鼠目一斜,霸气十足的道:“公子,请吧!” 看着胡七那只上次被陆钦一拳打的泛青的眼睛便觉好笑。 “兄台的眼睛好些了?”徐衾也不避讳。 一听这话,胡七便气不打一处来,恨声说道:“不牢公子费心,好的很!” “但愿如此。”徐衾说完转身便往庄内走去,胡七见状大呼道,“公子哪里去?” “你猜!”胡七一怔,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胡七下意识回头一看,一记重拳倏然袭来,灵光闪映之后,胡七登时惨叫着蹲了下去,双手不住的捂着右眼,连连发出“我的眼睛”的哀嚎。 在他跟前,陆钦冷笑着抱肩站在那里。 “放肆!”不远处折身而返的骆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厉声苛责着朝这边走来。 陆钦转首看了看骆珙,没有言语,眉宇间略带讥讽的观望着。 “大胆狂徒,打狗也不看看主人!”骆珙气急败坏,胡七本来心里还挺暖,听到后边这句登时便憋屈起来。 陆钦冷冷的回道:“若是再嚷嚷,爷爷我连你一起打!” “好你个匪类,竟敢在此撒野!”骆珙也不废话,仆一挥手,身后尾随的军士便挺着长矛刀剑围拢过来。 “殿下就知道你这厮请不动他,还不快滚!”骆珙瞪了一眼胡七,胡七会意,转身闷哼着离开了。 骆珙一副志在必得之模样,冷言道:“兄台,识相的就让尊主跟骆某走一遭,别坏了殿下的兴致!” 陆钦暗暗握紧拳头,没有言语,身后的阳平王府兵眨眼间便将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骆珙轻蔑的看了一眼陆钦,冷冷的道:“既然公子修理殿下的人,那本参军便礼尚往来,动一动伊公子的臂膀!” 骆珙正待下令,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人马嘈杂之中传来一个铿然有力的声音:“本将倒要看看,是谁在此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神武营千余人马已然自外围将骆珙等人团团围住。 神武营末端,百余名柱国骠骑府府兵簇拥着一辆四驾马车停了下来。 人群之中,宇文豫率着元齐和亲随来到骆珙身前,看着骆参军有些错愕的神色,宇文豫正声道:“伊公子是本将的上宾,阳平王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骆珙和声道:“大将军错意了,殿下不过是想邀请公子前往满月楼赴宴而已。” “巧了,本将今日也是来请伊兄饮宴的,帖子前些日子便下了,怎么,殿下还要驳本将面子吧?” 宇文豫说罢也不顾骆珙感受,对着陆钦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将伊公子请出来,若再晚一些饭菜都凉了!” 陆钦会意,转身一把将身边王府府兵推开,来至骆珙面前稍作停留,沉声留了句“这笔账老子记下了!”后,便阔步进了庄子。 骆珙怒火中烧,却无处发作,宇文豫眉心一挑:“骆参军也要随同前去吗?” 骆参军无奈的叹息一声,对着身后府兵挥了挥手,率着府兵愤然的迈步离开了。 宇文豫布置好兵马,率人火速进了让贤庄内,与徐衾一见面,宇文豫长舒了一口大气,拱手致歉道:“本将来迟了,险些让公子置身险地,还请伊兄莫怪!” 徐衾失笑还礼道:“将军言重了,若非及时赶到,恐怕此番定然徒生许多麻烦!” 宇文豫将心一横:“如今已然撕破了嘴脸,倒不如今天便搬到本将府上,今日之后大刀阔斧相争便是!” 本以为徐衾会应允下来,可是却被他一口回绝,宇文豫大惑不解。 徐衾缓言道:“你我并做一处,虽然可保伊某暂时无虞,细细品之实数不利。若是阳平王生了杀心,反倒成了的活靶子!” 宇文豫担忧的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伊兄身陷危局之中,若是有何闪失,本将岂不悔青了肠子!” “攻城掠地讲求的便是围城必阙,若是滴水不漏,只会落得两败俱伤,胜负鲜知。”徐衾与大将军对视一眼,“如今硬拼落不得任何好处,倒不妨行舍车求帅之计,大局在将军而不在伊某,更何况在下这车,也不是他能轻动的!” 宇文豫终于听出了眉目,恍然道:“公子心中早有计较了?” “那是自然,若是将军来得晚些,这会儿早就依计行事了。” 徐衾悠悠的说完,宇文豫诧异不已:“那公子刚刚还说” “将军一番好意,在下还能恶语相向不成?” 宇文豫:“” 宇文豫今日之举着实让徐衾颇为感动,是以一本正经的调侃了几句,二人相视一笑,俨然亲如兄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嗣斗】自入虎口(三更) 北离卢龙王高瑛起兵西进,兵分两路直取北安蒲洛二州。 时隔三年,高瑛同志再次率军前来,与上次授命而为不同,这一次皆因私恨举事,争进速度尤为迅猛。 快马再一次发挥效力,短短几天的功夫便将塘报送进了宫里。 宇文相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内部刚刚发现了宇文豫不臣的苗头,东面又传来了高瑛兴兵的消息。 内忧外患便是如此,与上一次西秦进犯不同,宇文豫的神武营异常消停,既无出兵之意,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阳平王暂居府邸之内,宇文相聚集了西凉军十四位将佐,针对着眼前局势开始谋划起来。 深秋时节北地异常寒冷,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是高瑛这么一闹,渭水边上陈列的数万军马成了自东洛而来的兵马最先鞭指的目标。 “殿下,末将请命率本部人马东进拒敌!”最先出班的是凉州行台军总管赵翊。 宇文相寻思片刻,回绝道:“凉州兵马乃我部精锐,不可擅动!” 一旁甘州兵马总管李嵩应声出列:“既然如此,末将请命代之!” 宇文相没有言语,骆珙眼眸一转,回身对蠢蠢欲动的诸军统领说道:“各位将军不必请战,倒不妨听听殿下的意思,再言旁事不迟。” 行军总管们安静了,宇文相这才开言道:“此番进京,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抵御北离,所以各路行台军马勇将不必再言请战。” 十四路兵马总管闻言有七停怅然若失,宇文相继续说道:“亲属靖宇营,横冲营听令!” 两员将佐应声而出,宇文相令道:“两营兵马兵分两路,火速进兵,抵挡北离军马!” “诺!” “折冲营听令!” “末将在!” “折冲营五千兵马倚为后合,压阵同州,伺机驰援!” 宇文相正声说完,眼见着三路将校离去,一切也已安排停当,便对剩余军头说道:“骆参军留下,其余人等回营防守!” 众人散去,宇文相若有所思的问:“那位伊姓公子还在城外居住?” 骆珙无奈的颔首:“此番有宇文豫护佑,眼线根本近不得身!” 宇文相冷哼一声:“图穷匕见,看来柱国骠骑这一次是与本王下了战书了!” 骆珙附和道:“那宇文豫气焰甚是嚣张,连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这样也好,嘴脸早晚会有撕破的一天,也不差这一两日!只是昨日没把他接到一处,凡事都不好下手,能够辅佐他重登柱国之职,这个姓伊的绝非等闲之辈。” 宇文豫眉心一挑:“本王所想,是把他牵制住,再伺机对宇文豫下手。” “属下明白!” “嗯,去办吧,本王在这里等你,只要不闹得太大,一切都好说!” 宇文相说完,骆珙便应诺去了,偌大的客堂之中,只剩下了阳平王一人。 骆珙又来了,一切尽在徐衾意料之中,出乎骆参军的意料,这一次,这位伊公子是主动出门的,二话不说便登上了骆珙预先准备好的车驾。 一路无话,车驾在阳平王暂居的府邸停下,由府兵引着,徐衾来到了王府客室。 二人终于相见了,看着徐衾从容不迫的模样,宇文相淡笑相迎:“伊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徐衾还礼,悠然一笑:“草民伊瑾,见过殿下!” 二人寒暄了一番,便在宇文相指引下相对落座。 徐衾主动登门的举动让宇文相颇感意外,此行的目的二人却是心知肚明。 “听闻柱国骠骑荣升,征赖公子,本王慕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名士。” 宇文相奉了茶,一面轻搓着杯沿,一面颇为尊崇的说着,本以为徐衾会巧言狡辩,却没想到徐衾只是苦笑:“殿下取笑了,伊某不过是应将军之邀前来长安闲坐,碰到些事情便以愚智胡乱干涉罢了。” 宇文相深邃的看了徐衾一眼,没想到这厮竟然毫不避讳,与自己心中所想的高深之人简直判若两人。 “听说公子世居江陵,本王与那江陵之主颇为捻熟,若是公子家中有何难解之事,不妨言语一声。” 宇文相绕着弯子,言外之意便是你的家人尽在本王掌控之中,着实为接下来的盘问做了一番完美的铺垫。 徐衾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不敢劳烦殿下费心,江陵伊氏乃是徭赋大户,连江左兴国都要给上几分薄面,地头之事自顾有余,若是殿下需要,钱粮兵役之事,只需知会一声,家父定当尽数筹办!” 二人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一回,任你如何浅藏辄止的威胁,徐衾俱都从容不迫。 凡事说做太深,就全然无趣,很多事都是如此,点到为止的胁迫之后,宇文相又转变了手段,就见他轻呷了一口清茶,话外有音的提醒道:“公子远涉江湖,凡事都要看清形势,尤其在彼境之间,世事险恶,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祸患,可若是头脑清明,便又是另一番境地。” 徐衾听得明白,这阳平王话中深意一目了然,威胁之余夹杂几分拉拢,俨然一副恩威并施的做派。 “皇子不愧是皇子,手段之高,还真不是常人能够招架的!” 徐衾暗自思忖着,面上淡笑迎合:“多谢殿下提醒!伊某不才,世上险恶之事也算是经历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深谙事故,却也不至于触些许风浪便浑如累卵的地步。” 徐衾这最后一句用的恰当好处,此行堪称羊入虎口,甚至有性命之忧,可是在他看来不过是些许风浪而已。 再者,不卑不亢之中道明心意,立场摆明了,任你使尽手段,也难改心志。 寥寥数语,谈无可谈,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投机半句多,几句话下来,除了针锋相对之外,听不出任何一点旁音。 宇文相聊的很难受,徐衾更是如此。 拐弯抹角拐累了,宇文相也失去了和这个不识抬举的仁兄谈下去的兴致。 “既然来了,就多住上两日!”宇文相留下了这么一句,转既对骆珙吩咐道:“为伊公子备上一间上好的客居,行上宾之礼,切勿怠慢!” 宇文相离开了,徐衾心中明白,这是阳平王忍无可忍之下使出的画地为牢之计,换而言之,自己终归还是被软禁了。 “公子,这边请!”骆珙似笑非笑的探手指引,徐衾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随着骆珙出了客室,路过宅门之时,徐衾不露声色的微微颔首,嘴角间浮现的笑意是那么诡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嗣斗】意现(四更) 徐衾一连三日未归,陆钦等人甚是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徐衾离开之前就曾交代,此番不必来寻,时日一到自然危机可解。 亲自赶往阳平王府邸的前夜,徐衾奋笔疾书写了一封长信,临行之前交给了陆钦,吩咐若是宇文柱国或府卿大人来时,务必交付给他。 神武营连日操练,兵马也扩充到了九千人,这一日忙里偷闲,宇文豫便带着元齐和十余名亲兵赶到朝露居,满心欢喜的想要找徐衾下上一盘棋,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说,当得知徐衾主动送上门去时,宇文豫气急之下险些跳将起来。 “此番伊兄只身前往,为何不早做禀报!” 面对宇文豫的质问,徐衾也不辩解,不慌不忙的掏出书信递了过去,恭敬的道:“家主离开前有过交代,待将军来时将这封书信奉上,看了内容,一切尽知分晓!” 宇文豫将信将疑的接过书信,仔细通读了一遍,读完之后,不由得长叹道:“这次苦了伊兄了,为助我成事,竟然以身涉险!” 宇文豫怅然说完,陆钦赶忙问道:“斗胆相问,家主信中如何吩咐?” 宇文豫也不多言,将书信返还给了陆钦,陆钦接过一看,登时便悬心起来,惊诧的道:“若是如此,那阳平王又岂能不给家主颜色!” 宇文豫细细思虑着徐衾信中所述之事,眉心不觉蹙了起来,其实正如陆钦所言,骠骑将军的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 毫无疑问,徐衾再次走了一步险棋,相较从前之事,这一次稍有不慎便会玩火自焚,因为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贺若秦良,慕容隽寂之辈!而是一个稍微出手便将自家兄弟逼死的主。 陆钦抬眼向宇文豫瞥了过去,见到大将军一筹莫展的样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和声说道:“家主离开时还曾有过言语转报将军!” 陆钦也不隐瞒,如实作答:“将军看到书信之时,务必依计行事,切莫迟疑!” 宇文豫左思右想,心中也开始盘算这一次的胜算,至关重要的是,徐衾还在王府,每多待一刻,便平添一丝危险,阳平王颇为阴险,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伊瑾一个外人,又怎能保得周全。 宇文豫留下了元齐在这里等候消息,而自己则亲自入营吩咐,一切遵从徐衾的意思紧锣秘补的安排起来。 徐衾一连在阳平王府邸住了数日,也不见宇文相前来蛊化,就连骆珙都很少照面,只是交给了府上服侍下人照看徐衾。 闲来无事,徐衾将这座宅院游赏了一遍,虽说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乏味之感,面上却是摆出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因为有徐衾在手,宇文相并没有对宇文豫太过在意,而是终日呆在军营与西凉其余十位军头商量着天子殡天之后的一应事宜。 直到七日之后,一则战报传来,宇文相才惊觉此事蹊跷。 那一天晌午十分,一匹轻骑奔入渭水河岸的大营,骑士小跑着将信札呈交给了宇文相,阳平王殿下拆开书信看了一阵,面上登时便闪过一丝不悦。 “难怪这厮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原来因由竟是这个!“宇文相不露声色的按下了战报,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暗恨。 按照信札上所述,三营兵马尽皆到达指定之地,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竟连北离兵马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提斩将搴旗之事了。 除此之外,信札中段的内容更是让宇文相恨不得立刻斩了府中那个伊姓之人,三营军兵之所以没有征进,并不是因为什么天灾人祸,而是被神武营阻断了去路。 北离高瑛犯境,朝中无人请缨,包括宇文相都没有竭力破敌的意思,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骑将军宇文豫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早已派了人马直奔两处而去,故人相见之后,高瑛远远看到宇文豫旗号,非但没有长驱直入前来雪恨,而是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安营扎寨,止步不前。 当西凉两营军士赶到大安东阙附近的山鳌之时,便被凭空出现的神武营军将连番打压下来,并无刀剑相向之事,而是被宇文豫一招巧妙的画地为牢之策牵制在了原地。 负责合后的折冲营苦等捷报无果,便派出了探马打听消息,不料前脚刚走,后面便被斜刺里突然冲出的一票军马给切断了归路。 整个画牢的过程下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真真让阳平王措手不及。 初次争锋兵不血刃,谈笑间便肘掣住了西凉万余人马,这件事给宇文相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意图已然达成,其实这一步险棋只是为了蒙蔽宇文相,徐衾想要灌输的道理也不甚明了,“把我这个闲人软禁起来是没有任何用的,骠骑将军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宇文相只觉自己宛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还被骗得很彻底。 “殿下此次应该明白,伊某不过是个傀儡而已,殿下处心积虑,到头来却落得个劳而无功的结果,想来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徐衾悠然的说着,言语之间不无嘲讽之意,宇文相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与人斗其乐无穷,此言果然有些道理,事已至此,拘押你也是无济于事,那便放你回去,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这对搭档还能弄出什么样的名堂!” 一听到要将徐衾放回,骆珙登时变色,不甘的进言道:“此人放回无异于放虎归山,还望殿下三思!” “无需多言,放人!” “可” “退下!”宇文相沉声喝了一嗓子,骆珙也不再多言,只得退了出去。 “谢过殿下。” 阳平王暗恨不已,是以在徐衾自宇文相身边经过之时,这位王爷看也不看一眼,:“你很聪明,懂得如何自保,不过也不要自鸣得意,此番虽是有备而来,本王也不是奈何不得你!独角戏唱着没什么意思,听闻公子深谙弈棋之道,今日之后,你我便以这社稷为什么盘,好好的博上一回!” “悉听尊便!”徐衾没有多言,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 求推荐,求收藏,求订阅,求打赏,求评论,各种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嗣斗】初锋对(五更) 徐衾安然归来,陆钦和元齐二人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经过这件事情,使得宇文相对朝局再一次有了全新的认识,不知从何时开始,阳平王惊讶的发现,朝中一些重臣的名字竟然莫名其妙的与一个地方串联起来。 以尚书右仆射郭焱为首的数名大臣近十天来频繁拜访西水别苑,幼王宇文嗣和薛棋那对孤儿寡母不知何时起竟然成了香饽饽。 更让人气愤的是,吕克岑之流在这些人的面前简直可以说是人微言轻,根本没有掣肘的可能,唯一能够与郭焱抗衡的便是三公之内的那位太师褚禹彦。 可是这位天子之师有个很不开窍的毛病,那就是死板教条,教出了一代明君之后,便一门心思的想要开枝散叶,稍有不对便会厉声苛责,让人听了尤为不爽。 正因如此,时人还为这位老人家取了一个非官方的封号:铜牙太师。 常言忠言逆耳鲜有人听,宇文相便是这么一位,虽然众皇子中铜牙太师最喜阳平王宇文相,而这位殿下也迫于形势将之纳入麾下,可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宇文相断然不会传唤褚太师,若非决断迫在眉睫的大事,遇到了都要绕道走,生怕被堵住之后便是一番醒言招呼。 可是这一次,宇文相却不得不见上一见这位北安铜牙了,斗智斗武之事宇文相向来来者不拒,即便是宇文豫和伊瑾联手也未毕与之匹敌。 可是拉拢朝中那些个终日数人一面的古板老臣却是个十分耗费脑力的活,宇文相久居甘凉将兵,与这些人更是不甚熟识,估计相遇时除了迫于尊卑行礼之外,连屁都不会多放一个。 宇文相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只得在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派骆珙前去请他老人家过府一趟,宇文相深知褚禹彦好酒,特别备下了菜蔬果馔,还命骆珙着重强调一下特地开窖了两樽玉华醌。 骆珙去了,宇文相一面忐忑的等待着铜牙太师莅临,一面犹自研究着如何与柱国骠骑拉开这第一簇弓,前些日子的事情这位殿下一直耿耿于怀,本来想要逐个击破,却被暗度陈仓了一回,那口恶气若是不扬吐出来,又怎能在军将心中树立威严! 酒宴安排齐备,宇文相坐在了客位之上,而那主位自然而然便留给了太师褚禹彦。 虽然朝堂之上要分列尊卑,可是褚太师而言最在乎的却是辈分。 为此就连宇文相那位当朝天子老爹都颇为头疼,更何况自己这个孙子辈的王储。 堂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宇文相微微蹙眉,不多时,便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老夫姗姗来迟,还望王孙切莫见怪!” 宇文相赶忙起身,率着亲随上前迎接,转过门楣,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登堂入室而来。 那老者便是当朝太师褚禹彦,褚太师生得骨骼清奇,身材也颇为高大,一袭湛清棉袍被熟铜扣带紧束的尤为得体。 二人见了面,宇文相躬身拜道:“相儿拜见太师!” “殿下免礼!”褚太师笑逐颜开的虚扶一把,遍布皱纹的眉眼霎时间眯做一条缝隙。 落座之后,宇文相赶忙命侍女献酒,褚禹彦轻酌一口,连连发出“好酒”的佳叹。 把盏一回,褚太师放下酒杯,朗声问道:“不知殿下请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太师说笑了,闲来无事,孙儿甚是想念,是以请得尊身对饮,并无旁事。” 一听这话,褚太师的花白长眉便略微沉了下去,怏怏不悦的道:“古语有言,与长者打诳者,不尊也,殿下此番若无要事怎会召见老夫。” 宇文相并不喜欢直来直去,本打算等到这个老头乐呵之后再言心事,没成想反倒因此开罪了他。 宇文相连忙赔罪,敬了一杯酒后道出了因由。 褚禹彦听完朗声一笑,悠悠的说道:“原来如此,殿下勿忧,老夫当朝数十载,这笼络人心之事直如信手拈来!” 看着这褚老人家自信满满的样子,宇文相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欢喜,拱手道:“如此,就有劳太师了,事成之后,孩儿必有重谢!” 褚太师笑眯眯的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出时日,必教殿下府上门庭若市!” 答对走了褚太师,宇文相如释重负,接下来,这位阳平王便开始盘算起了如何应对宇文豫的事情来。 “骆参军,我听说那宇文兄弟和伊瑾的手底下颇有几员勇武之士?”宇文相若有所思的问道。 “末将略有耳闻,元氏兄弟,万俟佟川,还有那姓伊的手底下也有四名随身仆从。”骆珙思虑着回答:“不过洮州战事之后,元慎和伊瑾手下两人都留在了西境听用,如今在京的,只有元齐,佟川和朝露居那个姓陆的仆从。” “这倒好办,抛开那些文臣来说,宇文豫手下也没有多少活泛兵力,为今之计,就只能从这几个军头下手。” 宇文相眉眼一瞥,看向骆珙:“参军以为如何?” “殿下既然已经有所趋处,交办给末将便是!” 宇文相微微颔首,疑虑的道:“本王听闻参军与那佟川乃是少时故旧,此人也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今番宣战,留些情面便是。” 骆珙闻言正声道:“殿下说的哪里话,两军交战本就是各为其主,卑职以身侍主,安敢生徇私之心,生死有命,存亡全赖造化,殿下莫要牵念!” 骆珙的一番话说的真切,宇文相听在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暖意,是以轻敲桌案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宇文豫身边的元正尉下手。” “卑职领命!” 宇文相将骆珙叫到身侧,暗暗说着如此如此,骆参军频频点头,末了便退了下去。 骆珙离开之后,客室瞬间变得清静下来,宇文相如释重负的倚在了紫檀椅的抵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宇文相心中腾升一股久违的酣畅感,唯一不足的,便是柱国骠骑宇文豫不在京中,若是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行剪翼之事,那就更加完美了。 “伊瑾,本王的第一步棋就算是落地了,你们就好好吃上这一记下马威吧!” 宇文相冷哼一声,寻思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嗣斗】构陷 在朝露居归来的路上,神武营正尉元齐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刚出得门来,准备上马回营,冷不防从府邸右侧的巷子中横冲直撞出了一个乞丐,不管不顾的跑走,险些将元齐掀翻。 看着那厮一溜烟的跑了,元齐轻抚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略微揉按之下,竟然在宽领袍中拿出了一支精美秀气的狼毫。 元齐纳罕不已,看看笔杆还算唯美,便也没有太过在意,翻身上马便奔着神武营驻地而去。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就在晌午时分,西凉军中便有一队人马赶至,在骆珙的率领下,这伙军兵不由分说直扑营中。 神武营驻军本就寥寥,自然抵挡不住,骆珙率人将元齐的将帐围拢下来,元齐自帐中而出,正色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神武大营!” 骆珙冷笑一声,微微挥手间,便有军士将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模样的男子推至地上。 这人模样颇为眼熟,元齐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早些时候险些撞倒自己的乞丐。 “骆参军这是何意?”元齐隐隐的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见骆珙乜斜一眼,冷声反问:“元正尉就别明知故问了,难道自己做过什么,还需别人指引不成?” 元齐一阵纳罕,骆珙冷笑一声,悠悠的道:“此人乃是我军中帐下主薄,前几日便觉得他不对头,今日午时被发现窃了军中防务图绘,悄然出营,好在被人追拦下来,否则必定酿成大祸!” 元齐听得糊涂,正色道:“骆参军言辞凿凿,尽说些自家之事,与我神武营何干?” “正尉就别狡辩了吧,有些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现在承认,殿下面前还好说些!” 元齐震怒不已:“劳烦骆参军把话说清楚,要元某承认什么!” “好,不认也罢,等到见了证据,不怕你不招!”骆珙说完,对着手下人喝令“搜!” 西凉军中数名军士应声而出,不由分说便上前将元齐挟住,左右神武营军将见元齐被抓正要发作,骆珙信手一挥,竟然从营帐外围涌出数千兵马。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唯恐徒生事端,元齐忍住怒火,急止道:“没我将令,不可轻动!” 骆珙见状,面沉似水道:“营帐之内也搜上一遍!” 几名军士进了营帐,元齐从容不迫,任由骆珙部下搜查,所幸身上并未查出什么,就在这时,两名搜查营帐的军士小跑着赶到骆珙身前,将一样东西交付过去。 元齐定睛一看,正是那支毛笔。 元齐冷声问:“怎么,一支毛笔就能证明本元某与贵属有私不成?” 骆珙冷笑不答,就在众人面前举起毛笔,微微一折,一声清脆的断响之后,那支毛笔被拦腰截断,一方细卷着的纸条掉落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元齐终于明白,骆珙这就是无端发难,大有栽赃之意。 “书信上写的清楚,约期于城南交接防务图绘。此物在你帐中寻出,元齐,你还能抵赖不成!”骆珙振声呼喝,也不等元齐答话,早已岭道“将这厮拿下!” 元齐有心挣扎,又恐引发冲突,是以对着身边提刀在手的部属说道:“不可轻动,无中生有之事,本将陪他走一趟便是!” 元齐挥手打开两旁西凉军士,缓步下了台阶,回身对手下人吩咐道:“我走以后,火速将情由转呈骠骑将军!” 看着元齐被押走,神武营军士不由得暗恨不已,这还不算,骆珙转身离开之际,对着随行军马令道:“尔等严加防范,事情未了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此处!” 朝露居内,徐衾坐在雨廊下,莫名生出一股心神不宁之感。 徐衾捡拾着棋盘上的黑白双子,一阵寒风袭掠而过,打心底生腾出彻骨的寒意。 徐衾停住了手,若有所思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陆钦不假思索的回道:“半月之后,便是重阳。” “半月。”徐衾呢喃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悠悠自语道:“重阳夜,菊酒寒,也不知道能有几人撑得过去。” 陆钦纳罕的问:“主公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番罢了,近日无事,少些出府。”徐衾抬头望了一眼陆钦,嘴角微抿道:“陆统领,坐下与我对弈一盘。” 夜半,神武营中兵流暗涌,时不时便从营帐中走出数名军士,提刀戳枪的分布在大营四角。 负责看押的西凉军马不禁有些慌神,一面着人通知骆参军,一面防范起来。 三更过了大半,神武营留守军兵竟然尽数出营,在偌大的硬盘之内如鬼魅般丛聚。 西凉军马见状也不敢轻动,双方短暂而尴尬的沉寂之后,也不知是神武营中谁高声喊了句:“嘿,看门儿的,往远滚点儿,膻味儿熏得爷爷们睡不着觉!” 外围西凉军士卒闻言登时变色,好歹被长官压了下来。 眼见着对方没有言语,里边的神武营军将嚣张更甚,军人丛中冷嘲热讽的又飘出了一句:“还真是一群哑巴狗,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别这么说,万一狗急跳墙了,咬起人来可担待不起!” 尽管西凉军再三隐忍,行伍出身之人又如何受得了这般粗语侮辱,终于有人站不住了,破口大骂:“一群待宰的牲口,在里边瞎嚷嚷什么!” 话音刚落,里边神武营兵也不动怒,而是嘲讽更甚的道:“快看,快看,狗儿叫了!” 一语成仇,激起了西凉兵马好斗之心,外围军士哗然而动,刀枪并举便向神武营围拢过来。 双方人马隔着栏栅谩骂起来,冲突登时激化,霎时间刀兵相向,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眼见着神武营兵卒合到一处,四周的西凉兵马也汇聚一团,就在这个当口,四五名神武军士悄然自东西两处缺口探身而出,趁着混乱潜入了夜色之中。 有眼尖的阳平王部从看在眼里,失声呼喊,就在众军准备分头追捕之时,神武营军将早已冲出营帐,与对手缠斗在了一起。 眼见着事态越发严重,西凉军中掌兵将令赶忙遣人去通知骆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嗣斗】宣战 在朝露居归来的路上,神武营正尉元齐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刚出得门来,准备上马回营,冷不防从府邸右侧的巷子中横冲直撞出了一个乞丐,不管不顾的跑走,险些将元齐掀翻。 看着那厮一溜烟的跑了,元齐轻抚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略微揉按之下,竟然在宽领袍中拿出了一支精美秀气的狼毫。 元齐纳罕不已,看看笔杆还算唯美,便也没有太过在意,翻身上马便奔着神武营驻地而去。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就在晌午时分,西凉军中便有一队人马赶至,在骆珙的率领下,这伙军兵不由分说直扑营中。 神武营驻军本就寥寥,自然抵挡不住,骆珙率人将元齐的将帐围拢下来,元齐自帐中而出,正色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神武大营!” 骆珙冷笑一声,微微挥手间,便有军士将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模样的男子推至地上。 这人模样颇为眼熟,元齐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早些时候险些撞倒自己的乞丐。 “骆参军这是何意?”元齐隐隐的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见骆珙乜斜一眼,冷声反问:“元正尉就别明知故问了,难道自己做过什么,还需别人指引不成?” 元齐一阵纳罕,骆珙冷笑一声,悠悠的道:“此人乃是我军中帐下主薄,前几日便觉得他不对头,今日午时被发现窃了军中防务图绘,悄然出营,好在被人追拦下来,否则必定酿成大祸!” 元齐听得糊涂,正色道:“骆参军言辞凿凿,尽说些自家之事,与我神武营何干?” “正尉就别狡辩了吧,有些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现在承认,殿下面前还好说些!” 元齐震怒不已:“劳烦骆参军把话说清楚,要元某承认什么!” “好,不认也罢,等到见了证据,不怕你不招!”骆珙说完,对着手下人喝令“搜!” 西凉军中数名军士应声而出,不由分说便上前将元齐挟住,左右神武营军将见元齐被抓正要发作,骆珙信手一挥,竟然从营帐外围涌出数千兵马。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唯恐徒生事端,元齐忍住怒火,急止道:“没我将令,不可轻动!” 骆珙见状,面沉似水道:“营帐之内也搜上一遍!” 几名军士进了营帐,元齐从容不迫,任由骆珙部下搜查,所幸身上并未查出什么,就在这时,两名搜查营帐的军士小跑着赶到骆珙身前,将一样东西交付过去。 元齐定睛一看,正是那支毛笔。 元齐冷声问:“怎么,一支毛笔就能证明本元某与贵属有私不成?” 骆珙冷笑不答,就在众人面前举起毛笔,微微一折,一声清脆的断响之后,那支毛笔被拦腰截断,一方细卷着的纸条掉落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元齐终于明白,骆珙这就是无端发难,大有栽赃之意。 “书信上写的清楚,约期于城南交接防务图绘。此物在你帐中寻出,元齐,你还能抵赖不成!”骆珙振声呼喝,也不等元齐答话,早已岭道“将这厮拿下!” 元齐有心挣扎,又恐引发冲突,是以对着身边提刀在手的部属说道:“不可轻动,无中生有之事,本将陪他走一趟便是!” 元齐挥手打开两旁西凉军士,缓步下了台阶,回身对手下人吩咐道:“我走以后,火速将情由转呈骠骑将军!” 看着元齐被押走,神武营军士不由得暗恨不已,这还不算,骆珙转身离开之际,对着随行军马令道:“尔等严加防范,事情未了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此处!” 朝露居内,徐衾坐在雨廊下,莫名生出一股心神不宁之感。 徐衾捡拾着棋盘上的黑白双子,一阵寒风袭掠而过,打心底生腾出彻骨的寒意。 徐衾停住了手,若有所思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陆钦不假思索的回道:“半月之后,便是重阳。” “半月。”徐衾呢喃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悠悠自语道:“重阳夜,菊酒寒,也不知道能有几人撑得过去。” 陆钦纳罕的问:“主公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番罢了,近日无事,少些出府。”徐衾抬头望了一眼陆钦,嘴角微抿道:“陆统领,坐下与我对弈一盘。” 夜半,神武营中兵流暗涌,时不时便从营帐中走出数名军士,提刀戳枪的分布在大营四角。 负责看押的西凉军马不禁有些慌神,一面着人通知骆参军,一面防范起来。 三更过了大半,神武营留守军兵竟然尽数出营,在偌大的硬盘之内如鬼魅般丛聚。 西凉军马见状也不敢轻动,双方短暂而尴尬的沉寂之后,也不知是神武营中谁高声喊了句:“嘿,看门儿的,往远滚点儿,膻味儿熏得爷爷们睡不着觉!” 外围西凉军士卒闻言登时变色,好歹被长官压了下来。 眼见着对方没有言语,里边的神武营军将嚣张更甚,军人丛中冷嘲热讽的又飘出了一句:“还真是一群哑巴狗,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别这么说,万一狗急跳墙了,咬起人来可担待不起!” 尽管西凉军再三隐忍,行伍出身之人又如何受得了这般粗语侮辱,终于有人站不住了,破口大骂:“一群待宰的牲口,在里边瞎嚷嚷什么!” 话音刚落,里边神武营兵也不动怒,而是嘲讽更甚的道:“快看,快看,狗儿叫了!” 一语成仇,激起了西凉兵马好斗之心,外围军士哗然而动,刀枪并举便向神武营围拢过来。 双方人马隔着栏栅谩骂起来,冲突登时激化,霎时间刀兵相向,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眼见着神武营兵卒合到一处,四周的西凉兵马也汇聚一团,就在这个当口,四五名神武军士悄然自东西两处缺口探身而出,趁着混乱潜入了夜色之中。 有眼尖的阳平王部从看在眼里,失声呼喊,就在众军准备分头追捕之时,神武营军将早已冲出营帐,与对手缠斗在了一起。 眼见着事态越发严重,西凉军中掌兵将令赶忙遣人去通知骆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廷争】厦将倾 北安天子宇文拓夜来病发,咳喘呕血不止,任凭御医如何施药就是不见一丝好转。 钟夙瑶焦急的等在殿外,御医良久方出,看着婕妤娘娘牵肠挂肚的模样,太医一面擦拭着额头上的微汗,一面支吾的道:“婕妤娘娘,烦请进一步说话!“ 听到自太医口中说出这么一句,钟夙瑶心中便腾起些许不安,随着御医来到一边,那老者摇首叹道:“陛下,恐怕时日无多了!“ “什么!”钟夙瑶张大了嘴巴,错愕的看着太医,老先生被看得脊背发麻,又不敢不说实话,憋了半天,自唇齿间挤出了这么一句:“娘娘节哀,微臣尽力了!” “此事莫要声张,若是他人问起,皆推不知便是!”钟夙瑶的神色变了,变得越发平静,末了补充道,“若是泄露了此事,你知道后果!” 太医被钟夙瑶这话吓得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点头应允,见钟夙瑶并未有加害自己的意思,赶忙拜退,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宇文豫连夜派人接了薛贵嫔母子,火速赶到天子寝宫。 宇文拓已经病入膏肓,甚至连人都记不得,底下妃嫔子嗣和朝臣跪满了外殿。 宇文豫和薛棋停留在了这里,阳平王引着幼王宇文嗣走进了寝卧。 看着身边年幼的弟弟,宇文相感触良多,任谁能够想到,扫清了与自己相仿的两位兄弟,最后被人扶持与己相抗的,竟然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站在寝宫门前,宇文相有意无意的问:“嗣儿,怕吗?” 宇文嗣不住地点头,宇文相不由得苦笑,堂堂柱国骠骑竟然会将宝押在这么个货色身上,真是耐人寻味。 钟夙瑶仍旧守护在里边,一炷香的功夫,这位婕妤娘娘探身出门,对着两位皇子说道:“陛下恍惚之间念叨着殿下名字,且进来觐见吧!” 宇文相引着宇文嗣步入寝卧,遥听见父皇近乎痴语的呢喃着:“朕,有四个儿子” 听到这里,宇文相不由得为之触动,幼王殿下更是应声哭了出来。 钟夙瑶见状赶忙低声道:“陛下已经认不得人了,说了什么话也请殿下不要在意,就在这里好好看上一眼便是!” 宇文相微微颔首,就在这时,宇文相猛听到天子清朗的声音:“谁在门口?” 声音一出,包括钟夙瑶在内之人俱都一怔,片刻之后便都回过味儿来,宇文拓已然昏厥数次,忽然间清醒,只能说明一件事,回光返照。 钟夙瑶不敢怠慢,和声回道:“阳平殿下与幼王来了,正在门边侯着。” 宇文拓气息微弱的摆手招道:“相儿,嗣儿,且来父皇榻前。” 两位王子转既来到天子榻前,即便心生异志,看到父皇那副憔悴病容,也不禁心生悲切。 “相儿!”宇文拓气若玄虚的唤了一声,宇文相闻声应和,随即跪在地上。 “目下四子之中,只有你独善其身,柯儿废为庶民,枳儿为朕寄予厚望,却行通敌之事,落得个沉尸渭水,嗣儿年幼,能够仰仗的就只有相儿你了!” 宇文相闻言心中甚喜,动情道:“父皇不必多言,儿臣心里清楚,定然善待嗣儿。” 宇文相自然没有心思去听这兄弟和睦,齐心协力一类的道理,他关注的正是老爹殡天之后何人继承大统。 在他看来,到了如此境地,也该有所分教了。 阳平王耐心的等着,却见宇文拓满意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出了这么一句:“枳儿的尸骨可曾入土为安了?这孩子自小锦衣玉食,若是魂归简陋之处,待朕去时,免不了要向朕唠叨。” “父皇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宇文相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位父皇提及立储之事,是以试探的问了一句:“父皇沉疴在身,朝中之事,不知相教何人?” 宇文拓欲言又止,嗓间呵咳了一阵,悠悠的道:“朕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先退下吧。” 宇文拓不想多言,宇文相也就没有多问,行礼过后便退了出去,看着两位王子退下的身影,宇文拓长叹一声。 钟夙瑶早已知道这位天子的心事,如今朝堂,天子之位已然非阳平王莫属,是以柔声问道:“殿下相问储君之事,陛下为何心中有所计较却不言语?” “夙瑶,并非朕刻意隐瞒,相儿向来聪慧,又岂能不知朕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这皇位得来太过容易,只恐他不轻慢了这大安社稷!” 宇文拓说完,用尽力气自榻上玉枕之下取出一道黄封御折,交给钟夙瑶道:“这御嘱早在柯儿废为庶民之后不久便已准备停当,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待朕殡天之后,将它交与相儿便是!” “诺!”钟夙瑶心中登时一惊,面上却形容不改,强做镇定的接过了御折。 看着钟夙瑶安置妥当,宇文拓喘息更甚的道:“朕歿之前,此事不可轻传,即便是朕问你要此物,都不可归还!” 钟夙瑶听完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夜,弥留之际的宇文拓分别召见了柱国骠骑宇文豫,尚书右仆射郭焱和太师褚禹彦,对于交谈之事俱都缄口不言。 宫中气氛瞬间变得诡谲起来。 太医院的医士竭力相救,总算暂时转危为安,可是任谁都知道,回光返照已至,这位天子真真是时日无多了。 昨夜之后,有两个人一直怏怏不悦,一个是柱国骠骑宇文豫,在闲谈之中,他听到了一丝苗头,若是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大宝之事必属阳平王家。 若是如此,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权柄旁落之后的结局也是不言而喻,一朝天子一朝臣,到那个时候,估计等待自己的也就只有快意一刀了。 宇文豫离了宫禁,并没有回府,而是直奔朝露居而去。 另一位,便是阳平王宇文相,这位皇子心中郁郁不悦,回去的路上,宇文相不住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虽说自己大有登基的可能,可是眼下天子给出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父皇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在眼前,却迟迟得来不到,那种感觉着实煎熬,宇文相暗暗的盘算着,心中开始密谋起一件事来。 还有几日便是重阳佳节,入冬之际,正是肃清之时。 “既然如此,本王只得推波助澜了!”此情此景,也不容念及旧情,更何况是帝王之家,妇人之仁便是对自己的最大残忍,再耗下去只会夜长梦多,徒生变故。 宇文相将心一横,打定了注意。 恰在这时,窗外骆珙自马上问道:“殿下,那神武营正尉元齐如何处置?” “既然到了这般田地,留着此人已然无益,处置结案便是!”宇文相轻描淡写的说着。 “记得给那宇文骠骑留个全尸回去。” 骆珙会意,也就没有言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廷争】廷风起 是夜,徐衾写下了两封书信,分别交由黄甄和万俟佟川,连夜持书望西而去。 宇文豫来了,徐衾将其迎进后堂,二人攀谈直至平明方散,所说之事不尽人知。 由于心中惦念元齐安危,宇文豫派出了几波人探听消息,可是数日过去,却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九月秋凉,寒风朔起,转眼间便是九月初八,重阳节马上到了。 一大清早,西凉军的大营之中已是人声鼎沸,宇文相的眉心深蹙着,看上去很是不悦。 西凉传来几则加急快报,洮州方向莫名有两路军马渡过渭水,直奔凉甘二州而去,军行甚猛,大有进犯之意。 宇文相心里清楚,宇文豫已经动手了,十一位军头没有说话,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主帅发号施令。 沉寂许久,宇文相站起身来,发出了第一道指令,甘凉二州行台军统帅火速率兵回折,日夜兼程务必赶在洮州兵入境之前赶到,否则军法从事。 送走了第一波人,宇文相又宣出了第二道喻令,由会州总管引兵掌管会灵一线防务,灵州兵马总管统兵尾随甘凉之兵,以为策应。 “瓜州并夏州兵马总管何在!” “末将在!”剩余军头之中,二员应声出列,宇文相沉声喝令:“樊将军立即起兵,分两路争进,一路归守瓜州,一路直扑洮州!” “末将领命!”二人应声而出,厅堂之内只剩下了五大军头和阳平王殿下。 骆珙躬身请拜:“殿下还有何吩咐?” “除却桓封所部接应三营,其余军马恪守渭水大营,听本将号令!” 宇文相分拨已定,其余军头退了出去,骆珙正要离开,却被阳平王叫住。 “殿下?” 骆珙迟疑的看着宇文相,阳平王缓缓开口道:“廷尉那里安排妥当了吗?” “都办好了!” 宇文相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差人去朱雀楼知会一声,明日本王要代父皇设宴,款待二品以上朝臣,同度重阳佳节。” “那宇文豫?” “自然要请,柱国骠骑不去,这宴席还有什么意思?” “诺!”骆珙说完便要去办,宇文相忽然说了一句“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明日一早,让吕克岑做好准备,牢牢看住西水别苑那对母子,若有动静,可先斩后奏。” 柱国骠骑将军府悬起了白绫,庭院之内陈列着一口棺椁,顶盖摆放在一边,边上一米高的台面上,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其间。 宇文豫面色阴冷的站在尸体边上,眼中写满了悲愤。 早些时候,府门开处,元齐的尸首被人放置在了石狮边上。 看着前些时日还生龙活虎的亲随化作一具尸首,宇文豫宛如中了一记晴天霹雳,心头腾然生出一股尤为强烈的怒火。 府门复被推开,在陆钦的引领下,徐衾缓步走了进来。 “公子!”下人轻唤了一声,徐衾微微止住,径直来到宇文豫身边。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宇文豫终于开言说话了,徐衾注视着尸首,不禁黯然神伤。 “宇文相还是动手了。”徐衾悠悠的说着。 宇文豫转首看着徐衾,目光中充斥着愤怒:“公子可有想法?” “礼尚往来,那三营之兵也该肃清一下了。”徐衾说完,宇文豫恨然颔首。 “劳烦公子帮扶好好安葬元正尉,本将去去就回!”宇文豫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徐衾叫住。 大将军疑惑的看着徐衾,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道红的刺眼的帖子,递给宇文豫道:“大将军可曾接到此帖?” “接到了。”宇文豫没有多言,徐衾会意道:“此番便由伊某代劳,将军只顾去办要事,明晚务必回来!” “好!”宇文豫说完,便带着亲随出门而去。 徐衾背着双手,站在元齐尸首边上,沉思良久。 朱雀楼重阳大宴,尚书右仆射郭焱,太师褚禹彦分别引领着群臣在军卒护佑下进了宴厅。 徐衾也带着陆钦和秦炔尾随而至,早在之前便已经猜到,宇文相定然不会现身,果不其然,众人落座后,还真没见到宇文相的身影。 看看内中并没有安排什么刀斧手之流,徐衾将侍立在侧的陆钦叫到身边,耳语一番后,陆钦悄然而去。 徐衾注视着在主位之上正受众臣顶礼的褚禹彦,再看看左客位之首宛如晕船模样显露着憎恶之色的郭焱,不由得觉的好笑起来。 “看郭仆射那副神色,这个苍髯老贼的意思莫不是来为宇文相拉拢党羽?” 徐衾心中明了个大概,看着右侧客位臣子越聚越多,忽然心生一计。 “秦兄,主位上的老者你可认得?” 听徐衾这么一问,秦炔撇嘴回道:“这老匹夫是大安出了名的铜牙先生,生得一张巧嘴,自中年之后一路扶摇直上,如今自诩安国元老,不过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高超许多,连当今天子都要仰仗于他。” “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如此厉害。”徐衾嘴上说着,心中便开始盘算起来,片刻之后,一个耳熟能详的典故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宴会开始后,宴厅内静了下来,太师褚禹彦举起酒觞,爽朗的笑了一声,对着众臣说道:“明日便是重阳佳节,幸得天颜眷顾,特此在这朱雀楼上排开宴席,以御酒馔蔬管代,老夫不才,应了这支客的差事,虽然圣上并未亲至,我等亦当心中感念,叩谢天恩!” 褚禹彦思路明确,满心欢喜的说完开场白,正要藉由夸耀自己的功绩,却猛听得左侧客位末端传来一个清朗更甚的声音:“既是支客,本人点的那坛酃花酒几时才能上来?” 安静的宴会场中忽然来了这么一股清爽脱俗的声音,朝臣们先是一怔,须臾之后登时便哄堂大笑起来。 褚禹彦送目望去,只看左客位末端柱国骠骑将军的位置上,一名红袍男子正瞪着一双圆眼直视着褚太师。 好不容易压下了这阵笑场,褚禹彦心中已然火起,面上却不好发作,只当这厮是在玩笑,善意的提醒道:“我观这位同僚并不是柱国骠骑,莫非是府上幕僚?” “非也,在下只是过了气的御医而已,不似褚太师,都快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深居高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徐衾身边的秦炔。 秦大医正是适才经过徐衾授意,才说出这番话来。 褚太师平日里受人尊崇惯了,哪里受过这等调侃,是以盛怒不已,也不与之唾骂,对着门前侍卫喊道:“似此无赖之人怎能出现在这清新高雅宴会之上,来人,给我打将出去!” 还没等侍卫动手,秦炔已然起身,鄙夷的留了句“不用你这老儿动手,好酒上的比爬行还慢,小爷去矣!”以后,便拂袖而去,徐衾清晰的看到,这老太师已然是气的瑟瑟发抖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廷争】驳论(上) 秦炔离席而去,褚禹彦激动的心情在众人劝说下也稍事平静了一些。 徐衾目带笑意凝视着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师,心里想着:刚刚那只是开胃小菜,重头戏还在后边,只怕到时您这位老爷子招架不住。 褚禹彦悻悻然斟了一杯水酒,平复心绪之后举杯对众人道:“适才之事众卿权当笑话,老夫严肃一生,能因此事博卿等一笑,说出去也是一桩趣事。” 徐衾不由失笑,这老家伙难怪能在官场中混上这么久,自我调节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褚禹彦接着刚刚的思路,借着酒兴便开始张弛有度的自吹自擂起来:“老夫三十五岁举孝连,四十二岁入仕,承蒙两朝天子提携,一路高歌做到这太师之位,皆赖圣恩” 上头滔滔不绝的说着,底下尚书右仆射郭焱没好气儿的轻淬了一口,暗骂道:“不死老贼!” 说到兴处的太师大人并未察觉,客位后方的徐衾却听得真切。 “遥想余生,自嘤嘤坠地至目今登堂入室,已有七十二载,惶惶官途,倍感承压,今番看到朝野上下英才辈出,老夫心中甚是欣喜!” 听着这位太师满是自鸣得意的铺垫之词,徐衾静静的等着,等待这厮说得烟雨绵绵之时,再泼他一盆冷水。 时机终于来了,褚禹彦放下杯盏,站起身来,大袖一拂对着客座众人高声道:“如今北安,气势雄浑,更兼主上英明,四境之内何人敢及!只是今上病体孱弱,如骄阳中落,着实让人惋惜!” 说到动情处,褚太师不由得做黯然神伤状,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而今朝不保夕,社稷堪危,立储继统之事却不甚明朗,真真是国之憾事!” 重点来了,褚禹彦倒也聪明,并没有直接言明心中之意,而是反问了一句:“天道终有落尽时,南山不复,沧海依旧,敢问列位公卿,这宗亲皇族之中,谁能堪此举国之重任!” 这个问题问的漂亮,给了在座那些愿意捧臭脚的大臣们一个十分抢手的机会,褚太师话音刚落,右边客位之中便有人应声而起。 “自然是阳平王殿下!“徐衾定睛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礼部侍郎杨鹤,看着这厮贼眉鼠目,再加上今日之举,便可想而知那六部之一的官位是怎么来的。 有人举旗,势必就会有人附和,徐衾着实没有想到,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六七名六九之中的官员争相响应。 尚书右仆射郭焱实在看不下眼,便要起身离开,谁知刚刚起身一半便听得徐衾低声摆手道:“郭大人莫急,再看上一看便是!“ 郭焱本就是宇文豫一派,自然认识这位柱国大将身边当红的伊公子,是以耐着性子微微颔首,重新复坐回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褚太师连连点头,轻抚着长髯,道:“众卿之言正与老夫所想相合!平心而论,本官立足官场经年,眼光不可谓不毒!倒是还真没见过如此图志双全之皇子,若是拥立阳平王为储君,他日荣登大宝,势必会引得万邦来朝,百姓安居乐业!“ “吹,你就接着吹,千万别急,徐某等你!“徐衾暗暗的讥讽着,那厢里风头正盛的太师好像意犹未尽,两片薄唇轻启,又说出了这么一句:”再观那幼王殿下,年纪只有六七不定,俨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文不能安邦,武未可定国,若是社稷旁落于他,又岂能似阳平王一般英武睿智!“ 此话着实有些狗尾续貂,扬此而抑彼并不是什么好事,也恰恰是这么一句,也使得徐衾终于不再沉默。 “褚太师此言差矣!“就在在座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吹捧,俨然一副”他好我也好“的祥和景象之时,徐衾清了清嗓,声音浑厚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那些褚太师的依附者被这话说的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汇聚在了徐衾身上。 褚禹彦心中虽然不悦,可以理服人的面子活还是必须做上一些的,毕竟自己是在为宇文相笼络人心,是以也没有太过在意开言相问:“此卿有何话说,不妨直言!“ “好,那在下可就说了,褚太师,要不要备点速效救心丸之类的东西?”徐衾冷嘲热讽的说完,褚禹彦糊里糊涂的不明就里,甚至还在研究那个所为救心丸是个什么东西。 当着众人面上,徐衾娓娓的道:“刚刚太师所述之论,之中有一点伊某觉得有必要加以纠正!“ “哦?“褚禹彦生平头一次听到有人让自己改正,是以心情登时不乐起来,可仍有一副自若的笑颜闪现。 徐衾躬身施了一礼,礼成后缓缓开言道出了反驳之语:“太师高论伊某着实受教,只是这言辞之间颇有疏漏,让人不禁指摘!常言长者厚德,岁多者智,岂不闻贤达也有自幼而成,君主亦不乏岁浅登基先例!“ “难道公子所言是指数百载之前那几位年少灭国之君?“褚禹彦言辞犀利,似乎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徐衾。 “非也!人分良莠,树有屈直!若是以此断言社稷之事,是不是有些太拿江山当作儿戏了?“借机教训了褚太师几句后,徐衾眼波一转,说出了自己据理力争的实例:“吾闻海外清国有仁熙大帝八岁初登大宝,运筹帷幄十余载,于十八岁斗败奸臣劣相,自此开创强国盛世,社稷坚巩!直至八十有三方止!“ 褚禹彦正待答话,徐衾早已倏然起身,来到客位之间,双眸望了褚禹彦一眼,冷笑道:“似此千古之帝,难道褚太师也要说他少不更事,抑或是太师当权,便要扼杀另立不成?” 褚禹彦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惊诧,本来牛吹的挺顺溜,却不料中途杀出了这么一位,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官场沉浮之人,是以一听这话,这位人老心不老的太师便登时血气方勇,斗志盎然起来。 殊不知徐衾正是因此而来,心中早已盘算妥当,褚禹彦辩驳的越凶,便定然打脸越惨,等到连半点尊严都没了,也就没了可以颐指气使的傲气,到那时,任你再怎么吹嘘,也全然无用,到头来还会落得被冠以恬不知耻的骂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廷争】驳论(下) “非也,纵观古今,即便有之而只是寥寥几笔罢了,而今阳平王殿下,久居西凉谋断武德兼备,正应北方尚武之故,天子都不禁褒奖其与年少时如出一辙似!此有德之人,不承大统,难道还能拱手让与牙牙孩童不成?” 褚禹彦说完冷哼一声,一双细眼微眯,不屑的看着堂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公子。 徐衾倒不介怀,只是微微一笑,朱唇轻启间悠悠的回驳着:“既然说到这阳平王殿下镇守西凉诸州之事,伊某便好好参悟一番。太师声言殿下谋断伍德兼备,那在下便要问问,若非因他无事之时起甘凉之兵停驻渭水河畔,又岂会招致西秦国洮州进犯之事,虽然已被平复,似此失虞之事本可避免,以此看来,勇谋何在?” “你!“褚禹彦听闻正待发作,猛然想起自己此番是这宴上代主之人,是以强作隐忍,袖口一招,冷冷的道:”小辈强词夺理,本官不予激辩!“ “哦?是吗?”徐衾并不动怒,而是淡笑着自问道,“该不会是因为当着朝中权贵的面上怕争辩不过在下吧?如此最好,伊某退下便是!” 本来褚太师是想着彰显自己气量,可没想到底下这厮寥寥数语便将自己的伪宽和直接变成了畏辩的意思。 “公子留步!“褚太师猛然转身,颇有些走音的呼喊了一句,徐衾回头看时,只见这位老人家的面上已然泛起微红,心中不觉暗喜,看来这老头是真的被激怒了。 “狂放庶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于廷宴之上放此厥词,好,今日老夫便抛下这颜面,陪你辩上一辩,也叫你知道本太师威仪!” 听着褚禹彦这么说着,徐衾嘴角挂着笑意微微颔首,一只手掌早已探出,尽显谦和的道:“承让!” 言语攻势是最为有力的文士武器,虽然与徐衾不熟识,但褚禹彦心中颇为笃定,此人年纪轻轻,虽有可能是名门之后,自身势必不会有太大建树,是以阴笑着问道:“不知公子何许人也,世居何地,当朝位及何职?可曾建立何等功勋?“ “在下姓伊,单名一个瑾字,祖居江陵堰上,在这大安朝中无品无级,至于这功勋嘛,也是微乎其微!“此番言语听得褚禹彦心中爽利,正在自鸣得意,却忘了徐衾还有后话没说,只见这伊公子话锋一转,悠悠的道:“洮州乱时,无非也就是辅佐柱国骠骑收复秦州上邽一线,谋渡洮水大营罢了,对了,最后定计生擒了个慕容隽寂,也就这点事迹,廷宴之上卖弄也不足挂齿!” 听到这里,褚禹彦脸都绿了,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以大言不惭的语气说出自己这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功绩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这还不算完,既然回答完了太师的问题,礼尚往来之下,徐衾自然也要知道一些宴中群臣最为关注的问题。 就见伊公子眉心一挑,眸中满怀期待的凝望着褚太师,朗声问:“既然太师如此下问,伊某已经接了,那烦请褚老切莫吝惜,说出些生平显达功绩,也让伊某观瞻一番如何?“ 褚禹彦愤然回话:“老夫并侍两帝,转既便乘三朝,试问高祖至今,哪个敢号称天子之师,如今已” 褚太师说的兴起,却被徐衾冷言打断:“伊某便知道,太师定然又是一套三十五举孝廉,四十二入仕之言论,听你夸夸其谈,倒想试问,之前那三十四年太师都在做些什么?” 褚禹彦始料未及,一时语噎,徐衾奋起直追道:“常闻太师言说侍得两位天子,只是不知宏图之志哪条出自褚老智计,这大安州府又有哪处是太师所拓?” “若以言传身教便自命不凡,那高祖未承大统之时所居学馆先生岂不是名满天下了?试问如今世上又有几人知晓其名?” 徐衾越说越兴:“太师终日以清高自持,殊不知普天之下,遥遥朝野,庸碌之辈才会以一事而定终身,无为而治方是政途最大的败笔,褚老所言之事不过锱铢,些许虚名何敢于人前周而复始的遍言无度!” 听到这里,褚禹彦终于隐忍不住,盛怒不已的对着宴厅外侍立的军校扯着嗓子喝道:“来呀,将此狂徒打将出去!” 太师盛怒未息,军校闻声赶到,正要动手,却看见自左侧客位之首缓缓站起一个人来,正是尚书右仆射郭焱。 郭仆射冷冷一笑,悠悠的道:“太师息怒,我观伊公子之言倒有些道理,缘何急止?” 褚禹彦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对着郭焱道:“郭仆射,你这是存心挑拨不成!” 郭焱微微一笑:“太师此言差矣,今日廷宴本就是各抒己见,若是因有人直言不讳便赶将出去,不光面上说不过去,恐怕于圣上面前,也不好看吧?” 褚禹彦气的说不出话来,郭焱侧目与徐衾对视一眼,颇为谦和的道:“公子继续!若再有旁人阻拦,便是与本官过意不去!” 徐衾微微顿首,聊表谢意,继而正声道:“伊某并无诋毁褚老之意,言辞或许使得太师不悦,却是目下实情,纵观陛下二子并朝野权臣智将,众心所归者唯郭仆射与柱国骠骑也!” 徐衾此言说的褚禹彦横眉立目,却成全的郭焱频频颔首。 “伊某认为,比及人臣者,当思其职,为天下分忧,若是尽行投机之事,倚功自恃,只怕会累的朝堂震动,众心分离,恐于社稷不利!” 徐衾字字珠玑,直说的左侧客位上叫好不断。 这可着实气坏了太师褚禹彦,这老头瞪着徐衾,目眦欲裂的发难道:“那依公子之言,老夫和阳平王殿下便是庸臣昏主,你家幼王将军才是国之栋梁吗?” “真没想到,原来一国元老竟是如此气狭之人!” 褚禹彦万料到,徐衾并没有巧言令色,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 徐衾做痛心疾首状,转过头去看都不看褚太师,就要离席而去,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褚太师此番失势,底下便多了不少窃窃之语。 眼见着离心之计已然奏效,徐衾也不多话,正要离开,那边褚太师恼羞成怒,厉声便喝:“鼠辈安敢欺我!” 徐衾本想着点到为止,冷不防对方说出这么一句,登时心事逆转,决定再加上一筹,就在褚老先生愤然还口之际忽然沉声喝止:“似此道貌盎然,明宽暗狭之人,与我对答直如粪池饮酒,惹人生厌!” “你!你,放肆” “我看你才放肆,廷宴之上如此悖斥皇恩,无端喧哗简直视众卿如无物!”徐衾恨声留语,“多说无益,伊某最后奉劝一句,太师日后于人前还当谨言慎行,以免徒生话柄,晚节不保!” 郭焱听到这里不禁抚掌叫绝,徐衾说完也不待褚太师答话,径直出得门去。 下了楼来,陆钦早已候在门外,二人相见,徐衾悠悠的问:“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陆钦微微颔首,徐衾一面走着,一面若有深意的道:“如此,便拿他开这第一刀!” 求全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廷争】风雨欲来 西水别苑前陈列着数百名京兆府府兵,刚刚降官迁谪的京兆尹吕克岑驻马立于军前。 自兵围此地至今已经一个多时辰,别苑之内一直都是大门紧闭。 吕克岑预先接到阳平王的示下,两个时辰之内,不管有无外人造访,都要拿下这里,除了幼王宇文嗣母子之外,其余人等尽皆剿杀,只将薛棋母子移送阳平王府即可。 看着时间将至,吕克岑心里着急,便想着早些动手,以免突发变故。 “时候差不多了!”吕克岑耐着性子对马前卒吩咐道,“上前叩门,若是无人回应,起兵强闯!” 小卒领命,快步上了台阶,抡起手来便要砸门,恰在此时,别苑那道大门却自内而外冲了开来。 门头开处,数十名神武营兵突出,一刀砍翻马前卒,便直奔京兆府兵冲来。 见此情形,吕克岑于马上惊呼道:“府兵听令,杀无赦!” 一声令下,其余府兵挥刀迎上,双方人马冲杀到了一起。 看着神武营兵节节败退,吕克岑不由得冷笑,正待发号施令,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震天的脚步声。 吕克岑回头一看,只见一匹轻骑直冲过来,马上之人大喝一声,直吓得吕府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老贼看刀!”马上之人挥刀虚砍而来,吕府尹躲闪不及,失足跌落马下。 再看来人,正是徐衾身边那位悍勇仆从陆钦。 在他身后,数百名神武营兵掩杀而来,须臾之间便制服了京兆府兵。 神武营兵将吕克岑等人押解下去,陆钦纵身落马,站在别苑门前拜道:“柱国骠骑有令,贵嫔母子火速随末将赶往别处将歇!” 不多时,在仆从引领下,薛棋牵着幼王自院中走出,上得车驾,在陆钦护送下离了别苑,自府前石路向南而去。 神武营接了宇文豫的指令,于重阳当日平明时分对拒守高离兵马的两营发动了进攻。 任由两位西凉军头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到,对自己下手的竟是神武营人马。 元齐的死对宇文豫打击不小,一股强烈的复仇欲望在这位嫉恶如仇的柱国骠骑心中开枝散叶,此番突袭,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全歼两营之兵,而非击溃。 大战悄无声息的进行着,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一头雾水的西凉军毫无招架之力,有些士兵甚至至死也不敢相信,磨刀霍霍而来的竟是友军。 警醒过来的残兵奋起反击,却早已无济于事,神武营马队开始了一面倒的屠杀,霎时间哀鸿遍野,尸罗数里。 宇文豫很愤怒,手下之兵也对主将之死颇为介怀,从辰时杀到正午,除却少数溃败西凉兵落荒而走之外,大部分人都被当场剿毙。 附近州府兵马预先便接到了柱国骠骑的告诫谕令,是以未敢轻出,只是就城垣之上窥看动静,直到战事中落,才敢出城沿途收拾两军尸首。 神武营大胜,统军将令满意的率着部下驻扎进了西凉军营帐,继续防御着北离那位卢龙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获胜的神武营军士将战报连同两营军头的首级一同送到了长安城外一处隐蔽的行营之中。 宇文豫看着两只木匣,看都不看一眼,便冷笑着吩咐道:“晚些时候,将这两份礼物送到那阳平王宅邸去!” 军士应声去了,宇文豫阔步来到横挂在帅案右手边的地图边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地图西北处甘凉二州的地方,悠悠自语道:“朱离元慎他们,此时也该兵临城下了!” 蒲州道上,一直准备策应的西凉军马不由得有些焦躁,另外两营军马至今被围困,重阳将至,天气转凉,潜伏日久,冬衣还没着落,如今军粮又不济。 本来进去蒲州询问军粮无可厚非,可是外围有神武营牵制,接连派出几名探子都无果而还。 今日便是重阳,按照常理本该惰营休整,可是被形势逼迫只能整装待动。 今日晨起,数里之外的神武营兵忽然离营,本以为又是一如往日的示威之举,却不料转眼间便消失了踪迹。 探马搜寻未果,也就没当回事儿,直到有自洛州和阳翟方向派出的快马赶到,这才知道原来神武营已然对两处兵马动了手,晚些时候,最后一波快马纷沓而至,才得知两营兵马已经尽数伏诛,就连那两位军头也已经兵败身亡。 两处尽皆换上了神武营人马,惊闻这个噩耗,蒲州西凉兵马一刻不敢停歇,拔起营帐便走,直到行至同州道口,才惊讶的发现,原来神武营并未撤离,而是潜伏在了同州附近的山坳里。 待到蒲州方向经此路过之时,倏然出击,西凉兵马失惊,饥寒交迫无心恋战,最后落得大败,一番缠斗之后,西凉军马突围不成,被神武营三面夹攻,如盟军一般尽数屠戮。 看着寥寥无几的降兵败将,小卒问掌军校尉道:“这些降兵如何处置?” “杀无赦!”掌军校尉说完转身离开,身后出来了阵阵刀割之声。 一切有条不紊的如期进行,甘凉一代,自洮州方向开拔而来的两路军马直抵两州。 最先到达凉州的焦绰所部在城外扎营,围而不攻,朱离等人则在张掖与回援的甘州行台军相遇,贺若秦良将虎军悍勇之色,以分兵逐次之法昼夜不停连番攻拔。 这等打法与当初洮州哗变之时判若两人,连朱离和元慎都瞠目结舌,而那位倒霉的甘州行台军总管更是叫苦不迭,自交锋开始一连三天不眠不休,最后被逼的山穷水尽,只能移兵回撤。 前路全无阻碍,在朱离元慎震惊的注视下,这位贺若虎帅又以让人始料未及的速度迅速拿下了甘州。 甘州既定,阳平王舅父甘凉兵马总管樊昶俞不知所踪,贺若秦良亲自驻守,元慎与朱离兵分两路,前者兵进凉州,后者回防洮州。 重阳当日,双方战报飞驰而来,帝京西门门庭若市。 此情此景,仿佛北安全境都被调动起来,天色越发阴沉,帝都被氤氲所笼罩。 在迷之宁静的背后,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重阳之夜。 徐衾在满月楼的高阁之上凭栏而望,看着如死亡般静谧的长安城,棱角鲜明而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注视着被楼宇环绕的宫禁。 重阳夜,势必难以安稳。 求全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廷争】重阳夜 傍晚时分,寒风朔起。 长安皇宫的玉石阶上,宇文相面无表情的向上走着,过往宫人频频行礼,这位皇子俱都视若不见,顺着他的步调向上看时,天子居所就在白玉阶尽头。 天子寝宫之内,宇文拓在宫人的搀扶下倚着叠好的绒毯坐在卧榻头的位置。 钟夙瑶端着一碗莲藕羹坐在榻边,舀出一勺羹来,以小口微微吹拭着碗中腾起的热气,缓缓的送到了天子宇文拓的嘴边。 宇文拓的精神还算有佳,只是似乎对食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钟夙瑶柔声劝道:“陛下多少吃上一些,也算是对孱弱龙体有个交代。” 天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夙瑶,朕感觉这一次浑身异常舒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 钟夙瑶闻言不由得自心中哀叹,这一次的清醒自然不比寻常,按照太医所说,此处只不过是呜呼性命之前最后的反照之象。 宇文拓轻咳一声,虽然面色稍显憔悴,精神却与常人无异,眼眸中不无眷恋的凝望着钟夙瑶,良久,爱怜的说道:“夙瑶,朕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便是没有早些与你结识。” 钟夙瑶心中凄苦,面上却是强颜欢笑:“陛下切莫这么说,只要能否陪在您的左右,无论何时都不算晚。” 二人情浓细语的聊着,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皇帝陛下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短暂人生中从未昭告世人的温暖。 就在二人如寻常人家夫妇一般小有温馨的攀谈之时,一股寒风莫名的吹动了殿中台梯上本就飘摇的烛火。 宇文拓顺着风向自来的地方看上一眼,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黑影鬼魅一般站在那里。 这人便是阳平王宇文相,亲儿子的出现让宇文拓不由得思考起来,看着宇文相一言不发的站在大殿门口的位置,宇文拓面上露出一股强烈的疑惑:“相儿,此番进宫,怎么也不给朕通禀一下,别在那站着,快来朕边上坐下。” 出乎意料,阳平王殿下并没有说话,虽然迈开了步子,可那张见半隐在灯影下,阴冷到半点笑颜都没有的面庞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见过殿下!“ 钟夙瑶起身谦卑的行礼,阳平王依旧没有说话,甚至看都不看钟夙瑶一眼,直接来到卧榻之前,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宇文拓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阵不安。 “不知父皇何时晏驾?”宇文拓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会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问题。何为晏驾?不就是盼着自己早些死么? “放肆!“宇文拓厉声苛责着,“你这逆子怎可说出如此忤逆之语!” 宇文拓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杀气的道:“父皇,有些东西,不能在手中握的太紧,否则便会招致无端之祸。” 宇文拓自然知道这个儿子口中所言指的是什么,心中登时便生出一丝悲意,也就在这个当口,皇帝的心中也改变了主意。 “你太心急了!“宇文拓的言语也变得阴沉起来。 “好,既然父皇不愿给,那儿臣就只能自取了!” 父子二人言简意赅,表明了相互心计,宇文拓怒不可遏,朝着门外厉声呼喝:“廷尉何在!” 门外应声而动,数名廷尉冲入殿来。 宇文拓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中泛红的对着廷尉令道:“将这个逆子押下去!” 老皇帝声嘶力竭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进来这些廷尉没有一人动弹,俱都站在原处。 恰在这时,只见宇文相微微仰首,看了一眼雕梁,悠悠的自口中说出一句话来:“婕妤娘娘累了,扶她下去将歇吧!” 廷尉应声而动,也不顾钟夙瑶挣扎,便将她拖出了殿外。 宇文拓明白了,廷尉早已归附到了这个儿子的手中,对于一位君王而言,最失败的结局也就是这样,心中悲戚,宇文拓登时呕出了一口鲜血,绝望的连连发出“逆子“的喝斥。 萧瑟的寒风拂过,迟暮的天空与神武营大寨遥相呼应,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柱国骠骑宇文豫不知去向,四亭有三的神武营军士也被分拨出去,此时负责守营的只有寥寥数百人马。 重阳节已经将近尾声,夜幕下的营帐尽显萧条,除了少数的巡防军卒,漆黑的大营中也看不出有多少人影。 营寨外围传来一阵达达的马蹄声,守营的军士还道是自家兵马回防,可是借着火光看去,却是一群十分陌生的面孔。 神武营大寨就在眼前,马上为首之人陡然挥剑,身后霎时间扬空而起数道火光,一排排整齐的火油箭如飞蝗般落入神武营的营盘,须臾之间火光冲天,营寨内更是喊叫声成片。 火把照耀下,端坐马上之人的嘴脸显露出来,正是西凉军马参军骆珙。 三营之事宇文相知道了,很是震怒,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下达了如今骆珙前来执行的指令。 “礼尚往来,尽数剿杀!”这是骆珙铭记在心的铁令。 西凉兵马入营一阵狂砍乱杀,火与天接,烟雾缭绕,虽然辨不清营中到底有多少军士,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连半点活口都没留下。 神武营盘付诸一炬,骆珙很满意,回身勒马,率众而去。 与此同时,在渭水河畔,也发生着另一件与之如出一辙的事情。 得了阳平王殿下钧令,守护大营的四大军头即刻清点人马,整装待发,万事俱备之后,会由骆珙在长安城头发出穿天号箭,到那时,便是群魔乱舞之时。 一切计划都那么的紧罗密补,这群杀神们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早已是磨刀霍霍。 文谋武取,双管齐下,宇文相着实煞费苦心,俨然一副皇权在握,志在必得的架势。 酉时刚过,渭水河对岸如期传来了冲天号火,虽然位置有些偏差,但却着实亮眼,四大军头也不迟疑,接连挥动令旗,数万金戈铁马森然开拔,顺着渭水河面预先架好的六座浮桥有序而过。 夜已深深,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大营对岸,一群身着黑衣之人正沿着水上浮桥相对的位置,循环往复的固定着数根相距数丈的铜杆铁架。 在这些人之后,一群以黑巾掩面的弓箭手正不慌不忙的向佩箭之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廷争】宫闱变 “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儿臣所为!” 宇文相缓步向卧榻上的宇文拓走去,皇帝那一双泛着恨意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气氛变得异常肃然,宇文拓没有言语,更没有呼喊,因为他知道,此情此景,即便喊破了喉咙也是没有用的。 “养虎食人,诚然如此!”宇文拓淡然的说着。 宇文相站住了脚步,右手一直隐藏在袖间,冷声问:“父皇就没有什么想和儿臣说的吗?” 宇文拓呵笑一声,沧桑无力的说出一句:“原本有很多,可是眼下,多说还有何益?” 看着父亲死到临头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宇文相心头的怒火变得更加强烈:“我给过你机会了!” “逆子休要多言,朕这江山,断然不会交给无父无子,不忠不孝之人!” 宇文拓声色俱厉,阳平王却是一番狂笑,步子又挪了开来,一面走,一面说着:“父皇若是有怨言,说来便是,这权柄之事,终归是要儿臣自取的,说到不忠不孝,我朝高祖倒是带了个好头,想必当初争权弑舅之时,被缢之人死前也是这番说辞吧?” “你!“宇文拓身体孱弱,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阳平王转即便到跟前,不由分说便伸手扼住皇帝的颈项。 宇文拓无力的挣扎着,次子宇文相不慌不忙的自袖间探出右手,手捻之间,一枚泛着寒光的银针赫然闪现。 “父皇放心,你走之后,儿臣定然不会骂名加身!”宇文相的臂肘越发施力,宇文拓也竭尽全力不断挣扎,估计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想到自己最倚重的儿子会真正的对父皇行刺。 宇文相微微闭上眼睛,眼角也终于滑下了一丝余泪:“父皇为何要逼儿臣走上这一步!” 话语之间充斥着无奈,宇文拓怒目圆瞪,挣扎之际扯落了卧榻首端的锦帘,帘幕缓缓下落,落地之前出现了一段将父子二人隔绝的当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宇文相毫不犹豫的挥针而就,宇文拓的双脚不住的踢拖,半晌方没了动静。 见皇帝不动了,宇文相这才松开了手臂,自颈项动脉之上拔出银针后,将宇文拓的尸体推到了一边,躬身拾起了地上的帘帐,随手照盖在了宇文拓的遗颜之上。 殿外寒风吹入,吹熄了台面上的灯烛,宇文相站在厅堂之内,一双阴冷的眸子与寒风相契,整个人身上都泛着一股邪气。 夜晚,重阳宵禁已然开始,长安街头宛如空巷,连半点百姓的影子都看不到,家家户户吹灯熄火,偌大的帝都民居仿佛死城一般。 青黑色的夜幕之下,一队人马驰过街巷,直扑满月楼而去,为首之人翻身下马,灯柱显耀下,正是宇文相身边那位骆参军。 骆珙等人停住之后,前番被陆钦打的双眼淤青的胡七又出现在了满月楼附近,眼见着骆珙已经率人赶到,这位老兄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 “人呢?“骆珙压低声音,冷酷又不失威仪的问。 胡七不露声色指了指楼上,骆珙点了点头,自腰间取出一只钱袋扔了过去:“引路!“ 胡七忙不迭的头前带路,身后骆珙率着刀斧手悄然上得楼来。 一行人转过了回廊,再往前走便是楼顶高阁的露台,按照胡七所述,徐衾今夜就是在这里观赏长安夜景。 转步之间便到了阁楼门前,数名刀斧手围立门边,骆珙示意了一下胡七,胡七微微颔首,蹑手蹑脚的来到露台门前,向内窥听一番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吱呀”一声,阁楼的木门被胡七推开,一阵过堂风拂过,胡七顿觉寒意沁入心脾,微微打了个哆嗦。 阴森的阁楼过道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幽暗的夜色显得着实瘆人,胡七壮着胆子向里走去,过了那条矮巷,遥遥便看到了远处对身后危机恍若未闻的徐衾。 胡七心中暗喜,转过头对着骆珙频频示意,回过头来正要奔上去抓个文人立这首功,可就在片刻之后,便发生了变故。 胡七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一道闪烁着寒光的凉物抵在了颔下咽喉的地方,抬眼一看,只见一名壮汉正手持腰刀目光阴狠的注视着自己。 那人正是前些日子打花了胡七双眼的陆钦,胡七心里明白,这一次遇上这货,估计就没有受个伤那么简单了。 在陆钦的授意下,胡七不敢迟疑的向前走着,有他的身体作为掩护,身后的刀斧手们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徐衾就在眼前,骆珙不敢怠慢,身先士卒的仗剑率着刀斧手冲将进去,就在这个当口,胡七走着走着忽然间不动了,紧接着一道奇快的切割之声响起,胡七面目一凝,颈项间便多了一道血口,身子一沉,倏然趴倒在地。 在他身前,陆钦正目带玩味的擎着泛着寒芒的腰刀注视着刚刚冲出矮巷的骆珙等人。 接下来的一幕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原本兴冲冲的刀斧手前赴后继的涌来,却被早已埋伏在两端的万俟佟川和黄甄所率的武士据门打压,除了少数随从跟着骆珙赶了进来,其余刀斧手全部被抵挡在了门外。 骆珙失惊的看着远处的伊公子,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波澜的问:“怎么,骆参军感到很意外吗?” 骆珙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万俟佟川和黄甄。 “若是伊某不将身边人全部派走潜蛰起来,估计参军和殿下也不会如此忽视在下吧?” 骆珙情知中计,可是眼下已然没有退路,虽然身前还有万俟佟川和黄甄阻拦,可是毕竟还是防范疏离,是以将心一横,擎剑便向徐衾冲去。 身边刀斧手见参军直取伊瑾,便挥刀分作两团与佟川陆钦等三人纠缠过去。 骆珙拨开了陆钦的腰刀,借着空挡闪身直上,转即便来到了徐衾身边,“此时不杀更待何时!”骆珙想也不想,一方好剑便直劈过去。 徐衾并未动身,一双眼眸微眯,静静的等待着骆珙那柄转瞬便来的剑锋。 求全订!海带拜谢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廷争】渭水酣 渭水河边,阵阵鼓角连番吹响,暗夜之下,一场出人意料的残杀正在上演。 开始渡河的西凉军马绝然想象不到,就在满心欢喜的踏上浮桥之时,已然注定悲剧。 千军万马过六桥,本就颇为拥挤,更何况还有人击之半渡。 估计这些兄台已经准备好了九月初十的清晨在帝都长安享用早餐了,看那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劲头,如果真的完好无损过得渭河去,纵然有数倍之敌都无济于事,西凉军马悍勇可见一斑。 渭河浮桥对岸,数张良弓对准了浮桥之上的西凉兵马,眼见着对手蜂拥而来,桥面上三分之二的位置已被黑压压的人头吞没,霎时间飞蝗四起。 西凉军不会想到,对面等待的正是柱国骠骑宇文豫亲率的神武营兵马,宇文豫偃旗息鼓,一直潜伏在渭水南岸低洼之地,此番阻击,更是调用了营中所有弓矢。 一阵震天的嗡鸣之后,箭簇涂抹了药水的箭矢如雨点般洗礼而来,浮桥之上毫无防备的西凉军马应声而倒,看着眼前的同伴争相倒成一片,中段军兵登时惊觉起来。 第一波暗箭之后,南岸阵中倏然搬出了数十架泛着荧光的火盆来,第一波弓箭手有序后退,换下了手中的弓箭,第二波数千人迎头赶上,以沾染着火油的箭矢燃起火种,齐举朝天,顷刻间,长空之下,一排排如星点般的火箭划着弧线落在了浮桥之上,火光四起,尸沉更如割麦一般。 中段的军兵眼见着前部吃了大亏,争相向后退却,后方之人仍然趋陈而来,哪里让得开来,哀嚎呼喊声响起,步卒如浪潮般后撤,后方马军哪里收的住,竟在河岸与浮桥间的距离自相践踏起来。 被逼的没了办法的步卒迫于无奈,竟然成片的落入水中,犹如下饺子一般。 渭河河面水流湍急,时不时便有结队的军卒被洪流冲走。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伤亡,西凉军终于学会了冷静。 马军回撤,令狼狈的步卒有了喘息的机会,四位军头也不是白给的主,分清形势之后,立即发动箭阵回手打压,河岸对面的神武营兵暂时没了声响,为了能够及时策应长安,两位军头亲率马军,不畏浮桥烟火横冲直撞而去,试图一招冲突制敌。 可是他们想象不到,刚刚的对手并不是真的被打压,而是另有安排,悄然夜色下,南岸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机械轴转声音,第二波弓箭手退却后,数十辆弩车有条不紊的排列开来,车头位置直指浮桥之上。 对岸的弓箭暂歇,马军也转即来到桥头,眼见着便可登陆,为首的两位军头不禁大喜过望。 这二位先生自鸣得意,同时也加快了步伐,可是更近些的时候,一阵比弓箭飞速更劲的声音使得这些人听到了一阵阵足以汗毛倒竖的声音。 那是与西秦国交战时经常听到的响声,当初阳平王殿下宇文相第一次率队强渡洮水时便是被那阵响动并举的大箭打压下去的。 此物应该算是西秦国首创,借鉴了诸葛连弩的原理,稍微精简之后可以做到三箭齐发,箭长一米有余,不但穿透力强劲,后座力更是惊人,若是没有五六人去压脚,根本无人敢用。 这些西凉军终于知道为何神武营当初不但献了首功,还踊跃断后了,在洮州府库里看到这些破弩车时,几位军头和那位主子阳平王殿下根本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不但用着不方便,更是极其占地。 有人嫌弃,自然有人欢喜,就在宇文豫想要把这些破烂儿付诸一炬的时候,被徐衾拦下,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会如此轻视弓矢箭弩,恰恰相反,徐衾本人很喜欢,每每战事都是无弓不进,无弩不欢。 宇文豫很尊重这位参军,是以不辞辛劳,很听话的分了二十四架出来,随着神武营兵马一同回到了长安。 六座浮桥,每桥四架,一乘三扣,每扣三发,这是一道口诀类的使用说明书,由徐衾亲自改良,并且施用。 若非大弩的箭身材料着实稀缺,徐衾真想弄他个几车皮,方才过瘾。 在数十名军将的齐心推动下,弩车缓缓开动,为了这一战,几乎倾尽了所有大箭,足见柱国骠骑和徐参军对此战的高度重视。 西凉铁骑转瞬便到岸边,宇文豫倏然挥动令旗,一阵刺耳的机械轰鸣之后,迎面便是马嘶人嚎,此情此景,颇为凄绝。 铁骑连人带马被大弩穿了糖葫芦,就连其中一位西凉军头都没有抵挡得住,中弩之后直挺挺的连人带马犹如桥碑一般固定在了第二座浮桥的前端。 大弩杀伤力虽然惊人,却也有弊端,那就是发挥装填都尤为缓慢,若非停顿时有火油和药箭掩护,估计早已被骑兵凉拌了。 一阵大弩穿心的招呼下来,西凉骑兵在折却一员主将后惶然丧胆,纷纷退守回去,紧接着,换上了重甲挽盾的重步兵。 宇文豫不禁暗暗动容,这镇守西境十余载的甘凉兵马果真不是盖的,宇文相的勇武更是让人敬佩,如此虎狼之师,估计换了自己都未以见能驾驭的住。 不过相比于阳平王殿下,柱国骠骑更佩服的还是自己的帐下参军徐衾。 大战至今,虽然伤了些弓手,却大大保住了实力,更何况按照徐衾与自己商定的部署,好戏还没过半。 为了今日之战,二人筹备良久,更涌现了很多奇思妙想。 对面重步兵转即便到眼前,弩车悠哉游哉的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后一片山呼海啸的箭雨。 西凉重步兵着实强悍,竟然硬生生挡了下来,占住了桥头,这些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之后,刚刚那些灰头土脸而去的铁骑借着残破的浮桥再次折身杀了回来。 南岸的弓箭手已经退了,一片开阔地尽显眼前,甚至可以听到西凉兵马的冷笑,一时间,铁骑在重步兵的羽翼掩护下鱼贯而出,踏断了浮桥板,直扑神武营一面而去。 近了,再近些,好的,就到这里吧! 冲过浮桥的西凉军马惊诧的发现,前方的同伴出现了状况,虽说是前赴后继,可是宛如预先安排好了一般,到了那个位置上便人仰马翻,甚至有些更为夸张,如戏耍般挂立在那里。 直到此时,这些兄台才注意到那数丈之隔,深埋地底的铜铁杆上,原来缠绕的尽是稀疏锋利的钢丝。 钢丝破了,幸免的骑士还暗喜,便听到南岸一阵撼天动地的喊杀声,一直偃旗息鼓,默默无闻的神武营兵终于出现了,气势如虹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些老兄手中持着一种异常犀利的兵器。 长度较之方天画戟更甚,悠长的杆身顶端并没有刀矛大首,反而是一方方可以看清光亮的尖状物体,上下呼应,前后冲突。 看得透彻不如用的明白,转眼之后,西凉兵马便知道了那些东西的用处,只不过得到答案的代价着实有些沉重——用命。 看看大局初定,宇文豫也不久留,看看天色,吩咐好了将佐督战,便沉鞍打马,对着身后亲随令道:“时辰刚好,随本将往宫中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廷争】强弩末 今夜的事情骆珙着实没有料到,直到自己满怀恨意的倒下之时,仍然不敢相信。 刚刚的一幕太过突兀,以至于让这位参军有些始料未及,陆钦等人并未出手,堂堂骆参军竟然死在了一个文人装扮下的公子手中。 看着骆珙的尸首横陈于地,宝剑仓啷坠落,尸首边的徐衾缓缓的用帕子拭去了手掌边缘的血迹转即随手将帕子扔掷在了骆珙惊眸圆瞪的面庞上方。 其实早在洮州之战时,徐衾的功力便已恢复了大半,之后的一个多月不断的让秦炔加量施针,虽然有些急于求成,好在秦炔医术高明,如今俨然恢复如初。 刚刚骆珙擎剑劈来的时候,徐衾使出功力,大袖一拂,轻而易举的便拨开了剑锋,霎时间拔出腰间悬挂的文士佩剑,毫不迟疑的直戳而去,仅仅一合便给骆珙来了个过膛穿。 此处局势已定,三位副手来到徐衾身边,看着骆珙的尸首,徐衾和声问道:“万俟将军,听闻此人乃是你的旧故,今日之事,多有得罪!” 万俟佟川闻言拜道:“无妨,为人部从理当尽心,如今怪不得别人,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佟川说罢,恭敬的提出了一个请求:“末将有一事相求,此人已然伏诛,斗胆恳请帮扶安葬!” 徐衾微微颔首:“将军自行操办便是。” 万俟佟川拜谢之后命军校将骆珙尸身抬起去了,陆钦恭敬的问:“主公,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徐衾正了正衣襟,对着两名部下道:“外围扫清的差不多了,带上贵嫔娘娘和幼王,我们宫里去唱这最后一出戏吧!” 廷尉监押着钟夙瑶向禁苑走去,刚刚转过宸华殿,远远便看到迎面而来一票人马。 廷尉将官还道是夜巡禁军,是以没有在意,再走近些才发现,原来正是骁骑卫统兵总管斛律恭。 “来着何人!“两方相互站住,数步之隔对望,廷尉将领上前喝道:”廷尉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气焰甚是嚣张,身后的骁骑军士正要发作,却被斛律恭暗暗制止。 眼见着斛律恭等人没有动静,廷尉将领也不多言,率部便往前走,就在与骁骑卫擦肩而过之时,那位将领的肩膀忽然一沉,转头望时,斛律将军正面色阴冷的注视着这位仁兄。 “你要做什么?” “做了你!“短短三字,那廷尉将领反应极快,闻声欲动,可就在刀将出鞘的时候,斛律恭早已脱手将其扼住,似乎只是简单的一扭,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后,那人便身子一倾,倒在了地上。 “我当有多厉害,原来就这么点能耐!”斛律恭转过身来,对着剩余的廷尉喝道,“本将只取他性命,与旁人无关,若想活命,快滚便是!” 斛律将军话音刚落,那些廷尉面面相觑之后便轰然作鸟兽散。 看着钟夙瑶惊恐的神情,斛律恭躬身拜问:“娘娘没事吧?” “将军快随我来,阳平王已然牵制住了陛下,若在迟些恐怕性命危已!” “娘娘前头带路!”钟夙瑶说罢,斛律恭便急切相请,数名骁骑卫随着钟婕妤而去,刚过西安门,便与赶进宫来的薛贵嫔母子和徐衾等人相遇。 薛棋一见钟婕妤,焦急的问:“陛下现在何处?” “姐姐请随我来!“钟夙瑶来不及解释,便带着众人望天子寝宫而去。 一路上,众人虽作急行状,可是徐衾能够隐隐的感觉到一双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窥看自己,那感觉着实奇怪,可是眼下情形,也容不得多想,两妃一王惦念的是自己夫父,可徐衾关心的,是阳平王弑父之举成功了没有。 行凶成事的宇文相忽然间感觉浑似大病了一场,心中空落无遗,就在刚刚,因为这座江山,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虽然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回想着自己的父皇溘然长逝时狰狞的面目,不觉生出一股奇怪的情感。 转即出了大殿,宇文相心中回想着,仿佛胜者回顾往昔一般消化着近些时日得到的消息。 数日之内,西凉军十四军头殁了七人,还不算刚刚踏上黄泉的骆珙,甘州没了,渭水河边的大营岌岌可危,此番下来,得了天下,却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宇文相很累,疲惫胜过了权柄将至的喜悦,他一定想不到,片刻之后,将会有更加累心熬人的事情等待着他。 站在殿门外的玉石缓台上,宇文相猛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便有上百人自下而来,围聚到了阳平王对面的地方。 看到徐衾的出现,宇文相不由得微微一怔,一个近似自语的疑问悠悠的自口中而出:“既然你能安然出现在这里,那骆参军他“ “殿下放心,人已经交付佟川好好安葬了!”解答完了宇文相的疑问,徐衾缓缓道出了这么一句,“你错失了一个驾驭江山的机会!” 宇文相半知半解的盯着徐衾。 “宇文相!陛下原本已经打算将皇位传给你了!“徐衾没再说什么,钟夙瑶缓步上前,说完自身上取出了那道预先写好的遗诏,扬起玉手微微望着宇文相证实一番。 宇文相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迟疑的注视着钟夙瑶,良久,伸出手来沉声道:“拿来!“ 悲痛欲绝的钟婕妤面颊两端滑落两行清泪,果决的摇了摇头,随即就见婕妤娘娘摊开折子,青葱玉指捻着折角,就在宇文相的面前将它撕扯了个粉碎。 此情此景,宇文相盛怒未歇,擎出腰悬宝剑直奔钟夙瑶而去,钟婕妤也不闪躲,就在剑锋与佳人近在咫尺的瞬间,一道寒芒漫卷,竟然将之挑拨到了一边。 宇文相退后几步,诧异的定睛一看,只见众人之前,宇文豫正手握利剑,睥睨威严的注视着自己。 “殿下机关算尽,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众目睽睽之下,徐衾正声奉劝,“殿下还是不要挣扎了。” 见对面人多势众,宇文相也不恋战,回身便走,沿着天子寝宫的石阶夜遁而去,宇文豫也不多言,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求收藏,求全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廷争】阳平殁 皇宫偌大无边,阳平王一路奔逃,沿途劈倒数名夜巡禁军,终于在彰武殿前的廷尉校场被宇文豫赶上。 看着这个昔日在湘州被晏陵军追赶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将军仗剑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宇文相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 古语有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应该改成三年了,常言道世事有轮回,之前还在嘲讽别人,如今却不曾想落到了自己身上。 “就到这里吧,阳平王殿下!”宇文豫目光阴冷的擎着宝剑,缓步向宇文相走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就怕了你吧?”宇文相用同样的口吻回了一句,倏然拔出腰悬长剑,乜斜着宇文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出乎阳平王的意料,宇文豫闻言并没有出招,而是随手扔掉了宝剑,转即自袖间拖出一柄短刃,沉声道:“对付你,用这个足够了!” 宇文相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当然不可能随着对手癫狂,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都会选择将辱己之人铲除。 刀光剑影闪过,二人双刃交割在了一起,子时之后忽然狂风大作,宫阙里的枯叶被风雨吹动淅沥作响,大雨裹挟着绒雪倾盆般落下。 三刻,地上散落的宝剑被雨冲雪掩,宇文相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双阴狠的眸子不甘的看着身前同样袍服湿漉的宇文豫。 看着精疲力竭的阳平王殿下,宇文豫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之意,手中卷刃的短刀已经劈砍的浑如锯齿。 在宇文相不甘的注视下,柱国骠骑酣畅的抹了一把面上的雨雪之水,不顾寒冷的站在宇文相的身前,冷声道:“殿下放心,臣兄怎敢行此弑弟之事!” 宇文相诧异的看着这个外戚兄长,只见宇文豫应声而动,下一刻,短刃倏然刺入了阳平王心口的位置,弥留之际,宇文相隐隐的听到了这么一句:“可若是殿下自己动手,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倾盆大雨转成了鹅毛大雪,宇文豫不避风寒的站在那里,地面上横陈着阳平王无法瞑目的尸身,在他的心口位置上,短刃镶入其中,刀柄的位置被自己那双大手牢牢的攥着。 九月初十平明,当长安城的百姓们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竟然惊讶的发现天下变了,先帝旧时年号在一夜之间改成了正统元年。 宇文豫原爵不变,身兼正九命柱国骠骑并开府仪同三司礼遇,骁骑卫统兵斛律恭荣升辅国将军,领骁骑并廷尉统帅之职。 尚书右仆射郭焱也借着外甥承大统之机,一跃而成散官之首,仪同三司,薛棋加封为太皇太后,钟夙瑶自然也不相差,由于没有先皇妃嫔今朝册封的习惯,是以临时撰出了一个诰命太贤贵妃的称号。 幼王宇文嗣一派有功之人尽皆封赏,出乎宇文豫的意料,徐衾奇谋有功,却一直窝在家中,终日下棋研读,似乎根本没把这些功名放在心上。 徐衾自己不急,可是有人却急得团团转,就在大家都要将这位江陵来的伊公子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宇文豫上表了,硬生生帮着徐衾讨回了一个右银青光禄大夫的官爵。 其实徐衾并不是多么清高,而是在顾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时各国虽然局势颇紧,但遣送细作之类的事情却屡见不鲜,陈仲理虽然昏庸,但也算是耳聪目明,如今稍有功绩,若是太过引人注意,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两次柱国大将军请回来的官爵着实太大,换算一下都是从一品以上,连番被拒的宇文豫有些抓狂,末了威逼利诱的将这正七命从三品的差事安到了徐衾的头上,为防再次被拒,干脆命人连夜打造好牌匾一同送去,还是包安装那种。 看着朝露居的小匾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块威仪四溢的“光禄伊府”的阔匾,徐衾的心中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各地州府也是快马云集,皇榜争相而送,天子晏家的消息宛如开枝散叶般传遍了整个北境,就连高离和隔江的大兴也在几天之后得知了消息。 江陵城外,数匹军马在城门边上停了下来,前方便是城门,十余个身材魁梧,身披布衣,头顶斗笠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短衫黑裤的中年男子直奔城门而去。 来到城门边上,中年男子微微掀开斗笠,回望了一眼身后长安城的方向,眸子中挂着不忿之色,一股强烈的恨意袭上心头,男子轻轻撩拔了一下颔下的虬髯,最后看了一眼城外,便引着随从闪身快步进得城去。 太师褚禹彦连夜跑了,这成了长安城中一件稀奇事情,根据守城的军士回报,重阳当天的夜里,也就是阳平王自刎之后。 太师府上下正排开宴席共度重阳,这位褚老太师席间以如厕为由而走,自此便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初十上午家人记挂起来,派人寻时,才知道这厮坐上了一驾马车出东门而去。 “按照此理,褚禹彦的东逃路线应该是北离。“宇文豫说完,徐衾不觉颔首。 宇文欣迟疑的问:“这老小子和高离之人素无来往,如今若是只身相投,是不是有违常理?“ 徐衾淡笑道:“伊某初来乍到时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阳平王到了,当今圣上虽然大赦天下,可毕竟是个六岁孩童,任中实事大多要仰仗柱国骠骑办理,褚禹彦在这大安朝堂为官数十载,这个道理定然明白,况且那副做派使然,道貌岸然的到了哪里都不缺市场!“ 想及至此,徐衾摇头苦笑道:“那日廷宴真应该再加一筹将他气毙,如今来看,不过多久又要因他折腾一番!“ 宇文豫点头道:“当日情形听郭仆射说的绘声绘色,公子真真是人中奇才,不禁让人拍案叫绝。“ “骠骑将军谬赞了。”徐衾说完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将军,府卿大人,我等是不是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 宇文豫与兄弟面面相觑,讶然道:“不知公子指的是何人?” “原甘凉道统兵总管,樊昶俞。”徐衾眉心微蹙,“朱离等人入寇甘凉之时,我曾书信交代监指此人,可是甘州易主,乃至凉州围城之后都没有发现此人踪迹。” 宇文豫思虑片刻,迟疑道:“难道此人长了翅膀不成?” “依我看来,这人搞不好又跑到别境去了!”宇文欣好不容易聪明一会,大将军见状不无调侃的问:“那依兄弟观之,这厮向何处逃窜了?” “反正不可能是高离,那阳平王与高瑛有杀甥之仇,断然不能接受姻亲相投!”宇文欣话音刚落,徐衾不由得抚掌称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廷争】100章:虎狼动 一场冬雪之后,光禄府庭院披上了一片银装素裹,雨廊之中的棋盘边上也架置了一方兽鼎香炉。 借着火炉杳杳腾起的热浪,徐衾兴致勃勃的与陆钦下着棋,黄甄转过后堂来到主公身边,徐衾放下棋子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禀主公,新收的羔羊已经整褪干净!”黄甄恭敬的说完,徐衾便满意的颔首,“稍后着人将用过料的全羊送到柱国将军府上,免得我们吃的酣畅的时候那厮再过来叨扰。” 徐衾说了句玩笑话,黄甄哈哈一笑便退了下去,恰在这时,一直窝在屋中不曾露面的秦炔以刀挑着一只包袱自门内转了出来。 见此情形徐衾不觉一怔,转即起身上前问道:“秦兄要走了?” “嗯,秦炔是前来辞行的。”秦炔打了个哈哈,朗声回答。 “在这儿住的好好的,再说初雪刚过,天寒地冻的,不若明年开春再去不迟。” “罢了,如今伊兄伤势已然痊愈,也就没我这大夫什么事儿了。”秦炔淡笑着说着,“秦某闲云野鹤的惯了,听说目下江左封江鱼乍着实爽口,所以便想着沿江陵而下,去领略一下南朝风韵。” 徐衾闻言不觉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想如秦炔一般远行游历,想及至此便也不再多留,而是让陆钦取来了百银白两。 秦炔看在眼里,不由得失惊推却:“伊兄这是何故?” “哦,秦兄不必推辞,这一来是南下食鱼也要用些盘缠,二来,伊某也是有事相托!“ 秦炔这才放心下来,大大方方的将银两封装后纳入了包裹之中。 徐衾取出了一封正打算天气暖些便托人寄出的书信,交给了秦炔:“这封书信,烦劳秦兄带上,路过江陵时寻到伊氏门庭,看到书信字眉,家人自知转交给何人。“ “好,伊兄放心,秦某自当操办妥当!”秦炔应承下来,便要作别,徐衾苦笑不已,没想到这位大医性子如此着急,是以也不多语,作揖相送后,抬身问道,“不知秦兄何时回来?” “这光禄府的房间一定要为本大夫留着,待到明年寒食节后,秦炔必来!” 声音落处,秦医早已遥遥而去,望着那道微微张开的府门,徐衾面上的笑容渐退,一抹愁云萦绕眉间。 “主公可是想念主母了?”陆钦见家主面容惆怅,恭敬的问道。 徐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陆钦的肩膀,下棋兴致全无,转过身来径直进了鄌郚。 南凉萧氏,自从被大兴陈姓取代之后,便受北安扶持,偏安江陵一隅。 庆帝萧澄,今年二十七岁,自从被宇文拓扶持登基以来,已经七载。 重阳后的第四天,一匹轻骑持着改元御书赶到了江陵城,比京兆府衙大不了多少的南凉朝堂登时便喧嚣起来。 萧澄很头疼,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朝中鹰派和鸽派两方似乎是南凉小朝廷特有的阵营便开始针尖对麦芒的辩论起来,若是无人阻止,便会无止无休的互撕下去。 这要是换作往常,萧庆帝早已厉声喝止,然后将这些没羞没臊的家伙赶出府衙,哦不,是朝堂。 可是这一次,萧澄沉默了,在他的眼中,两派说的都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就在昨天,他的家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陛下,臣认为,此番宇文拓驾崩,幼帝登基,对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臣以为不然,不管大安天下为谁所有,毕竟壮马难及瘦驼,我南凉国运刚刚恢复,不可妄加追比,若是断了萧氏血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王弼,你就是这么蛊惑圣上的吗?若是终身窝在这一隅之地,屈居他人卧榻之策,终日惶恐,于死何异!” “好你个董玄,大殿之上竟敢口出狂言,难道要弃我南凉百姓性命于不顾吗?” “呵,这也算的朝堂?恐怕连长安富贾家的一间鄌郚都比这里大上许多!”董玄义愤填膺,王弼也气的半死。 萧澄很头疼,与别处不和将相不同,这二位仁兄都很忠心,即便真把他给逼急了,也不好苛责这二位。 “二位宰辅息怒!”萧澄无奈的开了口,二人倒还听话,一见主子开言,便也不再互怼。 萧澄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即强颜笑道:“二位的心思朕都明白,只是无端争吵坏了情谊不说,还会让底下之人耻笑,这样,今日各人少说一句,待今夜朕与贵客相会之后有所决断,明日再争论不迟。” 王弼与董玄相互瞪了一眼,回身退到了臣列之中。 散朝之后,萧澄坐上车驾径奔御园居所而去,今夜他将要在那里排开宴席,会晤一位贵客。 车辇在御园停下,萧澄下得车来,黄门推开了朱门,一道身影闪现在了那里,一见到庆帝,那人恭敬的行臣子之礼,作揖过后抬身相迎。 生得阔面虎须,眼角皱纹微置,身形也与萧澄相仿,一袭得体的黑白相间的宽领长袍相衬,使得整个人说不出的儒雅。 “微臣樊昶俞,拜见陛下!” “樊卿不必拘礼,且随朕来,里边叙话!“从萧澄的语气里,不难看出对这位西凉而来的贵客,是有多么的尊敬。 建康皇宫内,陈仲理站在玄女意旨图前,煞有介事的注视着台案上的星势,不时便万般垂涎的揉搓着双手,俨然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身边侍立的逢九安面无波澜的注视着星罗棋布之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逢监正,此番似乎正是绝佳机会,朕能否因此改写史册,创此大举就要仰仗爱卿你了!” 陈仲理贪婪的说完,身后一身囚服的宰相林鞠的目光中不由得泛起鄙夷之色。 “陛下不妨再等等!”逢九安的这个回答让陈仲理颇为失望。 “为何?“陈仲理耐着性子。 逢九安毫不避讳,娓娓说道:“若是陛下此时遣那赵北孤率晏陵军征进,江沅行台的矫通善起兵杀来,陛下可有论断?“ 陈仲理不忿的攥紧了玉台的边沿,恨恨的道:“这个矫通善几次三番的想要坏我好事,目今绝佳机会又是如此,若是他主动送上门来,供赵将军快意一刀就好了!” 听到此处,一旁闷不做声的林鞠不由得心生悲悯,迷信星象草菅人命,本来又是个纨绔子,如今却要学名君开疆拓土,这位天子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廷争】101章:三面风声 到了年关岁尾,便是北地最为寒冷之时,长安街头一片萧肃,百姓都不愿出门,偌大的街市上只有星星点点速步归家的行人。 徐衾又一次在睡梦中惊醒,近些日子,一个怪梦萦绕心头,即便是小憩也是如此。 梦中人不消多言,便是那位素有江左国色之美誉的夫人。 徐衾坐在榻间,眼神茫然的注视着高悬的梁顶,门外的仆从们熙攘的做着活计,偌大的屋中,就只有徐衾一人。 “或许是太过思念夫人了吧。“徐衾这么安慰着自己,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不安总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万俟佟川来了,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徐衾收拾停当便被接上车驾,直接奔着满月楼而去。 除了太府卿宇文欣在那里等候,徐衾还看到了一些熟识的面孔,尚书右仆射仪同三司郭焱,辅国将军斛律恭,再加上兵部侍郎李孺庭,户部侍郎邱衍,以及主位上的众官将之首,柱国将军宇文豫。 面对着席上的玉盘珍馐,这些大员中竟没有一人动筷,各个像是怀有心事一般。 宇文豫看着下方这些个一筹莫展的同僚,率先打破沉局道:“人都齐了,列位各抒己见吧!“ 此番令众人头疼的,是几件看似不起眼,却暗藏玄机的事情,户部侍郎邱衍见没人说话,沉思片刻后开言道:“下官这里有件蹊跷之事启奏!“ “邱侍郎无需多礼,但讲无妨。” 邱衍道:“隆冬将近,户部上下都忙着清点入库京师冬禁所需的粮秣,北离和西秦国的进贡岁币都已经到了,可是江陵那里却连个动静都没有!” “或许是在路上正在运送也不说不定,侍郎为何如此在意此事?”宇文豫问完,邱衍频频摇首道,“按照往年惯例,江陵所产果贡窑瓷和粮币都是在重阳前后抵达,中秋时节便会收到清单,可是如今已然过了期限,寒冬岁尾一到,莫说是河道,就是陆路都无法通行!” 邱衍说完,宇文豫等人不由得再次陷入沉似,户部报完,那边兵部侍郎李孺庭也在酝酿一阵之后呈报起来:“自打新君继位以来,洛中边境一带的高离兵马时不时的便暗流涌动,尤其是褚禹彦北逃之后,北离的卢龙王高瑛竟然将原本驻扎的三路军马数日之内扩充到了七路。” “北离这是要做什么?“ 宇文豫疑虑的酌了一杯酒,还没来得及多问,便听到郭焱沉闷的声音:“潜入江陵的探子报说,在南凉小宫城附近曾见过一个和西凉道行军总管樊昶俞极其相似之人,与庆帝萧澄颇为熟络,此事与岁贡之事相连,其中玄机不小!“ 宇文豫有些头痛,真没想到改元换帝之后会生出这么多枝节之事。 柱国大将军转首看了看徐衾,只见伊公子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多,双目失神的定定看着桌上灯柱。 宇文豫还道是徐衾正在思量什么,也没有太过打扰,在无比压抑的氛围中,一行人将饭吃到了中段,看着在座各位面上的神情简直比上坟还要肃穆,宇文豫哭笑不得,对着徐衾说道:“伊兄在想什么?“ 宇文豫连连问了三句,徐衾才回过神来,看着在座之人疑惑的神情,徐衾不觉失笑:“这几日休息的一直不大好,还望各位见谅。“ 徐衾自觉失礼,是以努力回想着刚刚众人的交谈,看着眼前同僚面面相觑的样子,悠悠的道:“南凉虽然仅有一隅之地,但归附我大安日久,往日与大兴和高离用兵之时多为我方出力,萧澄才得以保存实力。那庆帝向来不太安分,手底下还有一内一外两个名臣相佐,先皇在时尚且能够镇压得住,可是如今新皇年幼,大安虎威消褪,这个时候樊昶俞又跑了过去,原本战和之事相持不下,而今主战之人多出了一票,自然徒生事端。“ 宇文豫颔首道:“伊大夫所言甚是“ 后边的话徐衾又是丝毫没听进去,江陵一郡本来是片净土,可是樊昶俞一去却俨然变成了是非之地。原本就因担心自家娘子安危心虚烦乱,再者这个伊大夫的称谓,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当日收缴西凉军马之时,死伤数目加之俘获的降兵,与兵部在册的数量出入奇大!“李孺庭意味深长的说完,其他人猛然惊醒。 “樊昶俞手里还有余兵!”宇文豫警觉的说完,郭焱的眉心便蹙了起来。 “看来这樊总管不惜千里奔那南凉而去,已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徐衾说完,宇文欣便疑惑的打断道,“可是近日并未听到西凉孤深之地有兵马潜渡的消息呀?” 徐衾和声解答起来:“正所谓攻守兼备之兵,九天九地寻也,樊昶俞的手段和韬略并非常人可比,且老谋深算,再加上这么一手,估计那萧庆帝就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徐衾一语中的,而在他的心里,还在思量着另一方势力,那便是江对岸的大兴,根据他对家乡朝廷的了解,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虽然面上动作缓慢,但暗地里一定是连番推演密谋。 四面楚歌估计也就是这般模样,宇文豫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众人问道:“眼下境况基本上就是如此,不知各位有何打算,凡事都要未雨绸缪,若是四境有所动向,我们应该如何趋处?” “先灭北离,南凉国小不足为虑!“这是兵部侍郎中肯的意见,郭焱的意思很明确,主张恩威并施,如今幼帝刚刚承了大统,国纲未稳,此时用兵为时尚早,甚至可能劳民伤财破了根本。 邱衍和李孺庭只是提供情况之人,是以并没打算参加讨论,斛律恭倒是心大,任凭在座各位说些什么,只顾拱卫宫禁。 宇文豫的目光落在了徐衾身上,徐衾会意,与柱国大将军对视一眼后,自朱唇间简洁的说出几个字来:“攘外必先安内,一旦有变,樊昶俞和南凉萧澄必须剪除。“ 说完这话,徐衾复言补充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起事之前就要找些由头将其拔掉,行事越快越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廷争】102章:邻异动 江陵城内发生了一件怪事,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四面八门接连封闭了六座。 还在开着的那两座城门则是专门连接后城粮道和直通江岸之用。 此举无异于切断了江陵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城内百姓大惑不解,任谁都知道此时南凉依附北安,不过是宇文家扶持的傀儡罢了,可是如今闹得这么一出戏码,还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在百姓齐聚一再追问之下,南凉小朝廷终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眼下入冬,江陵城内各门各道都要加以修缮,是以暂时封闭门道,待施工渐完再一一开放。 谁掌权便谁说了算,得到答案的百姓没人去想这个问题,只盼着年节的时候别耽误了自己行程便了。 很多人也是纳罕不已,没听过哪家城池是趁着秋冬地冻的时候修缮的,更没见一个工匠在城头府道锤锤打打。 还有一个更为奇怪的事情,作为江陵首府的荆州城也是一夜之间城门紧闭,唯独朝着大兴武州那一扇大门四敞大开,冥冥之中似乎只是切断了与北边的联系,而对于江东一带,却全无防背。 这件事不胫而走,传到了北安朝堂,柱国将军宇文豫和郭仆射一致认为,这之中着实蹊跷。 自打新皇登基之后,柱国将军便与那几位之前没什么交道的散官大臣宛如故人般腻歪在了一起,也没错,毕竟如今辅国不似之前统军打仗那么简单,朝中这些位权臣还是该结交就要结交的。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宇文豫便又不厌其烦的将国丈郭某某和兵部那位很是有些手段的侍郎大人一并聚拢过来,除此之外,还叫上了自家内弟宇文府卿和智囊光禄伊大夫。 众人于将军府前相遇,在宇文欣的引导下进了柱国将军府。 仆一相聚,便又开始了别开生面的茶话会,针对的问题也很明确,就是四境安危和江陵城内这档子事。 “近几日常听人说那褚太师自从入了北离朝堂便颇受礼遇,能被高珏那个疯癫皇帝重用,也不知是种怎样的体验!” 国丈郭焱不无调侃的说完,徐衾便淡笑着道:“仆射大人不必理会,来日方长,日后一有机会,伊某自当效仿武侯之事,当场气他个人仰马翻。” 一想起当日廷宴上的事情,郭焱便乐的合不拢嘴,意犹未尽的道:“当日光禄大夫出尽了风头,只是没能把他当场气毙着实可惜!” 眼见着这二位扯着太师故事说个没完,宇文豫轻咳一声,拉回话题道:“今日召集列位前来,属实是为了南凉之事。” 宇文豫若有所思的说着:“樊昶俞已然投奔数日,如今又出了此事,想是那萧澄已经被樊大总管给下了梦婆汤,否则断然不敢行此断贡封门之举。” “说来也是,当时阳平王镇守甘凉之时,樊昶俞心中有所盼头,若是自己外甥做了皇帝,再怎么也能谋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可眼下家破人亡,与那厚颜无耻的褚太师不同,让他去侍奉高珏,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郭焱话锋一转道:“眼下大兴朝纲纷乱,西秦国又向来深恨甘凉兵,这傀儡一般的南凉确实是他的不二之选。” 徐衾闻言微微颔首:“国舅爷说的一点不差,更何况樊昶俞此行还带着数万甘凉兵马,这无疑等同于为萧澄献上了一份大礼,天下之人就是如此,手里边有了筹码,便想着豪博一回。” 宇文豫频频点头,自酌了一盏清茶,缓言道:“将这一犬一虎放在大安左右,早晚是个麻烦,本将所想,调京兆之兵与诸路行台,先他一步征剿南凉,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宇文豫刚刚表明自己心意,便被兵部侍郎一票否决。 宇文豫那个郁闷,此前已经于宴请时为此番征进做了铺垫,只是游离于先平高离还是南凉上,熟料这一次刚刚开头,便有被在座之人声言阻止。 宇文豫耐着性子,只见李孺庭谦和恭谨的拱手道:“柱国心意我等已然明了,待到行事时也自然相持,只是眼下无论先动哪里,我们都不免显得有些师出无名。“ 李孺庭一语中的,徐衾也缓缓颔首称是:“如今并无迹象表明那萧澄和樊昶俞密谋兴篡,身为大安子朝廷多年,外人看来属实一直承宇文一朝庇护,若是此番无名动兵,恐怕北离和兴国那里不好交代,更何况,城门是人家的,想何时封闭也不由得我们这些外人说了算。“ “本将看众位的日子,莫非要再等?“ 话说到一半,便有一名军士赶上楼来,就众人面前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宇文豫,见无外人,便恭敬的道:“将军,是江左来的书信。“ “嗯,知道了,退下吧!”宇文豫不知怎的,看了一眼徐衾,面上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神情。 宇文豫并没有拆开书信,而是原封不动的揣进了怀里。 徐衾察觉到了一丝怪异,是以有意无意的问了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大将军竟与江左之人素有来往。“ 徐衾不经意的这么一问,宇文豫面上不觉稍显尴尬,转即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宇文欣倒是很从容,眉心一挑道:“嗨,伊兄有所不知,与家兄千里传信的这位便是那朱雀楼的主人,自从三年之前去了江左,便一直杳无音信,近日不知为何竟然和家兄有了联系,只是这人有个毛病,书信向来没有落款,若不是兄长认识他的字体,前几天差点被府上仆从借着香炉给焚了。“ 众人也不在意,尽皆哈哈一笑,这一番研讨下来,再一次将好好的一仗给研究没了,宇文豫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的小郁闷。 徐衾看在眼里,眼见着柱国将军的想法搁浅的一至于斯,思虑片刻后,灵机一动道:“这仗是一定要打的,将军不妨再等等。“ 宇文豫苦着脸道:“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是樊昶俞羽翼丰满,挥师北上之时?” “那倒不至于!”徐衾煞有介事的道:“只需要等到那樊昶俞在南凉朝堂显山露水之后,我们以讨要钦犯为名下书,即便他换了名字也无妨,我们认得便是,到时将他收复,做到师出有果,如此一来不就出师有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廷争】103章:美人兮 江陵一地,域处长江中流,南依天堑,北附汉水,西掌巴蜀,与大兴隔江而望。 平世间李太白一赋“下江陵”使得此处华夏驰名,后世更因地利博得“七省通衢”的盛名。 伊氏门庭,坐落在城中南阙,不光在这江陵一地,即便是整个北境都是屈指可数的大族。 按照姓氏实力论资排辈,时人对这四家天下有着独到的概括:南遗王谢,北属七家,高陈萧慕,宇文独大。 这便是当时天下的望族布局,而这江陵伊氏,正是这七家之首,其余诸姓只能望尘莫及。 身为南凉第一富甲的伊家,府邸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可以这么说,有路过门前的乞讨之人直至饿死,也没从墙头走过院尾,这是时人为伊府杜撰的一个故事,旨在形容这户门亭奇大。此言虽然有些虚晃,却也有几分道理,站在江陵南城最大的酒肆雅间向北望去,看到的一座六进出的苑落便是这伊家府邸。 碧瓦朱甍,层台累榭,看那见方简直比城内最繁华的曜月街还大上几分,虽然相隔甚远,仍旧可以依稀的望见,内中布局富丽堂皇,连墙围都是雕栏玉砌,不觉令人生羡。 作为这江陵国富,伊家掌握着南凉几乎半壁赋税,用当今庆帝萧澄的话说,那就是个移动金山,为了保护这位小朝廷的台柱子,天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不但应允伊家行上官礼,就连府内也容许豢养私武家勇,以保这座金山的周全。 伊老爷有个很诗情画意的名字,韵味非凡,以至于时常被人当作闲暇时调侃的谈资,伊老爷自己也很郁闷,是以人前事后,能不用便不用。 “伊逢春!“伊夫人站在庭院里颐指气使的唤了一声,伊老爷忙不迭的赶了过去,仆一见面,便不无恼意的责备道,”我说夫人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直呼为父大名,不庄重,不严肃!“ “呦呵,这个时候挑起来了,当初取名的时候怎么不跟你爹娘争论一番?“伊夫人故作不悦的调侃,直气的伊老爷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言语。 ”呃,夫人唤为夫何事?“伊逢春笑眯眯的问着,伊夫人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锦娘在府上已经住了许多时日了,可未见到自家夫君,本想着这几日便派人送封书信出去,可哪曾想天杀的朝廷竟然闭了城门,我看那丫头近几日又消瘦了不少,你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一提到这事,伊逢春也是很头疼,段锦娘如今就住在伊家,说起来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了,任谁也想不到,黄姑的江陵分支竟然设在了这伊府后苑的一处院落之中,中秋刚过,便接到了使者传报的消息,说是江左有贵客赶至,还望多加照料。 当时这老夫妇也是刚从长安回来,见过了顶着自己儿子名义的徐衾之后,伊氏夫妇尤为喜欢,在长安游玩了半月,索性直接收了这个赝品儿子为义子。 如今义儿媳妇就在府上,伊逢春却很是惆怅,并不是嫌人家久住,而是受不了自家娘子的苛责,为什么呢? 原来段锦娘早在半个月前便写好了一封书信,本打算交付给伊老爷,让随行北上的商队顺便送到长安,可是那晚伊逢春与友人饮宴,喝了个烂醉,翌日再想交办时,车队已然走远了。 本想着过后寻找机会再做交办,没想到竟出现了封门之乱,虽然徐衾一直知道夫人就在江陵,可始终不敢确定是否在这义父母的府上。 伊府后院落座着一处亭子,两端是由人工挖开的两片池塘。 遥遥望去,一亭长落分两滨,颇有些诗情画意。 小亭东向走到尽头,便是一幢客房,本是接待四方宾客的所在,此时却化为一处,专门为一处客人准备。 这一日天气颇为晴好,此处暂住的人儿出了深闺,一如往日的来到了小亭之中。 一汪秋碧如花照水,两厢娥黛远山悠妄,琼鼻之下,一方秀玉朱唇含絮半抹,半挽乌青映衬的一副玉面姣好芊芊。 虽是寒冬初上,一件碧螺浣纱衣却不识寒冷,凝脂般的粉颈间点缀着一条红索绕陈的琏璎,与身着服饰相合,颇为得体。 佳人定定的望着清池,美眸间不觉失神,就在这时,一名武士打扮,身材健硕的男子奉着一领红锦绒袍缓步走了过来。 “天气转凉了,还请主母披上寒衣!”男子毕恭毕敬的说完,女子茫然接过,绒锦加身后,原本曼妙的腰肢显得更加清丽了几分。 这女子便是徐衾的夫人,富有江左国色之美誉的段锦娘。 “邓飞,徐郎的伤势好了吗?”段锦娘担忧的询问。 邓飞不假思索的回道:“嗯,伊老爷回来后卑职曾经问过,虽说还是有些孱弱,已经并无大碍了!” 段锦娘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着实惦念,仔细算来,与夫君徐衾分别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离别时人亡家破,如今又天各一方,想及至此,这姑娘的心头便被一股强烈的哀伤萦绕。 就在段锦娘伤神之时,自小亭尽头的回廊里跑过一名孩童,看上去也就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帆布小衣,头上扣了一方圆顶小帽。 一见到他,段锦娘的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唯美的笑意,愁闷也似乎消减了不少。 这孩童便是当初与段锦娘飞马越过丹阳尹方惑头顶那个男孩,生得眉清目秀,嘴角总是挂着微微笑意,时不时还摆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看着着实让人怜爱。 只是有一点让人颇为遗憾,那就是自从东府城黄姑巢穴被拔掉之后,或许是受到了惊吓这孩子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来到江陵以后,伊老爷也曾寻过不少名医为其诊治,可是全无效果。 孩童的名字无人知晓,只是看到随身的竹牌挂饰上潜移默化的刻着一个甄字,便得了一个浑似乳名的称呼。 “甄儿,这边来!”段锦娘轻唤一声,这个瘦小的孩童便听话的跑了过去,伏到了锦娘的膝下。 段锦娘微抿着嘴角,爱抚的摩挲着甄儿的后脑勺,柔声问道:“甄儿今日又得到了什么稀罕的物件,给姐姐看看?” 甄儿抬起头来,一双扑闪的大眼望着段锦娘,原本虚掩袖间的小手伸了出来,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跃然其上。 段锦娘颇感意外,诧异的问:“这是甄儿自己做的?” 甄儿摇了摇头,一只小手回指向了身后回廊的地方。 “小孩儿,竹蜻蜓都给你了,怎么也不带我去寻那伊家娘子。” 一个高调的声音传来,段锦娘定睛看去,只见小亭尽头的回廊边上,一名文士打扮的红袍男子阔步而来。 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风风火火而来的,不是秦炔还能有谁? 周末,早更一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廷争】104章:夫信来 “何人!” 一见有陌生人到此,邓飞立时便警觉起来,一个箭步闪至主母身前。 看着邓飞横眉立目的模样,秦炔赶忙摆手道:“兄台别动粗!在下只是个送信的!” “送信?”邓飞狐疑的看着秦炔,仔细一看,还真有些熟识。 “在下秦炔,自长安而来,顺道为伊公子送信一封与他家娘子!”秦炔一本正经的说完,张望了段锦娘一眼,定定的问:“这位娘子可是婉儿(锦娘的闺名)姑娘?” “邓飞,退下吧!”一听是徐衾托人送来的,段锦娘顿时心头一热,不失仪态的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秦炔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自袖中将书信取出,交由邓飞转呈给了段锦娘。 段锦娘接过书信,并没有急着拆开,而是不无谢意的道:“有劳公子了!” “不妨事,秦某也是南行途中顺势代劳而已。” 段锦娘微微颔着秀玉般的美颌,对身边邓飞吩咐道:“秦公子远来,想是疲惫不已,且带他去吃着饭食,义父也颇为挂念徐郎,可带公子与之相见。” “诺!” 邓飞应下,探手请道:“秦公子,这边请!” 秦炔也不拘礼,随着邓飞绕过回廊去了,正走间,就见这位秦大夫眼波一转,问了句:“伊兄身边尽是些高手,这位兄台的武艺也和朱离陆钦一般强悍吗?” 邓飞回首看了秦炔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秦炔耸耸肩,也没再多问。 见着邓飞和秦炔走远了,段锦娘的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如葱白般的纤纤玉指微微颤动着拆开了信封,就膝上将那张雪白的宣纸打了开来。 数行精美的小隶跃然纸上。 “爱妻锦娘视下: 自建康一别已有半年光景,虽未相伴,常怀于心,思念甚之,而今得知娘子安好,方得心安。 为夫出得囹圄,栖身长安,目下官居光禄,兴得秦医相救,累伤已无大碍;娘子暂居江陵,切勿轻动,旬日之后,自当相见。 纵心中诉有千语,纸上未可言尽,夫衾拜上。” 一股脑的将书信看完,段锦娘的心头不由得百感交集,澄澈的眼眸间也蓄满了莹泪。 想及这一路下来的艰辛,段锦娘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好在如今心上人转危为安,也算是少许慰藉。 看着段锦娘眼眸间呼之欲出的泪水,膝下的甄儿不由得探出了小手,见此情形,段锦娘微微摇首,将他抱起放在膝上,亲昵的道:“甄儿不必担心,姐姐只是喜急成泣,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你的姐夫了。” 甄儿定定的看着段家娘子,似乎是懂了一般,面上也腾出不无稚气的笑意来。 江陵皇邸门前,左仆射董玄黑着一张老脸悻悻的走了出来,刚刚又是一阵争吵,为的自然是战和之事。 朝堂之事,历来如此,主战的未必是忠臣,主和的也未必就是贪生怕死之徒。 “王弼老儿,气煞我也!”董玄横眉立目的思量着,竟没发现府衙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来。 “小人见过董仆射!”那人微微躬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着实吓了董玄一跳。 董仆射诧异的看着那人:“你是何人?” 情衣短衫之人正身看了看左右,低声回话:“樊将军相请,还望董仆射切莫推辞。” “他请我?”董玄何其聪明,自然明了其意,探手道:“请阁下引路。” 董玄随着那人上了隔巷的马车,望着城西的驿馆而去。 府衙之中,萧澄苦恼的倚坐在龙椅之上,不住的揉捏着睛明,桌案边上,右仆射王弼气呼呼的侍立在那里。 片刻之后,萧澄睁开了眼睛,叫苦不迭的道:“我说王爱卿,你和董卿平日又没什么仇怨,就不要为这些政事大动肝火了!” “陛下,此事关乎我大凉社稷安危,非王某无种,只是自从归附北安之后,江陵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城阙宫府更是夜不闭户,如今来了一个善于用兵之人便起这山更比那山高之心,恐于萧氏国祚无益!” 王弼忧虑的说着:“目今北安天子虽幼,可那文臣武将私宇文豫郭焱韦令铭之流,都不是什么好惹之辈,更何况柱国身边还多了一位伊姓谋士,前些日子阳平王陈兵渭水,数万雄师睥睨长安,不也落得个樊昶俞落荒而逃,王子雪夜自刎的结果吗?” 萧澄听着,也不觉动容:“宇文拓累病之时西秦国都难以作为,我萧凉又岂能与之匹敌。” 听到这话,王弼心里很舒服,顺势问道:“可是那樊昶俞不日便会前来商议此事,到那时,陛下该当如何趋处?” “唉,头疼就在这里!”萧澄的面上再次升起一抹愁意,若是樊昶俞一人并不可怕,只是在细作探听到的消息,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莫名驻扎了一伙不下三万的军队,与江陵朝廷相比,拿下几个来回都绰绰有余。 王弼深知这位庆帝的心思,是以趾高气昂的道:“我朝虽弱,却也不缺军兵,何惧他一个落荒之犬。” 萧澄很矛盾,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忠粉,良久没有言语。 悠悠江左,天堑之上不时飘着浅藏辄止的白雾,燕子矶下游的林间荒路上,数匹轻骑疾驰而过,在通往江边的小径边上停了下来。 一名身着青绿相间锦领宽袍,身形伟岸的青年男子自马上下来,率着众人来到了预先等候在这里的军校跟前。 “末将见过赵代帅!”为首军士正要行礼,却被赵代帅制止,而军士口中的赵代帅,正是宴陵军统帅赵北孤。 “人在何处?”赵北孤焦急的问,那军士探手指着不远处的林子,恭敬的回道:“还处在昏迷之中,现正在茅屋里休息!” 赵北孤颔首道:“周游骑率人在此把首,崔参军随我前去。” 一听这话,周厥登时不悦起来:“那人也是俺的兄弟,代帅何故不让老周一同前往!” “你这厮少说两句会死不成!代帅让你留下你便留下!”参军崔绾苛责了一声,周厥便不敢再做言语。 众人借着夜色,直奔茅屋而去,进了茅屋,遥见草榻之上躺着一个人,草榻边上侍立着一名身着帆布衣的老者。 “有劳乡老,此人是何时发现的?”赵北孤拜谢过后拱手问道。 那老者应声回应:“已经两个多月了,本想着待他好了,便问明身世好送归远处,可是” 老者忧虑的指了指自己的一侧头脑:“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他这里好像有些问题。” 看着榻上之人,赵北孤的眉间不由得生出一股心疼之色。 再看榻上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左侧胳膊空荡荡的系做一团,那副轮廓,正是数月前坠崖的朔永安? 第一部,完,第二部今晚开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除樊】笼络 马车一路前行辗转,终于在荒郊一处别院门前停了下来,董玄下了马车,在接引之人的带领下进了别院之中。 转过了一道回廊,那仆人在一间敞开的大厅房门前停下,回身恭敬的让董玄稍等后便走进去通禀,不多时,那人回来了,越发恭敬的对董玄说道:“董仆射请进,我家主公已经恭候多时了!” 董玄微微颔首,缓步走了进去,刚刚入得厅堂,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前些时日刚刚潜入江陵的樊昶俞便笑面迎来,抱拳迎道:“劳烦董仆射前来,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董玄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熟识的中年男人,纳罕的问:“请恕董某失礼,阁下与我好像并未打过交道吧?” 樊昶俞也不在意,莞尔笑道:“这世上之人,有哪个一出生便熟识的,不都是有缘相遇,泛交而熟的吗?” 樊昶俞说完,抬首拍了三个响亮的巴掌,不多时,便有仆从捧着三只一尺见方的匣子走了过来,就在董玄眼前并排站好。 董玄狐疑的看着,眉心一沉,问:“阁下这是何意?” 樊昶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向着三个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会意,麻利的将其打开,乍一见时,便现出微微耀眼的光芒。 樊昶俞看着董玄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嘴角不觉间显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董仆射,樊某初来乍到,自然知道贵宝地的规矩,此番相请,自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是本将特意为大人准备的些许薄礼,还望笑纳。” 董玄定睛一看,登时眼前一亮,在这些打开的匣子之中,赫然平布了三百两黄金,两樽翡翠玉雕,以及五对似雪纯白的夜明珠。 “樊将军果真好手笔,着实让董某受宠若惊!”董玄嘴上说着,却实实的不敢去收。 看着董仆射畏首畏尾的模样,樊昶俞微微一笑,堂而皇之的道:“不过是些寻常物件,试问列国公卿的府上哪一处不是车载府屯一些,更何况樊某有事相商,与大贤相交,此等礼遇着实尚浅!” 樊昶俞妙语连珠,臭脚捧得游刃有余,直说的董仆射心花怒放,面上更是绽开了一朵老花,末了还煞有介事的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樊昶俞见这厮就范,心中登时暗喜起来,信手一探,遥指着身后的厅堂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仆射驱车远来想是疲惫了,樊某略备了些薄酒,算是为大人接风,还望切莫推辞。” 想着侍奉庆帝以来,终日鞠躬尽瘁还要与那王弼周旋,却也只能吃那味同嚼蜡一般的普通饭食,每年俸禄更是微乎其微,如今这樊大将军虽然不相熟识,却是如此礼遇,两相对比让董玄心中不免起了波澜。 入了内府之后,仆从早已准备好了餐茶酒点,落座之后,樊昶俞也不声言目的,而是诚然敬酒,董玄本来心中还有戒备,到后来非但烟消云散,酒至酣处竟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大将军高文雅致,礼遇甚佳,董某诚惶诚恐,非尽力而享人殊誉,着实非礼也!“董玄的老脸泛着微醺醉意,鼻息也有些粗重,开口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示下,吩咐便是。” 听到这话,樊昶俞浅尝辄止的笑了一下,举起杯盏,并没有道明心意,而是问了董玄一个问题:“董仆射胸中志向尚存吗?” “那是自然!”一提到这里,董玄便是一副悲愤莫名的模样,“董某自侍南凉以来,终日惶恐不已,本为先朝忠臣,受了托孤之重辅佐当今庆帝,纵然弹丸之地也不离不弃,只可以,唉” 看着董玄唉声叹息,樊昶俞故作不知的问:“仆射为何叹息?” “我待朝廷如家,可是朝中之人却并未视我如兄弟!”董玄暗恨陡起,犹自饮了一杯,幽怨的开言道:“庆帝心志不坚,凡事都犹豫不决,再加上那王弼老儿,遥想昔日,我二人出身没落寒门,一路相扶相携走到这左右位同丞相之职,可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刚刚大权在握,便起了分歧,或许是心中所求不同,那厮竟然不知何时开始,也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安逸生活!” 樊昶俞明白了,这董仆射原本可以做个功臣,却被同僚和主上逼迫的不得不生出异心。 樊昶俞心里已然是十拿九稳,言语间更是透露出了颇为诛心的惋惜:“似董公如此大才,休说是这一隅朝廷,即便是万里江山,也能辅佐的游刃有余!” 董玄听出了一丝蹊跷,连忙摆手回道:“樊将军谬赞了,董某何德何能,能蒙如此抬爱。” 毕竟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话说到一半,董玄便没了言语,樊昶俞见时机也差不多了,是以掀开了第一张底牌:“董大人若是感觉遇人不淑,樊某倒是可以帮上一些小忙,只是不知,多年故旧,您是想一抄见底呢,还是留他一口喘息。” 董玄何等聪明,一听便会意,悠悠的道:“虽说政见不一,少时关系却还算融洽,若是非要动上一动,只需废黩便好,这活路,还是应该留着的!” “好!”二人一拍既合,樊昶俞抚掌称赞,“董仆射果真宅心仁厚,让人叹服,这样,合作之事,诚意还是要有的,不出旬日,本将便送上一份礼物,也算是聊表敬意。” “隆冬岁尾将近,各地的币供都到的差不多了,唯独这南凉迟迟没有动静!” 柱国骠骑府客室,宇文豫犹自斟了一杯茶,转既奉给徐衾,不无忧虑的道:“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郭仆射派去故里的人还被锁在了江陵,伊兄,老先生那里可有动静?” 徐衾无奈的摇了摇头:“邓飞已经数日没有音信,伊某现在也是颇为头疼,若是那樊昶俞说动了庆帝萧澄,江陵兵少,家父这样的国富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为今之计,与其静候,不如差人过去探听一下由头!”宇文豫说完,徐衾不禁颔首道,“也对,总这么僵持也不是个办法,日积月累的,若是北离那里再弄出什么动静,大兴也定然不会消停,三年环敌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若是遣使,需要有个明确的由头才是!” 宇文豫说完,转目看向了徐衾,徐衾思虑片刻:“岁贡,倒是个好理由!” 宇文豫眼前一亮,徐衾品了一口香茗,不无担忧的道:“好虽好,可是只怕这使者,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周日,早更,第二部开始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支持正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除樊】仆射动 王弼这几天很忙,忙着为自己辩解,朝中负责弹劾的御史们连番上书,庆帝萧澄甚至拿出了看评书的心态来,苦读半日,回顾一番,桌案上还是堆积了厚厚一叠。 “这些弹劾的书表朕都看过了,尽是一些陈年旧事,有些甚至是朕吩咐去做的!真是不知道这些御使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前年为皇叔扩陵的事情朕亲自批阅,居然还借着说事!”萧澄苦着脸,乜斜了一眼旁边一筹莫展的尚书右仆射王弼。 王弼哀叹一声:“陛下费心了,眼下朝中老臣声言和论最甚,被这些言官弹劾再正常不过,不还有那句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到这话,庆帝萧澄不由得苦笑道:“王卿倒是真看得开,其实那些人都不理解,不战之论乃是朕的意思,爱卿又岂能左右的了!只是苦了你了,替朕背这口黑锅。” “陛下说的哪里话!”王弼心中甚是温暖的回应,“老臣本为庸才,承蒙陛下眷顾才有了今日之官爵,常言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都押下吧!”萧澄合上了一本奏章,随手放在了桌上之上,若有所思的问,“樊昶俞的想法,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个回应,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什么办法。” 萧澄微微舒展的眉心再一次紧锁起来:“朕又岂会不知,只是时下樊昶俞所带兵马甚多,江陵更是四门紧闭,此情此景,北安定会认为那些都是朕的主意,若是樊昶俞得到结果后恼羞成怒,尽起西境之兵,我南凉又岂有招架之力!” 王弼心里也没了主意,定定的注视着庆帝,纳罕的道:“陛下的意思?” 萧澄短叹了一声,自红口白牙悠悠的说出了一个字:“拖。“ …… 长安的天气微微转晴,虽然还有些不断吹拂的寒风,却少了往日的阴冷。 晌午时分,徐衾来到了柱国骠骑府,下了车驾,正打算望府门走去,遥遥便望见了两个身影迎面而来。 前头那人徐衾再熟悉不过,正是尚书右仆射郭焱,在他身后,一名身材高瘦,细眼白皮的青年正微微低着头跟在后边。 远远便听到这郭仆射不无责备的训斥着青年:“看看你那点出息,平日不是自诩武艺高强,精研文韬武略吗?怎么见了柱国大将便怂了呢?“ “舅父,我这不也……”被劈头盖脸一痛臭骂的青年正要反驳,却被郭焱打断,“行了行了,算我活该倒霉,你说你姐姐薛贵嫔何等风光,年纪轻轻便身为帝王之母,可是到了你这儿却连个烂泥都比你强!” 男子讪讪的笑着,郭焱哀叹着摇了摇头,犹自叹道:“罢了,今日就先这么着吧,等到过几日再为你安排最后一次,若还是如此丢人现眼,你就老老实实回江陵去当你的富家公子吧!” 郭焱说完连看都懒得看上身后青年一眼,悻然的向前走着。 徐衾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目迎着大动肝火的郭仆射,二人擦肩之时,徐衾微微躬身行礼,抬身后恭敬的问:“大老远便听见郭仆射的谆谆教诲,怎么,令甥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郭焱还礼之后,越发郁闷的道:“如今天下动荡,正值用人之际,本以为带着我这不才外甥自荐从戎,谁知道这个废物竟然在将军眼前让老夫丢尽了颜面!” 徐衾闻言失笑,规劝郭仆射道:“仆射大人莫要恼火,凡事都会有所转机,没准下次再见大将军时,便是令甥受用之日呢!” “借伊公子吉言!”郭焱苦涩一笑,拱手拜过便气冲冲的离去了。 看着郭焱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徐衾不觉失笑,转即带着仆从径直入了将军府那道朱漆大门。 客室之内传来一阵着实震耳的笑声,徐衾纳罕的走了进去,只见宇文豫坐在主位上,拳头不住的捶打着桌面,与手下人作哄堂状的了个不停。 见此情形,徐衾轻咳一声,志趣浓厚的问:“不知宇文柱国因何事笑得如此模样?” 一见徐衾来了,宇文豫一敛笑容,起身迎上,以手指着客位,谦和的道:“伊兄要来怎么也不让仆从提前知会一声,本将好准备宴席,今日天气晴好,正宜温酒畅谈。” 徐衾坐到了客位之上,猛然想起了刚刚郭仆射的事情,便好奇的问道:“刚刚伊某来时,见郭仆射横眉厉目的样子,不知所为何事?” 一听徐衾这么问,宇文豫再一次没忍住,爽朗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半天,这位柱国大将军才强忍着笑容,对身边侍立的副将吩咐起来:“不行了,本将提他不得,你赶快把这桩趣事和伊光禄讲讲!” 副将应诺,就在徐衾面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着副将讲完,徐衾也不觉笑了起来,不由得赞叹起天下还真有如此笨拙之人,再看看客室外那只武器构架边上凌乱不堪的武器,讶然道:“那他最后拿着什么兵器大秀身手的?” “本将放在武架边上用来装点配饰的两只轻柄银瓜锤。“宇文豫话音刚落,竟连徐衾都不觉时是怀疑那郭仆射外甥的武力值到底要差到了何种境界,要知道那东西内部镂空,只能夹杂着空气,即便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都能玩转的游刃有余。 “你是不知道那薛贵嫔的内弟有多滑稽,举着一对银瓜呼来喝去着实亮眼,虽然明知道那是一双赝品,可还是不禁叫绝,可就在演武中落,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兴许是用力过猛,一对银瓜与廊柱结结实实的碰撞之后竟然霎时间灰尘漫天,可怜那英气十足的薛准公子,就这么把自己变成了面人一般。“ 众人又讥笑了一回,徐衾却没有笑出声来,反而面显狐疑的问:“这不年不节的,郭仆射带着他的外甥跑到你这里来做什么,总不会是闲来无事送上门来专供将军消遣的吧?“ 宇文豫闻言也不由得收敛了笑意,正儿八经的道:“此番南凉异动频发,其它势力更是暗流涌动,不得不防。是以此番本将准备兵分两路东进,提防北离边境!” 宇文豫说完,轻咳一声道:“可是自从本将暗授给了郭仆射之后,这老先生便宛如黑上了我一般,隔三差五便带着他那外甥前来拜访简直不厌其烦。“ 海带希望看到你们的每一句指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除樊】调将 “那薛准的武艺虽然不免有些花哨,可是本将曾考问过,兵法倒是颇为通晓。“宇文豫说完,迟疑的道:”本将准备做个顺水人情,让这董仆射的外甥率上一支军马前去,奔赴蒲州,伊兄意下如何。“ “这董大人的面子确实博不得,可是蒲州比邻潼关,乃是长安守备要地,只怕这薛准虽通兵法却没有督战之才。“徐衾思虑片刻,悠悠的道,“薛准去蒲州可以,不过要另调一支军马匿身附近以为策应。” 宇文豫讶然道:“大安诸州军马均已分布停当,到哪儿去弄出这么一路策应来?” “不然,那甘州的何良,不就是很好的人选吗?” 一听这话,宇文柱国不免有些迟疑:“甘州西邻西秦国,防务更重,若是把何良调走,单凭元慎朱离,恐怕难以服众吧?” 徐衾颔了颔首,不过心中早有计交,是以轻描淡写的问:“国中上将又岂止何良一人,这京中不就有一位吗?” 经徐衾这么一提醒,宇文豫眼前一亮:“你是说斛律恭?” “正是。” “那不行,斛律将军向来谙熟京防,禁苑之内都要仰仗于他,如今又接了掌管廷尉的差事,若是轻动,恐于人心不利!“ 面对宇文柱国的回绝,徐衾也不辩解,就见他从容不迫的道:“宇文兄的顾虑颇有道理,可是大将军不要忘了,如今所行之事并非安居臣下,凡尊者所见之事岂能只观一成,如今宫内虽然全由斛律将军负责,可是那些廷尉将官,就真得会彻头彻尾的服从于他吗?“ 宇文豫狐疑的看着伊公子,徐衾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虽说剪除三王之时也动了不少廷尉将官,可是人家层晋体系却颇为完整,再者说骁骑卫虽是战时天子卫队,毕竟是戍师,如今已然天下安定,将它放在宫禁之内着实不太稳妥。“ 宇文豫面上的迟疑渐退,徐衾再加一筹:“那斛律恭生性好勇,且不输文略,让他久居宫中,估计也实非所愿,况且,当初变节倒向也是奔着将军而来,此时若是好言相抚,礼遇有加,不但可以化解两卫的矛盾,还能让斛律将军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此不是很好吗?“ 宇文豫终于释然,对于徐衾更是暗愧不如,主意已定,拱手开言道:“即使如此,任凭伊兄安排。“ 本以为徐衾会一口气说完全部计划,可是却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柱国骠骑,微微垂首道:“这祛病的方子在下是开出来了,可是如何煎药,拿捏火候的事情还是要听大将军的,否则,伊某就真真是越俎代庖了!” 宇文豫心中甚慰,爽朗一笑道:“即令斛律恭整装军马,三日之后启程,率骁骑卫奔赴甘州换防,一面驰书责令何良,待骁骑到日,即刻兴师奔赴蒲州候令。” 宇文豫微微一顿:“自从元齐亡故之后,元慎一直没有归京奔丧,本将也甚是想念,不如派人前去将其换回,公子以为如何?” 徐衾频频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事情吩咐停当,宇文豫正要命人准备鲜蔬果馔款待,却见徐衾若有所思的开言道:“催促贡粮的使者出城了?” “已经离开了,估计再有些时日,便可以传回消息了。”宇文豫颇有自信的说完,徐衾的面上却不由得生出一阵忧虑之色。 江陵城皇属衙门,尚书左仆射董玄一大清早便兴冲冲的赶了过来,看着董老大人那一副吃了蜜汁一般的美不胜收嘴脸,萧澄只觉纳罕不已,不明就里的问:“何事让董仆射如此欢喜?” 董玄面上挂着由衷笑意,赶忙行臣礼道:“回陛下,老臣是因国得栋梁而喜!” 萧澄明白了,也不由得暗暗赞叹,某些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到哪里都能迅速有人与之相合,就在刚刚自己还正盘算着如何去对答拖曳,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先下了手。 庆帝也不是智雍之辈,虽然明白董玄所指,却故作浑不知情状,诧异的问:“董爱卿所言何意?什么因栋梁而喜?” 董玄也不名言,而是自袖间取出一封信札,恭敬的呈给了萧澄桌案前的宫人手中,自宫人手中接过了书信,萧澄定睛一看,果然在扉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名目:北安甘凉道统军督帅樊昶俞拜上。 董玄犹自期待的等候着庆帝的言语,萧澄将书信取出后捻在手里,只是扫了一眼便通晓了个大概,再看看下方不知为何便有些亢奋的董仆射,眼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厌恶,细节之微竟连身边宫人都没有察觉。 鄙夷形容散去,萧澄的面上再一次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神色,兴致勃勃的问:“说来也是,这樊将军已经到了数日了,朕还未空出时间来召见款待,着实有些委屈了他!” 董玄并没有听明其中深意,是以夸夸其谈的道:“那是自然,此番樊将军结甘凉四州数万兵马满怀诚意而来,着实是我南凉萧氏的幸事,凡国者皆怀拓土之志,如今” “好了,董爱卿的意思朕都知道了,今日有些倦了,这样,待到来日,朕便另择吉时为那樊昶俞接风洗尘!“萧澄打断了董玄的高谈阔论,而且再也没有给董老先生挽回的机会,便在宫人陪同下离开了府衙。 明白人一眼便看得出这庆帝似乎并不怎么待见樊昶俞,董玄也明白了这一点,可是绝佳反驳怒斥的机会已经错失,董仆射感觉自己满心欢喜的发现了一盘精美糕点,可是刚咬了一口便嚼出了一只苍蝇,那感觉不但恼人,还叫人抓狂不已。 悻悻的出得门来,董仆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满脑子都是被庆帝轻慢的情形,恰在这时,肩膀被对面疾驰而来的人给撞了一下,窝火的董仆射正要发作,却听那人说道:“哎呦,这不是董兄吗?往日趾高气昂的,今天怎么跟个斗败公鸡似的无精打采?“ 董玄都不用抬眼便知道这人正是自己的老冤家王弼。 看着王弼要往府衙里走去,董玄无奈的摆手道:“王仆射还是别去了,陛下累了,正小憩呢!“ 王弼闻言略微停留,不多时,便听得府衙内传来一声宫人的轻唤:“王大人快快请进,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董玄听闻这话登时怔住回头看着王弼得意而去的身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除樊】为君画饼 “陛下,有人求见!” 萧澄很苦恼,前脚刚送走了鹰鸽分立的左右仆射,这一次又不知道哪位找上门来。 萧澄没好气儿的道:“朕不是说过了嘛,今日不见朝臣!” 黄门支支吾吾的道:“那人说他姓樊” “樊昶俞?”萧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对黄门说道,“宣他进来吧!” 黄门去后,不多时便自门外走进一个人来,那人生得身形魁梧伟岸,睥睨之间不乏英气,虽已步入中年,气质却不输壮年之人。 见了萧澄,那人一捻长髯,行了叩拜之礼,朗声道:“北安甘凉兵马总管樊昶俞拜见陛下!” “樊将军免礼!”萧澄虽然心里抵触,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宽和欣喜的模样,上前虚扶道,“将军远自甘凉而来,舟车劳顿,今日怎有闲情来次?” 樊昶俞起身道:“身有要事,不得不来!” 这二人连个客套话都懒得去说,便直奔主题,萧澄见樊昶俞如此急切,淡笑着询问:“将军有何要事,但讲无妨!” 着人赐了桌,又奉上香茗,樊昶俞落座之后,转首道:“庆帝陛下文治武功兼备,奈何只能囤居这江陵弹丸之地,实为不妥,樊某此来,便是要奉上一片江山!” 这话听在萧澄耳中,心里不觉暗暗冷笑,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辗转至此罢了,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着实可笑了些。 虽然知道樊昶俞言辞所指,萧澄还是扮出一副颇有兴趣的形容:“不知樊将军所指?” “北安新君初立,国力空虚,贼将宇文豫张扬跋扈,难以服众,朝野上下多有异心之人,眼下正是趁势倾覆的绝佳机会!” 樊昶俞侃侃的说着,萧澄竟然破天荒的8听了起来,见庆帝听得专注,樊大将军心中暗喜,话头更胜道:“樊某此来,尽驱甘凉精锐八万,再加上南凉兵马,合作一处,自襄州直上,兵抵迁随二州,亭州向来怯懦,不足为虑,转瞬之间便可得五州之地,不知陛下可有兴趣?” 樊昶俞一通勾画,萧澄的脑海中竟然不觉闪现出了一幅颇具诱惑的靓丽江山来。 眼见着被樊昶俞所吸引,萧澄赶忙召回了思绪,不露声色的道:“将军所言果真令人垂涎,奈何我南凉府库也并无盈余,若是真的宣起战来,恐怕难以久支!” 樊昶俞不以为然,滔滔不绝的说着:“陛下多虑了,自古上乘兵家唯尊以战养战之策,若是真有投入,也不过是行战前的那笔,待到收得城池之后,民供赋税便可支给,依此类举,则可循环周至!” 樊昶俞的言辞颇有新意,毕竟身为帝王,萧澄自然也动了些许心思,可是这件事存在了太大风险,要知道北安土地广袤,州府不下数十,若是举全国之兵来迎,就算他樊昶俞长出个三头六臂估计也难以抵挡,还会白白搭上萧氏江山。 萧澄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南凉朝堂太过渺小,就在庆帝琢磨着如何对答的时候,樊昶俞信口一开,又道出了一条策略:“若是陛下实在担心,倒不妨试试樊某的办法。” “将军请讲!” 樊昶俞眉眼微抬:“江陵一郡不乏伊周范李这样的大户,只要他们能够倾尽家资,休说是支撑一战,就是耗上个三年五载也未尝不可!” 萧澄万没想到,樊昶俞竟然想的如此周到,八字还没一撇,竟然打起了那几个国富的主意。 眼见着樊昶俞越说越起劲,萧澄思虑片刻,故作诚然的道:“既然如此,烦请将军给朕些时日,此等大事朕不能独断专横,还要与朝中众臣商议一番!” 樊昶俞何其聪明,虽然只言片语并未提及,但这庆帝已然是下了逐客令了,是以起身告辞道:“陛下思度便是,樊某静候佳音!” 萧澄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相送,却听得门外宫人又报道:“北安督供使者觐见!” 萧澄无语了,这些人竟然跟约好了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真是没个消停。 眼见着萧澄眉眼间又起愁云,还没等庆帝答话,樊昶俞早已出了客座,轻描淡写的道:“此等小事便不牢陛下费心,交由樊某便是!” 萧澄没说什么,权当是默许了,樊昶俞拜别之后,阔步离去。 几日的功夫,江陵城戒严更甚,除了几家大户,寻常街市和庄户都被府衙军士把首清查的通透。 伊府附近也莫名多出了不少生面孔,宅邸后院,走了几遭硬生生被堵截回来的秦炔着实郁闷,闲来无事只得与好友徐衾的夫人下棋排遣苦闷。 本以为段锦娘一介女流,棋术应该高不到哪里去,谁知道一局下来,秦炔更郁闷了,这段家娘子不愧是名门之后,棋术相比伊瑾竟然差不了多少。 看着秦炔那副一筹莫展的苦瓜模样,段锦娘莞尔一笑,朱唇轻启道:“秦医士切莫闷闷不乐了。” 秦炔欲言又止,末了悠长的哀叹了一声,在一旁玩耍的甄儿不知何时来到了秦炔的身边,肉乎乎的小手捏着一丛马鬃,凑到了秦医士的鼻息之间,失神的秦大夫一不留神,登时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嘿,你这小子!”秦炔佯做气急败坏状便要挥打过去,甄儿向后退了一步,一双充满童稚的眸子白了一眼秦炔,转头便跑到了段锦娘膝下。 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这娃娃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却让秦炔颇为惊讶。 “寻常孩子怎么可能有如此迅速的反应!”秦炔心里琢磨着,正待追问,却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院门外而来。 邓飞缓步走了进来,来到段锦娘身边恭敬的拜道:“主母,打听清楚了!” 邓飞说罢来到段锦娘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段家娘子的面上闪过一丝浅笑,随即颇为神秘的对秦炔说道:“秦医士不要苦着脸了,今夜,便可送你离开此处。” 秦炔闻言不觉眼前一亮,将信将疑的看着段家娘子。 越近隆冬,北地的天气便越发寒冷,光禄府廊坞之内架起了兽脚暖炉,热浪冉冉腾起,荡涤着屋内。 徐衾正倚坐在席地裘椅之上专注的看着兵法古籍。 一阵微凉的寒风迎面卷裹,陆钦龙骧虎步的自屋外寒天走了进来。 徐衾收起了竹简,抬眼正身的问:“可有消息?” “回禀主公,那褚禹彦已经进了邺城,细作报说三日之后北离天子会在朝堂之上开设经延,请那老匹夫与朝臣说教!” 徐衾闻言不觉淡笑,嘴角微抿道:“且容这只老鸟再猖狂些时日,他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呼之愈高,坠之愈疾。” 求全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除樊】过气太师邺廷论(上) 邺城地处河北,乃是北离高氏的都城,由于高氏一族自诩尚武,是以由天子钦点,定名“武都”。 虽然国力不如北安,可是这富丽堂皇的禁苑城阙,却是要比长安城好上数倍不止,就连那比邻天堑的建康皇城都望尘莫及。 可是偌大的武都,街市巷道却异常冷清,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北离皇帝高珏,要说这位仁兄的杀伤力果真骇人听闻,遗传性精神病体质成就了“河北第一杀“的光荣称号,再加上这位兄台平日不理朝政,却独爱微服出巡,只不过此君并非是体察民情,而是网罗四境美人,填充自己似乎永远无法满编的后宫。 三年之间鸩杀缢死了两后四妃,一时间将入宫侍奉天子的荣幸差事推上了风口浪尖,更使得妃嫔这一原本至高无上的凤仪衔位变成了高危职业。 平日里由于天子高珏的古怪脾气,无论听闻见乐,只要寻得容貌标志的女子,不分官庶尽数纳入囊中。 邺城之内自此人心惶惶,女儿恨不得挖个地窖埋起来,即便是白日里,各家各户若非必要都不敢轻易出门。 邺城皇宫文昌殿,位于邺城北端,左起铜雀园,右邻后宫,与大理寺隔阙相望。 早在两天之前,殿内便布好了平桌矮案,按照官序品级分立开来,桌案上方罗列着古经典籍。 今日对北离王朝来说是个比较隆重的日子,整座邺城已经贴出了告示,虽说并没什么人观看,但一则消息已然是满城尽知。 天子高珏新得一名鸿儒名士,据说此人自邻国而来,居显位数十载而长青,深谙权谋霸术,曾辅佐过两代贤君,对于操控社稷之事颇有见地。 当日初入邺城之时,皇帝以九锡之礼相迎,着实隆重。 高人面貌无人知晓,只知道此位鸿儒姓褚,年过古稀,却仍是一副仙风道骨。 也正因此人,高珏依儒家之礼,在朝堂上设下了这别开生面的经延,专门叫北离官员与之分庭抗礼,感悟人臣之礼。 褚禹彦火了,如异军突起,红的泛紫,四邻皆知。 巳时刚过,负责保守的白甲廷尉便已森然矗立,两队宫人侍女也按照预先的安排进了文昌殿内。 三刻刚过,权贵朝臣们便依照品级在中书令和尚书仆射的率领下进了大殿。 四刻刚出,大殿外围的礼乐瞬时响起,诸般乐器在三百六十名乐府匠人的驾驭下气势恢宏的缭绕在文昌殿前。 自大殿内的主位向外看去,三列黑帽红衣的隶礼官高举“文曲”,“贤达”的牌文穿过端门向大殿而来。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北离天子高珏款款起身,率着班列臣子出门相迎。 礼官自文昌殿庭下的白玉石阶左右分散而去,众人之后,数十名白甲廷尉簇拥着一位老者上了石阶,转步来到殿门外的缓台之上。 那老者便是褚禹彦,与此前在北安之时相比,虽说清瘦了不少,一双细眼却更加有神。 一袭青长衫,外衬素绒袍,尽白的银丝之上悬叩着一只青玉冠,经此装点,还真有些儒文风骨。 众人在缓台上碰面,褚禹彦从容不迫,轻捋颔下山羊须,躬身拜道:“吾皇在上,老臣褚禹彦拜见新主!” 再观高珏,体态修长,面容也尤为俊逸,举止谈笑间不失威仪,前高后低长板冕冠顶,珠旒琉璃两端,一身肃穆黑龙袍,脚踏祥云屐,睥睨之间,尽显天子尊仪。 褚禹彦不禁暗中感叹,这北离天子看着着实英伟,根本看不出一丝遗传癫疾之状,若非亲眼看见,换做是谁也难以预料。 高珏举止得体,风度不凡的虚扶一把,和声道:“朕久慕褚老大名,如今得见,果然仙风道骨,众位爱卿,还不见过褚老太师!” 出乎褚禹彦意料,高珏话音刚落,身边一众大臣尽皆行礼,一品军候以上屈尊,从二品之流卑躬,三品以下更为夸张,竟然直接屈膝跪了下去。 看着褚禹彦吃惊的模样,高珏浅然一笑,随即探手指引道:“来,褚老太师,与朕执手入殿,享经延之乐!” 大殿之上再度响起了青歌礼乐,十余名面容姣好的歌姬玉衣华裳,自殿中央的位置随着筝琵弦笳身形婀娜的现起翩翩蝶舞。 一曲终落,列座章鸣不觉,随着舞姬欠身而退,隆而重之的经延开始了。 “朕闻昔日武侯于江东朝堂舌战群儒,后得三足鼎立;蔺相秦廷危容不改,方使完璧归赵,今番长青褚老莅临北离,有如武侯蔺相相佐蜀赵,今日朝堂对论,席上勿论尊卑,不分品级,众卿以己之能与褚老分抗,于经延之上相交高下,以彰文治。” 礼部掌延官宣读完了天子高珏颁布的檄文,廷侍以小锤敲击着编钟,清鸣漫转之音回荡在廷堂之内,北离诸臣也开始争相发难起来。 借着青音,北离代表队一人持玉牌起身施礼:“卑职左都御史夏稠,见过褚老。” 褚禹彦浅然还礼,夏稠正声道:“目今天下,诸国鼎立,各有所据,常言天下大势分久合之,若依老先生之见,安离秦兴四家,哪处可得天下?” 这个问题着实棘手,高珏和一众朝臣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褚禹彦身上,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专说北离之好,则颇有逢迎之言,若是提及他处,又会得罪这离国之人,还真是个难解的疑团。 可这褚禹彦再怎么说也是个久经朝堂的老油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活计那是驾轻就熟,就见这老先生思虑片刻,朗声一笑道:“上官听之,纵观时势,西秦之国不足为惧,数月之前被那北安击败,能征善战之人非死即俘,已然没了锐气;再说北安,新皇不过六岁,又得无德之人弄权,明里声言辅国,实则窃贼而,大兴偏安江左,内忧外患不绝,陈仲理昏庸无道,老夫且问,这天下归谁,岂无定论?” 一番话下来,宛如一记好球般回踢给了夏稠,眼见着多言无异,夏御史只能拱拜而坐。 褚禹彦轻捻了一把颔下白髯,那边又一位仁兄起身约论:“适才听闻褚老提及北安新帝年幼,朝纲受累,我大离早有吞并之心,只是不知该当何为!” 褚禹彦一看,那人原来是兵部尚书王文远,看着这个面相不善的中年人,褚禹彦微微一笑,便计上心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除樊】过气太师邺廷论(下) 文昌殿内,数十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盯向了褚禹彦,褚禹彦倒是从容不迫,正襟危坐间侃侃而谈起来:“老夫虽久居长安,却也听了不少边关战事,此前数十载也发生过数场酣战,却是胜少负多,若论年岁,帝王初登大宝时都不免稚嫩,可是深究之下不难看出,国之强悍,岂止一帝之功,能臣悍将自然不可或缺,遥观北安一国,也有不尽人意之时,昔日与大兴湘州之战,便是安国兵之低谷。” 褚禹彦环顾一番,看着那些听得聚精会神,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副常态的继续说道:“宇文豫有勇无谋,几乎毁尽安国精锐,不是老夫自夸,若非吾等坐镇相辅,估计那大兴早已渡江而来!” 看着褚禹彦如此自吹自擂,龙椅上端坐的高珏一言不发,底下一些大臣也是不无嗤色,褚禹彦说上了瘾,哪里还能停得下来:“国事如医,休看安国天子今年刚刚六岁,可若是老夫不离不弃,定然能够与先皇平分秋色,共享国祚。” 褚太师这个牛吹的着实响亮,就好像之所以近些年来北离处处受安国掣肘全都是因为他一般,说到这里,这位豪放派的老先生给人的感觉,除了卖弄,便是不自量力的自诩。 或许是牛吹的太大,再加上高珏只是想借此挫败一下朝廷之中那些不太听话的臣子,眼见着褚禹彦说的越来越离谱,高天子轻咳一声打断了话头,故作虚心的问:“那依褚太师之意,若是朕旬日兴师,不知所途何处最为紧要,还望褚卿点拨!” 听到这里,褚禹彦也不慌乱,淡然一笑,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仪态:“回禀陛下,老夫离开北安之前,曾听闻甘凉道行军总管樊昶俞南遁江陵,还带了数万兵马,其意定是联合南凉,以图安国江山,似此情形,那宇文家已然是两面临敌,只怕南凉难以抗敌,是以天子出兵,需分两道,一路直抵郢州,观望江陵动向,另一路嘛,先前便已分调完毕,卢龙王爷已然陈兵东洛阳翟,只需要移兵建州便可!” 高珏闻言微微颔首,一些朝臣也是啧啧称是,眼见着自己的言语受到了青睐,褚禹彦心花怒放之下,竟然躬身拜道:“那安国之中不无老夫仇人,若是陛下放心,老臣祈请随军督师,也可就近处观瞻我大离军威,以解心头余恨!” 高珏眉眼一挑,望着这个糟老头,质疑的问:“若是尊下有此忠心,朕自当鼎持,只是褚老年事已高,还能经得起如此折腾吗?” “陛下不必挂怀,想老夫位三十五岁举孝廉,四十二岁入仕,转即已居庙堂数十载,辅得安国两代贤君,而今虽年逾古稀,精神却异常健硕,心有余力,体更” 再往下的话高珏并没有听,最关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正巧那高瑛在外没人看顾,如今来了个愿意主动去触霉头的,这北离天子自然喜不胜收,听着褚太师又臭又长的自传体故事,高珏哪里进得了心,象征性客套一句之后,便一口应允下来。 “这样,经筵结束以后,褚爱卿稍事休息几日,便西进去督促卢龙王叔,此番前往,我大离数万将士身家性命就皆赖老太师了!” 褚禹彦闻言简直感激涕零,仿佛已经多少年没有得此殊誉了,是以尤为坚毅的躬身拜道:“老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褚禹彦加封北离太师,领蒲国公,更与数日之后西进至高瑛处督军,这个消息如期传到了北安,传到了宇文豫和徐衾的耳中。 光禄府,徐衾坐在宣软的绒椅上,手里拿着杯盏兴致勃勃的思考着,一旁宇文豫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没想到这白毛老贼晋升的够快的!“宇文豫冷冷的说着,”当初真应该分调兵马连夜将这厮拔掉,也就没有这么多后患了!“ 徐衾闻言淡然一笑,放下手中杯盏:“这倒无妨,只是高珏赐给他的那个名爵颇有些意思。“ 徐衾说着望向了宇文豫,轻描淡写的道:“浦国公,这封地在我北安境内,如此看来,或许是褚杂毛吹牛吹的太过,连高珏都颇为厌恶。“ 宇文豫不禁失笑:“而今薛贵嫔内弟薛准已经率着由沿线诸州征调的三万兵马兵抵蒲州那里,褚禹彦对大安国境尤为熟识,不会有失吧?“ “很难说。“徐衾面上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岔开话题道:“督贡的使者应该也到了江陵,估计早有旬日,便可收到消息,眼下当务之急,是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剪除樊昶俞的威胁,江陵之事解决,便可数路齐发,虎扑北离。” 宇文豫听闻站起身来,近乎呢喃的道:“那萧澄压抑许久,本将还真担心他被樊昶俞同化,若是到了那时鬼迷心窍,免不了一场干戈,伊兄,若是战事终了,本将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南凉朝廷,废黜与否?” “伊某愚见,万万废不得!“ “为何?” 徐衾缓缓开言道:“江陵不过一郡之地,吞与不吞于社稷无异,可若是从军地之事观之,这弹丸之地却是与大兴对峙不可或缺的枢纽。” “江左兴国大部分兴旺疆域都与北离接壤,只有少数散星州郡与我安国隔江而望,置于江陵之前江沅六州着实不可小觑。” 宇文豫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却是为何?” 徐衾正声道:“据我所知,那大兴除了丹阳防卫的晏陵军之外,还有一路军马堪称劲旅!” “此处军马何人为将?” “江沅行台军兵马统帅,矫通善!” 宇文豫听完,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问:“此人名号本将也曾听过,眼下是与赵北孤齐名的悍将,不知伊兄可了解此人?” 徐衾微微颔首,毫不避讳的道:“伊某少时于段老先生处听教时曾与他为同窗,颇为熟识。” “段老先生?”宇文豫不觉吃惊道,“可是那大兴丞相段澈纬?” 徐衾顿首道:“伊某所习棋道便是师承段老,而此人所研,正是用兵之法,能蒙国相垂青,便知此人绝非等闲,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可以统五州之兵,若是将来为敌,即便取胜,也要多费些周折!” 徐衾话锋一转:“眼下当务之急,如若南凉拒绝纳贡,萧澄那里在下倒是可以策动,为防樊昶俞异动,大将军应火速开拔,以备不时之需。” 宇文豫欣然受命:“既然如此,本将这便去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除樊】传信 催促贡粮的使者正在皇居御府前等候,萧澄本来已经换好了衣容,准备出来接待,却不料在这之间凭空杀出了一个樊昶俞。 早有人报知了这位大将军,得到消息的樊昶俞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个撕破嘴脸的最佳时机,是以火速赶来,还没等萧澄露面,早已有数名军士将那不明情况的使者围拢在了府衙门前。 见此情形,北安督贡使者不禁警觉的问:“尔等这是何意?难道南凉朝廷就是如此礼遇上朝使者的吗?“ 围住的军士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樊昶俞发出了瘆人的冷笑:“礼遇?你这个豚犬之辈也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那使者一听这话不由得愤然,指着樊昶俞苛责起来:“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辱骂本使!“ “我受庆帝之托前来收你,辱骂算得了什么,须臾之间便要取你性命!”樊昶俞表明了心意,一记绝情球踢给了正在路上的萧澄。 催贡使者闻言一惊,身边随行仆从正要拔刀护使,却不料樊昶俞先下手一步,手起剑落,那两名仆从便陡然倒地。 樊昶俞也不多话,擎着剑快步上前,恰巧这个时候萧澄也赶了出来,一见眼前情形惊呼一声,赶忙喝止:“樊将军且慢” 无奈为时已晚,就在他话音落地之时,那边手起出,使者早已陈尸地上。 萧澄诧异的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随后又错愕的望向樊昶俞,口中断断续续的责备着:“你,你怎能!” “扶陛下下去休息吧!“樊昶俞说完拘礼后,转身离去了,只留下萧澄在那里瞋目结舌的看着地面上北安使者仆从的尸体。 一驾马车载着三具尸体,在幸存仆从驾驭下回来了,宇文柱国怒不可遏,险些立即点兵杀奔江陵,樊昶俞这个举动无异于给了北安一记响亮的巴掌。 在徐衾劝说下,柱国方才隐忍下来,安抚好了宇文豫,徐衾思虑了整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做了一个决定。 徐衾挥毫泼墨,于宣纸上以隽秀的小隶写下了一道规劝的书信,内容正是综合眼下时局,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加以权衡,奉劝庆帝萧澄切勿冲动行事,虽然言语简洁,却将威慑,安抚,换位思虑和利弊巧妙的结合,末了,还加上了尽己所能的许诺,徐衾十分明白,只有如此才能让那萧澄坚定心意。 书信写好了,徐衾将宣纸捧起吹了一阵,待墨迹干涸之后,装进了暗黄色的信封之中,转身交给陆钦,吩咐道:“派个机灵的人送过去,务必交到庆帝手中。” 陆钦担忧的道:“此事事关主母和义亲安危,万万马虎不得!前番那樊昶俞刚刚斩了负责督贡的使者,若是此时再派常人过去,恐怕结果只会同言者一般,主公,属下祈请一行,还能稳妥些!” “不可!”陆钦话音刚落,便被徐衾阻止,“陆统领出马伊某自然放心,可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听用为好,只需命送信之人乔装改扮,白日蛰伏,趁夜悬于箭上,发给那庆帝便是。” 陆钦应诺,转身离去,看着信件已然携出,徐衾的面上又开始愁云密布,眼下的局势其实并非如同书信之中所写那样明朗,亏得庆帝并不是权欲极高之人,否则即便自己说破喉咙,也不会起太大作用。 与萧澄相比,樊昶俞才是最大的威胁,此人在侧,萧澄那里便随时都有两个可能,一者为之所动,起兵与北安抗衡;二来心意决绝,樊昶俞一不做二不休的拘押天子,手握萧澄这个挡箭牌,调动南凉兵马,与大安相抗。 “哪一条都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这一步又是一道险棋,一旦事泄,别说保得锦娘和伊家周全,就连那江陵城都未必幸免于难。” 徐衾竭力尝试阻止萧澄,只要将他稳住,即便樊昶俞破城身死,那南凉一境也绝无危险,他的目的很明确,循序善诱间让庆帝置身被动,总比同仇敌忾不得善终来的要好些。 夤夜,江陵城皇属府衙,萧澄心绪烦乱,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如梦,是以披了袍服坐到了桌案前秉烛夜读起来。 庆帝的内心很崩溃,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前几日督贡使者被杀一事,樊昶俞的大胆让他忌惮,北安的威胁更是让他一闭上眼睛满满都是国破时北安军屠城泄愤的情形。 “这也算是个国,朕也能称之为天子?“萧澄很郁闷,纵观青史,好像还没哪个皇帝能被敌国将军给吓的睡不着觉的先例。 看着竹简上的经典载文,萧澄真真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就在他放下书简,准备继续回到榻上与顶棚对望的时候,一阵异动自窗外传来。 “什么事?“萧澄惊觉的朝着门外惊呼,不多时,便有巡夜的廷尉军捧着一支绑缚着字条的羽箭走了过来。 出乎庆帝的意料,那字条衔接的位置,似乎被人动过,抑或是坠地时划到了什么所致。 萧澄接过了字条,拿在手中微微展开,首款下方的冠号映入眼帘,“北安光禄大夫伊瑾“ 庆帝猛然间停止了翻阅转即对负责巡夜的廷尉吩咐道:“此事切莫张扬,都下去吧!“ 廷尉应承一番便退下了,卧房中只剩下了萧澄,将书信全然展开后,便全神贯注的读了起来。 看着那位光禄大夫伊瑾上书的内容,萧澄的面庞真是一阵红一阵白,之后便开始逐渐明朗起来,尤其是读到最后那一段时,萧澄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尊上若能助吾大军铲除樊贼,抑或不予国力相全,本官定当于天子并柱国将军面前美言,博取十年帝位,人生苦短,切莫因贪权野心坏得龙命,伊瑾之言句句肺腑,还望尊上斟酌权衡。” 这一封信看得萧澄频频颔首,心中也早已有所计较。 皇属衙房外围的石阶下方,樊昶俞听着廷尉所述着刚刚的事情,不由得冷笑一阵,给了钱财命廷尉退下后,樊昶俞的眼神变得狰狞起来。 “又是那个伊瑾,若非此人,本将外甥宇文相又岂会功亏一篑,更累的自己背井离乡,惶惶如丧家之犬。” 见此情形,周欣正色道:“主公,既然那萧澄有所动容,不若将他废掉,末将等定然保得主公夺取尊位。” “不急,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今日且将此事按下,明日本将自当亲自求见天子探听虚实,尔等也伺机而动做好准备便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除樊】请命 “书信可曾送去了?”徐衾站在行军地图面前,一双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江陵所在的位置。 陆钦恭敬的回答:“送信的使者回来了,书信已经亲自交付给了萧澄!” 徐衾心中怀着事情,是以显得一筹莫展:“除此之外可还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入住馆驿时,使者听路过的官差说,樊昶俞拉拢了主战的尚书左仆射董玄,自己也与庆帝长谈了数次,不过那位天子好像仍然举棋不定,态度不知可否,让樊昶俞颇为不忿。” 徐衾舒展了眉心,淡笑着道:“看过那封书信,估计这萧澄的心思便定了,只是依我对这庆帝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做出诱杀樊昶俞之举,所以取樊国舅首极的事情,还是得我们来做。” 徐衾调转话头,继续问:“除了这件事之外,可还有其它消息?” 陆钦沉吟片刻,正声开口道:“听说王弼已经失势,樊昶俞和董玄正商讨着如何向江陵富户下手,而且听那馆驿中人说,伊氏满门都列入了必除名单的第一位,估计若是此番伊家拒绝投附钱粮辎重,便会逼的那樊昶俞狗急跳墙。” 徐衾听罢,心中陡然一惊,眸子也看向陆钦,惊疑的问:“此事属实吗?” 陆钦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不觉担忧更甚。 北安军营帐之内,宇文豫端坐在帅案之上,若有所思对着桌案上放置的那些军情战报发怔,自从南凉斩杀督贡使者之后,大军一路开拔而来,已经过了数日,派去江陵城内的探子却全无动静。 这让宇文豫颇为头疼,要知道麾下率领的这十余万军马可不是纸扎草人,每一天都要消耗粮草,短短几日,随行带来的粮车已然见了底,虽说已经催促附近州府囤粮相送,可是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眼下宇文柱国所期盼的,并不是南凉有军马前来相抗,只要闻听城内有所异动,或是有兵马暗中集结,都是兴师问罪的由头。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就连伊瑾那里,也没什么策略提供,这让宇文豫很恼火,也很无奈。 “劳烦阁下报奏大将军,就说伊光禄求见“ 营帐外围,一个依稀可听的消息传来,宇文豫眼前不觉一亮,还没等把门的回话,便扯着嗓子率先开言:“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伊瑾阔步入了大帐,二人仆一见面,宇文豫便起身迎上,面上欣喜不已的道:“本将等伊兄许久了!” 徐衾见状不由得失笑,欠身施礼后,将得知的消息说了一遍,宇文豫听闻也是浑然一惊,要知道江陵伊氏可是本地大户,若是除贾充军真的行事,那必然第一个对他下手,本来也没什么,熟料那伊氏正是自己这位智囊军师的本家。 “伊兄有何打算?” 徐衾平复了一下心绪,坚定的开言:“下官想要亲自走上一趟,以救伊氏门庭和自家夫人!” 宇文豫一听不由得吃惊道:“万万不可!那江陵如今在樊昶俞治下已然是龙潭虎穴,连督贡使者都能杀,又岂会放过你这个北安光禄!” “伊某自然知道,更不可能傻到那种自投罗网的程度!”徐衾与宇文豫对视着,平和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正所谓围城必阙,封城也是如此,那萧澄和樊昶俞也不是庸碌之辈,懂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伊某的想法便是,借用那两座未闭的城门做文章,快马兼程隐遁而去,一路若逢南凉兵马或躲或歼,如此一来,事成之后还可以预留一支伏兵在侧,待到双方大举交兵之时,能够里应外合也说不定!” 徐衾侃侃说完,最后追加了一句:“只不过还望宇文柱国能够将神武营九百精锐借我一用!” 宇文豫情知这伊瑾若是主意已定,即便自己出言相劝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依照对他的了解,若是毫无把握章法,也是断然不会依样行事的,是以做了个顺水人情,不无担忧的问:“本将将神武营数千人马一同交付如何?” “不可,此行乃是暗度陈仓之策,人数太多未免招摇,只需要有自保之力便可!“徐衾平静的祈请道:“下官只需带上陆钦,黄甄和九百精锐神武兵,江陵城内已经知会过家父,后续若有什么紧要安排,会有一个名叫邓飞的下属前来知会,若见,便是利箭离弦之日!” 宇文豫没有多言,见徐衾救人心切,便拱手相送:“伊兄一路务必多加注意!” “谢过柱国将军,下官去了!”徐衾说完,率着仆从转身出帐而去。 一连吃了数颗定心丸,樊昶俞感觉再不做点什么,估计自己心肌梗塞都快犯了。 更何况如今属下还禀报了萧澄收到北安光禄伊瑾书信的事情,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樊大将军将心一横,再一次来到了南凉小朝廷的禁苑之内,找上了庆帝萧澄。 闻报说樊昶俞求见,萧澄自然知道这人的来意,是以收起了正在阅看的,由徐衾着人送来的那封书信,看完书信的庆帝心中已然有所决断,可是他明白,眼下说出只会引火自焚,是以悄然按了下来,可是他并不知道,此事那位樊大将军也已心知肚明。。 “樊将军,眼下正值局势吃紧之时,更何况我南凉之兵还没有准备妥当,朕以为若是此时公然反抗,势必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萧澄有板有眼的说着,樊昶俞的内心不免大失所望,再好的脾气也经不得如此拖延,是以动容道:“陛下日日说着什么还没准备妥当,本将也不计较,只是不知这南凉军伍到底要准备到什么时候?“ 看着樊昶俞面上微泛着怒容,萧澄好言安抚道:“樊将军不必着急,朕心中自有安排,只是暂时不消说罢了!“ “指望让他决策是断无可能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牢靠些!” 回来的路上,樊昶俞与副将周欣说着,眼波一转,吩咐道:“今夜派人去这个庆帝萧澄的小皇宫传书,就说本将闲来无事想同陛下对影相酌,顺便探讨一下南凉的社稷前程。” 周欣犯难道:“主公,若是萧澄不来怎生是好?“ 樊昶俞淡然一笑:“只要伪装的真实一些,不被他看出马脚,庆帝陛下定然会欣然前来。“ “诺!”周欣应诺而去,樊昶俞面墙而立,双手背过身去,望着辽阔的北安版图,心中不免有些垂涎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除樊】挟持 江陵伊府,全家上下享受着变故之前的最后一丝宁静,伊老爷仍然没有为尽散家资之事做出任何答复,虽然与王弼商量好了如何趋处这部分财帛,但他也深知一个道理,如果此时与樊昶俞决裂,对于这一大家子人来说绝无好处。 今日的阳光不错,气候也不像往日那般阴冷,伊府大宅落花亭里,段锦娘凭栏而坐,一双纤细的玉手毡捻着罗绸,指尖上一枚小针燕行其上,罗扣之间一堆转即绣成的鸳鸯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了那里。 看着这对仙鸟,段锦娘不觉便想起了自己远在长安的夫君,一想到心上人还存活在这世上,而且不日便能相见,这妮子姣好的面容上便腾起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锦娘扬起罗绸,指向一旁正襟侍立,一双眸子毫不斜视的仆从邓飞,声音清澈动听的问:“漂亮吗?” 邓飞闻声转首看了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本来模样,正声道:“漂亮!” 段锦娘哭笑不得,由于身边没有个丫鬟,夫君恰巧又不在身边,是以平日除了那个小屁孩,凡事就只能仰仗夫君差遣来的属下邓飞,这厮虽然使唤的得心应手,课就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过于呆板,段锦娘嘴角泛着苦笑的摇了摇首,正要带着这个呆瓜去别处转转,谁知还没站定,那边便有几个仆人随着伊老爷走了过来。 心中事没有落定,伊老先生甚是苦恼,是以几经挣扎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直拱卫着主母段锦娘安危的飞蛇卫部从邓飞。 由于平日里朱离陆钦等六人与徐衾有兄弟之谊,是以一见主公义父召见,邓飞赶忙行礼道:“见过义父!” “邓飞呀,老夫想劳烦你火速出趟远门!”伊老爷沉吟片刻,也不绕弯子,直言相告:“去见一趟你家主公和宇文将军!” 邓飞闻言不禁下意识的看了自家主母一眼,段锦娘温婉一笑,起身道:“若是义父有何交代,飞哥儿但去便是,正巧有些事情要去找伊夫人说说,锦娘这便去了!” “邓飞领命!” 得了主母首肯,邓呆瓜这才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转即说道:“邓飞走后,主母安危便要暂时仰仗义父了!” “孩儿放心,老夫若有变故,就算搭上全家性命,定然保得娘子周全!” 说到这里,伊老爷将邓飞招至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邓飞会意,应声去了。 过了段功夫,伊老爷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正要差人叫回邓飞,熟料那位老兄早已绝尘而去。 无奈之下,伊老爷只得叫来了自己长子伊荀,又做了一番吩咐,伊荀听得出神,频频颔首,晚些时候,这位江陵公子也宛如邓飞一般,除了伊府大门而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骑马代步,而是实打实的步行出了江陵。 原因很简单,邓飞终日守护段锦娘,极少在江陵城抛头露面,可是这位袭承了江陵公子封号的伊门大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小,估计南凉境内大张旗鼓的走上一遭,连孩童都认识他的模样。 饶是如此,伊荀还是换了身素布帆衣,穿着城中小巷,望那半开的后城门而走,几经辗转,终于出了这囚笼一般的江陵城。 站在高坡之上,伊荀着实松了口气,可就在他打算阔步进发之时,悲催的事情发生了,荒坡之上莫名闪出几个壮汉来,数目相对之后,堂堂江陵公子竟然很轻易的便被这伙人抬年猪一般拘走了。 樊昶俞心中很是不悦,一连等了数日,都不见萧澄有所回应,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位庆帝已然是乐不思蜀的老毛病又犯了,与当初志趣相投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甘寂寞的樊大将军,找到了闲着无聊的庆帝萧澄,要说人拖久了还真是没什么好处,搞不好就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话一点不假,紧接着,萧皇帝的烦心事就来了。 看着宴席上那些精美菜蔬果馔,樊昶俞食不甘味,一看到萧澄就着小酒朵颐的满嘴流油,樊将军的心里便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老子在这儿一筹莫展等你回话,你小子非但不当回事儿,吃的还挺香! 此情此景,谁能容你!这是樊昶俞内心的真实写照,与别人不同,只要想到,便要去做,这就是樊大将军的处事风格,而今,他也为萧澄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陛下还是没有定夺吗?“樊昶俞再也忍耐不住,冷声冷气的开了口。 萧澄停下了咀嚼,心里明白估计这回是真的拖不住了,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答:“将军莫要心急,什么事情不妨吃完了再说。“ “等不得了!”樊昶俞态度决绝,乜斜了萧澄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你要是再敢玩我老子就真对你不客气了”的情怀。 萧澄思虑片刻,一面吧嗒着嘴,一面以绢帕擦拭着嘴角,无奈的道:“朕本不想提及此事,奈何将军逼问,那好吧,今日便言明了,樊将军,朕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觉得此事着实不妥,虽然江陵仅有两城一州之地,可二十万百姓也是生灵,作为这一方生灵之主,朕不能率性而为。” 萧澄说的很坚决,樊昶俞不觉失笑,心想着北安这招双管齐下的疗法果真奏效,别的尚且不论,就凭被买通的王弼那一口洗脑的绝活,樊老先生真是想揪过那颗脑袋照着太阳穴给他狂点一百八十个赞。 “这么说来,伊瑾的书信陛下是看过了?”樊昶俞的这句话不觉让萧澄心中一惊。 庆帝咽了口唾沫,迟疑的道:“樊将军此话何意?“ 樊昶俞冷哼一声:“陛下大人,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您心中那一点猫腻,都是老臣二三十年前玩过的!” 一番话说的萧澄心里很虚,樊昶俞继续说道:“不过也好,既然陛下摆明了拖延于我这件事已经坐实了,那老夫也就一不做二不休,陛下千万要记得!是你不义在先,我才行此不仁之事的!” 听到这话,萧澄诧异不已,还没来的及追问,珠帘卷处,早有一干军士蜂拥而入,其中几位二话不说便将萧澄牢牢制住。 萧澄失惊喝问:“樊昶俞,你想干什么!” 樊昶俞豁然起身,目光略带嘲讽的狠盯着这位庆帝,手指微微扬起,缓缓指向了萧澄本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除樊】奔江陵 “樊昶俞,你想做什么!”萧澄眼见着自己被人拘押在即,恨声问。 “我想做什么?“樊昶俞微眯着双眼,注视着被军士押解的萧澄,若有深意的道,“本以为你是个行事果决的明君,谁知道竟然如此优柔寡断,既然陛下没办法抉择,那老夫便帮你做个了断!” “你真是胆大妄为!”萧澄目眦欲裂的瞪着樊昶俞,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末了,只能发出愤然的悔语:“朕真是悔不听王仆射之言,竟然没有杀了你,养虎为患!养虎为患!” 听到萧澄近似牢骚的声音,樊昶俞冷冷一笑:“陛下别着急,待到晚些时候处置了那王弼,老夫便送你上路,到那时你们君臣泉下相聚,再好好听他训教不迟!” 樊昶俞说完转过身来,径直出了府衙,董玄和西凉兵马统军周欣率着一应将官早已侍立多时。 看着底下站着的精兵良将,樊昶俞心情大好,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悠声问道:“那伊老先生还没回应吗?” 周欣应声叩拜:“嗯,征集钱粮的使者已经去了多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看来以礼相请是没有用了,周将军,还是劳烦你走一遭,本将布置好了也会过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伤了这个移动粮仓!” 周欣应诺而去,樊昶俞转首看向董玄:“董仆射,你的那位好搭档到现在还不见前来吗?” 一听樊将军提到王弼,董玄面上便露出几分不悦:“感化他跟让那伊姓老贼交粮一样困难,不劳将军费心,稍后本官便派人去寻他,若是稍有异动,直接送他一程便是!” 樊昶俞微微颔首:“那便最好,董仆射办事本将向来还是放心的!” 董玄也不说话,率着自家部曲府兵去了,樊昶俞望着底下这些西境和南凉的将官问道:“北安的大军据此还有多远?” “启禀元帅,一天前闻报北安大军已经过了襄州,估计再有几个时辰,便会到达江陵境内!” “好,各军可曾整结齐备?” “只待敌来!”众将的回应气势撼天,樊昶俞的心情越发的激荡起来,听到这里,沉声喝令,“此番大军不必守着城垣,传我将领,全军自城外集结,排开阵势,弓箭手压住城阙,骑兵居中,重步甲横陈两侧,西境弓骑以为策应,城内留兵三停以备不时之需,本将亲率凉骑营为中军,全力以赴,共抗北安!” 樊昶俞气势雄浑的责令完毕,底下军将应声而起,高亢的呼喊响应。 一切准备停当,众人前去准备,樊昶俞出得门来,翻身上马,率着亲随直奔伊府而去。 北安军渡过了襄州,由于宇文豫迟迟没有听到徐衾的消息,是以没有轻动,而是就地安营等候。 傍晚时分,邓飞引着数名骑士直奔大营而来,与宇文豫见面后,半跪拜道:“末将拜见将军!” “无需多礼,你家主公可有消息?“宇文豫虚扶了一把,焦急的问道。 邓飞起身回应:“家主已经率着神武营兵在江陵南阙潜伏起来,命末将回报将军,此去是为了一些私事,若是将军过了襄州,可不必理会,樊昶俞狼子野心已定,拖延时日只会闯下祸端!“ 宇文豫听完这些心绪烦闷不已,不无责备的道:“伊瑾说的倒是轻巧,眼下有他在,本将怎敢轻进,万一战乱之中有所伤及,谁能负的起责任!” 邓飞好像早就知道柱国将军会这么说一般,不慌不忙的道:“将军大可不必担心,家主料定此番樊昶俞应该是据城而守,不会涉及冲城之乱,家主办完了私事,便会伺机里应外合,只是为了大局,还请将军勿怀优柔之心。” 宇文豫不觉苦笑,随即黑着一张脸道:“好你个邓飞,还学着你家主子一道训斥本将是吧?” “末将不敢,这些话都是家主吩咐的!” 宇文豫无奈的摇首道:“好了,本将知道了,下去好好准备吧,吃完了这顿饭,还要陪本将上阵杀敌呢!” 邓飞应诺而去,宇文豫看着帐内的江陵防图,片刻之后,敕令道:“传本将令,半个时辰后起营开拔,众军一心直扑江陵城防!” 江陵南阙的山脚下,徐衾趁着城内坚壁清野的机会悄然率部在这里下寨,一面整休待进,一面吩咐人四处巡防探听消息。 就在徐衾思索着如何潜入城内之时,门外传来一声禀报,不多时,几名军士押着一个赶了进来。 徐衾揉捏着睛明,沉声问了句:“何事?“ 那为首的军士报道:“我等在四周探防,撞见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本想直接斩杀,这厮却声言要寻找主公!“ 徐衾一听这话便来了性质,正待追问,谁知抬眼一看,不由得为之一怔:“快快松绑!“ 军士不由得有些纳罕,只有徐衾自己明白,这人太眼熟了,虽然灰头土脸的,但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伊氏夫父的长子,自己名义上的大哥,江陵公子之称加身的伊荀。 军士替伊荀松了绑,伊瑾赶忙吩咐为这无亲缘的大哥准备了饭食,伊荀也不客气,像是饿死鬼托生一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末了打了几个荡气回肠的响嗝,这才算完。 徐衾神色复杂的看着伊荀,疑惑的问:“大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贤弟,兄长我也不想啊,只是奉了父亲命令不得不来,本打算经由这里往北迂回寻找贤弟,不料竟在这里相遇。” 眼见着江陵城中定然出了大事,徐衾也来不及听伊荀那说来话长的故事,只留了一句“兄长稍候,容贤弟换身衣服叙话”后,便火速离去,伊荀纳罕不已,这事关紧要的非要换什么衣服? 只有徐衾自己明白,他这是要换上绒袍半甲,俨然一副再出来时探明情况,便要出手城内的节奏。 王弼驱车一路疾驰,身后跟着一干家勇府兵,本想着前去接应伊老先生后一同逃出这要变天的江陵,却不想头脚刚一进入伊府,后脚便听到一阵悠长的马踏人行之声,再次嵌开府门看时,樊昶俞手下的统军周欣已然率了军马赶到府前。 王弼气的吹胡子瞪眼,索性弃了车驾,率人径直进了伊府客室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除樊】伊门救险 徐衾换好了衣裳,赶来与义兄伊荀相见,二人刚一见面,徐衾便拘礼问道:“兄长此来,可曾带了什么消息?” 伊荀不敢怠慢,赶忙回话:“江陵城内如今已然被樊昶俞控制,听尚书右仆射王弼说,就连庆帝都被那厮挟持!” “嗯,那些我都知道,伊府上下没什么大碍吧?” “父亲有言交代,已经散尽家财招募了护院兵马,王仆射也是暗中相助,派了府兵同守一处,料那樊昶俞也不敢将我伊家怎么样!”伊荀话音刚落,徐衾的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看着徐衾这副模样,伊荀忙问其故,徐衾“眼下江陵兵少,虽有本部人马却也难以抵挡北安大军,本指望借着这些江陵大户的钱粮扩充人马,若是知道了义父此举,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越是如此,危险便更大了一分!” 伊荀听罢不禁动容,失声问道:“那可怎么办?” “没办法了,兄弟暂且在这里小住避祸,徐某亲率部下前去解围!”徐衾说完便招进了陆钦和黄甄,二人进来,徐衾也不客套,直接吩咐道,“你二人火速率府兵赶往伊宅,若是见了围拢之兵不需多言,直接掩杀便是,不日之后,我便会率人赶到,务必救得伊氏一门和娘子周全!” “诺!“陆钦二人不敢耽搁,应声便走了出去,徐衾再也按捺不住,江陵外围战事已起,樊昶俞已然挟持了庆帝萧澄,若是据城死守,待到城破之时势必会屠城泄愤。 “黄姑的人可还在江陵?”徐衾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伊荀应声颔首,也不待他回答,便见徐衾只留了句“我亲自去寻他!”之后,便和实衣甲,大步走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徐衾心绪烦乱,上得马来,也不顾北风漫卷,引了随从打马便向营长外疾驰而去。 “锦娘,等我!“风雪打拭着徐衾的面颊,那双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眸中也开始变得泛起红丝来。 伊府外围,樊昶俞的军兵已然包抄了将近两个时辰,却不见之内有任何动静。 “将军,这伊家纯心找死,不若强攻吧!”副将周欣于马上进言,樊昶俞冷着脸看了看宅子之内,沉声呼喝道:“王弼,伊老爷,本将知道你们都在里边,如今战事吃紧,身为臣民理应以资助国,可是尔等至此不愿回话,难道非要逼本将大动干戈不成!” “樊昶俞,你这覆巢贼子休在此间狺狺狂吠,今日既能与你相持,本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伊氏一门的钱帛仅供我南凉萧氏所用,还轮不到你这厮咄咄相逼!“ 王弼的声音自宅邸内传出,顺着疾风飘进了樊昶俞而中。 樊昶俞盛怒不已,也并没有再做言语,掉转马头对周欣吩咐了三个字:“杀无赦!“ “诺!”樊昶俞率兵走了,周欣面容阴狠的对着身后弓箭手仆一挥手,片刻之后,飞蝗嗡响着划过天际,落向了伊府之中。 府中军兵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又岂能与官军一般训练有素,箭雨落地,登时便有数人应弦而倒。 王弼仗着一柄宝剑,拨开了庭院里乱落的箭矢,手挽着伊老爷便在军士府兵的掩护下望正堂而走。 周欣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再次鞭指,身后步卒便架着长梯和木捣直扑伊府而去。 伊府后堂女眷的藏身之所里,段锦娘侍奉在伊夫人身边,听着外围喊杀声震天,不禁动容,看着义子的夫人颇为慌乱的形容,这位老夫人淡然一笑,牢牢握紧了段锦娘的纤纤玉手。 樊昶俞的人马借着长梯自墙围鱼贯涌入,府门也被捣了个粉碎,第一道屏障自此失守,两厢军卒顷刻间剿杀到了一起。 周欣自副将手中接过银首戟,一蹬马腹便望着伊府正门走去。 府中早已是尸横遍野,散兵游勇自然不是南凉正规军的对手,王弼与府兵募勇节节败退,最后只得退守客室,突破了这里,便是女眷藏身之所。 王弼的衣袍沾染着斑斑血迹,胳膊上也受了不少刀伤,此情此景,这位仆射大人不觉心生愧意,悲怆的对身边的挚友伊老爷道:“伊兄,是王弼害你了一家性命!” 伊老爷爽朗一笑,全无责备的道:“王兄不必如此,士为知己者死,能以举家性命成全兄长之志,死又何妨!“ 情况越发危机,依然能够听到死神的脚步声,二人相视而笑,纵生豪情,门外的官军攻拔更胜,身边的府兵壮士径相倒地,王弼握紧了手中宝剑,率着仅有的数名府兵冲杀上去。 看着王弼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周欣的眼神微微眯起,长戟一横,便要上前给个结果,可就在他要催马之时,面上却不由得一沉。 长戟自手中倏然脱落,周欣身子一倾,结结实实的倒在了地上,身边军将不由得一惊,回头看时,那后将军的后脖根上竟赫然突显着短刃的把柄。 接下来的时间里。数十名手持钢刀的黑衣半甲之人自墙围突入,如虎入狼群般冲撞着南凉官军。 其间有两人更是宛如旋风般横扫庭院官军,这二人伊老爷见过,都是自己那位义子的亲随,一个是亲自到过江陵的陆钦,另一个,便是在长安朝露居侍奉过自己的黄甄。 杀退了庭院内的官军,陆钦二人引着剩余部从将王弼等人护送到了伊府客室,由于二人所带之兵甚少,是以也未敢轻动。 见过面后,伊老爷欣喜不已的问:“有劳二位,不知老夫那义子现在何处?“ “老爷放心,主公已经见过大公子了,现正在赶来的路上,为恐家中有变,是以命我二人先行应急!“陆钦说完,一把将门边的橱柜横倒,抵住了客室大门。 周欣虽然死了,但官军并未就此罢手,樊昶俞的将令还在,是以在片刻的沉寂之后,这群羞愤的官军再一次发起攻势。 眼见着情况越发危机,陆钦赶忙回身对黄甄说道:“甄哥儿,率其余兄弟护送王仆射和伊府亲眷自后门撤离!“ “陆统领,那你呢!“ 陆钦也不答话,一把推开黄甄,便率着亲随数人破窗而出,与官军剿杀在了一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除樊】佳人相聚,一战在即 陆钦率部将那伙官军抵挡在了伊府前院之内,黄甄等人护送伊家人和王弼转过了后门。 伊府后门外是一条清幽的小径,小径对面便是一片林子,转过那里便是官道,沿此之上便能暂时摆脱追兵,或许还可能遇到前来接应的徐衾等人。 黄甄率众护佑,正要穿过院落后林,却不想刚刚出了伊府,还没来得及过道,便惊讶的发现自一旁大路迎上撞上一拨人马。 看着这些人惶惶如丧家犬般的逃窜,那拨人马为首的一名文官不由得冷笑起来:“王兄别来无恙啊?“ 王弼应声看去,对面那位正是自己的同僚,同属左右仆射的董玄。 “董大人倒是好兴致,这个时候还能响起本官来!“王弼很恨的回敬。 董玄煞有介事的拽了拽马缰,调侃的道:“这人哪,总是念旧的,你我在朝堂上互掐互损了大半辈子,这最后一程,自然也是由本官来送才好!“ 看着董玄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王弼愤然道:“废话少说,王弼性命就在这里,要取便取,只是别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董玄应声扫视了一眼下方站着的伊家之人,尤其是看到了伊夫人和身边相携的段锦娘之后,一双眼睛不觉眯的更甚:“我看你身边这群腌臜人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样吧,抛除那两个妇人,其余全部诛杀,我这老相识生平最怕的就是寂寞,下得黄泉若是没人陪伴还会叨饶了阴差!“董玄的眼神越发的阴毒,“王兄意下如何?” 看似是在询问,其实这老小子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手底下的兵马应声杀出,黄甄率着部从府兵二话不说便迎了上去。 无奈敌众我寡,虽然黄甄一再强调保护好主母和伊家门人,可是又怎能防的过鱼贯而来的董仆射所部。 王弼受了重伤倒地,想要挣扎却无力回天,黄甄狠命砍翻了身边敌兵,回头望时却不见了主母段锦娘的影子。 遥遥望见两名军士手持长矛便要搠那将伊夫人牢牢护在身下的伊老爷,黄甄来不及多想,纵深一跃便跳将过去,手起刀落将对手终结在地,黄甄横刀护在二老身前,问:“老爷夫人可曾看见我家主母!” “这里太过危险,我命他随着丫鬟和府兵往山上去了!“伊夫人说完,黄甄来不及多想,长刀一摆,瞄准了不远处马上的抚须观战的董玄,暴喝一声掷刀过去,整个人也顺着砍刀冲出的轨迹俯冲过去。 一阵酣畅沉稳的穿透声后,长刀将董仆射戳了个透心凉心飞扬,黄甄大跨步踏着一名军士的肩头腾空而起,一脚踢开了董玄,安座在马上,狠蹬马腹奔着伊夫人指引的方向去了。 转过山坡,隐隐便望见了正受官军如影随形的主母段锦娘。 “主母勿惊,黄甄在此!“这位老兄如疯子一般厉喝,却冷不防听闻消息的官军回身便是一箭,将黄甄连人带马射倒在地,黄甄正欲挣扎起身,却感觉身后喊杀声起,一匹轻骑跨越而过,定睛看时,马上之人绒袍白裳,青丝银冠,手中仗着一柄长剑,不是自家主公徐衾,还能是谁。 看着徐衾率人而去的身影,黄甄心中的大石也腾然落地,疲惫不堪的仰躺在了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另一端,北安神武营军兵将董玄所部军马一股脑的杀了个干净,自觉的围成了一圈,将段锦娘和那伊府的女眷府兵牢牢围在中间。 府兵战战兢兢的不知何故,段锦娘却主动将女眷们护在身后,玉咽顿着微微的波动,秀玉般的小手微颤着紧握一柄小刀,惊疑的看着身前这些军卒。 片刻之后,那些军卒自觉的闪出一条通路,通路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宽宽而来。 段锦娘不由得微微一怔,双眸中泛起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人来到了军卒之前站定,一双眼眸满含柔情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儿。 “怎么,不认得为夫了?”徐衾缓缓开口,温柔的自段锦娘手中接过了那柄短刀。 再看锦娘之时,伊人那对澄澈的眸子早已蓄满了泪水,不容分说便扑到了自己夫君的怀中,失声啜泣起来,一句“锦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君了”的话说的梨花带雨,着实惹人怜爱。 徐衾百感交集,一面轻抚着自家娘子的青丝发髻,一面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宇文豫率着大军直抵江陵城下,樊昶俞所部三万西凉余部与南凉军马合兵一处,远远看去,自江陵城下至内城数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两端人马黑白战甲相持,宛如两股激流对冲般显眼。 与宇文相相比,樊昶俞更胜一筹,他不但懂得据城而守不如抵城死战的道理,还很合时宜的命令部下将庆帝萧澄劫持上了城头,想要借此让北安军投鼠忌器。 “宇文柱国,别来无恙!”城头之上,樊昶俞清朗的喊话。 宇文豫自马上冷笑,回语道:“休说本将,樊国舅不也是身形硬朗,作老而不死状耽耽而立吗?” “武夫就是武夫,两军阵前还如此粗鄙,真真不知尔等何能,加身柱国的!” 二人你来我往的言语相激一阵,双方士气被主将相挑也是异常高涨,兵家之事向来都是先礼后兵,虽说大战在即,任谁都不会退却,但出于礼貌,还是会象征性的招抚一番。 “樊国舅,本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率部归降,便可免于屠戮,否则,就是天神下界,也救不了你!“ “樊某安危不牢阁下费心,宇文柱国还是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后路吧,今日这江陵城,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宇文豫说完这话,已然抬起了令旗,那边樊昶俞也不废话,冷笑之际早已是手起旗落。 旗牌官相继传了钧令,两方军马应声而动,一阵悠长的鼓鸣角号之后,撼天震地的喊杀冲锋声伴随着羽箭的咻然在江陵城下响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除樊】杀江陵(上) 江陵城下,集结了西境和南凉数万兵马,在半里开外的地方,宇文豫统领的北安军马也早已蓄势待发。 绵延数里的战场上不时传出鼓角声,弓手也开始拈弓搭箭,望着对方的军列比划起来。 北安大军排开阵仗,将江陵前郭牢牢锁住,数十员将佐列于军前,在将校正中的位置,宇文豫端坐烈火踏云马上,手握着宝剑,望着江陵军马倏然挥指。 战事初开,双方弓手按照惯例箭雨对冲了一回,纵然有盾牌手压住阵脚,仍不时有中箭倒地之人。 北军只控了一停弩箭,对面江陵城上下来的箭阵却是一轮接着一轮。 宇文豫没有急着冲阵,而是盾牌掩护下的步卒向后退了一箭之地,中军兵马也瞬间分做两端,如同羽翼一般向军阵边缘散开。 城头之上,看着北安军马如此怪异的举动,樊昶俞不免心生疑惑,定睛看时,尘头起处,原本森然而立的宇文豫竟然不知去向。 见此情形,樊昶俞微抬右手,弓手会意停了下来,不光是南凉军主帅,就连底下的骑兵步卒也满是疑问。 片刻之后,北安军最前沿负责抵挡箭雨的盾兵缓缓开动,整齐划一的向前推进,后方兵马仍然不见半点动静。 临秋末晚,平地之上本就劲风四起,借着刮散而来的西南风,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嗤嗤然的声音。 樊昶俞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细眼微眯着窥看着北安全军,不多时,果真在北军列阵正中的位置发现了一丝端倪。 军阵之中凭空架起了上百只类似鼎炉的载具,其间影绰可见点点星火。 除此之外,樊大将军还清楚的看到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也让他顷刻间摸透了宇文豫的意图。 尽收樊昶俞眼底的是这样一幕,看似整齐的青白甲步卒长阵之中,类聚着暗红甲胄的弓手,此时此刻,这些人正就着火油,沾染着箭簇。 这还不算,樊昶俞看呆了眼,却不想底下还有不断推进的北安盾手。 没有得到主将授意,下面的江陵兵马未敢轻动,警惕的看着龟速前进,目的尚未可知的防御辅兵。 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转既便至百米开外,樊昶俞回过神来,倏然挥手,身边的弓箭手正要拈弓搭箭,却猛然听到一阵厚重的嗡鸣。 北安军阵中异动陡起,原本矗立原处的步卒也有序的向前逼近,南凉兵马惊疑不定,一些眼尖的军卒猛然发现,这看似正在缓步行进的敌军之中,自中段疾步穿行着数支小股军卒。 “火油箭!防御!”不知何人惊呼一声,南凉军前的盾手赶忙挺起长盾,可是为时已晚,刚刚还试探逼近的北安盾手早已火速横冲过来,与敌军盾手触碰的刹那,速度奇快的分做数段,而在三人宽的缝隙之间,一张张弩箭探出头来,望着被冲破的缺口便是一阵生猛的弩发,来不及防备的南凉盾手应声倒地,就在后续补满之时,北安军的缺口便又迅速合拢。 城头上得弓手见状慌忙架箭,头排刚刚离弦,还没来得调换,下方的北安军中早已飞萤四起,遮天的火油箭雨做飞蝗状散落下来,覆盖之广,自下方军阵直至城头,中箭着火者不计其数。 这种打法樊昶俞还是第一次见,更没有想到一直只有牵制和守城功效的羽箭竟然会被运用的如此歇斯底里。 樊昶俞拨开了身边横飞的火油箭,令旗一挥,沉声喝令道:“众军听令,勇往直前!” 各营军校的呼声相继想起,底下军士听到主帅发令,登时应声而动,浩瀚长军迎了上去。 大战一触即发,前端的南凉盾手节节后退,不多时便被赶来的马军步卒替换下来。 一直打压的北安盾手忽然止住,等待着后方大军杀至,待到合兵之后,盾手忽然扔掉了盾牌,手挽着长刀结成一片望着敌军一角冲去。 直到此时,樊昶俞才真切的看清,刚刚不知去向的北安统帅宇文豫竟然就在这伙人之中,此时更是率先冲阵,与所部军马剿杀在了一起。 双方军马冲突,宛如两条长龙缠斗,霎时间刀光聚影,血流横飞。 而在北安军阵之后,提携着火炉的红盔弓手纹丝不动,远远看去,数量不下万人。 “他弄这么多弓手在这儿做什么!”樊昶俞越发不解,看着底下越发激烈的战阵,樊昶俞转首问道:“弓箭可供支给?” “主帅放心,尚可支持六停!”对于这个答案,樊大将军很是不爽,虽说已然做好了准备,可面对数倍于己的北安军马,还是捉襟见肘。 “要是江陵四富尽皆抄了,何至于此!”樊昶俞很恼火,可是此时思虑于事无补,就连大将军回身吩咐了一句“都机灵点,哪里抵挡不住了再集中打压!”之后,便率着亲卫下得城去,准备加入战团。 樊昶俞急于挫败北安军,以此稳固军心,却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细节,那就是北安军中,参战的尽是步卒。 双方你来我往的冲杀,一连激战了半个时辰,风头正盛之时任谁也不甘退败。 樊昶俞加入战丛亲自督师,甘凉兵马想来勇猛倒还好些,可是那些南凉本土兵士却逐渐怯起战来。 底下刀戈重触,上方矢石如雨,两军前沿士卒如风吹麦浪般倒下,后方又似惊涛拍岸状补齐。 连番打压下来,城头的弓箭手腰挂悬壶已然空空如也。 眼见着占得上风,江陵城上也无箭雨飞落,宇文豫心中暗喜,砍翻了两名南凉军士后,望着紧随自己身后的军校斜挥右臂,凌措之间便不时有人效仿。 虽然战局混乱,可樊昶俞看的真切,只是已然身在城下,想要回身已然难上加难了。 宇文豫的意图逐渐暴露,战局也越发明显,当手势传到战阵外围之时,身后那近万的弓手即刻会意,片刻的功夫,又是一阵骇人听闻的箭雨望着江陵城头和南凉军中后方飞落过去。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打击着实沉重了些,亢奋之中的南凉军士根本猝不及防,箭落之时,中箭死伤者难以言述,就连倚垛拒守的城头军士都十损六七。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屠杀!南凉军士怕了,只不过此时只是畏惧而已,可马上,他们就会崩溃。 因为就在厮杀的当口,战阵左右两端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马鸣声。 刚刚歇口气的南凉军士向两端望去,黑压压的马首裹挟着烟尘而来,江陵城下,除了身后的那道围墙,其它三面已然被北安军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除樊】杀江陵(下) 江陵城外,刚刚救出了众人,城内战事又着实焦灼,徐衾不敢多做耽搁,便对亲随吩咐道:“黄甄,你引着五百军士和剩余府兵护送王大人和伊某家人暂退城外高阙,若非我亲往相迎,不可擅离!” “诺!”黄甄说完,便要率人护着王弼和伊家众人离去,段锦娘不舍的望着徐衾,迟迟不愿移步。 事出紧急,由不得半点迟疑,徐衾转步来到娘子身前,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泛起的浓浓忧虑,轻柔的安抚道:“娘子不必担心,待到破了江陵,为夫立即去接夫人相聚!” 段锦娘依依不舍,眼眸中泛着泪光,喏喏的说不出话来,徐衾见状赶忙探手拭去了娘子眼角的泪痕,面容一改,亲昵的道:“娘子放心,此番为夫定然加倍小心,若是回来时伤了半根寒毛,便教我跪那仙人球。” “仙人球?”段锦娘闻言一怔,泪眼朦胧间透露出不解之色。 徐衾这才想起那东西好像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是以尬然一笑,随即轻言安抚道:“待到为夫归来再详细说与娘子听,去吧!” 段锦娘重重的点了点头,莺声轻语的叮嘱着“不许骗人”后,便被伊家侍女搀扶而去。 眼见着众人去了,徐衾终于安下心来,回首吩咐陆钦道:“陆统领火速带二十人去搜寻庆帝的拘押之地,务必尽快寻得!” “诺!”陆钦应罢,迟疑的问,“那主公呢?” “不必记挂,如今功力已然恢复,那些雍兵俗将还奈何不得我!” 徐衾说完,便率着剩余军士直奔城门而去。 樊昶俞败了,败得彻头彻尾。 樊大将军深谙兵法,深知攻守之道,本打算反其道而行,依城破釜大杀一阵,以此挫动北安军锐气,可是情况却并未如大将军预料的结果而去。 樊昶俞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宇文豫此番可谓有备而来,此前与徐衾的推演之中也顾虑到了一切可能的变数。 若是真真按照常规打法,白日攻城不下,连夜鏖战又讨不到任何好处,估计此时已经休战,城里城外借着灯火安度残夜了。 可是这一日却是恰恰相反,双方似乎都拼尽了权力,自辰时直杀到未时,宇文豫甚至没有遵循围城必阙的古理,城内军士源源不断的向外派驻,江陵城前已然是尸丛砌置。 原本安排好的三万城内军马在短短两个时辰便全部出城补缺,北安军两翼骑兵更是横冲燕掠,战事一度陷入胶着。 城上的南凉军士想尽了一切办法,将预先准备好的檑木顽石扔了个干净,战阵之中的尸体上泛起火光,吹拂而过的风中泛着阵阵焦臭味儿。 当最后一阵火油箭望着左端集结的南凉军群劈头盖脸的落下之后,抵挡不住的江陵军马终于出现了溃逃之象。 宇文豫早已悄然退出战阵,转回了中军,此一战杀得着实痛快,唯一的遗憾便是那把随柱国骠骑征战多年的御赐宝剑不能用了,刚劲的剑锋劈砍的犹如锯齿一般。 此战异常残酷,就连宇文豫纵横疆场数年都没有过如此经历,虽然酣畅,却也令双方将士苦不堪言。 “重箭惜卒,弩步结合“的战术是徐衾提出的,最初宇文豫是疑虑的,经过洮州,渭水之战,再到现今对垒江陵,宇文豫更加徐衾的构想刮目相看。 宇文柱国对徐衾的越发敬佩,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更加抑制不住,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人的轮廓便会在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显现。 这两个人的手段着实太过相似,不由不让人多想。恰逢数日前,宇文豫又得到了一个确凿的消息——那位故人,真的鬼使神差的在死牢里逃出,恰恰就隐遁到了北安境内。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宇文豫立时切断了思绪,目光重新聚焦在了前方已然过半的战程。 两军仍在厮杀,只不过江陵军已经没有了初战时的士气,城头上的守军也已无物可抛。 城池唾手可得,北安军甚至连云梯都没用上。城前的江陵兵马四散大半,成群结队的败兵争相望城门而走。 北安军在距离城门很近的地方故意放开了一道阙口,旨在令南军主动撬开城门,正面则更加狠命的打压。 北安军的新战术颇为奇特,步卒包抄之时,紧随其后的弩兵奇快的填充控发着弩箭,丝毫不耽误近战,还能加快消耗打压对手。 激战将尽,北军欣喜若狂,此战着实复古节能,除了弓箭以外,一直停在北安军最末端的投石车,自始至终连半块石头都没有打发过。 樊昶俞率近卫连番呼喝,本想尽快控制局面,无奈兵败如山倒,挽回军心哪有那么容易,南军尝尽了火油箭的苦头,打又打不过,久而久之,求生的欲望胜过军威,早已覆水难收。 “贼兵已溃,樊昶俞已亡!众将齐冲,杀将过去!”宇文豫挥动残破的宝剑,再一次发起了冲锋,身边中军骑士振奋不已,随着主将冲突而上。 “放屁,本将活的好好的“樊昶俞扯着嗓子咒骂,却是无济于事,声音也被败军逃跑发出的声息掩盖,眼见着局面颓然失控,败局已定的樊昶俞悲愤莫名,狠命冲破了慌乱溃逃的军丛,趁乱击杀了一名北安骑兵,夺了马匹径直绕过城垣而走,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看着城门口大乱,城头上的军士毫不犹豫的试图关闭城门,丝毫不顾那些同袍哀嚎呼喊。 此举也着实让宇文豫吃了一惊,除此之外,城上军士自府库之内取来了大批囤积刀剑和矛头锥木,竟然不分敌友便一股脑的抛扔投掷下来。 战局瞬息万变,宇文豫万没想到守城军士还有这等觉悟,这老兄恨不得飞上城去,可无奈没有羽翼,只能争分夺秒的抢占。 战事瞬间变得焦灼,可就在城门转瞬合并之际,却戛然而止,北安军看得呆了,不多时,城上一阵喊杀声起,不时便有守城军尸首坠落下来。 宇文抬首望了一眼,紧缩的眉头不觉舒展开来,大将军看得真切,城头上挥刀舞剑的,正是自己的直属部从神武营。 眼见着与徐衾里应外合之约履行,宇文豫号令一声,大军趁势一股脑的奔杀入城。 江陵城内一条狼藉的甬道之上,徐衾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一端被战火破坏严重楼宇,看不出一丝波澜。 恰在这时,陆钦率着四五名随从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可找到庆帝了?” “回禀主公,那贼人将他匿在了城外的一处园林之中,已经安置妥当!“陆钦恭敬的回话,随即担忧的问道:”可那是那樊昶俞“ 徐衾眼波平和一转,朱唇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他在哪儿,正打算现在去会上一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除樊】捉樊 江陵城后临近长江的地方有一处面积不小的园林,一排排修剪颇为精美的及腰柏树宛如迷宫般排列。 为了躲避追兵,樊昶俞丢下了近卫骑兵,独自一人窜进了这里。 园林边上,一块倾斜的裂石碑矗立在那里,斑驳的表面上依稀能够看到“拱苑”二字。 终日的厮杀让樊大将军疲惫不堪,再加上从晨起到现在都水米未进,樊昶俞的心中有一个奢望,若是此时在自己面前摆着一整头羊,估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这句马致远的曲句恰当好处的诠释了樊某某此时的心情。 早上的时候还是数万大军的统帅,如今却变惶惶如丧家之犬,不过樊昶俞却没有气馁,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或许没什么大用,但保住性命过得江东,还是游刃有余的。 园林之中的一处碎石打造的地窟之内,南凉庆帝萧澄被拘押在那里,估计这会儿宇文豫和伊瑾正满世界的寻找这位废柴傀儡天子,可谁又会想到他竟然被关押在这个连鬼影不见的地方。 樊昶俞滚鞍落马,双脚不觉有些发软,也顾不得拴好坐骑,三步并两步走的直奔石窟而去。 窟内显得格外空旷,没有听到萧澄呜呜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咳,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樊昶俞没有再往里走,而是折身返了回去。 樊大将军喘着粗气,气若玄虚的依在石窟门口的碎石墙边,这估计是他老人家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饿的头冒金星的感觉。 眼下不能迟疑,即便耗尽体力也要尽快离开这里,樊昶俞平复了一下心绪,坐骑不知去向,樊昶俞干脆连滚带跑的向前奔去。 沿着矮柏丛向南走,便是江边,在那里估计能够寻到渡江用的小舟。 樊昶俞这样想着,似乎走了许久,终于转出了这个鬼地方。 向前看去,百米不到便是悠悠天堑,夜色之下,不远处的堤岸上一道斜长的黑色物体影绰可见,樊大将军心安了,刚往前走上几步,一阵随风而来的香气飘来。 樊昶俞本就空空如也的腹中不自觉的叫了起来,樊大将军再也顾不上身后随时将至的危险,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去了。 香气越来越浓,转过一棵江堤古树,由三方石凳围拢的原石桌上,香味儿使然的所在一览无余。 满满一瓷海碗的精细米饭,边上一只磁盘里盛着山野菜品,对三角的位置,一只粗阙的坛瓮里装满了荡着浓郁香气的猪豚骨肉。 这要是放在平时,估计锦衣玉食的樊大将军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是如今饿的七荤八素,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 不村不店的凭空出现这一桌饭食,连傻子都知道定有蹊跷,可是樊昶俞却懒得去理会,额头背后的虚汗提醒着他,即便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樊昶俞坐了下来,左右看看无人,抓起竹箸,端起海碗就着豚肉菜蔬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做虎吞状豪食了一阵,樊昶俞猛然感到身后多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回首望去不由得陡然一惊,只见不远处的江堤甬道上,一袭黑影不知何时矗立在那里。 看到樊昶俞望向了自己这边,那道身影缓步自林木幽影中走了出来。 宽袍素衣,亮绒云氅,青丝玉冠下的一张俊面棱角分明,眼神更是炯然有神,一副文士打扮,腰间悬着一口宝剑,樊昶俞看得真切,正是那位害得自家外甥兵败人亡的徐衾。 樊昶俞怔住了,警觉的注视着徐衾。 “吃吧,等你吃饱了,我们再做个了断!”徐衾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樊昶俞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副得逞的神色在面上显露,同时也在大口朵颐着海碗中的饭食和盘子里的豚肉。 徐衾默不作声的站立在数步的地方,樊昶俞心中的怒火也不由得窜了上来,此情此景,这位大将军感觉到的并不是怜悯,而是戏谑。 霎时间,樊昶俞挥动了手中的海碗,一道精准的抛物线直奔徐衾而去。 出乎樊昶俞的预料,就在海碗直奔对方眉心而去的时候,徐衾竟没有躲闪,只是倏然拔出宝剑,轻轻一拨,便措了过去。 宝剑应声回鞘,徐衾波澜不惊的自朱唇之间挤出一句话来:“樊大将军,你错失了一个做饱死鬼的机会!” “笑话,就凭你!”樊昶俞噌然跃起,长刀在手,踏着石桌一角直奔徐衾而去。 两相触碰,霎时间刀光剑起,没有半点赘述,两锋相抗间,不多时便有一人负伤滚落一旁。 徐衾拖着剑完好无损的站着,那边樊昶俞半跪在地上,抬首诧异的看着徐衾,手臂上也多出了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血口。 樊昶俞错愕万分的盯着徐衾:“你怎么会?” 徐衾没有应答,而是悠悠的踱步向前,樊昶俞怕了,在他看来,眼前这人深不可测,夜影映衬下,徐衾那道身影宛如屠夫一般诡谲。 樊昶俞竭尽全力复起又抗争了几回,结果又是弄得手足伤痕累累。 哀怨的倒在地上,樊大将军喘着粗气,惊恐的望着徐衾。 徐衾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要你这条性命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可是与伊某无益。” 徐衾悠悠的说完,又附上了一句:“可是你知道的着实多了些。” 在樊昶俞惊恐的目光下,徐衾转步来到他的身边,一道寒光起处,夜空下响起一阵哀嚎,樊昶俞惊讶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开口,都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片刻之后,只觉眼前一黑,仿佛受了一记重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樊昶俞,徐衾捻熟的回剑入鞘,转身离开了古树石桌,来到暗影之中,早有仆从等候在了那里。 徐衾解下宝剑,随手交给了随从,翻身上了马鞍。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仆从于马上开言问了一句。 “去见一见那庆帝,伊某要跟他好好聊上一聊!”徐衾饶有深意的说完,缰缭在手,一蹬马腹,与仆从一道扬长而去。 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权枭】约定 隔天一早,负责搜捕溃军的北安军士在拱院园林后方临近长江的堤岸上发现了樊昶俞,出乎众人意料,这位败军之将的行为颇为反常,面对数十名军士绰矛环绕,这老先生只知道坐在那里傻笑,时不时的还呜呜的吧唧着嘴巴。 连上前拘押的时候,樊昶俞都是一副嬉笑模样,好一番折腾,众人才看出端倪,原来这人并不是在那吧唧,而是红口白牙之间,半截舌头竟然不知了去向。 樊昶俞傻了,傻的很奇怪,没人知道具体原因,好在江陵战乱已经平息,此情此景,估计这樊某人也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了。 昨晚安顿受了惊扰的庆帝,巳时刚过,徐衾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萧澄的住所。 江陵府衙内,萧澄早早便等候在此,樊昶俞本来打算击溃北安大军之后便回首废掉萧澄,自己代劳这南凉之主,却不料徐衾等人趁虚而入,先一步夺下了庆帝。 而今樊昶俞兵败,本人也如同外甥宇文相一般先被柱国将军追的宛如落水狗一般,逃经江陵后方时又被徐衾截住,就此断送了性命。 守备的军士打开了大门,一名文士打扮,玉冠宽袍,绒氅披身的俊面公子走了进来。 一见这人,萧澄面上不由得显出了惭愧之色,那人却好像浑不在意,欠身施礼道:“北安光禄大夫伊瑾,拜见庆帝陛下!” 萧澄没有心情和他达礼,而是怔忡的说出了这样一句:“缴纳贡粮确实是今年江陵一带欠收所致,本以为打点好了便着人送去,谁知道那樊昶俞便来了!紧闭城门,杀督贡使都不是朕之所想,查抄伊府之时,朕已经被那贼人控制了!” 萧澄深吸了一口气,说明了原委,定定的望着徐衾,说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公子的书信朕看得通透,只是不知,信中末尾所言,如今还奏效吗?” 萧澄将自己摘得很干净,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述,徐衾面目并没有太多表情,思忖片刻,铿然有声的道:“那好,伊某便再给你十年,十年期满,无论这天下归谁所有,陛下都必须自黜皇权,以行州府之事!” 萧澄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的颔了颔首。 “如此,伊某便告辞了,三日之内北安军马会主动撤出这江陵之地,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还望陛下珍重!“ 徐衾并没有等萧澄回话,便转身率着陆钦等人径直离去,只留下茫然无措的庆帝萧澄,十年,是徐衾为这位皇帝定下的保质期,也是让南凉重归江陵铺陈的纽带。 江陵依旧是江陵,北安军队并没有入城侵扰百姓,除了少数依附樊昶俞率军抵抗的武将随着痴傻的樊昶俞一起被押往长安之外,其他朝臣均定无罪。 休整了一日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踏上了归程,只不过转到信州道口时却分做了两端。 宇文豫引着千余护卫骑兵,与徐衾所率的数百骁骑卫护送着知己家眷一路沿着信州官道赶赴长安。 元慎,陆钦,黄甄等人则率着数万人马望随州进发,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路过随州之后,便会在距离北离郢州最近的边界扎营。 徐衾本打算亲自谢过秦炔,却不料这位大医在两军开战的前一天便离开了江陵,如闲云野鹤般不知所踪,估计再见面时,最快也要阳春三月。 端坐马上,陪在段锦娘所乘车驾边上的徐衾苦笑不已,队伍最前端的宇文豫心情大好,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际,回顾了身后一番,饶有志趣的吩咐道:“去把伊光禄叫来,一整天都窝在自家娘子身边也不嫌腻得慌!” 徐衾正与段锦娘嬉笑的攀谈着,听她聊着入住伊府之后的趣事,一名军校打马而来,自马上拱手道:“光禄大人,柱国有请!” “知道了,马上过去。”答对走了“搅局使者“,徐衾并没有说话,而是淡淡一笑,”夫人接着说。“ 看徐衾不为所动,段锦娘心中一暖,缓缓开言道:“夫君暂且去吧,待到回来再聊不迟!“ 徐衾点了点头,柔声说了句“夫人稍等,去去便回“后,便一蹬马腹,望着队伍前沿走去,看着徐衾策马而去的英姿,段锦娘的美眸间泛起一丝痴迷,一丝甜美的笑意也在嘴角边上油然而起。 徐衾策马来到了宇文豫身边,看着伊光禄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宇文豫调侃道:“怎么,夫人回来了就望了我这兄弟啦?“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徐衾拍了拍鼻子,瞥了一眼宇文豫,好奇的问,“不知宇文柱国传讯下官何事?” “去,听伊兄这么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宇文豫白了徐衾一眼,转即不无诚意的道,“你我这一路披荆斩棘的总算是走了过来,同舟共济,相扶相携,已然是情如兄弟,日后不论人前暗地,都已兄弟相称便是。” 徐衾不觉失笑:“我的大将军,你再煽情小弟可要哭出来了!” 宇文豫面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道,片刻之后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道:“南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眼下还有一桩棘手事情在等着我们!” “大将军说的是隔江遥望的大兴?”徐衾自然知道宇文豫的内心想法,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说出真的答案,虽说这些日子确实与他的情谊日进,可是有些界限和想法,还是真真不能全部说尽的。 宇文豫诧异的看着徐衾,恨不得跃起踹上一脚道:“那江东之地本将何时忧虑过,再者说现如今内乱频频,他陈仲理即便有心趁乱分一杯羹,也是无兵可用。” 听到这话,徐衾的心里隐隐的感到了些许疑惑:“平日也不见大将军遣人探听江左消息,怎么似乎对那大兴局势颇为透彻?” 宇文豫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超长的关子,自口中悠悠的说出了一行字来:“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徐衾也懒得听他故弄玄虚,虽然心中生出了不少疑虑,也没有太过在意,举目看着朗朗青天,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长安就是比不得江陵,如今已然十冬腊月将近,还是晴空万里,弄得在下都不想回去了!” 宇文豫很舒服的舒展了一下腰肢,转首淡笑着对徐衾说道:“放心吧,伊老弟,待到霸业成时,为兄便在这江陵城内为你修座阔台,让你终日感受这南境的大好风光!” 宇文豫说的慷慨,徐衾却是眉心深蹙,半晌过后才尴尬的道:“我说大将军,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权枭】一切,从失败开始 江陵之役尽数告一段落,伊府重新修缮,承蒙右仆射王弼上表,换上了一方金碧辉煌的巨型匾额,并由庆帝萧澄钦点,封号“奉国伊府”,连伊老爷子也博了一个“江陵郡公”的称号。 一连数日无事,眼见着时节入冬,北地一片萧肃,本以为这一年就此平安过去,可是在冬至后的第三天清晨,一封塘报打破了许久的寂静。 光禄府的大门被敲开,万俟佟川亲自率人将徐衾接走,马车径奔柱国骠骑府而去。 柱国将军府正堂,宇文豫正襟危坐,尚书右仆射郭焱,兵部侍郎以及神武营的几名总管尽皆在列。 徐衾在佟川引领下进得堂中,看到这些个熟识面孔,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眼见着众人落座,宇文豫拿出了一道蓝文折报举在手中,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并非好事,想必诸位也已经猜出个大概了吧?” 众人没有言语,徐衾侧目观望一番,目光最终落在了尚书右仆射郭焱身上,这位老大人眉心紧蹙,一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的样子。 见这些同僚都没说话,徐衾疑惑的问:“将军名言,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宇文豫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目看向郭焱,冷声问道:“仆射大人,想来昨夜里就该接到消息了吧?” 郭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堂心,躬身拜道:“柱国将军不必再说了,此番是郭某荐人不当,才使得我北安受此重创,老臣无颜面见我朝列祖列宗,祈请自除官爵,流放边缘,也算替那无用外甥谢罪!” 从这突兀的对话当中,徐衾想到了一个人来,却没有多言,而是默默的等待着宇文豫的反应。 宇文豫无奈的摇了摇头,苦涩的道:“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仆射大人,只是苦了我大安三万虎贲,就此夭折!” 说到这里,那边兵部侍郎李孺庭也赶忙出列,垂头丧气的道:“有此丧事,此时下官也难辞其咎,还望宇文柱国降罪,老臣方能心安!” 宇文豫不觉无语,以手揉捏着睛明,片刻之后抬首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不必自责,如今这等事情,即便把人贬杀干净又有何益!本将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商讨如何补救,而不是追罪问责的!” 郭焱和李孺庭会意,默默的回到了座位,宇文豫看着那些丈二金刚一般的军将,将塘报拆开,捻在手中,对着众人说道:“今晨刚刚得报,半月前,北离韩昌王高瑜并范阳侯卢晔兴兵七万,自晋州争进,做急行军兵压蒲同二州,并于临汾一役大败安军,两万将士殉难!” 此言一出,徐衾登时便诧异开言道:“怎么可能,虽说薛准所率并非我朝精锐,可即便三七对敌,也决然不会有如此伤亡!” 徐衾满是疑惑,一旁郭焱惭愧的开了口:“伊光禄有所不知,这还只是伤亡之人,剩下万余军士被困在蒲州城中,若不及时施救,恐怕早晚是高瑜囊中之物!” “伊某听得糊涂,还望郭仆射把话说清楚!” “北离兴兵之日,刚刚进驻临汾的准儿预先便探听到了异动,是以驰书同州潼关蒲州三地!” 郭仆射连声哀叹,徐衾狐疑的问:“这不是很通常理吗?” 郭焱一听这话,登时羞愧难当的道:“若是逐层传报,王师早就开拔而去,便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郭焱将事情说了一遍,徐衾听得面上阴晴不定,原来那薛准为两州沿线的守将送去的书信并不是求援的,而是擅自吩咐三地将官坚壁清野,不许轻动。 这个命令下得颇为蹊跷,不过徐衾一听便明白过来,临汾行军总管薛准原本是打算以己之军歼灭素来不及北安的高离兵马。 古之将佐最忌自负多疑,虐卒贪功,沾染一二,必无生路,而这一次,这薛准竟然一口气占了三条。 本打算做做样子便能平定高离,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对方精心布下的局。 一连五日,薛准所部与北离小股军马连战连捷,一直没有与其大队遭遇,眼见着北离军节节败退,北安军马心中仅有的防备之心也被消磨殆尽。 不知不觉间,临汾兵马竟然离开驻地越来越远,最终,双方在城外数十里之地相遇,与薛准所想不同的是,对敌的并非北离全部兵力,约算下来不过万人。 连日征战下来,虽然频频取胜,可临汾兵马已然疲敝不堪,与势头正旺的高离分兵仆一交战,毫无悬念的落败,直到此时,薛准才发觉势头不对,即可回兵临汾,到城下时,卢晔早已取了此地。 薛准慌了,派人赶往各处求援,结果可想而知,高瑜早有准备,不但封锁各处通路,还顺势将蒲州与潼关围了起来。 卢晔兵马尾随而至,失了根本的薛准所部本就人心惶惶,此时更是全然乱了阵脚,一路败北之下,三万兵马被蚕食了将近七成,所剩残兵好一番挣扎,才突进了蒲州城中。 而薛准本人,也在突进之时中了药箭,刚到蒲州便不治身亡。 这一切都发生在江陵战事之时,待到发觉之时,已然成了眼前形势,蒲州,潼关被围,同州城防岌岌可危,帝都长安更是危在旦夕。 “好一招骄兵摧怠之计!”徐衾心中这样想着,郭焱悲愤的道:“可叹薛准自诩颇有智计,却不想在此处栽了跟头!” “现在这个时候,再去埋怨一个亡人已无意义!”徐衾转首看向兵部侍郎,“蒲州和潼关外围还有多少兵马可调?” 李孺庭回道:“回禀光禄大人,只有此前负责巡防宣抚的神武营兵马,不然先将他们调去抵挡一阵” “不可!”还没等李孺庭说完,徐衾和宇文豫便异口同声的回绝。 二人对视一眼,宇文柱国和声问:“伊光禄可有良策?” “神武营兵是潼蒲之后最后一道屏障,若是轻动,后续军兵接济失时,必将重蹈薛准覆辙!” 宇文豫频频颔首:“那依公子之见,该做何趋处?” 徐衾思虑片刻,回道:“如今大军刚刚结战,眼下又天寒地冷,疲敝之师不可久战,好在江陵战前,薛准自请统军之时已调斛律将军与何良换防,按照日程,再有半月便可到达同州。” 徐衾话锋一转:“可着人通知何良率少数精锐为先锋,星夜兼程与神武营合兵一处争进,如此一来,则潼蒲危局可解,还能保存京兵战力,待到明年春来再做了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权枭】雨雪行 徐衾话音刚落,宇文豫的面上便闪过一丝疑虑:“何良率前部驰援,毕竟双方实力悬殊,此事真的可行吗?” 徐衾也不辩解,目光一凛,笃定的回答:“宇文柱国放心便是,虽说过程可能惨烈了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依在下对何良的了解,此事必成!” 主意已定,无论如何先让北离退兵,一切仇债暂时压下,年后再做趋处,徐衾饮了一口清茶,手指不自觉的在桌案上敲击着,心中暗暗思忖着:“只是苦了贺若将军和先锋将士,此番怕要十损七八了!” 光禄府,研究出了对策,徐衾便没有多留,驱车赶了回来,进得府门,遥见雨廊之下一袭倩影站在横挂在墙上的宣纸棋图之前,徐衾放缓了脚步,一面走,一面解下了身披的绒氅,转即来到那人身后,轻柔的将绒氅披在了她的香肩之上。 人儿心中一暖,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尽显温情。 “眼下天寒地冻的,娘子为何不去屋中歇息?” 段锦娘微抿着嘴角,目光满含情愫的看着徐衾,冻得通红的鼻头嗤了一下,声音娇柔的道:“不冷,锦娘想等夫君回来。” 浅尝辄止的几句话说的徐衾心头一暖,看着自家娘子那双显露在外的纤纤秀手冻得通红,徐衾赶忙接过捧在手中,移至嘴边轻哈了几下,不无埋怨的道:“傻丫头,为夫只是出去处理些事情,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在这里苦着自己。” “锦娘不苦!”段锦娘微微摇首,莞尔笑道,“徐郎快随我来,锦娘准备了夫君最爱吃的兔羹和蜜汁截饼。” 闭门密议了一整天,归来时已然将近傍晚,徐衾的腹中还真有些饥饿,光是听着这两样东西早已咕咕叫了起来,再看看自家娘子那副祈盼夫归的可爱模样,不觉在心中暗暗赞叹: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与光禄府的温馨画面相比,同州一线却是另一幅截然相反的境地。 狂风呼啸,夹杂着湿冷的浅雪,数千骑兵顶风而上,在一员虎将的率领下穿过夹山,直奔潼蒲而去。 夜幕将近,夹山道口狂风大作,原本氤氲的天气开始飘落绒毛细雪,贺若秦良所部兵马快马加鞭的行进,本打算到了前方数里外的高丘下再做休整,谁知道老天着实不尽人意,风劲稍弱之后,竟然无端夹杂起雨点来。 “将军,不能再走了!”连日兼程,随行军士早已苦不堪言,这会儿又碰上了这等怪天气,冰雨越下越大,身边副将叫苦不迭的劝了一声。 贺若将军勒住了马缰,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暗骂一声道:“直娘贼!老子不知道众军疲倦吗?碰上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大点的林子都没有,你让我们到哪去躲避!” 夹山道口的土路泥泞不堪,马上战甲也早已湿漉,看着身后这五千疲惫不堪的袍泽,贺若秦良的心中陡生酸涩。 “兄弟们再忍忍,同州就在眼前,到了那里,老子亲自给你们宰羊开酒!”贺若秦良一语未必,身边将士便都没了怨言。 就在一行人准备继续赶路之时,不远处便疾驰而来数匹轻骑。 那是贺若秦良派出的斥候探马,见面以后,负责探听的军卒连坐骑都顾不得下,就在鞍间擎着缰缭报道:“启禀将军,卑职等行至同蒲道口之时,在山间横岭一侧发现一路军马正向此处疾行!” 贺若秦良闻言陡然一惊,转既看向身边副将:“此处附近可有城池?” 副将自马背之上摊开地形图,借着摇摇欲灭的火把看了一眼,片刻不误的回道:“夹山道口左转五里便是昱县!” “由此看来,同州也被围了!”贺若秦良思忖着,猛然想到了一个颇为严峻的问题“依照柱国将军和光禄大人所言,在这潼蒲之间应该预伏了三支神武营兵,可是尚未听闻兵败消息,难道” 众人不解之时,贺若秦良脱口而出:“暗度陈仓!” 副将和斥候听得迷糊,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番后,身边副将试探的问:“将军,我等应该怎么做?” “奔袭!”贺若秦良没有多言,只留下了这么两个字,便一蹬马腹,趁着风雨疾驰进夜色之中。 身后副将会意,吩咐熄灭手中火把之后,一刻不停地率众尾随而去。 光禄府卧房之内,徐衾于睡梦中惊醒,虽然已是初冬,可他的背上和额头还是惊出了层层热汗。 窗外还隐隐听得到冰雪拍窗的声响,徐衾端坐榻上,侧目看了一眼枕边的段锦娘,经过了一番酣畅淋漓的翻云覆雨之后,这丫头此时睡得很是香甜。 徐衾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悄然下得榻来,自榻边的木架上取下暖袍披上,心有余悸的坐到了几案边上。 手掌微颤的斟满了一杯冷茶,却并没有喝,脑海中不住的思虑,刚刚的梦境着实太过真实,梦境重现,贺若秦良和一众洮州兵马前来索命。 虽然知道只是梦魇而已,徐衾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一私不安。 辗转之间,徐衾朝着门外轻唤了一声,不多时,一名家丁走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邓管事叫来!”徐衾站起身来,低声吩咐着,“告诉他,本官在客室等他!” 客室之内,邓飞阔步而来,见了徐衾叩拜道:“主公唤属下何事?” “无需多礼!”徐衾起身相迎,若有所思的道,“自长安快马而出,赶到同州外围神武营驻地最快需要多久?” 邓飞思虑片刻,回道:“若是疾行,最快也要一日半!” “好,这是两封令札,其中内容神武营首将一看便知,你带着几个随从,火速送去,不得耽搁!”徐衾说着,将两封由竹筒封好的信札交给了邓飞。 邓飞毫不迟疑的去了,邓飞重新坐回了桌案边上,口中喃喃的道:“援书已经发了,贺若将军,能不能挨得过两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邓飞连夜引着四名仆从出了长安,直奔同州沿线而去,按照徐衾的吩咐,四人分做两路,持书前去通报附近的驻防神武营军马,而恰在此时,洮州兵马总管贺若秦良,也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实施起自己的计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