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辅大人的黑月光》 第1章,开局不利 痛,刺骨痛感贯穿全身,比特训还痛上千万倍,万逐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又脏乱的地板上。 面前有两人,一人手持黑色长鞭,眸光森森,透着狠。 另一人坐四方凳上,翘二郎腿,眼睛半眯,“你可认罪?” 认罪? 她犯了什么罪? 身为顶级信息分析师的万逐虹帮抓罪犯,从不逾越法律线半步。 她冷静片刻,“你希望我认什么罪?” 坐着的人开口,“别装了,你通敌的证据确凿,交代清楚,大家都轻松。” 通敌? 万家家风刚正,她怎么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 等等,眼前两人的着装不对,宽袍大袖,束发着履,这不是现代人的服装。 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左墙,壁上悬挂各种刑具,狼牙棒,颈枷,铁质等,它们是被现代逼供所遗弃的冷兵器。 万逐虹立刻意识到自己穿越,不是公主不是大家闺秀,而是一个疑似叛国的人。 开局就是地狱啊,即使万逐虹讲文明懂礼貌,此时也忍不住暗骂几句你爷爷的。 “怎么,还不认?那就莫怪我不念同僚之情,动大刑了。” 坐着的肖毅摆手,他面前的牢头扔掉鞭子,从墙上取下烙铁,将烙铁扔进火盆中。 盆中炭火旺盛,不过片刻,铁便红得发亮,若挨在身上,不死也重伤。 她必须自救。 事态不明之前,拖延是唯一的出路。 好歹是经过训练的信息分析师,万逐虹从同僚两字判断肖毅与身体主人是平级,“我要见大人。” “你不能见张丞相,此事由全权我处理,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 顶头上司是丞相,看来原主官不小,在古代女子为官,要么是出自名门的望族要么是才能惊人破格的白丁。 希望是前者,至少有家族撑腰,如果是后者,万逐虹心里咯噔,不会这么倒霉? “你也不用期望你爹救你了,昨日他在圣上面前撞柱表清白,圣上念他一把年纪,又是太子老师,特赦衣家,今日衣家将你除名,宣称你衣沐华再不是衣家人。” 怕什么来什么,万逐虹背脊发凉。 牢头抽出烙铁,烙铁红中透白,昏暗灯下冒热气。 这玩意烫在身上,得留多大的疤啊,万逐虹胡乱道,“我待你不薄,你就这么落井下石?” 家族靠不住,万逐虹只能打同事牌了。 原主的人缘应该还可以。 “不薄?你还有脸提!” 肖毅声音上扬,万逐虹心底腾起不详预感。 “要不是你三番两次在丞相面前进谗言,我早升为侍郎,又怎是区区的郎中。” 提旧事,肖毅牙后跟咯咯响,一副巴不得扒她皮抽她骨之态。 万逐虹叹息,原主未免太惨了,无亲人可依,又无同事帮助,简直天煞孤星。 换做别人,死路一条。 可她万逐虹,擅长从话语中抽丝剥茧的顶级分析师,那倒也未必。 “你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肖毅示意牢头退下,“早说不就完了么?” “但我必须见张大人,见过他后,我保证全交代。” 肖毅沉默,万逐虹补充,“我人在你手里,跑不了。” 窒息的等待,肖毅挥手,“把她带下去。” 万逐虹,不,是衣沐华松口气。 回到牢房,衣沐华琢磨如何弄清楚来龙去脉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步声轻微,似乎不想让人发现。 衣沐华盯着牢门,片刻后牢门上方的小口出现一张国字脸,“沐华,你没事?” 此人直呼名,可见两人关系亲近。 衣沐华不避忌问:“你是?” “我是你表姐夫,赵志啊,怎么你不认得了?” “如果我说是呢?” 赵志石化在原地,半晌后道,“沐华,你这事太大,装失忆躲不过去。” 衣沐华苦笑,是啊,早不失忆晚不失忆,偏偏被抓失忆,十个人听了十一个人不信。 “沐华,我带了两个肉包,你快吃,吃饱好上,”赵志打住,衣沐华了然后面是个路字。 物证如山,所有的人都认为衣沐华死定了。 通敌是死罪,人人避之,而赵志却冒险送包,这情值千金。 衣沐华接过包子,包子热腾腾,暖入心底,“今日之恩,日后必还。” 赵志叹息,并不相信衣沐华能活着出去。 “你相信我通敌吗?” 赵志摇头,衣沐华又道:“方才他们重击我的头,好多事我不记得了,你能不能将事情和我说一遍?” 赵志露出难怪的神情,而后东一句西一句地说。 她处于架空时空,陆地分五国,大平国 大陈国 大乐国 大陶国,大曲国。 原主叫衣沐华,衣家长女,是大平国的贵族。 衣沐华的爹衣羽飞是大平国的少保,衣沐华是衣羽飞第一任夫人姚氏所生,姚氏生不出儿子,衣羽飞又娶了位刘氏,刘氏生了个儿子衣流光。 衣家重男轻女,刘氏仗着自己生了儿子,掌握衣家大权,欺负姚氏。 姚氏性格温婉忍气吞声,衣沐华却见不得母亲被人骑在头上,她瞒着衣家人加入间派,做了大平国的诸监。 按照大平国的官位,诸监属五品,归丞相管。 衣沐华之所以被定罪,是因为有人向圣上检举衣沐华与敌国大乐国通信。 圣上震怒,派护卫抓衣沐华,同时搜查她的房间。 护卫在房中里找到衣沐华与大乐国人写的信。 信是定罪依据, 想脱罪,除非证明信是假的。 假信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非衣沐华所写,这点从衣羽飞在圣上面前撞柱证清白判断,行不通。 二是内容,只要内容不是通敌,其他的都好说。 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信里写了什么。 衣沐华暗想,信是重要证物,非相关人无法查阅。 肖毅可以看到,但他恨自己,绝不会透露,唯一的希望是张丞相。 想到这,衣沐华不由庆幸,还好被审讯时自己咬定见他,否则翻案彻底没望了。 翌日,张丞相出现在牢房里,他面色铁青,见面后劈头盖脸呵斥,“衣沐华,你通敌叛国,辜负圣恩,不立即服罪,见老夫做什么?平时口口声声说效忠大平国,没想到你居然是白眼狼,枉我相信你,栽培你,我真是有眼无珠。” 张丞相还要再说,旁边的肖毅打断,“大人,小的在外面守着,你们慢慢聊。” “不用,你就在这,我与衣沐华没什么需要私下说的。” 衣沐华抢话,“大人,有些话我必须对您说。” 话音落,张丞相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不想听。” 他之所以见面骂人,为的就是表明自己看错衣沐华,与她无关,怎料被这丫头这一句话就打回原形,若不是修养在,非给衣沐华一巴掌不可。 肖毅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默默退出。 张丞相转身欲走,衣沐华眼疾手快拉住。 开玩笑,张丞相是她仅剩的救命稻草,她怎么可能让他走。 第2章,转危为安 昨日肖毅放过衣沐华,全因衣沐华将张丞相卷入案件中。 古代官职里郎中乃皇帝侍卫,所以肖毅审衣沐华,是奉圣上旨意,也就意味此事由圣上亲自处理而不是授权张丞相。 衣沐华从得到的信息中发现这点,便咬定见张丞相后交代。 果不其然,引起肖毅怀疑,从而为自己脱罪争取到时间。 “衣沐华,你够狠,居然想托我下水。” 衣沐华被张丞相拖了几步,她死死攥其袖,“大人,我是冤枉的。” 眼看着肖毅走远,张丞相急了,高声道,“你快放手,我与你无话可说。” 衣沐华压低声,“大人,您忘了那天与我说的话了吗?” 周围寂静,任何声音都能听到,她越刻意降低声音,越欲盖弥彰。 “混账,我几时和你说过,衣沐华,你别胡言乱语!” 张丞相推开衣沐华,衣沐华坐在地上,此时肖毅已消失在甬道尽头,张丞相快步往外。 “大人,您现在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张丞相刹脚步,气得脸通红,“衣沐华,你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 “信是你的笔迹,你喊哪门子冤?” “信的内容,内容表明我没有叛国。” “哈,你有脸提内容?你将大陈国高价收购我们大平国布匹的消息透露给大乐国,企图让大乐国抢走我国买卖,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 泄露商机确实有通敌嫌疑,但她相信原主,反问张丞相,“大人可曾想过我为何泄露?” 张丞相愣了愣,旋即怒道,“老夫怎知,兴许你鬼迷心窍了。” “我是衣家人,又是诸监,钱权皆备,何苦做通敌之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这倒也是,张丞相点点头,且慢,衣沐华何时变聪明了? 衣沐华做事一板一眼,不善变通,在官场上屡屡得罪人,若不是她姓衣,早就被贬,又怎么当诸监。 莫非人之将死,脑袋突然灵光了? 张丞相纳闷之时,衣沐华脑子飞转,寻找信息中的关键,“大人,大平陈国高价收购我们大平国过的布匹,您不觉得奇怪吗?” “大陈国傻呗。” “您可知他们收购布匹做什么?” “他们出得起高价,我们只管卖就是,谁在乎原因。” “不,其中大有问题。”衣沐华想到一种可能,双目放光,“大人,现在几月?” “五月,你问这个做什么?” 衣沐华脸色转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激动道:“我没有叛国,大人,我是在救国。” 张丞相看傻子似的看衣沐华,衣沐华又道:“恳请大人让我见圣上,到了圣上面前我道出原因,那时圣上非但不怀疑您,还会赞赏您。” 听闻有益处,张丞相心动,“真的?” 衣沐华笃定点头,张丞相寻思伴君如伴虎,一旦圣上对自己起疑,往后他做事可就难了,既然衣沐华有把握,姑且一试。 不过,他怎么觉得眼前的衣沐华有些不一样了? “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 衣沐华可不想继续带在牢内受皮肉之苦。 张丞相狐疑盯着她,“你以项上人头作保?” “我以衣氏一族兴荣为誓,我能做到。” 愿意以整个衣家起誓,看来不假,张丞相心中疑虑消除,点点头走出去。 望张丞相背影,衣沐华暗笑,她又不是衣家人,衣家兴荣关她屁事。 何况在关键时候放弃衣沐华,如此冷酷的家族,她又何必在乎。 两个时辰后,肖毅打开牢房,带衣沐华面圣。 人到殿前,衣沐华见到大平国的国君平成王。 平成王是一国之君,不怒自威,虽年过四十,人依旧器宇轩昂,这脸放现代,是天王级别的脸啊。 脸是帅,就是目光犀利,射向衣沐华时,堪比寒刀架在她脖上。 “衣沐华,你通敌叛国,有何颜面来见朕?” 衣沐华打寒颤,慎言道,“小人誓死效忠大平国,绝无二心。” “既然忠于大平国,为何将机密透露给大乐国?难道信不是你写?” “是小人所写,但小人的目的是救国,不是叛国。” 啪一声,平成王拍桌,所有人身子均抖。 “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衣沐华惊愕,不是,一言不合就掌嘴,太不人道了! 肖毅阔步走到衣沐华面前,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有机会给自己出恶气。 衣沐华急道:“圣上,请容小人把话说完,” 眼见肖毅的手快落下,衣沐华闭眼,此时平成王喊了句停,衣沐华如同被人从悬崖外拉回,心砰砰跳。 “朕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衣沐华深吸气,“小的之所以写信,只因觉察大陈国购买我国布匹是居心不良,欲将害处转给敌国。” “大陈国怎么居心不良了?” “圣上,现在是五月即将夏收。” 夏收与布匹有什么干系?简直荒谬,肖毅活动手腕,只等圣上一声令下,他就要上前,狠狠给衣沐华巴掌。 然而平成王没有下令,挥挥手,吩咐道:“肖毅你们下去。” 肖毅内心震惊,嘴上应了句是后退下。 待殿内只有平成王张丞相和衣沐华时,平成王问道,“张丞相,你早知此事?” 张丞相和肖毅一样,满心费解,但他纵横官场多年,听出平成王并非问罪,顺势点头。 “为何不早说?” 张丞相硬头皮回:“老臣在等合适的机会。” 平成王问衣沐华,“说说你如何发现这是大陈国的阴谋?” “人买东西向来遵循价廉,大陈国却反其道而行,小人总觉奇怪。有一日小人出城,见平民全都织布不务农,才惊觉大陈国高价买大平国布匹是为延误大平国夏收。没有夏收,粮库不充裕,此时其他国家攻打大平国,大平国缺粮,必吃败仗。” 平成王点头,衣沐华心中石头落地,庆幸自己历史不错,记得楚国购鹿这回事。 大陈国买大平国布匹,与当初管仲购买楚国鹿,削弱对方实力是一个配方,亏她没还给老师,否则真就死翘翘了。 “发现这事后,我立即禀报丞相,丞相说这仅是我们的猜测,无法令人信服,必须找出证据。小人寻思良久,想出写信透露给大乐国,测大陈国的办法。没想到信还没送出去,就让人检举了。” 平成王缄默一阵,随后叫来肖毅,命肖毅压衣沐华回牢房。 第3章,这家伙有点意思 衣沐华明白平成王要将计就计,过段时间再放自己,她耐心等着就是。 肖毅不知此时的衣沐华洗脱罪名,见圣上命自己押衣沐华回牢房,自认她死罪难免,不禁幸灾乐祸。 将衣沐华关进牢内,肖毅谴退左右,双手交叉抱说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说的一定不是好事。 衣沐华背对他,想也不想地回:“不想知道。” “恒公子已与你解除婚约。” 原来衣沐华有婚姻在身啊,不过衣家都不认她了,未婚夫解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衣沐华沉默,肖毅倍感痛快,“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过?” “说完了?” “没呢,恒公子上午与你解除婚约,傍晚就与人定亲,你可知是哪家姑娘?” 衣沐华清楚他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自己的机会,无奈道:“谁?” “你的好妹妹叶迷离啊。你们真是姐妹情深啊,她知你将死,不能与恒公子长相厮守,就代替你照顾他,心地多善良。” 叶迷离,不知衣沐华入狱,是否与她有关。 根据赵志描述,原主衣沐华不大聪明,应该猜不出大陈国背后阴谋。 原主写信定是受到某人的蛊惑,才遭此一劫。 眼下虽洗清罪,但自己必须找出背后害衣沐华的人,先不说报仇,首先得防范此人。 上天既安排自己成为衣沐华,可不得好好活着么。 “哈哈哈,伤心了,你为了她不惜得罪整个间派,到头来惨遭背叛,很后悔?” 本以为原主只是不大聪明,没想到被绿茶耍得团团转,衣沐华哀叹不已。 听到衣沐华唉声叹气,肖毅愈发得意,“现在懊恼来不及了,下月他们成亲,从此叶迷离是人人敬重的恒夫人,而你衣沐华,是葬身乱坟岗的孤魂野鬼。” 肖毅猖狂大笑,衣沐华恨不得脱自己的袜子塞他臭嘴里。 “哈哈哈哈。” 另外一人的笑声传来,肖毅和衣沐华均愣住,没想到周围有人。 肖毅转身,发现笑声是从衣沐华斜对面的牢房里传来,呵斥道:“你笑什么?” “大人,我没有笑,是哭。” 听声音,对方是个年轻的公子,衣沐华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口往外看,遗憾的是看不到他的相貌。 肖毅没好气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听闻不好笑的笑话,笑不出,只好哭咯。” 衣沐华噗嗤一笑,这家伙有点意思。 肖毅没料到自己的话被人听到,恼羞成怒,“偷听我说话,你皮痒痒了?” “大人,我们非自愿在这,谈何偷听?是大人自己以为旁边没人。” 衣沐华忽然记起,早上曾听见对面有开门声,想来他是那时被关进来的。 一语中的,肖毅顿觉没面,他用力踢了下门,“给我老实待着,再敢笑,我抽你耳光。” 肖毅说完,愤愤离去。 衣沐华转身准备躺床上,传来那人声音,“哎,对面的,咱们说会话啊,牢里怪无聊的。” 衣沐华寻思没什么可说的,并不搭理他。 “你不会在哭?哎,转身找别人的男子不值得留恋,更不值得为他流泪。人嘛,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往后擦亮眼睛就是。” “我没哭。” “哭就哭了, 不丢人,谁没有眼瞎的时候。哥哥,理解你。” “真没哭。” 通常是她让别人哭。 现代的她在情海里来去自如,从不湿鞋,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对手。 “好好好,你没哭,我相信你。” 言语敷衍,衣沐华懒得解释,反问他:“你犯了什么事被抓啊?” “长得英俊。” 英俊不见得,厚脸皮倒是真的。 衣沐华抿笑,走到牢门前,“你把头伸出来,我瞧瞧有多英俊。” “不了,万一你看上我,会流泪的。你啊,还是离我远远地好。” 如果没记错,是你先招惹别人的,撩了人又劝人远离,摆明是老手。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等了一阵没声音,开口问。 衣沐华躺在床上,慢条斯理道:“你不是说离你远点么?” “身体远离,话还是可以说的。” 渣男! 衣沐华闭眼,睡了过去。 “吃饭了!”门外响起牢头不耐烦的声音,衣沐华醒来,行至牢门前,牢头扔进一个馒头,衣沐华愣了愣,“就这个?” “有得吃就不错了。” 牢头转身给对面送饭菜,衣沐华看了眼,一荤一素的饭菜。 “哎,大哥,怎么我是馒头,他们是饭菜啊?” “肖大人说你快死了,不必在你身上浪费粮食。” 又是肖毅,衣沐华切齿,这家伙找茬找上瘾了。 等牢头走后,对面的人问道,“你怎么得罪姓肖的了?” 衣沐华想了想,“阻碍他仕途。” “能被人轻易阻碍,他也不怎么样嘛。” 英雄所见略同,衣沐华愿结交他,“我叫衣沐华,你叫什么?” “你就喊我束己哥,你为何被关?” “通敌。” “难怪姓肖的说你快死了,原来犯了死罪。” “你呢?” “偷窃。” 随后束己将他的事简单叙述。 束己是外地人,进京都信城寻亲,两日前的夜里经过一间空也寺,便进去投宿。 空也寺地方窄,除了僧房,没有多余厢房待客,束己只得在佛堂对付一夜。 他进佛堂之时,里面还有两个赶路人,一名白面书生,一个黝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束己后搂着怀里的包袱,敞亮佛灯下,布映出条块状,束己猜到中年男子怀里的是金条。 他心无贪念,也不甚在意,在空地躺下。 次日清晨,中年男子嚷嚷自己的金条不见了。 头一夜睡觉前,中年男子栓了门,这便排除外人夜里进佛堂偷金条的可能,盗窃嫌疑落在束己和书生身上。 官差到来后,搜遍整个寺庙,没有发现金条,但认定是两人所为,强行将两人关押。 听完经过,衣沐华感叹,“无凭无据就关人,官差太草率了。” “可不是么,我缺钱哪用偷啊,往人面前一站,人主动贴钱好么。”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啊,衣沐华问:“这些人是女人?” “当然,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男人的钱能要吗?”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衣沐华也曾养过白脸,对此并不鄙夷,她注意力集中在案件上,“那天夜里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没,我睡得香。” “你觉得会是书生吗?” “不能,他是读书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面一阵沉默,衣沐华又说,“为什么不说话,发现了什么吗?” “书生在我后面。” 怎么不早说啊! 当人面说坏话,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第4章,职业病犯了 衣沐华默默啃馒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衣沐华,有人探望。” 肖毅欠扁的声音响起,衣沐华纳闷谁会来,走到门边,见肖毅身后有名身材凹凸有致的姑娘。 前后有料,男人热血沸腾,女人咬牙嫉妒。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叶迷离。 “沐华姐,你还好?” 叶迷离说话眸含泪,我见犹怜,衣沐华确定她的绿茶属性。 “衣沐华,你的好姐妹专程探望你,你就不感动?” 肖毅脸上挂笑,不怀好意得很。 他昨日告诉衣沐华,叶迷离抢了她未来夫君,今日带叶迷离探望,摆明故意气衣沐华。 叶迷离将一包糖从门上的小口递进,满脸殷勤,“沐华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花生糖。” 衣沐华思忖她应该以为自己不知外面的事,接过花生糖,挤出两滴眼泪,“迷离,谢谢你来探望我。” 肖毅僵住,衣沐华不是应该骂她吗? 为何说谢谢,这与意料的不一样啊? 叶迷离摇头,“姐姐说什么客气话,姐妹一场,我当然会来看你。衣家人已经将你除名,我不来看你,又能有谁呢?” 这种带刺的话也说得出口,不愧是绿茶啊。 衣沐华不动声色道:“既然是姐妹,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你说。” “帮我好好照顾恒公子。” 话一出,肖毅和叶迷离僵住。 她唱的是哪出啊? 衣沐华又道:“我放心不下恒公子,你若嫁给他,再好不过了。” 叶迷离贝齿轻咬下唇,露出为难之色,“恒公子是姐姐你的心上人,不合适。” 衣沐华心里冷笑,你丫挺能装啊,但是,姐姐打小看言情剧,谁还没点演技了。 “你们是我最牵挂的两个人,你们在一起,能相互照应,迷离,你答应我。” 叶迷离犹豫片刻点头,“我答应姐姐就是。” “这事还请肖大人见证,你叶迷离是受我所托照顾恒公子,绝没有抢走好姐妹的心上人一说。” 叶迷离和恒公子的婚事已定,衣沐华脱罪出去后定惹人耻笑,还不如先发制人,故意将恒公子托付叶迷离,如此一来,嘲笑转变为同情,落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 “还是姐姐设想周全,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恒公子,每年清明,我们给你烧纸钱。” “不用。” 衣沐华是她,想整死老娘,没门! 不等叶迷离问为什么,衣沐华催她,“牢里晦气,沾染上不好,你走,往后也别来了。” 叶迷离探监只为在恒公子面前树立贤惠形象,才拖关系来,目的达到,她自然不会久留。 叶迷离前脚走,肖毅立即拍掌,“衣沐华,扮猪吃老虎,够厉害的啊,我早该想到,你没那么简单。” 明明知道叶迷离和恒公子的婚事,却装大方让给好姐妹,这不是扮猪吃老虎又是什么。 “肖毅,你家是开石场的?” 肖毅顿住,隔了好半天问,“石场,什么石场?” 话拐弯就听不懂了,果然没资格做对手,衣沐华翻个白眼,并不打算解释。 肖毅想不出,碍于面子不能问,愤恨踢牢门。 牢门是钢铁所造,刚硬无比,脚与门相撞,受伤的自然是脚,肖毅忍着疼痛,默默转身远去。 脚步声逐渐消失,对面的束己道:“这人脑子不大好使,连落井下石都听不出。” 没想到束己领悟到她的话,衣沐华略喜,“束己兄是个能说话的人啊。” “肖毅三番两次找你麻烦,你还是少惹他为妙,好汉不吃眼前亏。” “谢束己兄提醒,往后我注意就是。对了,你能不能再说说你们案子的情形。” “怎么,你懂破案?” “反正无聊,不如研究案情。” 这是她的职业病,遇到未解之事忍不住收集信息,分析破解。 “该说的之前我都说了,书生,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哦,你也没有啊,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两人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对人事物的敏锐低,无法提供有用的线索也不足为奇。 衣沐华呢喃,“若能去一趟空也寺就好了。” “你自己都泥菩萨了,居然还有空关心我们,话又说回来,你通敌是怎么回事?” 衣沐华沉浸在空也寺的案子中,“画,你们能不能画出空也寺佛堂内部,兴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不会。” “我会。”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衣沐华料想是书生。 束己打趣他:“你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出去呢。” 衣沐华提醒,“把记得的所有东西全画下来,尽量别遗漏任何东西。” 书生随身携带纸笔墨,进来的时候没被收走。 他画好后,束己揉成团,扔给衣沐华。 衣沐华打开,空也寺的佛堂呈现在她面前。 佛堂正中是尊佛像,佛像左右侧各有一排木架,木架靠墙,上面立满手腕粗的蜡烛。 佛前置六个蒲团,左前端放了一半人高的木鱼。 堂内两边各摆罗汉像,罗汉像前是莲花油灯。 书生遵从衣沐华所说,画得十分细致,蜡烛底下的蜡泪,木鱼上的裂痕,以及莲花灯纹路统统画出来。 根据束己所说,当夜他和书生睡在两边罗汉像前,而中年男子睡在佛像前。 佛堂没有天窗,歇息时堂内只有束己三人。 衣沐华目光落在佛前的布上,“这布为何在地上?” 束己解释,“那是包金条的布,书生将翌日清晨所见全画下来了。” 衣沐华沉吟片刻,“书生,你记得前一夜佛堂是什么样的吗?” “记得。” 束己惊呼:“我的娘啊,你记忆力未免太好了。” 一炷香后,衣沐华得到佛堂前一夜的画,衣沐华将两幅画对比,“书生,你和中年男子认识吗?” “从未见过。” “谁先到佛堂?” “我。” “中年男子进来后直接坐在佛像前?” “嗯。” 衣沐华笃定道:“金条被中年男子藏起来了。” 束己问:“你怎知道?” “如果你怀有一大包金条,进入有外人的陌生地,会不会下意识远离外人?” “会。” “可是中年男子没有。书生先进佛堂,选择坐靠右边罗汉像前,离书生远的地方是左边罗汉像,按理说携金条的中年男子应该选这,而不是中间离书生近的佛前。” 根据现代心理学专家研究,人对陌生人产生戒备,通常保持一米多的距离。 人在身怀巨款的时候,这种距离会拉大,如果没有拉开安全距离,就说明这人不害怕另外一人。 两人要么认识,要么一人有意接近另一人。 书生回不认识中年男子,显然是另外一种情况,中年男子欲陷害书生,而束己倒霉,刚好碰上了。 “书生,你来信城做什么?” 第5章,金条的下落 书生:“我被人举荐,到信城做张丞相门客。” 衣沐华:“依我看有人不想你当,故意陷害你。” 书生怅然一叹,“道路宽两丈,吾身长七尺,横竖堵不住,何苦来除之?”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成为受害者,这惆怅令人唏嘘。 任何心怀正义的人都看不下去,衣沐华说道,“放心,我替你洗清冤屈。” 束己:“欲证明清白,得先找到金条,金条失踪后,空也寺的僧人找遍寺庙,一无所获。” 衣沐华:“会不会寺庙的僧人参与其中?” 束己:“这话你不能乱说,空也寺乃当今名寺,里面全是得道高僧。何况书生不是大人物,中年男子没必要买通整个寺陷害他。” 书生:“莫非中年男子将金条弄出寺外?” 束己:“寺里有守门僧人,他无法外出。” 既然空也寺封闭,金条能藏在何处? 衣沐华忽然坚定道,“金条在佛堂内。” 束己:“何出此言?” 衣沐华:“包金条的布便是最好的证据,若中年男子将金条藏在外面,为何不连布一起带走?它留下,就说明金条仍在佛堂内。” 衣沐华注目画,试图找出佛堂前后不寻常之处。 “好啊,衣沐华,你居然敢讥讽我!” 肖毅去而复返,人没到,声先至。 衣沐华忙藏画藏于床底,刚转身,肖毅开门锁,踹门而入。 “肖大人,何事如此生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家开石场,是讥笑我落井下石。” 衣沐华谨记不吃眼前亏,装傻道:“我随口说说,肖大人别放心上。” “我看你欠打。” 肖毅右手一抖,长鞭破空而至,带起唰唰声。 衣沐华受过特训,身体下意识退两步,避过鞭子。 见鞭子落空,肖毅怒气加重,“站直,不准躲,否则我押你去刑房。” 想起冒烟的烙铁,衣沐华心一紧,权衡鞭伤比烫伤轻,索性受他几鞭,便控制住自己不动。 肖毅反手扬鞭,啪地一下,衣沐华左臂疼痛,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疼。 衣沐华抽气,别让老娘出去,出去后有你好看。 `啪地又一声,衣沐华右腿中鞭,疼得衣沐华满眼金星。 风声虎虎,鞭子又要落下,衣沐华偏过头,突然耳边传来束己的声音,“肖大人,你公报私仇,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吗?” 听闻闲话二字,肖毅心虚,鞭子斜歪,打在衣沐华旁边的墙上。 衣沐华并不高兴,束己是在引火上身啊。 肖毅:“这里是我的地盘,谁敢乱说话!” 束己:“普天之大莫非王土,肖大人说是自己的地盘,话传到圣上耳里,不知作何感想。” 肖毅面色大变,快步往外。 糟糕,束己要倒霉。 衣沐华冲肖毅背影急道,“肖毅,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讥笑你,过一个时辰你才反应过来,蠢死了。” 肖毅转头,眼眸近乎喷火,“鞭子吃得不够是,我再给你几鞭!” 眼见衣沐华留住肖毅,束己高呼声又传来:“快来人啊,肖毅公报私仇,大家都来瞧瞧啊。” 他一喊,肖毅顾不上衣沐华,锁了门往束己牢房去。 衣沐华快步行至门前,“肖毅,你有火冲我来,别殃及无辜!” 肖毅置若罔闻,直接开了对面牢门,紧接着是甩鞭子声。 束己够硬气,没有叫疼,反而一再激怒肖毅,“你打我证明你心虚,你就是公报私仇,男子汉,敢做不敢当,做了就承认,做了不认,是乌龟王八。” 鞭声一刻不停,衣沐华听了心惊,这鞭子本该是她的,她大喊道,“肖毅,和你有怨的人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回来!” 肖毅的鞭子不休,束己代自己受过,衣沐华心理万分难受,“肖毅,咱俩单挑,有种的单挑,挑软柿子捏算什么男人!” 一炷香后,肖毅走出,衣沐华咬牙道,“狗崽子!” 肖毅见衣沐华焦灼,比自己受伤还愤怒,笑道,“看不惯?我偏要伤他,明日我再来,你能把我怎么着?” 眼下衣沐华是死囚,什么都做不了,她恨极这种无力感,紧紧握拳,指甲嵌入肉里。 这副憋屈至极的模样落入肖毅眼中,他得意大笑,扬长而去。 笑声渐远,衣沐华关切问,“束己,你还好?” 束己没应,但听书生回,“他昏过去了。” 衣沐华心中一紧,料想他伤得不轻,“必须找大夫治才行。” 书生缄默,他们被困牢狱,别说大夫,伤药都没有。 眼下只有出去,束己才能得到治疗。 救人刻不容缓,衣沐华快步到床前,从床底找出空也寺佛堂内的图,“书生,当夜你们休息是可熄了蜡烛?” “只留两根。” “第二张图里蜡泪淹没半根蜡烛,这十分不对劲,我猜金条藏在蜡烛里。” 经衣沐华一说,书生恍然,怎么自己没想到蜡烛有问题。 找到金条,这下有望恢复自由,书生正要高兴,却皱眉,“即便找到金条,也不能证明是中年男子所为。”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指纹,中年男子将金条藏于蜡烛时定留下指印,届时一对比,藏金之人便无所遁形。” 衣沐华并不担心没证据,犯难的是将线索告知办案之人。 她们深陷牢狱,欲与外界联系,难于揽月啊。 窸窣脚步声又响起,衣沐华登时一喜,她怎么忘了赵志,原主的表姐夫。 衣沐华试探性问:“表姐夫?” 赵志应了声是,衣沐华大喜,天无绝人之路啊! “表姐夫,你可否帮我去找负责空也寺案子的县令,告诉他案子有新线索。” 空也寺是名寺,案子赵志有所耳闻。 只是衣沐华在牢内,又怎知案子线索? “现在来不及与你解释,请表姐夫你即刻去,告知金条的下落。” 随后衣沐华将金条的匿藏和蜡烛上的指纹两件重要线索告知赵志,赵志答应后离去。 负责案子的李县令,本想将两个嫌犯推出去交差,怎料案子惊动上方,上方亲自过问案,他不敢敷衍结案,只得先拖延。 此时有人提供线索,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立即派捕快去空也寺。 第6章,何为其余? 翌日清晨束己因伤口无法处理,引发低烧,书生唯恐他昏睡后不醒,主动开口说话,“我姓梅,名映辉,是蒲城人。” 束己脑袋昏沉,躺在床上随意嗯了声。 梅映辉又道,“我家唯我与我爹两人,我本不愿来信城,终敌不过我爹。” 梅映辉生性寡言,不善与人闲谈,束己不接话,他难以继续,但听衣沐华插话,“来了好,不然怎么认识我和束己兄,束己兄你说是?” 衣沐华何等聪明,猜到梅映辉心思,主动搭话。 束己侧过身,强行打起精神,“是啊,等出去了,我带你去喝花酒。” 梅映辉家教严,极少饮酒,更别提花酒,他脸蓦地涨红,“不,不必。” 束己见梅映辉面绯红,倍觉有趣,故意调侃他,“别客气,咱患过难,是朋友,做朋友的,哪能只患难不同甘呢。” “我不会喝酒。” “不会可以学。” 衣沐华不忍梅映辉被带坏,善意提醒。,“映辉兄,喝酒可以学,其余的就别学了。” 束己不禁发笑,“沐华妹妹, 何为其余?”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自行体会。” “体会不了。” “你这样装傻,可吃不了女人白食哦。” 梅映辉一头雾水,其余和女人有何干系,“你们说话怎么像猜哑谜,我一句都没懂。” 束己和衣沐华不约而同笑,束己压低声:“改日我与你细说。” 四下无声,即使束己低语,衣沐华也听得清清楚楚,“映辉兄,谨记我的忠告,只可同他喝酒,其余事千万别学。” 梅映辉嘀咕,“能不能出去还另说呢。” “相信我,你们可以。” 衣沐华做过特大要案组顾问,帮警察破获无数案件,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束己话锋一转问道:“沐华妹妹,我相信你的才智,就是你的罪,我很困惑。” 梅映辉点头,“是啊,你如此聪明,怎行通敌这等糊涂事?” 事情尚未明朗,其中内情无法言明,衣沐华只得含糊道,“我没做过。” 梅映辉:“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既然你无罪,我们岂有旁观之理?你大可将你的事详说,我们出去后替你伸冤。” 衣沐华:“束己兄伤得重,映辉兄你先照顾好他。” 束己:“不过是皮肉之苦,不及你的罪要紧。” 衣沐华:“先养伤。” 束己:“没听姓肖的说么,你死刑将至,拖不得。” 梅映辉:“我们力虽薄,但会尽全力。” 两人异常坚持,衣沐华很是无奈,婉转劝:“通敌乃重罪,非同小可,你们不必蹚浑水。” 梅映辉:“沐华你再三推辞,莫不是嫌弃我们?” “辉映兄言重,你们愿帮我,沐华感激不尽。” 梅映辉哼哼两声,尽显不满。 两人恳诚相助,若衣沐华负其诚心,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她沉吟片刻:“你们出去后帮我找一个人,此人可证我清白。” 梅映辉:“何人?” 衣沐华:“一名叫万逐虹的女子。” 束己:“听名字倒像男名。” 衣沐华:“她从小被家人当男子养,二十岁前头发从没长过肩。” 别人的花季是长发裙子小白鞋,而她却是短发绿装解放鞋,提及往事,她脑海浮现出一人,心里腾起些许怨气。 时隔多年,她始终无法释怀。 梅映辉:“她住在何处?” 衣沐华:“不知,但我确信她在信城。” 梅映辉:“她长什么样?你说我画。” 衣沐华将自己的样貌详述,梅映辉画了下来。 “长得不错。” 画好后束己评论,惹得衣沐华自喜,“那是当然。” “找到她后,我请她喝酒。” 束己正经不过一刻,衣沐华不禁打趣他,“只是喝酒?” “不然呢,我可是正人君子。” 梅映辉自言自语道:“头回见初次会面就约人喝酒的君子。” 衣沐华颔首,深表赞同。 束己:“映辉兄,你误会了,我与她走近,只为求她救人。” 梅映辉:“原来如此,是我小人之心了,十分抱歉。” 束己:“没事,不怪你,沐华妹,你怎么不说话了?” 衣沐华:“我震惊于束己兄心胸宽阔,无话可说。” 束己:“话还是要说的,你得告诉我们万逐虹会出没的地方,我们好找寻。” 衣沐华想了想,“她喜欢买衣裳。” 束己:“没了?” “嗯。” 她对信城一无所知,不敢多说,以免招来怀疑。 束己:“既然她能证明你清白,为何一开始不让你表姐夫找来?” 本以为他们不会注意,没想到束己觉察到其中漏洞。 衣沐华只得敷衍,“我不愿她牵扯进来,但现在不行了。” 梅映辉:“人命关天,我相信她会替你作证。” 束己:“你放心,即使大海捞针,我们也会找到她。” “外头有声音,指不定是捕快来提人了。” 捕快把人带走,束己不但能得到医治,还能避开肖毅,衣沐华祈祷来人是捕快。 她满怀希望到门边,从门口往外看,心登时凉了一截。 肖毅走到牢门前,唇边挂着笑,“我说过,我还会再来。” 他挑衅扯鞭子,发出唰唰清脆声。 束己低烧,哪里经得起毒打,她必须阻止他。 衣沐华寻衅道:“肖毅,有本事进来单挑!” 肖毅摆头,“你是下一个。” “你怕了?怕了就赶紧滚。” “少激我,老子不吃这套。” “你就是怕我,否则为什么不敢进来。” 衣沐华眼睛不时瞥甬道尽头,此举落入肖毅眼里,肖毅讥笑,“怎么,还巴望有人来救你们?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守住外面,闲杂人一律不许进。” 肖毅打听过,束己和梅映辉没身份没背景,他就算打死他们,也无人过问。 “卑鄙!” 衣沐华恨不得一口唾沫喷死他。 肖毅狞笑,慢慢走到束己他们牢房前,开门锁准备进去,衣沐华喊道:“肖大人,求你放过他。” 听闻求字,肖毅手顿住,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衣沐华居然愿意低头,这实在有趣。 他转过身, “现在知道求我了,方才不是骂得痛快么?” 第7章,出狱 为了朋友安然,讲两句违心话又算得了什么,衣沐华软言道:“肖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计较。” 肖毅掏耳朵,漫不经心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怎么着也得跪下求啊。” 得寸进尺的小人,衣沐华暗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对面束己喊道,“别跪,我宁可再挨鞭子!” 梅映辉附和,“小人言而无信,求他亦是枉然。” 别人对她好,她就加倍还,这是衣沐华做人的准则。 若束己沉默,衣沐华未必下得了决心,可束己将生死置之度外,跪又算得了什么。 衣沐华缓缓往下,对面牢房的束己和书生齐声呼,“别跪!” 此时外面响起喧哗声,衣沐华顿住, 肖毅皱额头侧身,向外喊,“我正审要犯,何人敢扰?”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两名牢狱跌倒在地,双手抱肚,惨叫连连。 一人跨过他们身体,迎面走来。 此人面部轮廓分明,五官俊朗,神情冷峻,阔步时带风,披风鼓鼓,叫人望不敢靠近。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听肖毅的口气,两人似乎相识。 这人手举令牌,“我来提束己和梅映辉两人。” 衣沐华暗喜,看来县令他们找到金条,要带束己和梅映辉去比对指纹。 如此一来,束己和梅映辉便能逃脱肖毅的魔掌。 不知情的肖毅愣住,“他们是空也寺案的要犯,方孔,你带他们去哪?” “不是你的事,少管。” 两人对视僵持,衣沐华心突突跳,方孔该不会压不住肖毅吗? 半晌后肖毅让步,将钥匙给方孔。 方孔带走束己和梅映辉,肖毅不屑嘀咕:“等圣上厌倦了你姑姑,我看你还神气不神气。” “总比某人从没神气过强。” 目睹肖毅被人压制,衣沐华心中大快,不留神间逞了嘴快。 说完后她便觉失言,怎么就说出了口。 抬眸间,对上肖毅喷火的眼,随时要吞噬她一般。 “衣沐华,今日不打你皮开肉绽,我不姓肖。” 肖毅打开牢门,大步走进。 衣沐华后退两步,肖毅狞笑,“方才不是很嚣张么,怎么,这么快就蔫了?” 唰唰两声,鞭子落地,地面显出两道深痕。 因家世之故,衣沐华学过擒拿和近身搏斗,赤手空拳她不怕,但对方有武器,她便处于不利之地了。 “你不是说单挑么?我给你机会。” 肖毅反手一扬,鞭子凌厉而来,划起虎虎声。 衣沐华左右躲避,心里暗暗叫苦,如此下去非死在他手里不可,说道:“肖毅,你的拳脚功夫真烂” “放屁,爷的拳脚功夫数一数二,在信城难逢敌手。” “吹牛谁不会,有本事亮出来。” 肖毅瞧不起衣沐华,没将她看做对手,虽知她激将自己,还是扔开鞭子。 鞭子落地,肖毅踏步跃起,举拳冲衣沐华头部,迅猛之势,快如闪电。 衣沐华不退,两手相错,一前一后,待拳头到身前,右手抓肖毅手腕,左手擒肖毅肩头,身子后退,拉肖毅坠地。 嘭的一声,肖毅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头身挨地,衣沐华膝盖压在他后背,叫他无法动弹。 他快,衣沐华比他更快。 痛从胸前隐隐传来,然而心里更痛,居然输给衣沐华,她只用了一招啊! 肖毅万分恼羞,“衣沐华,你放开,再来过。” 肖毅心胸狭隘,被衣沐华制服,定会没完没了找茬,为自保,衣沐华决定向他透底,“肖毅,你怪我阻碍你仕途,殊不知真正阻碍你飞黄腾达的人是你自己。” “放你娘的屁。” “猜不透上司心思的愚钝人,你认为他能平步青云?”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自从我见过圣上后,圣上可曾再问过我?” “没有,那又,”如何两字卡在嘴边,肖毅顿住,是啊,之前圣上一天问两次,近两日却只字不提,是有些古怪。 不会的,肖毅不肯相信他的猜想,"圣上日理万机,没空理你罢了,过不了几日,便下令处死你,” 见肖毅死脑筋,衣沐华没好气道:“通敌是重罪,圣上再忙也没有顾不上的道理,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 “你少拿圣上忽悠我,我不信。” “好,你不信圣上放过我,那张丞相呢,圣上可有为难他?” 提到张丞相,肖毅僵住。 他向圣上禀报衣沐华要见张丞相时,圣上勃然大怒,近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非但没有冷落张丞相,还委以要务。 肖毅背上一轻,衣沐华放开他。 “张丞相安然,我自然也不会有事,你伤了我,谁都不会说什么,可大家借此明白一件事,就是你肖毅无法擅察形势,能做事,但做不了大事,以后碰上要事,你不是第一人选。” 不交重任,难以升迁,即便肖毅有家族撑腰,也难做大。 肖毅站起身,凝视衣沐华良久,最终一言不发走出牢房。 私仇与官途,肖毅选后者。 衣沐华舒口气,可算避过了一劫。 当夜束己和梅映辉没有回到牢内,显然是被无罪释放了。 又过了三日,牢头打开牢门,告诉衣沐华她可以离开。 衣沐华走出牢狱,熙和的日光洒在她脸上,道不出的舒适。 远处小孩打闹的笑声,近处人们交谈的说话声,织成鲜活的生活之曲,她总算是活了下来。 晦气的牢狱,她再也不回来。 衣沐华大步走下台阶,戛然刹住脚步,她该往哪里走啊? “小姐,曾妈来接您了。” 但见一老妇小跑至衣沐华跟前,她上下打量衣沐华,眼眶转红,“小姐您瘦了,一定吃了很多苦。” 衣沐华摇摇头,“先回去。” 曾妈点头,领衣沐华到一处院子。 院落在一条不打眼的巷尾,院墙残破,主屋黑瓦白墙,左瞧右看都不像贵族之户。 “小姐,往后我们便住这。” “我们被赶出来了?” 曾妈点点头,“您被衣家除名后,老爷就让夫人搬出衣府。” 不认女儿,又赶发妻,衣羽飞当真无情啊。 “沐华,”温柔的呼唤声从后传来,衣沐华侧目,一名长相柔和的妇人走来抱住她,泪目道:“我的华儿啊,娘好想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衣沐华很久没有被人拥入怀里,感受到妇人全心全意的关切,她僵硬的心一点一点融化,“娘,我没事。” 姚叶娘放开衣沐华,掏出蓝色绣花帕拭两颊,“没事好,没事好。” 擦干泪,姚叶娘一双杏仁眼在衣沐华脸上来回扫,顷刻后,眼睛又湿润,“脸颊凹陷,都没肉了。” “吃两顿便回来,娘别伤心。” 姚叶娘颔首,“娘烧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和藕丸,快回屋换衣,换好后咱吃饭。” “不急不急,”曾妈端来火盆,“火去晦气,跨过火盆,晦气全消。” 衣沐华最烦迷信,但听了曾妈的话,完全不抗拒,因为她实在不愿受牢狱之灾。 第8章,见他的第一感受是诱人 跨过火盆,衣沐华回到自己房,更衣沐浴,穿上曾妈备好的白兰散花纱裙,往镜子前一站,不禁呆住。 衣沐华眉骨深邃,眼大鼻挺,肤如白玉,配上鹅蛋脸,端庄又不失惊艳,妥妥的大女主脸啊。 “小姐穿上这身衣裳,真漂亮。” 衣沐华震惊自己的容貌,没有觉察曾妈站在门口。 “您比叶迷离小姐漂亮多了,”提及叶迷离,曾妈长叹,“我早提醒小姐,得提防叶迷离,小姐偏不听,让她抢走了恒公子。恒公子家世好,人温文儒雅,是难得的好夫婿,白便宜那叶迷离。” 老人的眼睛多精准啊,可惜原主没放在心上,现在她是衣沐华,什么妖魔鬼怪,可别想再在她面前做幺蛾子,“曾妈,往后你小姐我能觅到更好的。” “那是,小姐神仙样貌,往后不涂黑脸,以真面目示人,准能找到好夫君。” 原主怕容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常抹黑脸。 得知此事,衣沐华不停感叹,暴殄天物啊。 衣沐华和曾妈往花厅去,路上没见其他下人,衣沐华好奇之下问,“曾妈,这里住了几人?” 曾妈叹息,“四人,夫人小姐我以及我儿曾顺,若不是我执意来,夫人便是一人了。” “我娘好歹是衣夫人,衣羽飞就这般绝情?” “小姐,你别怪老爷,他也是受了那边的教唆。” “堂堂少保,却受人唆使赶发妻出门,说出去谁信?” “小姐,往后这话您别再说了。我知您介意老爷将您除名,可他是为了保全衣家,迫不得已的,现在您无罪释放,老爷很快便会接我们回去,回到衣家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千万莫与老爷吵。” “以前我和他常吵架?” “可不是么,当年您与老爷大吵一架,赌气入间派,若没去间派,您也不会惹来牢狱之祸。” 这点衣沐华倒与她相似啊,都有个不对付的爹。 曾妈苦口婆心劝,“回到衣家,老爷说什么您都别吭声,忍不住了就想想你娘,这些日子你娘流了许多泪,眼睛都肿了。” “我既回来,绝不会让娘再哭。” 姚叶娘令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她一定会好好守护。 衣羽飞不疼姚叶娘,她来疼。 “想你娘开心,就少跟老爷顶嘴,咱可不能住在外头了。” “为什么?” “夫人出来之时,什么都没带,我以为老爷会派人送米油盐,谁知没有。” 曾妈下意识摸左手腕,然而手上空无一物。 衣沐华注意到她的动作,瞥见她腕上的镯印,猜到她变卖了首饰来维系姚叶娘的生活开支。 衣羽飞不单赶走姚叶娘,还不给安置费,分明要饿死姚叶娘啊。 衣沐华胸中怒火翻滚,曾妈见她色变,劝道:“小姐,你别气,往后您找了个好夫君,她们就不敢怠慢夫人了。” “我不用找夫君,也能让我娘过得好。” 身为顶级分析师的她,完全不担心养家糊口。 但曾妈却不信,唏嘘道:“小姐您忘了,您当上诸监后说过这话,可到头来,哎,女子还是嫁人可靠。” 在古代,女子以夫以子为尊,曾妈有此念头不足为奇。 衣沐华虽不赞同,也不会辩驳,毕竟在她和姚叶娘落难时,曾妈陪在身边。 “曾妈,谢谢你。” “小姐,您说什么呢,当年若不是夫人照应我们娘俩,我们早就饿死街头,哪里活得到今日。” “欠你的镯子,日后我加倍还。” 曾妈摆手,“不用不用,我是自愿的,哎,小姐,您怎么知道我卖了手镯?” 衣沐华笑而不语,两人行至花厅前,衣沐华走了进去,与姚叶娘共用晚膳。 等了三日,衣羽飞没有派人接姚叶娘母女,姚叶娘宽慰衣沐华,“你爹忙,一时忘了,过段日子就来,我们耐心等就是。” 衣沐华早料到衣家不会来,但她不愿姚叶娘和曾妈失望,顺着话道,“嗯,再等等,娘,我有事出去一趟。” “又出去啊?姑娘家,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 衣沐华不理会姚叶娘的话,径自往外。 外出只为做两件事,第一熟悉信城,第二找束己和梅映辉。 这日她路过扇子坊,见其中一副扇的画笔眼熟,便向老板打听画扇的人。 衣沐华根据画坊老板给的地址,到了一间四方院门前,但见门口挂一牌匾,芦院。 扣门后,赤红大门嘎吱开,背面露出一张白嫩秀气的脸。 对方见到陌生面孔,旋即问道,“你找谁?” 在牢内,衣沐华和梅映辉束己没打过照面,彼此都不知对方相貌。 衣沐华认出是梅映辉的声音,登时兴起,与他开个玩笑,刻意压低嗓子道,“公子,我口渴,能否赏杯水喝?” 梅映辉犹豫片刻,点点头,“你进来。” 他侧过身,衣沐华进门,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衣沐华四下打量。 院内干净亮堂,天井种了颗玉兰树,树笔直而立,树下有口大缸,缸内养着睡莲,莲下红鱼摇摆。 缸旁摆着一把太师椅,椅前有张四方矮桌,桌上放把紫茶壶,整个院内分外惬意,处处透着安宁。 这院子比衣沐华住的院子好多了,衣沐华羡慕之余问:“院子挺别致的,是租的还是自家的啊?” “是别人的,我们借来住。” “公子不是一个人住?” “不,我与朋友同住。” “映辉,我怎么听到姑娘的声音,有客人么?” 束己的声音从东厢房里穿来,梅映辉回:“有位姑娘口渴,来讨杯水。” “我房里有上好的茶叶,你拿去泡,别怠慢客人。” “人家只是要水。” 衣沐华抿笑,梅映辉真是榆木脑袋,有茶饮谁还喝白水啊。 “快来到我房里取,别让人笑话。” 束己话音里充满无奈,想必心里也吐槽梅映辉。 梅映辉指着一间正屋,“姑娘请里面做,我给你沏茶。” 衣沐华惦记束己的伤,趁机道:“你朋友以茶相待,我想当面谢谢他。” 梅映辉呆住片刻,“不必了。” “要的,我爷爷从小教我,做人不可无礼,他以茶礼待,我怎能失礼不谢。” “我转告就成,你还是别见了。” “为何?” 莫不是伤势有变? “姑娘我是为你好,你万万不能见此人,最好躲得远远地。” 束己的伤严重,以至于无法见人?。 他是为自己挡鞭,衣沐华又怎会嫌弃,“我不怕,你带我去看看。” 梅映辉急眼,“姑娘,你怎么不听劝呢,往后要后悔的。” “不会的,公子带我去见。” 拗不过衣沐华,梅映辉领她去束己房前,“束己,姑娘要来感谢你。” “姑娘太客气了,请来。” 梅映辉撩开青色粗布帘,衣沐华跨过槛,但见一人侧卧于软塌上,他手里拿着卷书,墨发散在肩上。 房内点了熏香,似有若无的烟弥漫,只见人影动,却瞧不清人脸。 忽而一束光透过窗纸,室内登时明亮。 卧榻上的人沐在光晕里,他五官分明,双眸似湖,清澈深邃,唇边挂了抹笑。 诱人,这是衣沐华见到他的第一感受。 第9章,自信的束己 良久后衣沐华才回神,难怪他自信靠脸吃饭,所言非虚啊。 “姑娘请坐。”束己缓缓起身,优雅比了个手势,衣沐华点点头,坐在他前方的圆凳上。 她两眼上下打量束己,他腿脚不便,没到吓人地步,怎么梅映辉不让自己见他呢。 “得,你又多了个仰慕者。” 背后的梅映辉说话,衣沐华反应过来,梅映辉阻止她见束己,是怕她沉沦。 “映辉兄,你快给姑娘倒茶,”束己提醒梅映辉,梅映辉转身取茶叶,转身去厨房。 衣沐华关心束己的伤势,“公子似乎伤得很重。” “皮肉伤。” “可伤到了筋骨?” “所幸没有。” “看过大夫没?大夫说了几时痊愈么?” 衣沐华心急了解伤势,连续发问,束己沉吟片刻,“姑娘似乎很在意我的伤。” “我见公子脸色欠佳,这才多问,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的姑娘关心我,是因为我受伤,而你关心我,就只在乎伤。” 衣沐华一脸茫然,“有区别?” “有,这意味着你没被我的美色所诱,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衣沐华笑了笑,“我应该荣幸吗?” 束己修长的手指婆娑下巴,凝视衣沐华,“我们是不是认识。” “何出此言?就因为我没被你的美色所迷?” 束己重重点头,衣沐华暗想,这人的自信乘着风,飞出了天际啊。 梅映辉端着茶壶折回,见束己目不转睛盯衣沐华,故意站在视线中间。 他边倒茶边劝,“喝完姑娘就请回,免得家人担心。” “没事,我再多坐会。” 重头戏刚露角,她怎能走呢? 梅映辉赶不走她,登时气恼,“你,你到陌生男子的屋中就不害怕吗?你娘没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你就不怕我们对你做什么?” 衣沐华认真想了想,“不怕。” 怎么劝都没用,梅映辉气结,一屁股坐在旁边。 “映辉兄,你多虑了,姑娘心止如水,对我没半点意思。” 梅映辉瞥了眼衣沐华,满脸怀疑。 “姑娘,我们是认识的。” 衣沐华点头,束己拍大腿,“我就说嘛,但你长得标致,我不该没印象啊?” 束己如坠迷雾,衣沐华越觉好玩,“我苦寻你多日,你居然不记得我,叫人难过。” “你是烟雨楼的四儿?不对,四儿早两年嫁人了,不会来寻我。莫不是大许山的青青姑娘?但我听说你出家,不应该是你。难道是忘川江的小莲,也不对,年纪不相符。” 听着束己细数过往的红颜知己,梅映辉目瞪口呆,连连摇头,暗替那些女子不值。 衣沐华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希望套出更多束己的过往。 半晌后,束己放弃猜想,“姑娘,你究竟是谁,我真记不得了。” “束己兄,想起我是谁了吗?” 衣沐华恢复正常声音,束己和梅映辉惊讶道,“衣沐华!” 衣沐华莞尔颔首,束己惊叹,“肖毅那厮太不怜香惜玉了,居然狠得下心找你茬。” 这话是夸奖,衣沐华十分受用,“束己兄也不差啊,能借到这么好的院子。” 束己笑而不语,梅映辉说道,“悉得你没事,我俩都替你高兴,我去衣家找你,总被告知你不在府中。” “我被衣家除名,不住衣家,住猫耳巷巷尾。我出来后一直找你们,今日无意间见到你画的扇子,才寻到此处。” “难怪你非见束己兄不可,原来是记挂他的伤。” “映辉兄,你怎么不去做门客,反倒给人画扇?” 谈到门客,梅映辉脸色徒然黯然,束己小声道,“他入狱期间,别人顶替了他的位。” 真相虽大白,却没能阻止小人的阴谋。 衣沐华心下惋惜,宽慰他,“没事,映辉兄你才华横溢,总有露头之日。” 梅映辉摆头,“等束己兄伤好,我便回乡,画扇只为挣回家的盘缠。” 束己:“画一副挣十钱,也就勉强够你在信城活,哪里攒得够盘缠。” 梅映辉:“那也不能要你的钱。” 束己:“钱是借你,日后你还我就是。” 梅映辉:“不必,堂堂男子汉,连盘缠都挣不到,何以立足天地?” 梅映辉的傲骨叫衣沐华肃然起敬,拍手,“映辉兄有骨气,我支持你。” 终于有人支持自己,梅映辉脸上泛起笑意,束己似笑非笑问,“敢问映辉兄一个月画几幅扇子?” 梅映辉笑僵住,衣沐华问,“多少?” 梅映辉缓缓举出三根手,衣沐华笑了笑,“除了画扇,咱还可以做别的,比如给人抄书什么的。” 束己缓缓道:“抄书不错,但他昨日斥责客人抄袭,现在谁还敢找他啊?” 梅映辉无法认同抄袭,愤然道:“抄袭等同行窃,人人得而唾弃之!” 衣沐华点头,“不错,抄袭不可取,是不该为之。映辉兄,我支持你!” 束己似笑非笑看衣沐华,“他不缺支持,缺挣钱的活。沐华妹,你是信城人,人脉广,给他找份不弯腰站着挣钱的活,不难?” 真正的衣沐华,自然不难,可是她是假的啊,这比上青天还难! “沐华妹,你该不会想拒绝?” 束己简直是人脸表情识别机,她刚起意,就被他读出。 “我们是外地人,找不到不稀奇,你是土生土长的信城人,你找不到可就稀奇了。” 唯恐惹他们怀疑,衣沐华硬头皮道:“我正想呢。” 梅映辉是书生,不可做苦力,何况他身板瘦弱,也干不来,衣沐华只能往手艺方面想。 抄书最适合,但被他堵死,目前看来,绘画是他唯一优势。 梅映辉见衣沐华沉思良久,开口道:“想不到便罢了,大不了我去修城墙。” “映辉兄,你怎能小看沐华妹呢?她绝顶聪明,找份活完全不在话下,沐华妹,你说是。” “绝顶聪明不敢当,但有一件活完全符合映辉兄原则,不昧良心之余又靠手艺挣钱。” 束己将信将疑,“有这样的活?” 衣沐华高深一笑,“映辉兄,带上你的笔墨纸,我们走。” 第10章,开过光的嘴 两人行到信城最繁华处,衣沐华让梅映辉守在街旁,自己走入朝水般的人群中。 半晌后,衣沐华领一男一女到梅映辉面前,“二位,这是我们的画师梅先生,他画技超群,笔下人物栩栩如生,定能画出二位的恩爱。” 梅映辉恍然,原来她所谓的活是画像。 虽抛头露面不雅,但终归靠自己挣钱,他也没什么好嫌弃,便拿起笔,在纸上飞速行。 凭着衣沐华的招揽和梅映辉的画技,首日挣到五十钱,衣沐华将钱给梅映辉,梅映辉返一半给衣沐华。 衣沐华欲推辞,梅映辉说道,“钱是我们一起挣,必须平分。” 衣沐华见梅映辉不容拒绝,便收下,拿回去给曾妈做家用。 梅映辉画工精湛,不到三日,信城人都知道东街有位画技好的梅先生,纷纷慕名前来。 摊前长龙大摆,钱袋越来越厚。 收摊回芦院后,衣沐华故意在束己面前数钱,"不出半月,映辉兄就可回家了。” 她似乎看到梅映辉坐在马车上,与自己挥手告别。 耳旁传来束己幽幽说话声,“未必。” 告别画面瞬间幻灭,衣沐华颇有些不悦,“束己兄,我们做朋友的理应祝福他。” 而不是泼冷水! “我希望他好,但他太直。” “那也不妨碍他挣钱回家。” 梅映辉挣够钱返乡,她欠梅映辉的情也算还清了。 “希望如此。” 什么希望,明明是一定。 怀着美好期待,衣沐华哼歌回家,走到巷口,远远见到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前。 莫非衣羽飞真派人接姚叶娘? 人没到车旁,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迎上前,“衣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大人,哪位大人? 见衣沐华露出疑惑,男子说道:“我家老爷是张丞相。” 衣沐华寻思,自己脱罪,张丞相也算出过力,去见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便随男子去见张丞相。 男子领衣沐华进丞相府,两人穿过曲折回廊,抵达书房。 “老爷,衣姑娘到。” 张丞相正在案桌书写,听闻衣沐华到,放下笔,“坐。” 他坐于主位,衣沐华行礼后坐他左首位。 “今日叫你来,是还你一件东西。”张丞相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诸监两字。 之前衣沐华入狱,她的官职被罢免,现张丞相还令牌给她,暗示她可官复原职。 “大人,它并不属于我。” 诸监是个高危职业,随时可能吃牢饭,衣沐华受过牢狱之苦,不愿重蹈覆辙。 张丞相愣住,“你确定?” 衣沐华点头,她只想珍惜生命,远离牢狱。 张丞相又道:“现在衣家没有认回你,还把你和你娘赶出去了。” “那又如何?” “若你是诸监,不出三日,衣家就会派人接你们娘俩回去,到时你们还和以前一样,衣食无忧。” 衣羽飞所作所为,让衣沐华相信回到衣家不会快乐,所以她不打算回衣家,“离开衣家,我和我娘过得很好。” “是么,那我怎么听说你们靠下人卖镯子维持生活啊。” 张丞相早将衣沐华的情况摸了个透,他劝道,“做回诸监,即使衣家不认你,你有俸禄,过得也不差,没人敢小瞧你。” “多谢丞相好意,衣沐华不需要。” 好言相劝不行,张丞相板脸道:“衣沐华,重召你是格外开恩,你别不知好歹。你信不信,我再抓你入狱?” “大人威胁沐华吗?”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人是位高权重的丞相,您硬要我做,我也没辙,但做得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混日子嘛,简单。” “你!”张丞相气得吹胡子,谁要找个混日子的下属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之所以召衣沐华,正是看中她的聪明才智,若她刻意隐藏,还不如不回来。 硬的不行,张丞相又改软的,“沐华啊,你说你这么聪明,不发挥出来多可惜啊,我也是为你好,让你施展才华。” “小人对升官没兴趣。” 她感兴趣的只有平安,靠着才华赚钱享乐保平安,不香吗? 何况大平国是平成王说了算,万一惹恼平成王,小命不保啊。 左思右想,衣沐华都觉不能回去当诸监。 “好,你不喜欢升官,那你的抱负呢?你不是想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你衣沐华是个干大事的人,让人不敢小瞧吗?” “我说过?” “对啊,你爹也在场。” 衣沐华心里感叹,原主是活得多憋屈啊,才会大言不惭道出此等豪言壮语。 “年少无知,现在我觉得平安是福。” 软硬不吃,张丞相彻底没办法,“你真不回来?” 衣沐华坚定摇头,张丞相见她主意已定,只得命人送客。 拒绝张丞相后,衣沐华照常给梅映辉招揽客人,这日衣沐华正数钱,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这丑女人是谁?画的是我吗?” 衣沐华转头,见一名着黄色衣裳的妇人拿着画像,站在梅映辉面前质问。 梅映辉客气道:“小生按照您样貌所画。” “胡说,我比画上的人好看,画中人额头眼角有皱纹,而我是没有的。” 妇人举着画与自己对比,旁人目光左右移动,纷纷抿笑。 人与画一模一样,可梅映辉画得过于仔细,连细微皱纹都描出。 皱纹在人脸上并不突出,出现在画上便要命了。 有皱纹的脸,比人看上去老十岁,女人忌讳显老,难怪妇人不满。 衣沐华走到妇人旁,“大姐,您别生气,我们重新给你画。” 旋即转头对梅映辉低声道,“画的时候别画皱纹。” 梅映辉皱额头,“为何?她本来就有。” “有是有,我们可以不画啊。” 梅映辉搁笔,“不行,我必须按照原样画,要我弄虚作假,恕不奉陪。” “没有作假,就忽略一些细枝末节。” 梅映辉摇头,衣沐华气结,“映辉兄,必要时候咱得变通,不是一根筋啊。” 梅映辉偏过脸,显然没有听进去。 衣沐华胸闷至极,想起束己说过的话,不禁暗骂,这人嘴开过光啊。 身后的妇人不耐烦催促,“到底画不画,不画我走了。” 衣沐华挤出笑脸,“您稍等。” 她将梅映辉拉到一旁,“映辉兄,你想不想回乡?” 第11章,梅映辉的耿直 梅映辉老实点头,“想。” “那就照她要求画。” “我可以多画一张。” “映辉兄,咱是做生意的,得以客人要求为先,怎能违背客人意思呢,你执意求真,谁还敢找我们画,没人来,你就不能回乡了。” “我是要回家,可不作假。” 梅映辉说完拂袖而去。 他一走,客人全散去。 衣沐华将事情告诉束己之时,气得手抖,望着院子里的梅映辉,有种掐他脖子的冲动。 束己缓缓道:“早在他抄书时,我就劝他圆滑些,但不顶用啊,那时我和你一样,想掐死他。” 衣沐华咬牙道:“你为什么不行动?” 束己愣了愣,裂开嘴,“当时我想,我绝不是第一个有此念头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既然前人忍住,我自然也能忍住,至于杀人的罪名,就留给后人做。如何,你要做这个后人吗?” 衣沐华深吸气,“我刚从狱里放出,不想再进去,掐他的事让后人做。” 经过这事,梅映辉的坏名声就此传开,打从这日起,生意一落千丈。 足足三日没人光顾,梅映辉毫不着急,还气定神闲绘东街景,旁边的衣沐华咬牙切齿。 若不是念他帮过自己,衣沐华才懒得管他。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衣沐华写横幅准备揽客,耳边传来甜得发腻的话语,“恒哥哥,我们去那边瞧瞧。” 声音似曾相识,衣沐华扭头,见到叶迷离拉着名公子。 男子长相平平,气度却出类拔萃,一瞧就知出身名门。 叶迷离喊他恒哥哥,料想是与衣沐华定过婚的恒公子。 衣沐华正打算避开,却对上叶迷离的眼,叶迷离立即喊道,“沐华姐姐。” 她一喊,常恒侧目,发现了衣沐华。 衣沐华又没对不起他们,避开是不愿尴尬,既然面碰面了,打个招呼又何妨。 她落落大方站起,“真巧,遇到你们。” “我与恒哥哥出来逛逛,沐华姐你怎么在这?”没等衣沐华回答,叶迷离视线落在衣沐华揽客的横幅上,“沐华姐,你怎么落魄得当街乞讨了?” 不愧是绿茶,将揽客曲解成乞讨。 听闻乞讨,常恒眉头微动,瞧她的眼神变得不一样。 衣沐华解释:“我朋友是画师,替客人画像,可他不善言辞,不懂招揽客人,我就替他招客。” “沐华姐,你是千金之躯,不该抛头露面做起这种丢人的活?哎呀,我倒是忘了,衣伯伯将你除名,你不再是衣家人了,难怪你要在这乞讨。” 够可以的啊,明褒暗贬,衣沐华校正,“不是乞讨,是凭本事挣钱。” “抛头露面,可不就是乞讨么,你说呢恒哥哥。”叶迷离看向恒公子,衣沐华也转向他,好奇他会说什么。 常恒开口道:“沐华,你不该在街上露面的。” 衣沐华冷笑,“不露面,在家等天上掉馅饼填饱肚子?” 常恒:“你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我。” 叶迷离附和,“是啊,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和恒哥哥一定会接济你。” 衣沐华:“接济得一时,还能接济一世?” 常恒:“总比你不自爱强。” 衣沐华:“正是自爱,才靠自己挣钱,而不求别人接济。” 常恒:“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清高,难怪我娘不喜欢你。” 你都抛弃人家了,还刻意提你娘嫌弃,要不要脸! 话说到这份上,衣沐华无畏撕破脸,“我都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还在乎你娘?” 常恒呆住,眼前的衣沐华怎如此陌生,换了个人似的。 以往无论常恒说什么,她都点头顺从,绝不忤逆半句,唯恐他不高兴,如今怎么驳得自己哑口无言。 叶迷离补刀:“沐华姐姐,你怎不识好人心啊,恒哥哥要帮你,你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还出口伤人呢?” 衣沐华笑道:“我哪句话伤他了,你说出来,我记下,往后见一次说一次。” 叶迷离瞪大眼,完全没料到衣沐华反唇攻击,何时开始衣沐华的口齿这般凌厉了? 叶迷离与常恒震惊于衣沐华的转变,久久不动。 衣沐华嫌弃两人碍事,“两位没事请让开,别碍我们替人画像。” 常恒愤愤甩袖,牵叶迷离欲离开,叶迷离拉住他,“你们画像多少钱,我们要画。” 赌气归赌气,生意是生意,这点衣沐华分得清。 何况仇人的钱,不赚白不赚,她正要抬高价格,不远处的梅映辉忽然站起来,收拾笔墨。 叶迷离瞧出梅映辉要走,觉得伤自尊,蹙眉道:“沐华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小生墨笔浅,画不出两位的颜厚,你们另请高明。” 留下这句,梅映辉转身而走。 这回衣沐华又产生冲动,这回是想给他个拥抱,损人损得相当到位,太解恨了啊。 “恒哥哥,他是不是在骂我们?” 衣沐华笑着道,“把不是去掉。” 说完紧随梅映辉身后,留下叶迷离和常恒在风中凌乱。 梅映辉先进屋,后进屋的衣沐华拎着包零嘴,“映辉兄,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蚕豆。” 梅映辉瞥她一眼,接过来。 自从梅映辉拒绝给妇人重画,衣沐华对他就没好脸色,现在这样殷勤,引得束己好奇。 束己得知梅映辉再次拒绝画像,说道,“米缸见底了。” 梅映辉手顿,默默放下蚕豆。 能挣钱后,梅映辉主动提出自己管米菜钱,束己知他不愿白吃白住便答应了。 信城米菜贵,梅映辉赚的钱只够维系数日,现没钱进账,米缸可不就空了么。 梅映辉替衣沐华出气,见梅映辉窘迫,衣沐华起身,“我去买。” “我和映辉兄的事,与你何干?” 束己神情严肃,衣沐华只得停住脚,缓和道:“大家是朋友,不必计较这些。” “朋友可雪中送炭,但不是卖炭的,无法一直送,还是说映辉兄你愿意一直受接?。” 梅映辉额头青筋毕露,“沐华,你回来,我去。” 他猛然起身,忽地一下走出去。 见梅映辉往外,衣沐华担心道,“你的话狠了点?” “我们都知道他的问题所在,若不提醒他而是纵容,就是在害他。” “温火慢熬嘛,火太猛容易伤人。” “他已经二十五了,再温人都老了。” 话虽如此,衣沐华依旧放心不下,追出去,远远跟在梅映辉身后。 梅映辉往城西去,衣沐华琢磨不对啊,米店在城东,他怎么往反方向,莫不是经不起刺激,头脑混乱了? 直到他走到城墙前,她才反应过来,梅映辉打算做苦工修城墙挣钱。 只见梅映辉弯腰,咬牙抱大块砖,身子摇摇晃晃。 监工不时催他,梅映辉憋足劲,来回搬砖,好几次颠倒在地,目睹此景的衣沐华不禁心里泛酸。 想上前,终究忍住,心一横,回家去。 第12章,刘氏来闹 次日梅映辉手发抖,无法握笔,衣沐华看着揪心,“要不休息一天。” 梅映辉摇头,“我能画,也会好好画。” 衣沐华感受到他心中的棱角稍平,“好,我给你找客人,今日画个十张八张。” 憋着一股劲,衣沐华揽来不少客人。 梅映辉的笔在纸上驰骋,这回他隐去瑕疵,客人全都满意离去。 衣沐华额外多分二十钱给梅映辉,“你今日表现良好,额外奖你。” 梅映辉接过,“谢谢。” 衣沐华拍拍他头,“明日再接再厉。” 梅映辉点头,将钱小心翼翼放到荷包里, 摊前来了辆马车,衣沐华兴奋到车旁迎客,却听到叶迷离的声音,“伯母,就是这里。” 叶迷离出现准没好事,先前的愉悦如浮云消散,衣沐华后退几步,双手环抱,静候叶迷离出招。 一只白皙手撩开金色绸帘,露出叶迷离和头上戴满珠钗的贵妇。 贵妇见到衣沐华,眸光微敛,“怎么,不叫人吗?” 叶迷离称她为伯母,她看自己神色略带敌意,衣沐华猜她是衣羽飞的第二任夫人,刘氏。 “我不知如何称呼您合适。” 刘氏冷嘲一笑,“也对,你不是衣家人了,喊我娘确实不大合适。” 她眼睛左右环顾,“听迷离说你抛头露面,没想到是真的。” 衣沐华瞪叶迷离,叶迷离故作可怜,“伯母,沐华姐怨我带您来呢。 “你怨迷离做什么,做得出还怕别人知道?就算不是她告诉我,别人也会到我跟前说,怎么,你以为能瞒得住?” “沐华姐,我带伯母来是想让她了解你的处境,好劝衣伯伯同意你回衣家,我是一番好意,你千万别误会。” 衣沐华翻白眼,“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会误会。” 叶迷离拉了拉刘氏衣袖,“伯母,您看,沐华姐误会我了。” 刘氏瞪衣沐华,“人家迷离是好意,衣沐华你别不识好歹。” “好与坏,我分得明明白白,绝不会将坏的认成好的,这点你们放心。” 衣沐华一语双关,刘氏有些措手不及,这丫头忽然间变厉害了。 “你们没事便请回,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伯母要画像。”叶迷离记恨上次衣沐华给她难堪,这回搬出刘氏,料想衣沐华不敢拒绝。 衣沐华是不拒绝,但会提价,“一幅画一两银子。”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样。”刘氏挥手,她的侍女掏出银子,衣沐华不客气收下,带她到梅映辉前坐下。 梅映辉提笔,笔飞快在纸上舞动。 一炷香后,刘氏腰酸欲活动,衣沐华说道,“作画之时不能动 ,否则视为弃画。” 刘氏咬牙,“画之前你怎么不说。” 叶迷离附和,“就是,你是故意的?” 衣沐华手指着梅映辉背后的纸,“你们识字的,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 刘氏和叶迷离抬眸,但见纸上写着作画期间移动者,视为弃画。 “当然,你们不在乎银子,权当我没说。” 一两银子不多,可白给衣沐华,刘氏还没这么大方,她咬牙停住,没有动。 其实以梅映辉的快笔,一炷香可以画完,但他故意放缓笔速,大半个时辰才停笔。 梅映辉放笔的那一刹那,刘氏几乎瘫在椅子上,叶迷离上前,替她擦汗。 辛苦坐了许久,刘氏迫不及待想看画,“快,拿来我瞧瞧。” 梅映辉将画拿起,翻转给她过目。 刘氏见画后,脸一僵,气呼呼道:“你画的是什么东西,根本不是我!” 莫非梅映辉又画了皱纹? 衣沐华往前两步移,见像后憋笑。 梅映辉没画人皱纹,却画出刘氏的后退的发际线,显得刘氏额头大而光溜,特别突兀。 刘氏登时跳起,一把扯过像,三下五除二撕碎画,扔在地上。 衣沐华打圆场,“我们画师水平有限,画不出您贵气逼人的样子,实在抱歉,钱您拿回去。” 刘氏抓过银子,愤然道,“让我干坐一个时辰,还钱就当没事了?” 叶迷离加油添醋道:“沐华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联合别人戏耍伯母呢。” 听到戏耍,刘氏怒火更甚,“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联合外人对付我,简直目无尊长,我要回去告诉老爷,让他收拾你。” 刘氏提及衣羽飞,衣沐华便想到他赶姚氏,心里有气,不客气道:“这位夫人,您别忘了,我不是衣家人,与你和你老爷没半点关系,他以什么身份收拾我?这里是天子脚下,我若被平白无故的人打,定会告官,让打我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好厉害的嘴,我立即向老爷禀报,我看他治不治得了你!”刘氏愤然转身,叶迷离得逞一笑,满是幸灾乐祸, 今日她带刘氏来,就是盼着衣沐华得罪刘氏,无法回衣家。 衣家是贵族,论家世,叶迷离远不及衣沐华,若衣沐华回衣家,她和常恒的婚事难保不会变,她得防范于未然。 殊不知,衣沐华压根就不稀罕常恒。 经过刘氏一闹,没人敢找梅映辉画像,两人索性提前收摊,各回各家。 衣沐华回家后,发现有一微胖男子站在堂中。 “华儿,你回来了,快,见过白管家。” 管家?衣沐华见姚叶娘面露殷勤之色,料想他是衣家的管家。 刘氏果真回去告状了。 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衣沐华随意点点头,“白管家有什么话,直说。” 白管家脸上闪过不悦的神情。 衣羽飞将衣家许多要事交白管家,白管家手上有些权利,久而久之变得傲慢,对不得势的姚叶娘母女,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衣沐华随意之态,在白管家眼里是藐视,他想发火,却忍住,“老爷知道你顶撞夫人,很生气,要赶你们出这宅子。” 姚叶娘急忙道:“千万别啊,出去了,我们就没地住了,老爷是不是要华儿道歉,没关系,我们可以道歉。” 衣沐华哼了声,姚叶娘拼劲使眼色,示意她不许摆臭脸。 白管家又道,“你们想继续住下,除了向夫人道歉,小姐还得做另外一件事。” 姚叶娘:“什么事?您说。” 白管家:“回去做诸监。” 衣沐华:“不回。” 白管家:“既然小姐全部拒绝,你们就得搬出去。” 衣沐华:“凭什么,这是我外公的宅子。” 若不是姚叶娘有外家住,她们就流落街头了。 白管家:“不,这是衣家的。” 衣沐华:“胡说八道,没看到门上写着姚宅吗?” “那个,华儿,宅子确实是衣家的。” 姚叶娘微弱的声音响起,衣沐华两额头突突跳,“你不是说宅子是外公的么。” 第13章,住进芦院 姚叶娘如实道:“原本是你外公的,后来你爹说他有用处,让我把房契给了他,所以现在是衣家的。” 衣沐华怎么会有这么小白兔的娘啊? 一口气在衣沐华胸中不上不下,她觉得自己快断气。 白管家笑道,“既然是衣家的宅子,你们赶紧搬。” 其实衣羽飞限她们三天内搬走,但谁叫衣沐华刚才不把白管家放眼里呢,他偏不给她们时间,要立刻扫她们出门。 姚叶娘哀求道:“白管家,天黑了,您看能不能宽限一日,明日我们再搬?” “不行,你们必须立即走。” 得罪我白管家,我自然不能让你们好过。 “白管家,求你,行行好,就一天。” 姚叶娘苦苦哀求,白管家装做大发慈悲,“我的心肠不硬,若多几个人求,我想我会心软同意的。” 白管家将视线转向衣沐华。 不向恶势力低头是衣沐华做人的另一准则,她宁可睡大街,也绝不求白管家这种小人。 衣沐华霍地站直,“曾妈,收拾东西,我们立即搬。” 曾妈犹豫道,“这时候出去,我们,我们住哪啊?” 姚叶娘走到衣沐华身侧,拉着她衣袖,“华儿,你求求白管家,他心肠好会同意宽容一日的。” 衣沐华在职场里打滚多年,早学会变通,但白管家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让她低不下头,“曾妈,快收拾行李。” 曾妈叹口气,出去打包行李。 夜风呼呼,从后颈灌入,站在巷口的四人同时打寒颤。 曾顺捂了捂外衣,“娘,我们这是要睡大街吗?” 曾妈瞪他一眼,“别说话。” 曾顺委屈低头,衣沐华瞧见了,心里燃起一阵愧疚,“对不住大家了。” 姚叶娘摇头,“华儿,这不怪你,怪我。” 若不是她把房契给衣羽飞,她们也不会被赶。 想到无家可归,姚叶娘凝噎,泪打湿黄色芙蓉帕。 曾顺再忍不住,抱怨道:“老爷,也太绝情了。怎么能赶夫人出门呢。” 他说完,姚叶娘的泪有滚滚而下。 姚叶娘已经很伤心了,曾顺浇哪门子油啊,曾妈拍他头,“不许多嘴。” 曾顺摸头,不敢再吭声。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衣沐华更不信,她克制住怒火,问曾妈:“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三两银子。” “租一间院子需多少钱?” “靠东边的二两,靠北边的一两,北边人多口杂,很多流民,我们最好不要住那边,不安全。” 听到不安全,姚叶娘插嘴,“安全最紧要,我们选东边的房子。” 曾妈望着衣沐华,等她做决定,下意识忽略不知生活艰难的夫人。 衣沐华沉吟片刻,“银子留做生活开销,尽量别动。” 姚氏叹息,“你舅舅死得早,不然可以指望他。” 提及投奔,衣沐华想到一个地方,笑道,“出门在外靠亲朋,亲戚没了,还有朋友啊。” 衣沐华拖家带口,投奔束己。 束己听闻衣羽飞抢占姚氏老宅,将其赶出,立即留她们在西厢房住下。 衣沐华四人总算有安顿之地,不必流落大街。 空闲的厢房只有两间,其他房间需天亮后再整理,这一夜衣沐华和姚叶娘睡一屋。 衣沐华想着自己落魄成这步田地,心里十分不痛快,翻来覆去。 旁边的姚叶娘忽然发问,“华儿,你是在生气吗?” “娘没睡?” “我知道你气你爹狠心,但他初衷是好的,他想你做诸监才出此下策的,你别怨他。” 都这个时候了还替衣羽飞说话,衣沐华不知怎么说姚叶娘好。 “娘,你为什么不劝我做诸监?” 衣沐华成为诸监,她们就能回到衣家,这是姚叶娘期盼的,但她听了白管家的话,却没有劝衣沐华。 “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想你平安,你做诸监不到半年就入狱,是件多可怕的事啊,就算我们娘俩真睡街上,娘也不想你再做诸监。” 姚叶娘看着一无所知,心里有把称,任何危及衣沐华性命的事,她坚决不同意做。 世上有一个人以自己为先,是一件幸福的事,衣沐华眼睛不禁湿润,“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睡大街,我会挣钱,把你喂得白白胖胖,买好看的衣服首饰。” “傻华儿,你在娘身边,娘就很开心了。” 娘俩又说了一阵话,才睡着。 次日清晨,曾妈起早,熬了白粥,捞了煎饼,备好早膳她招呼大家用膳,大家围坐在桌旁。 衣沐华坐下后见到桌上有两根油条,问道,“曾妈,你还炸了油条么?” 曾妈摆手,梅映辉解释,“隔壁何家送的,他们家卖油条,不时送我们两根。” “两根油条六个人,不好分啊?” “怎么不好分,一根分三段,正好一人一段。” 束己将油条拿到面前,用小刀在油条上比划,确定每一段都同等长,然后切开,切开后,他将油条码得整整齐齐,然后再放在桌中。 堆叠得整齐的油条,透着股肃穆感,叫人不敢轻易破坏。 小事显人品,分个油条都讲求工整,难道是传说中的强迫症? 衣沐华好奇问:“束己兄,你是不是做每件事都必须工整,容不得一点凌乱。” 束己点头,“看到乱糟糟的东西我就心烦,最无法容忍物品有缺。” 确认完毕,是强迫症本尊。 大家默默喝粥,谁都没有去碰油条,吃到一半,束己问道,“沐华,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在长辈面前,束己不敢多加妹字,免得被人觉得轻浮。 “挣钱养家搬出去。” “钱不好挣啊。” 束己说完,梅映辉点头,对此他深有体会。 旁边的曾妈插话,“小姐,你和夫人在家,我和曾顺出去挣钱,保证饿不着你们。” 曾妈有情有义,叫人钦佩,姚叶娘红眼,“曾妈,你对我们母女全心全意,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曾妈摇头,“夫人的恩,我们母子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这点不算什么。” “什么做牛做马,曾妈,你觉得你小姐我如此无能吗?” 怀疑衣沐华可以,但不能怀疑顶级分析师。 “小姐,您是姑娘家,找不到活的。” 衣沐华呆住,天下间哪有女子找不到活一说,这未免太欺负人了。 第14章,走出新的路 衣沐华呆住,束己解释:“沐华你是小姐,大概不太了解普通女子的生活。普通女子想养活自己,要么为婢,要么取悦讨好男子,或为妾或,”他打住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束己说得含蓄,衣沐华听出是后面的话是进红柳巷。 “就没有第三条路?” 曾妈和束己摇头,衣沐华笑了笑,“那我就走出第三条路。”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衣沐华起身,“我出去转转,晌午不回来。” 走出芦院,衣沐华在信城四处转。 对于高级分析师而言,掌握信息就等于拥有一切。 掌握不限于知道,它包含收集抓取分析,进过这三个步骤得到的信息,人们统称为信息差。 君王善用信息差做决策,可使国家兴旺;商人利用信息差,可赚得盆满钵满;小妾巧用信息差,可博得夫君宠爱。 信息差千金难买,而解出信息差的分析师便是万金难求。 衣沐华身为分析师中的佼佼者,自信可以发掘信息差赚钱。 不过,自信之念只维持两日,就消磨得发白了。 古代普通人在市井茶楼活动,他们学识少,交谈多是家长里短。 衣沐华收集到的信息极其有限, 而且只限于城内,信城外的消息少之又少。 茶楼倒是能听到城外的信息,但在衣沐华看来还是太少,她想知道的是整个大平国,甚至天下。 这日她正喝茶,旁边一桌人在谈论荣河发大水,淹没了南边通往北边的路。 游荡多日,总算听到有价值的话了,衣沐华登时眼睛发亮,转头问道,“小哥,你说荣河淹没道路,具体是哪几条?”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衣沐华略微失望,随后不死心追问,“您打哪听来的?” “昨日在画舫听说的。” 衣沐华又问:“画舫上能听到很多别地发生的事吗?” “那可不,外地人来都去画舫,去了画舫少不了喝酒,人一喝酒就话多,那时什么事不说?” 这人说完,同桌的人贼笑,“你小子,又去画舫寻欢作乐了?” “嗨,是一兄弟带我去的,我哪有钱上画舫啊。” 从两人语气中听来,画舫不像是个寻常的地方,衣沐华问,“去画舫需要很多钱?” “那地方一步一钱,门只向有钱人敞开。” 得知画舫可以接触外地人,衣沐华心痒痒难耐。 打听到画舫停靠碧浅湖后,衣沐华前往碧浅湖,见一艘外表华丽的画舫停在在湖心。 画舫上欢声笑语,空中不时传来酒香。 船上的人锦衣玉带,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远比平民多得多,若能在船上,定能收集到不少信息。 衣沐华沉思间,背后传来曾妈的声音,“小姐,您看什么呢?” 曾妈走到衣沐华身旁,顺着她的眼光,看到画舫。 她脸立即变严肃,“小姐,我们虽穷,但不能失了骨气,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小姐,我知道你一心想挣钱,可不能作践自己。夫人绝不会同意的。” 显然,曾妈以为衣沐华选了第二条,讨好取悦男子的路。 “曾妈,我就觉得画舫好看多看了两眼,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啊,是这样啊。”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我要上画舫卖艺?你是了解我的啊,我有什么才艺可卖吗?” 曾妈长呼气,“曾妈想偏了,小姐您别介意。” 衣沐华望着画舫道,“不过我倒是好奇画舫里面长什么样,若能上去看看眼见该多好。” “不成,小姐您不能动这心思。” 曾妈又变得严肃,衣沐华费解看她,“为何?” “画舫是污秽地,女子沾上它,会背上污名,既损清白又败坏自己名声,小姐万万不可去。” 听闻女子不可上画舫这一噩耗,衣沐华痛心不已,但仍抱一丝侥幸,“没这么严重?” 曾妈重重点头,“比我说的还严重。” 衣沐华暗叹,心里无比抑郁。 两人回到芦院,在门口碰上邻居何丫头,衣沐华打趣她,“何丫头,又送东西给你束己哥?” “是啊,我们后院的葡萄熟了,我娘让我摘点给你们尝。” 她边说边蹦蹦跳跳回家。 “曾妈,明日烙了饼,给何家送一些。” 邻居之间讲究礼尚往来,何家有东西送来,他们也得还礼。 曾妈应下,旋即感叹,“束公子人缘好,左邻右舍谁有东西都会送他一份。” “他不是人缘好,是女人缘好。” 上至八十岁,下到三岁,但凡是女的,没有不被他收服的。 想到这,衣沐华寻思,他会不会认识画舫里的女子? 进到天井,见束己提着一篮葡萄,“何丫头送来葡萄,我刚洗了五遍才洗干净,你们快尝尝。” 曾妈拿了两串送姚叶娘房里,衣沐华吃了两颗,她心里装事,尝不出甜不甜,靠近束己,“束己兄,你在信城有很多朋友?” “还好,怎么,你有想认识的人?” 束己能辨人表情,立即猜到她心思。 衣沐华点头,她不能去画舫,结识画舫里的姑娘总可以。 信息对分析师的诱惑是致命的,她不会轻易放弃。 束己笑道:“说,想认识谁?” “画舫你去过吗?” 束己点头,而后盯着她,“你不会想去画舫?” 她想,但知道了后果,不得不克制。 “画舫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我不会带你去的。” “我知道我不能去,但你能不能介绍里面的姑娘给我认识啊?” “你结识教她们做什么?” “我从小就喜欢奇人趣事,听人说画舫每日往来人多,里面的人可以得知很多趣事,我想结交她们,探听新鲜事。” “她们不交朋友。” “人哪能没朋友呢,我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我相信只要你肯引荐,我可以成为她们的知心好友。” “我说不交并非她们不想,而是她们不敢。画舫上的姑娘都是教坊司的,教坊坊主禁止她们做赚钱以外的事。” “这么残忍?” 束己点头,“所以你还是死了这心。” 游舫里承载着无数信息,让她放弃,就好比让饥饿的人放弃食物,这是一种折磨, 衣沐华失落无比,垂头丧气地回房。 第15章,开店 昨日是丧犬,今日是活虎,衣沐华没有因不能进画舫而丧失斗志,天微蒙,她便敲开曾顺门,拉曾顺出城。 直到月爬树梢,两人才归来。 同时回来的还有两车蔬菜,曾妈见到两车菜,叹息,“小姐,咱吃不了这么多菜?你怎么买两车啊!” 衣沐华跳下车,解释道:“我买回来卖的。” 束己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出,恰好闻见衣沐华的话,调侃道:“你们这是准备做菜贩?” “不管是菜贩还是别的,有利就做,赚钱最紧要。” 曾妈点头,束己问道,“你卖什么?” “一车番薯一车玉米。” 曾妈眉头拧着,嘀咕道:“卖得完么?” 衣沐华自信拍胸膛:“不出七日,准卖完。” 曾妈眉头未解,衣沐华又道,“荣河发洪水,淹没了南方通往信城的主道,势必影响信城米价,米价一高,我们的番薯玉米就好卖了。” 衣沐华的自信并非说大话,而是源于她掌握的信息差。 前些日子,衣沐华四处游走,发现很多中下平民在米里混番薯煮粥,若米价上涨,他们会往米里掺更多番薯,届时番薯需求量大,不愁没人买。 悉得其中关联,曾妈脸色缓和许多, 旁边的曾顺插话,“小姐,米价上涨,卖米赚更多,为何我们不买米,却卖番薯呢?” 束己附和,“是啊,卖米不是赚更多吗?” “原因有二,一是良心,米是百姓根本,靠民之根本牟利,良心会痛,至于第二嘛,咱也没那么多钱囤米。” 曾顺歪着脑袋嘀咕,“我怎么觉得第二点是关键。” 束己发笑,亏得梅映辉不在,他在定会赞同曾顺。 “少废话,快搬菜去柴房。” 衣沐华急岔话题,反倒令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过了三日,米价上涨,曾顺和曾妈推车到集市卖番薯,不到半个时辰,两麻袋番薯卖完,待两车菜全部买光,净赚五两。 曾妈见卖番薯赚钱,笑得眼睛合不拢,提议道:“小姐,咱再去买几车番薯回来。” 衣沐华摇头,“这几日卖番薯的人增多,我们再买回来,怕是卖不掉了。” 市场需求饱和,番薯难卖,再买番薯只会亏本,故而衣沐华不愿再买。 “那我们往后卖什么?” “先休息两日,我自有安排。” 曾妈点头,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相信小姐了。 之后衣沐华等人卖过土豆萝卜姜,短短一个月内赚到了五十两银子。 衣沐华用挣来的银子,在东街租了间铺面,取名百宝店。 店内什么都卖,下雨卖雨具,天晴卖风筝,花灯节卖花灯,观音诞卖祈福锁等等。 开店之初,曾妈觉得衣沐华胡来,碍于她小姐身份不好反对,只得依她的吩咐做,想着亏钱时再提出异议,怎料半个月下来,百宝店非但没亏,还盈利了。 曾妈傻眼,完全不明白,为何杂乱的百宝店能盈利。 原来百宝店,看似杂卖,没有竞争力,实则与市场需求紧密结合,成为一家契合客人心意的店。 衣沐华将市场需求信息与季节气候节日联系在一起,分析出客人未来将会购买的物品,甚至连客人颜色喜好,她都了如指掌。 信城中的少女喜欢粉色,少妇中意黄色,上了年级的妇人偏爱青色,所以店内卖少女的头绳以粉色居多,卖少妇的帕子有深浅黄两种,卖妇人的粗布就是青色。 毫不夸张地说,衣沐华比信城人更了解他们的购买习惯,因此百宝店里的物品畅销,也就不足为奇了。 久而久之,人们心里产生一种意识,有需求去百宝店,想要的那里都有。 百宝店由梅映辉和曾顺打理,衣沐华继续四下收集信息,曾妈做饭洗衣,芦院中吃白饭的只有姚叶娘和束己。 芦院是束己借来,有理由吃白饭,至于姚叶娘嘛,她是衣沐华的娘,更有吃白饭的理由。 信城米贵,好在大家齐心,解决了温饱。 这日百宝店新到一批货,曾顺和梅映辉去接货,衣沐华守铺子。 衣沐华正算账,隔壁传来说话声,“老李,你去仓库清点下米面。” 百宝店旁边是米店,这人说话不容人质疑,应是米店老板。 隔了一会,旁边传来关门声,衣沐华暗想大白天的,老板干嘛支开伙计关门啊? 有猫腻,衣沐华停下手里算盘,默默走到墙壁,找了张凳子坐下。 “怎么样,联系好了么?” “已经和他约好,三日后在画舫上见。” “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只要他点头,日后就财源滚滚,傻子才不同意呢。” “不错,往后是我们说了算,不愁没有钱。” “趁这个时候,你我尽量多屯米。我还有事,先走了。” 听到这,衣沐华起身,远离墙边,待人走后,衣沐华心里异常沉重。 米店老板,财源滚滚,往后他们说了算,屯米,这些信息加在一起,她分析出一条结论,这些米店老板要联合起来垄断米面,哄抬价格。 信城的米面本就高,他们居然想再提高,简直黑心至极。 眼下米是生活重头开支,假如疯涨,她恐怕吃不起米了。 想她曾是年薪几千万的人,买鱼子酱和买萝卜一样随意,没想到有一日会吃不上米。 她刚游上温饱岸,可不能被这些人推回饿肚子的苦海里,衣沐华当下决定搅黄他们的计划。 方才他们说三日后在画舫商谈,她寻思混进画舫,探听他们的计划,以便从中作梗。 衣沐华舍不得花大钱进画舫,正面走不了,她改从旁门进。 她费点小钱贿赂画舫的管事,成了画舫里端茶送水的小厮。 登上心心念念的画舫,衣沐华觉得空气都变得香甜, 真想天天来啊。 此时隔壁的黄老板进入画舫,他身边还有一人,黄老板称他为丁老板。 衣沐华收起澎湃的心,暗中留意他们。 黄老板和丁老板先进雅间, 一盏茶后,一位大胡子和一个肚子圆滚的男子后进雅间,此时黄老板吩咐管事上菜,料想人已到齐。 衣沐华抢下送菜的活,送菜入雅间。 但见四人围坐,丁老板拍着大胡子的肩膀,“郑兄一路劳累,今日我们几个专程给你洗尘。” “多谢三位,郑雄敬各位。” 郑雄举杯,四人一干而尽。 “这次特地邀请郑兄前来,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与郑兄说。” “什么好事?” “一件挣钱的好事。” “丁兄,你快别卖关子了,快说,” 丁老板摆手,示意旁边的衣沐华下去,衣沐华退出门外,将门拉上后,观左右没人,便贴耳于墙上。 只听丁老板道:“今年荣河洪水泛滥,淹没很多良田,损了不少粮食。” “是啊,收成少了一半,日子不好过。”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半数的粮食卖出全数的价格。” “什么办法?” “现在郑兄面前的黄老板,叶老板以及我,是信城的三大米商,我们若提高米价,信城米价自然上涨。” “你的意思是垄断米面,提升价格?” “不错,如此一来,即便收成少,也不妨碍我们盈利。” 果然是哄抬米价,衣沐华心中怒火翻滚,暗骂里面的人奸诈。 “这能成吗?” “郑兄是南边粮食大户,只要你同意,这事准成。” “事关重大,我需好好考虑。” “这是好事啊,郑兄还犹豫什么,钱啊,不想要吗?” “丁兄,你有所不知,家里的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还需得到我爹同意,我答应你,我爹反对,事也办不成。这样,我写信给我爹,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因郑雄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他们没有立即谈拢,待郑雄走后,丁老板三人坐在桌前,叶老板道:“老丁,我看郑雄是不同意,他老爹都躺在床上了,他还问他爹,这摆明拒绝啊。” “我也没想到他会拒绝。” “不同意还是其次,万一泄露了我们的事,那就糟糕了。” “放心,我有安排。” 安排两字令衣沐华浑身一震,郑雄有危险,她必须立即下画舫,追上他。 衣沐华疾步快走,慌乱间,撞上一人,抬头后暗叫糟糕。 肖毅眯眼,“衣沐华?” 第16章,老遇熟人 衣沐华低头,“大人,小的叫翠花。” “少放屁,衣沐华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真化成灰,我就埋了你,尽管心里不住骂,衣沐华仍低头细语,“大人,您认错人了。” 衣沐华绕过肖毅,被他一把抓住。 “衣沐华,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郑雄命悬一线,她不愿与肖毅纠缠,索性道,“不错,是我,这下你该满意了?” 她挣开肖毅,往外走,怎料肖毅不肯放过她,身子一晃,挡住她的去路,“哈哈哈,你承认了,别急着走啊,我话没说完呢。” “姐没空与你胡闹,你给我闪边去。” 肖毅瞧衣沐华面上焦急,故意拖出她,“就不让,你能把我如何?” 衣沐华深呼吸,这是你自找的! 正要动手,背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放开她!” 肖毅和衣沐华回头,见常恒从人群里走出。 怎么他也来了? 衣沐华无语望天,今日是怎么了,老熟人聚会吗? “恒公子,没想到你也在啊。还是说,你特地来看她?也对,前未过门妻子堕落,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这样才像个人嘛。 ” 肖毅暗讽常恒在衣沐华最艰难的时候离去,常恒脸上涨红,“肖毅,你嘴巴放尊重些。” “我有不尊重吗?很尊重啦。” “你,你再出言辱人,我回去告诉你娘。” 肖毅不屑一笑,“多大的人了,还拿别人的娘吓唬人,常恒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趁常恒分散肖毅注意力,衣沐华侧身,悄然退走,没下画舫,又被人抓住手腕。 她回头,对上常恒肃穆无比的脸。 “常恒,我有急事,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不,必须今日说。” 常恒硬拉衣沐华到岸边的柳林带,待周围没人,才放开她。 “你怎么能上画舫呢?你知不知道,女子去了那,名声就全坏了。往后,你不能再去。” 衣沐华早料到他会说什么,也不与他争辩,避重就轻道,“今日之事多谢了。” “我不要你谢,我要你往后不再去画舫。” 张口我不要,闭口我要,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啊! 衣沐华急于脱身,只得挑明, “恒公子以什么身份说这话呢?” “我,我们从小相识,算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你沦陷。” “没想到恒公子如此有情有义啊,以至于上午与我退亲,下午便和叶迷离定亲?” 衣沐华不介意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不能飞去窝边草找她姐妹。 “那,那是我娘的主意。” 衣沐华冷哼,常恒解释:“退亲和定亲是我娘去办的,事先我并不知晓,知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你相信我。” 衣沐华无心思算旧账,“过去的事就过去,往后你我少见。” “沐华,我知道你有难处,我这有些银子,你拿去,以后别上画舫了。” 常恒将荷包塞给衣沐华,他满脸诚恳,衣沐华倒觉得他似乎没想象中的可恶。 “银子我自己能赚,你收回去。也许在你看来去画舫很不堪,但在我眼里,接受你的银子才是真正的不堪。” 衣沐华将钱推还给他,潇洒离去。 恒公子凝望衣沐华的背影,久久不动,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叶迷离眼里。 叶迷离路过,恰好撞见常恒塞荷包给衣沐华,她本想冲上去,终究忍住了, 她不能让苦心经营的贤良淑德毁于一旦,尤其是在常恒面前。 常恒发呆,她心底很是不安,难不成衣沐华要抢回常恒? 衣沐华真是不要脸,明知常恒已经定亲还来纠缠,简直坏透了,叶迷离暗骂衣沐华,完全忘记自己才是觊觎别人未婚夫的人。 叶迷离越想越恐惧,她绝不能让衣沐华抢走常恒,她不能输给衣沐华。 衣沐华被肖毅和常恒耽搁,哪还寻得到郑雄影子。 她寻思郑雄是外地人,又不差钱,定投宿城中最好的月半楼,离开画舫后,应该在回月半楼路上。 画舫和月半楼之间只有一条月前路,衣沐华沿月前路找,直到月半楼都没有见郑雄,衣沐华进店问门口的伙计,“郑雄郑公子可回来了?” 伙计摇头,衣沐华心中一沉,莫非他已经遭不测? 不,应该没有,郑雄是南边最大粮食供应商,丁老板不舍得这么快放弃,他应该是掳走郑雄,强迫郑雄。 衣沐华转身出半月楼,守在丁老板家外。 丁老板自从回家后,便没出门,衣沐华只得先撤离,明日再跟踪。 衣沐华回到芦院,已接近子时,本以为大家都睡下,却见束己坐在树下。 “束己兄,还没睡呢?” 束己眼睛盯着她,“今日你去哪了?” “没去哪,四处转转。” “是么,那我今日在画舫看到被肖毅拦住的人,不是你咯?” 束己居然也在画舫上? 真是逃不出干坏事就被发现的魔咒啊,从小到大,万试万灵。 抵赖不了,衣沐华只得点头,“好,那人是我。” “为什么去?”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说来听听。” “不能说。” 从丁老板绑郑雄一事看,丁老板等人心狠手辣,衣沐华不愿束己牵连其中,万一再受伤,她罪过可就大了。 “沐华,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既是朋友就该坦诚,你别忘了,我身上的伤是替谁受的?”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再连累你。束己兄,等事情过去,我会告诉你,可现在恕我无可奉告。” 衣沐华说完径自回房,留束己一人在院中。 次日清晨,衣沐华出门跟踪丁老板。 经过连续三日密切跟踪,她终于得知丁老板将郑雄关在一家叫大碗酒的酒肆地窖中。 酒肆白天人少,她不便进入,只能等夜幕降临,酒客增多之时,才进酒肆。 酒窖入口在厨房内,故而进门后她选靠厨房的桌入坐。 大堂和厨房间挂着厚门帘,每次伙计撩开帘子,衣沐华便暗察厨房内部情况。 厨房里除了老板和伙计,还有个厨子。 老板和伙计不常待厨房,可厨子却守在里面,得想法子引他出来,衣沐华才可进酒窖。 衣沐华思忖间,身旁有人落座,衣沐华没好气道,“有人了,你坐别桌。” “沐华妹,约了谁啊?” 第17章,救人 听到束己戏谑的声音,衣沐华抬眸,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束己含笑,“喝酒。” “你伤没好,别喝了,快回去。” “小酌无妨。”束己挥手,招来小二,点了酒菜。 束己在身旁,严重妨碍衣沐华行动,衣沐华寻思把他灌醉。 “既然束己兄有雅致,沐华岂有不陪的道理。” 她边说边给束己倒酒,束己抿了一口放下,笑道,“你别光劝我喝,你也喝。” 衣沐华酒量好,不担心自己醉,陪束己喝。 一壶酒见底,束己神色清明,口齿清晰,毫无醉意,衣沐华试探道,“束己兄酒量似乎很好啊。” “不瞒你说,人送外号千杯不倒。” 这家伙看着斯文,居然是海量,衣沐华深吸气,思索别的办法。 “怎么,沐华妹想灌醉我?” “哪有,我讶异你酒量好,你酒量怎么就这么好呢?” “以前酒量差,被人灌醉,吃了大亏,之后便苦练酒量,才有今日啊。” “你还真吃一堑长一智啊。” “沐华妹酒量也不错,是天生还是后天练的?” “天生。” 衣沐华瞥见厨子往侧门出,应该是如厕,机不可失,错过就没了。 衣沐华顾不上束己,起身道:“我肚子疼,去趟茅房。” 她扔下束己,往外走,正好见到厨子进茅房。 衣沐华守在茅房外,待厨子出来后用棍子敲晕他,然后将他拖进茅房。 解决厨子,衣沐华从侧门溜进厨房,小二和老板在堂内招呼客人,她打开地窖门,无声潜入。 地窖狭长,左右两边是酒架,架上排满酒坛,壁上油灯昏暗,衣沐华摸索前进。 走到地窖尽头,但见郑雄坐在地上,手脚被束,眼睛蒙上黑布。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缩身子。 衣沐华快步上前,拉下黑布,拔匕首挑断绳子,恢复郑雄自由。 黑布摘除,郑雄见衣沐华救自己问道,“你是何人?” “救你的人。这里不宜说话,先出去再说。” 郑雄点头,跟在衣沐华身后。 两人走到酒窖口,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老唐,客人要的菜好了没?怎么没人啊。是不是去酒窖拿酒了。” 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衣沐华和郑雄退后已然来不及,衣沐华提一口气,双目紧紧盯门。 若是小二开门,她就出手。 脚步声近到门边,衣沐华屏息,门缓缓而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唤小二的叫声响起,外面的小二应了声,门又合上。 衣沐华和郑雄同时松口气,待脚步声远了,两人从酒窖里出来,由侧门出酒肆。 两人快步离开酒肆,隔一段距离才停下,郑雄对衣沐华作揖,“多谢兄台相救,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为方便行事,衣沐华换成男装,她摆手道: “如果你想谢我,就别与丁老板等人联手。” 郑雄愣了愣,“你怎么知道这事?” 联手之事何等隐秘,外人怎会得知? “人在做,天在看,做过的事,哪有别人不知道的。” 郑雄点头,“我虽想多挣钱,但总觉得垄断不好。” 能说出这话,证明郑雄有些良知,不枉衣沐华救他。 “既然认为不对,就不应该做。” “丁老板势力大,我若不同意,他不会放过我的。” 郑雄不笨,猜出绑架自己的人是丁老板。 见郑雄心思摇摆,衣沐华寻思他不会转身与丁老板合作? 那她今夜岂不是做无用功? 衣沐华正经道:“自古邪不胜正,我来救你就是最好证明。” 郑雄点头,“其实我怕死,本想着明天答应他算了,今夜你救了我,看来老天不想我与他狼狈为奸,你放心,我既出来,就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不过即使我不与他们联手,以丁老板的本事,也能找到其他人,抬高米价。哎,他的势力遍布信城,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出城。” 衣沐华本以为劝说郑雄不与丁老板合作就成,没料到丁老板的势力如此之大,事情超出她意料。 束己还在酒肆,她得先回去,衣沐华说道,“你先把胡子刮了,到四方客栈住下,明日我去找你,到时我们再商议往后的路。” 郑雄点头,接过衣沐华的匕首,将胡子刮了干净。 没了胡子的郑雄,样貌周正,衣沐华打趣他,“没胡子的你顺眼多了,你干嘛非得留胡子?” “有胡子能镇得住场,否则我应对不了家里的那些叔叔伯伯。” 老人欺后生,郑雄也是不得已才留胡子。 衣沐华与郑雄分别,赶回酒肆。 这会酒肆里喧声沸天,嬉笑怒骂此起彼伏,多数人东歪西倒,唯有束己清醒端坐。 衣沐华小跑到他身边,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束己单手撑下巴,幽幽道:“沐华妹,你去了半个时辰呢。” “有这么久?” 束己点头,衣沐华歉意笑了笑,“肠胃虚,让束己兄久等了。” “既然肠胃不好,我们早点回家。” 束己没有深究,衣沐华暗暗松口气。 两人并肩出酒肆,外面月华如水,地面一片皎洁。 “沐华妹,是晚上出生的?” 衣沐华点头,“据说我娘生我那日,月光格外亮,他们就取名沐华。” “我倒觉得沐华二字与当时光景无关,而是取名的人希望你置身光华里,磊落影正。” 由名字谈影正,显然话里有话,衣沐华懒得费脑想,开门见山问:“束己兄,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 “方才你在酒肆地窖里带走了什么人?” 束己比猴还精,在他眼皮地做事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衣沐华叹道,“束己兄,你还是别蹚浑水了。” 郑雄之事牵扯深,她无心卷入,实在不愿带束己进沟。 “既是朋友,就没有旁观的道理,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束己执意,衣沐华想着自己能力有限,便将事情经过告诉束己。 束己听过后道,“丁老板在信城人脉广,势力大,与他作对,绝对没好果子吃。” 衣沐华捶胸悔恨已来不及,只能认命前行,“我是骑虎难下,束己兄能退,最好别参与了。” 第18章,忽悠 束己反问:“你不怕?” “说不怕是谎话,但向恶势力低头有违我做人准则,既碰上,就不退缩。” “你一姑娘尚且无畏,我更不会退。” 束己决心蹚浑水,衣沐华思量多一人出主意,似乎没什么不好,便不在多劝。 束己问郑雄人在何处,衣沐华告诉他人在四方客栈,束己皱眉,“今夜郑雄逃走,丁老板怕他走漏风声,定派人四处,这次找到他,必下杀手。客栈人多眼杂,郑雄不能住客栈。我有朋友替人守旧宅,可让郑雄暂躲在我朋友那。” 衣沐华点头,同意束己的建议。 束己:“丁老板找不到郑雄,下一步会加紧联络其他人,尽早垄断米源。失去郑家, 他最有可能联系洪家,洪家唯利是图,多半会同意。” 衣沐华:“照你所说,我们岂不是阻止不了丁老板?” 束己:“如果郑雄愿意供米给信城其他米商,便可打破丁老板垄断,使丁老板无法抬高米价。可丁老板势力强,郑雄虽不同流,却未必敢跟他作对。” 衣沐华:“就算我们说服郑雄,信城其他米商也不敢与丁老板对着干。” 束己颔首,“是,郑雄和其他米商都很关键,两者缺其一,我们都不能阻止丁老板。” 两人抵达四方客栈,将郑雄转移到城北一间旧宅里。 路上两人问郑雄是否愿意为信城其他米商供应米,被郑雄一口回绝。 此时郑雄如惊弓之鸟,任何劝告都听不进去,衣沐华和束己便先从米商着手,依次拜访三家可靠的米商。 两家米商一听要与丁老板对着干便摇手,最后一家米商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反问两人,“就算我肯,你们能保证不间断供应米?” 郑雄没有首肯,束己和衣沐华不敢答应,米商摆头叹息,两人只得起身告辞。 出了米商家,束己说道:“欲说服米商,得先劝服郑雄。” 衣沐华对郑雄没信心,“我们不能光押宝在郑雄身上,万一他宁死不肯,我们就玩完了。得做两手准备,再另找人供应米。” 束己点头,“除了郑雄,我们还可以找东边的庄明中。但庄明中为人谨慎,不容易说服。若郑雄答应,尚有说服余地,郑雄不肯,料他也不愿意。” 问题的关键又回到郑雄身上。 衣沐华惆怅不已,束己说道,“是时候展现我的本事了。” “别闹,我们办正经事呢,忽悠女人和说服人,完全不是一码事。” “忽悠怎么不是本事啊,走,现在就去找郑雄,让你见识下什么是一流的忽悠。” 束己改道去找郑雄,衣沐华寻思死马当活马医,跟在他身后。 郑雄在旧宅住了几日,变得有些烦躁,待衣沐华和束己到来后问,“我要躲到什么时候?总避着也不是办法啊。” 未知的等待磨去了郑雄的耐心,他一天都不想等。 束己无比正经道:“明日你随商队出城,回家去。” 郑雄:“丁老板不会发现我?” 束己摇头:“这只商队是大陈国的,他们不敢搜,你混入其中,保管平安出城。” 听到是其他国的商队,郑雄心落地,“你们挺有本事,能把我混进去。” 束己笑道:“鄙人虽不才,但胜在讲道义,这些年累积了不少人脉,塞人进商队,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人不露相啊,信城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旁边的衣沐华见郑雄泛出佩服之色,心里咯噔,该不会真能忽悠成功? 束己满脸谦虚,“过谦了,我并非什么真人,但对付丁老板也足够了。” “是么?” 郑雄语气带疑,衣沐华暗叫不好,束己话说太满,惹他怀疑了。 果然,郑雄直接问,“不知束己兄有什么高明计策,可否一说?” 他们哪有什么计策,衣沐华准备以保密搪塞郑雄,但听束己说道,“丁老板三人为屯米,向安兴钱庄借了许多钱,安兴背后的老板是谁,你知道吗?” 郑雄摇头,“安兴钱庄老板一直是个谜,坊间传言很多,其中以世子爷的猜测最多。” 束己压低声,“有时未必空穴来风啊。” “真是他?” “本来他让我出面对付丁老板,我是犹豫的,可他承诺事成后给我便利,那我就干了。” 听到便利,郑雄双目发亮,“莫非许你借钱便利。” 束己露出高深一笑,“钱庄老板嘛,还能许什么便利。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绝不会亏待敢于站出来的人。” 郑雄沉默,心已动摇,衣沐华向束己使眼色,再加把劲忽悠啊。 束己说道,“明日清晨你跟着商队出城,我们就不送你了,得去接庄家的人。” 郑雄问道:“是庄明中?” 束己含糊:“郑兄是事外人,还是少知道为好。” 郑雄垂下眼帘,暗思庄明中做事沉稳,他既同意,想必权衡过,有世子撑腰,这仗有惊无险啊,事成后说不定世子也许自己好处。 思及此,郑雄说道,“束己兄,这事算我一份。” 不容易啊,让郑雄说出这话。 但两人不敢太高兴,束己不动声色,“郑兄,你该不会闹着玩,随口说说。” “我郑雄不是什么君子,却不会言而无信,若你们不信,我可以用我郑家族长印立字据。” 束己欲擒故纵道:“郑兄,此事非同小可,你还是好好想想。” 衣沐华和束己越不信郑雄,郑雄越要表决心,“拿纸笔墨来,我让你们瞧瞧,我是不是闹着玩。” 衣沐华取来笔墨,郑雄挥笔立誓,随后盖上自己的印。 与郑雄分别走出大门后,束己和衣沐华同时松气。 束己举着郑雄的誓书,笑道,“有了郑雄的印,庄明中和米商不会不答应。” 衣沐华有些心虚,“我们这么做,算不算坑蒙拐骗啊?” “为私欲是,为公便不是了。” 衣沐华点头,他们问心无愧,也就不拘泥其中过程了。 “话说回来,安兴钱庄的老板真是世子?” 第19章,留下来的人会是我 束己摇头,“瞎编啊,事成之后,我以见不到世子为由拖延,郑雄总不见得找世子,就算他找,也找不着。” 世子是西侯公孙结之子,传说他风度翩翩,惊才风逸,呼风唤雨,力挽颓风。 他的特质像风,来无影去无踪,遇善变和风,遇恶成冽风,简直是大平国的纪检。 郑雄要找他,难度和捉风一样。 衣沐华寻思束己不愧为忽悠高手,连后路都想好了。 “想什么,是不是幻想有朝一日与世子偶遇,然后相恋?不用害羞,更不必否认,他非凡优秀,值得你想,说不定你祖坟冒青烟,实现了呢?” 衣沐华斜束己一眼,他不去写书,可惜了。 “不说话,那就默认了,沐华妹,没想到你还挺有追求。” 束己说法与事实严重相反,衣沐华不得不出口纠正:“我有追求,排第一的不是男子。” “我不信。” 衣沐华嫣然一笑,勾勾手指头,束己靠近,但听衣沐华道:“瞧,我勾下手指,男子便凑上来,你说他还会排第一吗?” 束己震住,显然魂飞到十里之外。 衣沐华满意转身,也不知道男人们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在女子心目中重过一切。 衣沐华和束己靠着郑雄的誓书,成功说服庄明中,令之前犹豫的米商回心转意,组成反垄断阵线。 另一边,丁老板没有找到郑雄,便联络洪家,意图将垄断的计划提前,抬高米价。 三大米商抬高价格后,客人便不再到三家米店买米,纷纷涌向其他米商。 丁老板并不着急,他想着其他米商的米卖完,客人自然回来。 怎料半个月过去,其他米商没有断米之兆,他打听后才知,郑雄和庄明中给他们供货。 丁老板气得摔杯,杯子落地,碎了一片,正如他抬高米价的计划。 成功阻止丁老板垄断后,衣沐华万分高兴,带姚叶娘上街。 “娘,你看中什么直接买,要是拿不定哪个好,就全买。” “我没什么缺的。” 姚叶娘体谅衣沐华挣钱不容易,不想多花钱。 “娘你缺耳环缺项链缺衣服,总之今日我们都买齐。” 米价稳固,原本高价买米的钱等于节约下来了,衣沐华决定把节约的钱花在姚叶娘身上。 “不,不要买,娘老了,用不着,倒是你,你得多打扮,瞧瞧你,两手空空,身上连件像样的挂饰都没有。” “我不喜欢戴,娘你喜欢,我知道的。” 衣沐华觉首饰碍事,并不喜欢,可姚叶娘喜欢,不仅喜欢还收集。 以前姚叶娘收集了一大箱,被赶出来时,全落到刘氏手里。 心爱的东西被夺走,姚叶娘肯定难过。 衣沐华便想给她买新的,弥补缺失。 娘俩在玉器店逛一早上,晌午饿了,便到信城最好的酒楼云展楼用膳。 尽管衣沐华不富裕,可她舍得为姚叶娘花钱,给她最好的。 怎料两人在酒楼前碰到刘氏。 刘氏见到姚叶娘娘俩,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啊。” 姚叶娘扯衣沐华的手,“华儿,我们去别处。” 姚叶娘性格唯唯诺诺,不想与人起冲突。 有衣沐华在,她绝不会让姚叶娘委屈,“不去,今儿就在这吃。” 刘氏讥笑,“云展楼可不是什么人都接待,在信城,讲的是身份。” 姚叶娘母女被赶出姚家老宅后,刘氏以为她们流落街头,准备去奚落她们。 谁知两人没有流离失所,还自己开店,气得刘氏捶胸。 上午刘氏去了百宝店,意图找衣沐华难堪,却被梅映辉直言怼。 此时刘氏心里憋一肚子火,偶遇衣沐华娘俩,就不会放过两人。 衣沐华不屑道:“有的人不是老板,非摆出老板架势,可笑至极。” 衣沐华拉姚叶娘进去,此时云展楼已满客,老板见她们进门,堆起笑意,“抱歉客官,我们这满了。” 姚叶娘如释重负,“我们换一家。” 衣沐华有些失落,本打算带姚叶娘吃顿好的,不成想赶上客满,只能改日再来。 站在姚叶娘母女身后的刘氏讥讽,“地位低的人当然得走,而身份高的人便可留下,我是衣少保的夫人,你们立即给我腾出一桌。” 云展楼通常预留雅间,专供贵族。 老板点头,“好的,我立即给您安排。” 刘氏挑衅看两人,“无论在哪里,走的人永远是你们,留下的人是我。” 衣沐华要回嘴,姚叶娘拼命摆头,“我们还是走。” “是啊,赶紧滚,免得脏了我的眼。” 衣沐华冷笑,“你的眼还有地方脏吗?” 刘氏呆了片刻,怒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眼污浊吗?” “哟,还挺有自知之明。” “华儿,别说了,她是长辈,别,别说。” “本来敬重长辈是应该的,但长辈没长辈的样子,我做小辈的就有样学样了。” “衣沐华,你放肆,居然敢顶撞我,老爷知道后非抽你鞭子!” “那是你老爷,可不是我的,我与他非亲非故,不住他家吃他米,他凭什么抽我?当大平国没王法吗?” 话虽不中听,却是实话,刘氏语塞,旁边的老板忽然问,“你是衣沐华?” 衣沐华愣了愣,点点头。 老板笑道,“久仰大名啊,衣姑娘光顾,小店蓬荜生辉啊。” “我们认识?” “我们没见过,但衣姑娘稳定米价,令众人受益,许某是得益之人,心里很是感激衣姑娘,既是衣姑娘,那绝无没位一说,请随我上雅间。” 这峰回路转也转得太快了,衣沐华的名字能这么用? 刘氏插话,“等等,那雅间是我的。” 老板和气拒绝,“不,现在是衣姑娘的。” “我身为衣少保的夫人,身份尊荣,雅间应该给我。” “在小人看来,衣姑娘更适合坐里面。” 原本是刘氏的雅间,却被衣沐华抢去,她感觉自己受到莫大的羞辱,“老板,你信不信我砸你的云展楼,让你做不成生意,往后在信城无法立足?” 身为老板,什么人没见过,何况能做到信城最大的酒楼,自身也是有背景的,老板保持微笑,“衣夫人,您还是回去打听打听,酒楼背后的真正老板是谁,再说这话。” 信城王公贵族很多,往往看似不起眼的人,他的靠山却强得吓人。 刘氏自然懂这个道理,瞬间蔫了。 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衣沐华仰首挺胸走过刘氏面前,“从今往后,留下的人会是我娘和我。” 刘氏气得跺脚,眼巴巴望着衣沐华和姚叶娘坐进本属于自己的雅间。 第20章,抢客 进雅间后,姚叶娘见刘氏还在外面,打商量道:“华儿,要不我们邀你二娘一块坐,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 衣沐华摆头,“娘,她不知感恩,你对她好,她非但不知感谢,还会理所应当骑你头上,这种人不值得心软,更不值得善待。” 姚叶娘怕衣沐华继续唠叨,不敢再坚持,“好了,好了,不给就不给。” 菜齐后,衣沐华数了数,不对啊,她只点了五道菜,怎么就满满一桌了,对老板道,“老板,我们没点这么多。” “其他是我请衣姑娘的。” 听到老板请,衣沐华松口气,“老板你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吃不完可以带走的?” 嘴上客气,行动上完全不矜持。 “您尽管拿。” “哈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往后衣姑娘到我们云展楼,永远有位,酒菜全免。” 搅乱丁老板等人计划,衣沐华是出于吃得起米的私心,老板如此感谢,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衣沐华脸皮不薄,但尚存一丝廉耻心, “老板,其实我没这么大功劳,你太抬举我了。” “正是衣姑娘没有功利的初衷,才值得许某人佩服,若衣姑娘奔名利做,许某也敬重,但仅止一顿酒菜。” 老板心里端着明镜,一清二楚得很,既然如此,衣沐华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 两人将吃不完的菜打包回芦院,曾顺和梅映辉吃得欢快,束己却没动筷。 衣沐华说道,“拿回来的菜都是没吃过的。” 束己这才动筷,尝过后点头,“不错。” “你是点评菜还是这意外之喜啊?” “都是,” 衣沐华笑了笑,转身回房。 衣沐华等人继续经营百宝店,完全没有发觉,街头新开了家万宝店。 那日叶迷离见衣沐华和常恒纠缠不清,回来后派人打听衣沐华,得知衣沐华开了家百宝店,心中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衣沐华被赶出衣家,会凄惨度日,怎料她非但没露宿街头,还活得自在。 叶迷离无法忍受衣沐华过得逍遥,她想要衣沐华一无所有。 叶家在信城也是大户人家,虽比不上衣家地位尊贵,但比衣家有钱,叶迷离知道百宝店向商贩霍四方进货,她乘车前往霍四方所在的四方客栈。 霍四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听到伙计说叶迷离到,立即出来迎接,“叶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叶迷离笑道,“冒然前来,还望霍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叶小姐来,是给霍四方脸,我高兴来来不及呢。” 霍四方抬手,下人给叶迷离倒茶。 他脸带笑,心里却万分困惑,猜不到叶迷离来的目的。 叶迷离与霍四方客气一阵后道,“今日迷离来是想请霍先生帮个忙。” 霍四方做出愿闻其详之态,叶迷离道:“霍先生可听说一家叫百宝店的铺子。” “听过,他们上个月刚开业,尽管是家新店,可他们卖的货多,完全不输老店,叶小姐怎么对这种新店感兴趣?” “我很喜欢这家百宝店,想着开一家一样的店。” “原来是这样,那你找对人了,他们在我这拿货,叶小姐开店,大可找我给您供货。” 叶迷离点头,“我正有此意。” 霍四方以为谈成笔生意,满脸笑容,却听叶迷离说道:“不但我找霍先生买货,我们叶家的货铺从今往后都找你买货。” 叶家在信城拥有四家货铺,若他们与霍四方做买卖,霍四方能大赚一笔。 霍四方行商多年,知道叶迷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叶小姐有什么条件,只管说。” “往后,你供百宝店的东西也给我供一份。” 叶迷离打听过,百宝店是以货灵活多变出名,想要击垮百宝店,她得卖一样的货品。 “这,不大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只要霍老板答应我这个请求,往后叶家货铺的货全从你这里买。” 商人重利,没理由放着天大的利益不要,霍四方迟疑片刻后点头,“就按叶小姐说的做。” 叶迷离露出笑脸,世间就没有利诱不了的人,她满意走出四方客店。 没过多久,万宝店无息开张,悄然抢走百宝店的客人。 月底衣沐华算账,见净收入少上个月一半,顿觉得不对劲。 她立即找原因,觉察到万宝店,名字差不多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卖的货与自家相同,且价格便宜一成。 货物一模一样,价格更低,怪不得客人去万宝店。 衣沐华愤然大怒,抄袭居然抄到自己头上了,她撩起袖子准备去砸店,束己拉住她,“你又想进牢房?” “进就进,姐姐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成果,让他们窃取了,不砸店难解我心头恨。” 市场需求是衣沐华呕心沥血分析得来,被人窃夺,等于抢走她孩子,她愤怒难抑,巴不得将对方撕个稀巴烂。 “你有没有想过,对方能轻而易举窃取你的成果,说明他的势力在你之上。” 衣沐华顿住,百宝店卖的货物七天一变,然而万宝店能同步,确实有些不寻常。 分析的结果在衣沐华手上,她不会泄露,曾顺梅映辉从头到尾没接触过分析结果,更不可能泄露,那么唯一会泄露的地方就是供货的霍四方。 “霍四方,这个不讲道义的家伙。” 衣沐华切齿,手锤桌子,吓得她旁边的梅映辉默默往外挪身子。 束己:“霍四方是商人,重利是本性,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就怪利诱他的人。沐华妹还是好好想想,谁会特地与你作对?” 衣沐华稍作冷静,“我的敌人很多,但是有头脑做这个的,要么是肖毅要么就是叶迷离。叶家在信城杂铺多,若叶家承诺霍四方向他卖货,我猜霍四方不会拒绝,看来万宝店背后的老板是叶迷离。” 曾顺听到这总算听明白了一点,与他们作对的人是叶迷离,他怒道:“小姐,叶迷离如此可恶,我们不能让她得逞,要不百宝店也降价,价格便宜,客人自然回来了。” 衣沐华摇头,“叶迷离与霍四方的买卖多,她买的价格低过我们,与她比低价,我们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把客人全抢走啊。这样下去,百宝店要关门的。” 换做现代,衣沐华至少有三种以上应对办法,因为她能通过网络获拥有庞大的信息,可在古代,她得到信息有限,而且多是质量差的信息,好的信息她根本无法接触。 没有信息,衣沐华就是无米之炊的厨子,即使本事再大,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第21章,掌握货源 叶迷离拥有的资源多过衣沐华,此时的衣沐华无法与其匹敌,若想斗过叶迷离,她必须做出改变。 这个改变是信息,她只有得到更广更好的信息,才可以逆转。 而信息的来源,只有画舫。 画舫往来富商高官多,可获取宝贵的信息,只有拥有这些信息,她才能反杀叶迷离。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没听见。”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衣沐华收回心神, 吃过晚膳,衣沐华就坐在玉兰树下发愣。 姚叶娘知衣沐华为百宝店心烦,寻思自己帮不忙,便请束己宽慰衣沐华。 衣沐华叹息,“想挣钱养家。” 束己笑道,“瞧你一脸挣扎,应该是在暗暗做某种决定。” 什么都瞒不过束己,衣沐华半开玩笑道,“你说我进教坊如何?” 束己摇头,“没戏,教坊要求高,琴棋书画精通只是门槛,还得有门绝学。” “何谓绝学?” “就说教坊的凝时姑娘,其歌一响,飞鸟停足,游鱼怀绕,阳春红叶,夏日冬雪。” 这哪里是绝学,分明是天赋异禀。 见衣沐华吐舌,束己道,“所以,你别想了。” 衣沐华瘪嘴,束己打趣她,“不至于,区区的叶迷离让你技穷了?” “她身后有叶家,而我什么都不是呢。” “凭两张画就能找到金条的衣沐华,拥有的远比叶迷离多,如果问我你和叶迷离谁能胜出,我毫不犹豫选你。” 朋友间的安慰,并没有让衣沐华心情好起来。 “不是安慰,是心底话,你抵得上一百个叶迷离。” “真的?” 束己点头,他的神情十分笃定,给了衣沐华莫大的信心。 衣沐华重新省视自己,她只想着画舫,完全忘记她最大的优势是头脑。 哪里跌倒,哪里站起。 对付叶迷离,即使她不去画舫,也一样可以取胜。 翌日衣沐华前往四方客店,找霍四方。 “衣姑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霍四方见到衣沐华后,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忐忑,她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 衣沐华佯装不知霍四方泄密,“我路过这,想买点货,但最近生意差,这次买不了许多,霍先生不会介意?” 霍四方笑道,“当然不介意,我打开门做生意,大小买卖都接。 “多谢霍先生,哎,你是不知道啊,近来我的生意有多差。” 衣沐华唉声叹气,霍四方略心虚,安慰道:“生意嘛,时好时坏,衣姑娘放宽心。” “霍先生,我想亲自挑选货物,可以吗?” 以往都是客人列清单,霍四方派伙计去仓库拿货,从不让客人亲自选。 霍四方婉拒道:“这不大合适啊,再说了,我仓库乱极,人进了去,眼花得很。” “没事,我仓库也乱,我常去清点呢。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不合规矩,但最近有家店卖的物品和我家的相同,抢走了我很多老顾客。” 霍四方擦了擦额头,“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么,我一直在想会是哪里泄露了出去。”衣沐华边说,眼睛边瞟霍四方,霍四方连忙避开她的神情,“也许是他们派人到你店内摸了底。” “我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想亲自挑选,霍先生,你能不能破次例,帮帮我。” 平时客人提出进仓库,霍四方绝对不同意,但他心中有愧,便点头,反正她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霍四方带衣沐华到仓库,仓库里堆满箱子,其中一部分箱子贴着封条。 货物从外地托镖局运到信城,有封条也不足为奇。 霍四方说道:“有封条的箱子都是没开过的,是新鲜货。” 衣沐华不甚在意点头,霍四方由着她开箱挑选,小半个时辰过去,衣沐华才挑选完毕。 她要的货不多,但霍四方也不介意,等送走衣沐华,霍四方将衣沐华要的货又配了一份,给万宝店送去。 衣沐华从四方客店出来,满脸喜悦,因为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回到芦院,衣沐华钻进书房,奋笔疾书。 掌灯时分,曾妈做好饭菜,束己进房通知衣沐华吃饭。 衣沐华兴奋向束己展示刚完成的两张纸,“束己,有了这两张纸,叶迷离玩完了。” 束己随意问:“这是什么?” 衣沐华得意一笑,“霍四方进货的源头地。” 束己愣住,片刻后难以置信道,“此乃霍四方的生意秘密,你怎么得到的?” “他自己暴露的。” “霍四方出了名的精明,怎么可能暴露给你。” “今日我进霍四方的仓库,见到运送货物的箱子,箱子上有各个镖局的封条。” “你根据封条判断出货源地?” 衣沐华点头,身为顶级分析师,给她几条信息,她就可以还原根本,“我记下货物对应的镖局,然后查出镖局所在地,这样不就顺藤摸瓜知晓货的源头了么?” “他的货不全走镖局?” “我知道,还有水运,所以回来的时候我特地跑了趟码头,打听到霍四方的货由上青帮运送。上青帮只三条水路,线路看似三条,其实是沿徽河走,我将徽河边的主要城整理出来,向其他商贩打听当地风土人情,便能得知那地方有什么货。” 束己瞠目结舌,这也行? 望着两张密密麻麻的纸,她是真行。 掌握货源,确实可以避免叶迷离抄袭,但又引申出另外一个问题。 “虽然你知道货源地,总不可能每回都自己买,且不说来回花费时间长,车马费也不少。” 加上车马费,货的进价比原来更高。 关于进价高,衣沐华早考虑过,“进价高,自然卖得高,拼低价我们拼不过叶迷离,何不反其道呢?我的货好,价高同样也具有诱惑力。” 束己点头,片刻后提议,“你可将现在的货全部低价卖。” “为什么?” “你降价,万宝店也降,如此一来,万宝店的东西给人留下低廉的印象,往后它再想抬价,客人就不买账了。” 衣沐华深觉有理,论谋略,还是束己技高一筹。 次日,衣沐华让梅映辉低价卖货,她与曾顺出城。 百宝店降价,抢回一部分客人,万宝店的掌柜连忙向叶迷离禀报。 第22章,经受住考验的百宝店 叶迷离听闻百宝店降价,下意识认为百宝店想以价格取胜。 她冷笑一声,做梦! 旋即吩咐掌柜,“你通知伙计,店里所有物品降价四成。” 掌柜迟疑片刻,“降四成,咱岂不是赔本?” “赔本就赔本,我叶迷离赔得起,只要能让百宝店关门,我不惜一切。” 掌柜应声而去,按照叶迷离吩咐,赔本卖货。 便宜的货物虽引客人疯抢,但卖得多,店就亏得多。 万宝店低价卖了半月货,正当叶迷离以为百宝店关门时,掌柜来回报,百宝店的客人增多。 叶迷离变色,忽地站起,“不可能!” 万宝店按低价卖货,不可能输给百宝店。 叶迷离不相信掌柜所言,亲自去瞧,但见百宝店里人满为患,万宝店却寥寥无人。 她混入百宝店中,发现百宝店货物价高万宝店两倍,登时纳闷,怎么价高还能招揽客人,这委实奇怪。 “小姐,百宝店的货虽与我们的相似,却稍有不同,至于哪里不一样,小人也答不上来,不如去问问霍先生?” 掌柜眼尖,觉察到货不同,向叶迷离出主意。 叶迷离命掌柜买了几件,带着货找霍四方。 霍四方一摸货,脸徒然变色,“这不是我的货。” 叶迷离对比两家货,“看起来明明一样啊。” “乍一看相同,实则用料不同,拿布偶来说,我的布偶外衣用的是麻布,而这个是棉布,两者手感有区别。啊,衣沐华发现是我向你透露的消息,找别人买了。” “霍先生是信城最齐全的供货商,除了您,她找不到别人买了呀。” 布偶相同,材质更好,霍四方立即猜到,衣沐华寻到布偶的源头地新店。 想到货源地被发现,霍四方脸转阴沉。 霍四方能在信城占有一席之地,并非是手上货物齐全,而是掌握了货物源头地。 譬如他熟知好的布偶出自新店,一等一的丝帕出自遥乡,好鞋来自福源,正因手握这些,他的生意才做得广。 现在衣沐华得知货源地,他心中很是不安。 衣沐华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新店,显然不是自己摸索,既不是自己找到,她又是如何得知呢? 霍四方忽然想起衣沐华进过仓库,莫非她是从仓库那里知道这些货的源头? 不,不可能,货又没有写出自何处,她不可能知道。 旁边的叶迷离见霍四方脸色难看问道:“霍先生,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霍四方摇头,不能让叶迷离知道这些,否则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你当真不知道?” 霍四方再摇头,唯恐叶迷离胡乱猜,他忽悠道,“客人也就图个新鲜,等过阵子新鲜劲过,还会到你店里买,谁不喜欢便宜的呢?” 叶迷离不善经商,更不会下苦功夫琢磨,听霍四方一说,觉得十分有理,没有改变策略,仍然赔本卖货。 万宝店继续亏本卖,却没能抢回客人,叶迷离寻赔钱没用,便恢复原价,这一举动直接导致客人少一半。 这下叶迷离犯傻,低价亏本,原价没钱挣,左右都是赔。 万宝店亏损的消息传到叶迷离的父亲叶真屏耳里,叶真屏骂叶迷离糊涂,强制她关铺,这回叶迷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经受住万宝店狙击的百宝店,立得更稳。 月底衣沐华算账,盈利翻了一倍,她眉开眼笑,转身对曾顺道,“我去买肉,晚上咱吃顿好的。” 信城不光米贵,肉更贵,衣沐华等人并非顿顿有肉吃。 听到有肉吃,曾顺裂开嘴,“小姐我要吃鸡。” “行,我去买只肥鸡。” 衣沐华出了百宝店,转向集市。 在集市转了小半个时辰,她出来时左手鸡右手排骨,嘴里说道,“鸡用来烤,排骨黄焖,哈哈,今日大家肚子可要吃撑了。” 话没说完,肩膀一痛,她被人撞倒,排骨掉在地上。 衣沐华倒地,那人却头也不回,衣沐华骂了两句不长眼,捡起排骨。 排骨沾了层灰,脏兮兮地,衣沐华心疼不已,寻思找个地方洗洗。 她想起附近有口井,拎肉朝井边去。 到了井边,衣沐华把肉放井沿,放水桶下井,刚提水,一乞丐小儿快步跑来,将旁边的排骨抱走。 好不容易买顿排骨,居然被抢,衣沐华当然不肯,立即扔桶去追。 乞丐儿腿脚快,眨眼消失,衣沐华想起井边还有只鸡便不继续追,怎料回到井边发现鸡不见了。 肉被抢,鸡被偷,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衣沐华想骂,又不知该骂谁,只得气呼呼回家。 见衣沐华空手而归,曾顺脸瞬间拉下,“小姐,你不是去买鸡了吗?” “别说了,全没了。” 躺在椅上的束己侧目,“怎么回事?” 衣沐华让曾顺给自己倒杯茶,然后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曾顺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你觉得是人刻意找我麻烦?” 曾顺点头,束己也点头。 衣沐华说道,“难道是叶迷离气不过,找人来寻事?” “有可能,小姐,最近咱还是小心点,” “小心什么,邪不胜正,对方敢再来,有他苦头吃,哎,映辉兄,你头怎么了?” 衣沐华见梅映辉捂着头进来,出声问。 梅映辉沮丧道:“我正走着,突然有弹珠弹我头上。” “看清对方是谁了吗?” 梅映辉摇头,“可能是小孩淘气,无意的。” 衣沐华寻思自己倒霉,没理由梅映辉也走背运啊。 “是谁啊,把死鸡扔后院!”曾妈的声音从后传来,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往后院去。 但见曾妈手里拎了只浑身是血的鸡,鸡被割断了脖子,梅映辉皱眉,立即转过身。 束己问道:“曾妈,怎么回事?” “我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砰一声,出来后见地上有只鸡,好像是有人从外面扔进来的。” 衣沐华走上前,仔细查看鸡,曾妈莫名其妙,“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做饭。曾顺,你帮帮曾妈。” 衣沐华说完转身而走,束己和梅映辉感觉衣沐华不对,跟在她后面。 三人进了书房后,衣沐华低声道,“那只鸡是我在集市买的。” 她买鸡时想着用鸡毛做毽子,所以故意选黑毛带绿光的鸡,后院出现的鸡,它鸡毛也是黑中带绿。 束己脸色转沉,“看来对方不单是戏弄我们,还带着威胁。” 梅映辉望了望衣沐华,“难道叶迷离恼羞成怒了?” 第23章,百宝店被砸 衣沐华摆头,“她最多和我过不去,不会找你们麻烦,我觉得另有其人。” 束己点头,“把鸡偷走又宰了扔到后院是下三滥行为,叶迷离总归是富家小姐,不至于干如此不堪之事,我也觉得不是她。” 他们想了许久,都猜不到对方是谁,只能各自小心。 过了几天平安无事的日子,衣沐华以为事情过去,谁知店铺被砸了。 店铺在夜间被砸,没人目睹行凶经过,更找不到歹徒。 铺内所有货物残破,无一完好,衣沐华既心痛又心塞。 百宝店的东西虽不太值钱,但偷走出去卖也能换点钱,对方不带走,全部砸碎,可见不是冲钱。 不为钱,便是寻仇。 如此深仇大恨,究竟是谁? 但无论是谁,她一定要他付出代价,敢在她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哟,怎么回事啊,怎么东西全坏了啊,真是没王法了啊。” 衣沐华回头,见隔壁黄老板站在门外,眼睛里似乎暗含笑意。 会是他吗? 因为记恨自己妨碍他发横财,而进行报复,这完全说得通。 “衣姑娘,这次损失不少,所有的都砸碎,没留一件呢,啧啧啧,真是可怜。” “黄老板,你们店没事?” “没事,好得很,我做人本分,从不管闲事,所以啊没人会打击报复我。” 话一出,衣沐华肯定是他,至少他是一份子。 “方捕头,我们店的东西全被砸碎,你一定要帮我们抓到歹徒。”梅映辉去报官,带回方孔。 方孔走到店内,眼扫一圈,看向衣沐华,“你是老板?” 衣沐华点头,方孔问道,“最近可与人结怨?” “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我想你问黄老板,他应该晓得。” 方孔转向黄老板,黄老板说道,“我与你不熟,我哪里知道你与何人结怨?” “黄老板只在店外望一眼,就知道我被人打击报复,我想你应该会知道谁打击我的?” 黄老板自知失言,强辩,“这条街只有百宝店挨砸,其他店没事,那自然是打击报复啊。” 方孔觉得他说得有理,将目光转向衣沐华,“此事我会查,抓到人会告知你。” 他说完转身出店,询问附近的人,收集线索。 黄老板深怕惹怀疑,匆匆离开,其他凑热闹的人,也散了。 衣沐华等三人收拾残局,直到傍晚才清理完。 三人回去时,衣沐华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借故让曾顺和梅映辉先走,刻意落单。 她走进一条小巷,拐弯后又出现,正面对上跟踪的两人。 两人被发现后,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闪过狠意,一起扑向衣沐华。 衣沐华左踢右打,出手准快,惨叫声接连响起,两人叠罗汉地趴下。 衣沐华脚踩在上面一人的肚子上,“说,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不吭声,衣沐华加重脚力,被踩的人脸部狰狞,“是丁老板。” 果真是他,衣沐华咬牙,“回去告诉他,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衣沐华说完抬脚,放走两人。 束己走出巷子,发现巷外有辆马车,车厢漆红,顶上华盖,车前棕马毛色发亮,仿似上了层油。 他眉头微紧,四下张望,确认没有熟人后上了马车。 “束公子,近来可好?” “张丞相客气,我很好。” “不是,我听说你们遇到些许麻烦呢,需不需要老夫,” 没等张丞相开口,束己抢话,“不需要。” 被拒绝的张丞相也不气恼,依旧亲切带笑,“有事您尽管开口,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确实有件事请您帮忙。” “您说?” “少出现。” 束己说完下车,扬长而去。 守在马车外的人见束己无礼,不满道, “老爷,这人怎不识抬举。” “住嘴,他岂是你能评论的?” 张丞相呵斥,下人连忙闭嘴垂头,张丞相又道,“往后对他必须恭敬,听到没?” 下人点头,张丞相抬手,下人赶车离开。 束己前脚进芦院,后脚衣沐华也回家,她将背后凶手是丁老板一事告诉束己和梅映辉。 束己沉吟,梅映辉愤然道,“这个丁老板,整天干坏事,束己沐华,我们必给他教训,让他以后不敢作恶。” 衣沐华点头,“砸我的店,破我的财,不收拾他我不姓衣。” 束己叹息,“你们未免太低估丁老板了。” 衣沐华:“不就有点势力么,难不成还能只手遮天?” 束己:“事实上,他还真是。” 衣沐华愣住,束己说道,“丁老板,全名丁峰,表面上是信城的米商,实际是信城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黑道不敢动他的人,白道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就算你知道是他,也奈何不了他。” “天子脚下有这种人,圣上不管吗?” “至今为止,他并没有做出格的事,上面自然不会出手。” “非得出人命才管么。” “不,即使出人命,也有人替他认罪,他始终会是清白的。” 衣沐华深呼吸,束己笑道,“现在知道你惹上了麻烦了?” “不,我觉得日子会变得有趣。” 束己和梅映辉身子一震,衣沐华续道,“我本来还担心日子太平淡,我会消沉,没想到啊,老天给我送来个丁峰。” 作为分析师,不能收集信息,进行分析,她感到抑郁不已。 现在丁峰出现,她可以收集丁峰的罪证,对她来说,她自然兴奋。 梅映辉:“沐华,你这份嫉恶如仇之气,真让我自愧弗如。” 衣沐华愣了愣,“我有吗?没有” 梅映辉:“有,听见对方凶狠,常人难免胆怯,而你却毫不畏惧。” 衣沐华生出一种错觉,他是在内涵自己不是正常人? 梅映辉:“女子心怀这种正义,实在难得,能与你做朋友,是我梅映辉的大幸。” 衣沐华无奈看他,心里呐喊,映辉兄,你看错人了啊! 她只想找点信息分析,与你口中的正义完全不沾边啊。 束己插话:“想必沐华受了衣老将军的影响,继承了老将军的正义。” 梅映辉:“是那个逢恶必斗,遇凶必斩的衣永正衣老将军?” 束己点头,梅映辉说道,“我听过衣老将军很多事,从小就钦佩他,没想到沐华你是她的孙女。真是虎爷无犬孙啊。” 世上居然有和爷爷一样的人,衣沐华震惊这种巧合中。 束己:“映辉兄,你也不必高兴太早,衣沐华不是衣老将军,她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衣老将军之所以敢做,除了正义之心,还因他位高,恶人欺善怕硬,若衣老将军在,这些人有所忌惮,别说行恶,惹都不敢惹。” 现在丁峰不但敢惹衣沐华,还欺在她头上。 第24章,查旧案 衣沐华不敢多提衣老将军,转移话题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恶人当前,我们先想想怎么对付他。” 束己:“丁峰容易对付的话,就不叫丁峰了。” 衣沐华:“即便我们做缩头乌龟,他也不肯放过我们。” 束己点头,“但以我们之力,不足对抗丁峰,需借助官府的力量。” 衣沐华:“束己兄,难道你朝中有人?有人早说啊,这下我心里踏实了。” 束己含笑:“我若识得大人物,还与你们厮混?” 好像也是,衣沐华笑了笑,“怎么借,您接着说。” 束己续道:“丁峰作恶多年,现在没事只因没证据,若我们收集到他作恶的铁证,就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这也不是太难。” 收集罪证,本就是衣沐华的强项。 “不难?你以为丁峰保留证据,等你去收集?证据早被他毁了,否则他怎能安然至今。” “人做过,就一定留下证据。” 衣沐华坚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丁峰做过,她就能找到罪证。 梅映辉点头,“束己,丁峰做过哪些事?你列出来,我们也好一件件收集。” 束己:“我们可以从唐家小姐惨死案入手,若能证明他是凶手,不愁扳不倒他。” 衣沐华插话,“万一他不是凶手呢?那我们不白忙活了。” 束己:“你先听我说完案件。” 十五年前唐家小姐唐蜜容貌绝美,及?后,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但都入不了唐老爷的眼。 当时丁峰尚未发迹,是个穷小子,他人虽穷,眼光却不低,他喜欢唐小姐,也上门求亲。 唐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衣食无忧,唐老爷见穷小子来求亲,自然打发丁峰走。 丁峰见唐老爷不同意,便想勾引唐蜜,想博得唐蜜芳心,到时唐老爷就无可奈何了。 怎料唐蜜是个极有眼见之人,她非但没有着丁峰的道,还看出丁峰阴险,将丁峰故意引诱自己的事告之唐老爷。 唐老爷知道后恼怒,派家丁打丁峰,警告他不许再纠缠唐蜜。 然而三日后,唐小姐死在自家荷池里。 发现尸体后,唐家报官,官府怀疑丁峰,将丁峰找来问话。 丁峰自称案发时在家,可捕快问过他邻居,证实他案发时根本不在家。 丁峰邻居证词是有力证据,官府立即逮捕丁峰,然而在上堂前,那名邻居离奇死去。 失去邻居的证词,丁峰无罪释放。 束己说完后补充,“这下你明白,为何我认为丁峰是凶手了。” 衣沐华:“对丁峰不利的证人死去,这确实指向他。” 束己调侃她,“还觉得找证据不难吗?”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衣沐华再收回来,脸往哪里搁,腰直立,“不难,你等着瞧。” 衣沐华昂首挺胸走出书房,梅映辉望其后背,不禁竖起大拇指。 待回到自己的房中,衣沐华瞬间驼背,“逞什么能啊,十五年前的案子那里还能找得到证据,我真是脑子坏了。” 衣沐华骂了自己好一阵,觉得困了便和衣睡下。 次日衣沐华准备出门,被梅映辉叫住,“你是不是去唐家,我与你一道。” 其实她只想出门喝碗豆浆,对上梅映辉正经的脸后,她只得点头,苦笑道:“你还真积极啊。” “沐华你迎难而上,我们又怎能知难而退呢,你放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映辉兄,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别人会退,我也不会往前冲的。” “好了,你别谦虚了,束己兄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梅映辉推衣沐华出门,门外停了辆马车,束己坐在车前,“唐家离这远,再不上路,日落前赶不及回城呢。” “赶紧走。” 在梅映辉催促下,衣沐华上车。 梅映辉和束己轮流驾车,三人在晌午前赶到唐家。 唐老爷年老,终年躺在床上,他的儿子唐欢接待三人。 唐欢重说当年的案情,他的话和束己说的一样,没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此时唐老爷在人搀扶下摇摇晃晃现身,“三位好心人,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抓住丁峰,替我女儿报仇。” 原来他得知有人愿意重查唐小姐的案子,哪怕病痛缠身,也坚持来见。 提及丁峰,唐老爷恨得咬牙,痛苦溢出眼眶,梅映辉见了,不由心酸,“唐老爷,你放心,我们定会替你抓到丁峰,告慰唐小姐。” 唐老爷年事已高,经不起刺激,唐欢怕他听到当年的案子激动,哄着道:“爹,这下你放心了,你回去躺着,有什么事我通知您。” 梅映辉附和:“唐老爷你好好保重身体,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唐老爷道了谢,由仆人背着回房。 衣沐华说道,“唐小姐生前用的东西还在吗?我们想去看看。“” 唐欢点头,“爹不许人动,我还保留着。” 他引衣沐华等人去唐蜜房内,房内干净整洁,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 唐蜜的和房间和别的姑娘闺房没差别,内室床衣柜梳妆台,外室桌椅凳书架。 满眼唐蜜之物,唐欢不禁想起她,和衣沐华等人说起唐蜜为人,“家姐生性温柔,待人友善,十分招人喜欢,可惜毁在丁峰手里。” 忽然衣沐华身边的束己快步走到梳妆台,正当她以为他有重大发现时,束己将胭脂转正。 衣沐华气结,还道他找到线索,没想到是强迫症犯了。 不知情况的唐欢问道,“束公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若发现了,还请告知,家姐惨死,我们全家无不心痛,若能抓住丁峰这个凶手,哪怕赔上全部身家,我们也在所不惜。” 唐欢言辞中满是期待,束己若不说些话,难以收场,“我觉得这胭脂盒很别致,不太常见啊。” 衣沐华抿笑,十五年前的胭脂盒,你常见才是怪事。 “这是香月斋特制胭脂,一年只出十盒,故而盒子尤为别致。” 衣沐华问道:“一年十盒,很贵吗?” “一盒十两,不算太贵,但就是难买。当年家姐托了很多人,费了好大劲才买到。” 衣沐华拿起胭脂盒,仔细端详,盒子用上好香木所制,盒面雕月季花,花上落了只蜜蜂,十分精致。 “如有需要,你可以带走,待事情查明后,你再送回来就可以。” 没等衣沐华问,唐欢主动说道,衣沐华将胭脂盒装入袋中,“我想去看看荷池。” 第25章,归途遇山匪 荷池位于唐家后院,本碧叶粉荷,是唐宅美景, 自从唐小姐死后,唐老爷封闭荷池,十五年过去,荷池已是一池暗沉死水。 衣沐华沿荷池绕一圈后与唐欢辞别,三人出唐宅。 从唐宅出来,衣沐华就一直沉默不语,梅映辉问道:“沐华,你怎么不说话了?” 衣沐华:“丁峰,也许不是凶手。” 梅映辉:“何出此言?” 衣沐华:“如果丁峰因记恨唐老爷羞辱自己而杀唐小姐,说明他是个极度记仇的人,这样的人发迹后,没有找唐家的麻烦,你们不觉得奇怪?” 一开始她觉得丁峰不是凶手,正是基于这疑惑。 束己:“当年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心照他是凶手,他再找唐家麻烦,岂不是引人怀疑。” “他黑白两道有人,谁敢口伐他?就算当年碍于群众,他也可以十年不晚地报复嘛。” 经衣沐华分析,梅映辉和束己开始动摇,也许丁峰真的不是凶手。 三人陷入沉思,行了一段,忽然马嘶叫,车身往右边斜,坐在马车外的束己和梅映辉摔在地上,衣沐华撞车壁,撞得肩膀生疼。 马车剧烈晃动,眼看车要翻地,束己迅速起身,顶住车身,稳住了车。 衣沐华跳下车,刚要询问两人是否受伤,道旁跳出五名大汉。 他们脸蒙黑布,手持戒刀,个个眼神凶狠。 束己快步走到衣沐华面前,梅映辉站在她身后,两人前后护住衣沐华。 束己笑道,“大哥,有话好好说。要钱只管拿去,别伤人命。” 为首的孟晓飞说道,“钱要,人也要!” 拿钱不算,还伤人,真是没道义,衣沐华忍不住开口,“大哥,能不能讲点武德啊。” 孟晓飞皱起额头,束己好言道,“小妹不懂事,乱说话,大哥别介意,我们的钱你尽管取走,求您千万别伤我们。” “那可不行啊,有人指明要你们的命。”孟晓飞挥手,他身后的四人一涌而上。 “跑啊,愣着干什么!” 衣沐华喊完,三人撒开步子跑,狂奔一段,前面出现片绿树林,三人钻入林子里。 林子茂密,三人东躲西藏,甩开孟晓飞五人。 他们虽甩开孟晓飞无人,却仍处于危险之中,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三人决定先发制人。 束己说道,“沐华和映辉你们躲在两旁,我引他们过来,等他们到了,你们就偷袭。” “对方有刀。”梅映辉声音发抖,他只会读书,架都没打过,要他偷袭,他心里自然没底气。 衣沐华没少格斗,虽势单力薄,却从不胆怯,“那你躲着,我来。” “不,我来引他们,你们偷袭。” 梅映辉的声音还在打颤,可他愿意做诱饵。 束己和衣沐华互视一眼,梅映辉无法偷袭,做诱饵反而更好,两人点头,躲在草丛里。 蹲下后,束己悄悄说道:“擒贼先擒王,我伺机擒他们的大哥,若是不中,你就跑。” 偷袭讲求一击即中,对方人多,若第一击不中,就没机会发动第二击了。 衣沐华反问,“你准备怎么偷袭?” 束己愣了愣,“我,我死抱住他,让他动弹不了。” 一听就是没打过架的,得,两个都派不上用场。 衣沐华叹息,束己知道暴露了自己不懂装懂,涨红脸,“那你说,怎么办?” 衣沐华指了指上面,“我躲在树上,你故意偷袭被抓,然后引为首的大哥到树下。” 一次偷袭不成功,对方一定沾沾自喜,绝对想不到真正的偷袭是第二次,第一次只是虚晃。 束己点头,衣沐华攀爬到树上,隐身在茂叶后。 “大哥,他们在那边!” 一人发现梅映辉后向孟晓飞喊,片刻后,孟晓飞五人走近。 孟晓飞见只有梅映辉一人,眼睛左右飘,“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我跑不动了。” 梅映辉从不说假话,故而说话结巴。 “是么?” 梅映辉蹩脚的话,使得孟晓飞怀疑加深,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手下开始搜周围的草丛。 能做大哥的,脑子不笨,孟晓飞猜到梅映辉是诱饵,其他人埋伏在一旁。 梅映辉见他们搜,急声道,“他们已经跑了,你们不必找了。” 他不说到也罢,说了无疑是露馅,孟晓飞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小子,瞧你斯斯文文,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说大话呢?” “你们是坏人,说大话怎么了。” 梅映辉说完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 躲在树上的衣沐华叹息,他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若不是另有安排,她此时会跳出去,不是对付为首大哥,而是掐死队友。 孟晓飞大笑,“哈哈,他们在周围对不对?想偷袭我,没门。” 梅映辉见暴露,大喊道,“你们快走。” 说完他扑上前,还没碰到孟晓飞,旁边的小弟就一脚踢飞了他。 倒地后,梅映辉动了动,晕过去。 孟晓飞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见束己蹲在草丛,四目相对,束己惊恐得跌坐在地上。 “哈哈,发现了一个。” 束己慌乱往后退,刚起身准备逃跑,两个小弟已上前擒住他。 “瞧瞧你,吓得腿软,还想偷袭我,简直,” 孟晓飞想不出形容词,卡住了。 束己接话,“不自量力。” “对,就是不自量力,哎呀,还是读书好,能讲得出高深的词。” “大哥,你想学吗,想的话,我教你。” “我这一把岁数了,还学什么学。” “什么一把岁数,您年轻得很,现在学来得及。” 人都渴望年轻,孟晓飞也不例外,听束己夸自己,咧嘴笑道:“你小子嘴挺甜啊,比方才那笨小子机灵,可惜啊,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一定要你们死,否则我会带你回寨子,让你教我们兄弟读书。” “大哥,你看我也快死了,能不能告诉我,我得罪谁了?” 孟晓飞刚要开口,的两个兄弟折回来,“大哥,没人了。” 孟晓飞皱眉,“应该是跑了,那女的跑不快,你们全都去追,定要给我抓回来。” 小弟们全都往林子外追,眼下只剩为孟晓飞和束己。 束己见时机到来,拔腿装逃,故意往衣沐华埋伏的树下跑。 孟晓飞两步便抓住他,讥笑道:“还想往哪跑,就你这小鸡腿跑不我老鹰的,” 话没说完,哗啦声响,树叶如雨下,一道白影落,孟晓飞暗叫不好,树上有埋伏。 第26章,管用的美人计 孟晓飞来不及后退,衣沐华挂在他身上,双腿从后夹他两臂,两手掐住他脖子。 他连忙转圈,想要甩开衣沐华,但被她死死抱住,完全甩不掉。 孟晓飞见摆脱不掉,疾步后退撞树,他就不信撞不死她。 “小心,” 旁边的束己喊道,语气里尽是担忧。 眼见衣沐话撞树,此时她身子拧动,孟晓飞只觉一股不可违抗之力袭来,眼前旋转,人翻转倒地。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人在地上,而衣沐华双腿夹住他的头,双手拧他腿,将孟晓飞当麻花一样扭。 孟晓飞身长六尺,体格健硕,却被五尺不足的衣沐华牢牢钳制,束己觉得不可思议。 “别发愣,快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衣沐华一喊,束己忙捡起本要绑自己的绳子,合两人力,缚住孟晓飞。 绑好孟晓飞,束己问道,“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 孟晓飞偏过头,“我孟晓飞最讲道义,绝不会说的,” 话音未落,寒光一晃,他的戒刀架在他脖子上,拿刀的姑娘目光凶悍,他不由心惊。 “要命还是要道义?” “要命。” 孟晓飞回答不带犹豫,衣沐华暗叹,贼人的道义和良心一样稀缺,既为贼,又何存道。 衣沐华拿开刀,孟晓飞缓缓道,“丁老板派人传信,让我半道截你们,然后杀了。” 听闻丁峰,衣沐华和束己大感意外。 按照之前推测,丁峰应该不是凶手,既然不是凶手,为何会派人来杀他们? 虽不知其中原因,但证明了一件事,丁峰有想隐藏的秘密。 原本衣沐华觉得他们走错了路,现在看来,她们没走错。 束己和衣沐华以孟晓飞为要挟,控制住其他山匪,将他们吊在树上后,两人带梅映辉回信城。 梅映辉睡在车厢内,束己和衣沐华在外驾车,束己笑道,“沐华妹,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衣沐华正想案情,被束己的话拉回神,这家伙神情探究,又要说什么? “我本想来出英雄救美,谁知反被美人救,真是惭愧啊,沐华妹,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你打哪学的啊?” 衣沐华制服孟晓飞使的是柔道,总不可能说在柔道馆,她含糊道,“我小时跟一位世外高人学的。” “听伯母说你八岁那年失踪过半月,莫不是那个时候学的?” “这种事她也告诉了你?” “平时闲来无事,两人随口说的,怎么你很介意?” 她非但介意,脊梁骨还一片寒冷。 衣沐华打哈哈,“不,就是觉得娘有些婆妈,这等琐碎小事也讲给你听,烦着你了。” “我觉得挺有趣的,我也想多了解下沐华妹你呢。” 衣沐华苦笑,可我想被你了解啊,束己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细,若是发现衣沐华不是衣沐华,会告发她的。 她先前因通敌入狱,此时发现衣沐华不是本人,谁都会认为她是别国安插的内线,不告发她才怪。 为保命,衣沐华决定用计。 自古以来,对男人最管用的莫过于美人计。 “为什么想了解我呢?” 衣沐华侧头,凝视束己,两人离得近,彼此呼吸吹在对方脸上。 四目交接,束己直觉心跳加速,呼吸不由一窒。 她倾身,拉近两人之间距离,“莫非喜欢上我了?” 衣沐华红唇微启,双目闪动,缓缓地离更近,束己心砰砰地跳,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呼吸。 “痛,好痛啊,” 背后的梅映辉发出哀叫,两人同时退开,拉开距离。 “好黑啊,我是死了吗,在阴曹地府吗?” 衣沐华噗嗤一笑,顺着话道,“是,我们带你去见阎罗王。” 听熟悉的声音,梅映辉坐起来,撩起车帘,见衣沐华和束己后喜道,“我们没事了?怎么逃脱的?” 束己答道,“有沐华妹在,我们能有什么事。” “那些人壮得很,沐华你怎么打得过?快告诉我。” 衣沐华不想被追问制服之术从何学来,四两拨千斤道,“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派他们杀我们的人是丁峰。” “丁峰?他想掩盖什么?” “不知道,查了就知。” “从哪里查?” 束己和衣沐华异口同声道,“胭脂盒。” 三人赶了一夜路才回到信城,返城后,三人去香月斋,打听特制胭脂。 老板看到胭脂后摇头,“这是前任老板做的,我们不知道。” 香月斋易过老板,所以他并不知道。 “前任老板人呢,不会病死了?” “没有,她觉得香月斋不挣钱,改行了。” 香月斋的胭脂是信城卖得最好的胭脂铺,十个姑娘里,七个姑娘用它家胭脂,它不赚钱,其他胭脂铺还活吗? 衣沐华觉得老板胡扯,束己问道,“她改做什么了?” “开教坊司。” 三人呆住,衣沐华这下觉得老板说的是实话了。 在赚钱上,香月斋与教司坊比起来,确实差一大截。 前老板是教司坊坊主,想找她了解情况,必须上画舫。 衣沐华为调查真相上去,无可厚非啊,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去画舫找她。” “等等,你不能上去。”束己没开口,梅映辉先阻拦,“女子不能上,会毁名声的。” “我这是查真相,坏不到哪里去的。” 束己抿笑,“沐华妹,我怎么觉得你是找着机会就往画舫去啊。” “哪有,我只想尽快查清楚真相。” “我和映辉去,回来告诉你就好” 梅映辉摆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衣沐华贼心不死,力争去画舫机会,“听说坊主妖娆,束己兄你一个人去,免不了心乱,这一心乱,说不定会遗漏什么关键,我是女子,我在旁边,就不会有这顾虑了。” “说起乱心,不瞒你们说,我只乱过一回。” 束己自称心只乱过一次,梅映辉第一个不相信,“骗人。” 衣沐华自然也不相信。 束己摊手,“信任,朋友间就全无信任了吗?” 梅映辉和衣沐华摇头,束己长叹,“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别念诗了,就这么定了,我和束己你去画舫,真相刻不容缓,我们立即去。” 衣沐华生怕两人再反对,催促束己。 时隔多天,衣沐华终于又登上心心念念的画舫。 第27章,见坊主 小厮引两人入画舫第二层,给两人倒茶后,默默告退。 上回登画舫,衣沐华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画舫,这回得以仔细瞧。 船内座椅全是梨花红木,刻了芙蓉,栩栩如生,面前的茶杯薄如蝉翼,白中透亮,所见所用无一不讲究,无一不精致。 不愧是一步一钱的地方,比她想象中还豪气。 望着窗外的束己忽然道,“下雨了。” 衣沐华抬头,透过窗见外面飘起毛毛细雨,岸上绿柳,远处白桥,皆沉于朦胧雨幕中。 她是北方人,不常见江南柔水,现置身其中,倍觉新奇,不禁感慨道:“烟雨润物,浸人心脾啊。” “沐华你是信城人,怎么好像初次见似的?” 衣沐华愣了愣,收回视线,对上束己幽深的双眸。 束己似乎格外留意她,更可怕的是他能读懂人的表情。 她笑道,“即使长在这里,每次看,依旧感到新奇。” “这么说来沐华妹是个长情之人啊。” “嗯,与你正好相反。” “那是你不了解我,了解我之后,你就发觉,” “发觉他与你所想的一模一样。” 一名紫衣女子出现,打断束己的话。 女子眉目含笑,娇俏可人,她走进,淡淡花香萦绕四周。 束己与衣沐华起身,束己介绍道,“这位是千紫姑娘,这位是衣沐华。” 衣沐华与千紫相互一笑,各自落座。 束己与坊主并不熟,是托千紫帮忙引见。 衣沐华与千紫初次见面,难免有些拘谨,束己活络气氛道,“千紫妹子,许久没见,何苦见面就拆我台?” 千紫眼圆睁,似嗔似怨,“你也知很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失忆忘了我呢。” “怎么会,这些日子我遇到了麻烦事,才没来。” 千紫甩了甩手帕,显然不信。 “你问沐华,她能替我作证。” 千紫转向衣沐华,衣沐华点头道:“前些日子他遇到了山匪。” 听闻束己遭难,千紫立转关切之色,“呀,那你没事,可受没受伤?” “已经好多了,这下你不怪我没来?” 千紫面色娇羞,“瞧你说的,我几时真正怪过你。” 衣沐华顺着话道:“这山匪受人指使,至于是谁我们并不知。但我们找到关于这幕后人的线索,需要你们坊主确认,不知千紫姑娘可愿帮我们引见坊主,揪出幕后人?” 她刻意将束己安危与来意联系在一起,千紫紧张束己,听了这话,料想不会推辞。 千紫点头,随后又摆头,“我当然愿意,可今日不方便带你们见她。” 衣沐华和束己沉默,脸上都写着为何不方便。 千紫解释,“我家坊主做事依心情,心情好什么都好说,心情差什么都免谈,今日就算心情差的时候,你们先回去,待坊主心情好了,我立即通知你们。” “她的坏心情通常持续多久?” “那得看老天了,这一下雨客便少,客少无钱,她的心情自然差。” 眼下是雨季,谁知雨什么时候停,衣沐华不愿放弃,沉吟一阵后道,“千紫姑娘,能不能让掌船舵的人将船靠在半月桥旁。” “怎么,你想在那下船?好,我去吩咐他们。” 千紫起身往外,对面束己眼睛定在衣沐华脸上,两眼直勾,好似把长钩探进她灵魂里。 衣沐华有些招架不住,装娇羞低头:“你盯着我干嘛?” “我在思考昨夜你问的问题。” 他一说,衣沐华旋即反应过来,是那句莫非你喜欢我? 既然是计里的问,衣沐华早有应对的话,笑道,“我随口闹着玩的,束己兄切莫当真。” “如果我当真了呢?” 听闻当真,衣沐华心莫名收紧,难道他真动心了? 念刚起,她立即否决,束己并非情场小白,怎么可能随便对女人动心,她笑道:“嗯,这个笑话挺好笑,回去我得说给映辉兄听。” 说完她哈哈笑了两声,然而对面的束己没有笑,他侧过脸,望着窗外。 神情,似乎有点,受伤。 忽然,衣沐华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上画舫前,束己说过他的心只乱过一次,该不是? 不会的,束己乱心定发生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绝不会是昨夜。 束己既沉默,衣沐华也不开口,免得踩雷。 两岸倒退,半月桥隐隐在前。 半圆大拱桥横在河中,烟雨薄雾,乍一看像月沉河际,美却不真实。 束己收回视线,落在衣沐华脸上,像是看异曲同工的两件东西。 衣沐华刻意忽略,不敢与之对视,寻思美人计往后少用。 游舫缓缓靠岸,千紫折回,“沐华姑娘,到地方了。” 衣沐华并不起身,“你们这的茶好,不介意我多喝两杯?” 画舫有条规矩,不能赶客,千紫笑道,“那是自然。” 千紫落座,给衣沐华倒茶,“雨来得急,两位没带伞,下船的时候可以问小厮取,方才我已交代过他。” “谢千紫姑娘慷慨借伞。” “既是借,可是要还的。”千紫说着眼睛飘向束己, 两人眼波流转,衣沐华舒口气,看看,束己是老手,方才的愧疚大减,调侃道:“束己兄,明日劳烦还伞给千紫姑娘哦。” 话刚落定,外面小厮喊,“千紫姑娘,坊主叫你去三层,有贵客到。” 千紫应了声,对束己歉意道,“我不能陪你们了,你们见坊主的事我记心里,一有机会就会求她见你们一面。” 衣沐华和束己起身,“有劳千紫姑娘。” 千紫送两人下一层,另一名小厮到他们跟前,“坊主请千紫姑娘的两位朋友到里面一见。” 千紫露出迷惑之色,似乎不能理解坊主为何突然传见。 束己拍拍她,指向窗外,千紫侧目,但见登画舫之客络绎不绝。 阴雨之故,画舫客人稀少,眼下客似云来,绝非偶然,既不是偶然,便是人为。 坊主定觉其中有古怪,派人查,才传见衣沐华和束己。 千紫不由多看衣沐华两眼,束己说道,“千紫,你有事便忙,我们自己去见坊主就好,改日我好好谢你。” 千紫点头,与束己衣沐华告辞,转身招呼客人。 衣沐华和束己如愿见到坊主本人,坊主金灿灿约莫四十上下,眉眼带娇,风姿艳丽,便是上了年纪,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们打量金灿灿,金灿灿同样省视衣沐华和束己,最后她目光偏落在束己身上,“你怎么知道画舫停半月桥有客人?” “今日贵族公子哥聚月半楼前斗蛐,此时因雨中断,他们必然觉得不尽兴,想另找乐子,正好游舫入眼,他们又怎会不来?” 听闻衣沐华回答,金灿灿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平静,“瞧这雨势,恐怕得下段日子,今日得益于斗蛐蛐,明日可就没着落了。” 金灿灿是生意人,怎会瞧不出两人有求于她? 既然她手上有对方想要的筹码,便博取更多利益。 衣沐华明白这个道理,笑道,“有着落,只要坊主帮我们认一样东西,我保证,坊主往后一个月都不必忧心画舫生意。” 第28章,有进展 衣沐华提笔,写下信城未来一个月人流聚集地,金灿灿见了,嘴角止不住上扬。 束己拿出胭脂盒,金灿灿接过后仔细看,“不错,是当年我卖的,但过去多年,你要问我是谁买的,我可不记得。” 衣沐华:“不记得不要紧,可有账查?” 金灿灿:“小姑娘挺聪明,知道查账,是,我的确有记账。可账本丢了,别这么大惊小怪,我都改行了,账本自然无用,无用的东西扔了很正常。” 胭脂盒是衣沐华等人仅有的线索,这线索一断,他们便无从查证了。 衣沐华和束己不由泄气。 旁边坊主看着衣沐华写的,叹道,“啧啧啧,我在信城多年,自以为了解信城,看了你写的这些,才觉得自己一无所知啊。有了它,往后我要发了。” 金灿灿得到她想要的,衣沐华却没有,她有气无力道:“信城变化快,按照上面的至多保两个月,以后就不一定了。” 人事物时刻变化,信息也是,所以世上没有什么牢靠的方法参照,让人永远赚钱。 金灿灿想保持兴旺,“姑娘,你开个价,三个月后再给我一份信城人口密集地。” 失去线索,衣沐华沮丧得很,“三个月再说,指不定那是我已经被人整死了。” “那不成,你必须给我活着。” “找不到买胭脂盒的人,我活不成了。” 衣沐华和束己起身,金灿灿说道,“且慢,这胭脂盒不对,” 有希望,两人齐齐坐下,“哪里不对?” “香月斋的胭脂盒只有花,没有蜜蜂。” “可是方才你确认过是你们家的啊?” 金灿灿思量半晌,“我记起来了,当时有个客人要求在胭脂盒上加只蜜蜂,我还多收了他三两银子呢。” 蜜蜂象征唐蜜,这人不惜多花钱也要加,足见与唐蜜关系匪浅。 “那你记得是谁吗?” “记得,当年的小捕快,如今的信城守卫统领李天源。” 得知送唐蜜胭脂盒的人是李天源,衣沐华和束己立刻查李天源的背景。 李天源和唐老爷是拜把子的兄弟,因为这层关系,李家和唐家走得近,他经常带着女儿去唐家,他女儿和唐蜜是好友。 梅映辉说道:“李天源送胭脂,会不会只是出于叔叔对侄女的宠爱,并无男女之意?” “不会!” 衣沐华和束己异口同声道,束己笑道,“沐华妹,你为什么认为不会?” “十两不是小数目,它够一家人吃喝三个月。十五年前的李天源不富裕,他愿将一家人三个月开销换胭脂盒上的蜂蜜,这已经超过普通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梅映辉点头,问束己,“你为什么觉得不会?” “成年男子生性懒惰,愿意花心思去哄的人,只有情人。哎,沐华妹,你什么眼神,我又不是这个样子,我说的是别人。” 衣沐华懒得理他,奇怪了,他是不是与我有何干系? “既然他与唐蜜秘密交往,唐蜜死去,他理应恨被怀疑的丁峰,但是我发现,他在暗中帮助丁峰。” 梅映辉:“丁峰与李天源恕不来往啊。” 衣沐华:“表面上两人毫无交集,但是你们看丁峰的米店,他们全部都在李天源的管辖范围之内,且在五年前,丁峰以次米充好米卖给风波楼老板,老板带人去砸店,途中却被李天源拦了下来,难道是巧合?” 梅映辉顺着话道:“李天源不恼丁峰,反而帮他,是不是有把柄在丁峰手上?” 衣沐华:“这个把柄与当年唐蜜的死有关。” 梅映辉:“会不会是他杀了唐蜜,被丁峰瞧见,丁峰借此要挟他?” 束己:“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最大,可一切仅是猜测,没有证据。” 十五年,什么证据都消失了。 衣沐华目光落到束己弄回的卷宗上,“仵作记录,唐小姐被人按在水里窒息而亡,尸体后颈有四个红指印。” 束己:“尸体早就腐化,你不会想着比对?” 衣沐华摇头:“不是,人的手指有五个,为何却只留下四个呢?” 束己:“凶手只有四根手指?丁峰和李天源双手完好呢。” 梅映辉:“难道是李天源买凶杀人?杀人的凶手落在丁峰手里,丁峰用他要挟李天源?” 衣沐华接话,“不排除这个可能,映辉,不错啊,都能推理了。” 梅映辉挠头,“你们聪明,我也不能太愚笨了。” 束己颔首,“近朱者赤,所言非假啊。” 衣沐华抿笑,视线却一滞,“当年记录案卷的人是方孔啊。” 束己立即猜猜出衣沐华心思,“你想找他问问?” 衣沐华点头,询问经案之人,那是最好不过的。 束己以下巴指梅映辉,“他和方孔熟,他找方孔应该没问题。” “我见过他两次,算不上多熟,不过可以一试。” 梅映辉三人前往府衙,向门口守卫道明来意后,守卫让他们在门口等,一盏茶后,方孔走出来。 四人到附近的茶楼,坐下后,衣沐华询问唐蜜后颈的四个指印。 方孔说道,“当年官府放丁峰,一是没证人,二是这指印,丁峰是左撇子,而指印是惯用右手的人留下的。” 梅映辉:“也许是凶手买凶杀人呢?” 方孔:“这点我师父想到了,当年信城四个指头的人少,我师父全部查遍,他们都有在场证明。” 衣沐华问:“唐家小姐的尸体上可有挣扎或搏斗的痕迹?” 方孔摆头,衣沐华说道,“若没有这些,那便是熟人作案了。” 唐蜜对丁峰有防备,若与丁峰见面,不会留后背给他,只有对方是自己信任的人,才会不自觉第转身。 “我师父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就算被唐家老爷骂,他依然放走丁峰。” “你师父查了李天源吗?” “他与此案有关?” “我们查到,他与唐蜜有私情。” “当年师父想继续追查,可是病倒了,没过多久便离世。这个案子是他老人家最后的遗憾,我做徒弟的希望可以圆他的缺憾,你们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天源当时可有参与此案?” “有,他和我师父关系不错,常常问此案,师父也将将案件告之他。” 衣沐华叹息,李天源隐藏得深,谁都没有防备他啊, 与方孔告辞,衣沐华三人走在街上,身侧有个小孩跌倒,束己快步上前扶起小孩,小孩向他道谢后离去。 谁知走了一段路后,束己叫道,“呀,胭脂盒不见了。”他通身找,满脸焦急,“原本放我胸前的,怎么丢了呢?” 第29章,贼人总是心虚 衣沐华想起方才的小孩,“那小孩,他偷走了胭脂盒。” 束己转身,但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小孩的踪影。 “卑鄙的小人!” 衣沐华宽慰束己,“算了,胭脂盒也不是证据,他们偷就偷。” “我只是气不过。”束己愤怒不已,他不能接受胭脂盒是在他手里丢的。 他一向求完美,容不下一点缺失。 “我会补救,你们等着。” 束己撂下狠话,阔步朝前,眨眼间没入人海里。 衣沐华和梅映辉只能随他去,两人路过镖局,梅映辉停住脚步,他离开家多日,想给父亲捎信。 之前百宝店收益好,梅映辉已攒够盘缠,但丁峰找衣沐华等人麻烦,他不好弃他们不顾,便推迟回乡,此时想着寄信回家。 衣沐华知道梅映辉惦记家中老父,说道,“等这事一了,你就回家去。” 梅映辉点头,“要不到时你和我一起回家?” 朋友的真情相邀,衣沐华岂有拒绝之理,点头道:“成啊,信城待腻了,去别的地方看看也好。” “说定了,到时你们与我一起去。我跟你说,我家可好了,家里的东西全是我爹做的,我爹是木匠,手巧得很,看过的东西,没有造不出的。东西坏了,只要不碎成粉,都能修好,他” 梅映辉说得正起劲,突然打住,衣沐华顺着梅映辉视线,见到分别没多久的束己, 束己与一名女子打趣,逗得对方眉开眼笑。 梅映辉愤愤道,“说什么将功补过,都是借口。” 衣沐华安慰他,“束己兄也要生活嘛,我们做朋友的理解理解。” “那也不是这个时候啊,”梅映辉气冲冲往玉器店走,衣沐华拦都拦不住。 束己抬头见梅映辉进店,察他面色阴沉,先开口道,“映辉,你怎么来了?” “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束己脸色一僵,这呆子真是见风就是雨,他柔和朝身旁的女子一笑,“我和朋友说两句,去去就来。” 女子看了眼梅映辉,微微颔首。 束己推梅映辉出门外,交代站在门外的衣沐华,“看着他!别让他误我正事。” 梅映辉拨开束己的手,“谈情说笑算什么正事。” 束己知自己不说明白,梅映辉绝不罢休的,压低声道,“她是李甜,李天源的女儿。” 原来束己是找李甜寻线索,知晓真想,梅映辉立即道歉,“是我错怪束己你了,我给你赔不是。” 束己挥手,“不要你道歉,赶紧给我离远远地。” “好咧,我这就走。” 梅映辉乖乖而走,束己松口气,可算打发走他了。 束己和梅映辉说话,衣沐华观察李甜。 此时掌柜端茶给李甜,李甜温柔一笑,接过后捏茶盖饮茶。 见到这幕,衣沐华若有所思。 梅映辉消失在街尾,束己低头,发现衣沐华杵着,“你怎不走?你也认为我是那种人?” 衣沐华收回视线,“束己兄,你去试试李甜,看她的小指能不能使力。” 束己点头,转身去试。 傍晚时分,束己终于回来,衣沐华问道,“她能不能做?” 束己摇头,“你猜对了,她的小指不能用力。我和她聊天都没觉察她手指不对,你怎么就看出来她小指有问题?” “她接过掌柜的茶,是用兰花指捏的茶盖。” “姑娘用兰花指,这很平常啊。”梅映辉边说边比出兰花指。 衣沐华握住梅映辉的手,将梅映辉的小指压下,“她的是这样的,” 兰花指得其余三指翘起来才好看,而李甜的小指没有翘,格外别扭,这才引起衣沐华的怀疑。 梅映辉怔住,“杀害唐蜜的人是李甜。” 李甜天生不能用小指,所以按唐蜜时只有四个指印。 衣沐华推断,“极有可能是李甜发现唐蜜与自己的父亲有私情,无法忍受,便杀了她。这事不知怎么被丁峰知道了,他便以此要挟李天源。李天源为保护女儿,甘受胁迫。” 整件事的脉络清晰了,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 虽拉开真相面纱,束己却不见喜色,“还是那句话,没证据。” 即使李甜的小指无法使力,也不构成强有力的证据。 “不,有证据。” 束己和梅映辉同时望向说话的衣沐华,衣沐华坚定道:“最强有力的证据是心虚。” 束己笑了笑,“不错,贼人总是心虚。” 次日,李甜到寺庙前时,见束己没走,松了口气,“还以为你走了。” 束己淡淡一笑,“我们既约好一起上香,我自然不会先离开。” 李甜解释道,“出门时碰到我爹,耽搁了一阵。” “来了就好,我们进去。” 两人并肩而行,李甜不住偷瞄束己,两颊逐渐染红。 上了香,束己说道,“今日有高僧讲佛,我们一起去听听。” 束己说话声音温柔无限,李甜面上一热,垂帘道,“你去,我就去。” 他们步入后佛堂,高僧已经开始将佛,两人在靠后的蒲团坐下。 李甜虽拜佛,却从没有读佛经,听着老僧说佛,不久便眼皮打架,最后她竟睡着了。 等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荷池旁,是梦里吗? 怎么和唐家的荷池如此相似,想到这,李甜打了激灵。 她正要走,瞥见不远处有一女子,女子衣裙眼熟,李甜眼睛突然瞪大,是唐蜜。 李甜转身跑,却听到呼唤声,“甜甜妹,你来了。来看我么?” 李甜顿住身体,柔和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们说说话。” 这回李甜缓缓转过身,“蜜姐姐,我,我好想你。” 女子伸手,示意李甜到身边。 李甜慢慢往前,“蜜姐姐,我知道,你不怪我,对不对?” 女子点头,李甜笑了笑,“我从小病多,他们都不喜欢和我玩,只有蜜姐姐你陪我,我知道蜜姐姐是真心喜欢我的。蜜姐姐你人好,就算我杀了你,你也会原谅我的。” 一声叹息,李甜道,“蜜姐姐你为何叹息,你在怪我吗?” “你这又是何苦?” “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但蜜姐姐你不能受他们影响,所以死是最好的。其实我想跟你一起沉入荷池的,但我爹把我救了上来,之后我大病一场,我以为我会死,可是还是没有,我多想陪蜜姐姐你。” “是啊,天意要你说出真相,还唐蜜一个公道。” 衣沐华转过头,李甜愣了愣,旋即凄凉一笑,但她脸上没有恼怒,反而是一种释然。 “李甜,你因杀害唐蜜被捕,跟我回衙门。” 方孔从旁边走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梅映辉和束己。 第30章,令人唏嘘的真相 这一切不过是引李甜认罪做的戏,做贼心虚,只要人做过,心就记得,罪犯可以磨灭证据,却无法逃过心的烙印。 李甜痴痴望着束己,垂下眼帘,苦笑道:“我爹说得对,任何正常的男子都不会喜欢我,是我妄想了。” “现在知道爹说得对,为何执意不听。你早听我的,也不会这样。” 李天源出现,满脸严肃。 无比熟悉的话,衣沐华暗叹,做父亲的总喜欢在女儿前摆威武,殊不知做女儿的最厌烦这点。 李天源自知不能阻止方孔抓人,交代李甜,“你到了府衙,你别乱说话,我会给你请最好的状师。” 目前为止,能定罪的只有李甜的自首证词,没有别的证据,若李甜不承认,案子不一定能结。 方孔不甘功亏一篑,“我亲耳听到她承认了。” “她头脑不正常,是个疯子,疯子的话能相信吗?” 李天源早想好以李甜是疯子脱罪。真如此,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方孔望向衣沐华,衣沐华蹙眉不语,显然她也无法提供新证据。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李甜疯狂大叫,“李天源你给我闭嘴!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在场的人怔住,李天源敛容,“甜儿,你又发什么疯?” “是,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你,打从我记事起,就对我周围的人说我脑袋不正常,说我会发疯,我变成今天的样子全你造成的!” “我,我只是不想他们排挤你。” “是你一直说我脑子不好,他们才开始排挤我的!所有的人都避开我,只有蜜姐姐没有,她是唯一觉得我没有疯的人!可是,为什么连她你都要夺走!” 听到这,再联系李甜之前的话,衣沐华幡然明白,李甜杀唐蜜不是嫉妒她抢走父亲,而是怕唐蜜受李天源影响。 她害怕唐蜜在父亲不断的言语里,相信自己是疯子,所以她杀了唐蜜。 一个始终觉得自己孩子不正常的父亲,这样的父亲比旁人的闲言碎语更可怖。 忽然间,衣沐华同情李甜。 李天源走近她,“我没有夺走她,你误会了,你娘走了多年,多个唐蜜陪伴你也很好啊。” “一点都不好,你别过来!”李甜大叫,李天源只得停下脚步。 李甜又道:“我知道,你打心眼里嫌弃我,嫌弃我脑子有问题,好,既然你嫌弃我,我也嫌弃你,我不要做你女儿!” 扑通一声,李甜跳入荷池里,谁都没料到她跳水,所有的人均呆住。 李天源先反应过来,扎入水中,方孔也跳入水里救人。 一炷香后,李天源拉李甜上岸。 李甜昏迷,李天源不住拍打她的脸,见她不醒,李天源抬眸,“你们害死我女儿,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全都死!” 衣沐华扯开他,“不想你女儿现在死,就给我让开。” 她贴耳于李甜胸前,随后按压李甜腹部,待李甜吐水之后,衣沐华替她做人工呼吸。 良久后,李甜缓缓张眼,李天源见女儿醒来,推开衣沐华。 拆迁工都没李天源拆桥快。 衣沐华猝不及防,身子后倒,背快着地之际,一只手稳稳托住她。 上方是束己的脸,衣沐华的心没由来漏跳一拍。 怎么回事,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心无端乱了。 束己扶正衣沐华后,立即松开,十分君子。 相比之下,衣沐华觉得自己,打住,正抓凶手,不能跑偏。 她侧目,李天源正抱着李甜,“甜儿,没事了,没事就好。” 李甜恢复意识,呢喃道:“你走开,你走,走啊,我不要见到你!” 李天源怕李甜再做出过激的事,连说两声好,退到一旁,目光片刻不离李甜。 李甜望方孔,“你不是要抓我吗,快带我走!” 她如避猛兽一样,渴望逃离李天源。 看着李甜,衣沐华仿佛看到自己,心底生出中莫名的难过,她解开披风,披在李甜身上,扶她起身。 方孔走到李甜身边,准备带走她。 衣沐华忽然开口问,“你怎么知道你爹与唐蜜有私情的?” 李甜认真想了想,“有人告诉我的?” 衣沐华暗喜,“是不是脖子上有颗大痣?” 李甜点点头,衣沐华等人心头一振,束己说道:“李天源,你最该恨的人不是我们,而是玩弄你于股掌间的丁峰。” 丁峰当年记恨唐老爷,他发誓要报复,但他不亲自动手,而是将唐蜜与李天源的事告诉李甜,他本想借李甜的嘴传扬出去。 却没料到等来唐蜜死的消息。 唐蜜一死,他便疑心是李甜,他打听到李甜当日去过唐宅,确认她是凶手,于是开始威胁李天源。 李天源瞪了束己一眼,快步而走。 真凶伏法,真相却令人唏嘘,故而三人不见得多欢喜。 回去路上,衣沐华问束己,“你与李甜相处,可觉得她不正常?” 束己摇头,“虽然李甜说话有些混乱,但不会往脑子不正常想,最多认为她性格古怪。” 梅映辉:“总被说成不正常,正常也不正常了,李甜摊上这么个爹,委实可怜。幸亏我爹不是这样。” 衣沐华:“确实可怜,有个不相信自己的父亲。” 束己:“不,可怜的是被爹嫌弃。” 梅映辉转向两人,“沐华,束己,你们的语气不对啊?” 似乎不是可怜别人,而是自怜。 衣沐华束己耸肩,束己头偏过一边。 忙活一场,虽没能扳倒丁峰,但对逝者有了交代,衣沐华特地买了五斤牛肉和一只鸡回家,让曾妈加菜。 六人围坐在桌前庆祝破获悬案,此时外面有敲门声,曾顺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冷脸的方孔。 方孔到来,众人颇为惊讶,衣沐华问道,“方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李甜写了认罪书,被判二十年监。” 原来他特地来告之李甜的罪责。 曾顺嘀咕,“可惜不是丁峰那个恶人,若他被抓,那才大快人心咧。” “下午,李天源去了趟衙门,交出丁峰贿赂自己的证据。丁峰行贿财物巨大,已经被抓。” 丁峰平时行事谨慎,不留证据,若不是李天源行这招鱼死网破,外人根本奈何不了丁峰,更别说让他定罪了。 曾顺拍手,“太好了,丁峰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衣沐华笑道,“完全是意外收获啊。” “我知丁峰找你们麻烦,来就算告诉你们一声,告辞了。” 方孔说完转身离去,衣沐华等人感激他相告之情,目送他出巷口。 此时,有人送来一封信。 第47章,被污蔑 郑雄笑眯眯道:“谢他替我搭线,让我见安兴钱庄的大掌柜。你们不知道,见大掌柜一面有多难,我连续三年拜会他,均被挡在门外,可有了束己给我的推荐信,我直接坐在大掌柜对面啊。我可不得好好谢他么。” 悉知束己为郑雄引荐,衣沐华心里百感交集,既然郑雄得到想要的,衣沐华觉得没必要多说,“束己不在信城,出城了。” 郑雄满脸遗憾,旋即问道:“不知他何时回来?” 梅映辉幽幽插话,“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 郑雄愣了愣,衣沐华笑道,“他说笑呢,你别介意。” 她瞪梅映辉,就不能少说两句。 梅映辉不甘示弱回瞪,似乎抱怨她隐瞒。 “那当真可惜,我听说世子爷来了信城,还想请他向世子爷引荐我呢。” “哈哈哈,那太不巧了,话说回来,世子爷到信城做什么?” 衣沐华不愿多说束己,趁机引开话题。 “他的表妹,也就是初荷公主即将远嫁大乐国,他与公主关系要好,自然要来送一程。” 梅映辉插嘴:“我们与大乐国不是关系差么,怎么还送公主过去?” 郑雄笑道:“缓和了呗。” “嫁给谁?” “大乐国的四皇子。” 如果衣沐华没记错,大乐国的四皇子是吃过她过肩摔的木次。 上次木次被徐如霞擒住,现在又娶亲,想来两国是达成某种协议。 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 “衣姑娘,世子爷在信城,你可得好好把握哦。” 郑雄没由来的话令衣沐华怔住,“何出此言?” “衣姓十分罕见,如果我没猜错衣姑娘你是贵族之后,既是贵族之后,世子爷不就是最好的归宿么。以后你真嫁给了世子爷,可别忘了引荐我啊。” 说来说去,郑雄还是想见郑雄。 衣沐华打哈哈,“我哪敢高攀世子爷啊。” “衣姑娘谦虚了,你聪明,为人中正,只要多加努力,必能成功。世上没有上不了的位,只有不努力的人。衣姑娘如有此心,郑雄愿奉上世子爷的讯息,助你一臂之力。” 衣沐华对世子爷没多大兴趣,但对世子爷的的讯息有兴趣。 世子爷身份尊贵,又十分神秘,他的讯息能卖不少钱。 衣沐华正盘算如何利用它捞钱时,旁边梅映辉冷不丁地冒出声,“不必了。沐华自立自强,不屑依附他人。” 梅映辉义正言辞的话一出,衣沐华哪还有话可说。 郑雄笑了笑,闲聊几句后告辞。 与信息失之交臂,衣沐华斜眼梅映辉。 感受到如刀的视线,梅映辉皱眉,“难不成你想做世子妃?别想了,你的名声差,世子怎会选你,你还是,” 梅映辉再发不出声,因为衣沐华的手掐着他脖子。 衣沐华忍梅映辉许久,再忍就不是她,而是忍者神龟了。 归家路上,梅映辉离衣沐华七步远,唯恐再遭受一次痛苦。 忽然前方衣沐华急停,梅映辉抬眼,见姚宅门环上的锁躺在地上,身子断成两截,显然被人砍断。 姚叶娘三人在外地,不会是她们回来。 衣羽飞极少出现,即便到来,见门上有锁,多半离开,绝不会砸锁入内。 排除种种可能,只剩一个解释,姚宅进了贼。 两人悄悄进门,但见正堂灯火通明,来人不但毁坏门锁,还点了灯。 梅映辉咬牙:“猖狂,太猖狂。这贼分明不将主人放眼里啊。” 衣沐华沉吟,“去会会他。” 对方既不隐藏,他们便大大方方走向正堂。 行至正堂口,衣沐华愣住,怎么也没料到里面的人是徐如霞。 “徐教头,您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徐如霞抬头,“有事找你,不得不来。” 徐如霞语气沉重,衣沐华心里腾起不好预感,她对梅映辉道,“我与徐教头说几句,你先休息。” 梅映辉识趣点头,转身回房。 待只剩两人,徐如霞说道,“记得我与你提过大陈国派人潜伏在大平国的事吗?” 各国彼此安插内线,大家心照不宣,眼下徐如霞特别提起,衣沐华猜测事情与大陈国的内线有关。 衣沐华顺着她的话点头,徐如霞又道:“大陈国派来的人里,有四人渗透到我们大平国的核心中。这四人的代号为四象,分别是太阳、少阳、太阴和少阴。之前策划杀吴将军,盗走大平国山路图的就是他们所为。” 提及山路图,衣沐华不禁联想兰幽春,“兰幽春的相公是四象其中之一吗?” “不,他只是小喽啰,不是四象之一。上次我们擒到木次,木次为保命,告诉我们兰幽春的相公隶属少阴,而杀吴将军偷图的人正是少阴。” “那他可说了少阴是谁?” 徐如霞摆头,“少阴身份何等绝密,又怎会让一个小喽啰知晓。” 衣沐华点点头,“那此事与我又何干系?” 徐如霞深夜造访,绝不会只为告诉她什么是四象。 “黄啸咬定你是少阴。”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衣沐华气道:“他是污蔑,是蓄意报复,我怎么可能是少阴。” “我也不相信你是,但你本就在存疑名册中,他一说,大家便开始怀疑你。” “证据呢,说我是少阴,总得有证据。” “黄啸的话就是证据。当年黄啸顶替你去大陈国,半年后身份暴露,在大陈国严刑逼供下,他变节成为大陈国的人。故而他说你是,你便难脱干系。” “假使如他所言我是少阴,在砖窑的时候,他怎么敢杀我,我可是大陈国的重要人物啊。” “据他说他正与你碰头,后来发现捕快来,他便挟持束己,假装报复你,以此掩护你的身份。” “他胡扯,砖窑里不止我和他,还有一个束己,束己能证明他确实要杀我。” “如果你有证人,那倒可自证,但就我所知,束己离开了。” “为证清白,我会找到他。” 徐如霞点头,衣沐华感激道:“多谢教头您相信我。” 若非相信衣沐华,她也不会特地来告诉自己。 “你只有三日时间,假如无法证明你的清白,他们会逮捕你。” 说完该说的话,徐如霞离开姚宅。 第48章,没有证人 衣沐华将事情告诉梅映辉,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再找罗十五。 上回是罗十五找到束己,这回再寻应该不难。 罗十五的老巢在大方赌坊之中,两人进入赌坊,环顾一圈后没有发现他,衣沐华料想他应该在赌坊某处,只是他们看不到。 见不到人,只能表身份了。 衣沐华叫来赌坊伙计,“小哥,能不能帮忙通传一声罗老大,就说百宝店的老板来谢他仗义相助之恩。” 伙计眼扫了扫两人,应下后通传。 一炷香后,伙计折回,“我们老大说心领了。” 言外之意是不愿见他们。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梅映辉说道,“要不我再跟他赌一局?” 衣沐华摇头,“面都不见,又怎会与你赌?” “那怎么办,他不肯现身,我们没法找束己啊。” 时间紧迫,衣沐华也犯愁,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长长黑木赌桌时,嘴角微微扬起,“如果有人在罗十五的赌坊大杀四方,你觉得他会不会出来?” 梅映辉连连点头,“这主意好。” 衣沐华撩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梅映辉前先一步坐下。 梅映辉赢过罗十五,自认赌技很好,兴致勃勃上了桌。 衣沐华动了动嘴,终没说什么,默默立在梅映辉身后。 梅映辉掏出十两银子,豪气下注,几局过后,他原本意气风发的脸成了欲哭无泪的苦瓜。 输光手里最后的银子,梅映辉垂头起身,不敢看衣沐华。 衣沐华微微摇头,替了他的位。 往后十局,衣沐华以闲家身份连杀庄家,其他人见她气势如虹,不敢参与,纷纷在一旁围观。 围观之人均露兴奋之色,平时总输钱给庄家,此时看庄家输,心里大为快意。 他们高兴时不忘感叹,“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人连赢十把庄家的。” “连赢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是拿双天就是双地。” “这辈子我只有在梦里才能得到这种牌啊,她是人吗?” 议论声一浪高一浪,渐渐地,衣沐华吸引了所有赌客的注意,大家罢手不赌,围在赌桌四周。 此时衣沐华已然是赌坊中心,但见她慵懒侧坐,毫无焦点的压力,纤纤玉手翻牌,一脸遗憾,“可惜了,是对双和。” 坐庄的人脸黑,双和也很大好吗,至少就比自己手里的大。 “应该大不过你了,庄家?” 听到衣沐华的话,坐庄的人只觉胸口抑郁,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保持微笑,“您赢了,咱继续吗?” 没等衣沐华回答,背后传来老大的声音,“阿斯,下去,你不是她对手。” 坐庄的阿斯如释重负,立即后退,让位给老大。 罗十五落座,手摸嘴边一撮胡子,眼盯着衣沐华,“牌九玩得不错。” 正主终于出现,衣沐华勾唇一笑,无比挑衅道:“敢比吗?” 吃过一次亏,罗十五变得谨慎,“比可以,但我不接受任何要求。” “那就是不敢。” 罗十五摇摇头,“我讨厌让人使唤。只要不找人,赌多少随你定。” 他边说边从袖口掏银票,银票折痕累累,有的还缺了角,可见它的主人没有好好保管。 衣沐华凝视银票,片刻后说道,“就赌上次我们给你的画像。” 要画像不要钱? 罗十五怔住,“你拿回画像干什么,想要的话让你后面的书呆子重画不就好了么?” “我不愿朋友的画像落在别人手里,不可以吗?” “可以。”罗十五打了手势,他身后的小弟快速入后堂,不一会将画像递到桌上。 画像被叠得十分整齐,与旁边的银票形成鲜明对比。 罗十五抬手,“能开始了?” 衣沐华忽然站起来,罗十五挑眉,“输了就想走?” “要赌可以,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你问题真多,说。” “你怎么知道画像是他画的?我们给你时,可没说是谁画。” 罗十五呆了片刻,“我派人查的。” 衣沐华冷笑,“您真清闲。” 罗十五缄默,双眼盯着衣沐华。 围观之人有些不耐烦,“还赌不赌了?” 罗十五的牌技好,大家见衣沐华连赢庄家,全期盼两人对决。 偏偏两人光说不赌,多急人啊。 衣沐华转身,梅映辉愣了愣,跟了两步又折回,把赢回的钱带走。 “沐华,你慢点走,怎么不赌了?” 梅映辉快步追上衣沐华,衣沐华淡淡道:“没必要了。” 衣沐华的脸色凝重,梅映辉寻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等等。” 背后传来罗十五的声音,衣沐华打住脚步,回身道:“怎么,要拦我?” 梅映辉抱紧手里的银子,后退到衣沐华身后。 罗十五笑了笑,“当然不是,我只想问明白,你如何得知我认识束己?单凭画像,未免有点武断。” 梅映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十五居然认识束己,太不可思议了。 “就是画像,一个连银票都不会整洁保管的人,居然好好珍藏别人的画像,除了他敬重此人,我想不到别的解释。” 罗十五无奈点头,显然心服口服,“他说要小心你,果然没说错。” 梅映辉回神,总算没百忙一场,“你快告诉我们,束己在哪?沐华等他救命呢。” 罗十五摇头,“束己不会出现的。” “他不作证,沐华要没命了。” 梅映辉一再强调后果,罗十五不为所动,“她的事,只能自己处理。” 梅映辉有些愤然,在他看来束己理亏,不该不念旧情,“这是束己的意思?你带我见他,我亲自跟他说,他骗了我们,还欠我们一个解释呢。” “他不欠衣沐华,对衣沐华而言,他消失反而是好事,衣沐华你觉得呢?” 罗十五话中隐晦,衣沐华听出其中含义,之前她一直猜测原主与真正的束己认识,这下印证了。 束己这个身份是为衣沐华而生,他本该对衣沐华造成伤害,却因黄啸而中断。 他和黄啸一样,恨着衣沐华。 她背上不是自己欠的债,心中抑郁又无处宣泄,无话可说只好转身走。 梅映辉小跑跟上,嘀咕道,“沐华,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束己的事?” 衣沐华怅然一叹,“下次你遇到他,自己问。眼下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梅映辉见衣沐华不愿提,也不追问,“没有证人,我们只能找出少阴了。” 衣沐华点头,“少阴杀害吴将军,只有从案子入手,才能找到他。” 两人求助方孔,在方孔帮助下,得到吴将军案的卷宗。 第49章,有眉目 吴将军死的当天,是他女儿吴尽欢的及?日。 吴将军文武兼备,深得圣上重用,是大平国的权臣,他女儿及?,王公贵族纷纷来贺。 道贺之人个个身份显贵,初荷公子,肖毅,常恒,就连不常露面的世子爷都去了,足见大家十分买吴将军面子。 夜里,吴将军设宴款待贵客,宴席过半,吴将军留女儿与太子等这些晚辈交谈,自己先行离开。 没过多久,吴将军随从发现吴将军死在书房里。 吴将军因背部中刀而死,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 衣沐华三人由此推断是熟人作案,凶手在与吴将军说话时趁其不备,杀了他。 既是熟人,那少阴便是当日在将军府的人。 衣沐华正要查有哪些人在府上,然而卷宗居然没有记录具体姓名,衣沐华觉得不对劲,“为何没有在将军府内出现人的名册?” “案子由圣上派贴身侍卫队查,详细的卷宗在他们手上。” 没有详细卷宗,衣沐华三人只能去将军府,从将军府里找到线索。 到将军府后,三人求见吴尽欢,下人请他们入府,不过接待他们的是吴夫人。 一番客套后,吴夫人说道,“尽欢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关于当日之事,你可问管家。” 方孔询问:“当日夫人不在吗?” “我病了,不在。”吴夫人转身对下人私语,而后说道,“我已让人叫管家,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方孔点头,言谢吴夫人、 吴夫人态度冰冷,完全没有受害者家眷迫切想找真凶的渴望。 待她走后,衣沐华小声问方孔,“吴夫人和吴将军的关系如何?” 方孔点头,“不好,常吵架动手。” 那就难怪了,衣沐华又问,“吴将军可有侧室?” 方孔摆头,“吴夫人出身南谷,吴将军不能纳妾。” 南谷是大平国西南的一个部落,部落有自己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女子不与人共夫,吴将军娶吴夫人是平成王的意思,暗含安抚招安,故而他不能再娶别人。 衣沐华沉吟一阵后,说道:“凶手是女人。” 方孔讶异,梅映辉问,“从哪里判断。” 衣沐华示意梅映辉转身,指着一处道:“仵作验尸书上记录,这里是中刀位置。吴将军身长六尺,从位置上看,凶手比吴将军挨两个头。” “身高矮,也不能断定是女人,不排除是矮小的男子所为。” “个头矮是其一,其二是仵作所描述刀入身体的痕迹,刀口由右斜左,又是这个偏的位置,这与两人相拥对方突然出手的样子吻合。” “万一恰好碰上这个地方呢?” “映辉你抱方孔试试。” 梅映辉毫不犹豫抱方孔,做出捅刀的姿势,“对,这样看刀确实是相拥时刺进的。” 能与吴将军相拥的只有女子,所以衣沐华由此推断出凶手性别,锁定少阴是女人。 少阴知吴将军夫妻关系差,故意接近吴将军,而后趁其不备痛下杀手。 吴夫人彪悍,吴将军不敢招惹府上女子,故而少阴极有可能是当日出现达官贵族的女眷。 思及此,衣沐华叹息,贵圈真乱。 她寻思待会问管家所有女眷名单,抬头忽然愣住,梅映辉还抱着方孔,左蹭蹭,右蹭蹭。 被抱的方孔脸色紧绷,浑身僵硬, 堪比石柱。 衣沐华捂额,“映辉,赶紧放开方大人。” 梅映辉侧目,一脸无辜相,“可以放开了吗?” 衣沐华连点几下,梅映辉才放手。 方孔维持老僧入定之态,衣沐华轻咳两声,“那个,方大人,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此时管家进门,向方孔三人恭敬行礼。 方孔尚未回神,衣沐华开口问,“发现吴将军死时,有宾客离开吗?” 管家摇头,“忽闻老爷死讯,大家都很吃惊,谁都没有离开,直到侍卫队一一盘问后,圣上发话大家才离开。” 旁边的方孔凑近衣沐华,压低声道,“吴将军一死,圣上立即派侍卫找山河路,发现山河图失踪,便借盘问缘由扣下众人寻图,怎料图还是传了出去,甚至送出城外。” 衣沐华本以为山路图是事后发现失踪,万万没想到当夜就知道了,在圣上派人严防之下,少阴还能送走图,其手段高明得令人折服。 “发现吴将军死的人是谁?” “是犬子,他是老爷随从。老爷离席之后,命随从去犬子房间取锦盒,而后送去书房。谁知犬子到书房时,老爷已死。” 衣沐华刚想问这随从,方孔先开口,“他被关在牢里。” 无法询问随从,衣沐华只能继续问管家,“你知他取东西和到书房花了多久时间?” “两炷香。” “锦盒里是什么?” “一只红玉镯,” 照目前看,红玉镯是送给情人的。 “吴将军离席后,有谁出去过?” 管家认真想了会,“公主,世子爷,恒夫人以及肖夫人。” 按衣沐华之前推断,凶手是女人,这三位女子便有很大嫌疑。 忽而一名头上扎两个发髻的婢女,朝方孔行礼,“小姐请方大人亭中一叙。” 方孔迟疑片刻,“我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改日再来拜访。” 婢女没有起身,“方大人,您还是去一趟。” “对啊,去见一面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在这等你就好。” 主人没请衣沐华和梅映辉,两人自然不会去。 方孔点点头,随婢女离开。 让客人干等有违待客之礼,旁边送客的管家说道,“不如我带两位参观下后花园?” 衣沐华点头,两人在管家带领下进入后花园。 说是花园,不过就是光秃假石山和萌阴绿树,绕了半圈,一朵花都没瞧见。 衣沐华暗叹,不愧是武夫的家啊。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片空地,场地旁竖立一个及人高的兵器架,上面放长枪大斧弓箭等。 管家介绍,“这是府上的练武场,平日老爷和夫人都会来这练武,” 说话间,吴夫人从另一边走进空地中,此时她换了便衣长裤,头发高束,看样子应该是来活动筋骨的。 第50章,找到撒谎的人 果然,吴夫人走到兵器架前取下长枪,左右搬枪,寒光乍动,枪如游蛇在空中移动。 纵然相隔甚远,衣沐华也能感到凌厉之风。 管家又道,“夫人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此练武。” 梅映辉缺根筋插了句:“万一下雨降雪呢? 衣沐华遮眼,偏过身子,哪来的傻子,她绝对不认识。 管家耐着性子道:“刮风下雨除外。” 梅映辉跑偏,衣沐华可不会,“案发当日呢,她可有练?” “夫人生病,屋子都没出。” 衣沐华点点头,他们继续前行,有些尴尬的是走到了方孔和吴小姐会面的亭子,吴小姐正拉方孔的手,两颊微红,满脸娇羞。 三人同时齐齐低头,管家说道,“我们沿原路折回。” 衣沐华和梅映辉立即转身,加快步子离开,谁知没走两步,便听到方孔的叫唤声。 两人互视一眼,默契继续往前,当没听到。 人家你侬我侬,他们去干嘛。 怎料方孔不肯罢休,又叫了一声。 这回管家无法忽视了,“方大人在叫两位呢。” 衣沐华和梅映辉只得刹脚步,方孔和吴尽欢双双出亭子,向他们走来。 吴尽欢生得水灵,脸蛋饱满,如蜜桃红润,近到眼前,吴尽欢先开口,“沐华姐,好久不见。” 衣沐华愣了愣,差点忘记自己是贵族,理应认识吴尽欢的,轻轻颔首,“好久不见,吴叔叔之事,请节哀。” 提及吴将军,吴尽欢目色一暗,微点头,:方哥哥说你们来查爹的案子,尽欢万分感激,如有需要,只管开口。” 衣沐华所知的信息太少,既然吴尽欢主动提,她便不客气了,“案发当日,尽欢妹妹可知中途离开宴席几人的去处?” 吴尽欢摇头,“不过这些侍卫问过,还做了笔录,你们可以问他们要卷宗。” 方孔:“侍卫只听圣上吩咐,我们无权过问。” 若是普通人,衣沐华等人大可询问,偏偏这些人地位高,除了圣上的人,绝不会接受别人的问话。 信息少,衣沐华便得不到线索,没有线索,便无法找出少阴自证清白了。 思及此,衣沐华郁闷不已。 忽而吴尽欢说道,“我知道有一人能要到。你们在偏厅等我,我去去就回。” 听闻吴尽欢有办法,衣沐华当然愿意等。 可三人候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吴尽欢人,等得越久,衣沐华心越凉。 偏偏这是梅映辉嘀咕,“过了这么久,是不是没希望了。” 衣沐华幽幽看他一眼,梅映辉捂嘴,“知道了,不说就是。” "方哥哥,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吴尽欢的声音,她抱着一叠纸,满脸喜色。 衣沐华觉得她简直是天女下凡,连忙迎上去。 吴尽欢将手里的卷宗交给衣沐华,“这是那天将军府内所有人的证词。” 衣沐华大喜,有了这些,不愁没线索。 方孔讶异,“你居然能借到证词卷宗?” “世子哥哥要来的,我求他借的。” 衣沐华掂量厚厚卷宗,“这世子挺能耐啊。” “只要世子哥哥应下,绝没有办不成的,旁人登天难的事,在世子哥哥面前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衣沐华暗想怪不得郑雄千方百计要见世子爷,原来世子是条大粗腿啊。 吴尽欢:“虽然世子哥哥能力通天,但不轻易应人。求他之前我还担心被他拒绝呢,没想到他竟爽快答应。想来他今日高兴,又或者是我运气好。” 衣沐华:“我们这是沾了你的光啊。” 吴尽欢:“卷宗是世子哥哥担保拿来的,只能在将军府看,不能带走。” 衣沐华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他来了?” 吴尽欢眨了眨眼,“不和你们说了,我得招待他,你们赶紧看。”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走了。 衣沐华三人开始查阅卷宗,不察间,外面已是月影移墙,碎星满天。 用过晚膳,衣沐华出来如厕,寻了半天都不见茅厕,便四下环顾,准备找个人问。 忽而见到前面有一道人影,衣沐华喊道,“前面的大哥请留步,能不能打听下茅房在哪?” 人影顿了顿,继续走,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好像加快步伐,眨眼间消失在柳树后。 衣沐华在风中呆立片刻,嘀咕道,“问路又不是问借钱,心虚什么呀,至于跑么。” 她左右遥望,期待出现第二个人影。 “衣姑娘,您迷路了吗?” 不远处传来一个柔和声音,衣沐华扭头,认出来人是吴尽欢的婢女。 “我正找茅厕,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方才我遇到世子爷,他说您似乎迷路了。” 衣沐华恍然,难怪不搭理自己,原来那人是世子爷, 她完全没注意到婢女瞧她眼神怪异,更没意识到自己对尊贵的世子爷说出茅厕这等不雅之词。 衣沐华想到世子爷神秘,顿生好奇之心,“小妹妹,世子爷长得英俊吗?” “世子爷带了面具,奴婢不知。” “声音呢,低沉沙哑,还是冷峻?” 世子不以真容面人,衣沐华料想他一定性格高冷。 “很好听,尤其他与公主说话时,特别温和。” 衣沐华寻思收集世子爷的信息,卖了捞钱。 也不怪她满心是钱,百宝店关铺,酒楼没开,她可不得想办法挣钱么,打听道:“那他有没有什么喜好,比如爱吃什么不吃什么?” “沐华姐姐,你打听世子哥哥做什么?” 吴尽欢的声音传来,原来两人已经回到花厅,厅内的吴尽欢方孔以及梅映辉全盯着她。 衣沐华当然不能说实话,干笑两声,“我仰慕世子爷,便想多知道他的事。” 她自认为这么回答可蒙混,万万没料到吴尽欢当真,吴尽欢含蓄道,“世子哥哥眼光高。” 言外之意是瞧不上衣沐华。 梅映辉没忍住噗嗤一笑,衣沐华随手抓张纸揉成团扔去,梅映辉头一歪,轻松避过。 衣沐华正准备再攻击,方孔出声制止,“还是先办正事。” 梅映辉附和,“就算。时间紧迫,你别动歪心思。” 两人一说,衣沐华再打诨便太不合宜了,她正经道,“看过卷宗,我已经理出头绪。” 三人齐刷刷望向衣沐华,衣沐华从卷宗里找出三个人的证词,“初荷公主,恒夫人以及肖夫人,她们在吴将军后离开过宴席,所以她们的嫌疑最大。” 吴尽欢不知衣沐华等人锁定凶手是与吴将军私通的女子,疑惑道:“我记得世子哥哥也离开过宴席呀。” 方孔看她一眼,极为犹豫,衣沐华答道:“从中刀位置上判断凶手矮小,是女子。” 吴尽欢点点头,没有再质疑,衣沐华续道:“既然她们有嫌疑,我便特地看她们的证词,有意思的是,关于离开宴席后,她们做了什么的话全是谎话。” 方孔皱眉,“你确定?” 衣沐华:“初荷公主的证词是自己感到胸闷,坐亭内吹风,但据另外两个将军府的婢女所言,亭中有贵宾醉酒留下的污秽,她们在亭里清理擦拭,所以公主不可能在亭中。恒夫人,她声称自己在池边看鸳鸯,可在打理池边的家仆证词叙述里,他为捞池中的落叶,将鸳鸯网住,没有鸳鸯,恒夫人喂什么呢?至于肖夫人,她说她经过练武场,见吴夫人正练武,可管家说那日吴夫人身体抱恙,并没练武。” 当所有人的证词交叉在一起,说假话的人便无处遁形,故而衣沐华需要查阅所有人的证词,找出漏洞。 方孔:“看来三人都有所隐瞒。” 衣沐华:“现在只要弄清楚,她们隐瞒的是什么,就能知道谁是凶手。 第51章,武将木雕 吴尽欢开口道,“不会是公主。” 衣沐华和方孔互视一眼,看来吴尽欢知道些什么。 衣沐华:“三人当中公主嫌疑最小,如果她说出自己的行迹,还原当时府中情形,这利于我们找出凶手。不知尽欢妹妹,能不能让公主吐露实情,我们保证不对外泄一个字。” 吴尽欢咬唇,眉心起褶,纠结的心思写在脸上,衣沐华知她难做,也不逼她,“时候不早,大家先歇息。” 吴尽欢松口气,“夜已深,你们在将军府住下,我已经吩咐管家整理客房。” 证词卷宗还需再分析,衣沐华三人不必再多跑一趟,便暂住将军府。 衣沐华从来是沾床就睡,怎料躺在将军府又香又软的床时,睡不着了,这大概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无法入睡,衣沐华索性整理案情,公主恒夫人和肖夫人三人谁会是凶手,她作案的凶器是什么? 吴将军死后,仵作验尸体,认为凶器是刀剑之类的利器,但侍卫搜府,没有发现杀凶器。 另外,山路图如何在重围之下送出府? 三重疑问如大山压着衣沐华,她翻滚一夜,决定潜入案发之地书房查看。 待曦光微露,衣沐华隔壁叫醒梅映辉。 梅映辉打着哈欠开门,眼睛都没睁全,见衣沐华后,半靠门道:“再让我睡半个时辰。” 衣沐华压低声道:“别睡了,我们去吴将军的书房。” 梅映辉挠挠头,“书房不是被封了吗?” 吴将军死后,侍卫就封闭书房,不准人进出。 查案不去案发地怎么查,光明正大不行,还不能偷偷摸摸? 衣沐华笑了笑,梅映辉意会她的意思,关门换衣衫,跟在衣沐华身后。 将军府内部构造简单,不像别的府邸,花园游廊迷人眼,即便两人是生人,也很快找到书房。 书房无人看守,但门上了锁。 来的路上衣沐华早想好从窗户进,行到窗户前,梅映辉左右环顾把风,衣沐华负责撬窗, 她将匕首插进窗缝,倒腾几下,窗栓松动,窗户开了。 两人从窗户跳进书房,落地后两人双目瞪大,半晌后衣沐华感叹,“不愧是武夫的家,花园没有花,书房没有书。” 房间四面皆是奇珍异宝,瞧得两人眼花缭乱。 梅映辉环顾一圈,在一尊武将木雕前打量,他神情认真又些许肃穆。 武将高两尺,虎目方脸,不怒自威,手持长刀,正气泯然,煞是威风。 衣沐华纳闷梅映辉怎么对武将产生兴趣,梅映辉有些哽咽道,“这个是我爹做的。” 衣沐华知他忆起梅开,立即夸赞,“武将之威有内而发,梅伯伯真是神乎其技啊。” 梅映辉看了她一眼,“你没瞧出这是你爷爷吗?我爹十分崇拜你爷爷,便刻了三尊他的像,原本在我家摆着,后来不见了,没想到将军府里有。” 梅映辉四下张望,“啊,这里还有一尊,怎么他们不放一起啊。” 另外一尊在偏下的格子内,梅映辉弯腰拿起,捧在手里端详。 见他目光亲切,衣沐华明白他怀念父亲,但时间紧急,不得不打断他,“随时会有人来,咱抓紧时间画。” 衣沐华特地叫梅映辉前来,正是为画下书房内的情形,以便她找线索。 梅映辉点点头,摊开纸,就地描绘房中各物。 房中物品繁多,即使三个画师同时画,也未必能半个时辰内画完,但梅映辉能做到。 他曾当街给人画像,画技和速度被磨得快而精,已非常人所能及,这才做到常人做不到之事。 出来后,两人返回厢房,正好碰上送卷宗的吴尽欢。 卷宗十分重要,昨夜吴尽欢带走保管,今日再送过来。 吴尽欢见到两人,笑盈盈道:“大清早地,你们去哪啊?手里拿着什么?” 衣沐华没想过撞见吴尽欢,遂来不及藏画,她正寻思敷衍,旁边的梅映辉说道,“我们去了书房。” 吴尽欢瞪大眼,“你们进去了?” 衣沐华如实点点头,“对不起,事先没告诉你。” “你们怎么打发外面凶神恶煞的守卫?” 衣沐华和梅映辉愣了愣,“有守卫这东西?” “当然了,他们日夜轮流守着呢。原本我也想带你们进去,只因守卫不好打发才作罢。” “可我们去的时候没有啊。” 吴尽欢皱了皱鼻子,“那真奇怪,难不成今日松懈了?” 梅映辉说道,“管他呢,先找线索。” 衣沐华虽觉得奇怪,但当务之急是找线索,其他事姑且缓缓。 此时方孔从房里出来,大家便接着讨论案件。 衣沐华将书房的几张画平铺于桌上,先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凶器在书房里。” 凶器越是在眼皮底,越不易被人发现。 “书房内没有刀剑,而且管家清点过,东西没少。” 衣沐华沉吟,“没有少,可有东西不对?比如位置什么的。” 吴尽欢认真看了一遍画,“很多东西都与原来的不对,比如玉佛,花瓶,还有武将木雕。我爹很喜欢这木雕,整天念叨集齐三尊木雕呢。 听闻木雕,梅映辉来了劲,“还有一尊木雕你可知在何处?” “在肖毅府里,对了,两尊平日是摆在一起的。” 灵光乍现,衣沐华和方孔异口同声道,“武将木雕的刀。” 武将讲求威仪,刀是生铁而造,是利器,更不太惹人怀疑的凶器。 吴尽欢兴奋拉方孔的胳膊,“方哥哥,你好厉害,居然找到了凶器。” 一旁的衣沐华抿笑,当真情人眼里出西施,居然完全忽略她啊,不过这也能理解,在小姑娘眼里,情哥哥都是很厉害的。 方孔不着痕迹挣开吴尽欢的手,“目前仅是猜测,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 吴尽欢点头,“我们说找到凶器,即便守卫在,也会放我们出去。” 四人迫不及走到书房,发现肖毅双手插着腰,站在门口,两名侍卫抬着木箱走出来。 肖毅出现准没好事,衣沐华微微蹙眉。 方孔问道,“肖毅,你这是做什么?” 肖毅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我办事用不着向你交代。” 吴尽欢见肖毅对方孔不客气,气鼓鼓道:“你到我们家搬东西,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吴尽欢是主人,肖毅不得不解释,“我是照吩咐做事。” “圣上的意思?” “废话。” “可是我们猜到凶器是武将的刀,你能不能让我们验证下?” 吴尽欢毫无防备对肖毅道出底牌,衣沐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衣沐华心里暗嚎,妹妹啊,你知不知道向敌人亮底牌,是会倒霉的? 侍卫奉命查案,一个月都没找到凶器,现在被别人找到,让他们面子往哪搁? 这不要紧,要命的是肖毅恨衣沐华,知道她查案,他定会百般阻挠。 第52章,确定凶手 “不行。” 果然,肖毅拒绝。 吴尽欢软声求道,“就看一会,一会就成。” 肖毅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他公事公办道:"带走!” 听到队长发令,侍卫抬箱子向外走。 吴尽欢不甘证物被带走,气血翻涌,大喊一声,“不许走。” 身影晃动,拦在侍卫面前。 肖毅眯眼,“吴尽欢,你敢拦我们,你活腻了吗?” “让我们先看过!” “走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吴尽欢是吴将军之女,肖毅才稍微客气,换个人拦,他早就拿下她。 吴尽欢不动,肖毅失去耐心,嗖的一声,佩刀出鞘,“真是找死。” 白光闪动,刀下劈吴尽欢。 吴尽欢退两步,右手在腰间一探,抽出鞭子,手腕一抖,鞭子斜斜向肖毅去。 肖毅以刀相格,鞭子打转,绕刀几圈,鞭刀缠绕,肖毅猛地后拉。 吴尽欢力气不如肖毅,僵持片刻后虎口一痛,鞭子脱手而飞,人不自觉前倾。 此时肖毅抬脚刚猛一踹,吴尽欢虽懂武艺,但对战经验浅,没料到肖毅的下招。 眼见她要硬生生受这一脚,腰部忽紧,一股力拉她后退,脚沾她裙摆,没伤到她。 衣沐华来得及时,迟片刻,吴尽欢便中招了。 “欺负小女孩,肖毅你可真出息。” 衣沐华明白这个节骨眼不该与肖毅起冲突,但他对小妹妹出手狠辣,实在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行,不打她,打你!” 肖毅正愁没机会杀衣沐华,现她自己站出来,他当然抓住良机,手臂下抖,刀上的鞭子垂落,提刀攻衣沐华。 隐隐风声至,青光宝剑横出,挡下凌厉之刀。 方孔站在肖毅和衣沐华之间,“如果你要打,我奉陪。” “好啊,你们一个个地都来拦我,那我就一并按妨碍侍卫办事处置,全部杀了。弟兄们,都给我上。” 肖毅一声令下,原本在一旁站立的侍卫蜂拥而上。 方孔挡在衣沐华和吴尽欢前,左劈右砍,一人替挡住侍卫。 刀剑相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都给我住手!” 一道厉声暴起,内含不容置疑之威,大家不觉都停了手。 吴夫人快步走来,面上带怒,“当将军府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动手。” 吴夫人出嫁前是南谷部落公主,出嫁后又是将军夫人,侍卫皆知她地位非凡,不敢做声。 吴尽欢见她娘到,连忙告状,“娘,他们欺负我,方哥哥才动手的。” 吴夫人凤眼一扫,侍卫均感背寒。 肖毅开口道:“我们查案需带走书房里的东西,尽欢妹妹阻拦,这才动了手。” 吴尽欢:“娘,我们确定凶器就在其中,想打开看看,没有阻拦的意思,可他不通情理,不准我们看。” 肖毅反驳,“我们侍卫办事,旁人不得阻拦,这是圣上定的规矩。” 吴夫人冷哼,“办了一个月都没查清凶器是什么,你也有脸这般理直气壮。东西是我们将军府的,我们要看就看,你有什么资格不准!” “我们是按圣上旨意做事,” 肖毅抬出平成王,想压吴夫人,吴夫人毫无畏惧道,“即使圣上在此,我也是这句话。尽欢,你要看什么,只管看,有娘在。” 吴尽欢点头,转身冲方孔喜道,“方哥哥,快打开箱子。” 机会得来不易,方孔衣沐华和梅映辉连忙打开箱子,翻找武将木雕。 “这里。”梅映辉先找到一尊,递给衣沐华发。 衣沐华仔细端详武将手里的刀,没有发现异样,“不是这尊。” 刀虽有三指宽,但不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插入人身体,必然会留痕迹。 吴尽欢又递上另一尊,衣沐华接过查看,身子一滞,刀完好无损,完全没有用过迹象。 两把刀都不是,难道猜错凶器? 肖毅讥笑道,“自以为是,旁人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的凶器,你几天就找到,真觉得自己绝顶聪明么?” 衣沐华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但没反驳肖毅,言语再犀利,都不如找出凶器抽他耳光强。 木雕的刀不是凶器,那会是什么?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适的凶器,既不必拿在身上,又能隐藏在人眼皮底下。 “看完了,看完就走开。” 肖毅没好气赶人,衣沐华等人只得后退,看着侍卫合上箱子,带走它们。 案子又回到毫无头绪的原点,嫌疑人无法确定,凶器找不着,山路图传出去的方式没想出,三个关键一个都没解决,而衣沐华只剩一天时间了。 衣沐华对着卷宗沉思,旁边的梅映辉三人默不作声,唯恐打断她思路。 到了晌午用膳之时,吴尽欢肚子饿了,再憋不住,“沐华姐,要不咱先用膳?吃完才有力气想嘛。” 衣沐华收回思绪,点点头,“说得对,吃饱才有力气想,先吃饭。” 吴尽欢立即吩咐下人传膳,四人围在圆桌旁。 案子没着落,衣沐华梅映辉和方孔都没胃口,也不说话,故而饭桌上出奇安静。 吴尽欢见方孔只吃面前的菜,误以为菜不合方孔胃口,“方哥哥,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方孔摆头,“不必,我不饿。” 吴尽欢这才知方孔记挂案子,再抬头,发现衣沐华和梅映辉忧心忡忡。 她心里一阵挣扎,缓缓道,“其实,那日公主离席是与世子会面。” 忽而得知公主去向,衣沐华愣了愣,“两人是表兄妹,私下聊两句,也没什么。” 吴尽欢说道,“公主对我说她想与世子哥哥表露心迹,便约了世子哥哥在池边见面。” 方孔:“既然如此,嫌疑人便是肖夫人和恒夫人了。” 衣沐华:“不,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三双眼睛全聚在衣沐华身上,衣沐华续道,“既然公主和世子在池边,不正附和叶迷离的证词吗,只不过她看的不是鸳鸯,而是公主和世子。她见公主隐瞒与世子见面的事,便以鸳鸯代替。” 吴尽欢兴奋跳起,“凶手是肖夫人,太好了,找到了凶手,不过,你们怎么一脸不高兴啊?” 衣沐华叹息,“肖夫人是凶手才可怕啊。” 方孔点头,“肖毅心急火燎带走书房内的物品,像是在掩盖,也许他和肖夫人是同伙。” “我说怎么找不到凶手,原来是肖毅从中捣鬼,走,方哥哥,我们去见圣上,揭发他的罪。” 吴尽欢性子直,欲立即揭穿肖毅夫妇。 方孔劝住吴尽欢,“尽欢,别冲动,我们现在没证据。” 吴尽欢愣了愣,旋即跺脚,“啊,是了,肖毅负责案子,倘若有证据早就被他藏起来了。方哥哥,怎么办啊?” 方孔摇头,房中一片寂静。 第53章,雨过天晴 沮丧之气在四人中间蔓延开,梅映辉猛然挺直身,“只要做过,就一定有证据,沐华你说呢?” 衣沐华点头,“对,我们不能灰心,一定有他隐藏不了的证据。只是我们,”她忽然顿住,欣喜道,“我们没有猜错,凶器就算木雕的刀。” 衣沐华一直以为自己猜错,以至于陷入迷雾之中,其实不是,她猜对了,只是对方过于狡猾,误导了她。 差点,差点她就忽略了。 吴尽欢不明白她的话,“可你检查过木雕的刀,刀没有痕迹啊。” “你们别忘了,木雕有三尊,而我们只看到了两尊木雕的刀,还有一尊木雕是在肖毅手里啊。” 衣沐华一提,大家幡然醒悟。 方孔接话,“当夜肖夫人用书房内木雕的刀杀害吴将军,然后将刀归位,事后肖毅利用职务便捷,找机会换上自己府上那把刀,这才造成将军府内木雕的刀才完好无损的迹象。” 衣沐华:“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第三尊木雕,它是指证肖毅夫妇的关键。” 梅映辉:“东西在肖府内,他会不会已经销毁了?” 肖毅夫妇能精心布局作案,足见他们心思缜密,这样的人又怎会留下木雕成为指认自己的证据。 查出案子,却没证据,众人再度陷入失落里。 忽而方孔说道:“没有,木尊还在。我记得前两日大乐国的迎娶公主的使者团到来,肖毅送木雕给使者作为见面礼。” 衣沐华喜道,“既然作为见面礼,木雕不可能缺失,刀肯定还在。” 方孔起身,“我去找大乐国的使者。” 衣沐华期待看着方孔,方孔朝他点点头,无声安抚她。 之后方孔找到大乐国使者,得到武将木雕。 木雕上的刀有缺口,证实是杀害吴将军的凶器。 方孔立即禀报圣上,揭发肖毅夫妇罪行。 圣上震怒,下令逮捕肖毅夫妇。 然侍卫到肖府抓人,却扑了个空,肖毅夫妇提前收风,潜逃了。 平成王命人封锁信城,全城通缉肖毅夫妇。 至此,衣沐华是少阴的嫌疑总算解除。 衣沐华回到姚宅,躺在自家床上,被褥虽不如将军府的香,她却感到无比踏实,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醒来时,外面唧唧鸟语,阳光透进房间,照在梳妆台上,她约莫此时临近午时。 反正没要事,不如多躺一阵。 她翻个身,准备继续躺,房外传来梅映辉叫喊声,“沐华,快起来,有客到。” 衣沐华听了,不得不起身,穿戴整齐后出厅,但见将军府的管家站在厅中,他脚边堆放绫罗绸缎以及一个木箱。 听到脚步声,管家回头,躬身一礼,“老奴奉夫人之命,前来谢衣姑娘。” 衣沐华愣了愣,之前在将军府时,吴夫人态度冷淡,她以为吴夫人不在乎真相,没想到竟派人送谢礼,真是出乎意料啊。 “衣姑娘找出凶手,让将军瞑目,夫人和小姐都很感激,还请衣姑娘收下这些谢礼。” 管家居然以为她要拒绝,真是天大的误会,她费脑费力查案,得点报酬很应该啊,不过面上得矜持,“既然是吴夫人和吴小姐的心意,我收下就是,麻烦替我谢谢她们。” “衣姑娘抓住凶手,也替犬子洗清嫌疑,这是贱内做的蜜饯,她听说我要来,便嘱咐我带来,希望衣姑娘不要嫌弃。” 谢礼岂有嫌多的,衣沐华笑眯眯道:“不嫌弃,我最爱吃蜜饯,多谢了。对了,您儿子应该没少受罪,我告诉你,你去找城南的王大夫,他家的秘方药酒对跌打瘀伤十分管用。” 衣沐华进过牢,明白出来的人没有不带伤的,她没什么回谢,便告诉管家亲测过的跌打药酒。 “多谢衣姑娘,待会我就去买。”管家叹口气,“真相大白,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梅映辉大概觉得官家儿子受苦冤枉,打抱不平道:“明知道凶手另有他人,怎么还关着您儿子,办案的人真是草率。” “哎,犬子是一个发现老爷的呢,他们说第一个发现的人嫌疑最大,一直不肯放人。” 管家摇摇头,行礼告辞。 管家的话再平常不过,衣沐华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至于是哪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想不通且存着,待灵光一来,自然懂了,每回遇到不解之处,衣沐华都是这么处理,转身对梅映辉道,“破了案,咱得吃顿好的,叫上方孔,咱去云展楼下馆子。” 梅映辉纳闷看她,“今日你怎如此大方?” 衣沐华笑了笑,她可没忘记云展楼老板的许诺,只要她去,酒菜全免。 自从得到老板许诺,衣沐华还没去过,一来不大好意思,二来琐事缠身,也没空去。 三人进了云展楼,衣沐华自报名字,伙计立即带他们去雅间,拿出一百二十的热情招待他们。 衣沐华对老板的言而有信十分欣赏,寻思在曾妈回来前,可以常来。 待酒菜上齐,衣沐华举杯,“方孔,我敬你一杯。” 受人恩惠不忘报,衣沐华查吴将军之案,方孔鼎力相助,她自然要谢。 方孔颔首,端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衣沐华要替他再续,方孔骨节分明的手盖在白玉杯上,“还有公务在身,不宜多喝。” 以方孔冷峻性子,给出解释已经很好了,衣沐华又怎么会在意,笑了两声,“那你喝汤,我点的是鸡汤,多喝点,干活更有劲。” 方孔微微点头,衣沐华边给他盛汤边问,“还没找到肖毅夫妇吗?” “目前没有。” 官兵全城搜捕,依旧寻不到两人踪影,可见肖毅夫妇藏得很好,又或者是他们背后的三象将他们藏得好。 旁边梅映辉插话,“他们会不会出城了?” 方孔:“应该不会,圣上下令抓人时已封锁城门,即使他们能走,也来不及出城。” 梅映辉:“那可未必,当初发现山路图失踪,你们也封了城,结果还不是让图流出了城。” 梅映辉直来直去,衣沐华听惯了没所谓,但别人听来,尤其是官府的人入耳,像极了讥讽。 果然方孔脸趋于紧绷,衣沐华唯恐方孔气恼,连忙帮圆话,“东西和活人不一样,东西出得去,两个大活人可不行。” 方孔点头,“这次是全部戒严,没有圣上手谕,谁都不能出去。” “话又说回来,我一直没弄清山路图是怎么出将军府的。” 当日肖夫人杀害吴将军,盗取山路图,图应该在她或者肖毅身上,当时他们是参加宴席的人,都无法出府,那他们如何躲过侍卫的搜查,又传出外面呢? 这疑问如阴云盘踞衣沐华脑中,所以她有些在意。 第54章,被行刺 方孔附和,“我也有些不解。” 原来方孔与衣沐华一样,心里存疑,衣沐华正要与他商讨,梅映辉插嘴,“抓到人,自然水落石出,你们何必费神苦思?” 衣沐华白他一眼,“这叫顺藤摸瓜,万一解开能找到他们呢?” 少阴的计划一环扣一环,所以每一环都可能有找到他们的线索。 方孔点头,“对,说不定解开后对抓捕他们有帮助。” 衣沐华想了想,“侍卫围了将军府后,有谁出过将军府?” “圣上旨意在,谁敢出?” “宾客不能出去,侍卫呢?你想啊,肖毅是侍卫队队长,而围将军府的又是他的队,他安插自己人然后传出去,也不无可能。” 图传不出去是在侍卫没有内鬼的前提下,既然肖毅是内鬼,那也不能保证侍卫对没有他的人。 方孔立即起身,道了句先走,便匆匆离去,想来是去查当夜出将军府的侍卫。 他走后,衣沐华继续吃,怀着吃撑一顿,少吃下一顿的打算,衣沐华撑得肚皮鼓鼓才停筷。 回到家后,衣沐华灌了半杯醋,又在院子转了两圈才回房。 开门的一刹那,衣沐华感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白光晃过,一把锋利短匕首从里出。 衣沐华受过特训,身体反应快于常人,当即后仰下弯身,人影从她头顶掠过,她手轻点地,弹起后反身而立。 来者黑衣蒙面,身材娇小,周身笼罩杀气,衣沐华估摸她是肖夫人少阴。 “你不寻思出城,来我这干嘛?” “你知道得太多了。” 少阴抢上,反手横划,速度奇快,眨眼间近到衣沐华身侧。 衣沐华旋转身体,以进为退,近到少阴跟前,抬右臂下压,左手扼其腕,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紧接衣沐华脚如莲转,身子转到少阴外侧,她手紧握少阴手臂,这一转,卸了少阴右手。 作为连续三年夺得近身搏斗冠军的衣沐华,少阴并不是她对手。 少阴惨叫一声,右臂下垂,她愤恼挥左拳,衣沐华反手抓住,又是一声惨叫,少阴的左手也脱臼。 见少阴双手脱臼,衣沐华料她折腾不起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藏得好好地,干嘛来招惹我,来之前没查清楚我的底细就冒然行动,简直找死啊。” “到底谁在找死?” 身后传来森然的声音,衣沐华暗叫不好,身子还没动一把剑横在她脖颈处。 冰冷的剑贴着她的脉搏,只要剑稍微用力,她的脖子就会断,衣沐华头皮发麻,心砰砰跳。 真是大意了,少阴和肖毅一起消失,她出现肖毅自然也在,衣沐华竟然忽略这点,如果真死在这剑下,用她老头子的话形容就是该。 衣沐华面前的少阴说道,“快,杀了她!” 话音落,巨大的铜鼓声响起。 不远处的梅映辉高喊,“来人啊,要杀人了。” 身后的人一惊,衣沐华趁逃脱剑下,顺势翻身,捡起地上的匕首,与拿剑的人对立。 尽管衣沐华一对二,但少阴双手脱臼,构不成威胁,她思量自己尚有胜算,并不慌张。 当当当,梅映辉又敲了两下锣鼓,“进贼了,快来人啊!” 拿剑的人粗眉动了动,权衡之下拉少阴撤。 少阴却不动,“不成,先杀了她!” “再不走,便有人来了。” 这声音,居然不是肖毅,衣沐华不由震惊。 少阴说道:“这里地偏,官兵没那么快来,先解决她,我对付那书生。” 拿剑的人稍犹豫,看了看衣沐华后点点头。 衣沐华苦笑,想必自己在他们眼里是极大祸害,以至于冒险除掉。 少阴朝梅映辉而去,梅映辉拔腿便跑。 逃跑同时没忘该干的,敲锣求救。 片刻后,铜声渐远。 衣沐华思量少阴双手脱臼,梅映辉和衣沐华束己混的这些日子里,脑袋灵光许多,足以应付,便收回对他的担心,专注对付面前的敌人。 肖毅没出现,衣沐华很是不解,问道:“肖毅呢,他不是恨我吗,怎么不来?” 对方回答她的是一剑,剑如吐信,上挑,下刺,连续进攻。 衣沐华虽不懂剑,但她也瞧出这人剑法毒辣,因为他每一招都是冲着她的要害,衣沐华手中匕首短,不断躲避,避不开就用匕首挡。 虽然梅映辉求救,但正如少阴所说,姚宅偏僻,官兵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绝不会指望他们。 打不过,便耐心等待,等一个一招反胜的机会,这是老头子告诉她的。 临危之际,她脑子里居然冒出老头子的话。 两人过招十几招,对方的剑加快,他开始心急,衣沐华抵挡不周,胳膊腿上皆中了两剑,痛是真他娘的痛,但她不乱。 越是关键时候,她越沉住气,只要她稳住,便有赢的可能。 双方交手,除了是武艺较量,更重要的是心态,内心坚定者,即使开始下风,也会有反胜之机会。 衣沐华胳膊又中了一剑,对方剑法稍缓,似乎讶异有人中了几剑后居然毫无怯意,他的心开始动摇,这是机会,衣沐华挥匕首迎上,转守为攻。 对方连退几步,但只是在做调整,并非真的落败,等他调整过来,攻势会加猛,届时她将难以抵挡。 她能胜的时机就是现在,错过的下场便是死。 她死了,梅映辉也不能活。 衣沐华咬牙,出奇招,但见匕首在空中横移,落在衣沐华左手上,她反手一削,匕首以刁钻角度,划出弧度,割破对方手腕。 对方吃痛,剑脱手。 一招得手,便得陈胜追击,衣沐华左脚轻转,侧身旋踢。 对方双手抱胸,挡住这凌厉一腿,借力侧移,拉开双方距离。 衣沐华不给他喘息之机,抢上攻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匕首不断攻他要害,在他胳膊,前胸留下道道刀痕。 好家伙,他也没有慌,退的时候,眼不断转,应该是观察反制之机。 他在找,而她已经将他逼入墙角,只待他退无可退,她就了结他。 忽而背后起赫赫风声,衣沐华蹙眉,不得不侧身避开。 不知何时,少阴折回,见同伴被逼落墙角,出脚相助。 “快,贼人在那,快去抓他们!” 梅映辉的声音传来,随后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真有救兵来,衣沐华这一愣,少阴和同伴快速撤离,衣沐华负伤没有追。 第31章,胡编的故事 信是梅映辉的家信,镖局的人说他家大门紧闭,无人查收,便退回来。 在梅映辉印象里,他爹从未出过远门,他感觉家中有事,决定返乡。 衣沐华忙于重开百宝店,不能与他一道回去,便多给他些盘缠。 束己替梅映辉雇辆马车,又托可靠车夫,送梅映辉回家。 衣沐华和束己送了一里,待梅映辉的马车消失在道尽头,两人才转身回城。 返城途中,衣沐华想到一事,“束己兄,我和我娘还得多叨扰你一段日子,等百宝店稳定后,我们就搬。” 当初说好借住,不知不觉她们住了三个月,梅映辉一走,衣沐华不好意思再多住。 “不急,慢慢来。” 束己语气随意,就好似房子是自己的。 若不是和他蹲过监,衣沐华定认为他是隐藏富二代。 可惜束己不是,衣沐华难免生出担忧,“房主没赶过你?” “说实话,她问过三回。” “都被你哄,不,稳住了?” 束己扬扬眉头,得意之色溢出言表。 衣沐华赶紧拍马屁,“束己兄厉害,为了大家不露宿,你继续保持。” “瞧你,至于如此害怕么,下次她没上当,再换一人就是。” 束己说得好像换衣服一样简单,虽说衣沐华能占好处,但身为朋友,她有义务劝谏,“束己兄,咱还是收敛些,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同为女人,衣沐华清楚女人不好惹,万一当中有人恼怒,束己会倒大霉的。 “我自有分寸,你别管了。” 束己声音转沉,似乎不愿她多提。 泛泛之交,衣沐华才不理别人死活,但他们交情过硬,她实在不愿束己栽跟头,“束己兄,恕我冒昧,你是不是吃过女人的亏?” 束己接受女人的馈赠时理所应当,这不禁让衣沐华联想到补偿。 被一个女人伤过后,下意识觉得所有女子对不起自己,故而接受她们的东西时便觉应该。 “没有。” 束己脸上晴转阴云,衣沐华明白她猜对了。 朋友钻牛角尖,衣沐华又岂能放任不管? “束己兄,咱不能一棒子打倒一群人,一个坏,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坏,比如我,我不就是好的么?” 束己面无表情望着衣沐华,衣沐华感受到极深怨念,不禁心头一震。 平日看他亲和,没想到心底藏着这么多怨,连自己都殃及,既知他心里有坎,她可不得好好劝么。 为了朋友,她权且当回知心姐姐。 “束己兄,不如你说说当年的事?说出来心里好过点,假如真是她的错,我帮你一起臭骂她,如何?” 束己偏过头,衣沐华明白,人心底的结不会轻易露出,事急不来,“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一阵沉默,良久后束己停住脚步,“你真想知道?” 衣沐华点头,束己缓缓道,“我十八岁那年,遇到过一个姑娘,她漂亮,不夸张地说,她是我见过女子里最漂亮的。眼睛透亮似星,顾盼生辉,脸皎洁白皙,如当空盈月。见她第一眼,我好像被吸入星空里,瞬间失魂,她笑我开心,她蹙眉我难过,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离开生长的地方,舍弃师父,然而在我放下一切后,她忽然不见了。” 衣沐华等了半晌,没后半段,小心翼翼道,“没了?” “没了。” 故事未免太虎头蛇尾了,简直是神级烂尾啊,以至于衣沐华找不到地方劝。 她正苦思,却对上束己含笑的眼,好家伙戏弄她呢。 衣沐华忍不住给他一拳,“我好心开导你,你居然,居然玩我!有没有良心啊!” 束己灵活避开衣沐华的拳头,“我没玩你,我认真的。” 笑得比路边野花都灿烂,衣沐华信他才怪,一拳不中,再给他一脚。 束己拔腿跑,衣沐华追他身后打,两人逐跑一段。 最后束己跑不动,回身抓衣沐华的手,“歇歇,喘口气。” 衣沐华怒气未消,不肯罢休,“你到棺材里歇!” 话音落,脚抬起,束己后躬身躲开,“我的错我的错,沐华妹你消消气,那边有茶寮,我们去喝口茶,喝完你再打,成不成?” 一路追打,衣沐华也累了,“你请客。” “当然当然。” 两人暂时休战,走进茶寮。 衣沐华一口气灌了两碗水,仍觉口渴,正准备叫老板添,对面的束己先开口唤老板,衣沐华赏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又喝了一碗。 束己笑眯眯道,“沐华妹,够了么?” 衣沐华点头,束己又道:“没想到沐华妹如此关心我,知道我心里有伤,迫不及待要抚平我心里的伤痕。” 想到自己着了他的道,衣沐华倍觉耻辱,“滚!” 束己笑了笑,“我错了,沐华妹你别气,生气会长皱纹的哦。” 衣沐华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今天破例反成笑话,心里别提多郁闷,“往后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 “沐华妹,我真知错了,方才你满脸认真,我不想你失望,才胡编故事的,绝非恶意。难不成你真希望那种事发生在我身上?” 被束己这么一问,衣沐华心里怒气消了想多,相比朋友心里的伤,被戏弄简直无足挂齿。 衣沐华摆手,“罢了罢了,没有最好。” “但话有说回来,你觉得那故事里的女子坏吗?” 男女间的事,外人不好评判,何况说辞只是单方面。 衣沐华说道,“若女子骗尽男子家产,将他卖做奴,又或者嫁给男子,与别的男子眉来眼去,那真是坏得透顶。可女子仅仅是消失,虽有错,也不是天大的错。” “哦,原来在沐华妹心里,她算不上坏。” “她最多是不负责任,假如像你所言,男子为了女子离开师父,那女子走后,男子大可回到师父师父身边啊。” 束己摇头,“回不去了,很多事一旦做了,就永远无法回头。” “不至于?” 束己笑了笑,“它是个故事,沐华妹不必放心上。” 衣沐华点点头,“幸亏是故事。” 束己头偏过一侧,“时候不早,我们快回去。” 付了茶钱,两人返回信城。 第32章,朋友遇难 百宝店重新开业,逐步盈利,日子又复以往。 半月后,衣沐华和束己收到梅映辉的信,信上只有深陷危难四字。 至交有难,衣沐华和束己绝不袖手旁观,立即启程前往蒲城。 两人日夜兼程,快马不停,五日后傍晚抵达蒲城。 蒲城不大,两人向当地人一打听,便得到梅映辉住址。 行至梅映辉家前,两人大吃一惊。 但见梅映辉举火把立在门口,门两侧悬白色灯笼,门头挂白布,衣沐华和束己意识到束己父亲过世,心头不禁一酸。 梅映辉满目通红,对着门前的一群人喊,“你们敢进去,我就一把火烧了房子。” 与梅映辉对峙的人中,一名蓝衣女子喝道,“你敢!烧了房子,你就死路一条。” 梅映辉不为所动,硬气道:“死就死,我不怕。” 蓝衣女子见威逼没用,语气缓和,“好,既然你们不愿我们进去,我们就不进去。” 然而她身边的男子却从后腰掏出一把小型弓弩。 衣沐华和束己明白这些人准备一人转移梅映辉注意力,另一人射杀梅映辉。 束己连忙出声,“映辉,你别妄动,我们在此。” 两人到来,对峙双方皆是一愣。 蓝衣女子见到两人,目光紧盯衣沐华。 衣沐华觉察蓝衣女子的视线,心中好生纳闷,她为何一直看我? 梅映辉大喊,“束己,沐华,你们快救我。” 束己点头,示意他别乱来。 束己走到蓝衣女子与梅映辉中间,问蓝衣女子,“不知阁下为何强行进入我朋友家中?” 蓝衣女子下巴微抬,“你是何人?” “梅映辉的朋友。” “你不配问我话。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 蓝衣女子口吻带着官威,衣沐华琢磨她应该有官职在身。 束己无视蓝衣女子轻视,好声好气道:“姑娘,我们到这别无恶意,只是想好好解决此事。”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让我们进去。” “可否告知,你们进去做什么呢?” “无可奉告。” 蓝衣女子拒不让步,对话重回僵局。 一直没有说话的衣沐华插话,“再继续僵持下去,你们的行动恐怕要见光了。” 蓝衣女子语气处处透着官威,硬闯民宅却不出示官方搜查令,且她不回答别人问题,所有的信息都表面这次行动她是秘密行动,所以衣沐华用见光来刺激她。 果然,话音落,蓝衣女子肩膀微动。 蓝衣女子转过头,问衣沐华,“你有什么高见?” 衣沐华:“你一人进去,无论找不找得到东西,都不能带走。” 他们紧张梅映辉烧房子,显然里面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蓝衣女子蹙眉,“不能带走?” 衣沐华点头,“不错,这东西由我们保管,毕竟它是我朋友的护身符。” 事情没有明朗前,如此重要的东西可不能落别人手上。 蓝衣女子犹豫,束己说道,“放心,你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 这话打动蓝衣女子,她点头,同意这个建议。 梅映辉之所以拦蓝衣女子,其目的就是等束己和衣沐华。 他坚信两位至交好友得知他有难,定会不远千里赶来。 如今两人到来,他全凭他们做主,因为这两人永远站在他一边。 梅映辉的爹是名木匠,堂中全是木头以及为完成的木制品,有桌椅凳,有木雕,还有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 木制品四处散落,故而堂内凌乱无比。 兰幽春进入梅映辉家后,开始翻找, 衣沐华等人站在一旁,看兰幽春不断翻找。 待兰幽春将所有东西翻过一遍,面色转凝重。 衣沐华和束己互视一眼,她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梅映辉说道,“找不到就快走。” 兰幽春横他一眼,走到衣沐华面前,“好好守着这里,别让人从这里带走任何东西。” 衣沐华觉得肩膀沉着,打哈哈道,“梅映辉守着呢。” “我不信任他。” 敢情你信任我? 咱俩又不熟,等等,她这话好像透露着两人是旧识。 “听说空也寺失踪的金子是你找到的,我很吃惊,今天见了你,觉得你有这能耐。” 衣沐华思量这话表明两人确实认识,但她话语中毫无亲密,料想与自己乃泛泛之交。 行动保密,与衣沐华相识却无深交,她旋即领悟兰幽春是诸监。 幸亏原主人缘差,否则她遇原主旧同僚,非穿帮不可。 “屋子里的东西不止我们找,还有别人,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你朋友此时已经是死人了,想他活命,尽快找到东西。” 兰幽春说完,大步离开。 待他们全部走后,梅映辉关上门,“总算走了。” 三人坐下,束己转向衣沐华,“你认识她?” 衣沐华点头,“旧同僚。” 束己眼睛放大,随后一叹,“映辉兄,这回你可是碰上大事了。” 梅映辉抿着嘴,“我知道事情不简单,但不知他们在找什么?你们晓得么?” 衣沐华:“不知道。” 梅映辉:“她方才不是让你找么?我还以为你晓得。” 衣沐华:“我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东西。” 梅映辉双目茫然,束己解释,“她要的找的重要物藏在一东西里,可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故而她并不明确自己找什么。” 经束己一说,梅映辉恍然大悟。 衣沐华问道:“你爹究竟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惹上事。” 梅映辉娓娓道来,“十日前我回到家,看到家里堆满未完成的木制品,觉得很奇怪,我爹习惯完成一件再做下一件,不会同时做十几件。我好奇问原因,他不说,我要收拾,他让我别管,我只能随他。我将我在信城的事告诉我爹,连你们也一并告之,我爹听过后劝我回信城,我说不想离开他,我爹骂我没出息,还说他不能照顾我了,信城有你们,我不至于饿肚子。我说不要他照顾,会好好照顾他。我爹叹气,不说话了。” “你爹身体如何?” “挺好的。” 身体无恙却说无能照顾儿子的话,显然梅映辉的爹知道自己处于危险里,可能离开儿子。 “翌日,我爹又赶我走,我不依,两人僵持半日,最后我妥协,说会回信城,但要多陪他几日。我爹同意了,随后他从他床底拖出一个木箱交给我,里面有咱家房契和他攒的钱,吩咐我拿好。当时我只觉他承认我长大,现在想来,其实我爹交代后事啊。” 梅映辉哽咽,难以说下去。 束己递上手帕,宽慰他,待他平复后,衣沐华又问,“他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没有。他和往常一样,种菜煮饭做木活,不过他做活的时间少了,总呆在菜地除草,菜地就算你们来时右手边那块。” 听完梅映辉的话,衣沐华脑中有初步判断,“你爹不是除草,是在外面等人,等来取要物的人。你爹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取要物,他感知对方有危险,对方有危险,他也不安全,所以他催你离开。” 梅映辉拍大腿,“当时我能想到就好了。” 第33章,坏人出现,不分日夜 事成过去,再懊恼也无用,衣沐华小心翼翼问:“那你爹怎么死的?” 梅映辉吸了吸鼻子,“有天夜里,我被声音吵醒,出房查看,发现两个黑衣人在我爹房里。我爹浑身是伤,我大喊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我爹让我跑,我爹处于危险,我岂能逃走。黑衣人伤了我爹,我满腔怒火,随手抄扁担,乱舞一阵,打伤一人头。那人愤然大怒,拔刀刺我,眼见刀落下,我爹扑到我面前,挡下刀子。刀插入我爹肚子,我爹,我爹死了,” 他双眼含泪,双手捂脸,悲恸而哭。 良久后,梅映辉擦干泪,“黑衣人见我爹死,先是一愣,随后抓我,问我东西在哪?我爹一死,我万念俱灰,说道你们也将我杀了。此时外面响起拍门声,邻居大叔听到动静过来询问,黑衣人跳窗而走,我才保住性命。” 束己问道:“你爹真的什么都没对你说?” 梅映辉摇头,他目光落下地上杂乱的半成品上,“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东西是半成品里的其中一件,否则我爹不会故意不完成。” 梅映辉的爹习惯完成一件再做下一件,若是他新做了玩意,旁人能立即察觉,但他留半成品,别人就分辨不出。 三人将全部半成品一一看过,没有任何发现。 找不到要物,梅映辉将回家后,每日堂内物品摆放画出,希望衣沐华能从中找出不同。 此时外面鸡鸣,天色转亮。 梅映辉拿了根铁棍,走到桌旁,取下灯盖,用棍子捏灭烛芯,又将灯盖盖上。 这一幕落在衣沐华眼里,衣沐华笑道,“你家熄个灯熄得如此繁琐。” “这灯是我爹的得意之作,你们看着它好像平平无奇,其实内有乾坤。” 说着梅映辉将灯拿到衣沐华和束己面前,灯外形似宫灯,可又于宫灯不同,最大区别是灯罩乃木片所制,木片上排列细纹。 “灯内可置三根蜡烛,外罩木片能活动,当三根蜡烛同时点燃,转动灯罩,就会出现一副山水秀丽图。” 说起爹的得意之作,梅映辉露出骄傲神情。 束己夸道,“以灯影作画,伯父的手可真巧,能不能给我们看看眼?” 梅映辉点头,却发现灯罩无法转动,“好像坏了,啊,糟糕,我爹不在,我不会修啊。” 束己见梅映辉急得欲哭,宽慰他,“改明找别的巧匠,应该能修好。” 常言道,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衣沐华不信梅映辉一点都不会问,“耳濡目染,你也该会点皮毛。” 梅映辉摆头,“我爹说读书有出息,不让我接他衣钵。其实我觉得木匠挺好的,我们家的东西看着平常,可又不普通。饭桌可以变长,书架可以拆卸变高变低,凳子的腿能折叠,比别人家有趣多了。真不明白,我爹为何非要我读书。” 衣沐华:“得不到的总觉得好,也许读书是你爹的梦想,他无法完成的梦,便寄托在你身上。” 束己打趣梅映辉,“你觉得木匠好,以后可以让你儿子学。” 梅映辉摇头,“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折腾一夜,你们饿了,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衣沐华望了眼束己,束己立即意会,“我陪你去。” 梅映辉手无缚鸡之力,落单十分危险,还是有人陪着安全。 两人走后,衣沐华四处打量屋内,东看看,西找找。 “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温度的声音,吓得衣沐华心肝颤动,它转身,门口站着两人,他们一身黑,蒙着面。 蒙面人居然去而复返了。 梅映辉和束己走后,衣沐华没关门,寻思白天坏人不会出现,现在想来太天真。 坏人哪管日夜,说来就来的啊。 衣沐华暗骂自己大意,随手捞起身边的木盒,护在怀里,“找到找不到关你们什么事?” 这举动在蒙面人眼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其中一人笑道,“看来找到了。” 话音未落,蒙面人冲上来,长手一探,抢衣沐华手中木盒,刚往回拉,腹部中了一脚。 原来衣沐华趁他夺东西不防,狠狠踹他腹部,接连一个侧旋踢,横扫其头。 蒙面人应声倒地,衣沐华准备加一脚,耳旁虎虎声至,她身子一矮,头上飞过把扫帚。 另外一个蒙面人见同伴有难,出手搭救。 地上的蒙面人迅速弹起,“臭娘们,敢打你爷爷,爷要你命。” 他拔出匕首,刺向衣沐华,一招不中,又连刺三下,每次都被衣沐华避开。 待他第五次袭来,衣沐华将手里的木盒迎上,蒙面人怕损坏要物,中途收手。 衣沐华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翻转木盒,木盒旋击对方面门,再朝他胸口一踢,逼他退三步。 她身子晃动,准备夺门而走,门却猛然合上,屋子瞬间昏暗。 另一蒙面人识破她企图,抢先一步关上门,背靠门,断衣沐华活路。 封闭之屋,敌方两人,衣沐华危矣。 只见衣沐华以手为刀,劈其肩,蒙面人头一歪,轻松避开,右手握衣沐华手腕,猛力一拉,以臂为绳,圈住衣沐华。 “别动。” 他话语低沉,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姐又不是你的狗,叫我别动就不动。” 衣沐华边说,边赏他一个过肩摔。 嘭一声,对方以背着地,震得屋子响。 “公子!”另一名蒙面人失声叫,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衣沐华逃走。 跑了一段,确定他们没追来,衣沐华躲在一棵古榕树后喘息。 小命保住,她寻思蒙面人来头。 据梅映辉说,他爹死当晚,他伤了其中一个蒙面人头,方才蒙面两人头部均没伤,这说明他们不是杀梅映辉爹的那伙人。 照目前看来,想得到要物的有三伙人,兰幽春,杀梅映辉爹的蒙面人以及攻击衣沐华的蒙面人。 三伙人先后出现,想来梅映辉家藏了件了不得的东西。 同时,梅映辉也很危险。 衣沐华暗叫糟糕,她跑出来,梅映辉和束己不会撞上蒙面人,衣沐华准备折回,忽而肩膀一重,她身子凝住。 如此倒霉,被蒙面人找到了? 她缓缓回头,是兰幽春。 衣沐华正要开口,兰幽春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示意跟她走,衣沐华下意识觉得她不会害自己,跟在她身后。 到了一间石屋,兰幽春说道,“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来。” 既然兰幽春特地了个隐蔽的地方,想来要透露真相,衣沐华言简意赅道,“长话短说。” 第34章,找到要物 兰幽春缓缓说道:“我们要找的是大平国边境山路图,它原本由吴将军保管。一个月前,吴将军死于自家府中,图落到了大陈国人手里。 圣上得知此事,派一批人夺回山路图。这些人也不负众望,从大陈国人手里抢回图。 就在他们送图回信城时,大陈国人追上他们,对方人多,他们自知不敌,便将图给一人,其余人掩护他突围。 这人是我堂兄,我堂兄带图一路逃亡,到蒲城后,他委托梅映辉的父亲梅开藏图,自己一面与大陈国人周旋,一面将图的消息隐晦传给我,希望我拿到图,替他完成使命。 怎料我得到消息时他和梅开都死,所以我也不知图藏在哪里。” “照你所说,杀梅开的那伙人是大陈国人,那方才袭击我的人又是谁?” “应该是大乐国的人,大乐国得知图的事,也派人来枪。” 衣沐华可算明白两伙蒙面人的来历,又问:“梅映辉的爹也是诸监?” 若不是诸监,兰幽春的堂兄绝不敢轻易交图给外人。 兰幽春点头,衣沐华这才理解梅映辉的爹为何不让梅映辉学木工活,想来是不愿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现在你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应该明白图的重要,图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上。” 这也是兰幽春坏规矩,透露给衣沐华的目的。 衣沐华沉吟,“你们蒲城可有人?” “有,诸监在蒲城设有暗桩。”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堂兄不直接把图交给暗桩,而是让梅映辉的爹隐藏?” 这人宁可相信曾经的同僚,也不愿找兰幽春,那只有一种答案。 兰幽春说道:“他认为我们的暗桩不安全。” 衣沐华能想到的事,兰幽春自然也想到,“这也是为什么我昨夜我同意由你们保管东西的缘故。” 原来衣沐华对她有所怀疑,正是她同意留要物给衣沐华保管,衣沐华才排除她的嫌疑。 “你希望我怎么做?” “找到东西,然后交给徐教头。” 听到陌生的名字,衣沐华微微蹙眉。 兰幽春:“上回你入狱,徐教头很担心你。” “是么。” 肖毅说过,衣沐华为了叶迷离得罪整个间派,衣沐华没想到有人会担心她。 兰幽春:“我们都是徐教头带出来的,算他徒弟,他当然担心你。” 衣沐华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徐教头与衣沐华有师徒关系,想必很了解衣沐华,看来她得多防范这人,起码不可靠太近。 “找到东西后,你到荣升包子铺,老板会带你找到徐教头。” 言辞间,兰幽春已经认定衣沐华一定能找到图,事实上她也必须找到,因为只有找到梅映辉才能脱险。 提及梅映辉,衣沐华说道,“我得回去了,万一我两位朋友与大乐国的人对上,那就糟糕了。” “他们有人保护,不会有事。” “你确定?” 她有事的时候,连个鬼都没有出现呢,实在不能相信有人暗中保护他们。 兰幽春重重点头,犹豫片刻后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顾好你自己。” 这话破有些欲言又止,衣沐华脑里闪过一种猜测,“他们还在怀疑我?” 兰幽春不说话,却已是答案了。 衣沐华有些恼怒,但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亏心事,他们查也查不出,就由他们折腾。 与兰幽春分别后,衣沐华回到梅映辉家,还没进门,一道人影就迎了上来,“你上哪里去了,我们四处找你?” 束己语气焦虑,眼睛上下看衣沐华,确认衣沐华完好后,紧绷的脸,稍稍缓和。 衣沐华解释道,“你们走后两个蒙面人进来,我便逃了,怕你们回来遇上,就去找你们。你们应该没碰上他们?” 衣沐华与兰幽春约定见面保密,故而隐去。 束己摆头,“回来后只见打斗痕迹,不见你,吓得我们以为你被抓了,此时正好有官差过,梅映辉就与他们去找你。” 衣沐华料想官差是兰幽春安排,难怪她说他们没事。 束己脸上余悸未消,衣沐华安慰他,“虚惊一场,没事了。” “往后好好在我身边待着,不许乱跑了。” 衣沐华本想打趣束己没有功夫,留在他身边也没用,可束己口吻无比正经,她到底没敢调侃,便点点头。 梅映辉回来见衣沐华无恙,大大松口气,紧张是有,但完全不似束己那般。 “好在沐华你没事,否则我难辞其咎,真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早知道就不写信给你们了。要不你们现在走。” 衣沐华摇头,“来不及了。” 梅映辉皱头,“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知道东西是什么。” 束己简直是衣沐华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准确说出衣沐华的心思。 梅映辉瞪大眼看衣沐华,衣沐华点点头,“把门关了。” 门合上后,衣沐华走到桌前,“他们要找的东西是这个。” 她手所指的东西是灯,梅映辉他爹生前最得意之作。 束己:“你怎么想到是它?” 衣沐华摆出梅映辉的画,“这是梅映辉回到家时当天的样子,第二天的样子,你们仔细看灯。” 每幅画的位置都不尽相同,梅映辉说道:“灯每天用,位置不一样,实属正常。” “你说过,你爹对灯很宝贵,都不许你碰,我想每天熄灯点灯的人是他?” 梅映辉点头,衣沐华又道,“既然你爹宝贝灯,每次点又怎么会不知道灯有没有坏,若果坏了,又怎么可能不修。” 束己说道,“地上未完成木制品的真正目的是将人的注意力从旧物上转移。” 梅映辉拿起灯,发现里面塞了张纸片,纸片取出后,灯面便可以活动,“东西肯定是点灯后映出的画,我去点灯。” 衣沐华和束己异口同声道:“别去。” 梅映辉迷惑神情望两人,束己说道,“里面既是要物,我们还是别看为好。” 衣沐华颔首,梅映辉的记忆好,他看过图,就能记住,便成为活的图,势必引来多人争夺,那将后患无穷。 梅映辉见衣沐华和束己反对,也不坚持,“找到了,要交给谁,官府吗?” 衣沐华:“这事官府没有出面,交给官府不可靠。” 束己:“你的意思是给兰幽春?” “我知道有一个人比他可靠,我们可以交给他。” “什么人?” “我曾经的师父。” 梅映辉相信衣沐华,“既然沐华觉得他可靠,那我们就交给他。” 束己没有反对,算是同意了。 为防止灯被人抢走,他们拆灯,分成三份,每人带一份,随后前往荣升包子铺。 第35章,中圈套 包子铺在主街道上,人们从门前过,却从不停步。 三人站在包子铺前,里面的人抬了抬眼,冷冰冰问:“要什么?” 老板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明显不欢迎客人。 这下衣沐华明白,为何铺子生意差。 “牛肉酸菜粉丝包。” “没有。” “我加八文钱。” “钱少了。” “你若不卖,我就砸了你的店。” 暗号正确,老板请三人入内,请他们上二楼。 二楼坐了一人,她缓缓转过脸时,衣沐华莫名一惊,“兰幽春?怎么是你。” “徐教头有急事,出城了。” 早上还说给徐教头,下午就坐在徐教头该做的地方,其中透着古怪。 唯恐梅映辉乱说话,衣沐华抢道,“我想见徐教头,与她叙叙旧。” 兰幽春笑了笑,“你想与徐教头叙旧,为何不自己来?衣沐华,我聪明过你,你骗不了我。” 她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转,“你们已经找到东西,而且就在你们身上。” 梅映辉沉不住气道,“你休想夺走!” 一句话,什么都暴露了。 衣沐华郁结,寻思往后备点哑药在身上,以塞梅映辉之口。 兰幽春笑了笑,“衣沐华你真没让人失望,比在间派的时候聪明多了。” “徐教头呢?你杀了他?” “还没有,不过差不多了。” 现在衣沐华肯定,兰幽春已变节。 明明之前见面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变了,还是说一切全是她设下的套。 想到中兰幽春圈套,衣沐华心里有些乱,但很快她冷静下来,越是坏局面,越需要沉着,分析师需时刻保持理智。 当前要做的是收集信息,衣沐华开口道:“杀了他,你也活不了。” “不,我可以。” 兰幽春十分自信,至于自信来源,衣沐华推测她傍上了靠山,这靠山强大无比,才令她肆无忌惮。 输了一着,衣沐华心里颇有不甘,她要弄清楚输的地方,才有扭转的可能,“你是何时开始倒戈的?” 兰幽春愣了愣,反问,“有分别吗?” “是今日吗?” 兰幽春没有回答,伸手道:“东西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她刻意回避,衣沐华心里有了答案,兰幽春是在见过自己后转变的。 人不会无缘无故转变,除非被人捏住弱点。 衣沐华问道:“他们抓了你什么把柄?” 兰幽春眼眸泛出一丝波澜,半晌后道,“我相公。没想到,我为了个男子,违背誓言。” 提及誓言,兰幽春缓缓收回手,背到身后。 这个动作表明她内心有些愧疚,是机会,衣沐华说道:“这并不丢脸。” “是么,如果徐教头听了这话,定骂我蠢,没出息。” “爱的人处于危险中,救他是应该的。” 不该的是选错方法,衣沐华刻意留后半句,意在拉拢兰幽春。 兰幽春变节没多久,尚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劝回她的心,可保住他们三人命。 怎料一直没说话的束己义正言辞道:“食国俸禄,自当忠于国。” 他的话说完,兰幽春脸色一沉。 衣沐华好不容易巴拉开一个口,就让他堵死,心里郁闷至极。 “就是,拿俸禄却行不忠之事,简直狼心狗肺。” 梅映辉附和,衣沐华觉得胸口更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脱险后她需备双份哑药,且是强效的那种。 “没错,我是狼心狗肺,如果不狼心狗肺,我根本活不到今日。做我们这行,永远睡在刀口上,有今日没明天,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好好活,与我爱的人多快活一阵。” 束己冷冷道:“国赋你职责,是你的荣幸。” “荣幸?死的荣幸吗?如果是这样,我现在给你。” 刀光闪动,兰幽春拔匕首,刺向束己。 衣沐华说道,“对方许诺让你和你相公离开大平国?但我保证,你们走不了。” 兰幽春方才说与相公快活一阵,衣沐华推断出对方承诺放她走,让她过平静生活。 匕首急停定在束己面前,衣沐华猜对了。 衣沐华又道,“你没有得到东西,两个蒙面人出现,紧接你相公被抓导致你变节,这些真是巧合?” 兰幽春不语,衣沐华又道,“难道你不觉得你相公可疑吗?” 其实衣沐华也不确定兰幽春相公是否别有用心,可不挑起兰幽春的疑心,他们便立即死在这里,她只能东拉西扯,扰乱兰幽春思绪。 “我相信我相公。” “好,就算你相公没有企图,一旦你将图交出去,失去价值,威胁你的人便会杀人灭口。” 兰幽春眼睛转了转,“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保命。” 她既识破,衣沐华索性承认,“没错,是保命,但不止是我们,还有你的命。你好好想想,没有利用价值的你真能全身而退?” 兰幽春收起匕首,“说说你的办法?” 为今之计,只能行险招了,衣沐华深吸气,“带我见对方。” “不行!”束己和梅映辉异口同声道,衣沐华看他们一眼,眼中写满你们给我闭嘴。 两人读懂暗示,不再说话。 “东西已经毁了,图在我脑海里,只有你带我去见他,他才能得到图。” “我怎么全身而退?” “你放了他们,我确认你安全后再交出图。” 这个办法利于兰幽春,衣沐华料她难以拒绝。 兰幽春沉吟一阵,“我先将他们关在一个地方,我安全后他们自然没事。” 衣沐华点头,“我相信你。” 兰幽春命手下看管束己和梅映辉,然后要带走衣沐华,此时束己忽然抓住衣沐华的手,神情凝重,眸中幽幽,不舍担忧之色尽现。 衣沐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传达相信我三字。 兰幽春下属拉开束己,衣沐华和兰幽春离开包子铺。 马车上,坐衣沐华对面的兰幽春目不转睛看她。 衣沐华举起被绑的手,“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逃跑?” “我现在才发现,以前低估了你。难怪徐教头对你照顾有加,想来他早就知道,你是个人才。” “我该谢谢你夸奖吗?” “不,应该我谢谢你,让我大开眼界。” “彼此彼此,我没想到,你会对一个男子动心。” 衣沐华不愿她多说以前的事,将话扯回她身上。 兰幽春唇角一扯,苦笑道:“徐教头说过,我们的身份注定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便惹来杀身之祸,以前没当回事,现在我信了。” 她果真起了疑,衣沐华问道:“后悔?” 兰幽春怅然一叹,摆摆头,“不知道。” 到了这份上,回答不知道,显然她并不后悔。 抵达目的地,兰幽春和衣沐华下车,此时他们停在溪边,溪边植满银杏树,黄叶倒映在水里,与粼粼波光汇成一条发光黄带。 树下站着一群人,中间一人背立,左右两旁的人面朝兰幽春和衣沐华。 稍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中间的人是老大。 衣沐华望那道背影,有种熟悉感。 第36章,动摇兰幽春 老大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老大转身,相貌堂堂,他脸柔和,眼神却阴鸷,两种矛盾在他身上却很好融合。 他头上扬,眼盯衣沐华,像是猎人看猎物。 兰幽春上前行礼,没等他问,先解释道:“禀木公子,东西毁了,不过这人记住图,小人便带她来。” “我本就打算抓她,你带来正好。”木公子走近衣沐华,“为何这么看我,不认得了?” 认得两字如雷击中兰幽春和衣沐华两人,兰幽春先沉不住气,“木公子认得她?” 木公子点头,兰幽春微微晃,“没,没想到公子认识她。” 显然兰幽春误以为衣沐华是木公子的人,如果衣沐华是木公子的人,兰幽春便死路一条了。 木公子冷冷看兰幽春一眼,“我认得她你紧张什么?怎么,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绝无此事,小人,太惊讶了。” 兰幽春越解释,越像心里有鬼。 衣沐华终于认出他,“在梅家与我交手的人是你。” 受了她一招过肩摔的蒙面人。 木公子不答话,伸出手要拨衣沐华鬓边一缕碎发,衣沐华后退,让他的手落空。 身旁的人呵斥,“大胆,居然敢忤逆公子!你,” 木公子抬手,那人瞬间收声,木公子皮笑肉不笑道,“身手不错。” 有人称赞,无论真心与否,衣沐华都道谢,“多谢夸赞。” 木公子看衣沐华的眼神转深,似乎在研究她。 旁边的兰幽春插话道:“木公子,我既完成了任务,能不能让我见我相公。” “急什么,本公子尚不知道你所说是否属实。我们先回大乐国,待我验证她确实有图后,你再见他不迟。到时你愿意留下帮我也好,与你相公远走也罢,都随你。” 兰幽春恭敬一礼,“谢公子。” 木公子转身上马车,他的人立即准备赶路,兰幽春和衣沐华重回原来的马车上。 上车后,衣沐华扯兰幽春衣袖,示意她伸出手,而后衣沐华在她手里写,“快走。” 周围全是木公子的人,衣沐华只能以字代说。 兰幽春摆头,衣沐华又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兰幽春翻过衣沐华的掌,回写,“即使我相公目的不纯,我也想见他,与他厮守。放心,只要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便放了你的朋友。” 衣沐华叹息,“木公子已经杀了你相公。” “不可能。”兰幽春脱口而出,旋即捂住嘴。 好在车轮声响,盖过她的声音,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兰幽春瞪着衣沐华,衣沐华又写,“我敢肯定,他杀了你相公。” 木公子说兰幽春相公时,语速稍缓,眼球往左边,手不自觉背在身后,这些全是人说谎的肢体语言,故而衣沐华判断兰幽春的相公已死。 衣沐华不知木公子下一步计划什么,但她要救束己和梅映辉,就必须动摇兰幽春。 她写道:“倘若木公子在乎你,绝不会杀你相公,握在手里威胁你岂不更好?既痛下杀手,便表明他根本不屑留你,下一步极有可能是杀你。” 兰幽春用力在衣沐华手里写,“我不信。你想我放你朋友,所以才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写完后,兰幽春身子转过一侧,不愿面对衣沐华。 她心里害怕衣沐华的推断,下意识回避。 衣沐华明白兰幽春一时无法接受,只能等她冷静后再劝。 当夜,一行人在客栈住宿,兰幽春以看管衣沐华为由,主动要求与衣沐华睡一屋。 木公子没有反对,只是派人在房外守候。 夜间两人睡在床上,兰幽春翻来覆去,半夜她翻身下床,一只手拉住她。 衣沐华没有睡,“客栈周围全是他的人,你走不掉的。” 兰幽春没好气道:“那我也要试试,别忘了,我死了,你朋友也活不了。” 衣沐华耐心解释:“正是希望你活,才拦你。” 兰幽春自知不该对衣沐华撒气,稍缓和道,“你说怎么办?” 衣沐华早想好对策,“明日赶路之时,你放开我,我打伤车夫夺车,你假装被我踢下车,而后趁他们追捕我的时候逃。” 以衣沐华逃走掩盖兰幽春离开,比兰幽春强出客栈高明得多。 兰幽春点点头,衣沐华问道,“木公子是什么人?” 衣沐华献出良策,取得兰幽春的信任,此时她问,兰幽春自然告诉她,“木公子全名木次,大乐国的四皇子,骁勇善战,打过无数胜仗,深得其父安义王喜爱。有传言,他的权势已经超过太子。” 难怪他总一副居高临下之态,原来身份是皇子。 兰幽春犹豫一阵道,“他心狠手辣,手段强硬,你小心点。” 不用兰幽春刻意提醒,衣沐华也知木次不好对付,但她手上有木次希望得到的图,即使他帮助兰幽春逃走,木次也不会杀她。 翌日木次一行人继续赶路,他们快进狭窄山路时,衣沐华朝身边的兰幽春使眼色。 前方山路窄,仅容一辆马车,衣沐华抢过马车后,率先入山道,木次的人不便骑马围堵,衣沐华就能跑远,车跑得越远,兰幽春逃的时间才更多。 兰幽春悄悄解开绑在衣沐华手上的绳子,衣沐华掀开车帘,手背为刀,砍车夫后背。 车夫猝不及防,立即晕倒,兰幽春扶住车夫,拖其进车厢,换上车夫的衣帽。 衣沐华扬鞭,唰一声,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马嘶叫,扬蹄快跑,绕过前面的车,先入山路。 押人的马车惊变,木次等人立觉不对,叫骂着追在衣沐华车后。 狂奔一段路,兰幽春假装成车夫被踢下车,滚入旁边的草丛里。 衣沐华闻身后马蹄声没停,料想他们无暇管,嘴角不禁上扬,手上鞭子一挥,驱马继续快行。 忽然车后响起一道马蹄声,声快如鼓,有人快马追赶。 衣沐华连挥两鞭,策马加速,然声音及近,猛地车身一晃,车顶发出砰声响,那人跳上了车顶。 第37章,逃跑失败 眼下以拖延为主,能拖多久是多久,衣沐华咬牙,不断驱使马前进。 一道影子在衣沐华眼前飞过,那人落在马背上,勒住马绳。 马叫了一声,身子后仰,半立在空中,前蹄落地,马车急停。 那人回头,衣沐华仿佛被山顶凌厉之风刮过,心头一颤。 木次翻身下马,走到衣沐华面前,目光阴森,“你以为能逃?” 他们还没发现落车的是兰幽春,衣沐华得继续拖,“希望虽小,总得试试。” “够胆色,我喜欢。” “有多喜欢,会放了我的那种?” 从没有女人敢直视木次的眼,更没有敢调侃他,但眼前的女人两者都做到了。 木次笑了笑,“难得遇到个有趣的,又怎会放了你。” “那就算不上喜欢。” “能从本公子嘴里听到喜欢,已经很不错了,你该感到荣幸。” 衣沐华挤出一丝敷衍的笑,敷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敷衍。 木次面色转沉,“江生,私逃罪该如何处置?” 木次的人早已围住马车,听到主子发问,江生大声道:“斩立决!” “木公子,我就是觉得闷,想活动活动筋骨,人在这呢,不算私逃。” “你不算,那兰幽春呢?” 衣沐华呼吸凝住,愣了愣道,“好端端怎么扯上她了?” “表面上是你逃,其实是为掩盖她走,这招混淆目的用得不错,可惜对手是本公子,起不了作用。” 木次挥手,他的属下架着兰幽春上前,兰幽春逃走失败。 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木次早已识破,木次比衣沐华想象中聪明,是个难缠的对手。 木次走到兰幽春前,“江生,背叛本公子是什么下场?” “车裂而死。” 兰幽春冷哼,“你早就想杀我,何必冠冕堂皇找理由。” 木次眼睛在兰幽春和衣沐华之间转一圈,“兰幽春,你简直愚钝,居然听信衣沐华的话,相信本公子要杀你。” 他看穿衣沐华的心思,猜到事情经过。 “难道不是吗?你若不想我死,为何杀我相公?” “你相公是大陈国的人,本公子杀他是为你好。” 兰幽春眼睛瞬间湿润,“他,原来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杀了他,你才安全,可没想到你却受衣沐华的教唆,真是自作孽。” “与她无关,是我想走,我不愿过以前的生活。” 木次摆手,江生举刀,衣沐华喊道,“你不能杀她。” 兰幽春一死,束己和梅映辉也不能活,衣沐华不得不制止。 木次转过身,盯着衣沐华,“本公子为何不能杀她?” “其实,我脑子里没有你们要的图,图藏在梅家的灯中,灯点燃后,转动灯罩,就会折射出你们要找的图。知道图在灯里,我将灯拆成三份,我和我的两位朋友每人拿一份。现在我朋友在兰幽春手里,你杀了她,你就得不到图。” “本公子不是兰幽春,你说什么就信什么。” 衣沐华蹲下,从靴子里取出两片灯罩,“这个是其中一份。” 能出示证据,证明衣沐华并非临时撒谎。 兰幽春咬牙,怒目衣沐华,“你一直在骗我!” 何止是骗,衣沐华简直玩弄她于股掌之间。 木次要杀兰幽春这点,衣沐华确实骗了兰幽春,但她问心无愧,“你让我深陷危境,骗你怎么了,最多大家扯平。” 兰幽春欲挣扎旁边人的钳制,“我要杀了你。” 一旁的木次插话,“兰幽春,你狡猾不过她,还是别费力了。” 兰幽春不甘看着衣沐华,木次转身看衣沐华,“你让我惊喜,我很满意。” 木次的眼神和话语十分怪异,衣沐华有些摸不准他几个意思。 一阵沉默后,木次说道:“兰幽春,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那两人带来,我放了你。” “真的?” “本公子一向言而有信。” 兰幽春沉思片刻,与木次达成协议。 为防止衣沐华耍花招,木次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两人同车,衣沐华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正酝酿间,木次先开口,“想到如何保命的办法了?” 一旦木次得到灯,衣沐华便失去价值,没有价值后,她的生死悬于木次一念之间。 衣沐华有思对策,遗憾的是没有想到。 不过她才不会自曝短处,打趣道:“之前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喜欢我,还舍得杀?” “喜欢是一回事,留不留是另一回事。” 这种坦诚的无情,叫人讨厌又无法指责,人家实话实说,你不喜欢也没撤。 衣沐华苦笑道:“有道理,受教了。” “好好想,别叫本公子失望,你挺有趣的,死了多可惜。” 木次大约很享受对手强,却被他碾压的感觉。 衣沐华性格要强,输给他一回,怎么也得扳回一局,“我尽量。” 暮色渐落,在最后一缕光色消退前,木次一行人在山野里找到一间小客栈。 进客栈后,没有发现人,江生喊道,“有人没有?我要投宿。” 哈欠声从柜台后响起,众人侧目,但见柜台后坐了一人,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我是老板。” 江生扔了一锭金子在柜台上,“炒十个菜,再弄八间房。” 老板回道:“本店只有面,没有炒菜,房就有五间。” 对方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江生恼怒,“你这什么破店,菜没有,房间也没有,难怪没人。” “荒郊野岭,有地方住就不错咯。” “你!”江生撩袖子准备打人,木次出声,“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生放下拳头,“赶紧去煮面,我们公子饿了。” 老板慢吞吞走向厨房,木次看了眼旁边的人,那人跟进厨房。 衣沐华手被锁上,脚能活动,等老板煮面时,她绕堂走一圈,木次倒也没有阻止她。 客栈颇有年头,人走过,地板发出嘎吱声,墙壁上的油灯又黑,仿佛从没擦拭过,灯光发黄昏暗。 木次端坐一旁,说道:“客栈里外全是我的人,你走不掉的。” “我随意看看,绝无逃跑之心。” 衣沐华坐在木次身侧,旁边的江生瞪衣沐华,无声斥她放肆,居然敢坐在木次旁。 衣沐华忽略他的眼神,给自己倒杯茶。 倒好后,杯子被木次夺走,他喝了一口后说,“其实你不必费劲逃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命。” 第38章,相信同伴 衣沐华猜到答案,“替你卖命?” 木次点头,“不错,只要你办事得力,本公子定不亏待你,甚至还能给你尊贵的位置。” “比如?” “侧王妃。” 木次露出恩赐般的神情,衣沐华不禁反省,难道自己像没常识的人,不知侧妃之上有正妃? 犹豫再三,衣沐华说道:“侧王妃称不上尊贵?” “怎么,你还想当正妃。”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就事论事,并非想当。” “正妃侧妃谁尊谁卑,在于本公子,而不是位置。你好好办事,自然配得到本公子的恩宠。” 此时老板端面从厨房走出,放在桌上。 江生取银筷试毒,确认无毒后,木次吩咐他分给其他人。 赶了一天路,护卫腹中空空,他们吃饱才能保护木次,木次便不在乎与手下同食。 在江生试毒时,老板端了一碗,坐在旁边大口大口吃。 见老板吃得津津有味,大伙统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后,纷纷皱眉。 面寡淡无味,难以下咽。 木次放下筷子,其他人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唯一吃完的只有衣沐华。 衣沐华感觉到周围奇异的视线,干笑两声,“我饿了。” 木次微微点头,“看出来了。” 能把难吃的面吃完,除了饿也找不到别的原因。 木次起身,“吃饱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关于方才我和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了,我拒绝。” 衣沐华吃饱后,底气十足。 木次冷笑,“你不怕死?” “怕,但我是大平国人,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没看出来,你如此有骨气。” 衣沐华泛出笑容,“您没看出来的事情多了。” 木次哦了声,“你倒是说说看?” 衣沐华指着周围问,“这家客栈又破又旧,老板懒散,木公子您觉得为何它没倒闭呢?” 木次沉默,江生插话,“一家破客店,倒不倒与我们何干?” “不合理的事物出现,背后定有原因,如果视而不见,会吃亏的。” 啪啪啪,掌声突兀响起,众人侧目,发现鼓掌之人是老板。 江生等人大惊,木次伸手抓衣沐华,手抬一半徒然下垂,他四肢软绵,意识到自己中毒,“你们何时下的毒?为何你没事?” 衣沐华指了指桌上的灯,火焰幽青,与普通的黄色有差别。 方才她环顾客栈,发现璧上的灯焰为黄色,而桌上的灯芯泛青,她便知灯芯有毒。 “至于我为何没事,当然是那碗面。” 客栈老板和包子铺的老板一样懒散不热情,衣沐华猜出客栈是暗桩。 面堪比猪食,老板却吃得津津有味,衣沐华登时明了面是解药。 老板故意做得难吃,让木次等人无法入口呢,领悟这层意思,衣沐华强迫自己吃完面,才免于中毒。 听闻面是解药,木次连忙端面,然而他浑身无力,软软倒在地上。 “一段时间不见,沐华你大有长进。” 老板撕开人皮面具,面具背后是张女人面孔,眼睛犀利,面部圆润。 她看衣沐华的眼里三分慈爱,衣沐华料到她是徐教头。 “是徐教头您教得好。” 徐如霞走到木次旁说道,“你教兰幽春的那招调虎离山之计用的不错,但你低估了我。身为教头,若没点本事分辨,如何服众?” “教头,那兰幽春那边?” “放心,我的人已经控制住她,你的两位朋友没事。” 衣沐华松口气,徐如霞拍了拍衣沐华肩膀,“这事你们做得不错。” 兰幽春的变节在徐如霞的意料之外,她虽及时反应,可也多亏衣沐华的拖延,假如没有衣沐华从中周旋,徐如霞未必能扭转。 木次输得不服,“原来你们早有预谋,大平国人真是狡诈。” “我们事先并没合谋,只是我相信大平国诸监,相信我的伙伴。” 没有预谋却能逆转,这比预谋更伤人,木次概不承认这个事实,“我不信。” 衣沐华摊手,徐如霞向外喊了声,她的人从房间进来,将木次等人绑住。 徐如霞向衣沐华打眼色,两人走出客栈。 “沐华,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 兰幽春曾说过,在入狱之时,徐如霞担心衣沐华,看来徐如霞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衣沐华笑道,“我也是。” “你既然已经脱离诸监,就不要再回来了。” 衣沐华愣了愣,“教头,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兰幽春曾经提醒过她,她身上的嫌疑还没解除,此时徐如霞又让她不要回诸监,都说明他们还在怀疑衣沐华。 “无论如何我相信你。” “谢谢教头,我本就不打算回诸监。” 徐如霞叹息,“那最好。” 衣沐华想再多问关于他们怀疑自己的事,远处传来马蹄声。 衣沐华紧张望着外面,徐如霞说道,“我的人带你的两个朋友来了。你的伙伴很聪明,懂得放火,烧了左右两家铺子,引起官家注意,正是如此,我们才能解救他们。” 烧包子铺不会引起重视,只有烧别人家,才会闹大。 衣沐华笑道,“梅映辉呆着呢,这主意定是束己想出的。” 当时情况紧急,衣沐华来不及与束己梅映辉商议对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兰幽春走,留束己和梅映辉见机行事,而他们也不负期待,做到了。 “原来他叫束己。” 衣沐华点头,“教头,您认识?” “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的?” “我们是在狱里认识的,他和梅映辉是空也寺案子的嫌疑人,与我关一处,肖毅要抽我,他替我挡了肖毅的鞭子。” “肖毅那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眼。” 此时马车近到眼前,梅映辉和束己下马车,三人见面同时说道,“没事?” 话说完,三人相视大笑。 他们将灯的部件全部交给徐如霞,回到梅家。 梅映辉将家里收拾一番,祭拜过梅开后,背着行囊离开蒲城。 三人历经诸多波折,路上梅映辉提议,“不如我们结拜,从此以后成为异性兄妹。” 结拜是件挺酷的事,衣沐华点头,束己却沉默。 梅映辉问束己,“你不愿意?” 第39章,父女对峙 束己慵懒道:“我只觉得不必拘泥结拜,不结拜我们也同样肝胆相照,结拜了,要有异心,也拦不住。” 梅映辉:“话是不错,但结拜后我们三人就名正言顺了。” 衣沐华附和,“不错,有个名分比没名分好。” 束己打趣道:“沐华妹,你就这么在乎名分?” 衣沐华没好气道:“我指的是兄妹,请不要曲解。” 束己眨了眨眼:“我说的正是兄妹,没有曲解,话又说回来,你曲解成什么了?” 谈正事非胡扯,衣沐华白眼一番,“爱拜不拜,求着你似的。” “好好好,拜,待会进了城你先回去,我和束己兄去买只鸡,结拜仪式总不能太寒酸。” 衣沐华点头,自己先回芦院。 她走进巷口,听到旁边传来窃窃私语,她扭头,发现说话的邻居立即嘘声,随后散开。 衣沐华低头,自己没什么异样啊,她们嘀咕自己什么呢? 她推门而进,见到正在收衣服的曾妈,“曾妈,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曾妈摇头,衣沐华费解道,“那怎么外面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啊。” 曾妈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以至于衣沐华没有觉察。 “小姐,你别放心上,咱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人说的。” 衣沐华点点头,见姚叶娘从房里出来,“娘,今日没跟隔壁的何大嫂唠嗑啊?” 姚叶娘爱串门,往常总是晚饭时才回来,现在日头没落山,她的出现自然引衣沐华发问。 “整天见面,也没什么可闲聊的,往后我不去了。” “为什么?” “曾妈忙前忙后,我帮帮她,曾妈你说是?” 姚叶娘向曾妈打眼色,曾妈点头,“对,夫人帮帮我,我也好早点做好晚饭。” 衣沐华眼多尖啊,看到两人使眼色,觉得很不对劲。 她出远门归来,两人不喜悦更不欢迎,这显然不正常。 正要问个究竟,外面响起砰砰拍门声,好似有人拿铁锤锤门似的,曾妈放下衣服去开门。 片刻后,曾妈回来,脸色十分难看,“夫人小姐,老爷来了。” 衣羽飞居然登门? 衣沐华和姚叶娘讶异,她们被赶出家门几个月,衣羽飞不闻不问,此时出现,怎不令人讶异。 姚叶娘立即摸了摸发髻,扯衣服,深怕自己不得体。 衣沐华记着衣羽飞的无情,没好气道,“他来干什么?” “干什么,来收拾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威严的话语传来,衣羽飞出现在衣沐华面前。 见到他,衣沐华脑子一片空白,人如同被震上九霄云外。 不怒自威,生气时眼睛瞪得如铜铃大,衣羽飞与她爸爸一模一样。 她还在震惊中,啪地一声,将她拉回现实,紧接着是脸颊火辣辣地痛,衣羽飞毫不留情给了她一耳光。 随之而来的是衣羽飞呵斥,“你个不孝女,做出无耻的事,简直丢光我们衣家的脸!” 衣沐华深吸气,回正头,昂首道,“衣大人,我被你逐出家门很久了,我怎么丢你的脸?” “混账,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依旧是我女儿。” “在你将我赶家门时,怎么不念血缘之情,我差点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又在何处?现在来认女儿,真是可笑。” 衣沐华声音微颤,内心委屈而激动。 在外刚硬无比,可每次与老头吵架,却总哽咽。 她痛恨自己这点,怎么在老头面前,她无法做到不流泪呢。 衣羽飞眉立,怒骂道:“放肆,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抽你。” “好,你抽,你抽完我就去告官,你将我除名天下皆知,你胡乱打人,我看官府抓不抓你。” “你欠打。”衣羽飞扬手,姚叶娘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老爷,你要打打我,别打华儿。” “我是要打你,你将女儿教成这样,实在不像话!” 衣羽飞手挥下,姚叶娘身子晃动,眼看要跌倒,衣沐华出手扶住她,“你打我我认,你凭什么打她?” “凭什么打她,因为她没教好你,以至于你去画舫。” 衣沐华上过画舫的事传开,招来左邻右舍的闲言,难怪进来时邻居指点,原来是在讨论她的品行。 “画舫那种污秽地,你去一次不算,还去两次,简直不正经至极。” 姚叶娘解释,“华儿去是办正事,没有做什么不正经的事。” 平时姚叶娘说话柔声细气,但维护女儿时,声音铿锵有力,她从没和衣羽飞大声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衣沐华不禁眼红,娘无条件信任她,为了她可以不与邻居往来,甚至与衣羽飞争辩。 “姑娘就是不能去,只要去了,就是败坏风俗的人。”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我知道我的华儿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这就够了。” “清清白白?亏你也说得出口,你们与两个男子同一屋檐,还谈什么清白。” 当初把她们逼到芦院的人,如今指责她们与别人共屋檐,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怒火在衣沐华胸前燃烧,“衣羽飞,你痴呆了吗,没有你赶我们出外公的宅子,我们会来这里?” “我那是想你回去做诸监,谁让你不听话。你要是回去做了诸监,也不会落到今日地步?” “我是人,不是狗,我有自己的想法,你把你的念头强加给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决定,你何曾问过我一次!” 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衣沐华一股脑全吐出。 “我落什么地步了?我养活自己养活娘,直立于天地之间,没有你,我们衣食无忧,过得很好。” “好什么好,出入画舫,又与男子不清不楚,什么脸都让你丢尽了,少说废话,收拾东西,滚回你外公家,明日随我去见张丞相,告诉他你愿意重做诸监。” 不愿了解事情,而又擅自安排她的人生,这就是她的父亲。 相信她尊重她,就这么难吗? 滚烫的泪滑过脸颊,衣沐华咬牙道,“不回去,不做诸监。” “衣沐华,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敢再说一个不字,我打烂你的嘴!” “我不回去,不做诸监,不不不!” 衣羽飞被不字激怒,反手一扬。 巴掌没有落到衣沐华脸上,半路横出一人,截住衣羽飞的手。 第40章,三日后成亲? 束己彬彬有礼道:“衣大人,您放心,沐华的清白不会因住进芦院而毁。” 不知何时,束己和梅映辉进到天井,梅映辉远远站在一旁,似乎被人吩咐过别开口。 衣羽飞冷哼,“就是你小子,让她们住进这里,坏了衣沐华名声。” 衣沐华不愿连累做好事的束己,抢话道:“与他无关,你别牵连旁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给我闭嘴,我和他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小子,你说不会毁衣沐华名声,这是何意?” “我与沐华情投意合,定了终身,我是他未来夫君,她住我的地方,虽不合礼数,但不损名誉。” 此言一出,衣沐华觉得头顶有雷轰炸,这是什么情况,定终身,夫君? “定亲,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和沐华在牢里相识,出来后便定了亲。” 衣羽飞看向衣沐华,“不问父母就私下定亲,真是不知羞。” 束己:“这事伯母知情。” 衣羽飞转向姚叶娘,姚叶娘双目茫然,虽慌乱点头,可明眼人一瞧就知她撒谎,衣羽飞冷哼,“我不信。” 束己淡定道:“定亲时,我献上了房契,以证诚意,姚伯母,既然衣大人不信,您就将房契拿出来。” 众人目光集中在姚叶娘身上,姚叶娘反身回房,拿出房契。 房契一出,衣沐华很是吃惊,芦院的房契怎么在姚叶娘身上? 芦院不是束己卖脸借来的么? 见到房契,衣羽飞才相信,“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实在胡闹。” 衣沐华没好气道:“我都被衣家除名了,用得着你同意么?” “你个不孝女,我早就恢复你的族籍了!” 衣羽飞说完愤然离去,姚叶娘走到衣沐华旁,欣喜道:“华儿,你爹认回你,你又是贵族了。” 衣沐华瘪嘴,她才不在乎呢,忽然想起房契的疑惑,问束己,“这芦院不是你借的么?怎么会有房契?” “芦院是我远房亲戚的,我住也算借的啊。最近他想卖芦院,就把房契交给我,托我卖了。出门前我不慎将房契弄湿,就请姚伯母替我弄干,这不就在她那了么?” 衣沐华转向姚叶娘,姚叶娘点头。 “多谢你了,否则今日不知如何打发那老头。” “华儿,那是你爹。” 衣沐华哼了声,转身进房,将门关起睡大觉,连晚膳都不起来吃。 半夜肚子叫,衣沐华偷偷出门,从外面打包烧鸡,又抱两坛酒回来。 她找来长梯,爬上屋顶,边啃鸡腿边喝酒。 “食独食而肥,沐华妹,你不怕明日胖成球?” 束己站在院中,双臂交叉怀抱,含笑看她。 衣沐华嘴不停吃鸡,“胖成球就砸晕你。” 束己笑了笑,他提起长衫,顺梯而上,坐到衣沐华旁边。 衣沐华分他坛酒,两人碰了坛,举坛而饮,束己皱眉,“哪家的酒,如此难喝?” “晴光酒楼。” “他家徒有虚名,最好喝的酒在西一巷尾的无边酒坊里。” 衣沐华受不了他挑剔的性子,“就近买的酒,谁料到那老头来找茬,今日多亏你,否则我就负伤躺床上了。来,我敬你。” 两人又干一次,喝了一大口。 喝完两人遥望空中盈月。 光华似水,干净明亮,束己不禁感叹,“我最喜欢的圆月。” 束己喜欢完美的的东西,月自然也中意无缺的。 可惜自古没有无缺,多少人事物,都是缺的,就好像她。 别人眼里的她,有能力有钱,家世好,谁又知道,她与她的爸爸水火不相容。 以前爷爷在,父女两还有个缓和,自从爷爷死后,两父女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每回见面就吵,情形和今日差不多。 “外表看着如盈月,其实内心是弦月。” “说谁?” 衣沐华闷口酒,“不是很明显么?” 束己松口气,“你爹虽强势,好歹你有你娘啊。” 衣沐华点头,“若是没有她,我恐怕早坚持不下去了。” 虽然她不是原主,但她能感受到,原主当诸监最大的支撑是姚叶娘。 两人又聊了一阵,喝光了酒,各自回房睡觉。 外出半个月,百宝店的账目一塌糊涂,衣沐华整理账目,这日回家后发现屋里全是喜庆的东西,没等她问,姚叶娘先说道,“华儿,这些是你爹送来的,说是给你成亲用。” 衣沐华呆住,“我几时要成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束己说那话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但你爹以为是真的,他把束己叫出去,之后就让白管家送来这些。” 衣沐华捂着额头,正好束己回来,他见到箱子也不讶异,“没想到衣伯父这么快就送来这些。” “你不会答应我爹娶我?” 束己点点头,衣沐华觉得两额疼,“你不是很能忽悠人么,怎么不忽悠过去。” “没法忽悠,我什么都没说,他就定了日子,还让人准备,我连话都插不进。” 衣沐华深吸气,“我去找他。” 两双手同时拉住她,一双是束己,另一双是姚叶娘。 衣沐华和衣羽飞形同火与火硝,见面就炸,他们不敢让这父女碰面。 “华儿,要不按你爹的意思办了。” 衣沐华挣脱开束己的手,将姚叶娘拉倒一旁,“娘,我和束己是朋友。” “束己挺好的,你与他可以日久生情。现在你的名声传开,除了嫁给他,你别没的办法了。” 衣沐华摇头,“这对他不公平。” “傻孩子,你还没看出么?束己喜欢你啊。” 姚叶娘抿笑,衣沐华愣住,姚叶娘又道,“打从我们进芦院起,我就瞧出他瞧你的眼神不一般,难道你没感觉出来,他对你不一样么?” 衣沐华摆头,姚叶娘又道,“若不是对你有意思,他也不会答应你爹的,你瞧他像是那种畏强权的人?” 束己当然不是,在牢里,面对肖毅的鞭子,他都没有服软,可见他骨气多硬。 经姚叶娘一说,衣沐华想起之前束己在画舫时的话,心里扑通扑通跳,莫名的喜悦是怎么回事。 姚叶娘笑道,“事就这么定,三日后成亲。” 衣沐华想了想,转过身对束己道,“我有话和你说。” 束己点点头,两人出了芦院,往河边方向走。 第41章,骗局 走了一段,衣沐华打破沉默,“那个,其实这事,” 没等衣沐华说完,束己抢话道,“就按你爹说的办。” 衣沐华愣了愣,“你真愿意?” 束己点头,目光真挚,绝无半点玩笑。 衣沐华又确认,“不勉强?” 束己郑重道:“我束己不想做的事,谁都勉强不了。” 正经八百的束己,似乎很不一样。 “沐华妹,你脸怎么红了?” 衣沐华下意识捂脸,“天气热。” 束己哦了声,语调意味深长,显是不信。 衣沐华垂头快步走,手臂却被拉住,她回头,束己笑道,“前路不通,我们往回走。” 她抬眸,但见前方一棵柳树横在路中,拦住去路。 昨儿还好好地,今儿怎么就倒了,倒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衣沐华脸发热,束己拉她的手,衣沐华瞪大眼看他。 两人是朋友,相处止于礼,他忽然越界,衣沐华难免吃惊。 束己眨眼笑,衣沐华没有抽开手,两人沿原路返回芦院。 两人婚事从简,姚叶娘和衣沐华先搬回外公家,从姚宅出嫁。 成亲当日,喜娘早早来给衣沐华梳头,梳发间,衣沐华隐约听到外面有切切私语,虽听不见说什么,但她认出是曾妈和梅映辉的声音。 衣沐华也没在意。待梳妆好,曾妈迟迟不拿凤冠进来,衣沐华大声唤曾妈,曾妈匆忙进来。 “曾妈,凤冠呢。” 曾妈如梦初醒,“瞧,我给忘了,我马上去拿。” 她慌张跑出去,半晌后送来凤冠。 凤冠以金花钗为基,红石点缀,两边垂下长长珍珠步摇,无比美丽。 衣沐华戴上后端详自己,却没等来赞美声,透过铜镜见曾妈眉眼紧锁,“曾妈,出什么事了?” 曾妈摆手,“没,没事,我忙得恍惚了,小姐你歇会,我去外面看看。” 她说着拉喜娘出去,衣沐华沉吟片刻,起身开门,发现曾妈凑在喜娘耳边嘀嘀咕咕。 忽然喜娘啊了一声,满脸惊愕,曾妈比了个嘘声手势,喜娘捂嘴,慌张溢于言表。 看样子,出了件了不得的事,衣沐华关上门。 过会敲门声响,喜娘推门进,“姑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衣沐华摇头,喜娘说道,“吃点,今日忙得很,现在不吃待会要饿到半夜呢。” “我什么都知道了。” “啊,你,你怎么知道的?” 衣沐华并不知道,但她说了这话,就一定能套出真相。 “方才你和曾妈的话,我全听见了。” “姑娘,你别急,他们去找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新郎了。” “什么?新郎不见了?”衣沐华站起,喜娘愣了愣,“你不是知道了吗?” 衣沐华越过喜娘走出房外,曾妈见衣沐华出来,吃惊道:“小姐,您不能出来,得喜娘背,自己出房不吉利。” “束己是不是不见了?别瞒我,我听说了。” 曾妈先是一愣,随后点头,“早上,映辉来说,束己失踪了。” “他可留了字条?” “没有,东西也没带走,就是人不见。哎,小姐这是干什么,不能取凤冠啊。” 衣沐华拿下凤冠,与大伙分头搜寻,然而找了一早上都一无所获。 一群人围坐在姚宅正堂中,梅映辉提议道,“不如我们报官?” 姚叶娘摆手,“别,还是在找找。” 梅映辉:“束己肯定被人绑走了,不报官,他怎么回来?” “不能报官!”衣羽飞走进来,面色阴沉,“此事不宜张扬。” 衣沐华沉吟道:“映辉说得对,我们应该报官。” 衣羽飞怒道:“你傻啊,报了官,整个信城便都知道你的新郎失踪。” “束己不会没原因走,万一他遇到意外,” 衣羽飞打断她,“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他变卦,不想娶你了,到时官府找到安然无恙的他,你就成了笑话。” 在场的姚叶娘曾妈以及曾顺心里想法和衣羽飞一样,此事外扬,对衣沐华百害无一利。 衣沐华不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阵沉默后,她说道,“映辉,报官。” 衣羽飞大喝,“不准去。” “我的事我做主。” 束己是人命,她不能冒险。 衣羽飞冷哼,“你做主的事,没一件好事。” 姚叶娘观衣沐华面色唰地转白,低声道,“老爷,华儿已经很伤心了,您少说一句,” 衣沐华缓缓道:“结果再坏,我也担。” 衣羽飞深知衣沐华的固执,摔袖道,“你,你简直和你娘一样傻!好,我不管你,等你成为大家的笑柄,有得你哭。” 衣羽飞大步离开,梅映辉去请方孔。 人都走后,姚叶娘小心翼翼道,“华儿,你要不去房里休息,娘替你等消息。” 曾妈点头,“一有消息,我们立即告诉你。” 衣沐华摇头,她执意在厅里等,姚叶娘和曾妈互视一眼,只得由着她。 梅映辉再出现,已是两个时辰后。 衣沐华期待看他,梅映辉说道,"沐华,咱不找了。” “连你也觉得束己是自己走的?” “总之,咱别理他了。” 梅映辉言辞闪烁,衣沐华觉得内有隐情,“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他根本不叫束己。” 衣沐华沉默片刻,“你还知道什么?” “他和我们说的一切全是假的,什么新湖人,什么远方亲戚,房契统统是编造的。” “方孔查到的?” 梅映辉点头,“方孔找到芦院的主人,问了才知房是租的,真正的房契在主人手里,束己手里的房契不过是糊弄我们的,他就是个大骗子。他的离开,根本蓄谋已久。” 仅存的幻想破灭,原来一切是骗局。 衣沐华心里泛苦,与束己相处不过几个月,这难过超乎意料啊。 若他再多待一段日子,自己会不会,不对,束己耗时费力骗,就为了她这点伤心? 不合情理,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才对。 一个骗子没达到目的就离开,很不寻常。 衣沐华缓缓道,“我相信他是骗子,但不信他是主动离开。他应该被人带走了,我们得找他。” 对方带走他无非两种目的,第一,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从衣沐华人际关系来看,没有这样的人,这点可以排除。 第二,伤害她。束己消失,身为新娘衣沐华成为大家的笑柄,目前情况看,多半是这种情况。 梅映辉嫉恶如仇,无法容忍欺骗,“他是骗子,被抓也活该。” “束己替我挨了顿肖毅的鞭子,怎么说我都不该不管他。” “那是苦肉计。” “他的伤你最清楚,做到那种份上,也不容易嘛。何况对方冲我来,不找出敌人,往后我也没法安生过日子。” “反正我不管,要救你救。” 梅映辉拂袖而去,衣沐华长叹一声,将堂上的红色大喜字扯下,对喜字苦笑。 第42章,天牌 信城人口共计十万,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但一人除外,这人便是信城地头蛇,罗十五。 他掌管信城所有地痞乞丐,对于他而言,找人不过是一句话,可要让他开口,绝不容易。 衣沐华知道他常去画舫消遣,前往画舫停留的碧浅湖。 行至湖边,她停下步子,“出来。” 梅映辉从绿柳后探出身子,扭捏走到衣沐华身旁。 “我去画舫,你别跟了。” “一起去。” “你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梅映辉沉默,衣沐华说道,“反正我名声已坏,不在乎了,你没必要染上污点。” “若为寻欢作乐上画舫,自然是污点,但为朋友去,我问心无愧。事先言明,我是为你,才不是为了那个骗子。” 衣沐华抿笑,“知道了。” 登上画舫,两人先拜会千紫。 衣沐华将束己失踪的事告之千紫,千紫猜到他们冲罗十五而来。 “你们走运,罗十五就在上面,正与竹竿张玩牌九呢。” 千紫引他们上第三层。 三楼骰声不绝,欢笑怒骂声交织,赌桌周围围满人,千紫悄悄指了指赌桌正中的人,暗示那人便是罗十五。 罗十五身材矮小,瘦猴脸,嘴上留两撇胡子,他右脚搭左脚膝头,双手张开而坐,虽穿上好绸缎,依旧难掩他身上流气。 他旁边坐了个瘦子,衣沐华猜测他是千紫所说的竹竿张。 千紫说道:“竹竿张是上青帮的帮主,两人有合作,但又有些不对付。每回见了罗十五,总拉着罗十五玩牌九。罗十五耳朵硬,你冒然求他救人,多半被拒绝,何不与他赌一局,赢了就让他帮你找人。不过罗十五的牌九厉害,要赢他恐怕有些难。” 换作骰子,衣沐华定然打退堂鼓,但牌九,那是她从七岁起就玩的玩意啊。 每年除夕,她家传出的不是春晚的难忘今宵,而是翻牌数点数之声。 她爷爷喜欢玩牌九,她与老头子只能奉陪,这是她名正言顺赢老头子的机会,是以她非常努力。 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她做不到全胜,可十局九赢也是没问题的。 牌九桌只设四位,此时全满,衣沐华只能在一旁等人离席。 梅映辉不知牌九为何物,千紫耐心给他讲牌的点数,什么是天牌地牌等。 干等半个时辰,终于有人离席,衣沐华正挤进去,突然眼前出现一人,“不是让你别来画舫吗?你怎么不听。” 常恒拦在衣沐华前,无比严肃。 “风言风语已经很难听了,你非得把自己清誉毁得一点不剩吗?” 每回关键时刻,常恒就出现,称他为绊脚石也不为过啊。 衣沐华深吸气,“常恒,我感激你的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沐华,我只想帮你。” “心领了。” 说完衣沐华越过他走向正中,靠近赌桌后发现梅映辉坐在本该她坐的地方。 衣沐华额头突突跳,梅映辉怎么就坐罗十五旁,这与计划差十万八千里啊。 旁边的千红解释,“方才有人准备坐下,梅映辉见你被恒公子缠住,便自己抢占位置。” 梅映辉今日才知道何为牌九,他去也没用啊。 计划赶不上变化,衣沐华寻思梅映辉输两局离席,再由自己补空缺。 谁知道梅映辉的运气奇好,不仅没输,还一路赢,简直是福星高照,神灵附体。 既然梅映辉赢,衣沐华也就没换他下场。 十局过后,桌上只剩梅映辉、罗十五以及竹竿张。 竹竿张笑道道:“本以为今日是我与你罗十五对决,没想到多了个白面小子,真是扫兴啊。” “我与竹竿张你相反,若今儿没这白面小子,我才觉得扫兴。” 旁边的千紫补充道,“竹竿张多次挑战罗十五,皆以失败告终。” 罗十五这话分明小看竹竿张。 竹竿张面色一沉,“不如我们以这一把定输赢。” 罗十五耸肩,“我没意见。” 两人同时看向梅映辉。 梅映辉点头,“但我有个条件,输的人替赢的人做一件事。” 衣沐华暗叹梅映辉心急,他完全可以后面再提。 罗十五笑了笑,“小子,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梅映辉避开他视线,呢喃道:“你们同意就赌。” “赌,干嘛不赌,发牌。”罗十五食指扣了扣桌面,旁边的人发牌。 他们玩的是比大小,每人得四张牌,两两成对,与庄家比大小,一胜一负都是和局,只有双赢才是赢。 罗十五做庄,他有权先决定赌多少。 哐当一声,罗十五豪迈推出面前的银子,“全押。” 周围齐刷刷地倒吸气声,竹竿张脸上闪过诧异。 “竹竿张,你跟不跟?” 罗十五的话充满挑衅,竹竿张扫了眼自己的牌,犹豫半晌,“老子不跟。” 罗十五唇边溢出声蔑笑,之后转向梅映辉。 没等他问,梅映辉说道,“我跟。” 敢与罗十五拼,这份勇气委实可敬,旁人不禁多看两眼梅映辉。 罗十五翻牌,众人伸头,惊呼声此起彼伏,两红两点,双地。 双地只有至尊宝和双天才能压住,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一对,同时拿两对的人,简直是神仙了。 怪不得罗十五敢全押,竹竿张摸了摸胸口,同情看着梅映辉。 旁边的千紫叹息,“看来你们得另寻他法了。” 衣沐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老天保佑。” 梅映辉慢慢翻开,十二红六点,衣沐华跳起来,“天牌,是天牌。” 众人愕然,还真是,居然真有人拿到天牌。 “哈哈哈,罗十五你输了,你输给这小子了!” 竹竿张大笑,喜悦得好似自己赢了一样。 罗十五冷冷看他一眼,黑脸起身,“愿赌服输,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梅映辉早经准备好束己的画像,罗十五接过后看了一眼,折叠好塞到胸前,“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带他的小弟们下画舫。 罗十五走后,旁人纷纷向梅映辉道贺,梅映辉不知所措地挠耳朵,客气道谢。 千紫打趣他,“梅公子,这下你出名了,名利双收哟。” 梅映辉脸红,低头道,“罗十五应下就好,别的不重要。” 千紫抿笑,“衣姑娘似乎不这么想?” 梅映辉侧目,但见衣沐华认真清点桌上的银子银票,嘴巴笑得合不拢,激动之余,亲了银子一口。 他重重叹息,一脸嫌弃拉衣沐华下画舫。 第43章,救人脱险 罗十五不愧是地头蛇,找人神速,次日便派人告之,束己被关在城北一间烧泥砖的窑里。 衣沐华知悉束己所在后,与梅映辉分两路,梅映辉通知方孔,衣沐华监视砖窑,等方孔他们抵达再一起救人。 衣沐华抵达砖窑,见砖窑封闭,一人准备点火烧窑,她立即叫停,言明里面有人,烧窑的工人才没点火。 她心急束己安危,不等梅映辉方孔,先一步进砖窑救人。 砖窑呈回形,内里拱顶,地上堆砌着比人高的泥砖墙,泥砖以几字分布,是以人藏其中,十分不好找。 衣沐华和砖窑工人一左一右搜寻人,衣沐华走到中间空地,终于发现束己。 束己被吊在木架上,眼口都蒙上黑布,他头低垂,似乎已失去知觉。 衣沐华解开绳子,放束己落地。 束己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任凭衣沐华如何叫喊都不醒。 衣沐华见他嘴唇干裂,取出水壶,喂他喝水。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衣沐华正想着会不会是工人,那人已近到眼前,是她从没见过的男子。 这人头发杂乱,衣衫破旧,目光透狠,见到衣沐华后说道,“衣沐华没想到,我黄啸还活着。” 叫得出她的名字,看来是旧相识,神色森然,是来寻仇的。 衣沐华暗暗叫苦,原主究竟有多少仇人啊。 黄啸身份背景一概不知,她只得说道,“你有事冲我来,别牵扯不相干的人。” “当初以我妹威胁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看来原主威逼过他,衣沐华不禁理亏,略带歉意道:“事后我深刻反省过自己,已经弃暗投明了,我向你道歉,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好好说,看到这个你还会如此若无其事吗?” 黄啸扯开衣襟,露出伤痕斑驳的胸痛,伤疤如蚯蚓密密麻麻,看了叫人心惊。 他不说苦难,衣沐华也能通过伤疤了解。 衣沐华赔罪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顶替我,过去的事我不能改变,现在我可以弥补。” “弥补?对我而言,最好的弥补是你死。” 衣沐华叹息,若是自己做过也就认了,但犯错的人是原主,她可不能死。 道理讲不通,唯有动手了。 衣沐华叹息“抱歉,我不能死,” “像你这种人,当然不会乖乖就死,我亲自动手。” 黄啸拔出匕首,猛然扑向衣沐华。 衣沐华侧身,迅猛抓其手腕,钳住他,同时以手为刀,劈他胸口。 一般人中招后必定吃痛后退,可他受一击,没有退,像是麻木人一般,脸上毫无痛色。 衣沐华旋即反应,他常年受刑,忍耐力极强,普通的一记在他眼里不过是挠痒痒。 诧异之间,他另一只手挥拳,衣沐华快速下蹲,横扫他腿部。 黄啸腿不堪重击,他跌坐在地,带起一阵尘沙。 沙尘弥漫,衣沐华快速抢上,欲绞他手脚, 黄啸抬脚一踢,衣沐华仰身回撤。 他拍地跃起,回旋侧踢,衣沐华来不及躲,被他击中侧倒。 她身旁是泥砖墙,泥砖间没有泥浆,并不稳固,这一倒使得泥砖墙坍塌,纷纷落下。 衣沐华被埋泥砖里,浑身疼痛。 黄啸踢开泥砖,走到衣沐华面前,举刀刺向衣沐华,一道青影晃过,扑倒黄啸,解了衣沐华之困。 两人打斗之际,束己醒来,见黄啸杀衣沐华,便阻止他。 衣沐华快速从泥砖里站起,却呆住,但见束己脖子上架着匕首。 “来啊,怎么不动了?过来杀我啊。” 黄啸裂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黑牙,“啧啧啧,瞧你紧张的样,很喜欢这小白脸?杀了他,你一定很心疼。” 让衣沐华痛苦,他感到无比快乐。 衣沐华沉着道,“你一定觉得杀了他,我特别难过,甚至痛不欲生?” “难道不是吗?” “我是个心肠歹毒的人,你觉得我会因为别人的死而难过?” “那你还来这?” “我来这是为了找出你,而不是为了他,有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对我而言是祸害,我必须除去。至于他嘛,一个骗子,你想杀就杀。” 束己身子一震,“你知道了?” 衣沐华不搭理束己,对黄啸道:“说来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抓走他,我也不会查他,发现他骗了我,你认为我还在乎他死活?” 束己怒道,“衣沐华,怎么说我也讨好你几个月,你当真这般无情?” “骗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情?你死了正好解我心头恨。”衣沐华拍拍身上的尘土,风轻云淡道:“黄啸你别愣着,赶紧杀了他。” 束己咬牙,“衣沐华,你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杀你的人是他,你找我也没用。”衣沐华耸肩,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们背后悄然移动的方孔。 方孔已经赶来,眼下只要她拖延,就能救出束己。 “怎么,你认为我骗你?那我就让你看看证据。”衣沐华将手穿进袖口,成功吸引黄啸注意力,她慢慢抽出一叠纸。 纸是寻找束己时带着身上的画像,当然不能摊开,是以她动作慢如八十老妪。 黄啸忽然省悟,“慢吞吞做什么,不对,你想拖延时间,” 话没说完,方孔飞身而出,侧面扑倒两人。 轰地一声,三人倒地,衣沐华上前抢下匕首。 其他捕一涌而出,将黄啸制服。 衣沐华扶起束己,“你没事?” 束己摇摇头,衣沐华问道,“渴吗,要不要喝水?” 衣沐华右手摸腰间,空无一物,水壶在方才打斗的时候不见了。 她低头搜寻,却听束己道,“不用了。” 束己语气疏离,衣沐华身子一顿,旋即如没事人一样,“那我们先回芦院,” 两人坐在马车里,衣沐华觉察到束己的眼光不时瞟向自己,她面上淡定,心里七上八下。 关于束己为何骗自己,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种种疑问,她都想得到答案,但她开不了口。 束己打破沉默,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衣沐华纠结一阵,“你,饿不饿?” 束己深吸气,“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明明知道我在骗你,还装出关心我的样子,不觉得很可笑吗?” “关心你是真的,没有装。” 束己沉默,车内沉寂得可怕。 衣沐华再三思量,决定等他好些再谈,“什么事,等你养好点身子再说。” 束己偏过头,没有反对就算是同意了。 车内又复沉寂,衣沐华撩开车帘,怎么还没到芦院。 第44章,不辞而别 抵达芦院后,束己径直回房,梅映辉拉衣沐华,“他有没有交代?” 衣沐华摇头,梅映辉立即怒了,“他竟然拒不承认,真是厚颜,不如把他交给方大人,让方大人逼供。” 梅映辉误以为束己抵赖欺骗,衣沐华赶紧解释,“那个,不是的,我没问。” “他理亏又不是你理亏,你为何不问?” 衣沐华难以形容心中纠结,只得装出疼痛之色,“我浑身是伤,痛得不想说话,反正他人在这,等大家伤好点了,再问不迟。” 听闻衣沐华有伤,梅映辉才放过她。 这时方孔走进来,“黄啸身份特殊,我得移交诸监司,你还有没有话与他说。” “她和犯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梅映辉不明所以,衣沐华却明白方孔的意思。 黄啸让衣沐华吃足苦头,若她想泄愤,便可以在方孔交人前惩罚他。 衣沐华摇头,无意中瞥见束己房的窗户活动,她侧目,窗户已经紧闭。 旁边的梅映辉开口道,“你不是说身上的伤疼么,别站着了,回去擦药。” 束己身份不明,衣沐华便搬回姚宅,不住芦院。 衣沐华点头,走出芦院,梅映辉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包袱,衣沐华不解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君子不苟同骗子,我搬去你那住。” 梅映辉为人正直坦诚,无法释怀束己的欺骗,有此举动,衣沐华完全不意外。 束己大概也想一个人清静,衣沐华便和梅映辉回姚宅。 回姚宅后,衣沐华吩咐曾顺去芦院照料束己。 曾顺虽不情愿,但也顺从安排。 衣沐华躺在床上,姚叶娘替她擦药,试探性问,“华儿,束己可有好好与你解释?” 姚叶娘期待两人重归于好,衣沐华不舍打破姚叶娘的希望,含糊道:“他有解释,但我没听。” “华儿,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不听呢,万一他有苦衷,岂不是错过了么。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大家相处的日子,我不认为他在做戏。之前你们忙于赚钱,我一个人在家,他怕我闷便陪我聊天,听我唠叨。” “你说的是我小时候的事?” “是啊,他可有耐心听了,一点都不烦。” 他是在套话啊! 衣沐华无奈叹息,没有讲出实情。 姚叶娘又道:“那日你与你爹吵架,把自己关在房里,他守在你房外,站了好久呢。” 衣沐华吃惊,“他守外面干嘛?” “傻丫头,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担心你啊。 “是么?” “娘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那种担忧与关心,绝对做不了假。” 正是姚叶娘说衣沐华才存疑啊,她都被衣羽飞赶出衣家大宅了,说的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当夜曾顺回来,告诉大家束己不辞而别。 梅映辉听后愤怒不已,念叨束己敢做不敢认。 姚叶娘吃惊, 曾妈叹息,而衣沐华却无比淡定,仿佛没事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过了十日,衣沐华身上的伤渐好,记起有东西落在芦院,便回芦院取。 自从衣沐华去上画舫的事传开,每次衣沐华经过巷子,芦院的邻居们人均指指点点,小声非议。 而今衣沐华走进巷子,巷子格外安静,她倍感诧异。 衣沐华吃惊之余不忘打听,这才得知巷子安静原因。 肖家欲收购芦院所在的东四巷建府邸,出价买地,本无可厚非,但肖家想以低价购买,便找地痞滋扰邻里,大家苦不堪言,自然停止议论衣沐华。 衣沐华不禁怀疑自己上画舫的事是肖家爆出,借此达到逼走衣沐华的目的。 一番调查,还真是肖家的人散布出去,衣沐华顿时怒了,敢把坏心思打在她头上,简直找死。 衣沐华回去与梅映辉一说,梅映辉提议报官。 衣沐华觉得不妥。肖家是贵族,官府不敢得罪,退一步讲就算敢管,也只能抓地痞,到时地痞不承认背后的人,官府奈何不了肖家。 梅映辉见不得不公之事,愤愤道:“难道真就制不了他们了吗?” 衣沐华沉思片刻,“有一个人可以管。” “罗十五?对,就找他,只要他发话,地痞绝不敢扰人。要不我再跟他堵一场?” 在梅映辉心里,赌赢罗十五就可以解决一切。 但他想错了方向,衣沐华摆头,“东西巷有贵族参与,罗十五也不敢动。” “那还有谁能管?” “肖家之所以敢胡来,无非是仗着这里全是普通人,假如这个里有别的贵族,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你是贵族啊,不过肖家不怕你。” 衣沐华翻白眼,说事就说事,扯她干嘛? 感受到衣沐华的怨念,梅映辉下意识往旁边挪,忽然梅映辉眼睛发亮,“方孔,我们可以找他制肖家。” 上回在牢里,肖毅对方孔有所忌惮,可见肖家不敢得罪方孔。 衣沐华打了个响指,“对,就是他。” 梅映辉立即找方孔言明事情,方孔听完梅映辉的话,买下芦院旁边的院子,比邻芦院。 方孔搬进新家当日,衣沐华和梅映辉送罗汉松为贺礼。 衣沐华说道,“方大人就像这松树一般,强权压不弯,坚挺正直。” 方孔点头,很满意她们送的礼物。 谁知背后的梅映辉嘀咕,“还不是因为松树便宜。” 方孔的脸抽了抽,衣沐华脚狠狠踩在梅映辉鞋上,旋即大笑,“松树摆在那就很不错,人进门便能瞧见,立即感受到方大人您正直的气魄。映辉,快搬过去。” 衣沐华对梅映辉说话时咬着牙,梅映辉自知失言,乖乖按她说的办。 放好青松后,衣沐华左右望,“就你一个人住?” 方孔点头,“我独身一人。” 衣沐华:“连家仆都没有?” 方孔摇头,“原本有个家仆,他死后我就没再找。” 衣沐华无意八卦别人生活,只因方孔三番两次帮忙,她下意识拿他当朋友,便多问两句。 “自己做饭?” “府衙事多,我很少在家吃。” “往后可以去我们那吃饭,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 “不必麻烦。” “别客气,大家互相照顾嘛。” 忽然外面传来女子尖叫声,衣沐华三人往外跑,但见巷子中两个浑身流气的男子围着何丫头。 何丫头低头缩身子,呼吸颤动,显是万分害怕之状。 第45章,罗十五暗中相助 方孔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听到声音,两名男子回头,一人歪嘴,“不管你的事,给我走开!” 方孔亮出腰牌,“信城捕快,你说关不关我事?” 腰牌一出,两名男子均愣住,他们没料到这里会出现官府的人。 方孔呵斥,“围她做什么,给我退开!” 两名男子明白方孔不好惹,依言后退。 何丫头见他们推开,立即跑到衣沐华旁,手抓着衣沐华衣角。 衣沐华轻轻拍她背,问道,“可受了欺负?” 没等何丫头答,男子便抢话,“小姑娘,小心说话。”、 何丫头看了眼他们,垂眼帘摇头。 衣沐华瞪了眼那人,“别怕,这位捕快哥哥就住这,往后再遇坏人,你只管大叫一声,捕快哥哥便会出现,帮你打跑坏人。” 话虽安慰姑娘,其实是对两名男子说。 告诉他们,东四巷有他们不敢得罪的人。 两名男子脸上掠过讶异,看了眼方孔家,随后走掉。 等他们消失在巷口,衣沐华柔声问何丫头,“他们经常找你麻烦?” 何丫头哇地一声哭出来,“五日前,他们就不断骚扰我,我尽量不出门了,但一出门,就被他们盯上,我好怕。” 方孔问道:“他们会骚扰你们家人吗?” 何丫头点头,“他们去我爹的摊子上找事,吃了东西不给钱。” 梅映辉骂道,“恶棍!” 方孔:“除了你们家,他们还找其他家麻烦吗?” 何丫头:“我听隔壁张伯伯说,也有人寻他的事,不知是不是他们。” 方孔:“你替我转告大家,东四巷新住进了一个捕快,大家再遇到寻事的人,都可以找我。” 何丫头欣喜擦干泪,衣沐华和梅映辉送她回家后,再返回姚宅。 夜里,衣沐华刚躺在床上,便听到外面有声响。 莫非找何丫头麻烦的两名男子前来报复? 衣沐华立即弹起,嗖地翻身下床,悄悄打开门,见到一道黑影晃动。 她顺手抄扫帚,蹑手蹑脚跟在黑影后,黑影行到门边,将门栓打开。 看来他打算开门放同伙进来, 衣沐华寻思人多不好对付,当机立断扔出扫帚,扫帚快速旋转,啪地一声打在黑影背后。 “啊,谁打我?” 衣沐华呆住,这是梅映辉的声音。 “映辉,半夜你不睡觉,偷偷摸摸干嘛?” 梅映辉捂头,“我不是怕吵醒你们么。” 他转过身来,借着微弱灯光,衣沐华见他胸前挂了一面铜锣,“你是揽了打更的活,去打更吗?” “不是,我怕那些人砸店,准备守店呢。”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回丁峰派人砸店,梅映辉心里已有阴影,担心百宝店再被砸。 但衣沐华不理解这与铜锣有什么干系。 “对方砸店,肯定不止一人,我打不过,但可以闹啊,他们一来我便敲锣,他们做贼心虚,自然就落跑了。” 办法虽奇怪,但不失是个好办法,衣沐华夸道:“办法不错。” 梅映辉得意笑了笑,“你歇息,我去守店。” 衣沐华想了想,“我与你同去。” 两人并肩朝东,距离百宝店百米之时,远远见一群人聚在百宝店前。 衣沐华咬牙,“他们真打算砸店呢。” “有我在,他们休想得逞。” 梅映辉从身后抽出棒槌,准备敲锣时,这群人忽然暴动,相互殴打。 两人呆住,什么情况,砸店前的热身? 梅映辉犹豫看衣沐华,“锣还敲不敲了?” “先不急,看看再说。” 衣沐华和梅映辉躲在一侧观战。 约莫一炷香后,战斗以一方获胜告终, 胜利一方其中一人说道,“回去告诉秃子李,这百宝店我罗老大罩,他要是敢动,后果自负。”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都认出说话的人是罗十五。 梅映辉低声问道,“你给罗十五交保护费了?” 衣沐华反问,“你觉得我是会交保护费的人?” 敢找衣沐华收保护费,除非这人不想活。 梅映辉嘀咕,“那他怎么护百宝店啊?” 衣沐华也觉纳闷,正沉思间,梅映辉手里锣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锣声响彻街道。 罗十五不是聋子,听到声音后侧目,厉声道,“谁躲在旁边,出来!” 衣沐华和梅映辉四目相对,梅映辉快衣沐华一步,将她推出,就这样,衣沐华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十五等人盯着衣沐华,衣沐华轻咳两声,淡定捡起地上的锣鼓,脸不红心不跳道,“打更的,刚好路过。” 罗十五噗嗤一笑,“哦,原来是打更的啊。” 他话中带讥笑,衣沐华听了万分不爽,头脑一热道,“你们打完了就走,别没事别站路中间,不知道妨碍我打更么。” 对面罗十五的小弟们面面相觑,她知道自己和谁说话吗? 与她面对面的人是罗十五,信城的地头蛇啊,振臂一呼,成千上百的地痞都会找她麻烦,居然敢对他大呼小叫,是活腻了吗? 正当大家以为罗十五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时,罗十五踢了下倒地的人,“没事别堵路,妨碍他人,赶紧走!” 输的一方灰溜溜离场,罗十五走到衣沐华跟前,“这下满意了?” “多谢。”衣沐华看似一脸轻松,可手心里全是汗。 方才的话刚脱口,她便后悔了,心里不断念叨冲动是魔鬼,没事在地头蛇前逞什么老大。 不过,罗十五没生气,又叫她讶异不已。 罗十五又道,“给你个忠告,往后少管闲事。” 这回衣沐华学乖,没有说话。 罗十五领着他的小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梅映辉从角落出来,拍着胸脯,心有余悸,“我的娘啊,吓死我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梅映辉与束己待久了,无意识下学了束己的语气。 如果束己在,他应该也会说这句,衣沐华哑然失笑,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梅映辉见衣沐华笑,好奇问,“你笑什么?” 衣沐华摆头,“没什么。时候不早,回家睡觉。” “你真不认识罗十五?” “不认识。” “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帮我们啊?” “下次你再见他,你问。” 梅映辉总觉得衣沐华没有说实话,可他没有证据,只好任由衣沐华蒙混过去。 第46章,关闭百宝店 东四巷因方孔的介入,得以恢复平静,然百宝店却不平静,遭受两重打击。 一方面是衣沐华影响百宝店声誉,以至客人稀少,店入不敷出,另一方面是房东涨房租。 衣沐华心知这是得罪肖家的下场。 衣羽飞虽让衣沐华等人住回姚宅,但不拨银,是以衣沐华仍然自力更生。 百宝店再无盈利,她们很快便坐吃山空,温饱成难题。 衣沐华坐在百宝店里苦思良策,忽而闻到一阵幽香,她抬头,正好金灿灿进门。 “坊主,你怎么来了?” 金灿灿四下打量百宝店,“你忘了我们的交易吗?” 衣沐华忆起查唐小姐案时,曾答应给她一份信城人聚集地,“坊主,我最近有些忙,没空给你搜集。” “你的店冷清得很,你忙什么啊?” 坊主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事,衣沐华愣了愣,“你没听说信城出了一桩笑话?” “我日进斗金,谁管什么笑话,有空听笑,不如多招待两个客人多挣钱,只有穷人才关注别人的笑话。” 这话精辟,一瞧就是做大事的人,衣沐华附和,“您说得极是。” “瞧你一脸丧气,真没出息,赶紧替我把正事办了,我急用呢。” 衣沐华点头,旋即又道,“坊主,我知道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想与坊主一起做,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金灿灿指了指曾顺旁边的椅子,曾顺极有眼色,立即搬到她身后,她摆了摆红色纱袖坐下,翘着二郎腿,“说,” “坊主可听过晴光酒楼?” 金灿灿点头,衣沐华又道,“晴光酒楼正在找买主,我们可以买下它。” “别想,晴光酒楼徒有名头,他家酒难喝得要命,还不如我画舫厨师自酿的酒呢。” “正因如此,晴光酒楼才不好卖,十分便于我们低价购买。我查过,之前晴光酒楼生意兴隆,全靠丁峰,丁峰一倒,他家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我们买了,可以利用您手里的人脉,振兴它。” 金灿灿摆手,“我虽见钱眼开,但也讲原则,卖那种破酒,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吗?这事我干不出来。” “收购晴光酒楼后,你再收购一家叫无边的酿酒坊,这酒坊的酒十分好喝,以晴光名号卖无边的酒。” 衣沐华在找束己的时候,顺便去了他说的酒坊,才得这宝贵信息。 一家有名无实的酒楼,一家有实无名的酒坊,两者结合便有名有实,外加金灿灿的人脉,大有可为。 金灿灿思量后裂开嘴,“是桩不错的买卖,我们一起买了,盈利后你四我六。” 衣沐华算了算手里的银子,“坊主我没这么多钱,只出得起一半的一半。” 金灿灿想了想,“那就你二我八,不许讨价。” 有收益来源,衣沐华已经很高兴了,当下拍板,“那就说定了。等坊主将晴光酒楼办兴旺了,倒手一卖,立即又赚一大笔。” 金灿灿笑得眼角开花,“小姑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衣沐华送金灿灿出门,沉思一阵,对曾顺道,“肖家打压百宝店,百宝店是没望了,我们关了。” 曾顺啊了一声,满脸失落。 百宝店多是曾顺管,他对店很有敢情,一时无法接受,也是合情合理。 衣沐华安抚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往后我把晴光酒楼给你打理。” 曾顺听闻有后路,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衣沐华琢磨仅靠酒楼的收益远远不够,万一哪天衣羽飞不高兴又赶她们走,那多被动啊,她得拓展其他产业。 拓展产业,她需大量信息,而收集信息最佳之地是画舫,看来以后得经常去画舫。 衣沐华上画舫的事得瞒住姚叶娘和曾妈,她寻思找个理由将姚叶娘和曾妈支走。 她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曾顺,之前我娘和曾妈说我外公的墓塌了一角,对不对?” 曾顺点头,“本来说要修,但不是遇上你被人非议么,就耽搁了。” 衣沐华外公的墓在磨山,她何不以修葺墓的由头支走她们呢? 衣沐华立即回家,与姚叶娘提外公修墓之事,将诸事不顺与她们没有修墓牵扯在一起。 姚叶娘和曾妈听了都觉得有理,马上决定去磨山修墓。 衣沐华让曾顺陪同姚叶娘和曾妈同去,一来照顾两人,二来看住两人,她特地交代曾顺,修墓时尽量拖延,路上走慢些,回城前要捎信, 骗走了姚叶娘和曾妈,衣沐华将自己打算告诉梅映辉。 梅映辉听后没反对,这已超出衣沐华意料,更想不到的是他要一起上画舫。 从抗拒到主动,有点不寻常啊,衣沐华打趣他,“映辉,你是不是看上里面的姑娘了,莫非是千紫?” 听闻戏谑,梅映辉脸登时涨红,衣沐华又道,“千紫姑娘娇俏,又善解人意,你喜欢她我完全能理解。” “胡说什么呢,我们一起去,外人就不会单非议你一人了。” 原来梅映辉替衣沐华着想,衣沐华好生感动,想说外人的刀子嘴只冲女子,但终没说出口。 此后两人常流连画舫,这日衣沐华在画舫里见到郑雄,旋即回身。 旁边梅映辉纳闷道,“你怎么像见了讨债鬼似的。” 衣沐华以袖遮面,“郑雄来了。” “那个被束己忽悠的郑雄?” 衣沐华苦恼点头,原来稳固米价后,郑雄不时来信,字里行间暗示束己带他见世子。 束己将信扔在一旁,权当没收到。 此时郑雄见衣沐华,定会细问,衣沐华自然怕与他碰面。 “怕什么,他来问我们就告诉他束己失踪,我们不认识世子。” 衣沐华愣了愣,是啊,束己又不在,她干嘛慌张。 “衣姑娘,果然是你。” 郑雄的声音从后传来,衣沐华转头,“郑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托福,还不错。”郑雄走过来,衣沐华请他入座。 郑雄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束己兄,我专程来向他道谢的。” 衣沐华暗暗吃惊,“谢他什么?” 第55章,高墙之下 梅映辉和一伙人赶到,这伙人手持戒刀,面带凶煞。 为首人见衣沐华一个人站在院中,“人呢?” 他们高举火把,幽幽焰火中,衣沐华看清这伙人没有穿官兵服,略微讶异,然后指着左边,“往那边跑了。” 这些人拔腿去追,梅映辉留在衣沐华身边,“流血了,等着,我去找大夫。” 衣沐华拉着他,“深更半夜,你去哪找大夫,我受的是皮外伤,明日去不迟。这些是什么人?” 不是官兵的人来救他们,衣沐华当然要问个清楚。 “我也不知,那人追我,我开了门便跑,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让我带路,我就引他们来了。” 这些人带刀,似乎是有备而来,衣沐华思量他们的身份,方孔赶到,身后还有一群官兵。 衣沐华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纳闷问他,“你怎么来了?” “接到举报,肖毅夫妇藏于这带,我便领人搜,随后听这边有动静,便过来。” 听到夫妇二字,衣沐华说道,“方才与肖夫人一起来的人,不是肖毅。” 按理说,肖毅夫妇应该一起出现才对,可只来了少阴,衣沐华总觉有些不对。 方孔猜测,“兴许是别的同伙。” 衣沐华想了想,“你可查到吴将军死的那夜,哪位侍卫出过将军府?” 方孔摇头,“当时混乱,他们哪记得谁出过将军府。” 衣沐华实在想不通肖毅为何不出现,说道:“我想去肖毅的府上看看。” “现在?” 衣沐华重重点头,无比坚决,方孔眼落到她的伤口,衣沐华说道,“不碍事,回来再处理。” 方孔没有劝,与衣沐华梅映辉乘马车去肖府。 肖府门前有官兵看守,方孔亮出身份后,官兵放行。 进府后,衣沐华先去肖毅的房间,她想了解肖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了解一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观察他的住所。 生活痕迹比本人的嘴还说得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踏入肖毅房间后,淡花香始终萦绕鼻端,房中的床帘被褥皆是粉色,珠帘清脆,衣沐华看不到肖毅的痕迹,反而处处是肖夫人的。 衣沐华问旁边肖毅的贴身随从,“你们公子与夫人感情如何?” 肖毅随从跟随肖毅十几年,负责打理肖毅生活,找他来问话最合适不过。 随从答道,“公子对夫人很好,夫人说什么,公子都应允。” “两人一块的时间多么?” “公子身为侍卫队队长,忙碌得很,不常陪夫人,但只要一起,总依着夫人。” 随从说的话与衣沐华所分析相符合,房内多是肖夫人的东西,可见肖毅停留的时间短,床帘被褥皆是粉色,男子通常无法忍受,但肖毅忍了,这说明他宠爱肖夫人。 肖毅是个宠妻奴,衣沐华倒是吃了一惊,本以为他不会怜香惜玉,原来他只惜自己的妻子。 方孔见衣沐华到肖毅房间,便认为她在找重要的东西,“是找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不是,肖夫人心思缜密,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我是为肖毅而来,” 衣沐华视线定在窗外的一堆废铁上,指着铁问随从,“它们做什么用?” “公子要打造一把刀,吩咐我找铁,但我收集了十几家铁铺的铁,公子都不满意,便随后扔在这。” 衣沐华沉吟,“他是不是要打造武将木雕的刀?” “是啊,小姐,您怎么知道?前段时日,木雕的刀丢了,公子便寻思打造一把,可没一种合适,后来找到了刀,也就没再找。” 提及木雕,梅映辉就忍不住插话,“那铁是玄铁石所造,非普通铁石可比,玄铁石难寻得很,你们自然找不到。哎,不对,你们公子怎么又把刀安回去了?他不是应该扔掉么?” 衣沐华嫣然一笑,“映辉,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是不是?既然肖毅是凶手同伙,为何把刀安回去?” 梅映辉点头,肖毅明明可以毁灭证据,何苦留后患。 “我们何不反过来思考,既然他把刀安回去,那说明他不是凶手同伙。” 梅映辉瞪大眼,衣沐华怅然,“虽然我很巴望他是,但他不是。” 少阴杀衣沐华,肖毅没有出现,衣沐华心里便有了肖毅与少阴可能不是同伙的念头,这才特地跑一趟肖府。 肖毅房外的铁片和肖毅随从的话证实,肖毅对于木雕的刀消失毫不知情,正因不知情,他才会将杀吴将军的刀安回原位。 梅映辉嘴张大,良久才反应过来,“抓错人了?” “也不算,肖夫人是凶手无疑,肖毅却不是同伙。如果我推测没错,肖毅是被肖夫人抓走。两个人一起消失,肖毅的罪名才坐实。” 一直不说话的方孔说道:“肖夫人之所以抓走肖毅,是在掩护另一人。” 衣沐华点头,“换刀必须由侍卫队里的人,既然不是肖毅,就是另外一人。也就是这人,把山路图弄出将军府。” 方孔一拳锤在墙上,“可惜查不到当夜侍卫中谁出了将军府。” 衣沐华办过不少要案,第一见这种环环相扣又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案子,对方凭借高超手段堆砌起一座高墙,遮掩住自己。 墙仰望无尽,高不可攀,让所有立于高墙前的人都有种压迫感。 她本应该产生怯意,叹息而后退,但她渐渐生兴奋,如果她逾越了这堵高墙,就是崭新的人。 对方以足够的耐心策划一场几乎没有瑕疵的计划,那她也有足够耐心找到瑕疵,成就另外的自己。 暂时没有其他线索,衣沐华和梅映辉回家。 马车之中,梅映辉伸手到衣沐华面前,掌心上滚动一颗话梅,“有助消化。” 折腾一夜,衣沐华吃撑的胃还没消化完,她捏着含入嘴里,“味道不错,哪家的?” “将军府的管家给的,你忘了?” 衣沐华点点头,想到他之前说的一句话,第一个发现的人总是嫌疑最大。 心念一转,衣沐华拍大腿,“我想到了,我想到是谁了!” 衣沐华撩开车帘,对外面的车夫喊道,“改道,去丞相府,快!” 缰绳紧勒,马嘶叫一声,车骤然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转了个弯,车夫加鞭,快速驶向丞相府。 第56章,推翻高墙 “大半夜地,让不让人睡觉啊!” 王宫前,侍卫七零八落站立,一个个打着哈欠,神情颇是不满。 一名侍卫问站在最前面的人,“副队长,您知道什么事吗?” 尽管心里抱怨,但连夜召集人,侍卫们心照必有事发生。 副队长常绵摆头,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你就一点风没收到?” 常绵再摇头,侍卫略微失落,忽听脚步声,众人侧目,见三人走来,为首之人是张丞相,大伙立即挺直背,整齐排成两队。 张丞相近了,问常绵,“当夜调查吴将军死的侍卫全都在这了?” 常绵扫了一圈侍卫,“回大人,全部在此。” 张丞相看了眼身边的衣沐华,衣沐华问道,“请问副队长,你们到达将军府后都做了什么?” 常绵:“挨个询问,做笔录。” 衣沐华:“那些人问,那些人记?” 常绵顿了顿,“需要问如此清楚吗?” 衣沐华点头,常绵回道:“我们分成两队,一半人问,一半人记。” “请按照各位按照当时两人的组合站立。” 被不是上级的人吩咐,侍卫们心里多少不舒服,但他们倒也没说什么,照办了。 谁知衣沐华有说道,“请大家各自写出自己盘问了谁。” 常绵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衣沐华说道,“自有用处。” 常绵冷冷道,“我们是圣上的贴身侍卫,岂是外人随意支配的?” 其他侍卫觉得自己受侵犯,纷纷附和,“就是,大半夜叫人来,折腾什么啊。” 张丞相厉声道:“按她说的做,这就是圣上的意思。” 听闻圣上,侍卫们顿时蔫了,不情不愿写下当夜自己盘问的人。 待他们写完,梅映辉上前收纸,一张张看过后在衣沐华身边低语。 片刻后,衣沐华说道,“丞相大人,他们所写的人名里没有肖毅和肖夫人,但卷宗里有他们两人的证词。” 张丞相问道,“你们谁给肖毅和肖夫人做的笔录。” 侍卫们挠头,隔了好久都没人回答。 衣沐华说道,“常副队长,难道不是你吗?” 话音落,大家纷纷看向常绵,其中一个人说道,“对了,我想起了,是常副队长问的队长,并做的笔录。” 常绵点点头,“是我,当夜事多,我都忘记了。” 衣沐华笑了笑,“不是忘记,是刻意隐瞒,你见我让侍卫两两分组,你就站到我们旁边,深怕我们发现当夜你是落单的。” 常绵:“我是为了方便回到张丞相的话才站近,当夜我是副队长,负责统筹全局,独自一个很正常。” 衣沐华:“是啊,你见大家忙不过来,就替他们盘问肖毅和肖夫人并做笔录,是?” 常绵点头,衣沐华又道,“当夜你们抵达将军府,也是你发现山河图不见的?” “是我,当时还有人在场。” “放心,我并非怀疑你盗取山河图,而是要确认发现山河图不见后,你是不是立即吩咐其他人集中宾客问话?” “是。” “既然你立即找人问话,那又是何时出将军府禀明圣上的呢?” “山河图不见,事关重大,我一面吩咐他们问话,一面进宫禀明圣上,这并无不妥。” 出现危机,有条不紊组织下属问话,常绵再自己呈报情况,在旁人看来是临危不乱,非但不妥,还极具应变能力。 “这就是整个案子最高明的地方,因为谁都不会发现你是先问过话,从肖夫人手里拿山河图,然后出将军府向圣上禀报。” 那句第一个发现吴将军死的人有嫌疑给了衣沐华启发,如果说发现尸体的人有嫌疑,那发现山路图不见的人也该有嫌疑。 发现山路图,侍卫必定回禀圣上,那他一定会出将军府,这就完成送图出府的环节。 张丞相频频点头,心想衣沐华心思缜密,真是罕见,这样的人还得收到麾下啊。 常绵沉默,衣沐华又道,“如果你不认,我还有证据,你右手腕有伤?今夜少阴和她的同伙去我家杀我,我将她同伙的手腕割伤,你敢不敢撩开袖子,让我们大家看看,有没有伤。” 常绵哈哈笑起来,这一笑,便是承认了。 都道肖毅是反叛,谁曾想,他不过是做了常绵的替死鬼,真正的内鬼是副队长常绵。 常绵笑够了说道,“我们计划足足一年,笃定计划完美无缺,大平国内无人能识破,别说找到我,就是少阴也抓不到,没想到你只花了几天就全部看穿。” 听闻衣沐华查卷宗,常绵就觉不对,这才怂恿肖毅带走将军府书房的东西,没想到还是被她注意到了木雕。 再后来,方孔查当夜出将军府的侍卫,他心下一慌,却也沉得住气,可少阴沉不住,以至于刺杀衣沐华未遂,反有了暴露身份的铁证。 衣沐华淡淡道:“从来没有完美的犯罪,因为犯罪本身就是破绽。” 常绵又笑两声,“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能抓到我。” 此时方孔从后面来,对张丞相恭敬一礼,“启禀大人,在常绵府上抓到少阴和肖毅。” 衣沐华向张丞相说到给圣上禀报的人是内鬼,张丞相便查到常绵头上,召集所有侍卫同时,暗命方孔潜入常绵府中抓人。 连少阴都抓住了,案子可谓相当圆满,圣上那边好交代了,张丞相无比满意,“做得好。先将这些人收监,严加看管,待我禀明圣上,再行处置。” 方孔应下,押着常绵下去,侍卫们见真相大白,也就各自散开。 张丞相笑眯眯看着衣沐华,“此次你功不可没,老夫定详禀圣上,你就等着嘉赏。” 衣沐华点点头,心里咯噔,寻思嘉赏不会是复职,那她可不受啊。 “衣沐华,你那什么表情?” 张丞相居然注意到衣沐华的不情愿,是她表现太明显了吗? 衣沐华以睡眠不足为由搪塞,张丞相哼了声,显然不信她的鬼话。 不过他可没空追究衣沐华,抓住少阴和两只大鱼,有得他忙,他转身面圣,交代案情去了。 次日,平成王喧见衣沐华,衣沐华挑了件最华丽的衣服换上,进宫面圣。 第57章,进宫 进宫路上,衣沐华时而托腮,时而恼头,皆因她苦恼如何不当诸监又能保命。 吴将军的案子突显出衣沐华才能,平成王极多半要她复职,她若拒绝会招来杀身之祸,可不得提前思量对策么。 可惜到了正殿前,她依旧没想出法子,心里一烦,索性不想,默念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后将心安理得抛诸脑后。 迈着碎步,上了台阶,衣沐华见到正殿前站着的衣羽飞,看样子是在等她。 衣沐华出现后,衣羽飞微微皱头,“穿成这样见圣上,真是失礼。” 衣沐华低眼,身上一袭古烟纹碧霞罗衣,低调又不失庄重,怎么就上不了台面,刚要开口,就被衣羽飞打断,“罢了,罢了,快进去,别让圣上久等。” 说完转身进殿,衣沐华深呼吸,跟在他身后。 平成王和衣沐华上次见识没两样,神圣不可侵犯,不过这回面色缓和许多。 待衣沐华父女行礼毕,平成王说道:“衣爱卿,你这女儿很不错,能一举拔除少阴和太阴两大要害,为大平国做了件好事啊。” 衣沐华这才知道,常绵是四象之一的太阴,怪不得平成王对她悦色了。 衣羽飞恭敬道,“误打误撞,圣上别谬赞了。” “衣沐华,你爹说你是误打误撞,你觉得呢?” “抓到少阴太阴两人,靠的是大家共同努力,并非沐华一人之力。” 平成王点头,“你这是谦虚呢,还是怕朕要你做回诸监啊?” 衣沐华心惊,果然是瞒不过平成王的眼睛啊,也是,王者哪能没点洞察力。 就她心里那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平成王。 “圣上面前,沐华不敢存别的心思,说的全是心里话。” “嗯,这次你办案有功,说,你想要什么?” 若说想要的,自然是钱财等身外物,但旁边的衣羽飞双目紧盯,她哪敢直言,只得违心道,“小人想要爷爷的武将木雕。” 平成王想了想,“朕也十分怀念衣元帅,难得你有这孝心,朕就给你。” 肖毅送给大乐国的木雕作为证物被扣押,现在衣沐华开口,木雕便不是证物,存在仓库积灰。 梅映辉得到木雕,应该会很开心。 “别的呢,没其他想要的?你就不想像衣元帅一样,做个匡扶正义的人?” 平成王是明示她要求官复原职啊,衣沐华默然不语,良久后平成王笑了笑,“看来你是真不想官复原职啊。” 话如一片乌云,遮住日头,衣沐华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身旁的衣羽飞连忙道,“小女能力浅薄,实难担当大任,是有自知之明,绝无藐视之意,还望圣上见谅。” 平成王哼了声,“既然不愿,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大平国人才济济,难不成就没别的人?” 衣羽飞连连点头,“是是是。” 平成王摆手,衣羽飞和衣沐华退出大殿。 一出殿,衣沐华如释重负,神清气爽,反观衣羽飞,面色铁青,眼睛瞪得比铜铃大,她下意识往旁边挪开两步。 若非在肃穆殿前,衣沐华猜他会打死自己。 此时一名小宫女走近,“公主请衣小姐去御花园赏花,衣小姐,请跟奴婢走。” 嘴上说客气请,实际哪有她拒绝的余地啊。 不过也算替她解围,衣沐华应下,光明正大逃离衣羽飞。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如火舌般延绵至远,这才是真正的花园,与将军府的花园不可同日而语。 但衣沐华有些不明,公主为何要见她。 难不成也是嘉赏? 真如此,她绝不会再说违心的话。 傻子做一次就够了,这次她一定要忠于自己,大声说出赐予我黄金。 徐徐微风,甜香扑鼻,衣沐华嗅出一丝酒香。 她寻思会不会是哪位贵人偷偷藏在花丛里借酒消愁时,隐约欢笑声飘来,声里有男有女,像是有人聚在某处谈笑。 笑声越来越近,衣沐华赫然发现宫女正领着她朝声源地去。 穿过蔷薇花架,面前忽然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中三名窈窕女郎迈轻盈步伐,舞动身姿,其姿曼妙,不可言喻。 旁边一人弹古筝,一人吹笛,琴笛配合,十分动听。 四周设有长形桌子,均坐了人,这正进行一场小宴席。 正东席上的是名年轻男子,神色带傲,眉宇流露贵气,他身侧是名秀丽佳人。 衣沐华寻思敢在御花园设宴,又坐正东位的应该是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对面的是名白嫩如玉的姑娘,她眼眸清澈,不染尘气,像温室里的花朵,如果没猜错她是公主。 公主身旁是名男子,男子不用猜,他带了白底金色面具,正是郑雄想抱的大腿,世子爷。 世子爷神秘,衣沐华不禁多偷瞄两眼,这一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衣沐华心没由来扑通扑通跳,正要避,对方先移开了眼。 本以为是见公主,没想到太子世子也在,衣沐华说不忐忑那绝对是假话,忐忑的同时还很疑惑,这些王公贵族寻欢作乐,叫她来干嘛? 她无才艺,又不会说笑,唯一能做的就是,当观众。 可她没买票,相信太子公主不会发善心,让她白观赏。 此时乐声止,舞女们纷纷行礼退到一旁。 太子没有忽略衣沐华的到来,舞女退出去,他便开口,“你就是衣沐华?” 衣沐华硬着头皮点点头,太子笑道,“大乐国使者很好奇破了吴将军案子的人长什么样,你走到他面前,让他瞧瞧。” 衣沐华愣了愣,敢情拿她当猴子展示给人看? 当猴子就当猴子,问题是你没给银子啊,钱到位,别说给人看,要她唱歌也行啊。 “怎么愣着啊,还不去?” 太子的话向来是圣旨,见衣沐华不动,他皱起眉头。 衣沐华闷闷道:“小人不知谁是使者。” 太子指了指他的左边,衣沐华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一回猴子。 她转身,低头走到大乐国使者桌前,“见过大人。” “抬起头让我瞧瞧。” 衣沐华依言抬头,却发现对方是木次,他眸中带戏谑之意,她有种不祥之感。 木次盯着她片刻,“长得不错,太子殿下,不如送我。” 果然,他是来找茬的。 衣沐华正要回绝,一道温和低沉的男声响起,“大平国女子的婚姻听从父母之命,这事太子做不了主,四皇子你得问衣大人。” 木次哈哈一笑,“玩笑罢了,世子别当真。” 衣沐华松口气,心道看完了她可以走了, 木次又道,“既然你能破吴将军的案子,想必一定很聪明。” 这话一听就是要给人出谜题的铺垫,衣沐华连忙道,“小人运气好,恰好碰上而已。” “谦虚什么,放心,我不让你破案,就是想让你猜猜我的心思。” 第58章,白忙活 “小人愚钝,猜不出来。” “还没猜呢,你怎么知道猜不出来,你是不是不想猜?太子,你们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木次看向太子,太子出声道,“衣沐华,四皇子要你猜就猜,你怕什么,错了又不砍你头。” 衣沐华暗叹倒霉,看来今日当了猴子,又得做蛔虫了,提起蛔虫,衣沐华不禁想到束己,他最擅长做蛔虫琢磨人心思,要是他在,一猜一个准。 算了,正如太子所说,猜错不砍头,她姑且一试,便点头应了句是。 “虽然不砍头,但也得让你重视,这样,你猜中了四皇子的心思,我就赏黄金百两,猜错了,你就跳支舞。” 木次捂掌,“这个好!就这么办。” 衣沐华心里连连叫苦,知道进宫没好事,完全没想到是接二连三没好事,早知道她该装病躺在床上的。 好在衣沐华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哀怨一番后立即打起精神,黄金和跳舞之间,她选黄金。 赢得黄金,就当是奖赏了。 这么算来,当猴子蛔虫也值得了。 木次沉吟片刻,“我说三件兵器,你猜哪一件是我擅长的,剑,长枪,狼牙棒。” 初荷公主担心衣沐华猜不猜,帮衣沐华说话,“她不认识你,凭空猜太难了,不如四皇子给她一点提示。” 太子开口,“三个猜一个不难,何况猜错了,也就是跳支舞,没什么大不了。” 木次抬起下巴,眯眼道:“猜出了吗?” 衣沐华点点头,木次睁大眼,“这么快?那你说说是什么?” “空口无凭,请四皇子说完用笔写下,以此证明我是否猜对。” 木次摆手,宫女递上笔墨纸,衣沐华转身,不看他写。 不一会,木次写完,“好了,你猜。” 衣沐华含笑道,“狼牙棒。” 木次愣住,“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不可能,再来一次。” 衣沐华苦脸,木次说道,“再猜一次,绝无戏言。” 猜多少次都一样啊,衣沐华暗笑,面上却带着委屈,“那好,四皇子,在场的都得替我作证啊。待会你可不能耍赖。” “知道,快转过身去。” 衣沐华嘟嘴,转过身后,眼睛不着痕迹往下移,唇角微微上扬。 木次写完,衣沐华含笑抬眸,又和世子对上,世子眸子幽深,有种如来佛看掌中孙猴子的意味。 莫不是看穿了她的把戏? 不会的,是错觉,要冷静,衣缓缓转身,正对木次。 木次似乎认定衣沐华绝猜不中,满脸得意,“这次写的是我们大乐国王宫里的宫殿名字,聆雨宫,沐阳宫,迎风宫,三座宫殿有一座是我住过的,你猜是哪一座。” “沐阳宫。” 木次脸上得意褪去,显然衣沐华又猜中。 太子意味深长看了眼衣沐华,“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能看穿人心啊。” “小人绝无此等本事,刚好猜中而已。” 太子笑了笑,“既然猜中,那就有赏。” 百两黄金到手了! 衣沐华几乎要欢呼,百两黄金能做不少事,买房买地买店铺,她又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了。 正要道谢告退,旁边传来一个低沉声音,“且慢。” 不祥之感再度涌现,衣沐华暗叹,今日她就是在不详海上沉浮的扁叶啊。 世子悠悠道,“我也想让衣小姐猜猜我的心思。” 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了,衣沐华深呼吸,“猜中了可有奖赏?” “赢了你再得黄金百两,输了就给我黄金百两。” 听到输,衣沐华觉得有些晦气,眼下她没有说不的资格,只能点头。 世子掏出一个墨绿色锦囊袋,“里面有一件东西,一文钱,一颗枣,一枚玉佩,你猜是哪一个?” 他果然看穿了她的把戏,其实衣沐华那两次料中不过是耍了心思。 这会日移西边,木次正好坐在背对太阳的位置,他动笔时地上出现笔影,衣沐华转身,只要数地上笔影动了几下,再对照字的比划便能猜中, 眼下世子将东西放锦囊,她没把戏可耍,只能靠运气猜了。 忽而,她看到世子面前的果盘,勾唇一笑,“红枣。” “你确定?” 衣沐华点头,世子是临时起意,肯定随手塞了件物品进锦囊,首选就算他面前果盘上的红枣,猜红枣,准没错。 世子骨节分明的手解开锦囊,锦囊倒立,一文钱从袋口里掉出,翻转几下,落在世子掌心。 太子哈哈大笑,“看来衣沐华你确实凭运气猜中啊。” 愿赌服输,衣沐华又不是输不起的人,“是我输了,黄金是世子您的。” “好了,助兴到止为止,你下去。” 太子似乎觉得衣沐华有些扫兴,不耐烦让衣沐华走,衣沐华行礼后告退。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眼世子,这回世子没有看她,而是低头听他身边的初荷公主说话。 百忙一场,若不失望就是佛了,衣沐华悻悻回到姚宅。 梅映辉往她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人?” 衣沐华点点头,梅映辉拧眉,“你不是进宫领赏了么,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高风亮节,不稀罕钱财身外物。” “不可能。” 梅映辉用一种你绝不可能是这样人的语气回答,衣沐华有些哭笑不得,将手里的木盒塞给他,“忽略过程,结果就是如此。” 梅映辉打开,见到武将木雕,顷刻间眼眶湿润,“你,你把它要来了?” 在将军府,梅映辉看得眼都不眨,衣沐华就知他想要,当时寻思有机会一定满足他,现在也算做到了。 梅映辉抱着木雕,露出忏悔之色,“沐华,我误会你了,你绝对不是一个爱钱的人,往后我再也不鄙夷你了。” 衣沐华想了想,“你还是鄙夷我。” 她不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不会为了谁给的高帽而活,想要钱的时候要钱,想要节气要节气,一切发乎心,这是她爷爷教的。 梅映辉笑了笑,旋即将木雕拿出来,“你说木雕摆在哪好?” “你摆在房里就好。” “木雕虽然是我爹做的,但他是你爷爷,你也很想常见到他,所以摆在外面最合适。” 有道理,衣沐华指了指厅堂正中,“摆中间,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我们家的正气,挡小人挡煞气。” 从此,正厅多了一尊镇邪挡灾的武将,至于管不管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59章,不敢办砸的事 日子终于恢复平静,衣沐华才有空上画舫,找金灿灿商议晴光酒楼开业事宜。 金灿灿见衣沐华露面,娇嗔道,“这段日子你死哪去了?酒楼的事,你还管不管?” 衣沐华歉意道,“前些日子我被人陷害,正忙于脱身,这才没来,坊主你别生气。” 金灿灿愣了愣,瞅衣沐华半天,大概心里嘀咕她的话是不是真。 毕竟衣沐华这个年纪,能云淡风轻道出被陷害的人少之又少。 衣沐华笑了笑,“没骗你,骗你赔钱一辈子。” “呸呸呸,你马上与我合伙开酒楼,你赔钱不等于老娘赔钱么?得了,你眼下办好一件事就成。今日我约了无边酒坊老板谈供酒事宜,不巧舫内有事,你替我去一趟。” 作为生意伙伴,衣沐华至今没有出半分力,眼下有事可做,她求之不得,“你放心,我保证办妥。” “别人说我不信,你嘛,我是信的,别让我失望。” 金灿灿交银票给衣沐华,然后扭着细柳的腰,忙自己的去了。 衣沐华独自前往无边酒坊,怎料拍门半天,半晌无人应。 金灿灿说与老板约好,老板理应在家猜对,怎么没人啊? 莫非临时有事外出了? 来之前,衣沐华向金灿灿保证办成事,她哪敢空手而归啊,只得站在外干等。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依旧不见人回来,衣沐华犹豫要不要先回去,酒坊隔壁房的门打开,走出名妇人。 她手里拿着扫帚,麻利挥动手臂,刷刷扫门前灰。 唯恐碍别人事,衣沐华走远一点,妇人抬头,“来买酒?” 衣沐华摇头,“我和老板约好今日拜访,不知为何他不在。” “都不在? 衣沐华点头,妇人说道,“那奇了怪,平常两夫妇总有一人留守家里,怎么今日都不在,话又说回来,好几天没见老板娘了,不知是不是两人吵架回了娘家。哎,他回来了。” 妇人指衣沐华身后,衣沐华回头,见一名中年微胖男子,驼着背朝她们而来。 邻里碰面,难免要扯上两句,妇人随口问,“林老板,打哪回啊?” “买东西。” 林老板说着,双手却空空,衣沐华觉察到他面色凝重,似乎正经历什么苦难之事。 “这姑娘等你很久了,赶紧让人进屋。” 妇人说完返回自家,关上了门。 没等林老板问,衣沐华自报来意,“我是金坊主派来的,和您谈关于您供应我们酒的事。” 林老板微微颔首,掏出钥匙开门,两人步入酒坊内。 进门后是个小院子,院中摆了口三人才合抱得起的大黑缸,缸面有盖,衣沐华寻思是发酵用。 林老板请衣沐华进屋,屋内两边是酒架,架上摆满大大小小的酒坛,是以屋内酒香四溢。 衣沐华坐下后,林老板给衣沐华倒水,“家里茶叶喝完了,只有白开水。” “没事,白水就很好。” 林老板点点头,坐在她旁边,双手交叉,大拇指相互摩挲。 从他肢体来看,他心里极度苦闷,而又不愿告诉别人,衣沐华寻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少管人家,她摆出合约书,“这是我们的合约书,您看看。” 林老板眼都不抬,“我,我不能卖酒给你们了。” 衣沐华呆住,什么情况,谈得好好地,怎么她来就变卦。 林老板低头,刻意避开衣沐华目光,“对不住,答应了你们却反悔,我是真的没法给你们供应了。” “是钱的问题么?” “不,你们给的钱很公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衣沐华耳边响起金灿灿那句别叫我失望,她怎么也不能退,“那是何故?” 老板沉默,衣沐华不由焦急,忽而想到妇人说好几天没见老板娘,便问道,“是不是老板娘遇上了什么事啊?” 林老板飞快看衣沐华一眼,然后又垂下。 答案无疑是了,衣沐华又道,“尽管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往后你供应我们晴光酒楼酒,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你不妨说,能帮则帮嘛。” 林老板迟疑一阵,“你们开酒楼,应该认识些大人物。” “整个信城,就没有我们金坊主不认识的大人。” “那,有谁敢管山匪的吗?” “山匪?难道老板娘被山匪抓了?” 林老板点点头,“我娘子早两日去上香,回来路上被山匪抓走。” “报官了没?” “报了,他们嘴上说会救人,可是迟迟不出动官兵,方才我去府衙问,他们还嫌我烦,将我轰出来。” 抓山匪可是个苦差事,山匪隐藏在山林里,老窝难寻,即使被找到,也能凭借地势守住。 所以抓土匪是块硬石头,官府能避开则避。 看来只有救回老板娘,林老板才有心思造酒了。 这下衣沐华陷入两难之地,要么帮林老板找回老婆,要么和金灿灿说办不成事。 见衣沐华沉默,林老板满脸失望,“我就知道没人能帮我,哎,官兵不去,我自己去,我打算把酒坊关了自己找,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一年,总能寻到那些贼人。” 衣沐华淡淡道,“找到了,你也不能如何。” “是,我是打不过他们,但至少尽心,我老婆十六岁就跟了我,与我生活二十多年,她被抓,难道我这做丈夫的说句无能为力了事?” 一个酒坊老板尚且有尽力的觉悟,衣沐华也不能回去和金灿灿说没办法,“是不能就这么了事,林老板,你等着,我给你找人去。” “你,你上哪找人?”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总之我把人带回来,到时你给我们供应酒。” “那肯定。” 与林老板说好,衣沐华返回姚宅,梅映辉见她形色匆匆,跟在她身后,“你干嘛呢?” 衣沐华将事情简单说了下,梅映辉说道,“不如我们找方大人?” “方大人仗义,咱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啊,这次换个人。” 衣沐华抱起吴夫人答谢的一箱珠宝,“咱去找罗十五。” 梅映辉跟上她,“我也去。” 第60章,上山要人 衣沐华和梅映辉再次踏入大方赌坊,赌坊的伙计都认识衣沐华,毕竟能赢庄家,且带走钱的人,自赌坊开业以来,独她一个。 伙计笑着迎上去,“姑娘,你又来玩么?” 梅映辉直言道,“你们还敢玩?” 伙计打趣,“我们开门做生意,就图客人乐,您玩得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自从上回庄家连败后,罗十五便花重金请了个老千发牌,往后再赢庄家,那便是不可能了。 衣沐华眼扫了一眼发牌的人,笑而不语,“我今日是来找罗十五的,你告诉他,我要见他。” 伙计点头,边通报老大边寻思,这姑娘赢了一回尾巴上天了,居然敢直叫老大名字,待会有苦头给她吃。 他进了后堂,向老大禀报。 罗十五原本双腿搭在桌上,听他说衣沐华到了,立即放下双腿,站起身左右看,“你们都把东西塞到柜子里,别留东西在外面。” 旁边的小弟立即动手,将杂乱的房间清理得干干净净。 伙计愣了愣,老大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待收拾干净,罗十五摆手,伙计才请衣沐华进来。 衣沐华进屋后,环顾一圈,“没想到,你这里如此干净。” 罗十五笑道,“贵客到来,自然要干净些。” 一张画像就能看出背后的人,罗十五敢不防么。 衣沐华朝梅映辉看了眼,梅映辉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而后打开。 木箱里装着金银首饰珍珠项链等,罗十五挑了挑眉,“你这是何意?” “找你借些打手。” 罗十五身子往后靠,“什么打手,我可没有,我是正经生意人。” 正经人绝不会强调自己正经,衣沐华笑了笑,“非得说破吗?成,之前去我家救我的那伙人,是你的?” 罗十五摊手,“不知你说什么?” 衣沐华指了指站在罗十五身旁的小弟,“那伙人的腰带和他们的一样,黑中带绿,中部打三个结,如果我没猜错,这种腰带是你手下的标志。” 罗十五胸中抑郁,千小心万谨慎,却还是让她看出来,简直防不胜防。 他无奈叹息,“要多少?” 衣沐华伸出两个手指头,“两百人。” 罗十五点点头,“行,就借你两百人。” 衣沐华见罗十五闷闷不乐,拍了拍装满财宝的木箱,“开心点嘛,我又不白借,有酬谢的。” 罗十五瞥了眼不足一尺长高的木箱,哼了声,显然不将这点钱放眼里,多少人抬十倍大的箱子来,他都是拒绝的。 衣沐华又道,“对了,城外铁盘山有群山匪,你知道他们老窝在哪吗?” 罗十五眼珠转了转,吃惊看她,“你借人是要去找那群山匪?” 衣沐华点点头,罗十五捂着头,一副有些头疼之样,“衣姑娘,你是吃胆长大的,居然敢去招惹他们,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没想消灭他们,只想救个人,救出人我就回来。” “对方有上千人,你带两百人去,他们压根不怕你,别说放人,杀了你都绰绰有余。不行,我不能借你人。我这些兄弟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与你犯险。” “放心,我们不是去打打杀杀,我就借点人充场面,我保证,一个人都不少。” 衣沐华拍胸膛保证,罗十五沉吟,这才同意借给她人,又告诉她山匪窝的所在。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铁盘山,到了山脚下,衣沐华拿出两个麻袋,“大家都换上衣服,上山后尽量别开口。” 麻袋打开,露出赤红色官服,原来衣沐华是要这些人装成官兵,以此震慑山匪。 自古兵匪对立,匪再猖狂,终归没底气,见了官都会生怯。 衣沐华打算先在气势上占优势。 大家排队领取衣服,轮到一个戴草帽的人时,衣沐华说道,“官服偏大,你穿不了,这有套短的更适合你。” 这人身子一顿,缓缓抬起头,露出留有两撇胡子的脸。 罗十五始终不放心,便跟来看看,而衣沐华早就发现他混在人群里。 反正不是第一次被她看穿,罗十五无比淡定,脱了草帽,接过小一号的兵服。 大家换好兵服,带上官帽,往山上去。 山上绿树参天,茂林成片,罗十五上过铁盘山,认得他们走的路通往山匪老巢,问旁边的衣沐华,“我们就直捣人老巢?” 衣沐华点头,“速战速决。” “就算我们扮成官兵,他们未必会乖乖交人。” “试试呗,不行再说。” 衣沐华嘴上谦虚,面上完全是胸有成竹之样,罗十五迟疑片刻,“待会你需注意的人是他们的三当家,而不是他们老大。他们老大是个莽夫,不用担心,但他们三当家很聪明,不轻易上当。” “你除了知道他聪明,还知道些什么?” “他原是世家子弟,做过官,因他爹被判通敌,他受牵连入狱,流放途中,被山匪救下,这才落草为寇,听说现在好酒,其他的就不知了。” 衣沐华点点头,忽而山里哨声空鸣,由近及远,一声接一声,延向远方。 罗十五抬手,所有的人都停下,“这是山匪的警哨,他们发现了我们。” 衣沐华救人是想通过谈判救人,暴露自己本就在意料之中,“大家镇定,继续往前。” 他们又走了一段,前方一伙人横拦在道中。 衣沐华估摸对方有百余人,明处这么多,暗处便不可知了,为首的人很眼熟,是上次衣沐华束己梅映辉遇过的土匪,孟晓飞。 孟晓飞昂着头,中气十足道,“我们铁汉寨与官兵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你们来这是什么意思?” 衣沐华朝前一步,“我们没有越界之意,来只为一人,只要你们交出她,我们立刻走。” 孟晓飞怒道,“你当我们铁汉寨是什么地方,你想要人就要人?” 衣沐华好声好气道:“大当家放心,我们不是凭嘴要人,这里有一百两,是给各位兄弟的腿脚费。大当家得钱,我们得人,铁盘山继享安宁,何乐不为呢?” 孟晓飞犹豫,衣沐华劝道,“大当家,不妨告诉您,我们来了不少人,双方真打起来,绝对要死不少人,我们这些在做前锋的,真不愿动刀。大当家,你的兄弟跟着你,也是想过太平日,一旦与官兵开火,那不是与初衷相驳了嘛。” 孟晓飞握刀的手松了松,似乎有些心动了。 衣沐华准备再加把劲,孟晓飞旁边的人开口,“少唬我们了,你们又不是官兵。” 第61章,做客铁汉寨 衣沐华心微沉,料想说话的人就是罗十五提醒她当心的三当家。 也不知他从哪里看出了端倪,又或者他是唬人,衣沐华反问,“这位大哥,说话要有依据。” “你们的靴子,官兵的靴子通常是两寸厚,而你们的只有一寸,这是其一,其二是官服的领口下有鹰纹刺绣,而你们没有。” 这人观察入微,着手细节推断,是个不能低估的人。 谎话被揭穿,要么承认,要么抵赖,衣沐华选择后者,“你所知的是之前的官服,现在的官服改了。” 三当家笑了笑,“方才两点中有一点是我胡编的。如果你们真是官兵,一定会叱责我胡说八道,可你解释了,这便露出了底,承认,你们并非真的官兵。” 三当家利用真假诱衣沐华显形,确实有一套。 一个谎言被揭穿,只能用另外一个替补,衣沐华早有准备,“我们不是官兵,但却能得官府庇护。” 三当家挑眉,似乎在等她说出什么新奇的谎话。 “我们是间派的人,你们抓了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必须讨回来。” 间派隶属官家,为国家培育诸监,在大平国具有一定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间派护短,若是他们的人受外人欺负,间派会运用手中的力量还击,他们比官兵更惹不起。 三当家愣了愣,“我凭什么相信你是间派人?” 衣沐华镇定道:“你非间派中人,我说了你也无法印证。” “我虽不是间派的人,但我听说间派中人皆有一技之长,你得向我们证明。” “可以。” 衣沐华打算亮出自己的牌九技艺时,三当家说道,“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人。” 三当家十分狡猾,他见衣沐华被揭穿却依旧镇定,料到她不会是平庸之辈,特地排除她。 衣沐华看了眼身边的罗十五,罗十五轻咳两声,从腰后掏出一副牌九,“你们来跟我玩十局,赢一局就算我输。” “牌九我拿手。” 孟晓飞走上前,把刀插进黄土里,坐下与罗十五对赌。 以罗十五的娴熟技艺,轻松赢孟晓飞。 三当家是个谨慎的人,一个罗十五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不会就他一个有点本事。” 梅映辉昂首出列,“我来。” 白纸一铺,笔墨挥洒,一炷香后,三当家的肖像印在纸上。 三当家沉吟,衣沐华说道,“我们今日只为救人,绝无树敌的之意,铁汉寨的好汉,何不行个方便,收了银子,回寨喝酒吃肉,总比与我们拼杀来得舒服。” 孟晓飞开始动摇,“老三,他说得不错,不如就放了人。” 三当家问道,“你们要什么人?” 衣沐华从腰间拿出酒坊老板娘的画像,三当家道,“她不过是个普通妇人,怎么又成了你们间派的人?” “她有酿酒的手艺,方便我们派她接近目标。” 三当家想了想,“我们不要钱,想我们放人就带一人来换。” “什么人?” “衣沐华。” 衣沐华呆住,难道他也受过原主的迫害? 不是,衣沐华心里哀嚎遍野,有些心虚问,“你们有仇?” “这你不必管,你带她来就是。” 衣沐华想起罗十五说过,他爹犯了通敌罪,该不会是遭原主害的,真如此,他岂不是要碎尸万段自己? 救人把自己搭进去,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见衣沐华沉默,三当家又道,“铁盘山是我们的地盘,由我们说了算,你们间派既到了这,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 孟晓飞附和,“不错,我们说了算,你们就去找衣沐华来,见到她,我们就放人。” 衣沐华欲言又止时,她身边的罗十五低声道,“命是自己的,就一条,陪了就没了。” 她迟疑,罗十五又高声道,“我们间派绝不会把自己的人推出去。既然大家谈不拢,就此别过。” “且慢。”三当家出声,罗十五眯眼看他,“怎么,你还想动刀?” 孟晓飞似乎举得罗十五在挑衅,立即举刀,“动手就动手,还不成怕你?什么间派,老子才不怕。” 话落地,双方人全都拔刀,一时之间,林中刀光熠熠,杀气腾生。 “大哥,别冲动。”三当家开口,“别为了我的私事动干戈。” 孟晓飞满不在乎道:“你的事就是我们铁汉寨的事。” “即使动了手,我的事也没解决,这仗打得毫无意义。兄弟们,都放下刀。” 三当家拎得清,懂公私分明。 在他一再劝说下,孟晓飞和铁汉寨的其他兄弟放下刀。 见对方收了兵器,罗十五拱手一抱,“就此别过。” “等等。”三当家向前走两步,“我让你们带衣沐华来,并无加害之心,而是有求于她。” 原来不是讨债的,衣沐华心里的弦缓缓松动,“什么事?” “这个她来了,我自会与她说,我莫许白以人格发誓,对她绝无恶意。” 莫许白言辞诚恳,不像说谎。 梅映辉插话,“你要求人,却不知她长什么样吗?” 莫许白摇头,“我听说她破了吴将军的案子,只知其名,不曾见本人。” “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 梅映辉看向衣沐华,莫许白愣了愣,“你当真是衣沐华?” 衣沐华点头,只要对方没有恶意,承认也没关系了。 莫许白双目发亮,“既然如此,可否请衣姑娘到我们寨中一坐,莫许白有事请求。” 衣沐华点头,“跟你走可以,你先放人。” 莫许白吩咐他们的人回寨带老板娘来,衣沐华请罗十五送老板娘回信城,她和梅映辉跟孟晓飞等人回铁汉寨。 铁汉寨建在三面环青山的山谷里,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生人进寨,寨内人均侧目,一时间衣沐华和梅映辉万众瞩目。 既是焦点,那不能怯场啊,衣沐华挺直腰板,从大家的面前走过。 铁汉寨的正堂设于寨子的正中,堂中两张椅子对正门,左右两边各摆几十张四方椅,这里是他们平时议事的地方。 孟晓飞和莫许白坐正位,衣沐华和梅映辉依次落座左首。 人坐定后,孟晓飞吩咐旁边一人,“虎蛋,泡茶。” 虎蛋眼睛却一直盯衣沐华,孟晓飞重重咳了两声,“这是老三的贵客,你别动歪心思。” 被斥后虎蛋才收回目光,缓缓出去。 孟晓飞干笑两声,“兄弟们很少见衣小姐这样的美人,衣小姐别见怪。” 衣沐华点点头,“三当家请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莫许白深吸气道,“衣小姐可听过莫江平这个名字?” 第62章,束己进林 衣沐华摇头,莫许白说道,“他是我家父,原信城天牢监管,因被人诬陷通敌,已经死了半年。” “栽赃?” 莫许白点头,“我想请衣小姐为家父平冤。家父为人圆滑,常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小利,是,他行事为人所不齿,但他绝没胆通敌,他怕死,不可能做明知是死的事情,他绝不会通敌,通敌之罪是被人栽赃的。” “你说说经过。” “半年前,我爹所管的天牢羁押两名重犯,一天夜里,重犯从天牢里消失,当日所有看守的人都有嫌疑,全被叫去问话。那夜我爹偷偷外出喝酒,为掩盖擅离职守便撒了谎。之后,我爹谎言被揭穿,他们又从我爹身上搜出一张五百两银票,便认为我爹收受贿赂放走犯人,定他通敌之罪。” “你爹去哪喝酒?若能找到证人,就能辩白了啊。” 莫许白叹息,“他担心别人瞧见,选了个没人的地方。” 无人证明,又怀有巨额银票,查的人不怀疑莫江平才怪。 “银票打哪来的呢?” “他说在路上捡来的。我知道说出来有些荒唐,可家父言辞凿凿,又是性命攸关的事,我相信他没说谎。” “那两名重犯事后找到了吗?” 莫许白摇头,“正因如此,圣上才大发雷霆,株连我们全家。” 衣沐华沉吟,“银票是哪家银号?” “安兴银号。” “查案的人可查了银票持有者?” “那些人找不到重犯,巴不得有人了结此案,哪会费心查。” 想到那些人敷衍了事,莫许白拳落椅扶手,牙根咬紧。 衣沐华中肯道,“两名重犯消失,也许他们更多精力放在了抓捕重犯上。” “那就可以枉顾我们全家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男子流放,女子为娼,我娘为保名节自尽,我妹妹被带走,她在七岁啊。那些押我去流放的官差一路上对我拳打脚踢,甚至喂我,” 说到这,莫许白眼眶发红,嘴唇紧闭,似乎想到什么不堪的往事。 孟晓飞安抚他,“老三,都过去了。” 莫许白深吸气,平复些后续道,“我之所以找你平反案子,是为了我妹妹。孟老大救了我,对我恩重如山,即使平了案我也不可能走,我妹妹年幼,还有将来。” 听闻莫许白妹妹仅有七岁,衣沐华心肠渐软,“你知道两名重犯消失的过程吗?” 莫许白一脸遗憾,“我所知十分有限,只知重犯吃过晚膳后躺在床上,半夜有人提审犯人,牢头到牢房发现无人,这才觉察他们消失了。” “用过晚膳到人提审,中间相差几个时辰?” 莫许白摆头,“抱歉,我无法探知具体过程,并不知道。” 不知具体事宜,衣沐华难以入手,忽而旁边的虎蛋高声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莫非他知道案件经过? 大家全转向他。 虎蛋指衣沐华,“大哥,她就是前不久吊我们在树上的臭娘们啊,我说怎么眼熟呢,终于想起了。” 孟晓飞看了看衣沐华,又看看梅映辉,面色转沉,切齿道:“还真是你们。” 衣沐华本以为孟晓飞认不出自己可蒙混过去,谁曾想被其他人认出,心道失算失算。 她尴尬笑了笑,“不打不相识啊。” 啪一声,孟晓飞一掌拍在桌上,桌角跌落,“打不过你一个娘们,还被你吊在树上,这是我孟晓飞一生中第二大屈辱,我曾发过誓,找到你以后定将你剁碎。” 梅映辉举手,“第一大屈辱是什么?” 衣沐华噗嗤一笑,她不想笑的,但梅映辉一本正经,她实在憋不住。 孟晓飞瞪眼,“笑什么笑,咱们出去,打一场。” 衣沐华摆手,“我不是你对手,我认输。” “打都没打就认输,你分明瞧不起我,不成,你必须与我打。” 孟晓飞执意要打,衣沐华只得救助莫许白。 莫许白起身作揖,“大哥,能不能卖我一个情,你和她的事算了。” 莫许白郑重其事求,孟晓飞顿了顿,纠结一阵后坐下,胸膛鼓鼓,显然怒气未消。 衣沐华正要说点好话平他怒气,从外面跑进来一人,“老大,你猜我们遇到谁?遇到上次吊我们在树林的小白脸,他,” 这人的话猛然打住,只因眼睛瞥到衣沐华和梅映辉,嘴巴张大,指着他们,“你们,你们不是另外两个吗?” 孟晓飞哼了声,“继续说,遇到那小白脸怎么了?”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意会他们嘴里的小白脸是束己。 “我们抓到他,吊在山下。” 上次衣沐华和束己吊了孟晓飞等人,他们便如法炮制还回。 孟晓飞看了眼莫许白,“去看看。” 衣沐华一行人赶到之时,只见树下有根长粗绳,不见束己,连看守束己的人也没踪影。 孟晓飞皱眉,“人呢?” 带路的人摆头,“我走的时候人都在啊。” 衣沐华四下环顾,显然在担忧,莫许白说道“虎蛋,你吹哨,问问他们在何处?” 虎蛋以唇作哨,嘹亮哨响拔高而起,三长三短,悠扬至远。 不久后,东边响起三道短促哨音,是他们弟兄的回应。 一行人向东去,走了约莫一炷香,前方出现两人。 两人见了孟晓飞主动上前,低头说道:“大哥,人跑了。” “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可真行,他往哪里跑了?” “进参天林了,林里昏暗,蛇又多,那小子肯定不敢多待,没准一会就出来了。” 与蛇相比,被山匪抓更可怕,衣沐华不信束己会自己出来。 莫许白看了看衣沐华,“林里蛇多,十分危险,衣小姐你们不如叫唤两声,劝他出来。”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梅映辉瞧出衣沐华的犹豫,“我来。” 他走到林子前叫道,“束己,我是梅映辉,你快出来,外面很安全。” 声音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梅映辉又喊了两句,里面依旧没动静。 梅映辉已经扯嗓子喊了,但他声音薄弱,即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声音也不大,连鸟儿都没惊动。 孟晓飞听不下去,走上前,“臭小子,我不杀你,你快出来。” 洪亮声音一出,惊鸟四飞,声够响亮了,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哄骗,衣沐华暗思换她是束己,非但不现身,还得藏好。 莫许白也考虑到这层,在孟晓飞喊第二声前开口,“大哥,我们喊不合适。” 孟晓飞想了想,觉得有理,没有再喊,“那怎么办?林里蛇多,他待里面不出半天,准没命。” 莫许白既有求于衣沐华,孟晓飞便也担心束己的安危了。 衣沐华沉重一叹,“我们得进找他。” 第63章,世子,好玩吗? 孟晓飞吃惊看衣沐华,“你不要命了?林里毒蛇遍地,危险得猎户老农都不敢进,你进去就是送死,不成,你不能去,我们老三还等你替他爹翻案呢。” “不单我去,你们也要进去。” 光靠衣沐华不够,她必须拉孟晓飞他们一起找。 孟晓飞立即拒绝,“疯了你,我们才不去。” 虎蛋等人连连点头附和,露出一副你疯了我们不会陪你的神情。 衣沐华搬出强有力的理由,“里面的人认识安兴钱庄的大掌柜,他可以帮查银票。” 听到束己能查银票,莫许白眸色微动,“这么说你愿意帮我?” 衣沐华点头,莫许白沉吟,虎蛋说道,“三当家,她是在诓骗我们进去帮他找人呢,安兴钱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查的。” “他可以。”衣沐华笃定看莫许白,莫许白思量一阵,“既然他可以,我们得进去找到他。” “三当家,她骗人的。” 莫许白看了看衣沐华,“我相信她。” 孟晓飞叹息一声,尽管不情愿,但没再反对。 虎蛋弄来驱蛇粉,每人手脚都抹上,随后进入林中。 林中多是如盖大树,抬头只见茂叶不见天,即使外面日光敞亮,里面也无比昏暗。 他们举火把缓缓前行,带头的虎蛋手里握根树枝,不时敲打地面,以防有蛇。 找了半时辰,仍不见束己人,衣沐华见林子举目无边,提议分头搜寻。 他们正好八人,便两两一组,四下散开找。 衣沐华和莫许白一队,莫许白举火把,衣沐华探路。 两人一起不说话有些尴尬,衣沐华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吴将军的案是我破的?” 吴将军的案子牵扯内鬼,平成王刻意叮嘱不许外扬,普通的人只知杀吴将军的凶手找到,根本不知道是谁找出凶手。 莫许白避重就轻道:“我一直留意你。” “为什么?” “因通敌入狱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死,你既活着,就说明你才智过人,我需要聪明的人替我爹翻案,自然留意你。” 原来他一直在物色人选,而衣沐华恰好符合。 “你就不怕我是个狠心肠,拒绝你?” “开始怕,后来就不怕了。一个敢与丁峰作对的人,我认为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相反我看到她的正义之心。” “万一你看错了呢?” “不瞒你说,本来我尚存顾虑,但你坚持进来找束己,我便再无顾虑了。一个连悔婚男子都肯救的人,值得我信赖。” 衣沐华苦笑,“其实我救他是出于愧疚,并非你所想的大度。” “原来如此。 “小心有蛇!”衣沐华停下,一条蟒蛇横在前方,这蛇身子有人胳膊粗,抬头吐着红信子,眼幽幽绿眼盯两人,慢慢移向两人。 遇蛇最忌讳便是跑,两人慢慢后退,莫许白抓了一把驱蛇粉撒开,蛇闻到后,身子扭一扭,往旁边去了,两人这才敢大喘气。 莫许白心有余悸道:“还好不是蟒蛇,遇到蟒蛇可不是撒点驱蛇粉就能无事的。” 他随意一说,衣沐华却心中一紧。 束己没有驱蛇粉,遇到蛇该如何是好,但愿他没有遇到。 两人继续前行,走至一条岔道,衣沐华想快些找到束己,“分开找,这样快些。” 莫许白看出衣沐华焦急,点头同意,两人一左一右分开。 走了一段,前方隐约有光,衣沐华试着喊道,“束己,是不是你?” 光晃了晃,随后传来束己的声音,“见鬼,你怎么在这?” 得到束己回应,衣沐华大喜,快步走近。 借着红色火焰,她看清束己背靠树干而坐,一条腿伸长,一只腿曲着,脸色有些白。 衣沐华蹙眉,“你被蛇咬了?” 束己凄然一笑,“而且还是两条。” 没有驱蛇粉进林,果然无法安然。 “咬哪了?我给你敷药。” 虎蛋心细,除了驱蛇粉,还备了药,进林前分给每人瓶,以备万一。 此时正好派得上用场,衣沐华暗夸他有先见之明。 她蹲下撩束己裤脚,束己紧紧拽住,“还是,我自己来。” 这人倒是比衣沐华更在意男女授受不亲。 衣沐华抿笑,递药膏给他。 束己拿过药膏,将手里的东西放衣沐华手上,衣沐华这才注意到,手里的东西是颗鸡蛋大的珠子,方才在远处,见到的光,正是它所发。 衣沐华把玩珠子,戏谑道,“传说中的夜明珠啊,世子爷就是不一样,夜明珠随身带。” 话音说完,四下寂静,一声低笑,束己抬眸,“你何时发现我是世子的?” “如果一个人刻意刁难你,还抢走本属于你的黄金,你忍得住不查他?” 反正衣沐华没忍住。 出宫后,她找郑雄,向他打听世子的讯息,郑雄虽然只知道一点,但这一点足以引起衣沐华怀疑。 郑雄告诉衣沐华,世子爱干净。 单凭一点,衣沐华无法肯定,忽而她想起御花园里木次为难衣沐华,世子出言替她解围,按理说世子不讨厌她,可是很快他又抢走她黄金,这种前后矛盾的行径与束己的出现完全吻合,此时衣沐华便认定束己就是世子。 堂堂世子爷,却扮成吃软饭的,这本下得有点大啊,衣沐华打趣他,“好玩吗?” “不错,尤其是你输掉黄金的时候。” 错失黄金之憾仍未消散,他偏偏提起,衣沐华心里一堵,站起来,“信不信我掉头就走?” 束己微微摇头,而后问:“既然你够聪明识破我的身份,可想到我为何扮成束己了吗?” 她不是原主,这问题难回答了。 束己凝视她,不合宜地一笑,“不要紧,你慢慢想。” 慢慢二字听来瘆人,有种来日方长,彼此慢慢耗的感觉,衣沐华顿觉背脊发凉,她挤出一丝笑容,“先出去再说。” 她准备扶束己,被束己避开。 “去找根木棍,我自己走。” 冒险进林救人,居然落得个冷脸,衣沐华登时胸中有气,但转念一想,和一个伤员计较什么,便转身找了木棍给他。 束己撑木棍站起,两人缓缓沿原路返回。 第64章,和好吧 衣沐华忽而想起分开前约定找到人需以哨为信,告知其他人,便撮唇吹哨,吹了两下,哨音没有,空有嘘声。 她本以为很容易,完全高估了自己啊,正要作罢,旁边的束己说道,“腹部发力,不是喉咙。” 衣沐华虚心受教,腹部发力,倒是响了,可细弱蚊音。 束己又道:“下腹。” 衣沐华再试,好了些,是弱鸟叫声。 “这里。” 束己伸手按她腹部,她忽觉腹中一热,灼热感源源不断,烧得她意乱脸红,她怔住,呆呆看着束己。 偏偏罪魁祸首毫无觉察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看我做什么,吹啊。” 衣沐华乖乖吹,哑然无声。 束己摆头,“不对,我按住的地方发力。” 衣沐华欲哭无泪,就是你按着才发不出力啊。 她又试一次,结果还是老样子。 衣沐华婉转道,“我在声乐方面毫无天赋,还是罢了。” 放手。 束己正色道:“我亲自教,怎么能学不会呢?”他想了一阵,“啊,是下唇不对。”边说边拨开衣沐华的手,拇指和食指捏她下唇,“这样试试。” 衣沐华双目睁大,这,这认真过头了? 认真的束己丝毫不觉得,“别愣着,试啊。” 衣沐华使出浑身力气猛力一吹,哨声脱口而出,她暗暗松气,这回总该放手了。 谁知束己没有放手,反而端详她,“你这样挺可爱的。” 嘴上说可爱,眼里满是玩味,衣沐华再忍不住挥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做老师就该有做老师的样子,别枉为人师。” “我怎么枉为人师了?” “借教之由,亲近学生,此种兽行为人所不齿。” “可你脸红心跳,完全不排斥,我以为你喜欢。” 原来他早发现衣沐华异样,先假装不知,而后戳破。 耍猴呢,衣沐华愤怒不已,准备大开骂戒,话到嘴边改了,嗲声嗲气道:“哎呀,被你猜中了,真讨厌,讨厌,讨厌。” 束己顿住,也不知是被雷倒,还是什么别的,衣沐华趁机抡起她的小拳拳,锤束己胸口。 别人做样子,她不是,她一拳一拳打,打得束己连退两步。 束己皱眉捂胸口,“谋杀,你这是谋杀。” “哪有,我看你脸红心跳,完全不排除,我以为你享受呢。” 说着她又举拳,束己双手抬起,“休战,休战,我腿上有伤呢。” 衣沐华收拳,手刚垂下,束己脸色忽变,衣沐华只觉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在束己怀里,再抬头,心登时凉了一截。 一只巨蟒蛇头倒挂在她方才站的地方,若非束己及时出手,她的脑袋便成蟒蛇口中食了。 衣沐华心砰砰砰跳,束己护在她身前,“蛇在树上,我们快走。” 衣沐华定了定惊魂,扶束己快速走,走出老远后,仍不时回头。 “它身子庞然,一时难以移动,别慌,快走就是。” 衣沐华点头,却止不住回首。 前方有一点火光,是莫许白听到哨音赶来。 汇合后,衣沐华提起蟒蛇,莫许白惊骇,立即挽束己另一只手,两人架着束己大步往外走。 出林子时,夜幕已铺天,梅映辉和孟晓飞等人早收到莫许白的哨音,退出林子,见他们三人出来,纷纷迎上前。 孟晓飞得知束己被蛇咬却能活着出来,调侃道,“小子,挺过这回,你能活九十九啊。” 束己面无表情,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甚至有些不悦。 衣沐华这才记起,人家是世子爷,受伤后的待遇是嘘寒问暖,而不是打诨,她开口道,“今日大家辛苦了,不如先找个地方喝口茶,吃点热乎的东西。” 衣沐华说完,大家都觉肚饿,他们去了附近的农家,付给主人钱,杀两只鸡炖填肚子。 吃饱后,孟晓飞等人和主人在屋外闲聊,孟晓飞吹牛,说他砍死了只蟒蛇。 梅映辉频频摇头,暗示大家孟晓飞讲大话。 虎蛋几人心照,嘴上却不停夸老大英勇。 衣沐华端药进屋,送到束己面前,“这是主人给的清毒茶,你喝了。” 束己敷的药只是治蛇毒的标,治本还得喝药。 他盯着黑乎乎的药一阵,“不喝了,明日回城自有人替我清蛇毒。” “你是不是怕苦啊?” “没有。” 衣沐华笑了笑,另一只手摊开,掌心有颗大蜜枣,“喝了药,再吃枣。” 束己先拿枣,将枣含在嘴里后再喝药,喝完后立即将药放回衣沐华手里,身子离得远远地,“你可以走了。” 此时梅映辉走进来,“束己,你,不对,你应该不叫束己,你到底叫什么呀?” 其实衣沐华也不知他全名,只知他姓公孙。 “公孙束。” “之前是你让罗十五暗中保护我们?” 公孙束缄默,相当于承认,梅映辉和以前一样,疏落坐在公孙束身旁,“你突然走掉,我还挺生气的,但你让罗十五保护我们,我就不生你气了,话说回来,你与沐华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公孙束看衣沐华,衣沐华看房梁,梅映辉自知问不出答案,“你们不说,我不问就是了,可你们能不能别闹别扭了,你们和好。” 和好,很久没听到这词了,记忆中她好像没说过这话。 小时候与好友闹了不快,她就拉着对方的手说去小卖部,然后两人就和好了,当时觉得所有的矛盾都会有小卖部化解,而现在,梅映辉就是这个小卖部。 半晌后,公孙束说道,“我和她没有和不和好一说。” 小卖部也有不灵的时候,梅映辉要说话,衣沐华抢先道,“时候不早,大家早点睡。” 梅映辉有些不甘心,衣沐华推他出门,公孙束说道,“莫许白他爹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了。” 衣沐华和梅映辉顿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公孙束摇头,衣沐华说道,“我都答应他了。” 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呀。 “衣沐华,你似乎没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衣沐华愣了愣,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 公孙束又道,“你一举找出少阴太阴,已成为大陈国的眼中钉,你已经上了他们的暗杀名单,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待在家里,还四处乱跑,等同于向大陈国的人说快来杀我,你自己都难保了,还有心思管闲事?” 第65章,闹别扭 话一出,紧接是一派窒息的沉默。 衣沐华得知自己在暗杀名单上,说不怕是假的,可她又想,假使她不找出少阴,少阴嫌疑便落她头上,其实她没有别的路。 如果走自己的路妨碍了别人,以至于惹杀身之祸,接受事实也没那么困难。 衣沐华故作轻松道,“多谢你提醒我,往后我小心就是。” 梅映辉皱头,“怎么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沐华,你离开信城到外边躲。” “大陈国要杀一人,无论她躲到哪里都没用。” 公孙束刻意说得严重,意图让衣沐华明白多管闲事没好下场。 “有我们铁汉寨在,谁都动不了衣小姐。” 外面响起孟晓飞的声音,门帘一动,孟晓飞和莫许白走进来。 莫许白解释道:“我们并无听人墙角的习惯,只是路过正好听到见。” 衣沐华耸肩,表示无所谓。 孟晓飞说道,“你替我们老三查案,万不能让别人暗杀了,明日我挑几名身手好的兄弟,跟你一起回信城,他们可以保护你。” 梅映辉捂掌,“那太好了,往后咱有保镖,沐华你不必怕了。” 衣沐华寻思有保镖比没保镖强,准备应下,公孙束轻咳两声,衣沐华明白公孙束看不上匪徒做保镖,但眼下哪有她挑的份啊,她无视公孙束,“那就多谢大当家了。” 孟晓飞豪爽道,“没事,你帮我们老三,就是帮我,不必客气。” “时候不早,各位早些歇息。” 莫许白说完,与孟晓飞走出去。 衣沐华唯恐公孙束说什么,火速退出房。 休息一夜,大家精神许多,用过早膳,但听马踏地之声滚滚而来,大家皆是一惊,走出屋外一看究竟。 远处尘土飞扬,十几名青壮男子骑马而来,他们神情冷峻,腰间佩剑,绝非常人,更像是便衣侍卫。 此处是铁盘山,属于孟晓飞的地盘,见到他们,孟晓飞蹙眉,“老三,你说这些人来干什么?” 莫许白摇摇头,“静观其变。” 距离农家五十米时,这行人勒马停步,而后翻身下马,朝农家走来, 他们人步伐沉稳,一瞧就是练家子,孟晓飞手缓缓放在刀柄上,虎蛋不着痕迹往前一步。 衣沐华瞧他们紧张,开口道,“他们只为接人,并无恶意。” 孟晓飞等人松口气,“原来是接衣小姐的,早说嘛。昨夜我还担心你没人保护,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衣沐华摇摇头,指了指公孙束,“接他的。” 公孙束走上前,这行人纷纷行礼,公孙束大步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冷漠之举,令在场人莫名其妙。 半晌后,孟晓飞才回神,“他怎么不带你们一起走啊?” 衣沐华清楚公孙束气她与山匪为伍,也懒得计较他不辞而别,本着朋友间矛盾不可外扬的心态,“他有事,先回去,我们不着急,慢慢走嘛。” 孟晓飞点点头,神色却是不大信,“那还用得着我弟兄么?” “用。”衣沐华和梅映辉异口同声,管他什么山匪不山匪,命最重要。 孟晓飞笑了笑,“好,那我给你挑身手最好的。” 旁边的莫许白说道,“关于我爹的案子,不知衣小姐准备从何处着手?” “三个方面,第一,查银票,第二,弄清楚犯人以什么方式消失,第三,打探你爹的旧同僚。” 对方既能嫁祸,必然对莫许白的爹莫中平熟悉,加上犯人失踪一定是内部人所为,故而查莫许白的同僚就很有必要了。 莫许白似乎想到什么,“我爹定罪后,有两人得益,一个叫樊隆,接替了我爹的为。一个叫杨登,一个得到我家家宅,你不妨从他们入手。可惜我无法去信城,否则便能一起找出真相了。如你有何需求,只管开口,我们铁汉寨自当全力帮忙。” 衣沐华笑道,“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孟晓飞弄来两辆马车,衣沐华和他们辞别后,与虎蛋以及另外三位兄弟一起回城。 进了姚家,衣沐华发现姚叶娘三人归来,登时欣喜,这意味往后能吃上热口的饭菜了。 母女两人道了一阵挂念的话,姚叶娘好奇看着虎蛋四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衣沐华自然不会说自己身处险境,“我们要开酒楼了,我身为老板,得有点排场,他们是我请来造声势的。” 姚叶娘向来相信衣沐华,便不再多问,接受了虎蛋四人的存在。 翌日,衣沐华带着林老板签好的合约书上画舫,金灿灿很是满意,“我果然没看错你。” 衣沐华抿笑,为了这话,天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幸亏努力没白费,换来了好结果。 金灿灿翻开黄历本,“三日后是黄道吉日,酒楼就定那天开张如何?” 自从百宝店关门,衣沐华便失去经济来源,巴不得酒楼越早开越好,当即同意。 商下开业日后,衣沐华与金灿灿道别,发现公孙束和千紫坐在不远处谈笑。 她想了想,朝两人走去。 公孙束背坐,千紫看到衣沐华,柔美一笑,“沐华,你也来了。” 听闻衣沐华名字,公孙束身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衣沐华走到两人身旁,没等她开口,公孙束站起,“我还有事,改日再聚。” 他转身离开,都不正眼瞧衣沐华。 千紫眼睛在两人之间移动,露出一副我明白你们闹别扭的表情,衣沐华干笑两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下次与你详说。” 衣沐华紧随其后,她指望公孙束查银票,自然得跟着他。 两人下了画舫,公孙束步入繁华的东门大街,他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意图甩开衣沐华。 衣沐华深谙跟踪之法,不离他十步。 绕了几圈,公孙束摆脱不得,便停下脚步,冷眼看衣沐华,“我不会回心转意的,你死了这条心。” 话乍一听,透着天大的歧义啊,衣沐华苦笑不得,“莫非世子觉得我是痴女缠郎?” 公孙束以难道不是的目光回答,衣沐华笑了笑,“我只想拜托世子帮我查一张银票而已。” 第66章,威胁世子 公孙束顿了顿,一口回绝,“不帮。” “当真?” 公孙束仰头,一副绝不妥协之态,“难不成你还敢威胁我?” 衣沐华叹息,非得逼她使出手段么,反正在他心里,自己也不是什么白月光,黑就黑,她嫣然一笑,“您是世子,我这种小小的平民哪里威胁得了你,最多就是耍横,把你的画像贴得满信城都是。” 公孙束挑眉,“你敢!” 衣沐华眨巴眼睛,“要试么?” 世子一向神秘,若是满城贴他画像,即使旁人不知他是世子,也会议论画中人,往后但凡他现身,必引人注目,届时他的神秘就荡然无存了。 公孙束自然不敢试,带着她进了安兴钱庄。 钱庄的大掌柜亲自接待他们,衣沐华将梅映辉描绘的银票交大掌柜查。 衣沐华和梅映辉阅过卷宗,梅映辉把作为证物的银票临摹成画,便于衣沐华问询。 大掌柜进账房查之际,衣沐华和公孙束在外等候,此时郑雄进了钱庄。 郑雄见到衣沐华和公孙束,双目发亮,阔步走近,“没想到啊,在此处碰上你们。束己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郑雄拍着公孙束肩膀,“衣姑娘说你一辈子不回来的话果然是假话。” 他说完,衣沐华感到寒光扫来,不由打颤,心里叫苦,明明是梅映辉说的好么,郑雄居然记成她了? 没等她解释,郑雄又道,“你回来好啊,有件事你可一定得帮我。” 公孙束转换成束己,露出没正经笑,“郑兄抬举我了,我小人物一个,哪能帮得上你。” “帮得上,你不是认识世子爷么,你帮我引荐啊。” 郑雄抱大腿的心没死,见到束己便立即求引荐,完全没想过面前的人就是世子。 “世子很忙,我也见不到他。” 郑雄一脸失望,衣沐华有些不忍,“你也不必太伤心,往后有机会束己会帮你引荐的。” 郑雄一脸遗憾,忽而看着衣沐华,“上次我告诉你的事,可派上了用场?” 衣沐华愣了愣,上回她以要打动世子为借口套的话,深怕郑雄在公孙束前说出,衣沐华含糊点头,“有用有用,改日请你吃饭。” 公孙束敏锐觉察其中有事,问道:“什么派用场?” “没什么。” 郑雄高深一笑,他十分识趣,瞧出衣沐华不愿多说,便没再开口。 此时大掌柜请两人到内堂,衣沐华公孙束与郑雄分别,衣沐华暗叹好险好险,寻思脸面算是保住了。 进内堂坐下后,大掌柜将账本摊开,指着页下方的名字,“本上记录是这位存在我们存的银子。” 衣沐华低头,惊呼道,“是他。” 公孙束奇怪看她,“你认识樊隆?” “听过这个名,不算认识。” 莫中平定罪,直接受益人是樊隆和杨,是不排除其中一人陷害他的可能。 但只要当时官府一查,就能发现樊隆,这是引火上身之举动,按理说他不至于如此笨。 衣沐华问大掌柜,“有没有可能我在你们钱庄存钱,不用自己的名字,而用别人的呢?” “有的,我们通常不会追查客人是否用真名。” 大掌柜的回答使衣沐华产生另一个想法,也许有人冒用樊隆的名也不可知啊。 无论如何,衣沐华决定查樊隆,当然还有杨登。 “看来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啊,还管莫许白的事。” 公孙束的话迫使衣沐华中断思考,她回道,“我应了他,不便反悔。” “你反悔的事多了去,现在守哪门子信。” 公孙束阴阳怪气,衣沐华无名火登时涌起,“我反悔什么了?你大可说出来。” 说出来,两个人也好有个了断,她实在受不了,知道自己欠他的债,却不知欠了多少的憋屈。 公孙束动了动嘴,而后偏过头去。 “说啊,怎么又不说了?” 公孙束猛然站起来,拂袖离去。 话开了头却掐断,衣沐华气结,该愤然离场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待公孙束背影消失,旁边的大掌柜轻声询问,“姑娘要不要喝茶,今日有清心茶。” 连外人都看出,衣沐华火冒三丈。 衣沐华摆手,“不需要,送碗给你们老板,不,是一缸。” 言罢,衣沐华向外走。 出得钱庄,衣沐华转向赵志住所。 这赵志当初在牢里帮助过衣沐华,她一直记赵志的赠包之恩,挣钱后,隔十天半月便吩咐曾顺送礼给赵志家。 他一直在天牢,多少了解案件牢内的经过。 两家走得勤,衣沐华登门,赵志夫妇又是杀鸡又是挖出好酒,热情款待她。 衣沐华与赵志喝了两杯,问道i:“表姐夫,你可还记得半年前天牢两名重犯无故失踪的事?”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被问话,查了个底朝天,印象深得很。” “外面说两名犯人是一下子消失,你们就没私下讨论过?” 衣沐华看过案子卷宗,里面没有任何值得推敲之处,大伙都想撇清自己,证词清一色,全是不知道没注意。 私下讨论那便不同,定会无意识说出些有价值的线索。 赵志微醺,完全不起疑为何衣沐华问,“有,不过在抓到莫中平后。” 衣沐华赶紧给赵志满上酒,“快说说看,大伙说了些什么?” “我好好想想啊,对了,那天我眼皮猛跳,我和你表姐说有灾,她偏不信,后来果真应验。” “不是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是牢内发生的事。” 赵志挠头,“前一夜另外一便牢狱失火,这算不算?” 衣沐华沉吟,“失火可有犯人逃走?” “那倒没有,只是那边的人转到了关押重犯这边。” 衣沐华心一紧,“另一边的犯人是何时转移到重犯牢狱的?” “凌晨,那一夜可把我们忙坏了,又是救火,又是转移犯人。夜间人手少,忙得当差的兄弟晕头转向。哈哈,你姐夫我走运,没有当值。我和他们换班的时候,他们累得像条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第67章,再遇老对手 赵志摇头,衣沐华又问,"在转移犯人后,可又放了犯人出去?” “没有,乱得一团糟。” “处决呢?可有处决犯人?” 赵志晃了晃脑袋,哐当一声,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关键时候,居然醉倒了,衣沐华只好起身告辞。 经过赵志一说,她明白犯人是如何消失的。 对方先纵火,迫使原普通犯人转移至重犯区,再趁混乱时让重犯与别的犯人调换,最后将重犯以处决的身份带离天牢。 到了夜里,两名假冒重犯的人又回到普通犯人当中,如此一来便完成犯人消失的迹象。 这种熟悉的作案计划,让衣沐华很是头疼。 忽然衣沐华感觉肩膀一沉,她下意识以为是暗杀她的人,反手握那人手腕,正要翻转,背后传来徐如霞的声音,“是我。” 衣沐华侧目,紧绷的心懈开,“是您啊。” 徐如霞轻敲她头,“走路想事的毛病改改,万一我是敌人,你已经没命了。” 衣沐华虚心点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在查莫中平的案子。” “您来是让我别管的吗?” 徐如霞愣了愣,“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不像提供线索的。” 既然不提供线索,那就是劝阻了。 徐如霞淡淡道:“我担心你,你已触犯他们利益,处境相当危险。” “我走自己的路,下雨了便挡伞,下冰雹就暂避,非要我不动,那和活埋我有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徐如霞缄默片刻,“沐华,你认为世间是非黑即白的吗?” 换做梅映辉,他一定毫不犹豫答是。 可衣沐华不是他,从不觉得世间只有两种颜色,“黑白之间还有灰。” “不错,诸监便是这灰。我们自以为是白,不知不觉都沾了黑。” 徐如霞的感慨令衣沐华迷惑,她到底为何找上自己。 “你放手查,我不阻拦你。” “谢徐教头。” “至于安全,你不必太焦虑,我已嘱咐过我的人,如果大陈国有动静,我们会替你拦下。” 徐如霞说完后转入小巷子里,衣沐华寻思她的出现是要自己安心,遂不去深想。 衣沐华将关于犯人失踪的猜测告诉方孔,方孔听完后发表自己的见解,“若真如你所说,对方出动的人不止一个。” “是的,至少两个以上。一个人换犯人,这人必须是看守的人,第二人提议将死囚提前处决,制造犯人出去机会。对了,这两个犯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卷宗上没有写?” 方孔犹豫道,“其中一人是现在大陈国的鹿王。” 半年前,大陈国上一任国君陈西王忽然病重,他自知时日不多便准备立诸君。 陈西王膝下有二子,鹿王和卫王,鹿王品德佳,卫王才智高,陈西王有些犯难,不知该立谁。 正在此时,鹿王离奇失踪,大陈国朝堂哗然,陈西王派人四处打探,皆无所获。 不久陈西王归天,虽无遗训,也只能卫王继承王位。 据说鹿王在卫王继位第二日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大局已定,他与王位失之交臂。 衣沐华想过此人身份不简单,万万没料到还牵扯进别国王位争夺之中,看来这事是平成王与卫王达成协议,助卫王继位。 想到平成王,衣沐华心有戚戚,“你说我查这事,圣上不会恼怒?” “如果圣上不希望人查,就没有卷宗了。” 方孔的话叫衣沐华安心,“你说,救人的会不会是大陈国的四象?” 方孔点头,“押鹿王的人正是常绵。” 果然是他们,衣沐华叹息。 四象行事计划缜密,尤其擅长一环扣一环,上次在吴将军案中,衣沐华早有领教。 这次又对上,衣沐华想到宿命二字,莫非她与四象天生相冲? 方孔见衣沐华沉默,问道:“你怕了?” “不,就觉得有点巧。” “四象的本事极大,在你之前,无人可破他们做过的案子。” 衣沐华想了想,“你是在夸我吗?” “这是事实。” “好,冲着你这话,我就得把犯案的人找出。” “我协助你。” “你已经贵为侍卫队长,协助我,不合时。” 方孔破获吴将军案有功,已升为侍卫队队长,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他身份地位今非昔比,衣沐华断然不敢使唤他。 “自从犯人失踪,圣上一直忧心对方故技重施。” 衣沐华听明白方孔的隐晦之言,原来查案也是圣上的意思,先前她还怕平成王生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有方大人一起,那是再好没有了。我们就从押送犯人处决的人员开始查。” 方孔沉吟,“为何不查批准犯人提前处决的人,他的嫌疑更大。” 以四象做事滴水不漏的作风,衣沐华不查也知道批准的人是莫中平,但她没有直说,“不如你我分头,你查批准犯人提前处决的人,我查押送犯人的狱卒。” 方孔同意,两人分头行动。 衣沐华又去找赵志,让他帮查押送犯人的狱卒,谁知当日押送犯人的四名狱卒要么告老还乡,要么调职外地,她默叹,不愧是四象,当真不留一点可寻之迹啊。 衣沐华与四象交过手,并不太失落,若是让她轻易抓到四象的尾巴,反倒会失望。 梅映辉从户籍处回来,告诉衣沐华樊隆和杨登的信息。 樊隆,平民,靠阿谀奉承上级,从普通狱卒一路升为天牢监事。为人扣门,从不请人吃饭,常叫同僚帮买酒,人帮他买回后从不给钱,是以有铁公鸡的外号。 杨登,神捕杨品之子,杨品也是方孔的师傅,成年后就被杨品安排进天牢,背靠父辈人脉,做上狱长。为人懒散,不求上进,典型被家人护着长大的孩子。 单论背景为人,衣沐华无法做出判断,打算会会他们本人。 此时方孔到来,告之在文书上签字的人是莫中平。 衣沐华早有意料,并不吃惊,方孔觉察衣沐华的平静问道,“你是不是猜到了?” “虽然猜到,但也需确认,事实证明四象行事周全,不留任何痕迹。” 方孔面色一顿,“这么说,狱卒的线索也断了?” 衣沐华点头,方孔沉默不语,梅映辉小声插话,“那樊隆和杨登还要不要查?” “查。”衣沐华忽然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件可做的事,“方大人,麻烦你收集天牢内所有人的字迹,收全后到安兴钱庄。” 方孔眉头紧聚,完全不解这事背后的意义。 第68章,灭口 旁边梅映辉了然一笑,解释道:“陷害莫中平的人存了银子在钱庄,钱庄定存了他的签名,我们弄到所有人的笔迹,然后对比,不就知道那人是不是天牢内的人了么?” 衣沐华赞许看来眼梅映辉,他愈发机灵了。 方孔应下后立即去办,衣沐华和梅映辉前往安兴钱庄。 抵达钱庄后,大掌柜亲自接待,又是泡茶又是递茶点。 茶点是荷花酥,酥瓣白里透红,甚是好看,衣沐华吃了一块,甜而不腻,频频点头,问大掌柜是哪一家的糕点。 大掌柜回道,“梅轩斋,姑娘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带一盒。” 衣沐华客气说不必,大掌柜已经吩咐伙计包糕点送进来。 梅映辉见大掌柜和气,待大掌柜去拿账本时,好奇问道,“上回听郑雄说安兴的大掌柜很难见,现在看来也不是很难嘛。” 他尚不知公孙束是世子,衣沐华暗示道,“大掌柜愿意见我们是给某人面子。” “莫非是罗十五?” 衣沐华摆头,梅映辉抓耳,“总不见得是方大人,他都没来呢,” 先前还夸他机灵,这会又转不过弯来,衣沐华故意沉默,留他自己思考。 “对了,是束己,不公孙束?” 衣沐华颔首,梅映辉嘀咕,“大掌柜和罗十五都是看在公孙束的面子上帮我们,公孙束好厉害啊,沐华,你说他是什么人?” “你往大平国最厉害的人物猜。” 梅映辉沉思片刻,难以置信看衣沐华,显然他意会到公孙束是世子。 此时方孔到来,打断梅映辉的震惊,三人开始对比字迹。 本以为对比需花费许多时间,没想到第一个就比对上了,钱庄账本上的笔迹和杨登的字一模一样。 简直是送上门的线索,衣沐华三人万分欣喜,立即带上证据前往杨登家。 杨家的老仆人认得方孔,听方孔要找自家少爷,也不通报,直接领方孔三人进门。 “昨日少爷还念叨许久没见方大人,没成想您今日就来了。” 方孔是杨登爹的徒弟,与杨登还算熟悉,随意问道,“他最近还迷斗蛐蛐吗?” “少爷最近喜欢上画舫。“ 听到画舫,三人皆是一愣。 画舫是个销金窝,以杨登的俸禄和家底,根本负担不起。 “他几天去一次?” “两三天。” 方孔和衣沐华互视一眼,寻思待会若杨登打死不认,就以这点攻破他的防线。 四人沿游廊到一间院落前停下,老仆说道,“请几位稍等,我去叫少爷。” 他说完上前敲房门,“少爷,方大人来看您了。” 候了一阵,里面毫无动静,方孔说道:“是不是睡着了?” 老仆又拍几下,依旧没有应答。 衣沐华觉得有些不对,“会不会跌倒昏迷了,进去瞧瞧。” 方孔同意衣沐华看法,他让老仆让开,长腿一踹,嘭的一声,门被撞开。 四人进房,登时骇然,但见杨登趴在桌上,口吐白沫。 方孔飞快到杨登身旁,手探鼻息,“没气了。” 老仆后退两步,跌坐地上,颤声道:“怎么会,少爷,早上还好好地。” 梅映辉不敢看死尸,转过身,身子微微发抖。 衣沐华见状,让梅映辉和老仆出去,她和方孔查看尸体。 方孔做过捕快,对命案已十分淡然,可对方是他师父的儿子,他心里不免有些沉重,一时呆立着。 衣沐华摸杨登的手,“尸尚有余温,刚死没多久。” 头一低,注意到杨登面前的茶杯,便取下头上的银簪探入茶杯里,顷刻间,银簪末发黑,言简意赅道,“茶里有毒。” 方孔深呼气,“对方得知我们即将查到杨登,先一步灭了口。” 杨登一死,衣沐华等人便无法顺他查到其他,线索又断了。 衣沐华叹息,“敌暗我明,很是棘手啊。” “不过这证明他们怕你,才会灭口。” 敌人的重视可不是件好事,对方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而后抹去所有线索。 思及此,衣沐华脸上一白,“先不管他了,我们去找樊隆。” “你觉得他知道什么?” “我只觉得对方会将我想查的东西都抹掉。” 衣沐华三人心急火燎赶往天牢。 此时樊隆正当值,见到他人活着,三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不知什么风,把方大人您吹来了?” 方孔是红人,樊隆见他,立即露出谄媚之色。 “我们是来查半年前,两个犯人凭空消失的案子。” 听到案子,樊隆脸上的笑僵住,方孔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樊隆摆手,“嗨,我哪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早就禀报了。不过案子已结,还查什么啊?” “莫中平并没有交代是如何将犯人弄出去的。” “他嘴硬得很,任凭我们怎么拷打,他都不说。” “他不是不说,也许是他不知道。” 樊隆人多精明啊,立即嗅到其中不对劲,“您的意思是,有可能不是他?” 方孔没有回答,“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如实相告。” “没有,真没有。” 樊隆坐于椅上,两手互搓,双腿后放,这显然是防御之态,衣沐华料他定有所隐瞒,决定吓唬吓唬他,“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杨登死了。” 樊隆瞪大眼,“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衣沐华:“一个时辰前。” 樊隆张大嘴,讶异从双眼溢出,半晌后才回魂,“他,他怎么死的?” 方孔回道,“他知道些案子的事,别人灭了口。” 樊隆哦了声,头慢慢低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方孔又道,“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尽早告诉我们,只有抓住对方,才能制止他再杀人灭口。” 方孔刻意强调灭口,樊隆身子微微发抖,他不由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衣沐华瞧出他犹豫,料想担心说了事实会职位不保,便开口道,“圣上只为寻出真相,并不打算细究,假如你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助方大人破了案子,到时方大人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圣上大悦,指不定升你的官。” 闻言有益处,樊隆放下杯子,迟疑后道,“其实,案发期间,牢内发生特别多事,什么失火啦,狱卒闹肚子,” 说到这,樊隆猛然打住,衣沐华三人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时,他口冒白沫,哐当一声,身子软软倒在地上,转眼间,人便不动了。 事发突然,三人均怔住,方孔最先回神,蹲下身子看,而后无比沉重道,“死了。” 第69章,又遭行刺 樊隆的死状和杨登相似,衣沐华三人猜他们是中同一种毒,被同一伙人,也就是四象杀害。 四象如衣沐华所料,清理所有相关人,阻挠她找到实施这场计划背后的人。 樊隆正准备交代,却忽然身亡,方孔有些气恼,“我们查谁,他们便杀谁,这分明是挑衅。” 就差一点点,衣沐华心中也无比抑郁,“这次他们准备彻底堵死路,困我们在穷巷中。” 方孔咬牙,“休想。” 话虽如此,可线索全断,衣沐华难免心变沉。 梅映辉见衣沐华神色凝重,宽慰她。“沐华,之前你说过犯罪就是破绽,既然他们不断犯案,岂不意味着他们摆出破绽给我们?” 衣沐华愣住,是啊,他们气对方断旧的线索,却忽略他们犯了案就留下新的线索,她沉入谷底的心上扬,“映辉,你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方孔附和,“不错,只要对方犯了罪,就一定有线索。” 衣沐华凝视茶杯,“就从两人所中的毒查。” 大平国对有毒的草药管治严苛,一般人无法得到,顺着毒查,应该能查到先些什么。 揪住新线索,就好像在大海抱住了根浮木,又有新的盼头。 方孔立即命人抬尸体送官府,请仵作验尸,查明两人中的是何毒。 衣沐华和梅映辉回姚宅候消息。 案要查,钱也得挣,次日是晴光酒楼开业的日子,衣沐华暂且放下案子,投身酒楼里。 金灿灿利用自己的强大人脉,招揽到许多达官显贵,酒楼座无虚席。 衣沐华负责收钱,曾顺招呼客人,三个伙计迎宾送客。 几人虽偶有出错,倒也没有完全全慌乱。 傍晚时分,一男一女走进晴光酒楼,此时曾顺在厨房洗碗,衣沐华引两人坐下,“两位客官要点什么?我们这的爆炒牛肉,宫保鸡丁,红烧狮子头是一绝,需不需要都来一份。” 男子点头,衣沐华又问,“有了菜,不能没酒啊,要一壶还是两壶?” “一壶。” 做老板最喜欢这样爽快的客人,衣沐华笑眯眯记下菜,旁边的女子问道,“老板,你们的茅厕在何处,能不能带我去?” 衣沐华寻思这姑娘有眼光,看得出她是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眼下没到晚膳,进店的客人少,衣沐华离开片刻也不打紧,她便吩咐伙计照看大堂,自己带这位女子从侧门出,到后院的茅厕。 女子进了茅厕,衣沐华准备转身时,忽闻女子惊叫声,衣沐华关切问,“姑娘,你没事?” 里面没声音,衣沐华拉门而入,见女子晕倒在地。 酒楼开业当天,可不能闹出人命,衣沐华欲上前扶人,脑里闪过女子方才对她称呼,不禁迟疑,正在此时女子眼睛睁开,以迅猛无比之速抽匕首,捅向衣沐华。 衣沐华侧身,避出茅厕,顺手合上木门。 亏得衣沐华犹豫一瞬,没有离她太近,否则她此刻已经中刀身亡了。 茅厕门由外拉,衣沐华堵住门,女子被关在了里面。 砰砰砰,女子锤门,衣沐华死死抵住门,大喊道,“虎蛋,快来啊!有刺客!” 片刻后,虎蛋四人匆匆敢来,四处张望,“人呢?” “茅厕里。” 虎蛋愣了愣,他身后的三人忍不住噗嗤笑,显然他们以为会目睹凶悍杀手追杀衣沐华的场面,却怎么也料不到凶手被衣沐华困在恶臭的茅厕里。 “别笑了,快制服她。” 衣沐华把门打开,虎蛋等人一瞧,内里空无一人。 茅厕后上方的窗户晃动,像被外力撞过,衣沐华叹息,“她从上面跑了。” 难怪后来对方不锤门,原来是逃路了。 衣沐华想起她还有同伙坐在外面,立即返回大堂,那人早不见人影,想来他听到衣沐华喊刺客,觉察形势不对,撤离了。 梅映辉曾顺也听到衣沐华的叫声,从厨房走出,询问何事。 衣沐华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曾顺不解问道,“小姐,为什么你想起她叫你老板迟疑呢?” 虎蛋四人点头,他们也正有此疑惑。 衣沐华说道,“一般人在酒楼内见女子,都叫老板娘,偏偏她叫老板,起初我挺高兴,认为她有眼光,看出我的老板气势,但往深究,那还有一种可能,她调查过我,所以知道我是老板。” 众人恍然,露出佩服的目光。 “衣小姐,你头脑真灵光,看来我们三当家找对了人。” 被暗杀不是好事,但衣沐华不想大家因她而不安,打趣道,“那是,以你们三当家的眼光,肯定瞧得出我是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她一说,大家哄然一笑,此时门外传来冷冷的声音,“一次不成功,还有第二次,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话如一盆冷水浇下,大家止住了笑,又恢复之前的紧张不安。 衣沐华回首,瞪公孙束。 公孙束优雅提衫,跨入门槛,睨视衣沐华,“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衣沐华动了动嘴,目光落在他身后时,话吞下肚子。 那两个逃跑的刺客被公孙束的人绑住,押进酒楼,人家把刺客送来,嘴不饶人也没什么了。 “你,”衣沐华顿了顿,她想问人为何落他手里,但怕问出口,公孙束要么不愿说实话,遂转了话头,“束公子是贵客啊,曾顺,快请束公子上座。” 曾顺忙在前带路,领公孙束上二楼雅间。 衣沐华吩咐虎蛋,“你们四人看住他们,待会我要问他们话。” 虎蛋应下,衣沐华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待衣沐华进了雅间,公孙束依旧绷着脸,“你倒是挺相信莫许白的人。” 衣沐华也知铁汉寨抢劫路人,并非什么好人,但她无人能用,只得暂时相信他们,她不愿与公孙束说,避重就轻道,“谢谢你啊,帮我抓到刺客。” “你可真是有骨气啊,宁可信匪徒,也不愿问我讨人。” 衣沐华呆住,原来他气的是这个,她哭笑不得,“我这不是怕你拒绝,大家尴尬么。” “拒绝一次不知说第二次吗?” 第70章,口嫌体正直 衣沐华怔住,她怎么觉得公孙束巴不得自己求他,这是错觉吗? 公孙束又道:“从老板称呼便知对方可疑的你,就没想过这一切极有可能是莫许白等人的陷进?” 一阵沉默,衣沐华说道,“我想到了,但我如果我不答应,莫许白定用其他方法逼我就范,替他爹平反,并不违背我的原则,做了也没什么。” 在虎蛋分蛇毒药,衣沐华派上了用场时,她已经想到,也许这一切全是莫许白安排。 莫许白说过,他一直留意衣沐华的举动,那绑架林老板的老婆便不是偶然,而是迫使衣沐华上铁盘山的引子。 见到衣沐华,莫许白并无她答应的把握,便有了公孙束进山林,衣沐华为救公孙束,不得不答应莫许白请求的事。 “他分明是借你除去他的仇人。” “我利用他,他利用我,都一样。” 衣沐华笑了笑,“他们带我和梅映辉进了铁汉寨。多年来,铁汉寨杀人越货,官府欲除之,可又苦于铁汉寨易守难攻而不敢动,如果此时我奉上铁汉寨周边的地形,我想,这对他日扫除铁汉寨十分有利。” 公孙束顿了顿,“原来你早就算好了。” 他瞧衣沐华的眼神转幽深,仿佛发现羊皮底下是狼那种,衣沐华知道他想歪,立即解释,“我哪有如此大能耐啊,只是不爽他算计我,找回点面子罢了。” 公孙束沉默,不知相信了没有,衣沐华又补充,“现在的我一心挣钱养家,才没闲心谋划别人。” “晴光酒楼好好经营,养活你不是问题。” “酒楼真正的老板是金灿灿,我只占两成,够温饱罢了。”衣沐华看了看公孙束,“世子大人,听说你常周游,不妨多与我说说别地方的事呗。” 相比上画舫的客人,世子所见远多于他们,衣沐华希望从中得到信息,寻找挣钱机会。 “我与你很熟吗?” 不熟帮抓什么刺客? 当她傻么? 她算明白了,公孙束就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他的话听听就过,绝不往心里去。 衣沐华笑了笑,“一回生两回熟嘛。” 公孙束抬高他的下巴,“我是世子,你居然妄想两回就结交?” 衣沐华明白,瞪着抱他大腿的人从大平国东排到大平国西,她需拿出诚意,“那七成熟?哦,不对,七回熟。” “没门。” “那我爬窗。就像那个女刺客一样。” 公孙束忍俊不禁,旋即敛容,“你这不屈不挠的劲该用在查案上,四象杀了杨登和樊隆,你们的线索全断了。” “我们正查害杨登和樊隆的毒,希望能找到新线索。” 公孙束摇头,像是知道什么,衣沐华打算问,敲门声响起。 衣沐华开门,方孔阴脸走进,“仵作查不出是何毒?” 若不知道毒为何物,他们就无从着手。 衣沐华转向公孙束,他是不是早知道对方用无名的毒,才摇头。 “多年来,整个诸监司以抓四象为己任,但一无所获,并非诸监司内无聪明人,而是四象总比人多考虑一步。你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上次你能抓到少阴和太阴两人,全因他们低估你,不拿你当对手,这回他们以你做对手,限制你,你想再收集线索,那就很难了。” 吴将军的案子,衣沐华自知内含运气,但她不相信四象真能做到快她一步,身为分析师,收集信息是她的强项,听到有人能限制她,激发她内心的顽强,“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即将想到什么,更别说他们了,才不信他们能困住我。” 公孙束挑眉,颇为意外,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话反倒激将衣沐华,笑了笑,“你是要我们拭目以待吗?” “旁观是不行的,还得出力。仵作不能验出毒,我不信其他人不行,我们要找个精通毒的人,这需要你的帮忙。” 公孙束点头,“可以。” 方孔皱眉,“他们会不会也把这人杀了?” “咱找五位,我就不信,四象能把他们全杀了。” 杀一个容易,杀五个确实难了。 虽然找五个精通毒的人很难,但对公孙束而言,实在轻松。 仅仅半天,公孙束便找到五人精通毒的人。 这五人有两位太医,一位是隐居多年的药谷传人,一位是用毒的杀手,还有一位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 前四位毋庸置疑,最后的郎中因他是公孙束找来的,衣沐华等人姑且信他是有本事的。 五人各自研究,隔日后,公孙束将他们汇聚一起,让他们说自己的结论。 “我先来!”用毒杀手霍至和太医王德同时说,两人相互瞪眼,站起身争着自己第一个说。 公孙束说道:“两位不必相争,只要找出真正的毒,可皆得黄金百两,并非是第一个说出毒的人拿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人愿意研究毒,一半是公孙束靠人情拉来,一半是冲黄金。 悉得不分先后,王德坐回椅子上,故作大方,“好,你先。” 霍至说道,“这是鸡冠毒,一种从三年公鸡冠上所提取的毒,人中此毒,口吐不止,顷刻间丧命。” 他说完,王德冷笑,“鸡冠毒毒性虽强,却只能维持半日,这有毒的茶已经放了三日,毒性不变,你觉得还会是鸡冠毒?” 霍至愣了愣,辩解道:“也许鸡的寿命不止三年,故而毒性可以保持。” 药谷传人徐意插话:“我们药谷试过,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鸡冠毒的毒性持续不了一日,所以这不是鸡冠毒。” 霍至不服气反问,“不是鸡冠毒,那你说是什么?” 徐意:“鸡冠草,起毒性和鸡冠提取的毒性一致,又可以长时间保持毒性。” 王德摆手,“错了错了,鸡冠草带腥,你们闻这茶,一点都不腥,所以不是鸡冠草。” 徐意沉默,霍至没好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说是什么?” 王德高深一笑,“嘿嘿,你们先说,我最后,郎中,你觉得是什么啊?” 第71章,屯卦 郎中思索一阵,“无根果。” 王德:“人服用无根果后口吐白沫,腹痛而亡,但喝过的人并无腹痛症状,所以也不是无根果。” 为弄清是什么毒,事前公孙束将樊隆与杨登的死状告之这五人。 霍至看不怪王德那副你们都错的嘴脸,帮腔郎中,“你怎么知道喝的人肚子不痛,你又没喝过。” “我虽不是仵作,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若他们肚痛,死时必捂肚子,而验尸书上记载两人只是口吐白沫,无其他异常,故而我知道他们腹部不痛。” 方孔插话:“一名死者是在我们面前倒下,死时并无腹痛的痛苦。” 王德得意看霍至,霍至切了声,不说话。 王德转向他旁边的陈建,“陈太医,你说呢?” 陈建没答话,大伙侧目,发现他他眼皮下垂,好似睡着了, 他年过六十,双鬓花白,精神不济也不足为奇,王德推了推他,“陈太医,你觉得是什么毒?” 陈建忽然清醒,见大伙都看着自己,尴尬笑了笑,“我,我觉得是鸡冠草。” 王德脸上泛出笑意,“看来,这百两黄金是我的了,我告诉你们啊,这毒是八两草,一种生在山野里的草,极少人知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懂吗?当然是我医学渊博了,哈哈哈。” 他这般自当狂妄,惹得在场之人投以鄙夷目光。 霍至哼了声,“什么八两草,听都没听过。” “正常,因为名是我取的,至于为什么取八两,其中可大有含义了。你们知道世上害人最深的是什么吗?哎,是半吊子八两,就拿医术来说,治死人的是谁,不是不会医术的,而是会点医术自以为学成的八两。” 衣沐华细思,这话有几分道理,不禁多看他两眼, 王德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脸微圆,皮肤光润,乍一瞧觉得他是敦厚之人,但从他进屋后的话语看来,他只长得老实。 霍至翻白眼,“说出一种谁都没见过的草,糊弄谁呢。” 说道,“你可有这草?不妨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这草长在铁盘山北面,你们想见识可以自己采。” 听到铁盘山,霍至炸毛,“铁盘山有悍匪,谁敢进山采,你故意说的,依我看,什么八两草,全是胡扯。” “我乃太医,何等身份,犯得着胡编乱造?” “那可说不准,谁知你肚里装了什么坏水。”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为了王德是不是胡扯而争吵,衣沐华与公孙束等人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方孔压低声道,“莫非此时与铁汉寨有关?” 八两草长在铁盘山上,难免人将此事与铁汉寨联系在一起。 衣沐华:“不好说。” 公孙束:“与一趟铁盘山不就知道了。” 梅映辉点头,四人当下决定去一遭, 另外一边的王德和霍至已吵得面红,公孙束说道,“两位稍安勿躁,既然王太医说铁盘山上有这种毒草,我们一起去找。” “铁盘山有匪徒,我们进得去吗?” 公孙束一笑,“放心,我们会保证诸位安全。” 除了王德外,其余四人也想见识所谓的八两草,便共同赶往铁盘山。 衣沐华吩咐虎蛋坐在前头马车前,是以一路畅通,待马车无法上行,他们弃车从步,往铁盘山北面去。 爬山中途,衣沐华不慎扭了脚腕,未免拖累大家,衣沐华说道,“你们上山采,我在这里等你们。” 王德露出讶异神情,“此处是山匪地盘,你一人留下,不怕被抓?” 衣沐华瞥了眼不远处的虎蛋,笑着摆头。 王德竖起大拇指,“姑娘,你胆子比人肥。” 霍至不耐烦道:“她要留就留,跟着去也是累赘。” 话糙理不糙,王德没有再啃声,李建说道,“我留下陪姑娘,走了许久,我腿也累了。” 方孔点头,带人继续向上,公孙束走在最后,看了看衣沐华,“别乱跑。” 衣沐华挥手催他跟上,一行人消失在茵茵林中,衣沐华和陈建一人找一树脚坐下。 陈建见衣沐华揉脚腕,说道,“若姑娘不介意,我可帮你看看。” 衣沐华不好意思笑了笑,“陈太医肯帮我,那便再好没有了。” 陈建到衣沐华旁,一手托足,一手轻转脚掌,“没有伤到骨头,回去擦两天药酒便好。” “多谢陈太医。” 陈建走回方才坐的地方,衣沐华没话找话道:“陈太医觉得王德所言是真是假?” 陈建沉默,衣沐华又道,“陈太医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老夫行医四十余年,从未听过类似八两草的野草。” “所以你认为是鸡冠草?” 陈建点头,衣沐华说道,“据王德所言,鸡冠草有腥味,可死者喝的茶没有。” “正是这点才奇怪啊。” 衣沐华又问,“我听王德侃侃谈毒,他对毒很有研究么?” 陈建微微摆头,“用他自己的话说,八两。” 衣沐华抿笑,陈建听到衣沐华笑声,自觉不该背后议同僚,旋即找补,“他能当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 王德究竟有没有本事,他们回来便知,衣沐华怅然道,“不知他们几时回来。” 陈建笑了笑,“才跟束公子分别,就挂念他了?” 衣沐华愕然,他从哪里瞧出她想他了? 当即否认,“不是。” “我人老,眼没瞎,来的路上束公子的眼睛始终在你身上。反正我们等着也无聊,不如我给你们算一卦。” 陈建掏出三枚铜钱,衣沐华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您还会这个?” “平日无聊,学来打发时间的。” 他将铜钱给衣沐华,“你来抛。” 衣沐华寻思没事,算算也无妨,接过铜钱拢在手心,合掌为蛊,摇几下后松开,铜钱落地,两反一正。 但见陈建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两道横,衣沐华对卦毫无常识,虚心问,“这是什么?” “此乃卦的一个符号,我们称为阴。褂分阴阳,一横是阳,两小横是阴。” 衣沐华想起四象,问道,“那四象的符号分别是什么?” “两横为太阳,两小横为太阴,上两横下一横是少阳,上一横下两小横为少阴。”陈建以次画出,衣沐华凝视符号,暗道原来四象的符号是由两个符号构成。 那是不是意味着,人和符号一样? “衣姑娘,卦还没出完,你再抛。” 衣沐华依言,每抛一次,陈建便在地上记一个符号,不一会,地上出现八个符号。 陈建解释,“上震下坎,此乃屯卦。” 衣沐华只听过上卦中卦下卦,屯卦为何物? 第72章,瓮中捉鳖 大约瞧出衣沐华的迷惑,陈建解释,“屯,象征初生,阴阳二气相交,艰难随之应运而生。” 衣沐华听到初生和艰难,倍觉准确,这不就是她么。 到了新世间,不是被冤枉就是被怀疑,完全符合艰难处境,既然卦象准确,衣沐华不免发问,“这卦可有破解之道?” “衣姑娘不必忧虑,此是苦尽甘来的卦象,只要坚守中正,依道而行,终能冲破艰难阻。” 甘来给衣沐华莫大安慰,起码暗示她苦海有尽头,人能靠岸。 “这卦暗含诸侯之贵,看来衣姑娘日后必嫁王侯,我先恭喜衣姑娘了。” 不知为何,衣沐华脑袋里想到公孙束,不禁发笑,忽然觉察对面有双眼睛,立即敛容。 陈建笑道,“我瞧那位束公子眉宇有贵气,衣姑娘所想的人可是他?” 衣沐华摆手,正要辩解,林子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她抬目,但见方孔他们往回走。 他们比料想中快归来,加上方才听到的骂,衣沐华蹙眉,“没找到?” 王德丧脸道:“别提了,北面半坡,烧得个精光。” 霍至说道,“照我看,火是你放的。先烧山,再刻意编造八两草,来个无对证。” “放你娘的屁,老子堂堂太医,不屑做这种事。” “太医怎么了,还不是冲着钱。” 两人又开始吵,衣沐华望向方孔,方孔面有怒容,“又被他捷足先登了。” 公孙束轻叹,“我说什么来者,他总能多想一步。” 这便是四象阻碍人调查的绝活,一步一步掐断线索,使查案人的信心奔溃。 正如公孙束所言,诸监内不缺聪明的人,可能在四象步步毁灭证据下,依然挺住的,没有。 梅映辉忽然兴奋道,“不如我们查是谁烧的山?” 衣沐华摆头,“烧山的事花钱就有人做,不一定是他们自己所做。”她顿了顿,“铁盘山大,我不相信只有一个地方有,不妨大家辛苦点,四处找找。” 方孔眉头紧聚,“你就这么相信王德?” 衣沐华耸肩,“眼下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方孔默不作声,很是无奈。 公孙束说道,“映辉你根据王德的描述,画出草的模样,大家按图找。” 梅映辉转身,把王德从骂战里拉出,描绘去了。 公孙束目光微沉,见到地上的卦象,“屯卦,元亨,利贞,谁卜的卦?”他的视线转到衣沐华身上,“你占的卦?” 他的语气透着严肃,衣沐华下意识摇头,公孙束依旧盯着她,并不相信她,“一个卦而已,你至于不敢认吗?” 衣沐华呆,是啊,一个卦而已,她何必否认?大方承认就好,可她在那一刹那间,就是不想承认,个中原因她也不得其解。 好在梅映辉走回,公孙束才没深究。 一行人四散找,两个时辰后,梅映辉找到两株,他们下了铁盘山,折回信城。 赶回信城后,他们便去府衙后堂,王德捣碎八两草,喂给老鼠吃。 众人齐齐盯着老鼠,老鼠吃下后,口吐白沫,不到一刻就倒地身亡。 王德兴奋搓手,“瞧,我说得没错,是八两草。姓霍的,看见没,他们中的是八两草。” 霍至转过头,权当没有听见。 公孙束说道,“既然寻到毒,这百两黄金便是王太医你的。” 王德得意大笑,冲霍至眉飞,霍至哼了一声,不悦离开。 白忙活一天,没银子不说,还要看不顺眼的人的钱,霍至生气,大家也都理解了。 公孙束说道,“今日辛苦大家,大家回去早点休息。” 找到了毒,了却一桩事,大伙纷纷走出府衙后堂,各回各家。 夜里的府衙一片漆黑,喵的一声,东边围墙响起野猫叫声,紧接咚的响,一黑衣人落到府衙围墙内。 他脚着地后四下环顾,确定无人后,借着熹微月光,慢慢溜进府衙后堂。 进门后,他吹火折子,靠这一点红色亮,左右翻找。 忽而堂内灯火通明,黑衣人惊骇侧目,发现衣沐华提灯站在堂中,他转身欲逃,门口立了两人,方孔和梅映辉。 他又看向窗户,窗户前坐了一人,是公孙束。 衣沐华盈盈一笑,“既是瓮中捉鳖,当然不可能让你逃了。” 黑衣人摇摇头,“你就认定我回来?” 衣沐华点头,“死者中的根本不是八两草,而却老鼠和死者的死法一样,你心里定然疑惑,所以我知道你,陈太医你会回来。” 黑衣人取下头套,“你什么时候起疑的?我自信没有在你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不错,你没有说错话,也没有做过不合宜的举动,错就错在根本,打从一开始,我们要找的就不是毒。” 陈建身子一震,衣沐华又道,“在樊隆死的时候,他死之前说了腹泻两字,这使我想到,天牢的重犯生病,通常由太医治。因为怕外面的大夫不可靠,所以太医能顺理成章在狱中走动,他比狱卒更不惹人怀疑。方大人查过,负责给天牢狱卒看病的太医有两人,你和王德。” “于是你们就把我们请来。” “不错,请你们来除了观察你们二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让你认为我们的找线索的方向是毒。” 公孙束曾说过,四象总能比人多想一步,那衣沐华就混淆查的目标,明明是从人下手,却造成查毒的假象。 陈建沾沾自喜阻挠衣沐华查毒之际,殊不知自己被衣沐华带偏。 “好一个诡计,后生可畏啊。” “其实,你才是太阴。” 陈建愣了愣,“你们不是查出太阴是常绵了吗?” “这不是我们查的,是他自己说的,我想他故意交代自己是太阴,是要隐藏一个真相。” 陈建缄默,衣沐华又道:“大家一直以为,四象是四个人,其实不是,他们就像他们的符号一样,双符双人,四象其实是八人,两人一组,相互配合。” 陈建怎么也没想到,在铁盘山上随意画的符号,让衣沐华产生顿悟。 “不是,我们只有一人。” “你不必急于否认,因为我知道你的搭档是谁,” 第73章,揪出太阴 方孔挥手,侍卫将赵志押进屋。 赵志见了衣沐华,委屈巴巴道:“沐华,我可是你表姐夫啊,你怎么抓我呢?你忘了,你落难时,是我照顾你啊。” 衣沐华没忘,可他做过,她便要揭露,“你得为你做过的事负责。” “我做什么了?” “你是大陈国的内应,太阴其中之一。” “不是,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狱卒。” “那我问你,在犯人失踪当日,你可有压死囚去刑场?” “没有。” 衣沐华深吸气,“押送犯人去刑场的人里有你。” “不,不是我,不信你可以查押送记录。” “天牢内的押送记录确实没有,但狱卒抵挡刑场后,全得签字。我们找到犯人失踪那天,刑场的签名册,上面虽没你的名字,但我们比对过,武大这个名字的字迹与他本人签名不同,我们再对照你的笔迹,结果一样,我猜是你与他临时换班,故而押送记录上没有留你的名字。” 赵志不说话,衣沐华又道,“如果你还不承认,那你写武大这两字,我们比一比,真相自有定夺。” “不用写了,是我。”赵志敛去和蔼,脸上转沉,“千算万算,没想到你找到刑场的签名册。” 陈建笑了笑,“棋输一着啊,我们以为你们查毒,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毒上,忽略其他,这招虚化目标的诡计,我们败得心服口服。” 方孔见两人承认罪行,面无表情下令,“带走。” 忽而赵志挣脱开身后的人,身子如闪电般速度移至窗边,衣沐华大叫,“公孙束小心!” 赵志不是逃跑,而是要抓公孙束。 在铁盘山,陈建三番两次提束公子蕴含贵气,衣沐华想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故而提醒公孙束。 公孙束没来得及躲,赵志的手便掐住公孙束的脖子,“让我们走,否则我杀了他。” 在赵志胁迫公孙束之际,方孔拔刀架陈建肩膀,“你杀了他,我便杀陈建。” 陈建说道,“我已迟暮,不值得救,你自己走。” 说完迎刀而动,自尽而亡。 赵志见同伴自尽,脸上一派平静,大概做内应的人,早就料到有这天了,“快让开,否则我便动手了。” 方孔并不知公孙束身份,死了一个陈建,可不能再让赵志逃脱,“你尽管杀,我绝不会放你们走。” 赵志阴冷一笑,“你没听刚才衣沐华叫他什么吗?公孙束,大平国有几个姓公孙的。” 方孔身子一震,转向衣沐华。 见衣沐华微微颔首,方孔倒吸气,万万没料到他是神秘的世子爷。 世子爷身份何等尊贵,方孔不敢有失,只得摆手,门口的侍卫让道,赵志挟持公孙束出后堂。 衣沐华和方孔跟着出来,双方在院中对峙,赵志说道,“给我备两匹快马。” 方孔向他的人使眼色,那人出去备马。 东北有黑影,衣沐华轻轻抬眸,但见一人在围墙上缓缓移动,手持弓弩,侍卫队的弓箭手开始埋伏,只要他就位,方能救出世子。 赵志背对围墙,并没有发现他。 衣沐华和方孔互视一眼,衣沐华说道,“表姐夫,陈建是你的搭档,他死了你当真一点都不难过?” “进入大平国过的第一天起,我们就明白命不是自己的。” “既然你不在乎生死,又何必抓他。” “任务尚未完成,不敢死。” “哦,这么说,你又有新任务?” 赵志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自责不该多说,以至于让衣沐华觉察到。 围墙上的弓箭手已经移动至他的身后,缓缓蹲下,马上就要射箭。 衣沐华想起狱中赵志给了自己一个热乎的包,终是不忍他死在自己面前,不禁瞥了弓箭手一眼。 赵志立即觉察不对劲,他带公孙束转身,发现弓箭手后怒道,“你们敢耍花样,真是不想他活了。” 话音落,公孙束脸色转痛楚,显然是赵志手力加重而至, 方孔连忙道,“你别伤害世子,我们撤了就是。” 他挥手,弓箭手只得退走。 赵志失去耐心大喊,“马呢,怎么还没来!” 此时外面响起马蹄声,备马的人回来,“马在此。” 赵志:“把你的腰牌扔过来,然后通通转过身,” 方孔拧眉,“不行,你先放了世子。” 赵志:“再废话我卸了他的手!” 方孔:“你无非是想逃走,换人质,你抓我。” 赵志冷笑道,“十个你都抵不过一个他。快,腰牌,转过身,否则我就动手了。” 方孔无奈,扔腰牌给他,其他人统统依言转身。 良久后,外面响起马蹄远去之声,方孔等人欲出门追,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 府衙的门乃铜门所造,破门绝非易事,四五人以刀柄砸门,门依旧完好。 赵志要走方孔腰牌,定然准备出城,万一让他出城,他们再抓便难了。 方孔急道,“快,多两个人砸。” 砰砰砰,七八人同时砸,门魏然不动。 衣沐华说道,“别砸门了,走围墙。” 经她一提醒,大家方如梦初醒,干嘛非得从门出呢? 方孔等人立即翻墙而出,待出来,街上空荡荡地,赵志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往东往西,全然不知。 方孔等人分队,朝东南西北而追。 望着他们消失在街角,梅映辉说道,“希望他们能追上。” 衣沐华想起赵志要两匹马,总觉不对劲。 赵志挟持公孙束,只能骑一匹,为何要两匹? 不对,马是迷雾,用来疑惑他们的,他并不是准备骑马出城,而是走水路。 思及此,衣沐华拔足奔向码头,梅映辉没来得及问她,她早已远去。 梅映辉自知赶不上她,索性不追,一人在府衙守着。 夜风呼呼,河水起伏,荡得码头边上的船忽高忽低。 衣沐华赶至码头,码头一派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目光依次扫过停靠的船,终于,她发现一艘船上亮了灯。 此时夜半,码头渔火皆休,唯独这船明灯,说明有外人登船,正是她要找的。 衣沐华悄然靠近,依稀闻见船内说话声,她认出其中一人是赵志,心里一喜,转身准备通知方孔,却发现身后站着两男子。 两人手臂粗壮,孔武有力,手上均有戒刀,眼里透着杀光。 衣沐华犹豫是要拼一把还是束手就擒。 第74章,冷战 “我劝你别动手,你打不过他们的。” 赵志冷幽声音从船上飘来,衣沐华回头,赵志直立船板上,“这招声东击西瞒不过你,我们特地等你呢。” 对方是太阴,一等一的机智,是她轻敌了,衣沐华叹息,“你想怎样?” “眼下你有两条路,要不横尸码头,要不上船。” 衣沐华选择后者,走上贼船。 到了赵志跟前,他给她一颗药丸,“吃了它。” 衣沐华凝视药丸不动,赵志说道,“不是毒药,只是让你浑身无力的药丸罢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在我们的船上,你有得选吗?” 无法反驳的理由,衣沐华很识趣地吞下。 忽然她身子一晃,脚下的船缓缓开动,衣沐华心里慌乱,“我们去哪?” “离开信城。” “你走不掉的。” 方孔等人追到城门口,发现没人出城后定能猜到他们走水路。 赵志读出衣沐华的言外之意,笑道“有人替我骑马出城,他们正全力追捕呢,发现不了这船。也许明天会发现,但那时我们早已离开。” 四象狡诈,衣沐华料方孔难以追踪,心中一沉,“去哪?大陈国么?” “到了你便知。” 赵志挥手,他的人押衣沐华进船舱。 公孙束见衣沐华,仿佛见鬼似的,脸色惨白,“你怎么被抓了?” 衣沐华苦笑,无奈道:“我猜他们走水路,前来确认,谁知搭上自己。” 公孙束略生气,“你不知叫上别人吗?” “没别人了,就剩一个梅映辉,有他还不如没有呢。” 公孙束叹息,“你不在,他们哪里追得上啊。” 衣沐华是不指望他们了,“你的人呢?” 她就不信,公孙束没有暗卫,话又说回来,他被挟持,他周围的暗卫怎么没现身啊。 “今夜我让他们撤了。” 意外总是发现在不巧时,衣沐华无话可说。 两人缄默一阵,公孙束忽而问道,“在府衙之时,你为何暗示赵志?” 若不是衣沐华瞥了眼弓箭手,赵志绝不会发现,别人不知道,正对衣沐华的公孙束却看得清清楚楚。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怒道,“说话。” “他曾对我有恩。” “不过就是狱中帮助过你,该还的你也还了。” 衣沐华隔三差五吩咐曾顺送东西去赵家,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 “不够的。” “一点小恩就让你犯迷糊,衣沐华,我该说你什么好。”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仍觉心里有气,“别的事你果决,怎么就栽在赵志手里,倘若被方孔等人发现,你现在已经在天牢里了。” “他相信我。” 公孙束皱了皱眉,“他相信你?这是什么烂借口。”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他对我说,他相信我。” 她刚到这个世间,背上通敌之罪,无助又恐慌,是赵志说相信她。 正是有人相信,她才有勇气翻案。 “不可理喻,愚不可及。” 公孙束不能理解当时赵志对衣沐华的意义,这不怪他,可他骂衣沐华愚,衣沐华登时火大,“被人相信,总比受人怀疑强?” “你什么意思?” “世子扮成束己留在我身边,难道是因为相信我吗?” 公孙束怔住,脸色唰一下变白。 在芦院住的时候,无论衣沐华上画舫还是救郑雄,束己都了如指掌,这很不正常。 加上他时不时的试探,衣沐华很难不往被怀疑上想。 她心里一直有数,没有点破罢了。 公孙束没有说话,算默认了。 其实衣沐华期待他反驳或者发怒的,但他没有。 之后两人沉默相对,过了一夜。 次日快到晌午,舱门唰地被人拉开,赵志进来。 赵志放下食盒,解开绑着两人的绳子。 两人均服过散力丸,是以赵志不担心两人袭击他。 一人一碗青菜白饭,不过衣沐华的碗里有颗卤蛋。 衣沐华抬眼看赵志,赵志笑道,“你平时对我这姐夫很是孝敬,这是姐夫额外照顾你的。” 旁边的公孙束冷哼,赵志又道,“世子身份尊贵,但与我没关系,所以没有优待。” 他话说完,公孙束脸阴沉,大概平生头一回不受人特殊照顾。 衣沐华抿笑,“表姐夫,往后每顿我是不是都有蛋啊?” “有,等再走远些,还有肉。” “多谢表姐夫。” 旁边束己冷冷道,“没骨气。” 衣沐华横他一眼,没说话,懒得与他一般见识。 待他们吃完,赵志绑好他们,这才提起食盒离开。 两人之间有隔阂,依旧保持沉默,谁都不搭理谁。 船飘了两日,傍晚时分,衣沐华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人声,她推测船靠岸。 半晌后,船停了下来。 衣沐华琢磨赵志弃船走陆地,以避开方孔等人的追踪。 哗啦一声,门拉开,赵志的手下押衣沐华和公孙束出船舱,上了岸。 衣沐华闷在船舱两日,得新鲜空气入肺腑,人瞬间舒坦许多,此时赵志又拿来一颗散力丸。 自知抗议无效,衣沐华和公孙束服下,这下两人连走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捆绑两人容易惹人注目,赵志给他们改了装扮,将两人弄成老太太老爷爷,由赵志的人搀扶两人上路。 又行了三日,他们抵达信城边境的风度城,赵志没有立即出城,而是住进一家名为南雁的米店。 衣沐华料想公孙束失踪,边境查得严,赵志才停下。 大平国,衣沐华和公孙束再想自由便难了,要脱身,唯一的机会就在风度城了。 衣沐华看了眼旁边的公孙束,这人非但不着急,还无比泰然。 两人冷战几日,一时难以打破僵局,衣沐华咳了声,公孙束没反应,她再咳,公孙束慢悠悠移眼。 “马上要出大平国了,你就不着急?” “我想你比我急。” 敢情他等她憋不住? 衣沐华深呼吸,“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急过你?” “他们不敢动我。” 公孙束乃掌管十万大军西候之子,平成王的外甥,若他死在大陈人手里,两国必交战。 大陈国与其杀他,还不如用他交换些利益。 得,人家有底气,气定神闲。 衣沐华暗叹,她没底气,唯有操闲心的命。 在衣沐华愤愤不同命之际,公孙束问道:“你有什么逃的主意,说来听听。” 第75章,共议逃路 衣沐华气未消, "没有。” “说。” 公孙束语气轻柔笃定,衣沐华气消大半,问道:“你的人是如何找到你的?” 在铁盘山时,公孙束并未放信号,而他的人能寻来,可见他和他的人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络方式。 “我身上带了香囊,能吸引白尾蜂,他们追这白尾蜂觅我。” “香囊还在?” “上船时让他们搜走了。” 衣沐华沉默,一路走来,他们都没遇上搜查官兵,足见赵志对官兵行踪了解,故而她不对官兵抱期望。 原本指望公孙束的人,现在看来希望落空,他们唯有靠自己。 一阵困乏上头,衣沐华头如千斤重,散力丸发挥药效,她头脑四肢软绵绵地,赵志每日喂他们吃这种丸,不但很好限制他们的行动,还令他们头脑浑噩。 要逃跑,首先得想办法不吃这丸。 衣沐华思索一阵,“待会他们喂药丸之时,你弄出点动静吸引他们。” 公孙束看她,没有做声。 “怎么,不乐意?” “没有,只是不习惯。” 衣沐华反应过来,公孙束身为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世子,遇到危难,总是别人挡在他面前,这次换他在前,难免不自在。 两相害取其轻,衣沐华会武艺,她清醒比公孙束更有益。 衣沐华提出此建议,完全从大局出发,绝非一己之私, 公孙束也明白这点,“帮你可以,我要吃卤蛋。” 同样是人质,公孙束不服衣沐华每天多得一颗卤蛋。 一个卤蛋就能解决,这买卖划算。 衣沐华爽快道:“给你,明天的也分你。”旋即又打趣他,“世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长时间的素?” 在她眼里,世子锦衣玉食,顿顿肉也不为过。 “那你猜错了,我曾守素斋十三年。” 这出乎衣沐华意料,“你不是世子吗?怎么搞得像修行的和尚似的。” 公孙束沉默,但衣沐华觉得他有些不高兴,“我说错话了。” “没有。” 语气生硬,显然是有,衣沐华认为不追问为妙,识趣闭嘴。 喂药的人到来,先塞药丸给公孙束,监视公孙束吞下后再喂衣沐华。 此时公孙束忽然倒下,喂药的人转身,衣沐华快速吐药丸至角落。 关押两人的是顶层阁楼,四面皆是木墙,衣沐华使劲猛,药丸打在木墙上,嘭一下发出声响。 喂药的人正扶公孙束,听见声响敏锐回头,目光犀利盯衣沐华。 衣沐华顿住,心扑通扑通跳,急中生智道:“看什么看,没听过美女排浊气吗?” 喂药的人目光慢慢懈怠,没好气道:“放屁就发屁,喊那么大声干嘛。” “我愿意。” 喂药的人懒得与衣沐华争辩,将公孙束摆正后离开。 衣沐华微微松口气,却发现对面公孙束唇边含笑,显是笑她方才的话。 衣沐华面灼热,她还没厚颜到不解释的地步,呐呐道:“那时情急之下的话,你别当真。” “我知道。” “知道还笑。” “明白归明白,笑还是得笑的。” 公孙束笑意加深,衣沐华有种钻地洞的窘迫,偏偏这人还笑出了声,衣沐华气得转身,不想再见他。 在衣沐华问候公孙束一百零八遍时,身后传来公孙束说道:“好了,我不笑了,咱商量如何逃。” 衣沐华讥讽道,“不忙,您继续。” “正事要紧,别耽搁了。” 现在晓得浪费时间,早干嘛去了,尽管抱怨,衣沐华转过身,四目相对,公孙束非常不厚道地又笑。 衣沐华忍住踹人的冲动,“要不再给您半时辰,你笑个饱?” “抱歉,实在没忍住,不笑了,这回认真的。” 衣沐华深吸气,“他们将我们藏在米店里,似乎打算将我们混入米中,运出城。” “应该是,米袋数量多,官兵不可能一袋一袋查,混在米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一直保持清醒,在官兵查米的时候呼救,如何?” 公孙束摆头,“米店经常运米出城,与官兵的关系铁,你的求救多半被忽略。” “要不在路上划破米袋,引起旁人注意?” “他们的人跟车,米袋破了,第一个引他们注意。” 吃了几天散力丸,衣沐华的脑子不好使了,“那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 “你倒理直气壮。” “吃了散力丸,我头晕。” 理由正当得无法辩驳,衣沐华白他一眼。 公孙束说道,“既然他们准备把我们混入米里,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进来时,我观察到米店只有阁楼和仓库可藏人,我们设法去仓库,破坏米,便能打乱他们的计划。” 衣沐华赞同公孙束的办法,下一步就是如何迫使他们转移关押地点。 她环顾阁楼,眼睛定在房顶处,笑了笑,“有办法。” 赵志只绑他们的双手,没有绑脚,衣沐华挣扎起身,走到角落。 角落立了根竹竿,衣沐华握住,用它戳屋顶。 顶上是瓦片,不一会被她弄凿开一个洞,衣沐华做完后笑道,“等夜里下雨,阁楼漏水,他们可不得把我们转移到仓库么。” 公孙束疑看她,“你怎么知道夜里下雨?” “膝盖受过伤,雨前必痛,比观气象准。” 公孙束默一阵,“很痛吗?” 这话衣沐华对很多人提过,但没一个人问她疼不疼,衣沐华顿了顿,“还好。” “出去后我给你找名医。” 衣沐华心里一动,嗯了声。 夜里果然下雨,还是难得一见的滂沱大雨。 雨如水线下,顷刻间淋湿半边地板,水蔓延开,顺地板缝隙渗。 一炷香后,赵志等人进屋,一人喊道,“我说下面怎么滴水啊,原来屋顶漏了。老大,得把人转移啊。” 赵志没有说话,盯着屋顶漏水的地方,“屋顶好好地,怎么就漏水了?” 他眼光扫到衣沐华,衣沐华极其镇定,做出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那人完全在状况外,答道:“屋子年久失修,漏了也不稀奇。” 赵志沉吟片刻,“你把世子弄你房里,你看住他。” 那人点头,旋即猥琐一笑,“女的呢,莫非弄老大您那?” 第76章,计划有变 “别胡说八道,快去!” 赵志踢了一脚那人屁股,衣沐华暗暗叫好,若不是她需装虚弱,她也想加一脚。 赵志将衣沐华转移到仓库,衣沐华猜他开始怀疑,遂分开两人。 他这般警惕,衣沐华寻思自己行动得更小心,一击不中,便再无逃的可能。 仓库有三间房大,米袋堆得比人高,仓库有张木床,赵志安顿好衣沐华后说道,“今夜你一人住这里。” 衣沐华不说话,赵志看了看她,“怎么,一个人害怕?” “怕是不怕,只是讨厌老鼠。” “忍过今夜,明天就换地方了。” 听到明天,衣沐华心里一紧,难不成明天就要走? 赵志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想什么?想怎么逃?” 衣沐华叹息,“有表姐夫你看着,我逃得了么?” “最好不要打歪主意,如果我发现你异常,便喂你吃冬眠丸。这丸药性强,人服用后如冬眠般昏睡十日,对身体损害大,念昔日情分上,我不想伤害你。” 一路上,赵志以表姐夫的名义对衣沐华照顾有加,看似有情有义,衣沐华心照他不过是在施恩惠,企图感化衣沐华。 “是不想伤害我,还是我有用呢?” 赵志笑了笑,“你那么聪明,不难猜到我抓你的目的,我失去同伴,你是顶替他的最佳人选。” 衣沐华暗笑,她的样子也不像没气节的人,“表姐夫,好歹我是大平国的贵族,无法报效国家,但也不行出卖之事啊。” “贵族?”赵志挑了挑眉,露出古怪的笑,令衣沐华有些不舒服。 赵志叹了口气,认真问道,“沐华,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衣沐华心提起,差点忘了,在牢里她对赵志说失忆,骗他道出原主的资料,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赵志是别国内应,被他记住了。 “表姐夫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你根本不是衣沐华,真正的衣沐华是个榆木脑袋,别说抓到我们,就连脱身都办不到。” 只要她不承认,谁都拿不出证据,衣沐华逐渐镇定,“表姐夫,你胡说什么呢,我不是衣沐华又是谁?” “那我就不清楚了,但我肯定,你绝不是真正的她。既然你不是衣沐华,自然不存在背叛一说。” “我是衣沐华。” “好了,无论你是不是,我都不在乎。如今你落我们手里,想活命必须替我们卖命,否则,”赵志打住话,莫测一笑,“好好想想,到了大陈国再答复我。” 赵志说完往外,从外面锁上门。 待他一走,衣沐华背挺直,前后瞧一圈,略微发愁,仓库的米少说有两百袋,要破坏绝非易事。 屋外稀里哗啦的雨声传入耳朵,衣沐华想到可以将水引入仓库,淹没米的计策,此时又记起赵志说的冬眠丸,不禁否决。 赵志已起疑,她再弄湿米,他定喂自己吞冬眠丸,伤身体是小,无法逃走是大,这么一来,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思量一番,衣沐华决定放弃毁坏米的办法,等待更好的良机。 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必须势在必得。 衣沐华刚躺平,忽见门外一道人影闪动,有人在开门,她疑惑此时谁回来。 会是救她的人吗? 门打开,是适才被赵志踢了一脚的那人。 此时他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衣沐华警觉起身,“你来干什么?” 这人舔了舔嘴,脸上泛出恶心笑容,“我怕你一个人寂寞,来陪陪你啊!” 他进门后把门关上,搓手慢慢靠近,“啧啧啧,这张脸蛋真是漂亮,可把哥哥馋坏了,你是不知道,一路上,哥哥有多心痒痒。” 这人早就心怀不轨,只是苦于没下手机会,如今衣沐华一个人在仓库,他便迫不及待找来。 眼下雨势大,即便衣沐华大声呼救,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这人一双眼不住打量衣沐华全身,瞧得衣沐华起鸡皮疙瘩,她恨不得上去两巴掌,可她却笑了,柔声道:“哥哥真好,知道我怕来陪我。” “哈哈哈,我早看出你是个不安分的主,放心,哥哥会好好疼你。” 这人猴急解开腰带,脱去外衣,眨眼间,他身上只剩条白短裤。 他抖抖胸肌,“哥哥的身材,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衣沐华露出一排白牙,随后又蹙眉,苦恼道:“不过好可惜哦。” “可惜什么?” “哥哥的胸膛一看就很温暖,可惜我不能抱。” “那有何难,我抱你不一样么?”他双臂大张,向衣沐华而来,衣沐华躲避不得,连忙抬双脚,将他距在身外。 这人眉立,“你刚才不说喜欢吗?怎么又不给我抱?玩我呢?” “人家想抱你,与你抱我不一样呢。”衣沐华说着举起被绑的双手,楚楚可怜凝视他。 衣沐华五官明艳,眼波流光,顷刻间迷住人,别说起色心的人无法阻挡,便是君子也难坐怀不乱。 这人被迷得神魂颠倒,压根不觉其中有诈,立即将衣沐华受伤的绳子解开。 绳子一脱落,他急不可耐撇开胸前的脚,倾身凑近,“快,到哥哥怀抱来。” 衣沐华一个翻身避开,让他扑了个空,甜甜一笑,“你真急。”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他再次扑来,这回衣沐华没躲,手腕灵活一抖,她手里的麻绳啪地一下甩在他身上,片刻间,他黝黑的身上现出道血痕。 这人吃痛皱眉,手一摸,掌心全是血,立即清醒,恼怒骂道,“贱货,居然骗我,看我抓到你后怎么打,” 没等他骂完,衣沐华如闪电般抢上,骑上他肩膀,手里绳子缠绕住他脖子,紧紧嵌入这人肉里,“骂谁是贱货?” “我是,我是,别杀我。” 衣沐华是想立即了结他,但她需要从他嘴里探听外面消息,不得不压抑住杀心,冷冷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你说。” “你们打算几时出城?怎么出城?” “明日,把你们混在米袋里。” 与衣沐华公孙束所料一样,衣沐华又问,“你们是如何躲过追捕的官兵?” 这人顿了顿,“不,不能说,说了我会死的。” 第77章,拼出一条活路 衣沐华手劲加重,“说不说?” “好,我说,我们拿着诸监的行云令,他们不敢盘查。” 诸监行云令在大平国内可便宜行事,官兵无权过问诸监,持令人可畅通无阻。 赵志能弄到诸监令,足见他们渗透得深,衣沐华料想太阳或少阳也许就混在诸监司内。 “谁把令给你们的?” “不知。” 衣沐华本想再问,外面响起拍门声,“灰鼠仔,完事没,该我了。” 另一人的话语使衣沐华胸中怒火翻滚,这些该死的,把她当成可随意践踏的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她手中绳子一紧,身下的人脸色发紫,抖动一阵后瘫软在地。 衣沐华从他身上跨过,捡起这人随身带的刀。 “好了没,快点,不然老大发现了。” 外面的人猛锤门,三下过后,门开了。 这第二人急不可待进门,“动作太慢了,你,”他发现地上躺着灰鼠仔的尸体,吃惊打住话头,准备高呼,冷冽寒光闪过。 第二人瞪大眼,徒然跪倒在地,殷红的血,顺他脖子流到地上,染红一片。 衣沐华瞧也不瞧他一眼,径直往外,顺手拿门边的黄色油伞,步入灰色雨幕里。 穿过仓库与米店间的小庭院,衣沐华由后门进米店。 一楼堂中无人,桌上放个黑色茶杯,衣沐华猜是第二人用过的,他本负责守夜,最后将自己送进鬼门关。 衣沐华悄然上楼,二楼共四间房,她不知公孙束住哪一间。 正准备挨间查,最里间传出公孙束的咳嗽声,衣沐华欣然一喜,猫身走到内里,无声潜进房。 房中点了盏油灯,昏暗光下公孙束认出衣沐华,难以置信道:“怎么是你?看管我的人呢?” 提及那人,衣沐华心里阵阵恶心,鼻子略微发酸,但多年来她早养成不报忧的习惯,“出去再说。” 她扶着公孙束往外走,刚到门边,外面走廊灯亮,紧接是咚咚咚脚步声,有人走下一楼。 两人互视一眼,公孙束压低声道,“你从窗户逃。” 衣沐华摇头,“一起走。” 公孙束说道,“两个人谁都走不掉,你现在跳窗,可以脱身。” 开了杀戒的衣沐华不愿再隐忍,“大不了,杀出去。” 公孙束觉得衣沐华反常,遇事向来冷静的她,此时居然意气用事,他柔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衣沐华不语,公孙束又问,“对方四人,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听我劝,走,现在撤还来得及。” 公孙束不知衣沐华杀了两人,衣沐华也不细说,“现在他们只剩两人了。” 楼下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忙而快,想来是赵志派人查看公孙束是否还在。 衣沐华示意公孙束坐在床上,自己藏黑影中。 片刻后,门被人撞开,一人阔步进房,他到束己跟前,确认人是本人后,没来得及回报老大,一把刀从他背后穿过胸前,顷刻间便死了。 衣沐华拔刀,他人似无骨稻草,轰然侧倒于地。 公孙束眉头微皱,并非没见过人死,但头回目睹人穿膛而死,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左手扶公孙束,右手握紧刀,开了门大方走出去。 两人下至一楼,与从仓库回来的赵志对上。 赵志先一愣,随后怒道,“你杀了他们?” 衣沐华胸中恶心又起,冷冷道:“他们该死。” 旁边的公孙束身子一僵,似乎领会到了什么,抓她的手紧了紧。 赵志哼了声,“你以为杀了他们便能走,休想。” 话音落,赵志快步抢上,哗的一声,刀出鞘直削衣沐华。 衣沐华推开公孙束,反手以刀格挡。 一刀不中,赵志收刀再劈,其刀势迅猛,如疾风暴雨,道道寒光,左右交叉砍衣沐华。 衣沐华没有学过刀法,不知怎么破刀,唯有提刀守。 十招下来,她倒退至门边。 衣沐华心知论刀法非他对手,但徒手搏斗,他未必占得了自己便宜,便想找时机卸了他的刀。 对练刀之人而言,脱刀是唯有断手才能犯的错误,何况赵志练刀十几年,刀法纯熟,令他脱刀,简直不可能。 赵志举刀下劈,衣沐华抬刀上迎,哐当声响,双刀半空相撞。 赵志的刀不断下压,衣沐华臂力逐渐不支,手中的刀一点点下沉。赵志那锋利的刀慢慢迫近衣沐华的肩。 半尺,七寸,两寸,最终落在衣沐华的肩膀上,嵌入衣沐华的肉里。 公孙束见衣沐华落下风,欲帮忙,奈何他四肢发软,手抬都抬不起来,更别提救人了。 刀深进衣沐华肩肉,血不断冒出,红了衣沐华衣衫。 剧痛袭来,衣沐华咬牙苦撑。 僵持一阵,衣沐华手微微颤抖,赵志感觉到她撑不住,倾身而压,嘭一下,衣沐华退到门上,让赵志死死制住。 “你认输,我就留你一条命,再惹恼我,你非死不可了。” 认输容易,她只需轻轻颔首,肩膀的痛,性命的威胁,便统统不存在了。 她并非没认过输,可向恶势力低头,那绝没有过,要她屈服方孔博偷生,还不如一死了之。 衣沐华看了眼赵志身后的公孙束,此时公孙束目不转睛凝视她,脸上既无期待也无责怪。她心念一动,是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死了,赵志定会给他服用损害身体的冬眠丸。 忽然间骨子里的倔强迸发,衣沐华顿时一振,决定拼出一条活路。 眼睛落在赵志握刀的右手,这手距她一寸不到,是偷袭的机会。 衣沐华躬身上前,狠狠咬赵志手背。 赵志的刀在衣沐华肩上,他怎么也没料到,衣沐华敢不顾肩上的刀,往前咬自己,他错愕间左手拍衣沐华脑袋。 这掌极重,本以为衣沐华松口,但她没有,其意志之坚,赵志也为之胆颤。 赵志不得不松开拿刀的右手,左手接刀,欲砍死衣沐华。 在他松刀的刹那间,衣沐华松口,抬膝盖,膝头撞赵志腹部。 赵志吃痛后退两步,刀跌落在地。 衣沐华上前三步,抢占赵志旁,勾脚一推,将赵志放倒,扼腕欲制赵志。 怎料赵志手腕灵活一转,反钳住衣沐华手,赵志顺势踢衣沐华背,衣沐华跌倒。 赵志身子迅猛一翻,跪坐衣沐华上方,双手掐衣沐华脖子。 衣沐华只觉呼吸困难,紧接着头晕,人开始变恍惚,视线逐渐变白,人变得轻飘飘。 这是弥留世间的最后一点感知了么。 第78章,清颂寺 忽而轻飘飘的感觉消失,衣沐华睁开眼,嘴自觉大口呼吸。 半晌后,她恢复清明,侧目见赵志躺在她身边,背部插了一把刀,公孙束软坐在地上。 显然公孙束在关键时刻杀了赵志,救了彼此。 唯恐赵志还有其他同党来,两人不敢耽误,立即离开米店,前往衙门。 衣沐华肩膀重伤,进衙门后失血过多昏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清幽钟声苏醒,睁眼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室,室中用具简朴,不像是在府衙里。 若不在府衙,她又能在何处? 衣沐华动了动,肩膀隐隐作痛,她低头,肩膀被绑带精心包扎住,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她咬牙起身,缓缓打开门。 门开后,衣沐华呆住,门外正对千仞山壁,顺壁上观,只见白云不见峰。 屋外廊道下方,是不见底的深渊,看了片刻心里便腾起寒意。 木屋是建在山的平台上,她沿廊道而行,到尽头时转台阶而上,待到上面平台,一座宏伟森严寺庙出现在她眼前。 这寺庙建在高山的石窟中,庙身朱红色褪去,想来建立多年。 寺正中挂了块匾,上面写着清颂寺。 她怎么在寺庙?公孙束又去了哪里? 衣沐华满腹疑惑之际,一名年轻僧人走来,微微弯腰一礼,“衣姑娘,你醒了。” 衣沐华连忙还礼,“小师父,有礼。” “小僧法号相礼,衣姑娘称我法号即可。” 衣沐华点头,忍不住问道:“我怎么在这?对了,你见到公孙束了吗?” “师兄和师父在禅房手谈,衣姑娘可随小僧去见他。” 衣沐华震惊于师兄二字,顿了片刻,“相礼啊,你怎么叫公孙束师兄呢?” “他是我师伯的徒弟,自然是我师兄。” 这问题毫无水准,就好像问人为何你爷爷是你爷爷一样。 衣沐华后知问得不妥,旋即换了种问法,“他是世子,不可能出家。” 据她所知,公孙束有姐姐,没有兄弟,以他独苗的身份,西候怎同意他入空门。 他们家可是有侯爵要继承的啊。 “本寺也有俗家弟子。” 衣沐华听过有人会选寺庙修行,看来公孙束到此处修行过一年半载。 不过看相礼二十多岁,公孙束却是他师兄,显然他比相礼早进门,这早得不大对啊,“相礼师父,你师兄几岁来的,来了几年?” "师兄四岁来的,十八岁离寺。” 公孙束曾说守素斋十四年,当时她纳闷背后原因,万万没想到真相是他做过和尚。 两人顺蜿蜒山道上行,抵达另一处石窟,石窟璧上排满书,是清颂寺的藏书之地。 公孙束与一名约七十左右的长须和尚相对而坐,正在黑白棋里厮杀,衣沐华和相礼不便打扰,在一旁静候。 衣沐华不懂棋,观一阵后倍觉无聊,小声问道,“相礼师父,你会下棋吗?” “略懂。” “他们谁要赢了?” 只有两人分出胜负,她才不必像白痴一样傻站啊。 “两人旗鼓相当,不过师兄快赢了。” 相礼刚说完,长须和尚咳了声,显是不满相礼的话。 衣沐华抿笑,相礼不敢再多言。 约莫一盏茶后,长须和尚把两个子扔在棋盘上,公孙束恭敬一礼,“师叔,承让了。” 终于下完了,衣沐华登觉空气清晰。 “哼,你这小子,过河拆桥。” “我哪有。”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不想有人干等,这特地加快攻势。” 衣沐华怔住,有人是指她吗? 好像是啊,她心间微甜,嘴角不自觉上扬。 “绝无此事。” “还说没有,她都笑了。” 衣沐华尽量隐藏,还是被长须和尚觉察。 公孙束回头,发现衣沐华果然面露笑,无奈回身,向长须和尚道,“是师侄不敬,请师叔责罚。” “那你再与我下一局。” “这,”公孙束迟疑,长须和尚挑眉,“不乐意?” “不是,晚课即将开始,我不能耽搁您啊。” 长须和尚道,“那明日,明日你得补上。” 公孙束点头,随后站起,给衣沐华引见,“这位是清颂寺的主持,圆了大师。” 衣沐华毕恭毕敬行礼,“衣沐华拜见圆了大师。” 圆了颔首,“听小巴巴说,你膝盖雨前必痛,这因伤所致还是常年泡在水里啊?” 衣沐华可算明白,公孙束带她来的目的。 “受了伤。” “怎么伤的?” “膝骨碎裂,没有恢复好。” 听了这回答,公孙束不禁偏头看她。 因圆了在前,衣沐华不便侧目,但她猜到那是怜悯。 圆了怅然一叹,“原来如此。” 而后他沉吟不语,公孙束等不及问,“师叔,不能治么?” “急什么,我正琢磨呢。” 衣沐华清楚自己的伤,许多专家看过全说没辙,她早就不抱希望了,也不愿圆了太费神,“其实它也不是很疼,我习惯了。” “此伤随着年龄而加剧,现在尚可忍受,老了可会要你命的。” 衣沐华乐观一笑,“痛苦逐年增加,我一年年适应,再痛也能习惯。” “这话颇有慧识,衣施主,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衣沐华心里犯嘀咕,刮目相看用于见过面的人身上,他们之前见过? 旁边相礼说道,“师父,晚课时间到,该去正殿了。” 圆了起身,“衣施主,你的病我需好好琢磨,你且在木屋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相礼。若觉得闷,就让小巴巴陪你。” 起先衣沐华没在意小巴巴,直到圆了大师左一句小巴巴又一句小巴巴,她才意识它是公孙束小名。 堂堂世子,取一个小巴巴为小名,实在有失威仪,衣沐华不禁想笑,好在她克制住。 她行礼道谢圆了,圆了和相礼缓缓下行。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公孙束说道,“我师叔医术精湛,你的伤还有救。”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怕她失望又补充,“即便我师叔束手无策,也不代表别人没辙,我再为你寻良医便是。” 衣沐华早接受了伤,并不太介意,“随缘。” “不,我定能找人治好你。” 公孙束无比认真,衣沐华不忍打击他,“那便多谢了。” “东边没有,我们就去西边,总能找到。” 衣沐华不愿自己的伤成为公孙束负担,岔开话题,“为何你的小名叫小巴巴。” “随意取的。” “总有什么来源。” “没有。” 公孙束眼神飘忽,一瞧就没说实话,衣沐华也不心急,说道,“不愿说就算了,待会我去问相礼师父。” 第79章,木美人 公孙束回道:“他不知道,你尽管问。” 相礼晚于公孙束进师门,不知道正常,衣沐华又道,“那我问圆了大师,他总该知晓。” 公孙束笑了笑,“如果你能从我师叔那套到话,算你本事。” “你等着瞧。”衣沐华寻思圆了是个老人家,套话不难,何况小名又不是什么机密事,把老和尚哄开心了,自然可知。 山上风大,衣沐华有伤在身,公孙束便不带衣沐华参观,直接送她回木屋。 公孙束住在寺内,与衣沐华用过晚膳后,他返回清颂寺。 翌日,衣沐华睡到自然醒,开门时见门口地上摆放竹篮食盒,料想是相礼见她没醒,放在门外。 食盒内是三个白花花的包子,衣沐华拿一个在手里,咬了口,是豆角馅,皮薄馅多,甚合她心意。 吃饱后她往上走,到寺外时,听到诵经声,猜想僧人正做早课,便不入内,而是顺着昨日走过的台阶向上。 昨日相礼告诉她,清颂寺所在的山叫大颂山,山中有九个石窟,最大的石窟建了清颂寺,其余石窟要么藏书,要么用来修行。 他还说最高的窟里有十八个石雕佛像,十分精致,让衣沐华得空可以去观赏。 衣沐华眼下闲得发慌,遂听相礼的话,去看看那十八佛像。 行了半个时辰,衣沐华终于瞧见相礼所说的石窟。 石窟门口站了名满脸稚气的少年,少年见她来,单手横在她面前,“今日佛像石窟封闭,你明日再来。” 衣沐华负伤爬山半个多时辰,这人居然告诉她不能入内,她自然不能接受,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不能入内,你总得给我个信服的理由?” “我老师在里面欣赏佛像,外人不能打扰。” 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是包场,不对,佛像面向公众,凭什么他老师看了,她就得避让。 衣沐华说道,“佛像面前众生平等,若你的老师不明白这个道理,恐怕也欣赏不出什么。” 少年怒目,厉声道,“大胆,你居然敢非议我老师。” “就事论事。” 少年举拳头,作势吓唬衣沐华,“少在这多嘴,快走,否则我揍你。” 他高衣沐华两个头,若是普通姑娘,还真会被他唬住,偏偏衣沐华不是寻常姑娘。 不讲理还耍横,衣沐华才不惯他臭毛病,出脚勾他腿,迅猛一推,少年跌倒在地。 少年没料到衣沐华出手,更没料到被比他瘦小的衣沐华瞬间推倒。 他年轻气盛,视此为耻辱,恼怒一喝,拍地而起,冲拳向衣沐华。 “住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名头发花白,身形削瘦的老头出现,此人目光炯炯,颇有官威。 少年闻言,愤愤收拳,瞪了眼衣沐华后站在老头身侧。 老头身着灰色长衫,长衫虽素,但在日光下隐约有层光泽,衣沐华猜测这老头大有来头。 “衣沐华,见到我不行礼吗?” 老头的话叫衣沐华吃惊,没想到他居然认识自己。 较衣沐华更讶异的是少年,“老师,她是衣沐华?” “没错,易水你与她同门,算起来是你师姐。” 老师,同门,师姐,衣沐华分析他们是间派的人。 对方是间派人,衣沐华只得上前行礼,“沐华有幸,在此遇见您。” “既然来了,就一起欣赏佛像。” 老头转身先进石窟,衣沐华想了想,跟在他身后。 进石窟后,衣沐华不由看呆,但见窟内壁上雕了十八座佛像,佛或坐或站或躺,他们并非一个个单独存在,而是依据窟壁原来的石头雕琢而成,神情惟妙惟肖,仪态自得,难怪相礼推荐她来,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老头开口说道:“这些佛像是百年以前,一位叫尚实的人所雕刻。” 如此宏伟之作,竟是一人所为,衣沐华极为震撼,发出感叹:“这人了不起。” “他从三十岁开始,天亮入洞,天黑而出,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来,终于在死前一天,完成这副大作。” 用后半生坚持一件事,此意志非常人可及,衣沐华肃然起敬,再看佛像,心间好似有股洪流涌动,极具力量。 易水听完后嘀咕,“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没得到啊。” 石窟不大,即使他压低声,旁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衣沐华瞥了他一眼,心里感叹,换自己是他这个年纪,恐怕也觉得尚实缺心眼,不争名利,来石窟刻什么佛像。 老头转向衣沐华,“你觉得呢?” 这话就好像是考她观后感,衣沐华寻思做人得低调,敷衍道:“这人技艺不错。” 老头追问,“没有别的想法?” 衣沐华摇头,易水插话,“老师,她外号木美人,能有什么想法。” 易水虽没见过衣沐华,但五行美女的名在间派广为流传。 间派有金木水火土五位美女,金美人敛财,水美人聪慧,火美人武艺强,土美人善于伪装,至于木美人嘛,缺脑。 间派的后辈,提到前四位师姐,无不钦慕,唯独提到衣沐华,是鄙夷了。 衣沐华觉察易水神色不屑,料木美人多是贬义,碍于老头在,她忍住没说话。 “你师姐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能抓住少阴太阴这四人,足见一点都不木。” 之前衣沐华放倒易水,令他觉颜面无光,易水打心眼里讨厌衣沐华,也不相信她的实力,“瞎猫撞到死耗子呗。” 易水一看就是被人娇养的,衣沐华再忍不住,呛他,“说得没错,我就是瞎猫,但易水师弟眼不瞎,四象剩下的太阳少阳,全指望你去抓了。” 易水动了动嘴,到底没敢大言不惭说出,抓就抓的豪言。 衣沐华怒未消,又道:“别说师姐没照顾你,我给你条线索,你可顺线索查。” 易水和老头目光聚在衣沐华身上,衣沐华说道,“赵志俘获我的时候,凭借行云令躲过官兵的追捕,你依照这个线索查,应该能碰上耗子。” 第80章,不折手段的老头 易水看了眼老头,老头若有所思。 衣沐华本想将这消息告诉徐如霞,但不知她人在何处,既然在这遇到间派的人,告诉他们也应该,免得误人找四象。 老头问道,“你手上还有什么线索?” 衣沐华摇头,“我是无意间得到这个消息,它对我没用,希望可以帮到你们,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头哼了声,“真想尽力就该官复原职。” 衣沐华笑了笑,“佛像看完,沐华告辞。” 她行礼后退出石窟,往下行。 半途碰上公孙束,公孙束先开口,“一早上不见人,还以为你让狼拖走了。” “我去赏佛像,还遇到了间派的老师和师弟。” 公孙束想了想,“你碰上了袁成?我早该想到你能碰到他。” 原来老头的名字叫袁成,衣沐华问道,“他来这做什么?” “前些日子,他中毒,来找师叔治,眼下正在寺里疗养。”公孙束顿了顿,“你若不想回诸监,就避开他。” 衣沐华毫不在意地点头,寻思圣上都没法让她复职,更别提袁成了。 公孙束想看出衣沐华心思,“袁成不是圣上和张丞相,他做事一向不折手段。” 衣沐华将信将疑,“不会?” “他曾经有一名学生打算辞去诸监之位,做回普通人,他便指示人陷害学生的父亲,这学生为了帮父亲洗清罪名,只得留下继续做诸监。” 衣沐华打趣,“这学生会不会就是给他下毒的人?” 公孙束笑了笑,全天下敢这么想的,也就衣沐华了,“袁成是诸监司司使,手握重权,又得间派学生拥护,与他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 衣沐华摸摸心口,“亏得不是他学生。” “不是什么人他都收的,非富不收,非慧不收。” 难怪易水蛮横,原来是富家公子。 “但他与你说话,这有些反常。传说在间派,他从不与不是自己学生的人说话。” 衣沐华联想他说她该复职,心中一紧,他不会盯上自己了。 公孙束见衣沐华蹙眉,问道,“方才见到他,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如果他说复职,代表什么?” 公孙束沉吟片刻,“自求多福。” 衣沐华叹了一声,暗道了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不去深想。 翌日,相礼来请衣沐华去藏书的石窟,衣沐华以为圆了有了医治老寒膝盖的方法,不问便跟相礼走。 直到见到袁成才省悟,找她的另有其人。 衣沐华边行礼边寻思来者不善,待会无论他说什么,自己装出一副愚钝之样,他也就瞧不上自己,强迫她复职了。 袁成示意她坐下,她依言落座,袁成说道,“关于行云令,你知道多少?” 衣沐华摇头,袁成掏出一块云行金色令牌,“这便是行云令,它只有两块,一块在我这,另外一块你知道是谁拿么?” 她再摇头,袁成又道:“徐教头。” 他画外音指赵志手里的行云令是徐教头的那块,这意味着徐如霞帮助赵志逃离大平国。 听到徐如霞被怀疑,衣沐华急道,“不可能,徐教头不可能是赵志的同伙。” “我也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但行云令确实在赵志手里。” “也许,徐教头的行云令被人偷了。” “的确有这可能,但也不排除徐如霞的嫌疑。其实早在几年前,我们就觉察到,诸监里面有四象,如今行云令直指徐如霞,圣上定会彻查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使你们调查徐教头,我相信也查不到什么。” “那你就错了,也许她不是四象,但如果彻查,她的某些秘密会公布于众,为了守住她的秘密,她宁愿承认自己是四象,以此制止彻查。” 涉及徐如霞,衣沐华坐不住,将装蠢的事抛之脑后,“既然是秘密,你为什么知道?既然你知道,我有理由怀疑,你以秘密要挟她,让她交出行云令,而你给了赵志。” “哈哈哈,现在我相信,你有能力找出四象了,不因为对方是谁而排出怀疑,你果然是当诸监的料。” 衣沐华心照他将事情扯徐如霞是逼她复职,公孙束说得没错,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回来,我给你配备最好的人,你定可以替你的徐教头洗清冤屈。查明诸监里,谁是内鬼。” 衣沐华摆头,“徐教头非等闲之辈,我信她可自证清白。” 在衣沐华心里,徐如霞是个有能力的人,她绝对可以自保。 袁成没说话,拿出一封信递给衣沐华。 衣沐华迟疑后接过,但见信上说徐如霞已经承认,自己是少阳。 方才袁成的话不是假设,已经是事实了。 “我不信。” 袁成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衣沐华怀疑他在蒙骗自己。 “徐教头正被押往信城,你若不信,可以回信城证实,不过别犹豫太久,一旦人到信城,圣上定会立即判决。” 袁成说完该说的话便离开,留衣沐华发愣。 不一会,公孙束到来,见她神色不对问缘由,衣沐华把信递给他。 公孙束何等聪明,看过信便了解大概,“这是袁成的套。” “我知道。” 别人不清楚,但公孙束见过衣沐华宁可被衣羽飞打,也不做诸监,他明白衣沐华心中的抗拒,“知道你还准备往下跳?” “我没说管。” 她嘴上说着不管,却暴露她的动摇。 一时间,公孙束也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清脆钟声响起,衣沐华没由来问了句,“人有烦恼,问佛管用吗?” “没用。” “那你们还念什么经,拜什么佛啊?” 对佛有误解的不单衣沐华一个,曾几何时,公孙束也有此困惑。 公孙束重复一遍师父的话,“念经拜佛,求的不是佛,是本心。万念由心发,答案早已在你心里,旁人怎么说,也不过是拂去蒙住你心的尘而已。” 衣沐华受教点头,“不愧是做过十四年的僧人,说出的话很有见地嘛。” “话是我师父说的。” “对了,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他老人家,是闭关吗?” 公孙束脸色一沉,缓缓道,“我师父已圆寂。” 第81章,遵循本心 “他,”衣沐华想问关于他师父的事,没等她说完,公孙束阴脸离开。 公孙束身上有很多不能触碰的地方,衣沐华早就习惯,由着他去。 “啊切”背后响起喷嚏声,衣沐华顿住,石窟内还有另外一人? “谁,出来。” 但见矮桌后缓缓立起一人,他睡在里面,因光线暗的缘故,没有被发现。 衣沐华看到那长飘飘的眉毛,试探问,“圆了大师?” 他早就在?方才的话岂不是全让他听到了。 圆了嗯了声,“哎哟,起不来了,你过来拉我一把。” 衣沐华走过去,搀扶他。 “你们哟,讲话那么大声,都把我吵醒了。” 衣沐华没说他偷听前,圆了大师先怪他们,她欲反驳,但转念想这是人家的地方,怎么驳都站不住礼,也就不说话了。 待圆了大师坐正后,衣沐华给他倒水。 圆了抿一口后,“你就不好奇,为何小巴巴反应如此大?” 衣沐华点头,圆了叹道:“我师兄是为救小巴巴而死。” “难怪公孙束心情差。” “心情差的人该是我,若非师兄死了,我也不必做什么主持,每天早中晚三课,困死人了。” 听到圆了抱怨,衣沐华抿笑,寻思圆了和她想象中的高僧不一样。 在她看来,做主持的得道高僧理应心如止水,平静祥和,可他却喜怒行于色,颇有些老顽童的本色。 不过相比心如止水的高僧,她喜欢圆了这样的老顽童,有趣也平易近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得道高僧?” “您怎么知道?” “写在脸上了。” 衣沐华摸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吗?还是说,他和公孙束一样,都能读人心。 “我那师侄教了你本心,你就该用本心看人事物啊,什么是高僧?不是说的话,不是站的位置,更不是外人给的虚名,得观他本心。” 圆了直言不讳,衣沐华有样学样,“那您的本心大概就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本心本就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得附加一点,以不伤害为前提。” “每人对伤害定义不一样,你也分辨不出是否伤害对方啊?” “知道的。本心不是私心,它有感知,识别得出善恶,可惜啊,很多人以为私心是本心,说话伤人的都是出于私心。” 圆了的话趋于深奥,衣沐华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不想知道为何小巴巴叫小巴巴?”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对小巴巴反应不大,她料想这没有触及什么秘密,圆了大师跟告诉她公孙束师父的事,应该也不会隐瞒小名的由来, “我的本心知道,告诉你会伤害小巴巴,故而我不会说,打死也不说。” “你说他师父的事就没伤害?” “是的。” 莫名其妙啊,衣沐华怪异看着圆了,暗想他不会在戏弄自己。 圆了从袖子掏出一瓶绿色瓷瓶,给衣沐华,“你的伤我暂时没有对策,这里有一瓶药,每次痛的时候你抹,可缓解疼痛。” 衣沐华接过,顿了顿,“大师知道我要走?” 圆了点点头,“你虽没说,可你的本心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小巴巴也看出了,适才他生气,其中一半是看到了你的本心。” 没有说的话,本心已现,衣沐华默念一遍,旋即朝圆了一拜,“此次到清颂寺收获颇丰,多谢大师。” 圆了挥手,衣沐华退出。 衣沐华回木屋收拾一番后下山,此时公孙束站在山道上,显是等她。 公孙束身形本就偏瘦,历经劫难,此时清瘦如竹,山风徐徐,白衣飞扬,像随时会吹走。 衣沐华近到他跟前,“你与我一块回信城吗?” “你希望我去吗?” 她是想公孙束一起去的,可他与自己在一起总受难,此番回信城,凶险更甚,她不愿他再遭罪。 无论她回答什么,似乎都不合宜,忽而她笑了笑,“你的本心知道” 公孙束一笑,“你倒会活学活卖。” 衣沐华莞尔,但听公孙束道,“山下有辆马车,车夫会送你回信城。” 公孙束不与衣沐华走,衣沐华并不太失望,道了谢,独自下山。 衣沐华返信城后,先回姚宅,向姚叶娘报平安。 姚叶娘见衣沐华平安,很是欢喜,曾妈立即出门买鸡,要给衣沐华炖鸡汤。 曾顺听说衣沐华归来来,连忙从酒楼赶回,衣沐华本以为他是关心自己,没想到他告之衣沐华,晴光酒楼的牌匾被人偷了。 晴光酒楼的招牌是镶金的,当初衣沐华就担心过它遭贼人惦记,不曾想却成了真。 眼下衣沐华顾不上,便让曾顺报官,交官府处理。 她与梅映辉一起去找方孔,打探徐如霞的事。 袁成没有蒙骗衣沐华,徐如霞真的承认把行云令给赵志,甚至承认自己的少阳。 衣沐华不相信徐如霞是少阳,恳请方孔带她见徐如霞 方孔叹息,“圣上有旨,谁都不能见徐教头。” 衣沐华蹙眉,“你也不行?” 方孔摇头,衣沐华沮丧,连方孔都不能见徐如霞,又有谁能见到她呢。 “你想见徐如霞不难,只要成为诸监,就能见到她。” 袁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身边还是跟着易水。 衣沐华沉吟,“我可以找少阳,但不做诸监。” 她回来时心中有打算,救人但不受限人,这是她本心所想,她便遵从本心。 易水插话:“老师让你复职是对你的恩赐,你别给脸不要脸。” 衣沐华坚定看着袁成,“这是我最大让步。” 袁成见衣沐华态度坚决,也退一步,“不当诸监也可以,但你必须用我给你的人。” 衣沐华猜袁成是想自己给他的学生抬轿,至今为止,诸监无法抓到一个四象,已为人所笑,袁成正极力挽回诸监的颜面。 衣沐华并不稀罕虚名,何况她要证明徐如霞清白,需得到更多四象的信息,这些信息属于秘密,唯诸监司才有。 大家各取所需,衣沐华也不算吃亏,同意袁成的提议。 “可以带我去见徐教头了?” “现在还不行,你必须找到一点证据,这样我才好向圣上请求。” 平成王下死令,任何人不得见徐如霞,是以袁成无计可施,只有找到证据,事情才有回旋余地。 “见不到徐教头,我无从下手。” “这是你的事,何况徐如霞有心隐瞒秘密,即使你见到她,她也不会说的。” 袁成的话不无道理,此路不通,她便改道。 衣沐华问道“关于四象,你们知道哪些消息?” 第82章,都是不省油的灯 袁成并不直接回答,“你跟我来。” 旁边的梅映辉扯衣沐华衣袖,衣沐华意会他想参与,“除了我,梅映辉和方孔也一起,若不是他们,我根本找不到少阴和太阴。” “不可,你已经是例外,不能再而三破例。” 衣沐华心想自己先去收集信息,之后将事告诉他们也一样,“好,就我一个。” 说完朝梅映辉使眼色,梅映辉这才松开手。 袁成带衣沐华乘车到湖边,湖上有条大船,两人登上船,进入船舱。 舱内有三男一女,年龄与衣沐华相仿。 他们见到袁成齐刷刷起身,恭敬行礼,“老师。” 袁成颔首,指着四人一一介绍,“武东,肖疏,何潋滟,温和而,这是衣沐华,以后你们一起查四象。” 四人闻言,两两相顾,四人中武东性子最急,问道,“老师,为何要加她?她又不是诸监。” 袁成:“多一人,多一份力。” 武东:“老师,我们有能力找,不需要外人。” 肖疏附和:“对,尤其是没脑子的木头人。” 肖疏是肖毅的弟弟,认为哥哥是为衣沐华所害,对衣沐华怀有深深敌意。 衣沐华本就不愿带袁成的人查,现在他们满怀敌意,还当面指自己没脑子,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但她没立即发作,且瞧瞧袁成如何处理。 怎料袁成并没有出手化解双方敌对的意思,转向衣沐华说道,“你想知道的信息可以问他们要,你们怎么查,是你们的事了。” 言罢,转身离去。 把烂摊子丢下就走了? 衣沐华目瞪口呆,暗暗骂了句老狐狸。 骂归骂,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衣沐华转过身,挤出一丝笑,“往后,多多指教。” 四人同时侧头,默契地不搭理她。 衣沐华深呼气,“大家有共同的敌人,携手铲除,何乐不为呢?” 肖疏冷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查你的,我们查我们的。” 衣沐华耐着性子,“俗话说得好,一根木易断,十根木难折,齐心协力,不愁找不到敌人。” 一直没说话的何潋滟开口了,“敌人我们会自己找。” 何潋滟是五行美人中的水美人,以聪慧著称。 然衣沐华先后找出四象中的少阴、太阴,令她名声蒙灰,她心中憋了一股劲,下定决心非抢在衣沐华前找到少阳或少阴不可。 没一个友善,衣沐华暗叹,老狐狸的人全是不省油的灯。 衣沐华微微一笑,“此次合作是袁大人促成,若大家阳奉阴违,恐怕不好交代,不如这样,大家比一比,你们赢了,我便听候各位差遣,我赢了,你们就听我的。” 四人中何潋滟年级最大,又加上头脑聪慧,其余三人以她为首,通通看着她。 以一对四,何潋滟若不应,传出去便被笑话,她点头,“好,怎么个比法?” 衣沐华沉思片刻,“晴光酒楼的镶金招牌昨夜被偷,我们就比,谁能在半日内找回招牌。” 何潋滟胸有成竹道,“一言为定。” 双方约定后,一起前往晴光酒楼。 五人进门后,曾顺正要唤小姐,却见衣沐华挤眼,曾顺识趣住嘴。 衣沐华装作不认识曾顺,“掌柜,我们听说你这的牌匾丢失了,你将丢失前后经过说一遍。” 曾顺一听他们是来找招牌的,立即详细说明。 昨夜亥时,曾顺见店内没客准备打烊,忽然后院传来巨响,他便到后院,但见后院的茅厕顶被人掀开。 曾顺想着是附近的捣蛋鬼恶作剧,遂叫来伙计,两人将茅厕的顶装回原处,待他们弄好回到大堂,这时进来一位客人。 晴光酒楼不允许赶客人,曾顺便接待他。 客人点了两个菜和一壶酒,要两副碗筷。 怎料酒菜上齐后,他并不动筷,干坐了半个时辰。 他结账离开后,曾顺这才发觉牌匾失踪。 听完曾顺叙述,武东说道:“一定是这人伙同他人偷的,他们偷走后怕你发现,便进来坐,拖延你们发现牌匾丢失时间。” 曾顺点头,他也是如此猜想的。 何潋滟问道:“此人有什么特征?” 曾顺认真回忆,“长相普通,身材和我差不多,并无特别之处。” 武东:“他们冲着牌匾来,定找个样貌普通的人,即使有特别之处,说不定也是故意的。” 其余三人点头,他们又问曾顺此人具体点了什么菜,试图从口味上缩小范围。 衣沐华没问,反而出店,站在街中心四处张望。 晴光酒楼开在三岔口,白日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川流不息,是信城最繁华的街口之一。 这里不单只有晴光酒楼,还有客栈茶馆饭馆。 忽而衣沐华落在东边的四方客栈,望着它出神。 这一幕落在武东等人眼里,从衣沐华出去,他们便密切注意她,见她发愣,武东说道,“她在看什么?会不会有线索了?” 肖疏轻蔑道:“怎么可能,我们没有,她又从哪里得线索,就她那木脑袋,能想出什么?” 曾顺听人说自家小姐,颇为不悦,瞪他一眼, 他们目光在衣沐华身上,没发现旁边的曾顺态度转劣。 何潋滟转正头,“别管她了,我们找我们的,掌柜,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没有。” “那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口音是本地还是外地的?” “不记得了。” 何潋滟觉察到曾顺敷衍,“你想都没想呢。” “掌柜,我们是在帮你找牌匾,你怎么不配合。” 曾顺翻白,有我家小姐在,还指望你们? 武东看不顺眼他的态度,用手指曾顺,欲开口骂。 曾顺跟着衣沐华许久,早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手里的长白帕子往后摔。 眼见帕子快打到武东的手指,武东缩回手,啪的一声,帕子稳稳搭在曾顺肩上,“该说的我全说了,几位没什么事,我去忙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武东是富家子弟,平时只有他给别人脸色,何曾受过人的气,走两步追。 何潋滟喊道,“别管他了,找牌匾要紧。” 武东心仪何潋滟,视她的话为圣旨,她开口,他连忙回来。 “找牌匾可从两处找,一是偷的人,温和而你的乞丐朋友多,你找他们打听看看,昨夜街上的异动,二是接赃的地方,肖疏你有这方面的朋友,去问问今日是否有人要出货。” 何潋滟并非徒有美貌,她也是个有头脑的人,短短时间内,她已想到如何安排调度手里的资源,占据优势。 一个美貌与才智并重的女子,很难不令人着迷,武东对她的倾慕又深了几分。 肖疏温和而走出酒楼,何潋滟觉得自己赢定,唇边挂着笑,目光移到窗外,笑不由僵住,衣沐华不见了。 莫非她也有线索了? 武东见何潋滟蹙眉,猜到她担心衣沐华,说道:“衣沐华不可能赢我们的,在信城,我们人脉多,这比试,我们稳赢。” 听了武东的话,何潋滟心稍定,他们从两处着手,定能先找到牌匾,赢了衣沐华,那些对自己质疑的声音便会消停了,思及此,她安心在坐在酒楼等候好消息。 第87章,彻查袁成 衣沐华走出天牢,外面的袁成说道,“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抓人了?” “待我找到证据再抓人不迟。” 袁成额头起皱,“丫头,你跟我耍花招呢?” 衣沐华笑道,“我哪敢啊,一切全是我的怀疑,空口无凭,即使抓到人,无凭无据也没用。” 武东插话,“你直接道出姓名,我们抓回来审。” “屈打成招难以服众,大平国讲法,凡事得按证据办。” 衣沐华嘴风紧,袁成有些着急,“那你说是谁,我让何潋滟她们与你一起查。” “四象眼线众多,说出来恐打草惊蛇,此时我一人去办,不易被觉察。” “你,你这是过河拆桥!” 袁成本以为尽在掌握,没曾想衣沐华滑头,袁成到底是狐狸,片刻间另有计较,“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吗?” “如果大人查得到,又何苦招我呢?假如找我是为了完成一步棋,那您看错人了,衣沐华是棋盲,只会乱走,坏了棋局。” 何潋滟四人不明内情,面上皆茫然,偏不能问,只得心里犯嘀咕。 四人中何潋滟心细,她仔细揣摩衣沐华的话,觉得老师找衣沐华查确实不符合常规,内心隐隐觉得,老师别有目的。 袁成哼了声,“什么棋不棋,你尽瞎胡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您怀疑我,大可另请高明。” 衣沐华行告退礼,匆匆转向晴光酒楼。 她步入酒楼内,曾顺见她好奇道,“小姐,您怎么来了?” “坊主在里面吗?” 晴光酒楼每日进出银子多,是以金灿灿早上都在晴光酒楼算账。 “刚来,”不等曾顺答完,衣沐华快步进账房,进门后合上门。 房内拨算子之声不绝,金灿灿见衣沐华进门,娇媚的脸盈盈一笑,“亏你找到牌匾,不然我们又多一笔开支,这月盈利多上个月,很快我们,” 衣沐华打断她的话,“徐教头明日要被斩首了。” 算子拨动声断,金灿灿顿了顿,“什么徐教头。” “我知道,你是诸监,外号金美人。” 如果千紫是投诚的人,徐如霞必定派人保护她,她在画舫,最能保护她的人便是画舫的主人金灿灿。 想到这点,衣沐华到金灿灿是诸监,她爱财,正好附和金美人的特质。 金灿灿长叹口气,“当真是青出于蓝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教头没有罪,我们必须救她。” “怎么救?把千紫推出去?” “也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没有。” 衣沐华顿住,金灿灿语气缓和,“我们渴望徐教头活,能想的全想了。” “想不到就放弃吗?” 金灿灿叹息,“你能怎么办?” 明日行刑,纵使衣沐华有天大的本领,亦难挽救一切,何况她没有。 衣沐华心里混乱,毫无头绪,但她清楚一点,要救徐如霞。 与衣沐华一心救人不同,金灿灿顾的是全局,“袁成将你牵扯进来,是想你曝光千紫,眼下我们应该保护好千紫,免得辜负徐教头的牺牲。” “袁成找我,无非是他寻不到证据,只要我不说,千紫暂时安全。” 金灿灿点点头,“你万万不能对别人说,否则我们的心血全全毁了。” 衣沐华应下,“知彼知己,我得通过千紫了解袁成。” 金灿灿明白衣沐华仍没放弃救人,遂派人将千紫接到晴光酒楼。 千紫进屋后,金灿灿眨了眨眼,千紫意会衣沐华识破自己身份,开门见山道:“你想知道什么?” “四象所有的事。” “袁成是太阳,也是四象之首,我们在大平国的行动听他指挥,要做什么怎么做全由他说了算。除了太阳,三象间不打照面,是以我们并不知彼此是谁。” “太阳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千紫摇头,“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个,至于有没有另外一个,便不得而知。” “袁成如何怀疑你的?” “是我透露给徐教头,少阴杀了吴将军并且盗走山路图。山路图秘密转出信城的事属于至高机密,唯四象知道,可风声却传出,袁成不难猜到四象中有人变节。” 难怪大平国能及时追上大陈国的人抢回山路图,原来全靠千紫透露的消息。 “原本四象俱全,袁成怀疑不到我身上,但少阴被揪出,便排除这两人。之后我与徐教头商议将嫌疑推到太阴身上,谁知你快速将两人揭发,于是,我和另外一个少阳就成了嫌疑人。" 衣沐华这才恍然,揪太阴时,徐如霞曾找过衣沐华,那时她大概希望衣沐华不插手,可最后没提。 “赵志潜逃,袁成命我弄行云令,我和徐教头只道他保赵志,全然没想到他试探我,行云令到了赵志手里,他就知我变节了。” 听完始末,衣沐华沉吟,“徐教头说袁成为防止被指证,留了后手,你可知后手是什么?” 千紫摆头,“他的事从不与我们说。” “你既在画舫,任务是收集情报?” 千紫点头,衣沐华说道,“你将所有给他的情报全给我一份。” 千紫将给袁成的情报默写出来,里面有上青帮的线路,北方大雪,香柏周边山况,情报杂乱,并无特别之处。 衣沐华看过后问,“所有的情报中,可有他特地叮咛的?” “没有。” 袁成这老狐狸,担心千紫通过他的特别嘱咐看出他的意图,便参杂凌乱的信息。 明知当中有混淆的信息,但衣沐华不清楚袁成目的,难以找出关键,心里好生抑郁。 千紫见衣沐华沉默良久,忽而道,“不如你们将我交出去。” 金灿灿立即否决,“不行。” 千紫:“我的身份暴露,已经没用了,即使活着对大平国毫无意义。” 金灿灿:“谁说没有,大平国绝不会辜负投诚者的忠心。” 听到忠心,衣沐华想到徐如霞,暗道大平国没负投诚者,却要负徐如霞,心中一片悲凉。 金灿灿感受到衣沐华的情绪,加了句,“无论如何,千紫都不能有事,这是徐教头所愿。” 衣沐华缄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袁成手里的底牌,她坐在书桌前一个时辰,双目紧盯面前的情报,动也不动。 第88章,找到袁成的底牌 到了晌午,曾顺送三菜一汤进来,金灿灿招呼千紫和衣沐华用膳。 千紫本不饿,见金灿灿打眼色,便坐到饭菜前,“沐华,快来。” “等你一起吃呢,赶紧地。” 衣沐华见她们等自己,不好意思拒绝,离开书桌坐在金灿灿旁边,随意吃几口。 金灿灿尝了口,“菜咸了,待会我得吩咐厨子少放盐,每月买盐也是笔大开销呢。” 衣沐华在姚宅就是甩手掌柜,不知柴米油盐价,随口道,“盐有多贵。” “你啊你,做老板了,对这些没半点关心,简直不像话,盐现在已五十钱一斤了。” 衣沐华毫无感觉,“贵吗?” 金灿灿没好气道:“一个包子三铜钱,盐是它的十几倍,你自己好好算算。” “盐本来就贵么?” “不是,近一个月疯涨。” 盐和米一样是人的根本,衣沐华担心有人效仿丁峰抬高盐价,多嘴一问,“为什么?” 金灿灿怔住,“我怎么知道,这事又不归我管。” 千紫瞧出衣沐华的心思,解释道:“盐价由国家掌控,其他人抬高不了价格。” 衣沐华:“价格因什么上涨?” 千紫:“大平国产盐少,盐多从大曲国买,我想盐涨价,与大曲国给我们的卖价相关。” 衣沐华:“大曲国近来发生了什么事使盐产量下降吗?否则他们为什么涨价?” 千紫:“没听大曲国的盐矿出事,不过他们最近从大陈国买铁。” 陆地上五个国家,产出物皆有侧重,大曲国产盐,大陈国产铁,大平国产布,大乐国产米,大陶国放牧产林木。 衣沐华:“其他四国的盐价,高不高呢?” 千紫:“大曲国卖盐价相同,都涨了,不对,大陈国暂时没涨。” 衣沐华想了想,“看来大陈国和大曲国达成某种协定。” “你怎么知道?” “大曲国表面上卖给各国的盐都一个价,可它与大陈国有大买卖,我猜他将多赚的盐钱私下返大陈国,大陈国其实没多花钱购买盐,故而它的盐维持原价。” 衣沐华像想到什么,立即回到书桌前,金灿灿和千紫知她有发现,走到她旁边。 但见衣沐华华提笔,在情报上画几点,“袁成所的底牌与盐有关。你们看,这些情报中,我圈出的几点,可用大平国运盐的军队串联起来。” 金灿灿呢喃,“北方下雪源流河冻结,运盐的军队只能改香柏道,香柏道通香柏渡口,上青肩负水运,运回信城,,呀,还真是。” “我猜运盐的军队出事了。” 金灿灿神色凝重,即刻去查,一个时辰后,她说道,“运盐的军队进入驼峰山后失踪了,袁成凭着手中权力,压着这事,若不是沐华你觉察,谁都没意识到商队出事。” 运盐军队是官家的,在大平国内无人敢劫,之前都顺利返回。 眼下北方大雪,运盐军队无法如期归来,管盐使只觉得他们耽搁在路上,没有怀疑。 正因盐队消失,旧盐见底,盐变稀缺,才导致大平国的盐价猛涨。 袁成自知身份暴露,来招湖底抽薪,手握盐保命,若是大平国抓他,他必定毁掉这批盐,这不但令大平国遭受金钱损失,还造成大平国有缺盐的危险。 知悉袁成的阴谋,金灿灿恨得牙痒痒,“该死的袁成,真是卑鄙至极,沐华,你还要什么情报,只管说,我去弄,我们一定得找出这批盐的所在。” 衣沐华本想打听他最近的行动范围,转念一想,袁成谨慎,大陈国和大平国的人他均可支配,此事根本不必他去做,得知他活动范围也无济于事。 思及此,衣沐华郁闷加深,忽而她记起袁成去找圆了大师解毒,以他老辣的性格怎会被人暗算,实在稀奇,问道:“他中毒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怪,平时袁成很谨慎,不知为何忽然就中毒,他中毒后很多太医看过,都不见好,之后他才去清颂寺。” “坊主,能不能查他中毒的原因?” 金灿灿迟疑点头,虽不明袁成中毒与盐的下落有何干系,她还是去查。 半个时辰后,金灿灿折回,“袁成栽在一个七岁小妹妹手里。” 金灿灿说完,衣沐华神色鄙夷,金灿灿又道,“他大概没料到七岁的小女孩能投毒,这才中招。” “这妹妹呢?该不会被他杀了?” “不知道,但这妹妹你也算认识。” 金灿灿卖个关子,衣沐华沉吟,她记得莫许白有个妹妹,那小女孩也是七岁,“莫许白的妹妹。” 金灿灿点头,“这妹妹叫莫添忧,她爹被判后,她到了闻笑楼,一个月前袁成将她买回府中做丫鬟。难道莫添忧发现是他害自己家人,才投毒?” 衣沐华觉得不是,莫添忧只有七岁,只接近袁成一个月,不大可能查出袁成是害自家的凶手。 “我认为,袁成买下她,是因为莫许白。” 千紫忽然插话,“会不会袁成以莫添忧要挟莫许白,让铁汉寨替他劫走盐队?” 衣沐华颔首,“极有可能,依我看袁成中毒,不过是出信城的理由。” 金灿灿说道,“沐华你与莫许白有交情,你去探探口风。” 衣沐华骑马出城,却在城门口遇何潋滟。 何潋滟拦在路中,衣沐华勒马停下,“你要做什么?” “我帮你查。” 衣沐华忌讳何潋滟是袁成的徒弟,不愿她参与,断然道:“不必。” 何潋滟说道:“我相信徐教头,我想帮她。” 衣沐华半信半疑,“真的?可你是袁成的高徒。” “徐教头的为人我们是信得过的,到时老师很反常。” “怎么说?” 自从听过衣沐华棋子的话,何潋滟将袁成近来所做的事细细琢磨,发觉袁成行事与大平国的利益有偏差,最令人费解的当属袁成不相信徐如霞是四象之一。 “老师记仇,徐如霞被怀疑,他没有高兴,反而找你调查证徐如霞清白,这不反常?” 何潋滟满脸真诚,衣沐华姑且信她一回,“你若真想帮忙,就好好看住袁成,别让他离开信城,至于理由,我回来后告诉你,你信得过我就照做,信不过就算了。” 何潋滟犹豫片刻应下。 衣沐华策马狂奔,马蹄片刻不歇,上铁盘山。 抵达铁盘山后,衣沐华自报姓名,铁汉寨的兄弟带她见莫许白。 莫许白在铁汉寨前,见衣沐华后恭敬一礼,“衣姑娘,多谢你替我莫家洗清冤屈。” 衣沐华微微颔首,两人寒暄两句,衣沐华装随意问:“你找到你妹妹了么?” 莫许白脸色稍一僵,“还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83章,锁定偷牌匾的人 衣沐华进入四方客栈,客栈的伙计识得衣沐华,笑脸相迎,“衣姑娘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客气了。我想跟你打听件事。” “您说,” “四方客栈通常何时闭门。” “亥时三刻。” 客栈闭门却不是关门,如有客人住店,大可敲门,伙计睡在一楼,听敲门声便会开门。 “昨夜呢?” 伙计顿了顿,“也是亥时三刻。” 衣沐华听完曾顺的描述,看法与何潋滟不同,她不认为最后的客人偷走牌匾。 如果他是同伙,不必要两副碗筷,更不必点贵的酒菜,这两点不符合逻辑,故而衣沐华认为他真的等人。 他等的人没有来,而牌匾又失踪,衣沐华推测有人不想让他见到对方,才故意弄走牌匾,让他错过对方。 她在三岔口观察一阵,发现四方客栈的外观与晴光楼相似,夜里灯光昏暗,极其容易混淆。 晴光酒楼通常在亥时关门,但因茅厕的顶被人破坏,延误打烊,这时,若四方客栈关店,那么,整个三岔口,唯晴光酒楼亮灯。 酒楼的牌匾消失,那人到了门前,只觉光暗照不出牌匾,而误认为晴光酒楼是四方客栈。 做成这事必须有一个前提,四方客栈关门。 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衣沐华才进四方客栈。 “你确定?” 伙计避开衣沐华的视线,“我关的门,时辰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言辞闪烁,分明在撒谎,衣沐华欲逼问,霍四方从后堂出来,见衣沐华与伙计交谈,便走近,“什么事?” 伙计回道:“老板,衣姑娘来打探我们闭店时间。” “衣姑娘打听这个,莫不是想将晴光酒楼改做晴光客栈?” 霍四方记恨衣沐华通过自己得到商品货源地,对她颇为不客气。 寻货源地完全由霍四方出卖衣沐华而起,衣沐华没和霍四方算账就不错了,他记哪门子恨,是以衣沐华也没客气,“霍老板说笑了,我衣沐华做生意从不盯人碗里的,毕竟人要脸树要皮。” 衣沐华再不是昔日百宝店的小老板,其势不容小觑,霍四方哈哈一笑,“一句玩笑话而已,衣姑娘怎当真了。不就想知道我们闭店时间么,又不是了不得的事,阿斌,你告诉她。” 阿斌讪讪道,“我说了,她不信。” “你没说实话。” 伙计看了眼霍四方,“这就是实话啊。” 霍四方维护自家伙计,“衣姑娘,你说他没说实话,可得有依据啊。再说,你问这个到底做什么用?” “昨夜我们酒楼的牌匾被偷了。” “牌匾偷了,与我们有何干系,难道你以为我们干的?” “昨夜有位客人在我们店里等人,但他没能等到,结合我们牌匾失踪,我怀疑有人故意让这客人以为晴光酒楼是四方客栈,而能做到这点的关键是四方客栈在亥时关门。如果你的伙计还不肯讲实话,我唯有报官,由官府的人来问他。” 霍四方不愿事闹大,瞪了眼伙计,“到底几点闭门?” 伙计自知瞒不过,“亥时。” 衣沐华一喜,果然没有猜错,“何人让你关门的?” “黄家黄夫人的婢女,她给了我一锭银子,吩咐我亥时关店。” 悉得线索,衣沐华出四方客栈,前往黄家。 此时肖疏和温和而返回晴光酒楼,两人脸上均有笑意。 何潋滟知两人必有收获,欣喜问道,“快说,有什么消息?” 温和而先道:“我乞儿朋友告诉我,昨夜亥时有辆马车在此停留,车上印黄家的印记,” 听闻黄家,何潋滟和武东均吃惊,本以为是小毛贼,却没料到盗贼与黄家有关。 黄家虽非贵族,但出了个受宠的菊妃,地位水涨船高,在信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门户。 武东:“没想到是黄家的人,黄家疏于管教下人,如今查出偷窃丑事,恐怕要丢脸了。” 何潋滟:“不急于判断,兴许是有人借黄家的名作的恶。肖疏,你那有什么消息。” 肖疏:“我查到黄家的家仆今早向黑市人打听过镀金的价格。” 武东大喜,“看来是这家仆借车偷牌匾,只要找到昨夜驾车出来的家仆,便能找到牌匾了。” 何潋滟柳眉微蹙,武东问她,“你觉得不对?” “若是黄家家仆,他为何不用普通的车,而用容易让人识别出来的车呢,这未免太笨了。” 何潋滟隐约感到不对,但由说不上来。 “他想着夜里没人瞧见呗,别想这么多了,先找到这人,拿回牌匾。” 经武东一说,何潋滟压下疑心,她要赢衣沐华,遂不再深想,与武东三人赶往黄家。 抵达黄家后,四人找到昨夜赶车出黄家的家仆。 家仆正在马厩刷马背,见陌生人围着自己,怯生道:“你们是何人?” 武东举起诸监令牌,家仆放下手里的马刷,弯腰一礼,“不知几位诸监大人找我何事?” “昨夜你是不是去过三岔口?” 家仆身子一顿,“没,没有。” 武东正色道:“有人看到你们的车停在那里,我们出现在你面前,就代表已知你犯的事。” “大人,我,我只是照吩咐做事,不关我的事。” “你听谁的吩咐?” “我家公子。” 话一落,四人呆住,偷牌匾的居然是黄家公子。 武东不信,怒喝,“你胡说,你公子怎会做这样的事,定是你诬陷。” “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各位大人。” 家仆吓得跪在地上,他脸色慌张,不像说谎。 武东看了看何潋滟,何潋滟低语,“黄公子竟有此等爱好。” 黄家自然不缺牌匾上的那点金子,但家仆咬定他,四人只能推测他有如此怪癖。 菊妃近来深受圣上宠爱,何潋滟不愿揭发此事,与黄家恶交,缓缓道:“这事我们不会宣扬出去。” 家仆面露四色,“多谢大人放我一马。” “你把牌匾给我们,事就此作罢。” 他们只为找牌匾,其余事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到他们找回牌匾赢过衣沐华,四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家仆抬起头,满目茫然,“什么牌匾?” “还装?你家公子偷了晴光酒楼的牌匾,你快快交出牌匾,我们当没发生过。” 家仆彻底呆住,“我们没有偷牌匾啊。” 第84章,大胆假设 武东不耐烦道:“你这小厮,方才不是承认了吗?这回怎又不认了?” “我们是去过三岔口,但没偷牌匾啊。” 肖疏插话:“胡说明明是你,早上你还去城西那边的黑市打听镶金的价格呢?” “今早我从未出过门,更没有取过城西。” 四人愣了愣,何潋滟觉察有些不对,“我问你,昨夜你和你家公子去三岔口干什么?” “公子去等人。” “但没有等到?” 家仆点头,何潋滟又问,“你们公子约人的地方叫什么?” “四方客栈。” 武东皱头,“这怎么回事,他们去的是晴光酒楼啊,怎变成四方客栈?” 何潋滟心念一转,想通驾车去的家仆和去黑市上问价格的家仆不是同一人,省悟道:“有人故意偷走晴光酒楼牌匾,他们迷糊,错认晴光酒楼是四方客栈。” 肖疏费解道:“四方客栈就在晴光对面,字大得很,不会认错?” 何潋滟转向家仆,“昨夜你可看清楚,你家公子确实进了四方客栈?” 家仆摇头,“我确实没看到牌匾,但亥时过,三岔口只有四方客栈亮灯,昨夜那里只有一家店有灯,我想它就是四方客栈。” “你们公子去见谁?” 家仆犹豫,并不愿吐实情,武东吓唬道,“你不说,我立即关你进大牢。” “大人,您别关我,我家公子约了画舫的千紫姑娘。” 四人不笨,家仆说出画舫,便猜到黄家公子深夜约千紫,绝非幽会,而是私奔。 富家子与画舫姑娘私奔,传出去黄家要成为笑柄,难怪有人从中阻拦。 阻拦此事的,便是黄夫人了。 黄夫人知晓儿子准备私奔,清楚以黄老爷火爆脾气知悉此事,必打断儿子的腿,才想出这个办法,既保全父子情又破坏儿子私奔。 何潋滟等人立即拜会黄夫人,却见衣沐华从偏厅走出,四人瞪得眼珠贼大。 武东说道,“你,你怎么在这?” 衣沐华笑了笑,“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快嘛。” “你,不可能,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平心而论,你们蛮快了。” 可惜,衣沐华更快。 输给衣沐华,四人心里万般不服,武东赌气,“这局不算,我们再比过。” 衣沐华没工夫与他们耗费时间,敛容厉声道:“堂堂诸监,五品官员,敢赌不敢认,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 武东面色一红,不敢再言。 赌约已经传出去,输固然丢人,不认的话,往后四人就抬不起头了。 纵使一百个不情愿,何潋滟说道,“我们既输,当然会认。你不是想知道四象的情报吗?我们给你就是。” 衣沐华跟何潋滟四人返回第一次见面的大船上,何潋滟拿出一份档案,“所有的资料全在这里。” 档案薄薄一层,衣沐华大吃一惊,“只有这些?” 肖疏呛她,“这些就不错了。” 衣沐华:“少阴那就没问什么线索?” 没人应答,四人依旧难以接受衣沐华,半晌后温和而答话:“能用的刑具都用过,什么都不肯说。” 档案十页不到,衣沐华一炷香便看完,原本她寄希望于诸监司的情报,现在看了等于没看。 四象中,太阳少阳通常提供情报和策划,真正执行的是太阴少阴,他们没有做过事,衣沐华便不能像抓太阴少阴一样,通过事情揪出他们。 “别看了,这档案我们翻阅不下十遍,根本没有找太阳少阳的线索。” 肖疏坐在椅子上,身子后仰,双手枕在后脑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其他人相继坐下,默然不语。 衣沐华想起档案上说,太阳少阳负责策划和提供情报,灵光一闪,一场阴谋的策划需根据形势而变动,他们之间的消息传递必然频繁,她可以通过传递的人缩小范围。 “四象之间传递消息的人你们可有抓到过?” 温和而点头,“肖夫人的婢女,我们审过,她并不知对方是谁,只是负责接情报带给肖夫人。” “她如何接消息?” “每逢二六日,她便穿着红色衣服,到集市上的面摊吃面,吃完的时候,她的脚边总有竹筒,她便将竹筒带给肖夫人。” 衣沐华起身,准备去面摊瞧瞧。 肖疏泼冷水道,“面摊我们去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衣沐华反感这种自己不上进,还总影响别人的队友,忍不住讥讽,“如果我的眼和你的眼一样,我定会自戳双目。” 肖疏琢磨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骂人话,要回嘴却发现衣沐华早已经出船舱。 武东看着何潋滟,眼神询问要不要跟。 何潋滟对输给衣沐华的事耿耿于怀,她想知道衣沐华的眼睛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也出了船舱。 她跟上,武东和温和而紧随,肖疏见三人都去,他只得一同去。 这日并非赶集日,又过了晌午,面摊人很少,衣沐华站在面摊前环顾,周围卖大饼卖糖人的摊贩,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何潋滟四人站在不远处观察衣沐华,并不靠近。 面摊卖的是葱油面,葱油爆过的浓郁香味萦绕在衣沐华鼻端,衣沐华受不住诱惑要了碗面。 老板端上面后,衣沐华趁机与老板唠嗑,“老板,您一日可以卖多少碗面啊?” “今日少,几十碗,赶集日多,能卖上百碗哩。” “这么多,那摊子全坐满了。” “对啊,还有好多人在一旁等位呢。” 难怪肖夫人让婢女在此处接消息,想必是看中面摊人多,婢女无从得知是谁将竹筒给她。 衣沐华正吃面,忽然觉得脚下有东西,她低头,发现一只田园犬在桌下,小尾巴摇摇,转来转去,“老板,狗是你家的么?” “不是,它没主人,整日在集市乱转,集市的人看它可怜,都愿意赏它口饭吃,它啊也就活了下来。” 衣沐华寻思,婢女的竹筒总放在脚下,她又不知是何人,会不会其实不是人,而是狗传递过来的? 如果她的假设成立,这狗便是经过训练的,所以它不是没主人,而是被主人刻意放养。 反正眼下没有线索,不如顺着假设查狗到底有没有主,错了也不吃亏。 此时狗迈开腿,悠哉悠哉往旁边跑,衣沐华扔几个铜钱在桌上,跟在狗后头。 何潋滟四人见衣沐华追狗,纷纷觉得奇怪,遂紧随其后。 第85章,琵琶铁娘子 狗在集市东边转转,西边徘徊,累了卧屋檐下,不似有主的。 衣沐华跟在狗屁股后,何潋滟四人跟在衣沐华身后,武东终于不耐烦,“她哪是找线索,简直瞎胡来。” 肖疏附和,“以为她发现什么呢,不过就是病急乱投医。” 两人虽抱怨,却看何潋滟的脸色。 何潋滟觉得两人的话有理,停下脚步,“走。” 四人大失所望离去,衣沐华见四人也准备撤,其实她早觉察不对,但四人跟在后头,她不好意思直接回家,如今四人走,她可回家休息了。 奔波一日,她腿脚酸痛,寻思回家泡个澡。 她走了几步,忽而耳边响起尖锐哨声,狗忽地起身,撒开步子跑,衣沐华见状立即紧跟。 狗跑进湖边的柳树林,到一小男孩跟前,汪汪叫,尾巴不住摇晃。 小男孩从兜里掏出跟竹筒,而后往外面一扔,狗汪了声,纵身去追,片刻后叼竹筒回来。 小男孩裂开嘴,蹲下摸狗头,狗享受地依偎小男孩。 衣沐华走近问,“弟弟,狗是你养的么?” 小男孩摇头,“我爹娘不许我养。” “这狗似乎很听你的话。” “我们是朋友,常常一起玩。” “你们经常玩竹筒吗?” 小男孩点头,衣沐华又问,“你是不是常让狗把竹筒送给一个穿红衣服的姐姐脚下。” “你怎么知道?” 果然四象是通过狗来传递信息。 “叫你送的人是谁?” “集市里卖竹娄的瞎婆婆,每次我帮她送,她就给我两铜钱。” 衣沐华深吸气,四象狡诈,相中一个瞎了眼的婆婆和小男孩帮她传递信息,这样即使别人发现,也寻不到本人。 虽知瞎婆婆看不见对方的长相,衣沐华还是找到瞎婆婆,希望她能提供些线索。 瞎婆婆说道:“那人说话细声柔和,是个年轻的姑娘。” 衣沐华寻思年轻姑娘爱美,总爱抹胭脂香粉,瞎了的人通常嗅觉灵敏,若婆婆能认出胭脂味,那也是一条线索。 “你可闻到她身上有香味?” 瞎婆婆点头,衣沐华又问,“那您记得那姑娘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么?比如花香,甜香,又或者是清香。” “刚开始那姑娘身上是茉莉香,后来是玫瑰香,对了,她身上除了花香,还有一股臭豆腐味和极淡的酒味。” 衣沐华觉得这是条重要的线索,“每一次都有吗?” 婆婆点头,“兴许是那姑娘爱吃臭豆腐。” 衣沐华向婆婆道了谢,走出集市,在周围街道打转。 那人身上有臭豆腐和酒味,这说明她经过臭豆腐和酒的地方。 可集市周围酒坊和臭豆腐分别在两个不同方向,那人不可能同时从两个地方来。 衣沐华沿两个方向往外,酒所在的街道通向繁华的东街,臭豆腐的街道通向湖边,无法判断对方究竟从何而来。 此时夜幕落下,一艘船荡在湖上,灯火灿然,欢声笑语,是画舫,衣沐华想起黄公子与千紫的约,她与千紫相识一场,理应告诉她真相,便登上画舫。 千紫正坐在正中弹琵琶,其玉指一拨,珠落盘之声响,紧接激昂音流出。 曲中气如峡谷之流,奔腾不息,澎湃向前,大有吞噬岸石之气魄,曲通人心,衣沐华这才了解千紫心中不似她外表柔弱,她实则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流水转低,缓而轻,渐渐平和,但衣沐华觉得其中有股伤感之意,是了,她和黄公子无法有情人称眷属,自然心中落寞,起了这股哀意。 音止,旁人喝彩,“千紫姑娘不愧是琵琶铁娘子,名不虚传。” 千紫莞尔一笑,抱着琵琶转身,进到衣沐华便走近,“今儿怎么有空来?” 尽管千紫面带笑,眼神却透出失落,衣沐华心知她为何心伤,但千紫未曾与她说黄公子的事,衣沐华直接提未免唐突,便不着边际道,“好久没来了,上来看看,坐啊。” 千紫将琵琶给旁边的下人,飘然落座。 衣沐华犹豫片刻,“近来,你可好?” “你这是什么话,我好得很。不过我听说晴光酒楼牌匾失踪,可找回来了?” 提起牌匾,衣沐华顿时觉得能插入话,“找到了,这其中还有件故事呢。” 千紫以为是别人的事,好奇问,“什么故事,道来听听。” “有家公子与一位姑娘约好在四方客栈会面私奔,这事被公子的家人得知,他们就让四方客栈关门,偷走晴光酒楼牌匾,导致公子误以为晴光酒楼是四方客栈,空等良久。” 千紫愣了愣,而后见衣沐华目光带着怜悯,了然她知晓自己是故事里的人,苦笑道,“原来是这样。”良久后,她又道,“其实他家人不必做这些。” 衣沐华问道,“你本就不打算与他走。” 即便黄夫人将晴光酒楼弄成四方客栈,但当夜三岔口唯一有光的是晴光酒楼,黄公子坐窗边,若千紫去了,她理应发现黄公子才对,可她没有,这便表明她没有去。 不过千紫虽没去,却清楚黄公子不在四方客栈里。 方才衣沐华上画舫,发现画舫停泊处正对四方客栈所在的中良街,昨夜千紫见四方客栈熄灯,便以为黄公子失约,才有了刚才的失落。 千紫外柔内刚,这样的人打定主意便难更改,她临时反悔,衣沐华十分纳闷,“是坊主不放人?还是你担心流言蜚语?” “坊主贪财,倒不会阻止我们走,我自愿留下的,至于黄公子,我们有缘无份。” 千紫不愿多说,衣沐华也只得收口。 千紫又道道,“多谢你告之我,知晓曾有个人等我良久,这便足够了。” 她招来旁边伺候的下人,要了壶酒,“今夜你陪我,不醉不归。” 衣沐华知她心里苦闷,“好,不醉不归。” 两人喝到半夜,衣沐华醉了就留宿。 画舫的姑娘只卖艺,她们都住舫中,千紫带衣沐华回自己房,两人睡一张床。 翌日清晨,衣沐华醒来,见千紫没醒,悄然起身,走出房外,准备回姚宅。 本以为画舫停湖中,没想到画舫靠在湖边,衣沐华上了岸,发现此处距离集市很近,衣沐华忽然想到瞎婆婆说那人身上有酒味,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正好画舫的下人挑箩筐出来,衣沐华问道:“大哥,你去哪啊?” 第86章,最忠诚的人 大哥认得衣沐华,也不隐瞒,“买菜。” “每天都买吗?” “不,赶集日买,赶集日的菜多又新鲜。” “每回赶集日,画舫都停这么?” 大哥点头,衣沐华又问,“这里附近胭脂香铺多,画舫的姑娘会下来买吗?” “会啊,不光卖胭脂,也买吃的。” 衣沐华心里一紧,“有人喜欢吃臭豆腐吗?” “有啊,千紫姑娘就很喜欢。说来好笑,其他姑娘闻不怪臭豆腐味,她不敢带上画舫,只能在外面吃完了再回画舫,即便这样,她身上依旧有味,大家怕闹不和,没有说破。” 衣沐华无比震惊,千紫竟是四象之一。 徐教头被抓,千紫失约黄公子,她想不通其中联系,思绪一团乱。 她约黄公子私奔,显然觉察到不对劲,为何又改了主意留下,当中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另有阴谋? 衣沐华正寻思,方孔找来,“圣上判了徐教头的罪,明日斩首。” 听闻徐教头即将被处决,衣沐华登时头大,思索一阵,嘱咐方孔暗中监视千紫,自己去找袁成。 她必须要见徐教头,只有见到徐教头,其中的不解才能理清。 衣沐华见到袁成,告之他自己已经寻到四象。 她也不知千紫是少阳还是太阳,便称四象。 何潋滟四人在袁成身边,听到后无不诧异,不明白为何她一夜之间就找到了人,又气又恼地瞪她。 袁成哈哈一笑,“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这一笑,衣沐华立感苗头不对,按理说袁成该心急问她对方是谁才对,可他没有问。 她不禁起疑,袁成早知千紫是四象。 若他心照千紫身份,为何让自己查? 他知道,徐教头未必不知道,既然徐教头清楚,为何认下少阳的罪? 旧疑未解,又添新疑,压得衣沐华心沉,她越发坚定见徐如霞的心。 “袁大人,我要见徐教头。” “不急,我们抓了内鬼,她的罪名便洗清了,你自然见得到她。快说,内鬼是谁,我们速速去抓她。” “我得见到徐教头后,才能告诉您谁是。” 袁成眯眼,目光转犀利,“你威胁我?” 别人怕袁成,衣沐华可不怕,“袁大人言重,之前您就答应让我见她,眼下不过是兑现您的承诺而已。” 两人对视一阵,袁成叹道,“行,我让你见她。” “多谢大人。” 袁成领衣沐华到天牢,出示行云令,天牢的守卫放行,衣沐华如愿见到徐如霞。 徐如霞见到衣沐华,开口第一句是,“此事你别管。” 这话无疑证实衣沐华的猜想,徐如霞果然知道谁是内鬼。 衣沐华问道:“您明明不是四象,为何要承认。” “我是,你们全被我蒙骗了。” “如果真的是你,袁成就不会找我。” 衣沐华打听过,徐如霞与袁成不合,她看不惯袁成拉帮结派,没少与袁成作对。 袁成对徐如霞很是讨厌,总打压徐如霞,若徐如霞是四象,袁成便少了这个敌人,他该高兴猜对,又为何会找人证明徐如霞的清白呢。 听到袁成的名字,徐如霞皱头,“他让你来的?这老狐狸,沐华,你绝不能掺和进来。” “迟了,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徐如霞愣了愣,“你,你不能揭穿她。” 四象是大平国的祸害,徐如霞曾说过,以铲除四象为己任,为何现在转变了,衣沐华越来越迷惑,“为什么?难道说您,” 衣沐华打住话头,不愿往坏的地方想。 “我誓死效忠大平国,绝无二心。” “可您为什么不让我揭穿?” “因为她愿意投诚大平国。” 衣沐华震惊,她从没想过这个结果。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行得通了。 千紫变节要与黄公子走,但听说徐教头被抓,故而留下来。 徐如霞缓缓道:“她投诚大平国,她就不能死。” “所以,您愿意替她死?” 徐如霞颔首,“我死了,就能让那些动摇的人看到,投诚的人将被保护,如此一来,才有更多的人愿意报效大平国。” “圣上也知道?” 徐如霞没有回答,衣沐华心里颇有些愤然,“那他为何不赦免您?” “行云令是太阳故意暴露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少阳,这事被很多人知道,必须有人承担。” “那为什么是您,您可是对大平国最忠诚的人。” 徐如霞微笑,“孩子,这是我的荣幸。大平国不缺诸监,但是缺一个安抚投诚人的徐如霞。” 衣沐华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四象全部暴露,我没遗憾了,令我安心的是你们,你们找出少阴太阴这实在令我惊喜,我没后顾之忧了。” 徐如霞仿佛在说临终之话,衣沐华一阵心酸。 “你猜到了,方孔是我的人。” 衣沐华点头,其实她早有怀疑,方孔总帮衣沐华他们,除了他本身正直,还有故意的可能。 “往后他是你的伙伴,你们定能替我做剩下的事。” “太阳您知道是谁吗?” 徐如霞笑了笑,“这不是很明显吗?” “袁成。” 徐如霞点头,“四象中,他隐藏最深,也最干净,所以即使我们知道是他,也没有证据。” “难道您的供词不算吗?” 徐如霞认了少阳,大可指证他是太阳。 “你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我猜他留有后手,如果没有弄清楚后手前冒然指证他,便得不偿失了。” 袁成的狡诈衣沐华领教过,也知不能妄动。 可让袁成逍遥法外,她心中一万个不甘。 “我相信你,一定能抓住他的把柄,可惜啊,我看不到了。” 徐如霞是真正关心并且信她的人,衣沐华不希望她死,不禁眼眶湿润,“徐教头,你别放弃啊,说不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还有时间,我能救您出来。” 徐如霞微笑不语,衣沐华急道,“您不信我吗?我说能想到,就一定能想到。” “信,我一直都相信你。” 衣沐华胡乱擦了擦脸,“您等着,很快你就没事了。” 徐如霞颔首,始终笑着看衣沐华。 第89章,两全其美的对策 衣沐华说道:“我打探到,她在袁成手里。” “是么,我倒不知道。” 莫许白表情淡然,毫无一丝找到妹妹的兴奋,衣沐华知他说谎,“你知道,你不但知道,还为了救她替袁成做事,运盐的军队是你们铁汉寨的兄弟拦截的?” 莫许白沉默,算是默认。 衣沐华又道,“我来并非指责你,而是希望我们联手对付袁成,不能让袁成的奸计得逞。” 莫许白淡漠道:“此事我无能为力。” “我知你担心你妹妹的安危,我的同伴正找你妹妹,一旦寻到她,便立即救人。” 衣沐华和金灿灿分别时商定,衣沐华找莫许白,金灿灿找莫添忧。 莫许白依旧淡漠,“我的妹妹我自己救,不劳你费心。” 衣沐华欲劝莫许白告之盐的下落,破坏袁成的护身符,自然得救莫添忧,可莫许白拒绝她的帮助,这无疑是回绝双方联手。 衣沐华劝道:“盐队下落不明,导致大平国盐价飞涨,成百上千的人吃不上盐,袁成正利用你们做祸害大平国百姓的事啊?你虽落草为寇,但我瞧出你心中有正义,你真忍心旁观袁成损害百姓?” 莫许白没说话,衣沐华又道,“袁成是四象中的太阳,他才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不与我合作,等同帮仇人。” 莫许白一脸震惊,“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 莫许白缄默一阵,“我妹妹在我这。” 衣沐华愣了愣,没想到莫添忧在铁汉寨。 不对,袁成岂能轻易放她? 莫许白又道:“袁成给忧忧喂了毒,唯他才有解药。” 袁成料到衣沐华将事实告诉莫许白,事先对莫添忧下毒,手握莫添忧的生死,不怕莫许白不听他的话。 其心机之深,叫人汗毛竖立。 想到袁成为达到目的,连七岁的莫添忧都不放过,衣沐华恼怒,“袁成真不是东西。” “即便他不是东西,我也不能告诉你盐的下落,我得救我妹妹。” “其他人呢,难道你不管了?他以盐为护身符,正危害国家。” “我顾不了许多,我只想我妹妹无事。” 莫许白想到妹妹正饱经折磨,便硬下心肠。 原来,袁成给莫添忧下的毒,乃一种折磨人的毒,中毒之人肠子仿佛有虫咬,万分痛苦。 莫许白坚持,衣沐华无奈,转身要离开,忽而周边草丛里跳出十名铁汉寨的兄弟,挡住她的去路。 衣沐华回身怒道,“莫许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许白面无表情,“袁成让我杀了你。” 又被袁成料中,衣沐华心里一堵,冷笑讥讽道,“好啊,我要救人,你要杀人,真是好极了。” 莫许白脸一沉,不言不语。 衣沐华见莫许白半晌不发令,料莫许白犹豫,抢上一步,欲擒贼先擒王,保住命回信城。 虎蛋早有防备,护在莫许白身前,扼住衣沐华的掌,出腿侧踢。 衣沐华翻转手腕,挣脱虎蛋钳制,后退一步。 即便衣沐华偷袭莫许白,莫许白依旧没下杀令。 虎蛋心照莫许白并非真心杀衣沐华,寻思先将衣沐华制服,喝了一声,掌成拳,两拳冲击衣沐华,带起虎虎风声。 衣沐华双掌抖肘,架于胸前,格下双拳后竖立,右腿弹踢,快如闪电,击中虎蛋腹部。 虎蛋吃痛后退,早知衣沐华有功夫,却不知比想象中还厉害。 旁边皆兄弟,输了可不好看,虎蛋怒吼一声,右脚支撑,左脚向侧弹蹬,使出一招初生牛犊踢。 衣沐华身子轻轻一晃,双手交叉缠绕虎蛋的脚,顺势后拉,啪一声,虎蛋裤子破裂之声,随后一字落地。 打架打得开裤裆,旁边铁汉寨的兄弟哈哈大笑,“虎蛋,你也忒没出息,打不过还被扯坏裤子。” 虎蛋从未如此丢人,脸红到脖子,怒道,“有本事,你和她打。” “我来就我来。” 一名壮汉走出,这人高衣沐华三个头,手臂结实,壮如蛮牛,是铁汉寨的第一猛将。 衣沐华肩膀的伤没有完全恢复,对手是蛮力壮汉,暗叹接下来会是一番苦战。 “住手!”一道厉声从旁而来,公孙束带着一群人赶到,他身旁还站着圆了大师。 衣沐华见圆了大师,心中一喜,他医术高超,说不定能解莫添忧的毒,那莫许白便不必受袁成的控制了。 公孙束的出现,简直就是及时雨。 公孙束走近,眼光上下扫衣沐华。 衣沐华微微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公孙束这才转身对莫许白道:“这是我师叔,擅解毒,可帮你妹妹解毒。” 听闻圆了是解毒高手,莫许白激动得发抖,“真的?那太好了,大师快去看看我妹妹,她现在很痛苦。求求您,一定要救她。” 莫添忧正躺在床上,双手捂肚子,小脸拧成团,嘴里喊着疼。 进屋的人见状,无不心生恻隐,衣沐华这才知道袁成下的是磨人的毒,暗骂袁成。 圆了让莫许白按住莫添忧,把脉后在她头上扎针。 片刻后,莫添忧皱巴巴的小脸渐渐舒展开,莫许白拧着的心也逐渐平缓。 圆了说道,“此毒可解,我需在她在肚施针。” 莫添忧是姑娘,莫许白虽是兄长,也不便脱她衣服,他看向衣沐华,“衣姑娘,请你替忧忧宽衣。” 衣沐华点头,待旁人都退出去后,她解开莫添忧外衣,露出肚皮,这才叫圆了大师进来。 圆了大师在房中替莫添忧下针,衣沐华公孙束莫许白等人在房外等候。 莫许白朝公孙束行大礼,“多谢束公子为我妹妹找来大师,许白不胜感激。” “感激倒不用,我这么做全为救人。” 提到救人,莫许白面上一红,“你们骂我,我知我私自。” 衣沐华回道,“骂你做什么,要骂也是骂袁成。” 她见过不少小人,可袁成这种对小孩下狠手的,却是头一次见,对袁成的厌恶又加深两分。 公孙束问道,“盐队在哪里?” 莫添忧的毒能解,莫许白自不会隐瞒,“在驼峰山山坳里,由大哥守着。” 衣沐华插话,“袁成可告知你下一步怎么做?” 莫许白摇头,“他让我们等他消息。” 公孙束想了想,“现在兵分两路,莫许白你派人通知孟大当家,不可让袁成损害盐,我和沐华回信城禀明圣上,揭穿袁成的面具,救徐教头。” 盐不受袁成控制,袁成便失去身符。 她们便可揭露袁成是四象,再将少阳的罪推到他身上,这既能保护千紫,徐教头也不必死,是个两全其美之策。 莫许白应下,衣沐华和公孙束当即骑快马赶回信城。 到了城门前,城门紧闭,公孙束和衣沐华均感诧异,此时武东肖疏两人出现在城墙上,不怀好意地笑。 第90章,晚了一步 见到武东肖疏,衣沐华顿时明了是这两人捣鬼,距离徐如霞行刑还有半个时辰,时间紧迫,偏武东两人来出来拦截,气不打一处来,怒吼:“武东,你快开城门。” 武东哼了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你。”衣沐华正要开口,旁边的公孙束打断她,“我是世子,你们速速开门。” 公孙束从不主动表露身份,事关人命,他顾不得许多,直接亮明身份。 武东哈哈一笑,“你是世子,你怎么不说自己是西候啊。” 衣沐华跺脚,“他真是世子。” 肖疏说道,“世子什么身份,会与你这种人混一起,你当我们傻吗?” 武东附和:“就是,你还挺贼,让他冒充一个谁都没见过的世子,还好我们自己守城门,要不下面的人就让你们骗了。” 空口无凭,难以令两人相信公孙束是世子,衣沐华看向公孙束,“你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 公孙束摇头,他一向神秘,自然不会带暴露自己的东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需自证身份。 衣沐华深吸气,仰头大喊,“武东,关城门是袁成的意思?” 堵截衣沐华,确实是袁成安排,袁成尚未暴露,是学生心目中的好老师。 袁成的学生都拥护他,武东听到衣沐华没有尊称,沉脸厉声道,“你给我放尊重些,不准直呼我老师名字。” 衣沐华试图揭露袁成,让武东放行,“他是四象,不值得我尊重,更不值得你们维护。” “你胡说,老师怎会是四象,衣沐华,你真阴险,想污蔑我们老师替徐教头顶罪,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 “不错,老师一心为国,是大平国的忠良,绝不会是四象。” 两人完全相信袁成,把衣沐华的实话当成污蔑。 衣沐华暗叹这两人的脑子比不上何潋滟一半,想到何潋滟,记起她对袁成的怀疑便说道,“你们老师与徐教头是对头,他为何花大力气找我查四象,这么做不是在救徐教头么?你们不觉得反常吗?” 肖疏对衣沐华有成见,在他眼里,衣沐华的话全是狡辩,不值得思考,“老师做事自有他的深意,我们做学生的,遵从就是。” 武东点头,“没错,老师的用意不是我们能领会的,他说什么,我们自当照办。” 两人毫无反思精神,衣沐华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她不愿再多说,问道:“何潋滟呢?她在哪里?” 若她来了,兴许能劝说两人。 武东不悦道:“你问她做什么?难不成你要诬陷她也是四象?” “我找她有事,你去找她来。” “你谁啊,说见就见。” 任凭衣沐华说什么,两人皆不理会,死守城门。 所剩时间不多,衣沐华急得心焦,旁边的公孙束说道,“武东,去年中秋节,你有幸参加太子设的宴席,对不对?” 武东怔住,“是又如何?” “期间大家作诗助兴,你却作不出来。” 武东脸上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武东胸中无墨,平时舞动弄枪,诗词一概不会,便在宴会上出了洋相。 公孙束:“我既知道,当然因为我在场。” 武东想了想,宴席中确有世子,难道他真是世子? 肖疏冷笑,“这事早在各大家族传开,我没参加,但也知道。” 武东寻思当时有很多人,传来出去也实属正常。 衣沐华眼巴巴望着公孙束,希望他能说出些不同的事,证明身份。 公孙束问道:“那你可知他答不出来,受了什么惩罚?” 肖疏顿住,说不出话来。 “作不出诗,太子殿下很不高兴,武东你还记得是谁替你说的话,保住你的颜面?” 太子平生最恼人扫兴,上回在御花园,衣沐华没猜出公孙束锦囊中的物品,就让他请出去。 武东作不出诗比衣沐华更扫兴,下场理应被赶出。 好在公孙束开口,武东才留了下来。 “是世子,他,你若是他,你应该记得你说了什么话?” “不会作诗,舞枪一支助兴也不错。” 一字不差,武东错愕,“你,你真是世子。”他呆呆看着公孙束,再说不出话来。 衣沐华大喊,“别发愣了,快开城门啊!” 世子何等身份,武东和肖疏哪敢得罪,立即命士兵开城门,放衣沐华和公孙束进城。 衣沐华和公孙束赶至刑场,但见刑场地上一滩殷红血迹,方孔正跪在地上,双目通红。 两人终究晚了一步。 衣沐华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当即晕倒。 再醒来时,衣沐华躺在自家床上,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想到徐如霞,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与徐如霞相处时间虽短,可徐如霞给她的信任,超乎所有人,包括姚叶娘。 姚叶娘信衣沐华,是对骨肉的相信。 徐如霞信衣沐华,是对她人的肯定,较骨肉信赖更难能可贵。 世上少了一个真心相信她的人,这怎能叫她不伤心难过呢。 衣沐华在床上躺了良久才起身,打开房门,发现院子蔷薇花架下站立一人,背挺如树,恒恒威武, “公孙束?” 公孙束缓缓转过身,“你醒了?” “你一直站这?” “曾妈熬了粥,你想吃么?” “你见过曾妈了?” 束己消失,曾妈曾放狠话,再见束己定给他几棒槌,为小姐出气。 衣沐华上下打量公孙束,没有找到他被打的痕迹。 公孙束笑了笑,“曾妈想打我,映辉拦住了。” 这人总能读懂她的心里,衣沐华习以为常,“那你对她说了什么,她没赶你出去?” “伯母劝住了。” 衣沐华无语,姚叶娘还幻想两人破镜重圆呢。 “袁成呢?抓到了吗?” 公孙束摇头,衣沐华心一沉,有她在,绝不会让他逃,逮到他,衣沐华定要给他几刀,为徐如霞报仇。 衣沐华气势转凶,公孙束说道,“你要抓他,我不拦你。得先吃饭,不然你哪有力气捅他。” 事实证明,公孙束的话极其有远见。 第91章,追踪袁成 衣沐华用过膳,和公孙束前往晴光酒楼,同何潋滟会面。 袁成虽逃,走之前定留下蛛丝马迹,何潋滟监视他,衣沐华希望通过何潋滟找到痕迹,从而抓出袁成。 何潋滟早到,与她一起的还有武东以及肖疏。 见到武东和肖疏,衣沐华面色阴沉。 虽说两人受袁成教唆,但衣沐华救徐如霞只差一步,若非两人阻拦,她不会延误救人时机,徐如霞不会死。 何潋滟先开口,“他们专程来向你请罪。” 衣沐华沉默,武东深深一躬,“是我们愚蠢,不听世子和你的话,害死徐教头,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肖疏附和,“是我们的错,请世子责罚。” 原来两人赔罪,忌惮的是世子,衣沐华冷哼一声,不言不语坐下。 何潋滟见衣沐不受两人道歉,帮腔道:“他们真知悔过了,衣沐华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 衣沐华没好气道:“我什么都不是,他们无需我谅解,你问世子。” 何潋滟愣了愣,看着公孙束。 公孙束知衣沐华心里不痛快,不愿见两人,冷冷道,“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武东和肖疏身子微微一振,垂头屏息。 何潋滟听出公孙束赶人,连忙给两人找台阶,“你们赶紧到外面打听袁成消息,也好将功折罪啊。” 两人连连点头,退出雅间。 没了两个碍眼的,衣沐华怒气稍平,“袁成失踪前做了什么?” “昨日与你分别后,我找易水,说老师出远门办事,他不必去袁府听老师差遣。随后我进袁府,告诉袁成易水患病,拜托我照顾袁成。 袁成听了没说什么,我以为骗过袁成,其实袁成已起疑。 昨日袁成没有外出,在书房里看各地呈上的情报,我特地留心他阅览过的情报,可情报杂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今日清晨他收到飞鸽传书,叫来武东和肖疏,嘱咐他们关城门,不准你回城。我听了感到不妙,想暗示武东和肖疏放行,但袁成叫我泡茶,茶泡好后,与我说茶是雨前龙井,侃谈茶道,令我无法脱身,以至于武东和肖疏阻拦下你们。 在徐教头行刑前,袁成忽然说进宫面圣,我陪他到宫门口,没有圣上口谕,我无法进宫,便候在宫外。 半个时辰后,方孔带人抓袁成,我告之他们袁成在宫内。可他们找了一圈,没发现袁成,仔细打听下,袁成早由另一边的西宫门出宫,我们立即分头在城中,却没觅得他的踪影。” 衣沐华沉默,在房内踱步,半晌后问道:“雨前龙井不是大平国的茶。” 公孙束说道,“它出自大乐国,乃茶中精品,专供王室贵族。” 袁成有雨前龙井,侧面证明他与大乐国的王室深交,眼下在信城的大乐国王室,唯有大乐国四皇子木次。 想到木次,三人立即明白为何找不到袁成,他藏身大乐国使团中,官兵无权搜,自然找不到人。 何潋滟惊叫,“今日中午,大乐国使团离开,他已经出了信城。” 绝不能让袁成逃,衣沐华起身,“我去追。” 何潋滟柳眉紧锁,“不行,追上也不能搜查,对方可是大乐国的皇子。” 衣沐华一心要为徐如霞报仇,“追上再说。” 旋即出门,吩咐曾顺备马。 何潋滟看了看公孙束,“世子,您不拦她么,万一惹怒四皇子,影响两国交好,上面会怪罪的。” 公孙束淡然道:“我在,出不了岔子。你通知方孔,我和衣沐华先追人。” 何潋滟点头,待公孙束远去,她低声嘀咕,“世子果然护短。” 世子神秘,但也不妨碍有各种传说,其中以世子护短最令人妒忌。 不过衣沐华,何时成了世子的短了,这倒令何潋滟吃惊。 使团到大乐国的目的是为迎初荷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得并不快,衣沐华和公孙束连夜出信城,次日傍晚赶上他们。 到了驿馆前,衣沐华准备进去,公孙束拉她,“你真打算硬闯?” 来的路上,衣沐华已想好对策,“我们就说给公主送东西,他们应该准我们进去。” “袁成混在他们当中,又有木次维护,我们即便进去,也拿不到人,还是别打草惊蛇。” “你说怎么办?” 公孙束取出一支翠绿玉笛,放在唇边,轻柔笛声传出,悠扬远飘。 衣沐华想起他与初荷公主是表兄妹,他要以笛音引公主。 公主在使团里,有她做内应,找袁成事半功倍。 笛音温雅婉转,仿似轻云缓缓浮动,随风而转。 衣沐华好似置身清颂寺,那里的云便是这般怡然自得。 曲尽后,衣沐华说道,“你吹笛的时候,想的可是清颂寺?” 公孙束神色略微讶异,“曲是我在清颂寺所创。” 衣沐华不通音律,却能听出曲中清颂寺韵味,寻思自己也不算一窍不通,正要说话,两名宫女从驿馆走出。 两人往不远处的小土坡去,衣沐华和公孙束紧随她们后面。 宫女进到枣子林后停下,公孙束和衣沐华现身。 其中一名宫女忽然跑上前抱住公孙束,“表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衣沐华本以为公主派人传信,没想到她自己跑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她毫不避讳外人,公然搂公孙束。 尽管听过两人要好,但亲眼目睹公主抱公孙束,她心里颇为不舒服。 又见公孙束没有推开她,衣沐华大为不块,索性傻站着,毫无避退开的自觉。 只听初荷说道,“表哥,你是来带我走的,我们快走,我才不要去大乐国。” 衣沐华暗暗嘀咕,木已成舟,这个时候逃,太晚了。 孙束柔声道,“初荷,别胡闹。” “表哥,我不想嫁,你帮帮我。” “这是舅舅的意思,表哥无能为力。” “表哥,我不喜欢木次,我喜欢,”初荷大眼望着公孙束,声音哽咽,就算她没说全,旁人皆清楚,喜欢后面是表哥。 公孙束缓缓道,“身为王室之人,我们不能选,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他们安排的路。” 初荷泪簌簌下流,推开公孙束,“你不带我走,那你来做什么?” “四象混进大乐国的使团队伍中,表哥希望你帮我们抓到他。” 初荷这才明白公孙束为国事而来,负气道:“不要。你和父王一样,心里只有国事,你们都不顾及我,我才不要。” 第92章,姑且做一回束己 公孙束劝道,“四象祸害百姓,我们必须抓住他。” 初荷捂住耳朵,转过身,“不听。” 公孙束深吸气,“好,既然你不肯,我另寻他法。” 他说完走了两步,初荷立即放下手回身,“你,你回来,我,我帮你还不成么。” 公主耍性子,又只是装样子,颇是可爱,衣沐华不禁笑出声。 这一笑,初荷和公孙束的目光全聚在她身上,初荷问道:“你是衣沐华?” 衣沐华点头,初荷嘟嘴,“你怎与表哥在一块。” 公孙束抢话,“为了抓四象。” 他回答得急,像是在解释。 衣沐华瞥了他一眼,“里面的四象害死我师父,我定要抓到他。” 初荷擦干泪,“你们想我怎么帮?” 公孙束:“二更时分,你在驿馆内放火,到时知县接请你们去他府上住,你答应就是。” 初荷应下,她不便出来太久,与公孙束依依惜别,才返回驿馆。 衣沐华和公孙束找了家客栈,两人连夜赶路,一天一夜没合眼,距离二更还有三个时辰,正好小憩。 到了一更,两人守在驿馆外。 此时已是初冬,驿馆外没有人家,徒有几颗秃枣树,两人躲在树干后,寒风呼啸,冷得衣沐华牙关打颤。 听到声音,公孙束问:“什么声音?” “冷的声音。” 公孙束没说话,衣沐华想了想,“假如公主说冷,你会如何?” 公孙束好不迟疑回,“把斗篷给她。” 原来这家伙并非木头,她想起公主抱公孙束,故意说道,“哎,束己在就好了。” 听到束己,公孙束转过身,目光灼灼,“你很怀念束己?” 衣沐华被他瞧得心里发毛,“随口说说。” 公孙束说道,“过来。” 他语气冰冷,衣沐华下意识身子后移,这家伙喜怒无常,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过来。” 语气有些不耐烦,衣沐华摇头,公孙束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 衣沐华准备侧步拉开距离,公孙束手一挥,披风鼓鼓,盖衣沐华身上, 暖气登时笼罩衣沐华全身。 狐裘宽大,可容两人,裘上残存的温热,灼得衣沐华火热。 砰砰砰,衣沐华心跳得快,她连忙用手按住,深怕侧后方背后的公孙束发现。 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姑且做一回束己。” 衣沐华咧嘴,“束己会把狐裘给我。” “你又不是他,你怎知他怎么做?” “束己对姑娘可温柔了,他一定会的。” “再废话,你就出去。” 才不要,披风暖烘烘,她没傻到出去受劲风的地步。 “着火了,快救火。” 一道声音划破沉寂,驿馆内红火冲天,人影晃动,喧闹声起。 片刻后,驿馆内的人纷纷涌出,衣沐华蠢蠢欲动,公孙束按住衣沐华的肩膀,从容道:“官兵很快到,不必我们出面。” 北风呼呼,助火猛烧,火势滔天,吞食驿馆,很快使团所有人全站到驿馆外,远离火源。 此时一群官兵由远及近,为首的人到人群前,朝木次恭敬一拜,“小人丰城知县古语,见过四皇子。” 木次抬手,“起身。 ” 古语:“听说驿馆起火,小人立即赶来,四皇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木次:“你消息倒挺灵通。只是本王一来,驿馆便生火灾,这未免太巧了?” “初冬天干物燥,偶有火灾发生,不足为奇,不过四皇子乃金贵之躯,若您觉得可疑,小人立即派人彻查,务必给您一个交代。” 古语说话极有条理,木次也挑不出什么刺,恩了一声。 “现在夜深,还请四皇子以及公主移步至我府上,我已命人整理厢房,四皇子和公主可在那歇息。” 放火意在逼使团的人转移住所,方便从中找袁成。 公孙束事先已与古语通过气,是以古语早有准备。 木次沉吟片刻,“我们人多,去你那打扰多有不便,你给我们找家客栈。” 木次有意隐藏袁成,故而推测。 “丰城小,没有大客栈,小客栈容不下如此多人,还请四皇子不嫌弃寒舍,到寒舍歇息。” 古语咬定客栈住不下,木次一时不该怎么接话。 “去知县家,外面冷死人了。” 初荷娇柔说道,话语中带三分抱怨。 古语见公主应下,连忙哈腰,“多谢公主赏脸,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公主要去,木次不便说什么,一行人取道向知县府上。 借着安排住宿之由,古语手下将所有使团人员一一查看,半个时辰后,古语禀公孙束,没有发现袁成踪迹。 公孙束问道,“所有的人都查过了?” “四皇子身边的近卫没有,四皇子说他们守夜,不必安排。” “几人?” “四人。” 想来袁成是四人中一个。 公孙束想了想,“你设法传信给公主,让她装病,在丰城多留几日。” 袁成心急出大平国,多待一日他便危险一日,大乐国使团停留丰城,他定然有所行动。 只要他行动,衣沐华和公孙束才能借机抓到他。 次日,初荷公主对外宣称染风寒,使团无法启程,滞留在丰城。 与此同时,方孔率人赶至丰城,古语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木次。 第三日木次声称闷得慌,提出参拜观音。 丰城靠海,出海三里有座大眉岛,岛上立了尊九丈高的观音像。 观音佑人平安,远近闻名,木次想见识,合情合理,古语只得答应。 但古语深知其中绝不简单,立即向公孙束禀报。 衣沐华猜这是袁成的主意,他知方孔到来,觉察出危险,想借拜观音途中逃脱。 听到木次出海要求,方孔拧眉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衣沐华倒十分乐观,“既然袁成想中途逃跑,我们做好准备就是。” 公孙束也有所顾虑,“海上不必陆地,万一遇上狂风或暴雨,我们难以掌控。” “近来天气挺好的,再说,袁成逃我们才有机会抓,若他一直待在木次,我们拿他没办法。” 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公孙束想了想,“古语你以保护四皇子安危,每条船加派三十名官兵,严加防范人中途逃走,到了大眉岛后,官兵刻意疏于防守。” 路途严防,岛上宽松,袁成只能选择在岛上逃走。 方孔事先在岛上周边埋伏,袁成一逃,他们就能抓住他了。 衣沐华等人都觉此计甚好,公孙束留守县衙府,古语安排人手,衣沐华方孔先行出海,埋伏在大眉岛之上。 第93章,擒获袁成 木次一行人抵达眉宇岛,半个时辰后,两名身着大乐国士兵避开丰城官兵回到船上,他们放下船上的小船,划船而走。 衣沐华觉得袁成性格多疑,兴许瞧出岛上松懈有诈,指不定这两人他故意放出迷雾,引诱埋伏之人的,其实他在后面。 思及此,她没有和方孔一同追,继续埋伏。 静候一阵,果然出现一人,他登上大船,准备放小船逃。 衣沐华料想此人是袁成,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兵抓人。 四名官兵登船,擒获袁成。 袁成见到衣沐华,切齿道,“我就该杀了你。” “可惜啊,你没有。” “你别得意,你迟早死在我们大陈人手里。” “那你们可得拿出真本事了,别杀不了我,反折兵无数。” “我大陈国人才济济,总有一个能杀你,往后我要你夜不能寐,永无安宁。” “安宁是给死人,我是活人,无福享,倒是你,马上就能享受。” 袁成哼了声,“我为国,死而无憾。” 衣沐华摆手,官兵给袁成带上手镣脚铐,他们押袁成坐小船返陆地。 小船行一段,天色渐暗,阴云低压,衣沐华凝望乌天,寻思不会真下雨。 不久后,豆大的雨打在衣沐华脸上,居然真下雨了。 雨由小转大,海天灰蒙蒙,辨不出南北, 幸而小船备了蓑衣,衣沐华等人披上,免遭雨淋湿之苦。 本以为雨来得急去得快,谁知下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停的迹象,反而愈发猛烈。 海浪起伏,小船在浪里左右摇摆,衣沐华等人不由紧抓船沿。 许久未见陆地踪影,衣沐华觉察不对,“我们怎么还没到陆地啊?” 旁边的官兵回道:“船被浪推反方向,我们深入大海了。” 衣沐华从未出过海,心里不禁慌张,“那怎么办?” 那官兵说道,“看能不能遇上荒岛,我们先去那上面避避。” 事与愿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又过了一个时辰,雨渐休,海浪逐渐平复,衣沐华和四个官兵轮流划船,终于见到一个岛。 空中黑云未散尽,衣沐华等人唯恐雨去而复返,决定上岛过一夜,待明日天气转晴再找回陆地的路,便向岛靠近。 登岛后,衣沐华等人把船拉上海滩,以免船被浪拖走。 安置好船,他们精疲力尽,唯一不累的就是袁成,既没划船,也没推船上岸。 袁成一双眼睛溜溜转,一瞧就是在打逃跑的歪主意。 岛上情况不明,衣沐华吩咐两人看守袁成,她和另外两人进岛,一来查看岛中是否有人,二来没有的话找些吃的东西。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居住的踪迹,也没野果可裹腹,衣沐华三人失望返回岸边。 谁知回到岸边,但见两名官兵躺在沙地上,一人胸口中刀,一人腹部受伤,均血流不止。 原来袁成藏匕首在鞋底,方才官兵搜身没发现,衣沐华三人走后,袁成伺机杀了看守的官兵。 见同伴受伤,和衣沐华一道的两名官兵上前,扯下衣角为他们包扎止血。 衣沐华环顾,但见袁成正推船入海。 袁成杀了徐如霞不够,还杀官兵,衣沐华怒火中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逃,登时拔足狂奔,抓捕袁成。 袁成见衣沐华追来,咬牙推船,船终于离开沙滩,缓缓入水。 衣沐华眼睁睁见袁成上了船,而后划船远去。 绝不可放他逃,衣沐华心一狠,扎入水里,朝船快速游。 袁成知衣沐华入水,双手不断划船,只想远离海岸。 忽而船身剧烈晃动,显然是人为所至。 衣沐华追上了,袁成恼怒,衣沐华让他的十几年的计划全盘落空,还害得他东躲西藏,他一向算无遗漏,却屡次遭衣沐华破坏,心中的恨源源涌出,既然衣沐华不让他活,他也要衣沐华死。 袁成一手扶船沿,一手掏出匕首,眼睛紧盯水下。 衣沐华在水下憋不了多长时间,总会露头透气,一旦衣沐华现身,他定要捅她几刀。 左边水声哗啦响,衣沐华冒出头,袁成斜身,挥舞匕首,最好削了她脑袋。 衣沐华刚挣开眼,一道白光近至眼前,她下意识沉入水里,躲过袁成的匕首。 她想起两名倒地的官兵,才记起袁成手持凶器,老狐狸想置她于死地,他这种人都没死,她更没理由死。 衣沐华游到船下方,奋力翻船,咕噜一声,船底朝天,袁成落水。 袁成手脚皆有手铐脚镣,入水后往下,他四肢不住乱划,混乱中匕首脱手,跌沉水底。 衣沐华正好在他斜上方,一脚踹他肩膀,阻止他浮面,怎料这一踩,却把教送到袁成前。 袁成用手铐圈住衣沐华脚腕,拖衣沐华下沉,来个鱼死网破。 衣沐华挣扎,不得摆脱。 与谁死都不能与袁成这奸诈的人死一起,衣沐华情急下拔出小刀,乱砍袁成手臂。 红色血迹漫开,袁成面部扭曲,手抱更紧,两人不断下沉。 保命要紧,衣沐华一刀插在袁成胸口上,袁成挣扎片刻不动了。 衣沐华掰开袁成的手,向上游,呛了十几口后,终于浮出水面。 她大口呼吸,呼吸平和后她傻了眼,四周全是海,刚才上过的荒岛不见踪影。 衣沐华与袁成打斗之际,被海中波浪推远,此时离岛甚远。 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心里暗暗叫苦。 为保存体力,衣沐华随波飘荡,只在快沉没时,才游几下。 即使如此,乏力之感逐渐加深,四肢如灌铅般重,她不知自己能撑多久,是否活得过明天。 正当她心灰意冷之际,忽见海面悬浮一块木板,她欣喜若狂,耗尽最后的力气游到木板旁,两手趴在木板上,气喘吁吁。 累极困极,衣沐华睡了过去。 再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木板,身下不断晃动,她躺在一艘船上。 “你可算醒了。” 衣沐华侧目,与一个女子四目相对。 女子肤色偏麦色,脸是小方形,眉骨挺立,鼻梁高耸,颇为英气。 衣沐华料想是她救了自己,“是你救我的,多谢你。” “小事,不过你怎么会独身飘在海上?遇到风暴了?” “算是。”衣沐华动了动,欲起身,发觉肩膀剧痛,竟动弹不得。 第94章,木鱼岛 女子见状,上前扶衣沐华,“你肩膀伤挺严重的,还是别乱动,我带你回岛上,让我们顾大夫给你瞧瞧。我叫颜喜,你叫什么?” “衣沐华。” “我十九,你多大?” “二十三。” “瞧你瘦弱,还以为我比你大,本来想当你姐姐的,没想到当不成了。” 衣沐华笑道,“你救了我,我喊你姐姐也可以啊。” 别说姐姐,喊奶奶也成。 颜喜哈哈一笑,“就这么定了,往后我是你姐姐,有事找我,我罩你。” 衣沐华的话多半是玩笑,可颜喜却当真,衣沐华没享受过被人罩的感觉,寻思有个姐姐也不错,“行,颜喜姐姐,日后多多照顾小妹哦。” “没问题。”颜喜拍胸脯,神色比男子还豪爽三分。 “你方才说带我上岛,是什么岛?” “木鱼岛,我家的,上了岛你说是我妹妹,没人会欺负你。” 衣沐华心中咯噔,上下打量她,她头发高束,略微有些歪,身着男装,言行举止不拘小节,此等豪迈令衣沐华心生一念,希望是她猜错,“你爹是木鱼岛的岛主?” “我爹是海盗头子,也算是岛主。” 衣沐华深吸气,果然没猜错,木鱼岛是海盗窝。 不知海盗窝是什么样,岛上的人会不会凶神恶煞,希望都像颜喜这般爽朗。 颜喜和衣沐华都没姑娘的扭捏,想到什么说什么。 衣沐华从颜喜口中得知,颜喜以及她家的颜家匪虽是海盗,但不杀人,只劫货,是有底线的海盗。 除了颜家匪,海上还有一帮林家匪,这些海盗没有底线,杀人越货,无从不做,听颜喜的口气,她似乎很鄙夷林家匪。 颜喜性格活泼开朗,衣沐华与她聊得甚为投机,大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此时外面有人喊,“到了,回岛了。” 颜喜扶衣沐华出船舱,但见海际线处有座岛,岛四周低平,中间的山体鼓起,像木鱼一般,衣沐华明白木鱼岛名字由来。 船慢慢靠岸,岸边站了一群人,衣沐华粗略估算有三四十人,她暗叹颜喜排场足,居然有这么多人迎接。 上岸后,其中一名腰系红带的男子走近,“阿喜,你回来了。” 随后他的视线定在衣沐华身上,“她是谁?” 颜喜笑道,“衣沐华,我妹妹,往后我罩着,你们不许欺负她。沐华,他是叶定,我的好兄弟。” 衣沐华暗笑,颜喜是个人才,女的认姐妹,男的做兄弟,既是颜喜的兄弟,衣沐华礼貌性微笑。 叶定没有笑,面色转肃然,“木鱼岛不准带生人进来。” “没事的,我会跟我爹解释,我爹会同意的。对了,我走了半个月,我爹还好?” 颜喜出去是采买食物用品,年轻小姑娘又贪玩,这才离家如此长时间。 “岛主病了。” “什么病,快带我去看看。”颜喜听说她爹病,立即要去探望,叶定摇头,“岛主得的是荨麻疹,会传染人,已经传染了好几个兄弟,顾大夫交代隔离,等他们病好了才能探望。” “没生命危险?” 叶定摇头,“顾大夫说再服几天药便好。” 说话间,岛上兄弟从船上搬运买回的东西,一行人往山上走。 山间乔木繁多,绿荫成片,木屋错落其中。 叶定送颜喜到她的住处,临走前又重复道,“荨麻疹非同小可,你千万别去看岛主,万一你被传染就不好了。” 颜喜点点头,叶定转身离开。 他前脚一走,颜喜的随从阿洲便说道,“小姐,岛上不大对啊。” 颜喜愣了愣,“有什么不对?” “一路上山,我见到很多陌生的面孔。” “叶定和我说了,最近新收一批人,想来他们是新来的。” “不对,我觉得事情透着古怪,我们还是去看看岛主。” “你没听叶定说么,爹得的是传染病,被传染后很麻烦的,我们等爹病情稳定后再看也不迟。” 颜喜关心她爹,但她相信叶定,所以遵从叶定所说,暂时不见她爹。 “小姐,你就是太相信人了。” “阿洲,你别多心了,我爹器重叶定,他又是我兄弟,绝不会害我和我爹的。好了,以后不许说叶定的坏话,否则我翻脸。” 颜喜放狠话,阿洲只得住嘴。 “你带我妹妹去安顿,我找顾大夫。” 话音未落,颜喜人已走远,阿洲唉声叹气,衣沐华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叶定存异心?” 其实,衣沐华也觉得叶定有些问题。 他一而再再而三让颜喜不去探望岛主,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叶定这小子才来一年,就掌管岛中大小事务,这太不合情理了。” “他能力突出,岛主让他管,也无可厚非。” “正是突出,才有奇怪啊。这片海域,除了我们颜家匪,还有一个林家匪,两家常为争夺商船打仗,原本输赢各半,自从这小子来成为主将,我们就没输过,你说,这不怪吗?” 衣沐华点头,确实怪,但也不排除叶定天赋军事才华,能带领大伙大胜仗。 “哎,我们小姐心大,我怎么劝她都不信,衣姑娘,念在我们小姐救你的份上,你帮我好好劝劝她。” 衣沐华与颜喜一见如故,不必阿洲说,她自会替颜喜弄查清,“与其瞎猜测,不如去验证。” 阿洲愣了愣,如梦初醒,“你说得对,我去看岛主,瞧一瞧他到底怎么了。” 衣沐华摇头,“假如叶定真的做了什么,定然早有防备,你去是打草惊蛇。” 阿洲觉得有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待会顾大夫来,你把颜喜支开,我探探顾大夫口风。” 假使岛主真病,顾老医谈起病自当言语顺畅,反之,则表明岛主无病。 阿洲翘起大拇指,“衣姑娘,你脑袋真灵光。” 顾老医替衣沐华瞧过肩伤,正写药方之际,衣沐华随意问,“大夫,岛主患的可是荨麻疹?” “是啊,浑身长满水疱。” “不对啊,叶定说岛主只是手上长,没有全身。” 顾老医手上笔一滞,“岛主原来双手长,现在蔓延至全身。” “原来我也长过,那滋味可难受了,对了,您让岛主忌口了没?长荨麻疹,需忌口。” “有的,当然有。” “你吩咐他们忌什么了?” 顾大夫略微吞吐,“口味清淡,忌辛辣。” 衣沐华讶异道,“鸡蛋鱼都不能吃,您没说?” “说了,说了,我是大夫,我能不知道么。” 顾大夫颇有些不耐烦,衣沐华微微一笑,“你是大夫,自然知道。” 见衣沐华不再多话,顾大夫松口气。 等他走后,衣沐华叫来颜喜,把试探顾大夫以及怀疑岛主没病的事告诉她。 衣沐华本意是让颜喜提防叶定,从中找到线索,查清楚叶定的目的,他们好做防备。 岂料颜喜听完沉不住气,径直往外。 阿洲和衣沐华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远。 阿洲急道,“她向岛主那屋去,完了完了,她准备正面揭穿啊。” 两人连忙追她,企图拦住她。 第95章,木鱼岛变天 衣沐华和阿洲赶到岛主屋外,颜喜正被两名小弟拦住,颜喜叫道,“走开,我要见我爹。” 其中一个人回道:“叶大哥吩咐过,不准人进入。” “里面的人是我爹,我要进去凭什么不让。” “我们是为你好,岛主的病会传染,你进去万一被传染,岂不是害了你。” “我不怕,你们走开。” 两人不动,阿洲上前,怒道:“木鱼岛何时由叶定说了算?你们别忘了,你们是颜家匪,该听姓颜的命令,而不是姓叶的。” “与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打。” 颜喜一脚踹面前小弟的腿,小弟叫了声后退,另一人见颜喜动手,挥拳偷袭颜喜,阿洲拦住,反手一拳。 两名小弟挨了打,非但没退开,还与颜喜和阿洲打起来。 衣沐华趁乱悄悄从旁绕到门前,推木门而入,进入屋中。 床上被子横放,瞧不出有没有人,衣沐华叫了两声没应答,走近掀开,被下无人。 颜喜和阿洲解决了那两人,快步进房,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愕然,“我爹呢?怎么不见了。” 阿洲怒道,“叶定,一定是他把岛主藏了起来。” 颜喜是个急性子,不见了她爹,准备找叶定算账,此时叶定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一群人。 叶定脸色阴沉,“不是让你别来吗?” 颜喜质问,“我爹呢,你弄哪去了?” “放心,你爹没死。” 一个人走进来,他的相貌与叶定有五成相似,衣沐华猜他与叶定是亲戚。 阿洲喝道,“你是谁,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那人哈哈一笑,“我叫林虎,是他的哥哥。” 阿洲愣住,“你们是林家匪?” “不错,” 这下颜喜全明白,叶定不姓叶,姓林,他是林家匪派来的卧底。 难怪他能带领颜家匪赢林家匪,只因他与对方串通。 阿洲不止一次说过叶定有问题,她偏不在意,把林定看成好兄弟,甚至向她爹推荐林定管岛上事务。 颜喜回想,只觉自己是睁眼瞎,错将真心付人,心痛难抑,斜眼看林定,“你是不是杀了我爹?” 林定摇头,林虎抢话,“也快了,木鱼岛很快是我们林家的了。” 阿洲呸了声,“你做梦,我们颜家匪一定斗争到底。” 林虎冷哼,“斗争?你去外面问问你的弟兄,愿意跟谁干?” 林定控制住颜喜的爹颜宝后,林虎便对颜家匪进行清洗,但凡反抗的人,皆被杀了,眼下岛内剩的全是愿意跟着林家匪的人。 阿洲如炬的目光扫过外面,许多人低头,有的人被瞧得羞愧,索性说道,“颜家匪近年来分得的钱越来越少,再跟着你们颜家,往后是要喝西北风了。” “就是,当初跟着大哥,大哥说保我们吃香喝辣,现在呢,钱少缺酒, 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颜喜解释:“我爹希望大家转正,杀人越货这种勾当,你干一辈子,难道你希望你儿子你孙子也干?” 随着年月推移,颜喜认清海盗无法做一辈子,更不可传给子孙后代,便起从良之念,但岛上几百人,终归要吃饭,他只好规定不杀人,只劫财富。 一年前,颜家匪放走的人带官兵围剿海盗,林家匪也被牵连,这使得林家匪下定决心取代颜家匪,才派林定做内应。 那人毫不在意道:“只要有肉吃,杀人就杀人,我们本就是海盗。” “不错,我们愿意。” 其他人纷纷呼应,颜喜见她爹的好意遭无视,气得浑身发抖。 衣沐华把手搭在颜喜肩膀上,“但求问心无愧,别人不领情就算了。” 颜喜点点头,“落在你们手里是我们笨,我们认栽,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林虎嘴唇动了动,林定抢话,“先把他们关起来。” 林虎瞧了眼林定,露出诡异的笑,不过也没反对。 林定将三人关入石牢,衣沐华捂着受伤的肩膀,寻思还好上过药,否则肩膀怕要废了。 颜喜踱来踱去,衣沐华猜颜喜担心她爹,宽慰道,“他们想杀你爹早动手了,之所以不杀,我想别有目的,所以你爹暂时是安全的。” 海盗头通常设金库,说不定林家匪是觊觎颜宝的财富,才没杀颜宝。 “目的?他们除了强占,还有什么目的。” “你就没听说过你们家有金库或者宝藏吗?” 颜喜摆头,衣沐华想了想,不对啊,若颜宝没有金库,林家匪怎么不杀他,留着他等于留隐患啊。 外面响起开门锁的声音,林定走进来,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吃饭。” 折腾良久,衣沐华感觉肚饿,准备享用。 颜喜快两步走到桌前,手一挥,哐当声,食盒落地,饭菜散落一地。 颜喜怒道,“不要你假惺惺,你走!” 林定无比淡然,“你恨我可以,别跟自己过不去。” 衣沐华赞同点头,对地上的饭菜暗暗吞馋涎 。 “不稀罕你的东西。” “待会我吩咐人再送,你们多少吃一点。” 林定说完离开,衣沐华寻思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至于是什么,完全摸不透。 过一会,果然有人送饭菜,这回衣沐华抢先拿食盒,唯恐颜喜再摔。 衣沐华饿极,大口开吃,颜喜切齿道,“你太没骨气了。” “骨气不是用在这里,吃饱才有力气逃,难道你想一辈子住牢里?” “当然不是。” “那就吃,饿肚可跑不远。听我的,被关这事,我比你有经验。” 衣沐华和颜喜说过自己被赵志抓的事,颜喜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逃出去?” 衣沐华摇头,“但要时刻准备。” 颜喜深觉有理,坐下一起吃。 半夜门外有动静,衣沐华和颜喜惊醒,两人均感诧异,谁会这个时候来。 门打开后出现一个蒙面黑衣人,他向两人招手,示意她们跟他走。 这人似乎是来救她们的。 两人互视一眼,走出牢房,但见外面看守的人瘫倒在地,他们从看守的人身上跨过,顺畅脱离石牢。 石牢外是林子,黑衣人带两人进林,颜喜见四下无人开口问,“你是谁,是我爹让你来救我的吗?” 黑衣人不回答,继续往前。 第96章,离开木鱼岛 颜喜见他不答,大为奇怪,“你怎么不回答,你要带我们去哪?” 黑衣人比了个嘘声手势,可为时晚矣,另一边有人喊道,“是谁!” 林家匪新占领木鱼岛,夜间设有巡逻队,颜喜一喊引来他们注意。 三人躲进草丛里,火把光近,巡逻的人走到三人侧前方。 “我刚才听到有人讲话,好像是个女的声音。” 火光晃动,显然他们四处环顾。 三人摒息,身子几乎贴地。 另一人说道,“没有人啊,是不是听错了,我就没听见。” 又一人附和,“我也没听到,你是不是太久没开荤,有了错觉啊。” 接连两人否认,那人便动摇了,“可能是。” “走,巡完这圈,可以回去睡觉了。” 火光渐远,待完全没光后,三人才起身,颜喜拍拍胸口。 衣沐华则庆幸他们警惕低,若他们想到石牢,进去一瞧,便会发现犯人出逃。 颜喜不敢再说话,三人穿过林子抵达海岸,岸边有一艘船,黑衣人指了指船,暗示她们坐船离开。 颜喜想了想,“我不能自己走,我得救我爹,沐华,你走。” 颜喜有勇无谋,留下无疑是送人头,衣沐华放心不下她,“我陪你救你爹。” “沐华,你真好,这妹妹没白认。” 衣沐华暗叹,本想享受做妹妹的优待,最后还是肩负姐姐的责任啊。 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开口,“你爹在上面。” 黑衣人声音低沉,衣沐华听出他刻意压着嗓子,好像不愿让人认出他的声音。 颜喜听到颜宝在船上,立即上船,在船舱内发现她爹颜宝以及阿洲,两人身上的绳子未解开,颜喜上前松绑。 衣沐华回头,黑衣人已离开,消失在林中。 颜喜搀扶颜宝走上甲板,纳闷道,“他怎么不与我们一起走?爹,他是谁啊?” 颜宝没有回答,转身吩咐阿洲,“开船。” 阿洲应了声,拉船帆,迎风策船,船缓缓驶进大海。 海上明月悬挂,入水月华中,木鱼岛越来越小,直到成点。 颜喜眺望木鱼岛方向,衣沐华知她不舍,宽慰她。“你不是一直向往外面吗,现在如愿了,可以到外面看看了。” “在木鱼岛住了十五年,总是有点感情的。” “重要的不是地方,是人,你有你爹,到哪里都是家。” 颜喜点点头,“倒也是。和我爹一起,在哪都一样。不过那黑衣人是谁啊,我爹似乎知道,可他不肯说。” “我猜他是林定。” “不可能,他是内鬼吗?怎么可能放我们。” “虽然他是林家匪,要吞并颜家匪,但也不妨碍他放走你们。” “为什么?” 在石牢,衣沐华也觉得奇怪,为何林定没有杀颜宝。 直到她见到颜宝的反应,衣沐华才明白,颜宝和林定之间有约定。 颜宝不想再干杀人越货的事,但他手下的人不同意,既然林家匪愿意接管他手下的人,他不如顺水推舟,与林定达成协议,他交木鱼岛给林家匪,林定放颜宝和颜喜走,大家各取所需。 但一切仅是衣沐华猜测,衣沐华不敢直接告诉颜喜,“个中缘由,你爹更清楚。” “我不信,我去问我爹。” 颜喜转身去问颜宝,至于颜宝有没有告诉她,衣沐华不得而知。 船在海上航行了三日,登上陆地后,颜宝叫阿洲租马车,四人乘车到新湖县。 马车停在一处朱色大门的别庄前,门上没有立牌匾,但门没积灰,想来常有人来打扫。 颜喜好奇问,“爹,这是什么地方?” “往后我们就住这。” 颜喜顿了顿,“爹,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颜宝没有回答,径自走进院里。 颜宝是个寡言的人,一路上衣沐华没听他说过几句话,他沉默的时候十分严肃,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他是海盗头,如此凛然也不足为奇。 别庄宽阔,前庭后院,有东西厢房,颜宝进门后便不知去了何处。 颜喜拉衣沐华转了一圈,到了东厢房后说,“你是妹妹,你先选厢房。” 衣沐华愣住,颜喜说做她姐姐,是认真的。 一股欢喜涌上头,被人让的感觉很不懒,她指了一间,颜喜笑道,“那我住你旁边。这里什么都没有,待会我们上街买。” 衣沐华点头,突然她记起姚叶娘,她失踪许久,也该写信回姚宅报平安。 她打算在新湖住一段日子,一来养肩膀的伤,二来陪颜喜,尽尽做妹妹的义务。 衣沐华写好信,托镖局送往信城姚宅, 过了七日,别庄有客到,来人是公孙束和梅映辉。 衣沐华的信上并未说自己在何处,只是报平安,没想到他们找来,“你们怎么来了?” 梅映辉回道,“你出海失踪,我们急疯了,四处找你,后来收到你的信,自然过来确认。” “可我没留住处啊?” “公孙束通过镖局找到这的。” 碰面后,公孙束一直沉默,衣沐华打趣他,“世子挺会偷师的嘛。” 当初衣沐华进入霍四方的仓库,通过镖局摸索到货源地,公孙束照抄此法。 公孙束严肃道,“你平安后为何不给我写信?” “我不知你在哪?” “你失踪,我能在哪,当然在丰城找你。” 公孙束语气极重,真生气了,衣沐华忙认错,“是我糊涂,是我疏忽,以后不敢了。” 公孙束偏过脸,衣沐华笑道,“你们来正好,我给你们介绍我姐姐。” 颜喜一直站在旁边,见他们说话才没出声。 衣沐华将她推到公孙束和梅映辉面前,“我姐姐颜喜,亏得她救我,否则我便死在海上了。” 听颜喜救衣沐华,公孙束和梅映辉朝她点点头。 颜喜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指着梅映辉,“你呆呆的,肯定是梅映辉,而你一副我了不起的样子,肯定是公孙束。” 颜喜对衣沐华毫无隐瞒,衣沐华自然真诚相待,把自己入狱遇到公孙束和梅映辉之后的事告诉颜喜。 衣沐华提及两人之时,一时口快连他们特质也一并说了,没料想颜喜记住,且当面道出。 她说完,公孙束和梅映辉脸转黑,四目瞪衣沐华。 衣沐华捂着头,干笑两声,“往后大家都是朋友,相互照应啊。” 公孙束和梅映辉异口同声道, “谁和你是朋友?” 第97章,颜宝不简单 颜喜新结交朋友,大为兴奋,与阿洲外出买菜,准备晚上款待公孙束和梅映辉。 待仅有三人,衣沐华将抓到袁成后发生的事告诉公孙束两人。 公孙束露出遗憾,“可惜没能审问袁成,否则就能找到另外一个太阳。” 衣沐华乐观道:“千紫说从未听过见过另外一个太阳,说不定没有呢。” “但愿如此,没有了四象,大平国能安宁一阵。” 公孙束说完,目光停在衣沐华背后,她回头,但见墙上悬挂副山水画。 他神情专注,惹衣沐华好奇:“画有什么不对么?” 公孙束走近,仔细端详画,“这是破千的真迹,他的山水画千金难求,有市无价,不曾想在这见到真迹。” “颜喜家是海盗,想必是从别的地方劫来的。” 衣沐华心里感叹破船也有三千钉,随随便便厅中的画便价值不菲,可见颜喜爹私藏不少好物。 公孙束摇头,“画保存得很好,唯有懂画的人才会如此珍藏。” 颜宝是海盗头,按理只懂打杀,识画懂画超乎人意料。 衣沐华又想起颜宝不愿颜家匪后世为盗,将木鱼岛拱手让别人的事,忽觉颜宝未必是个粗野人。 公孙束问道:“颜喜可有说她们怎么做的海盗?” “她说她在木鱼岛住了十五年,今年她十九,如此推算,她是四岁上的木鱼岛。” 公孙束沉思,旁边的梅映辉插话,“不对啊。” 衣沐华和公孙束望着他,梅映辉说道,“颜喜今年十九,沐华你二十二,怎么你叫她姐姐?” 公孙束投以鄙夷的目光,“这种便宜你也要占?” 衣沐华连忙解释:“冤枉啊,是她自己提出做姐姐的。” 两人并不相信,梅映辉说道,“沐华,你看着不老,干嘛非得做妹妹。” 公孙束补刀,“适才我就觉得,颜喜的长相理应是妹妹。” 衣沐华瞧出两人借题发挥,报之前衣沐华说他们一个呆另一个傲的仇,她懒得搭理两人,任由他们嘲讽。 晚膳时,颜宝也在,颜喜向他介绍梅映辉和公孙束,颜宝淡淡点头,吩咐阿洲到酒窖取两坛酒。 阿洲开酒盖,清香酒气溢出,公孙束感叹,“好酒。” 颜宝看了眼公孙束,暗叹赞许,颇有称他识货之意。 公孙束:“此乃燕山之阴的青酿,如此香气,至少十年以上。” 颜宝难得开口,“十五年。” 公孙束:“十五年的青酿堪称绝世佳酿了,没想到今能品尝,实在三生有幸。” 能让人脉广又有钱的公孙束说出有幸,足见酒难得,衣沐华有伤在身,本不饮酒,听了这话举酒杯,讨了一杯尝。 酒入喉顺滑,回甘而清冽,确实是佳品。 颜宝似乎满意遇到懂酒的人,“既是好酒,多喝两杯。” 大家举杯,酒过两巡,颜喜忽然道,“爹,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日我在酒楼听人说,颜家匪和林家匪为争地盘打了起来。我们都已经走了,哪里还会打起来。” 颜宝愣了愣,“他们真这么说?” 颜喜点头,阿洲插话,“我以为是误传,特地去打听,出过海的渔民说双方正打得激烈,他们都不敢到外海捕鱼了。” 颜宝:“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洲:“三天前。” 颜宝沉默,颜喜道,“隆北海域只有我们颜家和林家两支海盗,不是我们,哪里还有第三海盗与林家打?” 阿洲:“说不定他们起内讧,狗咬狗,反正我们离开木鱼岛,也别管了。” 颜喜:“爹,看来我们走是对的。” 颜宝闷口酒,心里似乎装了事,不久颜宝离桌,只剩颜喜衣沐华等人。 颜喜瞧出颜宝不对劲,问阿洲,“爹最近在做什么?” 阿洲耸肩,表示不知。 颜喜:“你不是经常送饭进去吗?” 阿洲:“我放桌上就走,没注意。你是岛主的女儿,明日你去瞧瞧。” 阿洲虽是颜宝父女的仆人,但他从小与颜喜一块长大,两人只有主仆名分,平时相处更像朋友,所以他与颜喜说话随意。 颜喜瘪嘴,“我去就我去。” 公孙束忽然插话,“正厅挂了幅画,那画跟了你们很多年么?” 颜喜一脸茫然,根本记不起是哪一幅,阿洲想了想,“是上面有个太阳那幅?” 公孙束点头,阿洲回道:“那画是我在库房随手拿的。” 衣沐华笑道,“随手?听你的意思是还有很多?” 阿洲颔首,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能不能去参观参观?” 阿洲看了看颜喜,颜喜爽朗道:“可以,我家不就是你家吗?” 几人提了灯笼,进入库房。 点上明灯,库房登时亮堂堂。 但见库房内物品杂乱无章,地上有堆长盒子,横七竖八堆叠,阿洲说道:“喏,就从里面随便拿的。” 公孙束将盒子打开,取出几卷,“这是前代许老的字,前代才女月娘的小篆,” 每一幅他都能说出来由,他言语上扬,透着兴奋,衣沐华寻思这些都是难寻的宝贝。 忽而公孙束的话戛然而止,目不转睛盯其中一幅画。 梅映辉问道,“这画怎么了?” 公孙束轻轻摇头,将画放回原处。 尽管公孙束装得若无其事,可衣沐华瞧出他心中起了波澜。 他拿起旁边的花瓶,抢在他开口前,衣沐华说道:“这也很罕有。” 公孙束点头,颜喜和阿洲互视一眼,阿洲问道:“它们很值钱?” 衣沐华:“不是很,是非常。” 颜喜嘀咕,“每回抢来的金银财宝都分岛上弟兄,也没见爹留什么,这些打哪来的?阿洲,你知道么?” 阿洲摆头,他也不知。 几人走出库房,阿洲扶半醉的颜喜回房,衣沐华送公孙束和梅映辉出别庄。 颜宝不喜外人,颜喜不敢自私留两人,是以两人住客栈,不住别庄。 走到半路,公孙束停下脚步,“我要见颜宝。” 衣沐华和梅映辉一头雾水,“你见他做什么?” 公孙束不答,衣沐华想起之前他看字画的反常,“是与那画有关?” 公孙束默一阵,“那是我娘最喜欢的字,当年她带这副字离家,之后我再没见过她。” 衣沐华和梅映辉呆住, 片刻后衣沐华明白他为何要见颜宝,这字画是他找娘亲的线索。 “既事关重大,是该见颜叔叔。” 衣沐华带公孙束和梅映辉到颜宝房外,房中一片漆黑,好像已经睡下。 公孙束迟疑片刻,上前敲门,“颜叔叔,晚辈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向您打听,可否出来相见?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房内无应答,公孙束又重复一次,依旧没反应。 衣沐华说道,“颜叔叔晚上喝了不少,兴许醉了熟睡中,不如明日再来。” 梅映辉附和,“是啊,他就在这,明日再来不迟。” 公孙束深深望一眼房内,缓缓转身,走出别庄。 第98章,重返木鱼岛 次日清晨,公孙束和梅映辉登门见颜宝,阿洲将他们引到偏厅,不一会后折回,“岛主房间空的,没人。” 颜喜纳罕:“爹怎么大清早就出去了?” 公孙束心急见颜宝,问道:“他没告诉你们去哪了么?” 颜喜摆头,“我爹去哪从来不说。” 公孙束阴沉脸,衣沐华说道,“颜叔叔可能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希望如此。” 公孙束这一等就是半天,晌午过后颜宝托人送信回来,说他有事外出几日。 公孙束脸色阴沉,连颜喜都看出他有事,瞧瞧问衣沐华,衣沐华便将事情告诉颜喜和阿洲。 阿洲听完猜测,“岛主会不会去陇北海域,昨日他听说那边打起来,神色就不大对。” 公孙束立即站起往外,衣沐华等人忙跟在他身后。 五人到海边打听,知悉颜宝清晨租船出海。 公孙束迫不及待要见颜宝,也租船出海,颜喜担心她爹要一起去,他们决定去,衣沐华梅映辉阿洲自然陪着。 出海后,公孙束一直站在船板上眺望大海。 眼下是冬季,海风又大又冷,梅映辉劝了他几次进船舱,他都不肯,无奈之下,梅映辉让衣沐华去劝他。 衣沐华走到公孙束身旁,“海风冷,别冻着了,万一病了找到颜叔叔也没力气问,还是回船舱休息。” 公孙束摇头,“只有吹着海风,我才不胡思乱想。” 衣沐华不知如何接话,无言以对。 公孙束又道,“这些年我走南走北,只为寻我娘,如今有了线索,你让我心怎么平静。” 他越是期望深,衣沐华愿怕他难以承受最坏的结果,出于好意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颜叔叔是无意中得到这字画,兴许他根本没见过你娘。” 一阵沉默,公孙束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也想尽快见他,早点死心。” 衣沐华叹息,无意间见不远处有东西浮在海上,她定睛瞧,发现是人,旋即喊阿洲和颜喜。 她一喊,颜喜等人走出,阿洲吩咐船家靠近,阿洲下水捞人上船。 将人救上船后,翻开过来看,大家均一愣,这人是林定。 阿洲拧衣角,挤出一大堆水,颇为后悔道:“知道是他,便不救了。” 衣沐华说道,“无论如何,他放了我们,我们救他一命也算还了这个情。” 阿洲没吭声,披着毯子进船舱。 梅映辉替林定换身干净的衣服,半个时候后,林定醒来。 林定见到颜喜等人,眉头微微皱起,“你们怎么回来了?” 救了人,对方还一副质问之态。 颜喜对林定背叛尚未释怀,没好气道,“我们不会来,你便死在海上了。” 林定脸微微一僵,“别往前了,你们走。” “要不是为了我爹,我才不来呢。” “岛主为何回来?他不是说再不想过海盗的生活么。” “我爹亲口对你说的?” 林定点头,“我进木鱼岛后不到一个月,岛主便发现我是林家匪,他说他无心继续做海盗,让我趁机发展,收服颜家匪,他好离开。” 衣沐华的猜测无误,颜宝与林定商定,让林家匪取而代之。 颜喜呢喃,“原来我爹早就发现了。” “岛主英明,我又怎么瞒得过他。” 公孙束问道:“那打仗是怎么回事?” “林家匪占领木鱼岛后,不知从哪里来了批悍匪,登上木鱼岛,双方交战,我方敌不过,暂时退回我们的原来的盘沙岛。昨日我们集结兄弟反攻,双方在海上激战,我们又败了,死了很多兄弟,我也受伤落水。” 颜喜纳闷道,“附近海域没听说有第三伙海盗啊?” “是啊,不知他们究竟从哪里来。” 衣沐华问道:“他们只把你们赶出木鱼岛,没有攻占你们的盘沙岛?” 林定点头,衣沐华说道,“看来他们的目的只为占领木鱼岛。” 林定眉头连成线,“木鱼岛又没宝藏,他们抢木鱼岛做什么?” 众人缄默,欲知原因,唯有上岛才能弄清。 借着晨间浓浓大雾,船靠近木鱼岛北边,北边礁石杂多,船难以靠岸,但颜喜在木鱼岛生活十几年,无比熟悉它们的位置,船得以着陆。 一行人藏好船后,悄然上岸。 木鱼岛上来路不明的海盗认为北面有礁石掩护,没有派很多人防守,衣沐华等人穿过海滩,上山林。 北边有一处岩洞,洞前有树木遮掩,不容易被人察觉,颜喜带他们先躲于其中。 随后颜喜和林定外出,抓回两名海盗,拷问之下得知,这群人来自陇南海域的黄家匪。 陇南海域距离陇北海域有半月船程,相隔甚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远道而来占领木鱼岛,着实令人费解。 两人是无足轻重的人,衣沐华等人只能问出这些,占领木鱼岛的原因他们根本不知。 林定提议抓个知情的二当家回来,衣沐华反对,“两个小人物不见,他们不会起疑,二当家不见,定惹怀疑。” 林定不喜意见被否,颇不耐烦,“你说怎么办?这两人又问不出其他的话了。” 公孙束说道,“虽不明白他们为何占领木鱼岛,但至少我们明白一点,木鱼岛很重要。如此重要的岛,不能让他们占了去。” 林定:“岛肯定要夺,关键是怎么夺。” 公孙束:“他们的老巢离得远,粮草供应慢,我们可烧了他们的粮草,令他们慌乱,此时林家匪攻岛,会事半功倍。” 林定:“你说得对,我先烧了他们的粮草,再回去通知林家匪。” 衣沐华:“粮草被烧,他们不难猜到岛上有外人,到时肯定封岛,你哪里出得去?” 公孙束:“不错,你先回去让林家匪做准备,明夜在外等候,以火为信,见烟攻岛。” 林定寻思有理,出了岩洞,先回盘沙岛。 夜里,衣沐华和颜喜外出,打探粮草存放之处,顺便摸清对方人员分布,为次日烧毁做准备。 这些人把粮草放在石牢里,外面有八人把守。 八人站姿笔挺,衣沐华下意识觉得不像普通海盗。 两人折回途中碰上巡视的人,他们步声整齐,目光坚毅,衣沐华愈发对这些人身份存疑。 回到岩洞,衣沐华审问两名海盗,“你们黄家匪除了自己人,是不是还加进其他人?” 第101章,守护木鱼岛 敌方气势汹汹,林定沉着脸,“他们的人增多一倍。” 林虎不屑道:“多一倍又怎样,论人数,我们占优势。” 林定:“哥,不能轻敌。” 林虎:“看着,我把他们打回老家。” 林虎下瞭望台,击鼓召集林家匪,出海应战。 双方相会,弓矢如雨发,杀喊声震天,落水战死者不绝。 林虎冲前线,林定后方支援。 交战三日,林家匪弓箭将尽,却不见胜之曙光,林虎林定暗自焦虑。 此时他们抓到一个俘虏,从其口中得知骇人消息。 魏明准备炸岛。 魏明得知衣沐华等人洞悉他的意图,索性来一招毁灭,将木鱼岛炸了。 林虎惊闻消息,生了退意,准备撤离木鱼岛。 衣沐华颜喜梅映辉听闻林虎离岛,立即赶到海岸边,见林虎催小弟搬东西上船。 木鱼岛是颜喜长大的地方,等同家园,知悉家园将毁,她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林虎,你不是说要打得敌方哭娘回家吗,这会怎么怂了?你说话是放屁吗?” 林虎面色一红,辩解道:“他们有黑硝药。” 衣沐华对木鱼岛没感情,可她意识到木鱼岛重要。 大平国的盐无法自给自足,若保下木鱼岛,便可制盐,减少对大曲国的依赖。 想必魏明也是害怕这点,才不惜毁木鱼岛。 衣沐华心存良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们没有上岛,就无法炸。” 林虎:“他们不断逼近,我们撑不住了。” 衣沐华:“撑不住也要撑,木鱼岛对大平国而言很重要。” 林虎看着衣沐华,不解其中深意。 衣沐华解释:“大平国产盐少,若能保住木鱼岛造盐,往后就不必看大曲国脸色。木鱼岛已不是个人的地盘,而是国家的要地,是以木鱼岛非守不可。” 林虎:“木鱼岛对大平国重要,大平国守好了,我没这能耐了。” 衣沐华:“再坚持两天,官兵很快就到。” 林虎本就生退意,再听官兵即将到来,对他们林家更没好处,坚定弃木鱼岛之举。“要守你们守,我可不卖这命。” 颜喜见他不为所动,气急道:“林虎,你就是个怂包。” 林虎摊手,满不在乎她的话,他见林定不动,“林定,你站着干嘛?赶紧去外面看看,有咩有遗漏的,准备回盘沙岛了。” 林定迟疑道:“哥,我们是大平国人,既然木鱼岛对大平国重要,我们应该守住。” 林虎没好气回:“守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国家的?与我们没关系,万一守不住死了,大平国还给你追封?” 林定不语,林虎又道,“你别忘了,我们是贼,官兵一来能容得下我们?赶紧收拾,走人。” 他拍了拍林定肩膀,走到一旁,督促手下搬运东西上船。 林定望着颜喜,“你们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我生在木鱼岛,别人要炸毁这里,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们的人走光,你们留下也守不住,这不是送死吗?” “我们不走。” 几十名大汉走近,带头的高个子说道。 颜喜愣了愣,“大元哥,真的吗?” 大元等人原本已归顺林家匪,听说敌方炸岛,决定留下。 大元:“我大元在木鱼岛十几年,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岛被毁了。” 旁人附和:“对,这里是我们的地方,容不得别人糟蹋。” 颜喜眼睛红红,“我与你们一起,誓死守护木鱼岛。” 林定动了动嘴唇,没有再劝,又看向衣沐华,衣沐华说道,“我们不走,你也留下。” 光靠颜喜大元等人确实不能守住木鱼岛,衣沐华想争取更多的人。 林定眼帘低垂,默不作声。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岸边,衣沐华寻思留一个是一个。 她高声道:“各位兄弟,你们走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现在乘船出海遇风暴,即将死去,你们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值得骄傲,不枉活一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搭不上话。 衣沐华又道,“有谁会因自己杀了很多人,抢来了金银珠宝而自豪的?” 她环顾一圈,众人缄默。 她续道:“没有,因为大家心里尚存良知,明白这些不足以自豪。你们做这些是生活所迫,不怪大家,但今天你们留下守木鱼岛,在临死的时候你大可骄傲说,我杀了大曲国的士兵,保卫木鱼岛,让大平国拥有自己的造盐地,我为大平国做过贡献。” “盐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没有它,人无法活,大平国没有盐田,盐十分短缺,不得不向大曲国买,大曲国高兴就卖,不高兴就不卖。我们大平国就像被大曲国掐住了脖子,如今木鱼岛是极好的造盐地,有了它,大平国至少不再被人卡脖子,今日守住木鱼岛,在临死前我们可以大声告诉别人,你们吃的盐是老子守住的。人生几十年,就该做点什么,名留后世,才不白活一场。” 一番话尽,热血注入众人心田,如燎原之火,燃起大伙激情。 林虎见大伙蠢蠢欲动,出声道:“你少胡说惑众,大家别听他的,我们是贼,官兵要来了,等他们抵达,首先就是围剿我们。” 衣沐华:“你们走了是贼,留下的是战士,他们绝不会杀你们。” 其中一人质疑:“你用什么保证?” “对啊,你又不是大官?” “我姓衣,大平国贵族,我们家族在大平国举足轻重,我保你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我们守住木鱼岛,除了临死前吹牛,也没什么利益啊。” 这正是众人心里最犹豫的地方,衣沐华深知大伙看中利益,“怎么没有?木鱼岛以后成为造盐地,卖出去挣了钱,你们也有份。” “真的?” “你该不会骗我们?” “你们造盐,当然有钱。” 大伙交头私语,林虎怕人全留下,“你们别听她忽悠,保命要紧。” 衣沐华大声道:“留下的人将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们再也不必敢杀人越货的勾当,能堂堂正正做人。守住岛,不光是为国,更多的是自己。” 话直击众人柔软之处,一人说道,“我愿意留下。” “我也愿意。” 一人心动,十人响应,不但颜家匪留下,很多林家匪也愿意加入守护木鱼岛。 林虎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些没脑子的,你们以为留下就能守住?做梦,你们谁会打仗,对方攻过来,谁指挥。难不成你们还指望她会?” 第102章,不存侥幸,正面较量 梅映辉开口道,“她当然会,她是衣永正衣老将军的孙女,深得衣将军真传,定可以带领大家打胜。” “我听说过衣老将军,他打仗很厉害的。” “我小时候听过他的事,他们都说他是叫人丧胆的战神。” 林虎悠悠道:“衣老将军名气响,我也崇敬,但那是衣老将军,与她没关系。” 梅映辉:“怎么没关系,沐华从小在她爷爷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兵法娴熟,能打善战。” 梅映辉说话之时,衣沐华腰板立直,深怕叫人看出没底气。 有一说一,夸她聪明,她敢承,但打仗这事,她还没自大到胸有成竹的地步。 林虎讥讽一笑:“女人懂兵法,骗谁呢?” 他身后的人帮腔,“就是,女人什么都不懂。” 颜喜怒道,大声道:“谁说女人不懂兵法,你少瞧不起人。” 林虎白了一眼,“那你让她说说,没有我的战船,万一敌方攻上岛,你们怎么打?” 他一说,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在衣沐华身上。 衣沐华沉默,林虎蔑笑,“是不是答不上来啊?” “肯定是,都不敢说话了。” 林虎的人哄笑,原本说留下的人面色阴沉。 衣沐华轻咳两声,“我不说是怕你听不懂,既然你要听,说出来也无妨。” 林虎单挑眉,一副我谅你也说不出什么之态。 衣沐华昂首道:“我们没有战船,无法阻止敌人登岛,是以我们要将战场拉到山上。古人有云,疆土虽阔,力争不过数处。对方目的是炸岛,上岛后定抢可以炸毁山体的要处,届时我们伏于途中,待他们到来之际伏击,破坏其攻势,守好必争之地,岛自可安然。”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林虎质疑道:“既是必争之地,你当对方傻,猜不出有埋伏?” 衣沐华:“猜中也没撤,我方占高地,只要不懈怠轻敌,必让他们进不得半步。” 颜喜喝彩,“说得好,林虎,瞧见没有,我妹妹不但懂兵法,还能克敌,你办不到的事,我们女子办了,你怂,我们可不怂。” 林虎:“耍嘴皮子谁不会,真打赢,我林虎,” 颜喜:“怎么样?” 林虎:“我林虎认她做老大,往后听她差遣。” 衣沐华摇头,“算了,你的话就是屁,放过就没。” 她一说,众人哄笑。 林虎怎么说也是一个匪头,失了信,往后谁还服他,他说道,“今日大家做个证,你真能赢,我林虎就是你小弟。” 衣沐华笑道:“请各位见证,别让林虎的话成空话。” 林虎冷笑,“就怕大家见证的是你惨死,既然你们要死,我可不陪。” 他挥手,他的人拉满帆,做开船准备。 林定看了看颜喜,走上船,帆转抢风,顺风远走。 衣沐华将留下的人清点,共计千人,敌方有两千人,以寡抵众,仗不好打。 她把俘虏抓来,细问敌方种种情况,知彼知己,才有胜的可能。 衣沐华将得到的信息研究透彻,召集人聚在空地处。 在树干上悬挂梅映辉根据颜喜描述画的地图,衣沐华手持树枝,指山体北坡山脉道,“此处被炸,山体必然崩塌,埋没木鱼岛,故而此处是我们必须守住的要地。北坡陡峭,敌方抵挡要地有东南西三条,南边最远,东边地段狭隘,只有西道最适合进攻,敌人多半会从西道进攻,所以我们全部埋伏在西道。” 大元质疑:“全部,万一他不走西道,我们何不分开呢?” 衣沐华:“这点我考虑过,我们人少,一旦分散势必无法形成阻挡,只有拧成一股力量,才能出重拳。我们埋伏在要处,即便他们分道,也不要紧。” 大元点头,“好,就怎么办,我们啊,就拖住他们,等大平国的官兵,他们一到,我们便安全了。” 众人深觉有理,衣沐华却若有所思,不光大元,好像所有的人都认为拖大曲国士兵就万事大吉。 难道他们除了拖,真的一无是处? 不,他们还可以做别的,若仗没开始,便心存侥幸,仗不可能赢。 众人按照衣沐华之计,埋伏在高地。 各就位后,颜喜环顾一圈,问衣沐华,“怎么不见梅映辉?哎,大元也不见。” “他们另有安排。” 除了伏兵,衣沐华还安排奇兵,她绝无侥幸之心应战,要与大曲国士兵正面较量。 号角声响,大曲国士兵冲上木鱼岛。 如衣沐华所料,曲军直奔西道。 大平国官兵将至,魏明决定速战速决。 他知林虎等人撤离,清楚守岛人少,便利用人数优势,直接进攻。 伏兵分三队,分别埋在三处险要地旁,待曲军进入第一段埋伏之地,第一队人立即放箭推石。 曲军先锋纷纷举盾牌,抵挡弓箭石头,让后面的士兵通过。 衣沐华埋伏于第三段,曲军以轻微伤亡通过第一段埋伏的消息传上来,她暗叹魏明管治严明,军队在左右夹击之下,仍保持前进,足见其战斗力强,怪不得林家匪总输给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消息有传来,曲军过了第二段埋伏地。 知悉这一消息,颜喜等人全注目衣沐华。 曲军势如破竹,前面两队均阻截不了,第三队会不会也失败? 万一失败,木鱼岛就完了。 大伙心慌慌,不少人唉声叹气。 衣沐华开口道:“这早在我意料之中,你们不必慌。” 话一出,众人愣住,颜喜问道,“是大元哥和梅映辉他们吗?” “对,一切尽在掌握,大伙无需忧虑,尽管阻拦就是。” 听闻衣沐华依旧掌控局面,大伙心稍定,安心守候曲军到来。 一炷香后,脚步声临近,第三队人射箭,箭如蝗虫,飞落大曲国士兵头上。 曲军嗖一下分成两列,举盾挡箭,徐徐前进。 眼见曲军即将穿过,另一头冒出大元等十几人,他们手持注水枪,朝大曲国士兵射。 魏明见状,慌忙喊:“后退,后退。” 原来大曲国士兵中间的人背了黑硝药,黑硝药遇水失灵,魏明打算炸山,没了它,还怎么炸。 是以魏明下令后撤。 此时,衣沐华举红棋,弓箭停歇。 半晌后,轰隆巨响。山下传来爆破声,山体震动,众人均觉头晕。 爆破声止,衣沐华举绿棋,“杀出去,拼了。” 原来,方才的水不过是诱曲军后退的一招,真正的杀招是梅映辉带的埋伏分队。 梅映辉见大曲国士兵后退,便砍绑住巨石的绿藤。 绿藤断裂,巨石滚落,堵曲军在山道中。 趁敌方慌乱,梅映辉等人射箭,箭头皆点了火,火遇黑硝药,炸裂来,无数大曲国士兵死在自己带的黑硝药之下。 颜喜等人握兵器而出,冲入硝烟之中,刀枪相交,喊杀声络绎不绝。 第100章,不容乐观的局势 林定恐颜宝生气,连忙解释:“哥,我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他们与大曲国的士兵没关系,他们烧了对方粮草,是来帮我们的。” 林虎冷哼,“说不定是他们串通起来呢,也就你傻,相信了。” 颜喜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冒险烧粮草,差点死在对方手里,却落得个不安好心的下场,她怒道:“既然你觉得我们是一伙的,那你回木鱼岛干什么,不怕我们害你么?” “我林虎什么没见过,还怕你们?我来,是要揭穿你们的害人计。” 颜喜讥讽道,“你有这个本事,还给人赶出岛?” 林虎面一红,“那是我们没设防,再来一次,看我们不打得他们哭娘回家。” 颜宝冷笑,“大曲国士兵还没退,有你发挥本事的时候。” 林虎还要再说,林定抢话,“哥,大敌当前,别起内讧。” “你居然帮外人,你到底姓什么?你别忘了,林家匪是以我为首,不是你。” 林虎林定的父亲已不管事,如今是林虎说了算。 林定无心与哥哥争,如实道:“我只想守木鱼岛。” “知道就好,依我看,想守岛,首先得把他们赶出去。” 衣沐华开口问:“你知道对方为何要攻占木鱼岛吗?” “那还用说,帮颜宝夺回木鱼岛。” 绕了一大圈,林虎还是认定颜宝和大曲国士兵是一伙的。 林定知林虎存偏见,直接问:“你们觉得他们上木鱼岛是做什么?” 衣沐华摇头,又问:“可有抓到俘虏?我们不妨问问他们。” 林定觉得有理,命小弟押俘虏到跟前。 待人上来后,林定问道,“你们可是大曲国士兵?” 那人点头,林定又问,“为什么攻占木鱼岛?” 林虎问道,“你们是不是与颜宝勾结,帮他们攻岛的?” 那人愣了愣摇头,林虎黑脸,“你不说实话,我要动大刑了。” “是实话。” 林虎摇头,“肯定不是,看来得动刑。” 颜喜忍不住道,“他都说实话了,你非逼着人说谎,缺德不缺德。” 林虎瞪颜喜,要动手教训颜喜,林定拦着,“哥,他们真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大曲国人攻占木鱼岛,吃饱撑着么?” 一阵沉默,谁都答不出来。 林虎笑道,“瞧,你们也给不出理由。” 衣沐华寻思魏明占领木鱼岛后,一定没料到林家匪有能力反攻,他急于得到木鱼岛,登岛后必有所行动,她问俘虏,“进岛后,你们将军除了守岛,还吩咐你们做过什么?” 俘虏认真想了想,“在南面海滩挖坑。” 好端端地,为何魏明要挖坑? 俘虏领衣沐华等人去海滩,但见南边的沙滩上挖了一个个坑,大大小小共有二三十个。 坑中盛海水,最近没下雨,显然水是人特地灌进去。 林虎冷笑,“挖这些坑做什么,难不成要埋了自己?” 没人搭理他,都望着坑沉思。 衣沐华觉得在哪本书上见到,思索半晌,说道,“盐田,他们要在这造盐。” 众人大吃一惊,谁都猜不到是这个原因。 林虎无比怀疑,“瞎说的,这怎么造盐?” 颜宝快两步走到盐田中,蹲下身从一个水稀少的坑里带出一片透明的东西,“盐晶,他们确实准备造盐。” 颜喜问道,“大曲国为何不在本国造,跑来木鱼岛啊?” 颜宝:“大曲国沿海地段狭隘,无法新增造盐地,便想来陇北海域开辟新地。” “陇南海域也有海岛啊。” “那边多是岩石岛,地小不利于晒盐。木鱼岛四周低平,中间有山,是绝佳晒盐岛。” 经颜宝解释,众人才明白。 衣沐华寻思为何颜宝既懂字画古董又懂造盐地利条件,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既然木鱼岛如此重要,魏明还会回来。” 不知何时,公孙束返回,站在他们身后。 颜宝赞同点头,林虎叉腰一笑,“有我们林家匪在,他们休想。上次是被偷袭,这次做足准备,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颜宝冷冷道:“希望你能做到。” “用得着你说,有老子在,他们别想再踏木鱼岛一步。” 林虎啐了一口,昂头而走。 林定补充:“无论如何,我们林家匪定尽全力。” 公孙束沉重道:“怕只怕魏明仅是先锋,后面还有援兵,到时你们林家匪未必挡得住?” 林定眉头锁住,“那你说怎么办?” “报官。” 林定摆头,“不行。” “对方是军队。” 训练有素的军队与散养的匪徒实力天差地别,在军队面前,匪徒就像纸老虎,一击即破。 “这里是林家匪的地盘,谁也不能抢占。” 林定撂下话,反身而走。 颜喜问颜宝,“为什么林定反对?有人支援不挺好的么。” 颜宝解释:“一旦官兵介入,木鱼岛便不再是林家的了。” 颜喜恍然,颜宝看了看衣沐华和公孙束,“你们是什么人?” 衣沐华:“普通人。” 颜宝:“不对,你能从俘虏口中撬出线索,又认得盐田,你绝不会是寻常人。” 衣沐华暗笑,这话对你同样适用啊。 没等她回,公孙束说道:“她曾经是诸监。” 颜宝:“这就难怪了。” 难怪这个词引起衣沐华注意,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你也是诸监?” 颜宝:“和你一样,曾经是。” 颜喜愕然,“爹,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又有别庄,又有字画古董,魏明还是她舅,颜喜愈发不懂自己的身份。 颜宝:“以后再告诉你,眼下先解决当前困境。” 颜喜嘟嘴,颜宝老用以后来搪塞她,不过她没敢再问。 公孙束:“不管林定同不同意,我都得报官,没有大平国的支持,这仗根本不可能赢。” 颜宝点头,“我同意你看法,我们两人出岛搬兵,剩下的事,交给衣沐华你。” 他们就此商定,颜宝准备船,公孙束临走前看衣沐华,“无论发生什么,活着最要紧。” 衣沐华笑道,“放心,在惜命事情上,我一向不遗余力。” “你以前做的事可没什么说服力。” “意外,吃过亏,我变聪明了。” 公孙束手放在衣沐华头顶,轻轻揉两下,“等我回来。” 衣沐华微微颔首,目送公孙束上船。 次日天微亮,海面上号角声震天,衣沐华等人登上瞭望台,但见水上五艘大船成一排,旗帜迎风飞扬,十分威武。 船板上黑压压一片,皆是士兵,令人望而心惊。 第99章,烧粮草 无论是看守还是巡逻的人,其气度与眼前的两名海盗截然不同,衣沐华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还有一队人加入黄家匪。 两人点头,一人回道,“他们很神气的,从不与我们说话,老大吩咐我们别去招惹他们,我们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你们老大怕他们?” 那人颔首,“尤其怕那个腰间别金刀的人。” 听闻金刀,公孙束顿了顿,衣沐华觉察到,问他,“有何不对?” “金刀是大曲国将军身份象征。” 衣沐华恍然,“难怪看守的人站姿直,巡逻的人步伐整齐,原来他们是士兵。” 公孙束:“大曲国的士兵混入黄家匪中争夺木鱼岛,看来木鱼岛真有值钱的东西。” 衣沐华:“官兵训练有素,怪不得林家匪被赶出去。” 梅映辉插话:“士兵把守粮草,恐怕没那么容易。” 衣沐华想了想,目光落到两个黄家匪身上,“你们与他们是如何分工的?” “他们冲在前面,我们在后方。” “煮饭是你们干的?” 两人点头,衣沐华笑了笑,“既然是你们,那就好办了。” 晚膳时,颜喜衣沐华阿洲混入煮饭的地方,在饭菜里下了令人拉肚子的草药。 随后三人守在石牢外,见守卫闹肚子时,三人解决八人,进牢内毁粮食。 三人出来之际,碰上一队人,为首的人腰间悬挂金刀,孔武有力,一瞧就是那个将军。 武将见到衣沐华三人从石牢出来,又闻石牢内焦味,知他们破坏粮草,厉声道,“抓住他们!” 三人拔腿进林中,颜喜和衣沐华探过他们的人聚在山腰或海边,山腰以上没人,故而三人往上跑。 衣沐华本想借地形摆脱追兵,但追兵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脚力足,行动速度快,三人始终无法摆脱他们,最后让他们追上,三人被包抄在核心。 粮食被毁,将军怒火中烧,下杀令,士兵一拥而上。 三人奋力反抗,山中一片厮杀声。 双方僵持一阵,衣沐华三人体力渐弱,对方体力却体力充沛,砍杀动作快捷,全没有耗尽之迹,衣沐华寻思今日小命交代在这里。 白光晃动,两把刀从左右而来,颜喜挥开,趁她抵挡无暇之际,另一边刀从后袭来。 “小姐,小心。”阿洲喊了声,挡在颜喜身后,刀划破阿洲衣衫,在他胸前留下刀痕,血立即流出,阿洲单膝跪地。 血涌而下,片刻间,足下一片红。 颜喜回身,“阿洲!” 她顾不得许多,立即上前,查看阿洲伤势。 此时她背留空,双刀再次刺来,衣沐华在旁边,被其他人所挡,只得大喊小心。 眼见刀要刺颜喜身后,嗖嗖嗖声响,利箭破空而出,插入颜喜背后两人胸前,两人应声倒地。 衣沐华侧目,但见颜宝立于高处岩石上,手持长弓,身背箭篓,威风禀禀 颜喜眼眶红润,“爹,快救我们。” 颜宝不说话,搭弓射箭,又是几声嗖响,衣沐华身边的人接连倒地,颜宝箭无虚发,一半敌人死去。 对方见颜宝箭法厉害,不禁心生畏惧退后。 那将军凝视颜宝一阵,“没想到你还活着。” 颜宝没有回答,将军视线下 ,扫过颜宝,“她是你们的女儿?” 颜宝缄默,将军拔金刀,举刀砍向颜喜,衣沐华早有防备,抬刀横在颜喜上方,挡下这刀。 颜喜抱着阿洲的身体,往侧边挪。 那将军力气奇大,衣沐华刀身一斜,金刀下滑,衣沐华后退,武将撩刀,衣沐华再退一步,他抢上而攻,一支箭落在他脚边,那将军停下脚步。 颜宝漠然道:“魏明,我不想杀你,你走。” 魏明怒道,“闫楚义,你给我下来,你害死我姐姐,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林家匪已经反攻,你再耽搁下去,只会死在木鱼岛。” 魏明额头青筋暴露,显然不甘心就此放过颜宝。 颜宝又道,“再不走,你永远也回不到大曲国了。” 一名士兵走到魏明身边禀报,“将军,林家匪又杀回,正往上攻。” 魏明怒目颜宝,“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带士兵离去,待他们走远,颜宝才从高处下来。 阿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颜喜双目湿润,“爹,快救阿洲啊。” 颜宝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抹在阿洲伤口上,血终于止住。 “爹,阿洲不会有事?” “看他造化了。” “爹,你怎么认识那个叫魏明的将军啊?” 颜宝沉默一会,“他是你舅舅。” 颜喜瞪大眼,衣沐华也吃了一惊。 “那我们是大曲国人?” “不,我们是平国人。” 颜宝背起阿洲往下行,阿洲刀伤严重,需立即找大夫包扎。 阿洲的伤要紧,颜喜便不在追问颜宝自己的身世。 林家匪夺回木鱼岛,众人见到颜宝讶异不已,尤其是原来的颜家匪。 颜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朝他面前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人群里喊了声顾大夫。 顾大夫下意识应了声,走上前。 颜宝指了指屋内的阿洲,顾大夫惶恐地进屋,替阿洲治伤。 颜宝天生有种威慑力,衣沐华愈发觉得他没当海盗头前会是个人物。 公孙束和梅映辉赶到,公孙束再等不及,问颜宝字画。 颜宝想了许久,“是位妇人当给我的。” 公孙束略微激动,“她,她在哪?” “我是在大曲国的一家医馆遇到她,她没钱诊金,便把画抵押给大夫,当时颜喜的娘觉得她吃亏,重金买画,让她付医药钱。” “她得了什么病?” “不是她,是她的儿子。” 公孙束面色一下变白,“她,她有儿子了?” “那孩子叫她娘。” 公孙束怔住良久,丢了魂地转身。 众人知他心里受的震动极大,不知如何劝慰,只能由着他自己冷静。 此时林虎和林定走来,林虎见到颜宝,目光带有敌意,一山不容二虎,颜宝回来,他觉得林家匪受到威胁。 “颜宝,你还回来做什么,那群大曲国士兵是不是你招来的?” “什么大曲国士兵,我看分明是颜宝找来的夺岛的。” 第103章,胜利 曲军被黑硝药重创,不敌衣沐华等人,撤离木鱼岛。 木鱼岛上一片欢腾,颜喜抱衣沐华,欣喜道:“我们做到了,木鱼岛守住了。” 大元等人围过来,“衣姑娘,你真厉害,若没有你的奇兵,我们就赢不了拉。” 旁人纷纷附和,衣沐华笑了笑,只有自己知道,这一次胜在没有心存侥幸。 倘若她一心只等大平国官兵救援,她多半只局限于防守拖延,而不想到出奇制胜。 抱着正面较量,敢于拼的念头,他们才赢下这仗。 曲军的船尚未走,衣沐华不敢自傲,吩咐众人不可松懈,严加警戒。 次日,曲军的船散去,衣沐华猜不透曲军是真离去还是虚晃,仍不敢放松。 此时海面上出现十几艘大船,船上黄旗飘飘,乃大平国的军旗。 曲军得知平军到,才撤走,这下木鱼岛真正转危为安。 岛上登时欢呼,喜迎平军登岛。 公孙束和颜宝下船,颜喜立即上前,向颜宝细说大家如何团结,击退曲军。 颜宝听完,看了眼衣沐华,“做得不错。” 衣沐华笑了笑,颜喜道,“妹妹,我爹很少夸人,他说你不错,那就是了不得。” 公孙束不吝夸赞,“乌合之众胜正规军队,这确实了不得。” 颜宝深知海盗凝聚力差,何况他们当中还有林家匪,心中疑窦起,问道:“这些人如何肯听你指挥?” “我借我爷爷的头衔,他们听说我是衣老将军的孙女,就服了。” 颜宝摇摇头,不信这些人因头衔而服从衣沐华。 梅映辉插话,“沐华口才好,令他们折服。” 紧接着便把衣沐华如何挽留林家匪的话复述。 颜宝频频点头,公孙束面含笑,看衣沐华的眼里闪着光。 这时一名身着盔甲的人走来,他清秀俊逸,唇红齿白,不似其他武将那般粗狂,有种翩翩公子的气度。 年轻又俊美的人,谁都要多看两眼,颜喜和衣沐华眼睛定在他身上,公孙介绍道:“这是周行正,周左将军。” 颜喜抿笑,“周将军长得比女子还秀气。” 类似话周行正并非没听过,但当了将军,就没人敢当面说。 颜喜毫无避忌说,周行正脸一红,颜宝轻斥,“颜喜,人家是将军,不得无礼。” 颜喜吐舌,“是我无礼啦,你多包保函。” 周行正也不计较,问道,“曲军是你们赶跑的?” 颜喜:“是啊。” 周行正瞳孔变大,讶异不已,颜喜皱鼻头,下巴扬起,“怎么,你也觉得女子不能退敌?” “不,我只是觉得胜的机会极小。第一对方是魏明,你们的胜率少一半,第二对方人多,你们又少一半,第三,海盗行事无章法纪律,胜率再少一半。” 颜喜两手数手指,按照周行正所说的算,半天没弄清楚。 颜宝轻轻叹息,梅映辉凑到她耳边,“算下来只有一层胜的机会。” 颜喜恍然,“如果只有一层,那我们很厉害啊。” 颜喜沉浸在得意中,衣沐华却寻思,为何对方是魏明,胜率直接少一半,魏明很可怕么? 周行正问颜喜经过,颜喜极为耐心又讲一遍,其中不乏夸大其词。 衣沐华几次纠正,均被颜喜无视,无奈下她只得放弃,由她说了。 公孙束扯了扯衣沐华衣袖,示意她借一步说话,两人往旁边走去。 公孙束已上报平成王木鱼岛之事,平成王命公孙束负责监管造盐。 所有人由他调配,本也不是件难事,可其中牵扯海盗,公孙束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他们,便找衣沐华商议。 待周围没人,公孙束说道,“我已经启奏圣上木鱼岛之事,往后木鱼岛将为大平国的造盐岛。” 衣沐华猜到,并不觉得意外,“你担心林虎那群人?” 公孙束点头,“若能招安他们守护木鱼岛,那再好不过。” “海盗逐利,只要大平国肯分他们利,他们不会不从。” “分利?怎么个分法?” 衣沐华愕然,全然没想过公孙束会问她。 但他问了,衣沐华便直说,“木鱼岛不比沿海,便于国家全权掌控,依我看,可以让国家和这些海盗一起经营。” “一起经营?” “国家负责销售运输,海匪制盐,各司其职,所得之利双方平分,如此一来,这些匪徒才会尽职。”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自知合作经营的理念过于超前,他心存疑虑,也实属正常。 半晌后,公孙束说道,“如果按你所说共同经营,林虎会答应?” 林虎对外人敌人深,要他同意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不妨说动他弟弟林定,再让林定劝他。” 经过几次接触,衣沐华发现林虎表面凶,对林定亥时不错的,林定劝,兴许他会听。 公孙束正打算派人请林定,没想到林定自己来了,不光林定,林虎也来了。 见到林虎,衣沐华想起他的话,正准备调侃他,林虎双手抱拳,朝衣沐华一鞠躬。 衣沐华呆住,林虎说道,“衣老大,我愿赌服输,往后我就是你小弟,但听吩咐。” 他服得也太快了? 转念一想,林虎这是给自己以及林家匪台阶下呢。 官兵到来,往后陇北海域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眼下他拜投衣沐华之下,可顺理成章进入盐场,逃过被剿之命。 不得不说他识时务的本领一流。 衣沐华转向公孙束,公孙束眸光露喜色,微微颔首。 她顺着话道:“既然你认我做老大,往后就留在木鱼岛,帮我监督造盐,盐盈了利,少不了你好处。” 衣沐华的话正中林虎下怀,“老大就是实在,往后我们跟着老大了。” 本担忧之事迎刃而解,公孙束说道,“今日曲军退,平军到来,林家匪投明,三喜临门,晚上摆席,众人其乐。” 林虎等人纷纷道好,夜间兵民齐乐,不醉不归。 木鱼岛安然,颜宝带着颜喜和阿洲离去。 衣沐华惦记姚叶娘,也想走,但林虎等人与公孙束带来的造盐师傅互不相识,万一起冲突,连个和事佬都没有,她只得留下。 她在木鱼岛又待了一个月,待大家相处融洽后,衣沐华公孙束等人返陆。 船刚抵岸,岸边便有一人迎上前,向公孙束恭敬行礼,“我老爷请世子过府一叙。” 第104章,做客周家 公孙束没说话,同返回来的左将军周行正劝道,“世子去,我大嫂也想见你。” “大夫人挂念世子,听老奴要来,特地嘱咐老奴一定要请世子爷过府。” 公孙束淡淡道:“我很久没见姐姐了,那就叨扰了。” 原来公孙束的亲姐公孙敏嫁给周行正的大哥周位正,周家是武将世家,将才辈出,周老爷是元帅,膝下五子皆是将军校尉,是大平国的武将世家。 周家老仆早备好马车,公孙束走两步回头,对着站着不动的衣沐华和梅映辉道,“别发愣,上马车。”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一同上了马车。 上车后公孙束若有所思,衣沐华打趣,“去见你姐姐,你怎么愁眉啊?” 公孙束叹息,“没那么简单。恐怕回信城路上,将不断有人邀请我作客。” 衣沐华何等聪明,立即反应过来事由盐起。 盐之利不可估量,眼下运输和贩卖两个肥差空缺,其他人均想分杯羹,自然要找公孙束。 交给谁,如何平衡各方势力,是件头疼之事,公孙束揉揉眉心,颇为烦恼。 衣沐华和梅映辉帮不上忙,只得安静不烦他。 周家依山傍水,府邸宽敞威仪,内里楼阁画栋雕檐,处处透着气派。 进门后,沿抄手回廊绕了大圈才到偏厅。 周行正回家,得先向周老爷周老元帅请安,公孙束陪同,衣沐华和梅映辉是无名之辈,不便拜见,便在偏厅等候。 周家偏厅摆设华贵,名手雕镂,五彩花瓶无一不有。 衣沐华和梅映辉一一欣赏,到了一副字画前,梅映辉品评道:“笔墨轻,力道劲,意随笔尖走,好字好字。” 衣沐华不懂书法,细品字意,“天道下济世而光明,地道,”她顿住,后面是个生僻的古形字,她不认识。 “地道卑而上行。” 背后有人接话,衣沐华转身,但见一男一女站在他们身后。 适才说话的人男子,他旁边女子讥道,“哪里来的白丁,连卑字都不识。” 衣沐华羞愧不语,寻思回去后得好好补课,争取别再闹笑话。 梅映辉替衣沐华找补,“这卑用的是古行字,颇为生僻,一时没认出罢了。” 女子不依不饶,“没学识就是没学识,找什么借口。你们是谁带来的,来见谁?” 她口气不善,梅映辉直言怼,“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这两兄妹是周家二夫人的弟弟王追和妹妹王怡,二夫人想撮合自家妹妹与周四爷,便常叫王怡来周府。 久而久之,王怡就当周府是自家。 王怡没好气道:“我先问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你可以问,我们可以不答。” “你,”王怡恼怒,王追拉她,“妹妹,别自降身份,与白丁一般见识。” “哥,你说得对,与这种人说话,就是自降身份。”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贬低自己,衣沐华再忍就成佛了,“与人说两句话身份就低了,可见也没多高。” 王怡气急,嘴张了张,好久没说出一句辩驳的话,此时去岸边接公孙束的周家老仆人伍叔出现,王怡气急道:“伍叔,这两个是字也不识的白丁,你快将他们赶出去。” 伍叔说道,“老爷让我请他们去正厅。” 听闻周老元帅要见衣沐华和梅映辉,王怡兄妹愣住,他们来周府许久,从没见过周老元帅,怎么他们可以见周老元帅? 兄妹两人四目相对,脸色渐变。 衣沐华和梅映辉没想到周元帅召见自己,倍觉讶异,“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三爷提起的。” 主人召见衣沐华两人岂有不去之理,便跟在伍叔身后,懒得搭理王怡兄妹。 到了正厅,周老元帅还没出来,里面已有三名男子,三人正围一张地图,压根没觉察有人进来。 衣沐华和梅映辉好奇,伸头看,发现他们看的是木鱼岛的山图。 两人心里嘀咕,他们看这做什么? 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子说道:“守木鱼岛的人真是胆大心细,他料魏明心急攻岛,必走西道,便放弃东南两路,专埋伏在西道。” 衣沐华愣了愣,他说的似乎是自己啊。 个子高的人说道:“其实他也是无奈,守岛人少,他分散了人反而失去作战力。” 个子最矮的人哈哈一笑,“魏明输给名不经传的人手里,心底一定窝火。” “他号称大陆不败将军,这回栽在我们大平国人手里,快哉快哉。” 衣沐华恍然,怪不得周行正说对方是魏明,胜率少一半,原来是因为魏明战绩显赫,没有过败绩。 若事先知道,衣沐华肯定怯,毕竟她第一次打仗,可不知道魏明是什么人,她便没有心理负担,反而放得开。 矮的人说道,“爹和世子谈了许久,是不是在商议派谁负责运盐回陆地?” 年纪最大的人回道:“谁运输,圣上说了算,又不是爹和世子能决定的。” 矮的人说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世子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他举荐的人,圣上多半会用。何况,此次圣上给予他便宜行事之权,他完全有权定是谁。” “只要别是肖派的人就好。” “肖系出了肖毅这个笑话,圣上对他们很失望,自然不会选他们,我看人选多半是我们周系的。” “既是周系,谁去都没所谓。” “运输盐是肥缺,若是我们大房这三兄弟,自然无所谓,但落在二房人那边,可就不成啦。这次世子请他去而没有叫我们,会不会二房的人早就与世子说定了?” “曲军抢夺木鱼之事发生得突然,三弟正好在附近,世子才叫他的。” “那最好,世子是大哥你的小舅子,按理说该与你更亲,你肯开口,想必他不会拒绝。” 衣沐华登时明白,眼前的三人是周老元帅的三个儿子,年纪大的是大爷,矮的是二爷,去木鱼岛的周孝正是三爷。 此等私话,断然不能听啊,衣沐华轻轻扯梅映辉的袖子,暗示他走,免得发现后大家尴尬。 奈何梅映辉听得认真,全无反应。 第105章,被周家看中做儿媳 偷听终究不好,衣沐华气短,弱弱回:“世子的朋友。” 他们姓甚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靠山。 大爷二爷脸紧绷,方才的话让别人可以威胁封口,偏偏衣沐华和梅映辉是世子的朋友,两人只得作罢。 衣沐华转移话题,“之前四爷的疑惑,其实不难解答,魏明上山,士兵成列,第一次过放箭,无法引爆全部黑硝药。” 四爷如梦初醒,侧脸看她,“没想到女子也懂打仗。” 大爷却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我觉得其实另有深意。” 衣沐华怔住,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别有深意? 梅映辉直言问,“您觉得有还有何意?” “魏明为人谨慎,第一次过埋伏地,他定会发现,可是被逼退后,他慌乱,就无暇顾及了。” 二爷四爷颔首,四爷感叹,“这人吃透魏明的心思,难怪能赢,” 衣沐华哭笑不得,当时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啊。 这三人复盘战役,平白无故想象她料敌如神,衣沐华不禁汗颜。 四爷续道,“既懂兵法又察人心,这样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了这话,衣沐华决定和他做朋友。 二爷开口问,“不知两位身居何位啊?” 梅映辉客气道:“无官无职。” 大爷二爷愣了愣,二爷又问:“那你们与世子是怎么认识的?” 梅映辉老实道:“在牢狱里认识的。” 两人身子明显震动,大爷低声自语,“世子怎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 “大哥,你口中不三不四的人正是打退曲军的指挥。” 三爷周行正站在门口,与公孙束并立。 三人讶异,四爷猛地站起,走到梅映辉前,拉他手,“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关于守卫一战,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你是怎么想到魏明会随军带黑硝药,万一没带,你们可不就败了吗?” 梅映辉顿了顿,“你问错人了,指挥的人是她。” 顺着梅映辉的眼光,四爷看着衣沐华,衣沐华淡然一笑,“本人不才,正是指挥的人。” 四爷瞪大眼,“女的。” 衣沐华点点头,“如假包换。” 外面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衣老哥后继有人,我替他高兴啊。” 周老元帅一到,大家立即退开,恭敬弯腰。 待周老元帅坐定,他摆手,众人才就座。 他凝视衣沐华片刻,“可惜了。”顿了顿,又问:“你与人定亲没?” 衣沐华摇摇头,周老元帅笑了笑,“我家老三也没定人家,你觉得我们老三如何?” 衣沐华正要说话时,四爷抢话,“爹,我也没定亲呢。” 周老元帅瞪他,“哥哥的事没办,你急什么?” 四爷默默低头,衣沐华笑了笑,“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定,我可做不了主。” 周老元帅颔首,“下月我去信城,定拜会衣太傅,你回去后给他透个气。” 衣沐华思量周老元帅收她做儿媳前,定去打听一番,她在信城名声狼藉,完全不担心会被选中,便应了声。 忽而感觉旁边有道视线射来,衣沐华侧目,公孙束偏过头,不再看她。 光影晃动,门外一名美妇走近,她身着湖蓝色长衫,气质优雅,宛如幽兰,名门贵气扑面而来。 她微微向周老元帅一礼,温柔唤了声爹。 周老元帅指了指公孙束,“你与世子许久没见了。” 原来这人是公孙束之姐,公孙敏颔首,美目凝视公孙束,“晒黑了。” 公孙束笑了笑,“在海岛上,哪有不黑的,姐姐最近可好?” 女子微微笑,这笑容十分淡,淡得有些苍白。 此时下人禀报,“信城肖家兄弟到。” 在座人一听,神色个不同,周老元帅坦然,大爷二爷看了眼公孙束,公孙束的眉微微收紧。 眼下公孙束是块肉,谁都想来分一块,周家已经难应付,又多了个肖家,难怪一向淡定的公孙束露出这神情。 周老元帅吩咐下人请肖家两兄弟,转身对三爷周行正道,“衣丫头和她的朋友第一次来周府,你带着他们到处转转。” 衣沐华和梅映辉无官无职,不方便留,周老元帅找个由头,支开二人。 三爷周行正要应,四爷周孝正道,“我领衣姑娘逛,关于她如何打赢魏明,我还有不解的地方想请教她。” 二爷深深看他一眼,“四弟,别胡闹,听爹的安排。” 衣沐华抿笑,周老元帅有意撮合自己与三爷,他却来横插,这四爷真是不大会看眼色。 四爷依旧在状况外,“谁带不一样吗?爹,你就让我去。” 三爷周行正道,“四弟想去,就有劳四弟了。” “不劳烦,不劳烦。” 衣沐华和梅映辉起身,与四爷周孝正走出去。 周家花园奇花烂漫,佳木茏葱,景色怡人。 走了一段,周孝正问衣沐华,“衣姑娘平日喜欢做什么?我知道,一定是读兵,我也喜欢,你读什么兵书?” 衣沐华本想说孙吴兵法,可想起这里没有孙武吴起,改口道,“衣家兵法。” “定是衣老将军写的,太可惜了,我不能借,这种书是不外借的。” “不会,你想看,我送你。” 好的书就得共享,若一味藏着掖着,反倒可惜,衣沐华乐意将它分享。 周孝正张开嘴,有些无措,“真的?你不是骗我。” “骗你做什么,等我回道信城,托镖局给你送。” “咱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衣沐华苦笑不得,“这有什么可反悔的。” “好,那我等你。” “孝正哥哥。”王怡从远处跑来,见周孝正身边站了衣沐华,柳眉微微皱,“孝正哥哥,她是谁啊?” “客人,我正带她逛园子。” “那我也一块。” “园子你不是经常逛吗?” “有孝正哥哥你一起,便不一样了。” 周孝正一门心思专研各种兵法战役,压根没注意到王怡的心思,自然不明王怡所说的不同是什么。 他性格柔和,待人有礼,王怡要加入,他没拒绝。 主人无异议,衣沐华和梅映辉自然客随主便。 第106章,兰榭宴 转出花木深处,周孝正说道,“衣姑娘,我新买了批马,带你去瞧瞧?” 衣沐华送周孝正珍贵兵书,周孝正想回赠马。 没等衣沐华发话,王怡抢话,“是从大漠带回的吗?” 周孝正点头,王怡说道,“听说全是日行千里的优良马,我倒要见识下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好。” 衣沐华和梅映辉也想瞧瞧宝马长什么样,四人取道马厩。 周家马厩宽敞,占地相当于普通人家的房子,厩里养马近百,此等阔气,衣沐华瞠目。 周孝正指着一匹马道,“你瞧这马如何?” 马棕红色,毛体油亮,无一丝杂毛,四肢如碗口大,健硕无比,是匹好马。 衣沐华笑道:“是匹好马。” 周孝正:“新买的马匹中,这匹耐力强通灵性,是最优异的一匹,我把它送你了。” 衣沐华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别与我客气,你不收就是不肯交我这朋友,是看不起我。” 衣沐华明白他要还赠兵书之情,不收他反而心难安,只得点头。 王怡插话,“孝正哥哥,你不是说这马给我的么,怎能给别人?” 王怡自认是周孝正未来的夫人,周孝正当她面送马给别人,她满心不乐意,便从中破坏。 周孝正双目微动,“我何时说给你了?” 王怡娇嗔,“说了,马还在路上的时候,你就承诺了。” “没有。” “有,你就有,莫非你要食言?” 王怡眼眶湿润,露出满腹委屈之样。 周孝正见她要哭,安抚道,“我实在不记得了,如你喜欢,你挑别的就是,这马是要给沐华的。” “你先答应我的,为什么给别人,我不依。” 王怡泪大颗大颗流,刻意装得楚楚可怜,要周孝正转意。 周孝正虽待人温和,可他更想得兵书,衣沐华收下马,便不能不送书,是以他宁可得罪王怡,“这马性子烈,你是女子较柔弱,无法驾驭,改日我找一匹温顺的送你,它适合沐华。” “同为女子,凭什么适合她?” “她击退曲军,打败号称常胜将军的魏明,而你既不懂兵法,也不会打仗,当然与你完全不一样。” 周孝正说的是事实,在王怡听来却是贬低,一个字都没认全的人,拿什么与自己比,王怡心口妒火猛烧,狠狠剜衣沐华一眼。 其实衣沐华对马全无兴趣,君子有成人之美,换作可爱的妹妹,比如颜喜,她定相让,可王怡盛气凌人,出口不客气, 她才不成全,莞尔一笑,“四爷过誉了,我没你说的那般好。” “有不及,绝无言过。” “既然四爷一番好意,沐华多谢了。” 王怡见周孝正不改心意,暗下决心,要衣沐华当众出丑,让大家明白,到底谁不如谁。 “孝正哥哥,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姐姐。” 王怡一跺脚,跑了出去,周孝没大反应,在他心里,王怡就是个远方亲戚,无足轻重,远不及能给兵书的衣沐华重要。 衣沐华收下马,周孝正心落地,眼光扫到梅映辉,寻思不能怠慢他,“映辉兄,你有没有瞧得上眼的,不如也选一匹?” 梅映辉摆头,“我不会骑马。” “男子汉需当会骑马,不会可不成,你先领一匹回去,学会后便有坐骑了。” 衣沐华附和,“四爷美意,映辉你就承了,大胆选一匹。” 梅映辉在衣沐华怂恿下挑选一匹。 这时下人寻来,禀宴席备好,周老元帅请四爷和衣沐华等人过兰榭。 兰榭临水,坐落在碧池之旁,衣沐华三人抵达时,众人已经坐好, 周老元帅居正位,左首依次是大爷二爷三爷,右边是公孙束,肖毅两兄弟,离周老元帅越近,代表地位越高,靠外的是女眷小辈。 衣沐华寻思自己和梅映辉是无名小卒,大概是坐在角落。 周家是高门大户,席位早有安排,衣沐华等人到来,一旁的伍叔说道,“衣小姐,您这边请。” 衣沐华紧跟伍叔,越过女眷席位,感受一道妒意目光,她侧目,对方是王怡,她和她哥哥正坐在靠外的位置上。 这兄妹低眼看人,比他们靠前,真是快意啊。 伍叔没有停步,衣沐华又越过肖毅两兄弟,肖毅瞧衣沐华的眼神,恨意胜过从前,经过肖夫人一事,他仕途徒然倒退,对衣沐华加深恨意。 肖毅恨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衣沐华见怪不怪,不过自己的位子比他还前,那真是奇了怪。 伍叔在世子坐席前停下,比了个手势,衣沐华和梅映辉居然做世子身旁。 主人安排的席位,哪有衣沐华挑三拣四的份,她坐在公孙束右边,梅映辉坐公孙束左边。 人到齐,伍叔吩咐下人上菜,十几下人依次将佳肴端至每个席位前。 趁着上菜的空挡,公孙束低声问衣沐华,“你们和四爷去哪了?” “马厩,他送了我匹宝马。” “你喜欢马大可以告诉我,要他的做什么?” 话里酸溜溜,衣沐华解释,“我送他兵书,他礼尚往来罢了,没别的意思。” 公孙束默然,也不知相信没有。 菜上齐,下人们弯腰后退出去,周老元帅先动筷,大家才敢吃。 吃了一阵,周老元帅缓缓道,“今日世子做客周府,肖家双雄到访,周家蓬荜生辉,位正,你替我敬贵客。” 衣沐华对面的大爷周位正起身,“世子,我敬你一杯。” 公孙束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下人上前给周位正的酒杯斟满,周位正又敬肖毅两兄弟,之后大家轮流相敬,全是一番场面客套话。 酒过一巡,二爷旁边珠光宝气的二夫人说道,“听说世子喜欢破千大师的画,我这有几幅,请世子品评。” 周家有意拉拢公孙束,明面品评,实则是相送。 人家没明说送,公孙束也不好回绝,微微颔首。 二夫人笑吟吟,“怡儿,你将画拿出来给世子瞧瞧。” 这事本可以让下人做,但二夫人欲把自己的妹妹推到世子前,故而安排王怡做。 第107章,边澄清边暧昧 王怡走上前,她生得灵眉秀目,今日着了身鲜黄色绣花群,衬得人活泼多娇,低眉抱画,颇为可人。 自家妹妹光彩夺目,二夫人十二分得意,眼角留意世子面色。 世子一向神秘,但几个月前忽然以真面目示人,这实在叫人大吃一惊。 在他戴面具时,大家揣测他生有缺陷,才不得不遮面,怎料摘下面具,容颜堂堂,灼灼有辉,是个摄人芳心的男子。 二夫人盘算,自己妹妹嫁给世子,那是极好的。 王家是南边望族,与世子家世相配,若妹妹进西候家,娘家定更上一层,到时她在周家,就能与大嫂公孙敏平起平坐了。 二夫人打如意算盘,眼睛紧盯公孙束,却发现公孙束眼波无澜。 她自我安慰,男人越装淡定,心里指不定欢喜呢,以怡儿这样的容貌,天底下没有不动心的。 待王怡展开画,二夫人说道,“怡儿,你走近些,好好给世子品。” 一语双关,衣沐华忍不住低头窃笑。 王怡依言近到世子面前,与姐姐不同,王怡的心思在衣沐华身上。 她可没忘周孝正说自己比不上衣沐华的话,她伺机说道,“这位姐姐,你觉得画如何?” 衣沐华被点名,抬头随意道,“不错。” “姐姐一瞧就是学识渊博之人,对画定然很有研究,你不妨说话破千大师的这幅画,对了,上面的诗你也念一下,给大家助助兴。” 画上有首诗,诗多是古形字,王怡知衣沐华认不出古形字,刻意邀她念。 衣沐华了然王怡找茬,凝目赏画片刻,暗喜道,这是送分题啊,老天未免太厚待自己了、 随后她嫣然道:“你真要我品?我怕说了会扫大家的兴呢。” 换其他画,衣沐华心虚,但王怡拿的画与颜喜家中的画一模一样,公孙束说那副是真迹,也就意味着王怡手里的是赝品。 王怡要她品,她只能实话实话了。 王怡误以为衣沐华给自己找借口逃脱,莞尔道:“不会的,姐姐只管念。” 公孙束淡然道,“还是罢了,画我已经赏过,你收起来。” 王怡岂肯错过良机,坚持道:“姐姐还没好好品,怎能收呢?姐姐,你说,说错了我们也不笑话你。” 地狱无门你非闯啊,衣沐华看了眼公孙束,公孙束沉默,她微微一笑,“画是假的。” 话音落,在场人均一愣,王怡笑僵住,“你胡说,画是我们花重金买来的,怎么可能是假。” 二夫人到底见过风浪,比王怡沉得住气,“衣小姐,你说画假,可以有什么依据?” 衣沐华坦然道:“真迹在我朋友家里。” “你怎么知道它的是真,而我妹妹手里的为假。” 王家重金买的画,衣沐华说假,无疑是打王家的脸,故而二夫人不肯罢休。 衣沐华愣了愣,她总不可能答,公孙束验过。 正思忖,感觉有东西扯她长袖,衣沐华垂头,但见公孙束和她之间的地上写了个墨字。 衣沐华记起,颜喜家的画墨迹较淡,而眼前的墨较深。 王怡见衣沐华沉默,咄咄逼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答不上来吗?” 衣沐华回:“是墨,你手里的画浓黑,不是破千大师惯用的淡墨。假使你怀疑,可以找找几幅破千大师的画比对,一瞧便知。” 周家财力雄厚,衣沐华相信府上定有破千的画。 公孙敏淡淡道:“我那里有一副破千大师的画,可以拿来比对。” 二夫人不愿家族蒙羞,“既然大嫂有,劳烦大嫂派人取来,好好比一比。” 下人去取,一炷香后回来,两幅并列对比,王怡手中的画明显黑了许多,是赝品无疑。 献殷勤不成反扫颜面,二夫人和王怡脸色登时阴沉。 周老元帅打圆场道,“衣丫头,没想到你不但能退敌,品画能力也不错,下月我定去拜访你爹,商议结亲之事。” 王怡以为与衣沐华订婚的是周孝正,宛如被雷击中,立即泪目,黯然退回自己座位上。 解决了找茬的,衣沐华心中大快,她知亲事没下文,也不忸怩,笑道,“沐华回到信城,一定转告家父。” “好好好,今日喜事多,大家接着喝。” 周老元帅举杯,众人纷纷应和,宴席又复笑语。 宴席过半,衣沐华膝盖莫名一痛,边暗叹明日变天,边以手搓膝盖,减轻疼痛。 坐她旁边的公孙束觉察此举,问道,“师叔的药不管用?” “有用的,这段日子断了药,才会疼。” 其实是她追杀袁成,泡在海里太久导致旧伤恶化,她怕公孙束担忧,便没说。 “很难受?” “搓一下便好。” 公孙束稍微挪动,离她稍近,衣沐华纳闷他干嘛靠近,一只手盖她手背,掌心微热,衣沐华却觉得像烙铁一样灼热。 那手撇开她的,覆于她的膝头,轻柔,十分小心翼翼。 衣沐华略微难为情,大庭广众下,本该拒绝避嫌,但他手掌热乎,大大缓解疼痛,衣沐华寻思,两人同席,公孙束袖袍宽大,不易叫人觉察,就默许了。 怎料她低估大家对公孙束的关注,公孙束一靠近衣沐华,对面的大爷周位正和公孙敏立即注意到。 公孙束手覆衣沐华膝头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像牵手,无比亲昵,周位正不禁偏过头,只当不知道。 公孙敏眼帘低垂,若有所思,弟弟以真容示人,这表面他愿意敞开心胸与人交际,她不会干涉弟弟交朋友,但弟弟不该公然与她亲近,会影响姑娘声誉的。 二夫人记恨衣沐华让自己出丑,见衣沐华与公孙束不避嫌,正好给她机会,“世子与衣姑娘并坐,看起来宛如一对璧人,真是赏心悦目啊。” 二夫人没由来一句话,衣沐华和公孙束瞬间成为焦点,衣沐华要撇开公孙束的手,然而那手堪比磐石,纹丝不动。 衣沐华挤出一丝笑,“二夫人说笑,我与世子仅是朋友。” 温热的手依旧没收回,衣沐华微微转头,眼神暗道,大哥,能不能留点脸给我。 怎料二夫人雪上加霜补刀,“我看不见得,两位的手可是牵到了一起呢?” 衣沐华连忙举手,澄清道:“没有,绝对没有,错觉,错觉。” 距衣沐华一尺的肖毅,看不惯衣沐华糊弄大众,揭发道:“可世子的手放在你腿上。” 这话彻底暴露衣沐华和公孙束的亲密,众人目光聚在两人身上。 衣沐华感受到旁人的惊愕,蔑视,以及敌意,心里叫苦连连。 第108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身为当事人的公孙束终于开口,“我与沐华只是朋友,你们别多想。” 让人别多想,手却没收回,这种说辞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众人相觑,心照一笑。 衣沐华尚未放弃挽回名声,“我膝盖痛,世子帮我揉,没其他意思。” 二夫人意味深长道,“世子这般温柔,对朋友可真好。” 众人笑意愈发古怪。 衣沐华彻底放弃挽救,算了算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宴席散后,伍叔领衣沐华公孙束以及梅映辉去客房,当夜三人住在周府。 翌日暴雨倾斜,衣沐华的腿疼没有像以往那般褪得快,膝盖隐隐作痛,以至于无法行走。 公孙束请大夫给衣沐华针灸热敷,这才稍稍转好。 大夫走后,二爷派人送来补药,人参、灵芝等等,铺满一桌。 兰榭宴上,众人见衣沐华与世子关系非同寻常,开始笼络衣沐华,指望衣沐华领情,在世子面前替周家说好话。 无功不受禄,衣沐华正愁如何还之际,陆续三爷四爷都派人送礼,才一上午,礼品便堆三分之一房。 此时,吴将军的侄子吴浩燕与吴尽欢到来,嘴上说来探望周老元帅,大家心照是来找公孙束。 吴尽欢见过周老元帅,听闻衣沐华腿不适,前来探望。 见面两人一阵寒暄后,吴尽欢笑道,“没想到沐华姐你与世子不但相识,还成十分要好,真叫人羡慕。” 兰榭宴的事一日传千里,衣沐华自知解释不清,含糊道,“您本来就与世子相识,怎羡慕起我来。” “我哪里能与你比,他们都说,”吴尽欢打住话,衣沐华问道,“说什么?” “说沐华姐的一句话抵得过别人十句。” “如此胡言,你也信?” 盐场关乎整个大平国,公孙束岂会受她影响,他们未免太小瞧公孙束了。 “我不信,但我堂哥他们信。” “所以他们让你来找我?” 吴尽欢如实点头,“我堂兄说,若沐华姐肯与我们一边,往后就是自己人。” 吴家虽不如周家,但也是大平国里举足轻重的家族, 衣沐华沉默,吴尽欢又道,“我堂哥还想见你。” 衣沐华无意参与贵族间的勾心斗角,婉言道:“我腿脚不适。” “那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他来。” 衣沐华笑而不语,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吴尽欢才离开。 到了用药时辰,公孙束端药进来,衣沐华打趣道,“世子端药,真是折煞我了。” “那药你喝吗?” “喝啊,干嘛跟痛过不去。” 衣沐华捏鼻子,喝光药。 药又苦又涩,喝完后她不禁吐舌,眼前有只大掌,掌心有颗蜜枣。 世子知药难喝,给她备了蜜饯,衣沐华含入嘴里,甜意润喉,盖过苦涩。 衣沐华边嚼蜜枣边道:“明日我们就走。” “你的膝盖没好,不急。” “我们再住周家,恐怕整个贵族都要聚集在此了。” 大家唯恐落后旁人,都会找世子,衣沐华不愿公孙束难做,才想离开周府让他躲避。 “躲不掉的,而且,见一面也没什么。” 公孙束镇定自若,衣沐华寻思或许是自己反应大了,世子周旋各大贵族,恐怕早就得心应手,她不禁自嘲,自己不善与其他贵族相处,也觉得别人不行么。 “不过,如果你觉得烦,我们也可以早点启程。” “你做主。” 公孙束点点头,忽然问:“梅映辉去哪了?” “被周孝正拉着,讨论木鱼岛之战了。” 周孝正本要找衣沐华,衣沐华以腿疾为由推了,他转头盯上参与过的梅映辉。 公孙束笑了笑,“如今周家,也就他一门心思想研究打仗了。” 话语里暗含可惜, 衣沐华想起大爷二爷的话,旋即明白公孙束的言外之意,周家只看中如何得利,忘了家族兴起的源头了。 其实衣沐华也好奇,公孙束会意属哪一家,便问道,“你认为这周肖吴三家更适合驻守木鱼岛,运盐回陆地?” 公孙束摇头,似乎对三家皆不满。 此时下人站在门口,说有贵客到,周老元帅请公孙束到正厅。 人选一天未定,公孙束便不得安然。 公孙束长叹一口气,应声往外走。 衣沐华喝过药觉得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晌午过后,雨初歇,公孙敏探望衣沐华,还带了盆插花。 花叶高低错落,黄与绿互相点缀,颇有意境。 衣沐华赞道,“真漂亮。” 公孙敏柔和道:“我给它取名明媚。听阿束说,你腿上旧疾在雨天发作,我便送你明媚,望你的雨天早日过去,处处明媚。” “多谢大夫人。” 衣沐华越看越喜欢,寻思回信城后找个师父学,只是不知得学多久才能出师,“您学插花学了多久?” “插花是我娘教我的,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谈及娘亲,公孙敏神色微微黯然,沉默一阵问道:“阿束在你面前提过我们的娘亲吗?” 衣沐华点头,公孙敏又问,“与你说了什么?” “说她一声不吭离开了。” “连这些也与你说,可见阿束拿你当知己,多年以来阿束一直在寻觅她。” 衣沐华愕然,公孙束不是已经知道他母亲的消息了么,怎么没告诉公孙敏呢?对了,两人许久没见,定是公孙束没来得及讲。 公孙敏垂帘注目花,呢喃:“她是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娘亲,若能再见她一面,拿什么换都值,可惜,多年来,我们始终没有她的音讯。” 衣沐华见公孙敏现愁容,登生恻隐之心,如实道,“公孙束不是找到了么,他没与你说吗?” 公孙敏身子一震,凝视她,“你说阿束找到了?他怎么没告诉我呢?” “兴许来不及。” 公孙敏眉心簇成山,略沉吟,而后向外走。 衣沐华心一紧,她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 思及此,连忙跟在公孙敏后头。 她的腿针灸过,又喝了药,已能行走,只是不大利索。 公孙敏到公孙束住的厢房,见人后迫不及待质问,“阿束,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得知娘的消息?” 公孙束冷冷看了眼衣沐华,衣沐华汗毛竖立,当真说错话了。 第109章,脑子发热 公孙敏站在两人之间,挡住公孙束的寒冷目光,“你看她做什么,若不是她,我还不知你已经有娘的消息。” 公孙束淡淡道:“事情还没确认,我想证实后再告诉你。” “不对,以前你每次有消息,无论真假都会写信告诉我,这次没有,是不是得到的不是好消息?娘,是不是,” 公孙敏哽咽,捂心口,脸色急转白,仿佛透不过气。 公孙束扶住她,急宽慰,“她没死,你别多想。” 片刻间,公孙敏大口喘息,额头一层薄汗,“你,你还不告诉我是什么吗?” 公孙束抿嘴,“有人在大曲国见过她。” “还有呢。” 公孙敏了解公孙束,若仅此而已,他不会隐瞒,公孙束缓缓道,“她有一个孩子。” 公孙敏愣了愣,身子往后倾,公孙束稳住她,“你别动气,先安宁下来。” 良久后,公孙敏的呼吸缓和,脸色依旧惨白。 衣沐华推测,她患的是哮喘,忌讳激动和动情,难怪她学插花,原来是修炼平和的心境。 公孙束送公孙敏回房,衣沐华放心不下公孙敏,一道送她回去。 在公孙敏的院门门,遇到一小孩,小孩见公孙敏后抱着她腿,“娘,和我玩藤球。” 男孩是公孙敏之子周柔尊,年仅五岁。 肉嘟嘟的脸,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公孙敏不愿让儿子担心自己,摸他肉脸,“你先和奶娘玩,明日娘再与你玩。” 周柔尊嘟嘴,低头不说话。 公孙束揉他头,“尊儿,你在院子等舅舅,待会舅舅与你玩。” 周柔尊裂开嘴,“不许耍赖。” 公孙束颔首,周柔尊在廊下等。 公孙束扶公孙敏进屋,衣沐华本想跟去,但公孙束瞥了她一眼,衣沐华识趣没有再跟,留他们两姐弟私聊。 周柔尊等得不耐烦,便与奶娘玩球,娘奶只会捡球,周柔尊玩几次便腻了,不时喊舅舅快来。 衣沐华寻思两姐弟难得见面,就让他们多说会话,走到周柔尊面前,“我和你玩。” 周柔尊大眼眨巴,似乎在说你不是舅舅。 衣沐华抢过藤球,撩起大裙摆,“我踢球可不比你舅舅差哦。” 她用不疼的脚踢球,而后以头顶球,球上下移动,且不落地。 周柔尊见了衣沐华玩出新花样,兴奋拍手,“我要玩,我要玩。” “那你接好了。” 衣沐华头一顶,球向周柔尊去,周柔尊头顶回,他力气弱,球低飞,衣沐华出脚接球,提高球后喂球给周柔尊。 两人来回传球,玩得不亦说乎。 后来周柔尊没力气了,球一偏,往旁边飞,正好撞在来人的头上。 衣沐华看清来人是大爷周位正,周柔尊如临大敌,身站直双手放身前,“爹,我不是故意的。” 周位正看了眼藤球,一脚踢飞,“不好好练射箭,玩这个做什么?” 周柔尊浑身发抖,“我练完了箭,师傅,放我半天,半天假。” 衣沐华寻思周位正定是个严父,否则周柔尊不会紧张和害怕交集,以至于说话结巴, 但周位正厉声道,“说话给我利索些,别弄得像你舅舅一样。” 像舅舅一样,衣沐华默默重复这句,忽然怔住,公孙束的小名是小巴巴,岂不意味着公孙束曾经是结巴? 周柔尊应了句是,头埋在胸前,低得不能再低。 衣沐华本想帮说两句好话,但这是周位正的家事,她插手会招人嫌,只得说道,“大爷,大夫人身子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看。” 周位正厉色未减,瞪周柔尊,“去练武场射半个时辰的箭。” 周柔尊不敢忤逆,立即往外走。 周位正看了眼衣沐华,往屋子里走。 衣沐华自知留下多余,转身这回,心里一直想着,公孙束是不是曾经说话结巴。 为证实心中猜测,次日去探望公孙敏,她已经无碍,正在插花。 公孙敏见衣沐华来,递了一只花给她,“要不要试试?” 衣沐华摆手,“我不会。” “不要紧,随意就好。” 公孙敏挥手,丫鬟将花篮和金剪刀摆在衣沐华面前,衣沐华本就跃跃欲试,选了两支花,插入花瓶里。 衣沐华没忘来的目的,试探问:“大夫人,我听圆了大师叫公孙束小巴巴,这小名可有什么来头?” 公孙敏淡然道:“没什么,就是随意叫的。” 衣沐华笑道,“我第一次听小巴巴居然想到了小结巴,你说好笑不好笑。” 公孙敏顿了顿,“你怎么会想到结巴?” “脑子里一闪而过,该不会,是真的?” 公孙敏将剪刀放下,目光凝视衣沐华,“在他面前,你别提,他会不高兴的。”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现在说话麻溜,大可不必介怀。” 即使结巴,也已经过去,她无法理解公孙束为何不能释怀。 公孙敏轻轻叹道,“你是他朋友,应该了解他为人,他凡事追求完美,容不得半点缺憾。”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于要求完美的公孙束而言,结巴是缺憾,是不可忍受的,才会特别介意。 衣沐华又想到公孙束之前遮面,问道:“那他为何戴面具呢?” “阿束和我一样,想找回母亲,戴面具后别人不认识他,他可以四处走动,打探消息,只是,”公孙敏长叹,“往后他必不会再打探了,我在周家,无法打听,这一生,怕是见不得娘了。” 公孙敏眸光闪动,衣沐华怕她过于伤心发病,脑一热道,“我替你打听。” “真的?” 衣沐华点头,公孙敏笑了笑,“谢谢,真的谢谢。” 既然应承找人,衣沐华问道,“你可有她画像?” 公孙敏点头,匆匆起身转内室,片刻后拿了张画来,画中人与公孙敏气质一样,是个温婉如兰的美妇。 衣沐华收好,又问,“她是怎么离开的呢?” 西候夫人何等尊贵,身边必有丫鬟簇拥,她要走似乎不大容易。 “你既见过圆了大师,想必也知道,阿束小时候在清颂寺度过,我娘娘每年都会去看阿束,在阿束九岁那年回家途中,她趁着下人不备,自己离开了。”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你们知道她为何离开吗?” 公孙敏摇头,“我猜我爹知道,但他不会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敢问。” 第110章,颜宝归来 衣沐华不解她的话,“你们不敢问西候,怎么判断西候知道她的原因?” “娘走后,爹没有派人找她,而是对外宣称娘病逝。” 夫人消失,西候宣称过世,确实有可能知道她离开的缘故,衣沐华又问,“她走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 “少许首饰,还有些字画。” 衣沐华料想画就是颜喜家中那副画,西候夫人为给孩子治病,以至于不惜卖画的地步,想来这病不是一般的病。 “关于那生病的孩子,你们可知道什么吗?” 公孙敏又摇头,“哎,我实在不明白,娘怎么会有孩子。” “你们觉得他会是西侯夫人,”衣沐华顿了顿,不知如何说。 公孙敏道,“阿束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孩子是娘与别人所生,但我相信娘有苦衷。” 假如那孩子是西侯夫人与别人所生,便意味着她出了墙,难怪公孙束绝口不提。 衣沐华觉得猜错无用,找到西侯夫人,真相自然明了。 她寻思找人可以从病入手,找到孩子,便能找西侯夫人。 从公孙敏处出来,衣沐华寻思找颜宝,询问当时那孩子的病,不察间误入花叶深处。 忽而她听到二爷的声音,“你有没有打探到公孙束的口风?” 但听大爷回,“没有。” 二爷:“他迟迟不决,莫非意属肖家和吴家?” 大爷:“不会。” 二爷:“怎么不会,我听说肖吴两家已联合,指不定已拉拢世子。” 大爷:“真如此,那也没法子。” 二爷:“大哥,不是我说,你这小舅子真不给你面子啊。” 大爷似乎觉得失颜面,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一向是别人给他面子,他何曾给别人面子了。” 二爷叹一声,“咱们原本计划驻守木鱼岛,然后使计赶走那帮盗匪接管制盐,这么一来,计划是落空了。” 衣沐华惊愕,怎么也没料到周家竟抱着卸磨杀驴的打算。 人为己是天性,但要有限度,限度超出该得的范围,真叫人作呕,尤其是这些人什么都没做,一心只想得利。 想到自己梅映辉等一干人冒生命危险守木鱼岛,她倍觉不值。 衣沐华愤慨,想大吼声做梦,话到嘴边又咽下,产生这样念头的人,何止周家,肖家吴家恐怕也一样,否则就不会心急火燎找公孙束了。 人之私利岂能靠一声吼抵制? 衣沐华转身,悄然走开。 公孙敏嘱咐衣沐华,找西候夫人之事需瞒住公孙束,衣沐华没告诉他,找由头出周府,前往颜喜家。 周家距离颜喜家不远,半个时辰就到,颜喜见衣沐华来,十分高兴,“妹妹你来了正好,爹不在家,我都闷死了。” “你爹去哪了?” “没说,只让我好好在家待,不许乱跑,都走了一个月了。” “有说何时回来?” 颜喜摇头,衣沐华暗叹,来得不是时候啊。 衣沐华和颜喜准备出街游玩,刚出门,一辆朱轮华盖马车压地驰来,近到眼前,车停下,颜宝从里面出来。 他身着华服,脚踩镶金黑靴,周身气派。 颜喜惊愕道:“妹妹,是我爹吗?” 颜宝没好气道,“爹换了声衣服,就不认识了?” “爹,你穿得好阔气哦,像我们以前打劫的财主。” 衣沐华抿笑,颜宝叹道,“往后不许提以前木鱼岛的事,改改你身上的匪气。” 颜喜哦了声,颜宝又道,“你和沐华上街买几身像样的衣服,首饰不必买,家里有,穿戴好后,同去个地方。” 衣沐华愣了愣,“我也去?” “我们去周家。” 衣沐华愕然,颜宝去周家做什么? 颜喜和衣沐华精心打扮后,前往周家。 到了门前,阿洲送上拜帖,下人进去通报,一炷香后请颜宝等人入内。 进周府后,颜喜四顾环顾,不时发出啧啧之声。 四人进入正厅,周老元帅以及他四个儿子已坐着等候。 周老元帅见衣沐华和颜宝等人一起,虽有些不解,但也没细问,笑道,“闫老弟,多年不见啊。” “周大哥,您还好?” “过得去。”周老元帅抬手,“这几个是我儿子,位正你们快见过你闫叔叔。” 大爷四兄弟纷纷向颜宝行礼,颜宝微微颔首。 客套寒暄后,周老元帅直言问,“闫老弟,你消失了几十年,这次来不知所为何事?” “想必周大哥也知,这些年我在木鱼岛,本想隐名埋名,不巧碰上了曲军攻打木鱼岛,这才露了身份。前不久,圣上把我找回信城,任命我驻守木鱼岛。” 话一出,在坐的人大吃一惊。 大爷二爷相觑,脸上不大好。 周老元帅哈哈一笑,“恭喜闫老弟你,回来就谋得一份肥差,可喜可贺。” 颜宝非普通人,衣沐华心里早有数,但他能力压周家,成为驻守木鱼岛,负责运盐的长官,足见他背后势力雄厚。 原来颜宝本名闫楚义,是大平国名门之后,他年少时与王侯打架被判罪,他爹为洗清他的罪,提出派他去大曲国做内应,想他混两年回来。 谁知他到大曲国后从军,作战勇猛,从士兵升为校尉,期间结识魏明的姐姐魏攸。 两人一见钟情,但闫楚义自知身份特俗,将爱意深藏于心底。 魏攸是大曲国的郡主,是个敢爱之人,闫楚义沉默,她便主动,闫楚义钟情于她,奈不住她的主动,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 魏攸知道后提议逃走,闫楚义便带着她远走,两人找了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后来闫楚义的父亲过世,闫楚义偷偷回去拜祭,被大平国的诸监盯上。 诸监司派人追杀闫楚义,逃亡途中,魏攸不幸受伤身亡,闫楚义便带颜喜出海,成了海盗。 颜宝摆手,“周大哥说笑,驻守木鱼岛,并非肥差,相反,是件苦差事。多年来,我不曾为大平国做过什么,这次也算是为国做点事。” 四爷周孝正问道:“闫叔叔,何出此言?” “木鱼岛在海外,受人觊觎,唯精锐军队才可守。这军队的士兵需每日接受刻苦训练,而我身为这支部队的统领,也是一样,这还不是苦差么?” 危机随时发生,士兵须时刻准备,的确是又闷又苦的差事。 不仅苦,还需坚定不移之志,想到这,衣沐华不由钦佩颜宝,敢于承担这份重任。 周老元帅笑了笑,“有闫老弟驻守木鱼岛,圣上大可安心。” 颜宝摆手,“其实,今日我是厚着脸来,想问找周大哥借些人。” 颜宝手中无兵,而周家军有十万,是以颜宝想讨要一部分人,坚守木鱼岛。 管人直接讨兵,等同于问人要他碗里的肉啊,衣沐华默默倒吸凉气。 第111章,赛马 周老元帅顿了顿,“我年事已高,不理事了,位正,你那可有人能借?” 大爷周位正额头起皱,“一两百人是有的,也不知颜叔叔是否瞧得上。” 颜宝沉默,周老元帅轻斥,“木鱼岛何等重要,一两百人怎么守得住?你再调派些。” “爹,不是我不想调派,您也知道,最近大陈国蠢蠢欲动,我们正守着,实在腾不出多的人手。” 周老元帅叹息,“闫老弟,真是对不住,我们这也没多少人可借。” 颜宝淡淡道,“周大哥有这心,小弟已感激不尽。” 争利的时候不遗余力,需要出力却推三阻四,衣沐华胸中无比愤怒。 衣沐华寻思平成王做事奇怪,既派颜宝守木鱼岛,怎么不直接分兵于他,反倒让他借,这不是为难他么。 颜宝一心为国,衣沐华忍不住替他出主意,“依我看,颜叔叔大可禀明圣上,自己征兵。” 二爷笑了声,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现在的人贼精,木鱼岛那破地,恐怕没人报名。” 此时不是战乱期,征兵以自愿为原则。 平成王授意颜宝征兵,颜宝也是担心无人报名,才来借兵。 周老元帅:“衣丫头,你不懂就别乱说话,这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掺和。” 颜宝望向衣沐华,“你继续说。” “在征兵的榜文上言明,凡事守卫木鱼岛的士兵,俸禄高一倍,享有至高荣誉,不愁招不到人。” 薪资高,又赋予荣誉感,衣沐华不信没人。 “荣誉,什么荣誉?” “驻守士兵极其家属犯法,官府无权定罪,而是军队自己裁决。” 众人一愣,二爷说道,“这是搞特权啊。” “如果真的触犯律法,一样判处,但多了这条,士兵的家人会觉得与别人不一样,至少当地的官兵不敢动他们。” 颜宝点头,显然认可衣沐华的办法。 周老元帅说道,“闫老弟,你我许久不见,今儿怎么也要喝两杯,小伍,吩咐下去,设宴请贵客。” 颜宝不推辞,留在周家。 周老元帅与颜宝叙旧,大爷等晚辈退出,二爷吩咐三爷四爷带颜喜转转,自己和大爷离开。 他们转了一圈,四爷周孝正忽然提议,“不如我们去骑马,沐华,送你的好马,你还没骑过呢?” 三爷周行正道:“四弟,衣小姐腿没好劝,不便骑马。” “我倒忘记了,抱歉啊,那我们去亭中坐坐。” 颜喜说道,“骑马,我可以啊。” 衣沐华见颜喜高兴,不忍她扫兴,“既然颜喜想骑,不如就让她试马。” 周孝正领他们到周家跑马场,巧合王怡和王追两兄妹也在。 那日周孝正没赠马给王怡,她向她姐姐夫哭诉,二爷另送匹马给她,眼下她正试马。 见衣沐华和周孝正同行,王怡气不打一处来,但周孝正在,她忍住不黑脸,笑盈盈搂周孝正胳膊道,“四哥哥,快来教我骑马。” 周孝正说道,“你不是会骑么?” “新马脾气躁,我骑得不大好,好怕给它摔下来呢。” “你多与它亲近,熟悉后便不会了。” 说话间,下人将周孝正送衣沐华的马牵到跟前,周孝正说道,“沐华,你给马取个名字。” 颜喜说道,“取名字我在行,我取。” 她期待看着衣沐华,衣沐华一笑,“行,你取。” 颜喜想了想,“叫欢欢,怎么样?我是喜,它是欢。” 不过是个名字,衣沐华并无异议,王怡见颜喜和衣沐华是一伙的,连颜喜一块恼,“俗气。” “哪里俗气了?” “俗不可耐,一听就是腹中无墨的人取的。” 衣沐华反问,“我倒想听听,你给你的马取什么名字?” “比你们的马名字雅,叫追风,快如闪电,可追风。” 衣沐华淡然一笑,“速度快慢,仰仗的不是名字。” 王怡想压衣沐华一头,争口气,“那咱就比,看谁的马快。如果你输了,你的马就归我。” 颜喜抢话,“好,若你输,我们不稀罕你的马,让你的马改名字就好,叫追不到。” “你才追不到呢。” 姐妹的意思就是衣沐华的意思,她赞同,“好,那就比,三局两胜。” 颜喜拍手,蹦蹦跳跳到马旁,翻身上马,俯身贴马耳,“欢欢,待会要跑快点哦。” 她见王怡站着不动,说道:“你赶紧上马啊,我们好好比一场。” “我们比的是马,又不是我和你。”王怡看了眼周孝正,“四哥哥,你帮我骑,” 周孝正的骑术精湛,由他骑比王怡自己骑马胜算大。 周孝正犹豫,王怡眼眶又红,“四哥哥,你不送马给人家,人家已经很伤心了,这下又要拒绝我么?” 周孝正唯恐又弄哭她,只得答应。 衣沐华不知周孝正骑术好差,但见王怡胸有成竹,料想周孝正的骑术不差,寻思要不要换人替颜喜,旁边的三爷周行正说道,“颜喜,要不我帮你比。” 衣沐华感激看周行正一眼,论细心,他甩四爷一条街啊。 颜喜摇头,“不用,我可以。” 三爷也不强求,“那你小心些。” 颜喜催促周孝正上马,两人并排,谁先跑完一圈,谁便赢。 王怡举棋,棋一落,马同时奔出,并驾齐驱,眨眼间已至百米以外。 百米过后,周孝正领先半身,颜喜稍落后。 王怡唇角上扬,大喊道:“四哥哥快啊,甩开她!” 马至大转弯处,周孝正没有勒马减速,而是让马绕远一点,这样反而比减速,马跑内道更快。 颜喜勒绳减速,虽走内道,慢了许多,转弯过后,她已经落周孝正一匹马的距离。 王怡欢呼,“四哥哥厉害,四哥哥威武。” 三爷周行正说道,“四弟的骑术又增进了。” 言下之意,大有胜负已定。 衣沐华开口道,“颜喜骑术不如周孝正,可我们的马更快,加上颜喜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拼,胜负难说。” 话音刚落,颜喜已赶上周孝正,正如衣沐华所言,颜喜之勇,非同寻常。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弯。” “我相信颜喜。” 第二个弯道处,周孝正按照他过弯的方式,颜喜没有勒马,跟在周孝正身后,想以同样方式过弯。 但因欢欢追得近,给追风莫大压迫感,追风生性暴躁,跳跃后踢腿,蹄直接向欢欢脸上去。 欢欢为躲闪,身子一斜,颜喜毫无防备,从马上滚落。 第112章,赢得堂堂正正 周孝正听到声响,慌忙回头,见颜喜落马,当即勒马,回身查看。 衣沐华和三爷赶到时,颜喜已被周孝正扶起,衣裙蹭破一大块,衣沐华问道,“伤哪了?” 颜喜捂手臂,没心没肺笑,“手破了点皮,没什么的。” “我看看。”衣沐华撩她衣袖,但见胳膊上破了块皮,所幸没摔到骨。 “其他地方呢,可有哪里疼?” 颜喜摇头,“在木鱼岛常与人打架,身子结实,耐摔得很。” 王怡讥讽,“粗人嘛,皮糟肉厚,自然耐摔。” 衣沐华斜王怡一眼,周行正说道,“姑娘家身上留伤不好,赶紧找大夫处理下伤口。” 周孝正附和,“对,赶紧让府上的大夫瞧瞧。” 衣沐华扶颜喜要走,王怡说道,“且慢,她走了,比试怎么算?” 人都受伤,她还惦记胜负,衣沐华有些恼火,周孝正说道,“颜喜伤了,比赛就作罢。” “不成,怎么能作罢呢,明明我们领先,怎么,瞧着赢不了就摔下马耍赖?我可不依。” 颜喜行事一向堂堂正正,听王怡说自己耍赖,倔强之气勃然而生,“那咱们再比过。” “比可以,但你们这局输了。” “好,我落马是自己骑术不精,我认,咱们再比。” 周孝正摆手,“不比了,你受伤还怎么比,快找大夫。” 颜喜不愿背负耍赖的名声,执意道,“不,要比。” 周孝正看向王怡,意在劝她主动罢手。 王怡说道,“我可没逼她,她受伤可以认输啊,认输就不完事了么。” 周孝正皱头,还要说什么,衣沐华抢话,“我们不认输,接下来我骑。” 王怡的话激起衣沐华的胜负欲,怎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周孝正愣住,“你的腿,” 衣沐华打断他的话,“好得差不多了,无大碍的。” 周行正主动道,“还是我来。” “不,我可以。” 颜喜想自己继续比的话到嘴边,被衣沐华一个眼神逼回去。 认真的衣沐华有股肃然之气,颜喜默默退到一边。 “你的马你骑,那最好了。” 王怡嘴边擒着笑,寻思衣沐华像颜喜一样摔倒,便太好了。 衣沐华瞧出她心里的阴暗,投以鄙夷目光。 “沐华,你真要比?” 周孝正再次确认,衣沐华坚定点头,周孝正轻叹一口气,只得由着她。 第二局,周孝正记挂衣沐华的伤,没有使出全力,输了这局。 回到终点后,旁边的王怡不满大叫,“四哥哥,你故意的,你怎么能让她呢?不该让啊。” 周孝正没说话,衣沐华开口道,“周孝正,你瞧不起谁呢?” “没,我没瞧不起你。” “既然没有,就拿出实力,彼此拼全力比,你让我只会让我颜面扫地。” 周孝正见衣沐华无比认真,“那,好,这局我尽全力。” 第三局开始,衣沐华领先,在第一个弯道时,周孝正赶超衣沐华,过了弯道,衣沐华追上周孝正,在下一个弯道之际,衣沐华抢在周孝正前,封锁周孝正要走的路。 如此一来,周孝正便被甩在身后,衣沐华赢下这局。 王怡大叫,“再来一局,第二局是四哥哥让的,不作数。” 周孝正输了,心中自然不大服气,便看了眼衣沐华。 衣沐华本就没将那局认作自己赢,“好,再比一局。” 王怡提醒周孝正,“四哥哥,这回可不能让她走在你前面了。” 周孝正点头,暗下决心,赢衣沐华一局。 第四局与第三局一样,第一个弯道后,周孝正当先,这次他加快鞭,抢在衣沐华前头,不给她挡道机会。 若周孝正先走,她便无计可施了。 周孝正先抵挡第二道弯,嘴角不禁微扬,这局赢定了。 耳边风声呼啸,周孝正侧目,衣沐华和她的马正与他擦肩而过,衣沐华走内道,以奇怪的弧度线路朝前。 周孝正骑马过弯出了名快,万万没料到世间居然有更快的,嗖一声,衣沐华超过他。 刷刷刷,周孝正鞭子连落马屁股上,策马快步,但他身下的追风脚力不如衣沐华的欢欢,无力扭转败局,又输给衣沐华。 周孝正勒马而停,笑着道,“我输了。” 衣沐华对他一笑,转头看王怡,“记得,往后你的马叫追不到。” 王怡气得脸发青,颜喜哈哈大笑,衣沐华带着她去找大夫,离开了马场。 大夫替颜喜包扎后,衣沐华将颜喜带回自己所住的地方,给她套新的衣服换上。 周家是大户人家,注重仪表,若衣裙不整,恐遭人笑话。 下人来报,宴席备好,请两人去弯月阁。 两人随下人抵达弯月阁,这回衣沐华与颜喜同桌,避坐公孙束身旁。 较之兰榭宴,多了吴尽欢和她两位堂兄,宴席更热闹,丝竹声不断,笑语盈天。 酒过半巡,坐衣沐华对面的吴尽欢堂兄吴志起举杯,“衣小姐,我敬你一杯。” 两人素不相识,他却来敬酒,衣沐华先是一愣,随后大方端起酒杯,“谢吴校尉。” 酒一饮而尽,衣沐华杯子刚着桌,吴志起旁边的吴志勇说道,“我也敬衣小姐一杯。” 衣沐华笑了笑,满上酒,又干一杯。 这下没了,怎料她才放杯,王怡接着道,“我也要与沐华姐姐喝一杯。” 王怡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衣沐华寻思,她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几个人同时敬酒。 衣沐华酒量再好,也经不起几杯同时下肚,这酒后劲足,一齐上头,可不得了。 若她拒绝,摆明不给王怡面子,衣沐华喝了,王怡的哥哥肯定也会敬酒。 “怎么,沐华姐姐不愿与我喝?” 衣沐华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不是,怡妹妹今日给马改了名,心情欠佳,我这做姐姐的,是该陪你喝一杯,以解忧愁。” 公孙束问道,“马改名,改了什么名?” 王怡脸色阴沉,颜喜笑道,“叫追不到, 颜喜一说,众人抿笑,公孙束问道,“为何叫追不到?” “因为这马既追不到风,也追不到我们的马。” 颜喜说得烂漫,众人哄笑,王怡气得瞪颜喜,二夫人逐渐阴沉。 第113章,宴席惊变 颜宝知自己女儿顽皮,出声附和,“颜喜,名字取得不错。” 颜喜眼笑得弯弯,“我可会取名了。” 这话顺入王怡耳里,无疑是讽刺,她想摔杯走人,旁边的王追眼疾手快拉住她,冲她微微摇头。 王追举杯,“不知我敬衣小姐,衣小姐可否赏面喝一杯?” 当下他们喝的酒乃成年游丝酒,后劲强,接连三杯下肚,即使酒量再大也会醉得气若游丝。 王怡输之后向王追哭诉,正好吴志起和吴志勇在旁,他们见王怡哭得楚楚可怜,便自告奋勇要教训衣沐华,这才有了三人连续敬酒。 方才衣沐华故意提及马的名字,目的是引旁人好奇,借此躲过,但王追不肯就此放过衣沐华,接着敬酒。 王家是南方旺族,衣沐华是贵族,但衣家远不如王家,王追料想衣沐华绝不敢不喝。 谁知旁边一人插话,“衣小姐身体抱恙,我替她喝。” 众人侧目,发现出声的是三爷周行正。 二夫人莞尔,“三弟这是英雄救美么?” “衣小姐是客人,主人见客人有伤替酒,是礼也。” “我看不见得。” 二夫人的话含义不明,众人心里寻思,衣沐华不是与世子亲昵,怎么又与三爷要好了,世子都没发话,三爷却站出,三人的关系颇为扑朔啊。 众人目光在衣沐华公孙束以及三爷之间打转,衣沐华暗叹,二夫人功力深厚,区区几句话就将她塑造成水性杨花的人。 看来这酒,非衣沐华自己喝不可了。 衣沐华唇微张,公孙束说道,“多谢三爷好意,沐华的酒我替她喝。” 说完公孙束一饮而尽,喝完他看了看王追,王追连忙喝光杯里的酒。 旁人愣了愣,之后脸上再度泛起一种发现奸情后的笑容,衣沐华哀叹,她宁可自己喝啊。 二夫人并不放过衣沐华,“衣小姐脖子上的玉坠翠绿通透,很是惹眼啊。” 衣沐华愣了愣,玉是在颜喜家,颜喜强挂她脖子上的,她不知是什么玉。 寻思若二夫人问起,她该怎么说啊。 二爷说道,“如此碧绿,怕是邃玉。” “怎么可能,邃玉稀少,唯当今太后有,衣小姐不可能有的。” 邃玉是贡品,乃王室独有,衣沐华身上戴了邃玉,要么是赝品,要么违禁,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衣沐华出丑。 在衣沐华进来时,二夫人便注意到,她在等合适的机会揭露。 衣沐华哪知邃玉是什么东西,只觉颜喜不是王室,不会有邃玉,便说道,“这并非邃玉,只是成色好点罢了。” “成色如此好,那倒要让我见识见识了,不知衣小姐是否介意让我们品鉴?” 二夫人开口,衣沐华只得取下,下人将玉递二夫人面前,二夫人和二爷仔细端详,二夫人说道,“这就是邃玉。” 衣沐华寻思颜喜家也太有钱了,居然连稀有的邃玉也有、 二夫人又道:“邃玉通常是王室所戴,衣小姐你并非王室,戴这邃玉是何用意啊?” 衣沐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邃玉不能乱带,她想说是颜喜给的,转念一想,颜喜是好意,将好东西分享给她,她将她牵扯进来未免不够意思。 她只得道:“我不知道这是邃玉。” 二夫人幽幽道:“一句不知道可不能了事啊。” 王怡见衣沐华要倒大霉,心中顺畅,落井下石道:“我看八成是她偷来的。” “怡儿,没有确认的事,不可乱说。” “那不然是哪里来的,难不成还是捡来的?说出谁信啊。” 衣沐华自知这回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心里郁闷得很。 二爷严肃道,“拥有王室饰品,可不是说笑的,衣小姐,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旁人都聚在衣沐华身上,衣沐华无比抑郁,天降横祸,谁来给她解释啊。 忽而颜宝开口,“邃玉是我给衣沐华的。” 大伙愕然,纷纷侧目,颜宝说道,“衣沐华和颜喜是姐妹,是我义女,我送她邃玉,这个理由够了吗?” 原来颜宝的娘是前长公主,圣上的姑姑,他有邃玉便不足为奇,衣沐华是他义女,按礼衣沐华是可以佩戴的。 二爷笑道,“是闫叔叔送的,那就没什么了。” 二夫人附和,“一场误会,解开就好。” 旁人陪着笑,事也就过去了。 此时下人进来,他走到周老元帅旁边低语,周老元帅脸色徒变。 周老元帅一向山崩而面不改色,眼下色变,想来是遇到极大的事, 大爷沉不住气问,“爹,出了何事?” 周老元帅缓缓道,“曲军在大平国边境集结十万大军。” 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满场鸦雀无声。 片刻后,大爷说道,“女眷小辈和二品以下的人通通退出去。” 他们即将商议战事,不符和资格的人接连,匆匆告退。 衣沐华和颜喜走了两步,颜宝说道,“沐华你留下。” 其他人大吃一惊,吴志起和吴志勇都没资格留下,凭什么衣沐华可以。 一时间,看向衣沐华的目光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嫉妒。 众人虽心存疑问,也没人敢质疑。 待人走后,周老元帅说道,“圣上知道你们在我这,命我等商议出可行之策,力阻战事发生。” 大爷:“大曲国此时集兵在边境,分明眼红我们造盐,刻意施压。” 四爷周孝正:“大平国好不容易能造盐,可不能服软,否则我们便一辈子受他们钳制了。” 周老元帅:“闫老弟,你怎么看?” 颜宝:“大曲国并不想开战,目的是掐断我们造盐的念头。圣上曾与我说过,造盐势在必行,他绝不退缩。” 平成王料到,大曲国不会善罢甘休,是以将决心透露给颜宝。 大爷:“爹,依我看就启明圣上,我方也在边境上集结军队,以表我们的不妥协之态。” 周老元帅摆头,“你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是大曲国吗?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大陈国虎视眈眈呢。” 三爷周行正插话:“把军队调到一边,势必造成另一边空虚之状,万一大陈国趁机进来,那便糟了。” 众人沉默,衣沐华寻思大曲国此举,不就是兵书上的伐谋么,以压边境的方式打乱大平国战略,令大平国忌惮而不敢动弹。 大曲国这招占尽优势,虽高明,但并非不能解。 第114章,应对之策 伐谋之下是伐交,大平国完全可以联合其他国家破其制约。 衣沐华要开口,转念一想,眼前的人全经历过大小阴谋,思对策战略远胜过自己,想必这路行不通,否则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沉寂良久,公孙束说道:“不如我们与大曲国谈谈,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周老元帅点头,“不错,先弄清楚对方意图,再做打算。” 其余人纷纷赞同,周老元帅写信给大曲国守边将领魏明。 三日后,魏明回信,信中说大乐国只要放弃木鱼岛,两国便可恢复邦交,若不放弃,彼此就战场相见。 周老元帅拍桌,“大曲国欺人太甚!” 二爷说道:“爹,我们跟他们打,不然还以为咱怕了。” 打是下策,大家聚集,目的是寻求不打的上策。 大曲国居高临下之态,衣沐华愤然道,“绝不能让大曲国如意、” 颜宝目光转到衣沐华身上,“沐华,你可有什么主意?” 二爷轻蔑道,“她,她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她听不听得懂。 公孙束似乎看出衣沐华已有想法,鼓励她。“沐华,你说。” “大曲国只给我们两个选择,难道我们真的仅有这两个选择吗? 周老元帅双目发亮,“说下去。” “我们还有争取大乐国联盟的选择。” 众人皆愣住,是啊,大平国不必非选大曲国给的路。 周老元帅道,“大乐国一向明哲保身,未必肯结盟。” “若利益诱之呢?我们有木鱼岛这个盐岛,造盐同时可以卖给他们一部分,如此一来,他们不必只依靠大曲国,这对他们而言是有益的。” 公孙束点头,“主意不错,但说服大乐国国君需要时日,大曲国的军队已经压境了。” 颜宝说道,“大曲国和大陈国之间的往来,都是通过船运输,这些船无一不经过大平国的外海域。我们可以在海域上给大曲国施压,争取时间。” 周老元帅拍手,“闫老弟,你可说到点子上了,位正,你写信禀明圣上,请他准许你在海上集战船。” 大爷周位正应了声,转身离开。 虽争取到时间,但谁前往大乐国是个难题。 周老元帅担忧道:“大乐国的国君优柔,去大乐国的人需灵敏机变,你们觉得谁去好?” 这事办得好应该,办不好得背骂名,二爷默默低头,公孙束说道,“说服乐项王的事就交给我。” 周老元帅点头,“世子聪慧,确实是最佳人选,那就你去。” 为国出力的事,衣沐华自当尽力,“沐华愿意同往,助世子一臂之力。” 周老元帅准许,随后他看着衣沐华,微微叹息。 衣沐华捉摸他心里一定在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要事商议完毕,众人散去,衣沐华刻意走慢等颜宝,颜宝看出她有话说,和她走到旁边没人的兰榭中,“有什么话尽管问。” “是关于之前您遇到的那个妇人,您还记得她儿子是什么病吗?” “五岁症。” 衣沐华愣了愣,这是什么病症。 颜宝见她茫然又道,“得了这病的孩子,心智停留在五岁。” 衣沐华恍然,怪不得西候妇人需卖画,原来是因为这种病十分耗银子。 “她们母子可怜,喜儿买下她的画后,告诉她药谷里的大夫之前治好过五岁症的孩子,我想她多半去了药谷。” 衣沐华心中一喜,大乐国国君乐项王眼下在药谷治病,她去药谷正好可以打探西候夫人下落,“多谢颜叔叔相告。” 颜宝脸色变沉,衣沐华顿住,“我说错话了?” “在阁里我说过,你是我义女,你还叫我颜叔叔,是不想认吗?” “不是,我口误,往后不会了,义父。” 颜宝点头,两人就此别过,衣沐华回到房中,下人已经将她的东西收拾好,梅映辉正督促他们搬上马车。 见衣沐华回来,梅映辉说道,“你再仔细瞧瞧,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衣沐华忽然想起答应四爷周孝正的兵书,快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将默写好的书卷好,“我去去就来。” 衣沐华往外走,向人询问周孝正,下人告诉她,周孝正在正门口,和周位正准备去营地。 她匆匆出去,周孝身着盔甲,立于高马旁,他身侧有王怡以及一群送行女眷。 王怡先看到衣沐华,脸立即拉下来。 周孝正感觉到什么回头,发现衣沐华后裂开嘴,阔步跑到衣沐华跟前。 “你不是要去药谷么,怎么还还来送我。” “我收了你的宝马,不能白拿。” 衣沐华晃了晃两本书,周孝正兴奋接过,立即翻阅起来,“我,你真够朋友。” “除了原书,上面还有我对话的看法,不一定正确,若你觉得不对,大可按照自己的理解。” 同一本书,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见解。 衣沐华将自己的看法写出,希望与周孝正碰撞出不一样的思维火花,利于她进一步理解书中意。 周孝正十分宝贝地收入怀中,“好,我一定仔细研读。” 衣沐华笑道,“下次见面,你我可以好好探讨。” 周孝正重重点头,而后他犹豫道,“沐华,你与世子,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王怡在身后喊周孝正,周孝正应也不应,只是呆呆看着衣沐华。 衣沐华郑重道:“我与世子是朋友。”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周孝正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衣沐华顿了顿,这家伙该不会,她稍稍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四爷,时候不早了,你该启程了。” 王怡又喊了一声,周孝正转头道了一句话知道了,他回正头,“等这事过去,我去信城找你。” “好,到时我请你上画舫。” 刚说完,衣沐华就后悔,她怎么顺口说画舫了,想来是觉得招待周孝正这样的富贵朋友,得请画舫才表诚意。 周孝正似乎并不知道画舫是什么地方,双眼成线,“约定了,我去信城你带我去。” 他与衣沐华挥别,驱马远去。 待周孝正走后,王怡恶狠狠瞪衣沐华,衣沐华不愿节外生枝,赶紧溜之大吉。 第115章,药谷 药谷位于大乐国境内,衣沐华等人乘车前往。 除了衣沐华公孙束梅映辉三人,还有几十名公孙束的护卫。 衣沐华在车上见四周均有护卫,问公孙束,“我们不是秘密前往大乐国么,这么多护卫,岂不是暴露行踪?” 唯恐别国破坏大乐国的打算,是以他们商议暗中进药谷。 公孙束回道:“大乐国不比大平国,有护卫随行更安全。” “乐王不是傻子,我们一行到药谷,他未必不知道我们是冲他去的。” “不会,我有去药谷的理由。” 衣沐华愣了愣,见公孙束看自己,柳眉微聚,“你拿我做借口?” 公孙束颔首,“兰榭宴上你我亲昵,天下皆知,在外人眼里,我视你如珍如宝,如今你腿有疾,我带你去药谷求医,再正常不过。” 衣沐华深呼吸,“世子,你决定前是不是应该问过我?” “我以为你不介意。” 衣沐华翻白眼,梅映辉插话,“公孙束,这么做就是你不厚道了,此举无疑将沐华与你捆绑,阻碍沐华寻觅良人。” 公孙束:“怎么会,喜欢她的人不会介意的,比如周孝正。” 衣沐华解释:“我和周孝正是朋友。” 公孙束:“不止,否则你怎会去送他。” 梅映辉:“朋友临别,沐华去送也没什么的。” 公孙束:“你是没看到周孝正的眼神,看到后你就知,”他忽然打住话,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 衣沐华斜眼,“你看到我和周孝正道别了?” 公孙束:“没有。” 他分明在说谎,衣沐华寻思公孙束改主意是在启程后,临时起意过于突然,令她疑心大作,继而恍然,“世子爷,你是故意的?” 公孙束偏过头,“绝无此事。” 衣沐华继续盯他,公孙束索性转过身,不与她面对面。 事已至此,她追究也没用,名声再坏也就这样,唯一会跳脚的,大概是她爹衣羽飞了。 想到回信城后要面对衣羽飞,衣沐华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正如公孙束所说,相信她的人是不会介意的,眼下正事要紧。 七日后,衣沐华一行人抵达药谷。 山口处早站了名女子,她一袭白衣,眉眼淡然,气质出尘。 待衣沐华三人下车,女子迎上前,“白明见过世子,梅公子,衣姑娘。” “白姑娘,别来无恙。” “托世子福,白明很好。” 白明侧身,领他们进谷。 入谷后,目及之处皆药田,药草随风摆动,登时阵阵药香。 他们穿过药田,到一片竹屋前,白明说道,“这里是翠屋,往后几日,世子你们便住这。” “多谢白姑娘。” 白明淡然一笑,“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十分疲倦,今日暂且休息,明日我再带衣姑娘去瞧病。” 公孙束点头,白明又道,“药谷里不单种草药,也种毒草,几位没事,最好别乱走,万一中毒,那就不好了。” 公孙束应下,白明转身离开。 她走后,衣沐华问道,“你与白明相熟,以前来过?” “小时候常跟着师父来。” “你师父身患疾病吗?” 公孙束摆头,“不是他。” 衣沐华想起公孙束小时候结巴,料想是来治这病的,公孙束不愿提及,她没继续问。 梅映辉不知情,说道,“不是你师父,那就是你咯,你有什么病,需常来?” “顽疾,后来治好了。” “什么顽疾,得治好几年啊?” 梅映辉猛追不舍,衣沐华说道,“现在治好就成了,你管它是什么,别没完没了啦。” 梅映辉感受到衣沐华语气里的不耐烦,自知不该再追问,识趣闭了嘴。 公孙束瞥衣沐华,暗含深意,似乎好奇她怎么没刨根问底。 衣沐华转移话题道,“也不知乐项王住何处?” 公孙束:“药谷接待客人的地方唯有三处,翠屋,黑屋以及红屋。” 梅映辉:“名字皆以颜色命名,有什么由来吗?” 公孙束:“黑屋是在一颗古树下,树上乌鸦成群,便取名黑屋,那里乌鸦声嘈杂,药谷不会安排乐项王住那,多半住红屋。” 梅映辉:“红屋又是什么?” 公孙束:“红屋位于灼华花海中,灼华的花瓣大如荷叶,红如烈火,故而得此名,不过这花释毒气,外人无法靠近。” 衣沐华想起白明临走前的话,敢情她暗示他们别去呢。 梅映辉不解道:“灼华有毒,还给王住?” 公孙束:“他们有解药,灼华含毒,可将旁人挡在外面,里面的人能清静” 乐项王住药谷是为治病,自然不想人烦他。 衣沐华:“看来要见乐项王,得先弄到解药,或者让药谷的人带我们进去。”、 公孙束与药谷的人相识,兴许有办法,衣沐华看向他。 “这解药只有谷主有,乐项王既不愿受骚扰,谷主又怎会给我们呢。” 衣沐华深吸气,“既然我们进不去,唯有等他出来,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待在里面。” 公孙束颔首,“他的病由谷主亲自治,明日谷主给你瞧病,你乘机探听就是。” 探听是衣沐华的强项,她点头应下。 次日,白明将衣沐华三人带到药谷的百味堂,龙跃见公孙束后起身,双手一鞠,“见过世子。” 龙跃满头白发,约莫七十左右,也不知用了什么保养良方,他脸上无半条皱纹,衣沐华心里暗暗称奇, “谷主客气,此次谷主肯为沐华医治,晚辈感激不尽。” “世子请求,龙某人自当尽力。”龙跃细眼转衣沐华,“衣姑娘,可否告知你的症状?” 衣沐华将自己的症状说了,龙跃示意她坐在,而后抬起她的脚,手轻捏膝盖骨,“伤了好几年了。” “有五六年了。” “前段日子,这腿是不是长时间泡了水?” 衣沐华本打算隐瞒,不曾想龙跃一探便知,只得如实道,“谷主您真神。” 龙跃叹息:“姑娘家家,少打打杀杀,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伤成这样泡水,不成瘸子简直万幸。” 衣沐华吐舌,旁边公孙束脸色凝重:“谷主,您是什么意思?” “世子别紧张,还有救。” “有劳谷主费心,请您千万治好她。” 龙跃点点头,随后调侃,“世子,当年您自己患顽疾时,可没这般上心啊。” 公孙束不自然笑了笑,梅映辉问道,“他患了什么病啊?” 龙跃看了眼公孙束,“你还是问世子。” 第116章,一口回绝 梅映辉目光定在公孙束身上,低声问:“究竟什么病?” 公孙束默不作声,梅映辉转向衣沐华,“沐华,你知道吗?” 衣沐华摇头,梅映辉嘀咕,“不对啊,以你的性子定会弄个明白,然而你既不关心也问,实在奇怪。” 他说完,衣沐华感受到公孙束目光扫自己,应付道:“病已经好了,还追究什么呀,眼下需要关心的是我。” 衣沐华挤眼,梅映辉恍然自己颠倒主次,也就打住话。 衣沐华起身,装作四处闲看,慢慢近龙跃身旁。 龙跃正在桌前写药方,未免龙跃起疑,衣沐华随意问,“谷主,方才我见西边有片红色花海,其花艳丽夺目,那是什么花啊? “灼华,含有剧毒,你只可远观切莫靠近。” “我见到花海中有三间屋子,既然花有毒,为何将屋盖在那?” “清静呗,住在里面,等同与人隔绝。” 衣沐华注意到龙跃将药方写在本子上,而非纸张。 本子有些年头,写的地方前面有很多页,衣沐华猜测这是龙跃的行医记录册。 这意味着乐项王的症状,治疗之法也在里面,若能翻开前面几页,便能知道乐项王的病,以及治疗方法。 衣沐华转过身,朝梅映辉努嘴,梅映辉点点头。 "谷主,不知怎地,我膝盖疼。” 衣沐华依靠桌子,脸上装痛楚之色。 龙跃放下笔,“我瞧瞧。” 他扶衣沐华坐下,低头查看, 梅映辉走到桌前,拿起旧册,公孙束站不着痕迹在龙跃旁边,挡在龙跃与梅映辉之间。 龙跃查看后,嘀咕“奇怪,膝盖没发胀,怎么疼了?” “是啊,也不知怎么回事?谷主,不会恶化了?” “没有,别自己吓自己,你这丫头,方才笑嘻嘻满不在乎,这会怎又如此紧张?” “不疼自然笑,疼了自然紧张啊。” 龙跃寻思是这道理,没再起疑,开始琢磨衣沐华徒然的疼。 过了好一会,梅映辉悄然站在衣沐华身后,衣沐华知他已经将册子所写记住,说道,“咦,又不疼了。” 龙跃惊愕抬头,“不疼了?” 衣沐华点头,她站起来,来回走两步,“您瞧,不疼了。” 龙跃婆娑下巴,眉头深锁,“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经常发生么?” “头一次。” 龙跃沉吟良久,“你这伤我得再好好想想,想好后再下药。” 衣沐华三人谢过龙跃,返回翠屋。 梅映辉告诉两人,册上写明乐项王每日卯时三刻需泡温泉,以驱体内寒气。 次日,三人等在温泉前,怎料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乐项王。 三人狐疑,莫不是谷主发现他们看过册子,提前通知了乐项王? 公孙束忽然说道,“我记起了,药谷有两处温泉,指不定他在另一处。” 衣沐华说道,“映辉你在这等,我们去那边看看。” 三人分两队,衣沐华和公孙束赶到另一处温泉,撞见泡好温泉走出的乐项王。 乐项王见到衣沐华个公孙束两人,面色转沉,“你们不是药谷的人。” 公孙束自报家门,“我乃公孙束,大平国西候之子。” “公孙世子,你来找寡人作甚?” “我奉命前来,与陛下谈联盟之事。” 乐项王人虽在药谷,但对外面的事了如指掌,他眼睛转了转,“这是大曲国与你们大平国的事,寡人不想插手。” “请陛下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定夺不迟。” “没什么好说的,我大乐国不想参与你们的纷争。” 乐项王一口回绝,扬长而去。 来之前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衣沐华两人倒也不太沮丧,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直到说服乐项王为止。 午后,龙跃又替衣沐华诊了一次,从百味堂出来,远远见到一行人。 公孙束问白明,“药谷又有贵客么?” 白明颔首,“是大陈国的鹿王。” 听到鹿王,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公孙束又问,“他们来求医的?” 白明点头,衣沐华心里变沉,鹿王此时出现在这,绝不会是求医如此简单。 鹿王代表大陈国,大陈国和大曲国是一伙的,他到来,定是收到风声,前来阻止大乐国与大平国结盟。 大乐国依赖大陈国的铁矿石,若大陈国以铁矿石威逼大乐国,乐项王更不愿与大平国结盟,说服乐项王便更难了。 三人同时叹息,旋即笑起来。 这并非第一次遭遇艰阻,三人心胸早被磨砺得乐观通达,故而也不至于过于泄气。 这行人渐渐靠近,中间一人,着黑色绣金锦袍,明黄镶玉腰带,翩翩周生,金相玉质,此人便是鹿王。 待到跟前,鹿王停下,丝毫不隐晦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平国的世子,公孙公子。” 对方开门见山,公孙束也直言不讳,礼貌微笑,“见过鹿王。” 鹿王含笑,“世人皆传大平国世子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怎料有朝一日,本王能与世子说话,人生可真妙啊。 “都说鹿王丰神俊采,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鹿王目光转到衣沐华身上,“姑娘可是衣小姐?” 衣沐华微微点头,鹿王又道,“今日得见世子和衣小姐,实属有幸,不如大家喝一杯,如何?” 公孙束应和,“沐华有伤在身,我和映辉同你喝。” 待公孙束梅映辉与鹿王喝酒了,衣沐华问身边的白明,“白姑娘,五岁症能医治得好么?” 衣沐华没有忘记打听西候夫人的事,趁着公孙束两人不再,向白明打听。 白明淡淡道,“难,但也不是绝对,我师娘曾医好过五岁症。” “我有位长辈,她儿子身患五岁症,听说她曾带她儿到药谷求医,不知你们医好的人可是她儿子?” “师娘医好的人是女子,恐怕不是他。” “我一直在找寻这位长辈,可惜都没线索,最后的消息是十几年前她带了儿子来药谷,不知你们可对这母子有印象?” “我只入门几年,不知十几年前的事。” 衣沐华长叹一声气,“我这长辈只身带患有重病的孩子四处漂泊,很是孤苦,我想施援手,却找不到人啊,也不知她人在何处,过得如何?” 话语满含担忧,令白明动容,白明缓缓道:“你可以问我师娘,也许她记得。” 第117章,西侯夫人 衣沐华欣喜,“方便吗?” 白明师母是龙跃之妻,性格孤僻,居住在药谷西边,很少与龙跃的弟子来往,更不愿见外人。 白明本不会提师娘,但她怜悯衣沐华口中的长辈,才甘冒被骂风险,引衣沐华见师母。 白明常替师父送东西给师娘,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路上叮咛衣沐华,“见到师娘定不能露出惊讶的脸色,否则你问什么,她都不会告诉你。” 衣沐华点头,自己天南地北跑,什么人没见过,何至于大惊小怪。 药谷西边的山涧旁搭建了座小木屋,屋前有平台,台上立了两个及人高的晒药架。 架前一名女子背对她们,女子身着淡青色宽袍,黑发垂到脚踝,宛如墨布。 “师娘,我来给您送东西了。” 听白明唤她师娘,衣沐华略微诧异,她以为白明师娘是个与龙跃年纪差不多的老婆婆,不曾想是个年轻女子,她谨记白明的告诫,在这人面前不可露出讶异之色,旋即凝住脸,不显露心中所想。 这人没回头,手不停巴拉簸箕里的草药,“今儿怎么是两个人来?” 衣沐华料想她听到两种脚步声,知道来了两人。 白明说道:“这位是谷中的客人,她有些事想请教师母。” 这人哼了声,“白明,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带外人来我这。” “师母息怒,且听白明细说。” 这人沉默,白明续道,“衣姑娘有一长辈,其儿身患五岁症,已失踪十几年,她想找到长辈给予帮助,我见她有情有义,这才斗胆带她来见师母。” 这人冷冷道,“失踪十几年才想起找,哪里称得上有情有义。” 衣沐华连忙解释,“这些年一直在找,奈何没线索,不久前才得知的消息,知道后我便来了。” 这人慢慢转身,衣沐华看到她脸后吃惊得呆住。 怪不得衣沐华控制不住,眼前的人脸上铺满皱纹,与她乌黑亮丽的头发形成鲜明反差,谁见会不讶异呢? 龙夫人和龙跃夫妇,一人满头乌发满脸皱纹,一人满头白发满脸娇嫩,可真是奇怪的一对啊。 呀,不好,白明说过不可讶异,衣沐华暗叫糟糕。 龙夫人眉毛动了动,“你是不是在想我很老,脸与头发完全不相配?” 衣沐华摇头,龙夫人冷哼,“你当我老婆子是痴呆吗,你张大嘴,分明就是惊恐,” 见师娘有怒容,白明微微蹙眉,早提醒过衣姑娘,她怎么还是没管住自己啊,师娘生气,连师父都退避三舍,白明不敢说话,怕越说越糟糕。 惊讶是圆不过去了,衣沐华索性承认,“我是惊,但不是恐,我是惊喜啊。” 龙夫人满脸怀疑,“喜,喜从何来?” “您是不知道啊,我从小就有少年白的苦恼,走访多少名医,吃过多少药,都不管用啊。今日见婆婆您满头乌发,我便想着治白发有良方了,这难道不值得喜?婆婆,我做梦都想有您这样的头发啊。” 龙夫人最得意的便是拥有乌黑亮丽的头发,她听衣沐华语气中饱含无比羡慕,心里腾起一股自豪之感,“你瞧着不大,怎么会有白发呢?” “遗传,我娘说她也是很早有白发,婆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养发,你这头发真是太漂亮了。” 衣沐华两句离不开龙夫人的秀发,龙夫人心情大好,“我的头发也不光是养的,有一半是天生的。” “啊,那我恢复黑发,岂不是无望?” “也不能怎么说,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气血亏不亏,若气血还能补,你补好气,再用我养发的良方,满头乌发也是有可能的。” “太谢谢婆婆您了,您简直是我的再造恩人啊。” 衣沐华又说了些好话,哄得龙夫人心花怒放。 旁边白明见衣沐华哄得师母气消,心里的石头落地,暗想衣姑娘挺本事,一眼瞧出师母的软肋。 龙夫人请衣沐华进屋,真的给她把脉,“你的气还有得补,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连服半月,往后便不必忧愁白发了。” 衣沐华连连道谢,“婆婆,我来还有一事呢。” 龙夫人顿了顿,“那长辈是你什么人?” 衣沐华如实道:“真正苦寻她的是她女儿,我与她女儿是好友,不忍好友思念成疾,便帮着一起找。” 龙夫人叹道,“你替友寻母实属难得,冲你这份情,我自当告诉你。当年是有这么一妇人求我给她儿子治病,我见她可怜,便收留他们,过了半月,那孩子逐渐清明,我寻思能治好了,谁曾想,一天清晨,那孩子起床出门,不知怎地摔下前面的楼梯,就一命呜呼了。” 衣沐华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那她人现在在哪?” “那妇人伤心过度,一个月后疯了。我知她命苦,就收留她与我作伴。”龙夫人指不远处的木屋,“她住那里。经过这些我和外人的治疗,她已经没那么疯了。” 衣沐华深呼吸,“我能去看看她么?” 龙夫人点头,“最好不要说刺激她的话。” 衣沐华应下后往木屋走,离木屋近了,依稀听到轻柔歌声,细听之下,是儿歌。 衣沐华走到门口,但见一妇人坐在堂中,一手捏桃花,一手剪枝,花枝剪好后,将它插入黑色酒瓶里。一支立挺,一支左斜,花满枝头,幽幽暗香。 感觉外面有人,妇人侧脸相望。 妇人双鬓夹白,眸子明亮,它经过岁月洗涤,反而更加透彻,唇角微扬,温婉而从容,她便是公孙束之母,西候夫人。 衣沐华笑了笑,“你插的花很漂亮。” 西候夫人淡淡一笑,拍了拍旁边的四方椅。 衣沐华进屋,坐在她身侧。 “我教你插花,插花讲究心静,你得把心沉入底处,平静后,你就能闻到花香,感受到花的美,就能插出好花了。” 西侯夫人将花给衣沐华,衣沐华震惊于公孙束娘的遭遇,思绪万千,根本无法平静,便随意插了几支。 西侯夫人缓缓叹息,“阿敏,不能敷衍,要沉下心。” 她脱口道出公孙敏的昵称,衣沐华也不纠正,实话道:“我静不下来。” 第118章,西侯夫人的儿子 西候夫人宽容道:“第一次慢慢来,女孩子学这个好,养心静气,心干净了,人会柔和。以前我女儿顽皮了,学插花后,人变温婉许多。” 衣沐华觉得自己差温柔十万八千里,没什么不好,回道:“女孩子不一定非得温柔?” “我女儿有哮喘,不可激动不可动怒,大夫说她保持平和的心能活得更长久。” 原来西侯夫人教公孙敏插花,是为了她多活几年,可怜天下父母心,衣沐华有些想姚叶娘了,寻思待从药谷回大平国,得回家了。 “啊,我得做饭了,待会我儿子要回来吃饭的。” 西候夫人站起来,打开米缸舀米, 她的儿子早就死了,哪里有人回来吃饭,衣沐华记起龙夫人的告诫,由着她去。 “咦, 你在这吃吗?吃的话,我多煮一点。” 她煮的饭菜想必惨不忍睹,衣沐华摆头拒绝。 “既来了,就留下,没什么菜,你可别嫌弃。” 西候夫人舀完米往外走,衣沐华跟她身后,默默观察。 她进厨房后淘米,生火,将锅架在灶台上,又从背篓里拿出一捆手指粗的笋子,清洗后切成小块,动作麻利,宛如正常人。 她边切边说,“中午咱们吃竹笋炒蛋,这道菜我两个儿子都喜欢吃。” 怎么又变成两个儿子了,衣沐华感叹,她神智果然不清醒。 衣沐华想试试她对以前的事记得多少,试探性问,“你两个儿子都上哪去了?” “一个上山砍柴,一个在寺庙里。” 听闻寺庙,衣沐华想着,不会是公孙束?细问道:“在寺庙做什么?” 西候夫人顿了顿,“我不想送他去的,可他父亲执意,我无力阻止啊。那么小就进寺庙,我这个儿真可怜。” 她抹泪,声音哽咽,衣沐华安慰道,“他知你无能为力,不会怪你的。” “你说得对,他不怪我,每次我去看望他,他都会告诉我,他吐字清楚了,很快便能回家了。” “他结巴?” 西侯夫人点头,“他爹是个大人物,大人物的儿子怎么能是结巴呢,这会招来旁人笑话的,所以他爹将他送走。” 衣沐华呆住,此时才明白公孙束为何如此介意结巴,为何又被送进清颂寺,一切是因为西候。 因天生的缺陷被要面子的父亲嫌弃,难怪他敏感又追求完美,背后的原因令人唏嘘,衣沐华的心仿佛给揪住,一下一下地疼。 “哎,也不知阿束长高了没有?” “你想他么?” “世上哪有不想儿的娘。”西候夫人将切好的笋装入瓷碟里,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三个鸡蛋,衣沐华寻思不能光吃不干活,走到她身边,“我来。” 西侯夫人将蛋给衣沐华,衣沐华打好蛋液,西侯夫人另起炉炒菜。 一盏茶的功夫,蛋炒笋和青菜摆在桌上,饭也好了,西候夫人盛了三碗饭,伸头张望外边,“我儿怎么还不会来?” 衣沐华并不认为有人会来,哄她道,“也许他有事耽搁了,我们先吃。” 西侯夫人摆头,她拿张小矮凳到门边,要等她儿会来。 日影移动,菜凉饭冷,无人归来,衣沐华又劝,“先吃,留点菜给他。” 西侯夫人不说话,也不动。 衣沐华只得道,“我饿了,让客人饿肚子,这不合礼数。” 西候夫人歪着脑袋,“是哦,不该饿着客人。” 衣沐华拉她到桌旁,按她坐下,“好饿了,快吃。” 西侯夫人慢吞吞拿筷,细细咀嚼、 衣沐华吃了口笋,鲜味可口,不输大厨,夹一大块进碗里,“您的手艺真不错,强过外面的酒楼。” “你喜欢就多吃点。” 西候夫人只吃饭,不吃菜,衣沐华纳闷问,“你怎么不吃菜啊?” “我要留给我儿吃。” 敢情她仍惦记她的儿子,她不是神志不清么,怎么还记得等儿子啊? 衣沐华给她添了菜,“吃,还有呢。” 为转移她的注意力,衣沐华说道,“笋是你自己采摘的么?” “不是,我儿采摘的,告诉你,我儿可厉害了。” 她三句离不开儿子,衣沐华怎么绕都没有,正想办法,西候夫人眉眼俱开,“我儿回来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 她丢下筷便往外去,衣沐华寻思她出现幻听,侧目一看,身子僵住,门外真有一人。 这人是揪出太阴时,公孙束请的药谷传人徐意。 徐意见衣沐华在屋中,愣了愣。 西侯夫人拉他进屋,“儿啊,这姑娘是娘的客人,她欣赏娘的花,娘便留她下来吃饭。” 徐意说道,“娘插的花好看,大家都喜欢。” 西侯夫人将碗筷放到他面前,徐意端碗,大口大口吃。 见他吃得香,西侯夫人泛起满足的笑。 她还真有儿子,从当前清醒看,西侯夫人行为皆无异样,衣沐华凌乱了,她到底清醒还是不清醒? 吃完饭,趁着西侯夫人洗碗时,衣沐华低声问徐意,“她的病全好了?” “人能自理,也认得人,但不知会不会复发。” “你怎么成她儿子了?” “几年前,我师父说,谁治好她,谁就是药谷传人。她的心病是她儿子,我只得扮做她儿子。自从她有了儿子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近半年来,像常人一样了。” 悉知缘由,衣沐华颇为钦佩徐意,“难为你了,扮她儿子。” 徐意娘死得早,他从西候夫人这感受到母爱,并不觉得委屈,“没有,她对我极好,我愿意成她儿子。”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日她的儿子找来?” 徐意顿了顿,似乎没有想过,片刻后他说道,“只要她在药谷一日,我就当她一日儿子。” 衣沐华点点头,徐意问衣沐华,“你怎么跑这来了?” 衣沐华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说起,“说来话长,总之她安好,便够了。” 这时西候夫人走回来,邀衣沐华次日去采花、 衣沐华应下后与她辞别,随后去了龙夫人住的木屋。 白明已离开,龙夫人在捣药。 龙夫人见她进来,说道,“这下放心了,她过得很好。” 衣沐华心里的纠结翻腾,索性告诉龙夫人,“她过得很好,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的儿女,打破她的生活。” 第119章,偶遇鹿王 捣药声停止,龙夫人叹息,“的确两难,怎么选看她女儿,我们是外人,少掺和别人家事。” 话不无道理,衣沐华琢磨告诉公孙束,由他定夺。 既然孩子已死,公孙束应该会接纳他娘。 衣沐华辞过龙夫人,独自往回走,不经意间,看到乐项王。 乐项王站在林中,目光深沉,完全没发现衣沐华。 衣沐华顺他视线,见到正在晾衣服的西侯夫人,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乐项王不会暗恋西候夫人。 正当衣沐华猜测之时,乐项王回过神,他感受到衣沐华的存在,默然转身走远。 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衣沐华思绪愈发杂乱。 晚膳过后,公孙束再去找乐项王,只得梅映辉和衣沐华在屋中。 衣沐华想着如何同束己开口,梅映辉忽然开口,“沐华,你是不是知道公孙束小时候是结巴?” 衣沐华马上抬头,确认外面没人后,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看了谷主的行医笔录。” 梅映辉一目十行,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将笔录全记在脑中,不单是乐项王的症状,也包括公孙束的。 “公孙束已痊愈,何必如此介怀?” 衣沐华怕梅映辉直接问公孙束,伤了公孙束,只得将所有事告诉梅映辉。 梅映辉出会神,“难怪我们查唐家小姐案,抓到李甜时,你和公孙束自怜。” 当时他们在李甜身上见到自己的影子,衣沐华想起老头子的质疑,公孙束联想西候的嫌弃,才会黯然神伤。 梅映辉虽直,也知这些事绝不可提,保证道:“你放心,往后我绝不提一个字。”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即嘘声,公孙束归来。 公孙束眉头紧拢,神色凝重,衣沐华寻思西侯夫人的事,等说服乐项王再说不迟,问他:“见到乐项王了?” 他摆头,梅映辉宽慰道:“我们再寻机会,总能再劝他。” “没时间了,今日我收到圣上的密旨,他催我们尽快说服乐项王达成联盟,我猜海域那边形势紧迫。” 衣沐华沉吟片刻,“我知道乐项王明天会去药谷西边,你们可以去哪里候他,再次劝说。” “你如何得知他的行踪?” 目前不是说西侯夫人的时机,衣沐华随口道,“从白明那打探来的。” 公孙束没起疑,衣沐华暗暗松口气。 翌日公孙束和梅映辉候乐项王,衣沐华应西侯夫人的约,两人上山采花。 两人走得慢,一个时辰后才到山腰, 衣沐华担心累着西候夫人,提议道:“咱先休息会。”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喝水分食干粮。 山腰一带桃李子树交错,粉白相应,柔美至极,两人默默欣赏。 西侯夫人忽而开口,“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衣沐华以为西侯夫人头脑不清醒,之前没自报名字,“衣沐华。” 西候夫人凝视衣沐华,“你叫我思姨,沐华,你长得真漂亮,我儿若见了,定会喜欢上你。” “思姨,您忘了,昨日我和你儿见过。”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 “你怎知他会喜欢?” “我是他娘,知道的。” 衣沐华哭笑不得,西侯夫人又道,“我儿善良正直,你见到也会喜欢的。” “思姨,善良正直的人很多。” “他不一样。” 所有的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不一样,衣沐华也不较真,想了想问:“思姨,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认得出他么?” “认得出,” “你会说什么?” “我从没忘记过他。” “你猜他会与你说什么?” 西候夫人沉默,衣沐华侧目,发觉她脸上神色稍暗淡,半晌后她说道,“他和他爹性子一样。” 莫名其妙的回答,衣沐华满头雾水。 西侯夫人又道,“其实现在挺好的,我儿好,我也好。” 她的话愈发迷惑,衣沐华一句都听不懂, 衣沐华望了望天,心里想着不知公孙束和梅映辉见到乐项王了没有,希望他们能说服乐项王。 突然西侯夫人惊叫一声,衣沐华低头,发现一条青蛇卧在西候夫人的白鞋上,吐着红信子。 西候夫人浑身发抖,衣沐华镇定道,“别怕,我用树枝赶走它。” 衣沐华捡了根长树枝,快速拨开蛇。 本以危机解除,怎料此举惹怒蛇,蛇快速游动,向两人攻来。 西侯夫人吓得僵硬,也不知退开,眼见蛇要咬她小腿,衣沐华徒手捏蛇七寸。 蛇身滑,衣沐华捏偏,蛇反身,一口咬在衣沐华手腕。 麻痛感袭来,衣沐华怒然摔蛇,蛇落地后,顺山坡往下逃。 西候夫人惊慌喊,“你的伤口变黑了。” 蛇咬过的伤口发黑,想来蛇有毒。 西候夫人脸色苍白,急得落泪,“这可怎么办?” 衣沐华拔匕首,在伤口上割了道口,挤出毒血,待血红后才休。 西侯夫人掏出手帕,替衣沐华绑住伤口。 被蛇咬后,人不宜走动,以免毒血加快运动至全身,衣沐华思量片刻,“思姨,你可认识回去的路?” “就在山脚底,下山不就是了么。” 事发突然,衣沐华只能相信她了,“麻烦你回去找龙夫人,告诉她我被蛇咬,请她相救。” 西候夫人颔首,转身而去,衣沐华冲着她背影叮咛,“小心些,别摔了。” 西候夫人没回答,只是快步往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衣沐华只觉头晕恶心,料想是毒开始蔓延,正当她以为自己快昏之际,有人到来。 救兵总算到了,衣沐华回头,发现来人是鹿王。 “鹿王,您怎么来了?” “听说山上桃李花开得好,我来观赏,你怎么在此?”鹿王见她手腕绑着手帕,地下一滩血迹,“受伤了?” 衣沐华点头,“被蛇咬了。” 鹿王立即蹲下,背对衣沐华,“我带你下山找大夫。” 衣沐华犹豫,晕感阵阵袭来,保命要紧,衣沐华在地上留字,趴在鹿王背上。 两人缓缓下山,衣沐华想起鹿王曾被大平国抓过,按理说这样的人不会单独行动,怎么他不带随从上山? 衣沐华好奇之下问道,“鹿王上山,怎么不让随从跟着啊?” 第120章,奇怪的鹿王 鹿王笑道,“正后悔呢,如果有随从,就是他背你了。” 衣沐华抿笑,“山谷四面环山,不如您喊一嗓子,兴许他们能听到,就上来救您出苦海了。” “身为鹿王,大嗓门有损威望。” “威望比受累更重要?” “是。” 即使身中毒,听到好笑的事,衣沐华依旧哈哈笑:“要不我喊,我没威望。” “你受伤,还是留力气坚持到山下。话又说回来,以你的本事,怎么会给蛇咬呢?” “我的本事?” 鹿王笑道,“许久不见,你变开朗了,比以前招人喜欢,难怪世子对你青睐有加。” 什么意思,他们见过? 难不成两人相识? “为何不说话?” “我不大明白鹿王的话。” “眼下只剩我们两人,你又何必装糊涂呢。” “鹿王有话大可直说。” “罢了,你不愿相认,我也不强求,待你愿意了,我们再聊。” 衣沐华摸不透他话的意思,他为何说这些,是了,他是大陈国的人,赵志一定向他禀报过,自己失忆的事,所以他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试探自己。 好在她没有上当,中他的圈套。 鹿王看着无害,心思却深不可测,衣沐华暗想往后得提防他。 下山后,两人碰上公孙束和梅映辉。 公孙束见鹿王背衣沐华,拧眉头,“你们怎么在一起?” “她被蛇咬了,我背她下山,世子不要多想。” 公孙束瞅衣沐华不语,显然他在多想。 梅映辉说道,“有劳鹿王,我们带她去找大夫就好。” 鹿王将衣沐华放下,公孙束一把抱起衣沐华,道了声谢后而走。 跟在旁边的梅映辉好奇问,“沐华,你不是在翠屋么?怎么上山了?” 衣沐华答非所问,“你们与乐项王谈得如何?” “他说考虑考虑。” 优柔的人难以下决定,衣沐华寻思得打通他身边的人,在旁边多说话,才能加快他决定。 公孙束冷冰冰道,“你还没说为何要上山?” 衣沐华不愿说谎,挑关键回,“我没去见鹿王,遇到他,纯属巧合。” “鹿王失踪归来,身边的护卫从不离身,而今独自一人,你不觉奇怪?” 当然奇怪,可衣沐华问过,被他敷衍了。 “也许他真的去见某人,但那人不是我。” 公孙束深吸气,梅映辉打圆场,“治伤要紧,其他事往后再谈。” 待龙跃替衣沐华瞧过病,三人回到翠屋,发现二爷周中到来。 原来周老元帅见公孙束迟迟没有传回好消息,派二爷帮忙。 说得好听是帮忙,不好听是监督。 碰面后,周中正询问情况,听公孙束说乐项王考虑后,他说道:“大陈国见我们在海上集结战船,不甘示弱,也集结了几十辆,眼下清醒是两头不吃力啊。” 大陈国和大曲国分别在海陆两边给大乐国施加压力,若大平国无法联手大乐国,势必要被大陈国和大曲国压制,别说放弃木鱼岛,指不定还要割地求和。 周中正说道,“我听说鹿王也来了?” 公孙束点头,周中慌张道,“呀,他来了,那乐项王难说服咯。” 大乐国依赖大陈国的铁矿石,确实有所顾忌,这也是乐项王犹豫的关键。 公孙束叹息,“我们尽力而为。” 周中正焦急,没好气道:“怎么尽力,难不成捆他到我们这边?” 公孙束想了想,“不错,我们就应该捆绑她。” 众人一愣,公孙束解释,“大乐国之所以摇摆不定,只因事情无他们无关,若他们牵扯其中,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周中正双目茫然,衣沐华心领神会,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挑拨他与大陈国或者大曲国的关系?” 公孙束点头,梅映辉问:“如何挑拨?” “这我知道,最近大曲国和大乐国为边境上的幽山起争执,我们可以派人暗中杀了大乐国的人,然后嫁祸给大曲国。” 衣沐华摇头,周中正本就瞧不起衣沐华,见她否定自己的提议,立即不悦,“你摆什么头,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办法?这就是最好的挑拨方式了。” 衣沐华说道:“二爷,栽赃这事万一被查出,那将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你说,怎么办?” “散布幽山有铁矿石的传言。” 大乐国缺铁矿石,若得知山上有可能含铁矿石,定不遗余力抢夺。 如此一来,大乐国与大曲国便起了冲突,不得不倾向大平国。 此举比杀人栽赃高明十倍,周中正不愿承认自己差,强辩道,“这种不实谣言,大乐国未必肯信。” 公孙束:“大乐国的铁矿石紧缺,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照衣沐华所说,将传言散出去。” 公孙束和周中正出药谷差人散步传言,衣沐华梅映辉留翠屋。 几服药过后,衣沐华身上麻感渐退,在床上静躺两日,她觉得自己快发霉,能走动后便出门活动。 梅映辉在屋外的竹亭教两小孩画画,衣沐华走了一圈站在背后旁观。 两小孩边画边交谈,其中一个小孩说道,“阿达,你画的牛好丑。” 阿达脸红,“不是牛,是马。” “又肥又矮,哪里是马拉。” “也有,胖点,的马。” “哈哈,阿达,你又口吃了,我要回去告诉师父,让他扎你舌头。” 阿达捂着嘴,满眼慌张,“你不要,去。” “你瞧,又口吃了,我要告诉师父。” 那小孩一溜烟地跑,阿达气得跺脚,要追却脚下打滑,嘭一下,摔得灰头灰脸。 没追到人还摔得个狗吃土,阿达哇哇痛哭。 梅映辉见状连忙扶起他,拍他身上的灰,“很疼吗?” 阿达摆头,“我,我怕扎舌头。” 梅映辉笑了笑,“阿达你好好想想,你觉得是让人取笑结巴和扎舌头,哪个难受?” 阿达毫不犹豫道,“扎舌头。” “哥哥知道扎舌头痛,但是一时的,治好了结巴,往后就不必扎了,人家也不会取笑你。” 阿达头垂低,呢喃道,“他们都说结巴治不好。” “治得好,哥哥的朋友治好了,也是扎舌头。” 阿达抬眼,“真的?” “真的。” “你没骗我?” “他没骗你,那个结巴痊愈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背后传来公孙束的声音,衣沐华和梅映辉身体一僵,缓缓回头,不知何时,公孙束回来了。 第121章, 衣沐华心提起,挤出一丝笑,“公孙束,你回来了?” 公孙束皮笑肉不笑道,“不回来,怎么知道原来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衣沐华解释:“那个,我们无意中知道的,并非故意打听” “你之所以不好奇,其实早就知晓了。” 狡辩是火上浇油,衣沐华默然不语,公孙束冷笑两声,“你能耐啊,无所不知,说,你还知道什么。” 梅映辉说道,“公孙束,我们知道你因结巴承受了很多苦,这才我们不提,没有恶意。” 公孙束眼紧盯衣沐华,“你说话。” 梅映辉挡在衣沐华面前,“公孙束,你别,” 公孙束拨开打断他的话,“究竟知道多少?” 衣沐华抬头,“都知道。” 公孙束凝视她,“谁告诉你的,是谁?” 话已说开,衣沐华豁出去道,“西侯夫人。” 公孙束呆住,身子微微颤抖,“你何时见的她,她在哪?” 衣沐华反问,“你想见她吗?” “你这是什么话,她是我娘。” “如果她大不同了呢?” 公孙束怔住,“什么不同,她是不是另有新欢了,是不是和他们的孩子美满过日子?” 公孙束之所以想歪,与儿时经历息息相关。 西候无法接受儿子的缺陷,将公孙束送往清颂寺,从小远离父母,公孙束对亲情极度渴望, 娘离开,他幻想娘有朝一日出现,带他远走,然而直到他爹恢复他世子身份,娘也没有出现。 后来他又想,娘离开必定有苦衷,所以这些年不断搜寻。 正是渴望,才会知晓娘另有孩子后心伤,以至于不敢继续寻找。 “不是,刚好相反,她患了神志不清的病,直到近半年,病才慢慢好转。” 公孙束如遭雷击中,身子往后倒,梅映辉连忙撑住他。 “她是不是在药谷,那天你被蛇咬,是不是见她了?” 衣沐华点头,“我和她上山采花,你知道的,她喜欢插花。” 公孙束再克制不住心里的压抑,“带我去找她。” 衣沐华领公孙束和梅映辉到西侯夫人所住的木屋,公孙束呆呆望着木屋,鼓足勇气上前,轻扣门,吱呀一声,门没锁,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盆花景,粉白相交,桃花与李花错落,尽显春日生机,人间值得。 公孙束的泪瞬间落下,除了他娘,谁还能插出这样的花。 他喊了声娘,可惜无人应答,他进屋转了一圈,出来后说道,“她去哪了,怎么不在里面?” “也许在附近转转。” “她一个人多危险啊,我去找她。” 公孙束向外走,迎面对上匆匆而来的徐意。 徐意见到公孙束大,狐疑问,“世子,您怎么在这?” 公孙束知他扮自己娘的儿子,对他颇为感激,“谢谢这些年来,你对我娘照料。” 徐意张大嘴,“你是她儿子?” 公孙束点头,“你可知她去了哪?” 徐意这才回神,“不知道啊,我也一直在找她。” 公孙束愕然,“她何时不见的?” “昨儿我还与她吃晚饭,怎料今日中午来就不见人了,我搜遍周围,没能找到她。” 公孙束声音发颤,“那她会去哪?” 衣沐华想了想,“是不是上山采花了?” 徐意摇头,“上回你被蛇咬,我便交代她不许去,她答应过我了。” “去看看,指不定她去了呢。” 公孙束带头上山,衣沐华等人跟在后面。 到了山腰,只见桃李花瓣空飘落,不见西侯夫人身影。 “她会不会掉到某处,又或者被蛇咬昏迷了?” 衣沐华见他焦虑不安,安抚道:“应该不会。” “不行,我得叫人找。” 公孙束立即派他的护卫搜山,他们找遍山的每一寸土地,确认西侯夫人不在山里,公孙束才肯罢休。 西候夫人不在山里,也没有回木屋,人忽然消失了。 焦急与担忧汇集在公孙束心里,他好不容易知道娘的下落,她却不见了,他 衣沐华见公孙束失落,心里颇为自责,若早点告诉他,眼下两人以及母子团聚了。 此时徐意回来,他额头有汗,显是一路小跑而来,“世子,有消息,有师弟看到娘出谷了。” “她出谷做什么?一个人还是被人带走的?” “一个人。” 公孙束和衣沐华惊愕,不禁寻思西侯夫人为何主动离开。 当前找人要紧,公孙束不愿细想,“她朝什么方向去了?” “往东。” 听到东,公孙束暗想,莫非她神智清醒,向东去找我?思及此,心中一喜,娘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别想了,追啊。” 梅映辉替公孙束着急,公孙束点头,一行人向东追。 衣沐华身上的余毒尚未彻底清除,不便同去,只得留下。 衣沐华喝了两日清毒药,人已无大碍,她寻思再去找西侯夫人,这时鹿王来探望她。 此时只有衣沐华一人在翠屋,公孙束周中正以及梅映辉都不在,来者是客,衣沐华大大方方请他进屋。 “你身上的蛇毒可清除了?” “谢鹿王挂念,已然全好,那日还没好好谢鹿王呢,若不是碰上你,我恐怕要死在山上了。” “小事,你不必挂在心上。” 两人随意交谈一阵,衣沐华正打算送客,发现周中正在屋外窥视,衣沐华心中不悦,转头说道,“二爷,既然回来,就进来。” 周中正顿了顿,面露尴尬进来,衣沐华给彼此介绍,周中正说道,“久仰鹿王威名,今日得以相见,是在三生有幸。” 鹿王面无表情点头,转头对衣沐华说道,“你好好养伤,本王还有事,告辞。” 衣沐华送他出门,转过身后对上周中文探究的眼神,“你与鹿王很熟?” “点头之交。” “若无深交,他为何特地来探望?” “出于礼貌。” 周中正面色古怪,显然并不相信,衣沐华懒得解释许多,径直回房。 怎料到了晚上,衣沐华听到周中正命手下包围她房间,衣沐华大为费解,打开房门,“二爷,你这是何意?” 第122章, 周中正直言问,“你与鹿王很熟?” “点头之交。” “若无深交,他为何特地来探望?” “出于礼貌。” 周中正面色古怪,显然并不相信,衣沐华懒得解释许多,径直回房。 怎料到了晚上,衣沐华听到周中正命手下包围她房间,衣沐华大为费解,打开房门,“二爷,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是要看住你,免得你逃跑。” 衣沐华蹙眉,“我为什么要跑?” “你是大陈国内应,眼下事情败露,你当然会跑。” 周中正居然怀疑她的内应,衣沐华怒道,“二爷,我千里迢迢来药谷,一心为大平国,你如此冤枉我,真叫人寒心。” “行了,别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药谷是方便逃走,才不是为国。亏得我觉察到你与鹿王不对劲,否则还发现不了你内应身份。” 衣沐华知他意指自己与鹿王在屋内说话,“单凭我与他说话,你便认定我是内应,这未免太草率。” “他是鹿王,” “好,姑且算你和鹿王在屋中是普通交谈,那之前呢,听说你被蛇咬后,是他背你下山,当时只有你们两人。无缘无故,你们上山干什么?” “恰好撞见。” “行,就算你们恰好遇到,那大曲国将山给大乐国又是怎么回事?” 衣沐华骇然色变,“大曲国把山让给大乐国了?” “你一边让我们放出山有铁矿的消息,耽误我们宝贵时日,一边泄露给鹿王,让鹿王通知大曲国。大曲国得知我们的计策,便将山让给大乐国,作为交换,乐项王承诺不与大平国联盟。眼下大平国三面楚歌,全都因为你。” “不是我,我没有泄露给鹿王。” “若非不是你泄露,为何在我们放出消息后,大曲国立即回应,难不成他们未卜先知,猜到的?” 大曲国如此迅速反应,确实说明大平国内部走漏风声,但不是她衣沐华,“你放心,这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查什么,就是你。我已经写信告诉圣上,等我们押你回信城,自有人让你开口。” 周中正挥手,他的人给衣沐华带上手镣脚铐,押衣沐华上马车,离开药谷。 周中正押衣沐华快过大平国边境,车外蹄声笃笃,由远及近, 周中正以为大陈国的人来救衣沐华,他紧张大喊停下,众人戒备。 车内的衣沐华寻思,莫非大陈国要做足戏,真派人救她? 外面响起周中正的诧异声,“四弟,你怎么来了?” “二哥,沐华不可能通敌。” 听到周孝正的声音,衣沐华撩开车帘,但见他骑马与周中正对立。 “有没有通敌,回信城就知,你跑来做什么?你不是在营地么,你,擅自出营地了?” 周孝正默然,周中正呵斥道,“四弟,你也太胡来了,眼下大乐国和大陈国在海上对峙,随时会打起来,身为将领,怎能出来?” “大哥分析过了,大陈过贼得很,不会打,只是做做样子。” “那也不能跑出来,快回去!” “二哥,我能不能见见沐华。” “通敌犯有什么好见的,从今以后,你只当不认识她,与她走得近,会还你名声。” “她不是,你让我见见。” “你啊你,”周中正叹息,勒马让了道,周孝正骑马到车前,衣沐华笑了笑,“四爷,别来无恙。” “我很好,倒是你倒了霉,被人陷害。” 周孝正没细问便认为她受了冤枉,衣沐华寻思两本兵书没白赠,“既然我没做过,不会有事的。” 周孝正点头,“我有公务在身,否则定陪你去信城。” 衣沐华见他真心,示意他伸手,在他手心写了个颜字。 眼下公孙束寻母,唯一能保衣沐华的只有颜宝,衣沐华自证需要时日,能帮她争取的时间的,也就颜宝了。 背后的周中正催促,“说完了没有,可以了。” 周孝正想了想,微微点头,似乎明白衣沐华的暗示。 衣沐华客气道,“四爷好意心领了,正如二爷所说,两国随时交战,你还是快回去。” “你好好保重。” 周孝正采上马镫,利落上马,两腿一夹,呼啸远去。 周中正走过来盯着衣沐华,“我四弟心底纯良,你少招惹他。” “二爷,是他自己来的,可不是我求他来的。” “少装无辜,你的名声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坏得很,我周家这样的正派人,绝不会同意你进来的。” 在周家做客时,衣沐华让二夫人和王怡丢了面,她走后,二夫人派人去打听衣沐华,了解到了她的坏名声,立即在周家大肆宣扬,眼下周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衣沐华笑了笑,“我与四爷是君子之交,没有儿女情。” 至少她对周孝正是如此。 “他的前途大好,你别连累他。” 周中正暗含警告,衣沐华放下车帘,将他隔绝在外。 不久后,车缓缓启动,向信城而走。 回到信城,衣沐华被关进天牢,住之前住过的牢房。 时隔一年,她又回到了原点。 对着四面墙,衣沐华苦笑,早知今日,她还费力折腾什么,当初乖乖认命不就好了么,何苦挣扎。 阵阵挫败感腾起,衣沐华长叹一声,睡在床上。 不久后,外面传来开铁锁的声音,衣沐华坐起身,但见肖毅站在门口,目光阴冷看着她。 衣沐华无语看天,老天派肖毅来审讯,可真是仁慈啊。 “你该知道,有一日你会落在我手里。” 这语气仿佛从冰窖里传出,衣沐华心底透着阵阵寒意,不能畏惧,否则会被击垮,为给自己打气,衣沐华回道,“我劝你谨慎,上次我能脱身,这次也可以。” 肖毅勾唇斜笑,眼神森然,似乎告诉她绝不可能。 牢头押衣沐华进刑房,刑房里还有一中年男子,他面色木然,毫无表情。 肖毅站在他身侧,职位似乎低过他。 他抬眼问道,“是否认罪?” “如果说我有罪,请拿出证据。” 这人掏出一块手帕,上面有血迹,还有一朵木棉花,衣沐华认得它是自己被蛇咬后,西侯夫人给她包扎的帕子。 “这块丝绢你可认得?” “我用过。” “是你的吗?” “不是。” “那是谁的?” 西候夫人不能暴露,衣沐华只得说道,“一位朋友。” “是鹿王。” “不是。” 他摇了摇头,拿出另外一块手帕,手帕与衣沐华用过的一模一样,只是略旧“这块是鹿王随身携带多年的手帕。你怎么解释,两块手帕一模一样?” 第123章,肖毅刁难 衣沐华愣了愣,“我能看看鹿王的手帕吗?” 他微微颔首,衣沐华走上前,拿起手帕仔细看,布料是旧的,连绣的木棉也是陈旧的。 原本衣沐华以为手帕是鹿王见到她包扎的手帕后做假,但现在看来不是,布可以做旧,但刺绣的磨损做不了假,鹿王的手帕早与衣沐华手帕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衣沐华思绪涌动,全然不明自己置在什么样的迷雾里。 “怎么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改口,说手帕是你遇到鹿王后,他给包扎时用的。” 不错,是可以改口,但若她承认手帕是鹿王的,等于承认她那天上山见的人是鹿王,这非但洗不了罪名,还会加深自己的嫌疑。 “不是鹿王给的,我自然不会说是他。” “那给你手帕的朋友是谁?” 衣沐华思绪翻滚,双目一亮,“有个人能证明这个手帕不是鹿王的。” 徐意照顾西候夫人,他一定见过手帕,若他替自己作证,手帕的事便可以说得通了。 “谁?” “药谷徐意。” 肖毅一声冷笑,衣沐华顿生一股不祥之感,肖毅说道,“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被蛇咬死。” 衣沐华沉默,这无疑是杀人灭口。 一切都是鹿王做的局,他知道衣沐华等人不能暴露西侯夫人,就用手帕来陷害衣沐华,又杀了徐意,让他无法给衣沐华作证,除非找到西候夫人作证。 西候夫人是一个名义上死去的人,又是公孙束的娘亲,衣沐华不能将她推到世人面前,即使西候夫人作证,她身患痴呆,她的话也容易被推翻。 鹿王做局陷害衣沐华,可谓是天衣无缝啊。 “你还有什么可以自证清白吗?” 衣沐华摆头,那人说道,“既然没有,就签字画押。” 他手扣了扣桌上的认罪书,衣沐华眼扫过,只看见叛国两个字。 “我没有做过,不认。” 这人没有说话,站起身来,他看了眼肖毅,示意接下来的事交给肖毅,而后走出刑房。 肖毅狞笑,走到刑具墙前,取下狼牙棒, “你想先用哪一个?” “都不想。” “那就狼牙棒。”肖毅拿起狼牙棒,幽幽说道,“我记得你膝盖有伤,你说用这根棒子轻轻敲你膝头,你的膝盖会不会碎?应该不会,你的骨头硬,怎么也要敲个几下。” 旁边的牢头谄媚道,“肖大人,不如小的代劳,小的力气大,保管一下就碎。” “不不不,还是我来,这位可不是普通人物,必须由我亲自伺候。” 衣沐华脚底一股寒意钻上,直达头部,头皮微微发麻,料想今日过后,自己要成瘸子了。 肖毅举手,牢头将衣沐华按在椅子上绑住,随后抬起衣沐华的脚,将膝盖摆在肖毅面前。 寒意在衣沐华身上蔓延,想到今后自己再无法行走,衣沐华顿觉了无生趣,“肖毅,有种你敲我头骨,敲我膝盖骨算什么本事。”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得好好折磨你。” 肖毅举棒,衣沐华侧脸,双目紧闭,旁边传来一句,“住手。” “住手!”方孔握住肖毅的手,“你不能对她动刑。” “方大人,你的职位虽然比我高,但这是诸监司的事,论不到你们侍卫队管。” “她的罪名没定,你动大刑,这于理不合,我虽不是诸监司的人,但见到不合理的事就会管。” “少冠冕堂皇了,谁不知道你与她相熟,说一大堆,全为徇私罢了。” 肖毅直白的话令方孔面色一红,避重就轻道:“她只是嫌疑犯,并非重犯,不能用刑。” 肖毅挣开方孔的手,“你管不着。” 方孔说道,“如果你执意动刑,我就告诉圣上,你们屈打成招。” “好大的官威啊,可惜你威胁错人了,我们诸监司不会受别人胁迫。” “你若执意行刑,那我便向圣上申请重新彻查四象,既然衣沐华是大陈国的内应,那她查的四象很有可能是错的,包括涉及肖毅你的案子。” 衣沐华暗道方孔机智,她若是内应,那她经手的案子肯定有问题,肖毅好不容易从少阴的案子里走出,若再牵扯进案子,他的仕途便毁了。 肖毅切齿道,“你行。” 哐当一声,狼牙棒落地的声音,肖毅对牢头道,“把犯人押回去。” 牢头听命解开衣沐华身上的麻绳,推衣沐华出刑房。 衣沐华与方孔擦肩而过时,方孔以眼神暗示她别慌,他会想办法。 悉知朋友倾力相救,衣沐华感激点点头。 衣沐华回到牢房,思绪万千。 首先起徐意的死,他仁心医术,却落得个凄惨下场。 想到徐意,心里一阵难过,他仁心善良,实在不该遭逢惨死灭口的下场。 旋即又想到自己,赤子之心却落得个牢狱之灾,也很无辜。 衣沐华本认定这辈子不会在进牢狱,也尽力避免做危险的事,兜兜转转又回来。 相较于上回,她没那么恐慌了,大概明白,任何事不是害怕就能躲过。 思及此,她心稍沉,将近来所有的事回忆一遍,试图找到些许破绽。 想到西候夫人消失,她不禁担心,担心西候夫人被鹿王带走,又忧心公孙束和梅映辉追赶途中遭遇鹿王埋伏,思绪紊乱,她睡了过去。 醒来时,衣沐华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肖毅没出现,便是好的。 咕噜咕噜,肚子发出叫声,衣沐华看了眼牢门,牢门下方的送饭口空无一物,送饭的还没有来。 她左等右盼,始终不见送饭的人,衣沐华再忍不住,走到牢门前,“有没有人,有人在吗?” 片刻后,一人过来,凶巴巴道,“吵什么吵?” “大哥,今日怎么不见送饭的人?” “没有送饭的人。” 衣沐华愣了愣,“什么意思?” “肖大人吩咐过了,你一日不画押,一日没有饭吃,你想吃饭,就认罪,” 肖毅受方孔威胁不能动刑,便改饿衣沐华。 也是,若肖毅不折磨她,就不是肖毅了。 “饭不能吃,水总可以喝?” 狱卒愣了愣,“你等着,我得去问问。” 第126章,手帕上的味道 方孔和金灿灿听说衣沐华在颜府,前来看她。 衣沐华梳洗一番后出厅,金灿灿上下看她,调侃道:“肖毅转性子了么,没卸你胳膊砍你腿。” 衣沐华抿笑,“多亏方孔牵制住他。” 若非方孔威胁肖毅,此时衣沐华不残也定伤痕累累。 方孔:“没事就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衣沐华将在药谷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方孔说道,“我知你一定会细查卷宗,便悄悄抄了一份。” 方孔取出卷宗,衣沐华暗叹方孔上道。 之前衣沐华又累又饿,根本没空想自己的案子,眼下吃饱喝足,才有余力想。 鹿王是幕后主使,这毋庸置疑。 他踏入药谷的那一刻,计谋已然展开,山上遇衣沐华绝非偶然,而是要让人怀疑衣沐华。 衣沐华甚至觉得,西候夫人是他被带走的。 西候夫人消失,公孙束必然追去。 没有世子相护,鹿王只要稍加引导,周中正就上了他的当,误以为衣沐华是内应。 鹿王的手段比四象还厉害许多,他的目的很明显是除去衣沐华,为四象一干人报仇。 眼下指证衣沐华通敌的证据的那方手帕,她阅卷宗时,便下意识先找手帕从何而来的记录。 卷宗只记录手帕由一个知情人提供。 金灿灿说道,“这人是诸监。” 衣沐华反问,“你怎知道?” “涉及通敌案子,都由诸监司接手,而他们记录时有一个特点,知情人就代表自己人,也就是诸监。” “会不会是这人变节。” 颜喜说完,其余三人看着她,衣沐华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啊。” 一阵沉默后金灿灿说道,“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往后你在诸监前可不能口无遮拦地说。” “为什么?” “潜伏的诸监内心无比苦闷,做最累最苦的事,却被第一个怀疑,这很伤人。” 颜喜嘻嘻一笑,“你说的不就是我姐姐么。” 衣沐华苦脸,能不能不要戳她伤疤,她已经很可怜了,就差没刻冤字在头上了。 金灿灿抿笑,“你姐姐更惨,没有领诸监俸禄。” 诸监好歹吃国粮,衣沐华可是一个子都没有。 衣沐华举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再忍不住,无比怨念道,“非得在我伤口上撒盐么?” 金灿灿敛笑,“不过颜喜的猜测也有道理,你不妨找出这个人,兴许对你有帮助。” 方孔说道,“潜伏的诸监,这不好找。” “自从袁成被走后,诸监群龙无首,司内事物有何潋滟等人分管,而负责潜伏诸监的人是何潋滟。” 衣沐华意会金灿灿让她找何潋滟,衣沐华摆头,“不行,潜伏的诸监若从名册暴露,会使其他诸监寒心,我便成千夫所指了。” “是我疏忽了,确实不该问何潋滟。” 衣沐华明白金灿灿是太关心自己,“坊主告诉我这知情人是诸监,已经是帮了大忙。” 方孔插话,“我们可以从手帕着手。” 衣沐华忽然想到手帕上的味道,“那帕子上有股药味。” “鹿王在药谷,他的东西占” “不,那股药味很不一样。” 药谷四处飘散药味,衣沐华医治膝盖,又喝了几天清除蛇毒的药,对药的敏锐大大降低,记不起手帕上的药味在哪闻过。 “若能再闻一闻手帕便好了。” 衣沐华看着方孔,方孔摆头,“证物在诸监司处,我也没办法。” 金灿灿插话,“这事还得找何潋滟。” 衣沐华不方便出面,金灿灿以自己的名义约何潋滟到晴光酒楼,何潋滟进雅间见到衣沐华,笑道,“我猜就是你找我。” “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找,只能求你。” 何潋滟也不绕弯子,“说,什么事?” “我想看指证我通敌的证物。” 何潋滟微微蹙眉,“证物在肖教头那里呢。” “肖教头?” “那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便是新的教头,肖元凡,肖毅的叔叔。” 衣沐华与肖家结怨深,听到肖家,便知事情棘手。 “我试试。” 衣沐华没料到何潋滟答应得如此爽快,愣了愣,“你信我没有通敌?” “明眼人都知道,不会是你 ,是肖家咬着你不放罢了。亏得你昨夜没有逃走,否则你就死定了。” 昨夜天牢闹的动静大,何潋滟自然知晓。 衣沐华暗叹自己及时清醒,返回天牢。 “你是一个对手,我希望你活着,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比下去。” 衣沐华哭笑不得,“只是对手么?就不能并肩作战?” “不,你做我的对手,我才能强大。” 人变强除了自身努力,还需对手的压迫。 衣沐华笑了笑,“好,那我们做对手。” 半日后,何潋滟带着证物到晴光酒楼,衣沐华仔细嗅手帕,无比熟悉,却又说不上到底在哪闻到过。 她在药谷去了很多地方,百味堂,温泉旁,山上,所有的地方都有不同的药味,她根本记不得在味道属于哪里。 颜喜见衣沐华沉默,说道,“给我闻闻。” 衣沐华递手帕給颜喜,颜喜用力吸,“味道香香的,是药吗?” 衣沐华:“也不是所有的药都是苦的。” 金灿灿伸出手,“我来试试。”闻了片刻,“确实香甜,不似药味。” 何潋滟示意她闻闻,“味道有股芝麻香,何首乌的香。” 金灿灿笑道,“药里有何首乌正常,极少听说有芝麻味。” “原来加了芝麻药会变香,往后我喝药可要多放芝麻。” 金灿灿打趣道,“花生也香,你可以放花生。” 颜喜连连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样子。 正经的药让颜喜想成吃的了, 衣沐华无奈摇摇头,忽而振奋道,“这味道不是药,是养发的。” 龙夫人的满头秀发,散发的正是那种带着香甜的味道,她一直以为是药,才没有往龙夫人那想。 如果手帕是龙夫人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西侯夫人与龙夫人住得近,见到龙夫人用的帕上有木棉花,便照着样子绣,所以西候夫人的帕子是新的。 何潋滟听过衣沐华说起龙夫人年过七十,依旧发似墨黑,说道,“她本名花溪,曾任诸监教头。因一次行动失利,被贬到外边,关于她最大的特地就是皮皱发乌,所以我对她有印象。” 变节对诸监来说是羞辱,衣沐华不想轻易下定论,决定去一趟药谷。 有颜宝的担保,衣沐华顺利出大平国,再次回到药谷。 此时鹿王和乐项王都已离开,进药谷后,衣沐华直奔药谷西边山涧处。 第127章,龙夫人的实力 龙夫人正在屋前晒药,听到脚步声后回头,见是衣沐华后又转过身,继续扒拉她的药。 她没搭理衣沐华,衣沐华开开口,“龙夫人,我又来了。” “我知道。” “您知道我会来?” “当然,我还知道你有问题问我。” 龙夫人对所有的事似乎了如指掌,衣沐华深吸气,“所以,我没猜错?” “既然有话说,进来喝杯茶。” 龙夫人走进屋,衣沐华跟在她后面,坐在上次坐过的地方。 她倒了杯茶,衣沐华却不喝,龙夫人笑道,“怕我下毒?” 衣沐华诚实点头,龙夫人端起来喝一口,“没错,手帕是我的。” 龙夫人直接承认,衣沐华并不觉得奇怪,问道:“上面的味道是你故意留下的。” 龙夫人和鹿王精心策划,不可能忽略手帕上问味道,味道还在,只能说明是被刻意留下的。 “你这丫头就是聪明,没点就透,难怪鹿王欣赏你。” “西候夫人在哪?” “她自己走的。” 衣沐华沉默,龙夫人说道,“我没骗你,是她自己走的。” 衣沐华忽然想起西侯夫人在山上的话,也许龙夫人没有说谎。 “你为什么不抓她?”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西候夫人,我会抓她,可她与我作伴多年,我下不了手,姑且放她一条路,她是个可怜人。” 龙夫人看似仁慈,但衣沐华想到徐意,愤愤道,“徐意呢,他不可怜?” 徐意才仁皆备,未来无可限量,却无辜死去,何其哀哉。 龙夫人面无愧色,“我的恻隐心有限,给得了一人给不了另一人。” 龙夫人已迟暮,大可继续安享晚年,衣沐华不明白她为何愿意卷入是非里,“你在药谷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忽然转变?” “寡淡日子过久了,就想尝尝血雨腥风的味道。在旁人眼里,药谷很好,换个庸俗之辈,这里简直是天堂,而我花溪不是等闲之人,我的才智还没有施展,我还可以有作为。” “若你对诸监司安排有异议,大可提出。” “我说过,可是没人理会。没有家族依靠,我这种小人物根本不可能担当要职。尤其在犯过一次错后,我便被贬在这地方,不得出去,大家都忘了我。好马终需伯乐,鹿王来找我,我知道我可以有所作为了。既然你们觉得我没用,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我的实力。” 听完龙夫人的心底话,衣沐华一时间无言以对,龙夫人是有委屈,可委屈了就该变节吗? 若有朝一日,她自己和龙夫人一样觉得委屈至极,她会如何? “我能重出世间,这还得感谢你,你铲除四象,令鹿王痛失七名大将,逼得他广揽人才,他就想起了我。” 龙夫人曾做教头,对大平国的诸监十分了解,鹿王收她为手下,顶得过两。 衣沐华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散布幽山有铁矿的计划?” 此事机密,衣沐华想不通如何被鹿王知道。 龙夫人脸上泛出得意之色,“小丫头,你们聪明,难道我就愚笨吗?别忘了,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这主意我早就想到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连衣沐华的命,都是龙夫人手下留情的。 衣沐华虚心道,“龙夫人的聪慧,领教了。” “你这丫头,机敏得很,那日明明见到我吃惊,却硬生生圆了话,当时我就在想,你做我的手下很合适。丫头,做我手下,我保准你不会受一丝冤枉。” 这才是龙夫人引衣沐华来的真正原因,试图说服她投奔大陈国。 衣沐华郑重道“”“我姓衣,是大平国人。” “丫头,做人多为自己考虑,你在被怀疑的名单上,无论你做多少事,稍有不对,他们就会怀疑你,这次你入狱,就是最好的证明,吃了亏,你得学聪明啊。” 衣沐华摇摇头,龙夫人又道,“鹿王承诺过我,只要我们肯效力大陈国,地位名誉,应有尽有,你也会得到无上的敬重。” “一个轻易易志的人,无论地位再高,也得不到人敬重的。” 龙夫人的笑渐渐隐去,“既然你落我手上,便容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话刚落,两名女子走进来,一人说已经备好马车。 龙夫人看了看衣沐华,“丫头,敢不敢较量较量?” “如何较量?” “若你能在我手里脱落,我就放你走,往后不纠缠你。” “若我输了,便要做你下属。” “如何?” 衣沐华沉默,并非怕,而是她不打没把握的仗。 对方的实力她不清楚,是以不敢轻易应下。 龙夫人见她默不作声,激将道:“怎么,没信心?” “我独身一人,你们却是三人看住我,这未免太不公平,传出去,也体现不了龙夫人您的才智。” 衣沐华瞧出此事的龙夫人很得意,人得意时会自负,所以她要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形势。 龙夫人沉吟片刻,“我不与你们一起走,只有她们看你,但你只有一天时间,一日之内,你若还在,就乖乖做个听话的人。” 一日虽苛刻,但不出手,倒还算公平,衣沐华点头同意。 衣沐华可不想做白明下属,她出了答应,也没别的路了,“好,那就比。” 白明点点头,对看守衣沐华两人说道,“你们听到我们的赌约了,若是她跑了,小心你们的头。” 两人应了声是,目光片刻不离衣沐华,不离她三步。 面对两人的严密监控,衣沐华泰然,吃喝拉撒样样不少,照旧如常。 过了一日,白明把监视衣沐华的一人叫去,打听衣沐华是否有异常, 半夜,衣沐华觉得口渴,旁边的两人猛然睁开眼,“你干什么?” 衣沐华笑了笑,“不必紧张,我想喝水。” 一人凶巴巴道,“不许喝,喝了待会还要去茅厕。” “就算我现在不喝水,也要去。” 两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真麻烦。” 她们跟在衣沐华身后,三人从茅房回来后,衣沐华喝水,眼睛看着房间里的香炉,炉中正透轻薄的烟,唇角微微上扬。 两人一心系在衣沐华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房内点了烟。 喝完水,衣沐华上床,合上眼,心里默念一二三,两人同时倒下。 衣沐华含笑起身,然后打开窗户,她的房间临街,窗下停了一辆马车,衣沐华爬出窗户,扑腾跳在车顶上,而后滑进车内。 坐在车前的阿洲扬鞭,马拔足奔驰,哒哒哒声远去,转眼间消失在街尾。 车内颜喜笑道,“姐姐,我还怕你没喝水呢。” 第128章,临危受命 她吃过单独行动的亏,这回学聪明了,让颜喜和阿洲做她外援。 进药谷前他们商议好,若衣沐华被抓,颜喜在途中埋伏救援。 颜喜和阿洲做过海盗,把人弄昏迷的事干过不少,是以非常娴熟。 颜喜趁衣沐华三人去茅厕的空挡,溜进房中,点上失魂烟,又把解药放在水里,这才离开。 衣沐华去茅厕不是逃走,而是引开两人。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水里放解药?” 颜喜和阿洲一直在旁边房间偷听,半夜他们听到衣沐华要喝水,颜喜就寻思把解药放茶里。 “下次如果要放药,记得别移动水壶。” 颜喜吐舌,衣沐华对赶马车的阿洲说道,“我们不会信城,去柏城。” 柏城被曲军围困, 衣沐华三人好不容易才突破曲军进城。 颜宝见到衣沐华和颜喜后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衣沐华:“听说柏城告急,我们便来了。” 一旁的张丞相长吁短叹,“你们能走就走,别在这掺和了。” 衣沐华愣了愣,“情况很危机?” 颜宝:“魏明猛攻,城怕是要破了。” 柏城是要地,一旦失守,后面的新湖和新和便不保了。 新湖离木鱼岛近,届时木鱼岛恐怕也要落到曲军手里。 张丞相叹息,“大平国无兵可援,粮草又进不来。 城中的粮仓见底,我们也就是在苦苦撑。” 他边说边摇头,颜宝一向沉得住气,眼下他眉间起皱,足见局势之恶。 兵家之地对于整个战局起关键作用,柏城一旦被破,整个北边便落在曲军手里了,国破则家亡,大平国人无一幸免。 衣沐华身为大平国人,断然不能旁观,“我去押粮草回来,哪怕战到一兵一卒,我们也要守下去。” 颜宝愣了愣,“临危请命,不愧是我义女。好,你周边的新和县衙征粮草。” 张丞相插话,“你是平民,你去府衙,县令不会应你的要求。” “我拿你们的令牌去不行吗?” 张丞相摊手,“我走得急,没带官印。” 衣沐华转向颜宝,颜宝回道:“我的将令只对士兵军队管用,县官不买账,除非,” “除非什么?” 张丞相:“你是诸监。” 诸监在打仗时期,有调派官兵县衙的权利,若衣沐华以诸监身份征粮食,县官不能不从。 衣沐华缄默,旁边的颜喜听衣沐华说过她不愿重新做诸监,挺身而出道,“爹,我当诸监,我和姐姐一起去不就行了。” 张丞相摆手,“你不是间派的人,无法直接任命。” 颜喜眨巴眼,“不能破例吗?我很优秀的。” 张丞相摆头,眼睛一直瞥衣沐华。 目前守城要紧,假使柏城没了,她就成为亡国奴,照样没有安生日子过。 她不想做亡国奴,衣沐华朝张丞相恭敬一礼,“衣沐华愿意重返诸监司,做诸监。” 张丞相大喜,“好,做得好。”他一把扶起衣沐华,把诸监司令给衣沐华,“你去,就一定能成,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衣沐华只觉手里的诸监令沉甸甸,曾经无比抗拒,到头来还是重回旧道,一时间百感交集。 颜宝拍拍她的肩膀,“务必平安回来。” 既受命,她做好就是,“沐华定不负所托,带粮归来。” 次日衣沐华和颜宝以及阿洲,在平军掩护下,带一百人从旁突围而走,马不停蹄前往新和县。 抵达府衙后,衣沐华向当地县令亮出诸监牌,新和县葛县令接待她们。 听过衣沐华等人来意,葛县令面泛难色,“衣大人,并非我不想给,而是粮仓没有粮。” 衣沐华看着他不说话,葛县令说道,“您不信,那你跟我去粮仓瞧瞧,确实没有。” 众人移步粮仓,内里空空,衣沐华大吃一惊,“怎么会一点粮食都没有呢?” “去年秋收本就不好,春天还闹起了鼠患,粮食都被老鼠吃光啦。” 衣沐华沉吟,颜喜急得跺脚,“没有粮食,怎么回去,怎么护柏城。” 葛县令也知粮食重要,提议道,“不如你们去隔壁县,兴许他们有粮食,” 衣沐华摆头,“时间紧迫,来不及去临县。” 葛县令:“城中朱员外家粮仓充裕,不如找他借粮?” 衣沐华觉得此计可行,让葛县令带路,他们前去员外家。 朱员外见到葛县令,客气请进家中,他听了葛县令来的目的后,登时脸上的笑转变成哭,“葛县令啊,我也很想为国出力,奈何我没有余粮啊。” 朱员外身材矮胖,脸上横肉多,他刻意挤眼哭,肉皱成团,衣沐华等人觉得异常丑陋,默默翻白眼。 葛县令好声好气劝:“朱老爷,我们是来借的,日后会还的。” “葛县令,不是我不借,实在是没有啊,今年老鼠特别厉害,把粮食都糟蹋了,我损伤可严重了。” “朱老爷,城一旦被破,曲军便侵入我大平国内,届时曲军烧杀抢,您一家老少恐怕性命不保啊。” 衣沐华摆出严重后果,意在动摇朱员外。 朱员外唰地抬起头,“啊,要打到这啊,那我得赶紧收拾,我在西边有别庄,我上那躲躲。” 他朝外喊,“夫人,曲军马上要来了,快收东西,咱们逃难去。” 片刻后,一个和朱员外差不多身材的妇人慌张从后堂走出,“什么,打过来了? 她脖子挂两串玉珠,手上戴金手镯,一看就是女主人。 朱员外点点头,“这几位大人说的,不会有错。” 朱夫人捂住心口,尖声嚷嚷,“好可怕啊,老爷,我们可得赶紧走。翠儿,快把我的金银首饰全装好,古董那些也别往收起来。” 她赶忙吩咐下人收拾值钱的东西。 “对了,老爷,粮仓的里的百担粮食也得带走。” 话音刚落,朱员外挤眼,“什么粮食,你忙糊涂了,粮食早被老鼠吃了。” 朱夫人眼睛在葛县令和朱员外身上来回移动,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是是,你瞧我给忘了,是让老鼠吃没了。” 衣沐华和葛县令互视一眼,葛县令说道,“朱员外您忙,我们不打扰,告辞了。” 朱员外歉意一笑,“实在对不住了葛县令,我们也没能帮上忙。” 颜喜看不惯朱员外假脸,毫无避忌道:“不愿意就直说呗,说什么假话。” 朱员外脸上阴沉,衣沐华和葛县令也不给他找台阶,径直往外走。 第124章,越狱 半时辰后,狱卒送来一桶水,“肖大人怕饿着你,让你吃水饱。” 衣沐华饿得没力气骂人,喝了几口水,躺回床上。 她从小没挨过饿,初尝饥饿,自然难捱得很,她想念曾妈做的红烧蹄子,酸甜排骨,就是炒木耳也好吃啊,待她出去,定要回姚宅吃个饱。 越想越饿,衣沐华强制自己不去想,闭上眼睡觉。 饥肠难耐,辗转反侧良久都无法入眠,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外面响起锣鼓喧声。 衣沐华登时恼火,坐起身喊,“敲什么敲,让不让人睡觉啊!” 门外狱卒答道,“肖大人吩咐过,不让你睡。” 肖毅断衣沐华粮,又不准她睡觉,摆明消磨她的意志,逼她认罪。 饥饿与疲惫更使人心里防线崩溃,肖毅做得够绝。 衣沐华捂耳朵,心底百遍千遍问候肖毅。 一个时辰后,锣鼓声停,衣沐华以为是狱卒手累,谁知外面传来肖毅欠扁的声音,“你还是不认罪?” 衣沐华与老头子斗了多年,别的没学会,骨气练得十分硬,要她屈服,做梦,铿锵道:“不认。” “那你继续饿,反正我多的是时间。对了,外面现在一团乱,你也别指望世子来救你了。” 听到公孙束,衣沐华心慌问,“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肖毅没有多透露外面的情形,便离开了。 他一走,锣鼓声又响起。 衣沐华思绪涌动,肖毅笃定公孙束不会来,莫非他已遭不测? 心口一痛,不会的,公孙束身边跟了护卫,不至于没命,肖毅故意说这些,意在击溃她的意志,使她认罪,公孙束一定没事的。 但万一,公孙束真的出事,衣沐华不敢深想。 她猛地坐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出去。 站起身,一阵晕眩上头,衣沐华又跌坐回床沿,断食太久,她四肢乏力,站立都困难。 肚子咕噜咕噜响,衣沐华捂肚子,呢喃道,“就当辟谷减肥了,撑住。” 她缓缓走到门边,刚要说话,锣鼓声戛然而止,衣沐华纳闷往外面看,登时眼放光,她见到孟晓飞和莫许白。 孟晓飞对这地上的狱卒踢了两脚,呀呀的,吵死人了!弄得老子睡不着,老子踩死你!” 他身后的莫许白说道,“大哥快走。” “大当家,莫许白先别走!” 衣沐华话声落,孟晓飞和莫许白皆是一愣,两人快步到衣沐华的牢外,孟晓飞诧异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听到也字,衣沐华明白大家一起沦落到阶下囚,“你们要越狱?” “是啊。” 衣沐华正愁不能出去,喜道:“带我一起走。” 孟晓飞要问,莫许白抢话道,“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莫许白招手,不远处的虎蛋跑来。 虎蛋手里拿着钥匙,将牢门打开。 衣沐华整个人身子软绵绵,没走两步便往旁边倒,莫许白眼疾手快扶住她。 莫许白以为衣沐华受了大刑,无法行走,蹲在衣沐华面前,“我背你。” 衣沐华不好意思说自己饿得脚软,顺势趴在莫许白背上,由他背自己出牢狱。 一行人从天牢出来,上了辆黑色马车,马车快速朝前。 在马车上,莫许白才开口问,“你因何事进天牢?” 衣沐华捂肚子,“被人陷害通敌。” 孟晓飞感叹,“又被陷害,衣妹子,你的运气也忒坏了。” 衣沐华苦笑,“谁说不是呢?你们呢?” 莫许白笑了笑,“我们是山匪,在天牢里并不稀奇啊。” “你们本在铁汉寨里,官兵怎么抓得住你们?” “别提了,这是我人生第三大耻辱。” 衣沐华抿笑,如果她没记错,孟晓飞的第二耻辱是被自己撂倒,至于第一耻辱,她就不晓得了。 不等衣沐华问,莫许白主动道:“我们被颜宝抓进来的。” 原来,之前颜宝让平成王叫回信城,平成王为考验他的能力,就让他剿铁汉寨。 颜宝领两千侍卫队,把铁汉寨端了,逮捕孟晓飞和莫许白。 亏得虎蛋等兄弟脱落,否则孟晓飞和莫许白就无法出天牢了。 衣沐华暗想,铁汉寨为祸多年,官兵一直束手无措,没想到颜宝只带两千人就铲除了铁汉寨,其将领之能非同寻常。 难怪平成王认命颜宝守木鱼岛,周老元帅对颜宝客气,想来是因为他的将才卓越。 孟晓飞耿耿于怀败给颜宝,“虎蛋,你查到了没有,那颜宝是什么人?” 虎蛋摇头:“不知,只知他是一个月前回到信城,之前完全没消息。” “你有没有认真打听?” “老大,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没有。” “孟大当家,这不能怪虎蛋,颜宝之前是木鱼岛的岛主,十几年没回陆地,虎蛋自然不知道他的事。” 孟晓飞和莫许白听过木鱼岛的事,孟晓飞哈哈大笑,“是你们把他赶出岛的?干得好。” 莫许白立觉其中对不上,“不对,木鱼岛归大平国所有,倘若颜宝真被赶出,又怎会替大平国卖命。” 衣沐华说道,“他是自己离开的。” 随后将颜宝的事简单说一遍,孟晓飞奇怪看她,“他的事你怎么全清楚。” 衣沐华笑了笑,“他是我义父。” 孟晓飞张大嘴,莫许白说道,“你不是替大平国守住木鱼岛,怎么又被说成通敌了?” 衣沐华叹口气,“我是被大陈国的鹿王陷害的。” 紧接着,她又告之他们药谷的事。 孟晓飞愤愤道,“这些人是眼瞎了吗,居然怀疑你,若你真是大陈国内应,何必守岛,又何必去药谷。” 莫许白说道,“我们准备去大乐国,你跟我们一道走。” 衣沐华摇头,“我娘在这,我的朋友也在这,我不会走的。” “你要自己平冤?” “你跟着我们出来,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咯。” 孟晓飞的话令衣沐华警觉,他们出天牢尤为顺利,这不符合常理。 “虎蛋,你们进天牢是不是特别顺利?” 虎蛋愣了愣,“我们打晕了几个狱卒,也不算顺利?” 衣沐华脸色凝重,在查太阴案子时,衣沐华了解过天牢的巡防,戒备森然,绝非打晕几个狱卒就能进入的。 莫许白见衣沐华色变,顿觉其中有蹊跷,“你认为有人故意放虎蛋进去救走我们?” 衣沐华点头,孟晓飞疑惑,“他们为何这么做?” “他们是冲我来的。” 如果衣沐华没猜错,暗地里安排这一切的人是肖毅。 第125章,化解危机 肖毅想衣沐华永不翻身,刻意放铁汉寨的人进天牢,又在衣沐华面前提及公孙束,惹衣沐华焦急。 衣沐华担心公孙束安危,自然想出去,此时铁汉寨的人出现,她必然跟铁汉寨的人走。 她一走,便成了逃犯。 大平国的越狱罪重,追兵抓到逃犯,可就地正法。 肖毅这时追上衣沐华,就能光明正大杀她。 好歹毒的计啊,衣沐华向外喊道,“停车!”= “你要回去?” 莫许白看着衣沐华,眼中颇为不解,即使一切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相信他们也能避开追兵出逃。 肖毅挖了个坑,衣沐华不能跳,所以她必须回去。 可她又很记挂公孙束安危,“莫许白,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想我帮你找公孙束?” 听完药谷的事,莫许白就猜到衣沐华之所以急着出来的原因, “可以吗?” 莫许白点头,“你帮过我,我也该还你的情了。” 衣沐华感激道谢,跳下马车,与车背道而驰。 走到天牢,但见狱门前火把林立,照得门前一派明亮。 狱卒集结,肖毅站在狱卒前,手拿衣沐华的画像,“大家看清楚她,此人不但通敌祸害国家,还胆大包天逃走,罪大恶极,不容轻饶,见到此人可斩立决。” 衣沐华冷笑,肖毅果然利用越狱罪将自己置于死地,她又怎可让他得逞,大声道:“我没有逃。” 话音落,众人回头,见衣沐华后均露诧异。 肖毅先是一愣,而后厉声道:“衣沐华,你好大胆子,居然逃走!来人,立即杀了她,以正法纪。” 狱卒转身,纷纷拔刀,衣沐华说道,“且慢,如果我逃走了,为何会回来呢?” 话不无道理,狱卒心下费解,便没有上前。 肖毅:“你自知逃不出信城,这才回来。” 衣沐华反问,“你们并未追上我,我又怎会认为出不去呢?” “因为我们封了城。” “犯人逃跑,接下来便会封城,这点谁都知道,难道我在牢里时不知?” 衣沐华怼得肖毅词穷,肖毅反问,“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逃?那你为何会在牢外?” “今夜有人劫狱,他们错把我当成要救的人,带了出来,后来发现救错人,又放了我。” 肖毅冷哼,“救错人,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既然不傻,为何劫匪能进入天牢救人呢?我不信天牢的守卫如此松懈,反而像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肖毅面色一白,“我们都是尽忠职守的人,岂容你污蔑,大家上,杀了她。” 尽忠职守触动其他狱卒,一旦衣沐华回到狱中,上面必然追究劫狱之事,今夜当值的人都难逃干系,轻则贬职,重则定罪。 可衣沐华死了,他们大可说是阻止衣沐华逃走时杀了她。 事关切身利益,狱卒们心一横,举刀向衣沐华砍去。 “住手!” 威仪之声破空而出,狱卒胆颤,停下手中的刀,但见一辆赤轮金顶的马车驶来。 马车停下后,一人走出,此人身着盔甲,狱卒认出是新任命的颜将军,不由放下刀,后退开来。 颜宝走到衣沐华旁边,眼睛一扫,狱卒又退一步, 肖毅走上前,“颜大人,您是要包庇逃犯?” “她没走,不算逃犯。” “在场所有都看到,她不在牢房而在外面,这不算逃犯?颜大人,我知您是衣沐华的义父,爱护她也无可厚非,可眼下她犯了法,就得接受制裁,若您一味袒护,恐怕有损你英明,此事传到圣上耳里,也不好听。” 颜宝冷冷看他一眼,丢给他一份手令。 肖毅看过后面色转沉,手令上写明颜宝奉命带走衣沐华,肖毅当了一年侍卫队队长,认得手令中的玺印乃平成王的。 又让衣沐华躲过一劫,肖毅压根紧咬,双手奉还手令,“颜大人请。” 颜宝看了眼衣沐华,衣沐华立即登上马车。 车轮缓缓朝前,衣沐华看了看对面的颜宝,“义父,多谢您。” “你又没有做过,谢什么?” 衣沐华心中一暖,“谢您愿意相信我。” “不要想着谢,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替自己自证清白,我在圣上面前保你三天,若你三天内不能找到有利自己的证据,到时你还得回天牢。” 衣沐华点头,“义父,大平国和大曲国的局势如何?” “准备开战了。” 衣沐华倒吸气,没想到双方真的打起来了。 “大乐国不与我们联盟,圣上不愿放弃木鱼岛,只有一战。” 衣沐华记得大陈国战船集结在海域,“大陈国呢?可有加入?” “暂时没有,与我们正僵持,依我看,他们静候时机,等大曲国攻破占领我们的池城,他们才会行动。” 没料到形势如此恶劣,衣沐华深吸气。 “别叹气了,赶紧自证清白,我等着你去战场帮我退敌呢。” 衣沐华微微一笑,重重点头。 马车在一处府邸停下,衣沐华下场后,但见门上悬挂着颜府二字。 颜宝没有恢复闫楚义的姓名,而是沿用颜宝身份。 “这三日你得住我府上。” 衣沐华明白,颜宝担保她,她自然得住在这里。 颜喜从府里出来,“妹妹,你可回来了。” 颜宝瞪她,“这是信城,不可乱辈分,往后要叫姐姐。” 颜喜吐舌,颜宝说道,“我和张丞相须立即前往前线,你姐姐身上的罪名还没洗清,你得协助她。” 颜喜颔首,“爹你先去,等我们脱了罪,我就去找你。” 颜宝揉了揉颜喜的头,在衣沐华看来,这才是父女该有的样子。 忽而她想起了老头子,心中一阵失落。 待颜宝走后,衣沐华问颜喜,“可有世子和梅映辉的消息?” 颜喜摆头,“他们自从离开药谷,就再无消息了。” 话没落,咕噜声从衣沐华肚子传出,衣沐华问道:“可有吃的?” 颜喜笑道,“牢里不管饭?” “肖毅那家伙故意饿我。” “家里没什么吃的。” 旁边的阿洲插话,“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肉,大块大块的肉。” 阿洲笑道,“三更半夜,我上哪买肉,前面有家馄钝,我买碗混沌给你。” “三碗。” 阿洲点头而去,衣沐华和颜喜回府内等。 衣沐华吃完馄钝,倒头就睡,直到次日颜喜敲门才醒。 第129章,筹粮 出了大门,阿洲再忍不住,“什么玩意啊。衣姑娘,我们对他太客气了,依我看,直接带兵强征,和他废话什么。” 颜喜附和,“这种人,就不该客气。” 葛县令沉默,暗暗观察衣沐华的态度。 柏城危在旦夕,衣沐华比谁都要着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胡来。 粮食可以强征,可民心却不能,强制朱员外虽得粮食,却令官府失去民心,越是战乱,越要团结民心。 衣沐华摆头,“我们既来借,又怎能用强呢?葛县令,除了朱员外,还有没有别家有粮食?我们再多问几家。” 葛县令心中石头落地,暗思好在这诸监没有急功,行短视之举,“李员外和张老板,我们去问问他们。” 衣沐华点点头,颜喜见衣沐华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哼了声,“我不想再去碰钉子了。” “那你在客栈休息,别乱跑。” 衣沐华也不强求,与葛县令继续拜访下一家。 李员外和张老板为人慷慨,一听是柏城急需,马上同意借粮食,甚至还动员亲戚朋友借粮。 衣沐华见他们积极响应,索性在县衙前开动员大会,呼吁有粮之士,借出余粮。 在李员外和张老板的带头下,很多人都愿借出粮食,一时间,县衙前人头涌动。 衣沐华见大家热心借粮食,心里甚感宽慰。 此时一名官兵走到葛县令身旁低语。 葛县令听完官兵的话,转向衣沐华,“衣诸监,能否借一步说话?” 衣沐华点点头,与葛县令走到旁边。 葛县令说道,“我的属下报告,颜喜姑娘和阿洲公子带着人出城了。不知可是衣诸监的吩咐?” “没有,坏了,颜喜他们准备去劫朱员外。” 颜喜和阿洲是海盗出身,喜欢动手不动嘴,何况抢粮是为国家,他们更觉有理由枪了。 “万万使不得啊,抢粮之事传出去,这些借粮的人便认为粮有去无回,往后就不会有人主动借了,人心也会变得惶惶。” 衣沐华沉吟,“我去制止他们,你在这继续收粮。” 她要来匹快马,策马出城。 出城一里,远远见到颜喜和阿洲蒙着面,拦击住朱员外全家大小。 颜喜手里的寒刀晃动,吓得朱员外等人不敢动,朱夫人抱着儿女小声哭泣。 衣沐华以手帕遮面,双腿一夹,驱马靠近。 见到衣沐华,颜喜顿了顿,“姐姐,你怎么来了?” 衣沐华瞪她,颜喜默默低头,“放下刀,走!” 颜喜不大情愿,可衣沐华发话,她只得摆手,阿洲等人让开道撤走。 回去路上,衣沐华一言不发,颜喜扯了扯衣沐华袖子,“姐姐,生气了?别气啊,我和阿洲也是想尽快筹得粮食。” “我知道。” “我打听过了,朱员外的钱是靠压榨贫农得来,我们抢他的粮食,” 不等颜喜说完,衣沐华打断,“颜喜,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以前你是木鱼岛岛主,可以抢可以杀,但现在不行。你爹是虎将,你乃虎门之女,行事要对得起这个名头。” 颜喜嘟嘴,衣沐华又看向阿洲,“你也一样,行事要对得起义父。” 阿洲低头,不敢吱声。 颜喜嘀咕,“我们也是想帮忙嘛,我爹他们等着粮草呢。” “现在我们已经筹得八十担粮了。” “其他人肯借?” “世上有朱员外只顾自己的人,也有通晓大义的,我想明日我们便能凑够粮了。” 颜喜笑道,“那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衣沐华点点头,回到新和,衣沐华让颜喜阿洲回客栈休息,她自己去府衙。 人没走到府衙前,便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郑雄。 郑雄大步走到衣沐华身边,“衣姑娘,没想到这这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你是来出借粮食的?” 郑雄点头,“我听说官府在这借粮守城,便来了。” 衣沐华暗道,她怎么把米商供应户的郑雄忘了,早知道就该先找他。 “多谢你慷慨相助,我代大平国谢谢你。” 郑雄笑了笑,“小事,不过你的语气不对啊?” “我负责将粮食运进城。” “几个月没见,你做官了?” “诸监。” 郑雄双手一拱,“官不小啊,恭喜恭喜,往后我得改口你衣大人了。” “称呼而已,随意即可。” “那衣大人,你见过世子没?能不能为我引荐啊?” 郑雄相见世子的心没变,见杆就要往上啊。 危难之际,他慷慨相助,衣沐华寻思公孙束会愿意向他表露身份,“见过了,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荐。” 郑雄捂掌,“多谢了,五十担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衣沐华自然不嫌多,“你有多少,我都借。” 郑雄拍手,“你等着,我立即派人再调。” 因郑雄鼎力相助,衣沐华提前凑够粮食。 待郑雄的三车粮食送到,葛县令见后眉头皱起。 旁边的颜喜见了,打趣道,“葛县令,没粮食你愁,有粮食你也愁,怎么左右都不开心啊。” 葛县令叹道:“有粮食自然是高兴的,但曲军人多,我怕你们送不进城。” 颜喜满不在意:“我们跟我爹约好了,以火为信,他见到信号,便领兵接应我们。” 葛县令:“出城接应是好,如此一来不就暴露给敌人,你们到了么?” 衣沐华早想到这点,此时她正在趁曲军不备杀进城和放信号让颜宝接应两条路之间摇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衣沐华请教葛县令,“葛大人,你可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有,不妨说出来。” “曲军人多,放信号必然引起他们围攻,小人认为不放信号直接进城更妥当。” 衣沐华听从葛县令的意见,决定不放信号,突围进城。 趁着夜黑,衣沐华等人行到城外,但见曲军布重兵守城外,层层士兵围城,别说人押运粮草无法通过,就是人也绝无进去的可能。 衣沐华见情况不妙,只得先退回新和县,另寻他法。 寻思一夜,始终不得良方,颜喜忽然笑着到衣沐华跟前,“姐姐,我想到一个对策。” 第130章,不辱使命 衣沐华拉她手,“快说。” “既然我们可以筹粮,为何不召集人和我们送粮进城?” 衣沐华摆头,“对方是曲军,经过严格训练,他们的作战力强,非普通人可比,在木鱼岛我们能赢过他们,多半有侥幸的成分。若我们召集平民对抗军队,其实是叫送死。” 颜喜丧气道,“那怎么办啊,我爹他们撑不了几日了。” 衣沐华沉默,忽而外面响起鞭炮声,衣沐华和颜喜均被吓了一大跳,颜喜不耐烦道,“大清早放什么鞭炮啊。” 衣沐华沉吟片刻,忽然往外走,正好与葛县令对上,“葛县令,新和县是不是专制鞭炮?” 葛县令点头,“是啊,整个大平国,也就我们这里造鞭炮,你,”他顿了顿,“衣大人,您是不是想要鞭炮?” “对,越多越好,我就用它来突曲军的围。” 衣沐华想到以假乱真的办法,将鞭炮放在车中,运往城。 曲军以为是粮草,必来围堵,此时点燃鞭炮,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如此几次后,曲军便不知哪一次是粮草,待曲军疲惫之际,他们再送真正的粮草入城。 衣沐华和颜喜以及阿洲分成三路,衣沐华和阿洲两路分左右两路吸引混淆曲军,待曲军被鞭炮所惊之际,颜喜再押送真正的粮车突围。 商定之后,大家依计行事。 衣沐华几十人推车出现,曲军立即包围过来,衣沐华等人且战且走,待她钳制住一部分人后,阿洲在另一侧出现。 两边同时牵引曲军,曲军越压越近,衣沐华等人便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鞭炮炸裂,曲军猝不及防,吓得慌忙四逃,队形散乱。 不远处的颜喜听到鞭炮声后,趁乱冲进曲军中。 曲军害怕车上是鞭炮,退散开来。 颜喜一队得以杀出一条路,靠近城门。 城中颜宝听城外有动静,站在城门上看,见颜喜近了,一面吩咐人射箭,一面叫人开城门,粮草得以安全进城。 张丞相见衣沐华颜喜顺利完成任务,感叹道,“干得漂亮,衣沐华颜喜,你们立了大功啊。” 颜喜眉开眼笑,难道谦虚,“应该的。” 颜宝说道:“这粮食够撑一个月,这个月我们可不能干等啊。” 衣沐华离开后,颜宝一直苦思对策,计策初步形成,颜宝想道出来,共同探讨。 知父莫如女,颜喜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颜宝:“不错,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守,要改守为攻。” 张丞相:“我们兵力单薄,不好转变。” 衣沐华:“粮草入城,对方知我们还能再撑一段时日,他们一定会着急,而他们急了,就是我们的机会。” 颜宝:“不错,等待敌人犯错。只要他们犯了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张丞相:“魏明这人沉得住气,未必会激进。” 魏明之所以有辉煌的战绩,靠的是沉稳,之前在木鱼岛,他急攻,只因平军将至,他不得不打。 如今曲军处于优势,只要他继续围住城,破城指日可待。 衣沐华:“他不激进,不代表别人不激进。” 张丞相看她,示意她继续,衣沐华说道,“之前听说大曲国分派严峻,可是真的?” 颜宝眼睛一亮,“不错,大曲国的贵族和士族内斗多年,隔阂十分深,我们大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逼迫魏明犯错。” 衣沐华和颜宝看向张丞相,大平国的诸监遍布,大曲国也有,若是大曲国的诸监在朝廷中挑起苗火,贵族势必要魏明拿下城,借此压士族一头。 诸监司由张丞相主管,唯有他才能调派诸监行动。 张丞相意会他们的意思,“我立即派人传信。” 他正要写信,外面士兵报加急信到。 衣沐华等人一愣,莫非是圣上有指示? 张丞相让人送进来,随后拆阅,登时脸上一喜,“太好了,这真太好了。” 颜喜问,“丞相伯伯,有什么好事呀?” “大曲国内的两派纷争已经起了,这真是天助我大平国也。” 衣沐华也喜大曲国内产生纷争,可她觉得纷争来得太及时,问道:“怎么起的纷争?” “不知,或许士族不愿魏明拿下城,让贵族得更多利益,总之这有利我们啊。” 往后十日,平军躲在城中,曲军攻城两次,始终无功而返。 又过五日,曲军不再攻城,反而在城外挖壕沟,似乎下定决心打持久战。 魏明没有激进,反而更稳,颜宝见形势不妙,将衣沐华叫道张丞相跟前,商议新的对策。 张丞相:“看来魏明看出我们的意图,刻意挖沟啊,我们的粮食不多,不可在等下去了。” 颜宝颔首,“我们要出击。”他展开地图,“这几日我细研究地图,发现忽略了一个关键。” 他粗糙的手指点在地图一点,衣沐华顺手瞧,“隆江水坝?” 颜宝:“隆江是大曲国最重要的水道,沿河地区均是要道重城。” 衣沐华接话,“如果我们堵住水坝,水位必然上涨,淹没上游一带,可这对战争又起什么关键呢?” 张丞相笑了笑,“大曲国运送粮草,必然经过旁边的隆江道。” 衣沐华恍然,“封闭隆江水坝,一来可以耽搁他们的粮草,二来他们必须分兵过隆江水坝。” 颜宝和张丞相颔首,衣沐华:“隆江水坝在大曲国境内,是以我们得先进去。” “不错,边城就是切入口,此处守卫薄弱,我想派你攻城,而后封水坝。” 衣沐华觉得此计可行,“沐华愿意前往,可城中兵不到一万,若分兵出去,恐怕守不住城。” 颜宝叹息,这正是他头疼的地方。 假使分兵少,衣沐华未必能拿下边城,可分兵做,城又难守。 衣沐华说道,“我一个人去。” 颜宝和张丞相愣了愣,张丞相说道:“你一人怎么攻城,这可说不得玩笑。” 衣沐华:“我不是一个人,我先去周家营借兵,而后在去攻城。” 张丞相摆头,“周家的人贼得很,怎么可能借兵给你。” 周家人贪功贪利,没他们利益的事一概不干。 第131章,借兵攻城 颜宝沉吟,“你想找周孝正?” 颜宝想起周孝正找到自己救衣沐华的惊慌样,多少明白他与衣沐华绝非普通朋友。 衣沐华点头,周孝正功利心少,若以国家为重劝他,说服他不难,衣沐华愿意一试。 “既然你有把握,放手一试。” 颜宝和张丞相同意衣沐华的胆大的念头,颜喜听说衣沐华要出城,吵着要跟去,她去,阿洲也一道出城。 夜里,三人着夜行衣出城。 曲军挖了壕沟,戒备相对松懈,三人得以穿过曲军离开。 周孝正见到衣沐华后呆住,“你,你不是潜逃了吗?” 衣沐华进入药谷后便消失,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畏罪潜逃。 “难道你认为我叛国?” 周孝正认真道:“我从没这么想。” 衣沐华向他出示诸监令,“真正易节的是药谷龙夫人,我是被药谷的她所陷害,既然查出通敌另有其人,我的罪也就立不住了。洗脱罪后,我到了柏城,张丞相恢复我的职位,故而我现在是诸监。” 周孝正嘀咕,“你不必特地出示诸监令的,你说的话,我没有怀疑的。” “真的?” “当然。” “那你借两千兵给我。” 周孝正迟疑片刻,“你要兵做什么?” 衣沐华看了眼颜喜,颜喜摊开一张地图,衣沐华大曲国的边城说道,“大曲国正全力进攻我的柏城,此时大曲国边城空虚,我们可乘虚而入,占领边城。” “三千人攻城,这不可能?” 周孝正盘算边城守卫严,攻城怎么也要五千人。 “明攻当然不够,但我们可以暗取。我查过了,两日后,大曲国会派人送粮草到边城,我们在中途延误他们,而后扮成大曲国送粮草的队伍,进入边城。” 周孝正摸着下巴,“拿下边城之后呢?” 打仗讲究争取兵家之地,边城无足轻重,即使大乐国拿下边城,对整个战局毫无影响,大曲国完全可以先攻破大乐国的边境,另派人来抢夺边城。 他们拿下边城之后,没有后援,也没有粮草,根本无法守边城。 衣沐华笑道:“大曲国想的和你一样,可你们忽略了隆江水坝。” 周孝正眼睛放光,“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们夺去边城后,堵住水坝,上流的水流不到下游,势必淹没道路,而这条道路正好是大曲国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如此一来,我们等于截住他们的粮草。” 衣沐华寻思周孝正是个机灵人,一点就通。 周孝正说道,“我立刻回营。” “哎,等等,这事不可张扬。” 衣沐华暗示他不外泄,周孝正点头,“我好歹是个将军,调动三千兵马不成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衣沐华心里咯噔,他该不会提出什么奇怪的条件? 周孝正笑道,“我也去。” 衣沐华舒口气,她巴不得多一个人呢,欣然同意。 周孝正返回营地,领三千兵马,伙同衣沐华颜喜阿洲一路北上过了大平国边境。 颜喜阿洲领两百人埋伏在鸡肠道,待大曲国送粮草人一出现,箭如蝗虫下,又推石头滚下,阻拦前路。 大曲国士兵纷纷后撤,不得已改道而行。 此时衣沐华和周孝正等人换大曲国的士兵服,推着装泥沙的麻袋车前往边城。 到边城后,特地等天黑再出现,靠近城门。 边城守城士兵没有立即开门,在城墙上喊,“你们是做什么的?” 周孝正答道,“送粮草的。” “送多少米?” 来之前衣沐华和周孝正查看过此次送粮的数目,周孝正对答道:“五十担。” “不对啊,五十担,怎么如此多人来啊?” 周孝正为人诚实,极少说谎,何况他是周家四爷,也犯不着对谁扯谎打诨,一时间答不上来。 衣沐华变声粗声粗气道,“现在什么时期,大平国随时可能劫粮草,不带多点人怎么保护粮草。你问好没,快开门,兄弟们走了一日,脚也累,口也渴,等着进城吃饱喝足呢。” 士兵多半粗鄙,周孝正之前的回答过于有礼斯文,守城士兵总觉得不对劲,故而多问。 换做衣沐华后,她言语多是埋怨和不耐烦,反而打消守城士兵的疑虑,他朝下面的人点头,吊桥缓缓放下。 衣沐华和周孝正互视一眼,彼此眼里皆有笑意。 顺利进城后,平军并不立即暴露身份,而是吃饱喝足,查明边城内部具体有多少士兵后,半夜动手。 待天亮之时,周孝正和衣沐华已经占领边城。 此时真正的送粮队到来,周孝正给他们喝加了料的水,轻松解决这些人。 得到边城后,衣沐华守着边城,周孝正领一千人封闭水坝,此时正是雨水季节,水坝堵住后,河流水位上升,淹没道路,阻碍大曲国送粮草的路。 颜喜和阿洲在堵截送粮队后,立即前往城,告之颜宝。 颜宝得知此消息,心头为之一振。 水坝一堵,曲军即刻明白是平军干的,探子来报,魏明亲点五千精兵,要夺回边城。 魏明到边城,就是颜宝反攻的机会,衣沐华明白自己必须拖住魏明,为颜宝争取时间。 是以命城中平军备好弓箭,石块,等,待曲军到来。 这日,曦光刚露,边城战鼓雷鸣,衣沐华站在城楼上,但见曲军扛云梯,推冲车,黑压压逼近。 待曲军将至于城前,衣沐华举棋,城楼上的弓箭手齐发箭,箭头有火,射中云梯,云梯尽着,哀嚎声一片。 魏明见状,命士兵举盾掩护云梯前进。 城上石如雨下,砰砰砰落在盾上,许多曲军被砸身亡, 魏明喝冲车前行,快速撞击城门。 此时空中飞来石凿眼,石凿眼穿绳,打得冲车七零八落。 衣沐华做足防御,曲军难以攻破边城,魏明气得牙痒痒,上次就败在这丫头手里,难道这次又要重蹈覆辙? 魏明手重重拍在桌上,这次他定要一血前耻。 他立即召集一千人,夜里挖掘地道,暗入城。 衣沐华见魏明没有动静,寻思他必挖暗道,当即派人掘壕拦截。 第132章,退守隆江水坝 魏明知城中平军少,便将士兵分两队,轮番攻边城。 平军日夜防守,不得停歇片刻,将士连防守两天两夜,皆困乏不堪,有的士兵站着也能睡觉。 衣沐华知魏明要拖垮平军,能赢就打,赢不了就保存实力,她命平军撤退,众人弃城而走,退到隆江水坝。 魏明领兵追来,周孝正早收到衣沐华书信,在途中埋伏。 待曲军到来,左边冲出一队,打乱曲军队形,厮杀一阵,右边又跳出一队,曲军唯恐再有伏兵,后撤回边城。 周孝正先在隆江水坝扎寨,四立排栅,衣沐华等人入寨后,才得以喘息。 衣沐华睡足后,与周孝正商议应对之策。 两人看着地图,周孝正说道:“魏明急攻隆江水坝,全因上流水蔓延道路,据探子所报,水快淹没到他们的盐场了。” 衣沐华登时明白,魏明放弃柏城夺回隆江水坝,不但是要恢复道理,更重要是保护盐场,衣沐华顿了顿,“现在虽没有淹盐场,但上游春雨不断,用不着两日,水就会进入盐场里。” “既然他们在意盐场,我们还得继续坚守隆江水坝,不过。” 周孝正顿了顿,衣沐华接话道,“继续守隆江水坝,我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拖延越久,大曲国派来的兵就会越多,到时盐场毁了,所有守隆江水坝的平军都会死。 周孝正看着衣沐华,“现在只有魏明一队人,如果我们现在走,还能回到大平国。” 衣沐华说道,“你想回去?” “我,不知道。” 周孝正打过仗,但从未决策。 以前都是他爹或他哥哥下达指令,他照做就成,如今让他决定,一时间,他心里有些乱。 衣沐华知他心里迷茫,说道,“我爷爷说过,当自己迷茫的时候,不妨相像我们追求的是什么,只要确定目标,就知该真没选择。” 话如同一束光照进周孝正心里,“我来是保家卫国,既然卫国,就该守住隆江水坝。” 哪怕是死。 “好,我们一起守隆江水坝。” 周孝正点头,衣沐华又道,“我料夜里魏明定会来袭寨,我们得做好准备。”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今日没有下雨,阴云密厚,夜里无光,是最佳偷袭时机。” 周孝正立即提笔,“兵法上没有说,我得记录下来。” 写了一半又停住,衣沐华好奇问,“为何不写了?” 周孝正摇摇头,大有一股颓丧之气,衣沐华恍然,他觉得自己将死,写了以后也用不上。 衣沐华想了想,“你后悔来吗?” “那是没有的,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战死。” 衣沐华笑了笑,周孝正看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我,” 周孝正见衣沐华淡定,反观自己心里害怕又丧气,颇为惭愧,便不敢将心里所想道出,显得自己渺小。 “你怎么如此镇定啊?” “如果你进过两次天牢,就会像我一样了。” 衣沐华并非不怕死,而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线,心里生出了感悟,活着就是希望,泯灭希望,那和死没区别。 尽管当前情形恶劣,可她活着,就是希望,该吃该笑,一样也不能少。 “不,是你而已,有的人不管经历过多少,都不似你这般豁达。” “是么?不过也很少人像我如此倒霉,一年之内进两回天牢。” 衣沐华乐天之态感染周孝正,他哈哈一笑,“一年之内进两回,确实倒霉。” 说笑两句,周孝正没之前那般害怕了,“既然今夜客人到,我们便做好准备接待客人。” 周孝正传令下去,所有平军睡觉休整,傍晚造饭,吃饱后埋伏在周围静候曲军。 夜里曲军果然杀来, 曲军杀入寨中,发觉内里空无一人,方知有诈,正要退出,外面喊杀声震天,平军从寨外一拥而入。 双方厮杀至天亮,曲军落败而逃。 魏明见曲军败回,气得摔杯,旁人不敢靠近。 此时信使到来,是大曲国曲罗王派人命人传口谕,命魏明三日内攻下隆江水坝。 魏明正因偷袭失败而在气头上,又听闻曲罗王催促,心中更烦闷。 旁边的军师乌却见了,上前道,“将军不必过于烦恼,属下有一计。” 这话如及时雨撒入魏明心田,当下大喜,“军师快说。” “昨日抵达这里后,我四处走了一圈,发现北边有一条小路,路直通水坝另一侧,这路只有本地人知道,那平军初来乍到,想必不知这路,我们何不派兵从小路偷袭。” 能从侧目偷袭,那是再好不过,魏明登时振奋,命三军休整,今夜再次袭营地。 夜里,曲军从小道绕到平军寨的侧面,寨子一片漆黑,曲军大吃一惊,寻思莫非平军知曲军偷袭,再次埋伏。 曲军历过一次失败,是以十分谨慎,没有杀入寨子,而是退走回去禀报魏明。 魏明听说平军寨内漆黑,也觉是有诈,并未责怪曲军后退。 军师乌却得知后,沉思良久,拍大腿道,“我们上当了。” 魏明奇怪看他,“何出此言?” “平军并不知道我们会偷袭,而是以不点灯火的方式故布疑阵呢。昨夜我们吃了败仗,便会谨慎,见寨内无灯火,必然不敢妄动。” 魏明拍桌,眉立,“又上了衣沐华的当,别让我抓到衣沐华,” “我打听过,这衣沐华估计多端,很难对付,好在他们还不知小路的事,今夜我们再派人去,不怕拿不下她。” 魏明深以为然,然后曲军昨夜从小路绕到寨外的消息,早有探子秘报衣沐华和周孝正。 周孝正心有余悸道,“好险,多亏昨夜你命大家熄火,否则我们就身首异处了。你是怎么想到他们会偷袭的?” 衣沐华笑道,“我又不是神算子,哪里知道他们偷袭,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罢了。” 寨内熄灯,不过是她一时兴起,却不曾想躲过了一劫,此刻衣沐华心里暗呼好险好险。 第133章,魏明诈死 “既然旁边有小路,今夜他们必然会来。” 衣沐华点头,“今夜寨子继续不点灯,所有人退到寨外,等他们进了寨子,我们就关门打狗。” 周孝正吩咐下去,平军再次埋伏在外。 魏明不信三次无功,夜里亲自率队袭寨。 曲军抵达寨外后,又见寨一片黑,魏明想起衣沐华在对战中,狡的特定,便多了个心眼,将人分为两队,一队先进寨,他在外静观。 但见先锋队进寨后,四下火光起,平军从周围跳出,魏明切齿,衣沐华居然聊到他们又来。 寨中杀了一阵,魏明见再无平军涌出,这才拔刀站起,大喊道,“兄弟们上!” 寨中平军听到寨外喧声沸扬,惊觉还有曲军,大吃一惊。 平军人数比曲军少,此时又见一队曲军,以为曲军要大部队攻击,心中难免慌乱,反而失去了瓮中捉鳖的优势。 站在远处的周孝正与其他平军想的一样,“怎么办?曲军大部队来了。” 衣沐华也没料到曲军出现,心里的吃惊不比其他人少,但她谨记守寨为要,沉吟,“你带人守住寨门,不让他们进来,杀光寨内曲军。” 周孝正应了声,杀到寨子门前。 此时魏明刚进寨门,便与周孝正对上, 周孝正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修刀枪,功夫一等一的好,他见一人腰挂金刀,便知他是主将魏明。 擒贼先擒王,周孝正挑枪而出,枪头直刺魏明。 魏明只觉白光晃动,感知有枪到,反手挥刀,哐当一声,拨开近到胸前的枪。 周孝正枪动,如游龙一般,左右中攻魏明,枪势凌厉,魏明难以招架。 魏明边叹后生可畏,边卖个破绽,引周孝正击他短处,欲反手一刀,转守为攻。 周孝正看出魏明意图,虚晃一枪后,枪急转,枪头扎入魏明的胸口,魏明撩刀,划破周孝正的胳膊。 旁人见魏明受伤,慌忙大喊将军,快步到魏明身旁, 魏明胸口不断冒出血, 曲军见魏明受伤,慌忙掩护他而走,曲军第三次袭营又失败。 平军接连击退曲军,士气高涨,衣沐华命人摆酒,犒赏士兵。 魏明受伤,却无大碍,只是气的不轻。 想他堂堂金刀将军,居然敌不过一个丫头,传出去有失自己英明。 魏明思量一宿,将军师乌却叫道跟前,“你替我放出风声,就说我身亡,而后撤兵。” 乌却沉吟片刻,“妙计啊,上山的平军粮食快尽,听到将军死后撤兵,必然会下山找粮食,那时我们出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属下立即去安排。” 半日后,魏明重伤身亡的消息传到衣沐华和周孝正耳里,周孝正欣喜道,“太好了,这下我们不必死了。” 旁边的衣沐华面无喜色,周孝正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魏明一走,我们就不用死拉。” “昨夜你刺魏明,刺得很深吗?” 对战时混乱,周孝正哪里留意到枪刺得深不深,他只想着曲军撤离,危难解除,便说道,“我用了力,应该伤到内腑了。怎么,你怀疑他没有死?” “魏明这个时候死,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被我杀的,不是无缘无故地死,怎么算莫名其妙呢。” 衣沐华叹息,“希望。” “沐华,这对我们是好事,你别多疑了。” 人下意识往自己有利的方向想,周孝正有此念头,也是人之常情。 此时一士兵在外求见,周孝正准许后,士兵进来,禀报两人,粮食所剩不多。 周孝正回了句知道,士兵转身出去。 周孝正说道,“既然曲军已撤,我带人出去找粮食。” 衣沐华始终觉得曲军的撤离太突然,“再等等。” “不能等,魏明的人离开,其他大曲国的士兵随时可能到,等下去我们就错过最佳补给粮食的时机。” 粮食终归要解决,周孝正的话不无道理。 衣沐华想了想,同意周孝正带人外出。 此时,魏明等人正埋伏在外面的农家之中,周孝正外出的消息传到魏明耳里,魏明暗喜不已,平军终究还是上当了。 魏明料到周孝正寻粮食,必然会到附近农家之中,他的人装成农民,埋伏在农户里。 半个时候后,周孝正出现,他正要以钱换粮食之际,曲军杀出。 周孝正被围,这才知受骗。 他舞枪,枪之凌厉,所到之处皆血花,曲军见他彪悍,不敢靠近。 魏明见状,命弓箭手出,箭如蝗虫下,周孝正挥枪,边拨边退。 曲军知他要逃,围在四周,也不上前,只是用弓箭消耗他体力。 周孝正身边的人不断倒下,来了百人,此时只剩十人了。 周孝正心里万念俱灰,寻思今日他要死在曲军手里了。 此时一队平军从后杀来,周孝正心喜,几乎要流出泪来。 原来衣沐华始终举得曲军退走有蹊跷,便派出一队平军出寨子找周孝正。 周孝正在这队人的掩护下,才保住了性命。 回到寨内,周孝正无比愧疚,衣沐华瞧出他不好意思,说道,“找粮的事我是同意的,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 周孝正明白衣沐华怕他丧气,故意安慰自己,“沐华,你骂我,这样我好受些。” “对战本就充满不确定,没有人能永远胜利,我们吃了亏,学聪明就好。” “魏明根本就没事,我看到他了。” “曲军埋伏,我猜他就没死。” “他既然没死,会不会夜里再袭营?” 衣沐华摇头,“我得到消息,有三千曲兵以及抵达边城,我想他们很快会光明正大地攻。” 周孝正长叹,衣沐华说道,“水蔓延到盐场周边,此时上游继续暴雨,用不了多久便会淹没盐场,我们做好该做的,多死守一日是一日。” 周孝正沉默,终归要死,他死在战场,也算死得其所了。 次日清晨,寨外鼓声雷鸣,曲军整齐排列在外,长枪林立,叫人望之胆颤。 平军早料曲军进攻,早挖阔壕,堆土成丘,弓箭手卧于丘上。 魏明骑马立曲军前,叫道:“里面的人听着,若你们现在投降,我曲军可留你们性命,若顽强抵抗,我叫你们死无全尸。” 第134章,中计 周孝正手持长枪,不屑冷哼,“魏明,别废口舌了,我大平国男儿誓死效忠国家,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哪怕战死,也绝不向敌人投降。” “你是周家的人?” “我乃周孝正。” “我瞧你枪法不错,是名猛将,若你肯归顺我大曲国,我可以绕你不死。” “呸,我周家人满门将领,我会做你小兵?你还不够格。” 魏明身边一名细皮嫩肉的小子说道,“哪里不够格拉,我家将军乃大曲第一将军,打过无数胜仗,素有不败将军的称号,说他不够格,你小子未免太猖狂。” “不败那是原来的称号,据我所知,在木鱼岛他就败了。而且是败给我大平国的人,这人就在我旁边呢。” 一时间,曲军的目光集在衣沐华身上。 那人又道,“木鱼岛的不算。” 周孝正觉得莫名其妙,“为何不算?” “那不是在陆地,在海岛的自然不能算。” “败就败了,找什么借口,没想到魏明你是个输不起的人。” 周孝正一说完,平军皆起哄。 那人听到起哄声,脸色微微发红。 魏明脸色凝重,衣沐华本以为他会骂那人,但他只是说了几句话。 那人微微垂头,不再说话。 魏明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知好歹。” 说完魏明举手,曲军齐齐攻上。 寨前有壕,曲军架梯而过。 平军放箭,不少曲军掉落沟内,沟内有尖竹子,人落下去,竹立即刺穿人身,登时寨前哀嚎一片。 一些曲军走过宽沟,平军举刀而杀,吭呛声此起彼伏,双方打了一日,曲军未能攻入寨内,暂且退走。 平军挡住曲军,伤亡不少,粮食殆尽,处境堪忧。 衣沐华和周孝正彼此心照,他们撑不过明日。 粮食不够,衣沐华和周孝正把饭留给士兵吃,两人悄悄在寨内一角烤红薯,以填饥肚。 周孝正将红薯埋在土里,土上生火,动作麻溜, 衣沐华没想到他会干这个,苦中作乐地打趣,“四爷,你烤红薯的技艺跟谁学的?” 周孝正笑了笑,“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少爷?” “你姓周,我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 “我从十四岁起,便跟我大哥南征北战,有一次粮草断了,我大哥就去带着我们去挖人家地里挖红薯,我们啊就吃了十天的红薯,也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这个。,” “不错,现在派上了用场。” “吃了十天的红薯,之后我见到红薯就恶心,那时就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吃一口。哎,今日是要破誓了。” 衣沐华寻思,周孝正大概以为自己会永远一帆风顺,才会发这种誓。 转念一想,这也正常,谁年少的时候没自以为过呢,当年的她还觉得自己会叱咤世间呢,到头来现实是狠狠打她一巴掌啊。 “沐华,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有啊,多得是,我最担心的就是我娘,怕她挨我爹欺负。” 听完衣沐华的话,周孝正满脸失望,衣沐华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豪言壮志?” 难不成他以为她会说,要替大平国扫平邻国,一统天下? “从没有姑娘喜欢研究兵法,更没姑娘能打胜仗,我以为你不同的。” 衣沐华哈哈一笑,“那叫你失望了,你呢,有什么壮志未了啊?” “五年前,我跟大哥镇守罗邺城,却被大陈国攻破而后侵占,我一直想着有朝一日,收复罗邺。” 衣沐华点点头,“有志气。” 此时地下传来红薯的香味,周孝正拨开火堆,挖出红薯,一人一个。 两人吃完后走回大帐,一名平军走来,“周将军,衣大人,可找到你们了,你们跑哪里去了?” 衣沐华和周孝正自然不能说躲着吃烤红薯,周孝正擦了擦嘴,“你找我们做什么?” “有人在寨外,他要见衣大人和您。” 此时怎么会有人来,衣沐华和周孝正互视一眼,衣沐华说道,“带他进来。” 两人坐在帐中,片刻后,帘子动,一男子走近来。 他躬身行礼,“在下郝燕,奉命给衣大人送信。” “奉谁的命令?” “您看过信就知道了。” 他双手奉上信,衣沐华拆开后,眉头舒展开来,“四爷,是好消息。这几日暴雨,隆江上游边的山林坍塌,泥石流冲进盐场,毁了半个盐场。” 周孝正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必守隆江水坝了?” 衣沐华点点头,周孝正这回变小心,他拉着衣沐华到一旁低声道,“会不会是魏明的诡计,故意骗我们的。” 衣沐华摆头,“写信的人是世子。” “世子怎么知道?” 衣沐华沉吟,“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在大曲国内挑拨贵族与士族的人是他。” 原本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大曲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内斗,见信后恍然,是公孙束的杰作。 他没有被鹿王暗算,还秘密潜入大曲国,暗暗策划,帮助大平国取胜呢。 得知公孙束尚在,衣沐华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周孝正听到世子才安心,“既然我们不必死守隆江水坝,今夜就可以撤离。” 衣沐华点点头,郝燕说道,“方才属下是从旁边的小路过来的,小路的曲军少,我们可以从小路撤离。” 周孝正采纳郝燕的主意,立即出帐外,召集平军,准备撤走。 子夜时分,平军悄然出寨子,外面红光满天,曲军满野遍地。 信是公孙束所书,但真正送信的人被魏明杀掉,换他的人送信, 衣沐华从没有见过送信的人,无从查证,看到公孙束的信,她也只能相信送信的人。 见到火光,衣沐华自知中计,暗叫不妙。 周孝正抢步站在衣沐华面前,“跟在我身后,我带你杀出去。” 周孝正枪若梨花,曲军知起枪威猛,纷纷倒退,不敢近身,两人在其他平军掩护下,慢慢往外移。 远处魏明见状,搭弓射箭,搜一下,利箭如闪电般出, 这箭并非射周孝正,而是冲衣沐华去。 衣沐华屡次令魏明难堪,此人不死,难消魏明心中愤。 第135章,逃亡 箭从侧而来,衣沐华没有发现,待发现之际,已然闪躲不开, “小心。”周孝正移步到衣沐华面前,替她挡下箭,箭插入周孝正肩膀,周孝正眉头紧聚。 周孝正要将箭头拔出,衣沐华说道,“使不得,拔了流血,更不利你。” 衣沐华说完挥刀,将箭杆斩断,留箭头在周孝正体内。 平军见周孝正受伤,其中一人喊道,“周将军你快走,我断后。” 十几名平军如盾墙挡在周孝正和衣沐华前,衣沐华扶周孝正往外逃。 两人跑了一段,衣沐华听周孝正呼吸加重,抬头后骇然,周孝正脸色白如纸,衣沐华知他疼痛难耐,“坚持住,我们会逃出去。” 周孝正点点头,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此时背后传来马踏地之声,衣沐华料想是追兵,忙拉周孝正躲如旁边草丛里。 刚蹲下,几十匹马呼啸而过,马上的人皆穿士兵服,果然死曲军追来。 腿跑不过马,何况周孝正受伤,两人再继续漫无目的跑,下场只有被抓。 曲军认定他们逃回大平国,定派多人沿路围堵,既然如此,她就反其道而行,不往外走,而向内行。 衣沐华打定主意,两人改了道。 之后没有人追来,他们走了一夜,周孝正脸色愈发惨白,但他咬牙坚持,他知道他不可倒下,否则以衣沐华弱小身躯,如何背得动他。 衣沐华也知周孝正在苦撑,前方有户农庄,衣沐华看着周孝正,“你身上的箭头不能被别人看见。” 周孝正点点头,“你拔出来。” “忍着点。”衣沐华双手握着箭杆,猛地拔出箭头,周孝正闷哼一声,痛得晕了过去。 衣沐华用手帕包住周孝正的伤口,随后到农庄里喊人。 农庄的主人是个热心肠,听说有人受伤,立即跟着衣沐华出来,将周孝正背进屋内。 主人要请大夫,衣沐华怕大夫看出是箭伤暴露,说道,“大哥,我们身上没钱,请不起大夫,我这有药,先给他敷上。” 在药谷时,衣沐华膝伤未好,又被蛇咬,龙跃惊叹她运气背,给了她解毒治伤的药膏,衣沐华一直随身带。 “不行啊,他的血一直流,这样下去会没命的。你实在没有,我借,”主人想说借银子给衣沐华,主人的爹重重咳两声,“你这孩子,人家有药,干嘛去请大夫啊,先敷上再看看,指不定敷了就好了呢。” 衣沐华附和,“对啊,我这是一个神医送的,他的药很灵的。” 主人看了看周孝正,“那就给他先敷上,不行,再找大夫。” 衣沐华请主人替周孝正脱去上衣,然后替他上药。 主人家里有粥,衣沐华灌了点粥给周孝正,以续他体力。 周孝正身强力壮,加上药的作用,一日后他醒了过来。 衣沐华见他苏醒,开玩笑道:“没忘我是谁?” 周孝正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 他动了动要起身,衣沐华按住他,“别动,你的伤口深,不宜动,你还是躺着别动。” 周孝正环顾一圈,见没人后压低声问,“没有追兵?” 衣沐华摆头,“现在没有,但我想魏明没有发现我们,一定会扩大的。” 周孝正担心追兵,“我好多了,我们赶紧走。” “不着急,我已经想好怎么离开了。” 在周孝正昏迷的时候,衣沐华在周围打探,此处靠近河边,很多人走船,她和周孝正可以乘船离开这危险地,等离远安全了,再寻机回大平国。 “我托主人说好了,明早我们做船北上,先远离魏明再说。” 周孝正点头,衣沐华面上露出愧疚之色,“对不起啊,我没钱付船钱,便拿你身上的玉佩抵給船家了。” 周孝正顿住,“给就给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心里很是难过,玉佩是他娘的遗物,平时从不离身,若非看重,也不会打仗还戴。 “抱歉,但你放心,我以及记住玉佩的模样,日后一定替你找回来。” 周孝正虽难过,但没忘性命比身外物更重要,“都什么时候了,别管玉佩了,保命要紧。” 衣沐华见周孝正没有太责怪,心中愧疚稍减。 次日,衣沐华和周孝正上了船,乘船北上。 周孝正身体虚弱,上船后不久便睡过去, 船行至晌午,抵达一个小镇,船家将船靠河边,说走得匆忙,往带干粮,要上岸买,去去就回。 衣沐华觉得船舱闷,走出甲板透气。 无意间碰到了旁边的布袋,布袋的口没有绑紧,侧倒后里面的东西咕噜滚出,衣沐华低头,登时心惊,是大饼。 布袋里装的煎饼,明明有干粮,船家却谎称没带,显然他上岸不是买干粮,而是去检举两人。 衣沐华心下一凉,慌忙走进船舱,叫醒周孝正。 周孝正惺忪睁眼,“出什么事了?” 衣沐华顿了顿,“船家的船坏了,我们得换船。” 周孝正见船停下,丝毫没有起疑,与衣沐华下了船。 上了岸,衣沐华扶周孝正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把装有烙饼的布袋给他,“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船家协商好了没有。” 周孝正还没睡醒,点点头。 衣沐华重回船上,划船而走。 他们已经暴露的位置和逃走方式,追兵很快到,两人难以逃走。 可衣沐华划船走,可以引开追兵,为周孝正争取逃的机会。 生死面前,傻子才想死,但周孝正替衣沐华挡箭,衣沐华受过他的恩,不能不还,是以甘愿冒风险,引开追兵。 衣沐华滑离岸边不到五百米,船家和追兵便出现在岸边。 追兵见衣沐华划船,不假思索征船追赶。 衣沐华的船顺水远飘,半个时辰后,追兵快追上她的船,衣沐华晃动船身,船斜向一侧,嘭一下,水花溅起,连人带船,翻入水里。 衣沐华落水后,憋气游,待实在憋不住了再浮出水面。 头出水后,她不禁一喜。 前方有一山丘,独耸于河中。 山丘四围种满翠竹,竹子高耸,叶繁茂密,遮挡内里。 衣沐华见竹冠隐现出飞角檐,料想上面有房屋, 她又累又饿,顾不得上去是凶是吉祥,便往那里游。 山丘之下有台阶,台阶旁停泊了几艘船。 衣沐华顺台阶而上,台阶两旁植花草,花开艳丽,芬香怡人,越往上,花草越多,待到台阶尽头,她面前出现一处朱柱碧瓦的阁楼。 第137章,追兵到 衣沐华愣住,“你的名字也是为方便主子取的?” 取露颔首,“我负责替主子收集花露。” 衣沐华头回听如此奇葩的主人,问道,“阁主是做什么的?” “在遗世阁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可打探阁主私事。” 衣沐华默然片刻,“那阁主叫什么总该告诉我?”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阁主的事万不可打听。” 衣沐华无语,寻思不说就不说,反正她找机会就离开,知道与不知道没分别。 之后衣沐华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外面余晖未消,她走出房,四下转悠,为离开做准备。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保卫的家丁,心中不免奇怪。 遗世阁虽独立河上,但也不排除有外人来啊,此处处处奢华,随便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没有引来偷窃盗匪,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没有家丁,她走便容易了,衣沐华想起山丘下的船,思量夜里划船离开。 “哎,前面的人站住。” 背后传来声音,衣沐华回头,一名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走来,她盯着衣沐华,“你是不是那个新来的画眉?” 衣沐华点头,女子说道:“主子找你,你跟我走。” 衣沐华随她到厅堂,阁主慵懒侧躺的卧榻上,她旁边站了两名士兵。 在大曲国,武将登记看其佩戴的刀,金刀为尊,银刀次之,铜刀普通。 两名士兵均佩戴银刀,等级并不低,是军官。 他们见衣沐华后,眼睛紧盯她。 衣沐华暗叫糟糕,没想到追兵找到了遗世阁。 青衣女子专门替阁主传话,故而她取名传话。 传话禀报,“阁主,画眉带到。” 阁主看了眼军官,其中一人拿出画像,到衣沐华身旁,将画像和她比对。 衣沐华能做的不多,唯有期盼,画师画技差,画出的像不像自己。 一人说道,“有点像啊。” 另一人摆头,“我看不像。” 衣沐华微微侧脸,画像有四分像,神韵差了些,乍看并不像。 一人低声嘀咕,“宁抓错,不错过,带走。” 另外一人寻思有理,微微点头, “阁主,她是我们要找的人,那我们带走了。” 衣沐华立即说道,“阁主,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带我去哪啊?您可不能把我交给他们。” 阁主面色淡然,衣沐华硬生生挤出两滴泪,“阁主,我什么事都没干,您要救救我啊。” 一名军官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让将军看看,若他说不是你,我们就放你走。” “画像与我完全不一样,你们乱抓人只为交差,这样的你们凭什么让我相信。” “哎呀,你这嘴挺利,我们要抓你就抓你,轮得到你叽歪什么。” “这里是遗世阁,我是阁主的人,你们胡乱抓人,简直不把阁主放在眼里。” 衣沐华故意说两人不给阁主面子,激阁主开口。 两名军官下意识看了眼阁主,见她沉默后松口气。 一人说道:“我们恭敬阁主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把她放眼里啦。抓的通缉犯是阁主的两仇人,我们谨慎排查,阁主又怎会觉得我们失敬呢。” 这下衣沐华明白过来,阁主之所以不开口,是因她与自己有仇。 衣沐华没有杀过大曲国人,不会是私怨。 若是公恨,两国交战,相互厮杀,再正常不过。 衣沐华不解自己怎么就成了阁主的仇人了。 不过,衣沐华可不会轻易让军官带走,一旦见到魏明,她就死定了。 “等等,你说仇人有两个?” “是,一男一女,男的还身负重伤。” “但我是一个人啊,并没有同伴。” “说不定你们分开了。” “男的身负重伤,这两人怎么分开?” 军官愣了愣,好像也是,两人一旦分开,男的就活不成了。 两人迟疑,衣沐华赶紧道,“真不是我,你们找错了。” 此时阁主终于开尊口,“既然不是她,你们再去别的地方找。” 阁主发话,两人不敢再多言,似乎很怕她。 两军官对阁主恭敬一拜,告辞离开。 总算躲了过去,衣沐华心里轻松许多。 人走后,阁主没有打发衣沐华走,问道:“你哪里人?” 衣沐华心里一紧,阁主对自己起了兴致,可不是见好事,慎言道,“我乃边城人,因边城打仗出来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搬走,眼下四处漂泊。” “读过书?” 衣沐华点头,阁主又问,“读过几年?” 两名军官对阁主恭敬有加,衣沐华寻思她定是个厉害人物,面对这样的人,回话得含糊,否则容易让她抓住破绽。 “我爹是读书人,我从小跟他学。” 阁主没有再问,挥手示意她走,衣沐华忙告退。 衣沐华本打算夜里逃走,但曲军已经追到遗世阁,想必外面曲军重重,与其出去,不如留下安全,待风声过去后再走。 次日,衣沐华按照取露所说,侯于阁主房门外守。 同时守的还有两人,衣沐华问,“我是给阁主画眉的,你们来是做什么?” “梳头。” “更衣。” 衣沐华挑了挑眉,真奢靡啊,光起身就有三人伺候,阁主够豪气。 等了一个时辰,里面才有动静,更衣先进房,替阁主穿好衣服后,梳头再进,等梳头梳好了头,才轮到衣沐华。 衣沐华进门后,不由一震,房中用具皆是金子所造,就连帷帐也绣了金线,整间屋充斥贵气。 阁主见她不动,微微皱眉,“别站着,快给我画眉。” 衣沐华应了声是,到阁主身侧,快速给她画好。 阁主对镜瞧了瞧,“画得不错,总算没白留你。” 衣沐华含笑,正要告退,阁主说道,“别急走,陪我走走。” 前两次见阁主,阁主要么坐要么躺,直到她站起,衣沐华才发现她比自己高出两个头。 衣沐华在女子中算高,阁主居然还高,女子生得如此高的,衣沐华还是头回见。 阁主走在前面,衣沐华落后她两步随, 行了一段,昨传话从旁走来,阁主发现她,停下脚步。 传话说道,“主人,魏将军要见您。” 听魏将军三字,衣沐华心凉一截,万万没想到,魏明追到遗世阁。 定是两名军官觉得她可疑,回去禀报,魏明便亲自来认人。 只要两人打照面,衣沐华便完了。 阁主淡淡道,“让他进来。” 传话到外面请人,衣沐华寻思找借口离开,可一开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啦。 是祸躲不过,认出就认出,衣沐华抱着必死的决心,站着不动。 脚步声临近,衣沐华不由抓裙摆,十米外,七米,越来越近,衣沐华的手越握越紧,头垂到胸前。 第138章,周孝正被抓 “阁主,别来无恙。” 声音不是魏明,衣沐华抬头,但见一张与魏明有几分相似的脸,这脸年轻许多,衣沐华料想他是魏明家的后辈。 衣沐华大口呼吸,好险好险。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们已经抓到通缉犯,我叔叔托我向您汇报。” “是么,这么快就抓到了?” “嗯抓到了那男的,女的还没抓到。” 悉知周孝正被抓,衣沐华大吃一惊,她明明已经引开追兵,周孝正怎么还被抓,不应该啊。 不过现在周孝正被抓,那曲军便知道两人分开逃,眼前的魏姓人,是来带她走的? 衣沐华又抓裙摆,且听他们如何说。 “你们多加紧,万一让她跑回大乐国,你们就成笑话了。” 魏乐点头,“我们自当竭力。今日我来,除了告之这事,还有另一事。” 他说着看了看衣沐华和传话,阁主说道,“你们退下。” 衣沐华巴不得走,立即告退。 远离危险后,衣沐华忍不住向传话打探,“这位将军长得威武,他是谁啊?” 不能打听阁主,总可以问别人。 传话笑道,“你的眼光贼差,他这哪叫威武,分明是怯懦,他叔叔才威武呢。他叫魏乐,是大将军魏明的侄儿,他啊就是个空壳子,根本不会打仗,没什么真本事。” “没本事也能当将军?” “谁叫他姓魏呢。” “他既不打仗,难道白吃俸禄?” “那不止于,他负责保卫盐场。” 大曲国的盐场多是官家盐场,由将军看守,也很正常。 “我方才听他们说通缉犯,他不是守卫盐场的么,怎么又抓通缉犯拉?” “你是不是大曲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衣沐华干笑两声,传话道,“大曲国的盐场被毁,他自然要去抓破坏盐场的罪魁祸首,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拉。” 她恍然大悟,倒不是假装,而是想通,为何自己是阁主的仇人。 因为阁主是盐场主人。 衣沐华和周孝正堵住隆江水坝,造成盐场毁灭,那他们可不就是盐场主人的仇人么。 盐场日进斗金,而今成为废墟,阁主定恨死了自己。 看来遗世阁不能久待,万一让阁主发现她是衣沐华,下场比落魏明手里更惨。 衣沐华回房后,又想起周孝正,他落在曲军手里,多半凶多吉少。 不禁一声叹息。 其实衣沐华引开追兵更凶险,却不曾想反倒是周孝正被抓,这大概是天意难为,人各有命。 眼下衣沐华自身难保,她为周孝正默哀一阵,便想如何安全回到大乐国。 魏乐的到来,没让阁主疑心衣沐华,之后几日,衣沐华给阁主画眉,阁主都没有询问,衣沐华心渐安。 这日衣沐华无聊,见取露摘花,便走上前,“我帮你。” 取露摇头,衣沐华撩袖子,“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正采摘,此时传话到来,“取露,贵客到,阁主让你取几坛晨露落。” 取露应了声,随后看了看衣沐华,衣沐华笑道,“你去忙,我继续采。” “多谢了。” 取露不敢耽搁,匆忙离去,剩下衣沐华独自采摘。 过了一阵,蓦然双手臂从后抱住衣沐华,紧接传来对方轻佻的声音,“小露露,有没有很想我啊?” 对方显然是错认了人,衣沐华本想出手,但忍住,“我不是取露,你认错人了。” “那你是谁?” 对方没松手,衣沐华咬牙道,“你先松手。” “你先回答我,回答后我再松开。” 认错人不悔改也就罢了,还调戏人,衣沐华忍无可忍。 抬头,掰腕,瞬间翻转到他身后,手拧他胳膊。 “疼疼疼。”对方痛叫,衣沐华问,“你是谁?” “你松手。” “你先回答我,回答后我再松开。” 熟悉的对话,不过说话人调转了。 对方见衣沐华强硬,抵不过痛,“我是你们阁主的外甥,关尤。” 得到回答后,衣沐华松手。 关尤转了转手腕,一双和阁主一样的单眼皮打量衣沐华,“没想到,遗世阁来了个凶婆娘啊,你这么凶,他们是怎么让你留下的?” “你再说一遍。” 衣沐华眸光收紧,关尤顿感危险,后跳一步,吐舌道:“你打不着,你打不着。” 小儿心性,和画不好眉就摔笔的阁主如出一辙,不愧是一家人啊。 “关少爷,你不是坐在前面么,怎么跑这来了?” 传话又出现,待她走近,关尤跳到她身后告状。“她要打我,还好你来了。” 唯恐传话起疑,衣沐华连忙摆头。 传话笑道,“她不打人的,关少爷你别怕。” “她打的,你瞧,我的手腕就是她弄红的。” 关尤伸出手臂,手腕白皙如玉,无一点杂色。 衣沐华暗庆幸自己留有余地,没使多大劲,否则留下证据了。 传话笑道:“您是少爷,她是奴婢,她不敢的。您的朋友正在堂内,您还是快回去。” 关尤自知没有证据,多说无益,衣沐华的事便没再继续说,而是微微一笑,“我特地出来的,让他和你们阁主好好相处。” 传话愣了愣,关尤笑意加深,“你们阁主最喜欢美男子,我这朋友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漂亮的,眼下你们阁主才不希望我打扰她呢。” 提及最漂亮的男子,衣沐华脑中浮现公孙束的脸,不知关尤的朋友与公孙束,谁更漂亮。 若有机会,可得去看看。 “关少爷,阁主喊你回去。” 取露来寻人,料想真的是阁主叫他回去。 谁知关尤不动,“你告诉阁主,我醉了。” “关少爷,阁主让你回去定有深意,你就回去瞧瞧。” “是啊,关少爷,若你不回去,阁主会责怪我们的。” 传话和取露一起劝关尤,关尤偏过头,正好见衣沐华,旋即眼里泛起调皮,“我去也行,让她陪我一起回去。” 衣沐华三人愣住,传话说道,“这不合规矩呢。” 阁主没有吩咐,她们不能随意现身。 关尤哈哈大笑,“在遗世阁讲规矩,未免好笑了。” 他不分由说扯衣沐华衣袖,往堂内走。 旁人在,衣沐华不敢挣脱,只得与他同去。 第139章,久别重逢 到了堂内外,关尤放开衣沐华,衣沐华转身走。 关尤双手大张,拦在她面前,“别走啊,陪我进去。” “没阁主的吩咐,我们不能进。” 衣沐华想在遗世阁里避风头,不愿违反规矩。 “是我要你进去的,有什么事我来担。” 关尤又扯住衣沐华的衣袖,衣沐华斜眼看他,关尤感受到她的杀气,立马松手后退。 很好,够识趣,衣沐华微微一笑,“关少爷,您请进,” 她刚转身,背后响起阁主低沉的声音,“画眉你来了,就进来为我们斟酒。” 许是阁主听到衣沐华和关尤的话,开口准衣沐华进去。 “瞧,你们阁主让你进去呢。” 关尤大步进去,衣沐华只得跟在他身后。 衣沐华虽想看美男子,但也不忘眼下自己是奴婢的身份,一路低头,眼睛没乱瞧。 里面还有两人伺候,衣沐华默默站到那两人身侧。 “关尤,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醉了。” “顽劣,酒都没喝呢。” “你们喝,我在不在,又有什么所谓。” 关尤话里有话,衣沐华抿笑。 也不知关尤是不是发现了衣沐华偷笑,点名道,“那个叫画眉的,过来给我倒酒。” 旁边的人递来酒壶,衣沐华接过后走到关尤身侧,酒倒满后,顺势抬头,瞧那美男子。 这一看,简直把她魂震飞,对面坐的是公孙束本人。 他眼含笑意,正望着她。 衣沐华想到公孙束在大曲国,可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关尤没有察觉衣沐华的诧异,举杯道:“束己兄,你觉得我们遗世阁的珍品晨露落如何?” 公孙束笑道,“世间难逢,不错。” “你多喝两杯。” 公孙束点头,阁主说道,“你若喜欢,可以带几瓶走。” 关尤打趣,“阁主,我说带走你不准,束己兄一来你就送,你偏心。” “人家是客。” “我还是自己人呢,哪有亲客人远自己人的道理, 阁主双颊微红,“我没有,莫乱说。” “哦哦哦,我懂了,在你心里他是自己人,我才是外人。” 关尤起哄,阁主脸上的绯红更深,她瞄了眼公孙束,“你快别胡说了,束公子会不好意思的。” “束己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不会的。” 衣沐华暗观公孙束,公孙束宛如古井之水,毫无波澜,在关尤的明示,阁主的暗示下,他如此泰然,实在令她自愧弗如。 阁主见公孙束没有说话,说道:“束公子,关尤爱说笑,他的话你别当真。” 公孙束微笑,“不会。” 阁主岔开话道,“束公子是第一次来大曲国吗?” “以前来过两次。” “你觉得大曲国如何?” “不错。” 关尤唯恐天下不乱,“什么不错,是酒,还是人。” “关尤兄很不错。” “阁主呢?” “她送我酒,也不错。” 阁主莞尔,“照束公子的意思,没酒便不好了。” 一般人都会说好,公孙束偏偏不附和,“难说。” 关尤哈地大笑,“我喜欢束己兄你这份诚实,我们敬你。” 两人举杯喝酒,酒过三巡,关尤和公孙束微醺,宴才罢。 眉月露空,衣沐华偷溜到公孙束的房外,没敲门,门便打开,公孙束将衣沐华拉进房中。 “你,”衣沐华话没问出口,公孙束便紧抱她,“幸亏你活着,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担心你落入魏明手里。” 提到魏明,衣沐华不禁想起周孝正,“我也差点落追兵手里了,哎,不知魏明怎么对周孝正,你有周孝正的消息吗?” “他死了。” 衣沐华心中一沉,没有觉得很意外,进敌人手里的俘虏,又能有几个能活着的呢。 “他死得痛苦吗?” “据说伤口发炎,重伤而死。” 病死总比挨折磨强,周孝正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哪里受得起刑,还不如就这么去了。 大约公孙束心里也感叹周孝正的死,抱她的手边紧。 衣沐华想着久别重逢,还是别太伤感,“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希望是还不是?” 衣沐华抿笑,情场高手束己重返世间,随便一句话话就撩人心啊,她也不是小白,四两拨千斤回:“我知束己是。” 公孙束笑了声,放开衣沐华。 “你怎么找到我的?” “周孝正被抓后身亡的消息传出,我担心魏明抓到你,故意对外隐瞒,便买通追兵,打听他们追捕的情况。从其中一人嘴里套出,他们在遗世阁发现一人,本要带走,却被那人顶了回去,当时我就知道此人是你。” “于是你接近关尤,让他带你来遗世阁。”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问道,“外面风声如何?” “一日没找到你,他们就不会停止,不过我已经命人找和你身材差不多的死尸,找到后让追兵发现,那时他们便不会再四处抓你了。”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又道,“也就这两日的事,你做好准备。” “对了,阁主是盐场主人,这事你知道吗?” 公孙束愣了愣,随后面色十分古怪,“你确定她是?” “曲军怕她,魏明的侄子魏乐对她恭敬,她若不是盐场主人,那魏乐会哈腰么?” 公孙束面色凝重,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我再查查,等查清楚后再告诉你。” 衣沐华又问,“你找到思姨了么?” 公孙束摆头,衣沐华说道,“等我安全了,一起找。” 两人许久没见,对分别后彼此发生的事都十分好奇,各自略叙,直到半夜。 第二日,衣沐华进阁主房中,阁主在衣沐华面前转圈,“你觉得我这身衣衫如何?” 阁主素来喜欢穿艳丽的颜色,譬如紫色艳红色,今日却换了身白衣。 主子问好不好,没有哪个下人说不好,衣沐华想好好待下去,应和道:“出尘如仙。” 阁主莞尔,“真的?” 衣沐华重重点头,阁主又道,“那你说我是穿素色衣衫好看,还是活泼的好?” “阁主,这事得问您要见的人,我说可不算。” 阁主打了个响指,“一语中的,画眉,你很机灵啊。” 衣沐华微微一笑,阁主坐在梳妆台前,又问:“你昨日见过束公子,你觉得他会喜欢哪种?” 第140章,知音 衣沐华从不在意过,衣衫自己穿得漂亮就好,何苦管别人。 她认为最美的不是衣衫,而是穿衣时由内而发的精神气。 阁主又换了几套衣衫,每一套均征求衣沐华的意见,然后无视。 她犹豫许久,最后又换回白色衣衫。 衣沐华替阁主画好眉,外面传来关尤的声音,"阁主,我等你半个时辰了。” “再等等。” 阁主慢悠悠打开首饰盒,衣沐华眼皮跳,暗呼她要没完没了,连忙说道,“阁主,翡翠项链好看,其他的过于华丽,会抢白衣出尘的风头。” 阁主点点头,“你替我戴上。” 衣沐华为阁主佩戴好,阁主悠哉走出去,衣沐华寻思恭送阁主,自己便可自由了。 关尤在门外,见到阁主后讥讽道,“太阳还没西落,您就出来了,早了点。” “年纪轻轻,一点耐性都没有。” “您有耐性,有耐性直接把魏乐赶出遗世阁?我们家和魏家一向交好,您这么做,外公脸都气绿了。” 那日衣沐华和传话走后,不知魏乐说了什么,阁主直接将他赶出去。 “他对我不敬,我赶他走怎么了。” “您是长辈,就不能对晚辈有点耐性,宽容些么。” “我对你就很宽容了。” “得得得,说不过您。” 关尤和阁主两人看着年纪相差不大,说话毫无长幼之分,衣沐华觉得这样的关系挺有趣。 传话带一名绿衣男子进来,阁主问道,“还没找到人?” 阁主的话低得好像坠在地上,绿衣男子脸色急转,跪在地上,“请主子在宽限两日,小的一定找到她。” 阁主沉默,地上的绿衣男子不穿才喘气,关尤小声问,“找谁啊?” “自然是我们的仇人。” “衣沐华?” 听自己名字,衣沐华微微低头,默默侧耳,不想遗漏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魏将军不是已经在找她了么?” “那群废物,到现在别说尸体,影子都没见到。” 显然阁主对魏明失去信心,不惜动用自己的人杀衣沐华。 衣沐华叹息,妨碍人发财,真的会死得很惨啊。 关尤:“她会不会已经逃回大平国了?” 阁主:“大平国那边还没传来她的消息。” 关尤:“至今我们都没抓到衣沐华,看来她有点本事啊。” 阁主哼了声,“有本事也快死了。” 关尤转身对绿衣男子说道:“铜豹,你抓到人先别杀,我倒想见见这位将大曲国闹得不可开交的人。” 铜豹抬头看阁主眼神,阁主说道,“能抓活的就抓活的,她害我受损,我得好好招呼她。” 衣沐华背脊发凉,暗想千万别有这么一天。 铜豹退下,衣沐华要告退,阁主让她跟着在旁伺候。 阁主三人到了凉亭,公孙束早坐在凉亭里。 阁主歉然,“抱歉束公子,让你久等了。” 公孙束微微一笑,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阁主笑道,“听关尤说,束公子对音律颇有造诣,碰巧我音律略知一二,何不衣音交流。” 公孙束赞同,衣沐华去琴房取古筝。 阁主端坐琴前,手指一挑,音从弦中跃出。 霜降,露凝,珠落,润土,晨间真露显现,衣沐华如同亲眼所见般。 公孙束执笛,笛声悠扬。 曦光,露白,明媚,余晖,以光之变幻相呼应,两者婉转融合,绵绵如丝,交缠人心,随时光流转起伏,最后消散成寂。 琴笛之音停顿许久,衣沐华和关尤才回过神来。 不但衣沐华和关尤意犹未尽,阁主似乎也神驰,“今日能与束公子合奏,人生无憾。” 公孙束微微一笑,“不知阁主的琴技可是师从揽月先生?” “啊,你怎么知道?” “揽月先生能以琴作笔,音为墨,谱出画,方才你的音浮现露水之画,我便猜你是揽月先生的徒弟。” “我的琴不及师父的一层,故而从不敢对人说师从揽月先生,没想到束公子发现了。” 衣沐华心里感叹,阁主的琴在她看来已是天籁之音,却只是学到揽月先生的皮毛,那揽月先生的琴技岂不只是天上有? “阁主过谦来,你能带人入画,便很了不得。” “我的琴只是展现画,而我师父是将境融入人,两者云泥之别。” “我本就渴望听揽月先生的琴,经阁主一说,叫人愈发向往,不知揽月先生现在人在何处,可否有机会听他弹奏。“ “师父为寻知音,游历世间,我也多年没见他了,派人搜寻,终不得他的音讯。不过即使找到他,他也未必弹。” 关尤反问,“为什么?” “师父曾说,无知音,音索味,弹也是对牛奏。” “他没弹出来,怎知道别人听不懂呢,莫非看一眼就知谁是知音了。” 衣沐华不自觉将心理的话说出口,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望着她。 “我乱说的,阁主你们别怪罪。” 阁主没生气,“不,画眉你说得对,是不是知音,试过才知,正如我与束公子,若非今日合奏,我也无法发现我们是知音。” 公孙束沉默,阁主又道,“束公子不说话,这是何故?” “阁主认为,一个人能有几个知音?” “当然是一个。难道,你已经遇到了?” 公孙束点头,阁主眉间紧蹙,“我的琴技与她相比,谁高谁低?” “她不会弹琴,甚至不通音律。” 阁主轻笑声,“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束公子的知音?” “她是不懂音律,却能通过音律读懂我的心境,所谓知音,彼此相通的不就是心境吗?” “毫无音律的人,怎么能看出弹奏者的心境,这不可能。” 公孙束缄默,也不与阁主辩解,但阁主如小孩心性,倔强好强,她非得证明自己说的是正确,“束公子如果不相信,可以拿这两人来试。” 阁主指着衣沐华和关尤,“束公子不妨弹奏一曲,试试他们可否听出你的心境。” 她言辞暗指自己可感受,而衣沐华和关尤不能。 关尤不满道,“你小看谁呢,我怎么说也是个心性通透的人,万一我能听出呢,你没听出呢?” 第141章,魏将军到 阁主冷哼一声,似乎在说绝不可能。 关尤性子上来,“束己兄,你吹,我就不信我听不出。” 衣沐华暗笑这两人小孩子气,他们不是公孙束的知音,听不着很正常。 大概公孙束也觉得无法解释,再端笛子吹奏。 缓和笛声溢出,衣沐华好像回到芦院,玉兰花开,缸里的鱼游动,夜色降临,人做屋顶之上,明月当空,是公孙束最喜欢的满月。 这是衣沐华的感悟,却不知阁主和关尤感受到的是什么。 笛声尽,关尤迫不及待问阁主,“你感受到什么了?” “一叶孤舟在河中飘荡,随波而行,两岸翠竹,鸟声不断。” “嘿嘿,你错了,我感受到的是高山流水,石落鱼跃,万物空灵,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公孙束含笑,笑得礼貌客气。 阁主乐道,“明显不是。” “谁要你说啦,人家还没回呢。” 公孙束看了一眼衣沐华,关尤才记起衣沐华也参与其中,“你说,你感受到什么了?” 衣沐华不能提及芦院,言简意赅道,“玉兰花香,满月当空。” 关尤一脸嫌弃,“什么跟什么呀,花香与月怎么扯在一起啊,你简直错得离谱。” 衣沐华耸肩,“我本就不通音律,感受不到也没什么。” 关尤转身看公孙束,“你说,我和阁主的谁的对?” 公孙束摆头,“都不对。” 阁主好奇问,“那你心中所想是什么?” “我曾住过一间院子,方才我想的便是那间院子。” 衣沐华愣了愣,抬头撞上公孙束的目光,她说对了? 真的是芦院? 公孙束眼波带笑,衣沐华心里扑通扑通跳,心里产生一个念头。 “嘿嘿,阁主你也没说对,看来你不是他知音。” “我与束公子不过刚相识,没能入他心境,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等我们相处过一段时日,我一定可以说中。” 听阁主一说,衣沐华觉得方才的念头不对,是自己与公孙束相处长了,才能感受到,并非什么通心境。 关尤拆阁主的台,“知音啊,一拍即合的,不是靠相处出来的。” “我说是就是,” 两人斗嘴,谁都不肯想让。 此时传言出现,通报魏将军求见。 公孙束下意识瞥了眼衣沐华,衣沐华想着是魏乐,并不紧张,眨眼暗示他别紧张,是魏乐。 阁主没能猜中公孙束的心境,大为不悦,挥袖道,“不见。” 旁边关尤急道,“别啊,人家来了,怎能拒人于门外呢,多失利啊。” 阁主瞪了眼关尤,“你是不是早知他要来,才到遗世阁的?” 关尤昨天到遗世阁,今日魏乐来拜访,阁主猜到两者之间有联系。 “你以为我想来啊,是外公吩咐的。” “有没有出息,只知拿他压我。” 关尤没好气道,“天底下能镇您的,也就外公了,不搬出他老人家,还能搬谁,搬石头吗?” 阁主哼了声,关尤对传话道:“你先去让人在此摆酒宴,随后再领人进来。” 传话忙照吩咐做事,不一会,下人抬来长矮桌,摆盘上水果。 “阁主,好久不见。” 中气十足的声音飘来,衣沐华如遭雷击,魏将军是魏明。 这下可怎么办?” 走是已来不及了,她只得转身,装作帮旁边的下人摆桌子,背对魏明。 阁主笑道,“魏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哪里,是魏某不请自来,阁主不要见怪。” “不敢。” “魏乐,你还不快给阁主赔罪。” 魏乐上前,躬身一鞠,“先前魏乐言语不敬,得罪阁主,望阁主海涵,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阁主没说话,关尤说道,“请两位将军上座,画眉,快去给魏将军倒酒。” 关尤点名衣沐华给魏明倒酒,无疑是推她入火坑,衣沐华后牙咬得紧紧,暗暗感谢关尤。 衣沐华捏嗓子回了句是,她缓缓走到一旁放酒的桌子上。 她假装脚滑,欲打翻酒壶制造混乱,然后顺势低头跪在地上,如此一来,阁主必然会让她走,而她有可以低头躲避魏明。 眼见衣沐华快要撞倒酒壶,旁边一只手伸出,稳住衣沐华的身子,衣沐华侧目,是取露。 取露低声道,“别慌,搞砸了。” 衣沐华欲哭无泪,取露把酒壶塞在衣沐华手里,示意她去倒酒。 衣沐华提口气准备转身,忽而听到阁主惊呼,“束公子,你怎么了?” 她愣了愣,微微回头,但见公孙束捂着胸口,一副透不过气的样子。 公孙束呼吸不畅,阁主慌忙到他身侧,对下人喊道,“找大夫,快去。” 取露回了句是,碎步往旁走,衣沐华紧其后,顺势离开。 大夫给公孙束瞧过,并无大碍,阁主送公孙束回房休息。 魏明是贵客,阁主没有撤席,回到宴上,招待魏明叔侄。 衣沐华虽知公孙束多半假装,仍放心不下,偷偷探望他。 公孙束见衣沐华来,柔和一笑,“我没事。” 听到他亲口说没事,衣沐华才安心,“你学得可真像,能以假乱真了。” “我姐经常发病,我见多了,能学个七八成。” 提到公孙敏,衣沐华想到自己曾答应过她,如有西候夫人的消息,定告诉她,可又怕她无法承受,“你说西候夫人在药谷的事,我要不要告诉她?” “暂时不要,等我找到我娘再说。” 谈及西候夫人,公孙束一脸落寞,衣沐华颇为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公孙束摆头,“早和晚其实一样。你不是说了么,龙夫人告诉你我娘是自己走的。” 衣沐华当然记得,但她想不通西候夫人为何离开,“你不觉得她走得太莫名其妙了吗?” “我知道她为什么走。” 衣沐华啊了声,公孙束说道,“因为我爹。” 西候无法接受公孙束的结巴,那必然不能接受西候夫人的痴呆,忽而衣沐华又想到一点,“公孙束,我知道当年你娘为何走了。” 那个死去的孩子,有可能不是西候夫人与别人所生,他也是西候的儿子。 第142章,被擒 公孙束面色凄楚,“那人是我哥哥,天生患五岁症,我爹将他寄养在一户人家里,再骗我娘说他死了。后来我娘打听到他没死的消息,便离家,她离开只为照顾我哥哥。” 衣沐华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西候看似风光,门内的事却一言难尽。 “可怜我娘这些年受了苦。” “西候夫人也不算太苦,有徐意做她儿子,照顾她呢。” 公孙束点点头,“我本该好好谢他,没想到他被龙夫人等人所害。往后我们抓到龙夫人,给他报仇就是。” “龙夫人也算对西候夫人有恩,你要杀她吗?” “她背叛大平国,岂能饶恕?”公孙束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沐华,国仇大于私己。” 衣沐华知他暗指自己放赵志一马的事,“我知道了。” 公孙束说道,“我已经安排的死尸,魏明很快就以为你死了,在这之前,你得小心。” 衣沐华颔首,与公孙束分别。 傍晚时分,魏明的人传来发现衣沐华尸体的事,魏明大喜,与阁主关尤喝得伶仃大醉,当夜住在遗世阁。 前一日喝醉,阁主睡到晌午才醒,她起床后先问公孙束病情,得知公孙束无碍后,才梳洗打扮。 衣沐华给阁主画眉之际,传话禀报,魏明已经离开。 “这粗人总算离开了。” 阁主的话也是衣沐华所想,魏明一走,她又安全了。 从阁主房间出来,衣沐华浑身舒畅,步伐轻快,在石径尽头忽而撞上一人,对方体壮如牛,衣沐华跌倒在地。 “谁啊?”衣沐华撞得头疼,不禁抬眼,随后僵住,这人是魏明。 “衣沐华,比果然没死。” 魏明见过衣沐华两次,衣沐华化成灰都认得。 衣沐华转身而逃,魏明大喊道,“衣沐华在遗世阁,快抓住她。” 魏明声如钟,他一吼,整个遗世阁的人全听见。 阁主在公孙束的房中,魏明声音传来之时,两人皆是一愣。 仇人在自己家中,阁主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束公子你好生养病,我出去看看。” 阁主流星步往外,公孙束面色阴沉,满心担忧,也出房外。 出来后,阁主见魏明追画眉,旋即明白画眉正是衣沐华。 难怪她可以躲避追兵,原来跑到遗世阁来。 想到这个损害自己钱财的人,自己居然好吃好喝养她,怒火中烧,身子一纵,移到衣沐华身前。 衣沐华没料到旁边窜出一人,刹住脚步,这一停顿,她便被魏明和阁主前后夹击。 后面的魏明停住,双手抱胸,“跑,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衣沐华自知跑不掉,唯沉默以对。 魏明又道,“阁主,她真够狡诈啊,跑到你的地盘。” 阁主面色微变,“我没想到她在这。” “我记起了,我的人曾找到这,最后被你打发了。” 事实虽如此,阁主又怎会承认,“他们不是我打发的,是挨她忽悠了,要怪,就怪你的人不机灵。” 魏明清楚阁主死要面子,再继续争辩,伤的是彼此间的脸面,遂不打算再说,“那两个脓包,回去后我非军法处置他们不可,好在现在找到衣沐华,可以有个交代了。” “魏将军准备怎么处置她。” “当然是杀了。” “在杀之前,可否让我好好招呼她?” 魏明想了想,“阁主开口,魏某自然不会拒绝,那魏乐那事可就别计较了啊。” 原来在盐场出事之前,有人禀报魏乐附近泥山有异动。 当时魏乐毫不在意,才酿成盐场工人被埋在泥石流的惨局。 若魏乐警惕,让人撤离,搬走盐,阁主的损失能降低。 事后阁主得知此事,怒不可歇,准备上奏。 魏乐来求阁主,阁主不同意,魏乐一时情急说了不敬之话,阁主这才赶他出遗世阁。 那时阁主没有寻到衣沐华,把气发泄在魏乐身上,眼下抓住衣沐华,惩罚魏乐抓住也没那么重要了,“成交。” “不过我得带她回我的牢营看管,我那刑具应有尽有,阁主可以慢慢挑选伺候她的东西。” 阁主勾唇一笑,衣沐华暗暗叫惨。 魏明给衣沐华戴手铐脚镣,衣沐华望手脚上的链子,一阵苦笑,才解开没多久,又套上了,自己与它们的孽缘真深啊。 魏明和阁主亲自押衣沐华上船,许久没开。 衣沐华正纳闷,魏乐走进来,“叔叔,船漏水了。” 魏明皱头,“无缘无故,怎么会漏水?” 衣沐华心里一喜,肯定是公孙束见她被抓,在船上动手脚,她暗赞公孙束的手脚可真够麻利的。 阁主想了想,“她一定有同伙。” 魏明拍手,“对了,她明明活着,可昨日我们却找到疑似她的尸体,她一直在遗世阁,自然不能出去办事,那办这事的人就是她同伙。” “同伙在船上做手脚,说明是这里的人。”阁主立即相通其中关联,一步走到衣沐华前,掐衣沐华脖子,“你同伙是谁?” 阁主的手劲大,衣沐华立马说不出话,她只得拍了拍阁主的手,阁主拧眉,“我让你说。” 魏明看出问题,“阁主,你掐死她喉咙,她怎么说话啊?” 旁边的魏乐噗嗤一笑,阁主眼扫过,魏乐捂嘴。 阁主微微松开手,衣沐华大口喘息,“船在漏水,大家是不是先出船再说?” 难道他们没发现船在下沉么?她还不想死啊。 话出口后,众人皆愣住。 魏乐转头向外,“天啊,船有一半在水里,快上岸啊。” 他率先冲出船舱,魏明叹息,为自家出了这么个自顾自己的小子而羞愧,“阁主,上岸再问不迟。” 阁主手没放开,掐衣沐华脖子回岸上。 脚落地后,衣沐华感觉脖子上的手收紧,阁主逼问,“同伙是谁?” “不知道。” 衣沐华再度无法透气,旁边的魏明冷笑,“阁主,她的同伙不是很明显么。” 阁主身子一僵,魏明又道,“阁主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承认。” “魏将军有话直说,别拐外抹角。” 第143章,双双落网 魏明说道:“我记得昨日关少爷让画眉也就是她倒酒,本来我可以立即发现她,但是却被一件事给打乱了。” 关尤让衣沐华倒酒的时候,魏明已注意到衣沐华,那时他觉这人身形眼熟,后来有人病倒,才将事抛诸脑后。 今早回对岸,河风清冷,那人的身影浮现在魏明脑海里,他便掉船回遗世阁确认,从而发现衣沐华。 阁主意会魏明所指束己,沉默不语。 魏明又道,“我知阁主你喜欢美男子,也看出你对他不一般,但天下美男多得是,何苦栽在他身上。” 阁主心事被揭穿,顿觉面无光,“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他啦,他是我的客人,我对他客气而已。” 魏明意味深长笑,“那就好。” 他挥手,魏乐立即带人去逮捕公孙束。 衣沐华希望公孙束见形势不对已逃,但事与愿违,一炷香后,魏乐押公孙束回来。 阁主眼巴巴望公孙束,“你真是她同伙?” 公孙束点头,“不错。” 衣沐华寻思公孙束怎么糊涂了,为何不说些话哄骗阁主,何苦立即答应了呢。 “你来是为了她?” 公孙束沉默,阁主笑了笑,衣沐华只觉喉咙紧痛,完全喘不过气。 公孙束喊道:“你别杀她。” 阁主看着他,“凭什么?” “我以为你是个温和的人。” 衣沐华感到喉咙的手微微松懈,她又恢复了呼吸。 魏明唯恐阁主转变心意,“一起带走。” 他的手下上前禀报,“将军,所有船的底部都有大窟窿。” 魏明看了眼公孙束,骂道,“你小子干的好事。” 骂完觉得不解气,手一挥打公孙束的后脑勺。 公孙束不会功夫,哪里禁得起魏明这种武夫打,这一巴掌下去,定头脑震荡,衣沐华欲喊小心,但喊不出声。 眼见那巴掌快落到公孙束头上,阁主手一横,截住魏明的手。 魏明怔住,“你这什么意思。” “别在我面前打人。” 阁主神色凝重,魏明不想把关系弄僵,收回手,“行,不在你面前。” 他转身对手下一吼,“赶紧把船修好。” 他手下连连应是,召集人修船。 修船非速成之事,魏明和阁主回道堂中等。 直至傍晚,船依旧没有修葺好,魏明和阁主商议,在遗世阁多住一夜,明日再走。 他们将衣沐华和公孙束关在在酒窖里,还命人送饭菜。 饭菜有鱼有肉,衣沐华感叹,“没吃青菜豆腐,全托了你的福啊。” 公孙束黑脸,“少把我和阁主扯在一起。” 说道这事,衣沐华心里就有气,“束己是什么人啊,花言巧语的行家,阁主问你是不是我同伙的时候,你就该否认啊,干嘛直接承认。” “我宁可被抓,也不出卖自己。” 衣沐华郁闷,“非常时刻,偶尔出卖下也没什么的。他们无凭无据,最多怀疑你,咱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啊。” “我的人会救我。” 衣沐华叹息,落魏明手里,哪还有救,公孙束瘦弱,只怕撑不了多久。 “哎,若你凿穿船后跑了该多好。” “船上的洞不是我弄的。” 衣沐华呆住,公孙束又道,“船有问题,魏明和阁主立即觉察遗世阁还有你的同伙,我不至于愚蠢到这份上,暴露自己,或者没有逃。” 不是公孙束,又是谁? “莫非遗世阁还有我们的人?” 公孙束摆头,“不知道。” 两人想了一阵,始终不明究竟是谁干的。 “不管那么多,先吃饭。”衣沐华端起碗筷,大口吃起来,“遗世阁的厨子真不错,我在这里半个月,都长肉了。” 公孙束淡淡道:“可你依旧瘦。” 衣沐华也就是在遗世阁才有得吃,之前在柏城,边城以及隆江水坝,都吃得不好。 公孙束似乎想到这些,夹了一块肉给衣沐华。 衣沐华笑了笑,“你也多吃一点。” “昨日我吹笛,你是不是想到了芦院。” 不是说过了么,他这是确认? 衣沐华点头,“我想到我们在屋顶上喝酒,眼前一轮好大的明月呢。” 公孙束微微笑,“我也是。” 衣沐华的筷子滞住,心里泛起酸楚,“公孙束,谢谢你来。” 他贵为世子,却甘冒大险亲自营救她,怎叫她不动容呢。 “如果换了我被追捕,我相信你也会来。” “那可不一定,看我心情。” 公孙束裂开嘴,“如果你不来,我就与你绝交。” 衣沐华大笑,说得他们好像有那么一天似的,明日过后,他们再碰面,恐怕就是黄泉路上了。 衣沐华不愿沮丧,从旁边拿两坛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喝个痛快。” 一人一坛酒,两人直接用坛子喝,坛子空了一个又一个。 阁主进酒窖之时,见地上空坛遍地,酒窖里的酒之时均是阁主收藏的珍品,被两人囫囵喝许多,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们两个给我起来!” 衣沐华睡死,公孙束挣开眼,“你来做什么?” “你们喝了我的酒,还敢问我来做什么?” “喝了就喝了,明日拿命抵你就是。” 公孙束边说边用手捂衣沐华的耳朵。 衣沐华枕在公孙束的腿上,他手一遮,帮她挡住阁主的怒声。 这举动无疑是在阁主的心火上浇油,“你们,好,你们想当苦命鸳鸯,我偏不准,我要她死,而你必须给我活着。” 公孙束漠然,“我的生死轮不到你做决定。” 阁主冷笑,“你恐怕还不知我是谁?” “知道,盐场主万追日。” 大陆上有三大神秘人,大乐国世子爷,大曲过盐场场主,大陶国军师。 在大曲国,极少人知道遗世阁阁主是盐场场主。 阁主顿住,“关尤说漏嘴的?” “不是,沐华从你和魏乐的关系上,猜到你是盐场场主。” 万追日早听说过大乐国的衣沐华察言观色,精于分析,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厉害,一点点苗头就顺藤摸瓜。 外人只知遗世阁阁主有钱,从不清楚她的钱从何处来。 就连遗世阁的人都不知她身份,而衣沐华来不到半月便猜到,实在可怕。 这样的人对大曲国是威胁,不得不除。 第144章,歪打正着 万追日:“你既知我万追日,想必也知我手里的权利有多大。” 万家掌管盐场,如同控制国家的命脉,连大曲国国君都得看万家的脸色,她万追日要保人,轻而易举。 公孙束:“我从不质疑你手里的权利,但我的生死,只能掌握在我手里。” 万追日冷笑一声,“等着瞧,我让你亲眼看她死,而你无能为力。” 她转身而走,却突然停住脚步。 酒窖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万追日寻思兴许是衣沐华的同伙,身子一侧,躲在角落里。 “哎呀,这是酒窖啊。” 来人嗓门贼大,里间的公孙束也听到。 另外一人说道,“这是千里骑,还有月中云,全是好酒啊,我得告诉大当家去,这里有好酒,他肯定高兴。” “哎,急什么啊,真是的,话没说完就走。” 嗓门贼大的人嘀咕,虽是嘀咕,也是如雷贯耳,吵醒衣沐华。 衣沐华看公孙束,以眼问公孙束,什么情况。 公孙束口语道,盗匪。 对方不知酒窖里关了衣沐华和公孙束,显然是陌生人,再加上其中一人说大当家,公孙束确定对方是匪徒。 衣沐华寻思,她早就觉得遗世阁不安全,没想到还真进了盗匪。 这下他们明白,魏明的船是盗匪所凿。 衣沐华指了指旁边,示意公孙束藏起来。 公孙束看眼自己的腿,他的腿给衣沐华压麻,暂时动不了。 衣沐华先站起身,试图拉公孙束,奈何公孙束太沉,她拉不动。 “你们是谁?” 此时来人发现了衣沐华和公孙束,正盯着他们。 衣沐华举了举手里的手铐,“大哥,我们是可怜人啊。” 说着她挤出一滴眼泪,“我们被这里的主人关押,囚禁于此,不见天日,每天我们都期盼有人来,现在终于有人来了,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万追日藏在一旁,听完衣沐华的话暗想衣沐华为活,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对她的轻蔑又加深几分。 “这么惨啊,他抓你们做什么?” 衣沐华脚碰了碰公孙束,这人不擅长忽悠么,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公孙束说道,“遗世阁的主人关人不需理由,看你不顺眼就关,可恶得很。” “看来我们大当家说对了,遗世阁的主人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放心,我们铁汉寨的人不会杀可怜人,你们加入我们,往后就是自己人了。有大当家三当家罩着,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衣沐华和公孙束诧异呆住,他们居然是铁汉寨的人,那不就是自己人么? 两人心中大喜,这回有救了。 正要开口,一道红色人影过,掐住那人的喉咙,咔嚓一声,那人脖颈断裂,人如稻草人般倒下。 万追日面无表情踏过这人的尸体,往外走,也不管两人了。 衣沐华摸摸自己的脖子,寻思今日阁主还是留了情的。 铁汉寨到来,衣沐华和公孙束便有一线生机。 酒窖外的守卫早被铁汉寨人杀了,衣沐华和公孙束走出来,但见外面灯火通明,女眷哭喊声震天。 想来是铁汉寨的人进遗世阁后,将所有的人都抓到一处。 东边有刀枪之声,衣沐华和公孙束寻声而去。 空地前,虎蛋和另外三人围攻魏明和魏乐。 魏乐背中一刀,挨了虎蛋一脚后倒地,他一倒地,铁汉寨的其他人将他拖到旁边用绳子绑住。 魏明独战四人,从容不迫,几十个回合后仍不见落败。 孟晓飞见魏明刀法精湛,兴致盎然,“你们后退,我来会会他。” 白光晃动,刀出鞘,孟晓飞跳入空地上,刀横砍魏明头。 魏明竖刀,以刀背抵之,身子灵活一侧,化解孟晓飞的攻势。 刀法上孟晓飞不是魏明对手,且魏明善诈,他虚晃一刀,引孟晓飞后退,他立即抢上,左右砍之,刀势迅猛,孟晓飞只得连连后退。 莫许白见孟晓飞处于下风,举弓弩,射向魏明。 魏明不备,右手中箭,刀滑落在地。 孟晓飞抬脚,踢飞魏明,旁人待魏明落地,刀架魏明脖子上。 魏明捂右手,骂道:“偷袭算什么好汉,卑鄙!” 他一说,旁人轰然大笑,虎蛋说道,“我们是劫匪,本就不是好汉。” 此时一道红影如鬼魅般移到莫许白身后,手扣住他的喉咙,“不想他死就放下刀。” 万追日出来后藏于一旁,暗中观察,见莫许白在一群人之后比那大当家说话还有威力,便悄然靠近他,伺机出手。 孟晓飞紧张喊,“你别乱来啊。” “大哥,不用理会他,让他杀我好了,杀了我,你们便立刻为我,”莫许白满脸通红,再说不出话来,显是万追日掐紧他脖子,以至于他无法说话。 孟晓飞呆住,一时间不是如何是好。 万追日:“你再不扔兵器,他可就没命了啊。” 莫许白是铁汉寨的军师,若他不在,铁汉寨难以东山再起,孟晓飞带头将刀扔在地上。 大当家卸刀,其余人纷纷丢手里的兵器。 万追日命令,“把绳子解开。” 孟晓飞眉头深锁,朝虎蛋使个脸色,虎蛋走到魏乐等人身后,手刚碰到绳子,便听到一声且慢。 他抬头,眼睛发亮,“衣姑娘。” 衣沐华站在万追日身后,以刀抵万追日的背,“放开他。” 万追日冷冷道,“不如我们比比,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是我先死,还是他先死。” 衣沐华笑了笑,“一定是他先死,因为我对准的地方不会要你命,但这刀下去,你的脊柱受损,会至于你脖子以下瘫痪。” 经过一段日子相处,衣沐华知万追日骄傲,让她下半身躺着,比杀她残酷百倍。 拿蛇捏七寸,威胁人自然抓其要害。 万追日松开手,放开莫许白。 虎蛋等人上前绑住万追日,孟晓飞高兴道,“衣沐华,真有你的,你不来,我们今夜就吃亏拉。” 铁汉寨的出现简直意料之外,衣沐华想不明白他们为何在遗世阁,“你们怎么来了?” 莫许白说道,“我们不是受你所托找公孙束么,我们在大乐国打听,跟着线索进入大曲国。进来之后,我们没钱使,便想着找钱,盯上遗世阁。” 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145章,离开遗世阁 “多亏你们来,否则我们就成俘虏了。” “你们怎么戴手铐啊?他们抓到你了?” 衣沐华点头,虎蛋重脚踢魏明,“钥匙。” 魏明不说话,虎蛋搜他身,找出钥匙。 哐当一声,手链脚链落地,衣沐华和公孙束重获自由。 衣沐华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孟晓飞说道,“男的杀了,女的带走。” 话音刚落,哭声一片甚是凄惨,衣沐华心里颇为不忍。 公孙束:“你们只为求财,何苦杀人。” 孟晓飞:“这几个是军官,若是放他们,他们定派人追杀我们,我们只得杀了。” 魏乐插话,“我不追杀你们,你们别杀我。” 虎蛋踢魏乐一脚,“没你说话的份。” 事关性命,魏乐岂会轻易闭嘴,“真的,我保证,以我魏家保证。” 莫许白顿了顿,“你姓魏?魏明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魏乐眼睛瞥了眼魏明,莫许白顿时明了,“原来你就是魏明,难怪我大哥打不过你。” 魏明冷哼,莫许白转身看衣沐华,“衣姑娘,他是你的仇人,你觉得如何处置好?” 整个大曲国都知衣沐华挨魏明追捕,铁汉寨的人也听说了。 衣沐华暗想莫许白倒精明,将烫手山芋推给她,“我与魏明并无私仇。” 莫许白:“他一路追杀你,若非今日遇到我们,你的小命可就送他手里了。” 衣沐华:“职责所在,换他在大乐国我,我也一样追杀他。” 魏明望了眼衣沐华,没想到她并不想杀自己。 莫许白:“那你的意思是放了?” 孟晓飞:“不能放,放了我们全完了!” 公孙束:“我们以他们做人质,待我们安全后再放。” 铁汉寨只求财,并非杀人,莫许白也不必一定杀人。 但魏明只有一个,衣沐华和公孙束回大乐国,铁汉寨的兄弟准备去大陶国,一个人怎么分两边,莫许白说道,“我们与你们不同路,怎么劫持?” 衣沐华:“这简单,你们劫持魏明,我们劫持阁主,各走各的。” 孟晓飞笑道,“这主意不错,好,你们一个我们一个。” 衣沐华无意中看到取露期待的脸,心中一动,“这两人都是大曲国的人物,我们需尽快离开大曲国,你们一行人上路已经不方便,就别带这里的女子走了。” 孟晓飞哈哈大笑,“你不忍心这里的女子受害,直接说出来就好,绕哪门子弯啊,大家熟,你衣沐华为她们求情,我们不动她们就是,老子们有钱了,什么女人没有。” 铁汉寨虽不是什么好汉,但衣沐华知他们守信,孟晓飞说不动她们,就不会伤害她们。 衣沐华和公孙束带万追日先乘船而走。 水上曲军严查,但船上扬魏明的军旗,路上无人敢查,他们逆江北上,直达边城。 此时战事已停,以大平国击退曲军进犯而结束。 大平国能抵挡曲军,得益于两点,一是衣沐华和周孝正堵隆江水坝,切断大曲国供给线,导致前线曲军缺粮;二是颜宝勇猛,领兵大杀曲军,逼曲军退回。 战后边城萧条,人烟稀少,街道上的多是孤儿寡母,城中的客栈也只有一家敞开门。 目睹此情,衣沐华只觉和平的可贵。 衣沐华三人进入客栈,老板迎上来,“三位吃饭还是住店?” 衣沐华:“都要。给我们安排两间房,再炒四个小菜。” 老板满脸歉意,“客官,我们的厨子走了,眼下只有内人做的面,还望你们别介意。” 特殊时期,衣沐华也不会挑三拣四:“就来三碗面。” 待老板走后,万追日说道,“为何只要两间房?” 衣沐华:“你总得有人看着啊。” 万追日眼飘公孙束,“我跟他一间房。” 衣沐华:“想得美。” 万追日也不气恼,“没事,跟你一间房也可以,晚上我要洗澡,你帮我。” 衣沐华没开口,公孙束抢话,“别想。” 万追日笑了笑,“你们总得看着我啊,不是与你一间房,就是与她一间,或者轮流。” 她的笑意颇为古怪,衣沐华寻思笑容背后隐藏的心思,奈何猜不到,再侧脸,公孙束也奇怪,为何不大愿意自己与她一间房呢。 面上桌,万追日用下巴指了指面,示意衣沐华喂她。 万追日背手戴手铐,不方便吃东西,在船上衣沐华喂她吃干粮还好,面却不好喂了。 公孙束:“老板,有没有馒头?” 老板摆手,衣沐华说道,“总吃干粮也腻,我喂她。” 衣沐华夹一筷子,送万追日嘴边,万追日偏头,“烫了。” 衣沐华吹了吹,万追日吃了一口吐出,满脸嫌弃之色。 “就着吃两口,街上的店都关门了,你晚上饿肚子,我可没法给你买东西吃。” 万追日想了想,“我要他喂。” 公孙束默默吃面,全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万追日咬唇,衣沐华打圆场,“吃快肉,这肉好大一片啊。” 万追日这下没较劲,吃完他碗里的三片后道,“我还要。” “成,我的给你。” 衣沐华在遗世阁吃得好穿得好,让几块肉给遗世阁阁主,也没什么大不了。 吃完衣沐华的肉,万追日嚷嚷着还要,衣沐华把筷子伸向公孙束的碗里,公孙束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喂万追日吃完,衣沐华的面已经冷了,公孙束说道,“让老板热热。” 衣沐华摇头,“眼下没人,厨房的灶火早熄了,再生火多麻烦啊。” 她打小就不一个喜欢麻烦别人,只要过得去,绝不向人开口。 衣沐华吃了两口,“也不冷,入口正好。” 万追日看着衣沐华,“你怎么说也是个贵族,怎过得如此糙?” 真正的衣沐华是贵族,可她不是啊,不想惹人怀疑,含糊道:“我下过两次大牢,精致不起来咯。” 牢狱之灾,别人谈起多是色变,衣沐华的语气,就好像去名山游历过的口吻,万追日不禁对衣沐华高看了些,“如果你没有毁盐场,我倒不介意与你做个朋友。” 衣沐华脑子浮现出一个念头,虽颇为大胆,倒也不是不行,,笑道:“现在做朋友也还来得及。” 第146章,为了和平 万追日摇头,“我才不会与损我一半家产的人做朋友。” 衣沐华:“假如我帮你赚回呢?” 两人因利结仇,自然可以因利成朋友。 万追日想了想,“道来听听。” 衣沐华:“在大平国和大乐国的龙闵带,非常适合办盐场。” 万追日并非没考量过,“的确适合,但它在两国交接处,万一两国交战,首先遭殃的就是龙闵一带。” 公孙束道:“若龙闵一带的盐场大乐国和大曲国都有份呢?” 公孙束与衣沐华相处多日,她一说,公孙束便知道她的意思。 万追日呆住,“这不可能。” 公孙束:“以你万氏在大曲国的地位以及影响力,并非不可能。” 衣沐华附和:“是啊,难道你不希望两国可以和平共处吗?” 衣沐华经历战事,打心眼里不愿战事再发生,加上进城后见到街道萧条,她希望和平的念头愈发强烈,才想到这个办法。 目前大曲国与大平国有冲突,但如果双方有利可得,维持和平也不是没可能的。 两国共建盐场,是最好维系和平的方式。 在衣沐华看来,共同利益的捆绑,比什么和平协定管用多了。 万追日犹豫半晌,“造新的盐场可没那么简单,少说要半年,半年将有很多转变。” 大曲国的国君偏向大陈国,半年时间里,足够大陈国动摇国君的心意。 万一盐场建成,国君改主意,他们的心血便化为一场空了。 衣沐华:“不用那么久,我们木鱼岛的盐场快建好了。” 万追日怔住,“还不到三个月呢。” “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带你去看看。” 万追日沉吟,“好,我倒要看看,木鱼岛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说。” 三人当即决定翌日乘船出海,前往木鱼岛。 面吃完后,万追日笑着看两人,“今夜我跟谁一间房啊?” 衣沐华总觉得她话里没安好心,公孙束说道,“你自己一间。” 万追日打趣道:“你们不必看着我了?” “我的人已到,他们守在房外。” 衣沐华回头,发现公孙束的护卫站在他们身后。 待万追日去走后,公孙束说道,“往后离万追日远一点,尤其别让她触碰你。” 衣沐华呆住,万追日有这么可怕么,连碰都不许碰,她本打算问个明白,公孙束已然进房。 这事并非重要的事,衣沐华没在意,一心只想促成新的盐场建立。 一行人买了艘船出海,三日后抵达木鱼岛。 木鱼岛与衣沐华离开时大为不同,以往的海滩,此时盐田遍布,白茫一片,初成盐岛之形。 岸上的人见衣沐华和公孙束,就像老朋友许久没见一样,接连与他们打招呼,“衣姑娘,这次来,还走吗?” “只待几天。” “别啊,多住几日,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击退曲军的。” 大曲国和大平国开战,木鱼岛的人也知晓,不过他们知道的事有些偏差。 衣沐华纠正,“击退曲军的是颜宝颜将军,不是我。” “不对啊,我听说是你堵了隆江水坝,让曲军的粮草没法送前线。” “隆江水坝是我堵的,但我仅是遵从颜将军的部署,他才是结束战争的人,我顶多算个小兵。” 颜宝曾经的手下感叹,“没想到颜老大如此厉害。” 旁边的林家匪听了不乐意,“厉害什么呀,别忘了,他是被我们林家匪赶走的。” “颜老大是故意走的,才不是被你们赶走的。” “怎么不是。” 眼见两人快吵起来,衣沐华制止,“往后大家都是木鱼岛盐场的人,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争的。” 两人哼了声,显然心里还是不服气。 林定从山上走来,“衣姑娘,束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衣沐华:“我们有个朋友觉得咱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建成盐场,我带她来瞧瞧。” 林定的目光移到万追日身上,无比自豪道,“有我们在,没什么不可能,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在林定的引领之下,他们绕岛一圈,亲眼所见,万追日才相信,三个月建盐场是可行的。 万追日终于松口,问衣沐华与公孙束,“如果我可以说服我们国君,你们有把握说服平成王吗?” 她可不想做无用之功。 公孙束点头,“此事关乎两国和平,圣上英明,会同意的。” 万追日:“你们凭什么保证?” 据她所知,衣沐华是普通贵族,束己为平民,他们的话,不足以为信。 公孙束看了眼衣沐华,衣沐华轻咳一声,“给你隆重介绍,他们大平国的世子爷,公孙束。” 万追日呆若木人,良久后才回神,“世子不是个丑陋的人么?” 大平国的世子常年以面具示人,大平国猜测他脸有残缺,猜想从大平国传到大曲国,就成了事实,许多大曲国人都觉得,世子奇丑无比。 “你为何要戴面具?” 衣沐华知公孙束不会答,“世子自有他的苦衷,我们还是别打听了。” “你也不知道?” 衣沐华装不知道地摇头,万追日笑了笑,“原来你不知道,那我不问了。束公子是公孙束,曲平两国共建盐场的事便有七八成把握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万追日的眸光暗含调皮,衣沐华叹道,“我猜你大概要假公济私。” 万追日盈盈一笑,“不错,共建盐场的事必须由世子与我谈,不能是其他人。” 衣沐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侧看公孙束。 公孙束沉默,万追日双手怀抱胸前,“怎么,世子不愿与我打交道么?那就罢了,这事牵扯各方,挺难调和,费力不说,指不定还落个不好,我们全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万追日总算答应,衣沐华可不愿事情打住,拉公孙束到一旁,“事关两国和平,你就出卖下自己。” 公孙束瞪她一眼,“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怎么回事?” 公孙束嘴皮动了动,显是内心极为纠结,最后脸偏一边不说话。 “你是不是怕她缠你?那你与她商议的时候,我陪你,这总行了。” 旁边的万追日等得不耐烦,“你们商议好了没有?” 第147章,大雨揭密 公孙束深吸气,“你说到做到。” 衣沐华拍胸膛,“行,我做你护花使者,保证你不被她骚扰。” 公孙束勉强点头,衣沐华扭头,“他答应了。” 双方既达成合作,衣沐华取下万追日的手铐,伸手到万追日前,“往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万追日背手,“我又不想与你做朋友了。” 衣沐华对万追日的小孩心性见怪不怪,懒得计较。 随后公孙束与万追日商议盐场建造,利益分配等等,其中牵扯大,他们还得分别禀报各自的国君才能定夺。 海上阴晴不定,上午晴空万里,下午阴云密布。 狂风与阴云同至,吹得树木呼啦作响,不到一炷香,雨斜斜而下,打得屋顶一片噼啪。 公孙束三人正在屋内商议龙闵盐场之事,外面传来大喊声,“不好了,南边的树要倒了。” 三人一愣,慌忙走出屋外。 大雨至,众人都在室内避雨,听到喊声,众人纷纷而出。 南边建了几间木屋做仓库,若大树倒下,势必压倒仓库,之前大家的心血便白费了。 林定作为首领之一,率先撑伞走出,“男的都跟我来!” 他一吆喝,众人戴斗笠撑伞,积极响应,赶往南边。 公孙束打开雨伞,“我也去看看。” 万追日挽公孙束手,“我与你同去。” 衣沐华觉察到公孙束全身变僵硬,连忙拉万追日,“不是说了么,男子去,我们别掺和了。” 公孙束趁衣沐华扯住万追日之际,快步走入雨中,眨眼间消失在绿林间。 万追日凝望公孙束消失的地方,衣沐华怕她跟去,推她进屋,“岛上的男子汉都去了,仓库不会有事的。” “谁担心你们的仓库啊,我担心公孙束。” “又不单他一个人,其他人也在,能出什么事?” “你是不是女人,怎么能如此淡定,通常女人都会大惊小怪,担心下一刻出事呀。” 衣沐华笑了笑,“我从来不在通常那类。” 万追日白她一眼,“我看也是,真不知公孙束怎么会对你上心。” “我怎么啦,挺好的呀,人嘛,勇做自己,干嘛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可面对喜欢的人,人会不自觉曲迎,正如我见到公孙束。” 万追日脸微红,泛起一丝娇羞。 衣沐华抿笑,看来万追日完全陷进去了。 外面一声叫喊打破两人谈话,“衣姑娘,不好啦,大树倒下压着束公子了。” 衣沐华和万追日同时站起,都没撑伞,就奔入雨中。 两人赶至事发地,但见大树树干横在公孙束上方。 树毫无预兆倒下,公孙束来不及避,被压住。 公孙束面色苍白,极为痛楚。 此时一群人抬树干,试图将树挪开,怎料树沉,十几人都移动不了。 衣沐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左右环顾,随后眼睛定在旁边的树上,“去找粗绳,然后绕在树上,借力吊起它。” 旁人听了连忙去找绳子,好一会都没回,公孙束的脸色越发惨白,眼皮缝越来越细 万追日要上前帮挪树。林定说道,“他们正撑着树干,你别去捣乱。” 在旁人看来,万追日上前完全是帮倒忙,自然劝阻。 万追日说道,“我力气大,我和他们一起试试 。” 另外一人说道,“你一个女人,力气有多大,快回来,少碍事。” 万追日没听,走到树干旁。 衣沐华想起万追日曾眨眼间将一个成年男子的脖子拧断,或许她真有神力呢,想帮她说话,站在树干旁的一人见万追日不听劝,推她一把,“别添乱,一边去,女人就只会帮倒忙。” “谁说我是女子啦?” 沉沉沙哑的吼声一出,众人凝固住,周围只有雨声。 衣沐华吃惊得张开嘴,雨顺着脸留进口里,喝了好几口雨才慢慢清醒。 枉她自诩善于观察,怎么会遗漏了种种信息呢,万追日声音低沉,身材高,力气大,公孙束告诫不要让她触碰自己,种种迹象都显示,他是女装大佬啊。 最明显的一点是,莫过于他是盐场主。 在这个男人主宰一切的时代,盐场主怎么可能是女子。 所有的一切她全没有捕捉,还无视了。 “别愣着,一起使劲!”万追日又低吼,众人才如梦初醒。 万追日和其他人一同用力,还真就移开了树。 树移开,林定快步上前,背公孙束往回走找大夫,衣沐华忙跟上。 所幸公孙束倒下旁边有个小树墩,树墩分去树干一半的重量,人并无无大碍。 虚惊一场,众人散去。 公孙束尚未清醒,衣沐华和万追日在旁守着。 待人走后,衣沐华看万追日,万追日脸不悦,“看什么看,没看过穿女衫的男子么?” 衣沐华:“见过穿女装的男子,但没见过能瞒我这么久的男子。” 万追日脸转为嘚瑟,“你也不是什么都能觉察到的。” 万追日期待衣沐华丧气,然而衣沐华却轻松道,“那倒是,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呢。” “你就没有挫败感?” 衣沐华摇头,刚开始分析错了,衣沐华会较真,可她性格豁达,时间一长,也就看开,并不会因此颓废。 万追日扁嘴,“真没劲。” 衣沐华感叹,“我原以为我能坚持做自己,但在你面前,真是差一截啊。” 万追日是万氏的人,穿女装那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衣沐华寻思换了自己,未必鼓得起勇气。 “所以啊,世上多了个遗世阁阁主,而万追日,永远是男子。” 他的声音很是伤感,衣沐华安慰他,“至少你家人没扼制遗世阁阁主的出现,你就知足。” 换做她老头子,早打死她了。 万追日苦笑,“对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我该知足的。” 他深深看了一眼公孙束,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停住,“好好照顾他。” “你要走?” “反正他相见的人不是我,我留下也无意义,不如回去。” “雨停了再走,”没等她说完,万追日阔步朝前。 自知劝不住,衣沐华只得随他去。 她转过身来,见公孙束眼睛已睁开,衣沐华犹豫片刻,“你早就醒了?”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说道,“是万追日救了你。” “我知道,在林中我听到他的话了。” 万追日极力隐藏身份,却在多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男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衣沐华沉吟片刻,“怎么说他也救了一命,下次见他,和气点。” 公孙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第148章,白头露 公孙束心急龙闵盐场之事,休养一日,便和衣沐华以及护卫返回陆地。 一行人登陆,公孙束吩咐人买马车,衣沐华怕公孙束过于劳累,劝道,“刚从海上回来,不如今夜先在这休息,明日赶路不迟。” 公孙束想了想,“也好,趁这机会去见见郑雄。” “你,愿意?” 在遗世阁时,衣沐华与公孙束提过自己答应郑雄引见世子,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他多行善举,自当有所福报。” 衣沐华抿笑,公孙束反问,“笑什么?” “笑你是得道高僧的徒弟,张口便是禅机。” 公孙束无奈一笑,此时黑色马车到跟前,两人乘坐马车,前往郑家。 郑雄见衣沐华和公孙束,甚是高兴,“束己兄,衣姑娘,别来无恙啊。” 衣沐华感激一笑,“上回郑兄得慷慨相助,今日我来答谢。” “好说好说。”郑雄眼睛微微下移,但见衣沐华两手空空,不禁纳闷她所谓的谢是何物。 “你不是一直想见世子爷么?” 郑雄眸光转亮,“我能见他?” 衣沐华笑道,“你早见过他啦。”边说边用眼睛指公孙束。 郑雄呆呆看着公孙束,半晌说不出话。 公孙束和衣沐华互视一眼,公孙束说道,“郑兄为人仗义,我十分愿意结交你这朋友,不知郑兄可否愿意?” 郑雄尚未回过神,衣沐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如梦初醒。 衣沐华笑道:“世子想与你结交成为朋友,问你愿意不愿意呢。” 郑雄头如捣米,“愿意,一百个愿意,我真没想到,束己兄原来是世子爷,衣姑娘,你怎不早告诉我啊?” 公孙束:“是我让她守口的。” 郑雄:“瞧我,怎怪起衣姑娘了呢,您不让她说,她怎敢透露呢。” 公孙束:“以后大家是朋友,定当相互照应。” “那是那是,”郑雄眉开眼笑,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世子的朋友了,感觉人都飘飘然了。 郑雄过于得意的样子落在公孙束眼中,公孙束说道,“朋友间相互照料虽应当,但是在合乎道义前提下,若违背了,我绝不纵容。 郑雄连连点,“应该的,我是世子您的朋友,不会做让你蒙羞的事,你放心好了。” 公孙束颔首,郑雄说道,“两人既来了,赏光在家里吃个便饭。” 公孙束寻思朋友间吃个便饭再正常不过,何况郑雄刚得知公孙束的身份,若拒绝,指不定郑雄心里怎么想,遂同意了。 两人进了郑家的花厅,却见十桌人坐满,一进门,他们立即成为焦点。 衣沐华和公孙束同时看向郑雄,这哪里是便饭,分明是酒席了。 郑雄裂开嘴,“我们郑家晚上一起用膳,这就是便饭呢。不过你放心,我们坐里面那桌,有屏风遮蔽,他们看不见您。” 门都进了,公孙束还能转身走不成?只得无奈入座。 公孙束坐定,郑雄吩咐下人上菜。 菜有飞禽走兽,山珍海味,摆满一桌,显然是为世子特地煮的。 这一桌只有公孙束衣沐华以及郑雄三人,衣沐华打趣郑雄,“今日吃过你家便饭,往后我连宴席都看不上了呢。” 郑雄脸微微红,“衣姑娘,你说笑了,你以后跟着世子,定能吃到比这好百倍的菜。” 这下轮到衣沐华面热,“我和世子是朋友。” 郑雄哈哈一笑,“衣姑娘,你可瞒不过我哦,以前我就瞧出你们两有戏,现在更是八九不离十了。” 外人误会,衣沐华可不得好好解释么,“我与世子是患难之交,是比普通的朋友近了那么一点点,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雄眼睛在衣沐华和公孙束之间游移,嘴角明目张胆上扬。 真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衣沐华看一眼世子,希望他能说句话,郑雄敬重他,他一句顶自己说十句。 公孙束优雅喝汤,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郑雄从旁拿出一坛酒,衣沐华说道,“他有伤在身,不宜喝酒。” “这是我送两位的,它叫白头露。” 白头露,听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郑雄脸上的笑,衣沐华不得不往某个地方想。 屏风另外一侧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阿娘,白头露是什么东西?” “白头露是一种酒,送给有情人的。” “什么是有情人?”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等你长大有了中意的人,阿娘就送你们一坛,它代表我对你们祝福。” 果然,衣沐华没猜错啊。 她瞥看郑雄,郑雄笑道,“它就是普通的酒,没什么意思的。” “郑兄,我没耳聋。” “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大家很久没见,我这做哥哥的送一份小礼物给你们罢了。世,哦不对,束公子,您就手下。” 公孙束轻轻颔首,“既是郑兄好意,我收下就是。” 郑雄大笑,“够爽快,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衣沐华懒得再搭理两人,自己吃自己的。 吃完饭,衣沐华和公孙束走回客栈,公孙束抱酒坛,说道,“这酒埋在芦院里,如何?” “你买下芦院了?” 公孙束点头,那意味就好像买个玩具般简单。 “你的酒,你的院子,爱埋哪里就埋哪里。” 衣沐华气他不解释清楚,故而话里带赌气。 “就埋在玉兰树下。” 衣沐华没应答,公孙束又道,“往后我会在芦院长住。” 长住两字含义匪浅,衣沐华猜他准备入朝为官,问道,“不找你娘了?” “要找,但在此之前,我不能无为。” 木鱼岛和龙闵一带盐场建立运转,需要人监管。 盐官是肥缺,落谁家,谁家便兼得权与利, 大平国内的贵族本就抱团,相互排挤打压对方,到时势必出现为这职位争得头破血流的局面,这是平成王绝不想见到的。 所有贵族中,唯有公孙束中立,故而是他是平成王心里第一人选。 公孙束愿对衣沐华吐露心声,衣沐华心理有些高兴,鼓励他,“我相信你能做到。” 公孙束沉吟片刻,“以前我与你一样,只想远离是非,可是不行,生在大平国,又是西候之子,怎么能置身事外。” 衣沐华身为过来人,能感受他的心境,“是啊,不能。” “等找到我娘,我就把她接到芦院。” 衣沐华恍然,公孙束为官,除了逃不过身份,还是为了她娘而强大。 第149章,三品女官 西候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多半要阻止西候夫人现世。 公孙束想保护她娘,必然要站在西候对面。 西候强势顽固,不从西候之命,这对公孙束而言,需要莫大的勇气。 衣沐华不大赞同西候的做法,替公孙束的勇气暗暗喝彩,“芦院环境清幽,适合思姨。” “我能下决心,还有一个原因。” 公孙束不说话,凝视衣沐华。 就好像在说,还有她, 衣沐华的心砰砰直跳,良久后公孙束说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会陪着我。” 这人说话总说一半,她心都悬半空了,这下硬生生落地, 她认真想了想,“不对啊,我只说陪你见万追日,别的没承诺。” “一样。” 完全不一样,公孙束断章取义了啊。 不过他走出一步,衣沐华身为同伴,也会陪他走,也就不辩驳了。 七日后,衣沐华和公孙束抵挡信城,衣沐华奔回姚宅,见心心念念的姚叶娘。 姚叶娘见衣沐华,先是一惊,而后泪立直直留下,“我的华儿,娘总算盼你回来了。” 衣沐华上前抱住她,“我好想你。”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几个月。” “往后不会了,回来后我便不走了。” “好好好,你再走,娘就买把锁,将你锁起来。”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妇人短见。” 衣沐华愣了愣,放开姚叶娘,发现衣羽飞也在。 “沐华是大平国的诸监,又在这次击退大曲国中表现好,正是为国效力的良机,怎能窝在家里,你身为她娘,别说这种安逸的话,免得消沉她斗志。” 姚叶娘嘀咕,“我不懂什么国,只想我的华儿平安。” “没国哪里你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姚叶娘以夫为天,没有再顶撞衣羽飞,但她比以前聪明了,学会无视,“华儿,你想吃什么?娘去做。” 没等衣沐华开口,衣羽飞打断,“她得回房换洗,然后跟我面圣。” 如今衣沐华有官职在身,按理回来后是该进宫见圣上的。 衣沐华叹息,“娘,等我回来后再吃你做的菜。” 姚叶娘无奈点头,很是失落。 衣羽飞指着桌上的黑色长木盒,“麻溜点,衣服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别像上回那样穿得寒碜。” 衣羽飞从没给衣沐华送过衣服首饰,姚叶娘好奇,将木盒打开,但见一件宝蓝流彩衣裙和白色柔纱躺在盒内。 光照于其上,溢彩耀眼。 衣沐华沐浴后换上衣衫站在镜前,宝蓝艳而不妖,白色柔和蓝调,端庄华贵。 衣羽飞选衣的眼光倒不错,这件比上回面圣的衣服好看。 衣沐华进殿时,里面只有平成王,片刻后,张丞相公孙束以及颜宝三人也进殿。 平成王笑道,“此次击退大曲国,几位功不可没,朕替大平国的百姓,多谢几位。尤其是你衣沐华,深入敌国内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朕定要好好嘉赏你。” 衣沐华自知不能表现出贪功之色,谦虚道:“为国出力,是我等分内之事。” “这次衣沐华你确实做的很好,不必谦虚。”平成王沉吟,“即日起,你就是诸监司司使,另赐良田百亩,黄金千两。” 衣沐华对诸监司使不大感兴趣,对良田和黄金倒十分满意。 旁边的张丞相说道,“恭喜衣沐华你,成为最年轻的三品女官。” 女子为官,最高是四品,大平国从未出现过三品女官。 衣沐华这才省悟,平成王的加官有多高,忙叩谢平成王。 平成王:“公孙束,你虽没有打仗立功,但你能劝说万氏促平曲两国共建盐场,也是一件大功。” 颜宝点头,“这比我们打仗还厉害,龙闵盐场一旦形成,平曲两国便有长久和平的可能。” 平成王眉头舒开,“是啊,这事一旦成功,利于大家,这比我们打赢大曲国更高明。” 张丞相却不乐观,“怕只怕别国从中作梗。” 在场的人心照,别国指的是大陈国。 大陈国与大曲国关系密切,一旦大曲国与大平国公建盐场,大曲国或多或少与大陈国疏远。 是以大陈国会想尽办法破坏, 平成王脸色变沉,“衣沐华,你密切注意大陈国的动向,若有消息,及时汇报。” 衣沐华应了声是。 平成王:“晌午朕开庆功宴,犒赏大家,你们可不许缺席啊。” 衣沐华四人异口同声道,“谢圣上。” 平成王:“朕有话与世子说,你们三人且退下。” 衣沐华张丞相和颜宝退出大殿,张丞相恭喜衣沐华后而走,颜宝与衣沐华多日没见,少不了寒暄。 颜宝由衷道:“义父很高兴,你活着回来。” 衣沐华叹息,“可惜周孝正没能回来。” “作为军人,为国捐躯是光荣。话又说回来,你们是如何分开的?” 衣沐华将他们被船家发现,她为引开追兵的事说了一遍,颜宝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弃同伴与不顾。” “弃同伴与不顾?这从何说起?” “不过是风言风语,你无需在意。” 衣沐华点点头,颜宝又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已向圣上请示征兵,现在征到三千人,不日我便前往木鱼岛了。” “颜喜去吗?” 颜宝面露难色,“我也不知要不要带她去。” 颜宝回陆地,本就打算让颜喜见识世间,现在又回去,与他的初衷相背。可不带颜喜,他又担心颜喜惹事。 衣沐华知他心里纠结,提议道:“义父何不让她进间派?” 颜宝想了想,摆头,“她那直肠子性子,如何做诸监?” “间派可以锻炼人,学成之后,她有能力做便做,没能力也会是个有用之人。” 颜宝颔首,“好,就听你的,让她加入间派,你多帮我照顾她。” “她是妹妹,我自会照拂,义父放心。” 旁边有一名宫女走近,“衣大人,皇后请您移步后花园。” 衣沐华从没见过皇后,忽然被召见,大为疑惑。 颜宝:“去,想来皇后知道你被封官,恭喜你。” 既然颜宝让衣沐华去,衣沐华随宫女去后花园。 颜宝继续往外,走了两步心里嘀咕,忘了偷偷告诉她,皇后姓周,是周孝正的姐姐。 但转念一想,也不要紧,或许皇后叫衣沐华只是恭贺,没有其他意思。 第150章,摊上麻烦事 衣沐华行游廊,但见皇后太子妃以及几名妃子坐廊上,向旁边池里投鱼食,红黄鲤鱼成堆浮水面,张开嘴,争相等鱼食落下。 衣沐华给皇后行礼,皇后莞尔,“恭喜你啊衣大人,成为第一个可登堂的女官。” 三品以上的官员可直接进宫,登堂入殿,三品以下的人,没有平成王命令,不得进王宫。 衣沐华:“圣上皇后厚爱,衣沐华惶恐。” 皇后:“衣大人过谦了,这次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得见,你也受得起。” “衣沐华自当竭力效忠皇上皇后。” “得你这话,皇上与我便安心了,大平国又多了个能办事的人才,这是大平国的福气。” 衣沐华并不清楚皇后为何叫她来,但她记住一点,摆低姿态,万不可露出骄傲,“皇后谬赞了,大平国的福气是皇上和您。” “难得你如此谦逊,今日我们游园赏鱼,你也一道,如何?” 衣沐华应声是,心里叫苦连天,面对敌军都没这么烦过。 敌军来,拔刀即可,但后宫的这些人,她完全看透她们的心思。 比如皇后,看着和善,却不知她心里如何想,比敌人还难对付啊。 旁边的秀妃打趣道:“听说衣大人监管诸监司,往后可要嘴上留情哦。” 诸监司司使掌管诸监,掌握天下各地的消息,大到政事,小到两人吵架,无所不知。 “娘娘行事光明,绝没有衣沐华留情的时候。” “嘴可真甜,难怪讨的圣上欢心,重用你。” 秀妃说完,众人露出了然一笑,似乎觉得衣沐华是凭油腔滑调得来的官职。 打仗时受的种种苦,却被人曲成靠嘴巴,衣沐华颇感不悦,但对方是娘娘,衣沐华只得在心里骂两句。 晨妃插话,“衣大人,往后可得多多照顾我们家潋滟哦。” 晨妃脸与何潋滟有七八成相似,衣沐华猜她是何潋滟姐姐,“不敢,潋滟经验丰富,我还需请教她呢。” “衣大人,你太过谦了。” 衣沐华微微一笑,心里寻思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名宫女慌张跑来,“皇后,金钱子跑了。” 皇后面色转沉,“不是让你看住它么,怎么跑了?” “我看着它了,但一转身的功夫,它便溜进草丛里了。” 宫女眼泪簌簌流,秀妃厉色道,“没看住它,你还好意思哭,真是有脸啊。” 宫女吓得不敢再哭,皇后说道,“眼下找到金钱子要紧,大家都找找。” 众人分头在花园找,衣沐华不知金钱子是何物,问旁边的宫女,“金钱子是什么?” 宫女回道:“一只乌龟。” 衣沐华见大家脸上焦急之色,料这龟不简单,也就帮忙一起找。 忽而衣沐华听到有人喊救命,她急忙寻声而去,但见一名宫女五官扭曲,在地上打滚。 衣沐华慌忙上前查看,发现一只金外壳的乌龟咬住宫女的手指。 衣沐华环顾,欲喊人传太医,奇怪的人,一个人都没有。 宫女见衣沐华,抓衣沐华哀求,“好痛,快救我,快救我。” 宫女满目赤红,额头全是汗,衣沐华顿生恻隐之心,又见她手指发紫,再不救她,她的手指必定废了。 衣沐华知乌龟金贵,但人命更重。 她发现旁边有块石头,顾不得许多,拾石头,将宫女被咬的手置于地上,敲乌龟的头。 三下过后,乌龟脑袋冒白,宫女的手指这才得救。 衣沐华刚松口气,身后传来秀妃的尖叫声,“啊,衣沐华,你居然砸死了金钱子。” 秀妃提她的大裙摆,小碎步走来,“你,你好大胆子,居然杀了金钱子。” “它咬宫女的手不放,它再咬下去,这小宫女的手便没救了。” “不过是个奴婢,没了便没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太后的心头肉金钱子,你杀了它,太后老人家该多伤心啊。” “我会向太后她好好解释的。” “怎么回事?”皇后等人从旁走来,都是听到秀妃的声音赶来。 皇后走近后见金钱子死了,脸色一白,“谁干的?” 秀妃指着衣沐华,“是她,她残忍杀害了金钱子。” 衣沐华正想说前因后果,晨妃说道,“衣沐华,你放肆,居然敢杀太后的宠儿,简直目中无人。” 衣沐华知她们听不进去,索性不解释,“既是我做的,我向太后说明就是。” 皇后叹息,“你可得想好如何与太后交代,金钱子是太后的心尖宠呢。” 衣沐华点点头,心想这下摊上麻烦事咯。 皇后带衣沐华去太后的祥照宫,宫里有名老宫女出来,皇后问道,“嬷嬷,太后午憩醒来了么?” “刚醒来,让我出来找金钱子呢。” 皇后脸色一僵,秀妃多嘴道,“金钱子死了。” 老宫女啊了一声,捂住嘴,“怎么死的?” 秀妃指衣沐华,“她砸死的。” 老宫女剜一眼衣沐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杀太后的心尖宠,等着偿命。” 衣沐华暗暗叹息,情势所逼,她实在出于无奈,但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只得不言语。 皇后柔声道:“您能不能先给太后通个气,她刚打了胜仗回来,皇上封她做诸监司使。” “即便是皇上看中的人,可惹了太后,那也是死路一条。整个大平国能做司使的人很多,然而太后只有一个,孰轻孰重,皇上还会没定夺?” 衣沐华心里明白,即使皇上保下她,太后心里也有疙瘩,往后只要她犯一点错,必然遭受重刑。 思及此,衣沐华觉得两额涨疼。 皇后:“我正是不想皇上为难,才向求嬷嬷您,您就帮帮她。” 老宫女摆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金钱子是死去的丰羽公主所送,太后将对公主的感情倾注到金钱子身上,这金钱子死,在太后看来和死另一个女儿没分别。” 秀妃抽泣,“金钱子承载太后的精神寄托,衣沐华,你砸得它头骨碎裂,你好残忍啊。” 听闻金钱子惨死之状,老宫女怨恨看了眼衣沐华,那意味再明显不过,你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 老宫女让她们等着,转身进殿,过了许久都没出来,秀妃嘀咕,“莫非太后听到噩耗,气晕过去了?” 第151章,逃过一劫不自知 晨妃火上添油道:“啊,真如此,衣沐华你的罪就大了。” 衣沐华心里无数白眼过,本烦躁,偏偏这两人不断重复她会死得惨,她心里更乱了,都不知见到太后要怎么说了。 老宫女终于出来,奇怪的是她脸并不凝重,反而带几分平静。 衣沐华等人诧异无比,秀妃问道,“太后她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 众人心里愈发奇怪,太后得知金钱子的死,为何毫无反应,这不合常理啊。 “你们真是的,居然看错金钱子,金钱子正在太后怀里,生龙活虎的,你们怎么说它死了呢。” “不可能,金钱子的尸体还在这呢。” 秀妃摆手,宫女捧金钱子的尸首上前。 老宫女凑近,“长得是挺像金钱子的。”她用手帕包手,将龟壳翻过面,“这不是金钱子,金钱子的龟是天然金色,而这龟背背上是染金的,你们瞧,我的手帕都沾了颜色。” 老宫女举手帕,白色秀帕上有一点金色。 秀妃怒道:“谁啊,弄只金色的龟,害得我们白,白担心一场。” 皇后说道,“想必是哪个小皇子或小公子一时贪玩做的。既然虚惊一场,我们不去打扰太后了。” 老宫女点头,皇后等人与老宫女道别。 衣沐华暗呼好险,差点小命就没了。 此时一名宫女走来,说皇上要见衣沐华,让她去正殿。 衣沐华巴不得离开这群人,立即跟宫女走。 待两人消失在宫道尽头,秀妃纳罕道,“我们明明安排的是金钱子,怎么会是冒牌的了?” 皇后沉吟片刻,“有人在暗中帮她。” 晨妃:“会是谁?我们行事如此隐蔽,怎会被觉察。” 皇后摇头,她也不知是谁,这次没能将衣沐华弄死,她心里很是不甘。 衣沐华放弃重伤的四弟,自己独自逃,害的四弟死在异乡,她却成为功臣,周氏人无不切齿。 皇后与四弟是一母同胞,自然想着替弟弟报仇。 秀妃和晨妃是皇后的人,皇后要杀衣沐华,两人只得帮忙策划。 她们本计划借太后的手除去衣沐华,却不想被她躲过,三人心里颇为泄气。 皇后一行人过去,两个人从三角梅花架里走出,“主子,她们会不会再动手?” 前面的女子摇头,“我能护得了她一次,护不了第二次,下一次就看她自己造化了。” 说话的人面容清秀,头上所戴是妃子的山茶花步摇,她是方孔的姑姑典妃。 典妃的贴身宫女无意间撞到皇后等人密谋陷害衣沐华,将事情告诉主子。 典妃知方孔与衣沐华是朋友,方孔性子冷,很少与人有私交,他好不容易有个当三品官的朋友,典妃便不希望衣沐华出事。 她指望往后衣沐华帮衬方孔,这才暗中出手,将金钱子换成冒牌货。 衣沐华并不知自己死里逃生,随宫女到一处假山旁,宫女停下,衣沐华发现公孙束站在一旁。 宫女默默告退,衣沐华才反应过来,不是平成王找她,而是公孙束搭救她。 衣沐华左右看无人,大大舒口气。 公孙束见她倦容,问道:“没发生什么?” 衣沐华觉得心累,不想多说话,一声叹息, 公孙束笑道,“你是三品高官,往后少不了应付皇后她们。” 衣沐华苦脸,公孙束又道,“别得罪她们,她们比拿刀的敌人还可怕。” “哪敢啊。”衣沐华觉得方才很隐忍了,换做别人,她早怼回去了,哪里容得秀妃晨妃叽叽歪歪。 “走,去功禄台,我们可不能迟到。” 两人向功禄台去,功禄台位于王宫正中,此时台上旗帜飘飘,摆满桌椅。 衣沐华和公孙束步入功禄台,不少人聚过来,向两人恭维祝贺,两人一一回谢。 少倾,平成王驾到,众人皆起立施礼,平成王坐定,众人才敢坐。 平成王左首是太子,依次是公孙束颜宝衣沐华,右边是张丞相,周老元帅,大爷二爷还有肖氏一族。 所有人落座,平成王举杯,“天佑我大平国。” 大家端杯附和,“天佑大平国。” 声音直达九霄,酒一干而尽。 平成王再举杯,“敬我们死去的勇士,是他们以鲜血捍卫大平国,没有他们,我们便不能坐在这,”他顿了顿,“其中最值得敬的人是周孝正。他智取边城,带人守隆江水坝,假如没有他,我们不可能击退大曲国,朕决定追封他为一等勇士,封号义勇大将军。” 周老元帅起身,“老夫代我儿多谢圣上。” “周元帅,还请节哀啊。” “我儿为国献身,是他的荣幸,我相信他在泉下亦无怨无悔。” 周老元帅语调慷慨激昂,衣沐华不禁胸中一热,周孝正确实无悔,他配得上义勇二字。 “好,周家虎门,个个英勇,我大平国有你们守卫,朕以及大平国百姓便无忧了,这杯我敬你们。” “谢圣上。” 酒过一巡,一群武士走入中间的空地,表演摔跤。 众人把酒言欢,相互敬酒。 待武士走后,周家的五爷周方正起身,“圣上,今日聚集的都是骑马射箭的高手,何不比试,以添乐趣。” 平成王颔首,“准。” 周方正拍手,宫人抬出木架,木架上没有箭靶,而是一片羽毛。 众人面面相觑,平成王问道,“方正,架上怎么不是箭靶,而是羽毛啊?” “既然是高手比箭头,用箭靶未免小瞧各位了,若射箭者能以箭射穿羽毛,那才叫厉害。” 衣沐华暗道,何止厉害,简直非人。 羽毛随风摆动难以射中,这还不是事,最难之处是羽毛柔软,遇利器主动避,根本不可能射穿。 “好,今日就看哪位勇士能射穿羽毛且第一个抵达终点,胜者朕重重有赏。” 众人欢呼附和,平成王虎目一扫,“哪几位勇士敢出来一较?” 话音刚落,吴志勇和吴志起两兄弟起身,“臣愿意一试。” 平成王满意点头,大叫一声好。 随后包括肖毅在内的五人响应,周方正眼光转到衣沐华,衣沐华只觉背脊发冷。 “衣大人,上回您在我们周家展现精湛骑术,赢走我们家的骏马,这次在圣上面前怎么谦虚了?” 平成王眉毛挑了挑,“没想到衣沐华你骑术这么好,既然如此,也下去玩玩。” 平成王发话,衣沐华不敢不从,只得走下去,加入比试一列。 第152章,有人替她挡灾 比试在宫中练兵场进行,宫人牵马出来,由大家挑选良驹。 其中一匹马毛色油光亮滑,形貌丰俊,肖疏看到后欲选,被肖毅拉住,见他哥摇头,肖疏顿时明白,这马不同寻常。 衣沐华身着衣裙,不便骑马,换了身衣服再出现。 出现在练兵场时,周孝正肖毅等人都看着她。 其余人挑好马,唯独她还没选, 衣沐华见马群中有匹马毛色发亮,精神抖擞,心里一喜,它居然没被选,真是白捡了个便宜。 她走向马,忽而身后一个人影越过衣沐华,抢先到马前面。 吴志勇摸着马头,“我选这匹。” 他刚去换靴子靴子回来,就见衣沐华选的马好,便抢在她前头定下马。 一旁的宫人说道,“吴校尉,衣大人先看中了这马。” 吴志勇横他一眼,“我先牵马头,就是我的了。” 宫人挨了吴志勇一记刀眼,垂下头不敢言语。 周方正说道:“志勇,其他马也不错,你选别的。” 吴志勇愣了愣,寻思周氏不是讨厌衣沐华么,怎么替衣沐华说话,莫不是见衣沐华做了诸监司使,要拉拢她? 这周氏人口口声声说厌衣沐华,见她得势就巴结,实在没骨气,他吴志勇铁骨铮铮,才不会像他们这般随风倒。 吴志勇愈发坚定,“我瞧不上其他的马,就要这匹了。” 周方正沉默,肖疏说道,“志勇,圣上以及各位大臣在呢,别失了风度。” 吴志勇是个牛脾气,人越劝越执拗,“马我要定了,随你们怎么说。” 肖疏眉头微微起,也不说话了。 衣沐华瞧在眼里,寻思周方正和肖疏为自己打抱不平实在稀奇,又扫一眼旁边的马,除了吴志勇选的马,其余的马都很普通,像拉来凑数的。 衣沐华登时明了其中有猫腻,微微一笑,随意指了旁边一匹马,“既然吴校尉喜欢那马,让你就是,我选这匹。” 吴志勇见衣沐华挑了另外一匹平平无奇的马,嘚瑟一笑,全然没发现其他的眼神藏着自求多福。 选好马,大家分站赛道,衣沐华被安排到周方正旁,鼓声落,群马策出。 吴志勇一马当先,衣沐华的马算不上好马,本以为会落在最后,不曾想背后还有一马。 衣沐华回头,但见周方正落后自己半个马身,四目相对,周方正神情肃穆,眉宇带一股戾气。 衣沐华心里略微不舒服,寻思自己与周方正第一次见,哪里得罪他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衣沐华舍弃求胜之心,只求安稳。 行到箭靶之时,衣沐华搭弓射箭,箭未出,但听耳边虎虎声啸,天生警觉的她身子一侧,一支箭从她身旁过。 衣沐华怒瞪周方正,周方正面无表情,双腿一夹,驱马往前,别说歉意,连个解释都没有。 事到如今,衣沐华明白自己错过些重要的信息,以至于被针对,她正寻思会是什么之际,嘶叫声响彻练兵场。 她抬眸,一匹乌黑油光的马疯了似的狂奔,直朝大红宫墙冲。 嘭地一声,马撞墙面,连带骑它的人吴志勇拍在了墙上。 众人哗然,宫人先后涌上前,围在吴志勇身旁。 衣沐华拉住马,望头破血流的吴志勇心下发凉。 若非吴志勇抢马,此时倒地之人是她。 怪不得周方正和肖疏劝吴志勇让马,原来马是特地为衣沐华准备。 衣沐华换好衣服,只有这通体乌黑的马最好,她一定会选,只是他们没想到,吴志勇横插进来。 这回是吴志勇替衣沐华挡下了这灾难。 看台上的平成王见到此景,不禁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性急啊,你说是不是啊,周老元帅。” 周老元帅淡淡道,“谁没年轻的时候,年少总气盛,圣上与我都年轻过,也不难理解他们了。” “年轻气盛不是错,但太过就麻烦了。” 周老元帅点头,“圣上说得是。” 有人撞得头破血流,平成王自然再无心情,“今日就散了。” 周老元帅等人恭送平成王离开,周老元帅对周位正道,“老大,让那些小子们散了。” 大爷应声,起身往马场地去。 大爷走到周方正前,目光紧盯他,周方正微微垂头。 “圣上让大家散了。” 周位正一说,原本在私语吴志勇的众人各自散开,唯独衣沐华没有。 衣沐华脸色阴沉,眼睛紧盯周方正,周位正说道,“衣大人,怎么有话要说?” 衣沐华自知周位正来是要保周方正,一言不发而走。 待只剩周位正和周方正,周方正犹豫道,“大哥,我,” “方正,今日是庆功宴,圣上在呢。” “我就是气不过,她凭什么加官封田。” “行了。” “大哥,难道你真咽的下这气,四哥死了你们就一点不难受?” 周位正深深看他一眼,“你懂不懂来日方长四字?” 周方正愣了愣,恍然道,“我,我懂了。” “懂了就别胡来,有爹和我在,轮不到你来教训谁。” 周方正连连点头,两人一同离开。 衣沐华乘车离开王宫回到姚宅,正准备进门,发现一女子站在门前。 她背对自己,看不清楚脸。 衣沐华好奇问,“姑娘,你找人吗?” 这人不说话,难道没听见? 衣沐华走到她身后,手正要搭在她肩膀,这人忽然转身。 衣沐华看清是王怡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捅向衣沐华。 衣沐华出手快如闪电,擒住她的手,用力一掰,匕首哐当落在地上,“王怡,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疯了地想杀你。” 王怡抬起另外一只手,挥打衣沐华脸,又被衣沐华钳住。 “你到底怎么了,我几时惹了你,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踩着四哥哥的血做大官,享受荣华富贵,还敢说与我没仇?” “周孝正是为国捐躯,我怎么踩他的血上位了?” “四哥哥受伤,你弃四哥哥不顾,自己逃亡,害得他落入敌人手里。” 衣沐华愣了愣,她虽猜到周家恨自己是因周孝正,但全然没想到她们会以为是她舍弃了周孝正。 她再不济,也不会用同伴的命,换自己的。 何况周孝正替她挡箭,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和周孝正分开是因为我替他引开追兵,没有弃他与不顾。” “胡说,你引追兵,那你怎么活着,他却被抓,分明你用四哥拖住追兵,自己逃了。” 周孝正死,而她活着,这是事实,即使衣沐华再多说,旁人也会认定是她为活而牺牲周孝正。 第153章,新官上任 真实情况只有衣沐华最清楚,她说出来,相信的人相信,不相信的人即便说破嘴也不信。 “衣沐华,你快放开我妹妹。” 王怡的哥哥赶来,一把推开衣沐华,将王怡拉到身后,“你害了四爷不够,还要杀不我妹妹不成?” 无谓的指责令衣沐华心烦,“我要杀她,她早死了,我说最后一遍,我没有害死周孝正。还有你替我传话给周氏人,我可以理解周孝正死周氏人伤心难过,但把气撒在我衣沐华头上,我绝不受!听清楚了,就给我滚。” 衣沐华肃穆,且措辞铿锵有力,威严无比,王怡兄妹身子一震,讪讪而走。 打发走王怡兄妹,衣沐华心里抑郁得很,可又无处发泄,走进院子后,大喊一声。 姚叶娘和曾妈听到叫喊声出来,见衣沐华站在院中,满脸怒色,“华儿,你怎么了?” 她不想姚叶娘担忧,强压怒火,“没什么,就想喊两声。” 姚叶娘和曾妈互视一眼,“哦,那你继续喊。” 衣沐华又连续喊了几声,喊完后心里稍微舒畅,径直回房睡觉。 次日,衣沐华到诸监司上任。 诸监司不大,分正堂后堂,有一间情报室,此时司内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莫非诸监司的人都外出办差事了? 衣沐华好不容易在院子见到个人,他手拿竹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捞落叶。 看样子像是个摸鱼的杂役,衣沐华问,“今日怎么没人啊?” “每天都没人。” 衣沐华愣了愣,“这正常?” “诸监司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我听说圣上已任命了新的诸监司使了呢。” 敢情没人来通知这里的人新官今日上任? “哦,是有这么回事,她就是个摆设,没人在意的。” 这人突然打住话,上下打量她,“你又是谁?” “新来的摆设。” 这人眨了眨眼,“你是新的司使?” 衣沐华点头,这人将扫帚丢在一旁,行礼道:“小的青雀,见过司使。” “你是诸监?” 这人似乎看出衣沐华质疑自己的身份,“诸监司内机密繁多,我们都是轮流打扫,不敢请杂役。” “方才你说我是摆设,怎么回事?” 这人尴尬笑了笑,衣沐华拍了拍他肩膀,“我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只想摆正自己的位置。” 青雀眼珠转了转,“我瞎说的,瞧这嘴,就是嘴臭。”边说边抽自己,打得缓慢,眼睛瞟衣沐华。 衣沐华双手环抱胸前,也不说停,让他自己打。 青雀自己停下,“司使,我错了,你绕了我,我这种没背影的人,可不敢乱说话啊。” 都是打工人,何苦为难同伴,衣沐华说道,“不说也行,老实答我三个问题。” 青雀点头,衣沐华问道,“我上任之前,诸监司谁管?” “何潋滟管诸监情报人,肖教头负责安排诸监任务。” 衣沐华又道,“情报室的钥匙在谁手里?” “原来是袁成,后来在张丞相手里。” “袁成没死之前,会天天守在诸监司吗?” 青雀摆头,衣沐华沉吟,现在她明白,何潋滟和肖凯已经把握住诸监司的两大命脉,他们今日没有出现,看来这两人不打算上交手里权利。 衣沐华是新人,资历浅,上任后也不能明夺,眼下她唯一可以用的,就只有情报室了。 好在分析情报本就是她的强项。 衣沐华找张丞相要了地下情报室的钥匙,天天进情报室看查阅各地发生的事。 这日衣沐华正在情报室看情报,外面响起敲门声,衣沐华开门,青雀站在外面,“宫里来了人,圣上传您进宫。” 衣沐华尾随宫人面圣,进殿后,她发现公孙束和张丞相都在。 公孙束微微摇头,衣沐华寻思平成王召自己来,必不是什么好事。 平成王脸色毫无波澜,“衣沐华,你做诸监司司使可还好?” “承蒙圣上关心,一切皆好。” “你下面的人呢?好使吗?” “大家各司其职。” 并非衣沐华袒护懒散属下,而是不得不瞒。 若平成王得知她的属下散漫,不会责怪他们,只会怪衣沐华领导无方。 “是么?”平成王抬高声调,衣沐华心一紧,紧接着平成王将一本折子让在地上,“你自己看看上面的字。” 衣沐华深呼吸,把折子拾起来,但见上面写大曲国和大陈国即将签订买卖铁矿的协定。 大曲国已与大平国协定共建盐场之事,这个节骨眼它又与大陈国签协议,分明起异心预兆。 此等重要消息,本由诸监司收到上报,而不是平成王从别的地方得知。 平成王从别的地方知道,这无疑是打诸监司的脸,暗指衣沐华无能。 “朕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好好盯着大陈国和大曲国,你倒好,连这么重要的事都遗漏,你真叫朕失望。” 平成王怒不可歇,张丞相说道,“衣大人刚接手诸监司,想必还不大熟悉,一时疏忽,再所难免。” “疏忽?朕这里不接受疏忽,行就行,不行就给朕滚。” 平成王手重重拍桌,众人心中皆屏息,生怕呼吸也是错。 衣沐华缓缓道,“这消息是假的,所以我们没有呈报。” 平成王怔住,“假的?” “大陈国和大曲国之间的船舶,从半月前,由五天十艘减为十天十艘,若是两国关系密切,必然不会减少船舶往来。这是其一,其二,许多在大曲国做买卖的大陈国商人人返乡,商人嗅觉灵敏,一旦觉察两国的关系不利,便会立即撤离。这两种情况说明,大陈国和大曲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原来融洽。” 平成王脸色逐渐缓和,“原来如此,不过这消息又从而来呢?” “臣猜想是大陈国故意放出,好让我们大平国猜疑大曲国。” 平成王哼了声.“我大平国有度有量,岂会受它大陈国挑拨?” “圣上英明,自然不会上他们的当。” 平成王嗯了声,紧绷的脸缓和,笑道,“张丞相,你还担心衣沐华不能胜任司使,你瞧,她做得挺好,往后你别多想了。” 张丞相脸上肉动了动,“是老夫多虑了。” “衣沐华,你回去继续盯着大陈国和大曲国的动向,有情况随时禀报。” 平成王挥手,三人一起告退。 第154章,解决一个刺头 出来后,张丞相看了眼衣沐华,“诸监司的人那好相处。” 衣沐华反问,“您说呢?” 张丞相笑了笑,“我有急事,先走了,你和世子慢慢聊。”他坐上轿子,潇洒离开,衣沐华后牙咬得咯咯响。 公孙束笑道,“官场上多是明哲保身的人。” 衣沐华叹息,公孙束又问:“话说何潋滟与肖教头没给你好脸色看?” 衣沐华讥笑,“脸色?我连他们人都没见着。” “诸监司司使责任重大,不能有一点差池。” “我明白。” 她衣沐华也不是软柿子,由两人拿捏,她早有对付的计策。 公孙束清楚衣沐华说明白,便是自有计量,也不多问。 自公孙束任盐使,事务繁多,自从庆功宴后,两人就再没见过,好不容易碰面,两人不约放缓步子。 方怡刺杀衣沐华的事,公孙束已经耳闻,“我已派人去找抓住周孝正的追兵了。” “别大费周章了,他们不信,即使有证人也不会信的。” “不,我要找。” 公孙束不但相信衣沐华,还替她澄清,衣沐华心里一暖。 走了一段,公孙束没由来道,“我已经搬回芦院了。” 他这是再请自己做客,衣沐华旋即莞尔,“等我忙完了,就带壶酒去找你。” 公孙束微微点头,“最好在夜里。” 衣沐华愣了愣,这话好有歧义啊,一定是她多想了,“到时叫上梅映辉。” “为什么叫他?” “你难道不想见他?” 公孙束无语摇头,出了宫门,一个回诸监司,一个回盐司。 衣沐华进正堂,何潋滟坐在里面,看样子像在等她。 见衣沐华,何潋滟起身,给面子的行礼,“见过司使。” 衣沐华点点头,何潋滟说道,“听说您进宫了?” “是啊,去了一趟。” 衣沐华见何潋滟观察自己,笑道,“你紧张什么?” “没什么。” “放心。” 何潋滟挤出笑容,“司使这话是何意?” “我没有在圣上面前说诸监司的坏话。” “瞧您说得,你是司使,诸监司不好,圣上会觉得是你没能力。” 衣沐华笑了笑,“何潋滟,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不想继续管手下的人?” “它们现在就在我手里,何来想不想一说?” 衣沐华摇摇头,“你以为是。” 何潋滟勾起唇角,“哦,是么?” “今日我见了圣上,圣上质问我,为何诸监没有呈报大陈国和大曲国要加强双方合作的消息。” “想必你挨了骂,我也是今早得知的,没来得及通知你,你就被圣上叫走了,你去,挨了骂?” “那倒没有,因为我告诉圣上,这个消息是假的。” 何潋滟蹙眉,她的手下没有报告,衣沐华是如何得知? 衣沐华又道,“情报室里的情报足够我判断出我想要的一切。” 何潋滟恍然,她的人是从情报室得到的情报进行分析,衣沐华押后信息,她的人自然分析不出情报。 换做别人,会怕耽误情报而不敢押后,但衣沐华能自己分析,且比何潋滟的人抓取得精准。 如果衣沐华不断押后情报,那么以后到她手里的情报便无效了。 情报最讲求时机,失效的情报等同没用。 何潋滟心惊,万万没想到衣沐华能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归还手里的权利。 “你想如何?” “我可以放权给你管人,但要为我所用,否则,”衣沐华笑了笑,没有说后面的话。 何潋滟思量再三,认清自己手里没有要挟的筹码,咬唇道,“好,我答应你。” 解决一个刺头,衣沐华心里颇为舒畅。 何潋滟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我倒很好奇,你要以什么方式收回肖教头手里的权。” 肖教头手里的人都有任务,若不提供情报,便会影响任务,故而衣沐华暗逼何潋滟的方式,对肖教头行不通。 “你若连他都收拾,我才真服你。” 衣沐华盈盈一笑,没有说话,她心里已有盘算。 从小她爷爷就告诉她,事没有做成都不可以与外人讲,闷头才能干大事。 次日,诸监司张贴榜文,间派招新。 衣沐华本以为门槛会被踏破,谁知临近晌午,一个人都没有。 间派等于保送诸监,衣沐华寻思贵族没人来也就罢了,为何连平民都不来? 她问旁边的青雀,“以往招收人,也这般冷清吗?” “不会,大家冲袁成的面子,挤破了门。” 衣沐华默默自责,是自己名气小啊。 “司使,今年不会一个都招不到?” “说什么呢。”衣沐华瞪青雀,青雀垂头,“小的乱说,肯定不会的。” “人再少,也是有两个的。” 青雀抬头,投以用司使您好有追求的目光。 衣沐华口中的两人,一个是颜喜,另外一个便是梅映辉了。 颜喜不必劝,衣沐华与她一说,她当即就答应,至于梅映辉,他犹豫半晌没说话。 衣沐华不明梅映辉的顾虑,旁边的颜喜快语道,“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被欺负,放心,进了间派,有我罩你。” 梅映辉摆头,衣沐华问,“你有什么顾虑,大可与我说。” “公孙束来找我了,让我考虑去他那。” 原来公孙束找过他,衣沐华寻思跟着他比跟自己更有保障,“早说嘛,你去他那是件好事啊。” “你不是说没人去间派,你没面子么。” 与她的面子相比,梅映辉的前途更重要,衣沐华摆摆手,“你放心去好了,我再找就是。” 颜宝:“嗯,实在不行让阿洲凑数。” 衣沐华拍手,“呀,怎么忘了他了,把他叫上。” 招到颜宝和阿洲两人,衣沐华十分满足,返回诸监司,发现吴尽欢坐在里面。 见到衣沐华,吴尽欢说道,“沐华姐姐,你可回来拉,我等你很久了。” 衣沐华愣了愣,“什么事?” “我要加入间派。” “认真的?” “对啊,方孔哥哥说我太娇弱了,那我就证明给她看,我不是。” 青雀颜宝大喜,多一个吴尽欢,就是三人了。 衣沐华摇头,“你不能加入间派。” “为什么?” “因为赌气而加入间派是走不远的。” “我可以。” “青雀,送客。” 衣沐华下逐客令,青雀只得把吴尽欢请出去。 间派虽缺人,衣沐华却不能明知她是一时之气而收她。 怎料第二日吴尽欢又来,“我想了一夜,我要加入,不是为别人。” 第155章,训练新人 衣沐华问道,“那你说说,间派是做什么的?” “就是一个能强化自己的地方。” 衣沐华笑了笑,吴尽欢拧眉,“笑什么?” “笑你天真,间派远比你想象中可怕,它不是强化你,而是折磨你,直到你没有自己。” 吴尽欢一脸茫然,衣沐华挥挥手,“你不适合间派,回去。” 吴尽欢转身离开,一侧的青雀说道,“司使,我明白了,一再拒绝吴家小姐,是要磨炼她的决心,只有她真正下决心的时候才会收她。” 青雀说完一脸得意看着衣沐华,谁知得来衣沐华的面无表情,他愣住,“难道不是吗?” 衣沐华叹息,“我算明白为何他们让你干杂役了,悟性很重要啊。” 青雀挠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猜错了。 司使看起来做事没章法,其实做事很有度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出去宣扬,间派两次拒绝吴小姐加入的请求。” 青雀呆住,敢情司使拒绝是为了招揽更多的人啊。 吴家小姐是贵族,间派接连拒绝她,足见要求高,这反而能激发别人的求胜欲,前来报名。 青雀竖起一个大拇指,立即出去宣扬。 不到半日,诸监司里人满为患,全是前来报名的人,衣沐华从中优选,挑出十人。 十人与颜喜阿洲共十二人,成为间派新人。 以往间派的新人由教头负责训练,衣沐华请不动肖教头,只得自己亲自训练。 每日清晨,十二人围信城跑一圈,而后练习骑马射箭刀枪,下午衣沐华让他们站在空地上,训练耐力。 还有最重要的是,十二人的相互配合,一人犯错,全员受罚。 新人都觉得自己进的不是间派,而是军营。 这日清晨,衣沐华点名,有两名新人缺席。 青雀去找,没有在宿舍发现人。 衣沐华眼扫其余十人,“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一人说道,“昨夜我听到他们商量逃走?” 衣沐华:“为什么不报?” “他们说过很多次了,我们都听习惯了。” “为什么想逃?” “每天不是跑步就是站立,多无趣啊。”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趣?不用怕,你们将心里的话说出,我也好调整。” 这人被身边的人怂恿,骨气勇气道,“人家都说进间派可以学到很多,可我们进来,除了腰酸背痛,什么都得到。” 除了颜喜和阿洲,其余人都点头。 颜喜见不得他们反对衣沐华,“司使这是为我们打基础。” “你是她妹妹,你自然帮着她。” “对,说不定她还给你开了小灶呢。” 阿洲听人污蔑自家小姐,火气直冒,“说什么呢你,你再说一遍。” “是司使让我们说实话的,怎么,还不给人说?” 阿洲走两步要打人,见衣沐华瞪她,又默默退回去。 听了大家的心里话,衣沐华没有生气,“既然你们想做有趣的,好,我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你们把人找回来。人找回来,往后跑步站立统统免去。” 众人欢呼,衣沐华笑了笑,“如果找不到人,每日的跑步站立各加一个时辰。” 欢声戛然而止,衣沐华挑衅道,“不敢?” 在场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衣沐华一激,便脑子发热,“没什么不敢的,我们找就是。” 衣沐华点点头,青雀放沙漏。 十人之中,凤冠的爹是名捕,他从小跟着爹找过贵重物,查过凶手,有一些经验,加上他性格沉稳,年纪稍长,其他人下认他做老大,让他领队找人。 风冠等人先到失踪两人住的房间,翻他们的东西,搜寻线索。 他们在床底找到一坛酒,酒坛空空,被两人喝光了。 颜宝认出酒探上有晴光酒楼的印记。 风冠分析道,“看来他们喜欢喝晴光酒楼的酒,洋葱,你去打听,看看他们是不是去这酒楼喝酒了。” 洋葱腿脚快,叫他去打探,再合适不过。 洋葱应了声远去,其余人继续找。 颜喜发现枕边有块黑布,“这有一块布。” 其余人看了眼,而后又转过身,“一块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拉?” 颜喜:“如果这块布不重要,他干嘛放在枕头边,我看这一定有什么含义?” 别人不理颜喜,风冠说道:“你瞧瞧,房间乱七八糟,可见两人极少收拾,说不定布是他哪件衣服上掉下,他随手放的。” 颜喜抓起黑布,总觉得有些不对,可风冠说得头头是道,她也不敢再坚持黑布可疑。 大家找了一阵,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洋葱归来,说两人清晨去过晴光酒楼,但没有在那里喝酒,而是买了一坛酒走了。 “伙计可有看到他们往什么方向走?” “城北。” 风冠沉思片刻,“城北共有十五条小巷,我们十人,两人一组,一组找三条巷子。” 阿洲拿来地图,风冠分配每组的找的街道,十人出发搜寻。 沙漏一点点流,快要流光,青雀盯着外面,“司使,你说他们能不能找到啊?” “你觉得呢?” “风冠分析得挺好,又有计划,我觉得可以。” 衣沐华笑而不答,一炷香后,十人返回。 青雀说道,“怎么,找到人了没有?” 风冠摇头,“我们找遍了城北,都没有找到。” “明日开始,加练一个时辰。” 衣沐华站起,伸个懒腰,准备离开。 根据自己的分析却没能找到人,风冠满心不甘。 他知道衣沐华是破获吴将军案的人,他之所以加入间派,也是想瞧瞧衣沐华是不是如传说那样明察秋毫,善于分析,便说道,“衣司使,我们找不到你,那你呢?你也找不到吗?” “就是,我们是没能力,难不成你衣司使也没能耐?” “我姐姐连四象都找出来了,本事大着呢。” “既有本事,那让我们见识见识,否则就是徒有虚名。” 衣沐华停下脚步,折回他们跟前,唇角微微一样,“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凤冠呆住片刻,“您知道了?从哪里知道。” 第156章,刘氏登门 衣沐华言简意赅道,“黑布。” 凤冠错愕,颜喜说道,“我找到的,他们说那块黑布不重要呢。” 衣沐华:“他们说你就信了吗?若你认为自己是对的,便该查下去。” 颜喜垂头:“可你不是说,大家要一致吗?” “目标一致,不代表行动完全相同。” “黑布,到底有什么玄机?” “那黑布难道不像亲人死去后,挂在袖臂的么?” 洋葱插话,“是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水烈说过,他娘刚死不久,他在伤心之下才加入间派。” 风冠茅塞顿开,“昨日他买酒是为了去祭奠他娘,所以我们应该去城北的无甘坟土坡找人。” 衣沐华笑而不语,风冠等人为验证猜想,一起上无甘坡,在一座坟前找到始终的两人。 水烈祭拜母亲,衣沐华没有罚他。 次日起,训练加延时,全员毫无怨言。 这日衣沐华的二娘刘氏笑眯眯走进诸监司,“沐华啊,二娘来看你来了。” 她将手里的篮子放下,“我还给你带你你最喜欢的云片糕,瞧,二娘对你多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衣沐华直言道,“我公务繁忙,有什么事,说。” “你怎么说得我好像专门找你办事似的,我是许久没见你,想你才来的。” 衣沐华信鬼都不信刘氏,她静静看着刘氏。 刘氏干笑两声,“得,我知道你事多,我长话短说,如今你是诸监司使了,手握诸大权,安排个职位,应该是小事一桩。” 敢情刘氏是想替她儿子在诸监谋差事。 衣沐华冷冷道:“不是。” “你别骗我了,我打听过司使有这权利。” “诸监只有加入间派后才能任命。” “这简单,你就让你弟弟加入不就得了么。” “之前间派招新人,他怎么不来?” “他在外地。” “新人已经训练很久,他半途加入,跟不上大家。” “沐华,你弟弟是衣家的独苗,整个衣家指望他光耀门楣呢。你作为姐姐,要多扶持啊,往后他出息了,你脸上也有光。” 刘氏的理所当然令衣沐华心中作呕,她冷脸道,“规矩就是规矩,不收。” 刘氏拉下脸,“衣沐华,他是你弟弟,你有责任帮他,否则别人戳你背脊骨骂你没良心的。” “敢辱骂三品官者,轻则仗打三十,重则判一年牢狱,谁想试试,尽管骂好了。” 刘氏气结,“你就是不想帮,哦,我知道了,你怕我儿本事强,进了诸监司功劳高过你,衣沐华你心里真歹毒。” “如果你儿子真如你所言那般有本事,即使不在诸监司也能混得好。” “你,你到底帮不帮?” “不帮。” “我去找老爷,我让他收拾你。” 衣沐华无谓耸肩,刘氏匆匆转身,走门边又折回来,将她的云片糕带走。 衣沐华知她不会善罢甘休,料想除了门多半去找姚叶娘。 晚膳时候,对面的姚叶娘几次欲言又止,衣沐华开口问,“刘氏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姚叶娘颔首,“华儿,你现在是大官了,若是有能力,可以提携,” 衣沐华打断,“她的儿子有本事,用不着我。” “华儿,他毕竟是你弟弟。” 衣沐华冷哼,姚叶娘又道,“你就,” 她话没说完,衣沐华的一记眼光到,姚叶娘知再说衣沐华要生气,只得收口。 翌日,衣沐华刚踏出大门,便发现刘氏坐在门前。 衣沐华猜她耍花招,冷笑一声,双手交叉环抱靠在门边,倒要瞧瞧,刘氏能耍出什么新奇的。 见到衣沐华出现,刘氏立即大声哀嚎,“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狠心的姐姐,自己做大官却不提弟弟,简直是没良心啊。” 刘氏挤出两行泪,“衣沐华,有这么做姐姐的吗,不帮弟弟,只顾自己,你干得再好有什么用,往后你出嫁,还得仰仗他呢,帮他等于帮你自己。你弟弟威风了,才能做你靠山。” 衣沐华面无表情看她,任由她鬼哭狼嚎。 刘氏哭喊半天,也没人围观,心里纳闷得很,怎么整条巷子没一个闲人出来看热闹啊,搞得她都没力气喊了。 刘氏守门口,打的就是吵左邻右里的主意,想借周围的人给衣沐华施压,怎料说得口干舌燥,一个人都没有。 “别看了,旁边没人住。” 因为衣沐华买下了,她打算扩充姚宅,就将旁边的几家买了,眼下巷子独她们一门。 “衣沐华,你个铁石心肠,你等着,我不会作罢的。” 为了儿子,刘氏拿出破罐破摔的气势,衣沐华也不怕,笑了笑,“随便你,不过我提醒你,在官家地方闹事,会被抓起来乱打半个时辰,你觉得你可以忍受,尽管去诸监司。” 刘氏后牙咬得咯咯响,“你,你别以为我没办法了,反正我豁出去,看到时谁难看。” 撂下狠话,刘氏呸了声才走。 衣沐华也不放在心上,前往诸监司。 隔日,从来没在诸监司露面的肖教头现身,他依旧那副死人脸,不过他背后多了一个眼睛小,脸肉乎乎的少年。 少年衣着华贵,看衣沐华时眼睛像极了刘氏的,衣沐华料他是刘氏的儿子,衣流光。 肖教头与他出现,来者不善啊。 衣沐华笑了笑:“肖教头,难得啊,你会来。” “我身体不适,才没有来,望司使见谅。” “没事,诸监也没什么事,肖教头身体不适,可以在家继续养病。” “谢司使,我现在好多了。既然我回来,训练新人一事,便不劳烦司使大人。” 衣沐华顿了顿,暗想肖教头已经看穿自己的意图。她招收新人,意在培养自己的人做事,逐渐架空肖教头。 肖教头回来,显然要从中破坏。 衣沐华自然不肯让他教新人,“这群人顽劣,我怕肖教头久病初愈,难以应付。” “司使多虑,再顽劣的人我都能应付。” “肖教头是我诸监司重要的人,断然不能过于劳累,训练新人的事还是交给我。” 衣沐华料自己坚决不交,肖教头没撤。 肖教头想了想,“既然司使体谅我,我只得领司使好意了,不过我新招收了一个人,现在我不训练他,只得托付衣司使代为培养了。” 他嘴里所指,自然是衣流光了。 衣沐华沉默,肖教头说道,“怎么,我连收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第157章,约饭 衣沐华可以不让肖教头教新人,却无法阻止肖教头收人。 眼下衣沐华还没有真正掌握诸监司,不宜与肖教头闹僵,“肖教头误会,我是怕他跟不上他们。” “没关系,司使照常训练即可,他娘说他聪慧,很快就能适应的。” “好,既是肖教头收的,就留下。” 肖教头转头,拍了拍衣流光的肩膀,大步走出诸监司。 衣流光嘿嘿笑两声,“姐,往后可要多多照拂我哦。” 衣沐华直言道:“间派训练很苦,不适合你。” 衣流光把身后的包袱卸下,抱在胸前一坐,“我不回去。” “间派的训练很苦的。” “我知道,我心里有底。” 衣沐华寻思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自己带他去看看,兴许他就打退堂鼓了。 她带衣流光到训练的后山,让他见识什么是地狱训练。 风冠等人正练习耐力,烈日下,人人如白桦笔直而立,额头汗如雨,衣襟湿透,个个脸色惨白。 衣沐华暗笑,这下你总该跑了。 怎料衣流光眼里没有恐惧,反而是光,“姐,我可以马上加入吗?” 衣沐华震惊许久,深呼吸道,“行,你行。” 衣沐华拍手,凤冠等人松气,结束站立,聚集到衣沐华跟前。 自从衣沐华一语道破水烈失踪后去了何处,大家心折衣沐华,对她敬重很多。 “他是衣流光,从今日起,与你们一起训练。” 众人听到他姓衣,又是半途插进来,猜到他与衣沐华有关系。 衣沐华说道,“风冠,你是队长,多带带新来的衣流光。” 虽然不喜欢衣流光,但衣沐华既同意他留下,该做的也要做。 风冠点点头,衣沐华说道,“明日起,上午听课,下午骑马射箭,晚上站立。” 全员欢呼,他们终于可以学新东西,是以兴奋不已。 翌日衣沐华出现时,大家眼前一亮,衣沐华着绯红长衫,无比艳丽,风情动人。 颜喜忍不住道,“司使,好漂亮啊。” 衣沐华微微一笑,“早上我去了个地方,你们猜猜是哪里?” 全员愣了愣,敢情这是考验啊。 洋葱笑道,“司使穿得如此漂亮,肯定去幽会,我猜是湖边边。” 衣沐华:“猜不是臆想,而是有根据地猜。” 洋葱吐舌,旁边的阿洲说道,“早上司使会经过胭脂铺,您穿如此漂亮,肯定上胭脂铺了。” 衣沐华摆摆头,“我身上可没胭脂味。” 这话点醒众人,原来司使在暗示他们从她身上找线索。 大家从头观察衣沐华,有的人拿衣沐华衣角闻,有人趴在地上,看她的鞋上的灰迹。 半晌后,衣沐华说道,“说说看,我去过哪里?” 阿洲说道:“您鞋子上有红泥,你去过庆记豆浆铺。” “有红泥只代表我路过,未必进去。” 风冠说道,“您身上有股药材味,又经过庆记豆浆铺,您定去了离庆记不远的丰顺药铺。” “万一我身上的草药味是和人相撞后留下的呢?” 风冠皱眉,洋葱说道,“司使,你该不会为考我们,故意说没去过?” “今日我要教你们的是如何收集线索和识别线索,线索自己不会说话,要你们找以及判断,念你们初学,我才开口告之你们所言是真是假,过一段日子,我将不说一字。” 众人沉默,继续在衣沐华身上找,但没有再寻到新线索。 风冠说道,“司使,我们猜不到了。” 第一天授课,衣沐华自然不会为难他们,“早上我去过万记烧饼铺。” “可你身上没有一点痕迹啊,既没有留下烧饼油渍,也没留下烧饼渣。” 衣沐华笑了笑后退两步,指着地上的一块饼渣,“它是我进来时落下的,可是你们谁都没有觉察。” 众人愕然,风冠茅舍顿开,“司使你穿红色衣裙,我们都注意您的衣裙,便没注意你身上掉的饼渣了。” “司使,你也太狡猾了。” “以后你们遇到的对手比我狡猾千万倍,这只是皮毛罢了。” 风冠双手合,深深一拜,“衣司使,今日我大开眼界了。” 旁人见队长折服,跟着行礼。 之后衣沐华传授收集信息,甄别信息,众人认真聆听,深怕错过一个字。 授完课已是晌午,衣沐华走回正堂,“青雀,中午吃什么?” 诸监司没有厨子,不提供午膳,衣沐华懒得回姚宅,通常与青雀在附近下馆子,有时吃面有时吃馄钝。 若碰上不想动的一天,她就让青雀买回来。 此时正堂端坐一人,修长身形,俊美容颜,衣沐华顿了顿,“公孙束,你怎么来了?” 衣沐华叫不惯世子,还是直呼姓名。 “恰好经过,来看看你。我也没吃东西,一同到外面吃。” 衣沐华颔首,两人走出诸监司。 俊男美女并肩而行,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衣沐华颇为不好意思,公孙束却坦然自若,衣沐华笑道,“世子定力不错啊。” 公孙束淡淡道,“习惯了。” “几岁开始习惯的?” “从小。” “不会,剃了光头还能惹人注目?” “是。”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说道,“五岁时我跟师父下山化缘,在清颂镇要到了千户食。” 所谓千户食,是指每一户的人家都给化缘的师父食物,期间不曾中断,若是问到一家人说没有,就不算千户食。” “是么。” “镇上现在还有流传,不信你可以去打听。” 好,即使是剃了光头的公孙束,依旧是个招人喜爱的小沙弥。 说话间,衣沐华发现周围绿枝长垂,黄鹂穿行,不知何时他们进了柳林。 “这是去哪?” “带你去吃鱼。” 行了一大段,柳坞内有三间竹舍,门边站了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男子笑容可掬,见到两人后笑道,“世子,衣大人。” 公孙束淡淡道:“饭做好了?” “做好了,现在入口正好。” 饭菜备好,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啊,衣沐华暗笑,约她就约她,干嘛非得装恰好,有饭吃,她还能拒绝? 第158章,衣流光坚持留下 公孙束和衣沐华进入竹舍,桌上摆放一盘鱼和两个小菜,鱼肉已片好,与白菜豆腐煨,黄白相间,色香俱全。 两人就座,老板乘好米饭后默默退下。 衣沐华尝口鱼,顺滑鲜美,入口即化,确实人间美味。 “如何?” 对面的公孙束眼巴巴望衣沐华,像极了等待大人夸奖的孩童。 “好吃。” 公孙束微微一笑,才动筷,“鱼还不是最好吃的,你尝尝白菜。” 衣沐华夹了一块白菜,白菜甜中带鲜,鲜中咸香,根本不像白菜,难以用语言形容像何物,是一种吃过叫人回味的东西。 两人吃一阵,衣沐华寻思干吃不交流似乎有点奇怪,随意问,“这地你常来吗?” “偶尔。” “店在柳坞深处,不熟的人找不到。” “柳坞是我的地盘。” 衣沐华瞧此处偏僻,本想以后常来照顾老板生意,没想到是世子的私人膳房。 得,是她多想了。 “你想吃鱼,随时可以来。” 衣沐华点点头,公孙束又道,“你弟弟进了间派?” “别提了,也不知我二娘怎么说服肖教头,让他收下衣流光,我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他想用衣流光扰乱你们。” 公孙束一眼看穿肖教头的目的,衣沐华对自己的人有信心,“我的人不会被他影响的。” 公孙束缄默,衣沐华说道,“你不信?” “他们之中全是平民,多了一个贵族,就不一样了。” 公孙束看事物有预见,衣沐华不禁暗暗担心,难道衣流光真的能在十二中掀起波澜。 衣沐华不知不觉咬着筷子,忽然手里的筷子被拔掉,她回神见公孙束有些严肃的脸,笑了笑,“不含就是了。” 公孙束微微点头,衣沐华问道,“你说我要不要赶走衣流光,可他又没做错什么,被我赶走,也有些可怜啊。”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造孽的是刘氏和肖教头,衣沐华将怨发泄在衣流光身上算哪门子豪杰。 是以衣沐华并不愿用卑鄙的手段赶走衣流光。 公孙束清楚衣沐华不是个乱泄愤的人,“顺其自然。” 是啊,除了走一步算一步,衣沐华也不能怎么样。 衣沐华用完膳回诸监司后山,刚出现,就感到大家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看我做什么?” “司使,我们等你问我们,你去了何处?” 衣沐华笑了笑,这些人学得走火入魔了么,追着她来问。 不过既然他们热情高涨,衣沐华也不便打击,“那你们说说我去了哪里?” 大伙异口同声道:“幽会了。” 衣沐华脸一红,原来他们早知道,戏耍她而已。 洋葱笑道:“你跟一名相貌堂堂的男子进入柳坞,至于去做了什么,我们就不便猜了” “怎么不便啊?” “人家是司使,怎么能当众说出来呢,无非就是牵手,抱一抱,最后,” 再由洋葱说下去是少儿不宜了,衣沐华打断道,“洋葱,你射箭射得如何了?挨着靶子没?” 十二人中,除了凤冠颜宝阿洲三人,其余人完全不会骑马射箭,更不懂使刀枪剑。 是以衣沐华让他们先打基础再学理论,射箭中,洋葱最差,直到现在射出的箭还没中靶。 洋葱被衣沐华点名,立即嘘声,不敢继续说, 衣沐华眼睛一扫,大家立即转身,要么练箭,要么舞枪。 半晌后,大家心逐渐收敛,认真练习。 衣沐华走了一圈,见大家再无玩笑之色,悄悄松口气。 多亏她脸色够黑,否则便压不住这帮兔崽子了。 嗖一声,箭中红心,持弓的人是衣流光。 衣流光是衣家的独子,衣羽飞又是严父,衣流光骑马射箭等功夫非但不差,还很好。 他身旁的洋葱见衣流光射中红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新来的不如自己,没想到他比自己好十倍百倍。 远处的衣沐华见衣流光的射箭厉害说道,“衣流光,你箭法不错,可以教教其他人。” 衣流光腼腆点头, 他看向洋葱。 这一眼,洋葱感觉受到奇耻大辱,这家伙不看别人只看我,分明是瞧不起我。 洋葱凶巴巴瞪衣流光,衣流光接受到他的不善,默默转身,走到一旁。 风冠见衣流光自己站着,让他与自己比剑。 洋葱暗哼,风冠的剑法在十二人中是最好的,衣流光必打不赢风冠。 谁知衣流光十招之内胜过风冠。 众人见衣流光射箭使剑好,多少有些自惭形秽,一个人说道,“不愧是贵族,样样精通啊。” 贵族两字如针刺在一些人身上,洋葱的心尤为痛,越看衣流光,越不顺眼。 夜里大家练习站立,衣流光不到半个时辰倒下,洋葱冷哼,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这点耐力都没有,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青雀见衣流光倒地,过来搀扶他回宿舍休息。 衣沐华听说衣流光晕倒,寻思怎么说也是她弟弟,也不能太漠然了,前去探望。 进门后她发现衣流光头上全是汗,满脸赤红,立即意识这有些不寻常,“你是不是有病在身?” 衣流光眼神闪烁,“没,没有啊。” 衣沐华伸手搭在他额头上,发觉额头一片热,“你发烧了?” “不,不是。” “头滚烫,不是发烧是什么?” “我站久了便会出汗发热,坐一会就好。真的,姐姐你不信可以等等看。” 小半个时辰过去,衣流光汗止,头也不热了。 衣流光天生有这症状,不宜强度训练,衣沐华寻思可以以这个理由劝他回去,没开口,衣流光便说,“姐,我不要走。” “可你身体挨不住呢。” “我会慢慢克服,姐,你让我留下。” 衣沐华疑惑他非留不可的理由,衣流光低头,扣手道,“反正我就是要留下。” 衣流光没有犯大错,他不愿走,衣沐华总不能扫他出门。 衣沐华想了想,“你跑步会出汗发热吗?” 衣流光点头,衣沐华气结于胸,肖教头可真会给她找麻烦啊。 她沉吟片刻,问道,“你最多能站多久?” “半个时辰。” 衣流光是条人命,她不能借着训练害他,“以后你站半个时辰休息一炷香时间。” 之后衣流光练半个时辰休息,旁人看在眼里,心里百般滋味,但这是衣司使的安排,谁都不敢多说。 第159章,生异心 间派训练半月进行一次小试,射箭时,洋葱的射箭和剑法奇差,而他旁边的衣流光满分,他心里无比郁闷。 小试结果出来,洋葱垫底,顺排名看,登时火冒三丈。 衣流光,一个跑无法跑一圈信城的人居然进入前三,他凭什么? 身后有人说道:“衣流光怎么是第三啊?” “人家射箭骑马满分呢。” “可他体力差,每次站半个时辰就休息。” “那有什么法子,衣司使是她姐,自然偏袒他。” “不会啊,颜喜也是她妹,衣司使就没偏心。” “能一样吗?颜喜是干妹妹,衣流光是亲弟。” 风冠出现,打断两人的话,“衣司使做事自有她的考量,我们不要非议。” 这两人收声,待他们走后,洋葱说道,“风大,衣司使摆明假公济私啊,他衣流光体力奇差,凭什么第三?” 风冠不说话,洋葱又道,“我看我们都上当了,其实我们都是衣流光的陪衬,” 风冠蹙眉,“什么陪衬?” “我听说每一届新人的第一名,可以直接进入诸监司,衣司使找我们来,不过衬托她弟弟。” “不会的,若衣司使存这心思,为何还传授我们有用的知识,随便敷衍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自留,也许她私藏了重要的呢。” 风冠沉默,洋葱叹息,“我们这些普通人,本就是贵族的陪衬,” “别说了,下午训练开始了。” 两人走到后山,但见颜喜站在衣流光身边,颜喜叹声,“你没来之前,我是第三名呢。” 衣流光笑了笑,“下次你可以拿回来。” 颜喜扁嘴,“我骑术不好,赢你有点难。” 衣流光:“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好呀好呀,我能不能得第三,全靠你了。” 听到这,洋葱忍不住道,“颜喜,你脑子坏拉,他教会了你,你就威胁他的名次了,他是不会全教你的。” 阿洲一向护主,抢颜喜之前说道:“洋葱,你脑子才坏,我看你是嫉妒他教颜喜,自己没人教。” “我有第一的风大帮我,嫉妒他,犯得着吗?” 阿洲冷笑,“风大教你多久了,你还不是垫底。” 洋葱排在末尾,心里敏感,阿洲的嘲讽令他心中火气爆发,嘭地一下,出拳揍阿洲。 阿洲没想到他动手,来不及躲避,生生挨了一拳。 “洋葱,你敢打阿洲,我与你没完。” 颜喜与阿洲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兄妹,打阿洲便是打她,颜喜抬脚横踢。 洋葱立臂挡下,旋即反手抓颜喜的脚,猛地一推。 颜喜后倒,眼看落地,衣流光扶住颜喜。 阿洲容不得人打颜喜,一个箭步上前,两人扭打起来。 颜喜要上前帮阿洲,被风冠拉住,颜喜本要挣脱,谁知双手乱打,无意间打到风冠的脸。 突如其来的巴掌让风冠恼怒,“你发什么疯?” 颜喜见他不客气,本想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你才发疯,你全家发疯。” 风冠切齿道,“你别逼我打女人?” “就逼你怎么了。”颜喜举拳,风冠抓住,“我警告过你了,是你不听。” 话音落,风冠侧身一丢,颜喜如稻草人摔在一旁。 颜喜以手着地,地面砂砾凹凸不平,磕破手掌,鲜血直流。 “你敢摔我,我与你拼了。” 颜喜挺立起身,双拳呼呼出,左右伦打风冠,风冠后退避开。 颜喜与凤冠交手,阿洲与洋葱扭打,旁边的人只得劝大家停手。 这话就是耳旁风,四人没一个当回事。 “住手。” 衣沐华声音算不上大,却饱含威严,四人听到后,不约而同停下。 衣沐华走近:“为什么打?” 颜喜指洋葱,“他先动手。” 衣沐华冷眼看洋葱,洋葱咬牙,“是我先打了阿洲。” “理由?” 洋葱沉默,让他说自己因垫底动手,等于打他脸。 颜喜见他不回答,抢先开口,“阿洲就说他垫底,他就恼怒了。” 衣沐华目光转阿洲,阿洲解释,“他嫉妒衣流光教颜喜骑马,说颜喜没脑子,我才说他垫底的。” 根据三人的话,衣沐华心里有了大概,公孙束说得没错,衣流光的加入让洋葱等人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洋葱,说说你怎么想的?” “是我的错,请衣司使责罚。” “我让你说心里话。” “这,就是我心里话。” “不对。”衣沐华抬高语调,“你心想为什么衣流光体力差还能拿第三,而自己却是垫底,一定是衣司使偏袒他,衣司使假公济私。” 洋葱缄默,衣沐华又道,“说不定你还想,衣司使藏了私,重要的东西留给衣流光,绝不会教我们。对不对?” 洋葱心里的愤恨再抑不住,“对,我们眼没瞎,衣流光的体力差,体力耐力应该没分,凭什么还第三,不是作弊是什么?” 衣沐华没有立即回答,她转看大家,“有谁的想法和洋葱的一样?”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似乎除了颜喜和阿洲,他们都生过此念头。 “我教了你们一个月的收集甄别信息,你们居然还凭空猜错,简直愚蠢至极,全体跑山坡,什么时候想到原因,什么时候停。” 大家排成一队,往山上跑。 衣流光看了看衣沐华,而后在队伍后边。 半个时辰后,衣流光支撑不住昏倒,大家只得停步。 此时衣流光前胸后背衣衫全湿,颜喜皱眉,“不对啊,看样子不像是体力不支。” 风冠手探衣流光额头,又拿起他的手,“他全身发热。” 体力不支的人绝不会全身发热,风冠想起衣流光每次跑步停下之事,都汗如雨下,透不过气,“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长久跑步。” “那他每次跑步岂不是冒着生命危险跑?” “差不多。” 洋葱等人可以跑完三个时辰,可他们没有一人是挑战自己的极限,如果每次训练,衣流光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那他的第三当之无愧。 洋葱自扇耳光,“衣司使说得对,我们愚蠢至极。我们心里只想着衣流光可以偷懒,却从没观察过他的身体。” 风冠说道,“没有凭证就妄下断言,我不配做第一,我才是垫底的那人。” 第160章,万追日抵达信城 十二人回到衣沐华面前,齐齐跪下,“衣司使,请责罚我们。” 洋葱说道:“我小人,胡乱揣测,我,我不配做您的学生。” 衣沐华沉默,颜喜嘀咕,“也不能全怪大家,若是衣司使早点和我们说,大家不会误会。” 衣沐华厉声道:“你们是普通人吗?你们接受过我的教导,眼睛理应更宽广,识别出信息,而不是脑子凭空想。” 衣沐华没有说,有意考验十二人,怎料没一人觉察,全陷入不公的念头里。 “你们加入间派,将来成为诸监,诸监的敌人都是奸险之徒,他们会调动你们的私欲,操控你们,蒙蔽你们的眼睛,以至于你们忽视你们本该注重的情报。” 众人羞愧不已,头垂更低。 悉心教导多日,竟无意硕果,衣沐华胸闷,“散了。” 衣沐华没有责罚便离开,大伙心里愈发难受,甚至有些害怕。 洋葱担忧看风冠,“风大,司使是不是对我们失望了,都懒得罚我们了。” “对啊,既不让我们跑步,又不罚站,不正常啊。” 风冠眉心聚,他也怕衣司使放弃他们。 颜喜幽幽道:“她不罚我们,难道我们不会自己罚自己么。” 大伙为之一震,是啊,他们做错,自己就不能原谅自己。 风冠说道,“全体跑信城三十圈。” 大伙齐声回是,列队往外。 衣沐华见十二人自己罚自己,暗想他们觉悟还不算太低,希望经历此次,他们能早点开悟。 走出诸监司,见公孙束站在门外,显然在等她。 衣沐华笑道,“这位兄台,我们诸监司不缺守门将,你就算站穿地,我们也不会请你的。” 公孙束勾唇,“无偿守门,也不需要?” “那倒可以考虑考虑。” “堂堂诸监司使,还差这点款?” “你们盐司不差款,我们诸监司差。” 衣沐华并非刻意哭穷,今年拨给诸监司的款被何潋滟和肖教头瓜分,剩余的钱仅够她维系正常开销。 公孙束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一句玩笑,牵出诸监司的窘境。 衣沐华见公孙束有些认真,笑道,“紧是紧了点,过得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 衣沐华笑了笑,公孙束又道,“饿了,带你去吃东西。” 有白食吃,衣沐华欣然向往,被凤冠那群兔崽子气得抑郁,此时的她可以吞下一头牛。 两人往城门走,衣沐华寻思莫不是吃饭的地在城外,抵达城门口,公孙束停住脚步。 衣沐华左右看,没有发现饭馆或可以吃饭的地方。 纳闷之际,远远走来一行人,衣沐华凝目望之,发现马车上插着大曲国的旗帜。 待人走近,一人从车里急出,此人身材高大,锦衣玉带,单眼皮,衣沐华怔住,是万追日。 万追日身着男装,器宇轩昂,走到衣沐华和公孙束的面前,“世子有礼。” 公孙束回礼,“万场主。” 万追日目光含笑,紧盯公孙束,公孙束不着痕迹转过头,“这位是衣司使。” 万追日挪开眼,对衣沐华微微颔首。 后面马车又出来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秀丽,着黑色绣金华服,雍容华贵,在大曲国唯有皇室人才能穿黑色绣金的服装,衣沐华料想她身份必定非同小可。 男子面色苍白,白得有些过分,似乎得了什么病。 万追日说道:“这两位是大曲国思若公主,罗驸马。” 双方行见面礼,公孙束道:“悉知公主驸马场主千里而来,必然疲惫,可到驿馆稍作歇息。” 衣沐华料想思若公主和万追日为盐场而来,公孙束是出来迎接的,她瞥了眼公孙束,就知道他不会无故找自己。 一行人前往驿馆,公主等人安顿好后,公孙束命人摆宴,要替公主洗尘。 这时罗驸马前来,“公主身体不适,已经歇息。” 公孙束:“既然公主身体抱恙,好好休息,这洗尘宴,还请罗驸马和万场主赏光。” 万追日:“洗尘宴多无趣,不如世子带我们逛信城来得有趣。” 公孙束:“万场主有兴致,我们自当奉陪。不知驸马可愿一同逛信城?” 衣沐华以为罗驸马会拒绝,毕竟公主身体不舒服,不曾想罗驸马点头。 公孙束和衣沐华领万追日和驸马逛信城。 唯恐贵客有闪失,四人前后八名侍卫,走在街上,格外威风。 走了两条街,万追日幽幽道,“腿有点酸啊。” 衣沐华提议:“不如乘坐马车游?” 万追日翻白眼,“我们做了十几日马车,见到马车就想吐。” 世子插话:“坐游船,信城的街景在船上也能瞧见。” “世子的主意好,我喜欢。” 衣沐华抿笑,喜欢的恐怕不是主意。 他们登上游船,顺水而飘,两岸佳景,从旁缓缓流。 万追日问信城人文风情,公孙束徐徐道出,衣沐华偶尔插两句,倒是罗驸马,一言不发。 衣沐华唯恐怠慢罗驸马,没话找话,“驸马之前到过信城么?” 罗驸马摆头,衣沐华又问,“听过信城么,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信城如画,天下皆知。至于想去的地方,我听说画舫不错,有机会想上去看看。” 话音落,衣沐华沉默,公孙束和万追日看着他。 罗驸马感觉到不对,“有什么不妥么?” 衣沐华完全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挤出一丝笑。 万追日意味深长道,“罗驸马你与公主新婚燕尔,还是多陪陪公主。” “我与公主提及过画舫,她还说也想去看看。” 衣沐华倒吸气,感情罗驸马不知画舫是专供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万追日隐晦道:“这念头,断了,往后也别在公主面前提。” 罗驸马双眸迷茫,完全不明白万追日为何说这些。 此时船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衣沐华侧目,船正好与画舫迎面而过。 画舫靠窗做了两名女子,见衣沐华等人转看她们,盈盈一笑,其中一个还抛媚眼,驸马慌忙回正身子,“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衣沐华看了看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第161章,带贵客上画舫 万追日轻咳一声,“这就是画舫。” 罗驸马瞪大眼,难以置信,看向衣沐华。 衣沐华以为他向自己求证,“确实是画舫。” “怎,怎么会?” “想必有人和驸马说画舫有趣,驸马便以为画舫是风雅之地。” 公孙束替驸马解围,衣沐华点头,“定是这样,罗驸马,与你说画舫的人不安好心,往后你别再轻信他了。” 驸马缄默一阵,“我出去透透气。” 罗驸马走出去站在甲板上,万追日说道,“衣司使,外面风大,你给驸马送一件披风,着凉了可不好。” 这家伙支开她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不过驸马的衣衫薄,河风劲,吹久了确实会着凉,衣沐华问下人要了件披风,给驸马送过去。 “驸马,外边风大,还是披上披风。” 衣沐华递上披风,罗驸马一把抢过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还踩了两下,随后转身而走。 衣沐华目瞪口呆,她没惹驸马,这火受得莫名其妙啊。 次日,平成王在宫中设宴,款待公主和罗驸马以及万追日。 大曲国国君膝下无子,唯有三个女儿。 大曲国国君年事高,近年来将权利分三个女儿,大女儿执政事,二女儿掌军队,三女儿管财政。 来大曲国的是二女儿,思若公主性格活泼,在宴席上与平成王谈笑风生,相比之下,驸马沉默寡言,极少开口。 众人见他脸色苍白,只道他有病在身,没精神说话。 关于罗驸马的背景,外界一概不知,所知仅限二公主某日带了个人回来,宣布要与他成亲。 奇怪的是大曲国国君也不反对,直接同意。 两人顺利成亲,成亲后就出使大平国。 公主等人与平成王会晤三日,才将盐场之事商定,商定后公孙束着办,衣沐华奉命给陪公主等人。 公主驸马声称没空,万追日见到衣沐华,脸上写着怎么是你表情。 衣沐华等着万追日打发自己走,没想到万追日说道,“你我不带侍卫,外出走走。” 衣沐华犹豫,“不带侍卫,万一出差池,我可担待不起。” “你又不是吃素的,就算你是,我也不是。” 想到万追日能一招掐断人脖子,衣沐华也就同意了。 两人前往东街,万追日进了信城最好的布庄,“老板,将你们的上好货色全都拿来。” 老板见万追日衣着不凡,眉眼贵气,知道来了大财主,连忙让人搬出贵货。 万追日点了几匹,“这些不要,其余地全要。”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衣沐华暗叹,不愧是盐场主,买东西是论马车的。 布匹包好,老板走到衣沐华面前,“一共是四百五十两。” 衣沐华指了指自己,“我长得像付账的么?” “那位大爷说,你是他丫鬟,要钱找你。” 陪玩就罢了,还让她搭钱,衣沐华怒了,“我没钱。” 老板笑僵住,“那,这布。” “你可以问他。” 老板转身问万追日,没过多久,载布的车向驿馆而去。 出了布庄,万追日进胭脂铺,这回他学聪明,自己付钱。 买了一车,万追日才心满意足,衣沐华寻思这下该消停了,万追日进了玉器店,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万追日出店时,老板嘴都笑歪了。 出来后衣沐华忍不住问,“万场主,您累吗?” “不累,怎么你累了?” 衣沐华点点头,“要不找地方坐坐,喝杯茶。” “也好,我们去画舫。” 衣沐华微微蹙眉,“还是别了。” 领贵客上画舫,平成王知道后非宰了她不可。 “如果我执意去呢。” 衣沐华叹息,“你想去,我奉陪就是。” “你不是去过很多次么,干嘛一副我逼你去的样子。” 衣沐华的名声在外,万追日稍稍打听就知道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喜欢美男,画舫上是美女,你去作甚?” 万追日漫不经心道:“美的东西我都喜欢。” 画舫上,千紫接待两人。 万追日目不转睛看千紫,衣沐华端起一盘糕点在他眼前晃,“荷花酥不错,你尝尝。” 万追日收回视线,“紧张什么呀,我是看她的衣裳上的蝴蝶,不是看人。” “公子心思真细腻,这蝴蝶是朦云记首席绣师龚丕所制,别看绣的蝶小,穿插三种针法。” “难怪蝴蝶之翅灵动,原来如此,赶明我找他给我做一件。” “怕是不行了。” “怎么,他离开了信城?” “他死了。” 万追日讪讪道,“那就没办法了。” “酒,我要喝酒。” 不远处传来醉汉的声音,衣沐华听着觉得耳熟,回头一瞧,发现对方是多日不见常恒,恒公子。 常恒双颊绯红,一身酒气,不知喝了多少酒。 她回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常恒撑桌子起身,摇摇晃晃走来,“沐华,你怎么又来画舫?不是劝你别来么?” 衣沐华心里翻白眼,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管别人,尽管不悦,面上保持微笑,“真巧,你来喝酒吗?” “是啊,好巧啊。咦,这位是谁?” 常恒凑近万追日,他身上满是酒味,万追日捂鼻,额头起皱。 衣沐华连忙拉常恒,“他是我朋友,你喝多了就回家。” “天还没黑,我不想回家。沐华,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喝。” 衣沐华不和有妇之夫喝酒,委婉道:“改日。” “沐华,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笑我颓废堕落?我知道当初是我瞎了眼,退了婚,若没有退婚,今日我们就是夫妻了。” “没有,改天,我有朋友在呢。” “没关系,你坐。” 方才一脸抗拒的万追日主动让常恒坐下,一脸挑事的神情。 无奈,他是贵客,衣沐华只能忍他。 常恒高兴坐下,“今日我们喝个痛快。” 他自斟自饮,连喝三杯,喝越多,脸上的愁意越浓。 衣沐华好奇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常恒笑着,“没有,挺好的,不能再好了。” 千紫悄悄凑到衣沐华耳边,“他得罪了何家,被罢职了。” 第162章,荷园听书 何家便是何潋滟家族,他们近年仰仗何潋滟姐姐晨妃,飞快发展势力,成为旁人不敢得罪的家族。 常恒家虽是贵族,但和衣家一样,没落了。 眼下衣家衣沐华崛起,而常家无人,便遭排挤。 万追日给常恒添酒,“你们原来定过婚,怎么退的啊?” “是我娘的主意,我不想的,我与沐华打小就认识,我想照顾她一辈子的。” 衣沐华翻白眼,拉倒,他想被他娘照顾一辈子才是真。 “错过的姻缘多可惜啊,现在她未嫁,你可以再娶啊。” 衣沐华瞪万追日,没好气道,“万场主,常恒家中有娇妻,两人恩爱得很,你别拆散人夫妻。” “两人真恩爱,他又怎么来喝酒?常公子,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衣沐华还有意思?” 常恒点头,衣沐华没来得及说话,背后传来叶迷离的声音,“好啊,你整天在外闲逛,原来是会旧情人,常恒,你可真有种!” 夜迷离不知何时到来,正好见常恒点头后怒火中烧,她快步走到桌前,猛地一下掀翻桌。 哐当声响,碟杯碎落,酒洒落遍地。 万追日见常恒的夫人到,唇边浮出抹坏笑,退到一旁,隔岸观火。 “常恒,你有没有良心,你官丢了我整天给你四处找人,帮你官复原职,你倒好,在外逍遥快活,还与别人牵扯不清,你对得起我吗?” 常恒默然不语,这沉默像风,吹得叶迷离怒火腾腾,她一把上前拉起常恒,“你说话,我最讨厌你不说话了,遇事不吭声,你算哪门子男人!” 常恒甩开叶迷离的手,后退一步,叶迷离又拽常恒衣襟,“说话,让你说话。” 常恒一把推开叶迷离,“够了,别像个疯婆子一样,丢人。” 叶迷离顿了顿,“我丢人还是你丢人?连个官都保不住,简直无用至极!” “我无用,好那你回家找有用的。” “你什么意思,想要休妻,然后娶她。” 叶迷离指衣沐华,衣沐华立即澄清,“与我无关,别扯我身上。” “怎么不是你,若不是你,他怎么敢让我回家?” 千紫视衣沐华为自己的朋友,见叶迷离泼脏水到衣沐华身上,自然要替她说话,“恒夫人,你气势凌人,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别把罪怪别人身上,得找找自己的原因。” “没你说话的地。” “这里是画舫,可不是你们常府,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衣沐华,你嘴边哑了么,让别人替你说话。” “衣大人是三品官,哪用得着亲自开口,一个眼神,我们这些身边人就会替她说话做事了。” 千紫的话捧高衣沐华,又踩着夜迷离,衣沐华感激看她一眼。 叶迷离冷笑,“三品官有什么了不起。” “是没什么了不起,但你见到三品官不行礼,便犯了罪。” 公孙束进来,身后还跟着侍卫。 他眼神如刀,盯叶迷离,“要么行跪拜礼,要么我让人押你去刑部。” 叶迷离咬牙不动,公孙束挥手,他身后的侍卫上前架叶迷离。 见他们动真格,叶迷离慌道,“不要,我行礼,我行礼就是。” 叶迷离服软,侍卫放开她。 叶迷离慢吞吞走到衣沐华面前,衣沐华腰挺直,坦然接受她跪拜 行过礼,叶迷离捂脸而走,常伴也离开了。 公孙束满脸严峻,衣沐华主动解释道,“万场主要来,我只得作陪。” “撒谎,明明是你要来的。” 万追日拒不承认,衣沐华切齿,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公孙束对侍卫道:“你们送万场主回去。” 万追日见公孙束沉脸,料想他会训斥衣沐华,冲衣沐华得意挑眉,扬长而去。 望着万追日的背影,衣沐华有股冲上前揍人冲动,忽而头上一轻,抬头对上公孙束柔和的目光,“我知道是他要来的。” 衣沐华眨巴眼,敢情公孙束故意板脸,好让万追日乖乖离开。 “公孙束,我发现你变狡猾了。” “可能近墨者黑。” 衣沐华哼了声,“墨是谁?” 公孙束笑了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换了船,顺水下行,夜色渐浓,花香渐近。 柳树带一转,粉嫩荷花映入眼帘。 粉荷大小不一,有长有短,或明目盛开,或躲在绿叶后,随风轻摆,与片片荷叶共舞。 画舫中的事,本令衣沐华心中郁闷,此时见此景,心中舒畅许多。 船驶入荷叶中,穿过荷花,最后停在岸边。 两人顺岸边的台阶上,沿回廊行。 前方琵琶声响,浑厚男声低出,有人在讲书。 回廊尽头有个园子,园前方有高台,台上一名妙龄女子抱琵琶,中年男子站在木鼓前,手持小木棍,“大陈国占领我大平国罗邺城已有五个年头,今日我们就说说这一场罗邺城之战。” 话音落,玉珠罗盘声响,妙龄少女奏征战之曲。 台下十几桌几乎全坐满,公孙束早定好位置,两人才有位子坐下。 坐定后,小二倒上茶。端上糕点瓜子等零嘴。 衣沐华左瞧右看,忽而拉公孙束衣角,“那不是驸马和公主么。” 公孙束点头,发现衣沐华贼笑,问道,“看到他们,你乐什么?” “我想到万追日此时孤零零在驿馆,忽而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公孙束发笑,“以后多的是报仇机会。” 衣沐华顿了顿,笑意加深。 琵琶声止,中年男子说道,“话说大陈国的吕峰将军率三万大军夜袭罗邺城,罗邺城守城将士毫无防备,一夜之间,罗邺城沦陷。” 切切琵琶声响,激起听众一阵愤慨。 “圣上得知后,命周位正周将军领十万兵夺城,周位正领兵抵达罗邺城,经过一个月轮番进攻终于夺回罗邺城。” 琵琶声昂,方才大家胸中愤慨褪去,取而代之是缓和。 “本以为就此结束,怎料吕峰离城前,在城西挖了地道,这地道隐蔽,周家军竟无一人觉察。” 急切琵琶声再起,听众心弦紧绷。 “周家占领罗邺城的第三日,吕峰派人从地道而进,打开城门,陈军在城中放火烧杀,猛火如虎,吞噬罗邺,那一夜,罗邺城上空红光漫天,惨叫声传到十里之外,平军溃败而走,从此罗邺城改姓大陈国了。” 凄凄声哀,悲鸣而休。 第163章,四人一桌 书尽,人心却不宁,一个肚子凸的男子说道,“大平国军多粮足,却输给人寡粮少的大陈国,实在冤枉。 衣沐华这才明白,为何周孝正在隆江水坝时,耿耿于怀败了这一场仗。 “周家军简直太没用了,连敌人挖地道都没发现。” “陈军奸诈,谁能想到啊。” “战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没想到就失去城池,丢国土啊。” “是啊,若不是他们粗心,罗邺里的百姓以及守城的将士也不会死得那么冤枉。” “战场瞬息万变,周将军也尽力了。” 大肚男特别愤慨,说话满含指责,“什么尽力,我看他们是骄傲了,仗着自己姓周,就觉得了不起。” “哎,胜败是常事,不能拿一场来说。” “好,不拿一场说,那你说活近年来周家赢过几场?没有,全是人西候军赢的,就拿半年前的柏城一战来说,打赢的是颜将军,可不是周家的。” “可周家军拿下边城,占领隆江水坝,那是有苦劳的。” “兵是周家兵,将领可不姓周,是个女的指挥的,否则就周孝正那个兵痴,能占领得了吗?周家军,没什么大用咯。哎哟。” 大肚男子痛叫,“谁,谁扔的花生?” 方才他说话时,一颗花生击中他眼睛,大肚男子捂眼睛四下张望,“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 “这里还做了女子,说不定是女子扔的呢。” 脸上有颗大痣的人打趣,众人哄笑。 “是不是你?” 大肚男子心中之愤无处可宣泄,随手指一人,那人赶紧摇手。 那人生得瘦弱,神色怯懦,大肚男子认为他是个软包子,也不管是不是他,一把抓起他,啪地打了他一巴掌,“我看就是你。” 与那人一起来的人说道,“哎,你怎么乱打人啊。” “打又怎么样。”大肚男边说,手边举起,嗖一声,又一颗花生击他的手,大肚南看清楚是从左侧飞来,怒目扭头,见到一男一女。 大肚男放开手里的人,走到两人面前,“小白脸,真阴险,你,”话没说完,女子忽地起身,以手臂为刀,横砍大肚男脖子。 大肚男倒退半步,女子脚踹他肚子,惨叫声响,大肚男后趴在地,像只大青蛙一样,四脚朝天。 大肚男乱欺负人,惹人反感,倒地后,旁人哈哈大笑,还有人拍掌称好。 打人的是公主,大肚男羞辱驸马,公主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大肚男站起,指公主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罗十五听过吗,我是他小舅子,你打了我,我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旁人都知罗十五是信城地头蛇,惹到他,往后要没好日子过咯,不由同情看公主。 公主拍了拍手坐下,毫无惧怕之色,“让他尽管来。” 大肚男冷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离开。 被大肚男打的人看了看公主,好意劝道,“你们还是快走,那罗十五是地头蛇,不好惹,你们赶紧躲起来。” 另一人说道,“躲起来有什么用,最好连夜出城,离这越远越好。” 公主扬了扬下巴,“我连这城最大的人都不怕,还怕一条蛇,好笑。” 旁人见她不听劝,也不再多言,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时驸马看到公孙束和衣沐华,朝两人点头。 既然被发现,衣沐华和公孙束索性走到公主桌前打招呼。 公主见只有他们两人,问道,“万场主没与你们一起?” 衣沐华暗暗发笑,公孙束说道,“他先回去了。” 公主也没多问,公孙束说道,“可介意我们坐下?” 公主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落座。 公孙束说道,“那人胡言乱语抹黑周家军,公主教训得极好,公孙束感激不尽。” 公主微微一笑,“世子不必客气,周家军劳苦功高,确实不该被这样的污蔑。罗邺城一战,我知道就算周家军发现那地道,也打不赢陈军。” 公孙束点头,“当时隆冬腊月,周家军军备不足,士兵日着单衣,夜盖薄被,这样的军队那什么与准备充足的陈军抗衡。” “是的,陈军早在开战前便计算到天气,周家军匆忙出征,落入陈军的陷阱里。” “这场仗我们败在了供给,并不关周家军。” “多年前,大平国因供给不足吃了败仗,多年后,我们也在同样的地方栽了跟头呢。” 公主所指,便是不久前的柏城隆江之战。 衣沐华说道,“大曲国也不算输,双方只是打平手。” 公主笑道,“差点忘记,衣司使是这次战役的关键人物,你押送粮饷进柏城,又堵水坝,若没你,这场仗胜负便不好说了。” “公主言重,我只是执行战略的小兵,真正关键人是颜将军,战略在,换了别人也能做。” 一直沉默的驸马开口,“不,别人做不了.” 公主颔首附和,衣沐华说道,“没有我,还有周孝正呢,他熟读兵法,我相信他可以的。” 公主和驸马一愣,驸马说道,“纸上谈兵的人很多,也许他是其中一个。” 衣沐华欲反驳,公主先道,“也不能这么说,他并非只会谈兵法,他还能灵活运用呢。” 公主替周孝正辩驳,让衣沐华和公孙束暗暗吃惊,这两人可是一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公主与周孝正很熟?” “我们在丘明山辩过兵法,我当然清楚他的实力,当年他辩赢了我,足以证明他不是个空谈之人。” 丘明山每隔四年,便举行一次攻守辩论大会。 参与大会的人都是各国的有将才之士,大会由山主举办,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以大会非常公平,赢的人也会得到实力认可。 周孝正是上届攻守辩论的第一名,能在诸多人中拔得头筹,周孝正绝对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衣沐华知道周孝正喜欢与人谈论兵法,有听公主对战事侃侃而谈,颇为遗憾道,“你和他都喜欢探讨战事,若他还在,你们一定会成为莫逆之交。” 公主抿笑,“输给他之后,我是要找他探讨的,可是他溜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后来也没机会问他。”公主看了一眼驸马,驸马头微微下沉。 衣沐华替朋友解释,“也许是他腼腆。” 公主含笑,拢了拢衣服,忽而脸色大变,“我的兵符,不见了。” 第172章,第二轮对决 公孙束摆头,失落之余还夹杂伤心。 衣沐华宽慰他,“总能找到的。” 公孙束长叹一口气,“我觉得我娘在躲着我。” 衣沐华和梅映辉愣了愣,“为什么这样说?” 一阵沉默后,公孙束娓娓道来。 公孙束追到新湖,已经找到西候夫人的住所,便站在院子外等。 这时房东经过,瞧他站着好奇问他是谁,公孙束告诉他自己是住户的儿子。 房东热心,便说回去拿钥匙。 然而过了半个时辰,房东才出现,见公孙束仍站在屋外露出讶异,告诉公孙束,他回家拿钥匙之际遇到西候夫人,已将她儿子等她的事告诉她。 西候夫人明知公孙束等她却没有回家,显然是自己离开了。 难怪公孙束会产生西候夫人躲着他的念头。 “沐华,你说我娘为什么要走?” “也许她是怕你和你爹对着干,不愿你为难。” “是么?” “当然,在药谷,她提起你的时候满是思念,她心里有你,不可能不想见你的。” 公孙束点点头,“你说得对,她定是怕我与我爹不和,才狠心不见我。” 衣沐华宽慰他,“定是这样,你别多想了。” 梅映辉点头,“你娘心里有苦道不出,你可千万不能放弃找她啊。” 衣沐华的话让公孙束心宽许多,“不会,我会一直找下去。” 忽而外面有人声,梅映辉走出房外瞧了瞧,“是思若公主和罗驸马。” 三人走出房迎接思若公主和罗驸马,将他们请进房。 衣沐华说道,“今日攻守对决,多谢公主驸马手下留情。” 双方交锋中,他们先讲和,其实给衣沐华机会,若他们没有讲和,而是消耗粮食,结局便是衣沐华出局。 衣沐华为借兵,分给宝鼎一个粮仓,等于手里有六万兵。 六万兵却只有一个粮仓,假使攻方坚持大持久战,那最先被消耗掉的是她的粮仓和人。 思若公主笑了笑,“也不算是手下留情,” 梅映辉后知后觉,纳闷道:“那大陶国没有异议么?” 衣沐华看得出公主驸马的意图,大陶国自然也瞧得出。 “从表面上看,大乐国强过你们,所以她们愿意将大乐国先踢出去。” 比赛除了考虑胜负,还得从整体出发,先解决了强敌,弱敌也就不足为惧了。 衣沐华抿笑,“我们的胜利还真是捡来的啊。” 思若公主:“明日我们并肩作战,务必要胜过他们。” 公孙束:“基兰姐妹擅长攻,鹿王擅长守,两队结合,实力不容小觑。” 思若公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来找你们。” 梅映辉:“可眼下并不知道明日怎么比,现在商议未免早了点。” 罗驸马:“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衣沐华顿了顿,这驸马从哪里听到知彼知己啦,莫非这里也有人总结出这条对战的关键? “衣司使,你怎么看?” 被罗驸马点名,衣沐华回神,意会思若公主和罗驸马来是打探鹿王作战的特点。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做到知彼知己。今日你们攻第一要塞,我准备帮宝鼎时,鹿王劝我不要帮,从这点看出,他在合作中会选择自保,我想他的全局观很差,交锋时,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罗驸马:“基兰姐妹防守意识薄弱,而且好急攻。” 公孙束:“既然鹿王只顾自己,基兰姐妹急进攻,我们大可集中火力压迫基兰姐妹,限制基兰姐妹,不让她们发挥优势。以鹿王的性子,必然有保留地援助,我们大可解决基兰姐妹,再回头对付他。” “鹿王心机深,未必看不出我们限制基兰姐妹,万一他毫无保留第援助呢?” 同为守方之时,衣沐华并没有与鹿王仔细商量配合,但他却清楚明白自己该在哪个地方出兵,这样的洞察力不会看不穿公孙束的意图。 罗驸马:“不错,以鹿王今日表现看,他是一个潜伏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在要害处。” 思若公主补充道,“当年罗邺之战,听说背后他有参与制定战术,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鹿王的实力比我们所知还要可怕。” “罗邺之战中,大陈国将大平国派军的时日,后方供给的间隔,天气寒冷,以及大平国调棉服所需的时间统统计算在内,可见部署战术之人心思何等缜密。” 思若:“如果他这么厉害,我们理应限制他,而不是基兰姐妹。” 衣沐华一直沉默,公孙束看她,“你有什么看法?” “对战中讲求避实击虚,若鹿王是个强手,我们应该避开他,找基兰。局势瞬间变化,鹿王应变力强,出现危机能及时作出调整,而基兰姐妹应变能力差,一旦她们无法应对,行为就会出错,鹿王挽救得了一个,挽救不了第二个,我们的机会才更多,所以,我同意公孙束的观点,对付基兰姐妹。” 话不无道理,思若犹豫,罗驸马道,“不错,我们确实应该避实击虚。” 思若见罗驸马赞同衣沐华和公孙束,也没有异议。 次日,山主各给双方一张地图,“第二轮是渡河,你们手里的地图是四湾河真是地形,左边红色画圈的地方是守方需要守的地,攻方需从另一岸渡河攻占。” “也是插旗子吗?” “不,这一次你们都看不到对方的行动。” 众人讶异,看不到对方,那怎么攻守。 望之将一根三指宽的香插在地上,吹火折子点燃。 山主说道,“香烧完是半个时辰,在半个时辰里,你们分别想出攻守之策,半个时辰后,双方计策展开,谁的高明,谁就赢。” 这一局是预估对方的计策,然后根据对方计策进行反制。 衣沐华问道:“四湾河是真实存在,我们进攻时,是否也要考虑河水?” 山主:“当然,河水缓急,地势都得根据真实的来。” 衣沐华:“可有关于四湾河附近情况记载。” 望之拿出一本关于河流记载的书,“你们可以查阅,每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查阅。” 梅映辉先举手,望之将书给他,衣沐华走到梅映辉身边低语,梅映辉点头后开始看。 双方退到一边,各自商议。 第173章,高明的过河点 定之望着两队人,感叹,“倘若我再年轻二十岁该多好,就能与他们一起思量怎么攻怎么守。” 山主笑道,“师兄,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攻怎么守?” “进攻最佳的方法便是找一个过河点,四湾河里唯有小前湾和小后湾适合过河,我是攻方直接选一个。” 望之说道,“小前湾的水流较急,不利船停泊,小后湾的地势平阔,容易被发现,两个地方都不好渡。” 山主点头,“是不大好选,师兄,你会选哪一个?” “渡河讲求快,自然是不能被发现的呗。” 山主点头,“我也觉得小前湾合适。” 定之笑了笑,“我们能想到的事,守方也想得到。” 望之:“守方守在小前湾,便可阻止敌方过来了。” 山主:“这些孩子头脑机灵,也许想到更好的办法。” 定之感叹,“年轻真好啊。” 半个时辰到,双方交上各自的对策。 定之手里是守方的应对,看过后露出满意的笑,山主接过去看,阅完后赞叹道,“果然后浪推前浪,没想到你们你能想出在前湾埋伏的计策,很好,很好。” 前湾位于小前湾和小后湾之间,埋伏在此处,无论进攻方从那一个口入,他们都能赶到制止。 鹿王笑了笑,基兰姐妹笑靥如花,一副稳操胜券之态。 望之看着手里的进攻策略,“妙啊,实在妙。” 定之疑惑侧脸,防守在前湾,可左右顾之,进攻又如何妙,能等师弟望之赞不绝口。 望之赞叹,已然忘记把手里的纸传给身边的山主。 山主喊了声望之,望之方如梦初醒,“师兄见笑,师弟我醉了。” “真如此妙?” “是的,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师弟我十分佩服想出这招的人。” 望之越说,旁人越好奇,定之再忍不住,快步走到望之身旁,凑近看。 “高啊,你们怎么想出的?” 定之看向公孙束等人,公孙束说道,“从地图上看 ,唯有小前湾和小后湾可做渡河点,我们料定敌方必在前湾埋伏,无论我们从哪里靠岸,他们都能阻止,是以我们不得不另择过河点,于是便看到后湾这里。” 听闻攻方不从小前湾和小后湾过河,鹿王诧异不已,又闻对方以后湾做过河点,当即说道,“不可能,后湾岸边吃水浅,不宜船靠近,攻方绝不可能从这里入过河。” 公孙束答道:“平常自然不可能,但到后后半夜,河水上涨,淹没浅摊,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我们靠岸。” 鹿王顿了顿,望之点头,“在四湾河的记载中,确实记录后湾下半夜涨水,可载船。” 原来,梅映辉拥有过目不忘之本事,可以在一刻钟内记下那本相关的书籍,是以攻方比守方更清楚四湾河,找到除了小前湾和小后湾的第三个过河点。 守方没有预料到进攻方的行动,且进攻方的过河点可行,这局进攻方胜出。 山主宣布道,“大平国和大曲国胜出,第三轮,就是你们双方对决。” 思若公主问:“如果对决呢?” 衣沐华打趣,“该不会又到比赛前才公布?” 山主哈哈笑一声,“明日自见分晓。” 又得等到明日,衣沐华笑道,“明天是敌人,今日还是朋友,一起庆祝配合默契如何?” 思若公主笑道,“好呀,我带了酒来,咱们喝过痛快。” 鹿王说道,“不知两位可否介意我参与?” 思若颔首,“鹿王赏脸,当然欢迎。”她看向基兰姐妹,两姐妹哼了声,转身而走。 衣沐华耸肩,“人家不肯,我们也别勉强,” 思若吩咐下人搬酒,生火烤肉,一行人围火,露天而饮。 思若公主带的酒是乌溅落,每人提一小壶,拿在手里,喝来痛快, 衣沐华坐罗驸马对面,见他每喝一次,便用手帕抹一次壶沿口,不禁笑道,“驸马可真讲究,没喝一次就擦一次酒壶。” 罗驸马顿了顿,淡淡道:“酒壶沾灰。” 鹿王问道,“我见罗驸马很眼熟,莫非我们以前见过。” 思若公主笑道,“你不会见过他的。” “为何?” 思若公主怔住,罗驸马说道,“我从未去过大陈国。” “我游历各国,在别的地方见过也很平常,我听罗驸马的口音,有些像边城一带的人。” 罗驸马:“我不是边城人。” 鹿王:“看来是我猜错了,我自罚一杯。”鹿王举酒壶,喝了一大口。 思若公主说道,“鹿王,你觉得明日我们谁会赢?” 鹿王笑了笑,“思若公主的问让我很为难啊。” “我们不是小气的人,世子三人心胸宽阔,你说了我们也不会与你计较,何况你是鹿王,还怕得罪人不成。” 衣沐华点头,“鹿王大可直说。” 鹿王顿了顿,“我认为大平国会取胜。” 思若追问:“为何?” “思若公主与驸马容易心软,心软的人在交锋时,不免犹豫。” “那你看错人。” 鹿王笑而不语,公孙束说了些别的话,将话岔开。 肉吃尽,火熄灭,一行人散去。 天亮后,山主三人出现,将他们带入到一个土坡前,“最后一局是你们进坡内,亲身攻守。” 衣沐华等人愣住,全然没料到山主要他们亲自上场。 望之分给每人一套弓箭,“每队三人,哪一队存活的人多,哪一队就赢。” 梅映辉将土坡走了一圈,提袖动笔,土坡地形图便跃然纸上。 为公平起见,他多画一张,分给思若夫妇。 思若夫妇是可敬的对手,衣沐华三人想与他们堂堂正正斗一次。 公孙束说道,“既然比赛是比谁活的人多,那我和沐华负责射杀敌人,梅映辉你负责躲好就是。” 梅映辉点头,公孙束又道,“沐华,你说思若夫妇谁的功夫最高?” 衣沐华想了想,“在荷园,思若公主能以一打十,但罗驸马能以花生击人,我想他的功夫也不差,他没有露真功夫,我也不好判断谁强。” 公孙束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回我们合作之时,你强调避实击虚,我看他们多半用我们身上。”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针对梅映辉?” 第174章,罗驸马的秘密 公孙束颔首,衣沐华沉思一阵,“那我们就引蛇出洞,他们定派出最强的人杀梅映辉,而我只要埋伏在梅映辉附近,就能截获这个强者。如此一来,真正要躲好的,是你公孙束了。” 公孙束沉思片刻,“好,就按你说的。” 双方进入土坡,土坡内有硕大仙人掌群立,可以躲藏人。 梅映辉随意找个地方待,衣沐华以弓箭划掉仙人掌刺,躲在仙人掌之上,占制高点,以察周遭。 一会后,东边人影晃动,衣沐华微微低头,免得被发现。 待脚步声及近,她探出头,但见罗驸马背弓靠近。 大曲国三人中的强者,果然是罗驸马。 罗驸马进入衣沐华的下方,他左右观望,衣沐华紧盯他。 他走到梅映辉藏身地前停住,慢慢取下弓箭,似乎要射梅映辉。 衣沐华暗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箭对准罗驸马。 忽而一支箭从右侧射出,这箭的头部锋利,没有包布,有人暗中发冷箭。 衣沐华本瞄准罗驸马的箭改方向,嗖一声,箭离弦,两箭相撞,哐当落地。 此举暴露衣沐华的位置,罗驸马发现衣沐华,搭弓射箭,射向衣沐华。 按理说,人遭偷袭,遍立即警惕,而罗驸马却射衣沐华,衣沐华旋即明了,从旁边来的箭是罗驸马同伙为引出自己而发。 衣沐华翻身落下仙人掌,躲过罗驸马的箭,身子灵活一侧,躲进两株仙人掌之中。 罗驸马追身而来,原本藏在一旁的思若公主则现身,箭射向梅映辉。 原来罗驸马和思若猜到公孙束和衣沐华会以梅映辉为诱饵,引罗驸马。 两人便将计就计,他们深知衣沐华在生死关头会不忍,思若公主尾随罗驸马,在发现梅映辉后,以没有包布的箭射向罗驸马,逼衣沐华暴露。 这计是受鹿王话的启发,既然鹿王已经揭露思若夫妇的缺点,他们便要反其道而行。 梅映辉中箭出局,离开土坡。 本想引蛇出洞,却被蛇咬下一块肉,衣沐华感叹开局不利。 因自己一时不忍,造成劣势,衣沐华便想搬回一成。 思若公主和罗驸马在外搜她,此处出去是死,不出去被发现还是死,衣沐华似乎陷入了死局之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况衣沐华一向胆大,但听身后有脚步声,衣沐华取下箭头上的布,挥臂一划,及人高的仙人掌落下,犹如石壁倒塌,“驸马小心。” 一阵急促声响,思若飞身扑倒罗驸马,两人齐齐倒地,罗驸马在上思若在下。 此时衣沐华射箭,箭头碰到思若,思若出局。 罗驸马欲射箭,衣沐华早已消失。 思若叹道,“真是防不胜防啊。” 罗驸马将她拉起身,“你先出去,我会赢她。” 思若点头,缓缓走下土坡。 双方各少一名,一切又回到原点。 衣沐华躲在仙人掌之后,外面没有了声音,衣沐华料想是罗驸马躲了起来,方才他们在明,自己在暗,如今他学聪明,也藏了起来。 彼此都藏在暗处,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天色渐渐变黑,衣沐华感叹,看来今夜要露宿了。 嗖地一声,外面有了动静,衣沐华心下一喜,罗驸马先沉不住气了。 她探出头去,发现外面没人,忽而尖锐风声起,一支箭射过来。 衣沐华滚地避开,瞬间暴露在外边。 紧接嗖嗖声连连响动,箭如闪电,衣沐华顺势往旁又打了几个滚。 箭插入地上,如笋立,箭头通通没有包布,衣沐华观之心惊,对方不是要胜过她,而是要她的命。 衣沐华微微皱头,罗驸马为了胜如此不折手段么。 “小心。” 一支箭从前而来,罗驸马挥弓挡下,衣沐华只觉一阵旋转,她被罗驸马带到一旁。 箭不是罗驸马所射,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人。 罗驸马说道:“对方不止一人,应该是好几个。” “对方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我们。” 衣沐华立即明白,“他们是想破坏大曲国和大平国的友好。” 罗驸马点头,“只要我们其中一个死,公主和世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衣沐华沉吟,“背后的人是鹿王。” “除了他,也没人了。” “这人真是喜欢背地里放冷枪啊。” 上回药谷是,这回在丘明山也是,衣沐华寻思下次见面,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鹿王有备而来,派出的人绝对不止一人。 衣沐华和罗驸马的箭不多,应付他们显然很吃力。 罗驸马说道,“我引他们现身,你就砍断仙人掌。” 箭短缺情况下,比人高的仙人掌是两人唯一可以利用之物。 衣沐华点头,罗驸马悄然而出,在外面快移动,将人引到衣沐华藏身之处。 悉悉声从侧传来,衣沐华迅猛斩断仙人掌,惨叫声响,衣沐华趁机射杀被压倒的人。 杀了人后,衣沐华捡起他们身上的弓箭,赫然一惊,弓箭上刻了大平国的印记,这是为分别大曲国和大平国,望之特地在双方剪上做的记号。 衣沐华暗叫不好,对方的目标不是两人,而是罗驸马。 衣沐华四下环顾,听东面有声响,连忙朝东面而去。 但见三人围攻罗驸马,三人手持匕首,逼近罗驸马,招招凶狠,罗驸马衣衫前后均残破。 衣沐华搭弓射箭,连发三箭,例无虚发,三人应弦而倒。 他们倒下后,罗驸马缓缓跪在地上,最后瘫倒在地。 衣沐华上前,发觉罗驸马胸前中了一箭,她慌忙扒开罗驸马的衣襟,欲拔出箭,却愣住, 罗驸马胸前还有另外一道伤口,习武之人有伤口不足为奇,奇的是这伤衣沐华很熟悉,它与周孝正替她挡的那箭伤一模一样。 周孝正手上不便,是衣沐华给他换药,是以对伤非常熟悉,可一眼识别出。 罗驸马是周孝正。 衣沐华心中一喜,周孝正没有死。 难怪周孝正能说出知彼知己的话,只因他看过她默写的兵法啊。 她真笨,怎么没有早点联系在一起。 第175章,鹿王的一石二鸟之计 衣沐华忽而记起前一夜鹿王的话,当时衣沐华就觉鹿王的话别有深意,但没想到鹿王是对罗驸马是周孝正的身份起疑。 大曲国和大平国的友好,若说没有周孝正的推动,衣沐华是不信的。 思若公主救下周孝正,可见她很爱他,正是爱他,才愿与他的国家友好。 鹿王猜罗驸马是周孝正后,便动杀心,正好衣沐华等人与罗驸马进行对决,他就来个顺水推舟,来个一石二鸟。 既出去罗驸马,又嫁祸衣沐华。 想到鹿王三番两次害自己,衣沐华有种拿刀砍平鹿王的冲动,两次犯她,佛都发火,衣沐华决心以牙还牙。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衣沐华背周孝正往外。 此时天色全黑,她有没有火折子,只能靠着伶仃月光,徐徐前行。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行了一段,衣沐华脚下打滚,身子一歪,两人双双滚下山坡。 滚到坡下,衣沐华昏迷,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察有人拍她的脸。 衣沐华缓缓张眼,但见周孝正撑着身子坐在她旁边,面容满是焦虑。 见她醒来,周孝正松口气,“你终于醒了。” 衣沐华起身,“我没事,倒是你,旧的箭伤没好,又添新的了,咱赶紧出去找大夫。” 周孝正感受到衣沐华说话时是对好友亲切与关怀,身子一僵,“你,你说什么。” 衣沐华叹息,“你的伤口是我包扎,我怎么会不知道它的样子,周孝正,我很高兴你没死。” 周孝正沉默,衣沐华知他羞于苟活敌国,说道,“你能活着就很好,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值得高兴。” 朋友尚在人间,对她而言足矣。 “不,我不是周孝正,周孝正是周家人,世世代代尽忠大平国,而我,” 周孝正声颤抖,难以继说。 “你也在为大平国尽力,我知道,大曲国之所以同意与大平国缔结友好,有你出的一份力。” 周孝正看了一眼衣沐华,内含感激,“沐华,谢谢你。” 衣沐华笑道,“谢我做什么,朋友不就该互相理解么。” 随后周孝正告诉衣沐华两人分别后的事。 衣沐华走后,周孝正忽然听到有追兵的叫喊声,他走到河边,见追兵追衣沐华的船而去。 周孝正明白衣沐华为自己引开追兵,心里很是惭愧,可他又不能辜负衣沐华的苦心,转身而逃。 他身无分文,没有乘坐马车的钱,又有伤,是以逃不远,不到一日,他就被魏明抓住。 魏明逮住他后,逼问他衣沐华的下落。 周孝正骨子里轴,明明不知道却一副不愿开口的样,魏明便对他动刑。 周孝正重伤在身,一受刑伤便加重,他高烧昏迷不醒,正当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身体的热逐渐淡去,他意识渐渐清明,醒来时,人在公主府中,人也换了张脸。 思若公主告诉他,为了救他才给他易容,周孝正虽不喜,但人家救了自己,他也不便说什么。 思若公主派人悉心照料周孝正,一个月后,周孝正才能起身下床。 周孝正感激思若公主搭救,便问公主自己有什么可以为她做,以此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思若说她不想成亲,但她的父王一直要她嫁人,她希望找个人做假夫妻,以此逃过她父王的逼迫。 周孝正不想骗人,但思若公主承诺,他只做她两年的驸马,两年期限到,她便放他自由。 周孝正依旧不肯,思若公主提出若他答应,她促进大曲国和大平国共建盐场的事。 周孝正得知盐场的事是衣沐华提出,他寻思自己身为大平国人,也当为大平国尽力,这才同意。 衣沐华听完后笑道,“思若公主活泼大方,你做她的驸马,挺好的。” “她是很好,只不过,” 周孝正打住话,衣沐华心照他是怀念周家,便不再多嘴,岔开话道,“你有伤在身,还是快出去治疗。” 衣沐华搀扶周孝正往外走,行了一段,前方有火光,“驸马,是你吗?” 思若公主的声音传来,衣沐华心中一喜,这下要得救了。 忽而她肩膀一沉,周孝正昏迷过去。 衣沐华赶紧大喊,“公主,罗驸马在这。” 听闻呼声,思若公主快步而来,她见到周孝正胸前有箭头,脸色大变,“不是点到为止吗?为何他会中箭。” “我们遇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那些人想要杀他。” “为什么要杀他?” 衣沐华本想说鹿王识破周孝正身份,但思若公主并非一个人,她身后还有护卫,衣沐华不愿公布周孝正身份,只得说道,“暂时不清楚,有待查证。” 公主额头起波,蹲在周孝正身旁,细细查看周孝正的伤,片刻后,思若公主猛然起身,“衣沐华,你好歹毒的心,是你下的狠手。” 衣沐华料想公主是见到箭上大平国的印记,误以为自己杀周孝正,连忙解释,“公主,这次不过是一场比试,我与驸马无冤无仇,绝不会害他。是有人故意用这箭来陷害我。我们大平国与你们,” “够了,我不想听。”思若公主蛮狠打断衣沐华的话,事关驸马,她的心已然全乱,此时听不进任何解释。 思若公主命人抬周孝正往外,找大夫查看。 公孙束和梅映辉赶到,见周孝正中箭,两人均大吃一惊,上前询问,思若公主冷脸相对,仿佛没有看到两人。 衣沐华走到公孙束和梅映辉面前,将事情始末告之。 梅映辉愤慨,“这鹿王为达到目的不惜三番两次害人,真是坏。” 梅映辉到底是读书人,骂不出难听的话,衣沐华可不顾及,“何止坏,简直阴险。” 公孙束说道,“他是阴险,却达到他离间我们和公主的目的。” 梅映辉说道:“罗驸马醒来后解释,误会不就解除了么。” 公孙束摇头,“鹿王城府极深,没那么简单。” 衣沐华也觉得,以鹿王的道行,布下的阴谋局不会只是挠痒痒,他一定还有后招。 周孝正的伤并不算严重,两日后苏醒过来。 第169章,中签 山群连绵起伏,直到天际,甚是雄壮。 衣沐华和梅映辉走近,山前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写了丘明山三个红字。 山前有一羊肠小道,他们依路上行,一颗两人高的仙人掌映入眼帘。 仙人掌前盘坐一男子,男子眉骨突显,一派清风道骨。 梅映辉恭敬问道,“兄台,您是丘明山的人吗?” 这人缓缓睁开眼,“我等你们很久了。” 两人愣了愣,“你知道我们是谁?” “梅映辉,记忆力超群,拥有过目不忘之资,能速画所见之景色。衣沐华,善于收集分析形势,以诡变应敌,常常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是夸人的话,衣沐华喜道,“没想到外界对我评价不错嘛。” “我只说了一半。” 衣沐华愣了愣,“后半段是什么?” “多次出入画舫,举止轻浮。” 衣沐华默默低头,不该多舌问啊。 梅映辉说道,“我也去了画舫,怎么不说我轻浮?” 对方看了他一眼,“有些事男子做得,女子做不得。” “啊,是这样啊。沐华,你真吃亏。” 衣沐华无谓耸肩,“我倒不觉得。” “同样的事,你觉得吃亏,她觉得有所得,所谓亏,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 他的话深奥,人听了得绕几个弯,衣沐华调侃,“您有法号吗?” “道号望之。” 衣沐华不过随后瞎说,没想到他还真是世外人啊。 望之起身,在前面带路,衣沐华和梅映辉在后。 路上望之介绍道:“丘明山是个修行的地方,住了很多得道高人,其中山主的道行最高,我的道行最末。” 梅映辉嘀咕,“既是道中人,不是应该以和为贵么,为何要举行兵法辩论?” 望之:“你认为舞剑的人在炫耀他的剑法吗?” 衣沐华想了片刻,才明白话中意思。 拿剑的人,旁人不敢轻易招惹他,起威慑之效果。 梅映辉:“但也可能暴露这人剑法不好,引杀生之祸啊。” 辩论大会没开始,梅映辉先和望之辩上了,衣沐华暗笑他较真。 望之说道,“剑法不好的人,舞不舞都得死。” 梅映辉歪着脑海,似乎在想如何反驳。 衣沐华连忙岔开话题,“通常往年都是个人相互辩论,为何今年改成以队的形式呢?” “今年人才辈出,单个争辩未免太可惜人才了。” “如此说来,今年高手如云咯。” “不错,大陶国的基兰姐妹,大乐国的宝鼎父子都很强,甚至在你和世子之上,若周孝正还在,你们大乐国的实力也不弱,可现在算起来,五国队伍中你们最弱。不过你们也不必灰心,你们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此时他们经过一面墙,墙上刻了名字,望之介绍道,“上面都是往届大会的第一名。” 衣沐华和梅映辉凝目望,十几个名字中有熟悉的,魏明,周孝正,鹿王以及大乐国四皇子木次。 “沐华,说不定过几日,我们的名字就能刻在上面。” 不知梅映辉是不是受望之的刺激,说出这话。 旁边的望之摇摇头,输人不输气,衣沐华点头,“一切皆有可能。” “别的队我不清楚,但大平国就是一次过。” 衣沐华回头,但见两名男子走来,两人一老一少,应该就是望之所说的宝鼎父子。 父亲宝鼎说道,“别以为自己击退了大曲国,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们可不是大曲国那种弱国。” 儿子宝路附和,“你们第一个淘汰,第二个就是大曲国。” “照你们这么说,你们大乐国会是第一咯?” “当然。” 骄纵是兵家大忌,两父子如此骄傲,多半不会胜,衣沐华忍不住挖坑,“万一不是呢?” 宝路说道,“不是的话,我就滚下山。” 衣沐华笑了笑,“映辉,你见人滚过没?” “没有。但我想我很快能见到。” 宝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跳了坑,说道,“那你们呢,你们输了会如何?” 衣沐华和梅映辉异口同声道:“走下山。” 坑是他们自己挖的,他们才不会跳。 宝路鼻孔大张,“卑鄙,小人。” 他旁边的宝鼎冷哼,“大平国人果然胆小怕事,连狠话都不敢放。” 姜还是老的辣,宝鼎以话激衣沐华和梅映辉。 衣沐华才不上他的当,“我们大平国人一向说软话,干硬事。” “这么说来,你们觉得胜出的人是大平国。” 软糯的声音响起,走来两名女子,两人容貌一致,正是大陶国的基兰姐妹。 话不可说满,衣沐华留有余地道,“我们尽力而为。” 无论对方如何相激,衣沐华始终保持冷静,这点难能可贵,望之不禁多看衣沐华两眼。 基兰莞尔,“抽签已经完毕,我们会有多次对决,那就拭目以待了。” 衣沐华愣了愣,“我们没抽签啊。” 基兰说道,“你们大乐国人迟迟没出现,我们四国就先抽了,剩下一根是你们的。” 被剩的签,岂不是下下签? 见衣沐华蹙眉,基兰说道,“留给你们的签也不算太差。” “最差的是谁?” 基兰看了看宝鼎父子,有个垫底的,衣沐华甚感安慰。 攻守辩论第一回合,是二队攻三队防守,大陶国和大曲国合力进攻,大乐国大平国以及大陈国守。 守方守的是一座城,城中由大陈国守,大乐国和大平国守城外两个要塞。 五个位置中,城内的大陈国是上上签,守第一个要塞的大乐国是下下签,衣沐华的位置算是个中签。 望之将衣沐华和梅映辉带到住的地方离开。 刚坐下,鹿王到来,“见你们顺利到这,我便放心了。” 衣沐华冷冷道:“这还得感谢鹿王没把骆驼带走。” 鹿王笑了笑,“衣司使似乎误解了我。” “是么?” 不说一声就走,能误解到哪里去。 “进丘明山的人都要经过考验,并非谁都可以进来的。” 衣沐华愣了愣,说起来她们能找到丘明山,全靠那老太太,莫非那老太太就是考验? “他们考验什么?” 第170章,第一轮比赛 “仁心,唯有仁心者才能进入。” 衣沐华和梅映辉因感激老太太指水回石屋,这才看到老太太,从而进入丘明山。 正是这无心之举才让他们顺利通过。 梅映辉恍然,“原来如此,确实是我误会鹿王啊,抱歉啊。” 鹿王摇头,“我事先没有说,难免叫人误会。第一轮我们是守方,大家还得好好合作。” 第一轮淘汰只一组,若三个守方配合好,就能一起进入下一轮,衣沐华同意合作。 “关于守城,鹿王可有什么想法?” “大陶国和大曲国都善于攻,他们的攻势定然猛烈,我们想不如我们三方坐下好好商议,看如何配合防守。” 衣沐华鹿王一起到宝鼎父子住的地方,欲和他们商议。 谁知宝鼎一口回绝,见他们不愿同心,衣沐华和鹿王也没勉强,只能等宝鼎与攻方交手后两人再协商配合。 翌日,第一场攻守辩论大会在丘明山顶的菩提树下举行。 地上以土堆了座小土城,城外有河流,有山,模拟真实池城。 公孙束尚未抵达丘明山,衣沐华知他被要事牵绊,寻思若他赶不及,自己和梅映辉就先顶住。 宝路见公孙束没来,笑道,“世子没来,你们两个怕不行呢。” 衣沐华没好气道:“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守大曲国和大陶国。” 宝鼎自负道:“我们已经有对策,就怕被你们拖后腿。” 这家伙的嘴脸实在讨人嫌,可大家同坐一条船,她又不能因为讨厌他而希望船遇到风浪,只得切齿道,“好好防守,否则你们便要滚下山了。” 宝路哼了声,不再说话。 此时走来三人,一个是望之,一个长胡子老道,鹿王告诉衣沐华和梅映辉,他是山主守之,兵法见地独特,著有《天下皆可守》一书,此书在军中广为流传,是将士必读之书。 山主旁边笑眯眯,个子偏矮的人是定之,他的兵法学识深厚,令山主自愧不如。 望之见各队到齐,细说规则,“每队各领五万人和两个粮仓,一面小旗子代表一万人,一个白蘑菇代表粮仓。两面旗对一面旗,则吃掉一面旗。险恶之地,一面旗可以抵抗两面旗,最后看谁的人少仓少,谁就出局。” 攻守双方围在小土城旁,攻方先行。 基兰插两面红色旗子在江河侧面,也就是第一要塞的东边,率先从东面发动进攻。 宝路将两面绿色旗子插在红色旗子前,以两万人拦截两万人进攻。 基兰姐妹又在第一要塞南边插两面旗子。 宝路想了想,插两面旗子在南面。 基兰姐妹笑了笑,旁边的思若公主将两面红旗子插西边。 此时宝路手里只有一面旗子,若他要抵挡思若的两面旗子,必然要调动其他旗子。 东边是要道,一旦失守,攻方就可以从旁过。 南边是粮仓,调了兵,粮仓便被抢。 攻方将宝路拖入两难之地,衣沐华寻思第一要塞不能有失,想要去帮,欲插手里的绿旗。 旁边的鹿王拉住她,微微摇头 衣沐华明白鹿王的暗示,若没有援兵,宝路的一面旗就被两面旗吃掉,从而进入要塞夺去粮仓,如此一来,这局大乐国必输。 但衣沐华认为,第一要塞消耗住攻方,自己的第二要塞才能守住,是以不顾鹿王劝阻,直接插两面旗在第一要塞的北边,替宝路守。 思若公主见衣沐华出手,直接加三面旗子到第一要塞南边,强攻南边粮仓。 攻方以五面旗攻,衣沐华不敢再加,否则第二要塞就空虚了。 旁边守之问道,“守方还要不要加旗子,不加的话,就要被吃旗了。” 宝路看衣沐华,“你倒是加啊。” 衣沐华明白,对方想吸引自己的旗子,一旦旗子吸引住,他们就调兵攻东边,穿过要道,直达第二要塞。 此时衣沐华的旗子全在第一要塞,第二要塞必然失守。 衣沐华打算与攻方打拖延战,消耗对方的粮仓,是以第二要塞不能丢,如果一定要丟,唯有牺牲第一要塞。 守之见衣沐华迟迟不动,宣布道,“守方南面沦陷” 望之拔出大乐国的两面绿旗,和两个粮仓。 宝路瞪衣沐华,衣沐华说道,“加你的旗子到西边。” 眼下攻方手里只有三面旗子,若是宝路加一旗,衣沐华再调手里的三面,就可以逼攻方调东边的一面旗,就可以吃下一面旗。 “我们才不为你铺垫呢。” 他爹宝鼎直接将粮仓和两面绿棋拔走,这代表大乐国直接弃了第一个要塞。 这场是按照手里的兵和粮仓数量淘汰,这个时候大乐国弃走,目的是把压力留给第二要塞的衣沐华,希望攻方夺走衣沐华的旗子和蘑菇。 守之宣布,“第一要塞失守,攻方抵达第二要塞。” 望之将第一要塞的旗子分还给攻守双方。 鹿王微微叹息,似乎很遗憾衣沐华没有听她的劝。 所幸衣沐华没有失去旗子,但攻方多了两个蘑菇,旗没少,比攻第一要塞更具威力。 第二要塞是座山,衣沐华将蘑菇插在山的背敌面,再在蘑菇前插两面绿旗。 思若直接安插三面旗子在山的右侧,攻方大军要从旁过。 衣沐华分插三面旗子守右侧,思若又加一面旗子。 攻方四面旗,守方三面旗。 衣沐华将守蘑菇的旗分一面到右侧,众人倒吸气,她这是以主力守右边,放弃背侧粮仓了么。 守之问道,“衣沐华,你这一步是何解?” 既然是辩论,在对战中还有攻守辩论的机会,若说得通,少的旗子就可以不拔出,与多的旗子抗衡。 “虽然只有一面旗守蘑菇,但这是背敌之面,可以守住对方两面旗攻击。” 基兰辩驳,“若我们出两面旗攻呢?” 衣沐华笑了笑,“你大可一试。” 基兰插两面旗子攻衣沐华的蘑菇,此时鹿王动了。 他将两面旗插在衣沐华蘑菇前,这一步迫使攻方不得不再加三面旗。 如此一来,攻方的十面旗子全被守方耗尽,他们要么失去一面棋,要么耗费一个蘑菇。 第168章,前往丘明山 梅映辉四处看,“不忙啊。” “既然不忙,为何公孙束不来送请帖?” 话出口衣沐华便懊恼,她与梅映辉很久没见,怎么见面却问公孙束呢。 梅映辉已搬回芦院,不与衣沐华住一起。 两人虽情同手足,终归不是血缘关系,他继续住姚宅,会引旁人说闲话。 好在梅映辉没觉察,“他让我来送,我就来了呗。” 衣沐华见他对诸监司感兴趣,领他参观,还带他到后山看新人训练。 新人训练暂停休息,见司使带人来,不由好奇偷窥梅映辉。 洋葱胆大问道,“司使,是新人吗?” 衣沐华笑道,“你就想来新人,做你垫背。” 洋葱急眼道:“司使,上次小试不是我垫底。” 倒数第二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沐华给他留面子,没有直接说。 衣沐华介绍道:“他是我异姓兄弟,梅映辉。” 水烈说道,“哦,我知道,就是那个能半个时辰画出一整间书房的人,听说他记忆力超群,画工也很了得。” 梅映辉没想到有人知道自己,腼腆点点头,“是我。” 水烈:“梅大哥,我很崇拜你,能不能教我画画。” 洋葱笑道,“水烈,我们未来是诸监,你学画画做什么?” “画画怎么了,在吴将军的案子里,没有梅大哥,案子还破不了呢。” 衣沐华点头,“是啊,没有梅映辉,那案子确实难破,既然你喜欢画画,可以让映辉指点你。” 衣沐华正愁十三人里没人能像梅映辉一样具备速画能力,水烈主动学,她十分高兴。 面对水烈期待的眼神,梅映辉点头,“若你有不懂的地方,大可来问我。” 水烈跳起来,朝他鞠躬,“梅大哥,我一定努力。” 梅映辉来一趟诸监司,收了个徒弟。 青雀敲锣,“时间到,大家继续训练。” 平时都是青雀监督十三人训练,青雀尽责,衣沐华离开一段日子也比较放心。 大伙继续练习,衣沐华将青雀叫来,告之自己即将出信城,交代他自己走后,看紧十三人。 三日后,衣沐华和梅映辉取道丘明山。 公孙束临时有事,没有与他们一起上路,马车一路往西北,出大平国,抵达丘明山所在的大曲国。 大曲国多是草原和戈壁,丘明山在戈壁里,他们穿过草原,到了戈壁边的小镇。 两人买了干粮,带足水,准备换骆驼进戈壁,不曾想碰到鹿王。 鹿王陷害过自己,衣沐华想装看不见,他却主动上前,客气道,“衣姑娘,梅公子,别来无恙。” 对方装得若无其事,衣沐华也不好撕破脸皮,“托鹿王的福,一切安好。” 鹿王看他们背后,“怎么只有你们两人,世子呢?” “他有事耽搁,晚一点到。” “两位是第一次进丘明山?不如与我们一道?” 衣沐华寻思自己和梅映辉对路况不熟,加上在戈壁会起风沙,跟鹿王可以少走弯路,“如此,就多谢鹿王了。” 同鹿王上路,衣沐华和梅映辉什么事也不必操心,他的人准备好骆驼和水,省了很多心。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对鹿王始终保持警惕之心,食物和水走自己拿,不让他的人经手。 在戈壁滩走了两日,第三日衣沐华醒来,发现鹿王和他的人全都不见,她连忙去找梅映辉,还好梅映辉在。 鉴于前车之鉴,衣沐华不禁以恶意揣测,“你说鹿王不会特地把我们带到这,然后走的?” “我看有可能,见面后他先问公孙束,然后再提议一起上路。不过他只为戏弄我们,也太失风范。” 此行是去丘明山参加大会,鹿王在这里对他们下手,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所以衣沐华才同意与他同道。 不过他这时离开,实在叫人摸不清头脑。 衣沐华想不通,索性不想,“管他打什么主意呢,我们自己去。” 鹿王走的时候留了两匹骆驼,两人骑骆驼继续前行。 烈日高照,戈壁炎热,衣沐华觉得自己行走的烤肉,不停喝水。 两人照指南针向北,走了一天一夜都没见到丘明山。 衣沐华不禁怀疑,两人迷了路。 这日晌午,两人见到间石屋,便停下,想以食物和主人换点水,顺便问路。 石屋门口坐了位老太太,老太太满脸褶子,风霜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 衣沐华上前,“老奶奶,能不能用肉干和你换点水?” 老奶奶没回答,衣沐华以为老太太耳朵背,又大声重复一边,老太太依旧没反应。 梅映辉用手在她面前晃动,老太太才晃过神,眯眼看着两人,“你们是做什么的?” 梅映辉递上肉干,“我们想用肉干和您换水。” 老太太笑了笑,“给我肉干,好啊,好啊。” 她接过肉干,然后藏在腰间的的口袋里,丝毫没有要给水的意思。 衣沐华和梅映辉互视一眼,哭笑不得,肉全当孝敬她了。 衣沐华又问,“老奶奶,哪里有水喝?” “水?我们这只有地下水。” “哪有地下水?” 老太太指西边,“艾拉庙。” 两人顺她的手指,但见远处有一个尖顶的建筑物。 两人谢过老奶奶,往那建筑物去。 建筑物里面有座神像,旁边有条暗流,两人喝饱水,又装满水袋才走出庙。 梅映辉说道,“老太太好像一个住,不知有没有水喝,我们分一袋水给她。” 他们能喝上水,全靠老太太指点,回赠一袋水,也是应该的。 衣沐华点头,两人折回石屋。 此时老太太已经不坐在石屋门前,两人朝里喊了两声,没人应答,遂走进石屋。 石屋内空荡,靠里处铺了稻草,旁边有些衣物,看样子是老太太之物。 老太太不知上哪去了,衣沐华惦记丘明山,“赶路要紧,把水放下。” 两人留了一袋水,刚出石屋,梅映辉忽然道,“老太太在那。” 此时远处起风沙,老太太一个人走,很是危险,衣沐华和梅映辉想都没想,追逐老太太去。 老太太走得十分快,衣沐华和梅映辉始终追不上她,风沙愈发大,两人不得不牵手而走,免得被风吹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沙停歇,老太太的身影消失,眼前出现一座山群。 第171章,天大的误会 定之和山主守之相视一笑,衣沐华这招牵引用得相当不错,赞许之意溢于脸上。 山主说道,“这招防守不错,攻方,到你们了。” 基兰和思若相互看了一眼,思若说道,“我们需商议。” 请求商议的一方需耗费一个蘑菇,攻方抢走大乐国的蘑菇,以失去一个蘑菇重新部署,是值得的。 守之点头,望之燃香,商议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攻方协商,衣沐华和鹿王也乘机商量对策,鹿王猜道:“我看他们会加大兵力攻击侧面,若是他们将主力进攻侧面,你会很危险。” 城中必须树两面旗,若攻方全力进攻,鹿王也爱莫能助。 衣沐华看了看宝鼎,鹿王说道,“他不会助你的。” “若我有办法能保住他,他一定会同意。” 衣沐华走到宝鼎面前,宝鼎偏过脸,“想我助你?没门。” 宝路点头,“帮你是害自己,我们才不会援助你呢。” 他说话声大,对面的思若公主和基兰都听到。 衣沐华劝道,“我有计策了,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宝鼎眯眼,“我已经失去两面旗和全部的蘑菇,难道你能让她们失去更多?” “是的,只要你相信我,我有十层把握夺去攻方的旗子,那时他们的旗子比你的少,你也不会出局。” 宝鼎眼眸微微一沉,宝路说道,“爹,她鬼得很,指不定胡说骗我们呢。” 衣沐华立即举手发誓,“我衣沐华向天发誓,绝无半句谎言。” 宝鼎想了想,“借旗子给你也可以,但你的拿蘑菇换,一个蘑菇换一面旗。” 衣沐华苦脸,“一面旗太少了。” 宝鼎傲然道:“爱借不借,我还怕旗子被你用没了呢。” 衣沐华沉吟片刻,“成交。” 一炷香的时间到,攻守双方回到小土城旁。 基兰姐妹先动,她将原本攻蘑菇的旗子挪四面旗到侧边,剩下的一面被衣沐华和鹿王的旗子吃掉。 如此一来,第二要塞的侧边就有九面旗子。 衣沐华将蘑菇前的三面旗子全部调到侧面,鹿王插一面,宝鼎也插一面,形成九面红旗对九面绿旗的局面。 基兰和若思皱眉,显然没料到,衣沐华敢放空蘑菇,又借到宝鼎的旗子。 燃香在落,犹豫越久,对攻方越不利。 僵持之下,罗驸马开口道,“我们以两个蘑菇的代价请求和战。” 宝鼎想了想,自己只有三面旗和一个蘑菇,而衣沐华有五面旗子一个蘑菇,攻方虽然以两个蘑菇求和,但实际上只损失一个蘑菇一面旗子,算起来自己居然是最少的。 宝鼎急道,“不行,必须是四个蘑菇。” 基兰笑了笑,“那就不求和,我们就打长久战,看谁的蘑菇先消耗完。” 宝鼎顿了顿,暗叫糟糕,他上了衣沐华的当了,蘑菇是粮食,会被消耗,而旗子不是,自己就算得到蘑菇,对方打长久战,换回蘑菇也没用呀。 衣沐华说道,“宝鼎你加旗子,歼灭对方的九面旗。” 这就是衣沐华所能想到击败攻方的办法。 吸引对方的主力,进而全歼灭,如此一来,大乐国便保住了。 相比大乐国,大曲国和大陶国威胁更大。 宝鼎眼睛发亮,“对,我们加旗子。” 罗驸马摇头,“此乃山道,只能承载十八面旗子。” 衣沐华傻眼,还有这种说法?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大乐国就要出局了呢? 宝鼎岂不是以为自己坑他? 衣沐华转向宝鼎,宝鼎双目喷火,衣沐华说道,“没人说过山上只能容纳十八面旗子啊,我不知道啊。” 宝路切齿,“骗谁呢,我们就不该相信你。” 山主笑了笑,“大乐国出局。” 宝鼎本有信心得第一,谁知是第一个出局,怒气满腔,气冲冲地下山。 衣沐华欲上前解释自己真不知道这规则,梅映辉拉住她,“他们也算被我们骗,就别让他们滚下山了。” 基兰柔声道:“衣沐华,他们被你骗得这么惨,你还让他们滚下山,未免太狠心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衣沐华摇头,“我想好好解释,没别的打算。” 基兰笑了笑,显然不相信。 衣沐华暗暗叫冤,谁来替她解释,她没有诓木次,更没有要他们滚下山啊。 思若公主笑道,“恭喜你们啊,过了第一轮。” 基兰挖苦道,“运气真好,骗到了宝鼎。” 此时公孙束信步而来,“我在山上见到两人,他怎么骂骂咧咧的?” 大家目光投向衣沐华,公孙束笑了笑,“原来是你骗了他们。” 衣沐华无奈一叹,罢了,清者自清,他们误会就误会。 公孙束走到山主三人面前行礼,“公孙束有事耽搁来迟,还望三位谅解。” 山主笑道,“我本担心衣沐华和梅映辉应付不过来,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定之笑道,“这场她赢在外交,不错不错。” 听到定之夸衣沐华,基兰略微不服气,“也就宝鼎那两父子傻,才听了她的话。” 定之分析道:“且不论衣沐华有没有骗宝鼎父子,照当时的局面,宝鼎失去两面旗和蘑菇,已经处于劣势,若他不拼一拼,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鹿王点头,“换做我,我也会放手一搏。” 山主笑道,“明天将进行第二场,四队两两对决,你们抽签。” 望之把木签子拿出,公孙束和罗驸马抽中攻击的签子,他们是攻守一方,基兰和鹿王为守方。 基兰问道:“山主,明日还是攻守这小土城吗?” 山主高深莫测一笑,“赛前半个时辰再告诉你们。” 这摆明不留太多的时间给双方思考,第二轮更考验各自的应变。 基兰甜甜一笑,眨巴眼看山主,“就不能透露一点点么?” 山主摆头,正色道:“好好休息。” 三人离去,一行人便各自散开。 回住所路上,衣沐华问公孙束,“你因什么事耽搁了啊?” “有人在新湖附近见过我娘。” 衣沐华心里一紧,“找到了么?” 第164章,打起来了 衣沐华欲起身,公主拉她手,微微摇头。 公主既有兴致,衣沐华也就让她玩玩。 大肚男叫嚣,“你刚才不是很能打吗,起来啊,跟我们再打过啊。” 公主哼一声,大肚男眉立,撸起袖子,此时荷园老板上前,“大爷息怒,有话好好说。” 大肚男撇开老板,“走开,没你的事。” 老板双手抱拳,“大爷,我们这正说书,算我求您了,别在这闹,你这么闹,我们没法讲了呀。” “听不了书,可以看戏,待会的戏保证精彩。” “大爷,请您看在我薄面上,今日的事,大事化小,若您肯,往后来我荷园,概不要钱。” 大肚男眼睛转了转,“不打也行,你让她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说一句小白脸,真阴险,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们。” 老板愣了愣,转头看思若公主。 驸马冷冷道,“做梦。” “瞧见没,我给我她机会,是她不要,就怪不得我咯。” 大肚男挥手,两个打手走到公主左右要抓公主起身。 公主拍桌,震起筷子,手腕挥动,筷子飞出,筷子如闪电般击中两人。 其余打手见公主非普通人,一涌而上。 公主脚点地,椅子后滑,撞飞身后两人,曲肘竖臂,顷刻间解决右边的三人,身子左转,腿如风扫,左边三人纷纷倒地。 另有两打手从背后偷袭,公主蹬地而起,空中后翻身,出双掌,击两人后背,轻轻落地。 大肚男见打手空手没能占便宜,急喊,“你们客气什么,拔刀啊。” 白刀一出,原听书的人慌忙退至旁边,想离开是非之地,无奈园门两个打手守住,被迫留下。 一把寒刀直刺思若公主腹部,刀尖近她腹前半寸停下,但见公主后弓身,手擒持刀人手,脚似莲转,带人旋转,哐当一声,刀落地,打手重重摔地。 又有两人左右夹击公主,花生从旁而出,两人捂眼睛。 思若公主转头对驸马甜甜一笑,驸马手中花生再飞,击中她后斜方的大肚男。 大肚男被打,恼羞举矮凳,砸驸马。 凳子翻转几下,眼看落到驸马头上,衣沐华伸手一捞,凳子重新站在地上。 驸马看了眼衣沐华,衣沐华笑道,“不必客气。” 公主见大肚男偷袭驸马,怒火中烧,踢开面前的打手,一个箭步到大肚男前,一拳打他脸,再按他肩膀,高抬膝盖,重击大肚男腹部。 大肚男五官扭曲,痛叫一声,缓缓落地。 公主要再打,老板上前,“夫人,您手下留情,求你别打了,再打,往后我这没法开门做生意了。” 老板眼泪欲留,公主不禁心软,手停住,“你让他跪下磕头,再说一声大肚男,真阴险,我就放过他。” 大肚男呸了声,“没门,我才不跪你。” 公主一脚踹他胸口,大肚男背着地,公主踩他肚子,“不跪也行,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别别别,别杀我,我求,我求还不成么?” 果然是狗熊,一吓就软。 公主冷笑道,“磕十个响头,说三句大肚男真阴险。” “好好,我说。” 公主收回脚,大肚男坐起,眼珠溜溜转。 “再不磕,就加倍。” 大肚男慢慢跪在地上,给公主磕头。 刚磕了三个,外面传来脚步声,大肚男狞笑一声,站了起来,“罗十五来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有你,你们都得死。” 方才大肚男见公主等人厉害,悄悄使眼色让人找罗十五本尊,现在罗十五到,他又变威风。 公主笑了笑了,“一条蛇而已,一捏就死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待会我看你怎么哭。” 脚步声及门,大肚男迈着肉腿迎上去,“十五啊,可算把你盼来了。” 罗十五愣了愣,“你怎么别打成这样,对方几个人?” 大肚男指思若公主,“就是那个臭娘们。” “一个人也能把你们打成这样,丢不丢人?” “她,她还有帮凶。” 大肚男又指着衣沐华那桌,衣沐华和公孙束背对罗十五,罗十五也认不出是他们。 “四人就将你们全打趴,真够逊的。” 大肚男见罗十五迟迟没有动手,哀求道:“十五,你就看在我妹妹的份上,帮帮我。” 罗十五早不耐烦大肚男的惹事,想借这机会让他收敛,一直没说话。 大肚男急眼,“我的好十五哟,我和他们打不是为我,是为了你呀,她说你不过是条蛇,一捏就死了,我气不过才与她吵起来。” 罗十五眼睛闷闷收拢,凝若思公主,“这话是你说的?” 大肚男颠倒是非,公主也懒得解释,直接点头。 罗十五拨开大肚男,走到思若公主前,“你胆子挺肥,敢这么同我说话。” “话说反了,上一个胆敢这么对我说话的,坟头草已经比人高了。” 思若公主本是王者,说话气势足,罗十五并非大肚男那种无脑人,对方身怀武艺,气魄强,瞧出她不会普通人。 若是官家的人,他自然不能惹,可对方已经公然说他是一条蛇,这气不出,往后他难以在信城立足。 迟疑之间,罗十五不经意瞥到她的同伴,身子一顿,衣沐华和世子都在。 罗十五心中了然,这女子非富即贵,动不得。 他老江湖了,一瞬间便找到了台阶,“衣大人,您怎么在这?” “听书。” “你真会挑,荷园是整个信城说书最好的地方,在这听书最舒服。” “是啊,本来听得好好的,有的人非闹事,害得大家都听不成了。” “这种人真是不知好歹,我替你好好教训他。”罗十五转向大肚男,“你过来。” 大肚男听罗十五喊衣沐华大人,心中就知不妙,被罗十五点名,脸瞬间垮,一小步一小步走来。 “快点,别磨蹭。”罗十五拉大肚男到跟前,“快点,给大人们赔罪。” 大肚男跪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几位大人不要见怪。” 衣沐华笑道,“你得罪的不是我,是那位。” 大肚男自知过不过去,转身跪走到公主面前,咚咚咚磕头,“大人恕罪,求您放过小人。” 公主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冷眼看他磕头。 一炷香后,大肚男额头通红,脸色惨白。 毕竟是罗十五的亲戚,罗十五小声道,“衣大人,今日教训了他,他会长记性了。” 公主气没消,衣沐华也不便说话。 罗驸马开口,“滚,以后不许在踏入这个园子一步。” 得到赦令,大肚男如释重负,“多谢大人。” 他要起身,却站不起来,旁边老板见状,上前搀扶。 罗十五笑了笑,“几位继续听,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行人转身离去,公主忽然道,“不许走。” 罗十五等人回头,一脸茫然。 公孙束觉察思若公主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 “我的兵符不见了。” 第165章,以命为赌注 思若公主的兵符不见,当真是大事了。 公孙束面沉,“在这丢的?” 思若点头,“你们坐下时,我还摸到它。” 兵符是在公主与大肚男等人打斗期间不见,他们在地上找了个遍,没有寻到,它要么被人捡走,要么被人顺走了。 衣沐华问:“兵符长什么样?” “虎头形刀币。” 衣沐华站起身,出示腰间的诸监令牌,“诸监办事,所有人依律配合。现在我问你们,可有人捡到虎头币?” 众人摇头,看来对方不会主动交出了,衣沐华说道,“所有人都站在一边,接受问询。” 诸监办事,众人老实站在一边,罗十五也不例外。 衣沐华放信号,一盏茶的功夫,风冠十三人赶到荷园。 衣沐华将事情说了遍,“你们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找到兵符。” 十三人领命,对所有人进行搜身盘问。 思若公主见他们是稚嫩少年,犹豫后道,“衣司使,我对你的能力并不质疑,可你让这些小孩帮我找,能找得到吗?” “公主放心,他们有这个能力。” “事关重大,还请衣司使切莫掉以轻心。” “那是自然,他们询问还有一段时间,公主驸马请在旁边歇息。” 思若公主点头,与驸马坐在一旁。 公孙束看了看衣沐华,衣沐华笑道,“他们可以的,你陪公主他们,我看着就行。” 公孙束回身,走到公主驸马身旁。 一炷香后,风冠走到衣沐华面前,“衣司使,全部搜过身,没有发现兵符。” 衣沐华既然把事交托给风冠,便不会插手,“你怎么看?” 风冠沉吟,“拿走兵符的人藏了起来。” 衣沐华点头,“打架的时候,罗十五的人守住门口,没人出去过。” “兵符定还在园中。” 衣沐华笑了笑,“那你们便负责找出来。” 适才衣沐华与公主的话,风冠等人听到。 风冠知道衣司使对他们的厚望,心中一股力量油然而生,“是,我们定不辜负衣司使。” 他回到同伴中,“大家各自说说,有什么发现。” 阿洲:“我们搜过鞋帽,兵符不在人身上。” 洋葱:“方才我找了一遍桌椅,没有任何发现。也翻了碟子酒杯,酒坛都看过,全没有。” 园子内植了许多罗汉松,还有一些花草,衣流光疑问,“会不会埋在旁边的树下?” 风冠说道,“不无可能,我们看看园内有没有新土。” 十三人蹲在土里翻找,思若公主见他们翻土,质疑扩大,“衣司使为何不自己找?” 以衣沐华的能力,思若公主相信,定能很快找到。 公孙束:“一个人再有能力,也只有两手,唯有手下的人有能力,才能做更多事。” 思若公主:“如果对方真的藏在土里,手上必有泥,看看这些人的手就好,何必翻找整个园子。” 十三人到底年轻,经验浅,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公孙束:“公主聪慧过人自然能想到,但他们是原石,还需磨砺,这也是为何衣司使放手给他们做的原因。” 公主:“兵符不容出差池。” 公孙束:“衣司使看着,即便他们找不到,衣司使也会找到的。” 这话令公主稍稍安心,驸马说道,“这里就交给衣司使,我们走。” 公主愣住,驸马说道,“如果衣沐华都找不到兵符,我们留下也无用。” 公孙束看了眼驸马,这人似乎十分相信衣沐华,就好像认识她,清楚她的实力一样。 公主同意离开,公孙束亲自送他们回驿馆。 衣沐华见公主等人离开,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坐在旁边。 十三人在土里搜寻,手上全是泥,罗十五等人干站,被蚊虫滋扰,唯独衣沐华悠哉,对月喝茶吃瓜子。 小半个时辰过去,风冠等人一无所获,罗十五再按耐不住性子,“衣大人,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衣沐华幽幽道:“等兵符找到了就放你们走。” 罗十五:“你们翻了土,都没找到呢,我们岂不是永远留在这?” 风冠等人都是少年,自尊心极强,听了罗十五的话,心中窝火,“我们会找到的。” 罗十五可不好糊弄,“多久?给个期限啊。” 大肚男附和:“是啊,这都子时了,还给不给人睡觉啦。” “做梦,这群黄毛小子找,明天找到就不错了。” “我们岂不是要站一夜?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碰上这事。” “大人,你办事也太随意了,让一群乳臭未干的来,干嘛不派有经验的人做啊,” “就是,实在没人你要啊,怎么能坐着不干活呢。” 众人本就等得不耐烦,又见衣沐华悠闲,心里颇有怨言,罗十五带了头,怨声此起彼伏。 风冠等人见自己连累衣沐华遭质疑,焦急之余不由生怯,他们一件像样的案子都没查过,或许真的找不到。 他们齐齐看向衣沐华,衣沐华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继续啃瓜子,“罗十五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查你们今夜可以走,换其他人来,你们就得在这待半个月了。” 罗十五切了声,“一群黄毛小子,有这能耐?” 风冠等人要强,罗十五一再暗讽他们无能,激发他们心中倔强,“我们会找到,找不到我愿接受你的任何惩罚。” 罗十五嘴边歪笑,“小子,如果我要你命呢?” 风冠双拳紧握,“好,如果我今夜没找到,就把命给你。” 洋葱附和,“还有我的。” 其他人应和,一时间十三人都以命为赌注。 罗十五见他们愿拿命做注,也不便再说什么。 他沉默,他的手下也不再多言。 十三人聚一起,风冠咬牙道,“我们一定要找到兵符。” 可兵符在哪呢? 风冠闪现灵光,“大家还记得吴将军案中,衣司使是如何找到线索的吗?” 颜喜说道,“将所有人的证词交叉,然后找到漏洞。” 十三人把所有人的证词都交叉看,颜喜郑重道,“老板,是老板藏了起来。” 第166章,下次换个每人的地方 其余十二人望她,风冠问,“何出此言?” 颜喜挠头,“我也不知道,完成我看到这些证词,就觉得是老板。” 风冠皱眉,“直觉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啊。” 阿洲说道,“可是颜喜的直觉很准,上次水烈失踪,她不是说黑布可疑么?” 阿洲说得不无道理,风冠想了想,“既然老板可疑, 就再问一遍大家,看看有人是否能提供线索。” 风冠以再询问的名义,将老板叫出,单独问话。 其余人盘问是否有人见到老板有什么举动。 第二次问询结束,十三人汇报收集到关于老板的事。 风冠总结老板移动的轨迹,“打斗开始,老板劝大肚男,大肚男不听,他站在东边,大肚男被公主打倒,老板上前劝,后来退到西边,再后来罗十五到来,老板就站在了北边。” 十三人转头,一起研究老板到过的地方,忽然风冠指着一张桌子,“兵符一定藏在那。” 他所指的,正是衣沐华坐的桌子。 洋葱:“你怎么知道?” 风冠:“罗十五到来,旁人都觉得这里会大打一场,纷纷退南边,而老板却站在北边,这不可疑么?” 十三人点头,翻找桌子,连地上都不放过。 衣沐华含笑,这些兔崽子可算找对方向了。 颜喜盯糕点忽然说道,“东西会不会在糕点里?” 桌上摆放一盘云片糕,云片糕有手掌厚,兵符藏其中,也不无可能。 阿洲上前将云片糕捏碎,虎型币显现出来。 十三人眼泛光,“衣司使,找到了。” 衣沐华微微一笑,“恭喜你们。” 十三人将荷园老板押送府衙,衣沐华将兵符送去驿馆,交给思若公主。 从驿馆出来,公孙束问衣沐华,“老板有说为何藏兵符?” “他说觉得兵符值钱,便动了歪心。” “你不信。” “从荷园的伙计嘴里得知,老板曾捡到过五千银票都没据为己有,这兵符仅是一块铁,也不是宝石所造,他没理由看一眼就起歹心。” 公孙束顿了顿,“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别国的细作。” “是有这个可能,我会查清楚。” “公主两日后离开,走之前,最好给她一个交代。” 衣沐华颔首,走到姚宅巷口,分别前公孙束露出歉意,“本想带你听书,没想到又牵扯进公务中。” “没事,我被你坑习惯了。” 公孙束知她意指上回骗她接万追日和和公主夫妇,抿笑道:“下次补偿你。” “麻烦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公孙束意味深长地嗯了声,衣沐华察觉他声音暧昧,恍然自己的话容易造成误会,而且是那种叫人脸红的。 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有人就有麻烦,而我不想陷入麻烦里。” “我明白。” 笑意从公孙束的眼里溢出,衣沐华没好气道:“那你还笑?” “没有。” 衣沐华发窘,“当我没说。” “我会用心找,找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家伙没皮没臊,衣沐华索性豁出去,“请问我们能做什么?” 公孙束面上一红,沉默不语。 衣沐华顿觉有趣,“说啊,怎么不说了?” “如果我说了,你肯吗?” 好家伙,敢接这梗啊,哼,谁怕谁啊。 “我肯啊,可是你不敢做。” 公孙束头微微下沉,衣沐华暗笑,被吓到了,正要哈哈大笑,肩膀忽沉,人旋转,眼前一黑,柔软的唇印上她的。 一瞬间,心如打鼓,耳边全是砰砰砰声。 鼓声长响,澎湃犹潮水,波澜起落,翻天覆地。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放开衣沐华,而后在她耳边低语,“下次换个地方,慢慢来。” 直到公孙束消失,衣沐华才回过神来, 呃,感觉不错,下次,她微微一笑,下次换自己掌控。 那时他会大吃一惊,换他呆住了,思及此,衣沐华发笑,蹦跳进姚宅。 思若公主为感谢风冠等人替自己找到兵符,赏每人黄金百两。 大家领到黄金,笑得合不拢嘴。 洋葱抱着黄金,问风冠,“风大,得了钱,你要做什么?” 风冠想了想,“我想给我爹买东西,可我爹节俭,我买什么他都不高兴,不如将银子全给他。” “嘿嘿,我也是,我娘一个人养我辛苦,我有钱了,自然都孝敬她。” 风冠点点头,神色倒不见得高兴,洋葱说道,“你怎么不大开心啊?” “不是,我在想衣司使或许早就知道兵符在云片糕里。” 洋葱努力回想,“有可能,不然她怎么偏偏坐在糕点旁呢。” 正好衣沐华从不远处过,风冠追上前喊住她,“衣司使,您怎么知道那东西在糕点内?” “是啊,衣司使如何得知的,教教我们啊。” 早在他们翻地第二次问询前,衣沐华就坐定,这表明她早觉察到云片糕。 衣沐华笑了笑,“也没什么神奇的,就是小二将云片糕端上来的时候,我扫了一眼,碟子只有五块。” 凤冠诧异,“就这?” 衣沐华点头,“每一碟糕点的数量是相同,而藏了糕点的那盘是六块,所以我想到兵符是在多出的那一碟糕点里。” 洋葱笑道,“那真是巧,若是那盘糕点被人吃了一块,衣司使你就发现不了拉。” 衣沐华笑道,“是啊,但我相信天网恢恢。” 风冠说道,“难怪衣司使叫我们留心观察身边事物,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你们既然受过训练,观察便是一种习惯,哪怕是生活,要将这些融入骨子里,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间派人。” 风冠点头,受教一拜。 衣沐华问道,“荷园老板的背影可查到了?” “查到了,放在您案桌上。” “你去把所有人叫来,今日教你们抓到犯人后怎么做。” 能学新知识,风冠兴奋将所有人找来, 待人齐了,衣沐华说道,“兵符虽然找到,但荷园老板偷兵符的原因我们并不知道,且老板也不肯说实话,所以我们要,” 洋葱接话,“逼供。” 大家发笑,颜喜笑道:“逼供还用得着你说么。” 第167章,接受战书 衣沐华:“逼供是一种形式,却不是高明的做法。”、 风冠:“高明的做法是让犯人自己讲。” 衣沐华点头,“想要犯人说话,须找到他心里的突破口,只要挖掘到这个口,就能使他防备坍塌,道出我们想知道的。” 衣流光:“所以我们必须了解犯人。” 衣沐华:“不错,眼下荷园老板不肯交代他为何偷兵符,你们就找找看,哪里是突破口。” 衣沐华将荷园老板的情报给风冠,大家传阅,一个时辰后,衣沐华问结果。 衣流光说道:“我觉得他是大陈国的细作,故意头兵符,想要破坏我们与大曲国的友好。” 衣沐华:“证据?” 衣流光:“荷园是个鱼目混杂的地方,非常方便他接受信息或传递信息,还有,伙计的证词里提到,他的夫人是大陈国人,很有可能他受他夫人影响,做大陈国的细作。” 衣沐华:“根据虽有,却不大占得住脚。” 风冠:“我也觉得他是细作,他为人和善,在大家眼里是个拾金不昧,待人友善的人,这样的人除了细作身份,确实没有别的可能藏兵符了。” “我倒觉得他不是细作,而是受人威胁。” 颜喜插话,大家看她。 经过几次颜喜神预言,大家并不会忽略她的话,反而会接纳她的看法,连衣沐华也不例外。 衣沐华问风冠,“他的夫人如何,子女呢?” “他夫人生病在床,有两个儿子,儿子入伍了,至于是哪支军,我查不到。” 入伍后的信息属于机密,普通人无法查到。 衣沐华沉吟片刻,向外走。 衣沐华找到何潋滟,请她查荷园老板儿子参了哪一只军。 一个时辰后,何潋滟回复,是周家军。 衣沐华将这则消息告之公孙束,公孙束沉默良久,“这事到此为止。” “公主那如何交代?” “就说还没问出。” 衣沐华明白,若偷兵符的主使是大平国人,势必影响两国关系,眼下双方和睦,经不起一点波澜,瞒住比曝光好。 至于周家为何这么做,衣沐华料想无非是害她,上次没能成功,他们便进行第二次。 公孙束说道,“此事我将警告周家,你不必做什么。” 衣沐华势力单薄,远不及周家,公孙束让她不动,也是保护她。 在没有强大前,她唯有忍住。 思若公主夫妇与万追日即将离开,平成王在宫中替他们饯行,周家二爷和三爷在信城,也出席了宴会。 宴席散去,衣沐华乘马车返回姚宅,怎料中途马车坏了,衣沐华正寻思如何回家,二爷周中正出现。 “衣大人,您的马车坏了?不如我送你回府。” 车坏偏偏遇他经过,衣沐华心照这绝非巧合。 衣沐华倒想看看,周家敢把他如何,“有劳二爷了。” 登上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周中正道,“衣大人最近可过得太平?” “让二爷失望了,很好。” “是么,你不会睡不着吗?” 衣沐华沉默,二爷又道,“我时常梦到我四弟,在梦里他满身是血,瞪着眼,那眼里,全是不甘与怨恨。” “二爷与四爷真是亲兄弟?” “你什么意思?” “我所认识的四爷,是个男子汉,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都不会表现怨恨,他身上流淌着一股倔劲,你所说的不甘,像四爷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不会表露出的。” “他被人遗弃,死在异乡,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魏明围堵隆江水坝时,我们知大限将至,您知道四爷想的是什么吗?是遗憾没有收复罗邺城,这样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即便死了,也绝不会因私怨恨谁。” "你真了解四弟啊,不枉他中意你。” 二爷语气缓和,与之前的职责截然相反。 他的转性始料未及,衣沐华有种悚然之感。 二爷从旁拿出一个大木盒,“这是金钱蟆,我爹让我送给你的。” 衣沐华不接,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毒物。 “我们已经抓到逮捕四弟的那些追兵,得知当初你是为引开四弟才与他分开,并非弃他于不顾。” “你们相信?” “我周家讲理,四弟的死与你无关,我们又何苦与你为敌。” 衣沐华寻思周家肯相信她,公孙束没少下功夫。 她不想辜负公孙束的好心,收下周家的讲和礼。 到了巷口前,衣沐华跳下马车,待马车消失,她打开箱子,但见盒子里面有只金灿灿的蛤蟆。 衣沐华敲了敲,声音低沉,是实心的,纯不纯啊,能值个几千两。 正思量,一辆红色马车停到她旁边,衣沐华抬头,见车厢里坐了公主和罗驸马。 马车特地停下,显然是来找她的。 罗驸马盯着衣沐华手里的金蛤蟆,衣沐华笑道,“驸马喜欢这个蛤蟆?” “这蛤蟆得放池中养,不可放在房中。” 衣沐华愣了愣,其实她打算卖了的,周家送的,她总有点不放心。 见衣沐华没说话,罗驸马强调,“记住,一定不要放房中。” 衣沐华点点头,把盒子关上,“不知公主和驸马找我有何事?” “我们找你,一来,谢你替我寻到兵符,二来,我们向你下战书。” 衣沐华倒吸气,笑道,“大家以和为贵,何必打打杀杀呢。” 思若公主嫣然一笑,“丘明山即将举行攻守辩论大会,今年是以三人的形式进行攻守辩论,我们希望在大会上与你一较高下。” 衣沐华松口气,吓死她了,“这事你得问公孙束。” 思若公主意味深长道,“我们想见到你,怎么要问他啊?” 是啊,她怎么无意识就说了公孙束,对了,一定是想拿他做借口,随口说的。 衣沐华敷衍道,“如果是三人,那肯定算他一个啊,他公务比较多,不知得不得空。” “别人我不管,你一定要来。” 其实衣沐华也好奇传说中的攻守辩论大会,期待与高手争辩一番,遂点头,“好,我去。” 得到衣沐华的回答,公主和罗驸马告辞,等衣沐华回到姚宅,便照罗驸马所说,将金蛤蟆放到鱼池里。 这日梅映辉到诸监司,给衣沐华送丘明山攻守辩论大会的请帖,衣沐华接过请帖,问梅映辉,“最近你们忙吗?” 第176章,怕公孙束修行 思若公主连夜请大夫上山给周孝正治疗,衣沐华公孙束以及梅映辉担心他的伤在门外等候。 良久后,门打开,公主的婢女送大夫出来,手里还拿着方子,准备去抓药。 衣沐华上前拦下她,“你们驸马伤势如何?” 婢女刚开口,里面便传来公主的声音,“谁敢把驸马的伤势透露给外人,我立即割了她舌头。” 婢女听到慌忙转身,怎料过于匆忙,扭到脚,衣沐华眼疾手快扶住她,她手里的药方掉落到地上。 衣沐华问,“没事?” 婢女摇头,看着药方,梅映辉弯腰捡起,将药方还给她。 婢女低声说了声谢谢,慢吞吞往旁边走。 公主担忧周孝正,正在气头上,衣沐华打算等她冷静些再解释,便准备离开,却发现公孙束不见了。 “公孙束呢?” 梅映辉摇头,“方才还在这的呢。” 两人往外,见公孙束和大夫两人交谈,原来他见公主不告诉他们周孝正伤势,就去找大夫。 少倾后,公孙束走回来,“箭头伤及心脏,情况不妙。” 衣沐华沉脸,周孝正好不容易从魏明手上死里逃生,换了身份活着,若死在丘明山,太不值了。 她实在不愿刚得知朋友复活消息,又见证他死去,不禁对鹿王产生怨恨,“该死的鹿王,回去后要他好看。” 今非昔比,衣沐华身为大平国诸监司司使,手握齐全的情报,又可调动一部分诸监,对付鹿王并非难事,她寻思回到诸监司就开始对付鹿王。 公孙束拧眉,“你真觉得是鹿王?” “这事他可以坐享渔翁之利,当然是他。” 公孙束没说话,衣沐华说道,“那日我们喝酒之时,他言语明显是在试探驸马啊。” 公孙束:“我也说不是他,你为何激动。” 衣沐华:“他将罪名推到我头上,难不成我还笑么?” 公孙束:“那也不必如此。” 衣沐华:“我让这人栽赃两次,绝不会就此作罢的。” 公孙束眉头更紧,“你要做什么?” 衣沐华不言语,公孙束道,“事前来得太忽然,我们还是查清楚。” 梅映辉插话,“公孙,难道你觉得不是他?”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寻思证据确凿,怎么会不是鹿王。 三人行了一段,但见望之坐在地上,眉头深锁,专心望着地上的小土堆积。 土堆上插了红绿旗子,攻守双方进行对决。 红旗以绝对优势胜利,此局已分胜负。 大局已定的局,望之还看得仔细,到叫人费解。 梅映辉问道,“望之先生,您局难道还有逆转的可能。” 望之说道:“一开始红旗数量多过绿旗数量,胜利是注定的,可是我定之师兄说绿旗其实有机会赢。” 衣沐华仔细端详一阵,“山坡上没有险恶之地,要以少胜多,恐怕很难。”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想,可定之师兄说有,就一定有。于是我就和小黑相互对决,试了无数次,均是攻方赢,守方没有一点可能。” “定之先生说有办法,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你们。” “你懂什么,自己专研比别人直接告诉要有趣得多,何况这是一道考题。” “什么考题?” “能解开这个答案的人可以成为我定之师兄的关门弟子。当年小黑就是没有解开这个问题,入不了定之师兄的门,遗憾成为守之师兄的弟子。为此,小黑每年都来丘明山,试图解开这局。” “师徒靠的是缘分,小黑错过定之先生,能做山主的徒弟,也很好啊。” “小黑从小就被人说天资聪慧,他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定之师兄的徒弟,谁知道不成,心里自然不服气。哎,小黑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太执着。他跟着守之师兄学,也学得很好,其实不必执着的。” 公孙束说道,“执着能使人成功,同时也限定了人的眼界。” 公孙束自幼学佛,说的话深得望之心意。 望之点头眯眼看公孙束,“年轻人,我瞧你很有慧根,有没有兴趣修行?我缺一个传人,你若肯,我可收你为徒。” “我已经有师父了,不会再拜师。” 望之颇是遗憾,公孙束盯着山坡,“这局绿旗确实有机会赢。” 望之顿了顿,“快说,绿棋有什么办法赢?” 公孙束将绿棋子中的四面旗子,插在土坡外的两个地方,他安插的两处都是要塞,在险要之地,守方一面旗子抵攻方两面,如此一来,绿旗子便有了胜出的机会。 不战而屈人之兵,公孙束在战前就防范于未然,为绿棋子开创出赢的可能。 公孙束能跳出土坡,将视线看到外面,其眼界不可不谓宽广。 话又说回来,公孙束一向富有远见,衣沐华想了想自己,不禁汗颜。 望之凝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和小黑想了多年,你一下子就解开,当真是慧根好,我去告诉定之师兄,他后继有人了。” 衣沐华望着他的背影喊,“望之前辈,他有师父说不会拜师了。” 望之走如风,眨眼就消失。 衣沐华嘀咕,“这人,好像比自己后继有人还兴奋。” 她旁边的公孙束嘀咕,“若做定之大师的徒弟倒是可以考虑。” “公孙束,你未免太没原则了?” “定之先生德高望重,做他的徒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他与望之前辈是云泥之别。” 公孙束不是不想拜师,而是不愿拜望之为师。 衣沐华鄙夷看公孙束,公孙束感受到她的目光,“良禽折木而栖,有何大惊小怪?” 梅映辉附和,“对啊,何况公孙的师父过世多年,他另拜师,也没什么。” 衣沐华:“我又没说他不能拜。” 梅映辉:“可你看上去不乐意。” 衣沐华:“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要拜师修行,我能说什么。” 公孙束抿笑,“原来你是怕我修行。” 衣沐华连忙摆头,“没有,谁管你后继有没有人啊。” 梅映辉:“公孙也没说你管他啊。” 衣沐华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两人全揭开,两颊微微发红,“都说了没有啦,你要拜师赶紧去,我不妨碍你啦。” 她转身而走,梅映辉自言自语,“怎么好像是气急败坏了。” 衣沐华回头瞪他一眼,却瞥见公孙束脸色浮出笑意,她连忙加快脚步,免得继续一点脸都不剩。 第177章,误会解除 次日公孙束派人找到两具刺客的尸体,摆在公主面前,欲证明周孝正的箭并非衣沐华所射。 怎料思若公主认为尸体是公孙束安排的,冷哼一声,“你们为了哄我,做出有刺客的假象,也不足为奇。” 衣沐华反问,“驸马死对我们百害无一利,我们何苦杀他?” “这得问你们自己了。”思若公主扭头,无情道:“送客。” 三人自知多说无益,与公主道别。 思若公主对他们完全不信任,若非铁证,怕是难以信任衣沐华等人了。 尸体就是铁证,但她曲解为大乐国作假,除了尸体,又上哪找别的铁证。 衣沐华心中抑郁,“难道她真要鹿王亲口承认,是他做的才相信我们么。鹿王早就离开,我们总不可能揪他回来。” 公孙束说道,“若不能在这里解除误会,她回到大曲国,双方共建的盐场恐怕被叫停。” 盐场中断,之前的心血便白费了,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衣沐华叹息,“她不会如此儿戏,难不成大曲国国君会任由她喊停。” “她手握军队,她对大曲国国君的影响力远比我们想象要大。” 三人沉默不言,都想着如何令公主回心转意。 “世子,留步。” 定之从后追上他们,“世子,你真不考虑入我门下?” 公孙束摇头,定之笑道,“修行之人本不该自夸,但今日我少不了要说一句话,我定之在世间声名远播,做世子的师父,那是绰绰有余的。” “定之前辈的名声不必提,我也知道,只是,我很惦记我师父,叫别人师父我不难想起他,叫一人师父心里却想另外一人,这对您十分不敬。” “若世子因这个缘故,可以不叫我师父,叫我前辈也可以,你爱叫什么都行。” 定之胸襟宽阔,并不在乎虚名头,他一心只想找到合适的人,传授衣钵。 公孙束犹豫地看了眼衣沐华,衣沐华呆住,他这是什么眼神,她没有限制他。 定之何等眼色,立即瞧出衣沐华在其中有起作用,“不知衣姑娘对我可有什么意见?” 衣沐华摆头,“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觉得世子拜我为师如何?” “他的事,我说了不算。” 定之看了看她,再看看公孙束,笑道,“做我的弟子可以娶妻生子,并非要住在这里修行。” 不愧是高人,一眼就抓到了关键。 衣沐华哭笑不得,“大师,有你这么招徒弟的么。” “我也想没到啊,以前都是别人求着做我徒弟,谁料到有一天我求人做我徒弟。这大概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为缓解自己的窘迫,衣沐华打趣,“天道轮回会不会更恰当?” 定之微微一笑,“说得通。” 公孙束依旧没有表态,衣沐华说道,“定之大师都求你了,你还不赏脸么?” “我在想什么称谓好。” 定之笑眯眯道:“这话算是同意了?” 公孙束恭敬一拜,“公孙束愿意拜您为师。” 定之拍了拍公孙束的头,“乖,今日过后,为师便有徒弟了。” 公孙束跪下行拜师礼,从此成为定之的关门弟子。 过了两日,传来周孝正病情恶化的消息,衣沐华三人前去探望,被公主拒之门外。 公主闭门不见,可见周孝正的病情不清。 衣沐华忧心道,“他才活过来,可不能死啊。” 公孙束点头,“他一死,对大曲国和大平国而言,是损失。” 梅映辉若有所思,衣沐华拍了拍他,“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天的药方。” 那日大夫开的药方被婢女弄在地上,梅映辉拾起,他可一目十行,望了一眼便记住了。 “药方有什么不对?你还会医术?” “你忘了,我在药谷看了谷主的行医记录册,上面记载医治各种伤的方子。” 衣沐华大喜,“梅映辉你真了不起,看了方子就能治人,天才啊。” 梅映辉摆手,“不是,我不会看病,哪有人看了方子就能治病的。” 衣沐华不解,“那你想那方子做什么?” 梅映辉:“我见到那里有一味龙曲,在药谷谷主的方子上,龙曲只出现在治疗红肿,瘤子等病时才出现。” 公孙束:“你的意思是,这龙曲是一味用于化肿,而非愈合。” 梅映辉点头,公孙束沉吟片刻,“你将方子默写出来,我拿去问问。” 梅映辉将药方写出,公孙束派人下山,半日后回复,药方不是治疗箭伤之药。 三人大喜,立即告之思若公主。 思若公主亲自查,这才得知确实是药方的问题,才觉察自己误会衣沐华三人。 她为周孝正换了大夫,伤势控制住,没有继续恶化。 思若公主意识到自己误会衣沐华三人,亲自登门谢罪,双方这才解除误会。 衣沐华告之她是鹿王所为,思若公主,愤慨道,“这个鹿王是在阴险,下回碰到他,我非给他脸色看不可。” 衣沐华点头,“他就喜欢背后捅人,千万别对他客气。” 公孙束插话,“我倒不认为他一个人能做成。” 思若公主看着他,“照你的意思,还有人?” “我们在对决当日才知要入土坡,试问鹿王如何提前得知对决方式,在箭上刻大乐国的标记。” “你的意思是,丘明山的人也参与了?” 思若公主怒道,“丘明山一向中立,没想到被鹿王收买了,往后我大曲国再也不会参与攻守辩论大会。” 梅映辉说道,“丘明山的三位前辈看着很好啊,不会做这样的事?” 公孙束点头,“鹿王是大陈国人,要收买丘明山的人很难。” “你的意思是,大曲国。” “此事是鹿王与那位大曲国的军师合力之作。” 大曲国的军师与公孙束万追日并称三大神秘人,军师长什么样没有知道,只知道这军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思若公主愣了愣,“没想到还有大曲国的军师参与,这人的计谋似海深不可测,难怪我会误解你们。” “听你的口气,你认识他?” 第178章,见了想吹口哨的姿色 思若公主犹豫片刻,“关于我母后,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思若公主的生母是位宫女,地位极地,可在十年前,思若的生母突然成为王后,麻雀变凤凰,当中原因旁人实在费解。 “我母后是得到这位军师的指点,才成为王后的。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当年才十几岁。” 衣沐华公孙束一怔,十几岁的人竟有让宫女当王后的手段,厉害不足以形容,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为什么帮你们?” 思若摇头,“大概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衣沐华问公孙束,“你如何得知是他作为。” “还记得我为何能拜定之为师吗?” 衣沐华恍然,“那个局。” 那局中,公孙束以防范于未然的思路,在山的外面建立要塞,直接危险的萌芽,和大曲国军师暗中与鹿王合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我不是第一个解开师父局的人,十年前曾有一名少年解过,这人就是大曲国现在的军师。” “为何定之大师不收他为徒呢?” “他虽能解局,但无恻隐之心,是以师父没收他为徒。” 一个没有恻隐的人学兵法谋略,无疑是给魔鬼一把刀。 衣沐华嘀咕,“这么巧,也是十年前。” 公孙束:“想必他是在定之前辈这里碰了壁,然后在帮思若公主的母亲。” 让一个读书人做官不难,难的是让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做官,大曲国的军师此举,像是对定之扬威。 一名婢女走近来,笑道,“公主,驸马醒了。” 思若立即赶回去,衣沐华等人跟随在她身后。 “驸马,你总算醒了。” 周孝正点点头,“杀我的是别人,与衣沐华无关。” 他刚醒来便急于解释,显然担心公主误会。 公主点头,“我知道,你快躺着,别牵扯到伤口。” 周孝正将目光移向衣沐华,衣沐华笑道,“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驸马,你历经这次,肯定能长命百岁。” 周孝正微微一笑,“借衣司使吉言。” 公主极少见周孝正笑,更没有对自己效果,见他对别人笑,心里颇有些不悦。 衣沐华又说了几句便告辞。 因思若收到大曲国的来信,周孝正只修养两日便下丘明山。 衣沐华三人与他们一道离开,行了两日,抵达大曲国商旅繁华的焕城。 焕城内人来人往,街道拥挤,马车无法畅行,衣沐华等人不得不弃车行走。 突然街道响起一阵啪啪声,街上的人纷纷退到两旁,让出一条道。 衣沐华等人被迫挤到一边,衣沐华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城主过街,所有人都得避让。” 啪啪声近,衣沐华伸头,见一群人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人手持黑色长鞭,不断挥舞手臂鞭打地面,发出啪啪声。 他身后有四人抬一张黑色檀木贵妃榻,榻上侧坐一人,这人剔平头,脸圆耳肥,身上挂金带玉,手转动两个铁球,傲视众人。 城主经过时,衣沐华目光盯着他胸前的玉,这玉是周孝正的,当初两人逃亡,身上没钱,衣沐华擅作主张将它卖了,没想到玉落在焕城城主手里。 旁边的人说道,“快把头低下。” “女子看城主犯法?” “为你好,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衣沐华正犹豫,旁边的公孙束手按衣沐华头,衣沐华的头都快贴着胸了。 什么情况,要不要这么用力啊? 过了好一阵,头上的手才松开,城主已经走过。 衣沐华抬头瞪公孙束,骂声要出口之际,传来一道尖叫声,衣沐华转头,但见城主的侍卫拉着一名女子。 女子拼命挣扎,她一手被侍卫拉住,另一手抓住旁边男子的衣角,“我不要进城主府,我不要去。” “城主相中你是你的服气。” “我家里还有孩子呢。” “由不得你。” 侍卫粗暴打女子头,女子娇弱,哪里受得了这般打,登时昏了过去。 侍卫将女子抗在肩上,大步跟在城主后。 身为执法人,当街抢人,枉顾王法,实在叫人发指。 衣沐华气愤道,“这,这是什么人啊?” 旁边的人叹息,“城主啊。” 衣沐华心里有火,公孙束说道,“我们还得赶路,别多管闲事。” 此处是大曲国,大曲国的人都不管,他们是外人,更不宜插手。 衣沐华分得清楚现实,不过周孝正的玉佩在城主身上,她要怎么要到呢。 她偏过头,发现周孝正盯着城主远去的方向,看来周孝正也发现了那玉佩。 待城主过去,街道才能通人,思若公主拉周孝正,却发现周孝正站着不动,“驸马,是伤口疼吗?” 周孝正摆头,思若公主蹙眉,“那你为何停下?” “没什么,走。” 周孝正的怪异衣沐华看在眼里,在客栈安顿下来后,趁思若公主不在,她探望周孝正。 “你身上有伤,别折腾了,玉我替你拿回来。” “不,我自己去。” “你都这样了,老实呆住,玉我一定给你送来。” 稳住周孝正后,衣沐华从他房间出来,公孙束正好撞到,见衣沐华离开客栈,跟着衣沐华。 衣沐华进入一家衣店,店正中置放比人高的铜镜,通过镜子,衣沐华与公孙束四目相对。 衣沐华怪自己大意,让他跟踪也不知。 她本想瞒着他,如今是不行了。 公孙束走进来,没等他问话,衣沐华主动将玉的事告诉他。 公孙束脸色紧绷,“所以你打算引诱城主?” “不是,我只想以美女的方式见他。” “你为何不告诉我?” “莫非你认识他?” 公孙束摇头,衣沐华以那就得了的神情看他。 世子在大平国吃香,换了大曲国,也就和普通人一样。 “论姿色,我胜过你。” 衣沐华呆住,敢情他是要男扮女装见城主? 她震惊半晌,待回过神时,公孙束已经买了套合适他的衣裙,瞥了眼,裙前面空,露肉的那种,不禁感叹,公孙束比她放得开。 两人找了个地方梳头,公孙束换好后,衣沐华想吹口哨。 第179章,拿到玉佩 公孙束长相本就偏艳,着玫红色的裙子,风华绝代,以一顾倾城形容都不为过。 公孙束转了一圈,“如何?” “自惭形秽。”衣沐华叹口气,“凭什么啊,凭什么你比我好看。” 假如是女子,衣沐华尚能接受,但男子比她漂亮,衣沐华心里颇感不公。 公孙束笑道,“你扮男子比我英俊,我们扯平了。” 衣沐华顿了顿,“真的?” 这话倒不是安慰,衣沐华身着男装,在沙场上指挥的时候,那份英姿飒爽,令无数士兵心折,她不自知罢了。 公孙束点头,“若非如此,周孝正也不会对你死心塌地。” 好端端地,扯周孝正干嘛? 衣沐华说道,“他已经有公主了。” 自从周孝正与衣沐华相认,他看衣沐华的眼神就不一样,公孙束瞧得明白,只不过没有说罢了。 衣沐华换上男装,与公孙束前往城主府。 路上所遇的人,不分男女皆侧目,两人所到之处,就是目光的中心。 到了城主府前,衣沐华说道,“我们要见城主。” 守卫两眼发直,衣沐华用手在他面前晃了老半天,他才回神,“你们是谁?城主可不是乱见的。” “你说有一位绝世美人要见他,城主不会不见的。” 大曲国的女子偏高,公孙束这般身高的女子有不少,故而守卫丝毫没怀疑,眼前的人是男子。 守卫深知城主好美人,转身去通报。 一炷香后,守卫引公孙束和衣沐华进府。 城主章署正在喝酒,左拥右抱,守卫说人到的时候,他抬起头,人如遭到雷击中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之时,人已经到了美人面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间绝色,如此美人,恐怕几百年也难出一个。 美人轻启红唇,“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城主您。” “没有,绝对没有。” 章署转身,冲着方才怀里的两女子道,“快走,别妨碍老子好事。” 这两人长相秀丽,也算可人,城主见过更漂亮的,顿觉两人黯淡无光,迫不及待打发她们。 两人告退,城主亲自请美人入座,也不回到自己的位上,跪坐在美人旁边,“美人,你可真好看。” 美人莞尔,章署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但听美人说道,“城主,我今日前来是有求于你。” “说,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妥。” 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给。 “我是想买你身上的玉佩。” 美人指了指章署胸前的玉佩,章署连忙取下放在美人手里,“你要尽管开口,拿去就是。” “东西我不能白拿呢。” “我的就是你的,不是白拿。” 章署握美人手,不过美人的手不大柔软,没关系,脸蛋漂亮就行。 美人抽回手,低眉道:“城主,您还是说个价。” 章署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忍不住又握美人的手,“送你,不要钱。” “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你若觉得亏欠我,陪在我身边就成。” 美人面色一红,“城主,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章署起身要叫人,美人说道,“我不想引人注目,我们随意散散步可好?” 章署连连点头,要牵美人手,美人不着痕迹地搭在她的仆人肩膀。 别说,这仆人也长得漂亮,若是个女子,也是个绝色大美人。 章署和美人走出城主府,他的目光一直粘在美人身上,过了良久,才发现他们出了城。 焕城往来商旅多,城门到子时才关,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章署体型胖,平时极少行走,今日走的路比他过去一年走得都多,他脚微微发酸,问道,“美人,我们要去哪儿啊?” 美人微微一笑,“我们去护城河看月亮。” 对方的笑直击章署心里,他连说三个好字。 护城河清静,在那地方脱美人衣服,然后办事,再好不过了。 想到美人的身体,章署心里一阵荡漾。 快到护城河边,美人的手帕让风吹走,美人惊呼了一声,章署想都没想追了上去,在岸边他抓到香帕,距离河里还有一步,幸亏跑得快。 他把帕子放到鼻前,真他娘的香了,暗想自己帮美人找回香喷喷的帕子,她定会感谢我,我定要趁机抱住她,之后。 章署笑了声,转过身,还没站稳,头就被拳头击中,眼前一黑,他往后掉,水声在耳边响起,人失去知觉。 公孙束看了眼河里,“水不深,淹不死人。” 衣沐华揉了揉拳头,懊恼没有出全力,这样恶霸的城主,死了是为民除害。 “别愣着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城主让人打了,醒来后必定抓人,趁着他昏迷不醒,走才是上策。 两人赶忙回到客栈,通知大家收拾行李出城。 思若担心周孝正的伤,正要拒绝,周孝正却同意出城。 思若皱眉问缘故,周孝正说道,“出城再同你解释。” 一行人匆匆出城,待离城五里地,周孝正见后面没人追来,才将玉佩的事告之思若。 思若愣了愣,“你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衣沐华了?” 周孝正点头,思若怒道,“你怎么能告诉她呢?” “为何不能告诉她?” 思若思若顿了顿,“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你当然不能告诉旁人。” “我们是假的,告诉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周孝正的话脱口而出,他好像时刻很清醒,从未有过一刻将她看做他的妻子。 相处多日,他始终对她如宾一样,有礼有度,甚至没有对她笑过。 甚至她都没有见过他的笑容,还以为他不会笑。 唯一一次见到,是对衣沐华。 思若心里一阵苦涩,“你有没有,” 周孝正看着思若,思若摇摇头,“没事了,我们快些回到大曲国,回到大曲国便没事了。” 周孝正不通情事,更猜不透女子的心事,她说没事,便是没事,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衣沐华等人没有停歇,连赶两日路,出了大陶国进入大平国。 第180章,思若的发现 回到大平国,一行人找家大客栈住下,连日奔波,众人疲惫不堪,各自沐浴,美美睡上一觉。 周孝正的伤口微微发炎,反正大家抵达安全地,也不急赶路,便在客栈又多住两日,等周孝正的伤稳定再赶路不迟。 他们所在之地是个小镇,镇上只有一条街,并无什么好玩的地方。 公孙束和衣沐华便玩在丘明山发明的攻守旗,两人轮转进攻。 周孝正听说,心痒难耐,自己房间待不住,前来观战。 公孙束跟定之学派兵布阵,对局势把握严谨,但衣沐华诡计多端,双方攻守,各个输一半。 一局完了,周孝正再耐不住性子,“我也要参加。” 思若公主说道,“你的伤。” “攻守动脑,不碍事的。” 衣沐华见他兴致高昂,说道,“好,那就与你玩一局,只一局啊。” 公孙束让位,周孝正坐下,双目发光,“我攻你守。” 思若看了看他,转身而走。 半个时辰过去,周孝正还没回房,思若不便去催,就让婢女去瞧。 婢女回报,驸马正与衣司使对战,她喊驸马几声,驸马都不应。 本说好一局,显然驸马玩得过瘾,又加赛了。 衣司使也是,知道他有伤,怎么还不让他走。 思若闷闷不乐,旁边的婢女说道,“公主,驸马看衣司使的眼神不大一样啊。” 婢女与思若从小一块长大,是思若的心腹,两人什么话都说。 “你看出什么了?” “驸马原本挺呆的,可碰上了衣司使,就变得有精神了,这我们可得小心。” “驸马与衣司使本就是朋友,见到老友他自然活泼些。” 婢女这才明白,衣司使认出了周孝正。 “两人一起征战,有历经生死,他们之间会不会,”婢女打住话,后面的话没有说。 思若明白她的意思,“若真有,我又有什么办法,你知道的,我和他不过就是两年的夫妻之约。” “公主你无需担心,人心是肉长的,这两年咱们对他好,我就不信他不感动。” 门外响起脚步声,周孝正推门而入,婢女连忙将药端给他,“驸马,都过了喝药时辰了呢。” 周孝正微微皱眉,端起碗喝。 待周孝正坐下,思若问道,“不是说好只玩一局么,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没有应答,思若侧目,周孝正双目定在某个地方,看来还在回忆刚才的对局,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思若心里有气,强压不发,旁边婢女觉察公主生气,大声道,“驸马,公主同您说话呢。” 周孝正回神,“啊,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思若闷闷走到一旁,坐在卧榻上。 周孝正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躺在床上。 思若见他丝毫不关心自己,心塞不已,寻思今日不再和他说话,看他会不会发现自己不开心。 翌日大清早,周孝正换了药就去找衣沐华三人,别说发觉思若生闷气,就连话都没说一句便走。 思若觉得气急,摔东西在地,婢女上前安慰,思若却将她赶出去。 到了晌午,周孝正仍不见回,思若终是放心不下,让婢女寻他回来。 一炷香后,婢女独自回来,“驸马说他在那边吃。” 思若怒火汹汹,再忍不住,“你告诉他,现在不会来,以后就永远别回。” 婢女站着不动,思若眉立,“站着做什么,快去啊。” “公主,想要人回来,得收线,而不是往外推。驸马是个实心人,你让他不回,他就真的可能不回了。” “谁喊稀罕他拉,在大曲国,拜在我战马下的人多的是,哪一个不恭恭敬敬,谁像他一样,总甩脸。” 婢女不答话,两人无话不说,思若说气话,婢女岂能不知。 思若气过后,心里一阵苦涩,“你说我是不是自找苦吃,多的是人恭敬我,偏选了个没心没肺的,我对他不好么,他为何这样待我?” “公主真想抓住驸马的心,就与衣司使他们分开走。两人不见面,驸马也就断了念想。” 思若一怔,“你为何忽然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拉?” “我打听过了,原来驸马早对衣沐华动了心,这事在周家已不是什么秘密,正是他对衣沐华动心,才不惜违反军规,私自带兵援助衣沐华攻打边城。” 周孝正对思若冷漠,思若心里隐约猜到他心里有人,得知两人旧事,她想找周孝正问清楚。 到了房门口,但见周孝正和衣沐华一边对抗世子和梅映辉,两人低头私语,商议如何布局。 这原本没什么,可思若知道周孝正对衣沐华存有心思,再看两人,下意识觉得两人过份亲密,气不打一处来,“驸马,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房中的四人愣了愣,周孝正抬头,眉头紧皱,“有什么事,待我下完这局再说。” “不成,事很重要,必须现在说。” 周孝正眉聚得更紧,身子却没动。 “既然你与公主有要事,你去就是,我可以以一敌二的。” 周孝正依旧沉默,衣沐华推他一把,催他快走。 他终于起身,脸色阴沉走出房,两人一起回到房中。 “什么事?” “父王又派人送信催我回去,我们快收拾行李,明日。” “就是这事?” 思若愣住,这难道不是事? “我的东西一向是你们收拾,你们收拾好,明早启程便是,何苦特地叫我回来。” “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收。” “我除了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好收拾的,你看着办。” 周孝正说完转身欲走,婢女快一步挡在他面前,“驸马,你玩了一早上了,还是多休息休息,免得明日赶路累。” 周孝正不笨,婢女一说,他立即明白过来, “所以,并没有什么事,对吗?” 婢女解释,“我们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周孝正深呼吸,一言不发走回床边,扯过被子,鞋也不脱躺下。 思若心里一阵难过,他不耐烦的时候,呼吸就加重,这是对不失去了耐心吗? 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思若心里藏着事,夜里在卧榻上翻来覆去,忽而听到里面周孝正低声。 思若寻思或许是他口渴,便起身走到床边,周孝正双目紧闭,想来死说梦话。 她刚转身要走,听到周孝正喊道,“沐华,快走,曲军杀来了。” 听到周孝正叫衣沐华,思若的眼泪直直流下,什么都不必问,她已经明了,周孝正心里的人是衣沐华。 第181章,假戏真做 他一直想着她,她对他再好,他也不会动心的,说不定他想着两年以后恢复自由,然后去找衣沐华。 思若很想揪周孝正,问他有没有心,转过身,看到他那与本来相貌完全一样的脸时停住,从始至终是她一厢情愿,她又有什么理由埋怨他。 他既没有求她救自己,更没有同意换脸,全是她自作主张。 也许他心里是怪她的,所以才对她那么冷淡。 苦楚泛滥,思若再控制不住,拉开门往外走。 第二日,周孝正醒来,见思若公主不在,倍觉奇怪。 此时婢女走进来,周孝正问她公主人在何处。 婢女冷冷道,“公主先会大曲国了。” “不一起走么?” “这就要问驸马了。” 周孝正眉间起波,不明白婢女的意思,婢女也不搭理他,径直出去。 衣沐华三人正好用过早膳,见周孝正呆在房中,又想起昨日公主匆匆叫他去,猜测是有事发现,便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公主先回大曲国了。” “有说什么事么?” 周孝正摆头,公孙束和衣沐华互视一眼,均想该不会是盐场的事生变。 公孙束问他:“公主走了,你呢,何时启程?” “反正没我什么事,我与你们一起。” 冷不丁旁边冒出婢女的声音,“驸马,虽说公主先回去,我们也不是不着急呢,也得尽快回去才行。世子他们得空,我们可不闲。” 婢女的话带着火味,公孙束和衣沐华立即觉察出,皆沉默不言。 周孝正本就不悦公主不辞而别,她的婢女这般阴阳怪气,心里一阵不禁恼火,“就与他们一道,你要赶路,你先走。” 婢女终究是下人,驸马发话,她不便反驳。 公主没有带她走,目的是看住他,自己走了,算什么回事,只得道,“这里驸马您最大,您要如何便如何,我听吩咐就是。” 周孝正反身回房,衣沐华三人也回自己的房中。 梅映辉嘀咕,“今日少了个周孝正,不能两两对决了。” 衣沐华看了他一眼,感叹,“有时候反应迟钝,也是种福气啊。” 从婢女口气看来,公主显然不满周孝正与他们混在一起,周孝正却偏要与他们上路,弄得他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公孙束直言道:“公主介意的是你。” 衣沐华顿了顿,“哎,要我说多少次,我们是朋友。” “你这么想,他却未必。” 衣沐华揉额头,“那你说怎么办?” “让他认识到你们之间的鸿沟。” 衣沐华笑了笑,“你该不会说,鸿沟是你?” “为顺利推进盐场,我也可以做些牺牲。” 衣沐华鼓掌,“真伟大啊。” 梅映辉眼珠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在说什么?” 衣沐华言简意赅道,“公主见周孝正与我在一起,吃醋了,现在我得让周孝正以为我喜欢世子,和世子一起拉。” 梅映辉恍然,“这个简单,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么。” 公孙束摆头,“不,得让他自己发现,这样心死得更快。” 终归是朋友,衣沐华有些不忍,“这残忍了点。” “公主生气以至于盐场被停,对我们更残忍。” 衣沐华对周孝正只是朋友,让他早点死心也好,便同意公孙束的话。 到了晌午,周孝正来找衣沐华等人,见梅映辉一个人在房中,“他们呢?” “出去了。” “有说去哪么?” 梅映辉摆头,“他们整日腻歪在一起,去哪里也不会告诉我,我习惯了。” 周孝正心里顿了顿,“你是说他们总两人独处?” “可不是么,我呢也有自知之明,不去打扰两人。” 周孝正面色略僵,想到在周家,两人无比亲密,胸口一阵痛。 他和梅映辉到大堂吃午膳,正碰到公孙束进门。 “沐华呢,她没跟你一块回来?” “在门口遇到卖麦芽糖的,去买糖了。” 三人坐下,公孙束开口道,“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蒜,多葱花。” 梅映辉说道,“你不吃蒜么?” “沐华不吃,她不爱吃蒜。” 周孝正心里泛酸,“你倒是观察仔细。” “在信城,我们总一起吃饭,听多了自然记下。” 周孝正头微微下垂,暗想两人一个是诸监司使,一个是世子,两人为公事常见面,了解习性,也十分正常, 衣沐华收进来,手里提着两大包,公孙束问道,“你有买了什么?” “准备离开了,买点零嘴在路上吃,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我特地买了蚕豆花生。” 梅映辉插话,“我爱吃甜的姜糖,你买了甜的没?” 衣沐华干笑两声,“待会去买。” 梅映辉哼了声,“不吃了,你们慢用。” 他转身回房,公孙束摇摇头,“我去看看他。” 衣沐华嘀咕,“待会买不就好了么,生什么气啊。” 周孝正缓缓道:“他并非在意姜糖,而是,”他顿了顿,“你没有想起他。” 此时老板端上来两碗面,衣沐华对老板道,“老板,有没有醋,要白醋不要陈醋。” 老板应了声去厨房拿醋出来,衣沐华说道,“公孙束那人,吃面喜欢加醋,陈醋觉得不好看,非白醋不可。” “你们对彼此都很了解。” 衣沐华笑了笑,没有否认,“公孙束怎么还没出来,待会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的话三句离不开公孙束,周孝正再迟钝也明了两人关系大不一样。 周孝正觉得心如铅沉,空空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总之他回到房里,胸口抑不住地痛。 命运将他推到大曲国,他失去了身份,也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他本期盼以后,如今看来,绝无以后了。 次日他们上路,周孝正自己坐一辆马车,极少与衣沐华说话,婢女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衣沐华三人将周孝正送到大曲国的边境,与他分别后,三人打算返信城,万追日派人请公孙束参与盐场开业。 盐场有大平国的一份,公孙束理应代表大平国出席,便同意了。 公孙束去,衣沐华和梅映辉自然得相随。 第182章,发现怪异之事 万家坐落在一个岛上,岛上葱郁,建造得如宫殿富丽,三人踏入万氏的岛,心头为之一震,房屋金顶,红墙鲜艳, 遗世阁奢华,万家有过之无不及。 下人令三人到厅堂,堂内铺着厚重软绵地毯,地毯上绣牡丹花,花开富贵,朵朵精致,叫人不忍乱踩。 片刻后,万追日的父亲万际礼到,他双目炯炯发亮,面色红润,头发青黑,完全不像是六十岁的老人。 “久闻世子盛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少年。” “万老爷客气。” “老爷多生疏啊,就叫我万伯父即可。” 公孙束点头,万际礼看向衣沐华,“衣沐华,不错,眉眼有股英气,女中豪杰。” “万伯父过谦,沐华愧不敢当。” “当得起,能毁掉我万氏盐场的人,受得起。” 衣沐华自知理亏,干笑两声。 “你别误会,我没有记恨你,你为国做事,这怨不得你,不过别有下次了,我一把老骨头,可没有肉再让你割走啦。” 万际礼三言两语化解衣沐华的尴尬,衣沐华笑道,“盐场落成,大平国和大曲国关系匪浅,往后怕是不会再打了。” “不打了好,我们最喜欢和气。” 几人说笑一阵,万追日从外面进来,“爹,您怎么出来了?” “你这小子,客人到了你却不在,我不出来,难道让客人干等?” “有事耽搁了,盐场事情多。” “好了,你们年轻人聊,我这老头子不打扰了。” “爹,晚宴一块吃。” “你又不让我喝酒,我才不来。” 万际礼说完离开,衣沐华望着万际礼的出神,这大概就是如朋友的父子相处。 万追日领三人参观万家,凉亭水榭阁楼样样不缺,万追日颇为得意道,“如何,我家漂亮,这些全是我设计的。” 衣沐华说道,“若说园子中,有让我羡慕的,大概就是万伯父了。” 万追日不明所以看她,衣沐华又道,“万追日,真走运啊。” 公孙束:“能做万伯父的儿子,你确实很有福。” 衣沐华说这话,万追日只当她羡慕万家荣华,但话从公孙束出,万追日便觉奇怪,“世子你家世也不差啊。” 衣沐华:“谁与你说家世拉,我们说的是人。” 万追日一脸茫然,衣沐华叹息,“果然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感叹之际,衣沐华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脚下踏空,不慎扭到。 公孙束忙扶住她,“怎么样,没事?” 对于练武之人,扭脚和平常人被蚊子叮咬一样不在乎,衣沐华刚要摇头,人忽然被抱起。 衣沐华双目瞪大,公孙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你做什么?” 公孙束没有搭理她,转身对万追日道,“劳烦万公子替我找名大夫。” “扭到罢了,擦点药酒即可。” 万追日是个练家子,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 “姑娘家的脚不可轻易示人,还请找个女大夫。” 万追日呆住,觉察到公孙束是认真后,神情有些低落,“好,给你找个女大夫,我让管家领你们去厢房。” 说完,万追日一言不发地离开。 梅映辉嘀咕,“他怎么不叫管家去,而是自己去啊。” 片刻后管家出现,领着衣沐华三人到一间厢房,公孙束将衣沐华放在凳子上,“疼不疼。” “没伤筋骨,擦点药明日就能好。” “你不早说,还得公孙抱了你一路。” 衣沐华没好气道,“是我要他抱的么,分明是他想借我,让万追日死心。” 梅映辉呆住,嘴边张得老大,显然心中震动不已。 “怎么,你不情愿?” “我是怕万追日因爱生恨,影响盐场。” 盐场即将开业,衣沐华不愿节外生枝。 “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他行事虽任性,却也是个顾大局的人。” 衣沐华抿笑,“你倒是很了解他。” “可惜,我最想了解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 公孙束沉默看她,衣沐华心头发甜,“谁啊?能让我们世子爷起了兴致。” “你说呢?” “猜不到。” 两人四目相对,眼眸带笑,忽然一只手在两人眼波间上下晃动,“我说你们,怎么越说我鸡皮疙瘩越多啊。” 衣沐华笑了笑,“可能是风大。” 梅映辉点点头,“我去找件衣服穿。” 他还真相信了,衣沐华和公孙束暗暗发笑。 “对了,你们做戏归做戏,别过了。” 梅映辉走到门口,补充了一句。 衣沐华不禁看了眼旁边的公孙束,此时他脸上的笑意褪去,换上凝重之色。 公孙束是世子爷,身份尊贵,而她自己,衣沐华默默叹息,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她不敢想,也不想多思。 盐场将开业,衣沐华三人担心别有用心的人破坏,前往龙闵一带。 大平国和大曲国都派兵在这一带巡逻警戒。 大平国派周家三爷前来,三爷得知公孙束在此,特地前来。 双方寒暄一阵,三爷说道,“有件事我颇觉奇怪,不知该不该说。” 公孙束:“龙闵盐场不容出错,你大可直说。” 三爷:“我的人盘查进来的人,发现有很多人来自大乐国。” 衣沐华:“龙闵盐场需要劳力,大乐国的人来这,也没什么。” 三爷:“这些人并非穷苦的人,而是歌女。我知盐场即将带旺龙闵这一带,歌女来也没什么,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才和你们说。” 谨慎一点总没错,衣沐华说道,“我会派人去查。” 衣沐华立即找到龙闵一带的诸监,让他们查这些歌女是自发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半日后,她的人来报,有人付重金给歌女,让他们到龙闵,在各大茶楼卖唱。 至于是背后是谁,还没查到。 得知有人花钱请歌女到龙闵,衣沐华立知当中有蹊跷,命人调出龙闵的地形,在图上画出茶楼的位置。 地图上瞧不出端倪,衣沐华有亲自去各个茶楼查看。 自从歌女在茶楼卖唱,茶楼均爆满,楼内人挤人。 衣沐华也瞧不出背后人的目的。 “这次这些女子来了之后,都没清静的地方喝茶了。” 衣沐华走出茶楼,身旁的一人叹息,她不禁停下脚步。 “可不是么,以前咱哥俩还能到这地方品上一口香茶,往后怕是不成了。” “我听说新开了传世轩,不如我们到那去喝茶。” 两人结伴而走,衣沐华想了想,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进了传世轩。 第184章,若即若离的缘由 传世轩是个卖笔墨的地方,也提供茶水,里面多是文人雅士,不是品论画墨,便是讨论书法。 衣沐华转了一圈,见到鹿王。 鹿王发现衣沐华,微微一笑,“衣司使,别来无恙。” 衣沐华没好气道:“快要有事咯。” 鹿王不解看着她,“为何?” 被他陷害两次,衣沐华再无法保持客气,“因为每回见到鹿王后,我总有不好的事发生。” 鹿王笑了笑,“衣司使总能逢凶化吉,大可不必担心。” “我希望把这运气转给鹿王。” 鹿王脸笑意不减,“遇凶转吉是好事,我愿意接受。” 虚情假意的笑面虎,他做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衣沐华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撕烂他的虚伪,“我还有事,不打扰鹿王了。” 鹿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衣沐华转身而走。 回去后,她将鹿王出现的事告之公孙束,“他出现准没好事,很有可能那些歌女就是他请来的,我得派人盯紧他。” “他与谁见面?” “他一个。” “看住他也没什么用。” 鹿王手下如云,又怎会劳烦他亲自动手。 衣沐华叹息,“可惜没能弄清楚歌女来的目的,否则便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总会找到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次日,衣沐华的属下回报,传世轩招了很多陌生伙计,他们抓到其中人,发现这人是杀手。 经过审问,得知他们待命潜伏在传世轩,等待命令杀人。 杀人的目标他们并不知晓,只知道动手之日是在后日,也就是龙闵盐场开业当日。 悉知这消息,衣沐华立即明白,对方让歌女进入龙闵一带的茶楼,目的是让他的目标不得不进入传世轩,然后他在安排杀手进传世轩埋伏。 眼下衣沐华需弄清楚,对方想要杀的目标。 衣沐华又去传世轩,细细查看传世轩里的人,又撞到鹿王。 鹿王依旧独身,他见衣沐华笑道,“衣司使也喜欢品茗么?” “也?” 衣沐华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白玉茶杯以及器皿,十分精致,可见鹿王是个对茶很讲究。 “不瞒你说,我喜欢喝茶,可一日不吃饭,不能一日不喝茶。” 他抬手,将一杯茶放到衣沐华面前,“衣司使请。” 衣沐华喝了一口,茶甘冽,顺滑留余香。 她顿了顿,“冒昧问鹿王一句,您为何来龙闵盐场?” “龙闵盐场是大平国和大曲国开创的,本王自然想来见证。” “恐怕,没那么简单。” “本王说了你不信,你大可自己找答案。” “我会找到的,无论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鹿王微微一笑,不恼不怒,白玉长指捏了杯茶送入口中。 衣沐华离开传世轩后回头,鹿王也在看她,衣沐华想了想,把监视鹿王的人叫来,“鹿王每天都做在靠窗的位置?” 这人摆头,“不一定,有时靠窗,有时靠里面,十分谨慎。” 鹿王遭人绑架过,谨慎倒是合情合理。 衣沐华见过鹿王后,生出一个念头,杀手要杀的人,极可能是鹿王。 鹿王每天都出现在传世轩,然而早在他进入传世轩之前,杀手就已经是伙计。 鹿王谨慎,但伙计的面孔不变,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侍卫,对天天出现的人警惕性降低,这有利于伙计行凶。 鹿王三番两次害衣沐华,分析出有人暗杀他,衣沐华大有恶人自有天收之意。 衣沐华回到客栈,公孙束见她面色轻快,问道,“你查清楚对方的目的了?” 衣沐华将自己的分析告之公孙束,公孙束沉吟片刻,“我们得通知鹿王。” 衣沐华嘀咕:“他三番两次害我们,我们还提醒他,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束:“盐场开业,若是鹿王死在这里,大陈国必不会罢休。” “又不是我们杀的。” “大陈国不会这样想。”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又道,“定之师父告诉我,在战场上不要计较一时得失,关键要掌握重点,盐场是此次的关键,其余不重要的事,都不要去得。” “多好的机会啊。” 衣沐华对鹿王恨得牙痒,有人杀鹿王,她没拍手叫好便仁至义尽了。" “我们为的是大平国和大曲国的和睦。” 衣沐华叹息,“要去你去,我不像见他。” 想到鹿王笑面,衣沐华便觉不自在。 公孙束离开客栈,料想是去找鹿王。 不久后,万追日到客栈寻公孙束,见衣沐华在他房中,“你怎么在这?” 衣沐华想等公孙束回来在坐他房里,却没想到万追日找来。 她寻思帮万追日断了念头,盈盈笑道,“我在他房中很奇怪吗?” 万追日愣了愣,旋即道,“现在笑,往后有得你哭。” 万追日对衣沐华一向不大客气,衣沐华也不是绵羊,“要哭也是你先哭。” “至少我名誉毫无损伤,而你就不同了,公孙束绝不会娶你,如今你与他越亲近,往后你的名声越差。你们是没有好结果的,你趁早抽身,免得难看。” “你会算命啊,预知我们的事。” “你别忘了,大平国有个西候。他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你敢说你能过他那关?” 衣沐华沉默,万追日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醒醒,世子妃定是个位高权贵的人,而且已经有人选了。” “谁?” “大曲国的三公主,思翼公主。明日盐场开业,你会见到她。” “这次你邀请公孙束来,是为撮合两人?” “那有什么办法,西候写信给我,这个帮我不得不帮。” 衣沐华和公孙束的事已经传到西候耳里,他不动声色斩断世子的烂桃花了。 而她就是这朵烂桃花。 衣沐华心里早有数,听到西候在背后操控,她便不能继续做鸵鸟了。 正是清楚知道两人之间横着一个西候,公孙束才若即若离。 公孙束进房之时,见衣沐华双目放空,问道,“你怎么了?” 衣沐华思绪拉回,笑了笑摇头。 “我提醒了鹿王,作为回报,他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他在传世轩等人,你猜那人是谁?” 第184章,心里泛酸 能让鹿王吃亏的人,除了大曲国的军师,谁还有这本事。 “想必你料到了,正是大曲国的军师。” “两人狼狈为奸,大曲国军师怎派人杀鹿王。” “各国之间,唯利可图。合作为利,杀他也为利。他安排这一切,真正要害的并非鹿王,而是我们。倘若我们任由杀手杀害鹿王,大陈国必然攻打大曲国,到时盐场照样无法运转。” 衣沐华想到自己因私怨,差点中了大曲国军师的陷阱,颇为惭愧,“亏你有先见之明,我们才没中他的计。本以为鹿王心机重,怎料大曲国军师更难防。” “鹿王知晓大曲国军师谋划杀自己,往后会堤防他,无形中我们也分解了两人的同盟。”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拍拍她的头,“累了一日,早点休息,明日陪我去盐场。” 衣沐华想到思翼公主,随口问,“明日大曲国派谁到盐场?” “三公主,思翼。” “这位公主如何?” “是位任德兼备的好公主。” “很少听你夸人,看来你对她印象极佳。” “两年前,海啸席卷龙闵这一带,思翼公主立即到龙闵,一面安抚人民,一面替大家重建家园,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连大平国的人民也一并救助,这样不分国界的援手,此等胸襟,多少男儿也不及。” 公孙束语气满是赞赏,衣沐华不由想他会不会将两人拿来对比,她恼怒鹿王,想他死,差点误了事,而思翼公主胸怀天下,相较之下,她就是个肚量小的人了。 一阵苦涩涌上心头,衣沐华随意说了两句后离开。 次日,他们乘车到龙闵盐场,盐场外挤满了人,人们手捧鲜花,提篮子。 衣沐华好奇问,“难不成这里庆开业之喜是献鲜花提篮子?” 公孙束说道:“他们为思翼公主而来。思翼公主爱民如子,大家给她送东西,以表敬意。” 旁边的梅映辉说道,“公主如此受爱戴,定是位好公主。” 公孙束:“各国的公主之中,她是最受人民喜欢的。” 衣沐华缩了缩身子,没有说话。 三人下了马车,万追日迎上前,“待会你与公主一起剪彩。” 公孙束:“你不一道吗?” 万追日摆头,“你们郎才女貌站一起,多了个我煞风景。” 他边说,眼边瞟衣沐华。 衣沐华知他故意气自己,本该毫不在意露出笑容才对,可她耳边萦绕公孙束对思翼公主的赞颂,哪里还笑得出来。 见衣沐华脸色凝重,万追日无比喜悦,“晚上我家设宴,你记得来啊,公主也在的。” “哦,她也去么。” “是啊,你会来?”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心里酸得很,不禁偏过脸。 “公主来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远处一辆金色马车缓缓驶来。 盐场外的人同时奔向公主的马车,围在车外,“公主,请收下我的花。” “公主,请收下我的鲜花饼。” “公主,我做了福禄糕,您尝一块。” 在众人的呼声中,车帘子解开,衣沐华见到里面的人。 思翼公主脸如皎月,着乌金云绣衫,头戴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气质恬静端庄,眉宇间满是和善。 她冲外面的人微微一笑,“多谢各位,大家的心意,思翼心领了。” 随后又嘱咐车夫放缓车步,以免误伤人。 短短两百米距离,马车驶了一刻钟才进盐场。 公主的手里是鲜花和各种礼品走来,万追日感叹,“公主还是那么受欢迎。” 公主嫣然一笑,“追日哥哥说笑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吩咐她们好好保管。 平民的礼物并不值钱,但她用心收藏,足见她心底柔和善良。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就是衣沐华自己,也会喜欢啊,更何况是公孙策了。 在思翼公主这颗明珠前,她就是鱼目,西候认她做儿媳妇,是明智之举。 思及此,衣沐华心中一痛,头默默垂下,眼光盯地面。 万追日给公孙束和思翼公主相互介绍,公主说道,“久仰世子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是思翼的福气。” “公主谦虚,能见公主,乃我荣幸。” “世子大义,愿放下恩怨告知鹿王,免大曲国受一场灾祸,思翼感激不尽。” 思翼公主躬身一拜,公孙束上前搀扶。“小事一桩,公主无需挂怀。” “这对世子是小事,于我们曲国是大事,思翼必须谢。” 万追日说道,“盐场开业吉时马上到了,两人别客气误了好时辰,客气的话留晚上细说。” 两人均觉有理,也不再客气。 忽而听到公主柔声问,“这位一定是衣司使?” 衣沐华抬头,挤出一丝笑,“衣沐华见过公主。” “衣司使不如一起剪彩。” 衣沐华摆头,“我何德何能,敢与公主世子站一起。” “听追日哥哥说,是你一手促成龙闵盐场的成立,盐场今日能开业,有你极大的功劳。” 思翼公主的谦和令衣沐华颇为惭愧,“我只动动嘴皮,真正费心费力的是公主你们,若我若站在一边,那真是恬不知耻了。” 万追日插话,“思翼公主出力这事不假,没有思翼在国君面前力保,盐场决计办不成。良辰已到,你们快过去。” 思翼点点头,与公孙束走到盐场前。 两人并肩而立,男子俊美,女子可人,两手手中牵了条红彩带,宛如一对拜堂璧人。 旁人说道,“世子与公主真是般配啊。” “对啊,论家世人品,两人天造地设。” 这些话顺入衣沐华耳里,酸楚更甚。 站在衣沐华身边的万追日感叹,“我想过不了多久,西候大人就会来大曲国了。” 梅映辉问道,“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提亲啊,你不觉得世子与思翼公主合适吗?” 衣沐华转向梅映辉,梅映辉看了看,“公孙正气,思翼公主仁德,确实很配。” 万追日笑了笑,“别人嘛,我是不屑的,但思翼配世子,我服气。” 此时风吹过,带起彩带,差点砸思翼公主脸上,公孙束眼疾手快,挡下彩带。 公主两颊绯红,冲公孙束莞尔。 公孙束低眉,神色极为温柔。 衣沐华心里苦海翻腾,再忍不下去,转身而走。 第185章,回衣府 梅映辉见她走,快步追上,“你去哪?” “回信城。” “晚上还有宴席呢。” 晚宴上公孙束与思翼公主同席,两人定有说不完的话,她去看两人亲昵么。 “不去,你替我和公孙束说一声,我有事回信城。” 也不知梅映辉是不是瞧出了什么,说道:“我陪你回信城。” 有人陪说话,总不至于胡思乱想,衣沐华点头,“好,我们一起走。”她顿了顿,“还是朋友好,可以永远陪着。” 梅映辉想了想,“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呀。” 衣沐华笑了笑,并不多加解释。 两人走出盐场,乘马车返回信城。 衣沐华回到姚宅,发现院无一人,房中物品尽空,难道遭贼了? 正纳闷间,曾妈走进来,“小姐,你可回来了。” “曾妈,怎么宅子的东西全没了?” “老爷将夫人接回衣府,我们现在住衣府了。” 衣沐华贵为三品大官,再住外面不大像话,但衣羽飞知衣沐华性格,若她在信城,绝不会同意搬回衣府,便趁衣沐华外出,接姚叶娘回去。 衣沐华叹息,衣羽飞的算盘打得真准啊。 姚叶娘在衣府,衣沐华自然也得回衣府了。 衣沐华和曾妈到衣府,衣府的白管家候在门前,“恭迎小姐回府。” 衣沐华记得当初白管家赶自己和娘出姚宅,那时他趾高气昂,如今却是低眉顺眼了。 她随意嗯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府中的人见到衣沐华,皆露恭敬之色,一口一个小姐。 衣羽飞不在家中,衣沐华不必拜见,径直找姚叶娘。 行至姚叶娘的宅外,听里面传来笑语,姚叶娘和刘氏在屋里说笑,衣沐华看了眼曾妈,曾妈耸肩,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衣沐华喊了声娘,快步屋内。 见衣沐华进屋。刘氏眉开眼笑,热情迎上来,“衣家的大小姐回来啦。” 言语恭维,衣沐华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一侧,躲开刘氏的手,到姚叶娘抱着她,“娘,我回来了。” 姚叶娘轻拍衣沐华的背,慈祥道:“回来就好,华儿,我们可算是回家了。” 姚叶娘面色红润,显然心情愉悦,衣沐华见她高兴,也不提她没与自己商议,搬回衣府的事。 刘氏插话,“下人给你收拾好房间,你若有什么缺的,再吩咐他们。” 衣沐华本不想搭理刘氏,姚叶娘轻拉她的手,她才说道,“多谢二娘。” “自家人说什么谢啊。” 刘氏过于亲切,衣沐华心里反而不舒服,碍着刘氏在,衣沐华和姚叶娘简短说了几句回房。 衣府的房间分正室外室,还有两个耳房,比姚宅的房间大了不止一倍。 房内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故而房中之物维持原状。 衣沐华想多了解原主,四下翻找,看看原主可有什么东西留下。 在一本书里,衣沐华发现一张纸,上面的字迹秀气,料想是原主所写。 纸上抒发的是相思之情,提到曾与相思的人月下观花灯,放祈福灯,还有掷铜钱。 据衣沐华所知,原主喜欢的人是常恒,难道思念之人是他。 又翻找了一圈,床底贴了块竹片,衣沐华扒拉下来,但见上面写了屯卦二字。 衣沐华记得太阴给衣沐华占卜过,正是这屯卦。 原主特地保留,莫非这卦有什么含义? 此时下人通报衣沐华,说有客在外求见。 衣沐华走出衣府,见外面停了辆大马车,公孙束坐于其中。 本以为公孙束过两日才回来,此时见到, 心中诧异,走上前问,“你怎么回信城了?” “听说你有事匆忙走,我担心是急事,连夜赶回。” “你没参加晚宴?” 公孙束摇头,衣沐华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心。 “到底出了何事?” “听说我娘回衣府,怕她受欺负,便早点回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公孙束打住,目光灼灼。 衣沐华垂眼避开,“没什么的,倒害你错过了宴席。” “一场宴席而已,错过便错过,信城没事就好。” 衣沐华由始至终不敢看他的眼,不是没感受到他的目光,而是她心里一团乱,“你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替他催车夫走,公孙束没说什么,道了句别,放下厚重的车帘。 马车消失在街道口,衣沐华要转身,却见街口有两人鬼祟伸出头,目光相接,两人的头又缩了回去。 衣沐华想了想,走到街口,方才两人藏身的地方空无一人,显然已经离开。 莫非他们是在盯梢自己? 衣沐华寻思往后多留个心眼,便折回府中。 因放心不下诸监司的兔崽子们,衣沐华简单收拾一番,去了诸监司。 大伙见衣沐华归来,笑颜凑近,“司使,丘明山之行如何?” 阿洲问:“有没有夺得第一?” 洋葱:“那还用说么,司使出马,必定夺魁。” 虽然刺客介入,但因公孙束“射杀”大曲国的一人,最后是大乐国获胜。 衣沐华笑道:“我们赢了。” 洋葱说道:“我就知衣司使去一定能得第一。” 衣沐华转了一圈,“怎么不见风冠?” 青雀说道,“他家中有事,告假回家了。” 衣沐华微微蹙眉,三言两语打发大伙去训练,待只有她和青雀时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训练至关紧要,风冠不会不明白,这时回家,想来是家中遇重大变故。 “他爹死了。” 衣沐华知道风冠的父亲是捕快,心里一惊,“怎么死的?” “因公殉职,具体的我也不知。” 青雀怕大家担忧风冠,才没有说明凤冠回家缘由。 衣沐华让青雀继续监督众人训练,自己前往风冠家。 风冠家在城北一条破旧的小巷子里,衣沐华问了几人才找到他家。 风家门外挂了白色灯笼,门头挂白花,令人望之哀伤。 衣沐华敲门,老半天才有人开门。 开门的人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见陌生人过后,眼睁大。 “小弟弟,这是风冠家?” 男孩是风冠的弟弟风锋,他点点头,衣沐华又道,“我是风冠的老师,他在吗?” “哥哥出去了,没回来。” “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我娘。” 衣沐华想了解情况,“我能不能见见你娘?” 小男孩回头,“娘,哥哥的老师来了,能让进来吗?” “快,快请人进来。” 虚弱的声音飘来,风锋颔首,让衣沐华进门,带衣沐华进房。 第186章,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衣沐华走进屋内,见一位妇人躺床中,脸色无血色,眼窝凹陷,病容明显。 她撑右手起身,“老师您快坐,阿峰,倒茶。” 衣沐华坐在床前的矮凳子,风夫人打量衣沐华,“您是阿冠的老师?” 衣沐华大不了风冠几岁,在风夫人看来在,如此后生的人怎么能当老师,何况还是个姑娘。 衣沐华点头,“我是诸监司司使。” “啊,那是多大的官啊?” “三品。” 凤冠的爹因立过功,才被封个九品,而衣沐华却高风冠爹几个等级,风夫人道,“姑娘真是有本事,我阿冠跟你,真是他修来福分。” “风冠很有天赋,加以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这话并非安慰风夫人,在十三人里,风冠最有天赋,衣沐华看好他,打算将所学传授他,如不出意外,他将会是衣沐华最得意的徒弟。 风夫人听衣沐华夸凤冠,露出笑容,“风冠性子拧,如果他不服管,老师只管骂他,不必留情,如今他爹走了,您替我好好管教他。” 衣沐华点头,“风冠的爹是怎么死的?” “他在抓捕犯人的时候被犯人所杀,哎,他是捕快,整天追着犯人跑,每天他出门,我总提醒他要小心,可是,” 风夫人哽咽,两行泪缓缓流出。 衣沐华递上手帕,“您别太难过,风冠和他弟弟还需要你照料呢。” 风夫人擦干泪,“我知道,等风冠回来,我就让他回去,他爹的案子已经定了,他不该再查,耽误训练。” “他觉得案子有疑点?” “风冠和他爹感情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总说他爹不是因公殉职,而是被人害死,我说了他,他也不听,非要到衙门查,查了几天没结果也不罢休,哎。” 衣沐华正要宽慰风夫人,外面传来叫喊声,“风大娘,不好拉,风冠被抓了。” 风夫人脸色更白,挣扎起身,衣沐华扶着她,“风夫人,您别急,万事有我。” 风夫人泪又唰唰留下,“他爹刚死,他可不能有事啊。” 那人走进来,“风大娘,风冠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了?” “为什么被抓?” “他未经允许,偷跑进府衙,给发现了,便挨关起来拉。” 风夫人握着衣沐华的手,“老师,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坐监?” “小事而已,我去一趟,能带回他。” 衣沐华语气轻松,风夫人半信半疑,转念一想,她是三品大官,应该比府衙的人官位大,她说没事,应该是没事的。 “您好好休息,我去带风冠回来。” 衣沐华走出风家,前往府衙。 到了府衙,蒙内史出来,“不知衣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衣沐华客气道:“蒙内史不必客气,听说我的学生被抓,我特地来看看。” “衣大人的学生,莫非是那个闯入府衙的少年?” 衣沐华点头,“他爹突然死去,他心急才潜入您的后府找卷宗,年轻人,不懂事,请蒙府伊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了他。” 蒙内史提高声音,“府衙是重地,擅闯者重罚啊。” “年轻人难免冲动,管束不了自己,做出糊涂事。我知是他不对,回去后我定罚他。” “衣大人,我理解他,可府衙是重地,可不能什么人都能来,若我放过他,日后难以服众啊。” 蒙内史头微微抬高,衣沐华沉吟,他这是什么意思。 内史身边的师爷走到衣沐华旁,“衣大人,我们何不借一步说话?” 衣沐华跟他走到一旁,师爷笑了笑,露出两颗金牙,“衣大人,这就是您不对了,公然要求我们放人,这不和规矩啊。” “令你们为难实非我所愿。” “衣大人初入官场,很多东西还要学啊。” “请指教。” “您的学生进府衙,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可小,关键是这个。”师爷大拇指和食指摩擦,衣沐华登时明白,是钱的问题。 钱能解决的问题通常不是问题,衣沐华从兜里拿出一百两给师爷,“是我不懂事,多谢师爷提醒。” 师爷看了看,“衣大人,府衙上上下下的眼睛很多,一张不够啊。” 一百两居然嫌少? 衣沐华深呼吸,又掏出两张塞给他,师爷笑了笑,“这才对嘛。” 两人回到蒙内史身边,师爷说道,“大人,那少年是间派的人,是大平国未来的人才,我们不该因为一点小错,就耽误国家栋梁啊。” 蒙内史见师爷打眼色,知道钱已经收入囊中,煞有介事点头,“不错,国家未来的人才,我们是不该毁之,这事就罢了,你把人带出来。” 师爷应声而去,一炷香后,领风冠出来。 风冠脸上有伤,显然在里面吃了苦,衣沐华盯他不说话。 风冠见衣沐华亲自来,头垂胸前,羞愧得不敢直视她。 衣沐华转身而走,风冠跟在后面。 出了府衙,衣沐华停下脚步,风冠也站住,衣沐华问道,“有什么要说的?” “司使,对不起。” “抬起头来,丧成这样,像什么话?” 风冠依旧低头,“我,我没脸见您。” “现在知道没脸了,怎么有脸被抓啊?抓就抓了,还被打成这样,你真是丟我面。” 风冠愣了愣,“司使,您不怪我违反法规进府衙?” “你为办案进去,又不是做贼,我有什么可怪的。” 这事衣沐华没少干,是以不会怪责风冠。 风冠挠头,“那我下次小心点。” “这才对嘛,回去报个平安,然后到诸监司。” 风冠高兴转身,跑了两步又折回,朝衣沐华鞠躬后,才一溜烟回家。 半个时辰后,风冠走进诸监司,发现同伴都在堂中,见他到来,洋葱跑过来,“风大,你家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颜喜扁嘴,“对嘛,有事不找我们,算什么同伴?” 风冠看了看大家,“你们都知道了?” 洋葱说道:“司使已经将事告诉我们,既然你觉得你爹的案子有疑点,我们帮你查。” “大家是同伴,你有难,我们自然不会不理。” 风冠心头一热,双手抱拳,“多谢大家。” 第187章,扯出另一案 衣沐华打断他们,"别谢来谢去了,还是把案子说出来。” 风冠颔首,“几日前,我得知我爹的死,便赶回家。 我爹是捕快,因公而死,也算对得起肩上的责任,我和我娘伤心,却也怨不得谁。 我随爹的同僚去府衙领尸首,途中我问起我爹遇害经过,他告诉我,他和我爹追犯人到了北四巷,犯人忽然消失,他便和我爹分头找。 过了一阵,他听到惨叫声,寻声而找,见犯人将刀插入我爹的腹部,而后逃跑。 当时我爹尚有口气在,他为救我爹,没去追犯人,背我爹去找大夫。怎料途中我爹断了气。 我听完也不觉有何不妥,办完丧事,我想看看我爹遇害的地方,便前往北四巷。 我爹遇害的地方,地上有一大滩血迹,我登时难过不已,站了良久。 忽而旁边的一户人家走出,将门上的灯笼取下,换上新的。 衣司使教过我们,留心身边事,遇到奇怪事,不能觉得事不关己,我多嘴问主人为何换灯笼。 主人说灯笼坏了,我连忙问坏了几日,他说已坏半个月。 据说我爹同僚口述,我爹在夜里抓犯人,当时灯笼坏,我爹的同僚不可能看犯人杀我爹的样子,所以我断定他说谎。 可我没有证据,只能偷偷跑到府衙,想翻看卷宗。” 衣沐华问道:“你没有去找你爹的同僚?” 风冠摆头,“没有,我不想打草惊蛇,遂没有问他。” 衣沐华点点头,总算没白教他们,“既然大家清楚风冠爹的事,你们可以讨论看如何查案。” 颜喜出主意,“我们把他同僚绑回来,拷问就可以了。” 风冠:“他有心隐瞒,没有证据是不会说的。” 洋葱:“我们得把卷宗拿回来,好好研究。如果跟你爹一起去的人说谎,一定能从中找到破绽。” 衣沐华将一叠卷宗摆在桌上,“在这。” 风冠大喜,“衣司使,您太神了,居然轻松弄到。” 众人投以钦佩的目光,衣沐华笑道,“诸监有随时查看调卷宗的权利,我能拿到一点都不稀奇。” 在风冠走后,衣沐华又进了一趟府衙,调出卷宗。 风冠面上一红,“是我鲁莽。” 衣沐华示意他拿卷宗,“你们好好研究。” 风冠接过,大伙共同查看。 十三人研讨案情,衣沐华肚子咕咕响,她和青雀准备上馆子,不料在门口遇上公孙束。 原来他听说衣沐华去了府衙,以为出大事,匆匆敢来。 青雀十分识趣,见世子转身就走。 衣沐华将风冠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公孙束说道,“他们跟你学了几个月,是该好好锻炼一番。” “嗯,此事我不管,由他们查。” 公孙束点头,“你饿不饿,不如去柳坞吃点东西?” 衣沐华顿了顿,“虽说不管,但也得看着,何况我出去一个月,案上需处理的事务很多。” 公孙束听出是拒绝之意,“不扰你了。” 衣沐华送他离开,转身回诸监司,青雀见她进来,“您不跟世子去用膳?” “我事务多,你去买回来。” 衣沐华给他一些碎银,青雀嘀咕,“吃饭用得了多久,待会回来处理不就成了么。” 衣沐华半眯眼斜视,他几时有资格对上司评论了。 青雀笑了笑,脚下抹油地走。 风冠等人研读过后,发现他爹同僚的证词模棱两可,颜喜说道,“我看他是被人收买了,压根没有看到谁杀了你爹。” 颜喜的直觉一向准确,她一说,大家都信她的话。 风冠阴沉着脸,“看来收买他的人便是杀我爹的凶手,即便不是他,也是帮凶。” 阿洲:“他既被收买,绝不可能轻易透露,我们逼问也不会有结果。” 风冠:“只要找到对方杀我爹的动机,便能找到他。” 洋葱:“杀人动机无非是情仇财利,莫非是你爹的仇人?” 风冠:“我爹和我娘感情好,不会是情。他人虽节俭,对人一向大方,不会因财与人起争执,这便排除财。” 剩下的仇与利,风冠也不知会是哪一个。 颜喜:“我觉得是利,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危及别人。” 阿洲:“你爹是捕快,最近是不是查到什么,让人害怕了。” 风冠看了一眼衣沐华,衣沐华又拿出一卷宗,“你爹最近在查云朦记龚丕一案。” 众人惊呼,没想到衣沐华连他们后一步都想到了。 洋葱拿过卷宗,看了眼前面,“龚丕的案子发生在城东,不属于你爹管?他怎会去查呢?” 风冠解释,“龚丕家与我们家是世交,他是我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出事,我爹定很难过,这才查案。” “龚丕的卷宗上说他喝了酒,走夜路不慎掉河里淹死。” 风冠拿过卷宗,沉吟片刻,“卷宗上所记他走的路,是一条小路,龚丕哥哥从小怕黑,他绝不会走这种漆黑的小道。” 十三人中的一人说道:“也许喝醉了,一时忘了呢?” 风冠想了想,“也许是,但我爹如果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颜喜拍手,“好,那我们就从龚丕的案子查起。” 十三人一起往外,去查看龚丕落水的案发地,衣沐华放手给他们查,也不跟去,处理完桌上的案件,返回衣府。 车抵达衣府门前,衣沐华发现府门口有两个人影,两人见有车,从另一侧快速走。 衣沐华想起之前在衣府外见过两个鬼祟的人,将他们与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两次在衣府外晃荡,显然不是冲自己来,但衣府有什么人值得他们蹲守。 衣沐华纳闷进衣府,将曾妈叫来,询问最近衣府可有什么怪事。 曾妈想了良久,“要说怪事,得属刘氏了,每天都往我们这跑,也不出去打牌了。” “她以前经常出去打么?” “只要老爷不在,她就去,有时还趁老爷早睡,晚上出去打呢。” 衣沐华沉思,曾妈又道,“对了小姐,你还是把给夫人的钱收回。” “怎么?” “我不止一次看到夫人借钱给刘氏呢。” 这下衣沐华恍然,刘氏对姚叶娘亲呢,是为了借钱。 想到自己娘是个傻白兔,衣沐华生出一阵无力感,看来她又要替白兔赶大灰狼了。 第188章,讨债讨到宝 翌日,衣沐华派人堵住蹲守衣府的两人,询问之下得知,刘氏弟弟欠下高利钱,他还不起债,债主雇人催找做担保的刘氏还钱。 刘氏弟弟是个赌徒,家里为帮他还债不知卖了多少房地,怎料她弟弟仍不知悔改,越赌越多,输得一穷二白。 刘氏为帮弟弟还债,隔三差五拿钱回娘家,衣羽飞心照,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刘氏弟弟赌得多,刘氏从衣府拿不够,还找上姚叶娘。 刘氏做扶弟魔,衣沐华可不当冤大头。 衣沐华对姚叶娘谎称晴光酒楼资金紧缺,把姚叶娘手里的钱全握在手里,不让姚叶娘借钱给刘氏。 刘氏从姚叶娘这里借不到钱,开始阴阳怪气,对姚叶娘恶声恶气。 姚叶娘承受不住,自个在房中生闷气,连饭都不吃。 衣沐华端饭进房,“现在知道她是什么嘴脸了。” 姚叶娘叹息,“没想到她是为了钱才跟我装姐妹的,呀,沐华,之前借给她的钱,是不是收不会来啦?” “你觉得呢?” “哎,那就是算了,大家终归是一家人,和气就好。” 到现在为止姚叶娘还对刘氏抱有幻想,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钱当然要收回,别人纵容刘氏,衣沐华可不干。 衣沐华带曾妈直接找刘氏,刘氏见她们来,翻白眼道:“你们来干什么?” “讨债,你从我娘那借的钱,总该还。” “我几时从你娘那借钱了,没有。” 刘氏借钱的时候,没有立下字据,料衣沐华母女奈何不了自己。 衣沐华知她不会乖乖还钱,早有准备道:“好,你不还钱,那衣流光就要调往大陈国做内线咯。” 大平国与大陈国的关系不好,刘氏知去大陈国做内线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你敢,你是不是人啊,他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对他?” 衣沐华反问,“那你呢,我娘真心待你,你却虚情假意骗她钱,你还是不是人啊。” 刘氏顿了顿,“我没有骗,是她自愿给我的。” “那衣流光也是自愿去大陈国的。” 刘氏气结,衣沐华笑了笑,“如何,还钱还是不还。” “我没钱!” “没关系,你不是有很多首饰么,把价值相同的首饰给我也一样。” 曾妈指了指一旁的花瓶,“这花瓶值点钱。” 曾妈不识古董,但她见刘氏平时紧张这花瓶,便想它是个宝贝。 那花瓶是刘氏的心头好,刘氏立即摆头,“不行,那花瓶不行。” 衣沐华看着她,刘氏咬牙,“我要告诉老爷,你威胁我,看他收拾你。” “好啊,在他收拾我前,我将流光调到大曲国,那地方全是戈壁,风吹日晒,再多水灵的人都会成黑干人。” "你这是假公济私。” “是你非得送他到间派的,可不是我求着他来的,或者你让他退出间派?” 刘氏眼珠转了转,旋即哭道,“沐华,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娘,我求求你,放过你弟弟,他是衣家的独苗啊,他有事,你忍心吗?” “关键不在我,在你,你给了花瓶,什么事都没有啦。” 曾妈说道,“二夫人,难不成你宁愿要一个花瓶,也不愿换你儿子留信城吗?” 刘氏见衣沐华态度坚决,暗想这丫头拿走而已,过段日子再寻个由头拿回来,倒是也没什么损失,“那你们拿走,但你可要好好保管。” 衣沐华打眼色,曾妈上前抱花瓶,两人从刘氏房中出来。 衣沐华知刘氏心里打的算盘,立即带花瓶出府。 在信城想要快速出手古董,就得去往来阁,里面聚集大量有钱想买宝贝的富人。 衣沐华本以为花瓶值不少钱,怎料拿出来后无人问津。 衣沐华对古董完全不懂,见没人上前,便想也许刘氏只是喜欢花瓶的纹路,本身不值几个钱,准备离开。 一个驼背的老头叫住她,“姑娘,留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花瓶?” 有人询问,衣沐华心中一喜,将花瓶给他。 老头凑在花瓶前看了半天,“花瓶的颜色很新,是新货啊,这种压根不是古董,不值钱呢。” 听说不值钱,衣沐华心里凉一截,想着带回诸监司,插两支柳树,装文雅,“我就拿来估价,既不值钱,那就算了。” 衣沐华欲拿回,老头紧握花瓶不放,“我看你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出十两,买下你这花瓶,如何?” 十两都不及刘氏借的零头,但衣沐华实在不愿再拿回去,寻思不如就卖了,省得让刘氏惦记,正要答应,背后传出一个声音,“这花瓶我出一千两。” 衣沐华回头,发现是常恒。 老头瞪他一眼,“小伙子,你识不识货,这东西哪值一千两?” “你觉得不值,不买就是。” 老头的眼珠打转,衣沐华顿时明了,花瓶是值钱的,老头见衣沐华是个小姑娘,料想她不识货,趁机压价。 衣沐华开口道:“既然有人出高价,我自然要卖给出高价的人。” “哎,姑娘,是我先问的,你还没听我的价格呢。” “可你的价格低。” 老头犹豫片刻,缓缓伸出一个手指,“我出一千零一两。” 常恒接话,“一千一百两。” “你这小子,故意抬价?” “此乃破千大师的作品,一千多两我认为很值得。” 衣沐华听说过破千,知道他的作品值钱,暗暗庆幸常恒出现,否则她就成傻瓜,把白玉当成白菜卖了。 “破千大师死了多年,这花瓶颜色新,怎么可能是他的作品。” “大师擅长用颜料,在他晚年的时候,更是发明出一种时间越久颜色越艳的染料,是以它的颜色鲜丽如新。” 原来花瓶上的颜料如此特别,怪不得刘氏宝贝它,衣沐华想着如此上等宝贝卖了可惜,不如送给公孙束。 公孙束喜欢破千大师的画,想必也喜欢这花瓶。 老头子斜眼,“我出一千两百两。” 常恒看了看衣沐华,衣沐华摇头,暗示他自己不卖了。 常恒意会衣沐华的意思,“一千五百两。” “哎,你怎么乱喊价啊。” 衣沐华笑道,“大爷,人家觉得破千大师的东西值这个价,怎么乱喊价了。” 大爷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我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故意抬价呢,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大爷愤恨而走,待他走后,衣沐华感激常恒,“多谢你,不然我就成笑话拉。” 第189章,给公孙束的礼物 常恒说道:“到这的全是经验老道的人,你什么都不懂,容易上当。若你真想卖花瓶,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找他的更实在。” “即是破千大师的东西,我不卖了。” 她得留给公孙束,公孙束见到一定很高兴。 “破千大师的作品具有收藏价值,若你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建议你好好珍藏。” 衣沐华嗯了声,目光定在他手里的黑袋子里,“你也是来卖宝贝的?” 常恒脸色稍不自然,微微点头。 衣沐华记起常恒丢了官,又沉迷喝酒,定被家人断了经济来源,以至于需卖宝贝度日。 常恒让衣沐华避免损失,衣沐华说道,“今日多亏了你,我请你去喝茶。” 常恒没有拒绝,两人找了家清静的茶馆。 坐下后,常恒说道:“上次叶迷离的疯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的话我压根没过心,自然没放心里。” “那就好。”常恒顿了顿,“你好像比以前开朗了。” “难道我以前常闷闷不乐么?” 常恒点头,“总是黯然,似乎藏了事,问你三句,你才答一句。” 衣沐华想起原主写的思念话语,问道,“以前我们去观过花灯吗?” 常恒摇头,衣沐华又问,“可有出去游玩,放孔明灯,掷铜钱什么的?” “我们要么在家族宴上会面,要么去拜佛,不曾同游。” 看来原主思念的人不是常恒啊。 “叶迷离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又见你对我爱答不理,也就信了,这才和她走得近。” “她可说过我喜欢的人是谁么?” 常恒有些诧异,衣沐华喜欢谁,自己不是最清楚么,怎么反而问别人。 虽纳闷,他还是回到,“你不肯告诉她。” 也是,若叶迷离知道,定告诉常恒,直接破坏两人的婚约,不至于暗抢。 可对方不是常恒,又会是谁? 衣沐华陷入深思,常恒犹豫良久,缓缓开口,“沐华,我想问你,你有没有,” 常恒的话没说完,梅映辉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衣沐华见梅映辉,笑道:“你怎么在这?” “我和公孙路过,见你在这便进来打招呼。” 衣沐华下意识头转外面,却没有发现公孙束的身影。 见衣沐华目光朝外,梅映辉说道,“公孙没进来,先走了。” 想必公孙束见到她和常恒才没进来,衣沐华莫名心虚,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和常恒什么都没有,心虚什么。 梅映辉说道,“明日我们出信城,估计两个个月后才回来。” 敢情他为辞别而来,衣沐华笑道,“一路顺风。” “你好好待着,别惹事,要惹事也等我们回来。” 这口气就好像大人临走前交代家里小孩,暗含一万个不放心,衣沐华没好气道,“梅映辉,我几时惹事了?” “话是公孙说的,不是我,你要瞪眼找他去。” 衣沐华没来得及说话,梅映辉扭头便走,眨眼间消失在门外。 衣沐华心里嘀咕,她几时惹事了,至于特地叮嘱么。 对面的常恒开口,“沐华,你与世子他们感情挺好的。” “患难之交嘛,总有点交情。” 常恒点点头,嘴边又动了动,显然心里极为纠结。 有求于人又难以开口,便是如此,衣沐华瞧出他心思,寻思他帮了自己,主动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事啊?如果有不妨说出,能帮我尽量帮。” 常恒面色一红,“我,你也知道我待在家无所事事,就想求一份职,不知世子方不方便。” 求衣沐华还好说,让衣沐华帮他求公孙束,公孙束大概会掐死她。 “你也听到了,世子外出了,他公务繁忙,应该无心管别的事,但你的事我会留意,若有合适的职位,我定帮举荐你。” 衣沐华远不及世子,常恒听来,这话无疑是拒绝,但他没说破,“如此就多谢了。” 衣沐华与常恒道别,返回诸监司,找了个盒子装好花瓶,待公孙束归来就送给他。 此时青雀慌忙走进来,“司使,不好拉,风冠等人被官兵抓起来了。” 衣沐华揉额头,叹息口袋的钱有得少几张了。 她和青雀赶到府衙,蒙内史见衣沐华,没等衣沐华说来意,他抢先道:“衣司使,你也太疏于管教了,你的学生又闹事啦。” 来的路上,青雀告之衣沐华,风冠等人因挖龚丕的尸首而被抓。 衣沐华赔笑道,“这群小兔崽子,我千叮咛万嘱咐别惹事,转眼就惹祸,真是对不住啊。” “衣司使,风冠那小子上回犯错,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已从轻发落,这回他们去掘人家的墓,可不是犯错,是犯法。” “蒙大人,也没这么严重,我打听过,他开棺是得到死者母亲同意的。” “死者母亲同意,但死者大哥龚新不同意,现在龚家由龚新做主,他没首肯,风冠他们就是犯法。”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以龚丕母亲的同意不算数。 衣沐华暗骂该死的三从。 衣沐华见蒙内史和师爷眼底泛贼光,明了他们又想从自己身上捞钱,挤出一丝笑,“师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师爷走到一旁,衣沐华塞几张银票,“师爷,您看这事就大事化小了。” 师爷推回来,“衣司使,事闹得大,可不是几张就能解决的。” 听出师爷话里嫌少,衣沐华强压怒气,又掏五张银票,“师爷,他们是未来国之栋梁,请您在蒙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师爷再次推回来,衣沐华愣住,拿捏不准他到底要怎样。 “衣司使,我们大人最喜欢破千大师的东西,一看到破千大师作品,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知道衣沐华手里有破千大师的花瓶,惦记上了。 花瓶是衣沐华准备送公孙束的,决计不能给别人。 衣沐华笑了笑,“我原本是有件破千大师的花瓶,可已送人了,您看要不我再加点钱?” “那这事可就得公事公办了,龚新好像要状告他们呢,他们只得上堂审讯咯。” 师爷作势要走,衣沐华拉住师爷,“师爷,真不能网开一面?” 师爷摇头,衣沐华冷笑一声,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第190章,得罪两大派系 蒙内史和师爷贪婪,罪行累累,衣沐华握有他们的把柄,之前不用,是念在进水不犯河水,不愿闹翻罢了。 然而他们给脸不要脸,衣沐华也不必客气了。 师爷不悦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蒙大人做的坏事太高调。” 师爷面色急转,“衣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做什么坏事啦?” “身为朝廷命官却私下放高利钱,这事被上头的人知道,你说会如何呢?” 世上当真有十分巧合的事,刘氏弟弟欠钱的债主正是蒙内史和师爷,这是衣沐华查刘氏弟弟,无意间查到的。 “你胡说,我们没有。” 衣沐华笑了笑,“师爷,您别忘了我是诸监司使,信城里谁干了什么,我一清二楚。我非但清楚,还有证据。您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全当没见过,您要是不肯,今日我就呈报给张丞相。” 师爷身子一震,如刀眼光盯着衣沐华。 衣沐华冷眼看他,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么。 对视一阵,师爷败下阵来,走回蒙内史身边,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蒙内史听完后惊恐看衣沐华,衣沐华报之以微笑,蒙内史打了个寒颤,随后摆手,吩咐师爷放人。 风冠等人回到诸监,见衣沐华黑脸,众人忙换上谄媚之脸。 洋葱奉承道:“司使,今日您特别漂亮。” 风冠附和,“对,面色红润有光泽,老远就能感受到您的光芒。” 衣沐华皮笑肉不笑,“是在发光,那是散财的光,都给我摸耳跪下。” 众人依言下跪,老老实实拉耳朵。 衣沐华居高临下看他们,地上的人纷纷低头。 衣沐华并不介意替学生收拾残局,但讨厌给他们擦屁股。 残局是不得不走到的局面,而脏屁股却是可以避免的东西。 衣沐华厉色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风冠低声道:“不应该被抓。” 颜喜委屈道,“衣司使,这也不能怨我们啊,谁知道龚新会告发我们,明明龚老太太同意了。” 衣沐华:“那怪我咯?怪我自己倒霉,培养了一批整天要我去府衙保的徒弟。” 众人屏息,头压得更低。 风冠身为队长,没能带好队,主动认错,“司使,我们知道错了。” “错哪了?” 衣沐华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是以必须让他们成长,她不怕学生犯错,就怕错了不知改。 风冠答不上话,衣流光说道:“行动之前没有考虑周全,若是我们思虑全,不至于被抓。” 总算有个人开了点窍,衣沐华说道,“现在你们告诉我,在行动前应该做什么可以避免?” 洋葱说道,“我们应该在夜里挖尸,那旁人就不会发现了。” 风冠摇头,“我们找证据,偷偷摸摸找到证据没法用。我应该劝服龚新大哥,他一开始不同意,我却想绕过他,是我在逃避。这事我负全责。” 颜喜:“哎,大家一起决定的事,不用你背黑锅。” 阿洲:“对,这事是大家的错。” 衣沐华见他们深刻反省,气才消,“全体出去跑二十圈。” 众人领罚,青雀走近衣沐华,“司使,我们开罪了蒙内史,往后日子会很难啊。” 内史掌管信城,如果他要给衣沐华小鞋穿,多的是机会。 衣沐华哼了声,“他只管放马过来,我才不怕他呢。” “一个蒙内史自然不足为惧,但蒙内史隶属周老元帅一系,您威胁他,他肯定在周氏面前说您坏话,到时您会遭到整个周氏一系的排挤。” 大平国的派系中属周家盘根最深,得罪周氏,等于断送了前程。 衣沐华讨厌结党营私,“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衣沐华行的正,他们找不出麻烦的。” 青雀摇摇头,不再相劝。 一个时辰后,十三人受完罚,气喘吁吁站在衣沐华面前。 衣沐华这才问正事,“你们把尸体挖出来,可找到了线索?” 风冠:“我们发现死者头部有大片伤口,经过仵作检验,那伤口不是落水后碰河底石头所致,而是钝器击打造成。” 衣沐华:“有怀疑的对象么?” 凤冠答:“云朦记的云月小姐。她与龚丕订了亲,却与有权有势的武老爷私通,还伙同整个云朦记瞒龚丕哥。 龚丕哥知道后准备离开云朦记,投奔云朦记的对头。龚丕哥是云朦记的首席绣师,一旦他到云朦记对头,云朦记的生意必遭重创。我们推测那云月小姐苦劝龚丕哥留下,龚丕哥不肯,她恼怒,便杀了龚丕哥。” 过程堪比狗血剧啊,衣沐华深受震撼,良久说不出话来。 洋葱:“这云月小姐为了钱跟糟老头子在一起,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还骗一心为他们家做事的龚丕,太不是人啦。” 阿洲:“简直不是东西。” 风冠叹息,“龚丕哥的绣技高超,未来前途光明,却毁在了她手里。” 衣沐华回神,“可有指证她的证据?” 风冠摇头,衣沐华正要说话,何潋滟到来。 衣沐华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笑道,“什么风把你怎么来了?” 何潋滟脸色凝重,毫无笑意,“衣司使,属下有要事与你商议。” 听闻要事,青雀等人依次离开,待只剩两人后,何潋滟说道,“今日我来是想求衣司使一件事。” “洗耳恭听。” “希望司使高抬贵手,别抓龚丕的案子不放。” 衣沐华愣了愣,“这案子似乎与你无关。” “看似没有,其实是有的。” 衣沐华恍然,武老爷也参与了案子。 他是武家的当家人,武家隶属何氏一系,同系之间利益相互错交,一根动,满枝皆晃。 是以何氏出面保武老爷。 “人死不能复生,抓了他,死去的人也不能复活,何不利用这事谋取利益。” “话很有道理,可惜我无法认同。” “衣司使,你聪明,可别犯糊涂了。得罪了蒙内史等于与周家一系结仇,再得罪我们这一系,哪怕是十个世子都护不了你。” “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话我已经带到,你好自为之。” 何潋滟转身离开,青雀从外面进来,“衣司使,您脸色不大好。” 第191章,爹不疼 衣沐华坐下,叹息道,“刚被人威胁,能好到哪里去。” “啊,武老爷是何氏一系,我的天呐,我们真是见鬼了,两件案子,却牵扯两大派系。” 大平国分三大派系,周氏,何氏以及肖氏,如今周氏与何氏结下了梁子,衣沐华总觉得肖氏也快了。 她不禁苦笑,做官半年不到,一下得罪三系,自己都佩服自己。 青雀沉吟良久,“要不我让他们别查了。” 衣沐华摇头,“不,要查。” “您就不怕他们?” “怕,但事还是要做。” 青雀唏嘘,衣沐华不愿殃及青雀,说道,“要不你看看外地有什么肥缺,我调你去。” 衣沐华作为司使,这事还是能做到的。 青雀也不拒绝,“那我得好好物色。” 衣沐华笑道,“好好选,选好后告诉我。” 被人威胁,衣沐华心情不大舒畅,提前返回衣府。 白管家等在门口,见到她后说老爷请她去书房。 衣羽飞派白管家候着,显然没好事。 衣沐华提口气,前往书房。 书房内除了衣羽飞还有刘氏,刘氏两颊有泪痕,想来是哭过。 衣沐华寻思是她帮衬弟弟的事被发现。 衣羽飞正色道:“沐华,你二娘欠债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衣沐华点头,衣羽飞啪地拍桌,“你早知为何不告诉我?” “沐华是小辈,多嘴长辈的事不合宜。” “就算是长辈的事,欠债事关全家,你知道了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你这是包庇她。” “沐华知错,下次若得知,定立即告之您。” 衣羽飞冷哼,“简直不像话。” 沉默一阵,衣羽飞又道,“虽然这是你二娘的事,但你身为衣家一份子,需得尽一份力。” “我没钱。” 要她拿钱给刘氏,窗户都没有,更别说门了。 衣羽飞瞪她,“没让你出钱。有我在,还用不着你的钱。” 衣沐华松口气,旋即又纳闷,不是钱还有什么。 “你二娘弟弟拿了刘家的地契去做抵押,现在我们赎不回来。” “债主不要钱,那要什么?” 衣羽飞顿了顿,刘氏插话,“沐华啊,那宅子是我们刘家世代穿下的风水宝宅,往后还要传下去的,可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这话说得好似宅子是她拿去抵押一般,衣沐华没好气道,“这话你应对你弟弟说。” “沐华,二娘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替我拿回宅子啊。” 刘氏跪在地上,衣沐华后退一步,“别,我可承担不起。” 衣沐华了解刘氏这种人,她的求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起的。 衣羽飞帮腔,“沐华,你就可怜你二娘,帮帮她。” 衣沐华心肠再硬,也姓衣,她长吸气,“对方提出什么条件?” 刘氏笑道,“你答应了?” “先告诉我。” “不,你先答应我。” 刘氏不肯说,衣沐华心里越觉得对方的条件苛刻,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应许,“你不说我可走了。” 刘氏看一眼衣羽飞,缓缓道,“只要你向对方磕九个响头,他们就愿意把地契还回来。” 蒙内史提出这种要求,摆明是羞辱衣沐华,衣沐华疯了才会答应。 “做梦。”衣沐华转身便走,刘氏迅速拉衣沐华,“不就是磕头么,你磕几个好了,大不了我还你。” “我和你能一样吗?你卑鄙无耻,我不是。” 衣羽飞厉色道,“沐华,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衣沐华怒视衣羽飞,“难不成你也想让我磕头?” 衣羽飞顿了顿,“我这不是与你商量么。” 让自己的女儿向别人摇尾乞怜,真是天下独一家。 衣沐华心里怒火翻腾,冷冷道,“我不同意。” 她甩开刘氏的手,大步往外。 出了门,衣沐华再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泪水止不住地流出。 别家是父亲替儿女遮风避雨,她家是父亲推女儿出去,越想越委屈,衣沐华冲着柳树一阵拳打脚踢。 好一会怒气才消,衣沐华胡乱擦了擦脸,才自己的宅子。 姚叶娘见衣沐华回来,柔声问:“今儿怎么回这么晚?” 这一句柔声关切,衣沐华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不愿伪装,回道:“遇了糟心事。” 姚叶娘给衣沐华盛汤,“什么事啊,道来给娘听听。” 衣沐华不语,姚叶娘见她眼睛微红,“到底什么事,快告诉娘。别摇头啊,快说,天大的事,娘替你做主。” 心里的酸楚泛滥,衣沐华再忍不住,扑到姚叶娘怀里,哇哇哭起来。 好一阵后,衣沐华才将事情告诉姚叶娘。 姚叶娘气得浑身发抖,“她弟弟造孽,凭什么让我女儿受委屈,沐华,你做得对,不能答应她。” 衣沐华点头,姚叶娘又道,“你爹太过分了,怎么能劝你,我去和他说理。” 姚叶娘起身要去,衣沐华知衣羽飞在自己这碰了壁,极可能将气撒在姚叶娘身上,拉住她,“我已经明确拒绝了,爹已知晓我的意思,娘你不必再去啦。” 姚叶娘摆头,“不,娘要给你说理,他是你爹,不疼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做出这样的事。” 姚叶娘拨开衣沐华的手往外,衣沐华要跟去,姚叶娘不准,她只得留在屋中。 半个时辰后,姚叶娘才折回。 她鼻头眼睛通红,见到衣沐华后微微一笑,“我说过你爹了,往后他不敢再来问你啦。” 姚叶娘显然是被衣羽飞说了一顿,衣沐华起身往外,姚叶娘拦下,“华儿,这是我与你爹是事,你别掺和。” “他欺负你,我当然要出头。” “华儿,我与你爹的事你管不了,别忘了长幼之分。” 衣沐华咬唇,姚叶娘说道,“你二娘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你别插手。” 衣沐华点点头,两母女抱在一起,又说了一阵才吃饭。 当天夜里锣鼓喧天,惊得衣沐华跳起。 她推开窗,但见刘氏站在院中央,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的敲锣有的吹唢。 喧声无章,吵得人一个头两个大,听得人心烦躁,衣沐华推门出去,“大半夜吵什么吵。” 刘氏抬手,喧声停止,“我心烦,你们也别想安宁,我无法安睡,你们一个个都得醒着。” 刘氏试图要以这种卑鄙的手段逼衣沐华,她真是大错特错,衣沐华对待小人,从不心软,“那你吹,最好把整条巷子的人都吵醒。” 衣沐华转身回房,嘭地一声,重重合上门。 她刚走到床边,喧闹声又起,彻夜不休。 第194章,谣言猛如虎 “是常夫人,她今日来,带了很多东西。” 姚叶娘和衣沐华落难,常恒的母亲常夫人从没现过身,此时见衣沐华有能耐了,便来走动。 衣沐华不大愿意与常恒一家牵扯过多,“往后她的礼少送,实在推不掉,就回礼。” 她不愿与常氏有过多牵扯。 姚叶娘点头,嘀咕,“常恒和离, 她心情十分不好,赶明我带她出去看戏。” “常恒与叶迷离和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两天,你不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与常恒不熟。” 她说完,姚叶娘抿笑,衣沐华不解,“娘你笑什么?” “你别骗娘了,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衣沐华愣住,“什么事?” “华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老实告诉我,你与常恒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没有的事,你从哪听来的?” “你二娘说的,信城都传遍了,说你和常恒好上,才替他洗清冤屈,他为了你与叶迷离和离。” “胡说八道,我和他完全没戏。” 姚叶娘哦了声,不知信没信,衣沐华黑脸走出去。 连姚叶娘这种大门不出的人都以为衣沐华与常恒重燃旧情,外面岂不是深信不疑了? 衣沐华让青雀到外面打听。 青雀回来后说,“司使您知道外面说什么了么?说您和常恒下个月要成亲。” 衣沐华怒斥:“荒唐。” “是啊,说你们旧情复燃我相信,说您成亲,话太过了。” 连青雀都信,可见谣言之猛,衣沐华觉得头疼,“就因为我帮了常恒,所以你信我们有情?” 青雀点头,“不惜得罪何氏一系,也要帮常恒翻案,不是念情是什么?” 衣沐华叹息,“这年头还不允许路见不平了?” 青雀嘿嘿笑,“司使,我没信,您有世子,哪里会稀罕他常恒,话说回来,您打算如何澄清?” “你觉得我站城墙上吆喝我与常恒毫无瓜葛的主意,如何?” “没人信。” “我大声吆喝都没人信,还能怎么着,只能随它去呗。” 亏得公孙束不在信城,否则他会生气。 衣沐华愣了愣,怎么想到他了,两人什么都没有,他在信城,也不会生气的。 他和梅映辉走了一个多月,月底即将归来,希望到时谣言已散。 外面响起敲门声,衣沐华抬头,风冠站在门外。 衣沐华点头,风冠走进来,“司使,有一件事我得向您禀报,流光最近精神恍惚,我觉得他不大对劲。” 风冠一说,青雀插话,“近来他总外出。” 衣流光毕竟姓衣,既然他不对劲,衣沐华哪能放任。 衣沐华让风冠继续训练,决定亲自查衣流光的事。 次日夜里没有安排训练,衣流光走出宿舍,在街上晃了几圈后,进入一家莺燕楼。 衣沐华心里感叹,年轻气盛啊。 莺燕楼里鱼龙混杂,衣沐华环顾一圈,发现衣流光和两名女子坐在角落里。 两女子一个是年过四十,一个是花季少女。 衣沐华悄然坐在他们身后,但听衣流光问道,“你没事?” 少女:“流光哥,我好害怕。” 女子:“钱你带来了吗?咦,还差五十两呢。” 衣流光:“我实在没银子了。” 女子:“没钱可以借啊,五十两不多,朋友亲戚凑一凑就有了。” 衣流光:“不能告诉他们,您能不能再宽容宽容。” “行,我去问问老板,能不能成可看运气了。” 女子拿钱上二楼,衣沐华跟那女子身后,见她进了一间厢房,厢房外是廊道,人来人往,衣沐华不便在外偷听,便潜入厢房的隔壁间。 厢房窗户临街,窗户下是瓦檐,衣沐华轻轻跳下窗,落到窗下的瓦檐上,猫着身子走到旁边窗下。 但听房中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没钱,就引诱他去借高利。” 女子应了句是,男子又道,“等等,还是带他去赢一场。” “爷高明,让他染赌,往后他们衣家就没宁日了。” 闻此言,衣沐华汗毛直立,暗想衣流光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对方要毁掉他。 “这只是开始,只要他姐姐一日不死,他们衣家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衣沐华呆住,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这么看来,对方的目的不是衣流光,而是她,衣流光是因自己而被人盯上, 房内的人又交代女子两句,女子离去。 衣沐华听关门声欲走,又听中年男子说道,“五爷,您看这事您可满意。” 五爷,难道是周家的五爷? “把事做漂亮些,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衣沐华认出说话的人确实周家五爷,胸中怒火汹汹,想冲进去宰了周五爷,但又想起衣流光,只得沿原路退回。 下楼后,衣流光和女子不见了踪影,衣沐华四处搜寻,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 衣沐华暗暗焦急,若衣流光真因此染赌,便麻烦了。 原来女子带衣流光和少女进了后院,穿过院子,三人进入隔壁院。 莺燕楼的后面是八面赌坊后门,从后门入,又过一小道,便进入八面赌坊的大堂。 大堂喧声嘈杂,骰子声四起,衣流光皱头,“我,我还是不赌了。” 衣流光胳膊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抓住,少女小蝶两眼汪汪看他,“流光哥,就一局,一局赢了,就够赎身钱了。” 几日前,衣流光在外目睹小蝶被生父卖入莺燕楼,心起恻隐之心,上前劝阻。 小蝶生父骂衣流光多管闲事,拿了钱走人。 小蝶哭求衣流光救自己,衣流光生性善良,面对小蝶哀求,便答应了。 因小蝶是莺燕楼的人,衣流光不敢告诉旁人,只得自己偷偷筹钱,才会心不在焉,以至于被风冠瞧出异样。 赎身钱不够,女子怂恿衣流光赌一把,衣流光本不想,但耐不住小蝶的泪,便随女子入了赌坊。 女子见衣流光犹豫,拉他到赌桌前,“一局,玩一局就走。” 既坐下,衣流光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将银子放在小的赌注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对面的庄家摇盅,叮铃声起,盅落下,黑色盅盖打开,女子笑道,“是小,公子你赢了。” 庄家把钱分给衣流光,衣流光想收入怀中,小蝶如白玉的手快他一步,又把银子扔进赌注里,“流光哥,这个好玩,我们再玩两局。” 银子滚落在小字间,买定离手,衣流光不好拿回,寻思不如再玩两局。 第195章,衣流光中圈套 盅盖开,又是小,小蝶裂开嘴,咯咯咯笑,“流光哥,我们又赢了呢。” 小蝶生得娇媚,笑颜荡得衣流光心晃。 “流光哥,我们再来。” 衣流光心砰砰跳,不自觉点头。 好运似洪,衣流光连赢七八局,他面前的银子已有开始的两倍之多。 小蝶不住夸赞衣流光,衣流光渐渐膨胀,觉得他能一直赢,随后扔赌注里的银子慢慢增多。 盅盖开,是大,他输了,输了不要紧,下一次赢回来就是。 衣流光豪气扔出几十两,再打开,又输了,不会的,下局一定能赢回。 抱着这样的信念,衣流光不断下注,眼前的银子越来越少,直到旁边的小蝶哭起来,“流光哥哥,银子全没了。” 衣流光低头,才觉察银子全光了。 “流光哥,怎么办,没银子,你便无法帮我赎身了。” 衣流光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想着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带衣流光的女子说道,“公子一时手气不佳,再赌就是,运气回来,还愁没银子么。” 衣流光愣了愣,“没钱怎么赌?” “小事,瞧见那边穿青色衣服的大爷了没,他的外号叫救急哥,专替人解急,你向他开口,他保准借钱給你。” 衣流光明白世上没有白借的道理,“借一两得还多少两啊?” “借一两还一两三。” 这等同于借高利钱,衣流光拧眉,女子说道,“你赢了马上还,还怕还不起吗?” “流光哥,你运气好,一定可以翻本,借就借,小蝶我还靠您搭救呢。” 赎小蝶的钱全没了,衣流光答应过小蝶,要救她出苦海,他不能说话不算数,把心一狠,向救急哥借了一百两银子。 奈何运气欠佳,一炷香的时间,百两银子又没了。 在小蝶的期盼下,衣流光又借了一百两,依旧全输了。 衣流光再借,救急哥摆头,“你先还了之前的两百两,我才能借给你。” “你再借钱给我,我就可以还了。” 救急哥笑着摇头,女子帮腔,“这公子运气好得很,你再借他一百两,保准还你。” 救急哥看了看女子,“好,念在她的份上,我破例,不过这一百两的利钱要高一点。” 衣流光心里咯噔,女子抢话,“高就高,公子运气好,还得起。” 衣流光重新坐在赌桌前,他想一局定输赢,遂咬牙将一百两全押大。 盅盖开,衣流光盯着下面的骰子,心里默念大大大,骰子全部露出,是小。 输了,衣流光靠在椅子上,完了,这下全完蛋了。 “哎呀,看来小蝶不能跟公子走了。” 女子拉小蝶走,衣流光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小蝶。 此时救急哥走到衣流光旁边,“小子现在说说怎么还钱?” 衣流光双目恍惚,“我,我会还的。” “怎么还?算了,看你也说不出,我跟你回家取。” “不,不行,不能回家,我爹会打死我的。” “你爹不行找你娘啊,你娘总有钱。” 衣流光摆头,“不,不可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小子想赖账吗?” 救急哥人高马大,他一手就将衣流光提起,衣流光哀求道,“我没说不还,晚些,晚些时候还。” “给个期限。” “半,半个月可以吗?” 救急哥眼珠转了转,“行,你得立字据。” 衣流光点头,救急哥拎他到一旁,拿出一张纸,“签。” 此时的衣流光心神不定,完全没想到为何救急哥有写好的字据,更没发现救急哥脸上的笑容, 他提笔准备签,眼睛扫到金额后顿住,“怎么成了一千两啦?明明是三百两。” “这是高利钱,利滚利,你欠半个月,正好一千两。” “我只欠三百两,没有欠这么多,我不签。” “这可由不得你!你借我的钱,我说多少就多少。” 救急哥挥手,两个打手上前,将衣流光抓住。 衣流光动弹不得,眼睁睁看救急哥抬自己的手,按在字据上。 手印一落,他就全完了,衣流光泪哗哗流出,挣扎无果。 “慢着。”一道声音响起,衣流光大喜,是衣沐华的声音,大喊道,“姐,救我,快救我。” 衣沐华穿过人群,走到救急哥和衣流光前,“不就是三百两么,我替他还。” 救急哥愁眉,眼看肥羊入劝,怎么会有人来? 衣沐华见急救哥不说话,笑道,“怎么,还你钱不高兴?” 救急哥反问,“你还得起吗?” 衣沐华拿出几张银票,“方才在你们赌坊赢的,你们兑现的银票应该不是假的,既然不是假的,我自然还得起。” 其实衣沐华早进赌坊,她见女子不断唆使衣流光赌,也不马上阻止,默默在一旁。 她知道女子与赌坊串通让衣流光输,便与衣流光反着下注。 救急哥说道,“我们赌坊的银票当然不是假的,但他现在还,要还四百两。” 一个时辰不到,利钱多一百两,明显在讹人。 衣流光怒道,“你们这是抢劫,是强盗行为。” 救急哥狞笑,“你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谁说了算。” 衣流光准备理论,衣沐华抢话,“一百两就一百两,反正赢得多。” 急救哥眉头微动,显然不高兴她赢了赌坊的钱。 衣沐华又给了一百两,指了指衣流光。 救急哥这才朝打手使眼色,衣流光恢复自由,垂头走到衣沐华身后,不敢说话。 两人转身要走,救急哥说道,“你不能走?” 衣沐华挑眉,“什么意思?” 救急哥说道,“赢了钱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话音落,一群打手围在衣沐华和衣流光周围。 衣沐华笑了笑,亮出诸监令,救急哥脸色徒变。 对方是官,民不可与官斗,救急哥只得摆手,打手退到一旁,放衣沐华和衣流光离开。 出来后,衣沐华询问衣流光怎么回事,衣流光如实告之。 衣沐华立即猜出小蝶是对方的人,“那小蝶和赌坊的人是一伙的。” 衣流光傻眼,“不可能,我亲眼见她爹卖了她,怎么会与那些坏人是同伙?” 衣沐华暗叹衣流光历事浅,“小蝶对你无外乎用了三招,哭诉凄惨身世,说自己命苦,哀求你救她。” 衣流光细细回想,完全一样,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对方的陷阱。 好心却差点搭上自己,衣流光心里无比失落。 第196章,衣羽飞弄丢太子印 衣沐华见他丧气,安抚道:“善良正义是好事,但不能愚善,行事多留个心眼。这次不怪你,我得罪了人,他们冲我身边的人下手,往后你需加倍小心,别在中计了,下次我未必能救你。” “姐,那你不是很危险?” 衣流光下意识关怀衣沐华,衣沐华倒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自顾自己的。 也许,衣流光并不像他娘。 “我能应付,你顾好自己。”衣流光担忧未减,“他们会不会对付爹啊?” 他们连衣流光都不放过,料想衣羽飞也得遭殃。 衣沐华让衣流光回宿舍,自己返衣府。 回到衣府,但见书房灯火通明,屋内人影三两,其中一人不停踱步,身形与衣羽飞十分相符。 她心下颇为不安,走到书房门前,衣羽飞的随从拦下她,“老爷在房中议事,吩咐谁都不能打扰。” 衣沐华问:“是不是出事了?” 随从紧闭嘴,衣沐华知他不敢透露,朝里面道,“发生什么事了啦?说出来,指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片刻后衣羽飞开门,脸沉如炭,“姑娘家,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出事了么?” “没有。”衣羽飞抿嘴,显然在说谎。 “我好歹是诸监,有事您说,我能,” 没等衣沐华说完,衣羽飞挥手,“没你的事,赶紧走。” “我真的可以帮上忙的。” 衣羽飞转身,嘭地一声关上门。 房中不止衣羽飞一人,衣沐华守在外面,等里面的人出来问。 半个时辰过去,书房的几人走出,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城东的名捕劳捕头。 衣沐华跟在劳捕头身后,出了衣府劳捕头停下,衣沐华知他发现了自己,上前问道,“劳叔叔,是不是出事了?” 劳捕头左右环顾,确定没人后低声道:“你爹丢了太子的印章。” 太子印章何等重要,弄丢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怎么丢的?” “太子的印章有破损,你爹拿去修,修好后你爹准备拿去太子府。怎料途中马车坏了,他便自己步行,走到南门巷口,有群小孩打闹,撞倒了他,他呵斥小孩莽撞,小孩蜂涌而跑,等他站起来时就发现印章不见了。” 对方故意派出小孩减低衣羽飞的警惕,可谓十分狡猾。 衣沐华心照是周氏一系干的,但她没有证据,只能徒生怒火。 “天亮前我们必须找到印章,否则太子是要责怪你爹的。” “我这就派人去查。” “哎,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你爹该生气了。你爹真是死要面子,明明你有能力,非不让你参与。” 衣沐华没接话,与劳捕头分别后,她前往画舫找金灿灿。 金灿灿在信城盘根多年,对各方势力都有人。 听过事后,她叹道,“沐华妹啊,你摊上大事啦,周氏一系堪比千年古榕,在大平国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你惹到他们,他们不把你压死才怪。” “好姐姐,你快帮帮我,否则我快让他们踩死了。” 金灿灿柳眉深锁,“你啊,真不该惹他们。” 话虽埋怨,金灿灿却叫来几人,吩咐她们探听。 半个时辰后,千紫到来,“打听到了,东西落在竹竿张手里。” 衣沐华欣喜,准备找竹竿张讨回东西,金灿灿拦她,“你去不顶用,竹竿张不会见你的。” “不见我,我就把他的船烧了。” “我的姑奶奶哟,您嫌事情不够大,非得将信城所有人得罪一遍才罢休么。” 衣沐华闷闷道,“那怎么办?” 金灿灿瞪她,“给我坐下。” 衣沐华乖乖坐着,金灿灿想了想,“你认识罗十五?找他帮忙。” “罗十五能压得住竹竿张?” 金灿灿点头,“他与竹竿张是冤家,直到竹竿张的痛处,他若肯帮你,多半能拿回。” 衣沐华听金灿灿的劝,找罗十五。 人没下画舫,但见罗十五走上船,身后跟了一群小弟。 衣沐华没说话,罗十五先开口,“衣大人,好久不见。” 要找的罗十五到面前,衣沐华心里颇为高兴,“罗老大,别来无恙啊。” “托福,很好,不过你的脸色不大好啊。” “罗老大,您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求你,我,” 衣沐华话没说完,罗十五便摆手,“我来找乐子的,不想办事。” “事情真的万分紧急,只要你肯帮忙,他日我必重酬。” 罗十五摇摇头,“今日我只图快活,烦心事一概不管。” 他走到窗边坐下,衣沐华想再说,金灿灿摆头,示意她不能用强。 衣沐华咽下话,金灿灿扭动细腰,到罗十五旁,柔声问:“罗老大今儿想寻点什么乐子啊?听曲还是观舞?” 罗十五额头皱起,一副兴致缺缺之态。 千紫吟笑,“罗老大,近来我新作了首曲子,不妨奏与你听?” 罗十五摆头,“我是个粗人,听不出新曲旧曲,在我看来都一样。” 金灿灿靠在罗十五身边,“要不我陪您玩几把?” 罗十五哼了声,“要玩在我赌坊玩,又何苦来这?” 金灿灿轻叹,“罗老大,那你为难我了。” 衣沐华心急找回太子印章,本想金灿灿她们哄罗十五高兴再开口,谁知罗十五这也不要那不要,焦虑更甚,“你出来,咱俩打一架。” 在场的人惊呆,谁都没料到衣沐华出口便是干架。 罗十五抿笑,“衣大人平时靠打架寻乐?” “乐不敢保证,至少痛快。” 以前她不爽了,便上拳击馆,和教练打几场。 金灿灿显然无法理解衣沐华的想法,“罗老大,你别理她,她心里有事,脑子全乱了,自己也不知自己说什么。” “可我对她的建议很感兴趣。” 衣沐华撩起袖子,“走,下去打个够。” 与其说陪打,不如说衣沐华自己想打,让人找茬,她憋屈得很,也想发泄出来。 罗十五摆手,“我可不敢与你打。” “方才你不是说有兴致么,我陪你啊。” 罗十五苦笑,“真与你打了,世子回来非扒我皮不可。” 金灿灿千紫抿笑,衣沐华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观,世子可是介怀得很。 又遭拒绝,衣沐华胸中一闷,“这不成那不成,你怎么像个扭捏的大姑娘啊。你要怎样,你爽快说了。” 罗十五长叹气,“得得得,算我怕你。” 他摆手,他身后的人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罗十五说道,“你要的东西。” 衣沐华诧异,顿了顿片刻打开盒子,里面正是太子的印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衣沐华差点以为自己做梦,手摸印章确认不是梦后,喜道:“你怎么要到的?” “你别管,东西给你带到,你收着便是。” “你的恩我记下了,往后定还你。” “真想感谢我就收敛点,姑奶奶,那些人不是好惹。” 衣沐华何尝不想过平静日子,打趣道,“要不你让他们消停?” 罗十五哪有调停的能耐,举手投降,“得,当我没说。” 衣沐华将印章交给劳捕头,劳捕头再给衣羽飞。 怕衣羽飞面子挂不住,劳捕头没提衣沐华。 第197章,主动出击 一夜解了两场危机,衣沐华并未觉得事情到此,一味防御只能被动挨打,她决定主动出击。 周方正进王宫,一名宫人上前,禀报衣羽飞找回太子印章,躲过一劫。 周方正冷哼,寻思衣沐华有些本事,搭救了弟弟又免父亲灾祸。 不过她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姑且让她再多逍遥一阵。 陷害不成,周方正虽遗憾,却也没影响他进宫的喜悦。 平成王将升他为将军,一旦他接受,便是大平国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尊荣自不必说,往后他就能领军,指挥部队作战了。 他从小看父亲排兵布阵,看哥哥打得敌军落花流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当将军,击退敌军。 成为将军是第一步,往后他还要像他父亲一样,做令人敌人丧胆的元帅。 行到正殿前,周方正见衣沐华站在门口,两人心不和,但同朝为官,见了面总得客套两句,“衣大人。” 衣沐华笑道,“恭喜你啊,周将军。” “衣大人见笑了,我现在还不是将军。” “如果你今日升为将军,那可是大平国最年轻的将军,怕是要载入史册。” 周方正露出得意之色,衣沐华走近两步低语道:“若此时爆出最年纪的将军曾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军饷放利钱,你说会如何?” 周方正的笑褪去,犀利看衣沐华,“不明白你说什么。” 周方正是周家军的监军,军中粮饷物资皆由他管,然而周方正却瞒父亲兄长挪军饷放高利钱。 这事他做得隐蔽,没想到给衣沐华知晓了。 “不明白不要紧,等我递交证据,你就全明白了。” 挪动军饷放高利的证据,一旦曝光,别说平成王饶不了他,周老元帅也不会犯过他。 周方正面色肉眼可见地转黑,切齿道,“衣沐华,你居然胆敢威胁我。” 后面的话他再说不下去,两人在正殿前,他不敢大声喧哗,惊扰里面的圣上。 “论胆色,我远不及你啊,敢做这样的事。” 周方正压低声,“你想怎么样?” “拒绝将军之位。” “不可能!” 衣沐华笑了笑,“那我与你一道进去。” “你,卑鄙。” “祸不及家人,你们对付我,我无话可说,但你动衣府的人,那就是找死。” 先是衣流光,后是衣羽飞,衣沐华不知周方正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姚叶娘。 姚叶娘是她的命根,想到有人危及姚叶娘,衣沐华怒火焚身,变得咄咄逼人。 周方正深吸气,“我保证以后不动他们。” “现在我说了算,不是你,如果你敢接受,我将立即递交证据。” 将军之位他想了无数个日夜,眼下唾手可得,让周孝正说不,等同于割他的肉。 周方正紧握拳头,该死的衣沐华,知道他期盼当将军,这个时候要挟他,真是会折磨他。 此时宫人走出,“周监军,圣上有请。” 周方正迈开步子,感觉脚下异常沉重。 到了圣上面前,平成王面色和蔼,“方正啊,今年几岁了?” “二十七。” “你可知大平国最年轻的将军几岁?” “据我所知是我四哥二十八。” “不错,是他,但现在可能要换人咯。”平成王笑眼看着他,“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周方正想跪下谢恩,但他不能。 衣沐华那人言出必行,他接受之后,等待他的不是风光,是责罚。 只要他点头,他便是最年轻的将军,成为万人羡慕的对象,让他放弃这种尊荣,他哪里舍得。 不,他不要放弃,凭什么让衣沐华阻断他的路。 周方正思绪飞转,忽然想到,衣沐华其实没有证据,如果她有证据,直接亮出就好,何必口头威胁自己。 猜到衣沐华没有证据,周方正心里的石头落下,可他还是不敢接受,安全起见,周方正想到杀衣沐华灭口,而后在接受将军之位的主意。 平成王见周方正呆立,问道,“方正你怎么不说话?” 周方正捂心口,“圣上,臣忽觉心悸,疼痛难耐。” 平成王立即宣太医诊治,待太医到来,周方正暗示太医。 太医替周方正敷衍,声称周方正劳累过度,需好好休养。 平成王见周方正身体欠佳,便不提升将之事,让周方正回去好好歇息。 周方正出宫后,立即召集属下,筹划杀人。 衣沐华是三品官,杀人之事,周方正不敢找旁人,遂派出自己的死士,欲杀人灭口。 周方正之阴险,衣沐华岂能不知。 其实周方正估得没错,衣沐华手上没有他挪用军饷的证据,之所以威胁他,无非是引周方正动手杀自己。 没有证据,衣沐华就自己创造取证据的机会。 周方正有所行动,她就可以抓他小辫子。 抓到周方正的小辫子,衣沐华便掌握威慑周氏一系的底牌。 周方正有手下,衣沐华有学生,而且她自信,风冠等人比周方正的属下强百倍。 衣沐华回到诸监,风冠迎上来,“司使,一切已经部署妥当。” 她推测周方正派人杀她,命风冠等人在诸监司布下陷阱。 洋葱拿来地图,“诸监司正门前有不时有巡逻官兵,他们定从后门潜入,后门到您公办的正堂必经过这条石子小道,我们在此埋伏,他们一来,便可伏击他们。” 风冠补充,“周方正既起杀心,我寻思派来的人武功奇高,兴许会有人逃脱我们的埋伏,是以我们在正堂布下第二道机关。” 见风冠能多想一步,衣沐华十分满意,果然没看错这小子,日后他可接衣钵了。 颜喜接话,“阿洲在正堂上方弄了一个铁笼,只要他们出现,司使您启动机扩,铁笼落下,杀手可擒。” 衣沐华点头,“考虑挺周全,不过第二道机关,我想改在情报室。” 情报室乃国之重地,周方正的人若在情报室被抓,这方便衣沐华告对方试图窃取机密,那时平成王必深究。 阿洲根据衣沐华的指令,在情报室内设机关,一切就绪,衣沐华静待周方正行动。 周方正并非没有头脑,他何尝不知衣沐华有所戒备。 是以派出两批人,一批死士先行,待引开诸监司内的人,而后再由亲信奉来奉去两兄弟动手。 奉来两兄弟身手了得,可在守卫森然的王宫中来去自如,杀衣沐华犹如囊中取般简单。 第198章,擒获杀手 夜色深深,月藏厚云中,诸监司后门街上行人寥寥,第一批死士越过墙,轻飘飘落在诸监司中。 他们朝正堂靠近,在经过石子小道之际,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网住他们。 此时埋伏的风冠等人提刀而出,击杀闯入者。 奉来奉去见有埋伏,深感主子具备远见,料敌准确。 在死士和风冠拼杀之际,两兄弟绕远道,抵达正堂。 衣沐华坐在桌前,她旁边站了一人,但听这人说道,“司使,有黑衣人潜入诸监司了。” “定是周孝正的人,他们想来抢回证据。” 两人正准备动手,听到衣沐华说证据后而停下。 “司使,证据你可藏好了?” “放心,我已放入情报室中,很安全,不过,” “不过什么?” “今日周方正杀不了我,难保明日不会再派人。万一我有三长两短,证据得立即摆在圣上面前才好。” “主子不如交托给一个可靠的人,若您出事,就让他呈递。” “对,我这就去取证据,然后请可靠的人报官。” 主子本以为没有证据,没想到衣沐华有,兄弟两人互视一眼,决定拿到证据后再动手。 衣沐华独自一人出正堂,进入情报室,门刚开,奉来如鬼魅般移动到衣沐华身后,以匕首抵她后背心。 衣沐华身子一震,讶异道:“你们如何进来的?” “少说废话,把证据交出来。” “证据,什么证据?我不知你说什么。” 旁边的奉去笑道,“方才你的话我们全听到了,识趣地交出来,我们留你全尸,否则要你死得难看。” 衣沐华叹息,“既然落到你们手上,也只能给你们了。” 她指了指一旁,奉地要去拿,奉天制止,“小心有诈,让她去。” 衣沐华笑了笑,“你们还挺谨慎。” “主子说你狡诈,让我们多留个心眼。” 奉天料衣沐华一人耍不出什么花招,推衣沐华出去,“快去取,然后给我。” 衣沐华慢慢走到架子前,抽出一个盒子,然后回到两人面前。 奉天没有接,衣沐华笑道,“怎么,你怕我在盒子上涂了剧毒。” 奉地说道,“我们可没这么想,不过你既然说了,那你自己打开。” 衣沐华将盒子转向自己,缓缓打开,盒子打开那一刹那,衣沐华快如闪电退到一旁,启动机关。 奉天兄弟刚走两步,哐当一声,铁笼落下,关住两兄弟。 两人瞪眼,奉天手握铁栏,怒骂,“衣沐华,你耍诈。” 奉地跺脚,“暗算算什么本事,有种放我出来单挑。” 衣沐华冷笑,“你们要暗杀我,跟你们讲什么光明正大,可笑。” 此时青雀从外面进来,“司使,治安巡逻官兵赶到。” 衣沐华吩咐,“带他们进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两人在情报室内被抓。” 青雀点头,随带人入内。 巡逻官兵领头之人是队长黄岩,“衣大人,您没事?” 衣沐华摆头,“我没事,多亏了这铁笼,才抓住这两人。” 黄岩怒道,“你们胆大包天啊,敢行刺三品大官,简直目无法纪。说,谁派你们来的?” 奉来奉去两人沉默,黄岩又道,“不说是,把你们押去府衙,我看你们开不开口。” “黄队长且慢,这两人不该送去府衙,而是天牢。” 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虽然刺杀朝廷命官也是重罪,可衣沐华毫发无损,最多算未遂,这也算不得多大的罪。 黄岩不解问,“衣大人,为何送去天牢?” “我怀疑这两人是别国的内线,他们进入诸监司并非要杀我,而是冲着情报室的重要机密而来。” 盗取机密,无疑是重罪了。 听衣沐华诬告,奉天怒道,“我们来杀你,不为机密。” 衣沐华笑了笑,“若不是冲着机密,你们又何必进情报室呢,在外面杀我不就好了么。” 奉天不能说为拿周方正犯罪证据才进来,唯有哑然,心里不住骂衣沐华。 衣沐华又道,“黄大人,您瞧他们的鞋。” 黄岩低头,发现两人穿的是周家军的军靴。 周家军潜入情报室,事可就大了。 黄岩看了看衣沐华,“衣大人,您觉得这事如何处理?” “将他们的鞋子扒下来,作为证物呈报给圣上,人先送去天牢,等候圣上指示。” 黄岩颔首,暗思衣沐华遇事沉着,处急事有条有理,不愧是唯一的三品女官。 黄岩是黄家的人,是新贵族,隶属何氏一系。 何氏与周氏向来不对付,若刺客真是周氏一系的人,周氏必遭重创。 思及此,黄岩心里颇为幸灾乐祸,当即按照衣沐华所说,衣沐华带军靴呈报圣上,他押人入天牢。 前往天牢途中,路过月半桥,桥面狭窄,仅容一辆车过。 黄岩先上桥,忽而前方传出啊地一声,黄岩立即举手,示意停下。 他忽然喊,所有人登时滞留在桥上。 四下环顾,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方才的声音又从何而来? 黄岩纳闷之际,两人从桥下跳出桥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铁链,铁链头是铁爪,爪牢囚车。 黄岩大惊,“他们要灭口,快保护犯人。” 士兵拔刀,没到两人跟前,这两人手持铁链跳下桥。 囚车是木头所制,铁链粗沉,加上两人的体重,囚车往桥下倾斜。 月半桥的围栏浅,卡不住囚车,摇晃两下,嘭地一声,水花四溅,囚车落入水里。 黄岩见囚车入河里,“快下水,快下水!” 士兵接连跳水,但水浑浊,无法视物,他们在水里游了一阵,没有发现囚车。 黄岩只得让他们先上岸,待水清澈后,再派水性好的人入水。 一个时辰后,水底的人浮出水面,禀报河底只有囚车,没有发现犯人。 黄岩才恍然,对方并非杀人,是来救人,不禁跺脚切齿。 犯人被救走的事传到王宫,平成王凝额头,看了眼衣沐华,“人被救走了,说说你的看法。” “对方部署好后路,可见是有备而来。” 平成王点头,“你觉得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证据不足,臣不敢妄下定论。” 话虽如此,但军靴已经让平成王对周氏有戒心,衣沐华暗想这就够了。 “找,务必找出这两人,朕倒要瞧瞧,谁敢动情报室。” 衣沐华领命而出,行出宫门,但见一辆黑色大马车停在路中,显然在等她。 第199章,令人苦闷的传言 马车前的人走上前,躬身一礼,“我家元帅有请。” 大平国的将军很多,称为元帅的唯有周老元帅。 衣沐华早料到周氏派人找她,上了马车。 车行至河边,河风轻拂,白柳飘飘,柳条荡入凉亭里,亭中有两人,周老元帅端坐,身后站着周方正。 衣沐华进凉亭,欲行礼,周老元帅抬手,“礼就免了,坐下谈正事。” 衣沐华依言就座,周老元帅笑道,“衣丫头,我们真低估了你啊。” “周老元帅谬赞,沐华没做什么。” 周方正哼了声,“少在这扮猪吃老虎,犯人是你救走的。” 奉天两兄弟的确是衣沐华救走,半月桥出现的两人是颜喜和阿洲,两人熟水性,是以能在水里救人。 她早计划让奉天兄弟进入情报室,让黄岩亲眼所见两人是在情报室被抓,再引导黄岩看他们的靴子。 黄岩见犯人穿周家军的靴子,心照两人与周氏有关,同意压往天牢。 做完一切后,她又将犯人救走,目的就是引平成王对周氏起疑。 眼下奉天兄弟消失,平成王不好判断是不是周氏。 若他们被带到平成王面前,揭开奉天兄弟是周五爷亲信的身份,周氏可就有理说不清啦。 衣沐华手握奉天兄弟,等同抓住周氏的小辫子,周老元帅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不得不亲自出面找衣沐华谈。 衣沐华微微一笑,“五爷,说话要讲证据。” “不用证据,我知道是你。” “照周五爷这么说,那圣上问我犯人背后的主谋是谁时,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知道是你呢?” “你!”周方正恼得脸红,周老元帅瞪他,“闭嘴,捅得篓子还不够吗?要不是你沉不住气,至于被她掐住脖子吗?” “周老元帅,这话就不对了,掐住他的人是他自己。” 周方正紧张看着衣沐华,衣沐华寻思周老元帅还不知周方正挪用军饷的事啊,暗暗笑道,这下有意思了。 “得了,我知道你这丫头诡计多,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人可不能放。” 奉天兄弟是衣沐华的护身符,衣沐华才不会轻易交出。 “我周某人一言九鼎,应承过你的绝不食言,这点你大可放心。” “周老元帅的为人,沐华自然信得过,但您下面的人,就不好说了。” 周老元帅沉吟,“说,你的条件。” “沐华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不想别人找我茬,更不想让人陷害。” “我可以答应你,往后周氏一系绝不动你。” “那我也可以答应您,但凡我活着,奉天兄弟就不会出现在平成王面前。” “成交。” 正事谈完,周老元帅说道,“可惜老四死了,不然我倒会让你入我们周家门。” 衣沐华哭笑不得,周老元帅怎么老提这事啊。 “沐华没福气,高攀不起周家。” “丫头,我可以不计前嫌让你进我们周氏一系,你意下如何?” “沐华只想做好份内事,其余事别无所求。” “好好考虑,想通了随时找我。” 衣沐华辞别,等衣沐华的背影消失,周方正问道,“爹,您真打算招揽她?这人心思复杂,怎么能进我们一系呢。” 周老元帅意味深长道,“你该多学学她。” 周方正不引以为意,“她有什么可学的。” “你啊你,就是太自傲,你能有她一层,我就偷笑了。” 周方正哼了声,依旧没过心。 周老元帅摇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知,心高气傲听不进劝,也就不说了。 经此一闹,衣沐华终于恢复平静。 衣沐华能无恙度过危难,除了风冠十三人,还有罗十五和金灿灿相助,衣沐华在画舫答谢两人。 罗十五笑道,“衣大人,你现在可成信城的名人了,往后多多关照小弟啊。” “罗老大说笑,沐华哪有资格关照您,您关照我才对。” 罗十五摆头,“这话绝非奉承,是大实话。周何两系已经吩咐下面人,视衣沐华为毒蛇猛兽,避开她。” 金灿灿抿笑,“哎哟喂,沐华妹妹能让两系人远之,此等煞气,我辈佩服。” “还是金坊主有学识,煞气形容她最合适。” 衣沐华苦笑,“我这哪里是什么煞气,是傻气,霉气。一下子得罪两系的人,天下哪有第二个。” 罗十五和金灿灿哈哈大笑,罗十五补充,“能活着的,也没有第二个。”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金灿灿放下杯子,问道,“世子可有说何时归来?” 衣沐华摆头,“我与他没通信,并不知他的消息。” “啊,你们没通信么?” “没有,这很奇怪?” 金灿灿笑了笑,“随便说说罢了。” 金灿灿不会无缘无故提世子,衣沐华觉得她定有事瞒着自己,“金坊主,有话大可直说。” “没事,真的没有。” 衣沐华盯着她,金灿灿顿了顿,“就是有些传言,我认为那传言多半是假的,不值得说。” “什么传言?” 金灿灿犹豫片刻,“说世子和思翼公主即将订婚。” 衣沐华哦了声,金灿灿和罗十五互视一眼,罗十五说道,“都说是传言了,未必可信。” “就是,嘴传耳,耳再说,常是另外个意思,你也别太在意。” 衣沐华轻笑,“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公主,挺般配的。” 衣沐华越装得若无其事,金灿灿越有不好的感觉,“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沐华妹妹你的姿色,什么人没有啊。” “就是,那个常恒不就喜欢你吗,你瞧,你也不是没人要的。” 罗十五的安慰,衣沐华听了想打人。 公孙束和常恒能比较么,就好像她和思翼公主也比不了啊,等等,她怎么拿自己和思翼公主比了? 是了,就算她装得再平静,也骗不过自己,其实她清楚,自己比不上思翼,思及此,衣沐华一阵难过。 她端起酒壶,倒满满一杯,“什么公主世子的,都与我无关,我们不醉不归。” 语气满含苦闷,金灿灿和罗十五也不知如何劝,只得陪着衣沐华喝酒。 这夜衣沐华喝得伶仃大醉。 第192章,毫无意义的一切 次日,衣沐华打哈欠进诸监司,见风冠等人坐在堂中,一个个无精打采。 既猜到云月是凶手,风冠等人理应寻线索,怎么干等呢,衣沐华问道:“你们怎不去找线索啊?” 风冠看了衣沐华一眼,又垂下眼帘。 洋葱说道,“我们出门,全被官差跟踪,有他们在,我们没法做事。” 何氏一系见衣沐华不为所动,便干扰起风冠等人。 风冠声音带颤,“衣司使,我们是不是不能查了?” “你说呢?” “我要查,死去的龚丕哥还有我爹不能白死。” 风冠的爹因查龚丕安而死,故而害龚丕的人和杀风冠爹的凶手是一伙人。 风冠怎能放过杀他爹的凶手呢。 衣沐华:“既然你心里有答案,还问我做什么。” “您不制止我?” “如果我不让你查,你能乖乖听话?” 别看风冠平时说话和善,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衣沐华欣赏他的这个特质,在她心里,只有具备坚韧精神的人才能做好事。 风冠笑了笑,旋即摆头。 “我也不放弃,他们越是阻拦我们,越是心里有鬼。” 颜喜一说,大家齐齐点头。 衣沐华说道,“我的学生不会因为有人阻拦,就垂头丧气坐在这,我相信他们会想出应对之策。” 风冠第一个站起,“司使,我们这就去查。他们拦着我们,我们就来个真真假假,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衣沐华点头,这才是她的学生。 洋葱附和:“对,我们就假装逛街吃饭,让他们放松警惕。” 阿洲:“我知道有家汤浴,分前后门,我们趁机甩开他们。” 十三人商议着,由一部分人查案,一部分人吸引跟踪他们的人。 见他们重燃斗志,衣沐华才放心。 十三人相继走出去,此时肖教头登门。 肖教头见十三人往外,说道,“你没让他们收手?” 衣沐华摊手,“我说了,他们不听,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听劝的,我也没办法啊。” 肖教头笑了笑,“做老师的不管束学生,别人会把这笔账记在老师头上。” “是么,那就记。” “衣司使,你在玩火啊?” “是火追着我,我有什么法子。” “我这倒有一个法子,就看衣司使肯不肯了。” “愿闻其详。” “衣司使如不嫌弃,可以加入我们肖氏一系,有我们肖氏做保,无论是周氏还是何氏,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想要的地契,想查的案,只管去做,一切有我们。” 衣沐华不傻,深知加入派系能得庇佑,可这世上甜与苦并存,她既是一系人,行事就得受限制,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全凭人家一句话,那时再想做自己,比登天还难。 “听起来很不错,但我拒绝。” 肖教头面无波澜的脸上起了一丝波,“真不知是佩服你勇气可嘉,还是愚不可及。” “多谢肖教头美意,心领了。” 肖教头起身离开,衣沐华寻思该不会这就是得罪了肖氏一系。 转念一想,管他呢,得罪两系还是三系没什么区别,这三系总不可能为了我衣沐华团结一致,共同打压我,真如此,我也算是为国家做了件好事,死后可以追封了。 当夜衣沐华没有回衣府,找了间客栈住下,刘氏见不到她,也不见得会闹整个衣府。 这日凤冠等人兴奋到衣沐华面前,“司使,我找到可以指证凶手的线索了。” 衣沐华笑道,“怎么找到的?” 风冠拿出一根腰带,“它是我父亲找到的,父亲将它藏在我家,我娘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告诉了我。” 衣沐华低头,腰带是条黑色绣银暗纹腰带,特别的是腰头,上面是个丕字。 仔细瞧,丕字上有些黑色污渍,衣沐华闻了闻,有股肉焦味道,“这腰带头曾印在凶手身体上。” 洋葱笑道,“司使您太神了,看一眼就知。” 颜喜打趣,“什么看啊,没见衣司使闻了下么。” 洋葱抿笑,“一个道理嘛。” 衣沐华将腰带还给风冠,“你可以带着腰带去找内史大人了。” 旁边的青雀插话,“内史大人会处理吗?” “风冠你带龚丕的家人击鼓,再找一群街坊助威,内史大人便不能不受理。” 风冠立即依照衣沐华的指示去办,青雀拧着眉头,嘴里嘀咕,“这下彻底得罪何氏一系了。” 衣沐华装作没听见,进情报室。 两个时辰后,风冠等人回来,耸拉着脑袋,衣沐华纳闷道:“怎么,指证不了凶手?” 风冠有气无力道,“那小姐身上确实有疤,却是一大块疤,并非腰头字印上去的疤痕。” 洋葱叹息,“这小姐肯定知道我们找到龚丕的腰带,索性挖肉,弄出个大疤痕,使得腰带无法指证她。” 风冠:“这是唯一的证据,腰带无法指证她,她就逍遥法外了,那我爹的案子,也就。” 他说不下去,大家皆沉默。 辛苦多日,却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衣沐华了解他们心里的丧气和无力,曾几何时她也有过,“世间很多事就是如此。” “司使,我做诸监就是想为国效力,维护公义,现在连我爹的凶手都没法捉,我做诸监还有什么意义。” 风冠边流泪边说道,衣沐华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也是这样对这老头子喊,“咬牙坚持了几个月,结果却是看坏人逍遥法外,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发狠地脱下帽子,发誓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坚持这种可笑的公正。” 从此之后,她再不是身着绿装的人,成为一个只与数据打交道的分析师。 那时老头子的脸绷得很紧,他什么都没说。 想必他的心情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无奈。 面对一群赤子之心的人,她能说什么,说公义存在,却不是洒满每一个角落,还是说有光必有暗,让他们接受现实? 这样难以叫人接受的现实,怕是会泯灭他们眼底的光。 思虑再三,衣沐华缓缓道,“怎么没有意义,它带给你的意义是记住这种感觉,别让它发生在别人身上。” 第193章,强力回击 风冠愣了愣,衣沐华又道,“公义会延迟,但如果你认为没有,那你就永远看不到。” 衣沐华眼光扫过其他人,“公义存在于相信它的人周围,而不是看到了才有。以后成为诸监,所遭受远比现在更阴暗,那时可以让你们坚持下去的,唯有相信公义。” 她走到风冠跟前,“如果你现在就质疑了,及早回家,不要浪费时日耗费在这里。” 说完该说的话,衣沐华反身离开。 衣沐华刚出诸监司,一名宫人迎面而来,“衣大人,快换身衣服,随我进宫。” 宫人面色焦虑,衣沐华不及多想,立即换官服进王宫。 进入正殿后,平成王冷哼,“衣大人,你可真难找啊?” 平成王目光如刀,衣沐华背脊发凉,“臣收到消息便立即进宫,未曾有半刻延误。” “胡说,早上朕明明派人通知了你,你说随后就来,却让朕等到现在。” 衣沐华没有接到任何人通知,可是宫人却如此回话,衣沐华心照,她被人穿小鞋了。 她立即跪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没有受到圣上的传信,若有半句谎话,臣愿立即以死谢罪。” 平成王见衣沐华面色正然,决计不像说谎,问旁边的人,“早上是谁传的信?” “圣上当时您随手指了位宫人,小人也不知是谁呢。” 对方既然敢谎报,必然做了准备,衣沐华知是查不出来了。 所幸平成王没有追究,衣沐华才逃过一劫。 衣沐华从正殿上走出,暗笑自己仇敌太多,都不知是哪系的人捣鬼,寻仇无门啊。 正走着,在宫道上与一顶轿子正面相对,轿子是紫红色,乃贵妃专属颜色,衣沐华避让到一旁。 轿子在她身边停下,宫女撩起丹顶鹤纱帘,露出晨妃的脸。 晨妃已经升为贵妃,现在改得改口叫她晨贵妃。 衣沐华行礼,晨贵妃微微一笑,“衣大人,怎么会灰头灰面的,是挨了训斥么?” 消息传得真快啊,衣沐华苦笑,“臣做错了事,圣上责罚也是应该的。” “知错要改,免得下回再挨罚。” “臣谨记晨贵妇的教诲。” “你可要真记得才行,往后少管闲事,尤其是我何氏的。” 晨贵妇口吻里全是警告,衣沐华愣了愣,原来是何氏做的。 她不找他们,他们自己送上门,那就怨不得她了。 衣沐华本就不是软弱的性子,对方公然挑衅,她又岂会缩头。 从王宫出来后,衣沐华立即回诸监司,进入情报室,调查何氏陷害常恒的事。 反正准备回击何系,不如从常恒的事开始,既能回报他的恩,又能替自己出气。 常恒之前在国库负责记录银子进出,因一箱银子去向不明而遭罢免。 衣沐华将相关信息,发现守卫队长何家兴进库房时所报的数量与进库门以及城门时数量多了一箱,旋即明了何家兴蓄意陷害常恒。 衣沐华直接将证据呈报平成王,平成王看后震怒,立即将看守队长何家兴叫来。 面对铁证,何家兴无从抵赖,承认是自己疏忽。 衣沐华趁机提起常恒得罪何家兴,平成王立即明白何家兴是故意之举,当即降何家兴的职,调他看守城门,恢复常恒的职位。 从正殿出来,张丞相特地与衣沐华一道走,待旁边没人后幽幽道:“沐华啊,你这是何苦呢,对方是马蜂窝,你捅了它,后患无穷啊。” “我是敲山震虎,沐华虽是个蚂蚁,但也不是谁都能踩的。” 张丞相摆头,“年轻人气血旺,我是劝不动了,等世子回来,让他好好劝劝你。” “即便世子在,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你这丫头,平时看你机灵,怎么此时如此轴,官场讲求圆滑,有棱角会死得很难看的。” “谢丞相提醒,沐华知道外圆内方的道理,但官是我做,在世子身后,我永远不会成长。” 此次衣沐华选择强硬,除了告诫那些人,还想自己走几步试试。 公孙束是个港湾,一直躲在港湾里,她便到不了远方。 丞相见她毫无悔意,自知多说无用,叹息而走。 常恒官复原职,提礼物到诸监司,要答谢衣沐华。 衣沐华请常恒入座,吩咐青雀奉茶。 常恒由衷感激道,“你特地帮我,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你帮我一次,我帮回你也没什么。” “不过是小事,没想到你还记着了。” “我记性好呗。” 常恒手放在膝头,不住摩擦,衣沐华看来不禁好笑,“你我相识多年,你怎么如此紧张啊。” “不知你晚上可有空?” “怎么了?” “我买了荷园的票,想请你去看。” 衣沐华愣了愣,寻思常恒是有妇之夫,跟他去看多损名誉啊,尽管她名誉没好到哪里去,却也不想多一条纠缠有妇之夫。 “晚上我得看学生们训练,没空。” “明日呢?” “之前落下的训练多,最近都得督促他们。” 常恒哦了声,手又开始摩擦膝头。 见他沉默,衣沐华说道,“你刚复职挺忙的?” 常恒点点头,“那个,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待他走后,衣沐华松口气,她拒绝得很明显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这日曾妈到诸监司,告之刘氏消停,姚叶娘让衣沐华回家。 衣沐华回到衣府,目睹刘氏与姚叶娘有说有笑,倍觉奇怪。 刘氏见衣沐华,没有黑脸,反而笑盈盈,“衣家大小姐可算回来了,家里舒服,还在住家好。” 衣沐华凝视她,刘氏迫于她的目光,又说了两句后离开。 “娘,你做了什么?” 以刘氏那种驱利的性格,若无利可图,才不会和姚叶娘和气呢。 “没什么啊,她向我认错,我还能赶她出去不成。” 衣沐华沉默,以目光逼问。 姚叶娘讪讪道,“我让她娘家住进了姚宅。华儿,你不介意,好歹我们是一家人,她娘家落难,我们能帮则帮。” 姚叶娘就心甘情愿做农夫,衣沐华无力阻止。 何况人已经住进姚宅,她还能赶他们出去不成,只得说道,“地契呢,在你手里吗?我保管。” 衣沐华思量地契得攥自己手里,免得让刘氏骗走。 往后刘氏娘家住姚宅,终归是寄人篱下,刘氏不得不对姚叶娘客气,这也算是个相对好的结果了,便默许刘氏娘家住姚宅。 衣沐华准备回房,但见旁边放了一堆礼,“娘,谁来过了?” 第200章,倒霉差事落头上 这日张丞相传衣沐华到丞相府,衣沐华打听之下,得知是为群山县流寇作祟的事。 不禁犯嘀咕,流寇理应地方官和军队管,为何张丞相召唤她,不合常理啊。 衣沐华满腹疑问进丞相府,正厅内站了许多人。 有认识的周二爷,吴志勇兄弟,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但从他们着装看,可以判断是校尉之类的人。 片刻后张丞相到,众人分列两列站直,张丞相入座后开门见山道,“大伙都听说群山县流寇作恶,圣上想找人镇压流寇,在场的都是带兵的良将,谁愿一试? ” 众人沉默,张丞相笑道,“流寇不过是群不成气候的人,平定不难。” 在场的全是人精,谁都不信张丞相的话,若不难直接派人不就好了么,何必召集一群人。 张丞相等了一阵,见没人站出,又道,“圣上说了,平定流寇者可记一功,这利于诸位以后晋升。” 吴志勇有些心动,“真的?” “圣上开金口,自然是真。” 周二爷问道:“圣上打算分多少兵平定呢?” 张丞相笑了笑,“近来大陈国不大安分,圣上的意思是不动兵,而是派一人率领当地的官兵以及民众合力抗流寇。” 衣沐华总算明白为何张丞相召集人来了,不给兵还想镇压流寇,是要空手套白狼啊。 这功不好拿,弄不好还会死在流寇手里。 众人又恢复默然,张丞相看吴志勇,“吴校尉,你就不寻思立个功?” 吴志勇讪讪道:“我刚想起来,新招了批兵,我得训练他们,走不开,不如你问问别人。” 张丞相眼光一扫,众人忙垂头,唯一没低头的是衣沐华。 她不是不想低头,而是旁人低得太快。 与张丞相四目相对,衣沐华暗叫糟糕。 张丞相眯眼小,“衣司使,要不你去。” “我也得训练新人。” “到群山训练也是一样的嘛。” 周二爷说道,“衣司使有团结过木鱼岛海盗的经验,我看这事她去最合适。” 吴志勇附和,“对,她经验老道,她去。”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觉得衣沐华去合适,纷纷附和。 衣沐华切齿,暗骂这群落井下石的家伙。 张丞相拍板,“就衣沐华你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出发。” 其他人觉得远离苦海,露出庆幸的笑容,陆续往外走。 “沐华,这次你好好做,回来后圣上定有嘉奖。” 衣沐华看了张丞相一眼没有说话,张丞相知她不大情愿,“你出去也好,避避风头,省得再与两系起冲突。” 衣沐华想想也有道理,便接受了这份苦差,回家与姚叶娘道别。 她一个人照看不了十三人,只带着风冠颜喜阿洲以及洋葱前往群山县。 路上颜喜问衣沐华,“姐姐,诸监司使还负责平定流寇啊?” 衣沐华心中一堵,颜喜这丫头,永远哪壶不开提哪壶。 风冠也觉得奇怪,“平定流寇通常是校尉或者将军去的。” 衣沐华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低头慢,才被委任的。 洋葱说道:“你们懂什么,流寇猖狂,其他人去不顶用,圣上知衣司使勇猛,特地派她去。”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宫里的人。” “我猜的啊,否则圣上干嘛让八竿子打不着的衣司使去。衣司使,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衣沐华顺着洋葱的话,糊弄道:“一半一半,我也想让你们去见识下外面。” 走了七日,马车进入群山县内。 迎面走来一群人,他们背行囊,男女老少皆有,像在逃难。 衣沐华让阿洲停车,上前打听,“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啊?” “不知道,总之离开这群山县这鬼地方。” “因为流寇?” “可不是么,流寇整天进城,抢走我们的东西,弄得大家没法过日子拉。” “县令不管么?” “被别提他,一个酒鬼,就知道喝酒,什么都不干。” 旁边另一人附和,“可不是么,每天坐在公堂里喝酒,群山有这么个县令,真倒大霉啦。” “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到了群山后才喝酒的,兴许被调来群山这鬼地方,心里有怨气。” “群山县又穷,流寇又多,谁来都不高兴。” 衣沐华问道,“离开群山的人很多吗?” “多,后面还有一批呢。” 灭流寇需团结民众,衣沐华不希望大家全走光,“听说圣上已派人前来平定流寇,你们大可不必走。” 逃难的人民面露喜色,其中一人问道,“真的啊?圣上派了很多人来吗?” “人不在多,精兵足矣。” “那派了多少人啊,流寇有七八百人呢,怎么也得派一千兵来。” 衣沐华不敢说只派了自己,避重就轻道:“总之圣上已经知道群山县的情况,大家可以安心留在群山,共同捍卫家园。” “捍卫那是官兵做的事,我们小老百姓掺和什么呀?” “群山是我家,捍卫靠大家,怎么会只是官兵的事的,唯有齐心,才能赶跑流寇。” 这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要不我们就留下?” 他们当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问衣沐华,“听你说话不像本地口音,你是外地人,怎么一口一个群山是我家呢。” 衣沐华正要说话,颜喜插话,“她就是圣上派来平定流寇的人。” 年纪稍大的人愕然,“啊,是你啊,就你一个?” 另一人说道,“圣上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人来,肯定他们先行,兵在后头。” 颜喜:“没有,就只有她一个。” 这些人瞪大眼,“开什么玩笑,怎么只派一个人来。” “就是,流寇凶猛,没个两三千如何镇压。” “快走快走,保命要紧。” 没等衣沐华再说,这些人快速离开。 衣沐华叹气,“阿洲,下次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把你们家小姐的嘴捂住。” 阿洲风冠以及洋葱抿笑,颜喜扁嘴,“我,” 没等她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叫喊,“流寇来了!” 衣沐华等人大惊,但见一群百姓跑来,背后跟着一群手拿大刀,面色凶恶之徒。 第201章,酒鬼县令 百姓中多是弱妇老幼,她们脚力差,跑一段后让流寇追上,流寇挥刀,血四溅,人接连倒下。 一时间,惨叫此起彼伏,孩童哭啼声不绝于耳,叫人闻之哀痛。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跌倒在地,流寇追到她身后,举刀要杀。 颜喜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脚踢其肚,“连小孩都不放过,还是人吗?” 流寇被踢倒,怒道,“你找死。” 旋即站起,大刀霍霍砍,颜喜身子一侧,避其刀锋,手擒他腕,曲臂撞其胸,流寇再次倒地。 风冠阿洲洋葱皆是热血少年,见流寇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早就愤慨,一起上前,击杀流寇。 风冠四人有身手,可一抵四,流寇见打不过,落荒而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感激一拜,“多谢几位好人,若不是你们,我们就得死在流寇手里了。” 凤冠忙扶她,“老婆婆别客气,我们是朝廷派来,平定流寇的人,赶走他们是我们的份内之事。” “啊,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可要把流寇赶走啊,你不知道他们杀多少人,我的老伴,儿子,全都死在他们的刀下。” 老婆婆哭泣,旁边的妇人无不抹泪。 衣沐华拉老婆婆手,“你们放心,我定会赶走他们,还群山县清静。” 安慰过这些人,衣沐华一行人继续上路,进入群山县。 城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道上行人寥寥,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脸露恐慌。 他们抵达府衙,门前唯有两座石狮看门。 风冠敲门,门一敲便开,刺鼻酒味从里而出,衣沐华等人皆皱鼻。 酒味呛人,颜喜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酒肆呢。” 进了门,见公堂中一人坐地上,背靠桌脚,满脸通红,手里抱个酒坛子。 此人样貌清秀,若没喝醉,应该是个长相斯文青年。 敢在公堂上喝酒的,衣沐华料他就是逃难人口里的酒鬼县令了。 流寇在外作祟,这人却喝得大罪,谁见了都来气。 衣沐华说道,“洋葱阿洲,将这人抬到井边醒醒酒,弄醒了再带他来见我。” 洋葱阿洲应下,架酒鬼县令往后堂走。 衣沐华风冠等人四处张望,背后传来一道厉声,“你们是何人,怎么在公堂上乱晃?” 衣沐华回头,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站在她们后面,问道:“你是谁?” “我是胡师爷,你又是谁?” 风冠说道:“她是钦差,奉了圣上旨意,前来平定流寇。” 胡师爷顿了顿,脸色瞬间转笑,“原来是钦差大人,恕罪恕罪,您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小人好去迎接您啊。” 衣沐华没说话,胡师爷又道,“大人,您来了,我们群山县就有望啦,您不知道,流寇有多猖狂,请你们务必赶走他们啊。对了,你们来了多少人,小人给你们找住的地方。” “就我们几个。” 胡师爷呆在原地,半晌后才回神,“就,就你们几个?” 衣沐华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就你们几人如何平定流寇?” “我自有安排。” 此时阿洲和洋葱抬县令回来,县令眼神恍惚,嘴里念叨着给我酒。 胡师爷冲衣沐华抱歉笑了笑,走到酒鬼县令身旁,“朱大人,快醒醒,钦差大人来了。” 朱县令挥手,“什么钦差,给我酒。” 胡师爷冲他耳朵大喊,“大人,醒醒啊,上面有人来了。” 他这一喊,才令酒鬼县令清醒几分,他望衣沐华等人,“啊,来人了。” 胡师爷指了指衣沐华,“这位是钦差大人。” 酒鬼县令笑了笑,“你别骗我了,她怎么可能,钦差大人怎么可能是女的。” 颜喜调皮道:“县令都可能是酒鬼,钦差自然也有可能是女子。” 酒鬼县令顿了顿,望了望胡师爷,胡师爷点点头,暗示衣沐华真的是。 酒鬼县令拍了拍师爷,师爷将他扶起身,他恭敬一拜,“大人远道而来,属下未能远迎,还请大人责罚。” “好,那就罚你一个月不喝酒。” 酒鬼县令愣了愣,“大人发话,小人遵照便是。” 他答得爽快,衣沐华反而有些意外。 酒鬼县令眼睛飘向衙门外,胡师爷低声道:“圣上只派了钦差大人一个前来剿流寇呢。” 酒鬼县令瞪大眼,嘴巴可以吞鸡蛋。 衣沐华懒得多解释,寻思正事要紧,坐在正位之上,“对方的首领是什么人?” 胡师爷插话:“大门牙,生性凶残,无恶不作。” “你见过?” 胡师爷摆头,颜喜笑道,“你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凶残,无恶不作拉?” 胡师爷:“我听人说的,真见到他,我早人头落地了。” 衣沐华:“在进城之前,我们遇到过流寇,他们白天也出来作案吗?” 胡师爷:“进城是晚上,白天在城外活动,大人,你们能活着进来,真是老天庇佑啊。” 衣沐华进城时特地看过,发现群山县没有围墙,问道,“我查过群山的过往,这里不止一次闹过流寇,为何不建围墙呢?” 朱县令:“我刚来,也不熟,胡师爷他在这十几年了,他比较清楚。” 胡师爷回道,“前任县令向上申请过,奈何上面不下拨款啊,本县穷,税费少,也没钱自己建。” 没有围墙,难怪被流寇盯上。 衣沐华又问,“府衙怎么一个官兵都没有啊?” 胡师爷:“大半被流寇所杀,剩下的跑了。” 一没围墙,二没官兵,衣沐华暗暗叫苦,自己是摊上了什么事啊。 叹了一阵,寻思既来了,也不能光叫苦,尽力而为。 没出力就放弃,不是她的作风。 衣沐华目光落在府衙的高墙之上,计上心来。 城墙没有,她可以加高院墙,缩窄入院之门,如此一来,流寇再多也会被隔在围墙之外,院中人守住门,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风冠见衣沐华面色轻松,“司使,您是不是想到对策了?” 衣沐华点点头,“我觉得,” 话没说完,酒鬼县令突然呕吐,登时整个公堂全是秽物臭味。 衣沐华等人掩鼻子,“洋葱阿洲带县令大人去休息,师爷,你将这清扫一下。” 堂中臭味熏天,没法再待,衣沐华一行人走出府衙,衣沐华顺便查看街上房屋,思索自己的高墙之计是否可行。 转了一圈,他们正找家店吃面,忽而喧声大作,惊恐之声响彻街道,“流寇来了,流寇来了。” 第202章,出色的风冠 一日遇两回流寇,衣沐华皆是一愣,远远见到一伙人从城外杀进来。 风冠欲上前,衣沐华拦他,“敌众我寡不逞能,先找个地方观察,看看他们如何行动。” 几人攀高墙,踩上屋顶,在高处观察流寇。 县城内火把流动,流寇在城中窜动,东西北,唯独没有去南边。 衣沐华寻思南边是府衙所在,难道流寇莫非怕官。 不,既然他们都敢进城,又怎会怕官。 换她是流寇之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府衙里的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去呢? 衣沐华沉思,一个时辰后,流寇退走,衣沐华等人才落地。 他们回到客栈,客栈里的桌椅东倒西歪,残缺不齐,老板一脸苦容,“该死的流寇,挨千刀的流氓。” 洋葱进房,片刻后出来,“司使,我们的东西全被劫走了。” 客栈老板叹息,“你们也是倒霉,刚来就碰上流寇,以前流寇十天来一次,这回不到三天又来了。” 洋葱说道,“会不会因为我们在城外打跑了他们,他们特地来报复的?” 颜喜摇头,“不可能,真来报复,不是应该四处我们么,但方才他们没有呢。” 衣沐华又问老板,“他们来不杀人吗?” “以前杀,可能后来觉得杀光人没钱可以抢,便不杀人了,要杀也是杀城外路过或者逃出去的人。” “大人,你们没事?” 胡师爷和朱县令进来,胡师爷关切道,“还好你们没遇流寇啊,万一你们被他们杀了,那我们就没指望了。” 颜喜歪脑袋,“你怎么知道我们没遇到他们啊?” 胡师爷:“他们杀人不眨眼,你们遇到他们,就活不成了。” 颜喜一双妙目打转,“可是老板说,”话没说完,风冠就捂住颜喜的嘴,“是啊,幸亏没遇上他们。” 颜喜咿咿呀呀,风冠没松开手,“对了,府衙没被流寇烧抢。” “没有,对了,大人,不如你们住府衙,府衙安全,大家住一块住也有个照应。” 衣沐华点头,“也好,劳烦师爷帮我们准备房间。” “好咧,我这就给您安排。” 胡师爷转身而走,朱县令却没离开,似乎等他们一起前往府衙。 衣沐华笑道,“我们需收拾一下,待会自己去府衙就好。” 朱县令点头,等他走远后,风冠才放开颜喜。 颜喜怒道,“干什么不让我说话,那个师爷有问题。” “就是怕你说实话,才阻止你。”风冠转向衣沐华,“衣司使,胡师爷可能是流寇的内鬼。” 在屋顶上,衣沐华觉察流寇避开府衙时就起了疑,又想到胡师爷在群山县做多年师爷而无恙,登时猜到他是内鬼。 此时风冠和颜喜对胡师爷生疑,衣沐华很是欣慰,“说说,为何胡师爷可疑?” 风冠:“第一,流寇隔十几天才来一次,而我们进城就到,这说明城内有人通风报信。第二,他见到我们就知我们没遇到流寇,这点最可疑。” 衣沐华夸赞,“风冠你的分析,越来越出色了。” 颜喜嘟嘴,“姐姐,我也想到了,你怎么不夸我啊。” 旁边的洋葱没好气道:“风冠的分析是后天刻苦学得来,你直觉是天生的,你让衣司使夸你什么,夸你命好?” 颜喜大笑,“洋葱,你是不是嫉妒了?” 洋葱:“嫉妒,嫉妒得要死,也不知你脑子里装了什么,看到线索就能自己联系在一起。” 风冠:“是啊,这点我也很羡慕。” 颜喜眨巴眼,“我命好呗。” 洋葱:“司使,你快说说她,否则她要骄傲了。” 衣沐华摊手,“我没她的天赋,没资格说她,否则就成嫉妒她了。” 话一出,众人皆笑。 风冠:“司使,胡师爷有问题,我们去府衙住,岂不是在他监视之下?” 衣沐华:“正好相反,是我们监视他,眼下他不知我们发现他的身份,我们便可以利用这点,让他给我们办事。” 随后衣沐华将建院墙的计说出,风冠等人都称好。 阿洲:“建院墙需砖块,我们没有砖块如何建啊?” 风冠:“我们可以欺骗胡师爷,说我们要造城墙,他知城墙不能建成,必然会帮助我们造砖块,待砖块建成,我们再来说真正用途。” 风冠所想正是衣沐华所思,暗暗欣喜,风冠可以出师了。 以风冠的聪敏,以后必大有作为。 能为国家养育出优异人才,衣沐华心里颇感自豪。 到了府衙,衣沐华将建造城墙的事说与胡师爷,胡师爷拍手道,“钦差大人就是钦差大人,真是有魄力啊。” 胡师爷嘴上夸赞,眼底却露出鄙夷,颜喜等人料他心底耻笑衣沐华愚蠢,暗自发笑。 “建城墙需砖块呢,我想请师爷召集城中壮丁烧制泥砖,你觉得怎么样?” “好计,这样能省不少钱。” “那这事,” “包在我身上。” 胡师爷揽下这事,翌日找来人,在城中的空地上,烧制砖块。 风冠四人一起帮忙制砖,府衙内只有衣沐华和朱县令。 酒鬼县令被衣沐华罚不能喝酒,改吃花生,衣沐华查阅群山县之前的记录,他便在旁边嚼花生。 一袋花生吃完,朱县令忽然问道,“大人,您真觉得群山适合建围墙?” “朱县令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群山城的土地质松软,若围墙建成,一旦敌人挖空地下,围墙便会塌陷。” 衣沐华不知他是敌是友,敷衍道:“房子不会倒,城墙也不会的。” “不一样,房子占地小,城墙宽广,一个地方下陷,整条围墙就全毁了。” “那是根基不稳,若根基稳固,城墙没事的。” 朱县令要再说话,胡师爷走进来,他便打住。 “大人,一切照您吩咐,砖块已经开始煅烧了。” “很好,胡师爷你办事很得力,回信城,我定向圣上举荐你,你做师爷太大材小用了。” “胡某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嗯,比起那种只会喝酒吃花生的人,实在好太多了。” 衣沐华含沙射影,胡师爷瞥了眼朱县令,嘴角微微扬起。 第203章,平定流寇 朱县令伸了个懒腰,仿佛没听到似的往外走。 衣沐华借机大夸了一阵胡师爷,哄得胡师爷笑得合不拢嘴,衣沐华让他加紧制砖块,胡师爷满口答应。 几日后,砖块造好后,衣沐华将胡师爷叫来,“胡师爷,我想了一宿,觉得建城墙工程太大,咱手里没这么多人,造的时间也久,看来这城墙不能造了。” 胡师爷愣了愣,“可是我们砖都烧好了,不建城墙,岂不白忙活。” 衣沐华:“也不算,我们改建院墙好,这样也没浪费。” 旁边的朱县令说道,“这主意不错,加高院墙,防止流寇进家,这是好办法啊。” 胡师爷呆住,半晌才恢复过来,“大人,属下觉得还是城墙稳妥,将流寇挡在外面,免去他们进城滋扰百姓。” 朱县令:“胡师爷,院墙加高,大家躲在家里,也一样嘛。” 衣沐华点头,“是啊,就这么办。风冠,你着急乡亲来领砖块,大家都把自家的墙加高。” 风冠应声而去,胡师爷自知无力阻止,“大人,我去帮忙。” 衣沐华挥手,胡师爷退出府衙。 出了府衙,胡师爷骂了句,匆匆出城。 事情有变,他得通知大门牙老大,让他们今夜进城,务必破坏加高院墙之举。 原本以为衣沐华是个草包,没想到让她误打误撞思出一条良策,真他娘的失算,辛苦替她造砖块,替他人做了嫁衣。 胡师爷加快脚步,到了城东的老槐树下,他将一封信塞入槐树的洞中,转身后发现衣沐华站在他身后,身子一震,“大人,您怎么在这?” 衣沐华笑道:“抓内鬼啊。” 胡师爷心提起,“内鬼,什么内鬼?” 阿洲走上前,拨开胡师爷身子,取出树洞里的信,“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胡师爷脸色惨白,“你们,你们怎么发现的?” 洋葱冷笑,“你真以为圣上会派个无能之人到群山平定流寇,若你真这样想,那简直蠢透了。” 胡师爷盯着衣沐华,登时恍然,她早想出加高院墙的良策,说造城墙,不过是迷惑自己,让自己替她找人制砖块罢了。 当下懊恼不已,悔恨不该小瞧她。 可惜发现得太迟了,肠子悔青也不顶用拉。 阿洲将信递给衣沐华,衣沐华看过后说道,“重新写一封,让他们三日后来。” 胡师爷偏过头,一副宁死不屈之态。 洋葱嘿嘿笑道,“我最喜欢骨头硬的人了,司使,你把人交给我,不出半个时辰,保准他投降。” “哦,你真有把握?” “当然,我在他肚子轻轻个小口,然后掏出他的肠子,在他肠子上打个结,” 胡师爷觉得胸口一阵恶心,连忙打断洋葱的话,“我写,我写。” 众人抿笑,待将新的信塞回槐树洞后,一行人押胡师爷回府衙,关在牢内。 衣沐华捉胡师爷时,朱县令一直没有说话,他忽然问道,“三日后,衣大人打算如何应付流寇?” “朱县令不妨说说你的办法?” “我,我哪里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个只会喝酒吃花生的闲人。” “其实你早就看出胡师爷是内鬼了。那天你故意在公堂呕吐,意在阻止我说出良策,你怕胡师爷听了,从中破坏。” 朱县令笑了笑,“衣大人心思缜密,朱贤佩服。” 风冠:“原来你知道胡师爷,那你怎么不早除去他。” 朱贤:“除去他,我也没有把握对付流寇。” 颜喜:“所以你就假装喝酒保命,你很贼哦。” 衣沐华笑道,“朱大人的这招你们得多学学,自己实力不如对方的时,最好的办法是蓄力,等机会来临。” 朱贤:“朱某惭愧,并非像衣大人所说蓄力,不过是苟且偷生,想等朝廷的人赶走流寇,自己捡个便宜罢了。初时见只有你们几个人来,我心凉半截,后来衣大人您不听我的劝,坚持造城墙,我还背地里骂了您,直到您说加高院墙,我才想明白,您是要借师爷的手造砖块,衣大人,这招借力,朱某五体投地。” “朱大人谦虚了,听你说起这地方的土质不宜造城墙,我便知你一心向群山的,我对群山不熟悉,还望你多提建议,共同赶走流寇。” 朱贤能研究土质,想必也思索过如何对付流寇,衣沐华虽想出加高院墙,但对如何一网打尽流寇还没十足把握,她迫切需要朱贤献良策。 朱贤:“流寇是多,可大都是些没脑的人,之前有胡师爷给他们谋划,他才会如此一次又一次得逞,而今我们抓住胡师爷,等于砍去他们的头,他们作恶能力大大下降。” 风冠:“对方有一千多人,县城全部人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人,真打起来,我们吃亏。” 朱贤:“他们行动并不会清巢而出,我估摸两三百人,我们先解决这两三百人,然后再攻其不备,进他们老巢,我想流寇可以破。” 衣沐华点头,同意朱贤的建议。 三日后,流寇进入县城,发觉各家各院的围墙增高,他们不能翻墙,只得从墙的小门进。 墙后早有人埋伏,见人进来,立即砍杀。 因门窄小,后面的大批流寇无法一拥而入,只得后退出去。 待他们退到街道上,发现前方有沙堆挡住,倍觉奇怪。 此时风冠等人推油桶,几十桶油同时倒地,油蔓延整条街。 一团火从天而降,眨眼间,街道成汪洋火海,流寇悉数被烧死。 随后风冠四人带领城中壮丁,悄然靠近流寇老巢。 流寇聚在一个寨中,正饮酒作乐,喝得东倒西歪, 风冠见他们刀在身侧,寻思这会冲进去,并不稳妥,便派洋葱在一侧点火。 火随风而起,逐渐蔓延,烧了半个寨子,流寇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刀,赶忙救火,此时风冠一群人杀出,杀得流寇措手不及,要拔刀,刀却不在身边。 厮杀声直到天明才休,大火渐息,流寇皆尽。 风冠等人胜利归来,县城一阵欢呼。 第204章,停留 捣毁流寇老巢,衣沐华完成使命,一行人收拾,准备返回信城。 洋葱兴奋道:“终于可以离开啦,这次我们平定流寇有功,圣上定大大嘉奖,回信城后我们便可吃香喝辣了。” “回去后我要去晴光楼,吃红烧狮子头,酸甜排骨,麻辣烤鸭,将所有的肉都点一遍。” “你吃得完么?” “吃不完,看着也过瘾。” 衣沐华抿笑,不怪颜喜要过眼瘾,在这三餐青菜豆腐,大家馋坏了,回去可不得大口吃肉么。 “群山县太穷了,都没什么特产,不然可以买点回去给其他兄弟。” 颜喜无心说,衣沐华听了有意,她笑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忧心。 他们可以回信城吃肉,而群山县的人哪也去不了,继续面对青菜豆腐。 在群山不过两个多月,他们便觉受不了,可群山的人却得世世代代在此。 洋葱的话扰乱衣沐华思绪,“司使,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衣沐华:“我去问问朱县令,是否需要帮忙,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 洋葱嘀咕:“我们的任务是平定流寇,流寇没了,哪还有什么事呀。” 衣沐华往外面公堂走,朱贤正吃花生。见衣沐华来拍拍手,“衣大人,您是来辞行吗?” 朱贤也知衣沐华等人完成任务,得回去了。 “群山县可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朱贤苦涩一笑,“衣大人为流寇而来,流寇散,衣大人是该回信城了。” “信城要回,但群山县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朱县令只管开口。” 朱贤摇摇头,轻轻一叹,手不自觉又抓花生。 “朱县令戒了酒,又迷上吃花生了么?” 朱贤笑笑,“被衣大人看出了,我这人心里一有糟心事就会吃东西,酒不能喝只能吃花生拉。” “朱县令忧虑群山县。” “这次流寇猖獗,令人口大量外流,短期之间,这地人口少,田地无人耕作,群山县怕是要继续穷下去咯。” “我阅过群山县过往史,这地似乎总出流寇。” 群山过去二十年,每隔四年就有一批流寇,频率高得惊人。 “太穷了,即使累死累活也难以维持生计,有的人便破罐破摔,当起了流寇。说来惭愧,我爹以前也是流寇。” 衣沐华顿了顿,没想到朱贤的父亲是流寇。 “我奶奶不赞同我爹做流寇,将我爹敢了出去,不认他这个儿子。可是我们家吃得用的,又都是靠我爹暗中救济,若没有我爹,我们早饿死了。衣大人一定觉得我们没骨气,既嫌弃流寇,却接受流寇抢来的财物。” 衣沐华摆头,朱贤又道,“我努力考试,就是想改变群山,可真当上县官,才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 衣沐华沉默,忽然想到如果思翼公主听了这话,她会如何。 朱贤说道,“这是群山县的命啊,谁都改变不了。衣大人要走,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还望衣大人莫见怪。” 与朱贤道别,衣沐华回到后院,洋葱等人看她,“司使,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走了?” “你很想走?” 四人齐刷刷点头,衣沐华想了想,“我们再多住几日,还有事没做完。” 衣沐华忍不住拿思翼做比较,假使是她,她断然不会一走了之。 洋葱哦了声,虽失落,也没说什么。 衣沐华一个人走出群山县,四处游荡,不知不觉竟到了大平国与大陶国的交接地, 大平国的群山县与大陶国的紫萝县以山为界,山的东南属于群山,山的西北归紫萝。 隐约听到山上传来歌声,歌声婉转如黄鹂,清脆动耳。 歌声渐近,但见一群姑娘从山上过,她们后背箩筐,脸上洋溢欢快。 衣沐华寻思山上没什么东西,她们上山采做什么? 抬步向上,跟她们身后。 姑娘们在几棵树前停驻,白嫩的手采摘叶子,将叶子放入箩筐。 原来她们在采摘桑叶,衣沐华心里一阵窃喜,旋即下山。 回到群山县城,想让洋葱等人探听紫罗县的情况。 刚踏入后院,便听到洋葱的声音,“我说司使怎么不回信城,原来是因为这事。” 衣沐华怔住,她没说继续留的理由,洋葱从哪里得知了。 风冠:“在司使面前,我们定不要提及此事,免得她伤心。” 颜喜:“哎,你们看着我干嘛?” 洋葱:“你嘴快,别说漏了,惹司使难过。” 衣沐华越听眉越紧,怎么觉得不大对啊。 颜喜:“知道啦,世子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见到他我非揍他不可。” 洋葱:“世子真没眼光,我们司使能文能武,比那什么公主强多了。” 颜喜:“对,姐姐文能斗两系,武能平流寇,强那公主百倍,一百个公主也顶不上一个姐姐。” 听到这,衣沐华明白是世子与思翼的事。 他们订婚不是传言,恐怕成真了。 衣沐华苦涩一笑,暗道说反了,一百个衣沐华也不是思翼公主。 以思翼公主的身份,用不着斗两系,即便派来镇压流寇,也有上千士兵跟随。 颜喜等人不住夸赞衣沐华,衣沐华心里愈发酸涩,转身要走,与朱贤四目相对。 方才的话,朱贤也听到了。 他要开口,衣沐华比了个嘘声,两人走了老远,衣沐华说道,“朱县令,我想在群山县多待一阵子。” “可以,你想住多久都成。” 显然朱贤衣沐华衣沐华留下是养情伤,衣沐华苦笑,“朱县令是不是觉得我很凄惨?” “没,没有,怎么会呢。” 衣沐华不愿陷入胡思乱想中,一心给自己找些事做,“我们去趟紫萝。” 朱贤顿了顿,“若衣大人想去,在下奉陪就是。” “事不宜迟,我们走。” 衣沐华本想让洋葱去打探紫萝,现在改了主意,决定亲自去瞧瞧。 两人说走就走,乘坐马车前往紫萝。 紫萝的地势和群山县差不多,但城中人口兴旺,街上商铺小贩多,百姓所穿的衣服较群山百姓好。 一路闲逛,晌午找家饭馆用膳,衣沐华点了两荤一素汤。 菜上桌后,朱贤打趣,“好久没肉吃,沾衣大人的光,今日开了荤。” 衣沐华知他极力逗自己开心,笑了笑,“朱县令觉得不够可以再点。” “够了够了,他们这里的肉多盘子大,这些够我们两人吃撑了。” “分量多价格与群山县差不多呢。” “是啊,价格相同,菜多一半,怪不得商旅愿意来这。”朱贤顿了顿,望着外面的行人,“哎,若是群山县也有这么多人便好了。” 第205章,冤家路窄 衣沐华问道:“朱县令,你可想过,紫罗县与群山县差不多,为何一个富饶一个贫穷?” 朱贤呆住,“这,我倒是没想过。” 衣沐华见朱贤若有所思,也不多语,吃完后两人继续闲逛。 迎面走来群背箩筐的少女,女子交头接耳,笑盈盈地。 朱贤不禁打住脚步,擦肩而过之时,他看到她们身后箩筐的桑叶,待她们走过去,朱贤猛转头,“衣大人,我们走这边。” 衣沐华点头,两人尾随少女们。 少女走到一家高门前,将背后的桑蚕叶交给门口的人,从那人手里领了一串钱,各自散开。 朱贤往门户里瞅,门口的人看他,“这位公子,您要来买蚕吗?” 没等朱贤开口,衣沐华回答,“是啊,不知道你们的蚕肥不肥?” “肥,吐出丝韧性极强,不信您进来瞧瞧,” 那人请衣沐华和朱贤进门。 入门后,但见几排六尺高架成列,上面置放簸箕,簸箕上覆盖桑叶,绿叶上白蚕挪动,蚕有小拇指粗。 那人从从取了一团蚕丝,双手用力拉开,丝不断,“瞧,若多有韧性。” 衣沐华问道,“你的这些蚕寿命有多长?” “通常三个月,虽然短,可吐出的丝多。” 衣沐华又问了几个关于蚕的问题,然后才告辞。 出来后,朱贤喜道,“衣大人,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要来紫萝了?” 衣沐华反问,“不为蚕,那为什么?” “我,哎,是我小心眼了,衣大人胸襟宽阔,非一般女子,区区小事,你是不会介怀的。您是怎么想到让群山县养蚕的?” “我见紫萝县的姑娘欢快,便纳闷同一地势,怎么这头的人穷苦,那一头的人欢快呢,弄清楚她们靠养蚕为生,我就想着群山县也可以借鉴。” “您说得对,我们也可以养蚕。” 衣沐华摇头,朱贤讶异,“我哪里说错了?” “一家面店生意红火,在它旁边另开一间面店,你觉得你两家面店的生意会一样好么?” “人总共就这么多,多一家面店,生意自然都不好了。啊,我明白了,我们不应该养蚕,可以制丝绸。” 衣沐华颔首,“蚕谁都可以养,但织就需要技术了,别人也不容易效仿。” “是啊,不过织丝绸,需要不少银子买蚕丝,群山没这个财力。” 衣沐华也头疼这难题,但至少确定方向,也算迈出了一步。 两人准备返群山县,忽而一群大陶国官兵将两人围住,两人均感莫名其妙。 朱贤护在衣沐华身前,“我们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拦下我们。” “没你的事。”带头的官兵撇开朱贤,朱贤身子弱,被高大的官兵一拨,就倒在旁边。 两名官兵压住朱贤,朱贤动弹不得,只得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为首的官兵双目盯衣沐华,旋即狞笑,“就你了,带走。” 话音落,两人上前架衣沐华。 对方人多,又加一个朱贤,衣沐华自知敌不过,由着他们押走,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进入一座府邸,府邸幽香,嬉笑声不断,令人不禁遐想是美人窝。 离笑语声近,偶尔听到男子低沉笑,待进了屋子,衣沐华不禁倒吸气。 屋子里前后簇拥美人的,是被她打了一拳掉在护城河的章署。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 “大人,小人又给您寻来一位佳人,还请笑纳。” 原来这些官兵为讨好章署,在街上搜罗美女讨好章署。 衣沐华微微低头,唯恐章署认出自己。 章署坐在美人堆,喝得半醉,微微张开眼。 人站在门口,章署不大看得清人脸,随便指了指,“坐,一起伺候着。” 衣沐华站立不动,旁边的官兵推衣沐华一把,她只得走到美人堆,坐在最边上。 章署旁边的美人送酒到他嘴边,章署一饮而尽。 美人们又是给章署捶腿,又是给他喂水果,竭力讨章署欢心,唯有衣沐华坐着,像个木头人。 衣沐华巴望美人们将章署灌醉,方才进来时她观察过,府邸守卫不算森严,伺机逃走也不无可能。 站在章署背后,着绿衣的女子,柔声问,“大人,我捏得舒服不舒服?” “马马虎虎。” “大人,您方才还说好的,是不是见美人来了,就心不在焉了。” 她边说,余光边飘衣沐华。 衣沐华暗道你讨好人就讨好,非得拉自己做什么。 好在章署没注意衣沐华,“什么美人,你们这些都是庸脂,真正的美人你们都没见过呢。” 绿衣美人听章署称自己为庸脂娇嗔,“那大人说说什么样的才叫美人。” 章署目光定在远处,“眉眼如画,妖艳无比,她一出现就好像有一只手,揪住我的心。” “真想见见大人口中的美人,不知在哪能找到呢?” “我也想知道啊,有了她,我绝不会再看你们一眼。” “以大人的能耐也找不到吗?” 章署闷了口酒,“大陶国我翻遍了,没有。也许美人从天上来的,现在已经回去了。” 衣沐华愣了愣,寻思他嘴里说的美人,不会是女装的公孙束。 平心而论,公孙束的女装惊艳得很,章署念念不忘,实属正常。 老天真是厚待公孙束,给了他惊人相貌,又赐他尊贵地位。 世子公孙束,名动天下,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可陪得上他的人,也就是思翼了。 思翼公主人美善良,心底纯洁,谁会不喜欢这样简单的姑娘呢,谁又会选心思复杂诡计多端的人呢。 两月前传言两人订婚,恐怕此时已经成亲了,西侯府办喜事,几天就能办,下次见到公孙束,恐怕他身边会跟着思翼。 公孙束既是有妇之夫,她可不能再与他像从前一样了,那样既害了自己又伤害思翼。 最好不要见面,可是不成啊,同朝为官,怎么能不见呢。 真不见,又会像现在这样想他。 衣沐华东想一点,西想一点,思绪杂乱。 “美人你在哪?你在哪啊?” 章署苦涩喝酒发问,衣沐华轻叹,默默回了句别人怀里。 忽然章署看到衣沐华,定住身,惊呼道,“你,你不就是美人身边的随从吗?” 第206章,落入虎口 章署认出了衣沐华。 衣沐华打他一拳,害他掉入护城河里,此时认出自己,以他残暴性格,定将自己碎尸万段。 衣沐华拔腿就跑,她行动迅猛,外面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消失在廊道尽头。 章署见人逃了,推开周围的美女,起身大喊,“快抓那人,抓住她。” 守卫向衣沐华逃跑方位追,到了花园,却不见了人影。 花园假山重重,他们料想人是躲在假山中,分队搜寻。 衣沐华确实藏身在假山缝隙里,花园东边是鱼池,她只能躲在假山中。 好在假山参差不齐,彼此间有空隙,留给衣沐华回旋余地。 她听左侧有呼吸声,便绕到右边,后面响起脚步声,她就往前移,如此反复,士兵竟没有发现衣沐华。 外面传出章署中气十足的声音,“她肯定还在园中,你们下鱼池,看看水底有没有人。” 半个时辰后,水里的人回禀没有发现人,章署说道:“那她定在假山之中,再调一百人搜,我就不信找不到。” 多加一百人,再想和守卫躲猫猫,便行不通了,衣沐华心里叫惨。 半个时辰后,衣沐华被押到章署面前,章署双手交叉环抱,“这下我看你往哪跑。” 衣沐华无可说,寻思章署下一刻拔刀,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 “说,她在哪里?” 衣沐华愣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公孙束。 章署没有立刻杀自己,便有一线生机啊,衣沐华说道,“你找她做什么?” “少废话,我问你她在哪里?” “在群山县。” 衣沐华想着群山有凤冠颜喜四人,诱章署去,自己便可得救了。 “真的?” 衣沐华点头,章署沉默,他身边的人说道,“大人,那是大平国的地盘,我们去有危险。我看人不在群山县,是这丫头想逃跑故意骗你的。” “群山县那地方小,人烟少,如果我意图逃跑,干嘛不说个又远人又多的地方,偏偏说群山县呢?” 那人不知群山有衣沐华的得力学生,自然答不上来。 章署认同衣沐华的话,“不错,群山是个破城,没什么可怕的,走,我们现在就去。” “但那是大平国的地盘,万一您有差池,” 没等他说完,章署便打断,“大陶国铁骑几十万,我谅它大平国不敢招惹我们。” 章署的口吻十分张狂,衣沐华又想起他当街抢人却能安然无恙,猜他在大陶国的地位斐然,否则早死八百回了。 章署只点了三十人前往群山县,到了群山县,他们进城,百姓见了纷纷躲。 章署皱头,“他们躲什么啊?” 群山县常有流寇,章署等人生得魁梧,又面带凶容,群山县的百姓自然草木皆兵。 “穷乡的人没见过世面,见大人威武,不敢直视。” 章署地下的人谄媚,章署很是受用。 他看着衣沐华,“人在哪?” 衣沐华指了指前面,她带路走在前面。 城中小,一点小事半个时辰就传遍,衣沐华心想自己进城,此时风冠等人已经知晓,眼下自己带他们绕圈,好让风冠四人做准备。 走了一段,章署不耐烦,“怎么还没到?” “大人,她好像在绕圈子。” 章署一怒,手捏衣沐华后颈,“别耍花招,不然要你命。” 反正已经晃了一圈,风冠等人应该做好了准备,衣沐华回了句不敢,才带他们去府衙。 章署看到府衙牌匾,笑道,“怎么,你以为这里的县官能救你?” 章署身旁的人呵斥,“妄想,告诉你,我们大人可是,” 话没说完,章署眼一斜,话就没有了下半句。 衣沐华糊弄道:“我明白您是大人物,群山县令得罪不起,来只因她在里面。” 章署沉吟片刻挥手,他的人直接推开衙门,他们正大光明走进去。 公堂内无人,章署的手下往后堂去,一炷香后回来禀报,衙内一个人都没有。 衣沐华哄骗道,“可能出去了,待会就回来了。” 章署坐公堂的木椅上,“我耐心有限,若你骗我,上次的账和这次的,我一并与你算了。” 衣沐华没有回答,眼不时四飘,寻思风冠等人做了什么。 一刻钟后,门外响起洋葱的声音,“咦,怎么门打开了。” 话音落,洋葱风冠四人走进来,他们手上拿着葱油大饼,见到衣沐华和章署等人,他们呆住。 本以为他们设了陷阱,没想到他们竟毫无觉知,衣沐华心拔凉。 但她并没放弃自救,急中生智道:“衙门是随随便便来的吗,还不赶快走!” 四人转身欲走,章署喝道,“不准走。” 他的人快速围住四人,挡住四人的去路。 风冠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不让我们走。” 章署哼了声,“你们走了,我立即杀了她。” 风冠笑道,“我们又不认识她,你杀她与我们何干?” “是么,”章署走到衣沐华身旁,手盖在衣沐华的天顶盖上,“你骗我们进衙门,是想让他们救你?” 衣沐华否认,“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章署笑了笑,“他们是间派人,而你是他们的老师,衣沐华。” “你怎么知道?”颜喜脱口而出,话脱口后捂嘴。 “衣沐华带四名间派人平定群山流寇的消息天下皆知,我又怎能不知呢。你们是间派人,那她自然是衣沐华拉。” 衣沐华的目光落在风冠等人的腰间,他们佩的腰带乃间派专有,章署由腰带推断出风冠等人身份。 风冠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们衣司使,就该客气点。” 章署笑道,“不久前她进我府上,骗走我的玉佩,面对这样的骗子,我凭什么对她客气?” 衣沐华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把她交出来,一切事作罢,否则我连他们也一并杀了。” “她不在这。” 衣沐华感觉头顶的手加重,头骨隐隐作痛,“这回没骗你,她真不在这。” “她叫什么,什么身份?” 衣沐华沉默,顷刻间,头骨剧痛,章署极其不耐烦道:“说还是不说?” “我在这,你放了她。” 公孙束从门外走进,众人皆是一愣。 第207章,你很好,好过她千万倍 公孙束身着湖蓝锦衣,丰神如玉,翩然徐行,近到章署跟前,“大平国公孙束,见过小安王。” 衣沐华愣了愣,没想到章署是小安王。 小安王是大陶国国君私生子,当年碍于大陶国王后家的势力,大陶国国君将他寄养在外,直到王后过世,大陶国国君才认这个私生子,封小安王。 章署呆看他半晌,“你是大平国世子。” “正是。” “为何你会,”章署留了情面,没有说出公孙束着女装的事。 “偶尔兴起。” 章署放开衣沐华,哈哈大笑,笑声震瓦,衣沐华不禁往旁两步,远离他。 “既然是世子,我且卖你这个面子,这事罢了。” 章署大步往外,一行人离开府衙。 剑拔弩张的局面,顷刻间消失,颜喜等人一头雾水,“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衣沐华无法道内情,含糊道:“世子有名望,他买世子的账。” 公孙束在群山现身,衣沐华倍觉奇怪,“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 他答得风轻云淡,衣沐华不知要怎么接话,余光中颜喜四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似乎期待两人来一出兴师问罪的戏码。 她咳了声,瞥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别瞎想。 四人却会错意,转身而走,衣沐华叫了两声回来,四人全当没听到。 与公孙束独处,衣沐华莫名紧张,没话找话,“就你一人来吗?” “梅映辉在信城。” “今日的事,谢谢拉。” “我们之间还需如此见外?” 衣沐华微微一笑,“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希望不会太迟。” 公孙束眉头压低,“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我猜到了。” “猜到什么?” 非要她说得这样明白吗,这未免天残忍了,衣沐华说不出口。 公孙束正准备说话,朱贤走进来,“衣大人,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放过我们拉?” “世子出面,他们便放人了。世子,这是群山县县令朱贤。” 公孙束轻轻点头,朱贤连忙行礼。 两人去大陶国的原因,方才没机会问,公孙束见到朱贤后想起,“你们为何去大陶国?” “我和衣大人去取经。” 公孙束面色疑惑,朱贤将他和衣沐华想到制丝绸的主意说了一遍。 说完后朱贤神色怅然,公孙束问道,“主意不错,为何你还愁眉?” 朱贤叹息,“我们买不起蚕丝啊。” 公孙束笑了笑,“此事不难。” 衣沐华插话,“有世子在,这事保你成。” 朱贤大喜,立即一礼,“朱贤代表群山人多谢世子。” 公孙束扶朱贤,“群山县乃大平国之地,我有能力,自当助朱县令振兴。” 公孙束心怀正义,若他得知,绝不会旁观,正如思翼公主在海难发生后,挺身而出一样。 衣沐华心惊,怎么又想到思翼公主了,每每想到她,总忍不住与她对比,对比后胸口如石块压住,又沉又闷。 衣沐华不堪胸闷,刻意回避公孙束,说道:“朱县令你好好和世子说,我去换身衣服。” 回到房间,她觉得周身乏力,便躺床上睡觉。 砰砰砰,衣沐华惊醒,房外颜喜高声道,“姐姐,吃饭了。” 此时已经是第二日,没想到她睡了这么久。 “颜喜,司使困了,你让她多睡会。” 脚步声远去,衣沐华料想是风冠拉颜喜走。 她闭眼,却再睡不着,趟了好一会才起身。 打开房门,见公孙束坐在外面,她下意识关门。 门关后觉得自己做得太明显,又开门,对上公孙束探究的眼神,衣沐华笑着解释:“你一声不吭坐在外面,吓我一大跳。” 眼下青天白日,吓人一说,谁听了都不信。 “你怕见我?” 衣沐华作势摸胸口,“没,刚才被吓到了。” “你是不是听说我与思翼公主的事。” 公孙束先开了口,衣沐华也不便继续装聋,嗯了声。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这在衣沐华眼里是默认,她把心一横,“往后我们少见面。” “因为思翼。” 衣沐华点头,“你也不想她难过。” “她为什么难过?” “你与别的女子一起,她当然会难过啦。” “她不会的。” 他在暗示思翼公主心胸宽阔吗? “公孙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人家善良,不计较,你就肆无忌惮了么?” 公孙束忽然抬头,两人四目交接,“你不愿见我,不是因为思翼介意你,是你介意她。” 一语中的,衣沐华胸口更闷,索性承认,“对,我介意她,我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行了。” 非得逼她承认不如思翼么,好,她承认,他该满意了。 衣沐华转身,手被人拉住,公孙束缓缓道,“你很好,好过她千万倍。” 衣沐华惊住,肩膀一暖,人转正到公孙束面前,公孙束双目灼热凝视她,“为了你,我连女装都穿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轰地一下,心口石头炸开,人如置身云端,待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张开双臂抱公孙束。 果然,身体比心里诚实。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胡思乱想,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这么贬低过自己,满脑子想思翼好,自己差。” 公孙束轻笑,“我以为你满脑子是我,没想到另有其人啊。” 衣沐华锤他后背,“都是你。” 怀抱她的手箍紧,火热的胸膛透过衣料传过来,心如小鹿撞,发出扑通扑通声。 声音过大,想必公孙束也感受到,衣沐华面色一红,管不得许多,回抱他。 咯咯笑声从旁传来,衣沐华连忙推开公孙束。 颜喜从旁边走出,“姐姐,我们不是故意偷窥的。” 洋葱低声道:“颜喜,你干嘛多加一个们字。” 颜喜吐舌,“就我一个人看,没有别人。” 衣沐华哭笑不得,公孙束说道,“想回信城吗?” 颜喜捣鼓点头,公孙束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颜喜呆了片刻,欣喜道,“风冠阿洲洋葱,我们可以回信城拉。” 衣沐华脸红,他未免太直接了。 有这么迫不及待赶走妨碍者的么。 洋葱等人快速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离开信城,衣沐华都来不及交代,他们的马车便消失在路尽头。 朱贤纳闷道,“他们怎么走得如此匆忙,深怕多待一刻会被骂似的。” 衣沐华尴尬笑了笑,公孙束却面不改色,“他们有任务在身。” 第208章,清心寡欲多年该顾回儿女私情了 朱贤哦了声,丝毫没有怀疑公孙束,“世子,我查了下,之前我们群山县有织过丝绸的人,我们可以问问他。” 公孙束微微颔首,“你去把他找来。” “好嘞。”朱贤抬足快走,衣沐华准备坐下等朱贤回来,公孙束牵她的手,“你带我去周围转转。” “群山很小,没有什么可转的,这会我们出去,待会朱县令找人回来,不见我们怎么办?” 公孙束凝视衣沐华,唇微微上扬。 衣沐华恍然,他是故意支开朱县令的。 “世子,你这样只顾儿女私情,不大好。” 这还是心中装社稷,行事公道的公孙束么。 “清心寡欲多年,也该顾一回了。” 衣沐华噗嗤一笑,“难为你了啊。” 两人出府衙,衣沐华怕撞见朱贤,与公孙束往城外走。 路上衣沐华将自己到群山的种种事细说,公孙束听过后道,“风冠是个可塑之才,往后有他助你,你没那么辛苦。” “是啊,他是棵好苗子,假以时日,必能承大任。” “你准备收他做关门弟子?” “不好么?” “没有,就怕你们师徒两一个性子,他吃亏。” 衣沐华眨眼,“我们一个性子,为什么不是一起吃亏?” “你有我,而他没有。” 衣沐华脸微红,“世子,拐外抹角夸自己呢。” “这是事实。” 不可否认,公孙束说的是实话,衣沐华和风冠认定某件事,便十分执拗,这性子在朝堂上未必是好事。 就拿衣沐华短短时间内得罪两系来说,正是吃了这性子的亏。 “那你是他师公,就不能稍微护着他点么?” 公孙束笑道,“师公?你倒是会给他找关系。” “难得有个好弟子,怎么也得护住啊。” “是啊,难得有个良伴,怎么也得护住。” 衣沐华咧嘴一笑,“放心,不会让你白白护的。” 公孙束挑眉,“我很期待。” 衣沐华大笑,“能让世子期待,我的荣幸啊。” 两人走到一棵老枯树前坐下,四下无人,衣沐华依靠在公孙束身上。 公孙束揽她,静坐一阵后,公孙束忽然道,“过段日子,我带你回西侯府。” 丑媳妇见家公,衣沐华看他一眼,“你不怕吗?” “怕。” 西候之威,令人望而生畏,若说公孙束不怕那便是假话。 “可我不会退。” “嗯,我陪着你,如果你退了,我就攥住你。” 公孙束轻笑,“那你得攥紧。” 衣沐华搂公孙束胳膊,“像这样吗?” “不够。” 衣沐华加重,公孙束摇头,衣沐华再抱紧,噗嗤,头上传来笑声。 有什么可笑的,衣沐华抬头,四目相接,便是薪火落干柴。 公孙束靠近,唇唇轻碰,试探,柔缓,追逐,嬉戏,乐此不疲。 两人抱成团,等待了太久,许久后才分开。 回到府衙时,朱贤迎上前,“世子,衣大人,你们去哪了,我前后找不到你们,还以为你们被人抓走了。” 衣沐华随口道:“我带世子在城外视察。” 朱贤想了想,“城外没什么可视察的。” 衣沐华语塞,公孙束接话,“城外有几块空地,我看适合建仓库,往后可以堆放蚕丝。” 朱贤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深信不疑。 公孙束看了眼衣沐华,笑意深深,衣沐华莞尔,还是他道行高。 朱贤丝毫没有觉察两人的事,将以前织过丝绸的人叫来。 公孙束问了些关于丝绸制作的事,便与朱贤商议,公孙束出钱买蚕茧,招揽群山百姓抽丝织造以及染整。 因公孙束开的工钱高,百姓争相而来,消息传开后,原本逃亡的人回归群山县,群山的人逐渐增多,城中慢慢兴旺。 群山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机,朱贤功不可没,衣沐华寻思群山县在他的带领之下,定会改变流寇出群山的诅咒。 这日,衣沐华收到风冠来信。 信上说何系和肖系准备安插自己的人做群山县令,两系正背地活动,一旦他们得逞,朱贤便会被调往别处。 出力的人白忙活,没出力的人捡金子,往后谁还愿意出力,衣沐华倍觉不公,无比愤慨,“群山有难不见他们来,群山有望却来抢,真是不要脸。” 公孙束早见怪不怪,“派系只讲利益,哪里有利,便追哪里。” “朱贤忙前忙后,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这算什么啊。” “他们派人来群山,除了群山有潜质,更多是因为你。你与朱县令合力镇压流寇,他们认定朱贤是你的人,是以要打压。” 衣沐华不属于任何派系,却能调动团结人,自然惹派系忌讳,故而千方百计排挤与衣沐华相交好的官员,唯恐她自成一系。 “这些人真吃饱没事干了,不好好做自己的份内事,总盯着别人。” 公孙束长叹,“大平国的派系以前就有,近来几年愈演愈烈拉。” “圣上就不管管么?” “三大派系在大平国根深蒂固,岂能轻易除去。” 衣沐华想了想,笑道,“圣上委任你做盐司使,是想钳制他们。” 公孙束点头,“不光我,还有颜宝以及你。” 衣沐华能破格成为三品女官,除了军功在身,更重要是平成王欲借她打破三系占据要职的惯例。 她早感觉到,此时得到印证。 “既然我们被圣上挑中,那保一个朱贤,应该不难。” 公孙束沉吟片刻“你写封奏折给圣上,奏折里大赞朱贤,恳请圣上升他官。” “升官,那他不是要被调走?” 公孙束摇头,“三系忌惮你,你举荐的人不可能被升,可是朱贤又平流寇有功,圣上会嘉赏朱贤,而不派他去别处了。” 这与要开窗,先说掀屋顶是同理啊。 衣沐华感叹,“朝廷的水很深啊。” 公孙束笑了笑,“你识水性,不必怕。” 衣沐华虽不懂官场的规则,但从她敢单挑周何两系看,她自保能力一流,是以这水淹不死她。 衣沐华打趣:“我上了你的豪船,不需要游泳了。” “也是,你好好待着,别自己跳水里。” “我傻么,放着船不坐,要入水。” “谁知道呢,有时候你就是这般傻气。” 两人说笑两句,衣沐华给圣上写奏折。 过了十日,圣上派人送来嘉奖,不提升官之事。 第209章,原来你这么紧张我啊 群山县的第一批丝绸制成,却没有布庄收购。 衣沐华打听之下才知,收购丝绸幕后老板姓王,也就是与衣沐华结梁子的王怡家。 王怡以为衣沐华害死周孝正对她有敌意,阻止家族布庄收购群山所产丝绸。 得知缘由,衣沐华咬牙,“王家可真记仇。” 公孙束笑道,“你害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人家又怎么能让你好过。” “别说周孝正娶了思若公主,就是没娶,也瞧不上王怡啊,事多又记仇,周孝正肯定不会喜欢她。” “是啊,他喜欢事少又豁达的你。” 公孙束语气酸溜溜,衣沐华无奈道:“明明说王怡,怎么扯我身上啦,何况上回我们演戏,他对我死了心。” “嗯,他是死心了,又来了个常恒。” 衣沐华顿了顿,敢情公孙束真正介意的是常恒,郑重申明,“我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传言他为了你和离。” “冤枉啊,他与叶迷离本就感情不和,和离完全是为他自己,绝不是因为我。” “那你为何帮他官复原职?” “我那是敲山震虎,好让何系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你目的达到了,现在谁都不来招惹你,与你相关的也通通远之。” 衣沐华也知自己所为刚直,笑道:“年少无知不懂事,往后我收敛点就是,神通广大的世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让钱庄的掌柜问问其他布庄,看他们愿不愿收。” 公孙束人脉广,衣沐华登时觉得有望。 过了几日,钱庄掌柜派人送信,说王家在业内发话,谁敢接群山的丝绸,便是与王家作对。 王家在纺织行业是龙头,他发话,其他布庄均不敢得罪他们,是以无人敢收去群山丝绸。 衣沐华看过信,啪地拍桌,“王家欺人太甚,他们是要逼死群山啊。” 公孙束沉脸,“的确过分,群山好不容易想到脱贫之路,他们却因私怨封锁,实在有失风范。” 衣沐华天生不服输,敌人越打压,她越不屈,“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一个王家能把我们逼死。” 公孙束看她,“你要如何?” 衣沐华一向奉行,此路不通,改走水路的道理,“大平国不收,难道还不能卖给别国么。” 她就不信,王家的手能遮到其他国。 公孙束眉间起波,“别国,你指的不会是大曲国的罗驸马。” 这人怎么想到周孝正了,不过这说明他很在乎自己,衣沐华笑道,“公孙束,原来你这么紧张我啊,总怕我找别人。” 公孙束正襟危坐,“谈正事,别嬉皮笑脸。” 显然是恼羞了,衣沐华玩心大起,试探问,“如果我真找他呢?” “把信撕了。” 衣沐华拍胸脯,她以为他会打折自己的手,拍他肩膀,“放心,好不容易让他死心,我才不会自找麻烦,惹他呢。” “那你找谁?万追日。” 衣沐华摆头,“找思翼公主啊。” 公孙束怔住,奇怪望着她,“你不是很介意她么?” “我介意她是因为你,你现在是我的了,我干嘛还介意她。” 在商言商,衣沐华并不排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公孙束笑了笑,“我们好像还没成亲。” “说正经的,少打岔。” 衣沐华将原话奉还,公孙束收敛些,“她买你的账?” 据他所知,两人说话不超过十句。 衣沐华笑道,“你写,她肯定愿意啊。” 公孙束那句你比她好,好千万倍给足衣沐华信心,如今的她完全不介意公孙束与思翼公主有君子往来。 衣沐华取来纸笔,“世子大人,就麻烦您动动手,修书一封呗。” 公孙束抬了抬下巴,衣沐华连忙磨墨。 信写好后,公孙束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大曲国。 三日后,思翼公主回信,已经为他们牵线大曲国最大的断蓝布庄,断蓝布庄的人即将抵达群山收购丝绸。 断蓝布庄的人到来后,细查丝绸,认为丝绸品质好,当场加大订购量。 双方签订买卖合约,朱县令眉开眼笑。 衣沐华也松口气,总算没因自己拖累群山。 丝绸畅销,原本的蚕茧数量不够,公孙束和衣沐华前往紫萝县购买。 两人抵达紫萝,找到养蚕大户钟员外,道明来意后,钟员外先是一喜,旋即愁眉,“按照大陶国规定,与别国买卖超过数额的生意必须经过官府批准。” 衣沐华问道:“申请很难吗?” “两位有所不知,批准蚕茧的人是小安王。这小安王喜怒不定,不好伺候。” 听到小安王,衣沐华和公孙束沉默。 上回小安王走,实属万幸,这回他们再出现在他面前,抽身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群山与断蓝布庄签订买卖合约,几个月后得交货,若交不出货来,需得赔钱,赔钱事小,坏声誉是大。 这是群山丝绸的第一笔订单,怎么也不能因没货砸了招牌。 衣沐华想了想,“听说小安王喜欢美女,要不我们给他送几个美女,贿赂他?” “嗯,这主意不错,不过最近小安王的口味便了,他喜欢公子了,尤其是肤白似娘们的公子。” 口味转换得太快了,衣沐华寻思,莫不是因为公孙束? 她看了一眼公孙束,钟员外说道,“这位公子长相秀美,正好是招小安王喜欢的类型啊,若不你亲自去说说看?” 衣沐华暗笑,钟员外啊,他就是小安王转变的罪魁祸首啊。 公孙束发觉衣沐华笑,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 公孙束转头而走,似乎十分生气。 衣沐华连忙追上去,拉他手,被他甩开,只得哄道,“别生气啊,我是笑小安王,这人喜好怎么说变就变呢。” 公孙束哼了声,衣沐华说道,“我也不想见他,可是不得以大局为重么?” 公孙束叹息,大有妥协之意。 衣沐华知他不愿面对小安王,说道:“我去与他谈。你在外面等我。” 公孙束反问:“小安王阴晴不定,你拿什么和他谈?” 第210章,小安王是师兄 衣沐华笑道,“送玉。” 她身为诸监司使,查小安王并非难事。 得知章署是小安王后,她便打探他过往所为。 发现小安王每个月去两次古董店,每回都买很多宝贝,其中玉居多,所以衣沐华推断小安王好玉。 公孙束沉思片刻,从腰间拿下一块翠玉,“此乃湖心碧玉,唯世间一块,用它。” 衣沐华接过后前往上回去过的府邸,公孙束跟在她身后,衣沐华笑道,“你不必在门口等,找家茶楼喝茶。” 公孙束摇头,暗示她自己也去。 衣沐华独自去,他始终不放心。 两人报了身份,守卫放行,走到正堂,但见小安王坐在一群美男中。 美男长发散开,衣襟大敞,露出洁白的胸膛,宛如美男出浴图。 小安王看他们一眼,“你们还来做什么?” 衣沐华笑了笑,“我们上回骗了您的玉,于心不安,给您送一块来。” 她将湖心碧玉献出,小安王抬手,一旁的美男过来带玉到他面前。 小安王把玩玉,“湖心碧玉有价无市,你肯送此等绝好玉来,还有别的目的?” “我们想从大陶国买些蚕茧,还望小安王恩准。” “群山制丝绸么?” 衣沐华点头,小安王笑道,“你们有点本事,在王家封锁下,还能卖出去。” “群山买紫萝的蚕茧,这对紫萝也是件有益之事,还请小安王行个方便。” “我们紫萝的蚕茧的蚕丝是天下最好的,不愁卖不出去。” “是是是,那多一个买家也不是坏事啊。” 小安王沉吟片刻,“你想我同意也行,你和我比一场。听说你的攻守旗玩得不错,你若能赢我,我便准了。” 衣沐华当然愿意与他比,小安王打了个眼色,美男们退下,守卫将攻守沙盘搬进来。 小安王说道,“抽签定攻守。” “不必,我守,你攻。” 小安王没异议,两人直接对战。 战场设在山地里,攻方十面红旗,守方八面绿棋子,山中有一条险要之道,双方实力差距不大。 小安王先拿两个红色旗强攻山东面,衣沐华以两面旗抵挡,小安王又拿三面旗攻南面,衣沐华并不用旗子抵挡,而是在东面继续加旗一面旗。 小安王沉吟片刻,在东面追加一面旗。 另一侧小安王三面旗趁机攻入山中,衣沐华在险要之地插四面旗。 险要之地,守方一面旗可对抗攻方两面旗。 守方四面旗,攻方必须以八面旗子才能抵抗。 此时东面攻方已插三面旗,险要之地前插三面,小安王手上只剩四面,要对抗险要之地还差五面,小安王手上的不足以抵抗。 小安王沉思良久,在东面插两面旗,放弃险要之地的旗子,吃守方东面的旗。 衣沐华手里只有一面旗,救不回东面的旗子,索性放弃,吃险要地的旗。 双方各失三面旗,第一轮下来,攻方剩七面旗,守方剩五面旗。 第二轮开始,小安王又在南面插两个旗,想要引衣沐华的旗子出险要之地。 守方最大的优势是险要地,故而小安王试图分散衣沐华的旗。 衣沐华直接在险要地插上四面旗子,小安王手里只有七面旗,是以根本攻不下。 这局衣沐华胜出。 衣沐华赢在严防险要,并不上小安王的当, 小安王说道,“你倒是清醒。” 衣沐华笑道,“小安王承让了。” 小安王没好气道:“输就输,说什么让。” 公孙束忽然问,“你是不是丘明山的弟子?” 小安王顿了顿,沉默不言。 这下衣沐华明白,为何小安王见到公孙束后会轻易放了她,原来因为两人是同门。 丘明山有规矩,同门不可相残,所以那天小安王才作罢。 衣沐华想了想,“你不会是守望前辈嘴里的小黑?” 小安王脸色登时转沉,“小黑也是你叫的么?” 衣沐华笑道,“抱歉,失礼了。” 小安王走到一旁,写了几个字,然后扔给衣沐华。 拿到他的手谕后,两人往外走。 有了小安王的手谕,群山便可从紫萝县购买蚕茧,解了原料不足之困。 出门后,两人觉得肚饿,找了家饭馆吃饭。 坐定后衣沐华感慨,“你与小安王缘分不浅啊,他居然是你师兄。” 公孙束笑道:“我也没料到。” “你怎么看出他是丘明山的弟子?” “从他的旗路看出。” 定之告诉公孙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攻守风格, 在丘明山的时候,定之把小黑的下过的攻守旗给公孙束看,教他如何分析人的攻守风格。 小黑的风格是冒进,又优柔,放在若小黑一开始把胜负定在东边,就不会输。 公孙束便是从这种优柔又冒进的行事上认出小安王是小黑。 衣沐华哦了声,问道,“听说大陶国的军师也进丘明山下攻守旗,那他的攻守风格是什么?” 大陶国军师神秘,故而衣沐华对他好奇。 “他的防御之存在于战争开始前,若仗一开始,他就尽全力攻击,没有一点防御。” “这种岂不是不要命的打法?” “对,自古以来,打仗都是在攻守之间轮转,他只攻不守,十分疯狂。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他以这种方式打仗,从没有败过。” “既然没有败过,大家怎么不叫他不败军师啊。” “他只打过一场,其余的全是战前防御,所以明面的战绩并不好,唯有懂打仗的人才知,这种有多厉害。自古留名的都是那些战绩赫赫的人,战前赢的人反倒默默无闻。” “若有朝一日,你与这大陶国军师对上,你觉得你能赢过他么?” 公孙束摇头,衣沐华笑道,“你这是谦虚呢,还是谦虚。” 衣沐华深知公孙束运筹帷幄的实力,在她心里,公孙束与大陶国军师旗鼓相当。 “不,我敌不过他。” 衣沐华吃惊,“连你也敌不过,那真碰上,大平国岂不是要败。” 公孙束不行,大平国内便无人可以抵挡这大陶国军师了。 “非也,我们还有一样东西。” 第211章,见识到大陶国军师的厉害 公孙束看衣沐华,衣沐华指自己,“你说我?不,我连你都比不上,哪里是她的对手。” 自己几斤几两,衣沐华相当清楚。 公孙束:“我和你加在一起,便可以赢他。你忘了,在龙闵一带,我们算与他交过手了。” 大陶国军师准备暗杀鹿王,企图挑起大曲国和大陈国的纷争,以此达到破坏龙闵盐场的目的。 最后是衣沐华识破杀手计划,公孙束做出正确的决策,才避免一场灾祸。 衣沐华抿笑,“那我们岂不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又道,“但我们两个打一个,有点胜之不武。” “他也可以找人,我们可没阻止。” 衣沐华若有所思,公孙束问道,“想什么?” “我想到大陶国军师的破绽啦。” 公孙束身子一震,“是什么?” 衣沐华刚想说话,旁边一桌人说道,“听说了么,大乐国和大陈过打起来了。” 两人均愣住,大乐国和大陈国素来交好,怎么就开战了呢。 他们中止交谈,侧耳倾听。 一人说道:“还不是为了黄渠岭,双方都觉得那有铁矿,这便打起来了呗。” 另一人接话,“大乐国向来怕事主和,现敢与大陈国开战,真是稀奇啊。” “谁说不是呢,大家听了感诧异。” 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大乐国背后的怂恿着恐怕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大陶国军师。 除了这个理由,便没别的可能让大乐国敢与大陈国争山。 衣沐华想见识下大陶国军师的进攻方式,“不如我们去瞧瞧?” 公孙束也有此意,两人结了账,前往大乐国和大陈国交战的黄渠岭。 半道两人遇见小安王,碰了面,彼此也不好装陌生人,衣沐华笑道,“小安王也来凑热闹啊。” 小安王知公孙束和衣沐华猜到幕后人是大陶国军师,也不避讳,直言道,“军师难得出手,我自然要来观望。” 公孙束问他,“之前还有哪一场是你们军师所为?” 小安王摆头,“没有,这次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谁能逼大陶国军师,衣沐华满心疑问,却发觉小安王望她和公孙束,旋即明白,正是他们识破大陶国军师的计谋,才导致大陈国与大陶国结梁子。 大陈国之后针对大陶国,大陶国进行反击。 大陶国军师不愿战火燃到自己国土上,就引到大乐国那,此等心思,不可不畏歹毒啊。 一行人靠近黄渠岭,登上旁边的高山岗上观战, 黄渠岭位于大乐国和大陈国交接地,北面是大陈国,南面是大乐国,此时战火集中在黄渠岭北面。 照目战火分布看,大乐国将战役压制在北面,占了上风。 观察一阵,小安王问道,“师弟,你觉得谁会赢?” “大乐国。” 战虽没有打完,可是公孙束已经看到了结果。 小安王:“道来听听。” 公孙束:“原因有三,第一,大乐国抢先抵挡黄渠岭,抵挡战场后,他们先做休整,待大陈国士兵抵达后,不给他们休息机会,直接进攻。 小安王:“你怎么分辨出大乐国的士兵先抵达战场?” 公孙束等人是战争开始后才到,可看不见双方谁先抵达。 衣沐华插话,“大乐国战士行动迅猛,而大陈国的士兵行动迟缓,一看就知大乐国休息过,而大陈国疲劳应战。” 小安王:“后面两点呢?” 公孙束指着远处,“那里起了狼烟,我想那边也有一场战役。” “那是?” 小安王完全跟不上公孙束的思路,衣沐华不得不再解释,“那边是大陈国过来的必经之路,大乐国阻断了他们的后援路线。” 小安王斜她一眼,“你若真了不起,就把他没说的第三点补充上,你能道出,我就服你。” 公孙束是定之的关门弟子,名师出高徒,他能道出其中原因,那是应该的。 小安王见衣沐华插话,心里大为恼火,搞得好像只有自己不知道似的,这才呛她。 第三点对于衣沐华而言,并不难,“第三自然是出其不意拉。”她指了指黄渠南边,“你没发现那里的大陈国士兵少于大乐国士兵么,这显然是大陈国的人遭到大乐国人的偷袭,若大陈国知敌人兵力多,还用这么少的兵打,便是傻子了。” 还真就是小安王一个看不透局势。 小安王嘀咕,“公孙束把从定之师伯的精要传授给你了?” 他不愿承认,有一种人天山就带有明锐洞察力。 公孙束说道,“师兄似乎忘记边城一站的主将是谁了。” 衣沐华领兵用过出其不意和阻断交通线路,自然也就一眼看得明白。 小安王沉默,衣沐华说道,“大陶国军师连大陈国的行兵速度都计算到,还真是可怕啊。” 公孙束点头,“还好来看了这场战。”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便无法得知大陶国军师的厉害之处,他日对上,便会吃亏。 衣沐华转向小安王,“你见过你们军师吗?” 小安王警惕看她,“怎么,想打探军情吗?” 衣沐华露出仰慕之情,“我对他很是敬仰,想多了解了解啊。” 小安王哼了一声,“你是大平国的诸监司使,你觉得我会愚蠢得告诉你?” “哦,原来你没有见过啊。” “谁说我没见过了,我们还喝过酒睡过美人呢。” “也就见过一次?” “两次,还有一次在马场,我们,”小安王打住,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全说出来了,恼怒道,“死丫头,差点中你的计,他们说得对,得离你远点。” 小安王转身离去,衣沐华抿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在马场做什么拉?是不是赛马输了。” 回应她的是骂骂咧咧,公孙束抿笑,“别逗他了,好歹是我师兄。” 衣沐华笑道,“其实你也巴望他继续说?”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怂恿他,“下次见他,你套他话,他对你没戒备心。” 公孙束想了想,居然同意了。 第212章,世子,我们还没成亲 衣沐华和公孙束走出高岗,路中横了一辆褐色马车,华顶锦帘,车身印有大陈国皇室印记。 两人当即明白车内的人是鹿王。 鹿王不是应该在黄渠岭么指挥大陈国军队作战么,怎么跑这来了,莫非主动放弃? 绿色厚帘撩起,鹿王从里出来。 他温和一笑,“两位,又见面了。” 衣沐华打趣,“鹿王好兴致啊,此时出来闲逛,想必是这里风景优美,能让人头脑清醒。” 听闻讥讽,鹿王笑意不减,“两位在岗上,想必已经看到大陈国与大乐国的对战,衣司使何必挖苦本王呢。” 公孙束:“我们是好奇,别无他意。” 鹿王:“我特地来见你们的。” 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恍然鹿王来的目的,他想让两人助他。 公孙束:“我们是大平国人,不插手别国的战事,此事还是大陈国和大乐国自行解决较好。” 大平国巴不得远离战争,又怎会插手别国的纷争呢。 “如果我知道西候夫人的下落呢?” 公孙束动了动,“你知道?” “不错。” 公孙束苦心寻找西侯夫人,现在有西候夫人的消息,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鹿王不会平白无故告诉公孙束,他要公孙束和衣沐华帮大陈国,才肯说出西侯夫人的下落。 衣沐华看公孙束,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公孙束沉吟良久,“这是大陈国与大乐国之间的事,我们不插手。” 鹿王:“世子不想见西侯夫人吗?难道不担心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会不会挨欺负,有没有饿肚子?” 公孙束皱头,“担心,可是我坚持我的立场。” 他语气平静,可衣沐华知他心里纠结。 公孙束无比渴望见到娘亲,现在有她的下落,他却不能问,想必十分抑郁。 想到他难过,衣沐华瞪鹿王一眼,暗骂他卑鄙。 鹿王发现衣沐华瞪她,也没生气,“你真的不考虑下?” “没什么可考虑的。”公孙束拉衣沐华而走,衣沐华走了两步回头,鹿王立在原地,脸上浮现笑容。 衣沐华和公孙束往前行,路过溪边时,衣沐华说道,“我去打点水来,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兔子山鸡。” “你饿了?” 衣沐华颔首,公孙束说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你打水。” 两人分头行动,只不过衣沐华没有向溪边,而是回到方才与鹿王相见的地方。 马车仍在,鹿王见衣沐华笑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你不是让我考虑么,我考虑好了。” 鹿王最后那句话是对衣沐华说的,他知公孙束心里国大于家,必不肯妥协,故而劝说衣沐华。 衣沐华心疼公孙束,不忍他继续思念娘亲,她才回头,暗示鹿王。 “我告诉你大陶国军师的弱点,你告诉我西候夫人下落。” 鹿王挑眉,“我与大陶国军师见过几次,都不知他的弱点,你没见过怎么知?” “了解一个人不是非得见面,从他行事作风也能了解。他在丘明山下过攻守旗,我清楚了他的进攻风格,便瞧出他的弱点。” “愿闻其详。” “大陶国军师一向独来独往,他独自指挥作战,我信战无不胜,可是现在他是与大乐国合作。” 鹿王沉思一阵,露出笑意,“你的眼睛可真毒辣,难怪我和他都栽在你手里。” 衣沐华一点都不欣赏鹿王的笑面虎以及背地里插刀的作风,不愿与鹿王多一句,“西侯夫人的下落。” “她在壮京。” “希望你没有骗我。” “本王以人头担保,你大可放心。” 衣沐华反身离开,回到公孙束身边时,公孙束面罩寒霜,“去哪了?” “在河边玩了一会。” 公孙束脸更冷峻,衣沐华只得吐实话,“好啦,我去见了鹿王。” “我们不能介入两国纷争。” “也不算介入,我只是将大陶国军师的弱点告诉鹿王。” “弱点?”公孙束记起在饭馆时,衣沐华曾提过一嘴,后来被大乐国与大陈国开战的消息打断,她才没继续说。 “大陶国是个独行的猛兽,而现在他正带着牛羊战斗,所以他的实力是发挥不出来的。” 大陶国军师最大的弱点就是无法与人合作,这点与衣沐华和公孙束合作无间正好相反。 公孙束眉头聚,有些欲言又止,衣沐华怕他责怪,抢话道,“鹿王说西候夫人在壮京,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壮京。” 既然已经与鹿王交换,公孙束自知多说无益,两人立刻启程赶往壮京。 壮京是大陶国的京都,屋宇鳞比,主街道上酒楼客栈饭馆等帜旗满目,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两人先找家客栈住下,随后衣沐华联系当地的大平国诸监,让他们帮忙打探西侯夫人的消息。 等了半日,了无音讯,公孙束坐立难安,衣沐华谎称自己饿了,要公孙束请她到壮京最好的馆子吃饭。 公孙束带衣沐华到壮京凤阳酒楼,“这家酒楼的菜很地道,每次我来壮京都来这吃。” “看来你去了很多地方。” “嗯,能走的不能走的,全走了一遍。” “一个人吗?” “还有随从。” “往后就不用走拉。” 找到西候夫人后,公孙束便不必四处搜查,免去奔波劳累之苦了。 “即使奔波,不是还有你么?” 衣沐华笑了笑,“世子,我们还没成亲。” 他说过的话还给他。 公孙束哈哈一笑,“难不成你还想嫁别人?” “看你表现。” 此时伙计将菜端上来,每一道菜都有鲜红辣椒,衣沐华微微蹙眉。 公孙束注意到问:“你不能吃辣。” “太辣的不成。” “那你得慢慢适应。”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不适应又有什么关系。” “西盛菜偏辣。” 西盛是西候府所在,公孙束是西盛人,口味偏辣。 这明显是嫁鸡随鸡口味的意思。 衣沐华面色一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见了我娘后,你就跑不了拉。” 衣沐华两颊持续发热,“世子,你真是愈发不正经。” 第213章,那个配不上你,你更适合将 吃饱后两人折回客栈,衣沐华见街旁挂了许多面具,打听之下才知今日是大陶国的换脸节。 每到这日,壮京便灯火通明,大陶人戴面具走上街道,在街道上寻找脸谱相应的脸。 大陶国尚武,脸谱都是文臣武将,武生武旦等。 衣沐华细细看所有面具,一排之中,武旦最合她眼缘。 公孙束见衣沐华目光盯面具,知她喜欢,便掏银子买了两张,文曲星与武将。 他将武将递给衣沐华,衣沐华拿脸谱,哭笑不得,“为什么买这个啊?” 要买也应该飒爽的武旦,它比这武将好看多了。 “这两个与我们身份相符。” “但武旦好看,那脸蛋画得多美啊。” 女孩子爱美,衣沐华可不想戴凶神恶煞的武将面孔。 “那个配不上你,你更适合将。” 公孙束不分由说,牵衣沐华的手往前。 衣沐华暗暗感叹这就是直男审美,看了眼武旦,不大情愿迈开步子。 到客栈后,诸监回报,西候夫人在一个制作面具的小作坊里。 两人片刻不敢耽误,前往小作坊。 小作坊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作坊门敞开,两人走了进去。 内有十几个妇人,见生人来,全都抬起头。 这些面孔里,没有一个是西候夫人。 一名胖胖的老妇人站起来,警惕望他们,“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进来了?” 衣沐华拿出画像,“大姐,我们想找这个人。” 老妇人看了看,说道,“你找阿思?你们是什么人?” “他是她儿子。” 老妇人打量公孙束,“别说,你和阿思长得有几分像。” “她的儿子,自然像她,大姐她不在吗?” “今日她只做半天,回去休息了,你们出院往右走,进巷子第三家便是她住的地方。” 衣沐华和公孙束道了谢,按老妇人的指引寻到西侯夫人住所。 公孙束站在门口,手抬起有放下,半晌不敲门。 衣沐华想起上回西候夫人回避公孙束,说道,“要不你在巷口等我,我先与思姨聊聊?” 公孙束沉吟片刻,点点头。 衣沐华敲门,里面传来思姨温柔的声音,“谁啊?” “思姨,是我。” 门打开,露出西侯夫人的亲和的容颜。 见到衣沐华,西候夫人诧异,“你怎么找来了?” “思姨,你可让人好找啊。” 西侯夫人将衣沐华请进门,衣沐华看了眼不远处的公孙束,而后再进门。 住所不大,但西候夫人收拾得很干净,这里延续西候夫人一贯的简朴风格,桌上插了一盆黄蝴蝶兰。 西候夫人在屋里四处找,衣沐华问道,“您找什么?” “茶叶,你来了可不得给你泡好茶么。” 看来思姨的记性不大好,连自家茶叶放哪里都不记得了。 衣沐华问道,“思姨,近来您身体可好?” “挺好的。” “您别找了,我不渴。” “那怎么行呢,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也得喝杯茶,泡了茶,我们好好说会话。” 衣沐华迟疑,“思姨,其实真正想与您说话的人在外面。” 西候夫人顿住,衣沐华又道,“上次你故意避开他,他很失落。” 西侯夫人转过身,神色复杂,既有喜悦又有害怕,“阿束来了?” 衣沐华颔首,“他想你,都快把世间翻遍了,就是想见你啊。” 西候夫人催下眼帘,沉默一阵后,她用手摸了摸双鬓,“你叫他进来。” 衣沐华走出去,公孙束忙迎上来,期待从眼睛里溢出。 衣沐华点点头,公孙束深吸气,快步往里。 她立门外,留两母子相认。 良久后,公孙束出现在门口,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 两人进里屋,西候夫人脸颊余了泪痕,笑着道,“你们坐,我给你们做饭。” 公孙束起身,“我帮你。” “你这孩子,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干坐呢,你陪她说话,很快就好。” 公孙束坐下,眼却一直飘厨房。 衣沐华打趣,“要不咱别坐堂内,守门口?” 公孙束面上略僵,看衣沐华一眼,旋即低头,“我知道很傻,但是,我真不想她再离开。” “思姨是心里有芥蒂,你该开解她,而不是看住她。你问了她为何走吗?” 公孙束摆头,“往后时间多的是,我慢慢再问。” 衣沐华知他害怕,也不多说。 好一会后,西候夫人端菜进来,西红柿炒蛋,青椒肉片以及青菜汤。 衣沐华想起公孙束说的西盛偏辣味,调侃道,“还好没辣椒,我真怕你炒的菜全是辣椒呢。” 谁知西候夫人万分慌张,衣沐华吓了跳,自己没说错话。 “我只记得大儿是不吃辣的,却忘了阿束你吃辣了,阿束,你别介意,我再给你做就是。” 西候夫人口中的大儿指的是徐意,她误认徐意为儿多年,按他的喜好炒菜也没什么,何况徐意已死,公孙束更不会介意。 “娘,我的口味变清淡了,现在不太能吃辣。” “是么,那,那就好。” 西候夫人吃了两口,不时瞥公孙束,见公孙束大口吃,脸上才露出笑意。 公孙束知西候夫人观察自己,赞不绝口,“娘,你做得菜很好吃。” 衣沐华在旁边附和,西候夫人很是高兴。 吃完饭,公孙束洗碗,他洗好碗,用布擦得干干净净,整齐装进柜子,随后又去洗擦碗的布。 西候夫人说道:“阿束,那布我刚洗过。” “上面有块污点,我得洗掉它。” 公孙束蹲在盆边,用力拉揉搓,衣沐华知他是强迫症发作,也不大在意。 无意间瞥见西候夫人,她的脸色很是不好,“思姨,你不舒服么?” “啊,没有,我没事。” “可您的脸色,” 话没说完,西候夫人打断,“我是怕阿束会累。” “他这人就这样,无法容忍一点污渍残缺,随他去。” 西候夫人微微垂头,衣沐华看不清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西候夫人拿起公孙束买的面具,“今晚你们要去参加换脸会吗?” 衣沐华摆头,西候夫人笑道,“面具都买了,为何不去?” 第214章,知子莫如母 衣沐华皱鼻子,“面具太丑拉,一点都不好看,我喜欢武旦,但公孙束非塞这个给我。” 西候夫人和善一笑,“在阿束心里你是将级,那武旦与你不配,” 知子莫如母,西候夫人一猜就知公孙束的意思。 “戴着如此丑的面具,我宁可不去。” 西候夫人笑道,“你想要好看的将旦,这有何难,我给你画一张。” 西候夫人在小作坊制面具,画一张轻而易举,她去了趟小作坊,弄来两个面具,拿画笔在面具上绘。 半个时辰后,一张杀绝果断又不失美貌的将旦做成。 衣沐华欣喜,“思姨,您的手真巧,我太喜欢这面具拉。” 公孙束眼红道,“娘,我没有么?” “当然有,外面的文曲星太普通,远不及我的儿子英俊,我也给你画了一张。” 西候夫人又将另一面拿出来,文曲星的眼和公孙束一样,神情也相似。 公孙束拿在手里,不住欣赏,很久都不舍得放下。 外面嬉笑喧闹声传来,换脸大会开始了。 西候夫人笑道,“你们戴上娘的面具走街,保管羡煞旁人。” 有了好看的面目,衣沐华自然想炫耀,正要回好,公孙束先道,“不,我在这陪你。” 公孙束的忧心丝毫未减,衣沐华知他与西候夫人分别多年,有此担心,再正常不过。 公孙束的心在这,即使出去,也是心不在焉,衣沐华附和,“所谓换脸大会不就是戴面具游街么,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我们在屋里唠家常呢。” 西候夫人摆头,“家常什么时候不能唠,干嘛非得今夜。阿束,你没瞧见沐华想去么,别失了风度。” “我们去了,娘你呢?” “我在家等你们。”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提议道:“思姨,我们一起去。” 西候夫人摆手,“你们玩,我就不凑热闹拉。” 衣沐华搂西候夫人的手,“你不去,那我们也不去了,你去,我们才玩得尽兴。” 公孙束点头,西候夫人笑了笑,“那好,我与你们一起去。” 三人戴了面具,走到街上。 街两边挂满黄色灯笼,城中如白昼明亮。 道上人潮涌动,大家全都戴了面具,比肩而走。 西侯夫人走在中间,衣沐华和公孙束在她左右。 很多人盯衣沐华和公孙束的面具瞧,可见面具之美。 走了一段,西候夫人说道,“阿束,壮京的羊奶糕好吃,你去前面的老许家买几块给沐华尝尝。” 公孙束点头,“你们到旁边等我,我去去就回。” 话说完,他挤入人潮里,衣沐华和西候夫人到一边等候。 过了一会,西侯夫人不见公孙束回来,说道,“阿束可能迷路了,沐华,你去找他回来。” 公孙束不是路痴,断然不会迷路,衣沐华摆头,“他认得路,我们等着就成。” “可老半天了都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事。” 娘亲走怕儿子有事,衣沐华十分理解,不过公孙束确实去了很久,衣沐华想了想,“那你站着别动,我去找找看。” 西候夫人应下,衣沐华往前走,走了一段忽觉得不对,立即回头,到方才的地方,心一凉,西候夫人不见了。 衣沐华伸长脖子,见西候夫人正往后走,衣沐华连忙拨开人群,快步追赶她。 顺人潮,走得快,逆行却十分艰难,走到街尾,衣沐华才拉住西候夫人的胳膊。 “思姨,你为什么骗我们离开,又为什么走?” 西候夫人先一惊,而后眉头紧蹙,似乎心里有莫大痛楚,“沐华,你放我走。” “不成,放了你走,公孙束会怪我的。” “沐华,思姨求求你了。” 西侯夫人满脸苦涩,显是内有苦衷,衣沐华想到一种可能,“思姨,你是不是遭人威胁了?别怕,你说出来,我们替你解决。” 西候夫人摆头,“没,没人威胁我。” “那你为何要走,公孙束思念你多年,好容易找到你,你就这么离开,他该多难过啊。” “沐华,我想给阿束留下美好的一面。” “思姨,你在说什么,现在的你就很好啊。” 西侯夫人摇头,“我知道,我的脑与你们有异,不是正常人。” “那要什么紧,公孙束会陪着你。” “阿束孝顺,我留下他自然会陪我,但他会很痛苦的,我做娘的怎么能让他痛呢。” 衣沐华完全不明白西候夫人的话,怎么她留下,公孙束就痛苦啦? “沐华,有你陪我儿,我就放心了。我瞧得出,他喜欢你,你们在一起他会很开心的。” “思姨,你别走,有什么事等公孙束回来,大家说个明白。” 西候夫人摆头,“不,我必须走,沐华,你要好好地,别走什么歪路,只有你在正道上,那我儿永远都会喜欢你的。” 莫名其妙的话领衣沐华坠入五里迷雾,正寻思间,西候夫人 拉开衣沐华的手,往巷子里跑。 巷子岔口多,道中黑暗,衣沐华追进去时,已不见西候夫人身影。 衣沐华全部找了一遍,奈何没有找到她。 衣沐华只得走出巷子,没走两步,公孙束便到跟前,“我娘呢?她在哪?” “她跑了。” “你怎么没看住她。” 公孙束朝衣沐华喊,衣沐华在巷子转了半天,脚都走麻,得到的却是责怪,她动了动嘴,解释的话换成了抱歉。 公孙束不死心,将整个壮京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西侯夫人。 天亮之际,两人回到西候夫人的住所,公孙束查看西候夫人的东西,一件都没少。 公孙束呆住在椅子上,“你说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会连东西都不要便逃。” “不会的,思姨离开定有苦衷。” “什么苦衷?” 衣沐华答不上来,公孙束苦笑,“你也别安慰我了,她就是不要我了。” 公孙束抱住头,埋在两膝间,“她定觉得我不够好,才不要我,我哪里不好,她说啊,她说了,我改就是,怎么不说呢。” 后半句话化成哭腔,衣沐华见他伤心,走到他身边,“不是的,你娘没觉得你不好。” 第215章,接受比试 公孙束一把抱住衣沐华的腰,头钻进她腹部,“她走了,往后她躲藏得更深,我找不到她了,这辈子我都不能见她了。” 衣沐华摸他头,安抚道:“不会的,你还能再见她的。” “见了也没用,她还是要走,她为什么要走。” 衣沐华感到腹中一片温热,她不想公孙束沮丧,“她走是怕你痛苦。” “痛苦,我见到她怎么会痛苦。” “也许是因为西候。” 西侯夫人看公孙束的眼里全是爱,可又一次次走,衣沐华唯一想到就是她不愿公孙束夹在她与西候之间,她所说的痛苦,大概指的就是这个。 找到合理的解释,公孙束平静许多,“是了,肯定是这个缘故,我怎么没想到。” 半日后公孙束和衣沐华返回大平国,公孙束决定先不找西候夫人,等他能与西候平视时,再寻西候夫人。 两人回到信城,刚进城风冠四人便出现。 衣沐华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颜喜:“听说姐姐你们回来,我们特地来迎接你。” 洋葱:“司使,为了庆祝您回来,我们在晴光楼定了位,给你们接风。” 大家一份心意,衣沐华不好拂了,笑道:“你们先去,我们去王宫见过圣上再去。” 洋葱:“去王宫,是不是领赏啊?” 衣沐华:“不知道,应该有。” 洋葱“”“会不会加官呢?再加一级,司使您就是二品了呢。” 衣沐华是三品已经很招摇了,二品的话,她不敢想象。 洋葱“:“司使,平定流寇也有我们一份苦劳,我们不会没嘉赏?” 公孙束插话,“圣上奖赏向来大方,有你们一份。” 洋葱笑嘻嘻,“会不会直接升我们为诸监?” 风冠四人在杀流寇时有功,他们又是间派的人,按理说可以直接提为诸监。 他们既有做诸监的能力,衣沐华自然要帮他们上位。 衣沐华:“这也不无可能。我会在圣上面前提此事,多半能成。” 颜喜洋葱阿洲欢呼,风冠矜持,但也面露喜色。 衣沐华和公孙束与他们分别,共同前往王宫。 平成王见衣沐华归来,大加赞赏,“沐华你一举干了两件大事啊,平定流寇又兴群山县,真是做得漂亮,说,你想要什么?大胆说,朕一定准。” 衣沐华:“事情是大家一起做成,沐华不敢居功。” 平成王:“谦虚是好,但有功就要领,快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衣沐华想起在城门前对风冠四人提过升诸监,开口道:“此次平定流寇,间派的新人风冠颜喜等四人表现出色,他们领群山民众攻打流寇老巢,论功,不该少了他们。” “照你所说,这四人都是人才啊,既然他是间派的人,直接提为诸监。” “谢圣上。” 张丞相插话,“圣上,早两日您提了肖教头的学生,现在又提风冠四人,诸监空缺没这么多啊。” 平成王皱头,“啊,你怎么不早说,那现在如何是好?总不能让我收回我的话?” 张丞相默默叹气,看来又得自己做坏人了,“衣司使,不如你看这四人先缓缓,等诸监空缺了,再直接让他们顶上去。” 风冠等人有功,理应更有资格做诸监,凭什么要他们等,衣沐华心里很是不服气。 衣沐华正想开口,公孙束说道,“诸监想来有能者居之,既然大家都是人才,我们不妨让他们比试,谁更优秀谁便做。” 张丞相看了看平成王,征求他的意思。 平成王颔首,“世子言之有理,诸监是该能人居之,谁优异谁就当,那就让他们一起比试,前三甲为诸监。沐华,你意下如何?” 衣沐华对风冠等人有信心,“圣上英明,臣别无异议。” 事就此落定,肖教头的三名学生和风冠四人比试,胜者财能晋升。 消息传回诸监,洋葱登时不满,“自己人比,我无话可说,凭什么加那三人啊,他们什么都没敢,有什么资格与我们比。” “就是,司使姐姐,这对我们不公平,更是羞辱。” 其他人纷纷附和,洋葱又道,“我不服,我才不和他们比。” 衣沐华理解洋葱,对手毫无功劳,与这样的人比确实掉价,可这是他们的机会,若非公孙束提出比试,他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颜喜扁嘴,“司使姐姐,你怎么能答应呢,你就该力争啊。” 尘埃落定,愤然也无济于事,衣沐华更看重即将举行的比试,“你们为什么不愿比,是怕输?” “当然不是,我们是谁,我们可是您的学生,怎么会输给别人。” “既然不怕输,比一场又何妨。你们有实力,难不成还会输给那些没实力的?” 风冠点头,“不错,我们有实力,干嘛抗拒比。” 颜喜想了想,“好,那就与他们比,正好叫他们见识我们的实力。” 四人相通后,积极备战。 三日后,张丞相将所有人聚在丞相府,“此次共有三场比试,每一场第一名得十分,第二名九分,以此类推,三场过后,按照总分高的人排名次,前三位可得诸监之位。诸位都明白了?” 新人异口同声回:“明白了。” 张丞相点头,“第一场,你们需在信城找一个叫代号长缨的人,此人性别不明,年龄不详,是别国探子,进入信城,企图盗取军机处的布防图,你们要在一日之内抓到此人。” 肖教头的学生江海嘀咕,“性别年龄不明,这怎么找啊?” 张丞相瞪他,“诸监之所以重要,正因为他们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假如有性别有年龄有特征,还要你们做什么,直接让捕快抓人不就行了?” 江海低头,张丞相又看其他人,“诸监以护国为己任,若你们还没有做好接受比这难千百倍任务的觉悟,趁早回家。” 风冠接话,“丞相,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会守卫大平国的。” 张丞相点点头,寻思这小子目光炽热,神情正直,是个好种子。 他挥手,风冠江海等人往外走。 第216章,谈儿女私情的公孙束完全变了 出丞相府后,风冠四人和江海三人分开,待离得远了,洋葱问道,“风大,你有没有什么头绪?这只知道一个代号,我是毫无头绪呢。” 颜喜笑道,“哎现在比试,怎么能告诉你呢,大家应该各自找。” 阿洲点头,“对,若是合力找到,功劳不好算啊。” 阿洲拉颜喜走,洋葱嘀咕,“说分开,你们干嘛还一块行动。” 风冠笑拍了拍他肩膀,“你真一点头绪都没有,要不然我透露一点给你。” 洋葱:“不必,既然是比试,就该公平些,我洋葱也是有骨气的人。” 两人道别,各自寻找线索。 风冠绕兵部一圈,用笔粗略画下丞相府周围的地形。 张丞相虽然没有透露长缨的信息,却透露了最关键的一点,对方意图进入兵部窃取机密。 对方要窃取机密,势必得进入兵部,故而他只要在兵部外细查,找出企图混入兵部的人,便有可能抓到长缨。 不远处的茶楼里,衣沐华见风冠在兵部周围游荡,知他已经抓出要领,会心一笑。 忽而一人坐在她对面,衣沐华抬眸,笑道,“你怎么来了?” 公孙束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知你不放心他们,定会暗中观察。” 风冠四人虽经过几个月训练,终归没什么经验,衣沐华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有些不放心,现在风冠出现,我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找出长缨的关键在于兵部,风冠能一下子抓住这重点,衣沐华便安心了。 公孙束摇摇头,“你低估了肖教头的学生。” 话音落,江海进入她的视线,他四下环顾,也在查看兵部外的地形。 “没想到他这么快注意到。” “不,他是跟踪风冠而来。” 衣沐华愣了愣,“这也行?”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一场比试,重要的是赢,至于如何赢,谁又会在乎。” 衣沐华冷笑,“他想跟就跟。” “难得你如此冷静。” “之前何系的人为阻挠风冠等人查龚丕的案子,派人跟踪风冠他们,他们已经学会如何应付这种跟踪者了。” 如果没有经历之前的事,风冠定然吃亏,可经历过了,衣沐华知他可以应付。 公孙束:“既然风冠能应对,你也不必守在这了,我们一起去柳坞吃鱼。” 衣沐华:“我们走得这么近,会惹人怀疑的。” 回来的路上,两人商议过,眼下以事业为重,儿女之情转为地下。 公孙束:“我们已经一整天没见面了,此时碰面很奇怪吗?” 衣沐华抿笑,在公孙束眼里,一天是一年吗? 隔天见面不惹人起疑,掩耳盗铃呢。 衣沐华想取笑他,可他满脸期待,话又说不出口了。 “去,好久没吃了,你不馋么?” 面对公孙束的盛情,衣沐华只得点头,两人一同前往柳坞。 进了柳坞,衣沐华的手被握住,她不禁发笑,吃鱼是假,占便宜是真。 “世子,咱们不是说好要低调克制吗?” “我没抱你,已经很克制了。我瞧过了,周围没人,不会被人发现的。” “好,你只能牵一盏茶的时间。” “太短了。” “那一炷香?” 公孙束忽而停住,“太短了,我们不要去吃鱼了,就在柳树里。” 谈儿女私情的公孙束完全转了性,衣沐华苦笑不得,“世子,这与我们商议完全不一样啊。” “别人在我们才要保持距离,眼下就你和我,干嘛还要生分。”公孙束边说边抱衣沐华,衣沐华动了动,公孙束抱得更紧。 衣沐华瞧周围没人,索性回抱他。 “世子这称呼你得改。” “那叫你什么阿束?公孙?” “叫束哥。” 衣沐华噗嗤一笑,公孙束闷闷道,“笑什么?” “我想起颜喜,她喜欢人叫她姐,没想到你喜欢叫人哥,你们这是什么喜好啊。” 在衣沐华看来,不过是个称谓,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何在乎。 “不管,我就喜欢你叫我哥,叫声来听听。” 衣沐华性格偏刚,让她叫哥,她只觉舌头打结,根本喊不出来。 “快叫啊。” 一阵纠结,衣沐华笑道,“公孙三岁。” 公孙束发笑,大概也知衣沐华叫不出口,“三岁不错,要不你就叫我三岁。” 衣沐华寻思三岁比哥容易叫出口,同意了他的要求,往后都以三岁称呼他。 两人温存一阵才出柳坞,出柳坞后,两人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极力装作不熟的样子。 衣沐华回到之前的茶楼,发现颜喜阿洲在里面。 颜喜见到衣沐华起身,衣沐华摇头,比试期间,老师与学生不能说话,否则便犯规了。 衣沐华见颜喜面带笑容,想来她找人还算顺利,却不知风冠如何了。 过了一阵,衣沐华见风冠从对面的小巷子走出,背后江海尾随。 风冠走到一棵大树脚停住,树脚下有两人下棋,风冠在一旁围观,将 风冠在包子铺停留一阵,待他走后,江海便到包子铺问话。 等风冠买了两个梨,江海又上前询问卖水果的小贩。 只要风冠接触过的人,江海全都问过一遍。 衣沐华暗笑,风冠接触的全是无关痛痒的人,江海一个个问,不觉得累么。 此时肖教头进入茶馆,衣沐华寻思他大概也是来旁观的,碍于同僚的关系,衣沐华朝他客气点头。 肖教头走到衣沐华旁,“司使不建议我坐下?” 衣沐华比了个请的姿势,肖教头坐在她右侧。 位置临窗,街道外的情形,皆入眼底。 肖教头观察一阵,他看出风冠在戏耍江海,“风冠倒是聪明,看出江海的意图了。” “和江海比还差远了。” “司使心里肯定瞧不起江海。” “我可没什么说。” “江海的手段不好看,却中用。” 衣沐华冷笑,“原来肖教头是这样教学生的。” “我教他们的只有一点,为了任务不折手段。” 道理是没有错,但衣沐华依旧鄙夷,“江海学得很好。” “是啊,新的一批学生中,他最出众。为人机灵,悟性高,深合我意。” “希望他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你对风冠也给予了厚望,看得出,你最欣赏他,可惜,” 肖教头打住话,衣沐华笑了笑,“可惜他是我学生。” 第217章,被人挖墙脚 此时街头出现一辆拉车,车上堆满青菜肉等,车到兵部前,兵部的守卫正查询。 兵部内部提供膳食,每日都有人送青菜进兵部后厨。 风冠见到菜车却没有上前,还在问无关紧要的人。 肖教头笑了声,“看来这局江海赢了。” 衣沐华没说话,心生担忧。 送菜的人不需要熟悉的面孔,长缨扮成送菜人进入,再合适不过。 这人身份如此可疑,风冠却没有询问,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谓真假,应该有真有假,才令人迷惑,若风冠只接触假的,反而暴露出自己怀疑的真。 江海并不笨,觉察出风冠避开送菜之人,直接上前盘问送菜的人。 风冠没料到江海瞧出自己的意图,立在原地,紧张望江海,希望江海问不出什么。 衣沐华寻思,若送菜的人真是长缨,风冠也算受了教训,迷惑敌人的时候,最不该的是忘记自己的真正目的。 一味迷惑敌人,后果就是错失达成目的的机会。 肖教头开口道:“风冠在平定流寇时表现不错,若他愿意,可以改投我门下,我会不计前嫌,重用他。” 衣沐华在平成王面前提及过风冠,平生王虽然没有着重嘉赏,但也记住了风冠,大平国的士兵很多,但能用的极少,是以肖教头想把风冠收到肖系中。 被人公开挖墙脚,衣沐华很是无奈,“这事你得问他。” “你不反对?” “老师只提供意见,至于怎么做,是学生的抉择。” 肖教头起身离开,衣沐华嘴上满不在乎,实则很紧张,悉心栽培的人真投肖系一派,她大概会很失落。 正不安之际,青雀进来,见衣沐华神色沮丧,问道,“风冠要输了么?” “也许。” “司使,之前您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衣沐华愣了愣,她说了很多话,都不记得是那一句了。 “调我去外地啊。” 衣沐华记得自己承诺过他,他一直没说,还以为他决定留下了。 青雀忽而要走,衣沐华颇感意外,相处几个月,她心里始终有些不舍,“你怎么又想走了?” “肖教头的学生成了诸监,这诸监司的闲差也轮不到我了,与其被他们安排走,还不如我让位。” 青雀懂得审时度势,无可厚非。 在衣沐华看来,他不去投奔肖教头,已算厚道了。 尽管不舍,衣沐华选择尊重他,“你瞧中了哪里的缺,我给你调。” “龙夫人叛离后,药谷的职位一直缺着,你派我去那。” 果然是个闲差,青雀志在悠闲,衣沐华也不挽留,立即回诸监司开调令,派青雀去药谷。 江海盘问一阵送菜人,然后将其抓起来,他走到风冠面前,“还以为你多聪明呢,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风冠握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 江海笑了笑,“我一听他口音就知他不是本地人,而且也又无法提供户籍证明,他不是长缨谁是。” 风冠沉默,江海讥讽道:“你以为你不断问无关紧要的人,就能牵着我鼻子走,太天真了,我一定留心观察着呢。” 风冠自知自己太刻意,低头不说话。 “师父。”江海见到肖教头来,兴奋道,“我抓到长缨了。” 肖教头嗯了声,“风冠,这次虽然你输了,但不过是一时之失,我认为你有潜力,不知你可愿意改投我门下。” 风冠和江海均一愣,江海是新人里最拔萃的,若风冠来,自己的风头难免不会被抢走,“师父,他是衣司使的人,怎么能投您门下?” “能人自然是越多越好,风冠,你在衣司使门下没前途的,你若进我门墙,以后保管衣食无忧。”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不会认别人做老师。” “难道你不想替你爹报仇吗?” “我当然想。” “你若是我的学生,可彻查你爹死的案子,不愁报不了仇。” 风冠缄默,江海暗叫不好,这人动摇了。 “何系在大平国势力广,你和你老师动不了他们,非但不敢动,还惹不起。你老师自身难保,你在她门下,只有挨打压的份。” “老师虽没有势力,可你们也不敢动她,不是么?” “确实,你老师不是善茬,大家尽量避开她,可与她相关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就拿朱贤来说,他平定流寇有功,又带起群山丝绸,可他仍是个小县令,换别人早升两级了,不是州府也会是府伊。” “我的老师只有一个,就是衣司使。” 肖教头摆摆头,越过风冠往前走。 江海看他一眼,押着送菜的人也离开了。 风冠站在街头,一时间不知要去哪,输掉第一场,他本该调整迎接下一场,可他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失败了,不甘之情占据他的头脑,又哪里能静下心。 洋葱不知从哪里冒出,,“风大,听说找到长缨了?是你么?” 风冠摆头,洋葱顿了顿,“那是谁?” “江海。” 风冠将将江海跟踪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洋葱拍大腿,切齿道,“白便宜了他。” “他也有头脑,否则看不出我的破绽了。” 风冠虽恼江海,可更恼自己,假使不是他大意,又怎让江海抢先。 洋葱见风冠有气无力,知他沮丧,宽慰道,“这局输了也没什么,下一局赢回来就是。” 风冠点点头,洋葱说道,“第二局是明天开始,今天咱先好好放松。对了,青雀前辈即将走,我们去送送他。” “他为何要走?” “诸监司内的职位拿钱不累,还没有性命危险,这等闲职,多少人眼红呢,马上要进新的诸监了,是我们倒还好说,若是肖教头的学生,闲职就轮不上青雀前辈咯。” “就因为是肖教头的学生,就能挤走人?” “那可不么,虽然衣司使掌管诸监司,可谁都知,实权有一半在肖教头那,肖教头是肖系的人,势力强过我们衣司使。” 风冠沉默,洋葱打趣道,“哎,你说,要是我们是肖教头的学生,往后是不是不愁吃穿了。” 风冠看洋葱一眼,“衣司使的学生挺好的,我绝不会改投他门下。” “我就说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第218章,灭刘氏气焰 洋葱发笑,风冠却没有,洋葱觉察不对劲,“等等,他找过你了?” 风冠与洋葱交好,也不瞒他,点点头。 洋葱大吃一惊,“你怎么说?” “当然拒绝,难不成要背叛衣司使。” 洋葱犹豫片刻,“也是,衣司使对我们好,我们确实不该做对不住她的事。” 两人往诸监司走,半道上被颜喜阿洲截住,“情况有变,快去丞相府。” 长缨已经抓到,又能有什么急事? 风冠等人赶到丞相府,张丞相脸色阴沉,衣沐华和肖教头也一脸肃穆,众人皆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待人全部到齐,张丞相道,“长缨盗走了兵部里的布防图。”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吃惊。 长缨不是被抓住了么,布防图又怎会被盗。 张丞相:“你们抓到的长缨是假的。送菜的人是长缨放出来混淆视线的,你们没有识别出,这才导致长缨进入兵部,偷走布防图。” 抓到送菜的人没有辨别出来,这可是致命失误。 洋葱含笑看江海,这人以为捡了便宜,谁知捡了个错误,这下有好戏看咯。 张丞相厉色道:“谁抓了送菜的人,站出来,直接出局。” 风冠洋葱转向江海,江海没动,洋葱说道,“都知道是你了,还不出来么?” 江海回瞪洋葱一眼,他身边的一人走出,“是我抓的。” 风冠洋葱一愣,洋葱不平道,“不是你,你认什么啊。” 这人歉意道:“丞相,是我,我愿意接受处罚。” 张丞相挥手,这人走出丞相府。 洋葱:“丞相,抓菜的人不是他。” 张丞相:“他既承认是自己,那就是他。眼下找图要紧。” 洋葱要力争,风冠拉他衣袖,洋葱洋葱的话到嘴边又吞回肚。 张丞相:“布防图被偷走,你们去把它找回来,这次定要抓到真正的长缨。” 众人连忙应是,纷纷向外走。 出门后,洋葱风冠二人见江海与为他顶罪的人说话,江海给了那人几张银票,那人翻数银票,脸上露出笑容。 江海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笑得眼睛成缝。 洋葱愤慨道,“江海简直卑鄙,又跟踪你有叫人顶包,太不公平了。” 风冠心里也不舒服,长叹一口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管不了。” “要不我们告诉衣司使,让她揭发江海?” “方才你没听丞相说么,眼下的任务是找回布防图,其余的事他不会理的。” “你说这事衣司使知不知道?知道了会不会揭发江海?” 风冠摆头,“不知道。” 其实他们心知,肖教头惹不起,衣司使多半不会管。 洋葱叹息,“风大,看来做肖教头的学生有特权啊。” 风冠大步往前,“别想了,找布防图要紧。” 两人前往兵部,查看布防图丢失的地方,希望从中找到线索,揪出长缨,得回布防图。 待两人走远后,衣沐华从门里出来,方才两人的话,她全听见了。 其实张丞相知道是江海所为,他不想节外生出,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顶罪的人无异议,张丞相不追究,衣沐华再提,在旁人眼里就是较真,是多管闲事。 今时不同往日,衣沐华是诸监司使,需放眼大局,旁人本来就不愿沾衣沐华,若为一点小事便闹得不快,往后还怎么与人共事,怎么护她的学生。 着眼全局的妥协,并非软弱,而是韧性生长,是必要的。 这些话不能对洋葱风冠说,身在高处,她就得承受寒风。 衣沐华回到衣府,正好刘氏在姚叶娘处,见到她回来,刘氏说道,“真是难得啊,我们衣大小姐在白日回府,您不是应该在诸监司日理万机么。” 刘氏不知哪根筋不对,衣沐华懒得理她,和姚叶娘说了两句话要回房。 刚走两步,背后传来刘氏酸不溜就的话,“衣大小姐好威风,见了长辈都不问好。” 姚叶娘替衣沐华解释,“华儿累了,妹妹你多多包涵。” “谁不累啊,我儿在诸监司训练半年,累得瘦了两圈,却什么都没有。有的人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提升别人,无视自己弟弟。她啊,就是怕弟弟强过她,故意打压。” 衣沐华可算明白为何刘氏阴阳怪气了,她怪衣沐华没有让衣流光参加诸监比试。 衣沐华本就心中烦闷,刘氏撞上来,她再忍不住,“我提的人都是平定流寇有功的人,你儿子什么功劳都没有,好意思与他们争么?当初我说带衣流光去,你非拦着,这会他无功,升不了提诸监,你有什么脸怪我?” 刘氏哼了声,“你别哄我,我打听过了,也有没功劳的人参与比试呢,” “那是肖教头的学生,你有本事让你儿子认他做老师啊,做了他的学生,能不比试就平步青云呢。” “认就认,赶明我就托人送礼,让我儿子认他做老师,日后我儿的官肯定比你大。” 衣沐华见不得刘氏如此嚣张,“既然你有钱送礼,不如给你娘家买宅子,姚宅我打算卖了。” 刘氏愣了愣,急眼道:“你不能卖,这是老爷的产业,卖不卖,你说了不算。” “地契在我手里,我想卖就卖,别人管不着。” “你,”刘氏知衣沐华软硬不吃,与她争执,多半自讨苦吃,转头对姚叶娘哭道,“姐姐,你可不能卖啊,你卖了,我娘他们就得在街上流浪拉,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姚叶娘见她哭,心立即便软了,望着衣沐华,“华儿,我们也不缺钱,那宅子先放着。” 衣沐华沉默,刘氏哭声响亮,抓姚叶娘的手哀求,“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娘,她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 刘氏搬出老人家,姚叶娘更狠不下心,“华儿,那宅子不要卖拉。” 姚叶娘是衣沐华娘,娘的面子是要给的,“不卖也行,某人管好自己的嘴,再冷嘲热讽,我立即卖了。” 刘氏吸了吸鼻子,不敢言语,姚叶娘打圆场,“你二娘知道啦,往后不会啦。” 衣沐华并不打算卖,只想灭灭刘氏的气焰,此时她气焰全无,衣沐华也就作罢。 第219章,真不愧是公孙三岁。 衣沐华回房睡了一个时辰,被烟花声吵醒,今儿不是节日,谁会放烟花。 她推开窗,空中斑斓,烟花此消彼长,绚烂如画。 静静观赏一阵,衣沐华心里想被什么牵引,出了门,寻烟花发源地。 前方出现柳坞,衣沐华抿笑,看来她猜得不错,这些烟花是公孙束所放。 她步入柳林中,去到上次去过的木屋,公孙束站在门口,眉眼带笑。 说好低调,公孙束却截然相反。 真不愧是公孙三岁。 “我知道你见了烟花,定会来。” 公孙朝衣沐华招手,衣沐华走上前,两人进入屋中。 屋里备好菜饭,奶白的鱼汤,嫩黄的白菜,衣沐华坐下,迫不及待动筷子。 公孙束说道,“特地引你来,是有件喜事要与你说。” “我正好缺喜事冲丧气,快说,什么事。” “圣上有意封我为龙闵候,以后管龙闵一带。” 若公孙束封侯,地位上可就与西候相当了,果然是好消息。 衣沐华起身,恭敬一拜,“见过未来的侯爷。” 公孙束也起身,回礼道,“见过未来的侯爷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公孙束抓住衣沐华的手,“待我封了候,我便去找我娘,然后再与我爹说我们的事。” 西候夫人一个在外漂泊不安全,是该先找到她,何况衣沐华知西候不中意自己做他的儿媳,公孙束提及,两人势必要闹不快。 公孙束刚做侯爷,衣沐华不愿他为此事与他爹闹僵,影响他仕途。 延后反而是好事。 思及此,衣沐华不禁暗笑,自己是多喜欢公孙束啊,总替他着想,以前的自己是不会的,非但不会,还会笑话这样的人,婆婆妈妈,完全没自己。 可自从与公孙束一起,她的心就变柔软了,不忍他伤心,见不得他为难。 握着她的手加重,衣沐华抬眼,与公孙束四目相对,他的眼眸全是自己,衣沐华暗思,婆婆妈妈就婆婆妈妈,谁叫她愿意呢。 两人边吃边聊,衣沐华逐渐忘却心中不快,将风冠等人的比试抛诸脑后。 风冠和洋葱抵达兵部,查看机要库。 布防图本藏在机要库,库外侍卫把守,库门只有兵部侍郎有钥匙,按理说十分安全。 可偏偏布防图消失了。 风冠洋葱到的时候,江海以及颜喜阿洲全都在,颜喜见他们到来,立即说道,“方才我们查看过了,库门没有被撬的痕迹,今日只有侍郎大人进来过,他不可能是长缨,所以现在也不知布防图是如何被偷的。” 机要库无窗户,对方不能从窗户进来,门又上了锁,长缨是如何盗取的? 风冠走了一圈机要库,没有任何发现,走出门外。 机要库的外面是花园,风冠见花圃旁堆积泥土,风冠正要上前问,衣流光走进来,“风冠,你娘病倒了,你回去看看。” 风冠一听,连忙往家里赶。 回家后,弟弟风锋见了他,哭道,“哥,你怎么才回来啊?娘昏倒了。” 风夫人昏倒,风锋不知怎么办,只得去诸监司找风冠,诸监司可不是谁都能进去,风锋进不去,急得大哭。 衣流光听到哭声出来,问清缘由,衣流光请大夫到风家给夫人治病,而后再去找风冠。 风冠到家的时候,风夫人扎过针,大夫说过会就醒。 大夫看着风冠,风冠这才反应过来得给诊金,说道,“小峰,到柜子里取银子。” 风锋转身进屋,过会说来,“哥,没银子拉。” 风冠愣了愣,脸上一红,搜遍口袋,终于找到一两银子,付了诊金和药钱。 送走了大夫,风锋说道,“哥,娘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呢。” 风冠点头,“哥宿舍还有些,明日给你送来。” 其实方才的银子已是他所有的钱了,可他不愿弟弟担心,才撒了谎。 他寻思回去找洋葱借点应急。 自从风冠爹走后,家里就十分艰难,之前思若公主赏风冠的钱,风冠的爹拿去放高利。 那人听说风冠的爹死,便赖账不肯还了,风冠找过几次,那人说坏,最后跑了。 家里无存银,凤冠娘不时生病,是以风家现在无比潦倒。 “哥,你什么时候当上诸监,娘说你当了诸监,便有钱了。” “很快。” 风冠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赢得这次比试,做诸监,改善家里状况。 过了一会,风夫人醒来,见到风冠后说道,“你不是比试么,怎么回来了?” “您昏倒了,我便回来看看。” “我没事,你快回去,我们都等着你当诸监呢。等你当了诸监,我和你弟弟就有好日子过了。” 诸监的俸禄可观,假如风冠真当诸监,养家不成问题。 风冠点头,“娘你放心,我定会赢的。” 风夫人点头,催促风冠去比试,风冠听话地返回兵部。 重返兵部后,洋葱颜喜阿洲围上来,询问他娘的情况。 风冠回没事,三人才稍安心。 回家一趟,风冠坚定赢的决心,急于找出长缨,“你们知道如何进机要库了吗?” 三人摇头,颜喜笑道,“他们也没找出呢。” 风冠沉吟,他想到机要库外面的花圃,压低声道:“机要库外面的花圃全是黄泥,我觉得不对。” 颜喜说道,“我知道了,长缨有可能从花圃那挖地道进入机要库,” 风冠颔首,准备去查看,他们刚动,江海便跟在他们身后。 洋葱和阿洲互视一眼,转身停下,拦住江海。 风冠和颜喜赶到花圃处,发现了地道口,两人连忙询问守卫,得知是园丁所为。 发现布防图失窃,兵部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园丁还在兵部。 风冠和颜喜抓捕园丁,在他身上找到布防图,两人同时获得第一场的第一名。 江海输了比试,心里很是不服。 江海第一场得了第四名,后面两场必须赢下个第一才能搬回分数。 风冠实力强劲,江海担心赢不过他,便想走旁门。 他见风冠中途回了家,料想风冠家出事,便派人打听,得知风冠家缺钱后,江海心中登时有了计谋。 “” 第220章,风冠的坚定 衣沐华听说风夫人生病,特地买补药到风家探望,靠近院子,听到江海的声音。 江海到这里做什么,她停住脚,立在围墙外,且不进去。 但听江海说道,“风冠,只要你在第二场比赛中让我,这些银票都是你的了。” 风冠:“做梦。” 江海:“别硬撑了,你连给你娘看病的钱都没有,还逞什么能,拿了这些钱,给你娘买好吃的才是正事。” 衣沐华心里吃惊,风冠家如此艰难么。 风冠:“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拿着你的钱赶紧走。” 江海笑了笑,“你心里盘算做了诸监,领俸禄养家,如果你有这念头,趁早死了心。像你这种没背景的人,即使做了诸监,也不过在最底层,俸禄低还随时可能丧命,假如你够聪明,就该拿了钱,乖乖退出,用这几百两做点生意,远比去送命强。” 风夫人开口,“啊,做诸监很危险么?” “当然了,派去别国卧底,能有什么好下场。”江海见风夫人插话,知她担心儿子,煽风点火道:“做诸监可危险了,每年死好多人呢,风夫人,您也不想没了他这个儿子,可得好好劝劝他,别做诸监了。” 衣沐华暗骂他小人,依旧不动,且让他把招数全使出来。 风夫人听了,登时怕了,“呀,要会死很多人啊,那确实很危险,冠儿,不如我们拿了钱,别做什么诸监了。” 风冠:“娘,你别听他胡说。” 江海:“我可没胡说,难道你能保证自己会不被分到别国的任务?” 风冠沉默,风夫人劝道,“冠儿,咱家你是顶梁柱,不能冒险,拿了钱算了,咱再找别的事做。” 风冠:“娘,我想做诸监。” 风夫人:“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万一你像你爹一样,我和你弟弟怎么办?” 风冠:“娘,许多诸监好好活着,您别听这人胡言。” 江海插话:“活着的诸监要么是贵族,要么有靠山,你这个平民,得不到好位置,那颜喜是颜将军的女儿,她倒是能分得好位置。” “冠儿,听娘的话,这诸监咱不做了,拿银子,安生过日子。” “娘,您怎么不明白,做诸监是我愿望,我想要为国做事,拥有为国效力的能力,怎么能贪生怕死呢?” “你,你要气死我啊,你不怕死,那我们呢?我和你弟弟全指望你啦,你有不测,我们怎么活。” 江海从旁附和,“就是,你太不孝了,还是先顾好你们自家,拿钱退出比试。” 风冠瞪江海,“你走,快滚出我家。” 面对风夫人的劝和江海的利诱,风冠仍不动摇,衣沐华大感安慰,她果然没看错人,风冠钢铁般的坚定,定可以助他成材。 “好,你不要,往后我看你怎么死。” 江海转身,发现衣沐华站在门口,登时呆住。 信城有条规矩,衣沐华比蛇毒比兽猛,见面绕路走。 他不由哆嗦,“衣,衣司使。” 衣沐华冷冷看他一眼,江海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后退一步,“司使,我知道错了,请你饶了我。” “绕过你,凭什么?” 江海听过衣沐华对付周方正的事,知惹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此时她面色冷峻如霜,江海背脊直发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司使,我胡言,我瞎编,求求你看在我师父的份上放过我。” “你以为你搬出你师父,我就怕了?” “不不不,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让人帮你顶罪,又拿钱利诱人,你有什么不敢的。” 衣沐华的语气透冷,江海汗毛竖立,慌忙磕头,“司使,我真知道错了,我错了。” “司使,让他走。” 风冠倒不是可怜江海,只是不想老师惹是非,若衣沐华在这个时候出手解决江海,会有麻烦的。 衣沐华知风冠一片苦心,风冠替她着想,她也不能辜负了,说道,“风冠既然开口,暂且留你一条小命,往后离他远点。” 江海连声应和,眨眼出了风家。 风冠请衣沐华到屋里,风夫人自衣沐华出现后就没说话,衣沐华明白她的担心,“风夫人,你不必担心,有我护风冠,风冠不会有事的。” 风夫人额头起褶,“可那人说,平民做诸监将被派到别国,这万一给发现,那不是死么。” 风冠:“娘,没他说得那么危险,假如真被发现,别的诸监会救我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去。” 衣沐华:“是啊,风夫人,我们出任务时有同伴,一人有事,同伴都会尽全力援救。” 风夫人:“那也危险啊。” 风冠:“娘,人活着就得做出点事,窝窝囊囊在家,活一辈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风夫人:“你啊,和你爹一样,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和你弟弟呢。” 风夫人想起亡夫死后,家里艰难度日,泪止不住下流,“现在家里一点钱都没有,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肉吃,你,你还不知道我的苦么。” 衣沐华讶异,全然没想到风家这般困难,“风冠,有困难怎么不与我说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风夫人,这是我的心意,望你收下。” 风冠挡下,“司使,平白无故,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风夫人眼直直看银票,碍于风冠才没接。 风冠是个有骨气的人,衣沐华料自己强塞定伤他自尊,顺势道,“这是我借你的,往后你做了诸监再还我。” 风冠皱眉,“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拒绝了我,让你娘和你弟弟饿肚子?都说了,有钱还我,又不是白给你。” 衣沐华塞到风夫人手上,风夫人迅速装怀里。 风冠想了想,“那我给您写借条,您拿着。” 衣沐华说不用,可风冠坚持,转身找纸笔。 风夫人嘀咕,“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她是你老师,你还能不还么?” 衣沐华知借据是风冠的自尊,也就不再劝了。 之后衣沐华又与风夫人说了很多,才打消风夫人顾虑,衣沐华告辞回家时,风夫人拉住衣沐华的手,“往后我的冠儿就拜托您了,我相信您定能护他。” 风冠是衣沐华最看中的学生,她怎会不护他,“您放心,有我在,他绝出不了事。” 得衣沐华保证,风夫人才彻底安心。 第221章,还是公孙束女装好看 第二场比试是解救同伴,六人两两一组,颜喜和阿洲,风冠和陈久,江海和洋葱。谁解救所用世间短,谁便胜出。 三组抽签选救人地点,颜喜抽中赌坊救人,风冠抽中恶霸府,江海抽中地痞聚集的巷子。 第二场张丞相亲自到场,观看大伙的表现,衣沐华和肖教头作陪。 比试先从赌坊开始,张丞相三人坐在赌场二楼。 人被关在赌坊后堂,虽然只有两人看守,但去后堂必须经过前堂,前堂打手众多,又有很多伙计,从这里救出人,并不简单。 张丞相坐了一阵,没见到颜喜和阿洲,问衣沐华,“这怎么还没来啊?” 衣沐华也好奇两人怎么还没出现,这场比的耗时少,每一刻都很珍贵,这两人怎么磨磨蹭蹭的。 心里犯嘀咕,嘴上还是帮他们说话,“我想他们在做准备。” 话音刚落,赌坊门帘动,进来两人,一男一女,正是颜喜和阿洲。 衣沐华先愣后笑,难怪两人耽搁了时间,原来是去换装了。 两人装扮对调,颜喜扮成男子,阿洲着女装。 阿洲生的粗狂,扮成女子一点都不好看,衣沐华寻思还是公孙束好看。 不止好看,而且绝色。 可惜阿洲等人没瞧见,否则他怕是不敢出来献丑了。 下回见到公孙束,可要把阿洲扮女装的事告诉他,不知他会什么反应,大概很得意。 颜喜和阿洲走到赌坊中,忽然颜喜推了一把阿洲,骂道,“你这丧门星,又跟过来干什么?” 阿洲扑倒地上,旋即嚎啕大哭,“你有没有良心,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你却用给他治病的钱来赌,你简直不是人。” “我这是在挣钱,你快给老子滚。” 颜喜一脚踢阿洲,阿洲倒在一个打手身上,他拉着打手哭诉,“大哥,你快救救我,这男人疯了,要拿我儿子治病的钱赌。” 打手是赌坊的人,自然不会帮他,“这就是你不对了,他赌一把,兴许能赢回钱呢。” “你,你居然帮他说话,我儿快死了,不用钱救命,还劝他赌,你也不是人。” 阿洲说着,便朝那人打一巴掌。 打手被打,恼怒道,“你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洲慌忙跑,打手追他身后,阿洲在赌坊里左右乱走,弄得大伙全不得安宁,颜喜趁大家不备,悄悄往后堂走。 张丞相见了连连点头,“声东击西,不错,虎父无犬女啊,不愧是颜将军的女儿。” 听人夸自家妹妹,衣沐华心里一喜,颜喜厉害之处尚未发挥,她拿手绝活是面对线索时的灵光一刹那,平常人拥有线索后,只能老实分析排查,而她看了线索,会产生直觉,这直觉精准,常常是关键。 肖教头插话,“她天赋不错,就是藏不住话,这样的人做诸监,容易被人套话。” “她是颜将军的女儿,难不成还让去潜伏?” 颜喜的性格更适合分析找关键,并不适合潜伏,可衣沐华听张丞相左一句虎父,右一句话颜将军,心里不大舒服。 “也是,她做了诸监多半是留在诸监司里。” 此时打手追上阿洲,阿洲和他扭打,你拉我推之际,打手撕破阿洲的袖子,阿洲露出半个肩膀。 阿洲登时大哭,“非礼啊,这人非礼我。” 打手愣住,旋即说道,“我们没非礼你,不小心撕破了。” “我不管,非礼啊,我要报官,我要告你。” 阿洲大喊大叫,将整个赌坊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颜喜带人质悄然从后堂里出来,缓缓地往外走。 听闻有人报官,赌坊的管事人站出来,“谁要报官?我是这里的管事,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阿洲说道,“我要报官,你的人非礼我。” 管事笑了笑,“什么非礼你,是你们打架,他不小心撕破了你的衣服,我瞧见了。” “你这是在维护他,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 “你在赌坊闹事,我们没有赶你,已经很客气了,你给我适可而止,否则我直接扔你出去。” 阿洲见颜喜已经出门,将肩膀上的衣服拉上,“我知道你护着你的人,肯定不会承认的,我这就去报官,让他们来抓人。” 人已经安全,阿洲找借口撤离,直到他走出赌坊,赌坊内的人都没有发现人衣沐华不见。 颜喜一组用时半个时辰,衣沐华并不满意,若换装那一步可以快些,用时会更少。 第二局是在流氓聚集的巷子里,张丞相三人登上附近的鼓楼。 鼓楼有六丈之高,人立顶层,可将巷内情形尽收眼底。 江海和洋葱没有耽误时间,江海直接在巷子口撒钱,流氓地痞多是贪婪之徒,一听外面有钱捡,争相来捡钱,顷刻间,巷子尽空,洋葱换身流气的衣服,进入巷子里,解救人。 张丞相点点头,“江海够聪明,看出这些人贪财的弱点,用钱来吸引,不错,很不错。肖教头,你有个好徒弟啊。” 肖教头谢张丞相夸奖,衣沐华默不作声,张丞相看她,“衣司使觉得呢?” 衣沐华:“我没什么看法。” 肖教头:“想来衣司使不屑。” 衣沐华:“肖教头哪里的话,江海是肖教头手把手教出的高徒,我怎敢对他不屑。只觉他的钱挺好用,什么都能解决。” 无论是那个替江海顶罪的人,还是风冠,江海只有一招,用钱砸。 张丞相:“衣司使不知道么,他是管华的外孙。” 管华是大平国的名医,医术了得,但只医富人,且诊金不菲。 这么多年来,上管家求医的人从没断过,是以管华十分富裕,富甲一方。 管华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江海的母亲,难怪江海如此阔气,原来是家里有金矿。 肖教头:“他日江海进了诸监司,我们可以趁机将诸监司扩充,现在的诸监司太小了。” 衣沐华心里翻白眼,他这不是找诸监,是招出钱的。 有人出钱修建诸监司,张丞相自然乐意,“这主意不错,衣司使,你觉得呢?” 衣沐华:“张丞相做主就好。” 第222章,万分纠结 洋葱带人而出,江海退走,救人耗费三刻时,比颜喜一组耗时短。 待两人回来,江海很是得意,挑衅看风冠,风冠当没看见,祝贺洋葱。 洋葱笑了笑,之后拉着风冠,低声道,“早上我见江海和陈久窃语,想必商议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与陈久一组,留个心。” 风冠颔首,随后与陈久前往恶霸的府上。 人被关在恶霸府中间的枯井里,由恶霸府中的带刀家丁看守,他们分两组,轮流守人,表面上看,风冠两人完全没机会。 风冠在查看府中地势时发现一个良机,家丁是按照日刻钟交班。 风冠立即想到他们可以移动日刻钟中间的棍子,制造时间不对称的办法救人。 风冠记得洋葱的话,与陈久分配任务之际,不敢让他救人,只能安排陈久改日刻钟,自己救人。 两人潜入恶霸府后,分头行动。 到交接班之际,下一班家丁没有按时来,当班的家丁很不耐烦,便派一人去催促。 那人刚走不远,风冠跳出,将他打晕,随后换上家丁的衣服,回到当班家丁中,“找到他们了,在一旁赌钱呢,他们说赌完手上的一局就来。” 风冠事前了解过家丁习性,悉知他们不当班时躲着赌钱,他一说,大家没有怀疑。 这队的老大骂道:“他奶奶的,他们逍遥,却要我们多看一阵,老子也想手痒呢。” 风冠:“不如你们先走,我留下等他们,这样就不耽误所有人拉。” “哎,你小子机灵啊。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老大的目光聚在风冠脸上,风冠镇定道,“我平时少说话,老大不记得很正常。” 他盯着风冠,“是么?” “老大,他平时屁都不放一个,你记得他才怪。” 一群人中被指使干活的,往往是最少话且人缘最差的,之前风冠躲在一旁时,早就看得清楚,才敢这么说。 另外一人插话,这老大的疑心才减,点点头,“你好好守着,待会他们就来了。” 等这些人走远,风冠连忙到枯井边,拔刀劈开枯井上的锁,打开铁栏,冲里面的人喊了声,“哎,听得到吗?” 枯井下传来回应,风冠将绳子扔下去 ,那人抓绳子爬上来。 此人身材偏矮,浑身是泥,一双眼睛乌溜溜地,他看了看风冠,“你小子挺机灵啊。” 风冠笑了笑,“我们走。” 这虽是比试,却不是假的,所有的人都是真实被关。 救人也是真救,倘若被发现,那便是有性命危险的。 两人刚站起来,一群家丁走来,双方面对面碰上,借是一愣。 风冠先反应过来,拉人质往另外一边跑,家丁们回过神来,大喊道,“犯人跑了,快抓犯人。” 声音洪亮,传遍府中,之前下班的家丁听闻,慌忙丢下手里的牌九,拿刀而出,一起抓犯人。 两批家丁前后围堵,风冠两人十分危急。 恶霸府外,衣沐华听到府中喧声大作,暗叫不妙,让人去打听,传回的消息是风冠被发现,正被家丁追赶。 衣沐华心急,看向张丞相,“丞相,他们暴露,我们得进去救他。” 张丞相沉默,衣沐华蹙眉,“丞相,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救他吗?” 肖教头插话,“衣司使,你冷静些,里面是恶霸的府上,属于民宅,官兵没有令牌,是不能进去的。” “肖教头的意思的让风冠在里面自生自灭?”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妄动。” “倘若里面的人是江海,肖教头也是这话?” “衣司使,我知你担心爱徒,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进去,风冠就出局了。” 衣沐华怔住,比试中出现重大失误,是直接出局的。 救人失败,正好属于重大失误。 张丞相:“不错,如果你出手,风冠就直接出局。现在你明白,为何我没下令了。” 衣沐华沉默,风冠若能自己出来,不过是得低分,可她进去,风冠就失去竞诸监的资格了。 眼下诸监名额少,失去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猴年马月了,要让风冠再等吗? 衣沐华犹豫,心里不知该不该行动。 张丞相说道:“风冠很出色,我们不妨再等一阵。” 衣沐华缄默,还是再等等,也许风冠能化险为夷。 可是她答应过风夫人护他安危,风夫人因为相信她才没有继续阻止风冠做诸监,万一风冠出事,她要怎么和风夫人交代。 她心里犹豫不已,万分纠结。 过了一阵,颜喜洋葱阿洲听说风冠出事,匆匆赶来。 “司使,风大有事,我们要进去救他。” 洋葱和风冠是兄弟,听说风冠出事,他第一个坐不住。 衣沐华没有发话,颜喜急了,“姐姐,给句痛快话,我们好进去救人啊。” 洋葱跺脚,“是啊,风家靠风大撑着,他不能有事呢。” “你们现在进去,风冠就出局了。” 颜喜洋葱顿住,这才恍然衣沐华无作为的原因,两人互视一眼,旋即沉默。 片刻后洋葱说道,“风大命要紧,我们还是救他出来。” “你与风冠是好兄弟,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愿意放弃的。” 正是想通风冠所想,衣沐华才坐得住。 风冠一定想争取这次机会,他绝不会轻易说放弃。 “可是里面的人都有兵器,要是他们杀红眼,杀了风大,那,”洋葱说不下去,眼睛通红。 衣沐华深吸气,“我相信风冠有自保的能力。” 事到如今,她愿意赌上一把,赌风冠有这个能力。 张丞相插话,“成为诸监后,这种凶险比比皆是,若他无法挺过去,往后也难。” 洋葱咬牙,不再说话,默默走到一遍。 颜喜知他担心,走到他身旁安慰他。 半个时辰过去,府中还没有传来风冠被抓的消息,衣沐华心中石头缓缓落下,没有消息,对她而言,就是好消息。 天色转黑,张丞相和肖教头先行离开,衣沐华和洋葱等人在外等候,心里无比煎熬。 此时公孙束和梅映辉闻讯赶来。 第223章,狼来了 梅映辉关切问,“风冠还困在里面?” 衣沐华点点头,梅映辉宽慰她,“风冠行事像你,够机灵,会没事的。” 衣沐华叹息,“希望。” 公孙束说道:“干等也不是办法,映辉,你带他们先去吃点东西,等你们吃完我们再去吃。” 洋葱不愿走,颜喜阿洲强硬拉他离开,待他们走后,公孙束走到衣沐华身边,什么都没说,轻轻握她手。 公孙束的手大而温暖,衣沐华原本冰冷的手逐渐变暖,她不安的心慢慢平静来些。 两人默然而立,双双凝视恶霸府。 恶霸府内灯火通明,如白昼亮堂,家丁皆高举火把,不断在府中搜寻。 他们苦寻一个时辰都没找到人,只因人躲在他们完全意料不到的地方,风冠两人正躲在枯井之下。 家丁万万没料到,风冠他们会回到枯井,是以没有搜枯井,这才没发现风冠二人。 风冠坐在枯井之下,呆望着井口,他旁边的人问道,“你想什么呢?” “想出路。” “此时他们重重,没被找到已经属于大幸了,你还指望自己出去?我看我们还是老实待着,等待救援。话又说回来,你行动失败,你的同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该不会不来了?” “应该是。” “那我们怎么出去?难道一起死在这?” “不,他们想来,但是不能来。” 风冠也明白,只要衣沐华带人救他,他就出局了。 他盼望做诸监,他不愿出局,哪怕出去是最后一名,他也要出去,参加下一场比试。 那人不解看着风冠,风冠将比试的事告之。 “我的娘哟,他们也太不重视我伍高个了,竟然派新人来,简直是不想救我出去。” 听到这人的外号,风冠眉毛微微动,伍高个说道,“我知你在想,这人明明矮为什么叫高个,没听过么,缺什么补什么,有人命里缺木,名字就带木,我缺身高,为什么不能用外号补。” “原来如此。” “哎,你这小子,就这么想做诸监?连命都不要了?” “我想,我想用我的能力为国效力。” 伍高个轻笑一声,风冠脸红,闷声道,“我知我能力弱,让前辈见笑了。” “你这种傻小子,虽然可笑,但也可爱,好久没见到如此可爱的后辈了,没想到新人里,还有你这么一个可造之材。” “我们这批新人在衣司使的教导下,都是可造之材,也都很可爱。” “司使换人了?她多大,以前是做什么的?” 伍高个被关了一年,尚不知衣沐华是新的司使。 “二十多岁,她,” 风冠话没说完,伍高个打断道,“什么,二十多的丫头做司使,大平国是没人了吗?她有什么资格做司使,行不行啊?” 风冠崇拜衣沐华,听人质疑衣司使,登时严肃道,“我们衣司使年级不大,却却立过不少功,她协助颜将军击退曲军,捍卫平国国土不被侵犯,又团结民众击退流寇,这样的人你说行不行?” 伍高个暗暗吃惊,完全没料到年纪轻轻的丫头有此等本事,不会的,定是这小子胡言,大平国哪有这样的人物。 “这人姓衣,是个贵族?” 风冠点头,伍高个拍腿,“那就对了,肯定是贵族为了推她上司使的位子,胡编乱造的,专骗你们这种愣头少年,我活了四十几,什么人都见过,绝没有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真的,没有骗你,是我和她一起,” 风冠的话没说完,伍高个不耐烦打断,“快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 他遥望井口,但见上空明亮,说道,“他们似乎把灯全点上了,看来还在搜,要出去难哦。” 风冠想了想,“前辈,我有一个主意,需要您帮忙。” 伍高个诧异看他,“你有主意?” 对方严密搜寻,如此恶劣的局势下,这小子居然有办法,怕是骗人的。 风冠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四方,“我料想他们一定不间断从东南西北找,我们可以来一招狼来了。” 伍高个皱头,“什么狼来了?” “这是我们衣司使告诉我们的。”随后风冠把狼来了的故事说了一遍,随后补充道,“衣司使说过,在敌人不间断搜寻的时候,就可以用这招狼来了。你我分别的东西方向,我在东头喊一声犯人在这,他们一定向东跑,东西间距离两炷香的奔跑时间,你听到我的叫喊声一炷香后,你在西边喊,他们就转向西,此时的我会移动到南边,然后在南边出声。” 伍高个想了想,“通过不断叫喊,一来麻痹他们,二来可以消耗他们的耐心。” 风冠点头,“在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从北边走,就算这时候他们发现我们叫喊,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我们真的在北边。” “好计啊,你这小子,脑子转得挺快。” 风冠挠头,“这是衣司使的计,不是我的。” “管他是谁,快上去。” 两人顺着绳子爬出井,各自占东西一头,按照商定的计划,在府中来了一招狼来了。 一个时辰后,府中的家丁疲惫不堪,风冠和伍高个趁机从北边而出。 衣沐华等人见风冠和伍高个,心中大为欣喜,洋葱快速奔到风冠面前,泪湿眼眶,“风大,我就知道你能出来。” 风冠拍了拍洋葱的肩膀,走到衣沐华面前,“抱歉司使,让您担心了。” “是用那招狼来了?” 之前衣沐华听府中喧闹,让洋葱去探查,洋葱回复说府中家丁在府内转来转去,她便猜到是狼来了。 风冠点头,“瞒不过衣司使。” 两人的对话顺入伍高个耳里,他心里万分惊诧,上下打量衣沐华。 衣沐华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伍前辈。” 伍高个摇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像风冠说得那样厉害,一定是假的。 衣沐华见他摇头,又不说话,只当他是被关久了,性格古怪,也不甚在意。 第224章,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洋葱忽然说道,“司使,这次风大遇难,定是陈久搞的鬼。” 风冠看一眼衣沐华,“洋葱,没证据的话,别乱说。” “早上我亲眼看到江海和陈久鬼祟说话,下午风大遇难,全只得风大一人被围,不是陈久捣鬼,又是谁?” 衣沐华沉吟,问风冠他们在府中实施的计划,风冠详细告之。 听完风冠的计划,衣沐华问,“你营救伍前辈可超了时间?” 风冠摆头,洋葱笃定道:“肯定是陈久把时间缩短了。衣司使,江海企图害风大,您不能不管啊。” 衣沐华回道:“这事我会查清楚。” 洋葱还要再说话,公孙束打岔,“既然风冠没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你们还有下一场比试。” 风冠等人离开,公孙束问衣沐华,“你想去对峙?”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江海是管华的外孙,若是得罪他,很麻烦的。” 衣沐华脸上没有半点妥协,公孙束叹息,“是了,都是别人怕你,你几时怕过谁。” “他一而再再而三触碰规则,我既是诸监司司使,就容不得这样的人进来。” “我陪你去丞相府。” 公孙束不劝衣沐华,衣沐华感激看他一眼,两人乘马车前往丞相府。 公孙束不便现身,衣沐华自己一个人进去,进去后张丞相说道,“风冠没事了?” 衣沐华摆头,张丞相又道,“没事就好,不过他已经出局了。” “为什么?” “陈久说营救失败是因为风冠延误了救人时间,所以这次失误得算风冠头上。” 恶人先告状,衣沐华气极,“是他擅自缩短了时间,他想害风冠。” “哦,你有证据吗?” 衣沐华愣了愣,反问张丞相,“那他说风冠耽搁时间又有何证据?” 张丞相沉吟,“双方都说不是自己,那可难办了。” 肖教头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按照分数来定,风冠救出人,任务没有失败,但他耗时最上,这轮风冠组得分最少。” 风冠上轮是第一,这轮即使分数少,也没有落后,陈久上一轮得分低,经过这一轮,便淘汰了。 衣沐华想了想,同意以分数来计。 虽然陈久出局,但江海唆使陈久害风冠的账,衣沐华并不作罢。 空口无凭,衣沐华得拿到证据,才能制江海。 陈久答应江海害风冠,必然得到了钱,是以衣沐华派人暗查陈久,发现他原来欠了的赌债,第二日一下子还上。 恰好陈久的欠债人是罗十五,衣沐华弄到陈久还的银票,银票上是管家出具的银票,这无疑是铁证, 衣沐华准备拿证据到张丞相面前,张丞相将江海叫来,“江海,你是不是买通陈久,让他与风冠救人的时候害风冠?” “我没有啊。” 衣沐华知他不会承认,摆出陈久的银票,“那陈久还赌债的银票怎么是你们管家的?” 江海:“这是我借给他的,他说手头紧,问我借,我就借了。” 衣沐华:“可有字据?” 江海:“区区几百两,哪里用得着写借据。” 衣沐华:“没有借据,就证明你买通陈久还风冠。” 江海:“冤枉啊,衣司使,我没有啊,你让我离风冠远一点,我哪里还敢找他麻烦啊,我真没有,不信你找陈久,你问他。” 张丞相又让人叫来陈久,衣沐华问道,“银票是你借的,还是江海给你害风冠的报酬。” 陈久沉默,江海急眼,“你别不说话啊,快说啊。” “江海给我的报酬。” 江海愣了愣,“陈久,你说什么胡话呢,明明你说债主临门找我借的,你怎么反咬好人啊。” 陈久低头,“风冠差点死,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江海:“丞相,司使,我没有还风冠,我真没有。” 张丞相叹息,“江海啊,诸监里最忌讳的就是害同伴,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这点不能碰。” 肖教头一直没说话,张丞相看他一眼,“肖教头,你的学生,你来判,” 江海扑通跪下,“师父,我没做过,我真的没有。” 肖教头冷冷看他,“江海陷害同伴,出局。” 说完肖教头转身而走,江海瘫坐在地上。 衣沐华从丞相府出来,心里十分愉悦,公孙束问道,“江海出局了?” “当然,铁证啊。” “我还以为这铁证能圆得过去。” 衣沐华愣了愣,公孙束又道,“如果江海真的害风冠,事先为何不与陈久签借据呢,如此一来,你的铁证就没用了。” “莫非你怀疑是陈久害江海?”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想起肖教头,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江海是他得意的学生,方才他却一言不发,实在有些奇怪。 “我还查过,发现陈久之前也借过江海的钱,且从没还过。” 此时陈久说江海陷害风冠,不排除他想赖账。 “如果陈久真的陷害江海,他的心机还挺深的。” 公孙束笑了笑,“两人都是肖教头的学生,这事不必我们操心,我想肖教头一定有取舍。” 衣沐华跟着笑,“事情的真相留给肖教头烦。不过张丞相得知江海害同伴,愿意让他出局,这倒出乎我意料。” 张丞相巴望江海进诸监司,借他的财力扩建,此时让他出局,重建诸监司的事便化为乌有了。 衣沐华本以为会与张丞相据理力争,没想到他居然铁面无私。 “张丞相是圆滑,但分拎得清孰轻孰重,倘若陷害同伴能原谅,往后诸监便无法信任同伴,所有的诸监就散了。触及底线的事,他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衣沐华嗯了声,发现公孙束眼睛定她身上,“你看我做什么?” “其实你认为自己行动更好?” 衣沐华眨眼,“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我们第一次遇到孟晓飞那群山匪,我和梅映辉拖了后腿,你的脸上露出恨不得我们消失的神情,后来在霞浦,面对变节的幽兰春时,梅映辉说错话,你又想表现出让我们闭嘴的意思。那时我就知道,你喜欢独行。” 第225章,马车晃动 衣沐华愿意对公孙束敞开心扉,“多年来独来独往惯了,确实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同伴很长时间,在衣沐华心里,形同于雷,不知什么时候就爆炸,她更喜欢独自行动。 “大乐国和大陈国的战役以大乐国失败告终,你猜得没错,大陶国军师的缺点是独,他与大乐国的无法合作,才导致失败。” 衣沐华明白,公孙束暗示要相信同伴,合才能赢得大。 “我这不是向你们靠拢了么,虽然,开始我很想把你们变成哑巴,可后来能破吴将军的案子,也多亏了你和梅映辉。” 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慢慢接受了身边的伙伴,愿意相信他们。 “其实失败没那么可怕。” 一语惊醒梦中人,衣沐华恍然,她不是排斥同伴,其实是排斥失败。 她总告诉自己,身后没人,不能倒下。 而现在她好像没那么怕了,因为,她看了看公孙束。 衣沐华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公孙束像是感应到她所想,抚摸她的头,“谢谢你相信我。” 衣沐华莞尔,“这下你惨了,往后我会缠住你,跑都跑不掉。” 公孙束淡然一笑,“荣幸之至。” 说话的公孙束闪闪发光,衣沐华飞身抱公孙束,车子一晃。 车早就到了衣府外,停衣府门前,此时衣羽飞回家,见马车剧烈晃动,又听里面传出男女笑声,面色发红,轻咳两声。 衣沐华认出衣羽飞的声音,吓得魂魄飞九霄,公孙束手抚她背上,微微一笑,示意她别慌。 “什么人在里面?” “是我,公孙束。” 公孙束撩起车帘一角,露出半边脸。 衣羽飞讶异道:“世子,您怎么在此。” 公孙束指了指旁边的府邸,“我是它的新主人。” 趴在公孙束膝盖的衣沐华纳闷,他几时买的,旋即又了然,他是为了方便两人偷偷摸摸啊。 衣羽飞寒暄两句后回家,衣沐华这才起身,打趣道,“世子,说好的低调呢?” 买府邸买在衣府隔壁,明眼人都看得出,醉翁之意啦。 “这里风水好,我买这有何不可。” 衣沐华摇头,真当别人是傻子么,信城的人,个个贼得很,看来两人的事是掩不住了。 那时他们都会感叹,好白菜被猪拱。 不成,她不能做猪,要做也做一只有资格拱白菜的猪。 肖教头经过一日调查,查明是陈久陷害江海,陈久被间派除名,江海恢复比试资格。 衣沐华要的是真凶,真凶既然不是江海,江海恢复资格,她也没异议。 江海在,扩建诸监司的事有望了,最高兴的当属张丞相。 此时边陲诸监传来急报,长东的直旺部落近来不服长东府衙管治,有蠢蠢欲动之势。 衣沐华知兹事体大,立即进宫禀明平成王。 平成王听后沉默,面色转严肃,衣沐华猜他担心直旺部落作乱,影响整个长东的安定。 长东由三个部落组成,若直旺自立,其他部落也会自立,届时必然大平国太平,是以平成王悉知此事才忧心忡忡。 衣沐华主动上前,“衣沐华愿前往长东查明背后的缘由。” 平成王叹息,“朕不单想知道愿意,还要长东安稳。” 换句话说,这人在得知原因后,需所有作为。 “臣愿前往,替圣上分忧。” 衣沐华积极请缨,倒让平成王意外,他看了看张丞相,“丞相,你觉得如何?” “以衣司使的机变,老臣认为她可胜任。” “世子你呢?” “臣回答圣上的问题前,有几句话想问衣司使。” 平成王点头准许,公孙束问衣沐华道,“司使若去到长东,发觉部落真的生异心,该当如何?” “先查明缘由,而后对症下药。” “你觉得会有什么原因呢?又如何配药?” “产生异心通常有三种情况,第一,首领心中有怨,他对我们的管治手段不满,若是这情形,双方可以坐下双方协调。 第二,首领生野心,不安一角,对付有野心的首领,只能镇压。 第三,受人蛊惑,这种只要把煽动的人除去即可。” 公孙束颔首,“衣司使考虑得周全,圣上大可交给她办此事。” 平成王将行云令赐给衣沐华,“你拿这令,可便宜行事,谨记一点,定要保我大平国安稳。” 衣沐华受令而出,走了一段,公孙束跟上来,“你为何要去长东?那地方,很不安稳。” “职责所在啊。” 公孙束看她一眼,衣沐华笑道,“你都快是侯爷了,我怎么也得多努力啊。” 衣沐华急切立功,不为加官,只想他日站在公孙束身侧,旁人无话可说。 “我担心你。” “知道,我会小心的。” 公孙束点点头,有嘱咐一些话,两人才告别。 衣沐华既前往长东,张丞相便拿这次作为第三轮的比试,衣沐华想大家多见识,便带他们前往。 她回家与姚叶娘话别,姚叶娘听衣沐华又要走,心里很不舍,但没说什么,只嘱咐衣沐华小心。 正收拾行礼,她无意间发现衣流光站在门外,来回走动,欲言又止。 “找我有事?” 衣流光点头,“姐,我能不能一起去啊?”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衣沐华不知衣流光为何想去,“理由?” “我,我想见吴尽欢。” 衣沐华一大群人去长东,难免惹人怀疑,便以吴尽欢的娘为借口。 吴夫人是长东另外一个部落的公主,他们借护送吴尽欢母女回部落的名义去,故而吴尽欢同行。 衣沐华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拒绝吴尽欢进间派,后来衣流光才要进间派,登时明白,“你进间派是为了吴尽欢?” 衣流光两颊微红,低头嗯了声。 随后衣流光告诉衣沐华,他喜欢吴尽欢,可吴尽欢对他爱答不理,他知吴尽欢进不了间派,就想若自己进了间派,吴尽欢定然多瞧他一眼,他才央求刘氏让他进间派。 衣流光进了间派,便把在间派学到的东西拿到与吴尽欢前显摆。 衣沐华所传授他们的,都是先进的精华,吴尽欢听了觉得有趣,常和衣流光讨论,这两人刚慢慢热络,此时吴尽欢却要去长东,衣流光自然想一起去。 衣沐华念衣流光一片真心,同意他去。 第226章,进入长东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快进长东地界时,黑云四压,暴雨忽至。 他们找了间庙避雨,雨下了一日,待雨停后,他们才上路,却发现主道边的泥山滑落,阻挡了道。 衣沐华有任务在身,可等不了官兵疏通,正对厚厚黄泥流发愁,吴夫人下车。 吴夫人是长东人,对长东熟悉,告诉衣沐华旁边有一条小道,他们可以绕道而行。 衣沐华命大家弃车骑马,改走小路,行了一段,前面有一人骑马而来。 这人四五十岁上下,脸色偏黑,眉眼自带威武,见到他们后勒马。 衣沐华暗暗纳闷他是谁,但听吴夫人喊道,“阿哥,你怎么来了?” 这人是吴夫人的同胞哥哥土达,是那来部落第一顺位继承人。 吴夫人的爹过世,土达便是部落首领。 土达走到跟前,“听说你回来,又见雨水冲了道,便来看看。” 土达眼睛定在衣沐华身上,“这人是谁?” “她是我的护卫。” 吴夫人虽是前部落公主,但她不愿部落与大平国反目,便同意帮助衣沐华掩护。 “没想到大平国有女护卫。” “是我府上的。” 土达点点头,不知是否相信。 他领着大家往前走,走到一个三岔道,他选左边的道,吴夫人说道,“阿哥,不是应该走右边这条么。” “前面的木桥坏了,我们只能绕远路。” 衣沐华注意到两条路所有不同,左边的道多是长草荆棘,右边的路是黄土路,而土达的马蹄黄泥厚重,不像从草路过来的。 吴夫人回部落,并没有写信告之,土达的出现令衣沐华很是怀疑。 衣沐华故意放慢脚步,将洋葱拉到一旁,命他折回走右边,查看木桥是否断裂。 洋葱悄悄离开大部队,直到晚上他们扎营休息时,才赶回来。 他报告衣沐华,木桥完好,衣沐华又将消息告之吴夫人。 吴夫人沉吟片刻,“看来那来部落也有了异心。” 土达带他们绕远路,无非是想拖延吴夫人等人进长东的时间,让部落有所准备,隐藏一些不能被发现的东西或者事物。 他们本以为只有直旺部落变,却没料到那来也变心了。 衣沐华想以和平方式稳固长东安定,说道,“我与你哥哥谈谈。” “没用的,我哥顽固,决定的事谁都劝不动,何况部落独立是大事,他必经过考虑过,才坚定要做的。” “圣上对付异心者从不手软,若那来真打算独立,恐怕整个部落都得灭亡。” 吴夫人正是担心有此后果,才答应回长东,尽管不愿面对,她仍要一试,“我去劝劝他。” 吴夫人和土达到旁边的红树林里,两人用部落的土话交谈。 开始两人还心平气和,说了一段彼此的声音抬高,土达言辞激动,衣沐华见他面色带怒,显然心中有种种不满。 又说一阵,土达满面通红,衣沐华唯恐两人动手,上前说道,“土达,我们谈谈。” “你不过是个护卫,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 “她是诸监司使。” 土达愣了愣,“你居然带她进自家,你是希望我们全都死吗?” 吴夫人:“正是不想看到你们死,我才带他们来。你以为你们做的事隐蔽,平成王没有发觉,阿哥,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土达拉下脸,“既然你们发现了,那你们别想离开长东。” 吴夫人:“你什么意思,要杀了我们吗?” 土达没有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吴夫人激动道,“你不能这么做,一旦她死,平成王就会派大批兵到这里,长东会生灵涂炭的。” 土达:“没有尊严的活,我们宁可战死。” 吴夫人:“你,简直太顽固,我,” 没等她说完,衣沐华打断,“夫人,我与他单独说说。” 吴夫人望土达一眼,随后离开。 衣沐华注意到土达方才说了尊严二字,“我听到你说尊严,你看起来很愤怒,是有什么地方不满吗?” “当然,官吏欺压我们,我们当然不满。” “我刚到这里,并不清楚官吏做了什么,你能说说看他们做的事吗?” “当初我爹与平成王商议,部落内部的事,官府无权过问,可是官吏一再强迫我们按照他们的做法,这是对我们的轻视。” 土达激动得切齿,官吏强行干预,对那来人而言是羞辱。 衣沐华见他激动,不敢进一步追问,便先安抚他,“强制你们做某些事,你们当然会愤怒,换做我,我也会,其实你们希望得到尊重,对?” “是的,我们渴求尊重,得不到尊重,我们宁可一战。” 悉知那来人真正需求,衣沐华松口气,他们并非真的闹独立,而是希望得到尊重,若是官府给予他们要的尊重,一切还来得及。 “事情还没坏到这个地步,我现在到了长东,我可以代表朝廷听你们的意愿,给与你们想要的尊重。” 土达看了看她,“你能做主?” 衣沐华点头,“能说说官府强行你们做什么吗?” “他们要求我们不能水葬,不能进山砍伐树木,管这又管那,一点自由都没有。” 官府让那来部落做的三件事,全是利于环境和部落延续的事,衣沐华明白是从长远着想,土达不知道,所以他认为官府不尊重他们。 衣沐华并不急于解释其中的好处,“你愿意去一趟府衙吗?我们和知府面对面聊?” 土达沉思片刻,同意当面谈。 次日,一行人继续赶路,夜间抵达长东府衙。 知府张弓收到密报,知朝廷派人来,在门口迎接。 见土达和衣沐华一起出现,露出诧异之色。 衣沐华让张弓先安顿吴夫人一行人,然后招来张弓,当土达的面质问,“张弓,你为何强制要求那来人不能水葬?这是那来人自己的习俗,怎么能强制改呢?” “大人,那来的部落在取水的上游,他们用水葬人,尸体入水,破坏水源,下游的百姓就不能喝水了。” 衣沐华自然明白其中搭理,却故意站在土达一边,“这是那来的习俗,他们要水葬,就水葬好了。” 第227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弓急道,“那怎么行啊,下游好多百姓喝了水,轻则闹肚子,重则生病死亡,我身为长东之长,不可不作为啊。” “因为你看到下游百姓生病,感到很难过,想杜绝此类事发声,才让那来的人改水葬。” “是的。” 衣沐华看了看土达,“土达,之前张大人可告诉过你不能水葬的原因么?” 土达摆头,“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们改。” 他说话语气并不激动,衣沐华寻思有转机,“现在知道缘故,你可愿意做出改变?” “水葬是我们传统,不能更改。” 张弓欲说话,衣沐华斜他一眼,他只得收声。 他本意是好,差在沟通上,若一开始说明,也不至于闹到那来要自立的地步。 衣沐华想了想,“水葬不能改,那能否将水葬地点迁到下游,下游水域广,不至于影响水质。” 土达点头,衣沐华又道,“张大人,你再说说不能砍伐树木的理由。” “衣大人,你们来的路上定遇到了泥山崩塌,这山本有树木,绝不会倒塌,可周围的人将山上树砍光,山便光秃秃了,大雨一下,泥无树木稳固,就成了逆流冲下山拉。”张弓看着土达,“你们部落就住在山脚下,若是山中没树,山上的泥早晚要掩盖你们的。” “你怎么不早说,你说了,我们能不同意不砍伐树么。”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如此浅显的道理,还有人不知?” 土达面子挂不住,恼羞起身,衣沐华知他要发作,连忙抢话,“每个人都有不知道的事,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听树可稳固泥的道理。” 经衣沐华一说,土达保住颜面,才罢休。 土达带衣沐华和吴夫人一行人回那来部落,他先进帐见首领,一阵后,请衣沐华入内。 衣沐华进账,但见营帐里坐了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身着鹿皮马甲,眼眸浑浊,神情破显疲惫,衣沐华猜他有病在身。 两人相互一礼,衣沐华坐下后,那来首领道,“我听土达说了,是误会,既然误会解除,我们也不会想不该想的事。” 言外之意是那来继续归顺大平国,衣沐华笑道,“圣上与那来互结友好,望日后长长久久和平。” 那来首领微笑点头,衣沐华寻思那来首领有病容,土达脾气暴躁,左右看都不想是个敢提出自立的人,或许那来闹自立是受了人教唆,“首领,我知你们是拥护和平的人,不会无故自立,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推波助澜?” 话音落土达和首领面色皆沉,那来首领默然,土达说道,“阿爸,就告诉她,若是直旺闹,我们也要受牵连。” 那来首领颔首,土达说道,“这事是直旺的族长与我们提的,他们说他们想自立,问我们愿不愿意一起。” “他们也是觉得朝廷不尊重他们么?” 土达点头,衣沐华来之前曾向张弓打听过,问他可有不准直旺部落做什么,张弓回没有。 既然不是强制他们行事,直旺为何又觉得朝廷不尊重他们呢。 “都是张弓那老牛,非得抢直旺首领也勤的女儿做妾,这才逼得也勤自立。” 衣沐华愣了愣,张弓那人不想色中饿鬼,怎么做出如此不齿之事。 衣沐华让人把张弓叫来询问,张弓一脸无辜,“大人,冤枉啊,是也勤自己送女儿给我的,我初时拒绝,他们硬塞,还说不娶他女儿就是看不起他们,我这才纳了她女儿。” 土达怒道,“你胡说,他女儿如花似玉,怎么会强嫁你这老头呢。” 张弓:“我没骗你们,真是他们硬塞给我的。” 衣沐华:“他是不是有求于你?” 若是有事相求,以女儿为交换,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圣上希望长东安稳,我讨好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敢要挟他。” 双方没有利益相冲,也勤实在没必要把十几岁的女儿嫁给四十出头的张弓啊。 衣沐华正寻思,旁边的风冠插话,“司使,我们何不把她女儿叫来,问问她。” 颜喜附和,“对啊,她女儿不是哑巴,总能说清楚事实。” 衣沐华寻思有理,看向张弓,张弓神色有些为难,衣沐华蹙眉,“你不会是说她病了。” “不是的,他女儿只会说他们的土话,连我都听不懂呢,更何况你们拉。” “土达能说他们的话,你只管叫来。” 张弓转身派人请也勤的女儿,也勤女儿到来,一脸敌意看着众人。 土达问她几句,她叽里呱啦地说,话语饱含愤怒。 衣沐华即使不懂她的话,也明白她的不情愿。 与也勤女儿说完,土达愤色难掩,“张弓你果然骗人,是你强制也勤送她来的。” 张弓摆头,急得脸红,“不是,我没有,大人,我真没有。” “人家都指认你了,你还说没有,真是不要脸。” 张弓跪下,“大人,我一心为国,绝没有胁迫过也勤,请您明察秋毫啊。” 衣沐华对张弓并不了解,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土达和那来首领在场,若她不作为,难免叫他们失望,“来人,将他关起来,等候发落。” 洋葱和阿洲上前,将张弓架着出去,张弓大喊冤枉,离开很远还在喊。 解铃还须系铃人,衣沐华寻思将也勤的女儿送回去,兴许能平复也勤的怒火。 请土达帮做翻译,“我送你回部落你可愿意?” 也勤女儿点头,土达说道,“大人,我们那来临时改变主意,我不便去直旺。” 衣沐华点头“你们这里有谁懂他们的话,派一个人陪我去。” “我会。”坐在吴夫人旁边的吴尽欢站起,“我会这里的土话,我陪你们去。” 此去直旺吉凶未卜,衣沐华看了眼吴夫人。 吴尽欢知她征求吴夫人意见,搂着她娘手撒娇,吴夫人便同意了。 衣沐华料直旺近日将举事,进直旺前得提前做准备。 衣沐华动用行云令,调来两千兵,由风冠领兵,守直旺附近,若是有异动,立即出动。 安排妥当,衣沐华和吴尽欢以及颜喜送也勤女儿进部落。 第228章,大陶国军师 走进部落,衣沐华等人感受到巨大的敌意,大伙停下手里的说,围上来,满身戒备。 吴尽欢躲在衣沐华身后,“华姐姐,他们好可怕啊,好像随时会吃我们似的。” 衣沐华压低声道:“快跟也勤女儿说,我们想把她送到也勤面前。” 吴尽欢说了几句,也勤女儿对她的族人说了几句,再回吴尽欢的话。 “也勤不能见我们。” “为什么?” “按照直旺的规矩,首领不能和外人说话,必须由巫师传话。” 衣沐华想了想,“那让我们见巫师。” 吴尽欢和也勤女儿传达衣沐华的意思,也勤女儿领着他们往里走,走到一个皮帐篷前,也勤女儿喊了两句,帐篷内传来声音,“衣司使请进。” 衣沐华愣了愣,没想到对方知她身份。 她让吴尽欢和颜喜留在帐外,自个进去。 帐内薄雾缭绕,透着淡淡的草药味,巫师坐在帐中间,他身着黑色大褂,脸上带了黑纱面具。 他比了个请的姿势,待衣沐华落座,他淡淡道:“多谢衣司使送人回来。” 听他声音,年纪不大,至少没有超过四十岁。 “巫师,知道我?” “是的。衣司使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今日我来是想与直旺消除误会的。我们尊重直旺,绝没有轻视之意,还请巫师转告首领,请他消气。” “难道衣司使觉得送人回来,就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 “我能感觉到你很生气。” 巫师笑了笑,“衣司使真是会说话,想以感同身受来化解敌意,那来就是被你这样说服的。” 衣沐华曾学过沟通之术,遇到矛盾冲突的时候,首先是要表示自己理解对方的感受,诱对方说出心里话,只要对方肯说心里话,就能找到对方真正所在意的地方,从而解开双方的结。 此时巫师不愿说出心底所想,反而指出这是衣沐华的手段,是个难缠的对手。 “张弓做错了事,我们想弥补。” “如果我说直旺自立呢?衣司使会同意?” 巫师戒备心重,完全不给衣沐华切入的机会,甚至提出尖锐的问题。 衣沐华沉默,巫师又道,“如果不行,那就没得说了。” 尽管对方不愿说心里话,衣沐华依旧没有放弃试探他的心里,“张弓抢占你们的姑娘,你们很愤怒,你们是想给她讨一个公道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可以把张弓交给你们处置,表决我们想和平共处的诚意。” 事由张弓起,锅自然得他背。 “张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要他做什么,假使你们真想示诚心,那就把你交出来。” “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肯不肯。” 对方毫无讲和的诚意,衣沐华自然摇头。 巫师轻笑一声,眼神尽是讥讽。 他认识自己,绝不是什么听说。 衣沐华绞尽脑汁,却始终猜不到他会是谁。 不过她恍然了一个真相,“张弓没有强迫也勤交出他的女儿,是你说的。” 巫师作为张弓和也勤的传话人,若他从中挑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事不难想到,怎么,你还没猜出我是谁吗?”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如此挑衅的,衣沐华只想到了一人。 大陶国军师。 衣沐华难以置信看他,“你真的是军师?” 巫师哈哈大笑,“衣沐华,喜欢我送你的这个回礼吗?” “回礼?” “你帮大陈国,我回敬你的啊。” 衣沐华自认为说出大陶国军师的弱点,不算是帮,可在大陶国军师眼里是。 衣沐华深吸气,“真没想到你会找来。” “你我迟早要遇上,还不如早点碰面。我很好奇,究竟是你的计谋高明,还是我的策略妙” 眼前的人有种疯狂,衣沐华觉得惹上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她一向识时务,“你的。” “没比怎么知道。” 听他的口气,是准备干一场了。 躲不过,那就应战,衣沐华深吸气,“你想怎么样?” “别急啊,这次不过是与你招呼一声,对战还没开始呢。” “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 外面是衣沐华的人,衣沐华不信他能出去。 “当然,而且你还会送我出去。” 军师自信满满,衣沐华也知他不会打没准备的仗,沉思片刻,“也勤在你手上。” “是的,若是我死了,他也没命,到时候直旺必反。” “你走了,他会回来?” “你不是带了学生来么,我帮你考考他们。” 军师连比试都知道,这让衣沐华有些吃惊,他的眼线不必自己少。 他大摇大摆走出帐外,走出部落后,他将锦囊仍在路旁。 洋葱见了,将锦囊交给衣沐华。 锦囊内只有一小搓白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 衣沐华将风冠江海等人找来,“这是巫师留下的线索,你们谁能先找到也勤,谁就赢。” 江海一把抢过白毛,先仔细看又闻了闻,然后拿这毛四处问人,他付钱给人,很快得知这是白狼的毛。 白狼一向独来独往,居无定所,根本无处可找。 风冠等人沉思,衣沐华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大陶国军师此番来,是下战书,所谓战,并非是战场相见。 他擅长阴谋,定是为自己设某种陷阱。 敌暗我明,甚是难对付啊。 风冠说道,“你们看,锦囊上的图案,这图案会不会也是线索?” 颜喜拿过锦囊,再看看狼毛,“我知道了,也勤在神庙。” 风冠等人往外去,衣沐华看看锦囊,但见锦囊上是朵淡黄色木棉花。 木棉花和白狼是神庙的图腾,便暗示着也勤藏于神庙里。 凤冠等人在神庙里发现也勤,他昏迷不醒,他们将他带回来。 他们是一起抵达神庙,也就分不出谁先找到。 衣沐华以他们找人时所做的贡献定分数,江海打探到白狼毛,风冠发现锦囊的花,颜喜猜出神庙,三人并列。 最终这三人成为新的诸监。 也勤回来后,衣沐华让吴尽欢告诉他,一切是巫师从中作梗。 巫师迷晕也勤,也勤大为恼火,吴尽欢说是巫师捣鬼,他毫不怀疑。 误会解除,直旺重归大平国之下,衣沐华总算不辱使命,稳固长东。 第229章,又觉得自己暗淡无光 长东安稳,衣沐华一行人准备返信城,吴夫人和吴尽欢留在长东。 原来吴夫人得知直旺起异心的原因是语言,决定留下教官兵土话,为双方沟通。 吴夫人留下,吴尽欢陪着她。 衣流光见吴尽欢不回信城,也不想走了。 衣沐华寻思衣流光在长东,刘氏定以为自己儿子被贬,来找她麻烦,是以不同意衣流光留下,“你不回去,让我怎么交代啊?” 倒不是怕刘氏,而是刘氏那人泼,衣沐华能不惹就不惹。 “我写信给她,告诉她我自愿留下的。” 衣沐华摇头,刘氏就是个小人,绝不会相信的。 “姐,求你了,让我留下,我不想回去。” 衣流光留下,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外有大陶国军师虎视眈眈,她可不愿后院的刘氏起火。 思及此,衣沐华坚定拒绝,衣流光见她铁了心,也不再求,转身出去。 衣沐华以为他死了心,翌日启程,洋葱拿一封信来,“司使,衣流光留书消失了。” 信上写了娘亲亲启,并不是给衣沐华的。 既然衣流光坚定,她也不能绑他回去,只得随他去。 回到信城,衣沐华向平成王复命。 平成王十分高兴,“沐华,你又立了件大功,朕都不知该赏赐你什么了。” “为圣上分忧,是臣的份内事。” “从今起诸监司使为从二品,往后你便是二品女官了。” 衣沐华跪谢恩典,却没发现旁边人的神色。 一年之内升至二品,何等风光,周系何系肖系之人心里五味陈杂,可都夹杂了一味嫉妒。 从正殿出来,衣沐华受到同僚的恭贺,她一一道谢,暗想怎么公孙束不在。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她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 正寻思间,远远看到一行人,是公孙束,他身穿紫红色官袍,神情飞扬,俊美至极,衣沐华笑着上前,走了两步却停下。 他身侧立了位佳人,佳人脸盘如盈月,眉眼柔和,宛如天上明月,她正是思翼公主。 “明日是世子的封侯大典,思翼公主前来庆贺。” 不知何时,张丞相站在她身旁。 “这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啊。” 衣沐华心里一酸,“是么。” “你不觉得?” “不觉得。” 张丞相顿了顿,旋即含笑,“那你认为世子与谁登对?” 衣沐华沉默,张丞相笑道,“圣上有意撮合他们,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理应从旁协助。” 原来平成王也觉得他们般配。 可那又如何,公孙束觉得她比思翼好千万倍呢。 衣沐华强压下心地的不安,待公孙束到跟前,笑盈盈问候两人。 她发现公孙束面上掩不住的喜色,误以为是封侯之悦,“恭喜世子,明日晋侯。” 公孙束点点头,“今日还要一喜。大曲国在海外寻到一块海岛,岛上适合制盐,准备与大平国一起开发。” 张丞相笑道,“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思翼公主,您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思翼公主谦虚一笑,公孙束目光欣喜,围思翼打转,都没怎么看衣沐华。 衣沐华本想说自己荣升之事,见公孙束的视线始终不离别人,话便烂在了肚子里。 也许对他来说,大平国和大曲国建盐岛的国家事更重要。 忽而之间,衣沐华又觉得自己暗淡无光。 她知自己不该心疑,可面对思翼,她便忍不住。 唯恐自己再多想,衣沐华借故与两人分别,走出很远,她回头,只见公孙束思翼公主与张丞相聊得甚欢。 次日封侯大典在腾月台进行,百官盛装出席,衣沐华并非女眷,只得穿一身官府。 望对面思翼的明黄色纱裙,光彩照人,衣沐华有些羡慕,今日所有人的焦点,大概都是在她身上。 身旁的吴志勇两兄弟低声道,“听说是圣上特地邀请思翼公主前来观礼。” “圣上之意,已然很明显了。” “世子身份虽尊贵,但到底差了一点,如今他是龙闵候,与公主的身份便相当了。” “我听别人说,圣上是为了撮合两人特地封侯呢。” 衣沐华的心微微一沉,原来如此啊。 公孙束受过封侯诏书,跪谢平成王,礼成后,百官入座,丝竹声起,宫女送上美酒小菜,众人欢饮。 平成王说道,“听说思翼公主琴技超然,今日大好日子,何不弹奏一曲?” “圣上有此雅兴,思翼自当助兴。但思翼想合奏。” 思翼说完,香腮微红,星眼瞥向公孙束。 平成王看向公孙束,“合奏好啊,龙闽侯的笛清雅,有他助你,定能合出美妙之音。” 公孙束淡淡道,“我没带笛子。” 以笛子没带为由,颇为敷衍。 两人是音律高手,相互切磋再正常不过,衣沐华不明为何公孙束不情愿。 旁边的吴志勇压低声道,“哎呀,这下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按照大曲国的风俗,公主只会邀心仪之人琴瑟和鸣。这表明思翼已将龙闽侯化为驸马人选了。” 平成王说道,“王宫里有很多,你随便选一只就是。” “臣用惯了自己的。” 平成王脸色微僵,目光转沉,直直看着公孙束。 宴席忽然冷了下来,众人皆屏息,默不敢言。 封侯当天就惹圣上生气,实在不吉利。 何况平成王性格强势,讨厌臣子不识好歹,公孙束此举,他心里定然窝火,万一收回成命,公孙束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衣沐华抵不过担心,缓缓道,“可以让人去取嘛。” 公孙束抬眼看衣沐华,衣沐华垂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张丞相插话,“对嘛,让人去取好了。” 平成王脸色稍缓和,手一挥,他旁边的宫人小步往外跑,显是去取笛子了。 张丞相又说笑两句,宴席逐渐回暖。 此时思翼身边的人忽而站起,“听说龙闽侯文武全才,不知可否赐教?” 他身着盔甲,虎眼方面,一瞧就是武将。 公孙束以文著称,不善武,此人故意说文武全才,又向他挑战,大有为难之意。 第230章,为公孙束挑枪神 张丞相笑道,“这位将军, 您听错了,侯爷善谋,不习武。” “是么,我还以为虎父有虎子,这西候弓马娴熟,枪法了得,原以为侯爷继承其技,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我小时身子弱,不宜习武。我大平国多的是习武之人,司将军手痒想较量,他们可以奉陪。” 平成王点头,“不错,吴志勇,你来会会司将军。” 对方邀战,怎么也得应。 吴志勇起身而出,“愿领教司将军枪法。” 司将军微微摇头,“你不是我对手,还是罢了。” 吴志勇脸色一愣,“没比呢,你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思翼公主插话,“司将军枪法独步大曲国,素有枪神之称。自成名以来,从未输过。” 思翼本意是告之司将军的实力,可在大平国人耳里,这是挑衅,在场皆是热血男儿,听了非但不退,还跃跃欲试。 吴志勇大步走到中间的空地,“既然是枪神,那我吴志勇更要领教了,还望司将军不吝赐教。” 司将军见吴志勇出席,点头道,“好,那我就与你过两招。” 宫人奉上长枪,司将军所使乃一把红枪,枪头隐隐发光,周身透着一股杀气,显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兵器。 司将军一挺,枪如游龙出,迅猛从左右中袭吴志勇,吴志勇提枪而挡,却被气气势所压,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十招过后,吴志勇败下阵来。 枪神之名,绝非虚言, 司将军枪竖立身侧,冷冷一笑,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肖毅起身,“我来会会司将军。” 肖毅与司将军交手,不到二十招也败了。 随后吴志坚武东轮流上场,均以失败告终。 在场大平国勇士,居然没一人胜得过司将军。 平成王面凝重,大觉难堪。 司将军笑道,“今日本以为能见识西候之子龙闽侯的风采,没想到却这般扫兴。” “司将军所言重了,大平国还有使枪高手,只是今日不在罢了。” 思翼公主替大平国挽颜,司将军冷笑一声,“若真有,不妨叫来,与我好好打一场。” 思翼公主微微蹙眉,不再言语。 司将军并非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只是他心属思翼公主,方才公孙束说笛子没带,摆明不给思翼公主面子,见心爱的人被驳面,他怎么也要找回。 “侯爷,你可知信城内还有什么使枪的高手?不妨叫他替你出战啊。” 司将军咄咄逼人,偏偏信城内有名有姓的舞枪高手都在这了,是以在场的大平国国人无不觉面蒙灰。 “怎么,诺大的城当真没有人了?侯爷要不您把西候叫来,兴许他能赢我。” 平成王眉动,张丞相怒道,“放肆,西候岂是你呼来唤去的。” “司乘,不可无礼。”思翼看一眼司乘将军,司乘讪讪道,“司乘失言,还望大人们恕罪。” 公孙束脸色阴沉,衣沐华知他被人点名叫父亲上场,心里愤怒,他气恼,衣沐华便再忍不住,霍地一下站起,“愿领教司将军枪法。” 司乘本转身,听到有人应战回身,发现是个女子,冷笑一声,“我不与女子打。” 张丞相心里憋火,见衣沐华起身,料想她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心中一喜,“司将军,她可不是普通女子,当初大败你们曲军的衣沐华,正是她。” “是啊,你若是用寻常眼光看他,你就瞪着栽跟头。” 外敌当前,即使是恨衣沐华恨得牙痒痒的肖毅,也要助衣沐华之威。 司乘眯眼,“你就是衣沐华。” 衣沐华颔首,司乘当然听过衣沐华的名,他也想见识下衣沐华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他正要说话,公孙束抢话,“男女交手,未免不适,还是罢了。” 战场上不分男女,龙闵候这话,显然是不愿衣沐华与司乘交手。 衣沐华素以诡谋扬名,刀枪功夫平平,而司乘的枪法迅猛,双方交手,衣沐华占不到什么便宜。 衣沐华都站出来了,自然不肯退下,“无妨,切磋而已。” “如果是衣沐华,那我们倒要与你对上一局了。事先言明啊,我的枪法快,你多长眼。” 思翼公主开口,“衣司使身着裙子,不便行动,我看还是算了。” 司乘的枪法凌厉,又不会手下留情,思翼怕他真伤了衣沐华,影响两国和平。 “多谢公主提醒,我下去换身衣服即可。” 司乘见衣沐华不领思翼情,心中恼火,“衣司使似乎信心十足,你应该早出来啊。” “实话说我的枪法并不好,但见将军也觉得无趣,这才出来给将军解闷。这既是解闷,咱不如玩点有趣的。” “哦,你要怎么玩?” “我们不在平地对战,在铁桥上,如何?” 在场人皆倒吸气,平地已经很难打了,还换场地,什么场地不好挑,偏选摇摆不定的铁桥。 司乘愣了愣,衣沐华笑道,“司将军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铁桥就铁桥。” 众人移步到不远处的腾月铁桥,铁桥悬在荷池之上,桥虽是铁链所造,但因过长的关系,风吹过,铁桥便微微荡。 双方站在桥中,桥轻晃动,旁观的公孙束拧眉头,目不转睛看桥上。 司乘提枪而出,枪头直逼衣沐华,衣沐华身子一斜,人到右侧,带动桥动。 出枪讲求四平八稳,桥身晃动,连带司乘身不稳,枪的威力减少大半,加上司乘没法适应桥的动摇,身子一歪,靠在桥的铁栏之上。 见他手紧紧抓着铁链,衣沐华笑道,“司将军,您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司乘怒视他一眼,喝了一声,枪挺出,枪还没到衣沐华面前,衣沐华左脚加重,整个桥荡起,枪一斜,刺到了桥外,差点落在池中。 “司将军,下面的池子深,您拿好枪,若是掉下去,打捞很麻烦的。” 衣沐华讥讽,如火浇油,司乘切齿,放开铁链,双手拿枪,猛向衣沐华进攻。 衣沐华竖枪抵挡,身子转动,近到司乘旁边,一掌为刀,砍司乘手腕,司乘吃痛,手一松,枪落在桥上。 司乘讶异,正要去捡,忽闻风声呼呼,下意识身子往后,衣沐华的脚挨司乘的头过。 不给司乘捡枪的机会,衣沐华腿一扫,将他的枪提出去,枪斜飞桥外,扑通一声,沉入池中。 “好,干得漂亮。” 吴志勇肖毅等人喝彩,他们被司乘打败,心里颇是不甘,此时见衣沐华将他的枪踢入池中,心中大快。 第231章,辱她可以,但不能辱她的人 平成王面露喜色,暗思衣沐华当真狡猾,知自己在平地上斗不过司乘,就引他到铁桥。司乘枪法再厉害,在摇摆不定的桥上就使不出来了,衣沐华枪法平平,在桥上使或不使都没关系。 爱枪入水,司乘大怒,双手抓衣沐华的肩膀,欲将她扔进水里,给他的枪作陪。 怎料衣沐华身如泥鳅,手刚沾她的肩,她便转身避开,司乘再抓,总被衣沐华避开。 司乘咬牙,他就不信输给一个女流,虚晃一下,后出实招,这下抓住衣沐华,还没喜悦,但见衣沐华反手而出,如藤缠他的壁,啪地一下打在司乘的脖子上,登时,脖子火辣辣地疼。 “你居然敢打我?” “司将军,我的手快,你可要多长眼。” 司乘恼羞,挥拳而出,拳风虎虎,左右夹击衣沐华,衣沐华后退,他将衣沐华逼到铁栏边,随后脚一蹬,桥大摆,两人皆晃动。 衣沐华毫无准备,身子不稳,下意识抓铁栏链,司乘快步上前,右手抓衣沐华腰带,左手欲抓衣沐华前襟,高举衣沐华过头。 司乘走到铁栏便,欲将衣沐华扔下水里。 公孙束和思翼急喝,“住手。” 两人相距司乘数丈,且风声大,司乘并未听到思翼的声音,没有停止。 眼见衣沐华要给摔入水中,成落汤鸡,千钧一发之际,衣沐华解开腰带,翻身落在司乘的另一侧,腿横扫司乘后膝。 司乘双脚一软,跪在桥面, 衣沐华抢上,抬膝盖踢他背心,待司乘扑地,她手抓司乘胳膊,绕在脖子,将人制服。 其速度快如闪电,待旁人回过神来,司乘以及嚎啕大叫。 众人叫好,肖毅却叫不出来,当初在天牢,衣沐华正是用这种奇怪之术将他按在地上的。 这女人的近身搏斗十分强,也不知打哪学来。 “放手,你他娘的也太狠了,连衣服都敢当众脱。” “我衣服穿得多,脱了打什么紧。” 衣沐华颇有先见之明,多穿了一件外衫,解开腰带后外衫脱落,人也不至于狼狈。 “狠不过你,快松开。” 衣沐华放开司乘,司乘捂着肩膀,“是我大意,我输了。” 衣沐华转身回到岸边,平成王颔首,“衣爱卿,有勇有谋,是我大平国的人才。” 平成王话中饱含赞许之意,肖毅吴志勇等人瞧衣沐华的神色略微一沉。 思翼公主说道,“衣司使智谋过人,我们输得心服服口服。请衣司使随我来,我们坏了衣司使一件衣服,理应赔你一套。” 衣沐华衣衫不齐,在圣上面前终归不雅,不过她也不缺思翼的衣服,但转念一想,思翼和她离开,便不会再与公孙束合奏,便点点头。 两人告退后往思翼下榻的万鑫阁走,思翼说道,“真羡慕衣司使。” 衣沐华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打架本事,随意接话道,“公主金枝玉叶,不必打打杀杀,更令人羡慕。” “不,我指的是侯爷对你的关切。” 衣沐华愣了愣,思翼看出公孙束对她大为不同了。 “我该早点认清的,上回盐场开业,万哥哥在家设宴,他听说你先会信城,急匆匆追你,那时我就该觉察,免去今日之笑话了。” 原来思翼看出了,这才借口说赔她衣沐华走开,免得待会与公孙束合奏。 衣沐华沉默,思翼又道,“侯爷心怀社稷,得衣司使相助,他日必能为国做更多的事。” “公主宽容仁德,是大曲国之福。” 思翼公主知晓两人的事,非但没有为难衣沐华,还给她台阶,此等胸襟,衣沐华好生佩服。 思翼笑而不语,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衣沐华换好衣服,两人才回到宴席之上,此时宴席过半,谁都没有再提思翼和龙闵侯合奏之事。 宴席散,衣沐华和衣羽飞一道回衣府,车出了王宫,衣羽飞说道,“近来你锋芒太露,往后给我收敛些。” “若有其他人能赢他,女儿也不会出头。” 假如不是司乘挑衅公孙束,衣沐华还是能忍的,辱她可以,但不能辱她的人。 “公孙束如今地位超然,不是你能肖想的。” 衣沐华顿了顿,连衣羽飞都瞧出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了,其他岂不是全知道了。 衣沐华默然,衣羽飞又道,“西候是什么人,他绝不会准许你这样的人入门的,趁早死心。” 衣羽飞口吻仿佛她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衣沐华冷笑,“我怎么样了?” “你上画舫,与常恒牵扯不清,这些都是你名誉上的污点,西候绝不会允许他的儿媳是个有污点的人。就算你打胜仗,平流寇,稳长东,西候也瞧不上你,他要的是能让西候一族声望拔高的人,思翼公主是不二人选。” “我又不嫁给他。” “你以为公孙束喜欢你就能行?胳膊拧不过大腿,及早放手。” 衣沐华曾经以为自己加官,就能站在公孙束身旁,听过衣羽飞的话,顿感灰心,地位靠立功是争取不了的,任凭她再什么努力,似乎都配不上公孙束。 良久后衣羽飞又道,“这事还得怨你,谁让你上画舫啦,你若不去,还有些希望。” 衣沐华默然,问自己,假如上画舫真的是阻碍她进西候家门的石头,她是否还愿捡? 回到衣府,衣沐华沐浴更衣准备休息,瞥见窗外一片光明,她想了想推开窗。 她房间在二楼,可透过窗看到邻宅之景。 后但见邻舍的鱼池上点了无数花灯。 池边立了一人,玉树翩翩,风姿卓越,双目含笑看她。 衣沐华披了件外套,翻墙过邻宅。 人刚落地,公孙束便握着她的手,关切道,“与司乘搏斗,可受了伤?” 衣沐华摇头,公孙束仍不放心,上下打量她,“你不该为我出头的。” “他那么嚣张,我可忍不了,换做我被人羞辱,你一定也无法容忍。” 公孙束笑了笑,好像是这个道理。 “思翼公主发现我们的事了。” “也好,这样她便不会误会。” “我爹也发现了。” “也好,让他心里有准备。” 真不知公孙束是不是故意,居然没抓重点,衣沐华只得说破,“他们能发现的事,其他人也发现了。我都让你低调了,现在看来,全曝光了。” 公孙束默然,衣沐华调侃,“怎么,不说也好了?” “知道就知道。”公孙束握紧衣沐华的手,“待我从海上回来,我就向圣上表明心迹,请他赐婚。” 公孙束无比坚定,衣沐华本悬浮的心渐渐落地,所有人不看好又怎么样,他们就是会在一起。 “我离开的日子里,你多加小心,尽量低调。” 公孙束也觉得衣沐华太招摇,委婉提醒她。 枪打出头鸟,衣沐华深知这个道理,点头应下,决心往后做个低到尘土里的人。 翌日公孙束和思翼离开信城,出海观察海岛,筹建新盐场。 第232章,突变 衣沐华进入诸监司,江海正在捞地上的树叶,他见衣沐华后立正,“属下见过衣司使。” 青雀一走,诸监司的闲差自然落在江海头上。 江海既接替青雀,便负责诸监司的清扫以及督促间派新人训练。 其他没有成为诸监的人,还得继续训练,直到训练满一年才能走。 洋葱见江海督促自己,心里很不情愿,江海瞧出他不服气,故意刁难洋葱。 洋葱苦不堪言,训练结束后找风冠诉苦。 “江海简直是小人,不停折腾我,风大,你快想办法救我。” “这才一天你就受不了?往后还有得你喊苦。” “风大,他是诸监,你也是,怎么不是你训练我们呢?定是他有背景,买得个闲差。” 江海是闲差,而风冠和颜喜则负责接收各地情报,若发现重要的情报,便上报, 风冠好不介意,“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混日子,” “也是,你一心想为父伸张正义,报效国家,是不该做这种事。对了,你爹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风冠摇头,虽知他爹的死与云胧记的小姐和武家老爷有关,但是没有证据,无法将两人绳之以法。 风冠一直没有放弃,不断找线索,奈何没有找到。 洋葱叹息,此时颜喜兴奋走来,“风冠,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你不是一直想查云胧记,现在机会来了。” 风冠为之一振,“是什么?” “走,我们到衣司使面前说。” 颜喜拉风冠去找衣沐华,细说她发现是事。 颜喜知风冠想查云胧记,闲来无事就看过云胧记相关的记录,发现云胧记近三个月频繁从大陈国进购丝线。 云胧记自从绣师龚丕死后,生意奇差,又怎么会一直购进丝线,颜喜感觉其中有问题,便细查,最后发现云胧记借进购丝线为由,实则进购烟叶。 大平国并不禁止烟叶,但烟叶需申报,经过官府批准才可以贩卖。 云胧记见生意差,便把主意打到私下买卖烟叶上。 衣沐华觉得事情重大,上报张丞相,张丞相让衣沐华派人查。 私售烟叶其中牵扯广,这是大案,若是破了,定有嘉奖,不过衣沐华将事情退给肖教头。 衣沐华并非怕事,而是公孙束临走前交代衣沐华低调,是以她不想再破什么案子立功了。 肖教头知这是大案,欣然接受。 衣沐华返回诸监司,风冠和颜喜兴奋问,“司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案子由肖教头负责。” 颜喜:“司使,是我们发现的,怎么让肖教头抢去了啊?” 衣沐华自然不能说是她得行事低调,“张丞相做的决定,我也没撤。” “司使,事关云胧记,风冠很想抓他们的,要不你跟肖教头说说?” 衣沐华倒没想到这层关系,可案子已经分出去,她又怎能拿回来呢,且不说得罪肖教头,他也未必肯给啊。 “若云胧记真有问题,肖教头查也一样。” 颜喜还想再说,风冠制止,“颜喜,衣司使有她的顾虑,我们还是别多问了。” 风冠善解人意,衣沐华很是欣慰,“风冠,肖教头想拿案子立功,他会好好查的,你别担心。” 风冠点头,他们离开后衣沐华大大松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没想到过了两人,肖教头绑着风冠和颜喜到衣沐华面前,“衣司使,你将案子给我,又派他们查案,是几个意思?” 衣沐华呆住,旋即明白风冠和颜喜阳奉阴违,背着她偷查案子,她瞪两人一眼,两人默默低头。 衣沐华知风冠执拗的性子,案子牵扯云胧记,他定会不舍查下去,哪怕她命令,他也不会听。 她轻轻叹息,“肖教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肖教头,这个案子请你让我们查?” “衣司使,当初是你推给我,现在又拿出去,是把人当猴耍吗?” “不是的,其中有些原因,让我们不得不查,您把这个案子给我,算我欠你一份情,他日有什么大案你想要,只管说,我绝对让你。” 肖教头沉吟,衣沐华又道,“如果你不想查案,调派什么人,我也不会管。” 一阵后,肖教头终于首肯,衣沐华松口气,可算是达成风冠的心愿了。 案子是风冠和颜喜的暗查的第一个案子,衣沐华不参与,可会在旁边听两人的计划。 云胧记将买回的烟叶卖给莺燕楼,莺燕楼再卖给客人,只要风冠和颜喜在云胧记与莺燕楼交易的时候擒获双方,就可以人赃并获。 为了查询他们的交易时间地点,风冠扮为打手,潜伏进莺燕楼,颜喜负责在外接应。 期间,衣沐华去过莺燕楼,莺燕楼内是有打手,可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即使撞破风冠,他加上颜喜足以应对。 衣沐华见毫无危险,放手让两人查。 半月过去,案子没有进展,风冠进莺燕楼后便没回过家,衣沐华知风夫人身体不大好,这日买了烧鸡和肉拜访风家。 风夫人见衣沐华到来,客气请进屋,“您来就来,怎么还买这些,您不能再买了,回头冠儿又该说我收您的礼了。” “进人家门做客,哪有空手的道理,风冠若说你,你就搬出我的话,包管他没话了。” 风夫人笑了笑,“冠儿听您的话,你说的,他不敢忤逆,比他爹的话还顶用。对了,衣大人,我冠儿什么时候会回来?” “快了。” “他走的时候说是去查关于他爹的案子,可是真的?” 衣沐华点头,风夫人愁眉,“他爹的案子我听说牵扯权贵,他查会不会有危险?” “有人接应的,再说有我在,出不了事。” 风夫人颔首,“有您这话,我放心了,我相信您。”她从旁边拿出一叠纸,“衣大人,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这些姑娘哪个适合我冠儿。” 衣沐华愣住,风冠刚满十八,此时谈亲事会不会早了点? “原本我不想冠儿这么早成亲,男人嘛,应该先立业后成家,可我身子骨不大好,我想着让他早点成亲,我也好早报孙子。” 情有可原,衣沐华也就接受了,“风冠要与人姑娘过一辈子,还是让他自己选。” “也是,日子是他们过,该他选。现在我冠儿成了诸监,多少算个公差,媒人一说,不少姑娘都愿意上我们家来呢。” 衣沐华抿笑,“风冠有本事,往后官途还能再升。” 风夫人眼角起皱,“能做多大,有您大吗?” 衣沐华抿笑,“有可能。” 风夫人十分开心,留衣沐华在家吃饭,衣沐华见她高兴,没有拂她的意,陪着她和风冠弟弟吃了饭,才漫步回家。 刚走到门口,一道黑影从旁冒出,吓了衣沐华一跳,看清楚对方是洋葱,她没好气道,“洋葱,你做什么突然出来,你,” 她不禁打住话头,洋葱双眼红肿,一瞧便是哭过。 “司使,风大,他,他死了。” 第233章,风冠之死 衣沐华直觉脑袋一片空白,无意识念叨,“怎么不可能,不可能的。” 洋葱嚎啕大哭,泪打湿了前襟也不止。 半晌后,衣沐华回过神来,心头隐隐作痛,勉强硬撑,“他是怎么死的?” “两个客人在三楼喝酒,不想吵了起来,双方大打出手,风大是莺燕楼的人,便上前劝,劝阻期间,被一人错手推下楼,风大便死了。” “带我去看看。” 洋葱带衣沐华到莺燕楼,发生命案,捕快将街道封锁,他们抵挡的时候,风冠倒在地上,身下一滩血。 衣沐华心中剧痛,颜喜双目通红,“司使,风冠他,” 她说不下去,衣沐华拍了拍她的头,“真的是客人闹事?” 颜喜点头,她看向阿洲,阿洲将调查的事细说,“我查过这两人,他们是外地人,互不相识,也问了在场的人,都说两人是口舌之争。” 衣沐华望了眼地上的风冠,深吸气后走到他身旁,蹲下查看尸体。 眼前的人是她给予厚望的爱徒,他本有大好将来,却在第一次执行任务里死去,衣沐华心里无比伤心,浑身都在发抖。 阿洲见衣沐华手微微发抖,知她难过至极,扶起衣沐华,“司使,您保重啊。要不我送您回去。” 衣沐华摆头,“我得去通知风夫人。” 方才她们还在谈及风冠会娶什么样的姑娘,有多少个孩子,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衣沐华立在风家门前,抬不起胳膊,倒不是怕风夫人的埋怨,而是担心风夫人的身体,忽然知此噩耗,她恐怕无法承受。 “司使,要不我来说。” 洋葱陪衣沐华到风家,知敲开门后会有一场暴风雨,便想替衣司使挡下。 衣沐华抬手,重重扣门。 “谁啊?”门内传来风夫人的声音,衣沐华自报姓名,片刻后,风夫人打开门,“衣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东西么?” 衣沐华摇头,风夫人愣了愣,捂着嘴,“是我冠儿出事啊?” 衣沐华点头,风夫人身子晃动,洋葱忙上前稳住她,风夫人泪流不止,“他怎么了?” 衣沐华对风夫人承诺过会保护好风冠,此时她怎么也说不出风冠死的话。 风夫人激动道,“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 洋葱知衣沐华开不了口,索性道,“风大死了。” 风夫人一听,尖叫一声,眩晕过去。 衣沐华和洋葱慌忙抬她进屋,再请来大夫,一个时辰后,风夫人才醒来。 她睁开眼后,立即冲衣沐华喊,“你这个骗子,你说会好好保护我冠儿的,他怎么死了?” “风伯母,风大死于意外,这怨不得衣司使。” “什么意外,若不是派他查案,他怎么会死,不是意外,不是。” 案子是风冠非得查的,洋葱欲开口替衣沐华辩解,衣沐华抢话,“是我的错,您有什么火,都冲我来。” “我早就说诸监危险,让冠儿别去,是你,你说没有,我才同意的,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风夫人骂得不过瘾,随手拿起枕头朝衣沐华扔去,衣沐华没躲,眼见木枕头砸衣沐华头上,洋葱眼疾手快拦住,“风夫人,这事真怨不得司使,她,” “洋葱,别说了。” 洋葱默默退到一旁,风冠死了,大家都很难过,衣司使何苦将罪揽在自己身上呢? 衣沐华没有辩解,并非什么圣母心,而是她知道风夫人若没有一个怨恨的对象,会活不下去。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忽闻儿子死去,心里极度悲哀,藏在心里,定活不久,不如让她怨恨自己,有时候恨反而能让人活。 风夫人骂骂咧咧半个时辰,终于累了,才将衣沐华赶出风家。 衣沐华让洋葱留下照料风夫人,自己走出巷子。 街灯昏暗,亦如衣沐华此时的心。 风冠是棵好苗子,她悉心栽培多日,眼看树快要成长,却被风连根拔起,她心如刀绞,难以接受。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衣府,之后又怎么样,只觉眼前有人晃动,有不认识的老者,有姚叶娘,有曾妈,好像衣羽飞也来了。 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衣沐华才恢复清明,只见姚叶娘泪流满面,“华儿,你可不要吓唬娘,娘只有你这么个孩子啊。” “我怎么了?” “大夫说你过于悲痛,神志不清啦。好在,你现在醒来了。” 衣沐华缓缓起身,“我没事了。” 姚叶娘擦眼泪,衣沐华见她难过,却想到风夫人,此时风夫人比姚叶娘难过百倍。 “娘,我昏迷了多久?” “三日。” 不知风冠的丧事有没有处理好,衣沐华起床往外走,姚叶娘大呼,“你坐什么,你去哪?你病了三日,浑身没劲,先吃点东西。” 衣沐华置若罔闻,直奔风家,风冠已经入土为安,风夫人见她直接拿扫帚赶她出门,将她关在门外。 衣沐华很是遗憾,没能送风冠最后一程。 她失魂往回走,洋葱奔到她面前,“司使,风大的死不简单。” 衣沐华愣了愣,“你打听到了什么?” “我听江海说的,江海是肖教头的人,他的话总不是空穴来风。” 衣沐华顿住,之前肖教头轻易把案子给她,她还觉有些奇怪,现在回想,似乎不大符合他的性子,莫非其中真的有问题。 究竟有没有问题,问江海便一清二楚了。 衣沐华和洋葱返回诸监司,江海见两人出现,慌张转身,衣沐华抓他肩头,“慌什么?” “没,我没慌。就是见到司使您腿软。” “关于风冠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 衣沐华深吸气,“江海,你也与风冠相处过,知道他是个多么好的人,难道你忍心看他死得不明不白?” “司使,我真不知道。” “从信城到长久,你脚扭伤,是风冠照顾你一路,你真就一点不记得?” 江海缄默,洋葱说道,““风大会照顾自己的同伴,即使自己累,也不愿同伴受苦,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说出真相吗?” 江海五官紧聚一起,良久后道,“我,我是听到一些话,但不知是不是。” “你听到什么了?” 第234章,誓要报仇 “昨日我请肖师兄去喝酒,后来他醉了,我送他回家,他说什么就是要害死她徒弟,让她痛的话。” 这个她显然指衣沐华。 “他还说了什么?” 江海想了想,“好像还说什么何系的人动手干净,我只知道这些了。” 衣沐华挥手,江海连忙消失。 如果肖毅酒后吐的是真言,风冠的死便与肖系何系都有关,衣沐华拳头握紧,她定要查明真相,还风冠一个公道。 衣沐华和洋葱到莺燕楼外,欲查风冠生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洲问过莺燕楼的人,没有任何发现,要么是他们真不知道,要么是他们被收买。 衣沐华知从他们嘴里问不出话,便想另找目击证人。 风冠是从三楼摔下街而死,兴许街道外有人能看到经过。 她和洋葱挨个问人,全说没有看见,事发之地在三楼,很少有人会注意高处的事,何况是在夜里。 问了大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洋葱沮丧道,“衣司使,会不会真没人目睹案发经过。” 衣沐华没说话,她眼睛盯着某处,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她趴在阁楼上,一双大眼灵动转。 小女孩的爹是莺燕楼的厨子,每天晚上她爹干活,她就待在阁楼,衣沐华料想她会看见,立即找到她。 一番耐心细致询问,小姑娘告诉他们,风冠原本给两人倒酒,之后来了另一个紫衣大哥哥,紫衣大哥哥坐下后,原本两人按住风冠,迫使他跪在地上。 几人说了一阵话,风冠摆头,两人就将风冠推在楼。 衣沐华怪自己粗心,没有细查,若不是江海听到风声,她就要让风冠冤死了。 洋葱牙齿咬得咯咯响,“司使,我们要给风大报仇。” 衣沐华重重点头,害死她爱徒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调查,当日穿紫色衣服的男子是周方正,衣沐华怎么也没料到,案子还牵扯到周方正。 衣沐华找到颜喜当初发现云胧记不对的线索,发现线索是肖教头刻意安排的,她登时推断出此事的前后因果。 肖系欲打击何系,便将云胧记私卖烟叶的线索放出。 因为牵扯云胧记,肖教头料风冠定会追查,一旦衣沐华查,何系便难道干系。 何系认出风冠,直到诸监司介入,便想要除去风冠。 风冠是衣沐华最看中的徒弟,何系不敢直接得罪,便引周方正动手。 周方正之所以不敢动衣沐华,只因衣沐华手上有奉来奉去两兄弟,他迫切想摆脱衣沐华威胁,就逼问风冠。 衣沐华料风冠不愿透露,这才遭来杀身之祸。 风冠一心求公义,而三系却因自己的私利害死他,何其讽刺。 风夫人和风冠那么信任她,她却没能保住风冠,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她凭什么当老师,做什么诸监司使。 官居二品又如何,若连爱徒的仇都无法报,她枉自为人。 次日衣沐华病倒的消息传出,大家本不甚在意,可一连七日衣沐华都没出现,平成王才觉她病得不清,派皇后前去探病。 皇后临衣府,对衣府而言是莫大荣耀,衣羽飞领姚叶娘刘氏在门口盛装迎接。 皇后下车,衣羽飞等人行大礼,双方寒暄一番,皇后说道,“沐华是大平国的不可或缺的臣子,听闻她病,圣上与我心急如焚,特地来探望,不知她病好了没?” 衣羽飞摆头,“眼下她思绪紊乱,混淆很多人事物,脑袋十分不清醒。” 皇后又问:“怎么忽然成这样?” 衣羽飞:“前段日子她的学生死了,她万分伤心,哀痛积于心,引发了头脑混乱。” 皇后:“我想去看看她。” 衣羽飞将皇后带到衣沐华的院子,衣沐华正坐在院子里,鞋没穿,头发松散,双目无神望着天。 皇后看了半晌,问道:“她这样看了多久了。” 姚叶娘:“两个时辰了。” 皇后想了想,走到衣沐华身旁,“沐华,我来探望你了。” 衣沐华毫无反应,衣羽飞也走到她身边,“衣沐华,皇后来看你,你快应一声啊。” 依旧没反应,衣羽飞说道,“皇后,她不清醒,您别见怪。” 皇后摇头,“她会清醒过来吗?” 姚叶娘:“早两天还清醒,这两日清醒得少,哎,也不知病能不能治好。” 她说着抹泪,衣羽飞横她一眼,“怎么能在皇后面前啼哭,太失礼了。” 姚叶娘转过背,衣羽飞想皇后赔罪。 皇后眼睛瞄到刘氏,见她神色带了幸灾乐祸,心念一转,“外面风大,你们还是把她带回房间。” 姚叶娘点点头,拉衣沐华进房。 衣沐华不动,姚叶娘怎么都拉不动,衣羽飞嘟哝两句,和姚叶娘一起强行拽衣沐华回房中。 待衣羽飞和姚叶娘进屋,皇后对刘氏说道,“我第一次来你衣府,衣夫人可愿陪我转转?” 刘氏受宠若惊,慌忙点头。 皇后招手,刘氏便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行了一段,到了园中凉亭,皇后声称困乏,两人坐在凉亭中。 皇后与刘氏闲聊两句,问道,“依你看,沐华的病真如此严重?” “这个,不好说。” “我来是遵了圣上的意思,圣上想了解沐华的病,若是我了解得不清楚,圣上会怪罪的,衣夫人应该不想见到我被责怪。” “当然了,皇后人美心善,断然不能受怪罪的。”刘氏顿了顿,小声说道,“依我看,衣沐华极可能要疯。” 皇后露出诧异之色,“不至于。” “至于,她刚开始还半清醒半痴呆,这两日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你肯定?” “肯定啊,我还试探了她,我拿蚯蚓给她吃,她吃下去了,还吃的津津有味呢。” 皇后沉吟,“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没见过这种病,说治不了。” 刘氏对衣沐华有敌意,她的话假不了。 皇后回王宫向平成王细说所见到的衣沐华,平成王听时好时坏,便想物色新的诸监司司使,诸监司使是要职,缺几个月可不成。 他叫来丞相商议, 第235章,衣疯狂 待张丞相到跟前,平成王问:“衣沐华病倒,这诸监司使空缺,你觉得谁合适?” 张丞相摆头,“一时之间,老臣也没合适的人选。” 平成王唏嘘,“衣沐华能力强,又不是三系的人,她做最合适,怎料她忽然病了,哎,对啦,她的病因何而起?” “不久前,她的爱徒死了,衣司使伤心不已。” “那个叫风冠的?” 衣沐华提过风冠,平成王对他有印象。 张丞相点头,平成王叹息,“可惜了,本来还以为大平国多一个人才,怎么死的?” “意外摔死的。” 平成王惋惜摇头,想起没有合适的人接替衣沐华,颇为心烦,感叹道:“祖宗定下女子不能为大官的规矩真是没错,这女人经了一点风浪就倒,简直是纸老虎,若是我们也这样,整个大平国岂不是全乱了。” “衣司使年轻,没经历什么坎坷,心智才会这般脆弱。” “她是间派人,又历经沙场,怎会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叫朕失望。” 张丞相知平成王苦恼没人权衡局势,便不再说话,任由平成王宣泄不满。 但两人谁都没料到,他们口中心智弱的衣沐华,正谋划一场大事。 这场大事在后世看来,无不心惊胆战,后来的人给衣沐华取了外号,衣疯狂。 衣沐华的病仅是演戏,她知三系都觊觎司使一职位,自己病重,三系定然坐不住。 三方相互斗争,衣沐华便可渔翁得利。 何系知悉衣沐华病重的消息后,立即让何潋滟约周方正谈,在何系看来,肖系一派是阻碍何潋滟成为诸监司使的绊脚石,他们欲拉拢周系对付肖系。 何潋滟和周方正约在云展酒楼,见面后何潋滟开门见山道,“家族派我做代表,请求周系帮我们夺诸监司使一职位。” 周方正笑了笑,“凭什么?” “我已经查到奉来奉去两兄弟的下落了,如果周系肯帮助我们挤肖系出局,我们愿意用两兄弟交换。” “真的?” 周方正急切想拿回自己的把柄,只有杀了两兄弟,周系才不会惹平成王猜忌。 诸监司使重要,但相比之下,周方正更愿意得到两兄弟。 一番权衡,周方正同意与何潋滟合作。 双方达成合作后,周系在军方排挤肖系的人,肖系为此大为恼火,正要予以反击,何潋滟利用手中的情报,揭发肖系中几位重要人物贪污。 平成王得知后,怒不可歇,立即惩治这些腐败之人,一朝之间,肖系人员折损,何系和周系趁机吞噬肖系空出的职位,肖系一派遭到疯狂打压,短短一个月,肖系一派散的散,改投别系的投别系,肖系名存实亡。 衣沐华正与洋葱商议接下去的计划,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衣沐华挥手,洋葱立即躲到一旁。 曾妈带着罗十五进院子,“小姐,这位爷说是您的朋友,要来见您。” 衣沐华摆弄辫子,不搭话。 罗十五说道,“曾妈,有几句话我想单独与你们家小姐谈。” “她这样了,还怎么与你说话啊?” “我是受人所托,话带到就成。” 曾妈犹豫片刻,然后退出院子。 罗十五盯衣沐华,“我知道你没有疯,听得见我说的话。” 衣沐华低头玩自己的,并不回答。 “侯爷远在海外,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托我转告你,收手。” 三系的血雨腥风,公孙束猜到与衣沐华有关。 “一个肖系足够了,别再继续下去,否则他们要吃掉你的。” 衣沐华依旧不语,罗十五叹息,“侯爷还说,他已经写信给西候,说要娶你了。” 衣沐华手停住,罗十五眼尖,瞧在眼里,“西候那人你该知道,从不允许人忤逆他意思,侯爷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你可不能毁了呀,侯爷对你一往情深,你别辜负了,收手,等他回来,你就是侯爷夫人了。” 衣沐华心头发酸,她渴望与公孙束长相厮守,可风冠呢。 他的仇不报了么。 风冠的爹被人害死,他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他怀疑世间的公平,是她说,不要让别人感受到这种不公平。 风冠相信她,怀赤子之心,追求公义。 可是三系,为了私利,将赤诚的少年推下楼,何其残忍。 风冠不是第一个,但衣沐华想他做最后一个。 这是她身为老师,最好拜祭他的东西。 “话我带到,你自己想。”罗十五站起,走两步后停下,“你已经推开过侯爷一次,这次再推开,你将永远失去他了。” 罗十五阔步而出,待他身影消失,洋葱走近,看着衣沐华,良久不敢说话。 衣沐华深吸气,“一切按计划进行。” 三日后周方正得知,奉来两兄弟死亡的消息,他自然不信的,认为是何潋滟在耍花招。 他质问何潋滟,“人你藏哪里去了?” 何潋滟也震惊奉来奉去两兄弟的死讯,如实道:“我没有藏,他们确实死了。” 周方正压根不信何潋滟的话,“不,他们没有死,是你藏了起来,你想用诈死的办法将他们握在手里。” “我对天发誓,我没有。” “发誓谁不会,发个誓能令人相信,世上还要判官做什么?” 任凭何潋滟如何发誓,周方正都怀疑她。 周系认为何系威胁周方正,调转枪头对何系, 何系自然奋力反击,何系一派的根基是情报网,何潋滟利用手中权力,收集周系一派人犯错的证据,想用对付肖系的办法对付周系。 怎料这些证据在平成王前摆出后,周系的人一一反驳,证据成了栽赃的铁证。 平成王勃然大怒,斥何系将朝廷当成排除异己的地方,将何潋滟等何系一派排除诸监司。 没有了情报,何系一派散去,曾几何时风光无限的何系,此时再无法所为。 朝廷之上,周系一派为大。 周方正认为是自己让肖系与何系相继消失,心中十分得意,他在画舫喝酒,半醉间,见紫色女子慢慢走近,是冲自己而来。 他眯眼细瞧,登时打寒颤,“衣沐华,你怎么在这?” 第236章,我有我的需求 衣沐华莞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周方正身子往后靠,“你不是疯了吗?” 衣沐华嫣然一笑,笑得毫无温度,“你当然巴不得我疯了,这样你就无所顾忌了,我猜你此时定觉得无比自豪,因为是你铲除肖系与何系。” “难道不是吗?” “听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周方正顿住,衣沐华笑意加深,“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何潋滟拿出的证据无法指证你们呢?” “是你,你提供的。” 衣沐华点点头,周方正沉吟片刻,“奉来奉去两人是你杀的,你想挑起我对何潋滟的怀疑。” “是我,谢谢你替我解决了何系,他们没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就凭你,办不到。” “以前是办不到,但你太得意了,以为没有了肖系和何系,露出了马脚,而我一直盯着你,自然就抓到了这马脚。你挪动军款所得的利钱,是存在大发银号。” 周方正身子一震,衣沐华又道,“我已经拿到大发银号里你存钱的记录,这份记录足以证明你做过的罪。” 被人抓到把柄,周方正恼羞,“阴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他要站起,却浑身没劲,周方正看了看桌上的酒,“你动了手脚?” “怕你跑了,自然要让你老实些。” 衣沐华拿出绳子,绑住周方正。 周方正见她绑住自己,心里发抖,“你,你别把证据交出去,只要你不交,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衣沐华顿了顿,周方正以为她动心,“你想要钱还是要地位,我们周系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我都能办到。” “是么,那你能让风冠活过来吗?” 衣沐华抬头,眸子全是寒意,周方正汗毛竖立,“别的,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 衣沐华微微一笑,“我只要这个。” “你,你这是强人所难,你是要逼死我啊。” “我就是要逼死你,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今天,你推他下楼的时候,怎么没料到有自己也有害怕的一天。” “为什么要怕,我姓周。”周方正想到自己是周家人,忽而有了底气,“你尽管去告好了,圣上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我爹功劳高,圣上会念在他的份上放了我。” “有我在,你休想。” “圣上不怪罪我,你又能怎么样?你什么都不是,和你那徒弟一样,死了就死了。” 周方正毫无悔意,衣沐华一把揪起他衣襟,手掐他脖子,将他上半身推到船外,“你再说一遍,再说啊!” 周方正心高气傲,容不得人踩在他头上,加上酒劲上头,心中全然没了恐惧,“一百遍我都敢说,他就是个蚂蚁,我踩死只蚂蚁怎么了,难不成还要偿命?他的命能与我比吗,我是周家人,命比他金贵。也就是你,拿他的命当回事。不过你这徒弟也算有骨气,我让他投奔我,他不肯,还说就算死也不会背叛他老师,所以我就让他死了。” “畜生。” 衣沐华手往下压,周方正半个身子出船。 “原本像他这样的蚂蚁,我是瞧不上的,可谁叫他是你的徒弟呢,你知不知道,他会死,完全因为你,他拜错了师,信错了人,死得不怨。” 想到风冠因自己惨死,衣沐华胸中怒火腾腾,她改变了主意,她不交出证据,她要亲手制裁眼前的凶手,她一定要还风冠一个公道,她不能辜负风冠对她的信任。 衣沐华手加重,旁边一道厉声大喝,“快住手!” 两人侧目,但见张丞相周老元帅以及衣羽飞站在她身后。 衣羽飞厉色道,“衣沐华,你给我放手!” 衣沐华:“我不会放手,我要杀了这个凶手。” 衣羽飞:“他是不是凶手轮不到你来判,你给我放开。” 衣沐华不动,衣羽飞气得跺脚,周老元帅道,“你先放开我儿子,假如真是他做的,我定不会姑息。” 衣沐华笑了笑,“周老元帅真这么铁面无私,就不会有周系了。” 周老元帅面色一僵,目色转犀利,“你什么东西,敢对我说这话!” 衣沐华:“一个为了私利建造派系的父亲,生出一个为私利杀人的儿子,一点都不稀奇。而你居然想让我相信你大公无私,这不是笑话,就是把人当傻子。” 衣羽飞浑身发抖:“衣沐华,你给我住嘴!” 衣沐华:“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如果有错,你大可指出来。” 犀利的话如一把重锤,锤得衣羽飞头晕,他微微后退一步,说不出话来。 张丞相:“衣沐华,我知你心怀正义,可你杀了他,便与正义相违背了。” 衣沐华摇摇头,“真正心怀正义的人不是我,是他杀了的风冠。风冠身处不公,却毫不犹豫持剑护公义,这样正直的少年,却因为周方正这个私利小人而死,这是大平国的遗憾,更是悲哀。系派就是毒瘤,这样的毒瘤残害了一个立志报效国家的少年,凭什么它还要存在?” 周老元帅:“衣沐华你疯了,你彻底的疯了。” 衣沐华:“如果能以我的疯狂来斩断盘绕在大平国的三根粗藤,我愿意。” 张丞相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衣沐华苦涩一笑,不答话。 衣羽飞插话,“你就不想想龙闵候?” 衣沐华愣了愣,衣羽飞劝道:“想想他,比别犯傻拉。” 衣沐华深吸气,“之前你说过,如果我没有上画舫,兴许我能与他在一起,其实不是的,我有我的需求,我的需求不应取悦任何人而妥协,” 她是分析师,不能收集情报分析,她会枯萎。 在吸取了养分盛开后,旁人觉得她吸取的肥料太肮脏,可那是她盛开的源头,假使回到过去,她会做同样的事情。 说完该说的话,衣沐华手一推,周方正跌下船,落入湍急而漆黑的河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消失在滚滚河流里。 惊叫声,谩骂声,惶恐声四起,一切与她无关了。 做了想做的,衣沐华如愿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空荡荡地。 第237章,挖坑种树 “快给我挖,再发呆,小心吃鞭子。” 衣沐华身后响起沙哑的使唤声,这话她每天得听十几遍,早已经免疫了。 她握紧锄头,高高举起,用力下锄,吭一声,平整的黄土上出了个坑,又挖又铲了二十三下,一个深坑挖好。 她将树苗放进去,再推土埋葬树根,最后压实浇水,树便种好了。 衣沐华每天要做的就是种六十棵树,少一棵身上就多一条鞭痕,刚开始她每天都挨鞭子。 随着她挖坑时间缩短,近来她很少挨鞭子了,偶尔还能就着余晖回营地。 这日她是披着夕光回到营地,营地驻扎在黄土之中,方圆十几里独一户,宛如落在沙堆的一颗葡萄,遇大风天,黄沙掩盖,碰上雨天,黄泥泛滥。 营地住着的只有两种人,犯人和狱卒。 通常两个狱卒看管二十个犯人,只有衣沐华除外,有个只有一个眼的女狱卒,段独眼专门看管她。 回到营地,衣沐华先还了工具,然后去饭堂。 饭堂内聚满了人,衣沐华寻思莫非厨子曾偷懒,没做饭? “怎么搞的,怎么还没饭吃?” “就是,饿死了。” 犯人干了一天活,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指望回来吃一顿,没曾想却没饭,自然怨声连天。 “是我不做吗?是没米了好吗,没有米,我有什么办法。” 厨子曾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箩筐饼,“今日没饭,吃饼。” 他粗暴将箩筐一扔,箩筐落地,晃了晃,还好里面的饼没掉出。 犯人们争相抢饼,到衣沐华的时候箩筐空了,衣沐华看了一眼厨子曾,厨子曾瞪她,“看什么看,没有了,难不成你以为我私留着?” 衣沐华缄默,转身回房。 因为衣沐华是重犯,不能接触别的犯人,是以她独住一间房,刚打开门,便发现地上躺了封信。 信是颜喜所写,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能让狱长替她传信给衣沐华,衣沐华无法回信,只能看来信。 颜喜的信毫无逻辑,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先说梅映辉做了谏官,在朝廷上直言,又说信城新开了家酒楼,酒楼又贵又难吃,还说她去看了姚叶娘,有她给干娘撑腰,姚叶娘在衣府过得好。 罗里嗦一大堆,衣沐华逐字逐句阅,读了两遍,才将信折好,压于破烂的床席下。 营地两年,衣沐华全靠颜喜的信连接外面。 假如没有信,她的世间便只有黄沙了。 颜喜虽寄来多封信,却没有提及公孙束一个字。 衣沐华不知颜喜是刻意还是无心,她猜是刻意的,也许公孙束有了新的生活,颜喜怕她难过,才特意避忌。 颜喜以为她不提,衣沐华就不想么,倘若真如此便好了。 遐想比现实更可怕,无数个念头同时涌现,下一刻又推翻,来来回回,折磨衣沐华。 晚饭落空,夜里衣沐华饿醒了两次,可算撑到天亮,去到饭堂,还是没有可吃的东西,衣沐华微微蹙眉。 厨子曾见衣沐华皱眉,大声呵斥,“你以为就你饿着吗?我也没吃呢,” 衣沐华好声好气问,“是送粮的车没来吗?” 厨子曾没说话,衣沐华身后的段独眼抢话,“不关你的事,别管,你以为自己是谁。” 她推了一把衣沐华,“走,快去干活。” 衣沐华只得往外走,领了锄头,步行五里,接着昨天的地方种树。 接连两顿没吃,衣沐华浑身无力,影响了她挖坑,这日直到月星当空,她才种好树。 回到营地,不必说 ,又是没有吃的,衣沐华饿得双眼冒金星,交锄头的时候身体晃了晃,管工具的狱卒眼快扶住她,“你没事?” 衣沐华摇头,段独眼一把推开那狱卒,“上方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离她远点。” “我不过就是扶她一把,段独眼,至于么。” “奉命行事。” 狱卒切了声,走到一旁,衣沐华歉意对他笑了笑,转身回房。 一天没吃东西,衣沐华饿得在床上翻滚。 营地的粮食从没缺过,这次怎么断了,是上面不拨发,还是粮车在途中出事了。 想着想着睡着了,她是被喧闹声吵醒的,她起身出房,但见犯人都聚饭堂前闹,“不给吃饭,干不了活。” “我们肚子饿,要吃饭。” “对,不吃饭不干活。” 一帮犯人高呼,衣沐华没有加入他们,但站在最后面,她想听听狱卒是怎么回复的。 “都给我闭嘴。”狱长出现,大喝一声,众人都闭了嘴,他眼扫一圈,“喊什么喊,有饭不给你们吃吗?没有就没有,少废话,谁再多嘴,我就打死他。” 狱长满脸横肉,严肃的时候十分可怕,他一发话,犯人全不敢造次。 他很凶煞,可衣沐华读出背后隐藏着焦虑,他也盼望粮车到来,可惜事与愿违,面对犯人的呼喊,他只能凶巴巴地压制。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衣沐华正沉思,肩膀一痛,她回头,是段独眼用刀柄顶她,“干活去。” 人在屋檐下,衣沐华唯有照办, 衣沐华转身要走,狱长喊道,“衣沐华,你别走,留下。” 衣沐华讶异转过身,狱长笑了笑,那是一种带讨好的笑。 “你之前不是大官么,认识吴志勇吗?” 衣沐华点头,狱长笑道,“认识啊,认识就好,你代我走一趟,请他借些粮食给我们呗。” “狱长,我与他不太熟,他未必会借。” “不熟也算有交情啊。” “其实,我和他有仇。” 原本吴志勇快升将军,当年自己搅动三系,他受派系牵连,从高高在上的名门到现在的边疆驻守,肯定恨死衣沐华,见她借粮食,吴志勇轻则拒绝,重则拔刀。 狱长敛容,“那也得去,我们的粮车被马贼劫走,上面一时半拨不了粮食,你不去,难道我们一直喝西北风么?” “狱长,我和他真有仇,” 衣沐华话还没说完,狱长抬手,“我不管,你必须去。” 狱长是在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推衣沐华出去借,否则下一次犯人暴动,他未必压制得了。 衣沐华只得出营地,前往吴志勇的军营。 第238章,这是女人的饭量么? 近来马贼猖獗,不但劫走牢营的粮食,还抢走吴志勇的军用物资。 吴志勇十分恼火,派两千人剿马贼。 马贼行踪诡异,常常来无影去无踪,吴志勇的兵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人,他正心烦如何除去马贼之际,有人禀报营外有客求见。 吴志勇好奇谁会来,走出营帐, 他没料到在此碰见衣沐华,讶异道,“衣沐华,怎么会是你。” 当年衣沐华挑拨三系,毁系派,吴志勇所在的肖系最早灭亡。 吴志勇身为肖系的重要一员,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对衣沐华恨之入骨,无数个梦里咒骂。 衣沐华无奈道:“可不就是我么。” “你来做什么?” 衣沐华出现,吴志勇下意识觉得不会有好事。 “那个我们狱长想请你借些粮食给我们。” 吴志勇愣了愣,眼睛下移,见衣沐华腕上的手铐,“你被关在附近的狱营里?” 衣沐华被平成王流放边疆,但具体在哪里无人知道。 衣沐华苦笑,“是啊,我们狱营已经断粮两日了,还请武校尉行个方便,借些粮食给我们。” “借了什么时候还啊?” 衣沐华顿住,狱长说是借,其实是要。 她干笑两声,吴志勇冷哼,“我们自己都不够,不借。” 衣沐华不觉得意外,自己与他有仇,他借了才奇怪。 但事关自己的肚子,衣沐华只得厚着脸皮,“吴校尉,我们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您多少借一些,米没有面也成啊。” 吴志勇见过衣沐华张扬之样,此时她低眉顺眼,心里腾起一丝快意,没想到衣沐华也有今天。 对她的怨气未消,她自己找上门来,何不戏弄一番,以解被贬之气? “这样,你把我马圈里的马全刷了,我就考虑考虑。” 衣沐华见吴志勇下巴微抬,眼眸带戏谑,知他要作弄自己。 可谁叫她有求于他呢,衣沐华点头答应。 吴志勇带衣沐华到马圈,衣沐华有些傻眼,马密密麻麻站立,一眼扫过,没有一千也有两千匹,这么多马,她刷到明天也刷不完啊。 “怎么?不愿意?” 衣沐华强忍郁气,“不会,不会。” 她拿起马刷,望着数不清的马,心里暗暗叫苦。 吴志勇见衣沐华被自己驱使,胸中大快,也不走开,在一旁看。 过了一会,他的人禀报,他们寻找马贼之时,被马贼偷袭,损兵折将一半。 吴志勇大骂属下没用,没找到马贼窝,还让人家偷袭,简直丢光他的脸。 衣沐华听见,寻思若自己能帮他对付马贼,他会不会借粮食呢? 动脑子总比干体力活强,衣沐华自言自语道,“人家在暗你在明,你们当然会吃亏,如果调转一下,那就是他们吃亏拉。” 吴志勇正为属下失利恼火,听了衣沐华的话,只觉她是讥讽自己无能,火气腾起,“关你什么事,你刷你的马。” “有感而发罢了。” “发什么发,明天之前给我刷好马。” 吴志勇转身而走,进帐后,一脚踢飞桌子,“衣沐华什么东西,居然敢嘲笑我,我非得把马贼抓到,让她见识我的厉害不可。” 他的话正好被门口的吴志坚听去,“哥,你说谁,衣沐华?” “是啊,她被关在附近的狱营里,今日来借粮食,我趁机玩她。” “哥,她当年可是打破曲军,又平定流寇的人,若她助我们,何愁抓不到马贼啊。” 吴志勇愣了愣,差点忘记,衣沐华以诡著称,她出手,确实可以擒获马贼。 “不,区区马贼,我们自己可以,若是用了她,反被人笑话。” “哥,我们抓马贼抓了半个月,现在又折了人,再不抓到马贼,信城那帮人又该讥讽我们了。” 同时被贬的肖毅两兄弟,已经回信城半年了,我们再没作为,一辈子都得待这了。” “还不是给衣沐华害的,不成,让她刷马太便宜她了,我得让她扫马粪,熏死她。” “哥,她是可恶,但如果她能助我们立功回信城,岂不更好?” 吴志坚的话不无道理,吴志勇也不愿待着这鬼地方,权衡之下,他让吴志坚叫衣沐华进账。 衣沐华到来后,吴志勇说道,“方才你说敌暗我明,调转后就不吃亏,这是怎么回事?” 衣沐华笑了笑,“我肚子饿了。” 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眼前全是金星,能撑到此时已经算奇迹了。 吴志勇叫她来,定是要借她的计抓马贼,她便有恃无恐提要求了。 “先说,说完再吃。” “我饿得两眼发昏,什么都想不出来。” 吴志勇只得摆手,让人奉上饭菜。 衣沐华一口气吃了五碗饭,吴志勇吴志坚吃惊她的饭量,吴志勇叹道,“这是女人的饭量么。” 衣沐华干笑两声,“我饿了两日了。” 吴志勇摆头,“说,你有什么计策。” 衣沐华再笑,“那粮食的事,可有商量?” “你得寸进尺啊,让你吃饭就不错了,还想着借粮食,信不信我立即赶你出去。” 衣沐华见吴志勇恼怒,怕他真赶自己,那就一点机会没有了,只得说道,“既然马贼在暗,我们引他们出来就好,你可以派你的人装成躲在箱子里,然后让他们抢,这边便能知道他们的老窝了。” 吴志勇沉思,让他的人躲在箱子内,上面放银子,倒是马贼肯定会带箱子回老窝,“可是箱子装不了多少人,进去了也没用啊。” 衣沐华看他一眼,寻思他脑子未免太僵了,自己开了个头,他都想不到后面。 “箱子弄些盐水,然后让羊寻气味,你们便能找到他们的老窝,届时里应外合,还怕不能拿下马贼么。” 吴志勇拍大腿,“妙啊,你这脑子真比别人的灵。” 衣沐华暗道,不是自己灵,是你太木,换做风冠,一点就通。 想到风冠,衣沐华心里一沉,不知不觉,他走了两年多了。 吴志勇立即吩咐人按计划做,衣沐华没借到粮食,只得在军营住下。 三日后,吴志勇擒获马贼,胜利归来,犒赏三军。 庆功宴上,衣沐华见他喝得高兴,趁机问,“吴校尉,您看您也抓到马贼了,能不能借点粮食给我们啊?” 第239章,太子失踪 吴志勇半醉,但也没傻,“你有借无还,我凭什么给你啊。” 他自认为抓到马贼,用不着衣沐华了,当然不愿借粮。 衣沐华暗骂他过河拆桥,面上带笑,“小人没什么长处,鬼点子还是有的,他日吴校尉若是再碰上什么马贼啊,我可以给您献计啊。” 这话倒是戳中吴志勇的心坎里,他想回信城,必须立功,否则是回不去的。 衣沐华虽可恨,可她脑袋灵光,借用她的计谋立功回去,倒是一件美事。 吴志勇盘算对自己有利,这才答应借粮。 次日衣沐华带粮食回到狱营,狱长笑眯眯道,“当过大官就是不一样,人脉广,能与人说得上话,我们狱营有你在,便无后顾之忧啦。” 衣沐华苦笑,狱长是没忧愁了,往后她可就成为吴志勇的锦囊了。 过了十日,吴志勇到狱营。 所谓吃人家的气短,狱长见到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吴校尉。 吴校尉让他带衣沐华到跟前,人到后,他不客气道:“衣沐华,还债的时候到了。” 衣沐华叹息,催债也催得太紧了。 不过欠债还欠钱,天经地义,她淡淡道,“什么事?” 吴志勇让狱长退下,待没别人后说道,“太子来巡边,昨日我们在半道上发现太子随行全部死去,太子失踪了。” 居然有人敢打太子主意,衣沐华吃了一惊,“沿路派人搜过?” “搜过,没有。” “会不会被别的马贼掳走了?” “自从我铲除那批马贼后,这一带便没有了。” 衣沐华说道,“光是这些线索,我没法查啊。” “你想抵赖?” “我的意思是我得出去查,你之告诉我这些,我能想得出来才怪。” 吴志勇只得叫来狱长,“我借用她几天。” 狱长没发话,看守衣沐华的段独眼插话,“不成,她是重犯。” 吴志勇斜他一眼,“你仅是个小小的狱卒,有什么资格说不。” 段独眼:“我奉命专门看守她,她不能出去。” 吴志勇:“狱长首肯就可以,没你说话的份。” 段独眼:“吴校尉怕是搞错了,我的上司可不是狱长。” 吴志勇顿了顿,转头看狱长,狱长点点头。 段独眼不是狱营的人,衣沐华讶异不已。 平日段独眼从不与其他狱卒打交道,她只觉是他性格古怪,不曾想她压根不是这里的人。 可如果她不是狱营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呢。 “你的上司是谁?” 段独眼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吴志勇哼了声,拔出刀,刀架在段独眼脖子上,“你若不说,我立即要你的命。” 狱长怕事,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 衣沐华附和,“是啊,大家好好说话。” 吴志勇刀依旧抵着段独眼的脖子,“说还是不说?” 段独眼淡淡道,“你敢杀了我,就永远别想回信城了。” 对方只是个看守人,竟敢口出狂言,吴志勇胸中怒气翻滚,“那就试试。” 衣沐华见他刀要动,手挽住他的手,“别冲动,再商量就是。”、 吴志勇:“你有什么办法?” 衣沐华:“既然我不能出去,那你就派你的人询问所有路过的人,记下他们的话,我再根据这些找线索?” 吴志勇皱眉,“光凭问话就能找到?” 段独眼插话,“当年空也寺的银子失窃案,她仅凭几幅画就找到了案子的关键,破了案,你说她能不能?” 成年旧事,没想到段独眼居然知道,衣沐华对段独眼的身份愈发感兴趣。 太子失踪传回王宫,平成王听说后,面色凝重。 张丞相奏请平成王,“太子不容有失,老臣想派有能之人前往查此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平成王:“龙闵侯,你觉得呢?” 公孙束:“吴志勇兄弟之前擒获马贼,兴许他们能办此案。” 张丞相皱头:“这两兄弟的本事,恐怕不足以应对。” 公孙束:“他们擒获马贼干得很漂亮,兴许他们和以前大有不同呢。” 张丞相笑了笑,“他们若真有这本事,还会一直在边疆?” 公孙束:“他们没这本事,也抓不住马贼。” 张丞相愣住,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莫非两人忽然开了窍。 平成王幽幽道,“朕记得他的军营附近是狱营。” 张丞相恍然,“圣上的意思是,是那人指点吴志勇的?” 平成王不语,张丞相沉吟片刻,“假如有那人在,那我们倒不必派人去了。” 平成王看公孙束,“龙闵候,你觉得还有必要派人么?” 公孙束:“圣上之意,臣不敢揣测。” 平成王:“朕还以为,龙闽侯想去呢。” 公孙束沉默,平成王说道,“就让吴志勇两兄弟办,张丞相,你立即修书一封,督促他们好好办,若是搞糟,这辈子别回来了。” 张丞相领命,此时宫人禀报,大陶国使者到来。 平成王请使者入内,双方寒暄一阵,夜里平成王设宴款待。 宴席之上,大曲国一名将士起身,向大平国人下摔跤战书。 在场的大平国男儿纷纷应战,但无一人胜利。 摔跤是大曲国人的强项,大平国人不敌,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见本国人接连全输,均觉难堪,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两年前,大曲国枪神司乘连胜众将之景,当时也觉得面上无光。 最后是一人站出,以智取胜,挽回大平国颜面。 如今便再没这人了。 宴席散,公孙束送平成王回宫,平成王说道,“你心里还念着她?” 公孙束不言,平成王笑道,“怎么,不肯跟舅舅说心里话?” “不知道。” “那就是了。我这也是多此一问,若你心里没人,怎么会一直没娶亲。” “公事繁忙。” 平成王笑了笑,“你啊你,就是这性子,不愿意的事,脖子架着刀也不干。得,你送到这。” 公孙束止步,恭送平成王进殿,而后再转身。 今夜是难得的盈月,光华如水,公孙束寻思,乌塔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 第240章,研究线索 公孙束回到芦院,梅映辉还没歇息,听外面有动静,出房问道,“听说太子失踪,圣上可有派人去查?” 公孙束摆头,梅映辉说道,“你可以奏请去啊。” 梅映辉知道衣沐华关在乌塔,若是公孙束去,他便能跟着去探望衣沐华了。 “吴志勇两兄弟可以应付。” “怎么可能。”梅映辉想了想,“不对啊,此案如此重要,你们怎么一点不急啊?” “因为我们知道吴志勇兄弟能办好。” 梅映辉沉吟片刻,暗想能让公孙束放心的人不超过三个,而吴志勇兄弟绝不是。 他旋即恍然,“是沐华暗中帮了吴志勇,我就说嘛,吴志勇那两兄弟怎么可能抓得到马贼,假如是沐华,那简直真不费吹灰之力了。” 公孙束缄默,梅映辉看他一眼,“你说沐华几时能回来啊?” 两年前衣沐华把朝廷搅得一团糟,平成王大怒,下令杀衣沐华,是公孙束力保,才换来衣沐华流放。 若非公孙束出面,衣沐华早已经人头落地。 “不知道。” “时隔两年,圣上的气也该消了,沐华是胡闹了些,但三系也因此消散了啊。” 何系肖系被周系搞垮,衣沐华又找到周方正挪用军款的证据,平成王借机打压周系,是以大平国再无派系。 “这是圣上要做的事,衣沐华越过他做,他怎能不忌讳?” 君王最忌讳属下人瞒着他,衣沐华犯大忌,平成王岂能轻饶恕。 梅映辉叹气,“希望圣上气早点消,早点召回她。” 公孙束凝视圆月,“但愿如此。” 衣沐华正挖坑种树,吴志勇走到她身边,将路过人的口供笔录递到衣沐华面前,“别挖了,快看看。” “晚上看。” “太子重要,现在看,别种了。” 衣沐华手没停,“我没种完树,就得挨鞭子,吴校尉你若帮我挨鞭子的话,我就停下。” “做梦,我不抽你鞭子就不错了。” “那不就得了,你在一旁呆着。” “不行啊,得尽快找太子。” 早上吴志勇受到丞相的信,催促他尽快破,不然他就得一直待着乌塔了。 他心急找太子,立即赶来见衣沐华。 衣沐华才不会因为吴志勇耽搁正事,“吴校尉,找太子是你的主要任务,不是我的,我的主要任务是种树。” 吴志勇见衣沐华不为所动,一把抢过衣沐华手里的锄头。 衣沐华呆了片刻,“怎么,你要用强?” “我哪敢啊,万一您一个不高兴,不看了怎么办?” “那你拿我锄头做什么?难不成,你挖?” 吴志勇瞪她一眼,“赶紧给我看,找不出线索,狱卒不抽你,我抽你。” 衣沐华抿笑,接过他手里的口供,退开两步。 看完后抬头,发现吴志勇扶腰,气喘吁吁,衣沐华裂开嘴,“吴校尉,平时缺乏锻炼了。” “少废话,快看你的。” “可你不挖坑,我沉不下心啊。” “我腰痛,就不能给我缓缓么。” 衣沐华憋笑,吴志勇见她不看,只得举锄头继续。 锄头僵在半空,吴志勇仿佛被定住似的,衣沐华和段独眼一脸费解,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紧接锄头落地,嗷嗷惨叫声,吴志勇闪到了腰。 衣沐华目瞪口呆,寻思他不会是演戏,哪有第一次挖就闪到腰的。 直到吴志勇的属下拿担架抬走吴志勇,衣沐华才相信,他真受伤了。 衣沐华哭笑不得,默默捡起锄头,边种树边想案子。 次日吴志勇坐担架来,衣沐华笑道,“吴校尉,你都受伤了,该好好休息啊。” “太子何等重要,这点小伤算什么。哎,你别干了,让他们干。” 吴志勇有所准备,带了一帮强兵。 有人帮自己,衣沐华自然愿意。 吴志勇按照衣沐华所说,将最近在附近活动过的商队都调查过一遍,没有可疑的迹象,也询问过他们,他们途中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人。 没有可疑的人,太子却无故失踪,实在令人摸不准头脑。 衣沐华琢磨半天,也没发现线索,吴志勇心急破案,“衣沐华,你该不会是故意的,故意不说,让我的人帮你种树。” “我没这么无聊。” “你以前不是很厉害么,什么空也寺案,吴将军案,连四象都抓了,怎么现在束手无策了?该不会整日挖坑,挖傻了。” 吴志勇半是讥讽半是激将,太子身份尊贵,早一日他早一日安心。 他满脸不客气,衣沐华又不是吃素的,她将口供还给吴志勇,“也许你说得对,那你自己破。” 吴志勇愣了愣,笑道,“我就是开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呢。我是怕你看得入迷,给你解解闷。” 吴志勇能不能回信城,全指望太子了,他自知此事唯有衣沐华可帮他实现。 衣沐华叹息,“你的人问的问题太片面,我找不到可用的线索。” 问话的学问大,不是随便找人问了就行,还需问的人临场觉察蛛丝马迹,抓住苗头深问。 “所以还得你问话?” 衣沐华点头,吴志勇看着段独眼,段独眼说道,“我已经向上面请示了,如果上面批准,自然可以。” 吴志勇问道,“几时有回信?” 段独眼:“今日。” 吴志勇陪段独眼一起等回音,上面批示衣沐华可以外出,但段独眼必须跟随。 出了狱营,衣沐华等人前往附近的乌塔城,找到太子失踪时间,在周围出现过的商队。 商队的人都外出了,衣沐华和吴志勇在客栈等候,吴志勇嘀咕,“人不是找过了么,有什么可问的?” “太子失踪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们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吴志勇哼了声,并不相信自己的人问话,和衣沐华问话有区别。 商队队长回来,衣沐华问他们路上碰到过什么人,队长告诉她没有碰上可疑的人。 吴志勇瞥衣沐华,瞧,还不是一样。 衣沐华敏锐捕捉到商队队长的用词,“你说的是没有遇到可疑的人,我想知道,你遇到过什么人。” 没有可疑的人证明商队队长过滤掉他认为不是的人,而衣沐华想要他诉述他遇到的所有人。 商队队长愣了愣,“我遇到了几对牧民,还有一批军爷。” 第241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衣沐华转向吴志勇,吴志勇立即找人打探,这批军官并非吴志勇的人,而是另一个狱营押送犯人的狱卒。 乌塔除了衣沐华所在狱营,还有一座,在三十里之外,难怪商队队长说没遇到可疑的人,只因他觉得军官没有嫌疑。 “你怀疑是这支狱卒带走了太子?不可能,他们是自己人,怎么可能劫持太子呢?” “有没有进去看看便知。” 吴志勇准备带兵搜,衣沐华阻止,“对方敢劫走太子,想来早有防备,你光明正大去,是找不到的。” “你想怎样?” 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暗访,衣沐华沉吟,“你弄一张调令,将我调到那个狱营里。” 段独眼插话,“不成,有危险。” 衣沐华说道,“管不了许多,先找到太子要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衣沐华不喜吴志勇,但答应了他,便会尽力。 吴志勇附和:“不错,太子若有闪失,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段独眼想了想,“我与你一起去。” 衣沐华点头,“吴志勇你也去。” 这本就是他的事,他怎能置身事外。 吴志勇怔住,想拒绝却不敢开口,万一日后太子得救,知他旁观,心里定生埋怨,如此一来,他就得永远留守乌塔。 他摸了摸腰上的伤,硬头皮点头。 三人以重犯的身份转移至另外的狱营,这座狱营宽于衣沐华原来住的狱营,内部杂乱,要找人十分困难。 狱长是个鹰眼鹰鼻的人,旁人称他为鹰爷。 进入狱营后,三人在犯人中搜寻,没有发现太子。 衣沐华在这不在是特殊的一个,她和段独眼关进多人狱房中。 狱营的女犯人少,也就十几个,衣沐华本以为新人遭排挤,意外的是她们很是友善,主动告诉衣沐华和段独眼狱中的禁忌。 一名头发花白的妇女说道,“在狱中有三个人不能惹。第一就是狱长鹰爷,开罪他,等于与阎罗王结梁子,离死不远了,第二是峰哥,此人钱多,狱卒围着他转,得罪了他就是得罪狱卒。第三是王老赖,人如外号,是个赖皮,惹了他,就是踩到老鼠夹,摆脱不得。” 另一人说道:“你也不必怕,只要你安安分分,也不会招惹到他们。” 衣沐华问道,“最近除了我们,还有没有新人来?” 大伙摇头,衣沐华心凉,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对,早几天我看到他们押了个罩着黑布的人进来。” 衣沐华心一紧,“他被关在哪里?” “在西面,那地方是峰哥的地盘,你可别去。” 他们为找人而来,怎可不去,但她是女子,不方便去,只能让吴志勇去。 犯人每日外出种树,晌午有半个时辰休息,趁休息之际,衣沐华找机会将消息告之吴志勇,让他前去打探。 吴志勇进牢狱时夹带了几片金叶子,他用金叶子贿赂狱卒,成功调到西面牢狱。 他到了西面牢狱,受西面狱友的欺负。 一面是腰伤痛,一面是别人的欺凌,吴志勇咬牙忍受。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子,便将受到的气发泄在衣沐华身上,“西面根本没有,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看我遭人欺负。” 衣沐华不知他受了排挤,见他发火,没好气道,“我也在牢狱里,又没有在外逍遥快活,怎么故意了?” “你就是成心的,你是重犯,就把我也弄成犯人,陪你受罪。”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找太子本就是你的事,我是来帮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怪我,要不要脸?” “哈,我就不该相信你。” “谁要你相信了。” “我这就出去,才不受这罪呢。” 吴志勇转身而走,衣沐华 衣沐华冷笑,走就走,怕他不成。 吴志勇心中窝火,脚步加快,撞到一人。 他本想扶起那人,却听那人骂了声,登时收回手,阔步往前。 “你给我站住!”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狱中三大不能惹的其中之一,王老赖。 吴志勇回头,“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吆喝老子。” 王老赖起身,冷笑道:“老子是你能自称的吗?” 吴志勇扬起下巴,“我就说了,怎么着。” 王老赖哈哈大笑,“你小子恐怕不知惹上什么人了,往后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落,王老赖一拳打想吴志勇,吴志勇反手握住,拧王老赖拳头,掰王老赖胳膊。 王老赖头一低,咬吴志勇的手,吴志勇吃痛放开他,手背上一圈牙印,怒火中烧,“无赖。” “我就无赖,你能怎么着。”王老赖又上前,他打架就是耍泼,扯头发咬人,毫无招式可言。 吴志勇乃将门出身,从没与地痞流氓交手,遇上王老赖这种,根本招架不住,接过回合下来,身上多处被咬。 旁边的衣沐华见了暗道活该,也不瞧瞧自己在什么地方,就该出言不逊,王老赖也算是教训他了。 王老赖还有帮手,他们听说王老赖与人打架,走过来,几个人一起群殴吴志勇。 吴志勇双拳不敌四手,被打趴在地。 地上的吴志勇头破血流,段独眼低声道,“你不去帮他?” “他自找的,与我无关。” 衣沐华想起吴志勇狗咬吕洞宾的模样就来气,她才不会管他死活。 他不是自认为很厉害么,用不着别人帮。 “他要是被打死了,你我都出不去。” 吴志勇是唯一连接外面的人,他若死了,他们就得留下了。 事关自己,衣沐华才心软,转身找狱卒,给了狱卒金叶子,狱卒赶来,平息这场斗殴。 在狱中打架,是得关禁闭的,吴志勇被带到禁闭房,关了一天才出来。 出来后吴志勇满脸淤青,衣沐华没有掩饰笑意,吴志勇看她一眼,居然没有生气。 衣沐华寻思他是不是被打后学乖了之际,吴志勇压低声道,“我发现太子了。” 原本衣沐华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太子真在狱营里。 吴志勇蹲在地上,用手画了出禁闭室大概的图,指着最里面的一间,“他就关在此。” 第242章,冤家路窄 衣沐华三人来只为找太子,他们力单,无法应对狱卒,“既然寻到太子,我们就放信号烟,让外面的人进来。” 吴志勇点头,手摸靴子,脸色忽变,“铜铃不见了。” 信号烟制成铜铃,绑在吴志勇的脚踝上,眼下却不知所踪。 不能发信号烟,他们便出不去了。 衣沐华蹙眉,“你好好想想,落在哪里?” 吴志勇眉头紧聚,半晌后道,“我知道了,肯定是昨日与王老赖打架,掉了出来。” 三人到吴志勇打架的地方搜寻,可惜没有。 “你是不是在这个?” 王老赖的声音响起,三人抬头,但见铜铃在王老赖的手上。 吴志勇上前要抢,“你还我。” 王老赖收到身后,“哪这么容易哦。” “你想如何?” “跪下,叫三声爷爷,我就还你。” 吴志勇呸了声,“做梦。” 王老赖皮笑肉不笑,“你不跪,我就踩碎它。” 衣沐华出声,“等等,有话慢慢谈。” 王老赖看一眼衣沐华,“那你就让他跪。” 吴志勇偏头,满脸骄傲。 衣沐华走到吴志勇身旁,“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给他跪下。” “这种人得寸进尺,我跪了,指不定还让我磕头呢。” 吴志勇一直是军官,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衣沐华耐性子劝,“想想太子。” 吴志勇哼了声,衣沐华又道,“你还想不想回信城了?只要得到信号,我们便能救出太子,你便可回信城了。” 吴志勇一心渴望回去,听到信城二字才心动。 衣沐华察他脸色缓和,又劝,“等你出去,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军官,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一个无赖么?” 只要出去,吴志勇再回来,别说让王老赖跪下磕头,就是要他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思及此,吴志勇转过身,慢慢跪下。 王老赖得意一笑,“磕三个响头。” 吴志勇切齿,心中不住大骂,却依言照办。 “现在能还我了。” “不成,我还有条件。” 吴志勇怒目,“你有完没完!” 王老赖嘻嘻笑,“东西在我手上,我说了算。” 无赖至极,吴志勇额头暴现青筋,衣沐华插话,“你想如何?” 王老赖转过头,眼直勾勾看衣沐华。 衣沐华身上起鸡皮疙瘩,有种不祥预感。 王老赖裂开嘴,“你亲我一个,我就给你。” 卑鄙无耻的小人,羞辱完吴志勇不算,还打衣沐华的主意。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从没有好下场。 衣沐华怒及反笑,“只是亲你一口,没别的了?” 吴志勇与衣沐华不熟,但衣疯狂的名头可不是虚的,暗笑王老赖要吃苦头了。 “没有了,我能有什么坏心,之希望得美人一个吻罢了。” “好的呀。” 衣沐华笑盈盈走到王老赖身旁,王老赖喉头动了动,这美人越看越有味道。 衣沐华举手,手指轻轻划过王老赖的脸,王老赖心神荡漾,有种飘然快活之感。 身上若有若无的指触往下,王老赖笑得哈喇子直流。 忽而手上传来剧痛,不知何时衣沐华的手紧握他的,疼的王老赖嗷嗷大叫,“你 你要做什么?” “拳头松开,不然我卸了你胳膊。” 没有温度的声音,王老赖一阵心寒,胳膊在她手里,他得知照办。 衣沐华拿回铜铃,咔嚓一声,王老赖的胳膊断了。 “东西我给你了,你怎么还卸我胳膊,你说话不算话。” “跟你学的啊。” “臭娘们养的狗,” 后面的话没说完,王老赖下颚一疼,衣沐华将他下巴弄脱臼。王老赖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王老赖没有脱臼的手指衣沐华,衣沐华眼风过,他立即闭嘴。 吴志勇对他呸了声,这种恶人,还就得衣沐华治住。 他正要那信号放,余光中一群人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长满胡须的中年男子。 男子是狱营中不能惹的第二人,峰哥。 吴志勇下意识走到衣沐华身后,“我们没惹他啊,他怎么过来了。” 衣沐华也不明白峰哥为何过来,之前王老赖和吴志勇打得凶,他瞧也不瞧,此时过来,不知是敌是友。 峰哥近到跟前,衣沐华笑道,“峰哥,您怎么过来了?” 峰哥笑了笑,“怎么,你不认识我?” 衣沐华仔细看后摇头。 峰哥笑道,“你是大人物,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人,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个蚂蚁,死不足惜。” 他眼神充满恨意,语音压抑着,显然对衣沐华有莫大恨。 衣沐华盯他看一阵,又想起他叫峰哥,心一惊,“你是丁峰?” 多年前,丁峰企图抬高米价,衣沐华从中作梗,他收买孟晓飞等人杀衣沐华。 衣沐华找到他犯罪的证据,送他入狱。 冤家路窄,她怎么也没料到能碰上丁峰。 “不错,真是老天有眼啊,让我在这碰到你。入狱后,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现在要如愿了。” 他挥手,他的人一拥而上。 对方有备而来,手持木棒或铁棍,胡乱打。 衣沐华三人手中无兵器,唯有空拳相迎。 双方混战,旁边的狱友纷纷退开,不敢靠前。 狱卒收了丁峰的钱,转过身,只当没看见。 丁峰目不转睛盯衣沐华。见她放倒身边的人,不禁暗骂这群人废物,他握紧手里的铁棍,缓缓绕衣沐华身后。 衣沐华没有觉察丁峰靠近,趁衣沐华不备,挥棍砸她后背。 “小心,” 旁边的段独眼大喊,挡在衣沐华背后,生生受了这一棍。 丁峰恨透衣沐华,下手狠,棍子落在段独眼肩膀,段独眼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衣沐华反身,见段独眼为救自己倒地,心里一怒,抬脚踹丁峰腹部。 丁峰身后飞,砰然下落,四肢朝下摔在地上。 耳边风声萧萧,衣沐华头一低,木棒擦她头皮过,顾不得看段独眼,她与人混战。 打了一阵,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被声音所威慑,皆停手,鹰爷近到跟前,“把牢狱当成什么地方了?敢在这斗殴。” 鹰爷到来,事情彻底闹大。 狱营中不能得罪的三人,衣沐华等人全惹了。 丁峰指衣沐华,“老大,是她挑事,她先动手的。” 第243章,峰回路转 衣沐华感到冷电目光扫来,鹰爷问道,“是你先动的手?” 狱卒偏帮丁峰,衣沐华自知无法辩解索性道,“他抢我东西。” “什么东西?”鹰爷看了看她手,“交出来。” 这里他是老大,衣沐华交出铜铃,鹰爷仔细看了看,啪地摔在地上,用力踩碎。 铜铃碎成块,信号烟毁了,他们失去与外面联系的纽带,这下出去可难了。 鹰爷冷冷道,“所有斗殴全管禁闭。” 衣沐华吴志勇已经丁峰等人到了禁闭室,因衣沐华和段独眼是女子,两人另关一间。 段独眼良久后才张开眼,衣沐华关切问,“是不是很痛?” 段独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丁峰不遗余力,自然很痛,衣沐华知自己说了废话,“这次多谢你。” “看住你是我的职责。” 衣沐华迟疑片刻,“是圣上派你来的么?” “不该问的别问。” 段独眼扭过头,衣沐华明白她不能透露,只能作罢。 此时外面传来哀嚎声,衣沐华走到门边,声音是从最里面传出,莫非是太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脚步声及近,鹰爷从最里面出来,走过衣沐华身边时看她一眼,“干什么站在这?” “我同伴身上有伤,能不能给点药。” 衣沐华不过随口一提,压根不指望鹰爷给。 鹰爷从怀里掏出一瓶子,扔给衣沐华后离开。 衣沐华愣了愣,打开药瓶,药味扑鼻而来,他居然给了。 她走回段独眼身旁,给段独眼上药。 段独眼上了药,觉得好多了,“你认识他?” 衣沐华摇头。段独眼又道,“那就是他认识你。” 鹰爷冷峻,可对衣沐华还算留了情,否则她先动手,绝不会是管禁闭如此简单。 方才他从关押太子的房间出来,显然是他在折磨太子。 他与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杀太子而是折磨他呢。 “想到什么办法出去了么?” 段独眼见她沉吟,以为她计划逃出去。 “狱营墙壁厚实,防守严密,靠我们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你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 衣沐华笑了笑,“我们虽然待在一块两年,说的话不超过百句,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 “如果你是个不作为的人,就不会成为囚犯了。” 衣沐华轻笑一声,段独眼又道,“你做的时候可料到了后果?” “料到了。” “料到还敢为,不愧是衣疯狂。” “是贬义还是褒义。” “在我看来是褒义。” 衣沐华大笑,“做了两年牢,得到一个褒义的外号,也不枉费了。” 段独眼没搭话,这步田地还笑得出来,真是疯了。 过了一日,丁峰解禁,他走过衣沐华狱间,恶狠狠盯她,“你别出来,出来我让你死。” 衣沐华回敬他一个白眼,丁峰哼了声离开,段独眼说道,“目前看来这里更安全。” “丁峰不足为惧,我就是怕太子顶不住了。” 太子的叫声虚弱,他们再不救他,他恐怕就得死在这了。 太子死于此,万一平成王迁怒所有人,他们可就遭殃了。 段独眼叹息一声,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听天由命的念头。 当夜,衣沐华正睡得香,哐当一声,她从惊醒过来。 紧接是铁链落地的声音,衣沐华纳闷走到门前,但见丁峰走来,目色森森。 难道狱卒被他买通,放他进来? 他到了衣沐华跟前,笑道,“衣沐华,你死期到了。” “禁闭是狱营的禁地,你进来就不怕惹怒鹰爷?” “哼,现在这里的老大是我。” 衣沐华顿住,“你带犯人反了?” “我是反了狱营,可不是带犯人,我的人到了,他们来救我走。本来你晚来几天就不会碰上我,老天真有眼,让我走之前碰着你。” 丁峰亮刀,打算越狱前杀掉衣沐华。 衣沐华是有罪,但轮不到丁峰审判她。 丁峰作恶多端,出去多半祸害别人,衣沐华不愿他离开,抱着同归于尽的心里应战。 丁峰正打开狱门,旁边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丁峰,你怎么跑这了,赶紧走,别磨蹭。” 声音似曾相识,衣沐华怔住。 “孟大当家,你来得正好,帮我杀一人,杀了她,我马上走。” “谁啊。” 片刻后,孟晓飞出现在狱门口,他傻眼,“这不是衣沐华吗?” 衣沐华笑了笑,“孟大当家,别来无恙。” 孟晓飞爽朗大笑,“哎呀,早说你关在这啊,知道你在,我们早来了。” 丁峰皱眉,“你们认识?” “认识,还一起干过大事呢。” 丁峰听说两人是旧识,面色沉下,“孟大当家,你可是我请来的人。” 孟晓飞顿了顿,“那又如何?” “你得听我的吩咐办事,我想你杀了她。” “那不可能,我和她是朋友,我孟晓飞不会杀朋友。” “如果你不杀他,你将一个子都得不到。” 孟晓飞爽朗挥手,“能就朋友出狱,不要钱都干。” 丁峰见孟晓飞帮衣沐华,怒气冲冲,“你们山匪不是只认钱不认人吗,我给你三倍钱,你快给我杀了她。” “我们认朋友,不认人,要是为钱砍了朋友义气,我们兄弟们岂不是全散了。” 丁峰指着孟晓飞,“好,有你的。” 他说完往外走,衣沐华说道,“大当家,我出一百两,买丁峰的命。” “那敢情好啊,这趟没白干。” 丁峰回头,“孟晓飞,我是你的雇主,你杀害雇主,有违道义。” “我还没收你的钱,你不算我雇主,嘿嘿,今夜我们兄弟可不能白忙活,对不住拉。” 孟晓飞手起刀落,丁峰惨叫一声,横死在地。 世上又少了个坏人,衣沐华倍觉痛快。 衣沐华走出牢狱,放了吴志勇,又救出昏迷的太子。 走出禁闭室,外面全是狱卒的尸体,衣沐华看了眼,“你们没见到狱长吗?” “和他打了一阵,然后他就跑了,不知是不是去搬救兵。” 衣沐华猜测鹰爷怕孟晓飞是朝廷的人,所以才弃甲而逃。 其他犯人依旧在牢狱之中,用孟晓飞的话就是,他只收了丁峰的钱,只救他一人。 衣沐华无心越狱,出了狱营,便对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了,他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孟晓飞哈哈一笑,“谢就不必,带银子就好。” 衣沐华点头,两人拱手一拜,孟晓飞带着他的兄弟骑马而走,眨眼消失在黄土地上。 吴志勇带太子疗伤,衣沐华和段独眼返回原来的狱营。 第244章,调令 吴志勇以护送太子的名义回到信城,太子康复后,在太子府摆宴,答谢吴志勇救命之恩。 出席的还有公孙束,梅映辉,肖毅以及其他年轻一辈的要臣子。 吴志勇护驾有功,太子不住夸赞,“吴校尉英勇,若没有你,本太子命不保拉。” “太子洪福,长命百岁,绝不会死在小人手里,吴志勇不过是尽一点绵薄之力。” “你太谦虚了,你孤身潜入狱营,与狱长斗智斗勇,此等胆识,非一般人可比,改日本太子就奏请父王,让他提升你为将军。” 回信城路上,太子问起吴志勇救人经过,吴志勇自然隐瞒衣沐华和孟晓飞的存在,将所有的事说成自己的,太子听了自然觉得吴志勇有勇有谋。 吴志勇听太子准备保举自己,登时大喜,起身行大礼,不住谢殿下。 旁人见了心里皆冷笑,在场的除了太子,其他人均不相信吴志勇有这能耐,梅映辉见衣沐华的功劳让吴志勇抢去,心里颇为不平,他想揭穿吴志勇的谎言,对面的公孙束冲他摆头。 梅映辉觉得心里憋屈,不停喝酒。 吴志勇得志之态,肖毅看着十分碍眼,忍不住说道,“志勇,有一事我想了许久,始终不大明白,还希望你能解惑。” “什么事?” “照你所说,你进狱营后,信号烟被毁,那你是如何出来的呢?” 吴志勇回到信城后,约老朋友叙旧,喝多了就把一些营救的细节道出,有心人听了记下,事后不住揣摩,发现其中的漏洞。 “啊,这事啊。” 太子看他,“其实这一截我也不大明白,一直没问你,今日你可得好好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说服了一个看守我的狱卒,跟他说我的身份,他相信了我,便放我出来了。” 他的胡编乱造简直可笑,梅映辉憋不住了,“当时你身上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若是没有,那这个狱卒就是个傻子,居然相信什么都没有的你。” “有的,我带了军牌。” “进狱营时他们没搜走?不可能。” 大平国规定,犯人入狱先搜身,令牌不小,若带在身上不可能没被搜走。 吴志勇想了想,“他们办事粗心,没有搜走。” 肖毅讥笑,“这狱营的狱卒还真助你啊,又没拿走你的令牌,又放你走,就像是你亲妈一样。” 话一出,笑声四起。 吴志勇面一红,嘟哝道,“这是太子洪福齐天,上天暗中助他呢。” 他扯到太子,大家也不再说什么。 太子并非傻子,见他前言不搭后语,又言辞闪烁,起了疑心,便不在夸赞他,至于保举他做将军一事,也没了下文。 事后梅映辉将宴席的事告诉颜喜,颜喜哈哈大笑,“可惜我不在,若我在定要怼得他无话可说。” 公孙束笑道,“正是怕你口无遮拦,才不敢让你去。” 一个梅映辉已经很难封口了,再多一个颜喜,公孙束非头疼不可。 颜喜瘪嘴,“侯爷,圣上知道这事是姐姐做的么?” “圣上心如明镜。” 颜喜眉开眼笑道,“那他会不会召姐姐回来?” 公孙束摆头,颜喜泄气,“都两年了,也该回来了。” “她犯的是大罪,别说两年,二十年都回不来。” 颜喜啊了一声,“你就忍心?” “她犯了错,自然要承担。” 公孙束说完,转身回房,颜喜看了看梅映辉,梅映辉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颜喜从芦院出来,回到自己府上,见正堂灯火通明,大喜跑进屋,“爹,你回来拉。” 颜宝见到颜喜,微微点头,“你个丫头,怎么现在才回?” “我去芦院了。” “芦院是两个男人住的地方,往后只准白日去。” “那有什么关系,以前姐姐还跟他们同屋檐呢。” 提及衣沐华,颜宝顿了顿,“龙闵候可有说起她?” “有啊,我还问他,姐姐几时可以回来呢。” “怎么说?” “他说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拉。” 颜宝面沉,颜喜搂着颜宝的手,“爹,姐姐也是你女儿,你就不能帮帮她么,她在乌塔种树,风吹日晒,多可怜啊。” “龙闵候都不帮,我又有什么法子。” 颜喜想到方才他的冷语,心里就来火,“哼,他就是心狠,一点都不疼惜姐姐。” “他已经尽力了。” “你们都说他关心姐姐,我看不是,他就想姐姐回不来,他好娶别人。” “即便你姐姐回来,两人也不可能。”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龙闽侯,一个是有案底又名声狼藉的人,两人绝无可能。 “为什么?” 颜宝知颜喜不会明白这些,也不多解释,“他们的事,你少掺和。” 颜喜嘟嘴,闷闷不乐。 颜宝想了一阵,“你是不是真你姐姐回来?” “爹,你是不是有法子?” 颜宝点头,“你将她在乌塔狱营的消息传出去。” 颜喜呆住,“不行啊,姐姐的敌人多,尤其大陈国恨她入骨,知道她的消息,定去暗杀她的,爹,你这主意不好。” “凭你姐姐的本事,这些人杀不死的,听我的,将消息传出去,同时别对任何人说。” 颜宝神色严肃,颜喜点头。 颜喜在诸监司掌管情报,她将消息一透露,没过多久,大陈国便知衣沐华在乌塔,派人前去暗杀。 一个月之内,平成王收到三批人暗杀衣沐华的消息,他将消息给公孙束看,“她的行踪暴露了。” “想来她救太子之时,让敌人发现了踪迹。” 平成王颔首,“你觉得该把她转移到哪里的牢狱好?” “臣暂时没主意,待我物色合适的地方,再请圣上定夺。” “过了两年,大陈国还忌惮她,看来衣沐华有点本事。” 公孙束不接话,平成王又道,“敌国忌惮的人,我们还是得留啊。” 平成王沉吟一阵,“我记得早两天有折子说,乌塔东边的将士不服管束又常与大陈国的士兵起冲突。” “确实有这回事。” 平成王深吸气,“让衣沐华去管。” 第245章,眼扫一圈,无人敢出 公孙束心砰砰跳,许久才回神,“去何处?” “黄岩做郡守,管不着那些将士,让衣沐华去辅佐他。” “以什么身份?” “随便安一个,你做主。” 公孙束领命而出,出殿后,公孙束抬头,长长松口气,很久没如此自在了。 衣沐华走进城中,来来往往的人在她眼前晃动,她才觉得自己没做梦,真的出狱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霎,她的心都停止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重回世间。 小孩的嬉戏,商贩吆喝声,包子铺的包子味,人间烟火气无不清楚告诉她,她回来了。 “走。”段独眼说道,衣沐华点头,前往郡守府上。 尽管出狱,她依旧受段独眼的监视,相比限制自由,有人跟着也不算什么。 黄岩听说上面派了一人来助他守边,全然没料到是衣沐华,愣在原地。 衣沐华笑道,“往后还望大人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我哪有这本事啊。” 黄岩心里叫苦,上面怎么派了个衣疯狂来啊,他承认她有本事,可发起疯来,他可管不住啊。 “往后有事,大人尽管吩咐,小人一定为你分忧。” 衣沐华得到的消息是辅佐黄岩,也不知黄岩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做的,只能黄岩说什么,她做什么。 黄岩点点头,暗想事情是不敢麻烦她的,只当这里来了一座佛,好生供养。 衣沐华在黄岩府上住下,黄岩自行处理公务,并不劳烦她,连端茶倒水的小事都不用她做。 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衣沐华不禁纳闷,上面派她来做什么? 衣沐华不信平成王会安排个闲差给她,此等好事,平成王哪里会想到她。 第十日,黄岩匆匆骑马往外,衣沐华好奇便跟了过去, 出城向北行了两里,但见一群将士面色通红,东歪西倒,酒气扑鼻,躺在路上。 黄岩下马,“白日喝酒,成何体统!” 其中一人还有三分清醒,“大人,今日我们放假,放假期间喝酒可不犯军规。” “旁人不知你们放不放假,见你们喝酒,只觉我军散漫。” “这里又没有别人。” “就是,我们不知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喝么,不会有人看到的。” 黄岩恼怒,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要打,却落不下去。 衣沐华见士兵毫不惧怕黄岩,黄岩又不敢责罚,心中很是不解,“大人,为何不杀一儆百呢?” 黄岩叹息,“刚来的时候我用过这招,但是没用,他们打了还照样喝酒,甚至喝得更凶。” “那他们听命于你吗?” 黄岩看她一眼,衣沐华自知问得太直接,歉意一笑,“小人心急帮大人分忧,没别的意思。” “命令倒是听,只是不敬畏。” 这下衣沐华明白平成王派自己来的目的了,是要她协助黄岩管好这群士兵。 黄岩没要求衣沐华,但她得做,万一平成王见她到来没有改善,又让她会狱营怎么办,她可不想再挖坑种树了。 既得自由,谁又要回去呢。 衣沐华沉吟片刻,“大人,不如此事交给小人,小人愿意替你分忧。” “还是不要了。” 衣沐华猜到黄岩的担心,“我保证不出格,做任何事之前都与你商议,如何?” 黄岩缄默,衣沐华又道,“戍边将士保卫疆土不受侵犯,无比重要,若管不好,圣上是要降罪的。” 这个道理黄岩怎会不知,他犹豫再三,“说好了,凡事与我商议,不可自作主张。” 衣沐华点头,“请大人把我派去军营里做他们的长官,我负责训练他们。” 黄岩亲自带衣沐华去营地,当众人面宣布衣沐华为他们的长官,负责监督他们训练。 将士在边疆,没有听过衣沐华的名字,见一个女人来管自己,很是不服。 当中大胆的姜变说道,“大人,军营重地,女人不能来。” 黄岩怔住,军规好像有这么一条啊。 衣沐华早料到他们会拿这点说事,“女人是不能来,但有本事的女人就可以。” 她说完,士兵们轻笑,姜变讥讽,“本事没看出,倒看出会耍嘴皮子。” 旁人附和,一阵哄笑。 衣沐华指了指他,“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场啊?” 姜变笑道,“有什么不敢,就怕摔了长官,长官哭花了状。” 衣沐华勾手指,姜变出列,两人立在空地中。 姜变比衣沐华高一个手,胳膊腿上结实,人强壮如牛。 反观衣沐华,又瘦又扁,一看就不是姜变的对手。 姜变双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将衣沐华放眼里,“你是长官,你先动手。” 衣沐华冷笑一声,抢步而上,直攻姜变胸前。 姜变双手探出,欲抓衣沐华肩膀,衣沐华双手反握姜变的手,而后身子一转,背对姜变,肩扛姜变的手,顺势往下。 一个过肩摔,将姜变放倒在地。 姜变躺在地上,看着天,脑子里全是不可思议,怎么一瞬间就倒在地上了。 一旁本要看长官笑话的士兵瞪大眼,有的甚至没看清,好像一眨眼,姜变就在地上了,营中鸦雀无声,落叶之声可闻。 姜变弹身跳起,“再来,方才是我大意了。” “如果在战场上,你已经阵亡了。不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姜变想洗清耻辱,出手攻击衣沐华。 衣沐华闪躲侧移,不给他抓住自己的机会。 抓不住人,姜变心急,动作破绽百出。 论力量,衣沐华绝不是姜变的对手,所以她故意躲避,等待姜变露出破绽,有破绽也不急于反攻,她等一个一击即中的破绽。 满脑子赢的姜变愈发焦躁,显出个致命破绽,衣沐华抓住破绽,又是一瞬间,把姜变放倒在地上。 以弱胜强,士兵们如看怪物似的看衣沐华,面前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有谁不服,大可出来挑战。” 衣沐华眼扫一圈,无人敢出,“既然没有,往后就听我训练,谁有异议,先打赢我再说。” 这一战,奠定衣沐华长官地位,士兵们不敢再有异议。 虽然士兵听衣沐华的话,但有一点还是没变,在不当值的时候,士兵依旧喝酒,且喝得烂醉,衣沐华说过无数次,他们始终不改。 衣沐华寻思用强不行,就来软的。 第246章,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训练结束,衣沐华叫住姜变,“晚上你不当值,咱们喝酒去啊。” 姜变摇摇头,他知衣沐华不喜士兵喝酒,主动邀酒十分古怪,下意识拒绝。 “我请客,别扫兴。” 衣沐华生拉硬拽姜变到自己帐中,待摆上酒肉,姜变也不矜持,大口吃肉喝酒。 喝了一阵,衣沐华见姜变半醉,随意道,“这边关的酒真是烈,一点都不顺口。” 姜变笑了笑,“衣长官,我们是喝醉,又不是品酒,越烈越好,最好一碗下肚,睡到明早。” “你们为什么喜欢醉?” “衣长官,您刚来,不知道这边关有多苦,苦也就算了,还无聊,周围全是黄沙,没好看的东西,城中又没好玩的地方,我们放假,就只能喝酒拉。” 衣沐华可算明白了,边关寂寞,士兵只有喝酒这一项娱乐,不喝酒,他们生活哪还有什么乐趣啊。 “来这里三年了,我们都想回去,可是上面没有命令,我们只能留下。” 姜变的话语里透着无尽无奈,“长官,喝酒是我们唯一的爱好了,你们能不能不要阻止我们了,我们又不耽误正事,喝点酒不行么?” 借着酒劲,姜变道出心里话,衣沐华想了想,“你娶亲了没有?” 姜变摆头,“还没,这不想着在军营里得攒些钱,回家娶亲,孝敬老娘。” 衣沐华笑道,“就你们领这点俸禄,喝酒喝完了,能有钱剩?” 姜变笑了两声,“那没办法,酒是要喝的。” 衣沐华了然士兵们喝酒的真正原因,思量解决之道。 士兵因寂寞找酒排解,她给他们另找乐子,这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想了一日,衣沐华向黄岩提建议,在军中设立摔跤比赛,按积分排名,每月前三名可获丰厚的头筹奖金。 黄岩听后半信半疑,不过总比没有解决之道强,同意衣沐华的办法。 重酬诱惑下,大家疯狂练习,都想获取头筹金。 闲暇时相互练习摔跤,讨论摔跤技巧,喝酒的人越来越少。 两个月后无人沉迷喝酒,改痴迷摔跤了。 黄岩欣喜,暗暗庆幸上面将衣沐华派来,这下他的郡守之位算稳住了。 这日,黄岩收到指示,说大陶国派来和亲的千风公主抵挡乌塔,为确保公主安全,命他派人送往信城。 指示没明说,黄岩却明白这人非衣沐华莫属。 遂让衣沐华带十人护送千风公主去信城。 衣沐华得知可以回信城,若说不激动,那是假话。 无数个夜里,信城出现在她的梦里,而今终于见到,泪不禁流出。 街道大不相同,很多店是新开的,与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渴望立即奔回衣府,与姚叶娘相见,看她胖了还是瘦了,想吃曾妈做的菜,在狱营中,她最惦念的就是信城可口的饭菜。 但衣沐华是以护卫身份进城,不能先回家,她还得继续保护千风公主。 随公主进了宫,王宫如昔,只是来往行走的面孔变了。 公主进殿面圣,衣沐华站在正殿外,远远看殿中的人。 殿中立了几十人,只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某人身上。 他好像瘦了,也更挺拔了,不知待会碰了面,他会说什么。 思及此,心里有些澎湃,片刻后又惆怅,也许他不会搭理自己。 若不理,也在情理中,当年她一意孤行,辜负他,他怪她,是应该的。 不过她依旧心怀期待,他能与她说上两句话,哪怕是客套而生疏的话也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上的人陆续走出,当中没有公孙束的身影,他留下了。 衣沐华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沐华,”梅映辉小声唤她,衣沐华笑着眨眼。 梅映辉双目湿润,衣沐华怕他哭失了礼,连忙挥手,让他赶紧走,免得让同僚笑话。 梅映辉摆头,就是不走,衣沐华只得作罢。 此时张丞相也停住脚步,含笑看她。 张丞相背驼了些,脸上的褶子增多,衣沐华恭敬一礼,张丞相微微点头。 千风公主出来,身为她的护卫,衣沐华跟随在她身后,护她的安全。 千风公主和亲对象是太子,三日后,太子迎娶千风公主,待千风公主进了太子府,衣沐华一行人便完成使命,需返回乌塔。 喜宴当日,衣沐华本以为没自己的事了,可以回衣府,谁知宫人告知,衣沐华这些护卫得随送亲队进宫,她只得照命行事。 太子与千风公主行礼后,平成王在宫中摆宴,君臣同饮。 宴席过半,平成王开口道,“朕知大陶国喜宴都会有摔跤比赛,今日是千风公主的喜日,不可没有摔跤啊,使臣,何不来一场摔跤助兴?” 话一出,在场的大平国人均一愣,摔跤是大陶国人的强项,上回他们与大陶国人比,一败涂地,面上无光,圣上怎么主动提了? 大陶国使臣点头,“臣正有此意。” 他挥手,一名大陶国勇士起立,他身材高大,衣袖裤管紧绷,一瞧就是个摔跤高手。 他先向平成王行礼,随后眼看对面做的王公贵族,“大陶国勒布请指教。” 吃过一次亏,王公贵族也不敢轻易应战,个个避开勒布的眼光。 衣沐华站在大陶国人的身后,望着这群低头者,感叹万千,两年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不自觉地,衣沐华的目光落到最前面的公孙束身上,彼此离得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他是不是和她想得一样。 忽然手上一沉,发现是姜变拉她衣袖,“圣上叫你上去呢。” 衣沐华愣了愣,抬头看平成王,发现平成王正看自己,心里一惊,连忙上前。 “衣沐华,你摔跤功夫不错,就你先领教勒布。” 平成王一说,众人恍然,敢情圣上主动提摔跤,是她在啊。 很多人都不知衣沐华回来,此时她出现,不少人都大吃一惊。 勒布插话,“我不和女人比。” 张丞相笑道,“大陶国并不看重男女之别,怎么不能比呢?” 大陶国使臣说道,“” 第247章,重回芦院 大陶国使臣缓缓道:“男女体力悬殊,不与女子比,是对她们的尊重。” 肖毅插话,“使臣,那你多虑了,她非一般女子。” 大陶国使臣微微摇头,大平国人心皆沉,不让衣沐华出场,又能有谁抵抗得了大陶国的勇士。 衣沐华开口道:“大陶国既有男女不对抗的习俗,我们理该尊重,圣上,请容我给您引见几位我们大平国的猛士,他们对摔跤在行,由他们出战,定能让人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 姜变等人经过一个月的练习,摔跤技艺大增,再经衣沐华的指点,他们的水平绝对不比大陶国人差,衣沐华有信心,他们可击败大陶国勇士。 平成王一喜,“好,就由他们应战。” 姜变率先应战,他身材矮与大陶国人,但衣沐华教过他们,对战时用巧劲,不蛮干,实力不如对方时等待。 他心中谨记,与大陶国交手,严格遵循两点,最后赢过大陶国勇士。 在场大平国人纷纷叫好,姜变可算是给大平国男儿出了口恶气了。 大平国男儿也有摔跤高手。 宴席散去,宫人叫住衣沐华,领她去正殿。 去的路上,衣沐华心里忐忑,不知平成王如何,是让她继续留在军营中还是让她回狱营。 进去之时,平成王正书写,衣沐华行礼,平成王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这些年可曾反省了?” 衣沐华点头,平成王问道,“都反省了什么?” 这可难道衣沐华了,她只得说,“遵从法及法规。” 平成王沉默,衣沐华心一紧,回答得不对?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想通。” 衣沐华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该不会又让自己回狱中, 天呐,她才过了几个月自由的日子,难道又得过上日复一日的囚犯生活? 人生还有许多时未完成,她不愿再回去啊。 思及此,衣沐华连忙跪下,“沐华心思愚钝,还望圣上指点。” “若你的心思愚钝,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正是你聪明,才钻牛角尖。” 衣沐华不语,平成王又道,“聪明的人容易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做成任何事,这种念头很危险,两年前的你,就是最好证明。” “小人定痛改前非,洗去旧念,重新做人。” “那就好,你很久没回信城了,朕准你在信城多待十日,好好陪陪家人,之后再返回乌塔,替朕好好看管士兵。” 还好还好,没有让她会狱中,衣沐华叩谢告退。 走出宫门,一道人影扑过来,身子被紧紧抱住,颜喜笑道,“姐姐,我可想你了。” 衣沐华拍拍她后背,“姐姐也想你。” “姐姐,这次你回来就不走了?” 衣沐华摇头,“圣上准我在信城待十日,之后还要回乌塔。” 颜喜扁嘴,“爹说按他所说的做,你就会回来,根本是骗人。” 衣沐华愣了愣,“他让你做什么了?” 颜喜四下环顾,然后告诉衣沐华颜宝让颜喜放出有人企图破坏大陶国和大平国联姻的消息,平成王这才让黄岩派人送千风公主进信城。 衣沐华恍然,原来她自己能回来,是颜宝和颜喜背后推波。 “义父可在信城,我得当面感谢他。” 颜喜摆头,“早走了。” 两人乘车回衣府,姚叶娘见衣沐华后先是一愣,旋即泪流不止,显然是高兴坏了。 母女两人说了一顿思念的话,衣沐华才问她近况,“娘在府上可好?” 姚叶娘点头,“挺好的。” 衣沐华怕她有所隐瞒,看向曾妈,曾妈笑道,“是挺好的,有颜喜小姐护着我们,我们没挨欺负。” 衣沐华感激看旁边的颜喜一眼,颜喜莞尔,“干娘有我,谁敢欺负,姐姐你大可放心。” 听姚叶娘没事,衣沐华心渐安。 “华儿,你回来还没拜见你爹?” 衣沐华点头,姚叶娘道,“快去见你爹,不能失礼。” 衣沐华深吸气,走出门。 当年衣沐华的罪虽没有牵连衣羽飞,但肯定连累到他,衣沐华做的事得罪的人多,旁人便将气撒到衣羽飞头上。 之后衣羽飞在朝堂上处处受挤兑,逐渐沦落成可有可无的人。 衣沐华知自己让衣羽飞受累,该向他请罪。 衣沐华被白管家挡在门外,衣沐华看了房内一眼,而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转身而走。 姚叶娘听说衣羽飞不见,连连哀叹,安慰衣沐华,“你爹气没消,等他气消了,就会见你了。” 衣沐华苦笑,照衣羽飞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衣沐华见旁边有行礼,问姚叶娘,“这是做什么?” “过两日我陪你爹去胡江,” “为何去胡江?” 姚叶娘摆头,颜喜插话,“我知道,胡江最近出现瘟疫,这瘟疫会传染人,为安定人心,朝廷得派一个人去。最后这苦差事便落在衣伯伯头上。” 衣羽飞是受到自己的连累,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瘟疫会传染,娘你就不要去了。” 姚叶娘摆头,“你爹自己去,我不放心啊,我陪着他,他也有个伴。” “瘟疫会传染的。” “我们有大夫,不怕的。” 衣沐华担心,姚叶娘坚持,她也无奈。 娘俩又说了一阵话,衣沐华才离开。 衣羽飞没有原谅衣沐华,衣沐华不敢留在衣府,免得他怪责姚叶娘。 颜喜带衣沐华回颜府住,马车经过芦院,衣沐华喊停,她望着熟悉的门,踌躇不已。 “姐姐想去就去呗,说不定里面的人也想见你。” 颜喜怂恿,衣沐华才鼓起勇气下车,敲响芦院的门。 半晌后,门被打开,梅映辉见是她,欣喜道,“圣上准你留信城了?” 衣沐华摇头,梅映辉失落叹息,“别灰心,他总会让你回来的。” 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衣沐华能重获自由已然满足,至于回信城,那是不敢奢望了。 衣沐华眼移到他身后,“就你一人在家吗?” 梅映辉点头,“公孙出城了,问他去哪,他也不说,”他顿了顿,旋即反应过来她真正想见的人是公孙束,“兴许他很快就回来了,要不进来等。” 第248章,故人避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快进来。”梅映辉侧身,衣沐华往里走。 芦院和她记忆里的没差别,玉兰树下摆着茶几,上面一把茶壶,两个杯子,旁边的太师椅随风摇晃,一派怡然自得。 水缸里的红鲤鱼见人浮出水面,张嘴等人投食,衣沐华想喂,梅映辉阻止,“别,公孙束说了,它们不能吃太饱,饱了会撑死的。” 颜喜嘀咕,“喂一些没什么关系。” “不成,上回我没注意多喂一顿,撑死了两条鱼,公孙气得脸发白,一天没理我。” 颜喜吐舌,衣沐华笑了笑,公孙束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按既定做。 衣沐华等到傍晚,仍不见公孙束,便与颜喜回颜府。 次日她陪姚叶娘,路过芦院时见门前停了辆马车,马车赤色金顶,帷幄华丽,无疑是龙闽侯的。 公孙束在家,衣沐华上前敲门。 半晌后,一名护卫开门,衣沐华道明来意,护卫回龙闽侯外出。 马车在人却不在,这倒有些奇怪。 衣沐华无意间对上护卫的眼,他慌张避开,她心里起了疑,“侯爷出城了么?” 护卫顿了顿,旋即点头。 龙闽侯的行踪,按理说一个护卫不会知晓,可他却毫不犹豫点头,这足以说明他在撒谎。 衣沐华心里发酸,道了声谢离开,之后她再没去过芦院。 从信城回到乌塔后,衣沐华每夜喝酒,她不敢明目张胆喝,只敢躲在自己的营帐里悄悄喝。 即使背着人,多出的空酒坛,外人见了心中也有数。 这日黄岩到军营中视察,视察过后,婉转道,“边关的酒烈,喝多伤身,还是少喝点。” 衣沐华这才恍然,自己偷喝酒早被人觉察。 长官没有以身作则,让士兵怎么看她。 衣沐华很是羞愧,“大人说得极是,小人往后戒了。” 黄岩点点头,“大伙好不容易转了注意,可不能再回去。你若觉得闷,不如和他们一块摔跤。” 衣沐华点点头,暗想是该给自己找点事,省得胡思乱想。 之后便与士兵专研摔跤之道,衣沐华脑子灵,又善于觉察对手,练了一个月,成为排名第一的人。 姜变玩笑道,“衣长官,在信城是不是花了很多银子啊,穷得要抢我们抢头筹金。” 另外一人附和,“就是,您再这么打下去,往后全是您的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以衣沐华的水准确实会独占榜首,长此以往,谁都不愿意了,她想了想,“不如下一个月咱们该比枪,下下个月比箭,如此一来,大家就可以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夺得头筹了。” 众人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齐齐点头。 刀枪剑皆不是衣沐华的强项,她趁此机会加强练习,谈不上精湛,但比原来好多。 更重要的是练习占据她所有闲暇,她不会想信城,不想公孙束为何避而不见,心中苦闷逐渐减少。 这日黄岩受到消息,有一大批生病的流民朝乌塔而来,他命衣沐华带兵守城,不可放流民进城。 衣沐华受命,安排众将严守。 次日,黑压压的流民堵在城门前,哀求放他们进去。 他们当中多是妇女老人小孩,个个饥瘦,面带病容,将士们看了很不忍心,但命令是不能违背,将士唯有紧闭城门。 流民喊了半日,声音渐渐转弱,衣沐华以为他们已走,登上城门一瞧,多半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昏迷还是死去,情形十人惨烈,叫人为之心酸。 姜变不忍“长官,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衣沐华叹息,“若他们的病会传染城中的人,放他们进来,只会让更多的人死,以大局为重,我们不能放。” “小的明白,就是觉得有些难受。” “谨记自己的职责。”衣沐华拍了拍姜变的肩膀转身离开,其实她是不敢再看下去。 之后姜变禀报,城门前的流民散去,剩下的只有尸体。 黄岩命衣沐华处理尸首,衣沐华便带人集中尸体,在城外焚烧。 焚烧尸体之际,旁边传来长叹,衣沐华等人回头,但见一个老叫花,他衣衫不整,杵拐杖,眼睛像是被尘事蒙了灰,浑浊沧桑,“天灾人祸,躲不过啊。” 衣沐华本就对流民好奇,听叫花子说,便问道,“大哥您知道这些流民的病是怎么来的么?” “瘟疫,好厉害的瘟疫啊。才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死了上万人,可怕啊。” 瘟疫二字令衣沐华想起衣羽飞和姚叶娘,她离开信城之时,衣羽飞正要去胡江控制瘟疫,过了这么久,瘟疫还没有控制住么。 “瘟疫源起何处?” “胡江,那个地方的人都快死绝了。” 衣沐华心惊,连忙回城中,询问黄岩,“大人,胡江的瘟疫是不是很猖獗?” 她守在军营里,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黄岩是郡守,对外面的情况多少知道些。 黄岩摇头,“很不乐观。” “那我爹和我娘可有事?” “没有听说衣大人出事,应该还好好的。” 衣羽飞因为自己被排挤到胡江,姚叶娘又是衣沐华最在意的人,想到他们随时有可能感染瘟疫死去,她的心揪疼,恨不得自己去。 对,她去换衣羽飞,衣沐华说道,“大人,我想去胡江。” “旁人躲都来不及,你还想去?” “我娘在那里,我宁可自己危险,也不愿她身处险境。” “他们身边有大夫,应该不会有事的,再说你有要职在身,你去了,军营没人看管了呀。” 衣沐华沉默,黄岩又道,“我好像听说圣上已经派了太医去,他们医术精湛,去了定能控制瘟疫,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好好待在这里。” 黄岩不愿派她去,衣沐华自知多说无益转身离去。 黄岩知她心不死,朝她背影道:“别乱想了,你娘他们会没事的。” 姚叶娘是衣沐华珍惜的人,衣沐华怎么可能旁观她身处险境,回到营地后,她立即修书给颜喜,希望她能帮忙,调自己去胡江。 等了十日,颜喜没回信,衣沐华又给梅映辉写信,五日后,调令下达,衣沐华被派往胡江,顶替衣羽飞控制瘟疫。 衣沐华得令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前往胡江。 第249章,应该听说过我的外号吧 衣羽飞见到衣沐华,一顿劈头盖脸呵斥,“你来做什么?不知道这里会死人吗?” “知道。” “知道还来,坐牢坐傻了吗?” 衣沐华不远千里来胡江,挨他斥已然不快,又听他提及不光彩的牢狱,脸登时下拉。 姚叶娘见衣沐华不对,忙解释,“你爹是关心你,不想你涉险,华儿,这里很危险,你赶紧走,我们留下就好。” “我不走。” 姚叶娘在,衣沐华自然不肯走,“要走也是娘你走。” 姚叶娘:“华儿,我知你担心我们特地赶来,我们是半身入黄土的人了,死了不打紧,你还有将来,可不能死在着。” 衣沐华:“娘你在这,我怎么可能走呢,我来就是让你回去的。” 衣羽飞:“不用你好心,假如你真孝顺,又怎不听我的劝,犯下大错。” 衣羽飞句句挖苦针对,衣沐华再忍不住,“别会错意了,我来不是为了你,我是想立功,然后重回朝堂之上。” “你犯下弥天大错,还想回朝堂,做梦你。” “是不是做梦,你留着命好好看清楚。” 衣羽飞怒目,举手要打衣沐华,姚叶娘忙拦住,“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她就是来讨债的!”衣羽飞摔袖离开,姚叶娘笑了笑,“其实你爹很关心你,只是不说罢了。” 衣沐华说道,“我奉命接替他的位置,你好好劝劝他,赶紧离开这里。” 姚叶娘摆头,“他的脾气和你一模一样,又怎会听人劝呢。” 衣沐华明白衣羽飞绝不肯轻易离开,寻思往后找个机会将他送走。 胡江内病患无数,衣沐华不懂医术,就帮太医们煎药送药,忙活到晚上。 夜里,衣沐华姚叶娘以及衣羽飞围坐桌前,菜是两菜一汤,三人正默然吃着,姚叶娘发出哽咽的声音。 衣羽飞看她一眼,“好好地,哭什么,若是怕,你就回去。” 姚叶娘抹泪,“不是的,我是想起我们好多年没一块吃饭了。” 衣沐华和衣羽飞皆是一愣,是啊,距离上一回同桌,都不记得是何时了。 “没想到,我们一家三口会在这遍地是四人的胡江小院里团圆。”姚叶娘边说又开始抽泣。 衣沐华不忍姚叶娘继续哀叹,忙递上黄色布帕,“娘,往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呢。” 姚叶娘颔首,拉住衣沐华的手,“华儿,往后你别在惹事了,我们好好过。” "知道。” 姚叶娘又看着衣羽飞,“老爷,过去的事你别提了,尤其是那段,你总提,多伤华儿面子啊。” 姚叶娘心细,知衣沐华自尊心强,不愿人说起牢狱之事,主动要求衣羽飞不许提。 衣沐华心里一暖,还是自己娘最懂自己。 衣羽飞嘀咕,“谁让她做错了。” “老爷!” “行了行了,不说总成了。” 姚叶娘陪衣羽飞到危险的地方,衣羽飞知姚叶娘对自己有义,面对情深的发妻,他开始妥协。 姚叶娘莞尔,拉衣沐华手,冲她眨眼。 衣沐华觉察衣羽飞对姚叶娘的改变,寻思姚叶娘多年柔情,可算感动衣羽飞了,心念转,假如自己对公孙束也如此,他会重新搭理自己么? 患有瘟疫的病患极具传染力,衣羽飞带人盖了几个大大的营帐,把病患隔离在帐内,每日不断有新的病患送来,帐很快容纳不下。 衣沐华带人又盖了几个,才勉强够,帐好解决,可草药短缺,迟迟不见新的草药来。 衣沐华心急,便去打听,一问之下才得知,胡江的草药由新湖提供,新湖那是周氏的老巢,他们与衣沐华有仇,听闻她到来,便不肯供应草药了。 悉知原因,衣沐华牵马前往新湖,衣羽飞拦住,“你去哪?” “去找草药。” 衣羽飞面色一僵,寻思她怎么知道了。 他千交代万交代,让人不要告诉她,就是怕她去找人要草药。 “这事我处理,你别掺和。” “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去最合适。” “那我问你,要是他们不给你怎么办?” 衣沐华笑了笑,“他们会给的。” 对付无赖的人,衣沐华有的是手段。 衣羽飞哼了声,“看你的样子,人家不给你会把人屋顶揭了。” “衣大人,我没这么无礼。总之我会要到草药,您就在这等着。” 衣沐华绕过他要走,衣羽飞拉住,“我也去。” 衣羽飞放心不下衣沐华,非要跟着,衣沐华只得同他一起前往。 两人到了新湖府衙,衣羽飞说道,“待会你不许说话,我来说。” 衣沐华没答应也没拒绝,衣羽飞走上前,朝府衙门口的守卫恭敬道,“请小哥通传你家大人,就说胡江新知府有急事要见他。” 守卫转身,过了一会,他走出,“我家大人不在府上,您还是改日再来。” 若知府一开始不在,守卫就该回他不在里面,进去一趟才说不在,分明是避开衣羽飞。 衣羽飞拧眉,脸色微微一沉。 衣沐华也不说话,直接走到府门前的打鼓前,拿起棒槌就击鼓,嘭嘭嘭,声声震耳,整条街皆可闻。 守卫捂着耳朵,“你敲什么鼓,不准击鼓。” 衣沐华不搭理他,继续敲,守卫想上前制止她,衣沐华一脚踹他在地上。 守卫瞅衣沐华眉宇带煞,知她绝非善茬,捂肚子起身,往里通报。 一炷香后,新湖知府走出来,“谁敢在我府前闹事。” 见新湖知府出来,衣羽飞示意衣沐华停手,衣沐华将棒槌仍在地上,鼓声才息。 “大人,我是胡江的知府,今日来想请您派些草药去,那边病人多,原来的草药不够用拉。” “就为这事啊,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我安排好就给你送去。” “不知何时能安排好呢?” “快则半月,慢则一个月。” “不成啊,我们急需,没有草药,会死更多的人。” “我已经尽力了,实在快不了呢。” 新湖知府漫不经心,显然没将这事当急事处理。 衣沐华笑了笑,新湖知府看她,“你笑什么?” “大人,我们那真得紧缺,请您帮帮忙。” “不是我不帮,爱莫能助呢。” 新湖知府转身要走,衣沐华说道,“既然胡江没有草药,我们唯有把病人送来新湖了。” 事关自己,新湖知府脸露急色,“你疯了,这会传染新湖的,衣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衣羽飞赔笑,“没有,她说说而已。衣沐华,你别发疯。” 听到衣沐华的名,新湖知府愣了愣,转头看衣沐华,似乎要好好看看这位风云人物。 衣沐华笑了笑,“大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外号。” 新湖知府眼珠打转,眼前这位可是个不管不顾的祸主啊,连周方正都敢杀,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万一她说到做到,自己岂不是遭殃? 算了,还是不要惹她,思及此,新湖知府说道,“我也知你们缺草药,好,我这就给你调。” 衣羽飞呆住,方才他还百般推,这会怎么又愿意了,难不成,衣羽飞转向衣沐华,登时明了原因。 当夜,衣羽飞和衣羽飞赶着装了草药的车返回胡江。 第250章,三岁 草药到后,并不能救助病患,人接连死去,每日夜幕将领,胡江便会燃起焚尸之火,无数尸体消散在汹汹大火里,化成浓浓黑烟,直冲云霄。 胡江上空,经久不衰的黑火,成了积压在心头的阴云,衣沐华心里无比沉重。 太医日夜研制药方,没有一点成效,衣羽飞劳累病倒。 病人身子弱,衣沐华怕他被感染瘟疫,连夜送走衣羽飞和姚叶娘,自己留下。 王德负责研制药方,衣沐华每日都会询问药方进展,中药见效慢,药方研制得十分缓慢。 这日王德兴奋来找衣沐华,“我找到一味药兴许可以抑制瘟疫。” 衣沐华欣喜,“那还等什么,快用啊。” 王德摆头,“这药有毒性,最好用在刚染上的人身上,若是用在重患身上,他们顶不住,会立即死亡。而且我对这药没有把握,若是用在病人身上,他死了,那岂不是杀人了。” 衣沐华想了想,“那我们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我们就不用。” 患上瘟疫康复的人少之又少,衣沐华想有人会愿意赌一把。 随后他们问了一圈,大多人人都摇头,好在有一人愿意尝试。 王德将药用在他身上,前两日,这人病情没有加重,衣沐华心中一喜,寻思控制住了。 怎料第三日,这人忽然死去,新药失败,衣沐华和王德无比沮丧。 王德又将药方改良,之前的人死去,这回再找人,无人再愿意当试验品,新药方的研制停滞不前。 衣沐华心急如焚,又苦于无出路,愁得饭都吃不下。 段独眼见衣沐华一日没吃东西,怕她撑不住,端饭到她面前,“饭总要吃,你倒下了,这里就没人管了。” “没胃口。” “那也要吃。” 衣沐华拗不过段独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后顿住,段独眼问,“怎么,味道不对?” “这饭怎么是苦的?” 段独眼捏了几粒米送嘴里,“不会啊,没苦味。” 话说完,两人皆愣。 瘟疫初期,口苦没胃口,然后是发烧,紧接着便是昏迷不醒。 衣沐华染上瘟疫了。 段独眼慌忙叫来王德,王德诊断后,半晌不语。 衣沐华猜到自己真的患了瘟疫,段独眼说道,“我立即通知上面,将你转移。” 衣沐华摇头,“所有治瘟疫的大夫都在这,我能去哪?” 平成王为压制瘟疫,派来了最好的大夫,衣沐华出去,未必能得到治疗。 一阵沉默后,王德说道,“衣大人,您可愿意试新药方?” 没等衣沐华说话,段独眼抢话,“不行。” 王德:“我研究过了,之前那人死是药剂不对,开始我下猛药,之后要减轻,只要我量控制好,她不会有事,非但不会死,还可能痊愈。” 衣沐华:“所以你也不知量多少合适。” 王德愣了愣,如实点头。 衣沐华沉吟,片刻,“好,我来试。” “你不要命了。” “之前我劝别人试药,若现在自己不试,又怎么对得起那个试药死的人。” 段独眼知衣沐华打定主意,也不再劝,往外走。 王德连忙去煎药,衣沐华找来纸笔,准备交代后事。 提笔之后,又不知该写给谁了。 留话给姚叶娘,她见一次会哭一次,与其留信,不如留钱财给她,保她下半辈子无忧。 衣沐华列出自己的资产,声明全部留给姚叶娘。 没写完,王德端来一碗药,见她提笔,诧异道,“你写什么?” “遗书。” 王德呆住,“这也太快了。” 他是大夫,见过不少身患绝症的病人,通常他们或嚎嚎痛哭或发呆,立即写遗书的,衣沐华是头一个。 “再说了,要对我的药有信心,我反复琢磨过剂量,这次不会有问题的。” 话有些耳熟,衣沐华打趣,“这话你对上一个试药的人也说过。” 王德尴尬笑了笑,差点忘了,当时衣沐华在旁边。 “喝药,凉了影响药效。” 王德眼巴巴的样子,衣沐华联想到潘金莲端药给武大郎。 罢了生死有命,她也不必太执着,何况这命本就算捡来的。 衣沐华深吸气,将药一口喝完。 王德心满意足,“我就不妨碍你写遗书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被王德这么打断,衣沐华没了继续写的心思,索性将笔仍在一旁,吹了灯,上床歇息。 次日衣沐华睁开眼,对上王德的脸,吓了一跳,“你进来好歹说一声。” “我是怕你昏迷,如今感觉如何?” 衣沐华认真体会自己,“头重,昏沉沉的。” 王德记下症状,去配药,半个时辰后送来药,衣沐华乖乖喝下。 之后两日,衣沐华虽没发热,但头愈发沉重。 王德声称已控制病情,衣沐华从他发虚的笑中猜到,他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得知自己大限将至,衣沐华又起了写遗书的念头,她坐在桌前,才写了公孙束三字,忽而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 此后衣沐华如置身混沌,周围一片模糊,有时昏有时醒来,人动弹不得,眼皮重如千斤。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自己,紧紧地,迷糊前握着,醒来后也握着,这人不必吃饭睡觉么,握如此久。 昏昏沉沉良久,一阵笛声入梦,似林中鸟鸣,溪流入潭,十分动听。 此后耳边常有笛声,心胸逐渐明朗,这日眼皮变轻,衣沐华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逆光之身形,笔直而挺,衣沐华动了动嘴,“三岁?” 那人身子晃动,走近些,当真是公孙束。 衣沐华心里一喜,旋即又忧,“你怎么到这了?” “胡江瘟疫严重,你又病倒,圣上派我来监管。” “此处危险。” “你不是来了么,难不成我还比不上你。” 衣沐华凝视公孙束,终于见到他了。 公孙束俊美如昔,神色比以往更内敛,他是龙闽侯了,自然要沉稳,方才自己叫他三岁,实在不该啊。 出于歉意,她说道,“对不起。” 公孙束愣了愣,“为何道歉?” “你是龙闽侯,我失礼了。” 公孙束点点头,说了声去找王德,转身出去。 第251章,照顾朋友是份内事 一阵后,王德进来,替衣沐华把脉。 衣沐华见公孙束不在,问道,“侯爷何时来的?” “你昏倒当日,还是他发现你昏迷的呢。”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这个月都是他在照料你,又是喂水又是吹笛,没想到他能如此细心。” 听过王德的话,衣沐华知梦中的手是公孙束无疑,心里泛起一阵甜。 “哎,你的脸怎么红了,不会又烧了。” 王德的手搭在衣沐华额头,“没有啊,怎么脸红呢。” 衣沐华拨开他的手,岔开话题,“我这病算好了?” “嗯,我开的药,自然有效。” 王德研究的药方是确实有效,只是衣沐华在狱中两年,身体虚弱,一旦生病,便不可收拾,以至于昏迷良久。 凭借王德研出的新药方,胡江的瘟疫已经控制住, 知悉病情没有扩散,衣沐华松口气。 王德诊完后,出去煎药,衣沐华觉得口渴,起身下床。 怎料走了两步,腿一软,身子倒在地上。 人生病本就四肢乏力,加上她醒后没进食,才跌倒。 衣沐华暗笑自己病一场成了林妹妹,手撑地欲起身,忽而身子一轻,她被人抱起。 公孙束见她倒地,一把抱起她,将衣沐华放在床上后,说道:“你要什么与我说,不必起身。” 有人伺候,衣沐华也就不客气,“我渴了。” 公孙束给她倒水,水冒白气发烫,他吹了一阵才送衣沐华嘴边。 喝过水,公孙束端来白粥,衣沐华吃了两口苦脸。 公孙束:“怎么,嘴苦?”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掏出一包蜜饯,蜜饯颗颗饱满,晶莹剔透,委实诱人。 衣沐华吃了两颗,笑道,“你怎么随身携带蜜饯啊?” 公孙束没回答,又端起粥,“喝粥。” 衣沐华只当是谁送他,他随手带在身边的,也不再追问。 休养两日,衣沐华已经能下床,走出房外。 外面晴空万里,和风徐徐,衣沐华感叹还是活着好。 她走到院子,沐浴阳光,身子一暖,原来是公孙束给她披了件斗篷。 日头当暄,照在身上暖洋洋地,衣沐华想多晒太阳,“我不冷。” 公孙束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挡风。” 衣沐华笑了笑,公孙束看她,“笑什么?” “能得龙闽侯悉心照料,不应该笑么?” 公孙束淡淡道,“照顾朋友是份内事。” 衣沐华愣了愣,他这声朋友,是在澄清么。 告诉她不要多想。 公孙束自幼被西候放养于清颂寺中,内心充满不安,当年自己不商量一句就行事,等于弃他于不顾,他心里很难受。 她伤了他,他愿意与自己做朋友已经是宽容大量了,她还奢求什么呢。 衣沐华苦涩一笑,“我真是走了大运,做了龙闽侯的朋友。” 此时一个七岁的小孩跑来,“束哥哥,你今日不吹笛了吗?” 衣沐华纳闷哪里来的小孩,背后传来一道柔和之声,“小名,又来缠你束哥哥了么,” 她侧目,思翼公主站在不远处,见衣沐华后,嫣然一笑,“衣大人,你好些了么?” 衣沐华点头,“好多了,多谢思翼公主关心。” 思翼公主怎么会在胡江。 公孙束说道:“公主听说胡江瘟疫泛滥,特来送草药。” 明知此处危险,公主依旧犯险,其心胸真是宽阔啊,衣沐华觉得心头的苦又多了两分。 “束哥哥,我要听曲。” 小名抱公孙束的大腿,双眼眨巴,一脸期待,公孙束不忍小孩失望,顺他意,吹奏一曲。 鸟落枝头,召唤同伴,双鸟展翅,相互嬉戏,乃春日林中之景。 “双鸟闹春,妙哉妙哉。” 开口的是思翼公主,衣沐华呆住,本以为自己是公孙束的知音,没想到她也能听出公孙束笛音。 小名吵着求公孙束再吹,公孙束摇头,他嘴巴翘得老高。 此时公孙束从怀里掏出蜜饯,小名见到蜜饯,登时气消,上前拿了两颗,笑眯眯地嚼。 原来他随身带蜜饯,是为了这小孩。 公孙束又将蜜饯递给思翼,思翼吃了一颗,唇角微扬。 小名边吃边说,“束哥哥,这是平记的蜜饯?” 公孙束没有否认,小名笑道,“你知我小姨喜欢,特地带在身上的?” “小名,别多嘴。” 思翼看了看公孙束,脸微微红,慢慢垂下。 衣沐华鼻子泛酸,恍然蜜饯是给思翼准备的。 公孙束拿着蜜饯到衣沐华面前,眼神询问她要不要。 即使蜜枣甜得发齁,也压不住她心头的苦啊,还是别浪费了。 衣沐华摆头,公孙束也不勉强,走到思翼身边,将手里的蜜饯全都给她。 思翼笑意加深,爱意从眼睛溢出,衣沐华胸中一痛,立即转身,“我乏了,先回房,你们慢慢聊。” 她不敢再看,怕自己失态,快步走回房, 合上房门后,脸颊一片清凉。 能做朋友已经很好了,她还期待什么呢。 此时衣羽飞在旁边,定会骂她痴心妄想。 龙闽侯在大平国地位超群,岂是她一个有案底的人肖想的,她真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太自不量力了。 衣沐华擦干脸,深吸气,默念要有自知之明,别瞎想。 嘴上说不想,躺下后又开始流泪,胡思乱想好一阵,终于睡过去。 又过了七日,衣沐华已经无需服药,身子转好,人却不见得精神。 害得王德误以为没医治好她,不时给她把脉。 衣沐华打发了王德,走到院外,见小名和护卫下攻守旗,她实在无聊便停步旁观。 小名喊思翼小姨,是大曲国大公主的儿子。 护卫面对皇室贵族,哪里干下重手,随意敷衍便作罢,不过他做得太刻意,让小名瞧了出来, 小名叉腰,不满叫道,“谁要你让了,我要你真正与我打一场,” “公子,你聪慧,小人不是你的对手。” “你,你分明让我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没有,小人脑子笨,哪里敌得过您啊。” 护卫不肯露真正的实力,小名气得踹他一脚,“让你不露真本事,你分明是瞧不起我。” 第252章,风言风语起 小名越说越气,手脚全打在护卫身上。 护卫挺直身,不敢还手,任凭他踢打。 小孩子拳脚不重,衣沐华以为他发泄一阵便罢,怎料他忽然从腰间拔出匕首。 匕首是金子所造,柄镶嵌珠宝,刀出鞘,寒光毕露,一瞧就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让你骗我,我杀了你。” 小名举匕首,一只手拦住他,衣沐华说道,“你想下攻守旗,我陪你。” 小名哼了声,“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下。” 衣沐华手腕轻柔一转,夺过他的匕首,“小子,我肯下,是给你面子。” “说得自己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小名见她轻松夺匕首,应该不是普通人,他本就想找人解闷,这人主动站出,索性会会她。 两人回到沙盘旁,小名为攻,衣沐华为守。 守方旗少于攻方,处于劣势,但衣沐华向来能调动对手,小名是孩子,心性又傲,不出一会便让衣沐华牵着鼻子走。 一炷香的时间,小名便败下阵来。 小名不服气,又战了两局,皆以失败告终。 他吵着再来,衣沐华起身,“等你弄明白,这三局如何输了,才有资格找我。” 衣沐华说完转身离开,小名咬唇,他复了一整天局,可算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他便又挑战衣沐华。 小名心性聪慧,想通自己是被对手带着走,这次就不再猛追,而是攻守皆有,本以为自己改了战术,能逆转败局,谁知又是全败。 衣沐华赢了三局又走,小名看旗半日,始终不明自己输在了哪里。 思翼走进来,见小名五官皱一块,问他缘由。 小名将自己与衣沐华对战的事告之,“小姨,你说我输在哪里?” 思翼笑道,“我不会这个,帮不了你,但你可以问你束哥哥,他对这个在行,兴许能指点你。” 小名听说公孙束是高手,立即找他指教。 经过公孙束点拨,小名顿悟自己的问题,他太过在意对手牵制,反而失了自己的目的,这才会输。 小名觉察自己的原因,又经过公孙束讲解攻守旗之要,信心百倍,寻思自己一定能赢,至少赢一局。 不料三局过后,依旧全输。 这下小名对衣沐华刮目相看,“姐姐,我服了,你能不能教我下旗啊。” “我没空。” 衣沐华身体恢复后,便开始恢复胡江的重建,不怎么得闲。 “姐姐,我听说你带兵打过胜仗,如此厉害,我拜你为师。” 衣沐华愣了愣,“我不收徒弟。” “为什么?我悟性强,一点就通,你只要稍加点拨,就可以了。” 曾几何时,衣沐华也有一个一点就通的风冠,想到风冠,她心里百般不适,一声不吭地走了。 小名是皇室贵族,向来有求必应,遭了拒绝,顿觉没面,不过他性子倔,衣沐华不肯收,他偏要拜。 可无论他怎么缠,衣沐华始终不为所动,软磨硬泡三日,衣沐华没松一点口。 又被拒绝,小名沮丧到思翼面前哭诉。 思翼听完经过,笑道,“沐华姐姐是厉害,但她不肯,你换别人就是。你束哥哥也很强,你拜他不就得了。” “不,我就要她。” 思翼抿笑,“你这小子一向不服人,怎么非要拜她啊?”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强。” “可她不愿,那有什么办法。” 小名见思翼没有办法,便去找公孙束。 公孙束知道后,淡淡道,“她曾经有一个很看重的徒弟,这徒弟被人害死,她不会再收徒弟了。” 思翼和小名吃惊,小名说道,“是徒弟太笨,才让人害死的么?” 公孙束摆头,“他的徒弟悟性强,举一反十,毫不夸张地说,若他还在,再过五年,名声必响满天下。” 小名歪着脑袋,“举一反十,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死呢。” 思翼:“一个人的生死,和他聪明与否没有关系。” 小名又道,“他死了,沐华姐姐很难过吗?” 公孙束点头,“甚至为了他杀人。” 思翼和小名瞪大眼,思翼想了想,“当年她就是为了这徒弟,才入狱的?” “不错,她为了他,在大平国内掀起狂风巨浪。” 小名笑了笑,“沐华姐姐好威风啊。” 思翼摸他的头,“可她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失去自由不说,还留了案底。” “那也很威风呢。小姨,我不管,我就要拜他为师。” 听公孙束一说,小名对衣沐华的崇敬加深,起了非她不可的念头。 公孙束摆头,“她那人意志坚定,一旦做出决定,决不动摇。” “我不怕,我一定要让她收我为徒。” 小名跑着出去,思翼细想公孙束的话,“你说她意志坚决,是不是代表她依旧不后悔之前所做?” 公孙束沉默不语,但思翼已经有了答案。 衣沐华被小名缠得紧,她索性不回府衙,跟王德照顾病患。 两人累了一天,回来路过酒馆时,便到里面去喝酒。 衣沐华淡薄男女之观,加上生性不拘,并未觉得此事有何不妥,但旁人不是,都觉得她放浪,背地里议论她。 大平国人讨论,大曲国人也说。 衣沐华有耳闻,也不甚在意,这日路过院子,撞见两名大曲国的婢女讨论她,“听说她做过监,这样的女子哪懂什么羞耻。” “就是,夜里与男子喝酒,喝酒了还勾肩搭背回来,简直太不知羞。” “如此伤风败德之人,真是我们女人的耻辱。” 亲耳听人非议自己,衣沐华暗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住口,不容你们胡言。” 思翼公主的声音响起,两名婢女收声,双双站起,低头不语。 思翼又道:“衣大人岂是你们能议论的?往后不可再议,若话被龙闽侯听了,让我怎么见他。” 衣沐华苦笑,转身走开。 她并不理会风言风语,傍晚继续邀王德喝酒,王德后退两步,“不喝了,往后都不会和你喝酒了。” 衣沐华料知他畏惧闲言,“别理他们,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去。” “那不成,怎么说我也是太医院的首席,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话说回来,你与龙闽侯交好,怎么不去找他?” 第253章,枪出如龙 衣沐华干笑两声,“他是龙闽侯,我怎好坏他名声呢。” 王德愣了愣,而后怒道,“敢情你不怕坏我名声是? 糟糕,一下子说漏了嘴,衣沐华赔笑,“没有,我想着你生性潇洒,不会在意别人的。” “我在意,尤其是被你区别对待,哼,往后别找我,找我我也不搭理你。”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王德一溜烟地走远,衣沐华叫都叫不住。 衣沐华不想早回去碰上小名,只得自己走进酒馆,要了两壶酒,两斤牛肉以及一碟花生。 自斟自饮实在无味,忽而一人坐在她对面,衣沐华抬头,见一个头绑布带,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男子。 男子淡淡道:“不介意我坐下。” 衣沐华摇头,“我正觉得一人喝酒无趣,你来正好,咱两一起喝。” 她转身叫小二上酒,男子也不客气,端起酒杯。 衣沐华看着他的头,好奇问道,“你的头受伤了么?” “算是。” 头带包裹严实,衣沐华料想伤得不轻,想了想,“你既有伤在身,还是别喝了。” “你不是想人陪你喝酒么。” “那也不能找个身患重伤的人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我想陪你喝。”男子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个喝酒闷,两个人你心里会好受些。” 这人似乎知她苦闷,更好像是专程来陪自己的。 衣沐华歪着脑袋问道:“我们认识吗?” 他手里的酒杯顿了顿,“你觉得呢?” 衣沐华认真思索,猜不出他是谁。 狱营两年,很多人和事都淡忘。 在狱中她不知何时能出来,刻意忘却外面的事,否则她撑不下去。 可不管是谁,她都感激不尽,“冲你这义气,我敬你一杯。” 酒一干而尽,衣沐华正给他添酒,背后传来质问声,“我就知道你又在这喝酒。” 衣沐华回身,见到司乘。 司乘面带怒容,衣沐华寻思自己没得罪他啊,他怎么一副问罪之态。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衣沐华玩笑道,“司乘将军特地来找我喝酒么,别客气,坐下一起喝啊。” 司乘粗声粗气道:“我才不与你喝酒,你现在跟我回去。” “为什么?” “小公子要见你,我答应他今日带你回去。” 司乘口中的小公子便是小名了,衣沐华在外逗留,就是想避他,自然不愿回去。 “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收徒弟的,让他死了心。” “小公子何等尊贵,愿拜你为师,是你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司乘将军,你弄错了,而今他求我,并非我求他。” “你,你宁可喝酒也不去,未免太铁石心肠了。” 衣沐华端起酒杯,“既然不准备收他,就不该给他希望。” 司乘看不怪衣沐华,一把抢过衣沐华的酒杯,“如果我一定要你去呢?” 衣沐华笑了笑,“恐怕你没这个本事。” 司乘说道,“之前我败给你是在铁桥,在平地上,你可不是我对手。” 依他的意思,是要动强了。 衣沐华见识过司乘的枪法,也知与他实力有差距,但她厌恶受人摆布,“你尽管放马过来。” 司乘手擒衣沐华的肩膀,要往外拉,一只手抓住他的。 坐在衣沐华对面的男子冷冷道,“放开她。” 司乘以为他见义勇为,恐吓道:“这是我与她的事,不想遭殃就滚开。” “她不想去,谁都强迫不了。” “小子,多管闲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我看你有伤在身,不与你计较,再敢阻拦,要你身上也绑满布带。” 衣沐华不愿牵连别人,“兄台,多谢你仗义陪我喝酒,他说得对,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管了。” 这人摇头,“你的事,我管定了。” 衣沐华愣了愣,这笃定的语气,无比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自找的。” 司乘放开衣沐华的肩膀,改抓这人的衣襟,拽他出酒馆。 衣沐华连忙跟上,“司乘,你找的人是我,别伤及无辜。” 司乘推开这人,亮出身后的长枪,白光一晃,枪到这人身前。 这人身子一侧避开,枪转横扫,带起虎虎风声。 司乘有枪,这人空手难以应对,衣沐华见酒馆中有只铁枪,也不管是谁的,“借用一会。” 她取枪单挑,格开司乘红枪,挡在这人身前,正要提枪而攻击,背后的人抓她手腕,“把枪给我。” 话语中是胸有成竹,衣沐华便把枪给了他。 枪在这人手里,登时如夹带冰雹的暴雨,起排山倒海之势,快如闪电,席卷司乘。 司乘的枪法迅猛,可他的枪法更凶,仿似海上波涛,势不可挡,神挡杀神。 衣沐华看呆,本以为司乘的枪法已经很厉害,没想到世间比司乘更凶猛的。 这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司乘的枪被压制,根本无法施展,他自认为枪法高明,却没料到,人外有人。 对战几十个回合后,司乘败下阵来。 司乘凝视他,“你是谁?你的枪法如此彪悍,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这人默然不语,显然不愿多说,衣沐华笑道,“我大平国藏龙卧虎,你不知道的高人多得去了。” 司乘觉得有理,他输了,自然无法强迫衣沐华跟他走,双手一拱,反身而去。 待他走后,这人把枪还给衣沐华,衣沐华挤眼笑了笑,“好久不见了,罗驸马。” 衣沐华所识的人中,唯周孝正枪法最高,这人愿陪她喝酒,不是周孝正又是谁。 周孝正微微一笑,“我已经不是驸马了。” 衣沐华顿了顿,“为什么?” “我志在大平国。” 衣沐华料周孝正有他自己的坚持,两人又回到酒馆里,衣沐华看他的头,“你是受伤还是改了面?” “既然不是驸马了,当然要改面。” “改成什么样了?别是糙汉子,容易打光棍。” “总之不是小白脸。” 衣沐华噗嗤一笑,“周孝正,你变幽默了。” “我想与你多谈笑,自然得准备些话。” 衣沐华大笑,与周孝正大口喝酒,心中抑郁逐渐淡去。 第254章,他来做什么? 两人喝了一阵,衣沐华回味他与司乘使的枪法,不禁赞叹,“你的枪法精进很多,那司乘可嚣张了,能让他折服,你可真了不起。” “你不是也赢过他么?” 衣沐华笑了笑,“我那不算,真刀真枪打,我哪是他对手啊。” 当年若非司乘盛气凌人,她也不会站出。 “赢了就是赢了,管他用什么手段。今日即使没有我出手,你也能摆平他。” “那可不一定。” “会的。” 衣沐华哈哈笑两声,周孝正凝视她,“这两年你,还好。” 衣沐华明白他关切她狱中的日子,风轻云淡道:,“挖了两年坑,种了两年树。” “比我好。” “哪里比你好了。” “我是睡了两年地板,做了两年乌龟。”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好与不好都是一段经历。 酒壶见底,衣沐华吩咐小二拿酒,待新酒端上,她准备倒,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压住,公孙束不知何时出现在酒馆,“酒喝多伤身,别喝了。” 衣沐华招呼他,“朋友,你来了,坐下一起喝啊,今日我遇老朋友了。” 公孙束将酒壶拿开,“回去。” 难得喝得高兴,衣沐华不愿抽身,“我没喝够,不想走。” “小名不会缠着你了。” “那也不想回去。” 衣沐华要抢回酒,公孙束侧过身子,一把抓住她,“别胡闹了,免得惹笑话。” 公孙束无意说,衣沐华听来极为刺耳,是啊,她可不就是个笑话么,明知道两人只是朋友,就是不愿走,想多见见他,可见到的却是他和思翼并肩而行,低声细语。 她应该回乌塔的,可她不舍得。 世间没什么比她更可笑的了,苦涩泛滥,衣沐华酒意大起,“谁想笑就笑,我不在乎。” “听话,跟我回去。” 公孙束话语柔和,衣沐华心里一软,旋即又想,他不过是对朋友关心,并非儿女之情,思及此,她摇头,“我想喝。” 周孝正插话,“她想喝,就让她喝。” 公孙束转头,冷冷道:“你陪她疯,我可不会。” 显然公孙束已经瞧出他是周孝正。 周孝正拉过衣沐华,护在身后,“你没瞧出吗,她很难受。” 公孙束沉声问,“你很了解她么,知道她难受。” 周孝正闷闷道:“看见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时的感受,我比谁都清楚。” 衣沐华苦笑,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无人发现,原来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公孙束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望向公孙束,公孙束一脸淡然,心中抽痛,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懂得,为什么不离自己远一点呢,还对她关怀备至。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怨她。 衣沐华觉得自己的心肺要裂开,忽然转而跑,展眼间,人无踪影。 公孙束走两步去追,周孝正拦住他:“你与思翼相亲相爱,就走远点,至少别在她跟前。” “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现在我有资格,当然与我有关。” “周孝正,你别忘了,你姓周。” “我可以不姓,你呢,可以不要你的龙闽侯吗?” 公孙束缄默,周孝正笑道,“你不会。” 公孙束拨开周孝正的手,朝衣沐华消失的地方追。 衣沐华连夜赶回乌塔,什么话都没留。 回到军营后,衣沐华睡了一日,精神好多了才出现在大家面前露面。 姜变等人围上来,“长官,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哎,你的眼怎么肿了啊?” 衣沐华避重就轻道:“我是被借调的,完成了任务,自然得回来。” “长官,你不会很快又被调走。” 衣沐华平时与姜变等人达成一片,私下姜变对她说话就像朋友一样。 “应该不会了。” “长官,怎么别的长官从没借调,您却三个月借调两回,未免太频繁了,大平国不缺人啊,怎么就找您呢?” “我就是大平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在哪里,话说回来,我离开的日子后,你们有没有好好训练?” “不敢懈怠啊。” 衣沐华点点头,姜变忽然向她打眼色,她转身,黄岩带着周孝正进军营。 周孝正来做什么? 黄岩郑重道,“衣长官,这位是我新收的士兵阿正,往后你好好带他。” 周孝正不回周家,却来乌塔,这算什么啊。 衣沐华拉黄岩到一旁,“黄大人,怎么忽然招新人啊。” “他枪法好,我破格录取,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啊。” 衣沐华不愿周孝正进军营,“大人,我看这事有古怪,你想啊,他枪法这么好,怎么不去别的军营,非得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您还是打发了他。”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问过了,他立志保家卫国,故意来守边,这样热血的好男儿,我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大人,其中真的有古怪,” 没给她说完,黄岩打断她,“此事就这么定了。” 黄岩执意留人,衣沐华也无可奈何。 周孝正走到她面前,笑了笑,“长官似乎并不欢迎我。” 衣沐华压低声,“你不回周家,来这做什么?边关苦,不适合你。” 无论是周孝正还是罗驸马,他都过着锦衣玉食生活,军营生活简陋,又风吹日晒,他哪里能适应得了。 “你能过得下去,我自然也可以。” 周孝正坚持留下,衣沐华只得安排他入营。 姜变等人听说周孝正的枪法厉害,向他挑战。 他的枪法一亮,收服所有士兵,大家纷纷找他请教,一时间他成为营中红人,谁见了都叫声正哥。 周孝正在营中混得如鱼得水,黄岩赞不绝口。 一时间,周孝正的人气直逼衣沐华,大有追赶超越之势头。 周孝正在周家是万千宠儿,在大曲国深受公主喜欢,到了军营里,又成了红人。 衣沐华心里寻思,莫非这就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 一日衣沐华领兵巡边归来,发现颜喜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衣沐华不由吃惊,“你们怎么来了?” 不单颜喜,洋葱阿洲也在。 第255章,闭嘴 颜喜调皮道,“我们来探望你啊。” 洋葱见到衣沐华,欣喜上前,“听说您在这,我就想来看看你。” 当年衣沐华将所有的罪都拦下,洋葱躲过追究,他心里怀有歉意,听说衣沐华出狱,特地求颜喜来拜见。 衣沐华打趣他,“洋葱,你胖了。” 洋葱挠头,颜喜说道,“他替曾顺打理晴光酒楼,整日大吃大喝,身子自然发胖了。” 那件事之后,洋葱被间派除名,曾妈的儿子曾顺就让他帮自己管理晴光酒楼。 衣沐华带他们进军营参观,士兵正在训练,颜喜笑道,“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以前的我们啊。” 洋葱抿笑,“都是一个训练的,当然像了。” 衣沐华横他一眼,“你们是对我的训练方法有意见么?” 洋葱摆头,“没有,绝对没有。” 走到一旁,周孝正与姜变交手。 颜喜见周孝正枪法凌厉,不禁感叹,“姐姐,你营中的能人真多啊,有善于摔跤的,还有使枪的高手。这位高手枪法刚劲,不知他和司乘谁更厉害?” 衣沐华悄悄道:“司乘败在了他手下。” 颜喜等人大吃一惊,颜喜嘀咕,“此等高手完全可以做圣上近卫,留这太屈才了。” 衣沐华笑而不语,请他们进自己的营帐,旁边没别人后,衣沐华问道,“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颜喜身居诸监司要职,衣沐华不信她得闲来边疆探望自己,即便她想,张丞相也不会准假。 颜喜嘿嘿一笑,“果真瞒不过姐姐。” 阿洲说道,“我们是来打探罗邺城的。” 罗邺城是大陈国的地盘,他们打探它做什么, 颜喜说道:“一月前,一名潜伏在大陈国的诸监来报,说大陈国准备攻打大平国。” 大陈国和大平国一直是劲敌,暗里较劲,但都没有撕破脸皮,忽闻大陈国要攻打大平国,衣沐华诧异不已。 颜喜:“圣上只得此事,便派其他诸监探查,可是诸监回复却是毫无异常,所以丞相派我来打探。” 如果大陈国攻打大平国,必然要从罗邺城出发,所以颜喜等人便去罗邺城。 他们打探完毕,便来离罗邺近的乌塔探望衣沐华。 衣沐华问,“你们打探到了什么?” 颜喜压低声道,“我认为大陈国是在密谋攻打之事。” 衣沐华心惊,“那赶快呈报啊。” “禀报了,但上面觉得不是。” “为何?” “进城后我们查到最近到罗邺城的人猛增,粮食也多,我当即觉得不对,立即报给丞相,可丞相说没有发现兵器,加上下月是罗邺城举行盛典,所以他们觉得不是。” 备战需要兵器人粮草齐全,但颜喜等人在罗邺城中没有发现兵器,其他潜伏于大陈国的诸监打探过,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兵器送进罗邺城,平成王和张丞相便不认为大陈国在备战。 衣沐华沉吟,“没有发现兵器,确实耐人寻味。” “姐姐,我来除了探望你,也想你做准备,万一大陈国打进来,乌塔第一个遭殃。” 衣沐华点头,而后叹息,“知道又如何,大陈国准备充分,兵力多,以乌塔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对抗。” 颜喜愁眉,“可惜我只有直觉,找不到大陈国暗藏兵器的地方。” 洋葱说道,“也许大陈国没有备战呢?” 阿洲附和,“是啊,大陈国内近来都没有大规模制造兵器,原本的兵器又在兵器库里,兴许是我们多想了。” 没有兵器,又怎么打得起来。 衣沐华淡淡道,“但愿如此。” 四人又说了一阵,周孝正在外面叫,“衣长官,吃晚饭了。” 衣沐华等人出帐,但见帐外生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羊,羊滋滋冒油,散发诱人香味。 衣沐华纳闷,“你从哪里弄来的?” 周孝正:“买的啊。我见你有朋友来,便买了一只,让你好好款待他们。” 话音刚落,三道目光齐齐看向衣沐华,颜喜含笑道,“我说呢,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原来是因为这里的长官啊。” 洋葱附和,“这里的长官才貌双全,自然吸引人,说起来,我也想来,长官,这还收人么?” 衣沐华瞪他们一眼,“闭嘴。” 颜喜吐舌,洋葱捂手,“有肉吃,真不错。这位使枪的高手,不知尊姓大名啊?” 周孝正:“阿正,你可以学他们叫我正哥。” 洋葱笑了笑,“正哥,羊肉好了,可以吃了么?” 衣沐华白他一眼,为了口肉,居然不惜叫人哥,廉耻呢。 周孝正抬下巴,“你问长官,她说你可以吃就可以。” 颜喜打趣,“要是她说不可以呢?” 周孝正:“那你们就不能吃。” 颜喜抿笑,“你还真是长官的好部下啊,哎,要是我有这么一个使枪如神的部下,做梦都笑醒了。” 衣沐华没好气道,“你不是有阿洲么?” 阿洲摆手,“我可不敢与这位高手比较。” 颜喜:“就是,阿洲可没这般自觉,若是我朋友来,他才不会烤羊招待呢。” 衣沐华:“阿洲,听见没有,往后长点眼力见。” 衣沐华想岔开话题,不愿他们围绕自己和周孝正。 阿洲:“我和颜喜形同兄妹,可没有情人间的心有灵犀。” 衣沐华瞪他,“我和他也没有。” 颜喜和阿洲异口同声道,“你没有,他有。” 衣沐华和周孝正之间的窗户纸被两人捅开,衣沐华恼羞,“你们话这么多,光说话就能饱了,不必吃了。” 听闻没肉吃,颜喜立即服软,“姐姐别啊,我错了还不行么。” 阿洲附和,“是啊,我们不该当你们的面说的,让您失了面。” 衣沐华冷笑,“难不成你背地里说?” 阿洲摆头,“不说,背地里也不敢说。” 周孝正割肉,将肉切好端来,“吃,这些应该能塞住你们的嘴。” 肉也堵不住颜喜的嘴,她吃了两口问:“高手,你的枪法如此厉害,师从何处啊?” 也不怪颜喜,这是她的职业病,身为诸监,见到好奇的事,总免不了打听。 第256章,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周孝正淡然道:“自成一派。” 这话倒不假,他现在的枪法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想来是这些年在大曲国所练习。 阿洲:“我瞧着有股周家的劲风。” 衣沐华打趣,“你对枪法有研究?” 阿洲讪笑:“一点点,论周家枪法,其中当属周孝正的枪法最好,传闻当年他一枪打大陈国五虎,何等威风啊。” 衣沐华看了眼周孝正,抿笑,“瞧不出他如此了得。” 阿洲:“岂止了得,简直是英雄少年。” 颜喜:“可惜啊,死得早。” 阿洲:“如果他没死,现在绝对是平国最骁勇的将军。” 周孝正:“人都死了,还提他做什么。” 衣沐华见周孝正面色沉,知他心里有介意,岔开话道,“你们不如多留几天,我带你们在周围转转。” 颜喜摆头,“明日就得走了,我还得回去复命呢。” 衣沐华知颜喜有公务在身,也不多留,次日送他们走后,衣沐华多加了一班巡逻队。 周孝正觉察到后问衣沐华原因,衣沐华知他不是外人,将颜喜的话告之。 周孝正说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衣沐华点头,“后来我细细问过颜喜,她们查过,今年到罗邺城的人比往年多了两倍,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是可疑,但他们的兵器在哪?没有兵器,上面也不可能调兵来守。” 正是不知道,才惆怅。 衣沐华也不气馁,她向过往商旅打探罗邺城,这日一个商队告诉衣沐华,罗邺城进购了大批马匹。 衣沐华心惊,细问道:“有多少?” “具体的不清楚,他们是分好几批买的。” “你又问他们是做什么用的么?” “说是盛典中有赛马一项。” “这些马进了城么?” “被城外的牧民所养。” 衣沐华和周孝正觉得不对劲,乔装去罗邺城打探。 两人到罗邺城外,见到许多骏马,马身彪悍,做战马最合适不过。 周孝正叫来一个牧民,“大哥,你这马养得不错,卖不卖?” 牧民摆头,“这些都是盛典要用的马,不能卖。” “往年你们也帮养马?” “那倒没有,往年没有赛马这一项呢。” 听完牧民的话,衣沐华和周孝正愈发觉得不对劲。 进城后,罗邺各大客店饭馆均爆满,衣沐华注意到,都是男的居多,这时她更断定,大陈国暗度陈仓。 人马配齐,只是他们的兵器会在何处呢? 从罗邺城出来后,衣沐华陷入沉思,周孝正知他在想事,也不烦她。 两人路过一片树林,周孝正笑道,“这些树不会是你种的?” 衣沐华回过神来,定睛看了看,“前面的那些是,后面的,”衣沐华顿住,周孝正不解她为何打住话,“怎么了?” “按照规定,犯人每人一天要种六十棵树,我离开狱营已经有三个月,按理说,这一片应该全种满才对。” 周孝正抿笑,“这你都知道。” “换你种两年树,你什么都知道。” “现在树没有种满,只能说明犯人偷懒了,又或者没有树苗了。” 衣沐华摆头,心里觉得怪异,可又说不出子丑寅卯。 回到营中,黄岩在帐里坐着,“你们不在军中,上哪去了?” 没有找到证据前,衣沐华不敢乱说,只得敷衍道:“巡边了。” 好在黄岩没有起疑,“下午有运送铁矿的队伍到,你们负责接应,要把他们安全送去乌塔。” 大平国有专门的军队运送铁矿,衣沐华不明为何要加派他们护送,“莫非大人收到有人劫铁矿的消息,才安排我们保护?” “不是,上回铁矿出了事,所以这回要谨慎些。” 衣沐华好奇问,“上回是什么时候?” “大约三个月前,铁矿被劫,也不知是何人抢走。”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黄岩想了想,“当时太子失踪,这事就被盖了过去,亏得你没听说否则我就惨了。” 衣沐华心惊,愣在原地。 黄岩看着她,“你怎么了?” 衣沐华说道,“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劫走铁矿的人和太子是同一批人?他们劫走太子,实际是为铁矿打掩护?” 黄岩倒吸气,“不可能。” 衣沐华沉思,“极有可能。” 之前太子被劫,衣沐华等人一直不明白对方真正的目的,只当是狱长和太子有私仇,才劫太子泄愤。 此时将它与铁矿消失一案联系起来,对方的目的便清晰了,他们要的不是太子,而是铁矿石。 “铁矿石消失后,我们四下搜寻,没有发现啊。” 铁矿石庞大,将他们转移,而不被发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孝正插话,“会不会在狱营中?” 衣沐华摆头,“太子得救后,吴志勇将那间狱营搜过,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黄岩:“我看啊,是你多想了,两者没什么联系。” 没有证据,衣沐华难以说服,也不说话,与周孝正点了一批人,护送押运铁矿的队伍。 一行人快走出乌塔,衣沐华与押送队的队长稍熟,问他,“上回铁矿失踪,是你护送的么?” 队长摆头,“是上一任队长,铁矿石失踪后,他引咎辞职了。不光他,那批人都走了。” “所有的人?” 队长点头,“他们也怕上面秋后算账,能跑就跑啊。” 衣沐华本想打探铁矿失踪时发生的情况,现在看来是无人可问了。 押送队伍出了乌塔,衣沐华经过以前种树的地方,发现这片地也没种满。 她勒马停住,凝望一阵,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意树没有种满呢。 周孝正说道,“假如你真的在意树为何不种满,去查看不就好了么。” 衣沐华点头,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意,唯有查证后,她才会安心。 次日衣沐华和周孝正两人,前往衣沐华住了两年的狱营。 两人到了狱营前,衣沐华发现守卫的狱卒是生面孔,寻思莫不是换了一支狱卒。 狱长听说衣沐华到来,笑着出来,“哎呀,衣长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第257章,又进狱营 “路过此处,想起狱长对我照顾,想来答谢你。” 周孝正拿出几包肉干和乌塔特产,狱长接过,“衣长官太有心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狱长接过后,衣沐华眼睛往里面看,“对了,以前厨子曾对也不错,我想好好谢他。” “他啊,他以及不在这了,他女儿出嫁,他可不得回去送嫁么。” 衣沐华哦了声,眼神没收回,眺望里面。 狱长笑了两声,“衣长官的心意我收到了,这军营重地,我也不方便请你进去喝茶,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我啊就不送了。” 衣沐华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而走。 走出一段后,周孝正说道,“狱长有些紧张,看来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衣沐华:“厨子曾的女儿早死了,他不可能给她送嫁。” 种种迹象表明狱长可疑,两人决定夜探狱营。 待天色漆黑,狱营中灯火通明,隐约泛着红,从外面看,犹如一只装了木炭的炉。 衣沐华和周孝正攀爬上狱营外的围墙,登时骇然,狱营院中建了火炉,炉火汹汹,犯人正拉风箱,铮铮打铁。 衣沐华登时明白,失踪的铁矿石是被送来了这狱营中,他们正冶炼铁,造就兵器。 大陈国备战要用的兵器,便在这里。 从狱营缺粮,狱长让衣沐华去吴志勇借粮,再到太子失踪,所有的一切是要衣沐华离开狱营,待衣沐华离开狱营后,狱长便不让犯人种树,改造兵器了。 狱营很少有人来视察,即便有人来,狱长也提前受到消息,是以在狱营造兵器,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若非衣沐华种了两年树,觉察树木没有种,也不会起疑回到狱营。 一切设计得天衣无缝,衣沐华叹息,不愧是大陈国,计划得周密而隐蔽。 两人互视一眼,悄然后退,准备回去通风报信。 人刚落地,周围升起一片火把,狱长在对面,笑眯眯道,“衣沐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觉察了,还真是逃不过你的眼啊。” 周孝正怒道,“你身为大平国人,却帮大陈国做事,就不怕遗臭万年,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狱长:“遗臭万年那是身后事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身前享福。” 周孝正:“希望你有命享。” 狱长冷笑,“我怎么没有命享,这是我应得的。我在乌塔待了二十年,我得到了什么?妻离子散,我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活,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大平国欠我的!” 他神情激动,在他心里,自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所以他能心安理得变节。 衣沐华最见不得这种,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却弄得自己被逼似的,“如果你不想待乌塔,你可以离开。” “离开,离开后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像你衣沐华,上面有人罩着,连入狱,都有专人陪护。” 衣沐华叹息,自己身上的鞭痕又不是画上去的,所受的苦只有自己知晓,她不屑对狱长说。 “若不是那段独眼看着你,你早死一百次了。” 这点衣沐华承认,若非段独眼,她还真会死在狱中,因为她的实在太多。 “既然你又回来,那就留下一起造兵器,我这里缺人呢。” 狱长摆手,他的人将衣沐华二人推进狱营里。 他们怕白日造兵器被人发现,都是在夜里进行。 天亮之后,犯人才能休息,为了掩人耳目,狱长还要派他们去种树,只是不规定数量。 夜里干苦力,白日种树,犯人个个消瘦,不断打哈欠。 衣沐华无意间瞥见厨子曾,连他都被赶来做苦力了,衣沐华不着痕迹走到他旁边,“厨子曾,还认得我吗?” 厨子曾看她一眼,“你这人,走了还回来,简直笨死了。” 衣沐华笑了笑,“运气是差了点。” “笑个屁啊,等你干了半月,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厨子曾的暴脾气丝毫未减,不过声音小了很多,衣沐华想打听兵器的事,问道,“你们造了多久的兵器?” “两个半月。” “兵器有多少件?” 厨子曾瞪他一眼,“谁去数啊。” “兵器已经运走了么?” 厨子曾点头,“已经走了好几批,听说我们现在打造的是最后的了。” 衣沐华沉吟,看来大陈国等最后一批造好便会动手,她得尽快出去通知黄岩,让大平国调兵乌塔,否则乌塔要失。 “厨子曾,你想不能出去?” “废话。”他停住,“你要推翻他们?” “这是出去的唯一办法,你不想?” “想,他妈的想疯了。” “光靠我们不够,得所有的人。” 衣沐华估算过,狱卒有三百人,犯人有五百,只要大家齐心,定能推翻狱长。 厨子曾拧眉头,“可他们有刀枪,我们怎么干得过?” “先由一部分人暴动,将他们引到一个地点,而后炉岩火倒出,杀一部分狱卒后,再拿我们自己造的兵器,如此一来,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厨子曾深深看衣沐华一眼,衣沐华反问,“不可能?” “你他妈怎么不早点被抓,你早点被抓,我们也能早点出去了。” 衣沐华抿笑,“现在也不晚嘛。” 犯人一个传一个,半日之后所有的犯人都知道夜里要动手。 大家被无情压榨,听说有反抗之计,无不赞成,默默期盼夜里的到来。 月移半空,狱长抽鞭,啪啪啪地打在地上,督促犯人干活。 狱长来回巡视,发现谁松懈,谁的身上就有鞭印。 衣沐华和周孝正使了个眼色,周孝正故意停住,狱长见他不动,骂道,“死小子,不干活偷什么懒。” 嗖嗖声,长鞭在半空中绕圈,到周孝正身前,周孝正一把抓住鞭子,用力一扯,狱长扑通前倒。 周孝正一个箭步上前,重拳打在狱长脸上,旁便的厨子曾等人一拥而上,群殴狱长。 狱卒见狱长被围殴,纷纷涌过来,人到半途,轰隆一声,炉子倒地,红火的熔火倾斜而出,火舌一伸,吞没大批狱卒。 衣沐华起身,高喊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厨子曾拿起兵器,呼应“一起上,宰了这些黑心的王八蛋。” 犯人们压抑已久,纷纷响应,拿起武器,与狱卒拼杀。 厮杀声震天,两个时辰后,最后一个狱卒倒地,衣沐华等人取得胜利。 第258章,开战 衣沐华带着犯人回乌塔城,吩咐姜变等人安顿他们,然后将狱营造兵器的事告之黄岩。 黄岩震惊半晌,“天呐,这样的事居然在我的管辖内发生,这下完了。” 衣沐华提醒,“大人,先通报上头。” 黄岩回神,立即派人日夜兼程,将消息传回信城。 想到对方即将攻来,黄岩在屋里来回走,“怎么办啊,他们要打来了,我们才有两万人,对方肯定远多于我们。” “大人您别急,我已经让阿正留在狱营,封锁消息,大陈国一下子觉察不出狱营出事,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 黄岩点头,“你做得很对,是应该这样处理。” “大人,狱营里的犯人我想收入军队里,一来我们人手不够,二来他们这次捣毁狱营也出了力。” “可以,你做得对,就按你说的做。”黄岩停顿片刻,“还有什么要做的,你快说,我全听你的。” “囤积粮食,准备弓箭等。” “好,你去办。”黄岩又开始走动,“上面收到消息,再派军来,少说要半月,大陈国不会提前攻。” 衣沐华心中也有此顾虑,可这些非她所能控制,轻叹道,“希望不会。” 黄岩之前在信城当差,从没有经历过战事,此时听闻大陈国要打,十分心虚,不由心生埋怨,“哎呀,这个大陈国,好端端地,打什么仗了。真打起来,沐华,你说怎么办啊?” 衣沐华也没底,但她知慌张于事无补,把该做的做好,“希望圣上调派的军队能及时赶到。” 黄岩重重点头,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老天啊,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们乌塔啊。” 衣沐华摇摇头,往外走,人还没有走出郡守府,外面喊杀声震天,衣沐华一愣,大陈国提前了? 黄岩快步而出,面色惨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人从外进来,“大人,不好了,陈军攻来了。” 黄岩身子一震,哭着脸,“天呢,怎么就打来了,他们,他们也太快了。” 衣沐华寻思,定是大陈国发现狱营不对,提前了攻打时日。 兵临城下,应战就是,衣沐华说道,“击鼓,命所有将士集合,一起守城。” 乌塔城内鼓声喧天,所有将士集结,衣沐华分一队人在城上射箭,一队人堆积沙石堵在城门口。 虽仓促应战,倒不至于让陈军立即攻下城。 对战两日,探子来报,又有一队陈军朝乌塔城迈进,粗略预测,有五万人之多。 乌塔城前已经有三万人,再加五万人,乌塔必破。 黄岩吓得魂飞,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衣沐华沉思半晌,“大人,我们弃城。” 黄岩被这话吓得魂回,“弃城,衣沐华,你疯了么?” “城中粮食储备少,撑不过三日,敌人的大军一到,所有的人都得死。” 乌塔毫无准备,除了粮食短缺,弓箭,兵器全都没有,这样的他们根本抵达不了准备充分的陈军。 “我们是大平国国人,怎么能放弃自己的领土呢?我不同意。” “我们现在退,日后准备好再攻回来就是,我们不是放弃,而是暂时后退。” 黄岩摆手,“不成,弃城之罪是要杀头的,丢了乌塔,回去我们照样得砍头,与其被圣上治罪,还不如战死。” 衣沐华从不赞成无畏的战死,她一直觉得,留得青山在,才后以后。 何况从战略上说,乌塔并非必争之地,乌塔之后的乌兰城才是重点。 圣上的兵还没有到,乌塔的士兵转移到乌兰城,守好乌兰城,待援兵一到,他们就有反攻的机会。 退走是为了蓄力,不是胆怯。 “大人,大陈国之所以派五万兵来,志不在乌塔,而是我们身后的乌兰城,乌兰位居要道,一旦乌兰城失守,陈军就可以南下,直捣信城。想必乌塔,乌兰城才是我们要守的关键。我们可以战死,但不能白白死,若是为守乌兰城,我愿战死到死后一刻。” 黄岩沉吟,背手走了几圈,“照你的意思是,乌兰才是陈国的目的?” 衣沐华点头,黄岩摆头,“可是,弃城之罪很重的,万一圣上怪罪,株连九族怎么办,我要成为族里的罪人拉。” “若是圣上要怪,衣沐华愿一力承担。” 黄岩看了看她,摆头,“不行不行,圣上又不是傻子,我是郡守,出了事第一个怪我,你要担也担不起。” 衣沐华欲再开口,黄岩摆手赶她,“你让我好好想想。” 衣沐华闷闷走出郡守府,周孝正在外等候,见她出来迎上前,“黄岩不同意你的退守计划?” “他怕圣上怪罪,说要考虑。” “没胆子的家伙,圣上怎么能派这样的人做郡守呢。” 衣沐华叹息,“希望他能想通。” “瞧他那优柔的熊样,等他想通,陈军大部队已经到了,倒是根本出不去。不成,我去找他。” 衣沐华拦住周孝正,“我的话他都不听,还能听你的?” “我,打不了我表明身份,我以周家人的身份承担,这总可以了。” 经过一个多月相处,衣沐华了解到周孝正不愿回去是不想参与周氏的内斗,他只想为国效力,知晓他的意图,衣沐华自然不忍心他此时暴露,“再等半日,若半日后他还不同意,我就,” 衣沐华做了个打晕人的手势,周孝正呆住,“这样也行?”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周孝正笑了笑,“这条兵书里没写,是你自己加的?” 衣沐华莞尔,“你别忘了,我外号是衣疯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现在通知全城百姓,让他们做好撤离准备。” 周孝正转身而走。 黄岩纠结半日,最终同意衣沐华的建议,他刚答应,衣沐华便让他带家眷先撤离,出来见百姓都收拾好行装,恍然衣沐华早已经做好安排,暗骂衣沐华果然是衣疯狂。 周孝正领黄岩和百姓出城,衣沐华断后,全部将士转移,留下一座空城给大陈国。 第259章,敌军叫阵 衣沐华等人进入乌兰城。 乌兰守城将士是吴志勇的弟弟,吴志坚。 听到黄岩弃乌塔,吴志坚暴跳如雷,“黄岩,你怎么能弃城,你弃了城,陈军便直接攻打我乌兰了。” 黄岩苦脸,“陈军突然袭击,我们毫无准备,顽强抵抗,还不如保存实力,与你们一起抵抗陈军。” “谁要你到乌兰抵抗啊,你就该待在你的乌塔抵抗。” 其实吴志坚不想打,他本想着乌塔顽强抵抗,拖出陈军,乌兰就可以等大军到,那时他就不用打,或者可以听人指挥了。 吴志坚也打过仗,但和黄岩一样,不愿承担,他宁可听人指挥,也不愿自己做决定,害怕犯了错,遭上面责怪。 “我来都来了,那也没撤了。” “黄岩,你耍赖是?信不信我赶你出城?” “你赶我我也不走。” “你,你真是无耻至极。” “谁无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像我在前面战死,为你拖住陈军,我告诉你,没门,我就是要来你。” “好啊,你可算说出心里话了,你就是贪生怕死。” 两人争吵起来,衣沐华和周孝正互视一眼,周孝正压低声道,“吴志坚就是个草包,由他指挥,不到一日就会丢城,我们得想法子夺领导权。” 衣沐华面露为难之色,他们投奔吴志坚,算是寄人篱下,夺权有点不厚道啊。 可周孝正的话很有道理,吴志坚守不了城。 为了乌兰,也为了大平国,就做一回不厚道的人。 衣沐华琢磨一阵,压低声吩咐周孝正,“你去找吴志坚身边的人,怂恿他装病蒙混。” 周孝正怔住,“这能行么?” “他们这种害怕承担的人,能躲则躲,不信你试试。” 周孝正觉得有道理,悄然出去,找吴志坚的亲信喝酒。 次日,吴志坚没有出现,他的人声称病了。 话一出,衣沐华和周孝正相视一笑,吴志坚还真是不负厚望地装病逃避了。 黄岩不信,“得什么病了?我去瞧瞧。” 下人拦住,“大人得了天花,这病会传染,黄大人还是没去,免得惹病。” 黄岩怒道,“早不病晚不病,我们一来就病,分明是逃避,你告诉吴志坚,我已经看穿他的把戏,让他起来,别装死。” 下人客气道,“我们大人真的是病了,不信您可以问大夫。” 大夫是他们的人,早就被买通,自然是帮吴志坚打掩护。 黄岩气得发抖,“他什么意思,是要把烂摊子扔给我吗?” 下人:“大人说,城中事就让黄大人做主了。” 黄岩听后要冲出去找吴志坚,衣沐华拦下,“大人,也许吴大人真的病了呢。” 黄岩呸了声,“我从小就认识他,他的身子壮如牛,我病了他都没病。” 衣沐华:“人总有生病的时候,万一是真的,那也是没办法啊,我们还是商议如何守城。” 黄岩怒火稍息,“我被这孙子气得一点主意都没有,你说怎么办。” 衣沐华说道,“备弓箭,运石上城楼,再派人在城中抓内线,防止他们通风报信。” 黄岩听后连连点头,“全按你说的办。” 此后乌兰城中事,表面上是黄岩话是,实则尽归衣沐华。 陈军五万大军兵临乌兰城前,陈军冯烨在城外叫阵。 衣沐华吩咐众将不应,冯烨叫了一阵,只得回到营中。 过了一阵他又出来挑衅,言辞犀利,骂黄岩缩头乌龟,没胆量。 敌人谩骂大人,姜变等人胸中怒火起,欲会敌军,衣沐华组织道,“随他们叫,别管他们。” 姜变难咽怒火,“大人,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为何不应?” 另一方附和,“就是,我们在正哥的指点下,枪法进步神速,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黄岩等人弃城,众将心不定,此时若输,士气大受影响,得不偿失。 衣沐华不愿冒险,搪塞道:“我们初到乌兰,大家先好好休整,往后有的是机会。” 姜变不平,但衣沐华发话,只得退到一旁。 陈军继续叫骂,话传到黄岩耳朵,黄岩心虚,听对方辱骂自己,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派出随从钱挺应战。 钱挺翻身上马,提长枪,出城门。 衣沐华好不容易安抚住姜变,黄岩却叫人出城,她在城门上捂额头,颇觉头疼。 周孝正见她愁,宽慰道:“黄岩的人,枪法不会太弱,未必会输。” 衣沐华叹息,“对方有意灭我们的士气,出来的人可不简单啊。”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希望黄岩击败敌军,别丢了士气。 钱挺与冯烨交战,几个回合后,渐渐感到手酸。 冯烨力大无穷,震得钱挺虎口发麻,好几次,钱挺的枪差点飞出。 钱挺勉强应付一阵,卖了个诈,偏过冯烨,抽身而回。 冯烨见黄岩仓皇而走,笑道,“你跑什么,我们还没打完呢。” 钱挺不敢回头,冯烨大笑,“黄岩你们这群孬种,怕死直接投降好了,跪下求我,我高兴了,兴许绕黄岩你小命。” 城门上的黄岩拳头落墙上,“欺人太甚,我要取他狗命。” 衣沐华见黄岩准备应战,忙拉住他,“大人,对方激将您,您可别上当。” 黄岩怒道,“他点名道姓骂,我不出去,往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若出去输了,这比不去更丢人。 黄岩是主将,他落败,平军士气必减。 衣沐华苦劝,“杀鸡焉用牛刀,大人不必动手,让他们去就好。” 周孝正附和,“是啊,有我在,输不了。” 黄岩记起阿正枪法好,“好,你替我出战,别留情,最好杀了这冯烨。” 衣沐华:“不急,先试试冯烨的实力。姜变,你且去会会冯烨。” 姜变早想迎战,兴奋领命,拍马出城。 两人相对而立,冯烨举枪攻之,姜变竖枪格挡。 冯烨力猛,姜变被震下马,脚刚落地,冯烨的枪又刺来,姜变反手一枪,枪被折断。 城门上的众人暗暗吃惊,虽知冯烨力大,却不知他能一枪斩断。其臂力之猛,令人发指。 第260章,鹿王之智 冯烨挺枪,眼看要刺进姜变腹部,一只利箭从旁而来,冯烨枪转头,拨落箭。 衣沐华见姜变招架不住,搭弓射箭,救下姜变。 姜变趁机翻身上马,策马而走。 连续两人都败在陈军手里,平军不免气馁,姜变回到城中,羞愧跪地,“有辱大人厚望,请大人责罚。” 衣沐华托他起身,“派你去本意在试探,只有了解他的实力,我们才有取胜的机会。” “我去会会他。”周孝正握枪上马,两腿一夹,驱马出城。 冯烨见周孝正着普通士兵衣服,不引以为意,用鼻看他,冷哼道,“又一个来送死的。” 周孝正不答话,刺出长枪,冯烨反手挥枪格挡。 怎料周孝正是虚枪,枪在半途调转,刺向冯烨下腹。 冯烨大惊,慌忙抵挡,谁知枪头再转,击冯烨肩膀。 枪近,冯烨侧避,人落地上。 周孝正拍马而起,也落在地上,旋即弓步挑枪,以掩耳不及惊雷霆之势头,左右攻冯烨。 枪如腾龙,行云流云,气势如虹,冯烨提枪左右挡,连连后退。 平军观之,纷纷喝彩, 即便是陈军,见到周孝正行枪如龙腾云,心里也是十分佩服。 周孝正瞧出,冯烨力气虽猛,但防御力差,是以先发制人,快速而进,压制其枪,叫他使不出来。 枪再猛,无法使出,亦是枉然。 战了三十汇合,冯烨的枪始终无法出,心里万分憋屈,暗想自己堂堂猛将,怎么让无名小子克制住,传出去往后怎么见人。 他卖了个破绽,引周孝正上当,而后退开两步,挥臂一削,逼得周孝正撤步子。 双方距离拉开,冯烨稍作调整,快步搅枪,枪随身舞,如一场暴雨梨花袭周孝正。 冯烨抢到反攻,便如鱼得水,枪似饿中猛虎,贪婪凶残,毫不留余地攻击周孝正。 空中风声虎虎,枪凌厉而猛,周孝正只得转防守。 周孝正防住周身,伺机等待机会。 双方交战几十回,周孝正始终没能反攻,城墙上的黄岩见状,不禁提心,“阿正不会也败了。” 衣沐华:“大人放心,他只是等待机会。” 姜变:“冯烨力气大,攻势一旦起,就难以抵挡了。” 方才他就是败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攻击之下,回想起来便觉的心惊。 衣沐华:“冯烨通常用猛烈进攻让对手胆怯,只要对方怕,防守就漏洞百出,他自然就能胜。” 姜变:“面对凶猛的攻击,很难反攻啊。” 衣沐华:“攻不了就守,守到对方心气急,他一急,必有破绽,那时便是反攻之机。” 话刚落,哐当一声,枪头相撞之声,周孝正抓住冯烨焦躁进攻的破绽,开始反攻。 腾龙再现,如排山倒海之浪,势不可挡。 冯烨没能守住,十几招后,落败而走。 之后陈军又出几人,都不是周孝正的对手。 周孝正连胜八人,平军士气大涨。 冯烨见之,后牙咬得咯咯作响,旁边的鹿王笑道,“胜败乃常事,冯将军不必太在意。” 冯烨:“本想挫对方士气,没想到冒出这小子,反倒让他们得意了。” 鹿王:“今日且让他们得意,好戏还在后头。” 冯烨素知鹿王足智多谋,听了这话,心头一喜,“鹿王可是有了良策?” 鹿王颔首,“今日平军能胜,一是因为这无名小子,二是因为衣沐华。她才是我们拿下乌兰城最大的阻碍。” 衣沐华的事迹传遍世间,冯烨又岂能不知,冯烨说道,“照鹿王所说,我们得先对付她?可她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我们要如何对付她?” 鹿王:“衣沐华诡计是多,可她职位低,如今能指挥众将,不过是因为吴志坚装病,黄岩没主意,才由她做主。” 冯烨:“您的意思是,让吴志坚重新掌握乌兰的控制权,她就无计可施了?” 鹿王:“不错,只要吴志坚出来,就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冯烨:“原本安插在吴志坚身边的心腹被他们拔出,现不好煽动吴志坚啊。” 鹿王沉吟片刻,“我记得吴志坚身边有个爱妾。” 冯烨:“您想让这爱妾吹枕边风?” 鹿王点头,“明日你再去叫阵,继续让平军胜利,黄岩必定十分自豪,此时你让没有暴露的人接近他的爱妾,让她在吴志坚耳边嚼耳根,吴志坚与黄岩向来不和,他定看不惯黄岩得意,定会出来,夺回控制权,那时就不是衣沐华说了算。” 冯烨大喜,“好计,鹿王之智,叫小人望尘莫及。” 鹿王又道:“不过吴志坚生性怯懦,光这点还不能让他出手。”他顿了顿,“你再放出风声,说平军的援军快到,如此一来,吴志坚必出来。” 原来大陈国截获黄岩送信城的信,这才提前发起攻击。 此时的信城也是刚刚知晓大陈国入侵,尚未派出援军,鹿王放出援军消息,意在骗吴志坚自大。 平军主将自大,便是陈军夺乌兰的机会。 冯烨领命,立即派人安排。 次日,陈军又在城前叫阵,周孝正出,以一挑十,平军欢呼,喝彩之声响彻城中。 吴志坚在房中听到,问旁人发生何事,旁人告之。 听闻黄岩部下出风头,吴志坚心里颇是不快,此时吴志坚的爱妾蝶彩已受蛊惑,在一边酸道,“乌兰是大人的地盘,怎么让黄岩抢了风头,真是为大人不值。” 吴志坚默不作声,蝶彩又道,“大人,我们是主人,可不能让客人反客为主,事情传出去,有失大人威名。” “少说两句,我的时我自有主张。” 其实不用彩蝶说,吴志坚也忌讳黄岩得志,可是他手下是弱将,没有一个能打,他就算出去,也无济于事,与其丢人,他还不如先躲着。 此时下人送信进来,探子密报十万援军在半路,不日即到。 得援军相助,何愁守不住乌兰? 吴志坚登时振奋,立即穿戴整齐,往外走。 黄岩正在堂中大赞周孝正,忽而见吴志坚出现,冷笑道,“吴大人,病好了?” 第261章,吴志坚中计 吴志坚:“大敌当前,我又怎能不管。” 衣沐华见吴志坚眼神转犀利,寻思他出来夺领导权,暗暗叫不好。 黄岩:“听说你得的是天花,治好了没有,别出来害人呢,传染我倒没什么,感染了众将,那你罪可就大了。” 吴志坚:“我吃错东西过敏,并非天花,是大夫误诊。” 黄岩哼了声,吴志坚说道,“既然我没事,往后城中大小事便不劳烦黄大人了,我会亲自处理。” 衣沐华心沉,他果然是出来夺权的。 不过他怎么忽然转变了,其中令人耐人寻味。 且看看黄岩怎么应付,希望他不要将权归还。 黄岩:“好啊,乌兰是您的地盘,本就该你管。不过我可提醒你,陈军不好对付,吴大人还请好好掂量掂量。” 吴志坚怒目,“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没能力领导?” 黄岩:“我可没说。” 吴志坚:“总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黄岩拂袖而去,衣沐华和周孝正连忙跟在他身后,“大人,真的不管了么?” 黄岩负气道:“他爱管就管,我倒要看看,他做得出什么事。” 衣沐华:“陈军的主将是鹿王,他计谋多,吴大人不会是他对手啊。黄大人不如和吴大人坐下好好商议,共同探讨应对之策。” 既然无力阻止吴志坚管,衣沐华便劝黄岩携手,共同抗敌人。 “吴大人本事大得很,用不着我们,我们也别自作多情了。” “大人,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大敌当前,自己内讧算怎么回事。 黄岩叹息,“不是我要赌气,而是吴志坚不会听我们的,方才你也看到他,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算我肯与他好好商议,他也不会搭理我。我了解他,他是那种见了鬼才怕的人,且让他自己应对,应付不过来,他自然会推给我们。” 衣沐华沉默,若吴志坚真如黄岩所说,那还有救,就怕他不是。 陈军又来挑衅,吴志坚派人而出。 冯烨见是吴志坚的人,暗地嘱咐手下留情,故意输给吴志坚手下。 吴志坚见陈军败,不禁窃喜,陈军比想象中更容易对付,胸中自满增多。 冯烨派一批人攻来,吴志坚也不守城,命人出城迎战。 双方厮杀,直至天黑,陈军后退,吴志坚心中大喜,衣沐华却十分忧虑。 陈军的实力远胜过眼下,此时表现平平,料到鹿王迷惑吴志坚。 第二日,陈军又来,吴志坚派兵而出,周孝正主动请缨。 吴志坚认出他是黄岩手下的人,寻思若自己用了黄岩的人,万一赢了,黄岩便说是自己的人打的胜仗,自己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吴志坚摆手,不让周孝正上场,只用自己的人。 平军出城,又是一阵拼杀,这日折了一些人,吴志坚毫不在意,打仗岂有不折兵的道理,全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陷阱中。 第三日,陈军派两万人攻城,衣沐华以为吴志坚见陈军人多,会改策略,以守应之。 怎料吴志坚自大,派出两万人出城迎战。 冯烨见吴志坚上当,命陈军全力歼灭。 陈军展现英勇实力,杀得平军片甲不留。 吴志坚又派一万人出城援助,此时从旁杀来两路陈军,平军慌忙后退。 陈军越杀越勇,临近城门,吴志坚方省悟,命人关城门。 一场战后,平军损失两万兵将。 黄岩知晓后,怒火中烧,到吴志坚跟前,指他鼻子大骂,“见过不知量力的人,没见过你这么不自量力的,自己什么实力,心里没点底么,你和陈军硬杠,现在好了,损失两万人,您高兴了?” 吴志坚死要面子,哪里肯承认错误,“我是故意呢?我这是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得胜,然后再全力反击。” “迷惑?你见过有人断了自己的手去迷惑敌人的吗,有错还不认,吴志坚,你无药可救。” “我有我的计划,用不着你指手画脚,你等着瞧,我一定会扭转形势的。” 吴志坚所谓的扭转,实则是等援兵,他寻思援兵到后,平军人多,便可以压制陈军。 他完全没想过,援军的消息是假。 黄岩:“但愿如此。” “你就给我在一旁睁大眼睛看。” 吴志坚转身而走,命人去打探援军的消息,期盼援军早日到来。 平军与陈军的兵力本就悬殊,又折损两万兵,劣势更显。 衣沐华才不信吴志坚是诱敌,她暗骂吴志坚蠢,白送士兵命给陈军。 骂归骂,却不能放任吴志坚继续蠢下去,衣沐华寻思到一办法。 她走到黄岩跟前,“大人,咱不能让吴志坚继续领导了。” 黄岩叹息,“我知道,但能怎么办,总不能杀了他。” 大敌当前,拿刀对自己人,自然是不可取的。 衣沐华:“杀人犯法的。” 黄岩摊手:“那能怎么办?就算我现在肯心平气和找他商议,他也未必理我。” 衣沐华:“大人和吴大人形同水火,坐下商议是不成了,大人可愿让我协助吴大人?” 黄岩:“这没问题,关键是他吴志坚未必肯收你啊。” 早前吴志坚派自己的人迎战,黄岩心里就有了数。 衣沐华微微一笑,“假如我与大人闹翻,为报复大人而改投吴大人呢?” 黄岩愣了愣,“他看我不顺眼,有对我不利的事,自然愿意。你的意思是假意与我闹翻,投奔他。” 衣沐华点点头,黄岩比吴志坚多了一份以大局为重的心,私人恩怨在国家危难前,完全不值一提。 黄岩笑道,“都说你诡计多,名不虚传啊,好,就按你说的做,我配合你就是。” “多谢大人,之后我说的话,您可别太在意,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既是投敌,衣沐华之后的话恐怕会难听,她事先解释,免得黄岩当真。 黄岩笑了笑,“放心,既然答应配合你,我就不会放心上。” 一番商议后,两人开始大吵,吴志坚本在后院,听闻黄岩与衣沐华吵架,幸灾乐祸赶来。 第262章,重新握权 但见黄岩双手叉腰,指衣沐华骂道,“衣沐华,若不是你让我弃城,我又怎么会到乌兰受吴志坚这王八的气!” 衣沐华:“大人,我提供建议,最终做决策的人是您,而今怎么能怪我呢?” 黄岩:“怎么不怪你,失了乌塔,我在吴志坚面前矮了一截,早知要看吴志坚脸色,我还不如战死乌塔呢。” 衣沐华冷笑,“大人要为国献身,现在也来得及。” 黄岩瞪眼,“你什么意思,让我出去送死。” 衣沐华:“大人不是说宁死不受气么,出去正合您意。” 吴志坚偷笑,暗暗附和,是啊,有本事你出去啊。 黄岩拍桌,“衣沐华,你放肆,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衣沐华:“我想告诉大人,小的负责提议,主意好坏其实您心里有数,怎么决定全在您。” 黄岩气结,指着衣沐华的手微微发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吴志坚见黄岩气得打颤,走出来道,“黄大人,这就是您不对了,你是乌塔的郡守,你若坚持守城,她又能如何呢?人家不过是提了个建议,你便把罪赖她头上,未免太可笑了。” “我在教训部下,轮不到你插手。” “行,不插手,但公道话总得让人说。” “你走开,没你什么事。” “这是乌兰,我想去哪就去哪。” 黄岩希望吴志坚走,吴志坚偏留下。 黄岩指了指吴志坚,又瞪了眼衣沐华,摔袖离去。 衣沐华气呼呼嘀咕,“有个这样的长官,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主意好就归自己,注意差就推给属下。” 听衣沐华说黄岩坏话,黄岩心下无比喜悦,“对,你说得对,他就是这样心胸狭隘。” 衣沐华叹息,“本来还想了一良策帮他转劣为优势,现在看来还是罢了。我才不会告诉他,让他得功劳呢。” 衣沐华转身要走,黄岩叫住,“你有良策?快说来听听。” 衣沐华看着吴志坚,吴志坚笑了笑,“宝马得伯乐识,你有计就不要浪费了。若你的计策我,我定会采用。” “我是恼怒黄岩,还现在是他手下,将良策告诉你,他知道又该骂我了,哎,真的不想在他手下办事了,好艰难的。” “这有什么难的,你改投我,那就成了么。你是我的手下,他就不敢对你热河了。” 衣沐华心下暗笑,面上蹙眉,“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良禽折木而栖,你到这里,我绝不会亏待你。” 吴志坚想起哥哥因得衣沐华的帮助找到太子,重回信城,早有拉拢之意。 奈何衣沐华跟了黄岩。 而今衣沐华与黄岩闹翻,正是吴志坚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衣沐华眼珠转了转,点点头。 吴志坚大喜,问衣沐华道,“方才你提及的良策死什么,快告诉我。” 衣沐华说道,“我见陈军有一队人在城西,我想他们定在挖地道,意图从暗道攻破乌兰,我们可以在城前挖壕沟,让他们不能进来。” 吴志坚心紧,连忙叫人去打探,果真打探到陈军有一队在城西外鬼鬼祟祟。 他窃喜衣沐华相告,立即让人挖壕沟,阻断陈军之路。 衣沐华见吴志坚照自己的意愿办,知他中计,心里松口气。 待与吴志坚分开后,周孝正从旁冒出,“我也要去吴志坚那。” 衣沐华笑道,“你看出了?” 周孝正:“也就吴志坚那傻子看不出。” 衣沐华比了嘘声,周孝正发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衣沐华:“闭门不出,暗防陈军挖地道。” 吴志坚吃过亏,知道陈军的厉害,衣沐华提出防守,料吴志坚不会不肯,可方才她说出后,吴志坚说了句再等几天就好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周孝正问道,“他肯听你的,你们怎么还忧心。” “他言语中有种莫名的自信,也不知从哪里来,我试探,他也不说。” 周孝正沉吟一阵,“会不会是援军?” 语惊梦中人,衣沐华笑道,“是啊,我怎么往了这事,他定是受到援军来的消息。援军到,他自然有底气。” 此时却换周孝正忧虑,衣沐华不解看他,“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距离此处最近的兵是周家的。” 周家恨衣沐华,若知衣沐华在乌兰,必会磨蹭一阵。 “外敌入侵,周家还计较私仇吗?” 周孝正长叹,“在我爹眼里,你先害了我,又杀了我五弟,白发人送黑发人,很难忘怀。” 衣沐华是在周老元帅面前杀了周方正,周老元帅恨她,衣沐华也能理解, 她想了想,“你会怪我杀了你五弟吗?” “毕竟是我弟弟,说不怪就是假话了,但他做了恶,我也能接受他承担恶果。” “照你所说,援军不会到?” “至少没这么快。” 衣沐华沉吟片刻,“我们先探查援军到何处,再做打算。” 误打误撞,衣沐华派人打听援军。 陈军挖地道被拦截的消息传到陈军营中,冯烨纳闷,“我们做得如此隐蔽,那吴志坚如何发现的?” 鹿王笑道,“不是吴志坚,是衣沐华。” 冯烨:“她不是黄岩的人么,吴志坚怎会听她的?” 鹿王:“衣沐华可不是容易打发的人,她定假装与黄岩闹翻,转投吴志坚,吴志坚栽了跟头,便听她的了。” 冯烨皱头,“绕了一圈,还是让衣沐华掌控平军,这对我们不妙啊。” 鹿王:“我知衣沐华没那么容易打发,正等着她呢。你命我们的人在城中散布,拦截敌军挖地道是衣沐华的主意,抬高她的威望,再找吴志坚的爱妾,让她煽风点火。” 衣沐华的名声大,吴志坚必然介意。 “吴志坚那草包,眼下只能依靠衣沐华,我怕他未免会立即弃了衣沐华。我看我们不如让她发现吴志坚爱妾从中作梗,此时再杀了爱妾,吴志坚认为是她所杀,必然弃之。” 鹿王笑了笑,“冯将军一点就通,这次远征大平国,你我定能凯旋而归。” 两人哈哈大笑,好似大平国已是囊中物一般。 第263章,被赶出城 衣沐华派查援军的人回报没有援军,她大吃一惊,本以为援军缓慢,却不曾想援军还未出发。 周孝正说道,“圣上得知大陈国,怎会不派军来,这未免太奇怪了。” 衣沐华稍深想,便猜到原因,“我们呈报给上面的信让大陈国的人劫了,所以他们才会提前进攻。” 周孝正:“没有援军,我们得多守一阵了。” 衣沐华:“眼下我担心的是吴志坚身边有敌军的人。” 周孝正:“是了,定是那人将援军将到的消息告诉他,让他自以为有底气。” 衣沐华和周孝正立即清查吴志坚身边的人,找出一个大陈国的内应,又从内应口中得知吴志坚爱妾受了蛊惑。 衣沐华正要与吴志坚说,吴志坚对她满是不耐烦。 原来阻截陈军暗道进城的消息在城中传开,众将背地里称赞衣沐华,话传到吴志坚耳里,再加他爱妾蝶彩一说,吴志坚对衣沐华甚是防备。 衣沐华知这是蝶彩作梗,便想抓出蝶彩被人收买的证据,揭发她。 这日蝶彩外出,衣沐华和周孝正跟在她身后。 蝶彩去城中的裁缝店,定做衣服,又去玉器店选了几件贵重的首饰,衣沐华和周孝正心里皆鄙夷,敌军在外,竟还自顾自己。 蝶彩逛了一圈,进入一家酒楼内的包厢。 两人在外守候,片刻后,一名蓝衣男子也进了包厢。 衣沐华料想两人接头,与周孝正冲进去,要来个人赃并获。 门撞开后,但见蝶彩倒在地上,胸前插了一把刀,蓝衣男子不见踪影。 衣沐华环顾,发现窗户打开,蓝衣男子显然夺窗而逃。 周孝正身一纵,踏窗而出,追了去。 蝶彩尚有一口气在,衣沐华扶起她,替她捂伤口,正要叫大夫,吴志坚出现在门口。 吴志坚极爱蝶彩,见她气若游丝,心中大痛,快两步上前,“蝶彩,你别走我,我这就叫大夫救你。” 蝶彩深深看吴志坚一眼,头一歪,闭上了眼。 吴志坚旋即大哭,好一阵后才缓和过来。 回过神后,吴志坚盯衣沐华看,“蝶彩是怎么死的?” 衣沐华心中咯噔,连忙解释,“她被一名蓝衣男子所杀,我的人已经去追凶手了。” 吴志坚对衣沐华全无好感,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是蓝衣男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衣沐华感觉到吴志坚的怀疑,不得不说出真相,“我们发现蝶彩与敌军接头,便跟踪她。” “不可能,她是我从信城带来的,不可能是内应。” “我猜她是一时受迷惑。” “不会的,彩蝶万事以我为重,绝对做不出对我有害的事,你一定搞错了。” 衣沐华知吴志坚不能接受,婉转道,“敌方狡猾,蛊惑了她,也许她并不知道做的事会害你。” 吴志坚摇头,说什么都不信蝶彩危害自己。 旁边的伙计突然道,“大人,是她杀害了您的爱妾。” 衣沐华和吴志坚一愣,吴志坚勃然大怒,“衣沐华,你为何杀了她?” “大人,我没有杀她,她是您的爱妾,就算我知她做了什么事,也会告之您,不会动手。” “旁人不会,但你会,你就是个疯子。你怕我不信你的话,就下毒手,以免她给敌国传递消息。衣沐华,你好狠的心。” 吴志坚认定衣沐华杀了蝶彩,任凭衣沐华如何解释都不听。 此时周孝正一人归来,没有找到凶手,吴志坚愈发坚信衣沐华是残忍杀害蝶彩的人。 望着地上彩蝶白如纸的脸,吴志坚胸中愤怒难平,命人押衣沐华进大牢,听候发落。 黄岩闻消息赶来,拦住吴志坚,“人不是她杀的,你不能关她。” 吴志坚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人不是她杀的。” 黄岩顿了顿,“蝶彩是内应的事我知道,是我让她去查的,所以她不可能杀蝶彩。” “你知道?”吴志坚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两人根本没有闹翻,“好啊,你们把我当猴耍是?” 事已至此,黄岩不得不放软态度,“吴志坚,你听我说,我们是以大局为重。” “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自顾自己,不管大局?” “我们这么做,也是不想你被大陈国戏耍,想守住乌兰。” “听你这话,把我当傻子了是,就你们聪明,我吴志坚是头蠢牛,笨得无可救药。” “我,我没这么说。” “你心里是这么想,行你们聪明,有本事别待在我乌兰,你们出去啊。” 吴志坚越说火越大,衣沐华见情形不妙,插话道,“大人,骗您赔我们不对,我向您赔罪,您消消气。” 愤怒蒙蔽吴志坚的头脑,他哪里能听得进旁人的话,“消你个头,你们现在马上给我滚出乌兰。” 衣沐华:“大人,你冷静些,别中了大陈国的计,他们就是想用蝶彩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什么计不计,我才不管呢,我只知道,你们必须走,你们若不走,我就将你们全杀了。”吴志坚盯着黄岩,“我说到做到。” 吴志坚转身离开,衣沐华看向黄岩,黄岩沉吟片刻,“叫上我们的人,出城。” 周孝正:“大人,陈军守在外面,出去是死路一条啊。” 黄岩:“那也比被吴志坚这王八羔子杀了强,我黄岩说什么也不能死在一只王八手上。” 衣沐华沉眉,黄岩催促道,“走,老子才不待他这破地方,我们走后,我看他能撑几日。” 黄岩心意已决,衣沐华自知劝说无用,吩咐从乌塔过来的兄弟,准备出城。 陈军驻扎在外,黄岩等人只能夜里出城。 然而早有探子秘报冯烨,冯烨带了只队伍,守在路旁。 一行人出来后,冯烨的人杀出,刀枪相交,乌兰前一片喊杀声。 黄岩和衣沐华在周孝正姜变等人的保护下突出重围,逃出陈军围剿。 衣沐华沿山路而走,没走多久,背后一阵笃笃马蹄声,显是追兵到。 衣沐华弃大道,奔入山间小路。 第264章,重逢西候夫人 山中草木杂多,荆棘遍地,无路可走。 衣沐华以树枝开路,荆棘又密又高,才行一段,衣袖便全破。 身后脚步声及近,衣沐华不敢停,到了半山腰,荆棘渐少,衣沐华心中一喜,此时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土坑里。 坑为捕捉猎物所设,坑下有捕猎夹,衣沐华右脚被夹夹住,血流不止。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啊,衣沐华要骂,却听到上方有声音,赶紧闭嘴。 “刚才还看见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肯定躲在草丛里,大家找找。” “大伙都仔细找,这女子是鹿王点名要的人,鹿王有令,抓到此人,赏黄金百两。” 听到此,衣沐华暗笑,还不错,自己值黄金百两。 “是!”众人齐声应和,紧接着一阵窸窣之声,想来是他们正一寸一草找。 脚步声到了上方,衣沐华咬牙挪动,身子紧紧贴壁。 “老大,这里有个坑。” 不好他们发现这里了,衣沐华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好像是个猎坑。” “人会不会躲在里面?” 话音落,坑内光亮,片刻后光消失,“没有人。” 原来衣沐华上方有一株杂草,其阴影挡住她,故而火光没有照到。 脚步声远,他们似乎已走。 衣沐华舒口气,缓缓走出来,抬头看,坑底距离坑口大约六尺,土壁光滑,她又受伤,无法攀爬。 见爬不上去,衣沐华索性坐下休息。 半日过去,上面再无声响,衣沐华的脚越发痛,她寻思再不治疗这脚怕是要废了,若真废了,她就不是衣疯狂,是衣瘸子了。 思及此,衣沐华皱鼻,她可不要人怜悯,更不想被朋友可怜。 方才陈军说要抓她,没说要杀她,即便落在陈军手里,也比成为瘸子好,衣沐华大喊,“哎,上面有没有人,快来人救我啊。” 衣沐华喊了一阵,无人应,心中无比泄气,坐在坑里叹声叹气。 过了一会,上方传来狗吠声。 莫非是猎人来查看他的陷阱了? 衣沐华一喜,天无绝人之路啊,她登时放开嗓子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掉坑里了,快来人啊。” 汪汪汪,上方的狗叫得凶,想来是听到衣沐华的声音。 脚步声传来,坑口出现一人,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上面的人居然是西候夫人,衣沐华没料到会在深山野林里相逢。 西侯夫人见她脚上殷红,捂嘴道,“呀,你受伤了,你等等我,我找绳子拉你上来。” 一炷香后,西候夫人垂下长麻花绳。 西候夫人瘦弱,拽了半天,还没把衣沐华救上去。 西候夫人急得落泪,“旁边没人,这可怎么好啊?” 衣沐华想了想,“思姨,你把绳子绑在树上,我自己拉绳子上去。” 西候连连点头,将绳子另外一头绑在旁边的树上,衣沐华借绳子拉力,攀出土坑。 出去后,一只通体白毛的狗围衣沐华转,尾巴摇摆,伶俐得很。 衣沐华笑道,“这够可真可爱。” “它叫我儿,先别管它了,处理你的伤要紧。” 西候夫人帮衣沐华简单包扎,扶衣沐华去她的住所。 林海深处有两间木屋,西候夫人就住在那,屋子周围有菜地,前面种青菜,后面种瓜果。 西候夫人从屋里找出一个药箱,药箱内药物齐全,衣沐华打趣道:“思姨,你备的药真齐全。” 西候夫人眉头深锁,“你还有心说笑呢,夹子都伤你骨头了,一定很疼。” 衣沐华笑了笑,“还好。” “你这孩子,就是逞强,性子和阿束一样。” 提及公孙束,西候夫人笑道,“你与阿束成亲了没?” 衣沐华摆头,西候夫人不解问,“都两年了,他怎么还不娶你,上回见面他可紧张你了,按理说不会这么久啊。” “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随后衣沐华将自己的事告诉西候夫人,西侯夫人听完长吁短叹,“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思姨,这次遇见你,你就跟我出去,公孙束一直想接你到身边,供养您呢。” 西候夫人摆头,又换上一副有苦衷的样子,衣沐华说道,“您是怕他夹在你和西候之间吗?他现在是龙闽侯,可以保护你了。” “阿束是侯爷了,真是好孩子。可我不能回去。” “西候阻拦不了你们的。” “不是的,我离开不是怕西候。” 衣沐华呆住,她一直认为西候夫人走是忌惮西候,可不是西候,又哪来的苦衷呢。 “在我决定离开西候府的那一天,西候就胁迫不了我了。” “那是为什么呀?” 衣沐华愈发不明白,除了西候,又有什么在阻碍他们母子团聚。 西候夫人动了动嘴,忽而外面传来人声。 衣沐华叫了声不好,西候夫人奇怪望她,衣沐华略道,“我们正与陈军打仗,他们正要抓我。” 眼下自己受伤,西候夫人又是弱质女流,陈军一到,她必成俘虏。 西侯夫人想了想,扶衣沐华到屋后,“你躲在这里别出来。” 不成,西候夫人一个人哪里应付得来,衣沐华欲拒绝,西候夫人眼神露出威仪。 西侯夫人没有出嫁前,是大平国的公主,自然有威仪之神。 衣沐华只得听她的话,乖乖藏在屋后,暗想万一陈军搜到她,她跟他们走就是,可不能害了西候夫人。 一炷香后,陈军到,“哎大婶,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 “没有。” “是么?”一阵沉默,那人又道,“地上怎么会有血?” 西候夫人淡定道,“我杀了鸡。” “鸡在哪?你不会告诉我你吃了?” “是吃了。” “撒谎,给我搜。” 衣沐华深吸气,看来是瞒不住了,她不愿连累西候夫人,想要自己走出来,西候夫人怒道,“且慢。” 西候夫人拿出一样东西,衣沐华离得远,加上西候夫人又背对她,她看不清楚她给陈军看的是何物。 陈军看完后,恭敬对西候夫人一拜,随后撤走。 第265章,生擒冯烨 陈军走后,西候夫人来找衣沐华,衣沐华问道,“思姨,他们怎么走了?你拿了什么给他们看?” “之前我儿救了一个人,那人为答谢,给了一块牌子,说军官见了不会找我麻烦。” 衣沐华把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白毛狗身上,全然看不出这狗有如此大能耐。 西候夫人扶衣沐华进屋,不久后周方正姜变等三十人找来。 周方正见衣沐华无恙,松口气,“冯烨进了林子,我还以为你被他抓了。” 衣沐华笑道,“多亏了思姨。” 她寻思冯烨进了山,早晚会找来,若她继续留下,恐怕会拖累思姨,她本想叫西侯夫人一起,转念想自己泥菩萨,思姨跟自己反而受累。 她又想劝思姨去找公孙束,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西候夫人坚决要走,她劝也是枉然,不如日后见到公孙束,将西候夫人的消息告之,让公孙束自己来寻。 衣沐华与西候夫人辞别,周孝正背着衣沐华离开。 走出西候夫人的住所后,姜变问衣沐华,“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他们是弃城而走的兵,去哪都会被嫌弃,还真没好的去处。 衣沐华想了想,“冯烨进了林子,我们把他抓来,然后拷问他大陈国下一步打算。” 既然没人肯收留他们,他们可以自行破坏大陈国的计划,以证他们并非无用之兵。 陈军害他们得流亡,衣沐华一说,众人均同意。 衣沐华故意被陈军发现,冯烨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到,见衣沐华被抓,哈哈大笑,“衣沐华啊衣沐华,你终归落在了我们手里。” “那又如何?”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鹿王指明要你,我带你去见他。” “鹿王见我做什么,难不成希望我投奔他?” “那就不知了,话说回来,你长得漂亮,说不定他是喜欢你的。” 冯烨挥手,两名士兵架着衣沐华下山。 冯烨怕衣沐华逃跑,不离她左右,衣沐华趁机打探道,“你们攻下乌兰了吗?” “已经拿下咯。吴志坚那小子笨得要命,你们走后不久,我们便夺下了城。” “恭喜你们啊。” “哈哈,我们有勇有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二城,不像你们,现在才反应过来。” “下一步,你们会去哪?” “下一步,”冯烨打住话,“往后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了,告诉我也无妨啊。” “那不成,鹿王交代了,抓到你后不能说太多,否则要倒霉的。” 衣沐华笑了笑,冯烨皱眉,“你笑什么?” “你已经倒霉了。” 话一出,几张大网从树上落下,网住陈军。 冯烨色变,大喊,“有埋伏,有埋伏。” 周孝正姜变等人出,将冯烨等一行人制服。 他们将陈军全杀掉,只留一个冯烨。 冯烨被五花大绑,押送到衣沐华面前。 衣沐华笑道,“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冯烨偏过头,“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便杀,我绝不会吐露一个字。” 姜变揪住他头发,“说不说,你不说我有的是手段。” 冯烨哼了声,“我冯烨什么没见识过,有什么手段尽管来。” 姜变欲给他两耳光,衣沐华抬手阻止,“冯将军好气魄啊,既然您如此英雄气,我们也别枉做小人了,姜变退下。” 姜变呸了声,后退到一旁。 冯烨知衣沐华不会放过自己,她心里定在打歪主意,“衣沐华,你别假惺惺了,给个痛快。” “冯将军在大陈国地位很高?据说现在的大陈国,有一半是你打下的,是位劳苦功高的人啊。” “你想做什么?” “冯将军如此重要,不知鹿王愿不愿意拿五百两黄金赎你呢?” “你要钱?” “当然,我们这帮兄弟弃了城,为大平国所唾弃,自然不能重回军中,还不如拿你换钱,大家分了,往后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 冯烨猜不透衣沐华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想活命, “别人我不敢说,鹿王定会拿钱来赎我。” “那就劳烦冯将军写封信给他,让他拿钱赎人。” 衣沐华摆手,周孝正找来纸笔,冯烨修书一封,衣沐华派姜变传给鹿王。 鹿王收信后,沉吟半晌,他并非心疼黄金,而知衣沐华另有所图。 衣沐华绝不是个贪财的人,她究竟要做什么? 鹿王寻思良久,念及冯烨对大陈国有功劳,同意给钱赎人,回信给衣沐华。 信到衣沐华手上,衣沐华模仿鹿王笔迹,另写了封拒绝给钱的信,再拿到冯烨面前。 衣沐华叹息道:“冯将军,我很想放了你,可是啊,鹿王不肯给钱呢?” “不可能,我是大陈国的功臣,他不可能不救。” “鹿王的字,你认得?你自己好好看看。”衣沐华将准备好的信给冯烨看,冯烨不知是诈,骂道,“鹿王这个孙子,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哎,鹿王已经迫不及待实行他的下一步计划了,他才不会管你呢,等拿下大平国,鹿王才是大陈国的功臣,而冯将军你,是孤魂野鬼咯。” “哼,胡江地势险要,我就不信他能拿下。” 冯烨不察间道出胡江,衣沐华和周孝正互视一眼,露出笑意。 冯烨见衣沐华笑意古怪,这才恍然自己透露计划,瞪眼道,“衣沐华,你套老子的话。”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问。” “你,你太狡诈了,我真不该上你的当。” 冯烨悔恨已来不及,衣沐华和周孝正等一行人前往胡江,要阻碍鹿王的计划。 此时平成王已知大陈国入侵,立即掉周位正镇守胡江。 衣沐华见是周位正守,自然不能进去,只得留在外面,寻思旁观局势,若周位正能应对最好,应对不了,衣沐华等人在从旁破坏。 陈军抵达胡江,驻扎的胡江外,看他们样子似乎并不着急攻进胡江。 一连两日没动静,大家都不明白陈军意欲何为。 衣沐华明白鹿王不会白白浪费时日,定有后招,只是后招是什么,叫人捉摸不透。 第265章,阻止陈军 胡江一侧是怒江,另一侧为沼泽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陈军进攻的阻碍除了地险,还有兵力。 周位正领四万人守在里面,怎么看胡江都不会被拿下。 但衣沐华清楚鹿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带兵到此,必有可以攻下的计划 她正想着,一只冒气的烤兔横在面前,周孝正见她不吃,便把肉拿过来。 衣沐华接过,撕开了块肉往嘴里送。 周孝正坐她身旁,“正想鹿王怎么攻胡江。” 衣沐华点头,“表面上看,陈军一点胜利的可能都没有。” “正面进攻没有,侧面呢?你写给我的兵书上说,成功的进攻向来由侧翼发动,我想他们会从侧边。” “不错啊,你还记得很熟。” “这两年也没别的事做,只好练枪,研习兵法。” 周孝正满脸伤感,衣沐华调侃道:“别抱怨了,看看我,你比我幸福多了,我还得种树呢。” 有人比自己惨,周孝正的伤感立即褪去,“亏得你种树,否则我们也不会觉察狱营有异样。” 衣沐华:“这鹿王真是厉害,收买了狱营的两个狱长,这两人都肯替他卖命。” 周孝正:“是啊,此人心机重,和大陶国的军师有一比。” 谈及大陶国军师,衣沐华不禁打寒颤,两年前在长久,他说一切只是刚开始,不久后她便入狱。 衣沐华觉得自己入狱,也许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如果是,大陶国军师真是个可怕的人,“大陶国的军师和大陈国的鹿王,都谋略深的人,你觉得他们谁能称得上天下第一谋?” “两人都不称不上,在我心里,第一谋另有其人。” 周孝正眼睛看着衣沐华,衣沐华愣了愣,摆手道,“我可没这种能力。” 周孝正也不说话,衣沐华脑子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大陈国要从沼泽地攻入。” “你怎么确定是沼泽地而非怒江?” “他们没有船,所以不可能从怒江,剩下的便只有沼泽地了。” 猜到鹿王的计划,衣沐华等人绕到胡江一侧,但见沼泽地上上方有三条粗铁链。 一队陈军抱着铁链,慢慢滑到对面。 原来陈军不动,是为了等铁链搭建好,一旦铁链搭建成,陈军就可顺铁链穿过沼泽地,出现在胡江一侧,发动进攻。 周位正并不认为陈军能穿过沼泽地,故而只盯正面的陈军,完全忽略还有一只队伍打入他们的侧面。 衣沐华一面放信号,引周位正注意,一面斩断铁链,阻止陈军穿沼泽地。 信号一出,衣沐华等人也暴露自己,鹿王见沼泽地有异动,立即率兵援助,发现衣沐华等人,恼怒之下杀令。 衣沐华等人边打边走,鹿王等人一路紧追。 周位正带军到沼泽地旁,见到一队陈军,忙命人斩杀,带杀光陈军,见对面陈军追杀一群人,料想是这些人通风报信,派人援救。 忽然一人说道,“爷,这些人里面有衣沐华呢。” 衣沐华是周家的仇人,是以大家都认得她。 听到衣沐华三字,周位正切齿,喝住他的人,“衣沐华死有余辜,不必救了。” 周家军刹住脚步,退到周位正身后。 周位正观看一阵,有人来报,“爷,龙闽侯到。” 话音落,公孙束赶来,见地上有陈军尸体,问道,“周将军也料到陈军从侧面杀来?” 周位正不想告诉他是衣沐华发现,左右而言他,“侯爷怎么来了,您不是应该在信城么?” “圣上放心不下,派我来协助周将军。” 周位正笑道,“有侯爷协助,他陈军定破不了胡江。” 忽然旁边的颜喜指着对面,“侯爷,对战有打斗声。” 公孙束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周位正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正想派人去查看呢。” 颜喜好像感觉到什么“陈军好像在追杀什么人,侯爷,我们快去看看。” 公孙束寻思能让陈军追杀的人,必不会是敌人,派颜喜带一队人过去。 衣沐华脚上有伤,行走不便。 陈军围了过来,衣沐华知自己走不掉,对周孝正等人道,“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周孝正挥枪,一人倒下,他坚定道,“要走一起走。” 姜变附和,“对,要走一起走。” “没必要做无畏的牺牲,你们快走。” 衣沐华目色严厉,周孝正愣了愣,旋即摆头,“我绝不会留你一人。” 他舞枪而上,又斩杀两名陈军。 姜变等人也不走,他们护衣沐华在核心,不断斩杀围过来的陈军。 陈军四面八方而来,黑压压一片,衣沐华寻思,莫非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绝望之际,一队人从外杀来,衣沐华侧目,见领头的是颜喜,不禁大喜,他们有救了。 鹿王见颜喜等人到,知平军后面还有人,命陈军后退,衣沐华等人可算保住一条命。 颜喜见衣沐华,快步奔到她跟前,“太好了,姐姐你没死。听说乌兰被夺,我们都担心你被杀了呢。” 衣沐华笑了笑,“我们被吴志坚赶出乌兰,也算是躲过一劫。” 颜喜带衣沐华去见公孙束。 公孙束见她和周孝正先是一愣,随后问乌塔乌兰发生的事。 在公孙束前,衣沐华将事说了一遍。 颜喜骂道,“吴志坚这不识好歹的东西,等回去,侯爷你可要告诉圣上。” 公孙束:“他落在陈军手里,凶多吉少。” 颜喜笑了笑,“是哦,真是活该。” 公孙束眼睛落到衣沐华腿上的白布上,“你受伤了,快叫大夫来看看。” “已经处理过了,再包几天药就好。” 西候夫人的药很管用,衣沐华的脚渐渐不痛了,她正犹豫要不要立即告诉公孙束,西候夫人的下落。 “还是让人瞧瞧,别落下病根。” 公孙束坚持叫来大夫,待大夫看过后,才安心。 颜喜带周孝正等人去别的房间休息,此时房中只有衣沐华和公孙束两人。 衣沐华见旁边没人,便把西候夫人的消息告之公孙束,公孙束听后面无表情,衣沐华问,“你不去找她么?” 第267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公孙束:“你觉得她想见我吗?” 衣沐华犹豫点头,公孙束淡漠道,“不,她不想见我,如果真的想见我,不会离开,更不会不来找我。” 西候夫人说自己离开不是因为西候,衣沐华自然不敢以西候做借口,安慰公孙束。 公孙束起身,“也许我娘走是因为我,其实我早该明白的,只是一直骗自己。” 话语中透露深深的凄凉,衣沐华不忍他难过,“你很好,你娘没有嫌弃你。” 公孙束自嘲笑了笑,转身而走,衣沐华叹息一声,她已经将西候夫人的消息告之,至于找还是不找,全由公孙束自己决定。 次日,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喧闹声,衣沐华起身看,发现周位正要走,公孙束正劝阻他,“周将军,一切以国家为重,您走了胡江不好守。” “胡江有您有衣沐华,用不着我周位正,我走了,还不至于限制你们。” 周位正对衣沐华有芥蒂,不愿与她共事,衣沐华知他心结难解,暗想与其他走,还不如自己走。 衣沐华走出房,“还是我走。” 公孙束和周位正愣住,公孙束说道,“你们都是守胡江的人,少了谁都不可。” 周位正态度坚决,非走不可,“侯爷抬举了,我们周家军可以不杀衣沐华,但要与她共事,万万做不到。” 周孝正从旁边走出,义愤填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自己的私仇,陈军破了胡江,大平国就灭亡了,私仇真的比国仇重要?” 周位正半眯眼,“你是谁,这轮不到你说话。” 周孝正:“周氏列祖列宗以守大平国为自豪,你这样做死在给周家丢脸,周氏列祖列宗知道,定要骂你们不分轻重。” 周位正:“你谁啊,张口闭口周家的,你又不是我们周家人。” 周孝正:“我是大平国人,对你这种只顾私仇的人,看不过眼怎么了?你们做事主次不分,还不许旁人说了?” 周位正凝视他一阵,“你,你是谁?” 周孝正沉默,周位正走到他旁边转了两圈,又看着衣沐华,忽然间明白过来,“你,你没死?” 周孝正不语,周位正一拳锤在他肩上,“臭小子,你没死为何不回周家,为什么还护着这人,你知不知道,她杀了你弟弟。” 毕竟是亲兄弟,周孝正易了容,周位正还认得他的身形。 周孝正:“正是因为你们这样,我才不想回去,周氏不再是那个为国效力的家族了,而是一个谋权的利益派系,这样的家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周位正:“住口,你居然敢说这些,你,你真是太不孝了。” 周孝正:“如果你想我回去,就留下,我们一起赶走陈军。” 周位正摆头,“不可能,爹说过,绝不与衣沐华共事,你爱回不回。” 他摔袖而走,周家军一走,城中就只剩公孙束带来的两万人。 胡江占据地势,可以防守,却无法反攻。 眼下大陈国占据乌塔乌兰两座城池,要想赶走他们,必须借助周家军的之力,周位正一走,他们便无力反攻。 周孝正还想再劝,公孙束说道,“罢了,让他们去。” 周孝正眉头拧紧,“没有他们,我们怎么反击?” 公孙束说道,“我写信给西候,请他调些兵来。” 公孙束即可修书,向西候借兵五万。 衣沐华腿脚不便,三餐均由人送到房中,这日周孝正端了饭菜来,衣沐华尝了两口,公孙束也给她送来饭菜。 公孙束见衣沐华吃,也不退出去,将饭菜放下,“我没吃,就与你一道吃。” 衣沐华愣了愣,转向周孝正,“你还没吃,要不你,” 周孝正起身,“我去拿副碗筷,一起吃。” 衣沐华来不及阻止,他人已经远去。 这是她的房间,不是饭厅啊,两人都挤在这算什么回事啊。 公孙束淡淡道:“他倒是跟得紧啊,家也不会,在乌塔陪你。” “不是陪我,他是想在外闯出一番作为。” “是么,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选乌塔。” 衣沐华想再说,转念一想,两人又没什么关系,她干嘛解释。 就算周孝正冲她去,干龙闵候什么事。 “怎么,不打算解释了?” “侯爷,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有条界限,若想友谊长久就别越界。” 衣沐华是放不下公孙束,但不代表他可以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她也没必要事事报备。 一会后周孝正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满满的白米饭。 三人围坐在小小的圆桌上,十分局促,衣沐华觉得没胃口,吃了几口后放筷子。 公孙束和周孝正异口同声问, “菜不和胃口吗?” 两人互视一眼,又齐声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公孙束看周孝正,“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恐怕她不吃辣这点,你完全不知。” 周孝正挑眉,“人的口味会变的,侯爷知道的口味已经是两年前的了。现在的她,可以吃辣。” 公孙束顿住,看向衣沐华,衣沐华干笑两声,“我不饿,不必麻烦了。” “短短两年时间,你口味变化得挺大啊。” “入乡随俗嘛。” 在狱营里,厨子曾偶尔会加辣椒,她不吃也得吃,是以口味变了。 周孝正幽幽道:“没人会停留在过去,希望侯爷也别记挂以前了。” 公孙束笑了笑,“我自认为没有你潇洒,陪了两年的人,说不要就不要。” 周孝正面僵住,公孙束又道,“你是走得无牵无挂,可怜思若公主牵肠挂肚,终日以泪洗面。” “那是她的事, “今日对思若决绝,他日就会对别人决绝。” “至少我没有含糊其词,拖着她,留下妄念,决绝总比脚踏两船强。” 听到这,衣沐华不得不开口了,“周孝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才没有让他踏。” 周孝正得意看公孙束,“听到没有,没你踏足的地。” 公孙束冷冷看他一眼,“也不会有你的。” 眼见两人又要斗嘴,衣沐华说道,“你们吃完就赶紧走,别在我这停留了,传出去,妨碍我名声。” 衣沐华出言送客,两人这才端碗筷走。 等他们走后,窗边冒出一个头,颜喜笑嘻嘻道,“姐姐,二男争一女,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衣沐华白她一眼,“走开。” 颜喜不走,“说说啊,一个是用枪的高手,一个是侯爷,被他们追逐,定然,” 话没说完,一只绣花鞋朝颜喜面门去,颜喜头一缩,鞋飞出窗外两丈,颜喜知衣沐华恼怒,连忙溜走。 第268章,二弃城 鹿王悉知公孙束借到五万兵,命陈军退走,冯烨不解,“双方兵力相当,为何退?难道不打大平国了么?” “打,当然要打,但不是在战场上。” 冯烨两眼迷惑,鹿王解释道“公孙束善掌控大局,衣沐华善察局部,两人合作,在战场上,我们的胜算小。既然胜算小,就要转移到胜算大的地方。” 冯烨将信将疑,“两人合作如此厉害?” 鹿王点头,“你可知衣沐华入狱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么?” “难道不是她自己?” “不是,是大陶国军师,他深知两人合作的威力,所以想方设法拆散他们。” 冯烨大惊,全然不知背后还有个大陶国军师。 大陶国军师做事隐晦,若非洞察高手,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世间能洞悉大陶国军师的人不超过五人。 鹿王:“大陶国军师都忌惮他们,足见他们可怕。” 冯烨:“那我明白了,怪不得平成王没有杀衣沐华,原来是因为这个。” 衣沐华杀死周方正,平成平没有杀她,外人都认为是龙闽侯,其实不然。 鹿王:“平成王能用的人不多,现在就公孙束和衣沐华了,所以他不会让衣沐华死。” 冯烨挠头,“既然两人携手厉害,我们就挑拨他们?” 鹿王颔首,“时隔两年,他们之间隔阂很多,现在我们可以利用衣沐华身边的周孝正激起两人之间的矛盾,只要两人不和,我们便有胜利的机会。” 冯烨深深看鹿王一眼,鹿王能想出如此高深的计谋,真叫人佩服啊。 五万大军一到,周孝正领一万人出击陈军。 陈军早得鹿王之命,且退且走,两日后,陈军退出胡江地界。 解了胡江之围,公孙束与衣沐华商议夺回乌兰,此时却有了纷争。 公孙束主张攻城拿下,而衣沐华主张围城。 衣沐华:“对方远道而来,我们守在城外,断了他们的粮草,他们撑不过几日。” 公孙束:“围城需消耗几个月,其他邻国虎视眈眈,我们派大军守乌兰,难保他们不会乘虚而入,我们必须尽快拿下乌兰。” 两人争执不下,周孝正插话,“我觉得围城更妥当。”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说道,“看,他也同意围城。” 公孙束冷笑一声,“他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你说什么都对。” 衣沐华面色阴沉,“侯爷,大家以事论事,你别扯别的。” 公孙束:“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衣沐华:“公孙束,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别阴阳怪气。” 公孙束:“放肆,你就是这样对上级说话的吗?” 衣沐华:“那我要怎么说,跪在地上说么?” 颜喜见情形不对,立即出来打圆场,“侯爷,姐姐,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啊,别动气。” 衣沐华深吸气,“你让他别怪声怪气。” 公孙束:“我怪声怪气,你怎么不说你们眉来眼去?” “没法谈了。”衣沐华扭头便走,她一走,周孝正也出了去,几人不欢而散。 陈国探子将衣沐华与公孙束闹翻的事呈报鹿王,鹿王见信后,高深一笑,这攻心之计成了。 公孙束掌握兵权,他要攻乌兰城,谁都拦不住。 他领五万精兵向乌兰城挺进,鹿王没有调兵回乌兰,而是退到山上,避开公孙束。 待公孙束离开胡江后,陈军屯兵在水上。 颜喜收到风后,告之衣沐华,衣沐华说道,“他们准备从怒江而过。” “可是沼泽地的另一头也有陈军。” 衣沐华蹙眉,“看来他们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不知他们真正从那一边进攻。” 周孝正一拳打仗桌上,震倒了茶杯,“他们就是看准侯爷去攻乌兰,胡江内兵力少,故意分两头驻兵,好分散我们的兵力。” 陈军人数多于平军,他们分兵,没影响,可衣沐华只有两万军,兵力散开,就没有威力了。 颜喜:“要不我通知侯爷,请他回来?” 衣沐华:“侯爷的心被蒙蔽了,谁劝都没有用。” 三人沉默,此时姜变来报,怒江上出现陈军的船。 他们立即赶到江边的眺望台,但见江上飘着几艘大船,船上旗帜被江风吹得鼓鼓,甲板上陈军排列,三只大鼓摆在船头,六名壮汉砰砰砰地敲鼓。 战鼓起,平军列队在江边,积极备战。 半个时辰后,船又折了回去,陈军没有攻入。 颜喜纳闷道,“他们敲了战鼓又不打,这是何意?” 衣沐华:“狼来了战术。” 陈军故意大张旗鼓来,让平军以为他们要攻,可偃旗息鼓,往回撤,以此麻痹平军。 几次过后,平军便不在意,到时他们再攻,便可一举攻破。 “对哦,我怎么忘了,这是狼来了。以前风冠还用过呢,他,”颜喜捂住嘴,自知不该提起风冠,满脸惶恐看衣沐华。 衣沐华装作没听见,“陈军用这招,我们难防备了。” 周孝正说道,“我们不能被他们调动,” 衣沐华:“你可有良策?” 周孝正缓缓道,“弃胡江。” “不可能。”颜喜嘴快,立即反对,“胡江是大平国最后一道防线,它若没了,大平国就真的要亡了。” 衣沐华沉默,周孝正又道,“反正我们防不住,不如保存实力。” 颜喜:“那也不成,胡江何等重要,绝不能丢。” 周孝正反问,“你有对付狼来了的办法吗?” 颜喜语塞,衣沐华沉吟片刻,“好,就听你的,退出胡江。” 衣沐华带人退出胡江的消息一出,举国震惊,尤其是平成王。 王宫内,嘭地一声,平成王摔杯,“衣沐华是什么意思,又弃城,她觉得我大平国的城多,要全部弃了么?” 圣上盛怒,众臣莫不敢言,一阵后,平成王说道,“张丞相,你派一队人去抓衣沐华,我倒要问问她,凭什么弃城。” 张丞相领命而出,宫中大陈国内应得知此事,立即通报鹿王。 鹿王本对衣沐华弃城有所顾忌,见平成王抓人,心中顾虑打消,下令攻胡江。 胡江内空虚,鹿王不损一兵一将,轻松夺下胡江。 第269章,以退为进 衣沐华等人退到新湖,他们在新湖驻扎,因粮草不足,将士一日只吃两顿,过了三日,连一顿都没得吃了。 衣沐华周孝正颜喜只得硬着头皮到新湖府衙借粮。 新湖知府听过衣沐华的来意,不耐烦摆手,“没有,什么都没有。” 上回新湖知府把草原给衣沐华,被周家骂了个狗血碰头,这回哪里还会再给东西。 衣沐华有求于人,姿态摆低,“大人,这粮食是两万士兵需要,请您看在他们为国的份上,能借多少就借多少。” 新湖知府:“没有。” 他不耐烦的嘴脸,惹怒周孝正,“你是不是大平国的命官,看为国效力的士兵挨饿,你就没一点同情?没有他们卫国,你哪来的官当。” 新湖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们是弃城而来,你们可没有和陈军动过手,既然没有打过,谈何保护。还有,因为你们退让,让我新湖暴露于危险之中,现在我们新湖紧急备战,粮食自己都缺呢,才没有多余的养闲兵。” 周孝正:“这是战略,你懂个屁。” 新湖知府:“战略?我懂,是保你自己的命,衣沐华,以前别人总说你英勇,那真是瞎了眼,你先怂恿黄岩弃乌塔,又让胡江给陈国,我不得不怀疑你别有居心。” 听人说衣沐华坏话,颜喜哪里管得住嘴,“大人觉得我姐姐不够英勇,自己上啊,我们把兵给你,你去打陈军。照你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能把陈军打跑。” 新湖气结,瞪他们道:“你,你们给我出去。” 衣沐华看一眼颜喜和周孝正,示意他们闭嘴,两人只得后退一步,她好声好气道,“大人,小孩子口没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她不是有意的,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颜喜见不怪衣沐华卑躬屈膝,“姐姐,没必要如此。” 衣沐华横她一眼,颜喜嘟嘴,转过身去。 新湖知府,“不敢当,您们都是大佛,我惹不起,快走。” “大人。” 没等衣沐华说完,新湖知府转身而走,一溜烟不见了。 衣沐华叹息,颜喜说道,“要不我们抢。” 周孝正反对,“不可,我们是兵,怎么能抢呢?” 颜喜:“难不成大家饿死么。” 周孝正:“那也不行,让士兵去抢,是纵容他们犯罪,往后就别想用法纪约束他们了。” 颜喜默不作声,衣沐华说道,“官府不肯借,只能依靠群众了。” 衣沐华想起郑雄,他从农户那收购粮食,手里定有不少米。 三人乘车赶往郑雄家,郑雄见了衣沐华,狐疑看衣沐华。 衣沐华愣了愣,立即解释道,“我不是越狱,我释放了。” 郑雄松口气,“幸亏你不是逃犯,否则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颜喜笑道,“凭你与我姐姐的交情,难不成还要告发她?” 郑雄摆头,“那自然不能够了。” 郑雄请衣沐华等人进屋,随后叫人奉茶。 衣沐华开门见山道,“这次来是想问郑兄借米。” 郑雄愣了愣,衣沐华问,“不方便?” 郑雄点头,“我的米都被周家包了。” 周家不缺米,却将郑雄的米包了,显然是冲着衣沐华而来。 周孝正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包下的?” 郑雄:“一个时辰前。” 周家确实针对衣沐华,衣沐华和周孝正互视一眼,沉默不语。 郑雄又道,“你们还没吃饭,我立即吩咐厨房炒几个菜,如何?” 士兵们尚且饿肚,衣沐华等人又怎么好意思吃饱,衣沐华向郑雄道了谢,三人走出郑家。 三人回到新湖,周孝正突然停下脚步,“我去个地方。” 衣沐华知他准备去周家,露出担忧之色。 周孝正牵强笑了笑,“我很快回来,回来的时候,大家就不用饿肚子了。” 衣沐华知他心里定很纠结,劝道,“周孝正,你不必,” 周孝正打断衣沐华的话,“你们先走。” 他心意已绝,衣沐华尊重他的意思,与颜喜回营地。 回到营地,姜变等人见她们空手而归,眼底尽是失望,不过他们没有问,默默低着头。 大伙的失望全落入颜喜眼底,她咬唇,反身要出去,被衣沐华一把拉住。 衣沐华知她准备用强,轻轻摇头,颜喜愤怒道,“事情是我做的,与你们无关。” “颜喜,别忘了,你现在是大平国诸监。” 颜喜嘴动了动,没能说出一句话,她甩开衣沐华的手,进了自己的营帐中。 次日清晨,六辆马车到营地前,上面全是米袋,众将欢呼,立即生火造饭。 衣沐华环顾四下,问车夫道,“只有米,没有人吗?” 车夫是周家人,他怨恨瞪衣沐华,“我们老爷说了,这些足够与你断了,往后别再找我们少爷了。” “你什么态度,怎么说话呢,我警告你,对我姐姐客气点,否则打断你门牙。”颜喜挥动拳头,车夫连忙走开。 颜喜转过身,想了想,“他这算不算是英勇就义啊?” 衣沐华笑了笑,“算。” “那下回见到她,我奖他二两银子。” “他比你有钱,” “钱不在多,贵在心意。” 颜喜和衣沐华说了一阵,两人走入营帐中。 不远处的一人见状,悄然躲到一旁,将衣沐华到新湖后的一切全写下,塞在信鸽里,呈报鹿王。 信鸽扑腾翅膀飞上蓝天,忽而旁边一支箭飞来,刺穿信鸽滚滚的肚子,信鸽落在地上。 颜喜蹦跳到信鸽身边,将信鸽上的信取走,然后交给衣沐华。 衣沐华拿了信,问道,“看清是谁放的信鸽了么?” 颜喜点头,“这人太不把我们放眼里了,我们可是诸监精英,居然敢在我们面前通风报信,真是不想活了。” 他们早就知道军中有大陈国内应,故意不动声色,就是想引出此人。 衣沐华看过信后,让颜喜把信送出去,信上所写的,不过是他们迷惑鹿王的假象。 鹿王自以为计划顺利,实则落入衣沐华等人的陷阱里。 第270章,反攻心 衣沐华问道:“大陈国内可传来消息?” 颜喜点头,“刚收到消息,大陈国国君听说鹿王在国内威望大增,很是不悦。” 鹿王一连攻下三城,大陈国人听说后无不赞其谋略过人,颜喜又派诸监四处夸赞鹿王,抬高鹿王功劳。 大陈国内人人敬佩鹿王,大陈国国君必然忌惮,没有哪一个君主能忍受另一人功劳盖主。 何况当年大陈国国君能做国君,只因鹿王被绑架,若不是有这一出,今日大陈国国君之位,也许是鹿王。 鹿王用来对付衣沐华的招数,衣沐华还在了他身上。 她与公孙束知道,鹿王企图挑拨两人的关系,进行攻心之计。 双方对决,不仅是在战场,还在于看不见的人心。 所有的计划是人做出,攻击人心,也就动摇了对方的策略。 两人私下商议,假意闹翻,请君入瓮。 衣沐华撤出胡江,这是战略后撤和示弱骄敌,鹿王轻易得到后必然自满。 人一旦自满就会露出破绽,鹿王破绽百出,而衣沐华却按兵不动。 眼下鹿王露出的破绽不足以致命,是以衣沐华按兵不动,等鹿王露出致命破绽后,她再出手。 衣沐华吩咐颜喜,“你继续派人抬高鹿王威望,助燃大陈国国君心里的妒火。” 颜喜应下,“姐姐,我们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耐不住性子了?” 颜喜嘿嘿笑,“我是被新湖知府气得,他昨日那样瞧不起我们,我真想扬眉吐气给他看。” “再等等,等大陈国国君派出新的人接替鹿王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大陈国国君无法容忍鹿王威望升高,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换主帅,主帅一换,就是衣沐华等人反击的最好时机。 “万一大陈国国君不换人呢?鹿王没有出现失误,大陈国国君换他找不到理由呢。” “如果不换,我们也能制造出机会。” “哦,我懂了,姐姐以前教过我们,凡事留一手,哎我真笨,没想到,若是风冠在,他早想到了。” 颜喜说完,又捂嘴,“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提的。” 衣沐华:“没什么,都过去了。” 颜喜放下手,“姐姐,你真的放下了?” 衣沐华:“你说得对,风冠在的话,他一定会想得到。” 颜喜顿了顿,“我很想他。” 衣沐华:“我也是。” 假如风冠在,他一定能在此战中发挥出他的惊人才华,震惊世人,可惜,他最璀璨的时光,定格在两年前。 衣沐华能和颜喜说起风冠,足以证明她放下了,既然风冠都放得下,她对公孙束,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颜喜呢喃,“不知侯爷有没有攻下乌兰城。” 以公孙束的能力,衣沐华相信可以攻下,只是不知还要多久。 此人账外有人禀报,颜喜出去,片刻后回来,喜道:“姐姐,刚收到密报,侯爷攻下了乌兰城。” 衣沐华想了想,“你将消息对外宣布。” 颜喜顿了顿,猜到衣沐华要通过大陈国内应告诉鹿王,转身而去。 鹿王在胡江收到消息,不禁陷入两难之中。 他本以为公孙束拿不下乌兰,怎料还真被他们拿下了。 乌兰是陈军的后方供应,没有乌兰,陈军便没有了后方支持。 按理说他应该马上调兵去乌兰,可他好不容易打到胡江,放弃所得,他实在舍不得。 鹿王思量两日,此时大陈国国君的信到,怪他大意,丢了乌兰,要撤鹿王主帅之头衔。 鹿王觉察大陈国国君语气不佳,立即招来人,打听之下才知大陈国国内将鹿王封为神,他才恍然大陈国国君转变原因。 他知是衣沐华等人动的手脚,暗骂她狡诈,冷静过后,鹿王决定掉一部分兵去乌兰,先巩固乌兰,至于胡江只留少数兵看守。 鹿王行动后,衣沐华立即得到消息,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军兵力分散,正是逐一劫灭的好时机。 衣沐华立即命大军抢夺胡江,平军用当初陈军用过的战术,不断在怒江上来来回回,麻痹陈军后,以微弱代价,夺回胡江。 夺回胡江后,衣沐华通知公孙束,公孙束率兵出乌兰,衣沐华也领兵出胡江,前后夹击鹿王,欲将消灭在半道之间。 鹿王得知前后有平军,才知上了当,衣沐华与公孙束根本没有闹翻,他们合谋算计自己。 思及此,鹿王切齿,心里不断问候公孙束与衣沐华。 鹿王冷静过后,想起罗邺还有两万兵,便调兵助自己,如此一来,陈军不但跳出平军的夹击,还能反夹公孙束一队。 鹿王留一队人守在山路两旁,一来伏击衣沐华的追兵,二来拖延衣沐华,为他消灭公孙束争取时日。 安排妥当,鹿王命陈军全力加速。 公孙束得知鹿王调派罗邺的兵力,知鹿王是冲自己而来,一阵苦思。 旁人献策,“不如我们退回乌兰,在乌兰内,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 这不失为一个自保的办法,然而公孙束志不在保,而在夺,夺回属于大平国的一切。 公孙束想了半日,吩咐众军进入山林里,他准备在山林里与陈军周旋。 外人不明公孙束何意,问他,他也不说,只得按照命令行事。 入林后,公孙束占据山中制高点,一面叫人结寨,一面叫人挖沟,平军静待陈军到来。 鹿王得知公孙束进林的消息,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日夜揣测,终不得解。 消息传到衣沐华,衣沐华会心一笑,颜喜愣住,“姐姐,你知侯爷是何意?” 衣沐华点头,颜喜惊呼,“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啊?” 衣沐华哭笑不得,“不是,你不要盯着眼前看,你把视野扩大,就明白公孙束要做什么了。” 公孙束能掌控全局,靠的是眼界,衣沐华摊开地图,点在地图的某一处,颜喜豁然开朗,“世子神了,这也想到了。” 衣沐华比了个嘘声手势,颜喜闭嘴,衣沐华说道,“你安排可靠的人给周孝正送信。” 颜喜欣喜点头,找人联络周孝正。 第271章,倍觉不妙 鹿王见公孙束驻扎在山上,便调援兵攻乌兰,自己与公孙束周旋。 公孙束所率领的是大部队,只要拖住公孙束,援兵便能夺回乌兰。 双方打了两场,一败一胜双方大成平手。 此时探子来报,衣沐华绕过鹿王,前往乌兰,鹿王大惊,才恍然不是自己牵制公孙束,而是被公孙束所牵制。 衣沐华军中的内应被颜喜所擒,故而鹿王迟迟没有得到衣沐华一队的消息,以至于让他们搅乱布局。 鹿王欲拔营去乌兰,山上平军冲下,双方交战一阵,平军将陈军阻碍其前路,陈军被迫留下。 鹿王见平军拦路,索性放下乌兰城,命将士冲上山中,将平军逼入寨中,随后在寨外挖沟,要困公孙束。 平军见陈军挖壕沟,慌忙禀报公孙束,公孙束眉头不皱,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陈军挖了几日,忽而背后蹿出一队人来,为首者是姜变,正是衣沐华所率领的军队。 陈军没料到有平军从后袭来,毫无准备,死了不少挖沟的士兵。 鹿王在营地听说衣沐华的人到,立即率兵而出。 平军领队姜变见陈军大部队到,后撤而走。 这支队伍,彻底扰乱鹿王之计,眼下他既不能攻入公孙束的寨,也不敢挖沟,因为说不定这小队又杀回来。 接连不顺,鹿王不禁反思,忽然他想到平军的计划,以公孙束为第一阶梯队,打开陈军突破口,衣沐华带领的第二阶梯队以突破口纵深和外扩。 照理来说,还有一只预备队伍,这支预备队伍通常用在奇袭,鹿王沉思,应该不会有,公孙束和衣沐华已经没有军队可以调用了。 经过一番分析,鹿王倍觉不妙。 此时大陈国国君的信又到,和信一起来的,还有接替鹿王主帅位的柳黄。 柳黄年过五十,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鹿王将当前形势与柳黄细说,柳黄额头显出三道印子,“鹿王,这局势可不好收啊。” 鹿王叹息,“是啊,公孙束稳扎,衣沐华灵活打,确实不好打。” 柳黄沉吟一阵,“眼前的局势唯有分散兵力了,一队人对付公孙束,一队人对付衣沐华,以便援军攻占乌兰。” 虽然分散兵力不利他们,但他们只能将重点转移到攻乌兰的大陈国援军身上。 鹿王颔首,“就依柳将军所说。” 陈军一分,就如展开了拳头,全无力量。 衣沐华得知陈军分散,立即命姜变诱陈军到树林里,待陈军入内,埋伏的平军出,将陈军消灭。 消息传回,鹿王恼怒,衣沐华和公孙束好像料到鹿王的行动,无论做什么都限制。 此时陈军已经混乱,进退皆不得。 颜喜见陈军呈颓之势,大喜道,“这下大平国要赢了。” 衣沐华知颜喜心中起了骄傲,“还差得远呢。” “陈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一半,怎么还差得远呢?” “我们只是拉开了胜利的一道口子,得继续扩大才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颜喜吐舌,此时诸监报信,说鹿王派人送信的大陶国。 方才还自喜的颜喜登时严肃,“不好,鹿王是要求援大陶国军师,姐姐,我们得阻止啊。” 鹿王的举动在衣沐华的意料之中,眼下求援大陶国军师,是鹿王最明智的选择。 大陶国军师谋略很深,他搅合进来,战局便多添了一味变数。 衣沐华叹息,“大陶国军师真要帮他,我们也无法阻止的。” “要不,我派人去暗杀大陶国军师?” 衣沐华笑了笑,“你知大陶国军师长什么样,爱好什么,常去何地吗?” 颜喜摆头,扁嘴道,“他肯定是怕人暗杀,才会搞得神神秘秘。姐姐,如果他帮大陈国,局势会不会逆转?” 衣沐华摇头,“战局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定论,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眼前,我们在大陈国的妒火要烧得,别让它灭了。” 只要大陈国国君对鹿王怀戒心,鹿王就不能掌握最高指挥权,至于柳黄,他并不是衣沐华和公孙束的对手。 衣沐华不知大陶国军师是否加入战局,他们当务之急是加多兵力,快速推进战事,塑造强大持续力。 衣沐华命属下不能有丝毫懈怠,不给鹿王从混乱中恢复的机会,只要一直保持优势,即使大陶国军师加入,也无力回天。 她向平成王奏请增兵,平成王派吴志勇带两万人援衣沐华,衣沐华领两万人去乌兰。 平军和陈军在乌兰外会战,平军作战英勇,将陈军击溃,一路将他们逼退到乌塔中。 陈军进入乌塔后,衣沐华没有攻城,而是围城,旁人等人疑惑,之前说速战速决,为何此时又围城,岂不是耽搁战事么。 面对外人的不解,衣沐华也不解释。 吴志勇之所以积极响应平成王,就是见战局明朗,来捡功劳的,他见衣沐华没有攻乌塔,夺回失城的意思,按耐不住性子,“衣沐华,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攻城?” “不攻。” 吴志勇呆住,觉得自己听错。 “我们不用攻,在这守就成,他们会投降的?” “据探子回报,乌塔内粮草充沛,等他们投降至少三个月后,你口口声声说速战速决,现在又温吞,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衣沐华笑了笑,“不矛盾,乌塔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攻,就是用来守的。” 吴志勇不明其意,又见衣沐华笑容高深,不耐烦道,“到底怎么打,你给我透个底。” “现在不能说。” “哎,我是命令你,不是与你商议,我的级别高过你。” 吴志勇搬出职位压衣沐华,衣沐华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行云令。 令是公孙束所给,它有便宜行事之权,任何人见到他,都得听从持令人的话。 吴志勇气势瞬间矮一截,“衣沐华,咱也算一起坐过牢,冲着那份上,你就不能说一点么?” 衣沐华摆头,吴志勇气馁,不攻乌塔,他就没有功劳了,心中颇为不快,闷闷出了营帐。 第272章,洗前耻 战局虽呈败迹,鹿王又岂能轻易放弃。 他一面想大陶国军师求援,一面请大陈国国君增兵。 大陶国军师回信,婉拒他的请求,鹿王又寄托于增兵。 不料大陈国国君迟迟没有回信,鹿王知是没有下文之意。 此时突然传来,一支军队抵达罗邺城前,意图攻打罗邺的消息。 鹿王闻之,心肺一震,细打听之下得知,领兵的是周孝正,他率领五万周家军,夺去罗邺城。 鹿王恍然,周孝正便是那支预备部队,这支队伍会在关键时刻扩大战果,奠定胜利。 而给预备部队制造关键时刻的,正是公孙束和衣沐华。 先是公孙束将兵驻扎在山头,牵制陈军大部队,随后衣沐华从旁偷袭阻碍,扰乱陈军,破坏鹿王布局,他们所做的,正是为了周孝正带兵夺罗邺。 之前鹿王为夺乌兰,将罗邺城的三万兵调走,此时罗邺兵力空虚,周孝正必能拿下。 鹿王欲调兵回罗邺城,被告知兵在乌塔城中,外面有衣沐华守住。 衣沐华意不在攻城,而是困住陈军,不让陈军退回乌兰。 从一开始,公孙束的目标就是罗邺,而不是失去的乌塔乌兰城。 遗算一招,导致鹿王布局全面奔溃。 鹿王急令陈军往回走,欲赶往罗邺,此时公孙束领兵追击。 大陈国国君悉知罗邺城告急,调三万精兵援救,消息飞传给周孝正,周孝正命周家军急攻,务必在援军抵达前攻下罗邺。 周家军敲鼓呐喊,士兵抬云梯至城下,一齐上城。 城上箭雨飞来,箭上点火,云梯着火,梯上士兵纷纷落下。 周孝正命冲车前进,冲车滚滚,从四面而进。 前锋倒下,后面的士兵挺进,日以继夜,罗邺城城门摇摇欲坠。 周孝正料援军还有一日道,眼看城门要破,万一被援军赶上,罗邺鹿死谁手,便不可知了。 他亲自率兵到城下,抬木桩,与其他士兵一起撞门,嘭嘭嘭,上方尘落,城门轰然倒地。 周孝正一马当前杀入城中,枪出如龙,横扫之处,血迹飞溅,陈军相继倒下。 周家军进入城中,一阵拼杀,拿下罗邺城。 周孝正站在罗邺城城墙之上,眺望城中之景,脸上难掩兴奋之情,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收服罗邺,洗前耻,有生之年能夺回罗邺,他觉人生无憾。 过了半日,援军不见踪影,衣沐华却出现在城外。 周孝正登时明白,是衣沐华带人阻截援军。 想人之所想,做人之想做,衣沐华就是这样的人。 周孝正奔下城门,到衣沐华面前,他难以自控,顾不上许多,一把抱住她,“我拿下罗邺城了!” 衣沐华记起在隆江水坝时,周孝正便说过他的遗憾,此时能收复,他心里必然澎湃,笑道,“恭喜四爷,达成所愿。” 周孝正心神回归,笑了笑,“谢谢你。” “城是你打下的,为何谢我?” “没有你牵制,我不可能成功。” “主意是公孙束想的,要谢你谢他。” 周孝正摆头,“不想谢他。” 话语中饱含负气,衣沐华忍俊不禁,怎么一个个都像小孩。 “沐华,往后我们一起守护罗邺,如何?” 衣沐华愣了愣,“圣上自有安排。” 周孝正点头,“也是,圣上自有权衡,不过我打算请缨守罗邺。” 罗邺是他拿去,周孝正想守护也是人之常情。 衣沐华打趣他,“你爹肯放你离开周家?” 周孝正顿了顿,“我要守,他们也没撤。” 衣沐华抿笑,两人往城中走去。 罗邺重归的喜讯传遍大平国,大平国举国欢腾。 陈军被打得溃散,鹿王差点被杀,原本六万陈军来,最后只有一万人回到陈国。 大陈国入侵大平国,非但没有得到池城,还失了一个罗邺。 鹿王英名速泯,大陈国人不再称赞他,这反倒有利于他。 大陈国国君见他失去威望,忌讳消除,象征性责骂他几句,便不再追究。 衣沐华等人奉命回信城,平成王设庆功宴,犒赏众将。 王宫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衣沐华意兴阑珊,宴席散去,她独自走出王宫。 背后咕噜马车声响,车在她身侧停下,锦帘撩起,露出公孙束俊秀的脸。 他面微醺,目光有些迷离,“我送你。” 衣沐华摆头,“我走回去,醒醒酒。” 太久没在信城,她借机会熟悉信城。 公孙束想了想,从马车下来,衣沐华奇怪看他,公孙束淡淡道,“我陪你。” 两人在前走,马车在后缓缓跟随。 漫步街中,衣沐华四下环顾,“以前这里有家糕点铺,没想到换成了布庄。” “嗯,很多都换了。” 衣沐华笑了笑,不止是店铺,人也换了。 “不过你想吃他家的糕点,我们试着帮你找。” “我随口一说,侯爷别当真。” 公孙束停下脚步,目光深深,衣沐华干笑两声,“别人都唤你侯爷,我直呼你的名字,不大好。” “我不介意你像从前一样叫。” “那不成,你地位今非昔比,我若叫了,让人听见,该说我失礼了。” “你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一个与男子深夜喝酒的人,很难让人觉得她会在意闲言碎语。 衣沐华只得拿衣羽飞当挡箭牌,“我爹会说,你也知道,他很凶的。” 公孙束摇摇头,不知信还是不信。 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衣沐华受不了沉默,没话找话道,“罗邺城会派谁去守?” “怎么,你想去?” “周孝正想。” “怎么提起他了。” “他又不是禁忌,为何不能提?” “与我谈别的男子,不合适。” 衣沐华呆了呆,傻乎乎问,“为什么?” 公孙束深吸气,像是不这样,就会忍不住爆发似的。 衣沐华皱眉,大家都是朋友,怎么就提了不合适。 一声轻叹,公孙束说道,“他去了也好。” “哪里好?” “离信城远。” 这话听着有种看人不顺眼,巴不得这人离得远远的意思。 不过龙闽侯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存这种心思。 第273章,留在信城 “长官。”姜变从旁边的小路冲出来,“长官,不如一道喝酒啊。” 他一说,衣沐华向旁边看,但见乌塔的那些将士坐在巷子的酒馆里,个个捧着大碗。 庆功宴上,碍于平成王在,兄弟们都没有敞开肚子喝,故而宴散后,大家又找了家酒馆喝尽兴。 衣沐华还没有回答,公孙束抢话,“你们长官醉了,不宜再喝。” 姜变在乌塔与衣沐华喝过,知道她千杯不醉,加上此时她神情清明,完全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衣沐华见姜变神色怪异,说道,“在乌塔喝惯了烈酒,喝了好酒便上头了,你们尽管喝,酒钱算我的。” 姜变点头,“长官,明日我们回去,你与我们一道走么?” 衣沐华不是将军,顶多算是个指挥,今日平成王也没有特地交代,按理她也得回乌塔守着。 公孙束又插话,“你们先走,圣上有事交代她。” 衣沐华看一眼公孙束,不知他是打发姜变还是真事,待姜变走后,“圣上真要见我?” 公孙束点头,“往后你便留在信城了。” 衣沐华身犯重罪,守边境已经是法外开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能回信城,不禁大吃一惊。 “你们得知大陈国利用狱营造兵器后上报,然而圣上却没有受到,这事你不觉得有古怪?” “我和黄大人猜想是有人截取了信。” “诸监司打探到是四象中的太阳所为。” 太阳共有两人,袁成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人,当时并不知有没有,此时,诸监司经过查验,证明还有一人。 “除了信,还有其他的线索么?” 公孙束摆头,衣沐华了然平成王留下自己的目的,是想让她查太阳。 平成王早就知道太阳的存在,命诸监司查,诸监司查了几个月一无所获,这次大陈国攻打大平国,令平成王下定决心,除去太阳,故而有此决定。 “如果你想留在信城,就得找到太阳。”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问,“怎么你不想留在信城?” 实话实说,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信城比乌塔好,可这里的人心眼多,乌塔人单纯,相处起来更舒服。 “你不为你想,也得替衣伯父考虑,他年纪大了,职位又低,在官场中的处境堪忧。” “他那么凶,我才不想管。” “如果你真不想管,在胡江闹瘟疫的时候,又何必去呢?” “我担心我娘。” “不一样么。” 姚叶娘与衣羽飞是夫妻,衣羽飞不好,姚叶娘也不会过得好。 衣沐华想了想,“圣上是怕我不愿意,让你来劝我?” “不是,有人希望你留下来。” 衣沐华心头一动,有人里面包括他么? 两人走到衣府前,衣沐华与他分别,进了衣府。 翌日,平成王当真召见衣沐华进宫,命她揪出太阳。 衣沐华为姚叶娘应下,平成王让方孔颜喜协助她。 三人领命而出,出殿后,衣沐华与方孔多年不见,两人寒暄一阵,旁边的颜喜却叹声叹气。 衣沐华转头,“我们说话,你叹什么气呢?” 颜喜:“这太阳隐藏得深,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自然要叹气。” 方孔:“关于太阳,我们只知他这个人,却毫无任何线索。” 若是不难,平成王也不会交给衣沐华办。 衣沐华想要留在信城照料衣羽飞,只得硬着头皮查。 她沉吟一阵,“乌塔内的两座狱营的狱长都是大陈国的人,这显然是他们早就布局,我们不妨从这里查。” 方孔立即从刑部调取两位狱长的资料,两人都是军人出身,因在战争中里了攻,便调派到刑部,先从狱卒做起,后升狱长。 两人的其中一个已死,另一个鹰爷在逃。 颜喜动用诸监司的情报网查,查到鹰爷此时在大陈国。 大平国与大陈国势不两立,衣沐华总不能潜入大陈国抓他,这线索便断了。 三人想了一早上,毫无进展,此时有人送饭到颜府。 颜喜饿了,迫不及待打开食盒,“正好饿了,咦,怎么菜都有辣椒?” 衣沐华侧目,但见菜上都有红辣椒。 送菜的伙计说道,“点菜的客人吩咐了,菜都加辣椒。” 颜喜看方孔,“你吃辣椒?” 方孔摆头,颜喜说道,“奇怪了,我们都不吃辣椒,怎么点菜的人有这个要求,该不会是刻意耍我们?” 衣沐华猜到对方是谁,“既然送来了,将就吃。” 她拿起筷子先吃,好在辣椒不辣,颜喜和方孔都能入口。 吃完后,方孔去查鹰爷的家眷,衣沐华和颜喜在府上等消息。 这时周孝正到来,见面便问衣沐华,“菜可口吗?” 颜喜恍然,“原来菜是你送的?” 周孝正点头,“我知你们办案,一定没空吃东西,便给你们点了菜。” 颜喜调侃,“你现在是罗邺郡守,做这些太大材小用了。” 今早,平成王封周孝正为郡守,他想守护罗邺城的愿望成真。 “你别打趣我了,我也没想到圣上会让我做。” 边境的郡守具有任命边境官员的权利,是个香饽饽,衣沐华见朋友吃了这香饽饽,替他高兴,“恭贺你,梦想是成。” 周孝正笑了笑,“沐华,你还记得我与你站在城楼说过的话么?” 衣沐华愣了愣,“那句啊?” 周孝正笑僵住,眼底的光登时泯灭,“啊,你不记得了。” 其实衣沐华记得,他希望与她一起守卫罗邺。 之所以装傻,是希望他别抱有幻想。 她本就把周孝正当朋友,不想他误解。 “你很快要去罗邺了,我办案忙,就不去送你了,你一路顺风。” 周孝正点点头,流星阔步往外 颜喜望着他背影,“姐姐,我怎么觉得他有些难过啊?” 连颜喜都能感到他的伤心,可见他内心的失落。 衣沐华若无其事道:“没有,我倒不觉得。” 颜喜的直觉告诉她,衣沐华在装傻,“姐姐,他枪法好,家世好,你就不考虑考虑他?” “他是个良婿之选,下回见到干爹,让他考虑考虑周孝正。” 颜喜两颊一红,“姐姐,说你呢,怎么扯我身上啦,我年纪小,才不要嫁人,你可千万别和我爹说。” 两人正说笑,方孔返回来。 第274章,别装了,你派的杀手已经被捕 颜喜怕衣沐华再谈自己的儿女事,见方孔松口气,“方孔,你可算回来了。” 方孔与她并不熟,颜喜的过度热情,方孔不大适应,眉头微微动了动,但也没说什么。 “查到什么了么?” “没有。” 衣沐华心里一沉,旁边的颜喜说道,“姐姐,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之前铁矿失踪后,押送铁矿的士兵都失踪了,但近日诸监打探到,其中一名士兵来了信城。” 虽说铁矿失踪之谜已经解开,但这人既在信城,不妨去找他问问,兴许能发现别的线索。 “此人现在在何处?” 、 “在他婶婶家。” “去把他找来。” 颜喜点头,立即往外走,半个时辰后,她押着这人到衣沐华跟前。 衣沐华看他一眼,他立即眼睛垂下,衣沐华料想他心里怕官府追究,便说道,“我们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追究铁矿失踪。” 听闻不是罪责,他才抬头,“那你们叫我来做什么?” “我们想知道铁矿失踪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人沉默,衣沐华又道,“铁矿失踪,我们怀疑是内鬼所为,问这些是抓内鬼,而不是你们。” “真的?” 衣沐华点头,这人深呼吸,“那日我们押送铁矿石在外面过夜,当夜吃过饼喝过水,我觉得很困,没过多久,很多人倒下,我也在其中。再醒来时,铁矿就不见了。铁矿被盗,是死罪,我们很害怕,认为这下死定了。有人提议说现在赶紧跑,可队长不同意。他说我们跑了,我们就成了通缉犯,会连累家眷。押送铁矿是苦差,但大家都愿意做,无非是冲着钱来,故而队长一说,大家都犹豫了。等到天亮,大家决定直接上报,我们死了,至少不牵扯家人。” 衣沐华问道,“你们打水管粮的人是谁?” “我们就放在车里,没人管。” 衣沐华又问,“失踪的第二日你们就上报了?” “对啊,还是队长亲自去的,他去找郡守,如实上报的。” “是黄岩么?” 这人颔首,衣沐华陷入沉思。 她得知铁矿石失踪,她曾阅过相关的卷宗,黄岩是在案发后的第三日写折子呈报的,按理说前一日他就该写,可他没有,这不禁让衣沐华疑惑。 “你们队长上报后,黄大人可派了人搜寻?” “有的,他派我们搜寻,说不能大张旗鼓。” 押送铁矿的士兵不过三十几人,乌塔地广,仅派他们去未免太少,怎么算都觉得他在敷衍。 衣沐华又问,“你们找不到后,是谁让你们走的?” “队长。”这人想了想,“其实这办法是黄大人和队长说的,我和队长是同乡,上个月我和他喝酒,他喝醉后说的。” 衣沐华沉吟,颜喜料到衣沐华的心思,“姐姐,你怀疑黄岩?” “大陈国企图攻打大平国的信是他所写,信送出去后不到一日,大陈国发动进攻,再者是这信下落不明。” 经以衣沐华一说,颜喜和方孔都觉得有道理。 从乌兰出城后,黄岩便消失了,直到战结束后他才出现。 他身上有伤,自称在一家农户养病,至于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黄岩还在信城,唯恐他怀疑,衣沐华一人去黄府探望。 黄岩见到衣沐华后笑道,“你怎么来了?” 衣沐华客气道:“大人受了伤,我理当来看看。” “别大人了,我可不敢当,往后,我还指望你呢。” 衣沐华在打战中指挥得当,前途不可限量,黄岩自然谦逊。 “大人说笑了,我现在还和原来一样,是您下属呢。” “暂时的,你现在不是留在了信城么,而我伤好后,就得回乌塔拉。” “以大人的家族实力,大人想回来不是难事,对了,刚进来我听黄夫人人说您是自己要求去乌塔的。” “我们黄家可比不得周家,我若没什么本事,走不上去的,”黄岩顿了顿,“衣沐华,你我好歹在乌塔共事过,往后你发达了,多提携我哦。” 衣沐华笑了笑,黄岩又道,“放心,我好了也会支持你,绝不让周家人排挤你。” “那是一定的,在乌塔您关照我,我若好了,可不得报答您么。” 听衣沐华答应,黄岩笑得眼成缝隙,衣沐华起身道,“黄大人您慢慢养伤,我去查案子了。” “什么案子?” “一切皆由铁矿消失起,圣上命我重新彻查铁矿消失的事。” 黄岩面一僵,“过去几个月了,还查?” 衣沐华点头,黄岩又问,“你可查到了什么?” “我找到当时押送铁矿士兵的队长,现在他正关在天牢内,我准备问问他。” “原来如此,那你去,我就不留你了。” 衣沐华与他道别,正往外走,黄岩忽然叫了声。 她回头,但见黄岩一脸痛苦之色,“大人,您怎么了?” “我的伤口忽然很痛,你能不能帮我去叫下人,请他们去找大夫?” 衣沐华知黄岩刻意拖延自己,暗笑不已,原本还担心黄岩不上当,没想到立马坐不住了。 她应了下来,走出房外,隔了好一阵才和下人回到黄岩房中。 下人进来后,黄岩声称伤口剧痛,命下人背自己找大夫,衣沐华清楚他不过是找借口出府,便以担心为由,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到了医馆,大夫给黄岩治疗,半个时辰后,下人才背着黄岩出来。 衣沐华上前询问,黄岩歉意道,“已经好多了,不过耽搁你办正事了。” 颜喜从医馆外走进来,“不耽搁呢。” 她行至衣沐华身侧嘀咕,“人已抓到。” 原来,衣沐华和颜喜方孔分开行动,衣沐华故意引蛇出洞,颜喜和方孔就守株待兔。 黄岩做贼心虚,听说衣沐华抓到队长,立即派人暗杀。 杀手混入天牢,刚要杀那队长,就被颜喜和方孔抓获。 方孔一逼问,那人招了,颜喜这才来通知衣沐华。 黄岩不知他派的杀手被抓,自然不明白颜喜的话,“方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衣沐华既有证人,也无需与黄岩再绕圈子,“别装了,你派的杀手已经被捕。” 第275章,我想我们回到从前 黄岩面色转白,“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衣沐华:“其实我根本没有抓到队长,不过是骗你的。” 黄岩挤出一丝笑容,“事关案子,你不想对外人说,骗我也没什么。” “队长我只对你说过,但在我送你来医馆的路上,有杀手潜入天牢,意图杀那队长。” “这也不能说明是我。” 黄岩依旧死不承认,衣沐华又道,“他已经指认是受你所托。” 黄岩沉默,颜喜说道,“你一定在想我们在套你的话,那你就错了,他除了指认你,还说你身上有一方手帕,是你的上级给你的。” 他手下意识移动到胸前,颜喜快步上前,抢过他手里的东西。 颜喜拿到衣沐华面前,衣沐华低头,是一方白色绣帕。 帕子上有个凉亭,亭旁有首诗歌。 颜喜念了一遍,衣沐华寻思诗既不押运,也全意境,必然是以某种他们自己知道的方式来解读信,诗内必藏了某种讯息。 衣沐华将黄岩带到天牢审讯,黄岩不肯吐露手帕上的诗,也不肯说上级是谁。 黄岩是找太阳唯一的线索,方孔只能用刑具, 逼问难免血腥,方孔让衣沐华和颜喜出去,两人便走到天牢外。 刚走出外面,远远见到公孙束朝两人走来。 颜喜识趣走掉,衣沐华拦都拦不住。 待公孙束到跟前,没等衣沐华开口,公孙束就猜到,“方孔在逼供吗?”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说道,“黄岩没那么快招,我陪你出去走走。” 其实衣沐华不是很想出外面吹风,但公孙束开口,她不好拒绝,两人往外走。 两人走到湖边,湖上画舫过,衣沐华笑道,“好久没见金坊主和千紫了,不如我们去坐坐。” 公孙束拉住她,衣沐华愣了愣,这是几个意思。 “我想与你静静走一段。” “你是有话要说么?” 公孙束笑道,“没话就不能两人独处么?” “那倒也不是,我是怕坏了您的名声。” 衣沐华的名声狼藉,实在不愿牵扯公孙束。 公孙束歪头,“你我什么时候如此见外了。” “朋友嘛,还是客气些好。” 衣沐华可没忘记,他一再强调两人是朋友,既是朋友,就该有分寸感。 公孙束停下脚步,衣沐华奇怪看他,“我应该没说出话?” “你就这么想与我做朋友?” “不是你说的呢?” 当初在胡江,他可是口口声声说朋友。 “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呢?” 衣沐华怔住,他什么意思,连朋友都不愿做了? 她也没惹他啊,还是思翼不愿他们来往? 原来他想独处,是为了一刀两断。 思及此,她心里一阵心酸,怒气翻滚,“侯爷不想做朋友,不做就是,我衣沐华别的没有,朋友还是挺多的。” 她快步往回走,公孙束拉着她,“你想哪去了?” 衣沐华在气头上,甩开他的手,“不就是照你的意思办么?不做朋友。” 说完,她大步朝前,再不走,她真怕自己哭出来。 她不想在公孙束面前哭,这是她最后的自尊。 衣沐华走得极快,公孙束在身后追,“我,你非得我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吗?” 她仿佛没有听见,步子不减,背后传来公孙束的声音,“我想我们回到从前,回到你喊我三岁的时候。” 三岁是爱称,难道他想,衣沐华止住脚步,公孙束这才跟上。 衣沐华看着公孙束,“你认真的?” 公孙束颔首,衣沐华重重踩他的脚,公孙束皱眉,“你这是何意?” “你想脚踏两条船,我让你清醒清醒。” 已经有了思翼,还敢招惹她,不是讨打是什么。 “我与思翼清清白白。” “之前在胡江,我亲眼见你与她亲亲我我呢。” 公孙束顿了顿,“我与她是走得近,但觉没有超礼仪。” 衣沐华哼了声,公孙束又道,“我没骗你,我与她只是亲近了些,绝没有越雷池半步。” “那你身上干嘛带她喜欢的蜜饯啊?” 衣沐华当时快气炸,自然记得。 “人家送的,我随手带在身上。” 衣沐华偏过脸,心里依旧不快。 “别生气了,往后我离她三尺远,还不成么?”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又道,“过段日子我带你去西盛,向我爹禀明我们的婚事,如何?” 他连婚事都考虑到,足见其诚意,衣沐华再硬不起心,反而有些担忧,“你爹不会同意的。” “我会说服他的。”公孙束牵着她的手,手大而暖,衣沐华心里泛起一阵阵甜,公孙束顺势抱衣沐华在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衣沐华依旧觉得不踏实,她不明白公孙束的转变,“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衣沐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可是她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得必须问个明白。 “对抗鹿王之时,除了你,没有能明白我的战术。” 当时公孙束知道太阳的存在,不敢将自己的战术写下,怕旁边瞧见,更怕信被拦截,正愁如何传递之际,却收到颜喜的来信,告之预备队就绪,请他安心。 那一刻他无比安心,世上有一个人能知悉他所想,他怎么能不安心,那时他就认定衣沐华是他的良人,非她不娶。 衣沐华勾起唇角,“看来还是我明白你的心意。” “一直都是。” “思翼呢?” 衣沐华心没有完全落地,她可没有忘记,上回公孙束吹笛,思翼说出了笛的心境。 “那曲子我之前与她谈论过。”公孙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所忧虑,又道,“还有什么想问的,通通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他非但没有笑话自己,还想主动解释,衣沐华的心彻底落地,她眼眶不禁湿润,“三岁,我好想你,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环抱她的手紧了紧,公孙束温柔道,“我也想你。” 原来她不是单相思啊,衣沐华笑了笑,苦尽甘来,倒不是太坏。 “姐姐,不好了,姐姐,不好了。” 颜喜的声音传来,衣沐华和公孙束均是一愣,两人回头,但见颜喜匆匆跑来。 "怎么了?” “黄,黄岩死了。” 第276章,三岁,我不想回家 衣沐华呆住,公孙束先问,“怎么会这样?” “他挨不住方孔的拷问,就,”颜喜说不下去,衣沐华和公孙束往天牢赶。 走进牢房,一股血腥味扑鼻,但见黄岩头全身血肉模糊,头歪在一侧。 衣沐华不死心,上前探脉搏,脉搏全无,他真的死了。 方孔一直低着头,解释道,“他身上有伤,动刑没多久,他便,” “他死前吐露过什么?” 方孔摆头,衣沐华沉吟,方孔说道,“抱歉,是我失误,我这就进宫见圣上,请他责罚。” 话未了,人已经冲出牢外。 衣沐华相信方孔是无心之失,便叫了他两句,不过他没有回头。 公孙束摆摆头,暗示让他去。 颜喜心急,“黄岩死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衣沐华一时间心乱如麻,也不知该怎么办。 公孙束说道,“他不是留下手帕么,或许能从手帕上找到蛛丝马迹。” 衣沐华将手帕拿出来,三人一起研究,试过诗开头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不成句,又试诗尾,也是不成意思。 他们又是火烤,又是湿水,还是发现不了手帕的秘密。 颜喜不由泄气,“该不会手帕没有秘密?” 衣沐华摆头,“当时黄岩的神情慌张,不像是装出来的,它一定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她们暂时不清楚罢了。 衣沐华忽然想到,黄岩身上有伤,行走需要人搀扶。 手帕既是他的上方给他,两人必然接头过,只要问黄岩身边的人,他们去过什么地方,兴许能查到些线索。 衣沐华立即叫黄岩的几个随从到跟前,根据随从所说,黄岩回来后,,哪也没去,只进宫见过圣上。 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都想到也许太阳在宫里的可能。 衣沐华问道,“除了见圣上,他还见过谁?”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兰贵人。” 兰贵人是黄岩的姐姐,黄岩遇到她应该会寒暄,衣沐华问,“你们说话了。” “说了,兰贵人见公子伤得重还哭了呢。” “两人关系很好?” “是的,兰贵人与公子是一母同胞,关系比其他人亲切些。” “方才你提到兰贵人哭了,她应该有擦泪,用的是这块手帕吗?”衣沐华拿出从黄岩身上搜出的帕子,随从摆头。 “我们站得远,没有看清。” 兰贵人是平成王的宠妃,在没有确切证据前,衣沐华不能直接问,否则是要倒霉的。 衣沐华才刚会信城,很多事没有做,可不能再碰刺。 颜喜见衣沐华沉默,天真道:“既然遇到兰贵人,我们去问兰贵人身边的婢女不就成了么?” 衣沐华摆头,“若是查到还罢了,万一不是,往后你我都不好过。” 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耳边风,兰贵人若怀恨在心,在平成王面前说他们的坏话,她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弟弟做了这种事,圣上难道不会怀疑么?” “兰贵人有孕在身呢。” 至今为止,平成王只有一个太子,传言兰贵人肚子里的是男孩,有孩子在,平成王多半会赦免兰贵人。 公孙束想了想,“我和圣上说说。” 衣沐华想起吴志坚,寻思再英明的人也是有感情的,平成王对兰贵人极为喜欢,公孙束说她的坏话,平成王未必会听,不听也就罢了,万一怪他可不好。 “等找到证据再去,免得打草惊蛇。” 公孙束点头,颜喜又问,“你们公子除了兰贵人还遇到了谁?” 随从摆头,“与兰贵人分别后,我们直接出宫,没有遇过谁了。” 线索又中断,衣沐华三人走出天牢,外面阴云密布,半点月光都不透。 公孙束用马车先送颜喜回府,才送衣沐华。 衣沐华心里装着案子,一路上默不出声,眉头紧锁,公孙束见了以手抚在她额头,“想不通就缓缓,别难为自己了。” 衣沐华回神,对上公孙束如湖的眼眸,心里不禁一荡,顺势倒下,头枕着他的腿,“三岁,我还不想回家。” 公孙束含笑,“那就再逛两圈。” 说着,他吩咐车马绕信城两圈。 衣沐华想起之前看过注孤生的笑话,女人说不想回家,男子就陪她做走两圈,以前她觉得自己绝不会遇到这样的人,没想到还真遇上了,不由发笑。 公孙束不解,“笑什么。” “笑你迂腐。” 公孙束依旧迷惑,衣沐华也不解释,躺在他腿上,仰视他。 她从不敢奢想,两人重归于好,现在和好了,她可不得好好看看这个人么。 他的下颌清晰,鼻梁高挺,眉骨突出,真是如雕刻一样啊,正欣赏着,他的手覆盖在她眼睛上。 “别看了,我热。” 本来她心如止水,话一出,她心嘭地热了起来,像是感觉到她的脸发烫,公孙束的手抬高了些。 衣沐华猜测他心里一定如烈火燃烧,才不敢有一丝触碰,她玩心大起,笑意加深,“三岁,你好歹是修过心的人,怎能如此受不起撩拨呢?太对不起你师父了啊。” 公孙束不说话,衣沐华续道,“此时你要默念清心咒,克制一下,否则日后没脸见你师父了。” “闭嘴。”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压抑,衣沐华知自己越说,他心里的火越旺,“默念一遍不够就两遍,实在忍不住就读出来,再不行,我就帮你。” 衣沐华身下的腿微微发抖,这个帮,他一定明白了,衣沐华又道,“需要的话就说一声,大家怎么熟了,别客气。” 上方一阵沉默,衣沐华憋笑憋得肚子疼,忽而上方一片亮,四目相对,公孙束眼眸灼热,衣沐华暗叫不好,要起身,公孙束手一把按住。 “三岁,方才我是说笑的,你别。”话被淹没在公孙束的口里,他低头将她压住,然后为所欲为。 大约是禁锢太久的缘故,公孙束来势汹汹,如暴风雨一样,衣沐华在海浪里起起起,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期间她受不了要逃脱,均被无情镇压,事后衣沐华反省,往后千万不能挑拨公孙束,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第277章,你的嘴怎么红肿了 前一夜在海浪里起,导致衣沐华天亮才睡下,才一个时辰,颜喜便在外面敲门。 “姐姐,快醒醒,我找到线索了。” 听到线索,衣沐华嘭地起身,开门后,颜喜先是一愣,惊叫道,“姐姐,你的嘴怎么红肿了。” 衣沐华心里骂公孙束,连忙捂着嘴,“被蚊子咬的。” 颜喜眼珠转了转,“现在不是夏天啊,哪来的蚊子。” “不是夏天也有蚊子。” “是么?”颜喜的脸摆明写这不相信,衣沐华岔开话题,“适才你说证据,快说啊。” “哦,我早上进了宫,经过一番问询,终于得到线索。” 衣沐华误以为她去找兰贵人,心里一紧,“你找兰贵人了?” “没有,昨日你们说兰贵人不能得罪,我哪敢得罪她,我是去问周围的宫人,打听谁见过那手帕。” 衣沐华松口气,难为她想到以手帕找,“打探到什么了?” 颜喜压低声道,“这手帕是方妃的。” 衣沐华大吃一惊,方妃是方孔的姑姑,颜喜又道,“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像姐姐你这般讶异,但我想方孔的姑姑怎么能是呢,便买通了方妃身边的人,悄悄问。” “所以是她。” 颜喜颔首,衣沐华深吸气,“我们去找方孔。” 颜喜不解看着衣沐华,方孔的姑姑是手帕的主人,他们找方孔做什么,莫非两人是一伙的? 两人赶到方孔的住宅,里面没有人,她们又进宫打探,都说没有见过方孔。 悉知方孔已经失踪,颜喜愤然道,“方孔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亏我还觉得他是好人,以前常照料他呢。” 颜喜是诸监司的人,能接触各种情报,这两年方孔在圣上身边办事,多少得探听情报,颜喜见他帮过衣沐华,拿他当自己,每次他开口,颜喜总不遗余力帮。 回想起自己帮过内鬼,颜喜就觉得自己傻。 “不,方孔不是内鬼。” “他不是内鬼怎么消失了?” “我猜昨日我们出天牢后,黄岩告诉他真相,目的是想他去通知方妃,他便杀了黄岩,然后借口请罪离开。” 假如方孔真的是内鬼,不会自己杀黄岩,大可以借别人的手做。 颜喜恍然,旋即喊道,“啊,这么说他和方妃已经逃了?” 衣沐华和颜喜快步去找方妃,方妃正坐在园中,见到她还在,两人均是一呆,方孔走后一定通知了她,为何她不走。 方妃见到两人,对她们比了个坐的姿势。 她年过三十五,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肌肤如玉,说她是二十多也是有人相信的。 按理说,没有子嗣的妃子很着急,可她从来不争,旁人都说她在做戏,其实她只是不想连累自己的孩子。 衣沐华缓缓坐下,开门见山道:“你为何不走?” 方妃嫣然一笑,“你不是很聪明么,你来猜猜。” “只能走一个。” 方妃点头,“难怪你能找到我们,确实够资格,若是给别人揪出,我不甘心,若你,还是可以的。” 颜喜在打仗过程中,见到无数平军死去,心中正义感极强,容不得损害国家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已经是妃子了,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还做这种事。” “我是大陈国人,自当为国效力。” “方孔呢?他也是大陈国人?” “是的,当初他爹也就是我的哥哥入狱,只有我答应做太阳,他爹才没事。方孔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你能念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放了他。” “这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以他的性子,不会丢下你的。” 方妃摇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都做了准备,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大陈国。” 衣沐华:“你为他准备了路,也为自己准备了。” 方妃笑了笑,嘴角溢出血了,“我还以为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可惜啊,他没能攻占大平国。” “想攻占我大平国,简直痴心妄想。”平成王从远及近,衣沐华和颜喜起身行李。 方妃脸上毫无波澜,她淡淡看着平成王,“你不是问我为何我一直能心平气和么。现在你该知道了?” 平成王脸色一黑,长臂一挥,方妃脸上有一道巴掌印。 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才对平成王这样淡然。 方妃脸侧过一边,“你连他十分之一都不如。” 平成王哼了声,“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会派你来?” 方妃身子动了动,“他也是没办法。” 平成王笑了笑,上前捏着方妃的下巴,“不过是你幻想罢了,男人喜欢一样东西,绝不会送她走的。” 方妃闭上眼,神色十分苦楚。 一个为了爱豁出去的女子,最怕明白爱是幻想,衣沐华心生侧影之心,偏过头去。 方妃服了毒药,片刻后死去,平成王望着她的尸体一阵,然后说道,“拖去乱葬岗喂野狗。” 说完他大步走去,衣沐华和颜喜吩咐人照办。 衣沐华找到太阳立了功,平成王让她官复原职,再次成为诸监司使。 时隔两年,衣沐华又走进诸监司使,内里和之前的大不相同,显然经过重修。 诸监司的财政一向紧缺,衣沐华琢磨不会是国库出钱,此时走来一人,“见过司使。” 衣沐华笑了笑,“江海,这两年把诸监司弄得不错。” 江海面色一红,“应该的,只要司使不嫌弃,我愿一直把这打理得妥当。” 两年过去,他的志气还是停留在只求安稳。 衣沐华不禁想起风冠,如果风冠还在,他会不会也出来迎接自己呢。 江海见衣沐华发愣,“司使,您没什么吩咐,我去扫地了。” 衣沐华颔首,江海便去捞树叶了,诸监司的树多,扫落叶能打发一个上午呢。 她在诸监司转了一圈,回到正堂时,发现肖教头和肖毅在,两人朝衣沐华行礼,“见过司使。” 衣沐华轻轻点头,“肖教头,肖诸监。” 之前衣沐华上任,两人没来,这回来,衣沐华直觉不会有好事。 “司使,方才我收到一则消息,特地来告知您。” 果然,衣沐华冷笑,“肖教头请说。” “方妃的尸首不见了。” 第278章,侯爷假公济私,不觉得惭愧么 方妃尸首不见,定是有人偷走了,而会偷走尸体的人,必然与她关系亲密,衣沐华下意识认为会是方孔。 “方妃已死,对大陈国没有任何意义,大陈国的内鬼不会求偷尸,我想会收尸的人是她亲人。” 肖教头知道衣沐华与方孔有交情,特地告诉她,目的就是让她为难,若是她拍然抓方孔,便陷她不义,若她不抓,便陷她于不忠。 早知两人是黄鼠狼,没想到还真不出所料。 衣沐华心里问候两人祖宗,面上笑道,“肖教头的意思是此人是方孔。” “不错,想来想去,只有他才会冒险收尸。” “肖教头的意思是让我下令抓人?” “司使误会了,我们做下属的不会揣测上方的意思,只是报告,至于怎么做,是您的事。” 肖教头对衣沐华客气许多,可衣沐华明白,这不会是表面功夫罢了。 想她入坑,也没那么容易,不知道这两年,她挖坑无数么,让她才会跳别人的坑里呢。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 肖教头点头,肖毅说道,“司使不作为吗?” 没等衣沐华开口,肖教头训斥肖毅,“方才没听到司使说么,她自有决定,轮不到我们多嘴。” “若是上司徇私舞弊,我们也要沉默么?” “衣司使不会的。” 两人一唱一和,是想逼她于不义啊,衣沐华冷笑道,“这事不必两位费心,也不必我操心,我会上报给圣上,由他定夺。” 方妃死后,平成王没有通缉方孔,衣沐华料想他是不愿闹大,所以并不想自己做决定,而是由平成王决定怎么做。 听闻衣沐华报给平成王,肖教头道,“司使英明,由圣上下令,那再好不过。” 两人见目的达不成,讪讪而去。 衣沐华将方妃尸体消失的事禀高平成王,平成王不耐烦道,“衣司使,这点小事你就不会自己决定么?” 平成王对方妃有些情,知她是太阳,心里十分不悦,衣沐华再次提及,自然黑脸。 “事关太阳,属下不但擅作主张。” 一阵沉默,平成王说道,“方孔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此事就罢了。” 衣沐华暗暗松口气,正要告退,平成王说道,“大乐国的国君过世,你和龙闽侯去一趟大乐国,替寡人表达哀悼。” 忽闻大乐国的国君仙逝,衣沐华呆住,忍不住打探,“大乐国的国君传位给谁?” “有太子在,自然是太子,丧礼过后,便是登基仪式,你们观礼后再回来。” 衣沐华应下,而后出去,寻思能与公孙束去也是不错。 想到往后两人能光明正大一起,不禁发笑,这算不算拿工费谈恋爱呢。 思及此,心中一阵欢快,脚下步子加快,回衣府收拾行李,翌日与公孙束前往大乐国。 两人上马车后,手就没分开过,衣沐华笑道,“是不是你与圣上提议让我来的?” 诸监司使和龙闽侯怎么也不会一起公干,唯一的可能就是公孙束钦点。 “我说不是,你信吗?” 衣沐华摆头,公孙束笑了笑,“知道你还问。”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说服圣上的,难道他就没起疑?” “我说路上说不定有刺客,你去能避开。” “他信了?” 公孙束颔首,“你的功夫他见识过,自然不会起疑。” 衣沐华抿笑,“侯爷假公济私,不觉得惭愧么?” “我非圣人,偶尔为之,活佛不会怪罪的。” 衣沐华噗嗤一笑,两人一路说笑,三日后抵达大乐国的都城官新城。 官新城内肃然一片,随处可见白色灯笼,人人头带白帽, 酒馆,烟花巷一律关门,人们说话均是窃窃私语,街上无人喧哗,更没人敢笑。 两人进入驿馆,在门口遇到思翼和思若。 思翼姐妹见衣沐华公孙束,思若哼了声走掉。 思若听说周孝正恢复自由后立即到衣沐华身边,十分不悦,自然没有好脸色给衣沐华。 思翼倒是很有风度,见衣沐华和公孙束也没有生气,歉意一笑,“姐姐身体不适,心情欠佳,望两位不要见怪。” 衣沐华淡然道,“思翼公主不必解释,我能理解。” 双方道别,各自回自己的住所。 到了傍晚,宫里来人领衣沐华和公孙束进宫,大乐国的国君灵堂设在偏殿,偏殿里不但有思若姐妹,还有鹿王以及大陶国军师。 大陶国军师戴着面具,鹿王正站在他旁边,见公孙束和衣沐华出现,两位点头示意。 礼尚往来,公孙束两人朝他们回礼。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以此跪在灵柩一侧,衣沐华两人上过香,向四人致敬,而后才出偏殿,准备返回驿馆。 他们行了一段,衣沐华觉得路不像是驿馆的路,问前面的宫人,“我记得出宫不是这条路。” 宫人:“衣大人明察秋毫,这并非出宫的路。” 公孙束:“那你带我们去哪?” 宫人:“四皇子妃知道侯爷来,想见见您,特地让小人领您去,事先没有告之,还望恕罪。” 公孙束和衣沐华互视一眼,心照是四皇子要见两人,以初荷的心性,哪里能买通宫人,多半是四皇子假托初荷的名义,骗两人去他的府上。 公孙束寻思很久没见初荷,便默认了。 到了四皇子府,初荷等在门口,“表哥,你来了。” 初荷像之前一眼要拉公孙束的手,衣沐华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倒不是吃味,而是不想初荷被人说闲话。 公孙束提醒,“初荷,你现在可是四皇子妃了。” 初荷吐舌,“我太高兴,忘了嘛。” 她还保有少女的天真,想来木次对她不错。 公孙束见她没有被欺负,心里很是安稳。 初荷带两人参观府上,又留两人用膳,吃了一半,木次回来。 木次客套道,“侯爷,衣司使,别来无恙。” 衣沐华和公孙束起身,“见过四皇子。” “你们坐,别客气,初荷是你表妹,我也算是你表妹夫,大家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衣沐华暗笑,一来套近乎,准没好事。 第279章,像私奔的爱侣 对方客气,公孙束自然不能失礼,“既然四皇子说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大家坐定,木次眼扫了一圈菜,“这么才这几个菜,太寒碜了,初荷,你不是会做糕点么,快去做一些,给表哥他们尝尝。” 初荷愣了愣,“现在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与衣沐华公孙束谈论正事了。 木次颔首,“你做的糕点好吃,一定的让他们尝尝。” 听闻夫君夸赞,初荷脸颇为得意,“好,我去做,你们稍等。” 她毫无戒心离去,待她的身影消失,木次摆手,下人们纷纷退去。 花厅仅剩三人时,木次笑了笑,“其实这次请两位来,是有时相求。” 衣沐华抿笑,“看出来了。” 木次拍手,“既然你们猜到,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向请二位助我登上王位。” 公孙束和衣沐华呆了片刻,完全没料到木次请他们来是这个目的。 公孙束缓缓道,“大平国一向不干预别国的政事。” “侯爷,你别急着拒绝,且听我把话说完,这并非政事,是交易。” “什么交易?” “若是大平国能助我登上王位,往后十年大平国向我们购买大米,我们可以降价一成。” 每年大平国向大乐国买米,若是降一成,能节约几千万两银子。 这个交易确实够吸引人。 公孙束看衣沐华一眼,衣沐华微微摇头,木次瞧在眼里,没等公孙束开口,“侯爷,这笔买卖你们只赚不赔呢,你好好想想,十年,十年你们能节省多少银子啊。” 公孙束犹豫,“这确实很诱人。” 衣沐华想起平成王之前话,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们需禀报圣上,他来做决定。” 木次摆手,“我办事就这两天,等他回信,我早就办完了。” 他好不避讳说这两日,衣沐华着实吃惊,老国君尸骨未寒,他就夺权,未必太不近人情,但转念一想,帝王家的人,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又道,“出来时,圣上叮咛我们只观礼,别的不要做。” 木次见衣沐华又拒绝,瞪她一眼,“我与侯爷说话,你插什么嘴,这没你的事了,你出去。” 他不耐烦摆手,衣沐华心里登时来气,出去就出去,才不稀罕与谋权的人同席呢,她猛然站起来,大步往外。 在外面站了片刻,公孙束出来,她见木次没有送客,料想公孙束没答应。 两人出来后,衣沐华说道,“莫非你真的想答应四皇子?” 公孙束摇头,“我迟疑不过是给他面子,难道你真以为我会赞同谋权篡位的人?” 衣沐华恍然,若公孙束像自己一样拒绝,心里必定怀怨气,在外交方面,她确实不如公孙束。 她笑了笑,搂着公孙束的胳膊,“我误会了你,对不起啊。” 公孙束抽走,衣沐华娇滴滴道,“别生气了,下次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快放开。” 衣沐华抱更紧,“不放。” 公孙束正要开口,旁边传来一阵粗暴的声音,“那边抱在一起的人给我站住,眼不看这是什么时候,敢公然在抱一起,活腻了。” 大乐国国丧期间,不允许任何亲密之举,衣沐华忘了这茬,眼下被抓个正着,那可怎么办? 她正寻思如何和对方解释,手上被人握住,人往前冲。 公孙束拉衣沐华飞速往前跑,后面响起骂骂咧咧的声,“你们居然敢跑,看我抓到你们不扒你们的皮。” 对方穷追不舍,两人在街上飞奔,在大街小巷乱走,半个时辰后,才甩开那人。 两人躲在暗巷里,确认对方不在附近后才松口气。 公孙束摸了摸她头,“让你放手不放,现在知道错了。” 衣沐华觉得两人狂奔有趣,“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玩的,像私奔的爱侣。” 公孙束不由发笑,“你脑袋总与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才好玩,难道你要一眼看穿的那种,比如初荷?” 公孙束拍拍她,“连初荷的醋都要吃,你真有出息。” 衣沐华惆怅道,“我知道你与她没什么,但就是忍不住,大概觉得你很好,谁都想来抢。” 衣沐华拥有的不多,可既有了,便忍不住握紧。 她明白自己很不潇洒,可若连感情都潇洒,她还不如出家。 公孙束似乎感觉到她的心思。低头吻她脸颊,“若是这个理由,我倒是可以接受。” 衣沐华笑颜开,回了他一个脸颊吻,人还没离开,巷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两太不要脸了,搂抱不够,还亲上了,你们死定了,我非抓你们不可。” 方才的粗嗓子官差发现衣沐华两人,公孙束又要拉衣沐华跑,衣沐华不动,待官差到了跟前,衣沐华一拳打晕他。 公孙束好笑摇头,两人走出巷子,从容返回驿馆。 次日,衣沐华和公孙束准备出门,思翼公主叫住两人,“两位是去游街上,我可否一起?” 思翼是个知趣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加入两人,想必是有话要说。 公孙束微微一笑,“欢迎之至。” 他们在街道上逛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幽静的茶馆,只有他们之际,思翼问道,“诉我冒昧,不知四皇子可找过两位?” 公孙束与思翼交好,也不瞒她,点点头。 “你们答应了?” 公孙束摇头,思翼公主脸上肉眼可见放松,“那就好。” “他找过你们?” “是的,他想我二姐帮他出谋划策,不过我二姐拒绝了。” “我们大平国一向重长幼尊卑,绝不会答应他的。” “那就好,我们大曲国也很看重这些,若你们答应,我父皇便不会与你们合作了。” 原来思翼是怕公孙束答应,才特地问。 “公主放心,我们绝不会同意的。” “哎,若是大陶国的军师像我们这样想就好了。” 公孙束愣了愣,“大陶国军师答应了?” “四皇子亲口告诉我二姐的,应该没有骗人。” “我们管不了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思翼认同点头,起身告辞,她走到门口又停住,“两位很般配,我祝两位白头偕老。” 第280章,做人要厚道 人家祝福,衣沐华想道谢,公孙束却很不要脸道,“到时请你喝喜酒。” 思翼笑了笑,往外走。 衣沐华看一眼公孙束,公孙束反问,“不准请她么?” “人家已经有些难过了,你还想着人家的红包,太不厚道了啊。” “是哦,那下次见面,我提醒她免红包。” “侯爷真是大方啊。” “只是免她,别人不免,尤其是周孝正。” 衣沐华白他一眼,“提周孝正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他不能免。” 公孙三岁就是公孙三岁,衣沐华微微摇头,懒得与他争辩。 大乐国老国君出殡后的第二日,大臣们按惯例宣读老国君的旨意,恭太子成为新国君。 在宣读旨意之时,三皇子站出来反对,声称太子德不配位,又拿出太子滥杀无辜,侵吞国库的证据。 三皇子一说,四皇子力挺,显然两人是一伙的。 按照大乐国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免罪,太子若真犯了罪,按照规定,便不能继任王位。 太子怒斥三皇子栽赃,自称冤枉。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老国君不在,谁是谁非,更难说清了。 一时之间,朝堂分成两派,太子一派,三皇子四皇子一派,二皇子中立,并莫非有加入他们。 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不知怎地打了起来,双方越打越凶,一名老臣突然倒下,他肚子上插了一把刀。 适才堂内一团乱,根本没人注意凶手是谁,可老臣手指着太子,大家下意识便觉得是他。 三皇子怒道,“太子,动嘴不够,你还要杀人吗,他可是老功臣啊,你真是狠心,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我们的国君。” 太子面赤,“不是我,我没有杀他。大家都在,即便我讨厌他,也不会当众杀人啊。” 四皇子走到老臣面前,蹲下后道,“这刀是你的,你一向随身携带,不是你,又是谁。” 大伙定睛细看,刀柄是太子的,人证加证据,大家全相信是太子所为,任凭太子如何辩解,都没人相信。 最后太子被关进牢房,没有了太子,谁做国君又引起争议。 二皇子迷恋琴棋书画,不贪恋王位,主动放弃,候选人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衣沐华本以为两虎必有一争,不曾想三皇子也放弃,如此一来,王位就落到木次手里。 举行完登基大典,木次在宫中设宴,席过半,木次微醉,说道,“今年雨季多,今年收成不大好,往后我们大平国的米价可要涨了。” 话音落,周围一派寂静。 一名老臣说道,“王上,您刚做国君就上涨米价,恐怕不大好。” “今年是收成不好,明年好了,寡人再降就是。” 思若冷冷道:“大乐国的米价本就高,再涨的话,往后我们大曲国该吃番薯了。” 公孙束附和,“英雄所见略同。” 大乐国以卖邻国大米赚钱,若是少了大平国和大曲国购米,粮食便成了仓库米了,大乐国天气潮湿,不出半年,仓库米就会发霉。 木次哈哈一笑,“寡人玩笑罢了,两位怎么还当真了呢,寡人醉了,难免说酒话,各位别当真。” 他说完,大乐国大臣们跟着笑,“王上定是见宴会沉闷,缓解下罢了,二公主,侯爷,莫见怪。” 二公主冷脸不语,公孙束客气点头,“既是笑话,我自然不会当真。” 木次又哈哈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宴席散去,公孙束和衣沐华想醒酒,便步行回驿馆。 将至驿馆之际,迎面走了一群士兵,他们觉着火把,眼睛四处游移,见两人后停下,“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囚犯衣服的人?” 衣沐华寻思他们是找逃犯,“没有。” “若是见到,务必告之官府。” 士兵问完后离开,衣沐华嘀咕,“看来他们在找一个重要的人。” “他们不是说囚犯了么。” “囚犯也分普通和重要,他们穿的是禁军的衣服,能让禁军出动的,这人必不简单。” 公孙束揉了揉额头,“别管他们了,我们回去。” 在人家的地盘,衣沐华当然不会多管闲事,两人回到驿馆,准备进房,衣沐华忽然拉住公孙束。 她闻到一股恶臭,是从公孙束的房间传出。 公孙束爱整洁,断然不会他的东西发出。 衣沐华向公孙束打眼色,公孙束说道,“房内的朋友,请出来,如果你不自己出来,我们就喊人了。” 房中没反应,衣沐华又道,“外面正好有群士兵,我将他们叫进来。” “别去。”房中的人说道,“求求你们,别去。” 衣沐华本怀疑他是逃犯,此时他如此害怕,想来是他无疑。 公孙束劝道,“你若犯了罪,是跑不掉的,还是尽早回去。” “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对方声音透着极大的委屈,衣沐华寻思或许他有冤屈,不妨听听,“那你出来,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会尽量帮你。” 一阵沉默,门开了,消瘦又不失贵气的脸显露出来,衣沐华和公孙束内心均震动,这人是大乐国的太子。 太子凄然道,“想必你们也认出我是谁了。” “您怎么在这?” “整个城都是他的人,唯有这个地方没有,我只能到这。” 公孙束想了想,“我们房内谈。” 两人进了房间,将门窗关上。 太子见他们没有叫人,万分感激,“多谢侯爷和衣司使,他日我若能夺回王位,定忘不了两位的恩情。” 公孙束问道,“太子已经有了打算?” 太子点头,“我的舅舅是将军,他手里有不少兵,我若能出城去到他那,他定能助我夺回王位。” “您逃了,城门定会加强防守,出去不是件难事。” “我知道,所以我想请二位帮助我出城。” 此时木次已是大乐国国君,帮助太子逃离官新城,万一让木次知道,必然影响两国的关系,故而公孙束很是犹豫。 太子瞧出他所想,起身下跪,“请侯爷助我,若你不助我,我就会死在官新城了,老四他谋权篡位,您不应该助纣为虐啊。” 第281章,禁军搜查 公孙束沉吟一阵,“夜深了,太子今夜先在此好好休息。” 他没有赶太子走,便是应下帮助太子出城。 太子万分感激,衣沐华沉默不言。 公孙束送衣沐华回房,到了门口问道:“你觉得我不该帮太子么?” 太子进入驿馆,偏偏进了公孙束的房间,衣沐华自然起疑,但公孙束已答应,衣沐华也不会再反对。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你帮他也在情理之中。” 公孙束颔首,“木次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他,他实在不该无缘无故死在牢里。” 未免被人发现窝藏太子,两人商议尽早出城。 翌日,两人进宫辞行,木次也不留他们,但他们出宫之时,一名宫人称皇后要见两人。 两人不疑有他,跟随宫人而走。 行至一间凉亭,宫人让两人在此等候,自己离开了。 两人等了许久不见初荷,恍然是有人故意拖延,他们立即回驿馆。 抵达驿馆,但见门口有禁军,两人暗叫不好。 太子就藏在公孙束的房中,若是禁军,定能找到。 木次本就对公孙束不助他夺位心存怨念,若从公孙束房中搜到太子,必然翻脸。 公孙束和衣沐华内心忐忑,面上一派从容,进门后碰到鹿王,衣沐华故作淡定问,“为何驿馆会有禁军?” 鹿王:“你们不知道么?前太子越狱了,这些禁军前来搜查。” 衣沐华:“这里是驿馆,住的都是贵客,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未免太失礼了。” 她意图煽动鹿王不满,再联合鹿王抗议,赶走禁军。 她瞥了一眼,目前禁军还没有搜到公孙束的房间,若能在此之前赶禁军走,那是最好不过。 怎料鹿王并不受她影响,耸耸肩,“前太子是要犯,他们谨慎些也没错,我们既然是客人,该多理解才是。” 衣沐华:“鹿王真是大气啊。” 鹿王:“我们又没做过,自然不怕,衣司使看起来很介意,莫非你见过他?” 衣沐华:“鹿王说笑,我怎么会见过他。” 鹿王:“那就不必怕了。” 禁军走进公孙束的房中,衣沐华暗暗拉公孙束的袖子,公孙束看她一眼,回握她手,眼神暗示万事有他。 衣沐华寻思禁军找到太子,他们大可抵赖,说从没见过太子。 但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衣沐华料木次不会相信。 哎,总之这次,太子是害死他们了。 一炷香后,禁军出来,继续搜下一间。 衣沐华愣了愣,太子居然没有被发现。 这不可能。 两人走到房中,向里扫了一眼,柜子被打开,床帘被掀开,两处唯一可以藏人地方都空无一人。 前太子不在房中。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前太子提前收到风,藏在别处。 禁军没有在公孙束的房间找到前太子,终归是件好事。 待禁军全部搜查完走后,思翼出现,她见四下无人,对公孙束和衣沐华道,“两位不必担忧,那人很安全。” 公孙束和衣沐华均是一愣,公孙束一喜,“是你救了他。” 随后他将思翼请入房中,随手关上门。 思翼坐下后道,“其实,昨夜我找过你,想询问你们是否一起离开,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今日一大早,你们走后,禁军就到,我琢磨是有人知道太子进了驿馆,便将前太子带走。” 亏得思翼机智,否则公孙束便遭殃了。 “多谢你。” 思翼摇头,“侯爷敢收留前太子,是义举,既然你深明大义,我自当助你。” 公孙束面露惭愧,“七十回到驿馆之时,我见禁军在外,也有些后悔,深明大义实在不敢当。” 思翼抿笑,“侯爷还是打算帮前太子出城么?” 公孙束点头,“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失信。” “虽然他们搜过,但我认为他们不会打消对你们的怀疑,不如你让前太子跟在我身边,如此会更顺利些。” 公孙束摆头,“这是我与前太子之间的约定,怎么好连累你,出城的事我再想办法就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衣沐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思翼说道,“禁军进门后,先从你们这里搜起,而没有搜离得更近的西厢房,所以我想他们是冲这你们来,而且在所有的人中,你们最有可能答应前太子。” 所有的客人当中,唯有公孙束和思翼心存公道,愿意受累帮助前太子,可思翼和思若在一起,思若不会答应,那剩下的只有公孙束了。 衣沐华沉吟,“会不会有人故意让前太子来找公孙束?” 驿馆里有鹿王和大陶国军师,两人都是算计高手,他们指点前太子,企图陷害公孙束,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束缄默,思翼说道:“不如我们问问前太子。” 公孙束摆头,“他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我们,就算有人背后指点他,他也不会说的。” “他就不怕你违背承诺?” “如果他现在主动现身,告诉木次是我们藏匿他,你我全陷入了麻烦里了。” 现在的他们帮前太子也不是,不帮也不是,陷入了进退维艰的地步。 思翼蹙眉,公孙束看衣沐华一眼,衣沐华笑了笑,“你看我做什么?” 公孙束见衣沐华笑,便知她有了主意,“说,你想到什么办法?” 衣沐华说道,“我们可以让前太子混入大陶国那边。” 公孙束愣了愣,旋即笑道,“这招不错。” 困住他们两难的棋,他们可以套到大陶国军师身上。 木次忌讳前太子,倘若发现前太子在大陶国军师那里,他同样会恼怒,故而大陶国军师不会揭发前太子,反而会帮前太子出城。 思翼莞尔,“早听说衣司使聪明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公主过奖。” “我这就让前太子混入大陶国的人中。” 唯恐事再生变化,思翼返回她的住所,将前太子安置妥当前。 第二日,衣沐华和公孙束以及思若姐妹离开官新城。 他们的马车到了城门口,官兵没有搜马车,这点让公孙束和衣沐华倍觉意外,直到他们出了城,才觉察不对。 第282章,掉入河里 出城后,车马赶马越走越快,起初两人并不在意,随着道路崎岖,车却丝毫不减速,颠得两人左右摇晃,两人才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 衣沐华撩开帘子,朝车夫说道,“大哥,我头有些晕,您能不能慢些。” 车夫手中鞭子不停,仿佛没听到似的。 衣沐华又道:“大哥,我想吐,能不能停一下。” 车夫依旧置若罔闻,衣沐华气不过抬手打偷袭他,却被他单手抓住。 他的眼眸森然,透着阴狠,衣沐华感受到了杀气,他无疑是杀手。 猜到对方身份,衣沐华下意识喊道,“三岁,我制住他,你快跳车。” 话音未落,衣沐华从后勒他脖子,与他缠斗。 杀手见身份暴露,不再隐藏,松开手,放任马车乱跑。 马不管不顾往前冲,带起一阵尘土,车在道上东倒西歪。 杀手从腰间拔出匕首,举手向衣沐华刺。 衣沐华身子一侧,手拧其手腕,怎料杀手手腕劲打,她不能制住他。 匕首方向一转,刀尖直指衣沐华的脸。 眼见刀尖要刺衣沐华的脸,公孙束扑上前,勒住杀手的脖子。 虽然衣沐华叫公孙束走,但大难当前,他又怎么舍得留衣沐华自己应对。 杀手见公孙束后搂自己,反手出匕首,匕首插入公孙束臂膀里。 公孙束吃痛,手上不由一松。 杀手趁机逃脱,拔出匕首,要再给他一刀。 此时衣沐华抬腿,一脚踢开匕首,匕首斜斜飞出去,不巧落在马的后臀上。 马嘶叫一声,前蹄上抬,马车一晃,三人均倒向后部,紧接着马车飞速往前。 马受了伤,如发狂一般,横冲直撞。 思翼与思若的马车在后,她们早就发现公孙束和衣沐华的马车不对劲,此时更是确定有事发生。 思翼命他们的车夫追上前,欲救衣沐华和公孙束,怎料马跑到了河边,转眼间,马和车冲过路沿,连人带车,一块掉进河里。 入水后,杀手掐住衣沐华的脖子,他的力气大,衣沐华手脚并用,无论怎么捶打皆不能挣脱。 脖子的手劲愈发重,呼吸逐渐困难,衣沐华胸腔炸裂,最后昏了过去。 迷糊间,衣沐华见到面前有一人,这人背对他,“你去找他,只要你能迷惑住他,我就帮你回信城。” 这人声音低沉,像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一言为定。” 衣沐华愣了愣,这是自己的声音,不,准确来说,是原主的声音。 看来原主与这人达成了某种协定,会是什么呢? 画面一转,清颂寺出现在衣沐华面前,门前有位僧人在扫地,原主暗道,“就是他了。” 衣沐华侧目,仔细观察这人,这僧人身形胖乎乎,五官都有些挤在一起了,怎么看身上也不想有什么秘密的人。 原主走到他身边,“小师傅,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胖僧人抬头,目光一滞,人似乎被什么迷住了。 衣沐华笑道,气势原主长得很不错,迷倒僧人,也不足为奇。 原主见僧人发愣,嫣然一笑,“小师傅,能不能给我些吃的。” 僧人这才回神,他两颊染霞,头微微一低,“有的,你等等。” 他说完夹着扫帚而走,片刻后回来,手里端着一盘包子。 原主接过后,他要走,原主拉他衣角,“小师傅,你陪我一起,我一个人吃很可怜的。” 此时的原主是豆蔻年华,双目水汪汪,皮肤吹弹可破,脸上还有绒毛,可爱至极,僧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哪里能抵得过这种青春少女,脸又是一红,便点点头。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原主说道,“包子真好吃,是你做的么?” “不是的,是我师叔做的。” “你会做吗?” 僧人摇头,原主说道,“明日你给我做,我想吃你做的。” “我,我从没做过。” 原主哦了声,声音带着遗憾,也不说话了。 僧人看了眼原主,犹豫道,“你,你若想吃,我明日做给你吃就是,但也许很难吃。” 原主眼睛弯弯,笑道“没关系,再难吃我也能吃。” 僧人含笑垂头,两人闲聊一阵后,原主起身下山。 次日,原主又上山,僧人小心翼翼递上两个包子,然后盯着原主。 原主吃了一口,便不在咬第二口,僧人心照是包子太难吃,“若是难吃,你就不吃了。” “那这包子不是浪费了么?” “我自己吃。” 原主将咬过一口的包子给僧人,僧人有些赌气,接到包子后咬了一大口。 衣沐华笑道,这家伙自尊心很强嘛。 待僧人吃完后,原主啊了一声,僧人奇怪看她,原主捂着嘴,“方才我吃过那包子,你又吃,岂不是等于我们,我们” 原主后面的话没有说,僧人明白她的意思,脸突然涨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原主:“小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让你破色戒的。” 衣沐华暗笑,都说原主木讷,也不全对嘛,用这样的方式引诱他,哪里木了。 僧人转动手里的念珠,“这,这不算。” “怎么不算了,包子上有我的口沫,你吃了,怎么不算呢。” “无心的,就不算。” 原主突然抽泣,“我家对我管教十分严格,若是知道我与男子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责罚我,他们才不相信什么无心不无心,我,我没脸见人了。” 说完她捂住双眼,嘤嘤哭起来。 僧人见她哭,登时慌了,“施主,你别哭,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会负责的。” 衣沐华笑了笑,不错,这僧人敢于担当,是条男子汉。 话又说回来,这种担当很是熟悉啊。 “负责,你怎么负责?” “我陪你回家,向他们说明,他们要责怪,尽管责怪我好了。” “可我家很远呢,我来清颂镇探亲,家在信城。” 僧人想了想,“好,我就陪你到信城。” 说完他转身要走,原主喊道,“你去哪?” “我去和师父说一声。” “不,你不能走,我怎么知道你去了,还回不回来。”原主上前拉住僧人的手,说什么也不放。 僧人挣脱不得,只得道,“好,那我不去了,这就随你下山。” 第283章,前程往事 衣沐华摇头,僧人真是太好说话了,换做别人,哪里会理会这种胡搅蛮缠的原主啊。 不过瞧这僧人目光清澈,想来未经风雨,难免容易被骗。 原主和僧人下了山,下山后,原主前往信城,但他们并不着急,一路慢慢走,遇到哪里有好玩的,原主便拉僧人去。 为掩人耳目,僧人带了帽子,旁人并不知道他是出家人,也不会投去异样的眼光。 这日两人抵达一个小镇,镇上正好举办花灯会,原主买了两盏花灯,给了一盏灯给僧人,“这是给你的,你有什么愿望,就写在上面,若灯能从上游飘到下游而灯不熄,你的愿望便能成真。” 僧人摆头,“出家人讲求四大皆空,我没有什么愿望,还是你许。” “一个人只能许一个愿望,我许不过来了。” 僧人想了想,“那我就许你梦想成真。” 原主嫣然一笑,“这个好,这样的话我的愿望就能早点实现了。” 僧人迟疑,“你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找一个良人啊,早日出嫁。” “何谓良人?” “对我好,心里只有我一人。” “这个不难。” “怎么不难,现在的人都会娶第二,要找个只娶一个的人,其实很难。” 说道这,原主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衣沐华知她想起姚叶娘与衣羽飞,她从小见衣羽飞忽略姚叶娘,心里多少有根刺,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施主美若天仙,娶了你的人不会再想别人的。” 原主笑了笑,煞有介事看他,“真的?” 僧人重重点头,原主笑意加深,“小师傅,若你娶了人,你会一心一意对她。” 僧人愣了愣,“我是出家人,不能娶亲。” “你就当你没有出家,你会只娶一人么?” 僧人低头不语,原主叹息,“我就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话语间透着浓浓的落寞,随后原主将自己爹娘的事细说,最后补充道,“其实我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可想听人说一遍,听听也好的。” “有的,我爹就只娶了我娘。” 原主看着僧人,僧人又道,“世上还是有一世一双人的。” “那你娘一定很幸福。” 僧人沉默,原主又问,“怎么不说话了,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么?” “我娘消失了。” “啊,真是对不住,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你娘走后,你没想过去找她么?” 僧人愣了愣,原主又道,“既然她消失,你就该去找她啊,难道你不想见她?” 听到这,衣沐华忽然省悟过来,眼前的僧人是公孙束。 年少的公孙束身体肥胖,所以她一下子没认出来。 当年竟然是原主将公孙束骗出清颂寺的。 她早料到公孙束与原主有感情纠葛,却不曾想是这层原因。 衣沐华内心极大震动,一时间脑子空白。 在原主的怂恿之下,公孙束和原主踏上了寻找西候夫人的路。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公孙束与原主感情越来越深,最后公孙束决定还俗,与原主私定终身。 就在两人决定交换信物定终身这日,公孙束向原主坦白自己的身世。 原主听过后,脸上泛起诧异,但衣沐华却感受不到她心里起波澜,原主早就知道了,否则她也不会千方百计骗公孙束下山。 只是,原主为何一定要骗公孙束下山呢,这点衣沐华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公孙束主动告之原因,“不瞒你说,若你没有出现,我打算一辈子呆在清颂寺。” “为什么?” “既然我爹不想我在世人面前露面,那我一辈子呆在那好了。” 公孙束自尊心强,有此念头也不足为奇。 被自己的爹丢在寺庙,谁会理解,大概都会赌气。 “你爹也许是想磨砺你。” 公孙束摆头,“无论他怎么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他身边,找到我娘后,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你觉得如何?” 原主没回答,公孙束牵着她的手,“到时我盖两间木屋,我们住一间,我娘住一间,院子前面种菜,背后养鸡。我偶尔去打猎,将猎物卖了换来的钱就给你买衣服,你说好不好?” 衣沐华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地,这些日子原主与公孙束相处,已经动情。 此时的公孙束虽然胖,但拥有一颗柔软的心,他对原主极为尊重,说话温柔,原主从小缺乏爱,面对这样的人,自然陷入其中。 听他描绘的未来,她心动了,可是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她纠结,才会有些难受。 “好,不过你得了钱不用给我买衣服,给你娘买。” “都买,不能委屈了你。” 衣沐华又感受到一阵心痛,她不禁叹息。 既是私定终身的日子,公孙束出去买酒,他走后,一个人出现在原主面前。 原主双目瞪大,衣沐华猜到这人是派她来的人。 这人说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原主哀求道:“我能不能再陪他一段?” 这人摆头,“他是世子,你与他不可能的,还是尽早断了。” 原主低头,这人说道,“你的任务就是哄骗他下山,既然已经达成,可以走了。” “可是,我答应过他,要配他找他娘。” “这些日子你应该看出他是什么人,若他知道你骗他,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 原主苦涩一笑,公孙束内心公义,极重诚信,容不得半点沙子,知她是骗子,定然厌恶她。 这人劝道,“趁着你没有被揭穿,走,这样大家都体面些。” 原主缓缓起身,跟着这人离开,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然后再离开。 衣沐华看着铜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宫,被太子叫到后花园,当时公孙束身上带了个锦囊,锦囊里有一文钱。 看来公孙束一直带在身上。 思及此,衣沐华不禁在想,公孙束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又为何会扮成束己出现呢。 第284章,受不了我的人被打 画面一转,衣沐华面前又出现一人,此人披着紫色披风,背对他,衣沐华瞧不清他的脸。 “记住,若是见到亭子,就以每个字的第一笔,若是见到水里的鱼,就是字的第二笔画。” 原主冷冷道:“我记住了。” 衣沐华纳闷,他们说什么亭子,什么鱼,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听不懂啊。 正期待他们继续说,紫色披风的人话锋一转,“对了,你要小心点,公孙束已经发现你了。” 原主顿了顿,衣沐华感受到一阵难过,显然她没有忘记公孙束。 原主漠然道,“发现又如何,只管来好了,我倒是,” 没等原主的话说完,衣沐华觉得头骨一阵刺痛,晕眩感旋即而来,猛然之间,她清醒过来。 睁开眼后,公孙束的焦灼的脸在眼前,“你终于醒了。” 衣沐华这才记起,他们遇到杀手,车掉水里,水下杀手掐住她的脖子,自己晕了过去。 正想问自己昏迷了多久,公孙束保住她,“幸亏你醒了,否则我要疯了。” 公孙束浑身颤动,衣沐华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声,衣沐华才发现思翼站在一旁,她歉意笑了笑,低声道:“快放开,别给思翼公主笑话了。” 公孙束松开手,朝思翼笑道,“让公主见笑了。” 思翼微微摆头,“情之所至,何来笑呢。” “那日我们掉入水里,多亏思翼公主派护卫入水搭救,若没有她,我们便死在水里了。” 公孙束和衣沐华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事,故意没有带护卫,现在想来真是不要命。 若非思翼出手,两人还真对付不了那杀手。 “那杀手呢?可抓到人了?” 公孙束摆头,找不到他背后的主使,衣沐华颇为遗憾。 思翼公主提议,“依我看,你们与我们一起上路,有我的护卫在,杀手不敢再来。” 公孙束正想答应,门外传来思若的声音,“不成,我们要赶路,得尽早回去。” 思若对衣沐华的敌意没有消散,不愿与她同路。 思翼劝道,“二姐,我们就行个方便嘛。” 思若坚决摇头,思翼想了想,“那你先回去,我和他们一道走。” “我们一起来,当然一起走,若分开后你出事,父王是要怪罪的,我不愿担这个罪。” “二姐。” “你若把我当二姐,就听我的话,明日就启程。” 大曲国最重长幼之序,思翼是妹妹,自当遵从姐姐的话,她柳眉紧拧,显是为难。 思翼已经仁至义尽,再叫她忤逆姐姐,公孙束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们自己走就好,思翼公主你们有事,便先回去。” “万一杀手再来呢?” “不要紧,我花钱雇一些人在身边,不会有事的,何况这里离西盛近,两日路程就到了。” 思翼寻思雇人保护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才安心告辞。 待思翼走后,衣沐华问道,“我们去西盛做什么?” “你忘了,之前我说过的话?” 公孙束说过,等找到太阳,便带衣沐华见西候。 衣沐华沉默,公孙束问道,“你不想去?” “我担心你。” 西候出了名的强势,公孙束没有听他的话,自己私定夫人,他必然不准。 两父子本就感情不好,若再为了她闹僵,衣沐华也不会好受。 “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应对。” 公孙束握紧衣沐华的手,衣沐华想起梦里的僧人,忍不住问道,“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当年我一走了之,你很难过。” 公孙束身一僵,衣沐华又道,“没能一下子认出你来,你扮成束己来骗我,是我活该。” “过去的事,就随它过去。” “不,你有权利知道当年的事,当年有人让我骗你,我不懂事,就照做了。” 公孙束一脸平静,衣沐华顿住,“你知道?” “我知道,我还知道,这个人是我爹。” 衣沐华诧异,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但年公孙束赌气,准备做一辈子的和尚,西候不愿后继无人,这才相中原主,让原主去找公孙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走后,我四处寻你,可是都找不到,我怕你像我娘一样消失,迫不得已,我回到西盛。” 衣沐华呆住,她想过公孙束找自己,却没想到他会为了原主回到他讨厌的西候身边。 她心里不禁一痛,“对不起,我,是我害了你。”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才有了束己。” “可是你边城束己,也没有怎么报复我啊。你应更坏的,你应该狠狠地折磨我,让我痛不欲生。” 公孙束笑了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见你独身去窑里找我,为了我与人搏斗,我又狠不下心来了。” “公孙束,往后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赖着你。” “是么。” “我发誓,我衣沐华既然敢说,就一定做得到,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公孙束点点头,“那我们去西盛,见我爹。” “一起去。” 公孙束摆头,“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掺和。” 衣沐华明白,公孙束是怕西候说伤人的话,他担心衣沐华伤心,才不愿衣沐华在场。 “三岁,你也太小看我衣沐华了,别人的话伤不了我,他说什么我会全当耳旁风。” “你不了解我爹,他,”公孙束顿了顿,“他会打人的。” 他边说边撩袖子,但见他左边胳膊上有两道宽红痕,衣沐华瞬间了然,这是西候打他留下的。 她心里一阵苦涩,“疼么?” 公孙束笑了笑,“不疼。” “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要是你们一言不合,他有打你怎么办?” “你在的话,他会打你的,乖,听话,到时在外面等我。” “不,我可受不了我的人被打,我一定要去,他敢打我,我打回去。” 公孙束顿住,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衣沐华笑了笑,“说笑的,我既想进你们的门,那里敢打他啊。” 公孙束松口气,显然是被她吓到了。 第285章,西侯府有古怪 衣沐华并无大碍,修养两日,便与公孙束前往西盛。 途中听说前太子带人在南边起事,料想他已安全出官新城,找到他舅舅。 悉知战事,衣沐华呢喃,“看来大陶国军师调转了头,帮前太子了。” 前太子能出城,少不了大陶国军师的帮忙,眼下前太子一路打到官新城,背后定得高人指点,而这个高人便是大陶国军师。 “当初你不就打这个主意么,让大陶国军师帮前太子。” 衣沐华提议,公孙束就知其中另有深意。 果然瞒不过公孙束,衣沐华笑了笑,“木次记仇,登基后便想加米价,他做大乐国国君,对我们不利。” 公孙束点头,“希望他能夺回国君之位,只是初荷,” 他打住话,毕竟是表妹,终归不忍看她无法善终。 衣沐华理解他,“怎么说我们也帮过前太子,请他留初荷一条命,应该不难。” 公孙束感激看她一眼,衣沐华笑道,“初荷挺可爱的,死在这里可惜了。” “你也挺可爱的。”公孙束握她的手,衣沐华回握,莞尔道:“我知道啊。” 接受夸奖,接受得如此自然,也是绝无仅有了。 行了几日,两人抵达西盛。 西盛内街道井然有序,没有乱摆的小摊,行人分两排走,即使再热闹的地段,人车也极有次序,完全没有人多拥挤,乱成一锅粥的迹象。 衣沐华见了心里很是诧异,公孙束说道,“我爹不喜欢杂乱无序的东西,要求城内一切都必须按次序。” 街道尚且如此,西侯府岂不更一丝不乱。 两人进了西候府,府中树木修得整整齐齐,高度统一,地面光洁,衣沐华怀疑地面被刷过,而且是一天三次那种。 府中的下人低头而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向公孙束请安,也是柔声细语。 整个西侯府静悄悄地,明明见到了很多人,衣沐华却觉得清静极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公孙束带衣沐华到正厅,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名副将走进来,“见过小侯爷。” “孙副将,我爹呢?” “将军刚练完武,坐在后院凉亭里,他请您去那见他。” 公孙束看衣沐华一眼,两人准备去,孙副将说道,“侯爷只想见小侯爷您一个。” “这次我专门带她来见我爹的,待会我自会向他说明。” 孙副将见公孙束坚持,不再说话,领他们到后院。 西候笔直坐在亭中,听到脚步声后侧目,眼睛横扫,衣沐华直觉一道寒风过。 西候神情严肃,不怒自威,眼光过,旁人无不心颤。 衣沐华心里一紧,暗想西候天生威仪,难怪大家都怕他。 公孙束行礼问候,西候哼了声,“阿束,你真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人都带进府。” “爹,我特地带您未来儿媳妇给你过目。” 衣沐华上前行礼,西候抬手打断,“不必了。” 早就料到西候没好脸色,衣沐华自顾自行礼,“衣沐华拜见西候。” “我说过,不必了,你耳朵聋,没见到吗?” “爹,不过就是行礼,您何必,” 啪一声,西候拍桌子,粗暴打断公孙束的话,“闭嘴,我没与你说话,给我站到一边去。” 公孙束深吸气,“爹,孩儿非她不娶。”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闽侯,你的夫人得是公主才配得上你,而她,一个名声狼藉的人,怎配做你的夫人?” “在孩儿心里,只有她才配。” “胡闹,婚姻大事从来是父母之命,由不得你做主。” “我已经向圣上禀明心意,圣上答应了。” 衣沐华愣了愣,没想到公孙束已经求了圣上,原来他早就盘算了。 他并非说说,而是真的在做,尽一切可能。 西候怒道:“你是我儿子,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你别想。” 大概是恼怒之际,西候随手抓起石桌上的杯子,砸向公孙束,衣沐华眼疾手快,接下杯子。 “爹,”公孙束还想再说话,旁边的孙副将插话,“侯爷,小侯爷,你们都冷静冷静,别为了小事气伤了和气。” 西候气呼呼道,“总之我不会答应,你死了这心。若你想不通,就别回来了。” 公孙束见他在气头上,也知劝说非一朝一夕的事,寻思往后徐徐劝之,便行礼告退。 两人进府前意料西候不会答应,故而被赶走,心情也没受影响。 出了西候府,公孙束带衣沐华在西盛最好的客栈住下,而后带她去吃地道的西盛菜。 到了菜馆,大门紧闭,公孙束颇为诧异,“这店是祖传店,怎么关门了。” 他走到旁边的铁铺前,询问老板,“大哥,隔壁的菜馆怎么关门了?” “哦,他们全家被抓了。” “犯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有人在他店里喝死,对方觉得是店家的错,便去状告他,之后他们就被抓起来了。” 衣沐华嘀咕,“这又不是谋杀,官府怎么能抓人呢,就算抓,也不该抓人全家。” “铁铺的老板环顾一圈,压低声道:“你们不知道,这死去的人是副将的小舅子,明显拿店家出气,这只能算店家倒霉咯。” 公孙束怒道,“西盛是将法纪的地方,此等行为于律法不合。” 铁铺老板叹息,“西盛是侯爷说了算,什么法纪都得给这位侯爷身边的大红人让路。” 公孙束沉默,但衣沐华看出他准备干预此事。 果不其然,公孙束返回西候府,可被士兵拦下,“侯爷有令,不准小侯爷您再进府。” 想来西候气不过,特地嘱咐下人不准公孙束进府。 公孙束不能公开忤逆西候,“好,我不见他,你把谷管家叫来。” “谷管家告老还乡了。” “那找顾副将。” “他也回乡了。” 公孙束皱眉,一年没回来,怎么以前的人都回乡了。 “那你把孙副将叫来。” 士兵转身去找孙副将,一炷香后出来,“侯爷不准孙副将见您。” 公孙束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第286章,我有更好的办法 回客栈的路上,公孙束沉默不言,衣沐华以为他思索如何让西候消气,宽慰道,“你爹喜欢什么,不如我们投其所好。” 公孙束摇摇头,“我并非想如何哄他,他那人,软硬不吃。我只是在想谷管家照顾我爹多年,怎么忽然回乡了。” “兴许人老了,思念家乡。” “姑且算他是这个缘故,那顾副将不该啊,他才五十,不该此时回乡。他们跟随我爹多年,一下子全走了,我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若你认为其中有古怪,我们找他们问问不就好了么。” 公孙束总觉得背后有古怪,立即动身去找谷管家的家乡。 抵达后一打听,都说谷管家没有回来,公孙束立觉不妙,又去顾副将的故乡,也是没人见过他。 两位服侍过西候的人都失踪,其中必有事,公孙束决定再回一趟西侯府, 但西候有令,不准公孙束进入,公孙束和衣沐华只得夜里偷溜进西侯府,他打算找府中其他的老仆人询问,暗查情况。 西候戒备并不森严,加上公孙束对府中熟悉,两人轻松翻墙而进。 公孙束找了一圈,发现府上都是生面孔,以前的老仆人都不见了。 他心中倍觉纳闷,此时一股浓郁药味传来,是从厨房飘出。 西候不喜欢药味,下人敢不避忌地煎药,显然得病的是西候。 公孙束和衣沐华潜入膳房中,但见一人正在熬药,待药煎好,那人倒出药,装入食盒,走出膳房。 公孙束走到装药渣的筐旁,从怀里掏出手帕,娶了一些渣子,带出西侯府。 两人前往药铺,想找老板问问这药是治什么病。 药铺老板闻了闻,又仔细扒拉药渣,说道,“这是疏通血气的药。” 公孙束回忆起西候的脸色,没有发觉他脸色不好,追问道:“什么症状需要疏通血气。” “很多啊,什么气血亏,头晕啊都得活血,不过这里面有路路通,这药多用于治疗中风。” 公孙束愣了愣,“你确定?” “这药猛,没有十成,也有八成。”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见他双目呆滞,知他心里震撼。 西候何等威武,若是中风,对他而言是多大的灾难啊。 公孙束闷闷走出药铺,衣沐华说道,“我们见西候时,他看起来很好,说不定他只是初期呢。” 公孙束微微摇头,“往日见他,他都是背手站立,而那天他是坐着。我道出我们的事后,他明明气得怒目,却没有走过来打我,我本觉得他转了性子,没想到却是因为病了。” 西候之所以坐着,不是什么练武累了,而是下半身不便行走站立。 经过公孙束一说,衣沐华觉得大有可能。 “这么说来,他赶走旧部下,是不想他们知道?” 公孙束忧色深深,“极有可能。” 忽然他停下步子,衣沐华顺他眼光转头,见一名汉子走进间赌坊,没来得及开口问,公孙束便快速追去。 衣沐华知公孙束认识那人,一并追过去。 进了赌坊,公孙束左右张望,坊内人多,大家低头盯赌桌,一时间也看不清脸。 公孙束挨个搜,终于在一张赌桌前停步,他拍了拍那人,那人回头,见到他后呆住,“小侯爷,你,你怎么在此。” 赌坊内喧闹,不宜谈话,公孙束指了指外面,那人随公孙束出来。 三人到了僻静的地方,公孙束忍不住问道,“顾叔叔,您怎么不在军中,反而在赌坊呢?” 原来这人就是公孙束之前要找的顾副将。 顾副将叹息,“那里没我位置了。” “怎么会,你替我爹管理军队多年,对军中大小事物熟悉,怎么说没自己的位置呢?” “侯爷有孙副将足够了,我,已经不中用了。” 顾副将话里饱含赌气,公孙束料想顾副将与自己爹有过争吵,问道,“顾叔叔,你知道我爹生病了么?” 顾副将眼睛睁大,“什么,侯爷生病了,得了什么病?” 公孙束隐晦道,“他下肢无力,无法行走。” 顾副将出神一阵,“怪不得老侯爷近来不练武了,又喜怒无常,想来是因为这病。” 西候要强,他病的事自然不会对外说,连公孙束都隐瞒,更不用说别人了。 “您是怎么离开军队的?” “都是孙淼那孙子惹的,他小舅子死在一间饭馆里,他将人老板全家判罪,小侯爷,您说他小舅子自己烂喝,关什么老板什么事,定人家的罪,是不是公报私仇。” “确实不该。” “我听说了就找他理论,那孙子搬出侯爷,说侯爷也赞同,我不信说侯爷不是老糊涂,绝不会这么判。谁知这话被侯爷听到了,他忽然大发雷霆,骂我目无法纪,我当时不知侯爷生病,心情不好,火气一上来,就顶撞侯爷,侯爷便撤去我的职位,赶我出去。” “你就没有回去求求我爹,你随我爹多年,他在气头上,不会真的要你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过了几日,我去府上要见侯爷,门口的士兵拦下我,说侯爷下令不见我,我只能作罢了。” 公孙束又问,“谷管家呢,他怎么也走了?” “听孙副将说他做错了事,侯爷赶他走的。” 公孙束呢喃,“又是孙副将。” “可不就是这孙子么,看着老老实实,心眼贼多呢,对了,我想起了,从三个月前,侯爷就把要事交给他处理,依我看,现在西盛不是侯爷说了算,而是孙副将了。” 照目前形势看,西候因忧心病情,无暇处理要事,便委托孙副将办。 孙副将趁机排除异己,扩大自己的势力,架空西候,成为西盛实际的主人。 顾副将知道西候被人利用,愤愤道,“小侯爷,既然您回来了,可不能让他得逞。” 公孙束点头,他打算再去一趟西侯府,一来确认西候的病情,二来提醒西候小心孙副将。 此时衣沐华拦下公孙束,公孙束不解看她,衣沐华说道,“西候何等高傲,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话吗?” 西候宁可装,也不愿暴露自己的病,这样骄傲的人,是无法接受真相由儿子戳穿。 公孙束拧眉头,衣沐华说道,“我有更好的办法。” 第287章,他愈发无赖了 西候喝过药,下人扶他上床后退出房外,片刻后,外面传来扑通声,西候听见后起身,“什么声音?” 没有回应,他又问了一声,依旧没响应。 西候揭开被子想下床,忽而停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不能自己下床,想到这,心里一片悲凉,怒气在胸前翻滚,“是谁,给我滚进来。” “侯爷有病在身,还是别动气的好。” 衣沐华推门而进,见到衣沐华,西候怒目,“你好大的胆子,敢找来,不想活了吗?” “侯爷,我特地来探病,你这样对待关心你的人,可不大好。” 听到病字,西候身子略微不自然,“我没有病,无用你看,你给我走。” “若侯爷没病,不妨下来赶我啊。” “你!”西候面赤,“衣沐华,你真是活腻了,信不信我叫人来,剁了你。” “好啊,你喊人,你一喊,大家就都知道你腿脚不便,明天我保证整个西盛都知道你中风的事。” 西候切齿,“你威胁我?” 衣沐华笑了笑,“我来是与你谈买卖,不是威胁。” 西候冷哼,露出鄙夷之色。 “西候若肯让我进你家的门,我保管将这事守口如瓶。” “做梦,你以为你知道我的病就能为所欲为,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宁可公布我的病,也不受你威胁。” “光是病,自然不能威胁您的,若多了一个孙副将的话,那您的面就丢大了。” “什么意思?” “您生病的日子里,孙副将排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已经逐渐架空你了。” “不可能。” 衣沐华笑了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说得对不对。” 人都会生老病死,西候生病不足以让外人小看西候,但他如果被属下掏空,那便丢人了。 西候沉默,衣沐华转身离开,总得让他自己验证,等他发现孙副将的真面目,她再继续与他交谈不迟。 次日,衣沐华再次到访,西候阴沉脸,没有赶衣沐华走。 衣沐华知他在孙副将那碰了壁,笑道,“侯爷可有心思与我做买卖了么?” “这事,他知道吗?” 其实公孙束就在房外,衣沐华摇头,“我与你的买卖,公孙束自然不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 父亲对儿子如同天一样的存在,西候不愿让自己的儿子知道天快奔踏,他想保持永远的高高在上。 衣沐华理解西候的心情,他的做法和当初衣羽飞不肯告诉衣沐华自己弄丢太子玉玺是一个道理,他们都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见他们无助的样子。 正因如此,衣沐华才拦住公孙束。 “好,我答应你。” “先说说你的计划。” 衣沐华和公孙束早商议好对策,“相信你已经发现你的人被换掉了,那第一步就是找回顾副将。” “孙副将恐怕不肯。” “明日你到军中观察练兵,届时顾副将会出现求你让他回来,你当众答应,孙副将不敢不肯。” “之后呢?” “之后的事我与顾副将会做,您沉住气就成。” “不行,你得告诉我。” 西候不想被排除在外,衣沐华只得再说,“眼下军中全是孙副将的势力,顾副将回来,也分不到实权,但有一点是孙副将忽略的。” “什么?” “遵礼。” “馊主意,军营讲求法纪,遵什么礼,没用。” 衣沐华也不急解释,反而西候,“侯爷觉得不好,那您说说有什么办法?” 西候沉吟一阵,怒道,“我问你话,你问我做什么,你还想不想进我家门了?” 他想不出,恼羞成怒了。 衣沐华知道不点破,解释道,“人遵从礼,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不会以下犯上,见到以下犯上的人,即便不反对,也不会帮。” 西候嘀咕,“有用吗?” “有没有,试试就知了。” 西候瞪她一眼,“给我办好了,否则你别想进我家门。” 搞得衣沐华迫不及待要进他家门似的,她心里好笑,“侯爷,我们是做买卖,双方身份对等。” “我是侯爷。” 如此盛世凌人,衣沐华忍不住要压压他的气焰,“躺在床上的侯爷。” “你,你敢羞辱我?” “实话实说。” “我那傻儿子真倒霉,喜欢上你这么个狡猾的人。不行,往后我得给他多娶几个,省得让你捏得死死的。” 衣沐华抿笑,“您也说我狡猾了,他娶的人肯定斗不过我啊。” 西候愣住,好像是这个道理,以衣沐华心机手段,自己都栽在她手上,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我告诉我儿子,让他提防你。” 难得西候被气得语无伦次,衣沐华玩心大起,“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不信你的话。” 西候指着衣沐华,气得说不出话来,外面传来咳嗽声,衣沐华明白公孙束提醒自己适可而止,说道,“您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我会做的。” 她转身出房,对上公孙束无奈的脸。 两人回到客栈后,公孙束说道,“我爹几十岁的人了,又生了病,往后你别与他计较。” 衣沐华知公孙束敬重西候,也知自己方才有些无礼,点点头。 公孙束摸她头,“我知委屈你了,可他毕竟是我爹。” “知道,往后他说什么,我全当没听见。” “也不成,他会觉得你不尊重他。” 不能回嘴,不能装聋,衣沐华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说什么你顺着答应,别做就是。” 公孙束说得十分认真,衣沐华不禁发笑,公孙束皱脸,“说正经的呢,你笑什么?” “你这样子,好像我已经嫁入你们家似的。” “我爹肯听你的话,自然是半默许了。” “你是没看到他对要切齿的样,说不定事成后,他反悔呢?” 西候不希望公孙束知道,所以不敢说话不算话,衣沐华故意这么说,只为逗公孙束。 公孙束知她意思,笑道,“他反悔我不反悔就成。” “那可说不准。” 公孙束一把抱衣沐华的腰,衣沐华大叫,“你做什么?”、 “你不信我的话,我唯有以行动证明。” 他的行动就是吃她豆腐? 衣沐华白他一眼,他愈发无赖了。 第288章,计划实施中 西候按照衣沐华所说,到军中视察,他坐在马上,由一人牵着马头,旁人也看不出异样。 此时顾副将出现在营门口,顾副将跪在马前,“侯爷,小的之前顶撞您,是小的错了,请侯爷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等西候发话,孙副将抢话,“你还有脸来,侯爷不抓你进牢内,已经是格外开恩,你竟然敢出现,简直厚颜无耻,来人,把他给我拖走。” 两名士兵上前,架着顾副将,顾副将喊道,“侯爷我知道错了,念在我多年鞍前马后的份上,求你原谅我,往后我绝不会有半句忤逆之言。” 孙副将摆手,示意士兵赶紧弄走顾副将, 西候道了句慢,孙副将面色一僵,“侯爷,此人目中无人,不可留下啊。” 西候:“顾副将追随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孙副将:“可他当众顶撞您,若不示威,往后难以服众啊。” 西候:“他的性子急躁,说话是急了些,但绝不会对我不敬,这点我很清楚。顾副将,你过来。” 两名士兵看了眼孙副将,孙副将见其他人都在,只得点头。 架着顾副将的手松开,顾副将快步到西候跟前跪下,“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你虽然回来了,但之前的事情可不能算了,否则人人都像你,我还怎么管治其他人。” 孙副将本担心西候让顾副重回他身边,此时听西候说这话,心下大喜,连忙附和,“侯爷说得极是,这样的人即使回来,也得好好管管。” “这样,往后你就在军中学礼,其他人也一块学。” 西候知道衣沐华的计划,特地安排顾副将学礼。 孙副将愣了愣,“侯爷,军中学礼,这有些不妥?” 西候:“顾副将正是心中无礼,才会说出那些话来,多学学礼仪,没什么不好。” 礼仪在孙副将看来是虚无之物,学了也没任何作用,只道是西候生病,脑子糊涂了,既然顾副将回来,没有分走实权,他学礼就学礼,顺着西候的话,“侯爷所言极是,那就让他学。” “不但他学,其他人也得学。” “好好好,我这就给您安排。” 如此一来,顾副将顺利回到军营中,士兵们不训练时学礼,孙副将全然不知自己是按照衣沐华的计划走。 作为西盛的掌权人,孙副将知道公孙束没离开,只要公孙束在,孙副将心便难安,他寻思找个机会,将公孙束赶出西盛。 孙副将的心思,公孙束和衣沐华猜中,他们便送上门去,制造机会,只有让孙副将自以为得逞,他们才能暗中进行第二步。 这日公孙束又带衣沐华的西侯府,要见西候。 士兵照例拦下,公孙束却硬闯,下人禀报孙副将之时,孙副将琢磨,何不借此机会挑拨西候与公孙束,只要两人关系再恶劣,他便可顺理成章赶公孙束出西盛了。 孙副将心里一喜,快步到西候的房中,“侯爷,不好了,小侯爷要带着那女人住进西候府了。” 西候虽不知公孙束和衣沐华的计划,但他知道衣沐华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来,她来定是故意激怒自己。 相通这一层,西候怒道,“这个不孝子,越来越放肆了,简直不把我放眼里。” “就是,明知您不喜欢衣沐华,还往府里带,摆明要造次啊。侯爷,你可得管管他,不然他会飘的。” “有我在,他飘不起来,带我去见他。” 孙副将蹲下,西候附在他的背上,两人一起往正堂走。 公孙束和衣沐华进正堂时,西候以及坐在正位上,“逆子,你来做什么?” 公孙束:“爹,我想让您接受沐华,孩儿不能没有她,您就接受她。” 西候:“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你赶紧给我滚。” 公孙束跪下,“爹,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西候冷哼,孙副将说道,“小侯爷,侯爷软硬不吃的,您演苦肉计也没用。” 公孙束横孙副将一眼,“没你说话的份,给我到一边去。” 孙副将委屈道,“小侯爷,小的是提醒您,没有别的意思。” 衣沐华插话:“人家父子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嘴么。” 孙副将:“衣司使,您好大的口气啊,侯爷在这呢,您未免太不知收敛了。” 他一句话将衣沐华推到风口浪尖上,西候配合道,“就是,我还喘气呢,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滚出去,别弄脏了我地方。” 公孙束求情,“爹,她无心顶撞您,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西候偏过头,“孙副将,把人给我赶出去。” 孙副将走到衣沐华身边,趾高气昂道,“请。” 衣沐华哼了声,“谁稀罕来了,若不是你们小侯爷请我,我还不来呢。” 西候拍桌,怒斥,“放肆!胆敢说这话,你简直无法无天。” 衣沐华双目一红,转身跑出去,公孙束见状,忙起身追。 西候朝着公孙束的背影喊,“公孙束,今日你敢出西候府,往后就别回来!” 孙副将暗笑,不忘加油添醋,“侯爷,这衣沐华她没进门就弄得府上鸡飞狗跳,他日进了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想进门,门都没有。” “哎,可小侯爷满心是她,您不给她进门,小侯爷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回来正好,最好都别踏足我西盛。” 得到这句话,孙副将心满意足,半个时辰后,他带兵到衣沐华和公孙束下榻的客栈,威风禀禀地走到公孙束和衣沐华面前。 衣沐华斜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侯爷有令,从今往后,你和小侯爷不能踏入西盛半步。” 公孙束和衣沐华一愣,衣沐华说道,“公孙束是侯爷的儿子,他不可能不让他来。一定是你乱传他的意思。” 孙副将心漏了一拍,这丫头可真敏锐,“只要小侯爷与你一起就不准。方才你也看到了,侯爷多讨厌你。赶紧收拾东西,免得我们动手。” “你。”衣沐华要说话,公孙束忽然站起,“既然他不让我们来,我们走就是。” 孙副将了解公孙束,他自尊心强,绝不会容忍自己被赶,一定会自己走,见他们回房收拾行李,心里暗暗发笑,西盛,很快是他的了。 ” 第289章,虞山繁星 衣沐华和公孙束出城,确认身后没有孙副将的人后,两人向北,进入一片山林中。 山林树木茂盛,地上落叶厚如毛毡,踩在地上软软地,不时发出咔嚓之响, 忽而旁边跳出来一人,这人手持长刀,脸上凶恶,“你们好大胆子,敢上厚棉山,不知道这里是铁汉寨的地盘吗?” 正是知道才来,衣沐华回道,“我找孟晓飞,你通报一声。” 这人听衣沐华直呼大当家名,料对方来头不小,问了衣沐华叫什么,然后对山林吹口哨,两长两短。 哨声嘹亮,一声止,一声起,此起彼伏,传进林深处。 等了一阵,声音传回来,这人带衣沐华两人入林。 孟晓飞站在寨前,见衣沐华后笑道,“哈哈,我就说衣沐华你不会欠我银子的,这次是来送银子的吧。” 上回在狱营,孟晓飞帮衣沐华杀了丁峰,她没有给钱。 这事她早抛诸脑后,若非孟晓飞提,她还真忘记了。 孟晓飞旁边的莫许白说道,“大哥,我们是朋友,别一见面就提钱。” “亲兄弟明算账,是该先给的。” 衣沐华碰了碰公孙束,她身上没带银子,公孙束将银票给孟晓飞。 孟晓飞数了数银票,满意收下。 莫许白请衣沐华公孙束进寨子,寨子造得和铁盘山里的老寨差不多,衣沐华打趣,“大当家和三当家真是念旧啊。” 莫许白:“我们也换了好多地,最后还是觉得山林里最舒服。” 这些年,铁汉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大平国。 衣沐华开门见山道,“今日来,除了还旧债,还想请大当家以及兄弟们做一件事。” “何事?” “请大当家派几百人滋扰西盛进出的商旅,只是滋扰,请不要伤人性命。” 莫许白看一眼公孙束,“西盛是西候的地盘,怎么让我们去惹他呢?” 西候之军强悍,道上有句话,惹谁都不要惹西候军。 衣沐华:“我们这么做自有用意,还请大当家和三当家帮我们这个忙。” 莫许白沉默,似乎思索其中的玄机。 孟晓飞插话,“有酬劳吗?” “有。” 听闻有钱,孟晓飞大喜,拍手道:“那就好办,这事可以做。” 莫许白:“这事不会有后患吧,西候势力大,万一他追究,这地我们就没法待了。” 公孙束:“我保证,不会有事。” 西候儿子开口,莫许白便再无后顾之忧,他们立即派人去骚扰进去西盛的商旅。 三日过后,外面传来西候派兵围剿厚棉山。 孟晓飞看向衣沐华,“你们不是说没问题么,怎么会派兵来呢?” 原来衣沐华和公孙束故意让铁汉寨的人扰商旅,是想引孙副将派兵。 孙副将不会亲自来,必然派自己的人,他唯亲任人,来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实力。 铁汉寨有衣沐华和公孙束在背后指挥,孙副将派来的人必败。 败了之后,孙副将知山匪不好应对,定会派顾副将来, 届时铁汉寨的兄弟故意战败退走,顾副将立功,西候顺理成章提顾副将到身边。 衣沐华向孟晓飞和莫许白略说,孟晓飞才安心。 待孙副将的人到,铁汉寨利用自己对山林的优势,将孙副将派来的人打得节节败退。 果不出所料,孙副将派出顾副将剿匪。 这回铁汉寨假装不敌顾副将,暂时离开寨子,往后撤离,好像被打败了似的。 成功剿匪的顾副将回到营中,受西候赞许,升职掌管军马匹。 这职位在军中不高,但能安排人混入军中,衣沐华和公孙束打算借顾副将只为便利进入军中。 怎料顾副将之掌管一日,便发生意外,他从马上摔下,他腿骨摔裂,孙副将以养伤为由,撇开他。 衣沐华和公孙束觉得不对,混进西盛城中,潜入西候府。 西候昏迷不醒,显是孙副将让西候服用了什么昏睡的药。 西候有病在身,孙副将还以药害他,公孙束的拳捏得紧紧,衣沐华知他心里愤怒,“这个孙副将真不是个东西,往后抓住他,非暴打他一顿不可。” 公孙束敬重父亲,自然无法宽恕孙副将害自己的爹,“今日他对我爹做的,往后我会加倍还。” “先是顾副将,后是你爹,莫非孙副将发现了我们?” “极有可能。” “我们做得隐蔽,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公孙束沉吟,“以孙副将的心思,发现不了我们,我猜他背后有高人。” “大陶国军师或者是鹿王。” 两人都善于出阴招,除了他们,衣沐华认为必是其中之一。 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出手一向是为了国与国之间的利益,西候倒下,大平国乱不到哪去,既如此,对方何必帮孙副将呢。 衣沐华的疑惑,公孙束似乎也困顿,他沉吟片刻,“也许他们是冲着虞山繁星吗来的。” 衣沐华第一次听虞山繁星,顿觉疑惑,公孙束说道,“这是一个传说,传说在大陆有座虞山,里面藏有金子,金子繁多,如果天上的星星一般。” 衣沐华暗叹,怎么古代总有宝藏的传说啊,似乎没有就不圆满似的。 她顺着公孙束的话回,“也就是说它是个宝藏,至于宝藏在哪里,无人知道。” “是无人知晓,但留一黑一红的线索。” “什么一黑一红?” 公孙束摆头,“不知道,传言这一黑在我爹手里。” “所以,对方帮助孙副将,极有可能是冲这一黑来。” “不错, 他料定东西在西候,也知我爹绝不会说,便迷昏我爹,然后在府上翻找。” “那你爹是不是真有这一黑啊?” 公孙束点头,“听我爹说过,这一黑是我公孙家祖传之物,至于是什么,只有当家人才知。” 既然传言早就存在,此时对方动手,是不是意味着,一红落到了对方手里。 虞山繁星,听起来就有趣,衣沐华起了兴致,笑道,“不如我们把对方的一红弄手里吧?” 公孙束眉头微动,“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290章,设局 两人走出西候府,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后,衣沐华说道:“线索是一黑一红,想必虞山的位置需要两者相结合,我们想得对方的一红,首先得抛出一黑。” 公孙束思索一阵,“此时可以让我的堂弟公孙渊办,他假意献出一黑,让孙副将交给对方。” 衣沐华顺着话道,“然后我们跟踪孙副将,而后找到对方。既然一黑是假的,他解不开其中玄机,定会不时拿出来琢磨,到时我们就有机会夺这一红了。” 两人商定后,公孙束暗中联系他的堂弟。 公孙束的堂弟公孙渊收到信后赶来,听完两人的安排,笑嘻嘻道:“哥,你们这招抛砖引玉不错啊,那我该拿何物给孙副将啊?” 衣沐华指了指桌上的砚台,公孙渊拿在手里,掂了几下,差点落在地上,好在衣沐华眼疾手快接住。 公孙束阴沉着脸,公孙渊赔笑,“失手,下次不会。” 对方是人精,他们自然不能用新的砚台来敷衍,这有年头又没用过的砚台如凤毛麟角,找到这砚台可谓费尽千辛万苦,故而公孙束才如此严肃。 衣沐华将砚台放在桌上,“这种老砚台不好找,你摔了,我们可找不出第二个。” “大嫂,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他遭受一点损害,就是我头坏了,都不能让它坏。” 衣沐华纠正,“我们尚未成亲。” “反正你们早晚要成的嘛,我提前叫了。” 公孙渊油嘴滑舌的样子无比熟悉,衣沐华总算明白为何公孙束扮束己了,敢情他是照着自己的堂弟装的。 公孙束似乎也觉得大嫂称呼不妥当,“她比你虚长几岁,你可以叫她沐华姐。” “叫大嫂多亲切啊,是吧大嫂?” 公孙渊颇有些不会看眼色,衣沐华和公孙束发话了,他还不知改,衣沐华本不会在乎,本想就此作罢,谁料公孙渊又道,“哥,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心里明明喜欢,嘴上非装害羞。” 衣沐华一向直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公孙渊拿她想做心口不一的人,她登时有些火了,但她也没撕破脸,伸手到公孙渊面前,“既然称呼能提前,那礼金是不是也得提前?以你和你哥的交情,怎么也得万两黄金吧。” 公孙渊呆住,显然没想到衣沐华直言问礼金,半晌后回神道,“大嫂,您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这不是跟你学的么,直言,提前。” 公孙渊不笨,旋即意会方才说错了话,“沐华姐,是我错了,你别与我计较,我往后再也不喊你大嫂了。” 知错就改,也不算太晚,衣沐华收回手,公孙渊抱着砚台而出。 公孙渊前往西候府,声称拜访西候。 孙副将如衣沐华和公孙束所料,满府搜寻这一黑,奈何没有结果,正愁没进展之际,听见公孙家有人来,心中一喜。 对方告诉孙副将,这一黑是公孙家传世的宝贝,兴许公孙家的人会知道是何物,自己何不套他的话? 孙副将让人请公孙渊进来,见公孙渊后说道,“西候大人正在休息,不便见人。” “竟如此不凑巧,那我改天再来。” 公孙渊转身要走,孙副将拉住他,“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喝杯茶再走,您若不喝茶,侯爷醒来,会责罚我们招待不周的。” 公孙渊本就想留下,孙副将一说,他就顺着话道,“你说的是,那我就多坐会。” 孙副将向下人使眼色,片刻间,下人就端上一桌酒菜。 孙副将与公孙渊边喝边聊,“听侯爷说,下个月要召开家族大会,不知是否属实?” “是啊,在乡下祠堂办,到时所有姓公孙的人都得到场。” “公孙家是个大家族吧。” “已经历经三十代了。” “哦,那相当厉害啊。” “我们公孙家,家世源远,说几天也说不完啊。” 孙副将给公孙渊满上酒,“小人听说,世家都有了不得的传世宝贝呢。” “没有,祖宗留给我们的只有祖训。” 孙副将见公孙渊脸通红,料他以及半醉,便激将道:“该不会是公子不知道吧?” “不可能,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也有可能啊,毕竟侯爷才是公孙家的当家人。” “当家人算什么,我们守家的才厉害呢,什么宝贝,都在我们这里。” “守家?” “嘿嘿,公孙家分当家和守家,当家的肩负家族使命,带领家族兴旺,而守家的就守着老宅,以及宝贝。” “方才不是说没有宝贝么?” “宝贝能跟外人说么?自然,要隐瞒。嘿嘿,外人以为宝贝在当家人手里,却想不到是在我们守家这边,哈哈哈,不知道。” 孙副将这才恍然,难怪翻遍府上都找不到一黑,原来只因黑是在公孙渊那一族。 多亏今日他酒后吐露,否则自己白忙活了。 孙副将继续套话,“那宝贝流传多年,不会折损么?” “不会。” “我不信,东西传了几十年,哪能一点磨损都没有呢。” 公孙渊笑,“你见过砚台磨损吗?” 孙副将自以为套到了秘密,心中大喜,连夜派人去公孙家老宅,盗取砚台。 得到砚台后,孙副将派人查验,确认砚台是几十年的陈年砚台,这才拿着砚台去交差。 衣沐华暗中尾随孙副将,进了城中一家茶楼。 到了茶楼,衣沐华猜到对方是鹿王,那个每天不饮茶就通身不自在的人。 见孙副将入了一间包厢,衣沐华便要了包厢隔壁的房。 诸监司有专门窃听的工具,她将工具贴墙上,便能听到旁边人的话。 耳朵刚凑到工具上,便听到鹿王的声音,“你确定就是这东西么?” “是的,就是它。” 一阵沉默,大约是鹿王在研究砚台。 衣沐华和公孙束在砚台的背面胡乱画了写图案,想必他正揣摩图案的含义。 “大人,既然我已将东西给您,你是不是可以教我下一步怎么做啊?” 孙副将是个无脑之人,他想从公孙束手里夺西盛,还得靠鹿王的扶持。 第291章,鹿王又使诡计 鹿王:“明日你将西候生病的消息放出去。” 孙副将:“圣上知道西候生病,恐怕会立即让公孙束回来继位吧,” 鹿王:“平成王已将龙闵一带封给公孙束,不会再让他管西盛。” 孙副将:“那他定会派其他人来,到时就没我什么事了。” 衣沐华暗叹孙副将蠢,掌管西盛的人除了能做西盛之王,还能拥有西盛的兵,平成王巴不得握在自己手里,又怎么会轻易给人。 鹿王:“消息一出,各方势力都想得到,平成王更想,这时你让西候苏醒,告诉他平成王想收他的兵,西候必然恼怒,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找平成王理论,你就护送他去信城。他与平成王两人心里早有芥蒂,见面后必不欢而散,此时你去见平成王表忠心,平成王会重用你的。” 鹿王的计划相当高明,孙副将表忠心后,就是平成王的人。 西候生病,所有事归孙副将管,他表面听从西候,实际背后的主子是圣上,这样平成王就能既不收回西盛,又能掌控西候之兵。 鹿王利用了大家的私心,达成孙副将和圣上的共赢。 衣沐华冷笑,计是好计,可惜不会成功。 她和公孙束在,又怎能让孙副将这样的小人得逞呢。 孙副将感谢鹿王后告退,衣沐华也退出茶楼。 衣沐华派西盛内的诸监跟踪鹿王,摸清楚他的行踪。 几日之后,诸监打探到鹿王会在茶楼的包厢里,拿出一方砚台和一个小盒的东西专研,衣沐华料想那小盒子就是一红。 鹿王走出茶楼,迎面碰上一群小孩,小孩相互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油葱饼蹭到鹿王的衣服上。 小孩望着鹿王准备跑,让鹿王的护卫一把抓住后衣领,“你弄脏了我家公子的衣服,居然想跑?” 小孩见被抓,嚎啕大哭,惹得周围人旁观。 旁边的人说道,“哎,你人高马大,怎么欺负小孩子啊?” “他弄脏了我主人的衣服。” “多打点事啊,向你赔礼不就成了么。” “就是,抓着小孩算怎么回事啊。” 面对旁人的声讨,护卫气势矮了一截,“他,这不是没道歉么。” “你抓人衣领,吓倒人家了,人家怎么道歉啊。” 鹿王不愿给人围观,开口道,“行了,放他走吧。” 护卫听主子一说,这才放开小孩。 小孩擦干泪,走到鹿王面前,深深鞠躬,“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 “瞧,这孩子多有礼貌啊,还懂鞠躬呢。” 鹿王见小孩客气,便伸手扶他。 说时迟那时快,小孩手转入鹿王的怀里,顺走他怀里的小盒子,然后如一条鳅鱼,滑入围观的人群里。 待鹿王等人反映过来,他人已经消失在街尾。 “快追!”鹿王怒道,护卫连忙追去,等他们追到街尾,那孩子早就不禁踪影。 衣沐华将小盒子拿到公孙束面前晃,公孙束笑道,“还真让你拿到了。” 听他语气,颇感意外,衣沐华斜眼,“难道你觉得我不能得手?” “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那鹿王警惕性高。” 鹿王被人绑架过,这样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警惕性高于常人几倍。 “正是他警惕性强,我才让小孩接近他。” 衣沐华打开盒子,里面是红色膏状物,色泽鲜艳似血,她当即皱眉。 按理说一红传了多年,颜色不该如此艳丽,该不会是假的吧? 她把盒子给公孙束,公孙束闻了闻,“应该不是假的,这里面有股陈味,不是新的。” “那怎么不褪色呢?” “并非所有的颜色都会褪色,也有随时间长,颜色越艳的。” 衣沐华想起破千大师的花瓶就是年月越久,色越亮丽,想必这东西也是这个道理。 “可惜我们手上没有一黑,不然就能解开虞山繁星了。” 公孙束将盒子还衣沐华,“等我爹醒来,你拿出这东西,他自然会拿出一黑。” 衣沐华推回给他,“你给吧。” 若是自己的儿子找到一红,想必西候会为儿子骄傲吧。 公孙束苦涩一笑,“在我爹眼里,我做得再好也没用。” “不至于吧。” 衣沐华官复原职后,衣羽飞没当面夸她,但与老朋友罗捕快喝茶时,忍不住夸她。 事后罗捕快碰到衣沐华,将此事告诉衣沐华,衣沐华觉得衣羽飞也没她以为的那样铁石心肠。 衣羽飞不会,西候也不应该是。 “我当了龙闵候后,见到我爹,你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衣沐华摇头,公孙束淡淡道,“你有今天全靠我。” “你就没反驳?” 公孙束做龙闽侯是因为他促成大平国和大曲国的盐场,凭借的是他自己,和西候完全不沾边。 “没有。” “为什么?” “他很固执,不会听的,与其费口舌,不如算了。” 衣沐华心疼看着公孙束,公孙束感受到她的目光,凄然一笑,“没什么,我习惯了。” 衣沐华想了想,主动握住公孙束的手,“别难过,往后我会让他知道,他的儿子有多优秀的。” 公孙束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衣沐华不愿他再想这事,岔开话题道,“既然一红到手,我们也该除去孙副将了。” “嗯,明日我出城去找孟晓飞,让他再出来滋扰商旅,此时孙副将没人可以用,只能自己去。” 待孙副将到了厚棉山,公孙束便指挥孟晓飞的兄弟活捉孙副将,届时公孙束再回城主持大局。 衣沐华留在城中,一来是盯鹿王,以防他再出诡计,二来照看西候,省得他被人再害。 这日诸监报告,西候府外有一人鬼祟,衣沐华得知后前往查看,讶异发觉对方是西候夫人。 原来西候夫人听说西候病倒,前来探望他。 西候夫人见到衣沐华,欣然一喜,“沐华,你来得正好,你带我去见他吧。” 衣沐华向来翻墙入内,眼下要带个活人,倒有些为难了。 沉思一阵,她想到一个办法,能让西候夫人混入西侯府。 第292章,西候夫人留下 孙副将为树立忠诚形象,每日都会安排大夫给西候看病,衣沐华买通大夫,将西候夫人带入西侯府。 西候夫人见西候躺在床上,面色刷地变白,泪在眼睛里打转。 往日的西候意气风发,指挥千军万马,此时躺在床上,一脸病容,怎能不让人唏嘘。 衣沐华不忍西候夫人太难过,宽慰道,“他只是昏迷,之后会醒的。” 西候夫人点点头,“能醒就好,能醒就好。” “思姨,你要不要等他醒来。” 公孙束抓住孙副将,便能要到解药,届时西候自然能醒来。 西候夫人摇头,“见了面能说什么呢?他大概要骂我的,还是不见为好。” 她一脸愧疚,衣沐华清楚西候夫人走是因为患病的孩子,并不认为西候夫人做错,“思姨,当初你走没错。” “话是这么说,但我一走了之,对他,对敏儿,对阿束终究有亏欠。” “公孙束没有怪你,他一直在寻找你,可见他体谅你,思姨,你见一见他好不好。” 西候夫人沉默,衣沐华又道,“您为什么不愿见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渴望得到你们的关怀,他不指望西候,难道你也不能给吗?” 想到前一夜公孙束伤感,衣沐华忍不住为他鸣不平。 “我,我害怕。” “怕公孙束?” 西候夫人点头,“你知道的,我有病。” 衣沐华不解,找不到西候夫人生病和怕公孙束的联系。 西候夫人嘴角抿成一条线,衣沐华知她心里苦楚,若自己不断追问,只会让她痛苦,她是个善良的人,自己不该逼问。 “我不明白您害怕什么,但我知道公孙束思念你,他从出生到现在,与你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想和您一起,若是你觉得他有什么地方让你后退,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说他,让他改。” 泪从西候夫人脸上落下,衣沐华顿住,“我说错话了么?” “不,你没有,你说得很对,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我不该躲着他,我应该多和他在一起,以弥补往日的时光。” 西候夫人似乎相通了,衣沐华欣喜道,“您的意思是不走了,愿意留下了?” 她点点头,衣沐华紧握她的手,“太好了,公孙束见你后一定很高兴。” 衣沐华将西候夫人安顿下来,她怕西候夫人偷溜,总是眼不离她。 西候夫人瞧出她盯自己,笑道,“真是近朱者赤,你都成阿束了。” 衣沐华苦笑,“谁让您跑过啊,上回你走后,公孙束骂我了。” 其实公孙束没有骂,衣沐华故意将自己说得可怜,博取西候夫人同情罢了。 西候夫人笑道,“知儿莫如母,我虽没有与阿束生活过,也知道他不是气急骂人的人。他啊,心里很温柔,即使被人伤害了,多半也不会去报复。” 衣沐华被人揭穿,也不觉尴尬,笑道:“这点随您。” 西候夫人摆头,“这点不像我,像他师父。他师父是得道高僧,若没有他对阿束的教化,阿束也不会这样争气,我本想好好谢他的,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衣沐华想了想,“思姨你一直带在药谷,你怎么知道他师父过世了。” 公孙束的师父过世的时候,西候夫人正神志不清,她又从哪里知道呢。 “我儿告诉我的,我病刚好的时候,便和我儿外出买药,路过清颂寺,我想去拜访他,我儿便告诉我了。” 算算时间,她口里的我儿便是徐意了。 想来公孙束的师父德高望重,所以徐意也知他过世的消息。 “沐华,我回来了。” 公孙束的脚步声从外传来,衣沐华玩心大起,拉西候夫人到屏风后藏起来。 刚一回头,公孙束便进门,“沐华,我们抓到孙副将了。” 衣沐华笑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啊。” “还有什么喜?难道我爹醒了?” 衣沐华摆头,高深一笑,“还有比这个更值喜的事情。” “是什么?” “你闭上眼睛。” 公孙束纳闷看着衣沐华,衣沐华又道,“快呀,再不闭,喜就要不见了。” 衣沐华一再催促,公孙束只得闭上眼。 衣沐华在他眼前晃了两圈,确认他没有偷看后,悄然拉西候夫人到他跟前,“好了,你可以张开眼了。” 公孙束开眼,见到西候夫人,整个人傻眼,愣了片刻,猛然抱住她,“娘,是你吗?” “阿束,是我。” 西候夫人回抱公孙束,两人相拥而泣。 见他们母子相认,衣沐华热泪盈眶,连忙转过身,往外走,省得哭得太丑。 过了一阵,衣沐华再回去,只见公孙束拉西候夫人的手,问东问西,西候夫人一一作答。 好几次西候夫人想问他,全被公孙束打断,衣沐华不禁笑道,“侯爷,你问得渴了吧,我给你倒杯茶喝。” 衣沐华一说,公孙束才知自己问得太多,冲西候夫人一笑,“娘,是孩儿的错,一直问您,你觉得烦,不答就是。” 西候夫人笑了笑,“你我许久没见,你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耐烦呢。” 公孙束点点头,但也不再问下去。 衣沐华说道,“今日是好日子,我点了几个菜,大家一庆祝团聚。” 公孙束和西候夫人点头,衣沐华点了一桌酒菜。 菜里有辣的不辣的,西候夫人吃不辣的,公孙束说道,“娘,你的口味变了很多啊。” 衣沐华笑道,“上回思姨就说不吃辣拉,你怎么忘了呢。” “我以为是暂时的。” 西候夫人笑道,“我儿说了,我还是少吃点辣,这对病好。” 提到病,公孙束说道,“娘,我师叔的医术很好,等忙完这一阵,我带你去找他,他医术好,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西候夫人点头,然后默默吃饭。 衣沐华瞧出她情绪低落,调侃道,“公孙束,思姨现在挺好的啊,完全瞧不出什么,公孙束你也不必太在意了。” “不,有病就得医治,不能讳疾忌医,娘,您说呢?” 西候夫人笑了笑,“吃饭吧。” 第293章,公孙束的执着 公孙束抓到孙副将,逼他交出解药,西候吃过解药后苏醒。 西候醒来后见到衣沐华和公孙束,脸色不悦,瞪着衣沐华,似乎怪她将公孙束带来。 衣沐华说道,“孙副将为得到西盛,将您生病的事传出,现在整个大平国都知道您的事。” 西候骂了声,脸色更阴沉。 片刻后,西候看一眼公孙束,“你请你师叔来。” 西候想让公孙束的师叔医治,公孙束早想到这事,“师叔已在路上,不日便到。” 西候点点头,又问,“我昏迷的时候还发生了何事。” 公孙束将孙副将企图找一黑以及衣沐华得到一红的事告之,西候听完后颇感意外,“你们真拿到一红了?” 衣沐华把盒子给西候,西候看着盒子一阵,没有说什么又将它还给衣沐华, 两人从西候的房中走出,衣沐华嘀咕,“我还以为你爹会谈起一黑呢。” 西候拥有一黑,见到一红理应兴奋,但西候没有,完全不符合常理。 “公孙家有祖训,一黑不能对外人提起,就连我也不行。” “那他干嘛不要一红,这样就能找虞山繁星了。” 衣沐华才不相信,西候会不想找。 公孙束也不明西候所想,“我爹自有他的思量,眼下先治病要紧。” 两日后,圆了大师到,他先给西候诊治,西候的病因他刻意隐瞒,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恢复的可能性低。 他们深知西候要强性格,不敢告诉说实话,只得安抚他病需慢慢医治。 圆了看过西候,公孙束又带他诊治西侯夫人。 去客栈路上,衣沐华说道,“我觉得思姨挺好的,不必看了吧。” 圆了问道,“她近来可有复发?” “没有,她和常人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顺其自然就好,她的病由难过伤心而起,逼得太紧反而不利。” 公孙束摆头,“趁现在没事,需当根除,待日后病发,就来不及了。师叔,请您多费心。” “小巴巴啊,别盯着一处,也该多看看其他地方。” 公孙束沉默,圆了大师叹息,也不再多说。 西候夫人见到圆了大师, 并不知他来意,微微一笑,“大师,近来可好。” 圆了大师颔首,“多谢夫人挂念,我很好。”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一盆花上,红花与绿叶相映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服,“插花讲求心静意安,红花绽放,绿叶映衬,不夺对方之美,好花好叶。” “大师若喜欢,我可以送大师。” “好啊,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闲聊,说着与病毫无关联的话,一阵后公孙束心急,向圆了打眼色,圆了大师当没看见,公孙束急了,插话道,“娘,其实我请圆了师叔来,是给您看病的。” 西候夫人僵住,目光蓦然暗淡下去,“啊,原来如此。” 圆了大师淡淡道:“夫人,您不必紧张,我瞧您面色润泽,心境平稳,想来病已经好了很多。” 西侯夫人:“这几年病几乎没有复发了。” 圆了:“恭喜你啊。” 公孙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问过药谷的谷主,他说这病指不定就会复发,趁着现在娘你没有复发,我们得多控制,娘你说呢?” 西候夫人微微点头,“阿束你觉得要控制就控制吧。” 她撩起衣袖,将手腕放到圆了大师面前,“有劳大师了。” 圆了两根手指压在西候夫人脉上,又询问她一些情况,看过后,公孙束问道,“师叔,我娘的病可有救?” 圆了师父看了看西候夫人,“可以的,按时吃半个月的药,就可以了。” 公孙束露出笑容,拉着西候夫人的手,“娘,你听见了么,师叔说你可以医治好。” 西候夫人挤出一丝笑,公孙束又道,“等娘您的病好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圆了大师说去配药,衣沐华陪他一起,待出了客栈,衣沐华问圆了,“大师,思姨的病其实根治不了吧?” 圆了点头,“其实夫人现在已经很好了,只要顺其自然便好。” 这话圆了之前说过,但公孙束听不进去,坚持根除。 公孙束力求完美,自然希望西候夫人完全健康。 圆了见公孙束执着,索性按他的意思,说西候夫人可以治好,让他安心,也是让他不再执着。 圆了大师开的药不是给西候夫人,而是给公孙束。 之后公孙束每日煎药,端药给西候夫人,亲眼看她喝下才安心。 这日,平成王派人请西候父子前往信城。 西候生病,显然无法再管西盛,平成王必然想派其他人接管西盛,召西候去,料想是让他自己请辞。 西候与公孙束启程去信城,衣沐华留下照看西候夫人。 公孙束临走前交代衣沐华盯西候夫人喝药,衣沐华嘴上应下,心想待他走了,那药也该停了。 不知是不是药太苦的缘故,思姨每次喝药,脸色十分痛苦,叫人看了不忍心。 正所谓当局者迷,公孙束本是个觉察表情的高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衣沐华看到,可不会逼思姨再喝。 衣沐华送公孙束出城后,想着带西候夫人到外面透气,怎料她不在房中,衣沐华找了一圈,发现她躲在客栈的后院。 西候见到衣沐华后说道,“我,我觉得闷,就出来坐坐,不是故意不喝药的。” 衣沐华笑了笑,“我问过圆了大师了,他说你不必喝药了。” “真的?” “不过等公孙束回来,你得说自己喝了。” “这不是骗阿束么?他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善意的谎言,喝药你痛苦,不喝他难受,那只有编造个美丽的谎言,让大家都好过。怎么,思姨你还想再喝?” 西候夫人摆头,衣沐华露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西候夫人释然一笑。 两人乘车到郊外,路过一片油菜花地,衣沐华勒马停车,两人坐在车上欣赏。 望了一阵,西候夫人想采摘一些回去,便下了车。 油菜花开得茂盛,有半人之高,西候夫人一手提裙摆,一手拨开油菜花,不料刚走一段,人突然摔倒,没在黄花里。 第294章,西候夫人旧病复发 衣沐华快两步上前,但见西候夫人摔倒在地,眼睛紧闭。 喊了她两声,没有应答,像是昏倒了。 衣沐华连忙背西候夫人回客栈,圆了大师还没走,衣沐华将他请到客栈,让他给西候夫人看病。 圆了大师查看后,“碰伤了头,休息一阵自会醒来。” 衣沐华拍胸口,圆了笑道,“没什么大碍,你不必害怕。” “您是不知道,公孙束紧张思姨,若她有三长两短,他可饶不了我。” “这话倒不假,若她有事,你肯定挨骂。” 衣沐华笑道,“圆了大师,您不是应该安慰我么?” 通常人见对方担忧,都会好言开导,圆了大师却没有, “大家是自己人,也不必说虚话了,我可听说了,小巴巴要娶你。” 衣沐华抿笑,床上传来动静,两人回头,但见西候夫人睁开眼,看着两人。 正要问她渴不渴,西候夫人开口问,“你们是谁?” 衣沐华和圆了一愣,衣沐华寻思她该不会失忆了吧,登时慌乱,“思姨,我是沐华啊,您可别与我开玩笑。” “沐华是谁。” 西候夫人神色茫然,完全不是装的样子,衣沐华拉了拉圆了大师,“大师,您不是说没事么?” 圆了大师示意衣沐华冷静,他走上前,“夫人,我懂些医术,我帮您看看如何?” 西候夫人摆头,“我儿呢,我要我儿。” “你儿不在,眼下让大师帮您看看吧。” “我儿去哪了?他是采药没回来吗?” 衣沐华猜她的记忆回到药谷的时候,顺着她的话说道,“嗯,他走前交代我们照顾你,方才你磕破了头,得好好瞧瞧。” 听说是她儿子的交代,西候夫人才肯伸出手,圆了把脉后,面色无比凝重。 圆了把过脉,吩咐西候夫人好好休息,往外走,衣沐华连忙跟上去。 “大师,思姨的记忆怎么又乱了啊。” 公孙束才走一日,西候夫人就复发,衣沐华不知怎么跟公孙束交代了。 “哎,她的内心郁结,忧虑重重,这才导致病复发。” “怎么可能,她一直吃你的药,怎么会恶化。” “药是辅助,最重要是心。这些日子小巴巴紧盯她,让她心里产生紧张,无形中加重了病。” “那,能治么?” “不知,但她不能再受任何压力。” 言外之意是不能再提公孙束,衣沐华意会点头,圆了大师又道,“眼下我们就顺着她的话,不要辩解,顺着她的意思,再配合针药医治,我看有可能恢复。” 随后几日,衣沐华小心照料西候夫人,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说她儿子,衣沐华就夸赞,西候夫人心情平静,但半个月过去,却没有恢复的迹象。 公孙束来信说已经在回西盛路上,他问起西候夫人情况,衣沐华不敢说实话,只能骗他一切安好。 一边是西候夫人毫无转好,一边是公孙束归来,衣沐华真不知如何面对他回西盛。 这日衣沐华和西候夫人路过一家香料店,西候夫人想买香料,衣沐华自然陪她进店。 店内香气四溢,西候夫人却觉得店内的香十分普通,她本是皇室贵族,从小用的香料都是上乘,自然也瞧不上店里的俗香。 掌柜见西候夫人兴致缺缺,说道,“我们店里有调香师,若夫人觉得这些香不合,可以定制。你告诉他您想要什么味道,他替您做。” “这好啊,我想要一款清香又不失高雅的,最好再带一股药香。” 衣沐华愣了愣,清香高雅可以理解,带了药味,与这两者差太远了吧。 本以为掌柜会善意提出,怎料他满口答应,转身去找调香师了。 衣沐华和西候夫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掌柜拿着一个香包出来,递到西候夫人前。 西候夫人闻了闻,满意点头,“这味道我很喜欢,我能见见他吗?” 她大概觉得能遇到一个懂香的人不容易,才提出见面请求。 掌柜说道,“他性格有些怪,恐怕不会见。” 西候夫人有些失落,衣沐华说道,“你帮忙问问。” 掌柜点头,转身进里间,片刻后出来,“他说可以见,但只见她一人。” 衣沐华对香毫无兴趣,也不甚在意,“那就让她去,我在外面等就好。” 掌柜带西候夫人进里间,衣沐华在外守候,约莫半个时辰,西候夫人才出来。 她神采奕奕,眼眸有光,兴许是遇到聊得投缘的人,精神气极好。 衣沐华见了,打心眼高兴,“思姨,聊得开心么?” “嗯,开心,沐华,明日我能不能再来?” 西候夫人的病因心情抑郁而起,她高兴了,说不定病能快些好,衣沐华当然没有理由阻止。 之后三日,衣沐华都陪西候夫人来香料店,每次西候夫人出来,眼睛就明亮一分。 到了第四日清晨,西候夫人问道,“算算日子,阿束也该回来了吧。” 衣沐华愣了愣,“思姨,您记得阿束?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西侯夫人莫名其妙看衣沐华,“阿束不是和他爹去了信城么,你怎么忘了?” 衣沐华又问了其他事,西候夫人都能对上,看来她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衣沐华不放心,将圆了大师请来,他看过后眉头紧抿,毫无喜色。 莫非有什么不对? 衣沐华心提起,与圆了大师出房后,迫不及待询问,“思姨的病恶化了么?” “没有,她的病好了很多。” “那您为何愁眉?” “我只是疑惑,她的病为何好的这么快。我给她的药是一种温药,按理说不会好得这么快,怎么也得一个月,现在才大半月,她就好了,这有些不对劲。” “她近来交了朋友,也许是那朋友让她打开心结,所以好得快。” “朋友?什么朋友。” “那人是香料店的调香师,思姨与他聊得投机,每次聊完精神气就变好。” “这人你见过吗?” 衣沐华摆头,圆了大师说道,“方才我发现她手腕上有针灸孔。” 圆了大师近来没替西候夫人针灸,那针灸孔定是别人替她针灸的。 第295章,放走西候夫人 衣沐华寸步不离西候夫人,除了她见调香师。 如此看来,在西候夫人身上留下针灸孔的人,就是调香师了。 这人将西候夫人治好,显然没有恶意,但牵扯西候夫人,衣沐华不能装作不知情。 衣沐华委托圆了大师照看西候夫人,自己前往香料店。 掌柜见衣沐华一个人来问道,“今日怎么只有您一个啊?” “思姨身体不适,她委托我来说一声,免得让调香师久等。麻烦掌柜告诉他,思姨的病了,得好好调养,往后可能不来了。” 掌柜应下,替衣沐华转告。 对方关心西候夫人,听说她病,必然会来客栈探望。 衣沐华故意不守在思姨的房间,而是在自己的房内等候。 到了夜里,忽而外面传来脚步声,衣沐华走到门边,但见一人披着斗篷,站在西候夫人门前敲门。 西候夫人开门,说了一句是你,然后放他进门。 衣沐华倍觉纳闷,西候夫人既然不记得跌倒后的事,怎么却认识调香师,莫非两人早就认识。 衣沐华悄然走出去,猫着身子走到西候夫人房外,她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偷听。 那人问道:“往后您打算在西盛住下?” 这人声音低沉,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阿束从小就被我们送走,我也该好好弥补他了。” “可您的身体,禁不起折腾。” “没事的,他回来后我骗他说药喝完了,他就不会再逼我了。” “真的么?” 西候夫人沉默,这人又道,“这回还好我赶到,下一次,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救回您了。” “我明白,可我欠阿束良多,我再走,实在太不该了,我想了很久,等阿束回来,我就就找个地方修行,这样他想见就见我,我也能好好静下心。” “您不是向走遍山川赏花观草么,您修行后哪里都去不了了。” “相比我的心愿,眼下阿束更重要。” 一阵寂静,西候夫人先开口,“我若定下来,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我。” 这人没有说话,西候夫人又道,“对不起,原本我们商定好一起游历,而我不能陪你了。” “没什么,终归阿束重要。” “不是的,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 这人冷笑一声,西候夫人说道,“我没有骗你,你们都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听到这句话,衣沐华忽然明白他是谁了,他正是西候夫人嘴里念叨的我儿,徐意。 徐意没有死,只是不知他为何装死,衣沐华料想他不愿继续带在药谷,这才借着假死出来。 得知他的身份后,衣沐华知道他不会害西候夫人,便悄悄离去。 听过西候夫人与徐意的交谈,衣沐华心里颇为纠结。 一边是需要毫无压力才能平静生活的西侯夫人,一边是渴望母爱的公孙束,两者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衣沐华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可又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她便将事情告诉圆了。 圆了听完说道,“记得你在清颂寺也是处于两难之间,这次与那次并没什么不同。” 上次圆了教衣沐华以本心处理,她遵从了,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衣沐华不禁抱怨,“你教的办法不顶用,最后我卷入案子里,而徐教头也没有得救。” 圆了大师哈哈一笑,“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能处处如意。遵从本心,结局不如意,那你后悔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成了么。” 衣沐华想了一阵,“若是公孙束知道我放走思姨,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杀了你,他就是杀人犯了,最多会不理你。” “那您觉得该不该让思姨走?”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圆了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衣沐华苦想了一阵,最后决定向西候夫人表明自己的态度,至于她要不要走,便是她的事了。 西候夫人正在房里摆弄花瓶,衣沐华直言道:“思姨,我知道你的病是怎么好的了。” 西候夫人的手顿了顿,“你知道?” “你们母子昨天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西候夫人轻轻一叹,“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们,只是我儿怕阿束心里不舒服,让我不要提。” “我理解,听到你们说结伴游历山川,我觉得那样的日子更适合你。” 西候夫人怔住,“你真这么想?” 衣沐华点头,西候夫人欣慰一笑,“当初我和我儿离开药谷,就是想多看看世间风景,我插花,他给您治病,共同感受人间冷暖。” “这样的生活很惬意,我想思姨您想了很久吧。” 西侯夫人颔首,“从小我在深宫长大,后来又在西候府,每次我看到墙外的天,都会想墙后的天一定很大,当时就想,若我能走出墙去看看,那该多好。这两年我和我儿是去了一些地方,可还没有走完。” “现在您有机会,可以继续走。” 西候夫人垂下眼帘,心里很是犹豫。 若她没有病一场,衣沐华怎么也说不出让她走的话,可见过她生病,衣沐华知道她留下,她的病一定会复发。 她好不容易清醒,再陷入混乱中,那该多残忍啊。 “思姨,去外面看看吧。” “他,会怪我的,不,是恨了。” “他需要时间,别忘了,他是您的儿子。” 西侯夫人点点头,她留下一封信,次日便离开了。 公孙束回到西盛,见衣沐华第一句话便是,“我娘呢,她还好吧?” 衣沐华不敢看他的眼睛,公孙束立即觉察不对,赶忙去西侯夫人的房间,房内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不见了?不是让你好好看住她么,怎么就不见了。” 公孙束浑身发抖,衣沐华到底不敢说实话,只能拿出西侯夫人的信。 信被公孙束一把夺过,他拆开后眼扫两下,随后拧成团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衣沐华知他愤怒,不敢上前,只得吩咐他的侍卫远远跟着,免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此时西候派人传衣沐华进西侯府,衣沐华寻思他单独找自己,必有要事,换了身衣服,前去见他。 第296章,配得上一切 西候坐在正厅,衣沐华进去后,下人纷纷告退,衣沐华心不由一紧,到底是什么事,需要避开所有的下人。 “阿思是不是来了西盛。” 西候口里的阿思,指的是西侯夫人。 衣沐华点头,怕西候发怒,解释道:“她听说您病了,便来看你。” 西候哼了声,问道,“她的病好了没有?” 衣沐华愣了愣,敢情西候知道西候夫人生病。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无能的人,连自己的夫人都不知她在哪?” “那您怎么没接她回来?” “这是我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衣沐华沉默,寻思也是,这是两人的事,她这个外人少管。 “问你话呢,她的病好了吗?” 衣沐华担心西候会抓西候夫人回来,“时好时坏。” “身边可有照料她的人?” 衣沐华点头,西候想了想,“往后你多劝劝阿束,让他别想着找他娘了。” 衣沐华心里嘀咕,公孙束有手有脚,他要找自己也拦不住,不过西候这话,似乎还有另一层含义啊,“侯爷,您让我劝他,是不是答应我们的事了?” “你都威胁我了,我敢不答应么?” 衣沐华干笑两声,“我们是买卖。”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这次我去信城,见过你爹,也商定了日子,日子定在月底。” 衣沐华扣了扣手指,现在距离月底只有十天了,“侯爷,会不会太快了些。” “怎么,你还想自己人老珠黄再嫁?” 虽说衣沐华和侯爷做买卖,可侯爷也转得太快了吧,她本以为侯爷会懒上一阵,再不情不愿地同意,完全没想到他会见衣羽飞,定月底完婚。 事情进展得未免太快了。 “你也不必准备什么,我这边吩咐一声就成。” 衣沐华点头,西候又道,“你们成亲后就去找虞山繁星,若是找不到,两人都不必回来了。” 衣沐华暗笑,她就知道西候的爽快背后有目的,打趣道,“其实我们可以先找,回来后成亲不迟。” “我倒是想啊,可公孙家有祖训,不是公孙家的人不能知道一黑。” 此次西候和公孙束去信城,正是以虞山繁星和平成王谈条件,平成王答应公孙束继承西候之位,公孙束找到虞山繁星上交朝廷。 公孙束成为新一任西候,做公孙家的当家,便可以继承一黑。 虞山繁星非同小可,光凭公孙束一人难以找到,平成王和西候自然得帮他挑选得力助手,衣沐华正是这最佳人选。 为了不违背祖训,侯爷只得先让衣沐华成为公孙家的人,然后再交出一黑,让两人共同找寻。 虽说他同意婚事是为虞山繁星,可衣沐华也不介意,反正她认定公孙束,能嫁给他,她也不在乎西候有没有目的了。 衣沐华和公孙束的婚事由平成王见证,西候让衣沐华先回信城,月底他和公孙束在去信城。 公孙束因娘亲的离去而闷闷不乐,他将自己锁在房间,衣沐华道别,他都没开门。 衣沐华知他想自己冷静,便自己会信城。 刚进城,颜喜就冒出,“姐姐,恭喜你啊,要和侯爷成亲了。” 颜喜眉开眼笑,比衣沐华还高兴。 “姐姐,你才回信城没多久又要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趣啊,不如你调我去西盛吧。” 衣沐华笑道,“别胡闹了,诸监司需要你,派你去西盛,丞相非宰了我不可。” 提及丞相,衣沐华不忙回衣府,而且前往丞相府,上缴行云令。 衣沐华婚后定居西盛,无法胜任诸监司司使一职,还行云令,便是请辞。 张丞相叹息,“我还指望你帮我看着诸监司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又要走了。” 衣沐华笑了笑,“大平国人才济济,丞相定能找到其他的人。” 张丞相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撑到哪一天啊。对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你?” 衣沐华笑了笑,“我若说了,大家会说我徇私的。” “颜喜不行,她还小孩子气,掌管不了诺大的诸监司。” “我指的不是她。” 张丞相愣了愣,“你是说她爹?” 衣沐华点头,“义父足以胜任。” 张丞相点头,赞同衣沐华的话。 衣沐华与张丞相告辞,才返回衣府。 刚进府,一个人就迎上来,“哎呀,我们衣大小姐回来了,欢迎之至啊。” 如此谄媚,除了刘氏还能有谁。 她见衣沐华嫁入西候家,便来攀附。 衣沐华客气叫了她一声二娘,绕过她走,刘氏追上来,“你刚回来,肯定饿了吧,我做了桂花糕,你吃点吧。” “不必了。” “吃一点吧,可好吃了,你娘吃了,都觉得好。” 刘氏热情无比,衣沐华实在不好一回来就冷言冷语,只得道,“我去见我娘,你把糕点拿去她那吧。” 刘氏应下,转身去厨房,衣沐华松口气,可算打发走她了。 衣沐华先去见衣羽飞,两父女向来话少,说了几句,衣羽飞就让她去见姚叶娘,大概他也不想陷入没话聊的尴尬吧。 衣沐华进姚叶娘的房,姚叶娘笑盈盈道,“华儿,你回来得正好,娘给你做了双鞋,你试试。” 姚叶娘手里是一双大红色的鞋,缎面白底,鞋头绣了鸳鸯,衣沐华接过后穿在脚上,正正合适。 衣沐华想穿着走两圈,姚叶娘忙制止,“不可,这是你成亲当日穿的,现在可不能落地,否则不吉利。” 姚叶娘边说边把鞋收了回去,用布仔细包好。 衣沐华从不信这种不吉利之说,正想说不要迷信,却见到姚叶娘手指带伤,再细看发现她眼睛带血丝,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喜讯传出没几日,姚叶娘就做好了鞋,定是不分昼夜赶制,深怕没能敢在大喜日之前做好,衣沐华想到她劳心劳力,心里很是愧疚,“娘说当日穿就当日穿,我全听您的。” 姚叶娘笑了笑,摸着衣沐华的头,“我的华儿终于出嫁了,娘盼这一天很久了,还以为见不到了。” 衣沐华做过牢,姚叶娘心存忧心,也实属正常。 “现在娘不必担心了,女儿不但嫁了,还嫁给她喜欢的人。” 姚叶娘含泪而笑, “我的女儿,自然配得上这一切。” 第297章,你要小心 两人正说话,刘氏进来,手里端着镶金盘,上面放着四方的淡黄色桂花糕。 “沐华啊,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刘氏放到衣沐华面前,衣沐华点点头,却不动。 在衣沐华落魄的时候,刘氏没少对姚叶娘冷嘲热讽,故而衣沐华不大想理她。 姚叶娘见刘氏端着尴尬,说道:“你二娘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你尝尝吧。” 亲娘发话,衣沐华这才捏一块,吃了一口后点点头,算是赞许。 刘氏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衣沐华淡淡道:“够了,待会还要吃曾妈煮的菜呢,我得留肚子。” “是,曾妈的手艺那是很好的。”刘氏顿了顿,“沐华,往后你是侯爷夫人,虽说嫁出去了,可不要忘了衣家哦。” 就知道她的点心不能白吃,衣沐华看她一眼,“说吧,什么事?” “你弟弟在长久那个地方待了很久了,你是不是想想办法让他回来?” 两年前,衣流光为吴尽欢留在长久,一直没回来。 刘氏挂念儿子,自然希望他回信城。 衣沐华并非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她知衣流光有自己的想法,“当初是他自己留下的,回来得看他意思。” “我在这,他自然想回来,你就帮他找找关系,让他回来,长久那地方,又偏又穷的,有什么可待的。” “若他真的想回,就写封信给我。” 衣流光性子拧,他不想回来,旁人怎么做都没用,衣沐华可不想自己白忙活。 刘氏点头,“行行行,我这就让他给你写。” 这事说完,刘氏又看向姚叶娘,显然还有别的事,可她不敢说出口。 她看了姚叶娘半天,姚叶娘才反应过来,吞吐道:“华儿,你外公的宅子,你打算怎么办啊?” “里面不是还住着人么,我能怎么办,就先放着呗。” 姚叶娘哦了声,刘氏忍不住道,“那宅子怎么说也算是衣家的,你是不是不该拿到西候家去啊。” 原来刘氏心里盘算姚宅的主意,想衣沐华留下,然后便宜她娘家。 刘氏又道:“西候家家大业大,也不会图那一个破宅子,你就别带走了,你也知道,衣府眼下不富裕。” “再不富裕也不差一座宅子,再说了,就算我带走,那也是应该的,西候下聘的时候,可是给了几座山呢。” 刘氏嘀咕,“这山全是林,又不能吃,给了也没用,还不如真金白银值钱。” 衣沐华冷笑,难怪刘氏一家会落败,她居然不知道山林比地皮值钱,山上的树木值钱,而且是可以再生长的,只要衣家后代不是败家子,可世代人呢。 姚叶娘插话,“也是,华儿你出嫁,我们都没什么像样的陪嫁品,那宅子给你,也是应该的。” 刘氏一听,不乐意了,“姐姐,昨儿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让她留下宅子。” 姚叶娘脸红,“妹妹,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周全,西候给了我们聘礼,我们也不能空手嫁女儿啊,这样华儿在他们叫要受白眼的。” “她受白眼,谁敢啊?她外号衣疯子,发起狂来,人人退避,谁不怕死招惹她啊。” 衣沐华哼了声,“眼下不就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招惹我吗?” 刘氏顿住,默默后退一步。 衣沐华又道,“你既然知道我做事的风格,少打我娘以及我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刘氏切齿,“你们母女一个德行。” 说完气呼呼往外走,等她走后,衣沐华转过身看姚叶娘,“娘,你怎么老被她忽悠啊。” “我,我被她说得头晕,不知怎么就应了。” 衣沐华摆头,她知劝诫没用,只得交代曾妈多留心眼,往后发现什么不对,就去找颜喜。 衣沐华长住西盛,管不了信城,颜喜离得近,可以保姚叶娘。 交代完毕,衣沐华回到房中,她又找出原主写的东西。 之前衣沐华溺水昏迷,见到原主与公孙束下山后的经历,现在已经明白原主所思念的人是公孙束。 这个谜底解开,还有便是屯卦。 原主费心藏匿这个卦,不知是何意思。 大婚在即,衣沐华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次日便与姚叶娘出街置办。 在喜饼铺子,两人遇到常夫人和常恒。 常夫人见衣沐华,笑道,“恭喜沐华你啊,寻得良婿,往后你娘,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衣沐华笑了笑,不知要怎么接话,总不能说,对啊,我就是嫁入豪门,往后不愁吃不愁穿吧。 姚叶娘笑道:“常夫人,也恭喜你,听说常恒的喜事也近了。” 衣沐华这才主意到,常夫人背后的下人拿着各种喜饼,想来他们也是来置办东西的。 常夫人:“嗨,我们这喜事在你面前就算不上什么了,不过就是找个看顺眼的儿媳罢了。” 从常夫人的言语中,似乎很不满这个儿媳。 事后衣沐华才从姚叶娘口中得知,这人是财主的女儿,相貌平平,比常恒年长四岁,但她家陪嫁多,所以常夫人愿意常恒娶她。 常夫人和衣夫人都办喜事,两人便聊了起来,常恒朝衣沐华使了个眼色,像是有话要说, 衣沐华和他走到一旁,常恒问道,“你真要嫁给龙闽侯?” 消息都传开了,问这事不是多余么,不过衣沐华没说,只是点点头。 “沐华,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衣沐华愣了愣,“我为什么要反悔?” 常恒环顾一圈,“沐华,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圣上西候不反对吗?” 平成王西候巴望衣沐华帮公孙束找到虞山繁星,当然不会反对,可这话不能对常恒说。 衣沐华唯有厚颜道,“公孙束太钟情于我了,他们拗不过,便答应了。” “不是的,其中另有目的,你要小心。” 常恒也是担心衣沐华,衣沐华感激在心,“你的关心我心领了。” “沐华,你真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什么?”公孙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衣沐华回头,但见公孙束站在两人身后。 第298章,为夫人效力,乐意之至 衣沐华笑道:“你怎么来了?” 公孙束瞥了眼常恒,“晚一步,恐怕我的墙就要倒了。” 常恒脸色唰一下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向公孙束行礼后,匆匆消失在门外。 衣沐华抿笑,“侯爷,你的墙稳固得很,不会倒的。” 公孙束拍拍她的头,“往后少与他往来。” 出嫁后衣沐华在西盛,常恒在信城,两人压根碰不着,但为让公孙束安心,衣沐华顺从点头。 此时常夫人和姚叶娘发现公孙束,双方各自客套一番,公孙束送衣沐华母女回府。 之后几日,衣沐华都没出门,按照大平国习俗,成婚前三日,女子不得出门。 成婚前一夜,衣沐华便开始准备,先是聆听父母教诲,衣羽飞说了一大堆,核心只有一个,让她安分做人,少惹事。 姚叶娘没说什么,祝福居多。 听完父母教诲,衣沐华又是沐浴,又是熏香,然后是梳头。 因为是嫁给侯爷,发髻繁琐,整整梳了一个时辰才弄好。 喜娘给衣沐华带上孔雀金步摇,挂了金镶红宝石耳坠,再换上绣云纹连珠孔雀喜服, 在大平国,唯有皇后才能着金色凤喜服,次之是孔雀,故而衣沐华的喜服上绣的是孔雀。 衣沐华穿戴整齐,站在铜镜前,喜娘曾妈均傻了眼,她风韵存眉眼,当真是灼灼其华,花容玉貌。 曾妈赞叹,“小姐,您太,太美了。” 衣沐华笑了笑,她很满意今日的妆容,也不谦虚了。 喜娘附和,“我当喜娘三十年,您是我见过最美的。” 曾妈得意道,“我家小姐即使往后三十年,也找不出一个。” 喜娘笑道,“是是是,侯爷真是有福气,娶了你家小姐。” 姚叶娘走进来,也是一呆,旋即说道,“我的华儿就是漂亮。” 她上下打量衣沐华,不住点头,忽而间眼睛湿润,衣沐华知她不舍自己,“娘,往后我经常回来看你便是,您别哭啊。” 姚叶娘哭,衣沐华也忍不住泛酸了。 “好,不哭,娘是高兴。”姚叶娘转过头,衣沐华想过去抱着她,却碍于头上顶着发髻和步摇而不能动。 此时外面响起鞭炮声,喜娘说道,“吉时到,新娘子得出门了。” 姚叶娘这才转过身,掏出一个包裹,“华儿,你穿娘做的鞋出嫁吧。” 说着她打开,忽而啊了一声,但见她手里的喜鞋鞋底乌黑,显然是下过地。 喜鞋是不能着地的,若新娘穿下过地的喜鞋出嫁,婚姻不保。 喜娘走上前,“哎呀,这鞋脏了,可不能再穿了,可马上要出门了,上哪找一双新的鞋啊。” 姚叶娘脸色白如纸,“怎么会这样,我一直放在柜子里,怎么就脏了。” 衣沐华想了想,一定是有人搞鬼,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看了眼曾妈,曾妈说道,“我去找找看,你们等等。” 曾妈匆匆而去,片刻后,有下人在外催促,“喜娘,好了没,新娘子得上轿了,否则赶不上吉时咯。” 喜娘喊道,“快了,快了,再等等。” 一炷香过去,衣羽飞已经等不及,亲自过来,他在房外喊,“怎么还没好,麻利点,再不出门,就过时候了。” 喜娘看一眼姚叶娘,不敢回答。 姚叶娘咬牙,“我去跟他说,你爹没准有主意。” 按衣羽飞没耐心的性子,听完后肯定骂姚叶娘,衣沐华不忍她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受骂,说道,“不必了,鞋给我。” 姚叶娘和喜娘异口同声道:“不成了,这不吉利的。” “耽误了时辰,同样不吉利,左右是不吉利了,就这样吧。”衣沐华伸手向姚叶娘。 姚叶娘犹豫,房外又传出衣羽飞催促的声音,姚叶娘只得将鞋给衣沐华。 衣沐华换上鞋子,盖了喜帕,由喜娘背着出房。 出了衣府,衣沐华坐上喜车,往王宫去。 抵达宫门后,公孙束踢了喜车,衣沐华缓缓从车上下来。 姚叶娘做的喜鞋略小,衣沐华走两步后就觉得脚痛,但她不能停下,只得慢慢行。 旁边的公孙束似乎看出衣沐华脚步迟缓,问道,“怎么了,脚痛?” 衣沐华如实道:“鞋不大合脚。” 宫门距正殿还有一大段路,鞋不好走非磨出泡来,公孙束忽而走到衣沐华面前蹲下,旁人见了大吃一惊,不知侯爷这是为何。 “我背你过去。” 话音落,周围一阵惊呼,有诧异,也有羡慕。 “这不合规矩吧。” 公孙束笑了笑,“新郎背新娘,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快,上来。” 衣沐华也不想脚磨破走不路,身子一弯,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那就辛苦侯爷了。” “为夫人效力,乐意之至。” 心里如灌了蜜,从里甜到外,衣沐华眉眼俱开,她真是没嫁错人啊。 到了大殿前,公孙束才放开衣沐华。 两人在平成王和百官的见证下成礼。 喜宴是在公孙束的府上办,礼成后,衣沐华先到喜房,公孙束在外面招呼客人。 前一夜未眠,衣沐华困乏得很,等了一阵不见新郎来,她直接靠在靠在床头打盹。 依稀感到有人在推自己,衣沐华才醒来。 她问道公孙束身上的味道,知推自己的人是公孙束,她坐直后道,“你可算回来了。” “很困么?” “嗯,一天一夜没睡了,哎,你怎么不把喜帕掀开啊,这东西盖在头上,可难受了。” 一阵沉默,衣沐华寻思自己没说错话吧。 公孙束笑道,“我觉得还等你醒着揭开比较好。” 衣沐华累坏了,打盹时指不定流哈喇子,这时公孙束掀开,岂不是浪费了她的绝世妆容。 她嘿嘿笑两声,“还是你想得周全。” 公孙束轻笑,站在她面前。 喜帕缓缓抬起,公孙束的腰,他的下巴,他的鼻子,慢慢展现在衣沐华面前,直到四目相接。 公孙束眼眸明亮,内里焰火跳跃,分不清是烛火还是他的心,灼热无比,轰地一下,衣沐华脸绯红。 身着喜服的公孙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衣沐华心砰砰砰直跳。 第299章,灼热 公孙束手缓缓靠近,搭在衣沐华头上,而后向下,先是耳,后是脸颊,最终停在唇上。 他就一直盯着衣沐华,许久不动。 衣沐华的心愈发跳得快,她寻思他大概不知怎么办吧。 想到他也许未经人事,衣沐华勾住他的手,慢慢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公孙束感受到衣沐华的心,再安耐不住,一把抱住衣沐华,身子迎上前。 一夜春光,满室灼热。 次日清晨,西候坐在正厅,本以为会等很久,不料儿子儿媳很快出来。 西候暗想,算这两人有良心,没让长辈久等。 待两人靠近,西候闻到一股麻辣味。 他皱眉,“哪来的辣味?” 公孙束看一眼衣沐华,衣沐华笑了笑,“早上被饿醒,我就吃了一顿酸辣炒面。” 西候顿了顿,敢情两人早来不是为了自己,是因为肚子饿了。 衣沐华本以为擦干了嘴不会被发现,怎料味道出卖了她。 公孙束见西候脸色不悦,解释道:“爹,她昨日没吃东西。” 西候哼了声,“行了, 奉茶吧。” 吃都吃了,他还能叫她吐出来不成? 两人奉过茶,西候取出一串黑色珠子,“现在你们是公孙的当家人和当家夫人,便能得到这家传之宝了。” 公孙束双手接过珠子,仔细看了一阵,“珠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珠子是由黑色石头打磨而成,看不出有何特殊。 公孙束给衣沐华,衣沐华翻来覆去瞧,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西候没好气道:“若能从珠子看出端倪,公孙家的祖上早就找到虞山繁星了。” 既是一黑一红,那就说明黑得与红相互配合,玄机才能显现,衣沐华干笑两声,拿出一红。 红是膏状,黑是珠子,两样完全不沾边的东西,似乎也合不到一块吧。 三人一阵沉思,公孙束说道,“会不会黑珠浸在红里,珠子有图案显现。” 衣沐华觉得有理,正要浸入,西候说道,“别忙,先用一点试试,万一不对,岂不是可惜了。” 公孙束点头,“就按爹的意思办。” 衣沐华取了两指的膏体,涂抹在黑珠上,黑珠上果然有图案显现,衣沐华看一眼西候,“夫君,您可真聪明。” 西候眼里只有虞山繁星,催他们道:“别顾着夸他了,快将画下来。” 他们将珠上的图描绘在纸上,得到的是一副奇怪纹路的图。 他们将图与各个国家的地图对比,没有一处吻合。 寻找虞山繁星,最重要的就是位置,一黑一红所隐藏的肯定是虞山所在,这点毋庸置疑。 可图与地图不吻合,他们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手中关于其他国家的地图不全。 他们手里的地图是依靠诸监收集而来,其中或多或少与实际有偏差,有些不对也是正常。 公孙束立即将事情呈报给平成王,平成王便让诸监司动用一切人力,务必找到精准的地图。 在地图没有传回来之前,衣沐华和公孙束暂时留在信城。 公孙束接管西盛,之前的盐场便交给梅映辉管。 梅映辉之前跟在公孙束身边,对盐场之事了如指掌,他接管盐场再合适不过。 盐场庞大,交接繁琐,公孙束和梅映辉便每日在书房,衣沐华不便打扰他们,便去找颜喜。 颜喜忙于收集地图之事,忙得焦头烂额,衣沐华见她忙,只得告辞转而约千紫。 她与千紫许久没见,两人闲聊一阵,千紫不时打哈欠,衣沐华打趣道,“夜里想谁了?这般没精神,莫非思情郎了?” “去你的,我能思谁,能让我日思夜想的只有财神爷了,我犯困全因恒公子。” “常恒不是成亲了么,怎么还去画舫?” “他被调往外地,昨夜与我道别呢。” “调外地?” “是啊,调令来得突然,他也没想到,刚成亲就被调走,他实在抑郁,这才来找我诉苦。” “他带娇妻一块去,不就得了。” “他娘不肯,说要留他媳妇在自己身边伺候。我说他娘也是奇怪,伺候有丫鬟呢,干嘛非得要他媳妇。” 衣沐华暗叹,还好原主没有嫁给常恒,否则现在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哎,恒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听娘的话,这样的人委实不可靠,说道可靠,还是你的侯爷最好。” 衣沐华挑眉一笑,“那是,十个常恒也比不了一个公孙束。”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恒公子却说,公孙束娶你有目的,你嫁给他,往后要受苦。沐华,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否则怎么说这样的话?” 衣沐华寻思或许常恒听说虞山繁星的事,也不甚在意,“你别听他瞎说,有什么目的我还能不知道么?” “也是,你是前诸监司使,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他肯定是胡说的。” 衣沐华和千紫又闲聊一阵,这才回府邸。 府邸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华丽无比,衣沐华料想是贵客,便问守门的人,“车是哪位贵客的?” “是颜将军的。” 听说义父颜宝到来,衣沐华欣喜,快步往里走。 行到正厅,但见公孙束与颜宝坐在里面交谈。 衣沐华能这么快从狱营里出来,多亏颜宝暗中使劲,故而衣沐华心存感激,见到他自然万分高兴,“义父。” 颜宝侧目,点点头,“沐华,好久不见了。” “义父您可算回来了。” 颜宝笑了笑,“我听说你要成亲的消息,便立即往信城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无法喝上衣沐华的喜酒,颜宝颇为遗憾。 衣沐华笑道,“不晚,今夜义父留下,我和侯爷请您喝酒也是一样的。” 公孙束附和:“我正有此意,还请颜将军不要嫌弃。” 颜宝看一眼公孙束,“还叫颜将军?” 公孙束笑了笑,“义父。” 颜宝点头答应,衣沐华立即吩咐下人备酒菜,款待颜宝。 西候惦念西盛,已经返回,夜里便只有三人上桌。 待菜上齐,衣沐华和公孙束向颜宝敬酒,颜宝高兴喝下,然后拿出一个长盒子。 “你们成亲,义父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就送你们两幅画吧。” 第300章,你大概忘了,我是他夫人 衣沐华和公孙束见过颜宝家的库房,知他的墨宝珍贵,他送的画定是价值连城。 衣沐华笑道,“义父太客气了。” 她边说手边搭在盒子上,“义父不介意我看看吧?” 颜宝摆手,示意她尽管打开。 衣沐华拿起其中一副展开,旋即眉开眼笑,“三岁,是破千大师的画,这回发了。” 公孙束微微点头,暗示她收敛一点,高兴也不必表露得这样明白。 衣沐华非但没有意会,还把画递给他。 公孙束接过画,细细欣赏,“破千大师寥寥几笔便将海潮之景呈现,实在高明。” 颜宝颔首,“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画工的精湛,而是恰到好处的留白,以最简答的笔墨,勾勒出磅礴之境。” 衣沐华又打开第二幅,“这两幅有些相似啊。” 颜宝说道,“公孙束手里拿的是潮起,你手里的拿的是潮落。” “义父,你可真厉害,这都能分辨出来。” 衣沐华虽知两幅画的不同,但绝瞧不出潮起潮落的区别, “分辨潮并不难,看水流即可,你敲,这个水流往岸边就是涨,往海里就是回。” 衣沐华恍然,若没有颜宝说破,她怕是看半天也不会明白。 她盯着这些线条,脑袋灵光一闪,猛地站起来。 公孙束和颜宝看着她,衣沐华笑道,“三岁,我知道那图是什么了。” 公孙束双目发亮,猜到那图是海图,不是陆地图,“我也知道了。” 颜宝满脸迷惑,衣沐华想了想,“义父,多谢你,今日我们还有事,改日再重新请你。” 颜宝愣了愣,却也不生气,他了解衣沐华,若非大事,绝不会中途罢宴,潇洒起身,转身就走。 送走颜宝,两人立即找出那图,再对照水流的位置,大致推断出虞山在木鱼岛东南方向。 海上地图不精确,两人只能自己出海找。 公孙束将事情禀明平成王,平成王命他们带一队人悄然搜寻,不可张扬。 他们便借着新婚游山玩水的由头,一路向东,前往龙闵一带,准备从那出海。 抵挡龙闵后,他们找间客栈安顿,公孙束正吩咐手下的人买船准备干粮,万追日出现。 他坐到公孙束对面,阴阳怪气道,“看来你们真不把我当朋友,成亲也不说一声。” 衣沐华笑道,“是我们疏忽,还望万兄见谅,我以茶代酒,在这给你赔罪。” 万追日偏过头,“不稀罕,没请我多好了,连礼金都省了。” 衣沐华:“婚事匆忙,真是忘了,不是故意的。” 万追日哼了声,公孙束说道,“是我们的不是,万兄多包涵。” 见公孙束赔礼,万追日气才消,“刚才听你们说买船,你们准备出海吗?” 既然他听见,若说不是,反而惹人怀疑,衣沐华顺这话道:“是啊,好久没出海了,去外面瞧瞧。” “你们倒是会享受。” “人生只成一次亲,自然趁新婚燕尔多享受一下。” “也是,说不定一两年后,你们相看生厌了。” 万追日一向说风凉话,衣沐华也不甚在意,公孙束却皱眉,“我和她不会。” 万追日看出公孙束不悦,不敢继续说,转了话头,“近来我在陆地待得烦闷,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衣沐华和公孙束同声道:“不行。” 万追日眼睛转了转,“为什么不行,不就是多个人么。” 衣沐华:“我们两享受夫妻甜蜜,你去不合适。” 万追日:“你们不是带来护卫么?” 衣沐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护卫,哪能和万公子你比啊,我们能当他们不存在,却不能怠慢您啊。” 万追日:“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们也当我不存在就好。” 衣沐华:“不方便呢。” 万追日:“你们似乎很不想我去,莫非,你们出去还有别的目的?” 衣沐华摆头,万追日:“既然没有,那就带上我。” 公孙束忍不住道,“你非得去吗?” 万追日想了想,“如果你们实在介意我,我自己买一艘船好了,跟在你们后面好了,这样你们没话说了吧。” 公孙束和衣沐华互视一眼,看来万追日是跟定两人了,衣沐华说道,“好吧,既然你想去,跟着就是。” 万追日满意点头,“我去准备准备,你们何时出发?” 公孙束:“明日。” 万追日转身出门,眨眼间淹没在街上的人群里,衣沐华叹息,“好想半夜就走啊。” 公孙束叹息,“我们越躲,他越好奇,大方些反而不容易惹他怀疑。” 衣沐华压低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听到了风声?” 他们刚到这,万追日便出现,还要一起出海,这未免太巧合。 公孙束摆头,“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收到风声,那就麻烦了。” 万追日能收到消息,别人也能,假如他来了,接下来便有其他人出现。 没人能抵得住虞山繁星的诱惑,所有的人都想得到它。 次日,万追日姗姗来迟,他见衣沐华和公孙束的船没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衣沐华调侃道:“万兄,您故意迟迟才来,该不会是试探我们吧。” 万追日露出反省模样,“哦,我做得如此明显?” 公孙束脸一沉,万追日笑道,“玩笑罢了,公孙兄别当真啊,我试探谁都不会试探你的,我睡过头了,多谢你们等我,感激不尽啊。” 公孙束面无表情走开,万追日看了看衣沐华,“他生气了?” 衣沐华:“他最讨厌等人,你让他等了半个时辰,没有踢你下船,你就偷着乐吧。” 万追日得意扬眉:“就凭我和他的交情,他自然不会踢我走,换做你就不一定了。” 衣沐华抿笑,“万兄,你大概忘了,我是他夫人。” 万追日确实忘了这回事,轻咳两声,“我们这是去哪啊?” “木鱼岛,好久没回去了,去那瞧瞧。” 昨夜衣沐华与公孙束商议过,先到木鱼岛,然后再偷偷派护卫以木鱼岛为中心向外找,这样既能稳住万追日,也不耽误找虞山。 第301章,女人只管漂亮,男人在乎实用 听闻木鱼岛,万追日脸色一沉,"你们故意的吧?” “我们本就要去木鱼岛,何来故意一说。” “你就是存心的。” 上回万追日在木鱼岛上败露是男子,岛上的人对他印象尤为深刻,此时他又着女装,大家定认得出来。 衣沐华笑道,“现在离岸近,要不我让船掉头送你回去?” “你就巴望我回岸,我偏不如你愿,去就去,我才不怕呢。” 公孙束插话,“如果你介意,大可换回男装。” “不要,我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服,不穿浪费了,我就穿女装,碍他们的眼。” 万追日说完回船舱,衣沐华嘀咕,“木鱼岛都不能吓跑他,看来是真甩不掉了。” 公孙束轻叹,“我们小心点就是。” 衣沐华点点头,“水烈他们是不是已经先走了?” 水烈本是衣沐华带的间派人,后跟在梅映辉身边学习,深得梅映辉真传,素描之技虽比不上梅映辉,但也能够用了。 这次带着水烈,就是想让他画出木鱼岛周围的位置,方便衣沐华和公孙束比对图。 “已经去了,我让他们边画边将图传到木鱼岛。” “有他在,省去我们不少事。” 若非身边有个万追日,他们也不必大费周章,到底万追日是不是真知道什么? 衣沐华正思量,公孙束手搂住她的肩膀,“万追日到底有何目的,日后自然知晓,你愁着眉,可不像是新婚娘子。” 公孙束所言极是,她不该总惦念,便打趣道,“新婚娘子该是什么样子?” “娇羞,双颊泛红,眼睛含水。” 衣沐华抿笑,“我可以低头扮娇羞,两颊擦粉装红,至于眼睛含水,做不到啊。” 公孙束唇角勾起,“含水是难了点,至少眼睛不离夫君。” “那简单,我时刻盯着你就成。” “不是监视,是看着,若发现我看你,你就避开。” 他说着还演示一番,别说,他学得挺像。 衣沐华自愧弗如,“惭愧惭愧啊,不过侯爷你怎么懂这些。” “我跟公孙渊学的,你也见过他,他很懂女人的。” “你为什么要学这些?” 公孙束顿了顿,“有段日子无聊,就跟他学了点。” 公孙渊和公孙束是两种人,衣沐华实在想不透两人为何会一起,正要问,万追日走出船舱,“你们快来瞧瞧,我这套海棠当季可好看?” 万追日身了件海棠色的衣衫,衫轻如烟,摇曳落地,煞是好看。 衣沐华如实道,“好看,叫人移不开眼呢。” 万追日看公孙束,公孙束沉吟片刻,“这样的长裙穿上岛,会弄脏吧。” 女人只管漂亮,而男人在乎实用。 人家问他漂不漂亮,他却只想着弄脏,衣沐华暗笑,万追日气得叉腰,“只回答好不好看就成。” 公孙束勉为其难颔首,仍不死心道,“如此漂亮的裙子,穿一次就弄脏,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穿得起。” 万追日昂头而走,公孙束看一眼衣沐华,好像在说还好自家媳妇和万追日不一样。 船行了三日,抵达木鱼岛。 林虎等人听说侯爷到,在岸边等候。 衣沐华等人下了船,林定向公孙束和衣沐华行礼,他们眼睛扫到万追日时,脸微微抽动,大概觉得万追日已经暴露,怎么还穿女装。 万追日装作没觉察到他们的想法,神色自若。 夜里林虎设宴给侯爷接风,公孙束衣沐华坐主席上,林虎坐左首,万追日坐右首。 喝了一阵,衣沐华没看到林虎的弟弟林定,问道:“林定呢,他怎么没来?” “他跟着颜将军走了,夫人您没见过他?” 衣沐华摇头,林虎旁边的一人说道,“他那小子惦记颜喜呢,听说颜将军回信城,就请求一起去。” 林虎哼了声,“他哪是惦记什么颜喜,就是嫌弃木鱼岛太小,没有大前途,便跟着颜将军去挣大钱了。” 林虎似乎对林定的走很不满,但衣沐华却觉得,林定走是明智之举。 木鱼岛已经有了林虎,林定不能与他抢,还不如去信城,增长见识。 万追日悠悠道:“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呆在这老死才傻呢。” 林虎怒瞪他,“你懂什么,我们这的东西可多了,老人们还说过附近有宝藏呢。” 公孙束和衣沐华一愣,莫非此处有关于宝藏的传说? 若他所言为真,不妨问清楚,多一些线索,就离虞山繁星近一步。 可万追日在,衣沐华笑道,“什么宝藏,多半是骗人的。” 万追日却起了兴致,“什么宝藏,你道来听听。” 林虎闷口酒,“反正你们也不信,不说了也罢。” 万追日:“别啊,都起了个头,怎么又不说了呢。光喝酒多闷啊,你将将宝藏,这样才有乐子。” 林虎笑了笑,“怎么,听说宝藏就起了贪念?我告诉你没门,这宝藏属于我们你们休想。” 万追日:“我就是当故事听听,再说了,你们知道宝藏多年都拿不到,我一听就能拿到了?” 林虎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侯爷,你们可想听?” 话到这份上,衣沐华公孙束说不想,那便太刻意了,公孙束说道,“我也有些好奇,你就说说吧,就点个解闷了。” “以前有个老渔夫出海,遇上风暴,在海里飘了一天一夜,等风暴过去,海虽恢复平静,但天地黯然无光,既没有日光也没有月光,他心里十分害怕,他不停划浆,希望快些离开,忽而他面前一亮,他看到一座山,山上犹如繁星降临,星光闪闪,他呆了良久,而后才想起划过去。 他拼命划,不曾想一阵大雾飘来,他迷失在雾中,后来雾散去,那山也没有了。” 衣沐华想了想,“山上有光,也不能说明有宝藏吧。” 林虎:“不是宝藏怎会发光,总不见得是石头吧。” 林虎旁边的人说道,“见到发光的人不止一个,其他人也见到了。” 一个人所说或许是胡编,两个人说便有可能是真。 万追日:“有人靠近过山,登上那吗?” 第302章,有求必应 林虎摆头,“没有,老人们都说那山有神护,没人可以靠近。” 衣沐华问道,“每个靠近山的人,都遇到了雾吗?” “好像是的。” 万追日笑道,“你们就没有一起去找过?” 林虎含糊回:“谁找得到啊。” 万追日:“得了,你们以前是海盗,我就不相信你们不打它的主意。” 林虎喝了一杯,“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的确找过。” 万追日和衣沐华夫妇目光全落到林虎身上,林虎说道,“我们找了两年,可连山的影子都见到,后来就放弃了。” 公孙束:“既然你们找了多年都没找到,也许只是传说。” 万追日笑道:“依我看,他们是运气背。” 万追日的话戳中林虎的心,林虎瞪他,“你这不男不女说谁呢。” 衣沐华暗叫糟糕,但听哐当一声,万追日把手里的杯摔在地上,“你敢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这爱穿女装的怪人,放着堂堂男子不做,做起女人,简直丢我们男子汉的脸。” “你就是个强盗,算哪门子男子汉,我穿女装怎么了,至少我不杀人不抢劫。” 万追日和林虎吵起来,两人都在气头上,还动手。 旁边的人慌忙拦住,公孙束拖万追日离开,才结束闹剧。 好好的接风宴,非弄得鸡飞狗跳,衣沐华叹道,“本想好吃好喝一顿,真是败兴啊。” 万追日也知是自己毁了宴,却不会认错,“那酒又涩又烈,有什么好喝的,等我们上了岸,我请你喝好酒。” “等不了以后,我现在口渴。” 话倒是真的,船上准备的水不足,上岸后衣沐华没来得及喝水,原想喝酒解渴,被万追日闹,口渴解不了。 “口渴喝水呗。” “我总觉得这的水有股咸味,你们不觉得吗?” 万追日和公孙束摆头,万追日说道,“你这是矫情。” 衣沐华准备回嘴,公孙束说道,“不想喝水就喝椰汁吧。” 但见他们面前有几颗高耸的椰树,树冠挂着几颗黑黑的椰汁。 椰汁比水好喝,衣沐华撩起衣袖准备去摘,公孙束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摘椰子啊。” 万追日说道,“你是侯爷夫人,用得着你么,再说了,你身份摆在那,传出去让人笑话。” “不就摘个椰子,至于么?” “至于。” 衣沐华正要叫护卫,公孙束撩起袖子,走向椰子树。 看样子他要摘,侯爷夫人不能摘,侯爷也不行吧。 “让护卫们摘吧。” 公孙束抱树,“这里没有侯爷,只有想喝椰汁的夫人,和为夫人采摘椰子的夫君。” 婚后公孙束对衣沐华有求必应,简直是绝世好夫君。 衣沐华莞尔一笑,万追日没好气道,“既然只有夫人和夫君,我这个多余的人还是消失吧。” 望着万追日闷闷不乐的背影,衣沐华颇为快意,这人一路捣乱,总算尝到了点不快。 上方的公孙束说道,“别看他了,走远点,免得砸到你。” 衣沐华后退几步,砰砰砰巨响,几个椰子落地。 公孙束从树上缓缓下来,两人抱椰子回住所。 衣沐华将椰水取出,喝了两个才止住口渴。 解了口渴,衣沐华琢磨林虎的话,“你说,林虎他们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我准备让人去打听,看看这传言有几种说法。” 传言向来虚多实少,但将所有传言汇在一起,兴许能找到其中真的部分。 “若能找到亲眼见过的人,那就更好了。” “你想问什么?” “之前我听颜喜和义父说过,海上天气虽变化莫测,但其中也有一定的规律,比如四季的变化就是相似的,所以我想知道这些人看到那座山的时候是什么季节,又是什么日子。” “我让他们留意下,若发现见过那山的人,我们就去问问。这事得避开万追日。” 衣沐华点头,无意间瞥见公孙束揉手,“你手怎么了,方才上树受了伤?” “无妨,小伤。” “小伤不治会成大伤。”衣沐华拿过他的手,微弱油灯下,但见一片青紫显露在他白皙手背上,“疼么?” 公孙束摆头,衣沐华取出跌打药膏,给他敷上。 敷完衣沐华要起身,公孙束反手握住她,“夫人,看在我受伤为你摘椰子的份上,你就不准备犒劳犒劳为夫?” 他眸光灼热无比,照在衣沐华心间,忽地一下点燃了火。 衣沐华盈盈一笑,“侯爷想要什么奖赏?” “你说呢?”公孙束凑近衣沐华,唇贴在她耳朵上,“我要为所欲为。” 低沉的话使得衣沐华心里的火更旺盛,她双手圈住公孙束的脖子,“常言道吃人嘴软,喝了你的椰汁,我自然无法拒绝了。” 公孙束裂开嘴,将衣沐华抱起,两人走入里间。 次日衣沐华醒来,公孙束已经外出,只留下一张他出海钓鱼的字条。 衣沐华刚走出房,万追日便到他们屋前,“怎么就你一个,侯爷呢?” “他出海钓鱼了。” “你怎么不去,不叫你就算了,怎么不叫我?” 衣沐华耸肩,万追日盯着她看,似乎在怀疑他们瞒着他做什么事。 衣沐华不愿万追日起疑,“如果你想去钓鱼,我们可以一起去寻他。” “我还没在海上钓过鱼,打算试试。” 看来万追日听了关于宝藏山的传言,对两人的疑心更大了,衣沐华笑道,“既然你有兴致,我们便一起去吧。” 公孙束钓鱼不会走远,两人便不坐大船,只要了一条小船带了个护卫便出海。 护卫在中间划船,衣沐华和万追日一个坐船头,一个坐船尾。 船行了一段,万追日忽然说道,“你可知你们的婚事让人吃惊?” “我和侯爷的事,不是人尽皆知么?” “知道,但都觉得不会成亲。你们身份太悬殊了。” 衣沐华笑了笑,“偏偏我们还就成亲了。” “是啊,无论是西候也好,平成王也罢,他们都同意这本婚事,这才是令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第303章,要不换你来挨几鞭 衣沐华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万追日起疑了。 “以侯爷的身份,怎么会娶一个声名狼藉又做过监的女子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子能给西候和平成王带来巨大的利益。世间能令这两人动心的利益不多,虞山繁星便是其中之一。 找虞山繁星有两条线索,一黑一红,一黑在公孙家里,想必这种东西唯有公孙家的人才能解除,所以为了找到虞山繁星,西候不得不让你进门,而只有你进门,才能全心全意替他们找虞山繁星。 所以我推断,你嫁给公孙束更多是利益的驱动。” 万追日本就不是庸才,他凭借种种迹象,便推测出背后的关联。 但衣沐华不能承认,她答应过西候要把虞山繁星拿到手,岂能告诉别人呢,“万兄,你想象力真好。” “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愿承认?” “没有的事,我怎么承认啊,我和侯爷是真心相爱,我们以真心打动了西候和圣上,他们受我们感动,才答应的。” 万追日笑了笑,“帝王人家,哪有什么真心。” “怎么没有,昨夜你不是看到了么,侯爷为我自己采摘椰子。” 万追日沉默,衣沐华又道,“我们一路携手,经历过很多,我们成亲是真情实意的。” “就算你们是真的,像我这样想的人大有人在。” 衣沐华愣了愣,是啊,如果万追日都能想到这层,鹿王以及大陶国的军师,以他们的心思,岂能猜不到。 说不定他们已经盯上自己和公孙束了,思及此,衣沐华背脊发凉。 待会找到公孙束,得将此事告之,往后两人需加以小心。 万追日指着衣沐华身后,“那边有两艘船,是不是侯爷的?” 衣沐华回身,见到两艘大船,船身华丽,并非他们来时所乘坐的船。 万追日自言自语道,“好像不是,哎,船头站了一人,还冲我们招手。” 衣沐华定睛一看,冷汗直冒,朝他们招手的人是龙夫人,她是鹿王的手下,她出现准是来抓衣沐华的。 怕什么来什么,衣沐华压低声问万追日,“你水性如何?” “完全不会。” 衣沐华倒吸气,万追日说道,“这有什么好诧异的,我身为天之骄子,不需游水。” “好,那我先走一步。”衣沐华准备入水,万追日拉住她,“你准备逃,不行,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们拿你这种天子骄子没办法的。” “不成,我们一起出来,你自己走了,算什么朋友。” 衣沐华犹豫片刻,龙夫人的声音传来,“沐华,我在水下埋伏了人,你逃不掉的。” 龙夫人心思缜密,连衣沐华的后路都断了。 衣沐华笑道,“龙夫人,上回你说,只要我能从你身边逃走,你就不抓我,这会怎么食言了。” 龙夫人笑了笑,“我说过这话吗?” “想赖就直接说,何必装记性不好。” “就算我说过,但现在不是我抓你,是我们王爷。” 话没说完,鹿王从船舱走出,衣沐华暗暗叫苦,看来今日注定要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衣沐华和万追日以及那名护卫被请上鹿王的船,鹿王对衣沐华和万追日客气道,“我一个人坐船正觉无味,二位来得正好,我们可以说说话,以解本王之闷。” 衣沐华笑道,“不知鹿王想听什么,才觉得有趣。” “我这人最喜欢解谜,谜越是扑朔迷离,越有兴致,比如虞山繁星。” 果然是为了虞山繁星而来。 万追日:“这事我插不上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问衣沐华,她知道。” 衣沐华斜他一眼,有些后悔刚才没踹他下水,省得他现在火上浇油。 鹿王看衣沐华,“既然侯爷夫人知道,还请相告。” “虞山繁星啊,据说藏了宝贝,在世间的某一处。” 鹿王身后的龙夫人插话,“侯爷夫人,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衣沐华:“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说了。” 鹿王:“我的一红是你抢走的吧?” 衣沐华:“啊,一红在你手上么?我不知道啊。” 鹿王淡淡一笑,龙夫人不耐烦道:“侯爷夫人,都这个份上了,也就不必装傻充愣了,你执意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王爷怜香惜玉,我可不会。” “我真不知道。哎,你们怎么回事,干嘛认为我知道呢?” “你当我们傻呢,西候平成王肯让公孙束娶你,就是想你找到虞山繁星。” 衣沐华叹息,西候本想掩人耳目,没想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大家都猜到衣沐华进西候家,是因为虞山繁星。 鹿王:“你把一红一黑的线索交出来,我们就两清了。” 衣沐华自然不能说,死撑道,“我真不知道。” 鹿王摇摇头,他身后的龙夫人走到衣沐华身边,“既然你不肯说,我们只能用刑了。” 龙夫人挥手,两名护卫架着衣沐华到船舱,船舱内有各种刑具,衣沐华心里叫苦连天。 护卫将衣沐华绑在柱子上,龙夫人拿着铁鞭走到她面前,“最后一次问你,线索是什么?” “不知道。” 话音刚落,身上一痛,龙夫人手上的铁鞭掠过衣沐华的右侧大腿,留下一道血淋漓的痕。 衣沐华咬牙,龙夫人的鞭子再起,唰唰声过,衣沐华只觉身上火辣辣地疼,她后牙紧紧咬住,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龙夫人打了一阵,觉得累了,便换烙铁,火红的铁烧得通红,衣沐华仿佛又回到刚到这个世间的那一夜。 该死的,她怎么又弄的如此狼狈了。 衣沐华寻思要不随便画个图,让他们乱找得了,这样能免去受刑。 初来乍到的自己不就这么做的么,当时自己先拖延,然后找出路。 然而过了几年,怎么她就不做这事了呢? 眼见烙铁要落下,鹿王出现,“住手。” 通红的铁距离衣沐华一寸的地方停住,鹿王走近,“今日先到这里吧。” 龙夫人看一眼衣沐华,而后出去。 鹿王望着她的伤,“疼吗?” 衣沐华受不了他惺惺作态的样子,“要不换你来挨几鞭?” 第304章,好像她有些不同了 “鞭子我挨过,知道滋味不好受。” 衣沐华哼了声,他是鹿王,只有他打别人,哪有人打他。 “你别忘了,我曾被你们大平国的天牢待过,难道你认为你们会没有招呼我。” 衣沐华倒是忘了这事,鹿王将袖子撩起,露出斑驳的鞭伤,衣沐华这才相信他真的挨过打。 想到连他都不能免于难,衣沐华心里好受了些。 “其实你可以伪造线索的,为何你不做?” 衣沐华的脱逃之计,鹿王又怎会没想到,故而他说,衣沐华也不觉得意外。 “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鹿王点点头,“我早以前就观察你了,你和原来大不相同了。” “怎么不同?” “每次你入过牢狱都会不同。” 衣沐华细细回想自己的遭遇,好像她有些不同了。 第一次她急于逃脱,第二次她急于救人,第三次她想着还有未完成的事,至于第四次,她有些道不清楚,但她体会得出,那与前三次完全不一样。 “你也感觉到了吧?” 衣沐华点头,又不禁愣住,她怎么对鹿王表露心里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转变,可我知道逼供对你来说没有用,所以我不打算逼你说了。” “你会这么好?” “你我立场不同,如果你是大陈国人,你就会觉得我是好人。” 平心而论,鹿王为他的国家做事,算得称职。 “我让那名护卫回去报信,让侯爷用线索换你回去。” 鹿王见衣沐华不肯招,便把主意打到公孙束那。 “你故意让护卫看到我被打了吧?” 鹿王笑道,“那是自然,你越是自己抗住不吭声,侯爷会越心疼,我想听完护卫的转述,他定舍不得你在这里受苦。今晚,你就先在这里委屈一晚吧。” 鹿王说完后离开,过了一会,有人推万追日进来。 万追日见衣沐华浑身是伤,颇是不忍,“他们未免下手太狠了。” “我是他们劫持回来的犯人,能受什么尊重,别看了,帮我解开绳子。” 万追日手脚上了铁链,却可以活动,他帮衣沐华解开麻绳。 绳子一松,衣沐华整个人往下掉,亏得万追日眼疾手快扶住她,她才没有坐在地上。 “你这又是何苦呢,自己死撑着,他们可不会心疼。”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将线索说出来吧?” “这么看来,还真有线索?” 衣沐华沉默,万追日叹道,“现在他们确定你身上有线索,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衣沐华苦涩一笑,“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如何进西候家门的,这线索我不能说。” “你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不能说,不代表别人不能。鹿王已派人送信给侯爷。” 万追日犹豫片刻,“你觉得侯爷会用线索交换?” “你觉得不可能?” “在我眼里,公孙束是个以国家社稷为重的人。” 言外之意是不会,衣沐华缓缓道,“也许他会为我例外。” 万追日轻笑一声,衣沐华问道,“你觉得不可能。”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万一他拒绝,你要怎么办?你能抗得过一天两天三天毒打,后面呢,你能抗几日?” “可是我说了,公孙束不会原谅我。” “我只知道,命只有一条,你死了,什么都没了。” 衣沐华缄默,万追日不再劝,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鹿王进来,他看着衣沐华叹息,“我想放了你,可是你的夫君却不这么想啊。” 衣沐华苦涩一笑,“他拒绝了?” 鹿王把信给衣沐华,“你应该认得他的字。” 衣沐华拿过信,信上义正言辞拒绝,她心下凄然无比,指间一松,信飘然落在地上。 鹿王淡淡道,“你要怎么办?是说还是不说?” “我是侯爷夫人,一切听侯爷的意思。” 鹿王微微摇头,万追日骂道,“衣沐华,你可真够傻的。” 衣沐华木然,龙夫人走进来,她将烙铁扔到火盆里,“今日我可就不客气了,侯爷夫人,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 炭火汹汹,却毫无一点暖意。 万追日不忍心道,“等等,有事好商量啊。” 鹿王:“怎么商量?” 万追日:“这样吧,我给你们钱,你们放过我们。” 鹿王摆头,“我们要的是虞山繁星,你的钱与它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万追日:“这一带有个传说,附近有座宝藏山,我们帮你找到宝藏,你们就放我们走。” 鹿王顿住,“宝藏山,这倒有些意思。” 万追日说道,“怎么样,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帮你找。” 鹿王看衣沐华,“你怎么说?” 衣沐华依旧双目发直,万追日说道,“容我们商量商量。” 鹿王想了想,同意万追日的要求,待船舱内只有万追日和衣沐华。 万追日说道,“哎,这是我们唯一脱身的机会,你要把握住啊。” “你应该想到了,这宝藏山极有可能是虞山。” “知道,正是知道才提出帮鹿王找它。” “它是虞山,我就不可能帮鹿王找。” “那你还想不想活命?你别忘了,侯爷拒绝交换,眼下能救你的唯有你自己。侯爷表面上对你好,到了关键时候便扔下你,难道你不怨?” 衣沐华垂头,万追日又压低声道,“你这人原来脑子转得快,怎么现在不灵光了,我们可以借寻宝藏山的名义趁机逃啊,” 衣沐华怔住,“对啊,我怎么忘了?多谢你提醒我。” 万追日笑了笑,“好了,恢复自由后,你再谢我不迟。” 衣沐华赞同他的办法,万追日叫来鹿王,声称他们已经同意找宝藏山。 鹿王见他们答应,便不在为难衣沐华,吩咐龙夫人协助衣沐华和万追日。 说是协助,实则是监视。 寻宝藏山最重要的就是找见过此山的人,龙夫人打听到一人,将此人抓到跟前。 此人已经年过八十,人说话倒还算利索,衣沐华问他宝藏山的事,他先是绘声绘色说了一通,内容和林虎说得大致相同。 其中并无参考价值,衣沐华问道,“你是老渔民了,还记得见到宝藏山是什么时候么?” 第305章,你们是一伙的? 老人想了很久,“我记得是我大孙子满月后见到的,四月春天。” “你是对海域十分熟悉,应该清楚春季吹什么风吧?” “春天是东南风,夏天是西南风,秋天和冬天多是西北风。” 衣沐华看了一阵海域的地图,龙夫人问道,“有什么发现?” “只靠一人很难判定具体的位置,你得做找几个人。” “见过的人少之又少,我上哪再给再找人。” “这就是你的事了。” 龙夫人刚要发火,万追日笑道,“我们也是心急找山的位置,您多受累,再找找。” 龙夫人哼了声,转身而走。 次日她又抓来两人,“能找到的我全找来了,你若找不到,有你好看。” 衣沐华又问了两人一样的问题,随后在海图圈圈画画。 直至晌午,衣沐华还没算出山的所在,龙夫人去用午膳,万追日见饭菜迟迟未到,问看守的人,“到饭点了,怎么还不见饭菜啊。” “老大说了,你们找到山的位置后才能吃饭。” 万追日是富家子弟,没饿过肚子,“哎,你们不能这样,人饿着,脑袋不灵光,脑袋不灵光,哪能找得到啊。” “你跟我说没用,有意见找我们老大。” “你把她叫来。” “她吩咐过,有好消息才能叫她。” 龙夫人摆明逼他们交出山的位置,万追日气得想骂人,可终归是人在屋檐下,她愤愤走到衣沐华身边,“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往后有你受的。” 衣沐华笑了笑,“都是阶下囚了,还觉得有以后呢。” “当然,算命的说了,我是长寿富贵命,我才不会死在这地呢。对了,你找到了没?” “熟悉这里的渔民都没找到,你觉得我问了三个人就可以?若是胡乱指一处,那倒不难。” “不成啊,他们又不是傻子,那龙夫人看起来精明,随便说的话会露馅的。” 正是明白龙夫人不好欺骗,衣沐华才头疼, 万追日说道,“既然宝藏山和虞山是同一处,你就将两者结合,不就找到它的位置所在了么。” “但这会暴露虞山啊。” “你没听渔民说么,他们看到山后都得经过一场大雾,你认为我们能穿过雾?” 没有一人能穿过,显然雾藏了古怪,虽不知其中是什么,却是阻碍人最佳的屏障。 衣沐华沉默,万追日又劝,“待雾腾起,我们便借雾逃走。” 衣沐华沉吟片刻点头,“你的话很有道理。” 她又在海图上画了一些线,一炷香后,衣沐华说道,“我知道宝藏山在哪里了。” 万追日欣喜,赶忙让看守的人传饭。 看守的人叫来鹿王和龙夫人,鹿王拿着海图,“你确定是在这里?” 衣沐华:“根据几位看到宝藏的人所说,再加上风向,水流,大致是在我圈出的海域,至于具体的方位,我还得自己去看看才能确定。” 龙夫人:“不会骗我们吧。” 衣沐华:“疑人不用,若你们怀疑,那就找别人吧。” 鹿王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侯爷夫人的才智,你说这片区域有,我想一定有。” 他吩咐手下备船,衣沐华插话,“最好准备小船,这一片雾多,小船灵活方便,不容易触礁。” “侯爷夫人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 鹿王手下备了十几条小船,衣沐华和龙夫人坐一条船,万追日和鹿王坐一条船。 进入衣沐华做说的地方,薄雾四起,一丈外不可视物。 所有船的船头均挂煤油灯,以示自己的方位。 衣沐华和龙夫人的船在最前方,龙夫人问衣沐华。“现在要往哪里走?” “渔民见宝藏山是晚上,现在就等天完全黑吧。” “你该不会是耍花样吧?” “渔民说的时候你也在场,我是不是耍花样,你自己回忆他们的话不就好了么。” 龙夫人想着是衣沐华的事,并不用心听,压根没留心那些人的话。 此时让她回忆,她哪里回忆得了,只能照衣沐华所说,在这里等。 半个时辰后,夜幕笼罩,雾色更浓,即便船头有灯,亦照不清周围之物。 衣沐华身子一弯,龙夫人出手按住她,“你想逃?” 衣沐华没好气道:“我探水流。” 龙夫人听到水哗啦的声音,但手没有收回,“如何?” “往西北方走。” 走了一阵,衣沐华又道,“往南走。” 再行一段,雾气更深,连灯光都隐没了,只留个光点。 前路不明,周遭雾霭深深,远处不时传来怪声,叫人寒毛倒立。 龙夫人失去耐心,“到底在哪,再没有,我就砍了你的手。” “我又没去过,不是在找吗?” “你不像找,更像在兜圈子。” 后面船的万追日劝道,“好了,你们别吵了,衣沐华,你再仔细看看。” “龙夫人,你别打搅侯爷夫人,让她静静找吧。” 鹿王发话,龙夫人便闭了嘴,不过她的手一直搭在衣沐华肩头。 衣沐华又探了水流,“往东边再走走。” 划船的人调船往东,忽然有人喊道,“你们看,那边有光。” 这一喊,众人回头,但见不远处一座山闪闪发光。 鹿王兴奋道:“就是它了,快,你们快划过去。” 三只小船朝山前行,行到半途却不动了,船上的人明明划桨,船好似定了锚,扎在水中,纹丝不动。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万追日说道,“水下有逆流,它们使得船无法前行。” 鹿王点了另外三只船,“你们绕过逆流试试。” 三只船绕远路而行,光点消失在雾中。 一炷香后,大风吹过,雾气浓郁,掩盖住宝藏山,衣沐华身子微微动,肩头上的手立即加重,“风大,侯爷夫人还是莫要乱动,若是掉进水里,便糟糕了。” 龙夫人不给衣沐华一点逃走的机会,衣沐华轻轻叹息,只得老实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嗖地一声,半空中撒开一朵烟花,鹿王面带微笑,“看来他们已经登上岛了。” 衣沐华皱头,附在衣沐华肩头的手松开,龙夫人说道,“恭喜王爷,寻得虞山。” 衣沐华说道,“这哪里是什么虞山啊,你们搞错了吧。” 龙夫人哈哈大笑,“侯爷夫人,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瞒我们了,我们知道这就是虞山。” “好,既然你们认定它是虞山,我无话可说。” 衣沐华微微转身,准备逃走,但听万追日说道,“找到虞山,衣沐华你就不想去看看?” 衣沐华顿住,而后转过身,“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第306章,我不奉陪了 万追日笑了笑,“现在才看出来,未免太迟了。” 衣沐华想了想,苦涩一笑,“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想让我帮你们找出虞山。你们没有给公孙束写信,那信是假的。” 鹿王笑道,“这招还是你用在冯烨身上的,我不过是还给了你。” 鹿王知道威逼衣沐华没有用,就制造出公孙束不顾衣沐华的假象,此时万追日从旁劝,衣沐华多半对动摇。 万追日以出逃为由,不断诱导衣沐华指出虞山。 衣沐华想逃,就不得不先圈出虞山的大概范围。 出来后,龙夫人紧盯衣沐华,事前万追日诱骗衣沐华,说大雾能挡住鹿王等人,衣沐华为逃脱,不得不近一步指出山的所在。 衣沐华冷笑道:“骗人也被骗。” 鹿王:“这次多亏了万兄,若不是他,我也骗不了你。” 衣沐华看一眼万追日,万追日移开眼,“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衣沐华:“错信了人,是我活该。” 万追日:“虞山繁星,这是一笔巨额财富,没人能抵制的了它的诱惑。” 衣沐华笑了笑,万追日问道:“你笑什么?” “做了就做了,何必辩解呢。” 万追日脸上一红,沉默不语。 衣沐华:“既然你们已经找到虞山,也没我什么事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鹿王:“寻虞山有你一份功劳,我得好好赏你。” 衣沐华讥笑,赏是假,利用她是真。 一行人登上岛,但见岛上依旧灿然发光,鹿王以及万追日等人两眼发直,迫不及待进山。 衣沐华却停下来,鹿王看着衣沐华,“你怎么不走了?” “你们没发觉这光里隐约有一层气么?” 经衣沐华一说,大家定睛细看,确有一层淡淡的气。 众人见了光,一心只想这财宝,全然没注意到它。 龙夫人说道:“这气兴许有毒,王爷,我们还是先派人去探探。” 鹿王挥手,十几名护卫往山上而行。 折腾良久,众人肚子空空,鹿王索性让大家原地休息,命人分发干粮和水。 食物分好赖,护卫以及衣沐华得到的是干巴巴的烙饼,鹿王龙夫人以及万追日的是牛肉饼,牛肉饼馅多皮薄,比烙饼好吃不止两倍。 衣沐华正嚼饼,一个牛肉饼出现在她面前,顺着牛肉饼往上,是万追日那张不自然的脸。 衣沐华虽嘴馋牛肉饼,却没接,“你这是愧疚吗?” “我有什么可愧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吃不完,怕浪费,分你一个罢了,你别多想。” 衣沐华笑了笑,万追日粗声道,“爱要不要,求你似的。” 他把饼放在一旁,随后离开。 衣沐华也不客气,拿起牛肉饼,边吃边点头。 坐在衣沐华旁边的鹿王说道,“本来我担心此计瞒不过你。” “鹿王为何对自己的计划如此没信心?” “世间能让我担忧的唯有三人,你,公孙束以及大陶国军师。以你们三人的心智,让你们中计是件困难的事。” “你真的是用钱打动万追日的?” 鹿王摇头,“你猜猜看,我用的是什么办法?” “万追日最大的弱点是爱使小孩子脾气。” 鹿王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这点,我说你和公孙束成亲是为找虞山繁星打掩护,他却说你们是真的成亲,为了验证这点,他甘愿进局。” 衣沐华笑了笑,“鹿王以此为饵,实在高明,佩服佩服。”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否写了信给公孙束?” “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衣沐华沉默,鹿王笑道,“你害怕公孙束真的不救你吧。” “鹿王是想挑拨我和我夫君的感情?我告诉你,没门。” “其实我有写信给他,而他也有回信。”鹿王顿了顿,“你猜他写什么?” “我猜你没有写。” “为何你敢如此笃定?” “虽然你身边有很多人,但少于木鱼岛的人,更适合隐藏,而不是暴露与他们对着干。” “分析得一点不差,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以前的人可没如此机灵,自从你进过天牢,人如同开了悟,彻底醒悟过来。” “别一副我们很熟的口吻。” 鹿王笑了笑,“事实上,我们,” 话还没说完,山上传来几声惨叫。 鹿王起身,盯着山上看了片刻,又派一队人上山。 一炷香后,山上再次传来惨叫,鹿王皱眉,“龙夫人,你带一路人去瞧瞧。” 龙夫人领命,率三十人往山上行。 山上未见任何动静,鹿王以及万追日等人坐立难安,而衣沐华却安然靠树,闭目养神。 良久后,鹿王终于按耐不住,命所有人一起上山。 衣沐华不动,“你们只管去送死,我可不奉陪。” 鹿王:“你是不是知道山里有什么,是不是一黑一红有提示?” 衣沐华:“没有,只是按照常理推断,宝藏在这多年而不被人拿走,其中必有凶险。” 鹿王:“侯爷夫人一向能逢凶化吉,你就在前面带路吧。” 他的人架着衣沐华,让衣沐华走在最前面。 衣沐华自知反抗无果,便逆来顺受,在前开路。 行了一段,但见鹿王的护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面部发黑,像是中毒所致。 他们倒下的地方除了杂草,并无奇怪的植物,也不知毒是从何而来。 衣沐华默默掏出手帕,待遮住鼻嘴,发现大家也跟着遮面。 再往前,浓浓血腥味扑鼻而来,衣沐华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草丛,“味道好像从那边传来的。” 鹿王挥手,一名护卫用刀拨开及人高的草,往深处走。 片刻后草冠晃动,那人跑出,满脸惊恐,没来得及回话,哇地一下呕吐。 鹿王沉脸,“怎么回事?” “里面全是断手断脚,好可怕啊。” 护卫受过训练,什么场面没见过,若他都觉得可怕,那便真是惨不忍睹了。 “死的可是我们的人?” 那人点头,鹿王脸色又沉了三分。 衣沐华说道,“这山处处透着可怕,我们还要不要上去啊?” “当然要。” 衣沐华笑道,“钱的诱惑可真大啊,不过,我不奉陪了。” 话音落,衣沐华往草丛里逃。 第307章,计中计 鹿王见衣沐华逃,连忙去追,其他人纷纷跟上。 万追日站着不动,他犹豫片刻,转身下山,相比钱财,他更看重自己的性命。 衣沐华如脱兔一般,在草丛里狂奔,鹿王脚力不差,紧随其后,一炷香后,他追上衣沐华。 他手抓衣沐华的肩膀,还没用力,嗖地一声,利箭破空之声从旁而起,鹿王侧身避开,转身一看,不禁呆住。 公孙束手持弯弓,目光犀利,他身后有一群人。 这显然是自己中计之兆。 公孙束挥手,他的人一拥而上。 刀剑相交,鹿王的人不敌公孙束的人,多数被杀,鹿王也被活捉。 公孙束的手下将鹿王带到公孙束和衣沐华跟前,衣沐华笑盈盈看着鹿王。 鹿王眉头动了动,衣沐华从始至终都知道万追日在骗她。 “你是怎么知道万追日有异心的。” “他的出现太凑巧,这不得不令我们怀疑。”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山,是你们故意诓骗我们的?” 衣沐华点点头,自从万追日出现,衣沐华和公孙束就知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既然无法摆脱,他们索性来一出宝藏山。 公孙束先派人到木鱼岛告知林虎,让岛上的人编排一个传说,等他们到的时候,故意在万追日面前说出。 万追日知衣沐华和公孙束得到虞山繁星的一红一黑,又听宝藏山一说,自然将宝藏山和虞山联系在一起。 鹿王得知宝藏山后,让万追日带衣沐华外出,他们误以为让衣沐华入套,其实不知是衣沐华公孙束引他们入套。 所谓的宝藏山,不过是公孙束特地为鹿王准备的陷阱,一旦他们登陆,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衣沐华说道,“被你们严刑拷打,我却没有用假的线索骗你,其目的是不想你们在海上游荡。” “你在拖延我们,所以虞山真的在这边?” 公孙束说道,“我们已经找到虞山了。” 鹿王怔住,片刻后苦笑,“机关算尽,却是一场空,还是被你们先得到了。” “你始终棋差一着。” 公孙束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护卫把鹿王带走。 此时一名护卫来报,“侯爷,鹿王的手下已经全部被我们剿灭。” 衣沐华问道,“龙夫人呢?” “她死在乱箭之下,夫人可要查看她的尸体?” 衣沐华摆头,公孙束说道,“将所有尸体堆积到一处烧了。” 护卫领命而去,衣沐华和公孙束乘船返回木鱼岛。 上了船,公孙束把衣沐华拖到船舱,然后关上门,对衣沐华道,“把衣服脱了。” 虽说两人是新婚,又分别几日,那也不该如此心急吧。 见衣沐华站着不动,公孙束走上前扒衣沐华衣服,衣沐华捂住,“那个,外面全是人呢。” “我关了门。” “那也不成,声音会传出去的,往后你叫我怎么见人。” “声音传出去就传出去吧。” “不行,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地里笑话。” 公孙束沉吟,“那个,夫人啊,你想歪了。” 衣沐华顿了顿,“是么?” 公孙束拿出一瓶药膏,“听说你被他们逼供,我想给你敷药。” 衣沐华干笑两声,“敷药啊,早说啊,这伤疼死我了。” 她解开腰带,露出肌肤。 公孙束见道道伤痕分布衣沐华全身,眼眶变红,衣沐华知他心里难过,“他们是做戏,也没打多久,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不疼。” 公孙束垂头,无比自责,“抱歉,是我失算了。” “真不疼,上了药两天就好。” 公孙束挑一块药膏,轻轻抚在伤口上,“若是疼,你就叫出来。” 衣沐华身上的是鞭伤,伤口看着不大,却十分深,尽管过去两日,伤口都没有结疤,稍微触碰,都是剧痛。 公孙束已经万分轻柔,伤口依旧疼痛,衣沐华不禁倒吸气,公孙束顿住,“我手力太大了么?” “没,这药膏清凉,我一下子没适应,你涂吧,没关系的。” 公孙束继续给她上药,“待伤口结痂了,我去问师叔要祛疤的灵药,应该不会留疤。” “如果留疤,你介意?” “我是担心你会,女孩子不都计较这个么。” 其实衣沐华也不是很介意,以前训练时留下的大小伤疤也有,她全没在意,不过公孙束既然寻了,她涂就是。 擦完药膏后,公孙束又道,“师叔的药很管用,坚持擦一段日子,保管比原来还光滑。” 衣沐华并不多想伤痕的事,可公孙束再提,衣沐华倒有些介怀了,“三岁,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介意啊。” “我只是不愿你身上有疤。” “如果真有,接受就好了。” 公孙束摆头,“不成的,那不美观。” 衣沐华忽然想起公孙束患有强迫症,也就不愿与他多说了。 待衣沐华穿整齐衣服,公孙束握住衣沐华的手,“这几日我很想你,今日你再 不引他们来,我就想带人围攻鹿王了。” 衣沐华笑了笑,之前受的苦,有了这句话,也就不算什么了。 “对了,虞山你真的找到了,上面是什么宝贝?” “找到了,上面是铁矿,我已经让人通知周家,然他们派兵驻守虞山。” “原来是铁矿,我还以为是金山银山呢。” 公孙束笑道,“铁矿比金山银山更有利大平国,眼下大平国盐铁丰盛,便不愁发展了。” 陆地上的铁矿一直是大陈国把持,大平国受它限制,如今拥有铁矿,确实比得金山更利于国家。 衣沐华松口气,“这下我可以向你爹交代了。” 找到虞山繁星,西候可不能小看衣沐华,更不能给她脸色看了。 公孙束摆头,“不,还没完。” 衣沐华皱鼻子,“还有什么没完?” 公孙束凑到她耳边,“让他抱孙子。” 衣沐华面色一红,推开公孙束,“没个正形。” 公孙束拉她的手,嘴唇微启,忽然船身一晃,两人均向右侧倒。 公孙束飞快抱住衣沐华,将她护在身下,正要问遇上了何事,外面传来一阵惊呼,“船进水了,大家快逃啊。” 第308章,全盘输 两人均是一愣,公孙束打开舱门,没等看清外面,水猛地涌进来,登时冲散两人。 公孙束要抓衣沐华的手,衣沐华见旁边的柜子倒下,慌忙推开公孙束的手,柜子落下,生生隔断两人。 衣沐华见公孙束要过来,又瞧水灌进船舱,喊道,“三岁,别过来了,先出去再说。” 刚说完,水边淹没衣沐华,浇灭璧上灯火,舱内一片漆黑。 衣沐华双手不断划,好不容易出了舱,她感到船体倾斜,要命的是她衣带被卷入了船栏里。 船逐渐下沉,衣沐华也被扯入深水里。 衣沐华越着急解开衣带,衣带缠绕越紧,船拉着衣沐华一点点往下。 忽而一道黑影从上方而下,白光掠过,衣带断裂,衣沐华得以摆脱。 黑影拉衣沐华往上,两人游了一段,终于浮出水面。 海上晨曦微弱,却也足够照亮人脸,看清对方面目后,衣沐华一愣。 鹿王笑道,“没想到是我救了你吧。” “你不是被关起来么?” 鹿王笑了笑,“你以为船会无缘无故沉?” 衣沐华心一紧,鹿王还埋伏了人,“没想到你还留有后手。” “对方是你们,我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 鹿王忽然招手,不远处一艘船缓缓驶来。 对方是他的人,落到他们手里定没好下场,衣沐华寻思还不如死在海里。 她挣扎要入水,鹿王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敌人的话岂能相信,衣沐华才不信鹿王。 “沐华,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真实身份了么?” 衣沐华愣了愣,“什么真实身份,你胡说什么?” 鹿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隐瞒了,你是我的人。” 衣沐华呆住,“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等我们上了船,你自然会知晓。” 衣沐华不怕死,但她想清白地死,她是大平国人,怎么会是鹿王的人。 两人上了船,护卫给他们准备干净的衣服,衣沐华换好后,敲门声响,但听鹿王说道,“我能进来吗?” 衣沐华本就是来求个明白,她开门,放鹿王进来。 鹿王盯着衣沐华,“船上全是我的人,你老实告诉我,以前的事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关于失忆的事,衣沐华只告诉过陈志,陈志是鹿王的手下,这事他一定禀报过鹿王。 鹿王何等心思,他一定派人侧过衣沐华,衣沐华权衡之下,觉得实话实说更利于自己,“对,进入天牢以前的事,我统统不记得了。” “难怪,难怪你会如此。” “可就算我不记得,你也无法蒙骗我,将我说成是你的人。” “我没有骗你,你确实是我的人。” 衣沐华笑道,“鹿王是觉得无计可施了,才编出这种谎言吧。” “沐华,经过这一场,什么没得到的人是你们。” “船是大陶国军师派人凿的,你们驻守在虞山的人,想必已经被他全杀了。” 衣沐华愣住,鹿王又道,“我自知不是你和公孙束的对手,除了拉万追日,我还找来大陶国军师,我们虽不知你们会出什么奇招,但知一定不会顺利,故而我和他分头行动,我负责打前锋,他在后。” 当衣沐华和公孙束自以为牵扯住鹿王,却不曾想,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大陶国军师跟踪公孙束,找到虞山,先占领虞山,后救鹿王,顺便将公孙束和衣沐华一网打尽。 衣沐华和公孙束本以为是瓮中捉鳖,却不曾想黄雀在后。 “如今你们输得什么都没有,我又何必说假话呢。” “有必要,你想我替你做事,所以便利用我失忆的事来蒙蔽我。” 鹿王摇摇头,“你破坏我们的计划,又抓了我们的人,却能安然无恙活着,你真觉得是大陈国人无能,暗杀不了你吗?” 衣沐华沉默,假使大陈国真要除去一人,她确实无法活到现在。 “因为你是自己人,所以我留你。” “那一红是你故意让我夺走的对不对?” 衣沐华夺得一红的过程很顺利,当时她只觉得是自己部署周全,现在回想,定是鹿王安排好的。 “不错,四象潜伏大平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虞山繁星,多年前,我让你安排你接近公孙束也是这个目的。表面上你是西候的人,其实你是在为我做事。” 衣沐华始终不肯相信原主藏异心,摆头道:“不对,四象全是位高权重的人,当年我什么都不是,你怎么可能选中我。” “你是不受宠,可你拥有贵族身份,在我的帮助下,嫁给公孙束也不无可能。我知道,你始终无法相信自己是内应,那这东西你总该认识吧?” 鹿王拿出一片竹叶,上面写了屯卦,与她在房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四象的标记,陈志等人都有,你见过了吧?” “没有,我从没见过。” 衣沐华回答得太急,她越急着撇清,越说明她心虚。 鹿王淡然一笑,“没见过也不要紧,你随我回大陈国,我会请巫医唤醒你的记忆,到时你知我有没有骗你了。” 无论鹿王说也好,拿出屯卦也罢,衣沐华都不相信原主是内应,“我不会跟你回大陈国的。” “怎么,你还想回到公孙束身边?” “我是侯爷夫人,自然得待在侯爷身边。” “你当真要回去?那可是死路一条啊。” 衣沐华不肯跟鹿王回去,鹿王便不会留她,即使现在不杀她,也有更好的办法折磨她。 比如传出有人走漏虞山繁星的消息,致使大平国全盘皆输。 而最后会查到衣沐华头上。 鹿王会出什么招,衣沐华一清二楚,明知前方是坑,她却无所畏惧,因为有人在等她,那人相信她。 她坚定道,“我要回去。” 一室沉默,良久后鹿王叹息,“好,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走吧。” 衣沐华乘着小船,缓缓划向木鱼岛。 木鱼岛的人见衣沐华回来,立即禀报公孙束。 公孙束听闻衣沐华平安,冲出木屋,见衣沐华后紧紧抱着她,“幸亏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第309章,谢谢你相信我 公孙束期待见到自己,正如自己迫不及待回到他身边,“你放心,我没事。” 颜喜从一边走出来,“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找了你很久,你是怎么回来的,那船是你的?” 衣沐华点点头,颜喜看了看,嘀咕道:“这船用的是橡木,不像是渔民造船用的。” 她说完,林虎等人纷纷侧目,“这橡木在我们这里很少,几乎没人用它造船。” 众人目光回到衣沐华身上,衣沐华自然不能说是鹿王的船,正当不知如何解释之际,公孙束说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衣沐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发热,是低烧之状。 “你遭到他们逼供毒打,身上有伤,又在海里泡了一阵,定是伤口感染引发低烧。” 公孙束一说,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转移,颜喜大怒,“什么,鹿王毒打你了?岂有此理,居然敢打我姐姐,下回碰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姐姐的脸越来越红,赶紧找大夫。” 公孙束一把抱起衣沐华,边吩咐颜喜找大夫,边往木屋走。 大夫瞧过,正如公孙束推测,烧因伤口感染而起,他开了两种药,一种外敷一种内服。 颜喜去熬药,公孙束则给衣沐华敷药。 衣沐华心里想着鹿王的话,待只有两人之时开口,“你有没有想问的?” 颜喜注意到的事,公孙束也一定注意到。 方才他刻意用病引开其他人的怀疑,却不代表他没起疑。 公孙束上药的手顿了顿,“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并非是一个逃避的人,可对方是自己,衣沐华知他需要做好准备,便没有继续说,转而求证,“我们失去了虞山?” “嗯,大陶国的军队偷袭虞山岛,我们的人败退。” 他的话中暗含隐忍,衣沐华听说他心有不甘,谁会甘心呢,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虞山,就这么被夺走,这对他们而言是耻辱。 衣沐华知道公孙束不是个轻易认栽的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圣上旨意。” 没有平成王的指示,公孙束无法做任何事。 “这次是我们失算。” 公孙束一脸愧疚,“漏算了最该的提防的人,败得不冤。” 哪里失败就在哪里爬起,衣沐华说道,“大陶国军队善于在平原作战,海岛作战力不强,趁着他们没有稳固,是反夺的最佳时机。” 公孙束点头,“我立即写信给圣上,只要他首肯,我们就集兵抢。”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补救之计。 当夜,衣沐华高烧不止,她直接昏迷了两日,迷糊间她听到一名男子的声音,“侯爷夫人能平安回来,侯爷就不觉得奇怪?” 但听公孙束回道,“她能回来,我已经很感激。” “当日船沉,所有的人都在,唯有她和鹿王消失,侯爷您真的就没多想?” “她被海流冲散,这没什么稀奇。” “我查过与她一起回来的船,船是橡木所造,这种橡木在大平国极少,而在大陈国却很常见。 公孙束缄默,那人又道,“除了船,还有她归来时穿的衣裙,衣料是段记丝绸,这段记只有大陈国有,这两点足以证明她与大陈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公孙束说道,“附近偶有大陈国的富商经过,说不定她是被大陈国的富商救起。” “侯爷,您一向明察,怎么现在自欺欺人了。” “我只是不愿妄断,等她醒来,听过她的话,再做定夺不迟。” 颜喜插话,“就是,等我姐姐醒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那人哼了声,“谁会承认自己是细作?” “如果我姐姐真是细作,她为何回来?回来让你们怀疑,然后被抓吗?” 那人顿了顿,“兴许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一切只是你个人猜测,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好,那我们就等她醒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自辩。” 咚咚咚,那人脚步声远去。 颜喜:“侯爷,其实周中正指出的疑点,我也想不通。” 公孙束:“你也怀疑她?” 颜喜:“她教过我们,无论是谁,出现疑点时都不要被个人感情左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船和衣服是疑点,我不能因为她是我姐姐装看不到。” 道理是衣沐华教她的,今日她用在衣沐华身上。 衣沐华倍感欣慰,因为此时的颜喜是个合格的诸监。 诸监是国之眼,绝不能因个人而遮挡,否则国将受损。 衣沐华逐渐完全清醒,“颜喜,你做得很对。” 颜喜和公孙束转过头,公孙束见她醒了,快步走到她身侧,“你感觉如何?” “头昏,浑身无力。” 公孙束扶起衣沐华,“没有陷入昏迷,已是慢慢转好的迹象了,再喝两天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方才衣沐华听到他们的话,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圣上派人来查我?” 公孙束点头,颜喜说道,“姐姐,他们怀疑你是细作,但我相信你不是。当天你落水,是谁救的你?” “鹿王。” 颜喜愣了愣,公孙束却没有太诧异,“你们说了什么?” 衣沐华寻思不能再瞒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提过,在我第一次入天牢的时候,我被他们打得失去了记忆。” 公孙束身子一僵,衣沐华又道,“这事被鹿王知道了,他就说我失忆前是他的人。” 颜喜:“所以他救走你,是想带你走?” 衣沐华:“是,他还说我是四象。” 颜喜瞪眼,嘴张得老大。 公孙束:“你不是四象。” 衣沐华心中一动,“谢谢你相信我。” “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信你。” “我也相信姐姐你,你绝不可能是四象。” 亲人朋友的信任给衣沐华莫大安慰,她紧紧握公孙束的手。 颜喜苦脸,“我们信你,可周中正不会信,你要怎么应付他。” 周家人本就不见待衣沐华,若她说是鹿王所救,周中正便会立即定她细作之罪。 衣沐华脑子昏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第310章,她永远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一阵沉寂后,公孙束开口:“颜喜,有些话我要单独和你姐姐谈。” 颜喜看了看衣沐华,转身走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公孙束:“以前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又道:“鹿王吃准你失忆,才对你说这些。”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假如衣沐华早点坦白,也不至于让鹿王抓住这点,大做文章。 “我理解,当时你的身处险境,换了我,我也未必会说。” 衣沐华感激公孙束的体谅,忽而想起之前他曾提过反夺虞山,问道,“圣上只是让周中正调查,没有其他指示?” “嗯,想来鹿王是要借你的事吸引众人焦点。” 衣沐华想到自己成为大平国棋中漏洞,心里很是不快,“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 公孙束点头,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周中正的声音,“侯爷夫人是不是醒了?” 但听颜喜回:“还没呢。” “既然没有,干嘛关门,还让你守在外面,他们是在里面串供吗?” “我姐姐发烧出汗,侯爷给她擦身子,这有何不可?” 颜喜在外周旋,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公孙束说道,“待会你就说实话吧。”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讲实话反而是最好的,衣沐华同意公孙束的话。 公孙束起身,打开门,“她醒了,你进来吧。” 门外的两人均是一愣,周中正快步进来,见衣沐华清醒后问道,“衣沐华,落水后是谁救的你?” “鹿王。” “鹿王是你抓来的,他为何会救你?” “他想挑拨我与大平国。” 虽说周中正未必会信,可衣沐华想尝试说服他。 “挑拨?衣沐华,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你是打过两次胜仗,但也没到他特地污蔑你的地步。” “我是侯爷夫人,侯爷又是大平国的栋梁之才,若我深陷细作之罪,势必连累侯爷。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是侯爷。” “如果他想折磨侯爷,把你杀了不是更好?你与侯爷新婚燕尔,杀了你,侯爷也许会一蹶不振。” 公孙束插话:“不,这只会激发我的复仇之心。” 周中正摆头,“那你们又怎么解释失去虞山繁星?” 公孙束:“此事是我低估大陶国军师,与旁人无关。” 周中正:“怎么没有关系,你一向思虑周全,心思缜密,这次却阴沟翻船,说出去谁信,我看分明是衣沐华遮蔽了你的眼,让你瞧不见大陶国军师。” 公孙束面露愧疚,衣沐华帮腔,“是人都会有错,一时疏忽,再所难免。” 周中正:“侯爷没有成亲之前,可从没犯过错,何况是这样的大错,莫说我不信,就是圣上在跟前,他也是不信的。” 其实周中正信不信没关系,关键是平成王。 他们连周中正都无法说服,又怎么使平成王相信。 一旁的颜喜嘀咕,“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姐姐是无辜的?” 周中正:“我怀疑是讲证据,你要证明她的清白,也该拿出人证物证。” 颜喜:“鹿王有心诬陷姐姐,哪有什么人证物证。” 周中正冷笑一声,“既然拿不出证据,那我唯有押她回信城,等候问罪了。” “且慢。”公孙束出声,“你要待她走,也得等她病好后。” “不成,圣上有旨,查清细作,立即押往信城。” “我看住她,她不会跑。” “侯爷,她的罪十有八九无法洗脱了,你还当她是夫人护,这对你不好啊,念在相识多年份上,我劝你一句,写休书吧。” 话一出,衣沐华下意识看公孙束。 她知道他不会写,可西候会逼他写,他现在不写,总有一天也会写。 他们才做了两个月的夫妻,难道要因此中断么。 “我绝不会写,她永远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周中正蔑笑,仿佛笑他痴心妄想。 就算他不写,平成王也会解除他们之间的婚契,堂堂侯爷,可不能有个细作夫人。 周中正向外叫了两声,两名周家军进房,他们要架衣沐华出去。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众人回头,发现万追日站在门口。 周中正上下打量他,“你是谁?” “大曲国万追日。” 周中正没见过万追日,却听说过他,忍住不悦,客气道,“此乃我大平国内部事宜,万公子还是别插手为好。” “我不是插手,而是作证。我能证明衣沐华不是细作。” 衣沐华等人均是一喜,周中正挑眉,“你为了虞山繁星出卖我们大平国,你的话不足以信呢。” “正是我出卖过她,你就该明白,我和她绝不是朋友,不会袒护她而说假话,不是么?” 周中正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们不是朋友,为何此事站出来?” “鹿王和大陶国军师独吞虞山繁星,我气不过,所以知道他诬陷衣沐华,我便要站出来将实情说出。” “可我也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就认为衣沐华是被他陷害的啊。” “我有证据。”万追日拿出一封信,“信是鹿王写给手下的信,在信里他让手下按照衣沐华的尺寸去段记绸缎定做衣服,这足以证明他早有预谋,如果衣沐华真的是他的人,他又何必特地让人在段记定衣服呢。” 鹿王提前吩咐,这便表明他有意陷害。 周中正看着信,久久不语。 颜喜说道,“人证物证俱在,周将军难道还认定我姐姐是细作?” 周中正深吸气,“既然万公子作证,必然不会有假,我姑且相信衣沐华的清白,但我肩负查清虞山繁星失利的原因,此事不会就此作罢。” 他说完后往外走,周家军紧随他身后。 公孙束向万追日恭敬一礼,“多谢万兄出手相救。” 万追日侧过身,“我无意救任何人,我是报复他们将我排除在外。” 衣沐华忽而问道,“那信真是鹿王所写?” 万追日面色一僵,“我拿出来的,自然是真的。” 颜喜捂嘴,因为她若不堵住自己的嘴,她会说出不该说的实话。 衣沐华感激道,“多谢。” 第311章,我不要和你分开 万追日微微摆头,转身而出。 他刚跨过门槛,公孙束说道,“往后再见,还是朋友。” 万追日身子僵住,然后抬了抬手,阔步离开。 颜喜看了看公孙束和衣沐华,“方才周将军走之前说不会作罢,他会不会查信啊?” 公孙束:“不会,万追日何等人物,周中正不会笨到砸他的面。” 颜喜松口气,“那就好。” 衣沐华眉头未解,不知为何,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 公孙束和衣沐华看法一样,“既然鹿王和大陶国军师想以此拖延时间,势必还有后招。” 颜喜:“那两人真是一肚子坏水,姐姐,你别担心,我这就让他们去打探,一有消息,就立即告诉你,咱早早做准备,才不怕他们呢。” 话未了,颜喜一溜烟出去了。 公孙束想了想,“我是不是该给张丞相写信?” 衣沐华点头,“除了丞相,也要给义父写,他们两人一起劝圣上,圣上才会重视。” 鹿王和大陶国军师想拖延,他们就该早点抢占虞山。 大陈国上次攻打大平国失败,元气大伤,眼下分不出兵支援虞山,大陶国的后继军队未到,眼下是夺回虞山的最佳时机。 若平成王下令,公孙束和衣沐华便可以带领平军发起进攻,陶军人少,盘踞时日短,他们有七成胜利的把握。 公孙束写好信后,交给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往信城。 信送出去后,公孙束又给西候写信,请他点兵五万,只待平成王首肯,他们便可以大部队攻占虞山。 公孙束写信并不避忌衣沐华,足见他是真心相信衣沐华,他好不动摇地信赖衣沐华,她很是欣慰。 在鹿王告诉衣沐华是四象时,她有过那么一瞬间动摇,而公孙束没有,他从始至终都信任她。 公孙束留意到衣沐华感激的目光,猜到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你我既是夫妻,自然是彼此信任,就算所有的人怀疑你,我也不会。” 衣沐华心中一热,保住公孙束,“听到鹿王的话,我很害怕。” “害怕自己是他的人?” “如果我是,那我就不能是你的妻子了,我想做你的妻子,我不要和你分开。” 因为爱,才害怕失去,才心存惧怕。 公孙束回抱衣沐华,“我知道你不是,我们不会分开。” 衣沐华重重点头,公孙束又道,“无论他们耍什么花样,我们都一起面对,不会分开。” 颜喜忽然从外面进来,“姐姐,有消息,” 她见两人相拥,面上一红,双手遮住眼,“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没看到。” 两人松开手,公孙束问道,“什么消息?” 颜喜:“我们抓到一个大陈国细作,经过逼问,他交出一件东西。” 颜喜拿出一方手帕,衣沐华看了看,上面绣了一座亭子,旁边有首诗。 衣沐华:“这与黄岩身上找到的手帕相似。” 诗内藏有信息,是他们传递信息的密报,上回他们并未解出其中信息。 “是啊,所以一拿到我就来给你了。抓到的细作只是个跑腿的,他并不知其中的信息如何解读。” 此时是抢夺虞山繁星的节骨眼,解开对方的密报,必然有利大平国。 三人凑手帕仔细端详,手帕上的诗完全不通,诗头诗尾的字都连不连贯,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其中的含义。 越早得知对方的信息,越能提前做准备,偏偏各种方法试过,都无法破解其中含义,三人心里暗暗着急,却怕影响旁人,而沉默不言。 半个时辰后,颜喜再忍不住,“什么破诗,词不达意,到底什么意思嘛。” 公孙束叹息,“大家先休息片刻,总拉着弦,也不是办法。” 一味紧绷,反而不利于脑转动,衣沐华将目光移开。 忽而腿上隐隐作痛,衣沐华手自觉搭在膝头,轻轻揉搓。 “膝盖又疼了?” 公孙束坐在衣沐华身旁,又怎会看不到。 衣沐华见瞒不过,笑了笑,“偶尔会,也不是每个下雨天都会。” 原本她在药谷治得差不多,后因被鹿王陷害,便中断了治疗。 公孙束搓了搓手,捂她膝盖头,“得闲了再去一趟药谷,到时一定要治疗好你这顽疾。” “它也没怎么折磨我,治与不治也没那么重要。” “既是病,就一定得根除。” 公孙束十分坚决,衣沐华不禁想到他对西候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殊不知正是他的这些话,吓跑了西侯夫人。 衣沐华想有朝一日,他们母子能好好相处,便动了劝公孙束接受不完美的心,“三岁,其实有时候偶有一些残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残缺就是残缺,哪有什么好处。” “就拿我的顽疾来说,它发作了虽痛,但我知道明日下雨啊,就算好处。” 公孙束无奈发笑,“这哪算什么好处。” “算的,还有思姨。” 公孙束看她一眼,衣沐华又道,“思姨虽得了病,但收获了一个儿子,不也挺好的么。” “儿子,什么儿子,徐意不是死了么?” 衣沐华顿了顿,糟糕,无意间说漏嘴了。 公孙束意识她有事瞒着自己,“你隐瞒了什么?还有什么关于我娘的事,你没说?” 夫妻之间贵在谈成,衣沐华也不愿再对公孙束说谎,便把公孙束走后,西候夫人发作,徐意救她的事细说了。 公孙束脸肉眼可见地转黑,“原来我娘是跟徐意走的,你为何当时不说?” 衣沐华低头,“我怕你难过。” “现在我就不难过了?” 西候夫人跟另外一个儿子走了而没有留下,谁都不会好受。 “我是想让你接受思姨。” “我怎么不接受她了,又不是我赶她走的,我找师叔为她医治,那是为她好。” “师叔也说了,她挺好的,不喝药也行,是你,” “够了,我不想与你吵架,我娘的事,我知道怎么做!” 公孙束极少发脾气,这回摔门而出。 衣沐华知他心里不痛快,轻叹一声,无意间才发觉这里还有个颜喜。 颜喜见两人吵架,便将手帕举着挡着自己,颇有掩耳盗铃之态。 衣沐华不禁好笑,正要打趣她,眼睛定在手帕上的亭子,她知道如何解开手帕上的密语了。 第312章,步步紧逼 衣沐华一把抓过手帕,颜喜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发作,笑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不会说出去的。” 衣沐华紧盯帕上的诗,“我知道怎么解了,你去拿纸笔来。” 颜喜一喜,立即找来纸笔。 衣沐华将诗中所有字的第一笔写下,最后拼凑成一句话,阻平成王同意攻打虞山。 颜喜看着上面的话,好奇问道,“姐姐,你怎么想到取所有字的第一个笔画?” “这个亭子提醒了我,亭子以头为首,我便联想到字的首部。” 颜喜惊叹,“也只有姐姐你才想得到,换做我,我就是看这亭子一天都想不到。” “不会的,你不是有直觉么,你的直觉来了,说不定就能想到了。” “虽然我无法解释我的直觉,但它不会凭空出来的,看着亭子就想到字首,我的直觉可没这本事。” 此时公孙束去而复返,见她们解开密报,颇为讶异。 颜喜将衣沐华联想的事告之,公孙束摇摇头,“世间也就你能联系在一起了。” 颜喜附和,“对啊,就好像心中有数似的。” 心中有数这话如槌瞧在衣沐华心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之感。 公孙束见衣沐华发愣,问道,“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 衣沐华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摇摇头,将古怪的想法压下。 她不说,公孙束以为没事,说道:“原本我还担心张丞相和义父说服不了圣上,现在将此呈上,圣上定准我们攻打虞山。” 颜喜兴奋道:“那我立即将它传回信城。” 公孙束又写了一封信,将手帕和信密封,交给颜喜。 颜喜正要出去,周中正带人而来。 周中正气势汹汹,三人皆是诧异,公孙束问道,“周将军,你这是何意?” 周中正冷冷道,“捉拿细作衣沐华。” 公孙束蹙眉,“大人,你可有证据?” “当然。”周中正拍手,他的人带了一人进来,“此人是我们派去潜伏在鹿王身边的人。” 周家为掌握敌方动态,派人潜伏在鹿王身边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阿达,你在鹿王身边潜伏多久了?” 为表此人话的可信,周中正特地问他潜伏的时间。 “十年,我从一个小护卫开始,后来成为鹿王的贴身护卫。” “你告诉侯爷,你在鹿王身边探听到了什么?” “小人探听到衣沐华是四象。” “有什么指证她的证据吗?” “小人听到鹿王说,四象都会带一个卦,而衣沐华的是屯卦。” 周中正指着衣沐华旁边的衣筐,“之前我来,就看到那里有个屯卦,侯爷,可否让我们找一找?” 衣沐华不知屯卦的含义,便将它带在身上,来到木鱼岛后就将它随手扔在一旁,后来她回来,忘却这事,以至于被周中正发现。 “怎么,侯爷不敢让我看?” 周中正步步紧逼,公孙束说道,“我来找。” 周中正没反对,却走到衣筐旁边,他要盯着公孙束找,不给公孙束私藏的机会。 这个屯卦公孙束也见过,之前他还问过衣沐华,衣沐华只说是自己得来的,他也没在意,却不曾想这是四象之象征。 公孙束拿开披风,屯卦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中正大喝,“果真有屯卦,物证在此,衣沐华,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 “这屯卦是我无意间得来,我不知与四象有关。” “哼,好一个无意中得来,怎么不让别人得,偏偏是你啊。” 衣沐华自知百口莫辩,唯有沉默。 她看一眼公孙束,希望他不要怀疑自己,只要他相信自己,她就什么都不怕。 颜喜说道,“也许真是巧合呢,姐姐不可能是四象。” 周中正:“人证物证都指向她,这绝对错不了。” 颜喜为衣沐华辩解,“不是她,方才她还破获了敌人的密信,如果她是四象,为何要破解。” 周中正:“什么密信,哪来我看看。” 颜喜望了一眼公孙束,公孙束同意后,颜喜取出手帕,递给周中正,又向他说明如何解。 周中正看了看,然后给他派去潜伏在鹿王身边的人,“你能解出上面的内容吗?” 那人摆头,“这事只有鹿王和重要的细作知道。” 话音落,衣沐华心中一紧,解开诗非但没有为自己洗清罪名,反而增加了衣沐华的怀疑。 周中正冷笑,“光看亭子就想到了第一个部首组合成字,衣沐华你可真是厉害啊,厉害得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颜喜:“你想不懂不代表姐姐想不到,再说了,她若是四象,何必暴露这信息呢?” 周中正:“早前我收到信息,说大陶国的军队以及秘密抵达虞山,她解开这个信息,目的是引圣上下旨攻虞山,此时虞山埋伏了重兵,我平军上虞山就是死路一条。我总算知道衣沐华你为何冒险也要回来了,原来你是打这主意。” 衣沐华沉默,无论她说什么,周中正都不会信,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鹿王和大陶国军师所计划的一样,颜喜抓到细作,衣沐华解开密语,周中正的人返回,揭发她是细作。 他们为衣沐华准备的是泥沼,衣沐华越挣扎陷得越深。 “衣沐华,你不是伶牙俐齿么,现在没话可说了吧?”周中正摆手,他的人将衣沐华带出木屋。 林虎等人见衣沐华被押上船,纷纷围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抓侯爷夫人啊?” 周中正大声道,“大伙听好了,她是大陈国的细作,现在证据确凿,我要将她待回信城,听候圣上发落。” 他等大家唾骂衣沐华,怎料大家听完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不可能,侯爷夫人不可能是细作。” “对啊,她为咱大平国做了那么多事,绝不是细作,将军,您搞错了。” “铁证如山,她就是细作。” “我不信,她带领我们守护木鱼岛,又击退敌军,怎么会是细作,一定是你们冤枉她。” “像侯爷夫人如此好的人,你们都要冤枉她,良心被狗吃了吗?” 第313章,摆明羞辱人 周中正气结,"你们这些蠢人,抓她是铁证如山,谁冤枉她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心眼多得很,定是怕她功劳大,盖过你,故意找茬的。” “胡说八道,我们是按照证据说话,再说了,如果没有证据,她会不反抗?侯爷肯让我带走她?” 周中正的话不无道理,大家相继沉默,周中正又道,“她就是细作,骗了所有的人。” 林虎看着衣沐华,“侯爷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说不是,我们就相信您。” 旁人附和,“对,只要你一句话。” 衣沐华淡淡道:“我从没做过对不起大平国的事。” 林虎:“我就说,您定不是细作。既然你不是细作,为何甘于上手铐?” “其中有些误会,待日后澄清后,你们自然会明白。” 衣沐华的话,众人深信不疑,周中正见大家信赖她,心里颇不悦,催促衣沐华登船。 公孙束跟着衣沐华,大约是怕周中正刻薄她,有公孙束相伴,船上几日,周中正倒没有为难衣沐华。 一行人刚着陆,周孝正出现,他走到周中正面前,“二哥,你不该抓她。” 见到周孝正,周中正以及衣沐华夫妇皆是一愣,周孝正身为边陲之将,不该擅离职守,若被敌人知道,此时破关,那就糟糕了。 周中正斥责,“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我听说你抓了衣沐华,我来劝二哥你放过她。” “证据确凿,岂容徇私,再说了,我刚抓她,你怎么就听到了风声?” 罗邺城距离此处有两日车马距离,周中正今日抓到衣沐华,周孝正不该如此快就到来。 这显然是敌人故意放的风。 周孝正这才意识过来,不由呆住。 周孝正本不会轻易上当,但牵扯衣沐华,他便乱了心智。 敌人深知这点,给他下了套。 周中正切齿打了周孝正头,“你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收到消息都不会多想想吗?” 周孝正垂头,周中正喝道,“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守着,若是罗邺城有失,你就是千古罪人。” 周孝正看了看衣沐华,周中正恨铁不成钢地推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她,好好想想自己吧。” “哥,她不会是细作,你,别为难她了。” “是不是细作,圣上自会裁定,你我说了都不算。” “我,”周孝正的话没说完,衣沐华打断他,“回去吧,好好守着罗邺城。” 周孝正眉头拧着,“你,我相信你不是。” “别婆婆妈妈了,赶紧回去,罗邺城不能无主将。” 周孝正点头而走,周中正松口气,一直没有发话的公孙束说道,“你还是让他自己写份认罪书给圣上吧。” 擅离职守是大罪,周孝正自己坦白远比平成王发现来得好,周中正点头,命人备马车,准备回信城。 衣沐华叹道:“这又是鹿王和大陶国军师所设的陷阱。” 公孙束点头,“对方步步抢在我们前头,形势不容乐观。” 衣沐华明白他所指的不乐观除了衣沐华深陷怀疑,还有攻打虞山之事。 周中正备齐车马后,立即送衣沐华去信城,日夜赶路,即使雨天亦不歇脚。 这日颜喜赶上队伍,向公孙束和衣沐华回报,“有人联系了周中正,让他尽快送你回信城,否则平成王便会立刻知道周孝正擅离职守。” 衣沐华和公孙束一脸平静,颜喜想了想,“你们猜到他们去找周中正了?” 衣沐华点头,一路上周中正不停赶路,其心急之态尽露无疑,衣沐华和公孙束又怎么猜不到是周中正是被人逼迫。 公孙束:“他们急于送我回信城,就是怕我们攻虞山。” 压制衣沐华,等同钳制公孙束,所以对方要不惜一切让两人远离虞山。 “我爹和张丞相怎么不好好劝圣上啊,这是鹿王和大陶国军师的诡计啊。” “圣上对我是细作一事忌讳,对侯爷也起了猜忌。” 眼下平国能打的人屈指可数,周孝正受罗邺,周位正守海域,颜宝掌管诸监,剩下的衣沐华和公孙束又在可疑之列,哪怕平成王有心抢虞山,也无人可用。 “姐姐,我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衣沐华自然不愿被动挨打,可当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鹿王和大陶国军师此次捏住了事情的关键。 公孙束:“困局当破,而破的点在那卦上。” 他和颜喜看衣沐华,衣沐华知他们想问卦的来历,“那卦是我在自己的房中找到的,它就贴在床板之下。我见自己将它藏得深,便觉是重要之物,才带在身上。” 颜喜:“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放在你房里,引你发现的。” 衣沐华苦笑,“偏偏我还上当了。” 公孙束:“你对事物怀有好奇心,带着它也不足为奇。” 对方算准这点,给衣沐华设下个大坑。 公孙束沉吟片刻,“颜喜你先回信城,彻查屯卦之事。” 若能找到屯卦是别人所放,衣沐华的嫌疑便可除去。 颜喜受命而走,衣沐华清楚事情定不会顺利,“去信城见了圣上,你还是不要为我说话了。” “你觉得可能么?” “如今我落入坑里,你再进来,我们便都出不去了。”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说道,“我们知道屯卦是破局点,对方也清楚,他们定做了周全安排。” 换句话说,衣沐华逃脱的机会微乎其微。 “我不会让你有事。” 公孙束无比坚定,衣沐华心里反而腾起不安之心,越接近信城,不安之心越强烈。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信城,肖毅早在城门口等候,“奉圣上旨意,由我亲自押送衣沐华进宫。” 肖毅复职近卫队队长,听平成王直接差遣。 公孙束站在衣沐华身边,“我与她一道进宫。” “侯爷要见圣上是侯爷的事,只是这犯人可不能坐马车。”肖毅摆手,一名近卫推出辆囚车。 衣沐华尚未定罪,按理不用坐囚车,肖毅要衣沐华坐囚车过街,分明是羞辱衣沐华。 第314章,西候做保 公孙束又怎能容忍别人侮辱衣沐华,冷冷道,“她的罪还没定。” 肖毅:“我们近卫押送人一向用囚车。” 公孙束:“她乃侯爷夫人,从一品,理应做马车。” 肖毅:“侯爷这是要干预我们近卫做事?” 公孙束:“不和规矩的事我都会管,无论是近卫还是别人。” 肖毅盯着周中正,周中正见两人大有僵持之意,他走到肖毅身侧,“肖队长,复命要紧。” 肖毅看他一眼,周中正说道,“我可不是帮她说话,只是怕圣上久等,万一圣上等得不耐烦,到时大家都遭殃。” 话十分中肯,肖毅脸色稍动容,周中正是人精,顺势到,“肖队长没有马车,不妨用我的。” 肖毅点点头,近卫将衣沐华请上马车,一行人向王宫而去。 抵挡正殿后,平成王先传衣沐华,公孙束在殿外候着。 平成王见衣沐华,怒目视之,“衣沐华,你可真是隐藏得深啊。” 衣沐华跪下,“圣上明鉴,臣绝非细作。” “那你怎么解释人证物证。” “鹿王有意陷害小人,人证物证都是他特地安排。恳请圣上给我一些时间,小人一定会找出证据,以证清白。” 平成王沉默,衣沐华又道,“臣对大平国只有赤诚,绝无异心。” 此时宫人禀报,张丞相颜宝以及周位正求见,平成王吩咐宫人,让他们进来。 三人进来后,平成王说道,“三位爱卿认为如何?” 颜宝:“早前大陈国攻打我大平国,衣沐华率领士兵奋勇抵抗,逼退陈军,足见她一心为国,这样人绝不会是细作。” 周位正:“她就是和鹿王联手做戏,让圣上和侯爷相信她,这不,她转头就把虞山繁星交出去了。” 周位正是周中正的大哥,周家恨衣沐华,自然对她有偏见。 颜宝:“据我所知,是她发现线索上的关键,若她真是细作,寻得关键后理应交给鹿王,又何必说出来。” 周位正:“发现关键直接交给鹿王,便暴露她细作身份了,可如果出海搜寻暴露,她便能继续隐藏下去。这次若非我的人打探到她是四象,直到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 颜宝:“照周将军所说,她借出海之由暴露虞山,落水后大可直接消失,又何苦回来。” 周位正:“她回来是为诱侯爷请命攻打虞山,我们收到消息,大陶国的军队已经到达虞山,等我们的人一到,他们便会一网打尽。” 颜宝:“可我收到的消息是,大陶国军队至今没有抵达虞山,而你们受到的消息是大陶国军师故意放的。” 周位正顿了顿,“不可能,我的消息来源一向准确。” 颜宝从袖中掏出两封信,“大陶国军队从大陈国境内绕到海边,再登船前往虞山,是以我派诸监到大陈国打探,他们得回的消息都是昨日大陶国军队才登船。” 颜宝双手奉上,宫人将信呈给平成王。 平成王阅后说道,“依照你的意思,他们是为拖延时间而做的这一切?” 颜宝:“正是。” 平成王:“照你们的意思,是朕上了他们的当?” 就算是事实,做臣子的也不能直言,张丞相说道,“大平国安定得来不易,圣上有所思虑,也是应该的。” 周位正:"全怪衣沐华,若不是她泄露出去,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圣上,是她令我们失去虞山,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失去虞山,总该有个人顶罪,此是衣沐华是不是细作已经不重要,而看平成王会不会让她做这个倒霉蛋。 门外宫人说道,“西候求见。” 公孙束尚未正式接替西候爵位,是以两人称呼没有变。 平成王哼了声,“今日朕这里可真热闹啊,传,让龙闵候一起进来。” 西候被公孙束推着轮椅进来,西候欲行礼,平成王挥手,“西候腿不便,礼就免了。” 西候恭敬道:“多谢圣上体恤老臣。” 平成王:“西候此番前来,是为衣沐华吧?” 西候:“正是,听说她被怀疑是细作,老臣不得不来。” 平成王:“朕并非平白无故冤枉她,人证物证都有,她又无法自辨,很难叫人不怀疑。” 西候:“圣上相信物证人证,老臣却相信人的所为,一个人行事以国为重,以民为先,这样的人就算是说破天,老臣也不信她存异心。” 周位正哼了声,“她杀我弟弟,算什么民为先。” 西候横他一眼,“你弟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心里没数?挪用军银放高贷,排除异己,这样的人算民?” 周位正脸红,西候又道,“此次虞山失利,是我儿部署失误, 既然做错,就该承担。” 西候后来,却猜到平成王想找人顶罪的心思。 张丞相帮公孙束说话,“百虑终有一疏,侯爷比较年轻,难免有遗漏的时候。” 公孙束跪下,“错就是错,容不得狡辩,臣的错,臣愿领罚。” 平成王沉吟,“国事关乎千万人,既错了,是该受罚,即日起,免去你侯爷之位,罚三年俸禄,” 公孙束恭敬一拜,平成王又看着衣沐华,“衣沐华细作之事尚有疑点,朕会派人重新查,待查过后,再做定夺。” 平成王没有当场定衣沐华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衣沐华谢过圣上,被肖毅押入天牢。 因是收监,肖毅也不能对她如何,最多是不给她好饭好菜吃。 衣沐华在狱中待过两年,早尝遍艰苦,肖毅这些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这日到了饭点,有人送饭来,居然有鱼有鸡,衣沐华讶异片刻,问道:“大哥,这菜怎么如此丰盛?” “有人特地为你准备的。” 衣沐华沉默,那人说道:“放心没毒,那人说了像你这么好的人才,应该留着,为他效力才是。” “你是鹿王的人?” “如果你相通了,就把菜碟摔了,到时自会有人来救你。” “不必了,我誓死效忠大平国。” 那人笑了笑,“我并非试探你,你不必如此严肃。” 第315章,一命换一命 “我说的是真心话。” 无论他是谁派来,衣沐华不在乎,因为她没有异心。 “证据确凿,你毫无翻身的机会,只有我们能救你。”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你既想死,我们也只好看着你死啦。” 衣沐华笑了笑,“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那人嘀咕两声,然后提着篮子远走。 衣沐华本分不清楚他背后的人是鹿王还是平成王,然而他最后的话出卖了他的身份。 他是平成王派来试探自己的。 如果他是鹿王的人,拉拢不成就会毁了衣沐华,最好的办法是暴露这人的身份,做出他要救衣沐华失败的样子,如此一来,衣沐华的罪名就坐实了。 可他回答是旁观,故而衣沐华判断他是来试探的。 平成王肯试探她,侧面表面还相信她,她还有救。 过了两日,狱卒开牢门,告诉衣沐华她可以出去了。 衣沐华走出天牢,但见公孙束和颜喜站在外面,颜喜笑道,“姐姐,你没事了。” 衣沐华点头,“你们用了什么法子?” 颜喜看了眼公孙束,公孙束说道,“先回去,之后再与你细说。” 他没有说其中关键,衣沐华更是好奇,但眼下在外面,他不说恐怕是不想被人听到,是以衣沐华也没有追问。 他们回到府上,门口准备了一盆炭火,颜喜说道,“阿洲说这样做去晦气,姐姐你跨过去,霉气全消。” 衣沐华笑道,“阿洲怎么也知道这种事啊,我还以为只有曾妈才懂。” 颜喜微微低头,衣沐华走了过去。 提到曾妈,衣沐华不禁想起姚叶娘,“我想去一趟衣府,既然没事,总该向我爹娘报个平安。” 公孙束:“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晚几日去不迟。” 衣沐华摆头,“我娘那人容易胡思乱想,见到我才会安心,我还是去一趟。” 她执意要去,公孙束只能陪她。 进入衣府后,衣沐华觉得衣府中的人个个面色严肃,她以为他们怕公孙束也不大在意。 见过衣羽飞,衣羽飞留公孙束说话,衣沐华去找姚叶娘。 姚叶娘眼眶红润,显然之前没少哭,衣沐华安慰道,“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姚叶娘哇地一下哭出来,一把抱住衣沐华,“我的华儿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娘,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我没事了。” 姚叶娘哭泣未止,衣沐华安抚了好一阵,才哄住了她。 待姚叶娘睡下,衣沐华才走出里间,见旁边伺候的是个陌生面孔的丫鬟,衣沐华问道,“曾妈呢,怎么不见她陪着我娘?” 丫鬟摇头,衣沐华又问,“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丫鬟避开衣沐华的目光,头垂在胸前,一个劲摇头。 衣沐华疑虑加深,她走出房正要找人打听,刘氏迎面走来。 刘氏以鼻子看她,“哎呀,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丧门星啊。” 衣沐华没期待她会说好话,可丧门星形容自己,未免太过分,登时怒气在胸间翻滚,“二娘,你们娘家怕是在姚宅住得太舒服,想尝尝露宿街头的滋味吧。”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用姚宅威胁我。” “我不介意你硬气点,让你的娘家搬出去啊。” “哼,我们早就不住你那破宅了,想用宅子威胁我,没门。” 原来刘氏怂恿衣羽飞卖了西候给的山头,分到钱后给自己娘家人买宅子,这才敢对衣沐华如此嚣张。 衣沐华猜到刘氏买宅花的是自己的聘礼,但她不是衣府人,轮不到她评论该不该,只能说道,“那你得祈祷你弟弟别犯赌瘾,否则再大的宅子都经不起他输。” “呸呸,你个乌鸦嘴,我弟弟已经改邪归正,才不像你,主子到奴婢,全是卖国贼。” 衣沐华愣了愣,心里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你方才说奴婢,还说卖国贼?” 刘氏冷笑,“连自己的奴仆是细作都不知,活该你被关。” “你是说曾妈是细作?” “不是我说,是她自己承认的。亏你做过诸监司使,居然没有发现身边有细作,真是丢人。” 刘氏讥讽的话,衣沐华丝毫没听见。 她终于明白为何姚叶娘的眼睛哭得像核桃,为何公孙束避而不谈她是如何脱罪的。 她的心如撕裂一般,痛得无法呼吸,她捂住胸口,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哎,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吧,这可不赖我,是你自己发作的,与我无关。” 刘氏生怕被人认为是自己害得衣沐华,转身就走。 衣沐华疼得无法站立,撑着旁边的柳树,痛声大哭。 良久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温热中带着安抚。 衣沐华知道是公孙束,转过头看他,“曾妈是我亲人。” “我知道,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在衣沐华母女被赶出衣府落难之际,曾妈义无反顾站在她们身边,说自己挣钱养活她们,曾妈对姚叶娘和衣沐华忠心耿耿,她绝不会是细作。 她承认自己是细作的目的只有一个,护住衣沐华。 救衣沐华唯一的办法是推翻证据,屯卦是指证衣沐华最有力的证据,只有另外一个人承认屯卦不是衣沐华所有,是他故意放在衣沐华身边,屯卦才会是无效的。 曾妈为保衣沐华,充当了这个人。 她以自己的命换衣沐华的命。 衣沐华知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若非走投无路,公孙束他们也不必牺牲自己人。 “我对曾妈说过,往后让她过上好日子,等她老了走不动了,就给她买一座宅子,请十个丫鬟伺候她,”当时曾妈听了眉开眼笑,想到她的笑脸,衣沐华便说不下去。 公孙束眼睛微红,“对不起。” 衣沐华叹息,“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本事。” 因为自己没能力,才害得曾妈牺牲。 若是她能自保,又何须曾妈来破局。 至亲因自己而死,衣沐华痛心又自责,“我欠曾妈一条命,也欠曾顺一个交代。” 公孙束点头,“她不会白死,欠他们的,我们一起还。” “” 第316章,与西候对战 因失去虞山,公孙束爵位被撤,形同革职。 他在信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与衣沐华返回西盛。 夫妇两人回到西侯府,西候让公孙束暂管西候营,公孙束对营中事务不熟,便在营中住下,衣沐华则在家中伺候西候。 每日天没亮,衣沐华就等在西候房外,等西候洗漱好,衣沐华就给他做腿部推拿。 西候下半身无法活动,腿部肌肉萎缩,需每日按摩,防止肌肉坏死。 原本这活是下人做的,衣沐华回来后就是她做。 衣沐华感激西候在平成王面前保自己,对此毫无怨言,每日早晚按摩半个时辰,早上按摩后,她还会推西候在府中走两圈。 西候忽然生病,难免心中抑郁,多在外走动,也有益他身心。 这日散步回来,西候问道,“听说你会下攻守旗?” 衣沐华点头,西候说道,“总听说你诡计多端,不妨在我面前试试。” 衣沐华寻思西候有病在身,又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万一输给了自己,恐怕会不服气,遂不情愿与他下,“我并不擅长攻守旗,您若想下,等公孙束回来,你找他下吧。” “他现在在军营,怎么与我下,你不想下就直说,我不勉强你。” 衣沐华见他动怒,连忙说道,“要下也成,但说好了,不能生气。” 西候冷笑,“听你的意思,你觉得我会败给你?” “我只是事先说好。” “我玩攻守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想赢我,别做梦了。” 西候吩咐人拿出沙盘,两人开始下。 半个时辰后,衣沐华闷闷道,“我输了。” 衣沐华自认诡变无常,却不曾想西候更多变,他是唯一一个能绕晕衣沐华的人。 西候得意挑眉,“怎么样,要不要再下一局。” 正所谓哪里摔倒哪里爬,衣沐华当然要,然而半个时辰后,衣沐华又投降了。 西候讥讽道,“还以为你能坚持久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招了,真叫人扫兴。” “明日我们再下。” 衣沐华暗思回去好好琢磨,她就不信了,会赢不了眼前的老头。 遗憾的是,接连三日,衣沐华全部败北,没有胜过一局。 一向是衣沐华碾压别人,头一回让人压得死死的,就算是公孙束,衣沐华也能赢两局,可面对西候,她愣是一点赢的势头都没有。 对面的西候见衣沐华垂头,“如何,还要不要再下?” “下就下,谁怕谁啊,我就不信我会赢不了你。” 衣沐华撩起袖子,大有越战越勇之气。 不过这气势在又输一局后烟消云散,公孙束回来的时候,面前的衣沐华愁眉苦脸,沮丧无比。 公孙束从没见过衣沐华泄气,好奇问道,“你怎么这副模样?” 衣沐华叹息,“我与你爹连续下了二十局攻守旗,全败。” 公孙束笑了笑,“你敢找他下,真是勇气可嘉。” “他很厉害?” 公孙束点头,“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师父赢不了的人。” 公孙束的师父守定技术奇高,连他都无法赢西候,足见西候功力深厚。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我还放出狠话定会赢他呢。” 想起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在西候面前信誓旦旦,衣沐华遮面,“我要怎么收场啊。” 公孙束宽慰她,“明日你向他服个软,就说你清楚赢不了他,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衣沐华琢磨自己好歹是他儿媳妇,他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心里登时一宽。 次日,衣沐华和西候散完步,西候指着沙盘说道,“开始吧。” 衣沐华笑了笑,“爹,您的棋艺如此好,是跟谁学的?” 怂是认定了,可也不能上来就认,她想着先与西候套套近乎,然后再认输。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莫非昨夜公孙束那小子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赢过他师父了?” “爹您料事如神,他还说你是绝世高手。” 衣沐华正要顺着话认怂,但听西候说道,“你承认我是绝世高手,是想收回之前说过的话吧?” “话,什么话?” “少装蒜,昨日你不是说定赢我一次么,怎么过了夜,就不认了?” 被西候揭穿,衣沐华干笑两声,“我那是不知深浅,还请爹你别记在身上。” “胡闹,我西候府的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过的话必须算数,否则就不是我西候府的人。” 衣沐华讪讪道:“没这么严重吧?” 西候冷哼,“你说呢?若你不想在我西候府待了,就收回自己的话。我们西侯府可没有怂包。” 敢情西候是不给她退路了,衣沐华咬牙,“下就下,现在赢不了你,我不信以后赢不了你。” 之后衣沐华都和西候战三局,连输了一个月。 公孙束从军营回来,见衣沐华挑灯专研各种攻守旗局里,笑道,“你这是与我爹杠上了么?” “不是我杠他,是他不肯放过我,我都认输了,他却不肯,我只有背水一战了。” “要不我与他说说?” 衣沐华摆手,“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不用掺和,我还不信,我赢不了。” 衣沐华心中的勇气被激发出来,反而毫无畏惧。 公孙束见她如此,说道,“你可记录你们对战过的局?” 衣沐华点头,她从书堆里找出一本,“都记着呢。” 公孙束伸手,衣沐华笑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公孙束终日理军务,回来又给她分析旗局,衣沐华有些过于不去,也不愿他太劳累。 公孙束指了指桌上和地上的旗局书,“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袖手旁观?” 衣沐华笑了笑,“那就有劳夫君了。” 公孙束摸了摸她的脸,“也不是无偿的。” 衣沐华笑意加深,“肉偿,满意了么?” 公孙束点头,“不能再满意了。” 他接过衣沐华手里的记录本,细细看每一局,而后给衣沐华做分析,告诉再次遇上要如何应对,衣沐华一一记下。 经过公孙束的指点,衣沐华的攻守旗突飞猛进,有一局差点赢了西候。 第317章,被人保护 衣沐华依旧没能赢西候,但西候人日逐精神,毕竟每天能碾压人,心情自然变好。 这日公孙束的大伯父公孙珑以及大伯母到西侯府探望西候,西候正巧睡下,衣沐华便见待他们。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他们的独子公孙照。 衣沐华带三人进正厅,引他们入座。 按照公孙家的礼仪,衣沐华需得亲自给长辈奉茶,她便命人备茶水。 大伯父公孙珑问起西候病情,衣沐华一一作答,听闻西候病情安稳,公孙珑稍稍安心,嘱咐衣沐华好生照料。 下人将茶备好后,衣沐华要给三人敬茶,大伯母说道,“沐华啊,你刚进公孙家家,很多规矩不知道,我们这小辈给长辈递茶得跪着递。” 衣沐华寻思既是公孙家的家规,公孙龙夫妇是长辈,跪着递茶就跪着吧。 她跪下给两人敬茶,到了公孙照之时,想着她与自己是平辈,便弯腰给他递茶。 大伯母蹙眉,“他是你的兄长,也得跪着。” 衣沐华愣了愣,平辈也跪,倒是头回听说,心里纳闷却也依言跪下,双手奉上茶。 公孙照手刚碰到茶,茶盏一斜,清茶倒出,哐当声,摔在地上。 “衣沐华,你不愿给我跪着敬茶可以明说,不必摔茶吧。” 衣沐华本觉得是意外,可公孙照一说,她便明白对方是故意的。 她心里嘀咕,也没得罪他啊,他干嘛找自己不痛快。 虽知他找茬,但衣沐华身为刚进门的媳妇,总不能说是客人的不是,“大哥,实在对不住,是我手滑,我再给你倒一杯。” 公孙照挥手,“不必了,你心不甘情不愿,倒了也没意思。” 衣沐华正要辩解,大伯母讥讽道,“衣沐华,你现在是我们公孙家的媳妇,就得守着我们公孙家的规矩,别还觉得自己是大官,只能跪圣上。” 衣沐华是新人,可不是小白兔,她缓缓起身,挺直腰板道,“大伯母,我敬您是长辈,您说什么我都照做,我做错了,你可以指出,指出后我不改,你可以罚我骂我,若你没有指出就阴阳怪气地说话,这可不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大伯母啪地拍桌,指着衣沐华道,“你,你居然敢说我没长辈的样子,目无尊长,毫无教养。” “您所谓的教养如果是对方故意找茬又咄咄逼人,我需逆来顺受,对不起,那群我确实没有。” “西侯府进了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人,难怪走衰运,连累阿束丢了爵位不说,还殃及整个家族。” 衣沐华思量她的后句段话,“殃及家族,这从何说起?” 公孙照说道,“大陶国自从得到虞山繁星后气焰嚣张,屡屡越过边境,滋扰我大平国人,害得我等受边境将士受苦。” 原来大陶国得到虞山上的矿石后,便如虎添翼,壮大铁骑部队。 大陶国士兵自觉神勇非常,不时侵犯大平国边境,半个月前,抢夺大平国边境的一个村落。 公孙照是那个地方的戍边将领,发生这样的事,平成王怪罪于他,降了他的职,罚他的一年俸禄。 他心存不平,便将气撒在衣沐华身上。 衣沐华知道前因后果后说道,“大陶国欺人太甚,你大可禀明圣上,请他派兵加强防御。” “圣上自有他的安排,但你却是这场事的源头。若不是你让他们得到虞山,他们岂敢如此放肆。” “我看放肆的人是你。” 西候斥责声传来,厅内的人皆是一愣。 下人推着西候进来,他阴沉着脸,“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不带脑子,枉你是个将军,我们失去虞山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 公孙照头垂低,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显然平时很怕自己的叔叔。 大伯母护子心切,“外面都传是她放出的风声,怎么不是她的错了。” 西候瞪眼:“真是她传出消息,她早就被圣上砍头了,还会站在这里?” 大伯母:“怎么不能,仰仗你的袒护呗。” 衣沐华能脱身,除了证据的推翻,还有西候和颜宝力保,否则衣沐华不可能全身而退。 公孙珑轻扯她的衣袖,暗示她别说,他赔笑道:“二弟,她什么都不懂,说错了话,你别见怪。” 西候哼了声,“衣沐华是我的儿媳妇,我不喜欢人对她说三道四,谁要再敢说她不是,别怪我翻脸无情。” 衣沐华本以为西候是为了家族颜面保自己,不曾想他此时挡在自己身前,隔开公孙家的闲言。 西候相信她,衣沐华心中一热,颇为感激。 西候放话,谁敢忤逆,大伯母和公孙照闷头不语,公孙珑说道,“既然二弟你没什么,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三人灰溜溜走出西侯府。 待他们走后,衣沐华想说谢谢,西候先开口,“你好歹曾是让人胆战心惊的诸监司使,怎么连个公孙照都对付不了。” 衣沐华闷闷道,“我也不知他会一见面就找茬啊。” 西候哼了声,“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诸监司使真是白当了。” “我想着他们是自己人,该以礼相待,谁知他们不拿我当自己人啊。”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自己人。” “那是,一百个他们都抵不上爹您一个,只要爹您拿我当自己就够了。” “谁是你的自己人啊,我不想你丢我西候的脸。” 西候冷面,但衣沐华明白,他刀子嘴豆腐心。 这些日子衣沐华与他相处,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他说话是狠绝,可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衣沐华笑嘻嘻道,“不管怎么样,今日之事都谢谢爹。” 西候瞪她一眼,“送我回房。” “天气好,我们出去转转吧。” 衣沐华推西候往外,西候也没反对。 两人走到门口,碰上公孙束归来,纳闷问道,“今儿怎么提早回来了?” “听说大伯父来了,我便想回来招待他们,谁知,”公孙束打住话,衣沐华猜测他已见过公孙珑一家。 没等衣沐华说话,西候说道,“他们有事需回去,不在家里用晚膳。” 公孙束点点头,也不拆穿他们。 衣沐华笑道,“我准备与爹出去走走,一起吧。” 话一出,西候公孙束皆怔住。 第318章,父子隔阂变浅 公孙束与西候在一起谈的只有国事军事族事,从没有闲聊过,更不会在夕阳散步。 两人无所适从,西候说道,“他还有事要处理,我们别耽误他。” 公孙束正要点头,衣沐华抢先挽着公孙束的手,“再重要的事也不急于这半个时辰。” 衣沐华不断给公孙束打眼色,公孙束点头,“好,一起出去走走。” 公孙束推着西候外出,衣沐华走在两人旁边。 走了一段,两父子都没有说话,衣沐华只得没话找话,“月底是祭祖日,我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 公孙束是公孙家的家主,她身为家主夫人,祭祖的事宜自然由她操持。 西候:“你列好清单,让下人准备便可。” 公孙家是高门大户,祭祖自当十分隆重,衣沐华听西候的口气,好像挺简单的。 公孙束说道,“其他东西可以让下人代劳,但是供奉的糕点必须得你做。” 厨艺是衣沐华的弱项,听到做糕点,不由紧张,“啊,要做什么糕点啊?” “荷花酥。” “那种一层层酥饼,内里有馅,还得绽放得像花的糕点?” 公孙束颔首,衣沐华默默低头,西候说道,“这糕点很难做吗?” 公孙束:“工序繁琐,需提前三日准备。” 西候:“我还以为是他们买的呢。” 公孙束:“以前是大伯母做,但今日她与我说了,既然有家主夫人,就得家主夫人做。” 衣沐华得罪了大伯母,她当然不愿再提衣沐华做。 衣沐华叹息,“明日我就早个师父学,应该来得及在那之前学会。爹,明日我就不与你下攻守旗了。” “知道了。” 西候的声音拉得老长,显然心中不悦。 少了攻守旗,西候的生活便十分枯燥单调了。 衣沐华碰了碰公孙束,公孙束说道,“最近营中没什么事,我可以早点回来。” 两父子从未交流,以至于公孙束在与西候说话时舌头打结,没尾的话叫西候不知他要说什么。 衣沐华笑道,“那正好,你回来可以与爹下旗,爹可厉害了,我怎么专研,都赢不了他。你师从守定前辈,说不定能赢。” “哼,他师父未必能赢我,更何况是他。” “那可说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指不定他可以呢。” 西候看公孙束一眼,公孙束说道,“还请爹不吝赐教。” “我也想看看,守定教出的徒儿是什么样。” 这算是答应与公孙束下了,公孙束唇角微微上扬,二十多年来,两父子第一如此亲密说话。 月底祭祖仪式,祠堂的供奉台上的荷花酥粉嫩诱人,宛如真花般栩栩如生,摆在祭盘上,犹如初夏之荷盛开,很是赏心悦目。 公孙家的人纷纷赞许,西候和公孙束听了,面不自觉泛笑意。 衣沐华忙前忙后,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颇有家主夫人之风。 这让大伯母等想看她笑话的人,颇为失望。 待仪式结束,公孙束推西候回府,西候说道,“沐华找谁学的糕点?” 公孙束顿了顿,“不知道,她说是一个高手。” 西候:“今日的荷花酥很像真花,就好像,不是摆在那,而是插在那里。” 公孙束沉默,他听懂西候的言外之意,糕点不是点心,而是一副画,就好像他娘的插花一般。 “十几年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西候在公孙束面前提起他娘,公孙束想了想,“爹,您想她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的。” “也许,”公孙束的话没说完,西候便打断,“没有什么也许,她走的那日起,就回不来了。” 公孙束沉吟良久,问道:“爹,当年娘为何走?” 虽然他猜到答案,可是他想听他爹说,猜到和他爹说,那是两码事。 “你不必知道。” 公孙束期待西候回答的,即使他嘴里说出的话残忍,至少表明他爹会向他说真话,这些日子两人借下攻守旗亲近许多,他觉得两人理应更进一步才对。 可西候的话让他清醒,是他妄想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你娘,也该放弃了,你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吧。” 公孙束沉默,西候说道,“从今往后就咱爷两了。” “不,还有沐华。” “你这小子,倒是对她上心。” “您不是也喜欢她么,还为了他呵斥大伯一家。” “我那是维护我西候面子。” 公孙束抿笑,是谁整日不见衣沐华就问她行踪了,早上还担心她做不出荷花酥被人笑话呢。 “对了,昨儿沐华说给我找了个大夫瞧病,你去查查那大夫的来历。” 公孙束顿了顿,这事没有听衣沐华提起过,她从哪里找的大夫。 西候以为他慌神,厉声道,“听到没有?” “是,我明日就去查。” 西候并非信不过衣沐华,只是他的身份摆在那,他必须谨慎,别说大夫要查,就是府上一个普通下人,也是要调查清楚身份的。 公孙束伺候完西候睡下,回到房中后问衣沐华,“今儿爹说你给他找了个大夫,你找谁了?” 所有的名医公孙束都寻遍,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衣沐华笑了笑,她将公孙束拉到椅子旁,“夫君,您坐。” 她一脸谄媚,公孙束皱眉,“到底是谁?” 衣沐华垂头,低声道,“徐意。” 公孙束忽地一下起身,“怎么是他?他来了,那我娘也在西盛?” 衣沐华点头,公孙束思量片刻,“教你荷花酥的人是我娘。” 除了西候夫人,也没人能把糕点弄成诗情画意了。 “其实思姨还是关心你爹的,她知我们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了爹,便想让徐意看看。两人做了多年夫妻,情分还在,你不会拒绝吧?” 公孙束缄默,衣沐华坐在他身旁,“你还介意上次思姨的离开?别气了,母子哪有隔夜仇啊,思姨回来,这足以证明她心里还有你。” 西候夫人回来,不单因为与西候的情分,更多是为公孙束。 公孙束爵位被剥夺,唯有西候能护他,若是西候倒下,公孙束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舒坦。 公孙束轻叹,“你还叫思姨,该改口了。” 他这算是同意了,衣沐华笑道,“是,往后我叫她娘。” 第319章,被赶出西候府 次日,衣沐华带徐意进西侯府先见公孙束。 徐意见到公孙束行礼,“公孙束公子。” “家父的病,拜托徐大夫了。” “受人所托,会尽力而为。” 这人自然是指西候夫人,公孙束淡淡道,“她还好吧?” “一切安好,之后再没有犯过病。” 公孙束蹙眉,衣沐华知他不悦,笑道,“爹在里面等着了,还是先请徐大夫好好看看吧。” 徐意点头,衣沐华连忙领他去西候房间,就此岔开了话。 徐意诊断时眉头深锁,西候问道,“我的病还能不能治?” “小人不敢说大话,有五成机会。” 五成对于西候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希望,毕竟连公孙束的师叔都说没有可能了。 西候问道:“需要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西候点点有,衣沐华和公孙束看出,他心底有些期许。 西候叱咤战场多年,自然不愿卧床而死,有机会恢复,他比谁都高兴。 不过方才徐意眉头深锁,衣沐华和公孙束认为另有情况。 趁着徐意出房写药方之际,衣沐华和公孙束追出来,衣沐华问道,“适才你眉间深锁,是何缘故?” 不等徐意答,公孙束插话,“莫非刚才的话只是安慰我爹?” 徐意:“方才的话是没有半点虚言,只是,西候另有疾患。” 衣沐华和公孙束呆住,公孙束问道,“是什么?” “我且问你们,西候大人的小便是不是很少,且发黄。” 衣沐华仔细想了想,与西候一起时,确实很少看到他小便,但伺候西候小便的人不是她,她也不大清楚,“这事得问伺候他的人,他更了解。” 公孙束将西候身边的人找来,徐意问起小便,下人都说西候小便少,小便也有发黄现象。 徐意说道,“初步怀疑,西候的肾慢慢衰竭。” 公孙束:“不会吧,你是不是诊断错了?若他身体有别的症状,上回我师叔来,不可能没有发现啊。” 徐意:“这个现象是早期,也是刚有的。侯爷无法行走,觉得下人伺候小便有失体面,遂少饮水,少小便,久了就会引发这个病,上次公孙公子的师叔来,西候还没有病太久,故而没有显现。” 公孙束:“发现得早,能治吗?” 徐意:“我尽力而为。” 公孙束全身紧绷,衣沐华握着他的手,给与安慰。 此后,徐意常出入西侯府,他对西候的病十分上心,还包揽了按摩的事。 衣沐华毕竟是女子,不大方便时刻陪在西候身边,徐意是男子,又是大夫,有他陪西候,比衣沐华更好。 徐意也会下攻守旗,没事的时候就陪西候下,衣沐华见徐意陪西候,她怕西候夫人一个人无聊,就去陪她。 这日,衣沐华回到西侯府,进门就便见到西候,他脸色黑如炭,看样子就知他一场恼怒。 衣沐华屏息走近,“爹,你怎么在外面吹风啊,我推您回房吧。” 西候推开衣沐华,目光犀利看她,“你这几日出去,是去见谁了?” “一个朋友,她来了西盛,我就陪陪她,爹你不会怪我这几日没陪您吧,若是您介意,我往后就不去找她,专程陪您。” “什么朋友啊?既是你的朋友,不妨让她住进府里,我西候府多的是厢房。” “不用了,她住外面就很好。” “你如此抗拒她来,是你不想她来,还是她不想来?” 西候话里有话,衣沐华心里一紧,“爹,您怎么关心起我朋友了,您定是介意我没陪您,我错了,往后我天天陪您,您别生气了。” “哼,我哪敢生气啊,我就是个废人,不但走不了,耳朵聋,眼睛瞎,连人到了我的地盘,我都不知道,你们可真是好得很啊,瞒我瞒得深。” 衣沐华呆住,西候说道,“别装了,我知道,公孙束的娘在西盛。” 他怎么知道了? 这下要怎么收场? 衣沐华思量,公孙束走进来,见两人站着,“爹,沐华,你们怎么不在屋里说话,外面风大,爹你别着凉了。” “哼,再凉也凉不过人心。” 公孙束意识到不对劲,看向衣沐华,衣沐华苦脸,公孙束不明白发生何事。 西候冷冷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娘在西盛?” 公孙束怔住,西候冷笑,“你也知道,哈哈,你们好得很,两个人一起瞒我。” 公孙束:“爹,我们不是有心的,只是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与您说?” 西候:“合适的机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压根就不愿我知道。那荷花酥是她教的吧,衣沐华,你还说什么自己人,你分明把我当外人,瞒我这么久,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话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衣沐华索性把话说开:“爹,如果我们告诉您,您会怎么样?” 西候愣了愣,衣沐华又道,“您知道后会赶走她吧?她知道您病了,特地回来探望您,若是您赶走她,那会伤了她的。” “哼,她真有这么好心,会一去不复返?会多年来毫无音讯,现在我病了,她来是怜悯我,我才不要她可怜,我不要。” 西候面红耳赤,似乎是急火攻心, 公孙束扯了扯衣沐华,“不要说了。” 衣沐华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西候何等骄傲,怎容得人怜悯。 “爹,对不住,是我失言了,我不是有意说这些,我只想您。” 西候挥手,“够了,不要听你们的话,你们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公孙束跪下,“爹,是我们的错,有错您尽管罚我们,请别赶我们走。” 西候生病,缺人照顾,确实离不开亲人。 衣沐华也下跪,“爹,要打要骂您别客气,只要能让您消气,您只管打。” 西候讥讽道,“你们翅膀硬了,我哪敢打啊,你们给我走!” 无论衣沐华和公孙束如何求情,西候铁了心赶走两人,两人怕西候动气,只得出府。 出府后,衣沐华拜托徐意多加照顾,徐意一口应下。 有徐意在,衣沐华和公孙束稍稍放心。 第320章,狼烟又起 衣沐华和公孙束想等西候气消后回府赔罪,谁知过了两日,徐意派人送信,信上说西候昏迷。 两人大吃一惊,慌忙赶回西侯府,赶到西候床前。 但见西候双目紧闭,任凭公孙束如何呼唤,他都不醒。 公孙束问道,“怎么回事?我们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地么,怎么转眼就昏迷了?” 徐意叹息,“他怒气攻心,之后少吃少饮,我怎么劝都没有用,昨夜忽然发烧,我又是给他扎针,又是给他灌药,都无法把烧退下,这才让他昏迷了。” 衣沐华满脸歉意,“都是我,若不是我说娘来探望他,他也不至于如此。” 徐意摆头,“西候一生荣耀,怎愿受人怜悯呢。” 公孙束:“现在是不是等他烧退下来就没事了?” 徐意面色一沉,“不,现在出大事了。” 公孙束和衣沐华紧盯着他,徐意又道,“怒火攻心,加上高烧不退,加速了他的肾衰竭。” 公孙束身子晃了晃,衣沐华连忙扶住他,“您不是说已经治了么,怎么又恶化了?” 徐意长叹,“这个病十分难调理,原本可以花三个月调理,谁知他怒火太盛,便导致了这病的恶化。” 公孙束:“还有没有救?” 徐意点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 公孙束和衣沐华呆了片刻,衣沐华慌神道,“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换肾最好是直系亲属。” 徐意将目光定在公孙束身上,“依我看,只有你的才合适。” 公孙束顿了顿,“好就换我的。” 衣沐华:“换肾很危险的吧?徐大夫,你有几成把握。” 徐意:“若我说十成,那就是骗人,实话实说,五成。” 衣沐华心中一沉,公孙束握衣沐华的手,“即便是三成我也会换。” 对方是他爹,换了谁都肯的。 衣沐华担忧看着他,“这事你不和娘说一声么?” 公孙束沉吟片刻,“还是不说了,我不愿她担心。” 衣沐华蹙眉,徐意说道,“就算不告诉她,你也该去看看她。” 西候夫人在西盛多日,公孙束没有去探望过她,衣沐华劝了几次他都没去,后来就不说了。 公孙束摆头,淡淡道,“她见了我,恐怕又要走了,还是不去了。” 徐意想再说,衣沐华摇摇头,徐意也就没继续劝,“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们尊重你。我先给您诊脉,看看你身体是否良好。” 公孙束伸出手,徐意搭了片刻,发出咦一声。 衣沐华心一紧,“怎么了,不会他也有事吧?” 徐意收回手,“公孙公子你是不是时常觉得胃烧,吃点东西就胀气,不吃东西胃泛酸。” 公孙束点头,衣沐华埋怨道,“你有这个病状怎么不告诉我啊?” “旧毛病了,就没说。” 衣沐华忧心看徐意,徐意笑道,“也不必太紧张,这个是小病,但需要调理,等这个调理好之后,就可以换肾了。” 衣沐华胸口的石头缓缓落地,此时下人来报,门外有客求见。 此时会有谁来? 公孙束吩咐下人把客带到正厅,见到来人后,衣沐华一惊,“颜喜,你怎么来了?” “姐姐,出事了。”颜喜柳眉紧聚,“大陈国和大陶国攻木鱼岛了。” 惊闻此消息,衣沐华和公孙束双双站起,“已经开打了?” 颜喜:“他们集结水军,随时都可能打。” 衣沐华:“无缘无故,怎么说打就打了?” 公孙束:“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自从大陶国和大陈国得到虞山,便抬高铁矿石的价格,为了反击他们,圣上与大曲国国君商定,抬高盐的价格。” 这些是国家秘事,衣沐华没有官职在身,自然不知道。 平成王的用意是逼迫大陶国和大陈国降低铁矿石价,怎料事与愿违,大陶国和大陈国非但没有降铁矿石的价格,还启动抢夺木鱼岛的计划。 衣沐华:“我们才经历战争不久,元气尚未恢复,不该打啊。” 颜喜:“可不是么,上一次结束不到半年,这次又打,得多伤元气啊。” 公孙束:“圣上可有派遣使者与对方交涉?大陈国也没有恢复元气,他们也不会想打才是。” 颜喜:“派人去了,对方一口回绝。” 衣沐华:“大陶国的军队强悍,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颜喜:“圣上见他们要打,只能奉陪了。他让我来,是想请公孙大人您领兵,死守木鱼岛。” 公孙束沉默,颜喜又道,“眼下只有您能抵抗大陶国的军师,别人他人了,圣上要您立即赶往新湖,周家的军队已经集结,听候您的调遣。” 公孙束摆头,“我不能去。” 颜喜:“为什么,国难当头,您为何不去?” 衣沐华:“西候病了,得了很重的病,需要换公孙束的肾给他。” 颜喜惊呼,“之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病危了?” “是啊,忽然之间成了这样,我们也没料到,若是公孙束不换肾,他便会死。” 颜喜嘴鼻皱在一起,“那如何是好,对付大陶国军师,非公孙大人不可呢。” 衣沐华说道,“公孙束不能去,我去吧。” 颜喜一喜,“对啊,还有姐姐你,你去也是一样的。” 公孙束摆头,衣沐华问道,“怎么你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圣上不会肯的。” 衣沐华想了想,“圣上对我的疑虑没有完全消失?” “不错,就算圣上相信你,这次派去守木鱼岛的是周家军,你觉得他们肯听你调遣?” 周家军恨透了衣沐华,别说听她调遣,见她都会转身而走。 颜喜焦急走来走去,“那怎么办?公孙束大人不行,姐姐你也不成,难道真要让大陈国和大陶国侵吞我们的木鱼岛?” 衣沐华和公孙束沉默,此时大陶国和大陈国拥有了虞山,再夺走木鱼岛,他们会更猖獗。 今日夺岛,明日他们就会夺整个天下,到时大陆狼烟四起,整个天下会民不聊生的。 这不是一场攻守战,而关乎天下的战。 第321章,陪着我 不能让大陈国和大陶国夺得木鱼岛。 三人心里皆有这个念头,公孙束说道,“你回去,将这里的事告之圣上,请圣上先派人防守木鱼岛,待我换了肾,便赶往前线。” 颜喜和衣沐华均愣住,衣沐华细眉在额间相会,“你的身体恐怕吃不消。” 颜喜:“对啊,从身体取出一个肾后哪里还能动弹,别说打仗,就是行走也困难吧。” 公孙束:“国有难,就算是半身躺在棺材里,我也得起来。” 颜喜看衣沐华一眼,衣沐华低下眼帘,公孙束催促颜喜回禀,颜喜这才告辞。 两人往西候院子去,一路上衣沐华沉默,公孙束知她忧心自己,“徐意医术好,不会有事的。” 衣沐华唔了声,公孙束握她的手,“我不得不去。” “我知道。” 正是了解他不得不做,才心疼他。 一面是父情,一面是国恩,公孙束不能欠,都要还,她想想就觉痛心。 “你陪着我。” “当然。” 无论前路如何,衣沐华都会站在公孙束身边。 公孙束心急早日上战场,见到徐意后表明,希望尽快换肾。 徐意露出难色,“要想尽快换肾,得先医治好公孙公子的病。” 公孙束:“之前你说此病不难医治。” 徐意:“是不难,可有一味要十分稀少,找到药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公孙束:“什么药?” 徐意:“枯萎滕,这草药本就稀少,又得自然日干,是以十分罕有。” 公孙束:“这东西我堂弟公孙渊有。他是西盛最大的药行老板,什么稀少的药材他都有。” 徐意:“你们有,那最好了,事不宜迟,带我去拿吧,我也好给你配药。” 三人到了公孙渊的药店,公孙渊听说枯萎滕,想了想,“这药是有,可很少人要,他们随便塞仓库里,不知还找不找得到。” 公孙渊领衣沐华三人到仓库,内里药材乱堆,杂乱无序,要从里找药 ,不费功夫怕是不可能了。 公孙束看一眼公孙渊,公孙渊说道,“我说过他们很多次了,要整理好仓库,他们就是不当回事。” 衣沐华叹息,“大家分头找吧。” “那东西撞在一个木盒子里,盒身约一尺长。”公孙渊又叫来三个伙计,大家分开找。 翻找了一个时辰,公孙渊喊腰疼,借喝水之故走。 公孙束不时摸胃,徐意见了说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病又犯了吧,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公孙束摆头,徐意说道,“若是你病情加重,换肾可得延后了。你们先吃饭,我继续找。” 公孙束怕耽搁时日,这才肯跟衣沐华出去吃东西。 他们走之后,徐意和三个伙计又找了一阵,忽而一个伙计喊道,“哎,是不是这个?” 伙计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没来得及打开,徐意快两步抢过,然后打开,“是枯萎滕,但是不能用了。” 三个伙计纳闷,“怎么不能用了?” 啪地一声,徐意将盒子关上,“你们快去把公孙公子找来。” 三人听后慌忙往外走,待他们全部离开后,徐意快速打开盒子,将袖子里的枯萎滕拿出,迅速换掉,然后走出仓库。 他刚出门,便碰上公孙束和衣沐华。 “听说找到了?” 徐意点头,“找是找到,就算藤已经发霉无法使用了。” 他将盒子打开,一株白霉点点的枯萎滕出现在衣沐华和公孙束的眼前。 衣沐华一脸失望,“不是放在盒子里么,为何会发霉?” 徐意亲叹,“即便放在盒内,也得偶尔拿出来晒晒。” 枯萎滕受潮发霉,公孙束只能再派人找。 此时沿海传来大陈国大陶国攻打木鱼岛的消息,公孙束心急如焚,也只能对东方沉默。 过了三日,公孙渊终于另外找到一些,徐意加了别的药,煎给公孙束喝。 喝过两副药,公孙束催促徐意尽快医治,徐意给公孙束把脉,“你的身子十分勉强,若强行换肾,往后你要遭罪的。” “换句话说,现在可以取肾。” 徐意点头,公孙束说道,“那就明日吧。” 徐意叹息,“公孙公子这又是何必呢,都等了几日,也急于这一时啊。” “想必徐大夫也听说木鱼岛被攻的事了,我不能再等了。” “公孙公子这般不顾性命,实在令人佩服,好吧,既然你执意,我成全你就是。” 徐意应下后去做准备,次日,他煎了沉梦汤,公孙束服用后沉睡。 公孙束和西候一左一右躺在两边,徐意对旁边站着的衣沐华说道,“我需开膛取换肾,场面难免血淋漓,你还是出去吧。” “我留下给你搭把手吧。” 徐意摆头,“你不会医术,留下也没用。” “你一个人会不会不方便。” “我向来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反而放不开手。” 衣沐华见他不需旁人协助,便退了出去,顺便合上门。 屋中只有徐意一个人,徐意走到西候身边,他看着西候,缓缓抬起手里的刀,忽而门打开了,衣沐华站在门前。 徐意皱眉,“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忽然记起,西候没有喝沉梦汤,就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一碗?” 徐意顿了顿,“我已经给他喝过了。” “是么,我刚问了下人,他们都说没有呢。” “我给他喝的时候,他们没看到吧。” “也是,徐大夫经验丰富,不可能忘了这事。打扰了。”衣沐华说完把门合上,徐意刚转过身,门又打开。 衣沐华的脸出现在门缝间,“徐大夫,你真不用旁边有个人?” “不必。” 衣沐华又才出去,这回他不放心,走到门边,将门上了栓。 徐意重新回到西候身边,他举起刀,对准西候的肚子,正准备下刀之际,西候忽然张开眼,抓住他的手, 徐意一惊,“侯爷,您抓着我干嘛?” “肾在腰后,你为何从正面下手?” “我正要转你的身体呢。” “哼,你握着刀,又怎么给我翻身,我看你你根本就不是取肾,是想取我的命。” 西候一把推开徐意,此时公孙束站了起来,徐意大惊,“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束将门打开,衣沐华走进来,“徐意,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别装了。” 徐意茫然道,“我就是徐意,我还能是谁啊?” 衣沐华笑了笑,“徐意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身份,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是,大陶国军师。” 第322章,绝不做 徐意顿住,“你搞错了吧,我就是一个大夫,怎么会是大陶国军师。” “有两点,首先是你身上的药味,我们查过,你先天患病,需长期服药,所以你身上总有股药味,我第一次在长久遇见你的时候,你在帐篷内熏药,就是想掩盖这股药味,但我闻到了。” “也许是你闻错了。” “光这一点是不足以说明,但第二点是茶,你当时请我喝的茶,与我婆婆请我喝的茶是同一种,两点结合在一起,你的身份就暴露了。谁都料不到,大陶国军师会是个外面看上去柔弱的大夫。” 徐意笑了笑,“一开始你并没注意到我,是发现不对劲才查我的吧?” 衣沐华点头,“因为你侍奉我婆婆,我们从没怀疑过你,你说我公公有病,说需要换肾,我们全都相信,直到那日,你换走了枯萎滕。那枯萎滕上有你身上的药味,你一打开盒子我就闻到了,若它是自己在盒子里发霉,该有的是霉味。” “这点倒是我疏忽了。” “枯萎滕的药味只是让我们觉得纳闷,真正令我们起疑的是,你没有让我们准备冰块。若要换肾,需准备冰块来寄存取出的新鲜肾,否则肾容易衰坏。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点,所以就没有让我们准备。” “世上只有药谷的人才懂换肾之术,你不是药谷的人,你又如何知道?” 衣沐华说道:“之前我们曾去过药谷,梅映辉看过龙谷主的手札,他知道换肾需要冰块,特地派人运来,谁知你完全不让我们准备,我们这才觉得事有蹊跷。” 事关重大,衣沐华写信送药谷,询问龙谷主。 龙谷主回信,他们才确信徐意本就不打算换肾。 怀疑徐意后,衣沐华和公孙束不解他做这些的意义,直到发现他是大陶国军师。 徐意给西候治病,是想拖住公孙束,让大陈国和大陶国的军队攻占木鱼岛。 打从徐意现身,他就计划离间西候与公孙束夫妇,而后再声称西候病危。 什么肾衰竭,换肾,全是徐意拖延用的招数。 衣沐华和公孙束及时觉察,找个大夫医治西候,又换了药,才没有陷入徐意的陷阱里。 西候说道:“阿束,站着干什么,赶紧抓住他。” 公孙束摆手,护卫进来准备绑徐意。 徐意笑了笑,“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若非有准备,我怎敢一个来?” 西候冷眼横他,“哼,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招数。” “西候,难道你不介意西候夫人的命?” 西候愣了愣,他看向衣沐华,衣沐华微微摆头。 他们发现徐意不对劲的时候,西候夫人已经失踪,她派人在西盛搜,却没找到。 徐意笑道,“我死了,她也不会活着。” 衣沐华切齿,“我娘视你如己出,你真狠心害她?” 徐意:“我是她儿子,我死了,她也活不成,我若活着,她自然好好地。” 公孙束想了想,“我放你走,你将她交出来。” 徐意点头,公孙束押着他出门。 衣沐华欲跟去,西候叫住她,“沐华你留下,这事让阿束去办。” “爹,您有何事吩咐我?” 衣沐华知西候开口,必然还有别的事做。 “依你看,徐意在大陶国的地位如何?” “大陶国军事全仰仗徐意,他对大陶国而言是脊柱。” “若这根脊柱断了呢。” 衣沐华倒吸气,“您的意思是,” 她打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 西候说道,“我认为这很值得。” 衣沐华怒火聚胸前,“我认为不值。” “妇人之仁。” “那也好过您的铁石心肠,婆婆因为儿子死去,伤心得失去心智,好不容易恢复清明,即将回到儿子身边,您不该把她推进火坑里。” “她不单是西候夫人,她还是大平国的公主。换了是我,我会义无反顾去做。” “那是你,你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你,亏我还认为你与别人不同,能辅助阿束成就大业,到头来,你与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绝不做。” 衣沐华转身而走,任凭西候怎么叫都不回头。 交换地点在西盛郊外,衣沐华赶到之时,徐意的人正好带着西候夫人来。 西候夫人见徐意被绑,本平和的脸上布满忧虑,眼睛登时变红,“阿束,你怎么绑我儿啊,他是你哥哥啊。” “娘,他不是好人,也不是我哥。” “阿束,你是不是怨我跟他走,娘不是故意的,娘虽离开你,心里还时刻惦记你的,没有抛弃你的意思。你要怪就怪我,别怪他。”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见他手上露青筋,知他心里难受,婆婆把坏人当好人,又觉得自己儿子出于嫉妒绑徐意,公孙束心里该多委屈啊。 衣沐华无法看着自己夫君受屈,“娘,夫君绑徐意是因为他给公公乱吃药,不是因为嫉妒他,徐意是别国的奸细,他想谋害大平国呢。” 西候夫人啊了声,徐意说道,“娘,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给我乱安罪名,你别信他们,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西候夫人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公孙束,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该相信谁。 公孙束说道,“娘,他要用你换自己的命,你还不明白谁真正在乎你么?” 西候夫人呆住,她慢慢垂头,好像在沉思。 公孙束推了一把徐意,“我放你过去,你叫他们让我娘过来。” 徐意点点头,西候夫人背后的人轻推她,西候夫人才缓过神来,她慢慢向公孙束和衣沐华走。 与徐意擦肩而过时,西候夫人看了看他,公孙束唯恐她给徐意松绑,大喊,“娘,你快过来。” 西候夫人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此时徐意的手下大喊,“军师小心左边。” 一支箭从旁射来,直指徐意, 徐意连忙弯腰,箭从他头上飞过。 又有三支箭破空而出,它们来得飞快,徐意再避不及,箭到徐意跟前,一道人影掠过,替徐意挡下箭。 是西候夫人,她听到叫喊回头,见徐意有难,快步挡在他身前。 徐意抱着西候夫人,“你,你过来干什么呀。” 西候夫人笑了笑,“我儿危险,我自然得过来。” 徐意看她中箭的地方,“你坚持一会,我替你拔箭,也许有得治。” 西候夫人握他的手,“你快走,走。” 徐意的人迅速移动到徐意面前,护徐意上马。 长鞭一扬,马翻蹄,尘土起,转眼间,徐意等人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323章,西候府挂白 公孙束见西候夫人中箭,大喊一声娘,快速到她身旁,也不去管徐意,紧紧抱着他娘。 西候夫人淡淡微笑,“阿束,娘不能陪你了。” 公孙束哽咽,“娘,别走。” “阿束,我们亏欠你良多,望你能原谅我们。” 公孙束摆头,西候夫人又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娘都以你为骄傲。” “娘你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 “往后有沐华陪你,娘就安心了。”西候夫人抬头,注目衣沐华。 衣沐华知她有话交代,咽下心酸,“娘,您说,我在呢。” “好好陪着阿束,别离开他。” 衣沐华重重点头,西候夫人最后看了一眼公孙束,缓缓闭上眼。 公孙束垂头在西候胸前,呜呜痛哭。 衣沐华偏过头,不忍看面前的母子。 公孙束哭了良久,抱西候夫人的尸首回西侯府。 西候见到西候夫人的尸体,眼睛微微发红,听到公孙束吩咐下人办丧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动轮椅,自己回房。 夜里公孙束守灵,衣沐华陪在他左右,公孙束忽然问道,“今日我爹为何留你下来?” 那箭从暗中射出,不是公孙束安排,他自然想到了西候。 公孙束与西候关系刚刚缓和,衣沐华不愿两父子生隔阂,“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叫大夫给他瞧瞧。” “既然他不舒服,你怎么不留下陪他。” “大夫看过没什么,我担心婆婆便追着你们去了。” 公孙束沉默,衣沐华说道,“方才下人给爹送饭,他没有吃。” “那又如何?” “他见到娘尸体的时候,神情很痛苦。” “这并不说明什么。” 衣沐华明白他怀疑是西候派人所为,衣沐华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暗中放箭的人了,在事情没弄明白前,我们还是不要揣测为好。” 公孙束没有说话,但衣沐华清楚,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次日西候夫人入土,公孙束和衣沐华赶往新湖。 此时木鱼岛已经被大陈国和大陶国的陈陶联军攻占,本驻守在木鱼岛上的人全部退到新湖。 平成王命公孙束为主帅,周家二爷周位正以及三爷周行正为副帅,共同作战,务必将木鱼岛抢回。 周家人见衣沐华站在公孙束身侧,面色均一僵。 周位正不客气道,“衣沐华,你来做什么?” 没等衣沐华开口,公孙束说道,“我让她来的。” “主帅,你把一个疑似细作的人带进主营,未免有失考虑。” 公孙束的爵位被剥夺,不能再称世子,外人只能称呼他为主帅。 公孙束:“圣上既然放了她,就证明她是清白的,我带她来,并无不妥。” 周位正:“若她真是清白,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入狱,这种人太危险,我不同意她出现。” “我是主帅。” “不错,你是主帅,但在前面拼死拼活的是我周家士兵,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主营是有个不清不白的人,我怕他们会恐慌分心,进而影响作战力。” 周位正仗着周家军,逼迫公孙束。 公孙束岂能让衣沐华受委屈,“她是我夫人,你们怀疑她,就是怀疑我,不如你告诉圣上,让他换个主帅。” 周位正眉头动,正要开口,旁边的周行正说道,“主帅多虑,我们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您夫人身份实在特殊,若留下,日后出一点岔子,都会怪在她身上,我想,还在不让她参与为好。” 周行正的话不无道理,衣沐华说道,“主帅,您与几位将军商议军事,我到外面打探打探。” 公孙束缄默,似乎不大乐意衣沐华退出。 衣沐华行礼退出营帐,出来后,衣沐华找来林定等人,了解木鱼岛的情况。 木鱼岛上虽有驻扎的士兵,但大陈国和大陶国计划周密,他们找到士兵防守漏洞,集中兵力攻,短短三日,他们便拿下木鱼岛,逼得林定等人后撤。 林定说到这里,愤愤不平道,“我早就说木鱼岛北面应该加强防御,谁知那周位正自大,怎么都不听,这下好了,让大陈国和大陶国攻下了木鱼岛。若是颜宝守岛,木鱼岛绝不会沦陷。” 事情已经发生,衣沐华无疑追究,也轮不到她问责,她不愿林定因抱怨而不同心,“对方有备而来,叫人防不胜防,无论是谁守,胜算都不大。” “那倒也是,我听说大陶国军师去了西盛,故意拖出你们。” “是啊,他们早有准备,我们很难防住。” “要是你们杀了他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能再指挥大陶国的军队了。哎,多好的机会啊,怎么西候夫人帮他当箭呢。” 衣沐华有些吃惊,没想到当日的时,连林定都知道。 “西候夫人与大陶国军师什么关系啊,会去保护他,不会她是大陶国的人吧。” 衣沐华肃穆,厉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林定脸红,立即道歉,“是他们说的,我也觉得不可能。” 衣沐华脸转沉,看来谣言已经满天飞了,这十分不利于公孙束。 看来她得好好查查谣言的源头。 公孙束恰好从营帐里走出,他脸紧绷,想来与周位正和周行正谈得不愉快。 两人回到住的地方,衣沐华小心翼翼看他,“你与周家两兄弟吵架了?” “没有,只是听到他们怎么失守木鱼岛觉得胸闷,若非他大意,此时也不会丢岛,令我方处于被动之地。” “圣上自会问责他们,我们就不必操心了。” “你认为该如何夺回木鱼岛?” 衣沐华笑道,“这事不是该和副帅商议么?” 公孙束冷笑一声,“他们提议集结更多的兵直接反攻。” 周家一心想遮掩丢岛的过失,并没有考虑全局。 眼下木鱼岛并不难攻,难的是攻下后如何掌握在自己手里。 若今日攻下,明日被夺,后日再攻,大后日又被夺走,岂不是消耗了自己? “胜不在一日千里,我觉得先建立我们的根据点,只要占住根据点,就不怕木鱼岛回不到我们手里。” 公孙束颔首,“英雄所见略同。” 第324章,拭目以待 公孙束将自己的道出,周位正听后立即反对,“木鱼岛上有很多盐,我们应该立即出兵,抢回岛,拿回盐,不让敌人得到才是。” 周位正口口声声说盐,其实还是怕平成王降罪,欲尽管夺回木鱼岛,减轻自己失误的罪责。 周行正帮腔,“岛上的盐多,落在敌人手里,等于送薪柴给他们,这对我们大大不利啊。” 公孙束知两人心思,佯装不知,“此次失木鱼岛,更多的原因在于木鱼岛难守,这话,周将军你认同吗?” 公孙束明白,要说服两人建立根据点,得先故意模糊周家失守木鱼岛的过错,只有他们认为错不在自己,才不会一味想着掩盖过失。 “是啊,那木鱼岛可难守了,它四面环海,士兵顾得了西边,顾不上东,可不好防守呢。” “防木鱼岛的难度不亚于登天,尽人力,结局往往不如意。” “对对对,正是如此,失守木鱼岛不是我的错,就算木鱼岛太难了。” “我理解周将军的苦处,也知道这事不在你。” “主帅英明,这事我真尽最大的努力了。” 周行正插话,“既然木鱼岛难防,换句话说,我们也可以攻下啊。” 公孙束点头,“反攻既然不难,我们拿下后,大陶国和大陈国也会进行反攻,总不可能双方轮流反攻吧。” 周位正见公孙束方才没有责备自己,心底的防备徒减,“所以主帅才提议建根据点?” “是的,有了根据点,哪怕木鱼岛在敌军手里,他们也难安稳,害怕我们随时反攻,而且根据地在外,可以阻拦他们的运输,就算盐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没法运出去。” 周位正沉吟,“好,就照主帅所说,我们先掌握据点,后图木鱼岛。” 周位正同意,周行正也不便说什么。 公孙束在木鱼岛周围圈了几处,“你们领兵拿下这个地方,只要占领这些地方,我们就控制住木鱼岛。” 三人商定兵力分布,之后周位正和周行正点兵出海,抢占根据点。 大陈国和大陶国见大平国占据根据点,立即派兵抢夺,双方在海上交战。 周位正不敌陈陶联军,被联军围困在根据岛上,他命发出信号,向公孙束求救。 公孙束在营中收到消息,沉思良久,周家人见公孙束迟迟没有派兵,不由焦急。 周位正的夫人闻到消息后,她怕周位正会被敌人围困而死,哭啼找周老元帅。 周老元帅年事已高,早已不问外事,加上身体渐衰,连家事都不过问了。 二夫人去周老元帅跟前哭泣,周老元帅已经白发人送过黑发人,又怎能再失去一个,便让人请公孙束到府。 公孙束到来后,周老元帅开门见山道,“阿束啊,你与我们周家也算姻亲,老二也算你半个兄长,这兄长有难,做弟弟的理应着急啊。” 公孙束回道:“老元帅,听闻二爷被困,我心急如焚,连饭都顾不上吃。” “既然着急,怎么迟迟不派兵去?” “不是不派,是不知派谁去。” “周家军多的是人,怎么会不知派谁?我周家军有三十名副将,个个有勇有谋,你大可派他们去。” “我知这些副将军功赫赫,也一一看过,他们是有勇有谋,可对付敌军的鹿王以及军师,远远不够啊。” “怎么,围困老二的是他们?” “不错,我已经打探到,鹿王亲自出马,围困了二爷。周老元帅您该了解鹿王谋略深,普通的副将去,根本是送死。” 周老元帅点头,他看了看公孙束,公孙束是主帅自然得坐镇主营,他不能对,可如果他不去,军中便无人可以抗衡鹿王了。 不,还有一人,周老元帅沉思半晌,“你是想让她去?” 除了衣沐华,也没人能对付得了鹿王了。 “不是我想,而是看您的意思。” 周家对衣沐华恨得咬牙切齿,若没有周老元帅首肯,衣沐华自然不能去。 衣沐华杀了周方正,是周老元帅杀子的仇人,周老元帅恨不得扒了她的皮,让她带自己的兵,周老元帅意难平。 可不让她带,老二便要死在海上了。 周老元帅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开口,公孙束说道,“老元帅您慢慢思量,我尊重您的决定。” “爹,就让她去吧,活着的人更重要啊。” 二夫人从外面冲进来,原来她不放心,悄悄躲在外面听两人的话,她见周老元帅犹豫,再忍不住进来。 周老元帅看她一眼,“将军本就该死在战场上,老二为国捐躯,是他的光荣。” 二夫人扑通跪下,两眼泪汪汪,“爹,我不想守寡,也不想我儿子没了父亲,我儿才九岁啊,若没有父亲教导,叫他怎么成材。再说了,我们周家已经没了一个人,难道还要再没一个吗?爹,请您可怜可怜我们母子,让她去吧。她欠我们周家一条命,理应还回一条才是啊。” 周老元帅闭目,许久后才缓缓道,“好,既然只有她能救我儿,就让她去。” 二夫人欣喜擦泪,“多谢爹,多谢爹。” 公孙束从周家出来,上了门外的马车。 进到车厢后,公孙束开口道,“周老元帅同意你领周家军营救周位正了。” 衣沐华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那我明日就出发。” 敌方是鹿王徐意,光靠公孙束一人不够,唯有衣沐华加入统领之列,大平国才有胜算。 是以公孙束故意不派人增援,令周家着急。 周家心急救人,便不得不让衣沐华带兵,衣沐华便顺理成章出入军营了。 公孙束揉了揉衣沐华的头,“万事小心。” 衣沐华笑道,“该小心的是鹿王和徐意,他们陷害我,令我失去曾妈,我怎么也要讨回这笔账。” 提及曾妈,衣沐华眸色转阴,公孙束不得不劝道,“我知你报仇心切,但别让恨蒙蔽了眼,否则你会落入他们的陷阱里。” “我知道他们会挖陷阱,但两年牢狱生活,我挖了无数的坑,论挖坑,我绝不输给他们。” 公孙束抿笑,“那我拭目以待。” 第325章,粉碎阴谋 衣沐华领两万周家军出海,根据点都是无名岛,为方便分清,他们以甲岛乙岛命名。 在离根据点甲岛前五海里处,衣沐华命船停下。 船停半日,随军副将温岭暗观衣沐华,见她时而站甲板,时而看海图,全然没有前进救人的意思。 温岭是周老元帅夫人的外甥,出来时,姨父周老元帅让他盯着衣沐华,务必救出表哥周中正。 他答应过周老元帅,遂对营救格外上心。 趁着给衣沐华禀报气候之际,温岭问道,“不知主将准备何时登岛,我也好让兄弟们做好准备。” 衣沐华淡然道:“还没到时机。” 温岭干笑两声,“是什么时候呢,您提前告之,兄弟们心里好有底。” “怎么也得两日后吧。” 温岭皱眉,“两日后,那周将军岂不要饿死?” “不会,他挺得住。” “主将,周将军那边告急,我们毫无作为,这不妥吧。” “既然你知道谁是主将,就乖乖把嘴闭上,别忘了,士兵首要是服从。” 衣沐华是主将,一切都得按她所说的做,温岭身为副将,无权过问,更不能干涉。 温岭不敢再多言,闷闷退出船舱。 走出来后,一名周家军靠近,“副将,我们何时攻岛?” 温岭摆头,“不知道。” “您是副将,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为副,人家是正,怎么做,她说了算。” 那人心急道:“周将军接连发信号,我们不能旁观啊,周将军对我那么好,我们理应竭力营救才是。” 温岭轻叹,“我也想救,但说服不了主将啊。” “咱姓周,又不姓衣,她见死不救,难道我们就真就不作为?” 温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面色一沉,“别说了,在军中下级必须服从上级。” “副将, 她与周家有仇,指不定公报私仇呢,我们真听她的,便救不了周将军了。我们此次出来的目的是救周将军,只要救了周将军,抗命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的话触动温岭,他走之前姨父百般叮咛,交代救出周中正。 若周中正死在岛上,他又有何面目见周老元帅。 “副将,别想了,救人要紧。” 温岭动心,“你说得不错,一切以救人为要。” 那人欣喜一笑,“我这就去通知弟兄,咱立即走。” 这人没走两步,衣沐华忽然出现,她身后的士兵将这人抓住。 温岭愣在原地,这人高呼,“我什么事都没犯,你们抓我做什么?” 衣沐华厉色道,“你煽动副将,扰乱我军心,罪不可赦,推出去斩了。” “我是奉了副将的命令,副将,您快说句话啊。 温岭沉吟片刻,“事是我决定的,与他无关。” 衣沐华叹道:“温岭,你真是糊涂,他是细作,他故意怂恿你违抗我的命令,想让我们全军覆没。” 她挥手,另外一名士兵上前,搜这人身,从他腿部发现封信,交给衣沐华。 衣沐华看过信后给温岭看,温岭接过信后读,大吃一惊,信是写给鹿王的,他将周家军有多少人,多少粮食,信上一一记录。 此乃军中机密,一旦被敌人知道,他们危矣。 原来衣沐华料鹿王不愿自己带领周家军对付他,定派细作使离间计,企图赶她出周家军。 她一面按兵不动,一面命人暗中监视周家军。 衣沐华的人发现这人怂恿温岭反抗命令,及时上报,衣沐华这才来得及粉碎鹿王阴谋,免去一场动乱。 温岭知自己耳根软,险些酿成大祸,立即下跪,“是末将意志软弱,听信谗言,若非主将妙算,料到细作生事,末将已成罪人,请主将责罚。” 主将最忌讳属下违抗命令,衣沐华本想杀鸡儆猴,树立军威,转念一想,周家军对自己颇有微词,她罚温岭,恐怕激起他们心中愤慨。 不如先放温岭一马,温岭感激自己,必维护自己,如此一来,军威不愁立不住。 衣沐华扶他起身,“大敌当前,我们理应同仇敌忾,这事姑且放一边,待救人之后,再罚你不迟。” “主将宽宏大量,温岭惭愧。” “索性你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你应该将功折过才对。” “主将您尽管吩咐,小人定当全力去做。” “之前我觉察到我们附近有小船,我猜是敌军在水下布了人,想凿我们的船,你领一队人去,将这些小船歼了。” 听到这,温岭才明白衣沐华停船的缘故,暗想自己错怪衣沐华,受命而去。 衣沐华的船离据地点甲岛近,岛上的周中正早已经发现,他期盼船靠近,谁知船并不登岛,害他空等良久。 周中正派人去打探,得知领兵之人是衣沐华,不禁破口大骂,“怎么派她来,公孙束这个兔崽子,想我死吗?” 旁人见周中正恼怒,劝道,“将军息怒,也许明日她就登岛救我们了。” 周中正哼了声,“衣沐华毒如蛇蝎,怎么可能救我,她巴不得我被外面的敌人杀了。爹他们也是,怎么让衣沐华领兵,还不如别来呢。哼,想我死,可没那么容易。”他沉思片刻,“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回将军,还有一万人。” “你吩咐伙头军造饭,今夜大家吃饱喝足,明日杀出去。” 周中正不愿坐以待毙,决心与陈军决一死战。 旁人应下出营帐,周中正走到案桌前,提笔写遗书,交代后事之余,还将衣沐华抵岛后不救之事写下。 他嘱咐周家亲人,为自己报仇。 信写好后,周中正叫来亲信,叮咛若自己身亡,便将信传回周家。 次日清晨,岛上号角声响,周家军杀从岛内向外杀。 衣沐华见周位正主动出击,命士兵登岛,配合岛上周家军夹击陈军。 陈军不敌衣沐华和周中正前后夹击,撤兵离岛。 周中正见敌军败走,十分得意,暗想若非他果断出手,定解不了围,丝毫不觉得了衣沐华相助。 两军汇合后,周中正以鼻对衣沐华,“我道是谁在外面不登岛,原来是你衣沐华啊。你可真会捡便宜,敌人死得差不多了才来。” 第326章,智取指挥权 “周将军,登岛讲究时机,没有获胜的时机,冒然前进只会落败。” “说得好听,其实你希望敌军抓到我然后杀了。” “我与周将军你无冤无仇,有怎么巴望你死呢。” “上回我找到你是细作的证据,你便怀恨在心。” 衣沐华没放在心上,周中正却记得牢,她哭笑不得,“那些证据是鹿王想你看到的,又不是你捏造的,我要恨也该恨鹿王,恨你做什么。” “谁知呢,反正你绝不想我好过,否则你为何迟迟不上岛。” “我不上岛是发现军中有细作,想等找出他后再筹划登岛之事,你若不信,可以问温副将。” 周中正看温岭,温岭点头,“确实如此,细作与鹿王通信,将我们一举一动都报给鹿王。” “好,就算是细作,那抓到细作后,你们不是也没行动么。” “那是因为附近有不明的小船,我们,” 不给衣沐华解释完,周中正打断,“得了,你总有一大堆理由,反正我才不信你会救我,这次脱难,我靠的是自己。” 周中正说完,转身而去,他既不愿听,衣沐华也懒得解释。 整顿了一日,探子回报,鹿王从据点甲岛撤离后前往据点乙岛,乙岛是周行正蹲守,因寡不敌众,被陈军围困。 衣沐华得知消息后,正寻思如何是好,周中正直接点两万兵走,准备增援周行正。 周中正私自决定,并未与衣沐华商议,衣沐华听到后,赶到海边阻止周中正,“援助之事不急一时,我们该从长计议,待商定出良策后再动不迟。” “你这也不急那也不急,难道等我三弟死了你才着急么?” “三爷退守在岛中,有精兵五千又囤了粮食,短期内敌军奈何不了他。” 衣沐华并非不在意周行正的生死,在来的途中已经打听过他们带的兵力以及粮草,他们能支撑几天,她心里有数。 “万一敌军集中兵力猛攻呢,这可算不准,总之他是我弟弟,我救定了。” 周中正听不进衣沐华的话,命人扬帆,领军而走。 衣沐华虽与周中正同为主将,但周家军更服从周中正之令,她只得眼睁睁看周中正远去。 鹿王猜周中正在意周行正的生死,攻据点乙岛只为引周中正去,衣沐华猜到,却阻止不住,心里一阵烦躁,回身返回营帐中。 半日后,下人来报,周中正在半路上遇到埋伏的敌军,船被击沉,周家军折损近半。 周中正还没上岛便折了兵,这回脸丢大发。 回到甲岛后,周中正避过衣沐华的营帐,悄悄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周中正本以为衣沐华会来笑话自己,谁知衣沐华就当没这回事,既不来找他,也不派人来传信。 周中正坐不住,让温岭前去探口风。 一炷香后,温岭回来,“衣主将门口的护卫说她气急攻心,头晕卧床,无法见人。” “什么气急攻心,摆明不想见我。” 温岭沉默,周中正又道,“她真病倒了?” “我闻到她帐内有药味,想来是真的。表哥,不如你去看看吧。” “不去,她算哪根葱啊,值得我去看。” “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将,而且,你去探病,也能商量下救表弟的事。” “救我弟的事干嘛非得找她,我也可以。” 周中正嘴上说可以,心里十分没底气,谁让他败了呢。 自家表哥几斤几两,温岭心知肚明,不便说破罢了,委婉道:“多个人,多个主意啊。” 周中正也明白,鹿王多谋,面对他这样的强敌,自己硬气不了,顺势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去看看衣沐华。” 两人走到衣沐华营外,温岭请门口的护卫通传,护卫进账通传,良久后才出来,“主将刚服过药,现已睡下,请两位大人待会再来。” 周中正看温岭一眼,“我就说不来了吧,人家面子大得很。” 他的说话声大,帐内衣沐华听得一清二楚,她是没病,做这些不过是杀杀周中正的锐气。 目下周中正不将衣沐华放眼里,不肯配合衣沐华行动,如此一来,衣沐华便无法对付鹿王。 鹿王也会利用两人不同心,反噬衣沐华,是以衣沐华要先挫周中正的锐气,收周家军于掌控之中,假如做不到这两点,她还不如装病,躲在帐中。 衣沐华知周中正心急救他弟弟,必然会再来,遂让护卫挡住周中正。 次日周中正又来,依旧无法进账,他登时恼怒,欲硬闯,被温岭拦住。 周中正怒道,“你别拦我,今日我就将她的营帐烧了,我看她还出不出来。” “表哥别冲动。” “我忍她很久了,她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谱,敢骑我头上,简直目中无人。你别拦我,我非得给她颜色瞧不可。” “表哥,我们是来找她商议救人的,你烧了她的营帐,还怎么商议。” “那就不商议了。” “表哥,您可别说气话,表弟还等着我们救呢,” 听到救人,周中正火气收敛了些,“那,你说怎么办?” 温岭说道,“我们是男子汉,何苦与她一妇人计较,我们就先服个软,先把她哄高兴了,然后她自然会出主意救人。” 原来衣沐华早派人送信给温岭,信中明说要她救人,需劝服周中正交出指挥权。 温岭也知光靠周中正无法救出周行正,便想着办法劝周中正。 “让我哄她高兴,休想。温岭,你是我周家军,怎么处处向着她啊?” “表哥,我并非向着她,而是出来前,姨父对我说,万事以大局为重。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姨夫让衣沐华领兵救你?” 周中正愣了愣,温岭又道,“昨日我们损兵折将,而敌军毫发无损,这足以证明鹿王厉害。像他这样厉害的人,姨父知道衣沐华可以应对,这才由她领兵,他是想你们平安,若表哥你没能体谅姨父的苦心,那真是叫他老人家心寒了。” 周中正想起周老元帅,心中怒气渐渐退下,“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衣沐华能对方鹿王,我们就让她去对付,万一出了岔子,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你的意思是,让她指挥?” 温岭点头,周中正沉吟半晌,这才答应。 第327章,火烧陈军船 周中正奉上指挥之权后,衣沐华召集所有周家军,一起登船前往根据点乙岛。 听闻全部周家军,周中正以及温岭大感诧异,可事先言明,无路衣沐华做任何决策,他们只管照做,不可多言,他们只能按住不解,撤离根据点甲岛,前往乙岛。 双方在乙岛打了一阵,陈军退走,转身占了甲岛。 衣沐华又命所有周家军抢甲岛,陈军不打,退出后上了乙岛,如此来回几次,周家军满头雾水,不知衣沐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消息传回陆地,周老元帅听说后只觉衣沐华胡闹,便将公孙束找来,“你说她能压制鹿王,现在看来是我们高估她了,她被鹿王耍得团团转,害得我周家军来回转。” “这事我已听说。” “她这是拿我周家军当什么了,由着鹿王戏耍。” 周老元帅手里的黑木拐杖戳地,发出噔噔声响。 “老元帅稍安勿躁,她这么做自有她缘故。” “什么原因,我看她是没辙了。” 公孙束安抚周老元帅,“双方较量刚开始,我们不忙下定论,不妨再观察一阵。” “也就你,由得她胡来。”公孙束沉默,周老元帅又道,“你真就如此信她?” 公孙束点头,周老元帅说道,“虽然圣上放了她,可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她真清白,也不会三番两次被怀疑。” “她所处的地位特殊,才会被他们盯上。” “但听我这个老人一句劝,多留个心眼。” 公孙束不语,告辞后退出,出来后公孙束叫了护卫,“之前派你去查的那个人,可有着落?” 这护卫跟随公孙束多年,算是公孙束的亲信,他摇头,“小人查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叫万逐虹的人,别说这个人,名字都没有听过。” 在公孙束以束己身份接近衣沐华的时候,她说有个人能救她,当时她说的名正式万逐虹。 当年公孙束就派人查,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公孙束重查,并非怀疑衣沐华,而是想弄明白这人与衣沐华的关系。 衣沐华被很多人盯着,他不想某日这人冒出,对衣沐华不利。 他吩咐护卫继续查,而后返回军营之中。 衣沐华与鹿王来回拉锯几天,这日探子保陈军占据乙岛后,衣沐华说道,“三爷,劳烦你带一万人留下,埋伏在岛上,待陈军上岸后,便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周中正和周行正愣了愣,才恍然衣沐华与鹿王来回夺岛,是迷惑陈军,为这一次的伏击做准备。 鹿王不容易上当,衣沐华便装成自己被鹿王牵着鼻子走的样子麻痹对方,但鹿王毕竟聪慧狡诈,周中正此时变得谨慎,“鹿王并非无脑之人,他会不会看出我们埋伏了人,趁着这一万人落单,歼灭啊。” 周行正点头,“鹿王贼得很,说不定他们已经瞧出我们的目的,等着我们分一批人落单。” “两位将军放心,此顾虑我已经计算在内了。鹿王确实难中圈套,可他十分依赖他的内应,前几次离岛,我都让人放出风说我们设下埋伏。经过几次落空,他们的警惕性大大降低,料不到我们究竟是哪一次留下伏兵。且伏兵并非单独作战,一旦交战,其他周家军会赶回来。” 听衣沐华说完,兄弟俩松口气。 周行正埋伏在岛上,等陈军上岸后,一队周家军从旁杀出。 厮杀一阵,周家军且打且退岛中,此时又一队周家军冲出,左右夹击陈军。 陈军不知岛上埋伏多少人,不敢贸然前进,只在海边交战。 此时周中正领兵赶到,包围陈军。 陈军毫无准备,慌乱无序,全无战斗力。 鹿王命陈军后撤,船没驶出多远,忽然着了火。 火焰拔高,直腾半空,海上红彤彤一片。 方才双方交战混乱之际,衣沐华派人将桐油搬上船,灌入船舱,等船开后便射火箭,引燃桐油。 火势凶猛,惨叫声连连,周家军望焰火烧陈军船,不禁欢腾。 至此,周家军无不佩服衣沐华,即便是周中正和周行正也不得感叹,衣沐华谋略出众,绝非等闲之辈。 陈军损伤惨重,周中正和周行正以为可以歇息片刻,衣沐华将两人请到主营中,“明日,我们攻木鱼岛。” 周中正和周行正均一愣,周行正说道,“我们才刚占领两个根据点,此时攻岛,未免太急进了吧。” 衣沐华摆头,“不,陈军元气大伤,此时进攻木鱼岛是最佳的时期。我们已经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得不断推进,否则之前这一战便白打了。” 周中正:“我们攻岛,陈军必然增加援兵,到时以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对抗吧。” 衣沐华:“若他们新增援兵,我们也不打,退守根据点,保住根据点,木鱼岛迟早会重回来。” 周中正和周位正都不明白衣沐华此举的用意,但又碍于面子不敢多问,问了怕衣沐华觉得两人笨,反正衣沐华已经思虑过,他们照做就是。 次日,周中正领兵攻木鱼岛。 消息传到陆地,周老元帅又将公孙束叫道跟前,“老二老三去是稳固根据点的,怎么不稳固,就攻岛了?” “不错,我们是要稳固根据点,但陈军目前的兵力守不住木鱼岛,那我们自然要抢。” “他们增兵呢?” “就由他们增兵好了。” 公孙束语气风轻云淡,周老元帅想了想,“你们到底筹划什么?” “老元帅,木鱼岛我们要夺回,可除了木鱼岛,其他的也不能丢啊。” 周老元帅沉思一阵,“你们还想把虞山夺回来?” 公孙束点头,周老元帅闭眼片刻,又挣开眼,“小子,你的胃口挺大。” “不是我胃口大,而是我们必须拿回来。” “这也是圣上的意思吧?” 公孙束不语,算是默认了。 周老元帅微微颔首,“你们保密功夫做得挺到位,周家军都不知道呢。” “敌方细作多,我们不能声张,还望老元帅见谅。” “我明白,不过衣沐华真的可靠?” 周老元帅对衣沐华的疑虑依旧没有打消,公孙束郑重道,“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她绝不是细作。” 公孙束作保,周老元帅也不在多言。 第328章,因利而分 衣沐华攻占木鱼岛,鹿王忙调兵,反攻木鱼岛。 周家军不顽强抵抗,退回根据点,鹿王重兵把守木鱼岛,以防衣沐华再攻。 等了几日,衣沐华毫无动静,鹿王觉得其中不对,慌忙派人去虞山打探消息。 虞山由徐意坐镇,暂时无恙。 此时传来平军截获送往虞山粮食船的消息,鹿王恍然,大平国的目标不止木鱼岛一个,还包含虞山。 又或者说,大平国的主要目标是虞山。 衣沐华不攻木鱼岛,是想围困鹿王,借此达到分散他们兵力的目的。 鹿王立即写信回国,恳请大陈国国君增兵援虞山。 信送出去后,许久没有回音,鹿王隐约不安。 一日后鹿王收到徐意来信,信中说虞山粮食紧缺,请鹿王支援粮草。 鹿王叫来陈军将领冯烨,“你领三千人给虞山那边送一船粮食。” 冯烨想了想,“岛上粮食本就不多,给了虞山,我们可就没剩多少了。” “虞山不容有失,能给尽量给吧。” 冯烨舍不得粮草,埋怨道:“这徐意不是事无遗算么,怎么会闹到缺粮,要我们支援的地步?” “我也觉得奇怪,他一向准备充分,不知为何会至此。” “王爷,他神神秘秘的,背地里打什么主意也不与我们说,我总觉得他不大可靠。” 徐意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计划,也怪不得冯烨猜忌。 其实鹿王也不大信徐意,但念在有利可图的份上,他只能出手支援,“只要他别打虞山主意就成,你快去送粮吧。” 冯烨领命而去,谁知他的船没走多久,三只大船就出现,箭雨如蝗,冯烨不得不命船往回,返回木鱼岛。 “他奶奶地,这些人早就等着了,王爷,他们好像封锁了我们。” 鹿王沉吟片刻,“原来如此,他们占根据点,是进退皆宜之策,进可攻岛,退可封锁我们。” 冯烨骇然,“这衣沐华真是奸诈,王爷,我们可不能由他们说了算啊。” 鹿王想了想,“先让他们嚣张一阵,我写信给陛下,让他增兵,到时他们便封不住我们了。” 此时下人进来,递上大陈国国内送来的信。 鹿王拆开,脸色凝重,冯烨感到不妙,“王爷,出事了?” “周孝正领兵不断滋扰我大陈国边境。” 周孝正在边境不断滋扰,大陈国国君断然不敢增援木鱼岛,相比木鱼岛,本国国土更重要。 冯烨大惊,“他这是要牵制我们的兵力啊,没有援兵,木鱼岛难守啊。” “不止是木鱼岛,还有虞山。” “他大平国野心未免态度了,王爷,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夺走虞山啊。” 鹿王沉思片刻,“你觉得虞山和木鱼岛,谁更重要?” “王爷,您是想弃其中一个?” “事到如今,不得不做好两害相较取其轻之策了。” 冯烨认真想一阵,“若让我选,自然是选我们没有的。” 大陈国有铁矿,缺的是盐矿,如能保一处,首选是木鱼岛。 鹿王沉吟,“你继续派船出去。” “我们还要给徐意送粮?” “样子还是要装的。” 冯烨会心一笑,立即安排人办。 船上的周中正见陈军突破不了周家军的封锁,不由得意,“哼,我们周家军骁勇,既然要封锁他们,他们又怎出得来。” 他身旁的衣沐华笑了笑,周中正斜她一眼,“你笑什么?” “陈军根本不想突破防线。” 周中正下意识觉得衣沐华否定周家军的英勇,反驳道:“胡说,他们早也派船,晚也派船,怎么不想了?” “如果他们真的想,为何不多派点人?” “他们是怕我们趁机攻进岛。” 话说出来,周中正也不信,声音逐渐消失在微微海风中。 周行正插话,“看来鹿王单方面撕毁协定,要弃虞山转而保木鱼岛了。” 衣沐华颔首,“双方因利而结合,自然也会因利分开。” 大陈国和大陶国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因利而分,衣沐华并不觉得稀奇。 周中正哼了声,“想得木鱼岛,得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衣沐华:“不错,木鱼岛是我们的,他休想。” 周行正:“既然大陈国没有援兵,我们何不趁机攻岛?” 衣沐华高深一笑,“不,先不攻岛,我们得让徐意明白鹿王已经撕毁协定后再攻。” 周中正和周位正互视一眼,衣沐华这招攻心,不可谓不绝啊。 大陈国的粮草迟迟未到,虞山岛上的陶军人心惶惶,大陶国的将军乌力耐不住性子,到徐意跟前,“军师,粮食一天天少,大伙的心越来越不稳了。” 徐意本盘坐在地,听到乌力的话后缓缓挣开眼,“派去木鱼岛的人可有信回来?” “陈军是派了粮草船出来,可被平军封锁了。” “既然他们有派人出来,我想很快会来。” “军师,以鹿王的才智,他真想送粮草,又怎会送不出来。” “乌力,话不能乱说。” “军师,不是我瞎猜,事实摆在眼前,他鹿王是想保木鱼岛,弃了虞山岛啊。否则他知我们危机,为何不奋力来救?” “封锁鹿王的人是衣沐华,若他能轻松出来,你未免太小看衣沐华了。” “我没与衣沐华交过手,不知她有多厉害,我只知道他鹿王绝不是真心要送粮。” 乌力想到的事,以徐意的心思,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衣沐华曾经指出,徐意最大的缺点是无法与人合作,换而言之他信任不了别人。 这次与鹿王合作,徐意想试着克服自己的缺点,才控制住怀疑鹿王的心。 “再等等吧。” 乌力叹息,垂头而走,刚走到门口,徐意又道,“传令下去,不可妄议鹿王,违者斩。” 乌力对大陈国满腹怨言,“军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鹿王啊。” 徐意淡淡道,“我并非护他,而是不想敌人得逞。大平国希望我们怀疑鹿王,离间我们。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相互猜忌,免得中对方的计。” 乌力应下后退出,传令众人,不可多言。 第329章,攻占虞山 次日,海上鼓声阵阵,徐意出营帐,等瞭望台,但见海上战船排开,大平国旗帜迎风鼓鼓。 放眼望去,海面皆是大平国战船。 徐意料到大平国进犯,但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快。 乌力说道,“军师,公孙束领了十万人来。” 徐意说道,“炮台准备,一旦他们靠近,就开炮。” 乌力领命,转身传令。 平军知虞山设有炮台,并未靠近,只是在外面徘徊。 乌力走入徐意帐中,“军师,粮草不足十日了。” 徐意沉默,乌力又道,“听说周孝正在大陈国边境生事,大陈国不会增派援兵,那鹿王必不会送粮草来了。” “我知道了。” “军师,那鹿王也不能信了,我的人打探到,在西盛是他的人放冷箭。” 徐意手一滞,“你确定?” “我的人多方打探,错不了。” 徐意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神色转深,“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客气了。” 他沉思一阵,“眼下我们孤立在海上,虚求得援助,为今只有大乐国可以助我们,我写封信,你派人送去给乐冉王。” “他会来吗?” “大平国得到虞山,对其他国家而言是危害,我将各种弊端写明,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来。” “他会不会趁火打劫,要求分虞山?” “一定会。” 乐冉王木次是个重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他绝不会做。 既然鹿王撕毁协定,徐意自然要另找同伴。 徐意写好信后,乌力派可靠人送信。 探子将此徐意求援大乐国之事呈报公孙束,与公孙束一起来攻打虞山的吴志勇听了,慌忙道,“大乐国若是派人来,虞山便拿不下了,主帅,我们得截获此信。” 公孙束摆头,“不,随他去吧。” 吴志勇一愣,“主帅,眼下他们有炮台,再有援兵,我们难以攻打啊。” 吴志勇志在攻虞山立军功,回去加官进爵,自然想尽快打下虞山。 “吴副将,不用担忧,大乐国不会出兵的。” 公孙束胸有成竹,吴志勇颇为费解,“不可能吧,大乐国却铁矿,徐意以铁矿诱之,乐冉王不可能不动心。” “乐冉王想来,却不能来。” 吴志勇不解公孙束的话,眉头紧聚,公孙束又道,“此事我已经有安排,吴副将无需担忧,我们再围困几日,等大陶国的粮食耗尽,我们再攻打不迟。” 公孙束是主帅,他发话,吴志勇只能照办。 五日后,公孙束算大陶国的粮见底,命吴志勇派一支队伍打前锋。 陶军见平军靠近,立即开炮,海上炸起,水柱腾高,不少船只着火。 火焰熊熊,黑烟弥漫,这日虞山岛炮声轰隆,响彻云霄。 平军攻了两日,皆不能近岛。 徐意迟迟没有受到回信,乌力又保炮弹将尽,是以神色凝重,连饭都少食。 “军师,不好了,大乐国传回信,乐冉王无法派兵了。” “为何?” 徐意不相信乐冉王能抵住铁矿石的诱惑,更不相信大乐国不需要铁矿石。 “前太子在大乐国北边作乱,乐冉王派兵围剿,便不能出兵了。” 徐意顿了顿,是公孙束。 他料到自己会想乐冉王求援,便联络大乐国前太子,让他此时作乱。 乐冉王唯恐皇位不保,当然会先平定内乱。 想到当初是自己让前太子出城,徐意一拳锤在桌上,震得砚台晃动,墨汁溅出,染黑旁边的白纸。 “没有大乐国的援助,现在我们粮草弹药皆尽,这虞山要怎么守?” 徐意深呼吸,站起来走动,乌力知军师做重大决定,屏息而立,不敢打扰。 半晌后,徐意问道“炮弹还有多少?” “大约十余发。” “你让人调转炮头,用剩下的炮弹对准山里。” 乌力呆住,“军师您这是要毁了铁矿?” 徐意点头,“既然保不住,那就毁了。” 他们得不到,也不能让大乐国得到。 这是徐意想到最好的办法,铁矿一旦落到大平国手里,后患无穷,不如毁掉,让大平国两手空空。 “行动定在今夜,你让大家准备好撤离,一旦炮声响。我们就走。” 徐意行动果断,做了决定,便不会拖拉,何况延迟下去,对他们没好处。 乌力应允而出,徐意立即收拾东西,做撤离准备。 待收拾好行装,忽然外面喊声震天,徐意额头微皱,走出营帐,但见平军杀上了岛,正向自己的方向来。 原来公孙束料到徐意收到消息后会做出鱼死网破之策,便令吴志勇强行登岛,以阻止陶军毁矿。 计谋被人识破,徐意切齿,后牙咬得咯咯作响。 乌力从旁边赶来,“军师,平军杀了过来,兄弟们正挡着,我护送你走。” 徐意摆头,“不,你该去点炮台,把矿毁了。” 乌力点头,“好,此事交给我,军师您快走,我定完成您的交代。” 他吩咐旁边的陶军保护军师,转身向炮台。 平军尚未杀到炮台,乌力抵达炮台之际,陶军正调转炮头。 厮杀声临近,乌力催促陶军加快,一炷香后,炮头终于转了方向。 乌力命人装炮弹,此时吴志勇赶到。 吴志勇见弹装进膛,感知不妙,大喝一声,提枪而上,左右挥舞,砍下两个陶军。 乌力见吴志勇到,催促道,“点火,快。” 一名陶军手握火把,缓缓靠近引线,吴志勇急喝,“不能让他们点,兄弟们,拦住他们。” 话音落,吴志勇疾步往前,要杀点火陶军。 白光一晃,凌厉枪头横在吴志勇身前,乌力从旁阻拦。 吴志勇侧身,竖枪而立,格下乌力之枪,同时借枪之力,飞身而起,腿横扫,将陶军手中火把踢飞。 火把翻转三下,落在一丈之外。 乌力抬足要去捡火把,吴志勇落地后,手握枪,推枪而出,枪头刺入乌力后背心。 乌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两名陶军见乌力倒地,过来相助,格挡开吴志勇。 乌力顾不得伤,翻身而起,手持火把,迅速移动至炮旁,点燃引线。 火顺引线而走,眼见要进入炮膛,一把锋刀翻转,斩断引线,火泯灭。 第330章,抓徐意 危机时刻,公孙束带人赶到,他的护卫箭步上前,砍断引火线。 乌力见引线被砍,怒转身,脚尖抬,翻起地上的枪,握枪后直冲公孙束。 “主帅小心。” 旁边的吴志勇一手拉开公孙束,一手挥枪抵挡,救下公孙束。 两名平军左右夹击乌力,将他制服。 公孙束问道,“徐意呢?” 乌力哼了声,吴志勇说道,“你都成俘虏了,还神气什么。” “要杀便杀,但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任何事。” “看来徐意已经走了,吴副将,你速带人去追,务必抓回他。” 吴志勇叫上几名平军,转身而走。 徐意由四名精兵保护,乘坐小船离开。 夜里风浪大,小船在波浪里起伏,他们唯恐被敌军发现,不敢点灯,只能借着月光行驶。 行了一阵,本后有水声,徐意回头,但见三辆大船乘风而来,如箭鱼般移动,船杆上大平国旗帜招展,显是平军追来。 徐意叹息,看来这次非落在平军手里不可了。 大船追上徐意,平军逮住了徐意。 吴志勇抓住徐意后,万分得意,押送徐意到公孙束面前,“主帅,这回我可是立了大功了。” 公孙束见擒获徐意,大喜道,“抓到徐意,是该给你记功。” 吴志勇眉开眼笑,“到了圣上跟前,您可别忘了说哦。” 公孙束点头,吴志勇问道,“主帅要怎么处置这大陶国军师?依我看,杀了最好,省得他再作怪。” 徐意淡然道,“杀了我,大陶国定会替我报仇,你们大平国等着分裂吧。” “你个俘虏,还敢如此嚣张,信不信我揍你。” 吴志勇举手要打徐意,公孙束拦住,“吴副将且慢,他是大陶国军师,理应收到礼待。” “主帅,你真不打算杀他?” “如何处置圣上说了算。” 吴志勇寻思也是,徐意在大陶国地位崇高,不可草率处置,还是呈报圣上稳妥。 “那我给圣上写信,告之他我抓到了徐意。” 吴志勇深怕平成王不知他的功劳,抢着给圣上写信,公孙束由着他写,也不阻拦。 徐意看着公孙束,“我猜你们打算以我为筹码,与大陶国谈条件。” 公孙束坦然道,“换做你抓了我,也会如此不是么?” 徐意默然,公孙束说道,“你为什么接近我娘?” 自从得知徐意是大陶国军师,公孙束心里一直在想,他为何与自己娘在一起,以徐意的为人,不会做无谓的事。 “你觉得呢?” 公孙束摇头,徐意笑了笑,“你不是很能猜么,大可放胆猜测。” “你若不说,我也会查。” “假如是衣沐华在,我想她已经猜到了。你是猜不到呢,还是不敢猜。” 公孙束眼光在徐意脸庞上游走,他的眉骨突出,轮廓与自己的爹有七八分相似。 “知道为什么我身上有药味么,因为自打娘胎出来,就天生体寒,大夫说我体弱,注定是个药罐子,活不过七岁。如果你听到大夫说你的孩子是个短命鬼,你会如何?” “我的哥哥已经死了。” “是,他是死了,你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我。我娘是西候青梅竹马,也是西候的原配,生下我后,西候不容,我娘便带着我离开,之后西候为功名娶了你娘。” 公孙束顿住,他隐约觉得徐意对西候有恨意,却始终不敢往深处想。 “在药谷遇到你娘,我想起了我娘,她们都是同样勇敢的人,所以我照顾她,愿意喊她娘。让你失望了,我对你娘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做个有娘的孩子。娘对我很好,这些年有她在,我一点都不觉得孤独。” 公孙束心中一沉,徐意又道,“娘也愿意与我在一起,因为我不会嫌弃她。” 公孙束仿佛被针扎一样,暴怒道,“我没有嫌弃她。” 徐意笑了笑,“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 公孙束深呼吸,徐意又道,“娘与我在一起很开心,可是跟你在一起就不同了,她犯病,抑郁寡欢。” “别说了。” “连衣沐华都看出来,想要她活着,就得离开你。” “我让你住嘴。”公孙束猛然掐住徐意的脖子,徐意笑意加深,公孙束双手加重,大有要掐死他的样子。 一旁的吴志勇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目瞪口呆,此时见公孙束要杀徐意,连忙上前拉开公孙束,“主帅,你冷静点。” 吴志勇的话让公孙束稍稍冷静,他放开徐意,而后走出去。 待公孙束返回,人清醒许多,他让吴志勇领一队人前往木鱼岛。 虞山已经得手,便有余兵收服木鱼岛,何况攻占虞山,平军伤亡极少,分一支兵走,也不影响大局。 木鱼岛得吴志勇相助,积极进攻,将鹿王赶出岛外,成功夺回木鱼岛。 拿下木鱼岛后,众军在岛上庆贺。 吴志勇喝了几杯后,将徐意的事说出来后,衣沐华和周中正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衣沐华和周中正互视一眼,衣沐华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西候十三岁起就跟我爷爷,他有没有娶过人,我们一清二楚。你又怎么知道徐意不是西候之子?” 衣沐华也答不上来,“直觉。” 吴志勇嘀咕,“你又不是颜喜,哪来的直觉。” 周中正说道,“听我爹说,西候这人是无情,可他对感情还是很专一的,除了公孙束的娘,多年来也没找其他人。” 衣沐华寻思徐意骗公孙束,想必是想逃走,起身道,“木鱼岛就交给你们了。” 话说完,她起身而走,周中正等人知她离开目的,也没多言。 衣沐华乘船而走,没有去虞山,而是前往龙闵一带。 假使徐意逃走,他必然先到龙闵,然后进入大曲国,再从大曲国回国。 不出半日,徐意果然出现,衣沐华立即叫人拿住他。 徐意被抓,也不意外,笑道:“我知道你会来。” 衣沐华笑了笑,“军师能掐会算,怎么没算到今日不吉,出逃有阻啊。” 第331章,互诉衷肠 “世上也只有公孙束才相信我是他哥哥的话,吴志勇见到你,将事情告诉你后,你猜我会逃,自然会来。” “既然你知道我在龙闵,为何还从此处上岸?” “这里是我回去的必经之地,哪怕知道这里险恶,我也不得不来。” “现在你落入我手里,岂不是白忙活了么?” “并没有。” “这话从何说起?” 徐意避重就轻道,“肚子饿了,你应该不介意请我吃一顿饭吧。” 衣沐华暗想他耍不出什么花样,“军师是贵客,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 她带徐意去了家小饭馆,给他点了两菜一汤。 徐意不客气动筷,衣沐华只是看他,徐意笑道,“你是怕我在菜里下毒么?” “你是龙谷主最出色的弟子,用药和用毒都很高明。” 知道徐意是军师后,衣沐华查过他,深知他精通医术和用毒,如果她猜得不错,他是靠用毒逃出来。 “聪明啊,知道我是靠毒脱身。”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称聪明。” “不不不,你称得上,能从一个不受宠的落魄贵族小姐到左右世间的人物,你担当得起聪明二字。” “是夸奖么?是的话,我多谢了。” “这是事实。” 衣沐华笑了笑,“就算你把我夸到天上去,我也不会放了你的。” 徐意又道,“眼下大平国得到虞山又拥有木鱼岛,你觉得真是件好事?” “有总比没有强。” “佛说诸受皆苦,大平国兼得铁盐二物,恐怕难以消受啊。这就好比一个饥饿的人,忽然坐在丰盛的宴席中,大鱼大肉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大平国不能,大陶国就能吗?” “我们没想过独吞。” “得了吧,你们是被迫共享吧,如果可以,你们才不会与大陈国平反呢。” “那你就错了,我们从没想过独占。” 衣沐华愣了愣,徐意满脸坦诚,并不像说谎。 徐意又道,“饿得太久的人吃得太猛,是会拉肚子的。”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像你们学习,将食物共享?” “不错。” 衣沐华笑了笑,“军师你对大陶国可真是呕心沥血啊,就算成俘虏,也不忘替国做说客。” “比不上你。” “怎么说?” “人家入狱,一次惨过一次,而你,却将它们当成台阶,站得更高。” 衣沐华细细回想,好像还真是。 徐意又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总能安然无恙。难道只凭运气?如果你真这么想,未免太天真了。” 衣沐华顿了顿,“军师觉得呢?” “答案应该由你自己找。” 徐意话里有话,衣沐华正要再问,公孙束带人赶来,他见衣沐华抓住徐意,绷紧的脸缓和下来。 待护卫带走徐意,公孙束拉衣沐华手,“亏得你赶来,否则他便跑了。” 衣沐华笑道,“咱们是夫妻,干嘛如此客气。” 公孙束心有余悸,“我也是昏了头,居然让他蒙蔽。对了,他方才与你说什么,有没有说奇怪的话。” “是说了一些。” “他心机重,说的话都是扰乱人心的,你别在意。” 别的话她自然不会摆在心上,但徐意关于大平国无法消受铁盐的事,她却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将徐意的意思说给公孙束听。 公孙束听后沉默,良久后道,“原本五国各占优势,如今大平国铁盐皆有,难免遭他国嫉妒。” “此事得向圣上禀明。” 公孙束颔首,两人乘坐马车,往信城而去。 在车上,公孙束双目凝视衣沐华,衣沐华反问,“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公孙束抿笑,“我们恐怕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夫妇了吧,分开后见面,不是互诉衷肠,却讨论国家大事。” 衣沐华盈盈一笑,“那正常的夫妇该是怎么样的?” 公孙束摆头,无论是什么样,总归不是他们方才的样子。 衣沐华眼珠转了转,坐到公孙束身旁,手挽他胳膊,“会不会是这样?” 公孙束含笑,“不止。” 衣沐华抬头,对上公孙束藏星星的眼,十分上道地搂着他脖子,“这样呢?” 公孙束双手怀抱她的腰,“还不止。” 话未落,公孙束头下低,两人以吻互诉衷肠。 公孙束夺虞山有功,平成王复其爵位,让他接替西候之位,正式掌管西候军,成为西定候。 一朝复荣耀,信城王公贵族纷纷来贺,恭维之词不绝于耳,府前车水马龙,又似以往热闹。 这日公孙束和衣沐华正准备回西盛,颜宝到来。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衣沐华夫妇料到他来必有要事。 一阵寒暄后,颜宝说道,“如今大平国拥有木鱼岛和虞山,已成为别国的眼中钉了。几日前,我们收到消息,大陈国和大乐国准备联手对付我们大平国。” 公孙束和衣沐华互看一眼,之前他们担忧的事,终是发生了。 公孙束面色转沉,“怎么对付?” “不知,但我们截获了他们的密报,本想从密报上探出些东西,可惜我们解不开密报上的信息。” 衣沐华意会颜宝来的目的,“义父来是想我们帮忙解开密报?” “你的洞察力敏锐,能察人所不能觉察,所以我想让你帮忙。” 颜宝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绣了一首前言不搭后语的词,以及几条红色锦鲤。 衣沐华接过后细细看,“这些词凌乱无序,实在叫人看不明白。” “是啊,我们拆开偏旁部首,却一无所获,这才来找你。” 衣沐华想了想,“若义父不介意,可否让我抄了这词,然后细细研究。” “这帕子是赝品,你只管拿着,不过要快,若是晚了,恐怕来不及阻止。” 公孙束说道,“除了密信,就没有别的消息了?” 颜宝摇头,“这手帕是一位诸监以命换来的,他暴露后,对方格外谨慎,我们再也无法获得更多了。” 衣沐华顿时觉得手里的帕沉重,“义父你放心,我定竭尽所能。” 颜宝有事在身,便告辞。 与他分别后,衣沐华望着手帕,公孙束也拿来看,两人专研一个时辰,毫无所获。 第332章,心乱如麻 衣沐华摊在椅子上,“不成了,如此下去,解开密信也来不及阻止鹿王的阴谋。” 公孙束赞同颔首,“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 衣沐华眼睛一亮,“我们的天牢里,不是关着一个善于搞阴谋的徐意么,我们大可问问他。” 公孙束摸了摸衣沐华的头,“此话正是我想说的。” 两人一起前往天牢,徐意见两人到来后,微微一笑,“看来鹿王已经行动了。” “既然你猜到他会行动,应该也知道他会做什么吧?” 徐意淡淡道,“告诉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凡事讲利益,是他的作风。 公孙束说道,“眼下圣上还没决定要不要放你。” 大陶国已派使者来信城,意图赎回徐意,使者还没到,徐意能否恢复自由,全凭平成王一句话。 “你们不敢杀我,用这些威胁不了我。” 衣沐华和公孙束互视一眼,衣沐华说道,“我是不能杀你,但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却由我们说了算。” 徐意冷冷看衣沐华一眼,“没用的,我不会说一个字,除非你们大平国肯与我们大陶国联手。” “怎么联手?” “我们大陶国拥有铁骑,你们拥有铁矿盐矿,只要我们联手,天下便归你我两国了。” 徐意言外之意是扫平其余三国,五国成为两国。 “归为两国后,你又想着一统了吧。” 徐意没有否认,“那是后代的事了,眼下天下可以分两家,就不该存在五国。” 衣沐华生于和平年代,在历经战争,目睹尸首遍野后,她更珍惜和睦,“存在即合理,该不该由不得你说。” 徐意看了一眼公孙束,“你可以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平成王,如果他愿意,他会是未来两霸之一,如果他不愿意,也许就活在史记里了。” 公孙束沉默,两人走出天牢,衣沐华问他,“你觉得圣上会答应吗?” 衣沐华问出口后觉得是自己犯傻了,每一个君主都喜欢疆土宽阔,一统天下。 平成王说不定还乐意与大陶国联手,成为一代霸主。 而他成为霸主的代价,便是大平国将士的流血,包括她和公孙束。 公孙束握着衣沐华手,“我不知道圣上会不会答应,但我会尽力劝,大平国人民更需要休养,而不是连年征战。” 接连两场战争,大平国也伤了元气,继续征战,民将苦不堪言。 衣沐华庆幸公孙束不像徐意,只想着成就霸业,不顾民间疾苦。 假如他真像徐意,自己也不会喜欢他吧。 思及此,衣沐华不禁微笑,公孙束奇怪看她,“笑什么?莫非是解开那密信了?” “我笑自己眼光好,挑了个好夫君。” “现在才发觉,未免迟钝了些。” “觉察了,总比不觉察好。” 两人身子晃动,车轮发出哐当声,马车上了半月桥。 桥下是碧心湖,桥边有人投食,引来湖中鱼儿。 鱼儿聚在桥下,长着大嘴,衣沐华望着这些鱼,脑子忽然闪过一句话,若你见到鱼就以字最后一笔看。 衣沐华慌忙掏出颜宝给的手帕,按照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起,逐字往前,她拼凑出完整三个字,杀徐意。 鹿王猜到徐意提出大陶国与大平国联手之计,故而命他的人杀徐意。 徐意一死,大平国和大陶国的联手便不会进行,而且还能挑拨大平国与大陶国的仇恨。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公孙束见衣沐华对手帕发愣,问道,“怎么了,你看出了什么?” 衣沐华本该将上面的密语说出,可她开不了口。 密信是大陈国细作沟通的,她能读出,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一旦她说出来,难免会惹人怀疑。 她刚洗脱嫌疑,不该再让自己陷入不白之冤中。 衣沐华思量再三,决定先不说,“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以鹿王的心思也许猜到徐意准备与我们大平国联手,你说他会不会派人暗杀徐意?” 公孙束沉吟片刻,“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天牢。” 衣沐华回府后,心乱如麻,她记起了那个梦。 梦里所有的事都是真的,那个身批紫色披风的人是谁? 衣沐华不敢往深处想,她随手抓起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直到公孙束进门,“幸亏你提醒,我去到天牢,排查所有人,果然发现了杀手,要不是你及时说,今日徐意便死了。” 衣沐华点点头,呐呐道,“他没事就好。” 公孙束没有发觉衣沐华不对劲,“我们已经将徐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圣上派近卫把守,往后鹿王的人再杀不了他了。” “那就好。”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忽然想到鹿王会行刺徐意的?” “我,我就是把自己当成鹿王,若是我想使坏,应该做什么,然后就想到了。” 公孙束笑了笑,“圣上问起,我也是这么回的。” 听闻平成王问起,衣沐华心里一紧,“圣上怎么问这种小事?” “没有消息来源你却猜到对方的行动,这本就令人奇怪吧。” 衣沐华干笑两声,“圣上可信了你的话?” “别人恐怕不会信,但你一向异于常人,圣上也没说什么。” 衣沐华心里的石头缓缓落地,公孙束又道,“方才见了义父, 他问起密信之事,他还以为是你解开了密信。” 衣沐华苦笑,颜宝猜得真准,她的确解开了密信。 “他还说我们真解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他们好像已经抓了个细作,兴许能从这个细作身上问道解密信的办法。” 衣沐华身子一顿,万一他们解开密信,发现是杀徐意三字,会不会联想到自己,她刚刚落地的心又再次悬起。 “沐华,你怎么了,脸色惨白?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 公孙束看着衣沐华,衣沐华笑了笑,“没事,我就算觉得心口闷,也许是书看多了。” 读书脸白,说出去没人信,但公孙束也不质疑,“如果真的不舒服,别瞒着,找个大夫看看。” 衣沐华点点头,说了些别的将话岔开。 第333章,颜喜失踪 大陶国使者将至,平成王命公孙束接待使者后再离信城,故而两人暂时不回西盛。 公孙束忙于接待,衣沐华常常对窗发呆,梦中人的身份始终盘踞心头,令她心神不宁。 下人通报颜喜到来,衣沐华寻思她会不会因公而来,思量间,颜喜近到跟前。 颜喜进出府上多次,又是衣沐华的义妹,护卫便不多加阻拦,由她进来。 颜喜蹦跳到衣沐华旁边,坐下后给自己倒茶,“姐姐,你在屋干嘛?” “没什么。” 颜喜狐疑看她一眼,“不像你啊,我认识的姐姐可闲不住。” “今日不同往日了。” 衣沐华贵为侯爷夫人,自然不能在外面乱晃。 “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颜喜并非闲人,相反还挺忙,愿意抽空陪她,想来是受了公孙束的托付,“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忙正事。” “我的正事就是陪你,侯爷和爹说了,得把你哄开心,万不可让你抑郁。” 原来公孙束也瞧出她闷闷不乐了,亏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好。 衣沐华不由叹息,颜喜又道,“姐姐你别唉声叹气,这对胎儿不好。” 她愣了愣,敢情他们以为自己的反常是因为怀孕缘故? 衣沐华哭笑不得,“颜喜,今早我来葵水了。” 颜喜眨了眨眼,“意思是你没怀孕?” “没有。” “那你怎么抑郁啊?侯爷和爹都说你是初孕,心情不好呢。” “有些事我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便好了。” 听说有事,颜喜好奇凑近,“什么事啊,能不能透露一点?” “等我理清了,自然会说。” 颜喜嘟嘴,“既然你没事,我就去忙了,刚抓到个细作,我得撬开他的嘴呢。” 衣沐华催颜喜回诸监司,颜喜便离开了。 到了夜里,颜宝登门,见到衣沐华后说道,“颜喜没在你这?” “白日来了一下又走了,怎么,她没在诸监司?” 颜宝摆头,“诸监司和家里都不见人影。” “她从我这走时说要撬开刚抓到细作的嘴,是不是在天牢那边?” “人在诸监司,不在天牢。” 颜宝面色凝重,衣沐华宽慰,“也许她去办别的事了。” “但愿。” 颜喜转身往外,想来是派人搜寻了。 一夜没有消息,衣沐华放心不下,次日前往诸监司打探颜喜消息。 见颜宝脸阴沉,她猜到颜喜失踪了。 衣沐华视颜喜为妹妹,此时下落不明,她当然不能旁观,主动加入找人。 颜喜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公孙府,从府上出来后,她便消失了。 要想找回颜喜,首先得先清楚失踪的地点,而后从地点顺藤摸掳走她的犯人,最后通过锁定犯人人,找到颜喜。 衣沐华和颜宝围在信城地图旁,颜宝说道,“颜喜准备审细作,她必然是去诸监司,从公孙府出来,走东三巷子最近。但东三巷行人多,且巷子窄,不利于犯人把颜喜搬到马车里,我想不会是在东三巷动手。” “我查过了,东三巷中的一户人家修葺外墙,不便人通行,这几日大家都绕道。东三巷不能走,颜喜只能走正东道,正东道多是贵族府邸,来往车马多,行人少,这里下手确实比别处方便。” 颜宝沉默,衣沐华知他忧心,宽慰道:府邸门口都有护院守着,兴许他们会看到些什么。” 颜宝和衣沐华到东正道上,道有两丈宽,旁边种了绿树,枝繁叶茂,正好挡住府邸门口守卫的视线。 两人并不死心,问了一圈,没有人见过颜喜,也没人觉察到路道有什么不对。 此时颜宝手下来禀,之前抓住的细作招供了,对方策划抓走颜喜,准备将她带出大平国。 颜宝和衣沐华心里均诧异,颜喜并非重要人物,为何大陈国要冒险带她走。 颜宝立即吩咐手下,严查出城人员,继续打探消息。 半日后,颜宝拿着一方手帕到衣沐华面前,“这事我们刚截获的密信。” 手帕上绣着鱼,旁白有一首词,与上次他给衣沐华的密信差不多。 衣沐华不敢看手帕,颜宝说道,“可惜还是无法找到破解这种密信的办法,否则就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衣沐华偏过身,“是啊,不知对方究竟想怎么样。” 颜宝轻叹,“我就颜喜这么一个女儿,若她有三长两短,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义父别担心,我们会找到颜喜的。” 此时公孙束走进来,他听说颜喜的事,“我请罗十五帮忙搜寻,也许很快就有消息。” 罗十五是信城的地头蛇,他既答应,应该会有线索。 一个时辰后,罗十五派人送信,说有人在烟花巷里的细语楼楼看到过颜喜。 颜宝和衣沐华立即前往细雨楼,唯恐让人溜走,颜宝带了几十人先把细语楼围住。 老板见官兵包围自己的楼,慌忙跑出来,“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没犯事啊。” 颜宝推开老板,让身后的人进去搜查,一炷香后,他们回复没有找到人。 罗十五的消息极少错误,没有找到人,看来人是被转移了。 衣沐华拿颜喜画像,“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摆头,颜宝冷冷道,“看清楚,想好了回答。” “真没有啊。”老板见颜宝面色一沉,又道,“我让其他人看看,也许有知道的。” 老板招来姑娘伙计,衣沐华盯着众人,观察他们看到画像时的表情,发现其中一姑娘见到画像后眼睛快速避开。 衣沐华走到她面前,“你见过画中人?” 这姑娘摆手,“没有,我没见过。” “方才你看到画像后快速移开眼,若没见过,为何避犹不及。” “我一瞧不认识,当然移开眼。” 这姑娘神情闪烁,显然是在说谎。 颜宝沉声道,“你现在说了,我不怪你,若非逼我动手,往后你就别想再在信城混了。” 颜宝话里透着说到做到的威严,这姑娘面色刷白,“我,我是见过。” “什么时候?” “昨夜,有个客人带来的,今早又带走了。” “这人长什么样?” “高鼻子,斯斯文文的。” 颜宝立即让水烈根据她的描述画肖像,肖像出来后,衣沐华和颜宝皆是一愣,这人是鹿王。 第334章,震惊的过往 鹿王劫走颜喜,背后目的一定不简单,何况他亲自出现在信城,必有大动作。 颜宝将鹿王到信城之事禀报平成王,平成王命近卫搜寻,却找不到鹿王。 之后罗十五又道出颜喜出现在一艘船上,颜宝带人去找,依旧毫无所获。 此时有人送信给衣沐华,上面只有一个地点却没有署名,衣沐华心里清楚,写信的人是鹿王。 颜喜在鹿王手里,衣沐华只能独自赴约。 地点是在信城郊外的土地庙里,衣沐华入庙后,一名僧人将她带到庙堂,堂中坐了一人,此人便是他们要找的鹿王。 鹿王先开口,“你可算来了。” “颜喜在哪?” “你真想找她?” “当然。” “诸监司不是已经得到密信了么,只要能破解了密信,你们就能找到藏匿她的地点。” “你既知诸监得到密信,为何不转移?” 鹿王笑而不语,衣沐华想了想,“你的目的不是颜喜,而是我。” 劫走颜喜,又留下密信,不过是想逼衣沐华暴露,暴露她能读密信的事。 “你也可以装傻,只要你不说,他们便不会知道。” “我不会相信的话。” “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能否认过去,如果你真不是我的人,又怎么能解开密信呢。” “我猜到的。” “第一种密信方式可以猜到,第二种也能,说出去谁信?” 衣沐华苦笑,是啊,连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别人。 不对,这是鹿王的计谋,他就是认定她失去了记忆,又恰好解开了密信,才来迷惑她。 一定是这样,她绝不相信原主是他的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留给你时间只有一天,若你不解开密信,颜喜就会死。你好好权衡。” 鹿王拂了拂身上的衣摆,大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衣沐华暗暗道,她绝不会让鹿王摆布。 衣沐华前往诸监司,请求颜宝让她去情报室。 原主的过去她知道得很少,只要了解原主的过去,她才能避开鹿王埋下的坑。 只要她是清白的,她就不必害怕。 听说她要进情报室,颜宝先是一愣,旋即同意,他相信衣沐华,没有丝毫的怀疑。 衣沐华进去后调取原主在间派期间的行为记录,原主在间派极少与人交往,成绩平平。 这样的人在间派数不胜数,衣沐华不明白鹿王为何会看中原主。 忽然她记起原主八岁事曾失踪过半月,会不会是在那时碰上鹿王。 衣沐华立即返回衣府,向姚叶娘询问此事。 “多年以前的事了,你怎么忽然问起?时隔多年,我也不大记得清了。” “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这对我很重要。” 听衣沐华说重要,姚叶娘才认真起来,想了一阵,“当年你跟你外公出去打猎,然后在山中走丢了。后来我们派人找,找了半个月才找回你。” “回来之后,我有什么不同么?比如性格啊,或者爱好。” “有的,你喜欢上了茶艺,缠着你外公,让他请先生教你,你外公被你缠得没法子,就给你请了位先生,之后你天天跟这先生学茶艺。” “那先生多大?长什么样?” “他也就二十出头,至于相貌,我记不得了。” 衣沐华思量一阵,“这人是不是痴迷茶,一日不喝茶,就一日不舒服。” “对对对,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他就是这样的。” “他教了我多久?” “大约两年,后来你外公过世,他便走了。” 若衣沐华猜得不错,这个教原主茶艺的先生是鹿王。 原主八岁与鹿王相遇,又与他相处两年,极有可能受他迷惑,这才误入歧途。 假如是这个原因,衣沐华心里担忧减半,她走出衣府,准备与公孙束坦白。 车行到半路,忽而停住,衣沐华询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前面有运送大米的板车,道太窄,我便让他们先过。” 衣沐华抬起金色锦帘,果真见一辆板车缓缓向他们走来。 板车上堆积了米袋,足有两人之高,袋子随车摇摇晃晃,衣沐华寻思板车超载严重,恐怕要出事,便对车夫说道,“你让赶板车的人的再多加固两条绳子,否则米袋会倒。” 车夫应答,待板车到跟前,车夫说道,“老兄,你车上的米袋看着不大牢靠,你还是多加两条绳子。” 板车上的人毫不在意,“没事,好得很。” “都晃动了,可不好咧。” “放心,我赶了几十年的车,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人自负,衣沐华叹息,暗想等事情发生他就知道问题多大了。 正想着,突然外面传来惊呼声,衣沐华没来得及看,但听嘭地一声,头上吃痛,人晕了过去。 衣沐华眼前出现一片云雾,人轻飘飘地,她四下环顾,云雾散去,她看到了鹿王。 她正觉得有些烦,却见原主跑了过去。 原主嘟嘴,扯鹿王衣袖,“先生,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不会忘你,倒是怕你不记得我了。” 鹿王微笑,虽然他脸上总有笑容,但此时的笑不是那种虚情,而是由衷的。 原主拉他细说生活琐事,她说的多是刘氏如何欺负姚叶娘,平日讥讽她的事,说了一阵停下,咬着唇,“先生,我说这些琐事,你觉得无聊。” 鹿王摆头,“你的事就不会是无聊之事。” 原主盈盈一笑,又接着说,直到她见鹿王眉间竖了一道纹,才意识鹿王心里有事,“对不住先生,我只顾自己,却忘了问你,你近来可好?” 鹿王淡然一笑,“没什么,可以应付。” “你与家里的兄弟还好吗?” 衣沐华心里一紧,没想到鹿王连家里的事都告诉她。 “不好,也不坏,只是未来就不知道了。” 原主想了想,“先生,我既是你学生,理应替你分忧才对。” 鹿王摇头,“你我是师生之情,我希望一直都是。” “先生,我不是小孩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处境,我,我愿意为你做事。” 衣沐华愣了愣,她没想到是原主自己提出的。 第335章,内心崩塌 鹿王还是摆头,“华儿,别说了。” “不,我要说,我想为先生做事,先生也许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但这些年我读的书足够我认识眼前的一切了,我讨厌衣府,我讨厌这里。” 鹿王看着原主,他依旧没有答应。 衣沐华觉得心跌到了谷底,本以为原主被鹿王诱骗,谁曾想是她主动要求的。原主不是懵懂无知地成为鹿王的内应,而是心甘情愿。 巨大的落差悬令衣沐华无所适从,她顿时泄了气,心底原本的那一点底气荡然无存。 支撑她的东西轰然坍塌,宛如顶梁柱破碎,整个人全垮。 头脑昏沉,她根本不愿醒来,可耳边不时响起温柔细语,衣沐华舍不得这份温柔,缓缓睁开眼。 公孙束关切的脸庞落入眼里,衣沐华胸中一痛,她是四象,是大平国的敌人,她怎么配得到公孙束的关心呢。 “你总算苏醒,再不醒,我可得请师叔了。” 衣沐华挤出一丝笑,“他老人家住山上,别折腾他来回跑了。” “谁叫你怎么叫都不醒呢。” 公孙束扶衣沐华起身,“饿不饿,想吃什么?” 衣沐华摇头,反问他,“你饿不饿,别光顾我,你自己也得吃。” “吃过了,不吃东西,哪能照顾你啊。” 明明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衣沐华却心中一动,她倾身抱公孙束,“三岁,你对我真好。” “这也不算太好。” 对于一个有罪的她而言,简直好过头了。 尽管背叛大平国的人是原主,可衣沐华占据这具身体,她用这具身体活,就必须承受原主过往的罪。 她与原主是一体的,这点怎么洗都洗不掉。 何况外面的人也不容她洗,他们只要发现她就污点,便会立即让她带上手铐。 她并不怕手铐,怕的是面前这温柔无边的眼,衣沐华紧紧抱公孙束,“三岁,我们回西盛。” “怎么想回西盛了?” “就是想回去。” 西盛并不安全,可胜过信城。 “不成啊,颜喜没找到,我们不能回去,她是你义妹,你真能不管?” 衣沐华身子一僵,呢喃道:“是啊,她没找到,我不能走。” “哎,我们已经将信城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她,不知鹿王藏她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鹿王不是冲着她来的。” “你怎么知道?” 真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她其实是鹿王的学生,说不出她是个坏人,最遭人恨的那种。 公孙束把国看得重,知道她是四象,心里该多难过啊。 到时最伤心的人,一定是他。 见衣沐华许久不语,公孙束问,“怎么不说话了?” “猜的。” “哦,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外面响起下人的声音,禀报颜宝到来。 公孙束让他请颜宝到正厅,对衣沐华说道,“义父来探望你了。” “我头有些沉。” “那我出去和他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上回周家说衣沐华是细作,是颜宝在平成王前替她辩解,他相信衣沐华,至于她不敢面对他。 颜宝毫无保留的信赖,她却藏了私心,明明她可以解开密报救出他的女儿,可她却犹豫,这样的她哪里有脸见颜宝呢。 她真是个坏人,混在公孙束和颜宝这样正直的好人里,简直是一颗老鼠屎污了一锅汤。 公孙束见过颜宝后回来,衣沐华见他打开红木衣柜,寻找华服,问道,“怎么,你要出去?” “大陶国的使者到来,圣上早宫中设宴,我必须出席。” 平成王在宫中摆宴,看来是对徐意的提议心动了,衣沐华问道,“徐意呢,圣上让他出来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想快了。” 衣沐华想起徐意在龙闵时对她说的话,其实他早就发觉衣沐华是鹿王的人了。 四象的事憋在衣沐华心里十分难受,她希望找个人说,哪怕这个是敌人,她决定去找徐意,事情再藏在心里,她会疯的。 待公孙束进了宫,衣沐华便前往天牢,借着找颜喜的由头,她顺利进入天牢。 衣沐华站在徐意牢门前,又有些犹豫了,她想了想,转身要走,背后传来徐意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何又走?” “我不知道找你对不对?” 徐意笑道,“你终于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是啊,发现了,我该早发现的。” 衣沐华还是对徐意说出了心里话,心事将她压得透不过气,她没法再憋了。 “早一点和晚一点没区别。” “当然有区别,如果我不是侯爷夫人,也许好得多。” “早一点有早一点的烦恼,晚一点有晚一点的烦恼。” 衣沐华苦笑,好像也是。 徐意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坦然面对呗。” “我以为你来,是想到了我。” 衣沐华想了想,徐意心思缜密,若他肯帮自己,一定能瞒住,但瞒住了今日,明日呢,纸终究包不住火。 “我可以为你洗白,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白食的东西,尤其对方是以利为主的徐意。 徐意大笑两声,“够聪明,我当然不会白白帮你,我希望你能促使大陶国与大平国的联手。” 衣沐华沉默,徐意说道,“只要你劝说了西定候,平成王那多半能成。你我联手,还怕对付不了鹿王?大陈国灭,鹿王便无法威胁到你,你就安然了。到时你便可安心做你的侯爷夫人,天下没有什么能拆散你和西定候了。” “听起来很不错。” “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是件好买卖。你还在迟疑?真是个傻瓜,难道你不想延续你现在的幸福生活吗,你不想与西定候长长久久?” “我想。” 正因为想才纠结,痛苦,坐立难安,她和西定候在一起不容易,两人成亲不到半年,就这么结束,她舍不得,也不愿意。 说好携手到白头,怎能先松手呢。 “那就答应我,答应了我,你往后便全是幸福美满了。” 徐意的话,是一根救命稻草,衣沐华只要抓住就可以活命,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336章,除了满月,还有你 “怎么不回答,你来找我,不就是渴望我能帮你吗?” “不,我只是想找个人说,我没有可以说的人,好像只有你。” “错了,你来心里清楚,只有我能救你,所以你来了,事实上你很聪明,做了对的选择。” “是么?” “毫无疑问的。” 难道真如徐意所言,在进天牢之前她就知道,他可以救她出苦海? 衣沐华思绪杂乱,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了,她小心翼翼问,“如果我答应,你要怎么救我?” “那还用说,自然是死不承认。” 衣沐华呆住,“可颜喜,她,” “别管其他人了,你要保自己,只要记住这一点,你就不会有事。其他的事,我会替你处理。” “不,颜喜是我妹妹,我不能不救。” “你想延续你的幸福,就得改掉这种心软,莫说鹿王抓走的是你义妹,哪怕是你亲娘,你都要装不知道。” “我娘?” “对,就算下次鹿王拿你娘威胁,你也不能认。” 浑浑噩噩的衣沐华听到这话时,无序的思绪突然理清了,“连自己亲娘都不管的人,还谈什么幸福。” 徐意愣了愣,“你这是拒绝我?你可要想清楚,你承认了,一切便全完了。” “老实说,我没有想清楚,但我不会舍弃相信我的妹妹或生我的娘亲。” 徐意摇头叹息,大有惋惜之意。 衣沐华丝毫没有留恋,走出天牢。 天牢月华如水,衣沐华不禁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 当初衣羽飞取名沐华,寄予她沐浴光华,正大之意,原主没有领悟,可她却不能辜负。 衣沐华回到府上,问看门的护卫,“西定候可回来了?” 护卫摆头,衣沐华想了想,便站在门口。 成亲以来,衣沐华从没有迎接过公孙束,今夜她想等她一次。 半个时辰后,马车声由远及近,衣沐华伸头,是府上的马车,她欣喜提裙摆,跑下台阶。 公孙束下车,见衣沐华站在车旁,略微吃惊,“你不舒服,怎么出来了?” “我想见你。” 衣沐华三步做两步到公孙束身旁,挽着公孙束的手,“原来等你回来,是件开心的事。” 公孙束笑了笑,“在屋里等也一样啊。” “不一样,在门口等,我能早点见你。” 此时的衣沐华似乎与平时不同,颇为粘人,公孙束只道她是心血来潮,也没多想。 “宴席早散了,但岳父喝醉了,我便送他回去。” “我爹也参加了宴席?” 公孙束点头,衣羽飞之所以能参加,是借了女婿是西定候的光。 平成王考虑到西定候,自然提升衣羽飞地位,免得人看轻西定候。 “送到府上后他拉着我说了一阵话,才耽搁了。” “能参加宴席,他心情不错。” “是啊,从天说到地,由南说到北,还提起了你。” 提到衣羽飞,衣沐华扁嘴,“他肯定说我坏话了。” “没有,只是说你倔,请我多包涵。” “他怎么说我倔的?” “说你对他讲过,就算上画舫让你名声狼藉,你也没后悔过。” 话是衣沐华杀周方正时说的,衣沐华记得,衣羽飞也没忘。 衣沐华凝步,侧目看公孙束,“三岁,你觉得我应该后悔吗?” 公孙束顿了顿,她为何如此认真,是试探自己吗?假如是,那真是错了,“我相信你做的决定。” 他深知衣沐华最在乎别人是否相信她,只要相信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衣沐华会因为赵志相信她不是细作而留他一命,会为了徐如霞相信她而跳入海里,杀袁成报仇。 每一个相信她的人,她都甘愿赴汤蹈火,所以他也相信她。 本以为她听到相信会开心,然而她没有,非但没有,眼眸里还闪过一丝苦楚,是他说得不坚决,令她觉得不是出自真心? 公孙束握住她的肩膀,“我真的相信你,无论别人怎么说,这点都不会变。” 话音刚落,衣沐华眼眶湿润,“三岁,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谁说的,在我眼里已经非常好了,你为大平国做了很多,为圣上做了很多,为百姓做了很多,怎么就不算是个好人呢。” 衣沐华摇摇头,公孙束笑道,“怎么了,连我的话都不信么?”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公孙束皱眉,不解衣沐华的话,“你做的事磊落光明,怎么怀疑起自己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衣沐华种种反常,不禁让他觉得不对。 “没有,有感而发罢了。” 公孙束松口气,“近来你似乎颇为多愁善感。” “我知道,往后就不会了。” 公孙束抿笑,他还是喜欢潇洒的衣沐华。 “三岁,你还怨婆婆么?” 提及自己的娘,公孙束忍不住想起她的死,心中一沉,“怎么说到她了?” “三岁,别怨娘了,她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离开我?” 死者已矣,可他娘主动离开是不争的事实,这事宛如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说不疼,那是自欺欺人。 “婆婆离开又回来,证明她心里很爱你的。” 公孙束无法理解这样的爱,在他心里爱又怎么舍得离开。 他沉默,衣沐华或许不想他难过,指着半空中的盈月,“今天是圆月。” 他抬头,但见如轮明月当空,万物沐其光华,他的心也跟着被抚慰了。 “三岁,现在的你还是最喜欢满月吗?” 旁边的衣沐华问,公孙束点头,“嗯,还是最喜欢无缺之月。” 一阵沉默,公孙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又开口,“对了,除了无缺之月,还多了一样。” 本以为衣沐华会反问,可她没有,公孙束只得自问自答,“还多了一个你。” 又是一阵缄默,他很少说情话,想必她很开心,他低头,发现她脸颊下有泪痕,她果然很感动。 公孙束轻轻抱起衣沐华,阔步回房中。 次日公孙束醒来,转头发现旁边是空的,他长手摸被子,被子没有一点暖。 他不禁纳闷,衣沐华大清早去了哪里? 第337章,来时两个人,走时影单只 公孙束刚走出房门,护卫禀报颜喜已经找到,公孙束欣慰点头,旋即好奇问,“怎么搜到的?” “是颜大人找到的,据说是夫人告诉他匿藏颜喜的地方。” 公孙束环顾一圈,“夫人呢?” “一大早出府了,也没带护卫。” 公孙束愣了愣,既然她知道颜喜所在地方,怎么不自己去,反而告诉颜宝。 思量间,颜宝登门,“沐华可在府上?” “外出没有回。” 颜宝神色肃穆,公孙束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你近来可有觉察她不对劲?” 公孙束本想摇头,但忆起她昨夜的莫名其妙的话,以及早上的离去,便说不出口了。 不安在公孙束心里蔓延,“到底出什么事了?” 颜宝沉声道:“颜喜被人藏在一艘船上,是沐华找到的线索。” “这有何不对?” “藏颜喜的地点写他们的密信中,所以,只有看得懂密信的人才知颜喜关在何处。” “上次沐华找到读取他们密信的方式,这次她又找到,也没什么稀奇的。” 颜宝长叹,“我们一共缴获两份密信,之前我拿给你们看,你们说读不出来,可我们从细作那里得到解读密信的方法,前一封是密信的内容是杀徐意。” 言外之意,衣沐华说鹿王杀徐意,不是猜到,是解读了密信。 她解开了密信却不说,其中必有蹊跷。 最大的可能就是,公孙束不愿再深想,正色道:“义父,沐华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绝不会是细作。” “所以我想趁着圣上知道前,问清楚她,到时圣上问起,我也好给她愿,然而她不在,这就,”颜宝打住话,公孙束知他已经起了疑心。 公孙束解释,“也许她发现鹿王有别的阴谋,赶去阻止了,我相信她是做重要的事了,办完便回来。” 颜宝沉默,他们等了一整日,衣沐华都没有回来。 此时宫中来人,平成王传公孙束以及颜宝进宫。 两人立即前往宫内,平成王脸笼黑雾,见到两人后说道,“别等了,衣沐华不会回来了。” 他边说,边扔出手里的折子。 折子翻转几下,啪一声,重重落在公孙束脚边。 公孙束心中如坠铅,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折子。 打开后见上面写着衣沐华带衣羽飞姚叶娘出信城,现已经过了内河。 公孙束张嘴,想替衣沐华辩驳,然而却吐不出任何的字。 衣沐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带父母离开,除了畏罪潜逃,没有别的解释。 在衣沐华离开的事实前,所有的说辞均是惨白。 他登时明白了,衣沐华之前的恍惚与不安,也明白为何昨夜她反常,她刻意提到了娘,想来那时她做出决定。 又是一言不发离开了。 为何重视的人都走,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公孙束心中一痛,眩晕随即而来,身子晃了晃,旁边的颜宝扶住他,“侯爷,保重。” 公孙束面色惨淡,仿佛魂被抽走似的,平成王走到他身旁,“你,你别想太多。” 公孙束抬头,发现平成王眼眸里是怜悯,仿佛他初见自己时那样。 公孙束是王孙贵族,可从小在寺庙放养,有爹娘等于没爹娘,确实值得同情可怜。 故而平成王第一次见公孙束,卸下严肃,言语尽表舅父的亲切与关怀。 殊不知,公孙束最怕别人的可怜,那比骂他,还叫人难受千百倍。 又一阵晕眩袭上头,公孙束只觉两额疼,身子不住颤动。 平成王见状,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公孙束不愿受人可怜,强打精神,“不,不必了。” “你脸色不大好。” “臣,没事,只是需要休息。” “好好好,你回去休息。”平成王唤来宫人,让他送公孙束回府。 公孙束头沉甸甸,不知怎么回到府上,又怎么躺在床上,更不知自己税了多久。 他再醒来时,发现他爹在房中。 昏暗灯光照在西候脸上,映出他鬓边的白发,几日不见,他爹好像老了几岁。 西候见公孙束睁开眼,淡淡道,“醒了?” 公孙束挣扎着起身,“您怎么来了?” 西候冷哼,“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来吗?” 公孙束面色一红,愧疚道:“孩儿的错。” 西候咬牙切齿,“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我们相信了一个最不该相信的人。” “或许沐华她,” 没等公孙束说完,西候粗暴打断他的话,“不准再叫她,往后府中不准再提她的名字,你也给我忘了这人。” 西候眉立,言辞激动,他有病在身,公孙束不敢忤逆,垂下眼帘。 西候又道,“她让我们家成为笑话,致你沦为他人笑柄,这是我们家的耻辱!你必须给我彻底忘记她。” 彻底忘记,可能吗? 他暗暗苦笑。 过了一阵,西候平复些怒火,“等你好了,我们就回西盛。” “孩儿尚有公务在身。” “你不必管了。” 公孙束怔住,抬眼看,不必管是什么意思。 西候冷冷道,“我们家出了个细作,你认为圣上心里毫无芥蒂?这里你别管了,只管回去。” 圣上忌讳臣子生异心,衣沐华是公孙家的人,他没有怪罪公孙家已是网开一面,要他再像从前一样信任公孙束,那绝不可能。 西候深知这点,与其留下遭圣上怀疑排除,不如自己走。 公孙束沉默,西候推轮椅出房外。 公孙家出了一个细作,人人避而远之,唯有颜宝不避讳,前来探病。 颜宝到来,西候与他寒暄。 公孙束嘴总是张了合,合了又开。 平成王已命颜宝号召所有的诸监抓捕衣沐华,公孙束想打探她的消息。 西候在,公孙束不敢问,却又心痒痒。 明明证据确凿,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颜宝似乎看出公孙束的心思,走之前隐晦道:“外面没发生什么大事,侯爷好好养伤。” 公孙束暗暗松口气,感激颜宝告知。 半月后,公孙束和西候离开信城返回西盛。 公孙束心里清楚,这一走,恐怕很难回来了,可他最难过的不是无法回信城,而是来时两个人,走时影单只。 第338章,今日见第哪家小姐? 西风怒吼,白雪纷飞,门帘摆动,寒气灌入营帐,帐内的人身子微微一抖。 坐在桌前的公孙束见顾平哈气搓手,说道,“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顾平并未离去,“侯爷,子时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公孙束眼睛盯着手里的书,“你们先回去,我看完就睡。” 顾平见公孙束毫无睡意,行礼后转身,走到门边又折回,“侯爷,明日老侯爷要在望月楼请客,您别忘了。” 公孙束翻书的手顿了顿,淡淡道:“知道。” 等看完书,公孙束走到一旁的卧榻,盖上棉被倒头就睡。 次日醒来,顾平已经准备好衣物,绿色锦袍,白色坎肩,黑色镶金靴,以及灰色狐裘披风。 如此讲究,看来今日又有一场相亲宴。 自从回到西盛,西候移交军权后,便热衷物色儿媳妇。 书香门第的闺秀,贵族家族中的大小姐,西盛附近所有适龄又门当户对的,他全见过。 顾平瞧公孙束站着没动,知他看穿,如实道,“老侯爷嘱咐,您非穿不可。” “今日见哪家小姐?” 在他印象里,西盛该见的都已经见过了。 “小的听说是南边来的望族小姐,好像姓王。” 公孙束寻思西候怎与南边的望族有往来,算了,肯定是有人从中牵线,无论是谁,他都得去。 他穿戴整齐后,顾平说道,“营地离西盛城有两个时辰路程,现在回去正好赶得及。” 公孙束目光定在顾平身上,顾平苦脸,“侯爷,这是老侯爷吩咐,若不准时带您去,我可得挨板子啊。您就可怜可怜小的,早点去吧。” 上回公孙束迟到一个时辰,令西候丢脸,有了前车之鉴,西候只得派人盯着公孙束,免得扫自己颜面。 西候让顾副将办,顾副将便让自己的侄子,也就是顾平盯着公孙束。 这种苦差,顾平也不愿做,可谁让顾副将是他叔叔呢,“侯爷,您要真不想成亲,和老侯爷明说就是,何必如此呢。” 公孙束轻轻叹息,“走吧。” 他阔步而出,顾平长长舒口气,跟他后头。 西盛城城门挤着大批平民,马车不得不停下。 公孙束纳闷问:“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进城的百姓。” 顾平想了想。“西北边不是开战么,那里的百姓就逃了过来。” 他们离开信城一个月后,平成王命肖毅为西征将军,联手大陶国徐意,一起攻打大乐国。 大平国和大陶国形成盟军,以称霸为目标,进行合并之战。 战火虽在大乐国内,但大平国边境也受影响。 若没有发生衣沐华的事,公孙束还能劝一劝平成王,可惜他无法劝阻。 公孙束淡淡道,“吩咐下去,好好安顿这些流民。” 顾平应下,待流民进城后,他们才赶车入城。 车停在望月楼前,公孙束刚下车,便有三名乞丐围上前,“爷,行行好,给几个钱吧。” 公孙束皱眉,顾平拦在公孙束面前,“走开走开,别弄脏了我们爷的衣服。” 顾平把乞丐赶走,其中的小乞丐身子一弯,躲过他的手,拉公孙束的狐裘衣,“哥哥,我饿,赏点吃的吧。” 小乞丐的手乌黑,公孙束的狐裘上登时有个手指印。 顾平怒道,“小兔崽,你弄脏我们爷的衣,真是找打。” 他抬手,手被人握住,公孙束一脸不悦,“他不过是小孩,你连小孩都要打?” “您要见贵客,他弄脏您的衣,这怎么向老侯爷交代啊?” 灰色狐裘没半根杂毛,华丽又高贵,此时印上黑色手印,极为突兀。 “脏就脏了。”公孙束蹲下,上下打量小乞丐,“你是西盛人?” 小乞丐摆头,“我公屯村的,村里那打仗了,我就跟着我娘走了很远的路来这。” 公孙束长吸气,扯下腰间钱袋给他,“拿回去给你娘。” 小乞丐接过钱袋,蹦蹦跳跳走,连谢都没说一声。 顾平朝着小乞丐背影喊白眼狼,公孙束向里走。 他走进包间,坐在里面的人都看见全侧目,然后都聚在公孙束外衣上的黑印上。 见客最讲究体面,着污衣会客,有违礼仪之余,还让客人觉得自己不重要。 西候脸顿时下拉,奈何身旁有人,这才没有发作。 王晨起身,笑道,“老侯爷,这就是西定候吧?” 西候介绍,“正是,他就算犬子,阿束,这是你王叔叔。” 公孙束微微点头,客气道,“王叔有礼。” 王晨笑了笑,“早闻西定候一表人才,今日见到,才知传言不虚。” 他说着拉起他旁边的王怡,“这是小女王怡,怡儿,快见过侯爷。” 王怡与公孙束并非第一次相见,两人在周家已经打过照面。 王怡本不愿来,耐不住她爹的念叨,才勉为其难来。 她见公孙束着脏衣来,心里颇是不悦,冷冰冰道,“见过侯爷。” 公孙束点头,三人坐定,顾平十分有眼力见吩咐老板上菜。 菜上齐后,王怡见满桌全是红的,不禁嘀咕,“怎么全是辣椒啊。” 西候说道,“辣椒好,女子吃了皮肤好。” 王怡本就对公孙束没兴趣,巴不得这事不成,故而也不敛性子,“我不吃辣,有没有不辣的菜。” 西候没料到王怡如此直白,怔住,王晨干笑两声,“我们那边的口味偏清淡,所以小女不吃辣。” 公孙束说道,“是我们不周,没有探清楚你们的口味。” 他叫来顾平,又点了几个不辣的菜。 西候说道,“现在不会吃辣不要紧,可以慢慢学,我们西盛这边都吃辣。” 王怡要说话,王晨抢话,“哈哈,口味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偶尔吃辣,也有益于身体。” 西候颔首,“不错,进了我们家的门,可不得遵从我们的口味么。” 王怡从小被爹娘兄姐宠爱,从来是别人迁就她,哪有她迁就别人,何况她不稀罕公孙家,抱着搅黄的心思,说道,“一年前我与衣沐华在王宫同宴,也没看她吃辣啊。” 嘭地一声,西候摔筷,王怡吓了一大跳。 第3似39章,疑似她的人 王晨知王怡犯了西候的禁忌,连忙赔罪,“小女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请侯爷莫怪。” 西候目光冷冽无比,“已经不是小孩了,应该可以分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侯爷息怒,是我管教不力,回去我定好好教训她。怡儿,还不快向侯爷赔罪。” 西候板脸十分可怖,王怡低头,低声赔礼。 王晨连连道歉,公孙束起身,“既然菜不合王叔口味,改日我们再请您吃吧。” 公孙束算是给他台阶下,王晨忙拉着王怡告辞。 两人消失在门口,西候瞪公孙束,“都是因为你。” 公孙束默然,西候怒气未消,“不成,你得赶紧成亲,这样我也不必再受人嘲笑了。” 公孙束避而不答,“我送您回府。” 他这副样子,令西候心火更旺,“听到没有,你必须成亲。” 公孙束深呼吸,“我一个人怎么成亲?” 西候语塞,说来也怪,公孙束见过的姑娘,回去后就生病,西盛的人都传西定候被下了咒,谁碰他谁倒霉,故而大家都不愿将女儿嫁给西定候。 本来王家不知道这事,西候以为能成,谁曾想王怡公然说衣沐华,这肯定是也不成了。 西候沉吟,“明日我再给你找,找不到,我就不信找不到。” 公孙束没有提出异议,他推西候返回西侯府,待西候休息,公孙束问照顾西候的顾副将,“我爹进来还好吧?” “嗯,没什么异常,就算张罗你的亲事。” 公孙束无奈摆头,“你多看着他些。” 顾副将点头,迟疑后道,“侯爷,老侯爷铁了先给你找媳妇,他找的您不喜欢,你就自己找一个吧。” “总要过他的眼,他才会满意。” “那您悠着点。” 公孙束看一眼顾副将,顾副将说道,“今日他既找得到南边的人,明日就能找北边的,总有您手伸不到的地方。” 公孙束笑了笑,“请您多兜着些。” 顾副将苦着脸,嘀咕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此时下人禀报,信城信使到。 公孙束敛容,立即出去迎接信使。 信使站在门外,身着黑色长袍,听到声音转头,公孙束见他后愣了,“义父,怎么是你?” 颜宝使了个眼色,公孙束请他到书房,吩咐人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进。 颜宝拨开帽子,“一年不见,你还好吧。” “尚可,义父呢,怎么忽然来西盛了?” “此时来是为公务,相信你也听说平陶联军进入大乐国北边占领了三个城池,但十日前,忽然出现一支奇兵,他们杀了送粮的队伍,扮成送粮队进了周城,之后他们在城中水里下毒,令城中将士生病,占领了周城。” 公孙束不明白这事与颜宝找他有何关系。 “之前衣沐华用过这招。” 公孙束沉默,颜宝又道,“这队人夺下城后放信号,诱我们的人前往援助,然后在半路设下埋伏,将赶去援助的人全部歼灭。” “你们觉得带领这队的人是衣沐华。” 颜宝颔首,“她一向以诡变作战,圣上和我自然想到了她。” 衣沐华逃走后便失去踪迹,有的人说她避居深山,有的人说她出海,更多的人认为她在大陈国,躲在鹿王的羽翼下。 大平国和大陶国出兵大乐国,大乐国向大陈国求援,鹿王派衣沐华前去相助,这也说得通。 “您来是希望我去对付她?” “不错,如果真的是她,国内唯有你能制止她。” 衣沐华谋略多,普通将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徐意在另外一边作战无法分身,平成王便想派公孙束去。 “好,我去。” 其实公孙束没有选择的余地,平成王不追究他的罪,已经是开恩,若他拒绝,便是不忠不义了。 “战事不可延,你今夜就走。” 公孙束应下,一边吩咐顾平收拾行李,一边向西候辞别。 到了周城附近,公孙束与平陶联军汇合,这队联军的首领是吴志勇,他已经升为将军,见到公孙束后颇有不悦,明明自己是主将,怎么又派来别人。 公孙束见他脸上堆满不情愿,便拿出圣旨,圣旨上说此次由公孙束全权指挥。 吴志勇笑道,“侯爷你指挥,我自然全力配合,就是觉得西盛事多,您理应好好管治西盛,免得出乱子才是啊。” “你知道对方的主将是谁吗?” 吴志勇摆头,公孙束也不绕圈子,直言道:“极有可能是衣沐华。” 吴志勇倒吸气,“她真的投奔别国了?” “怎么,你觉得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就觉得,哎,我也说不清楚。” 吴志勇与衣沐华并不熟,可两人一起进过狱营,他下意识觉得衣沐华会是个投敌的人。 公孙束默然,吴志勇怕他觉得自己向着衣沐华,补充道,“不过证据摆明她是细作了,我想她投奔别人,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到底是不是她,破了城便知。” 吴志勇正愁破不了周城,听他一说欣喜道,“侯爷就是聪明,一来就知道怎么打,有您在,这周城必破。” 对手是衣沐华,吴志勇自知敌不过,暗喜圣上真是善解人意,送公孙束帮自己破城。 公孙束懒理吴志勇恭维,摊开地图,“来的时候我已经查过,周城是靠背后的望曲山上的水,你命人从望曲山后面攀爬,找到水源,而后在水里投泻药。” “把他们对付我们的招数用回他们身上,妙啊。” “除此之外,你令派一队人驻守在狗肠道,注意在明处,不必隐藏。” “我们不是伏击么?怎么在明处啊。” “就是让他们知道,那里有我们的人。” 吴志勇明白公孙束的安排必有其他深意,也不多问,立即派人去办。 谁知到了半夜,外面喧声沸天,喊杀声浪来袭,公孙束跳下床,但见寨外火苗四起,敌人杀进寨。 平军毫无防备,被打得四逃。 原来乐军见平军刚到,防备松懈,便主动出击,前来劫寨。 吴志勇大意,没有挖壕沟,只留一小队人看守,让敌军钻了空隙。 顾平提枪护公孙束,从后门逃走。 第340章,四当当家 待敌军退去,寨子内狼狈不堪。 吴志勇知自己失误,跪在公孙束面前,“是我疏忽,请侯爷责罚。” 公孙束吃过败仗,却没有吃过这种输在大意上的仗,他说道,“身为将领,还没打就自负,简直不知所谓,你自己去领五十大板。” 吴志勇身子抖动,五十大板下去,往后一个月可就瘫在床上了,这还怎么打仗?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我,” 公孙束打断道,“那就去领罚。” 吴志勇起身,闷头而走。 旁边的顾平低声道:“侯爷,这五十板下去,都不用打仗了。” 顾平想到的事,公孙束也清楚,“军中纪律散漫,若不杀鸡儆猴,往后还怎么打。” 吴志勇手下的士兵见公孙束连主将都敢打,便知他铁面,大伙都提起精神,对公孙束唯命是从,丝毫不敢有违。 公孙束命将士分三队,轮流挖壕沟,先稳固自己的寨,以防重蹈覆辙。 两日后,他们的人攀上周城后的望曲山,在水中投下泻药,算准对方喝下有泻药的水,公孙束命顾平带队攻城。 平军从四面八方进攻,有的抬云梯,有的推冲车,皆尽朝周城而去。 怎料城上一阵箭雨,紧接惨叫声起。 乐军见平军攻城,便在城墙上射箭,砸石子,阻挡平军前进。 守城乐军行动迅猛,根本不像喝过有药的水,他们似乎早料到平军有投泻药举动,并没有喝有药的水。 被对方觉察心思,平军惨败而退。 公孙束听到前方战报,眉头紧聚,对方猜中他的行为,看来对他十分了解。 能如此了解他的人,世间并不多。 “一定是衣沐华。” 吴志勇捂着开花的屁股,愤愤道,“论玩阴招,她最在手了。” 公孙束微微低头,吴志勇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寻思他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想徇私。 臀上隐隐作痛,吴志勇问道,“侯爷,如果真是她,抓到后你会怎么处置她?” “等抓到人再说。” “侯爷,她是逃犯,您可不能念旧情,故意放她走啊。” “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那是,您铁面无私,我相信您会做出公正的决定,毕竟我们都看着呢。” 他倒要瞧瞧,公孙束抓到衣沐华后会如何。 若是公孙束放了衣沐华,嘿嘿,他可是要在圣上面前说实话的。 他暗暗想,不禁笑了出来。 公孙束抬头,目光幽幽盯着他,吴志勇立即转痛苦,“哎呀呀,好痛啊,我得回去擦药。” 他快两步往外,眨眼消失在门帘后。 顾平低声道:“这人幸灾乐祸的心全写在脸上了。” 公孙束冷笑,“写在脸上总比没写的好。” “侯爷,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你派一队人在城外挖地道,我们从地下而入。” 顾平立刻着人挖地道,公孙束继续命人攻城,以惑敌方。 经过七日七夜,地道终于打通,夜里公孙束派一队先锋潜入。 先锋入内,杀了守将士兵,随后大开城门。 平军涌入,周城内一片刀枪声不断,公孙束进城,问左右士兵,“有谁见到敌军将领了?” 士兵均摇头,不远处一人说道,“可能在西面,那边有一队人正突围。” 公孙束忙带顾平等人赶往西面,但见一队乐军奋勇拼杀,护住核心的人,显然中间的人无比要紧。 顾平挥手,弓箭手上前,万箭齐发,哀嚎声起,最前面的乐军接连倒地。 外围士兵死,公孙束让弓箭手退,顾平等人上前,擒获核心的将士。 这人是名中年男子,并非衣沐华,顾平将他押到公孙束跟前。 “你是谁?” “樊野,乐军的将领。” “我只问你姓名,你为何主动说将领?” 双方对战,将领被抓多半处死,故而很少人自曝身份。 樊野愣了愣,“我又不怕死,当然无需隐瞒身份。” 公孙束盯他看了一阵,“你不是。” “我是,不信你问他们?” “从你与我对话漏洞百出,足以说明你是个有勇无谋的人,绝想不出攻城之计。” “你怎么小瞧人呢,我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脑子可好使用了。” 公孙束摆头,顾平抓旁边一人问,指着樊野,“他是不是将领?” 那人看了看樊野点头,公孙束说道,“你若说实话,我可以放你命。” 这人犹豫片刻,“他,他是副将,不是主将。” “主将呢?” 这人摆头,显然他也不知主将去向。 “你们主将是男是女?” “女的。” 公孙束沉思一阵,“快,派人去城外追。” 对方用樊野吸引他的注意,然后从一侧逃走,想来她早逃出城。 顾平带人去追,公孙束望着追去人的背影,目光幽深,希望能追上。 周城一里外,一队人策马狂奔,带起阵阵尘。 行至一个岔口,这群人勒马,众士兵都看为首的女子,等她决定走哪一条路。 “我记得左边有个土匪窝,往左。” “大人,我们去土匪窝做什么?” “我们人少,被追兵追上必死无疑,若我们将追兵引到土匪窝,便可借土匪窝的人挡住追兵,从而逃走。” 经她一说,众将皆觉能逃脱,纷纷策马朝左。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最前面的马忽然嘶叫,发狂乱跳,马背上的人不妨,猛地摔下地。 那人啊地惨叫,“地上有钉子。” 他一说,众将勒缰绳而停,有人点燃火把,众将愕然,前方道上密密麻麻铺满长铁钉。 方才马踩到钉子,才会嘶叫乱跳。 “大人,这钉子好像是土匪弄的,我们要不要弃马,从旁边的山上进去。” 女子摆头,“对方既在道上设了=下陷阱,山里也一定有,我们进去,只会自投罗网。”她沉吟一阵,调转马头,“走。” 她一走,众将也齐齐往回走。 山上的人见这群人掉头,以唇做哨子,四长一短。 悠扬哨声传到山中,坐在堂中的人站起来,拍手道:“外敌已走,寨子安全了,大家洗洗睡吧。” 旁边的虎蛋点头,“衣四当家,你怎么知道今夜会不太平?让人在外面布下陷阱啊?” 这位四当家,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衣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