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重生权臣的黑月光》 第1章 穿越在洞房花烛夜的床上 尹玉堂死了。 大夙最年轻的中书侍郎亡故时才三十三岁，如此年少有为的人物，死于新帝亲政那一年。 新帝是尹玉堂发妻江颜的外甥，朝臣们个个猜测尹玉堂会被封亲王，可谁也没有想到，尹玉堂会突然咽气，死于毒杀。 江家这些年借着尹玉堂发展家大势大，江颜的堂姐更是入宫为妃，受尽恩宠，没两年便为皇帝诞下龙子。 隆恩加身，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江家想做江山的皇帝，一心为着江山社稷的尹玉堂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尹玉堂呕心沥血为皇帝算计了一辈子，从未想过有一日暗箭会来自举案齐眉的发妻。 …… 永兴三年，四月初九，丑时夜。 尹侍郎今儿个成亲，忙活了大半天的工夫，可算是把一对新人送进了青庐，结果喝交杯酒的时候尹侍郎像是喝醉了，一把将新娘子推开，新娘子没什么防备，撞到了旁边，昏过去了。 傧相傻了。 尹玉堂目光深邃空洞，神色寒得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年郎。 “尹，尹侍郎？”傧相试探着问一声。 青庐搭在西南角，一身绛公喜服，旁边昏过去的江颜……竟也是一身喜服？ “今年是哪一年？”尹玉堂沉声。 傧相慌极了，哆嗦着声音回话，“永兴三年。” 永兴三年，夙天子李仁之赐他与兵部侍郎嫡女江颜之姻，定于四月初九成亲。 他竟又活了？ 转眸瞥一眼昏迷的江颜，他神色微敛，像无事发生一般道，“继续。” 傧相都要哭了，这新娘子都昏过去了，怎么继续？ 好巧不巧，江颜动了。 江颜挣扎坐起，额头上疼的要命，她伸手摸摸自己脑袋，感觉像是肿了个包。 眼傧相长出一口气，哪儿顾得上管江颜的异常，赶紧去了尹玉堂的喜服，又摘了江颜头顶的花，给这两人梳头合发，念了首下帘诗，恭恭敬敬一行礼，“寒夜苦短，尹郎，娘子，早些休息。” 江颜还没回过神，她应该在家里抱着薯片裹着毯子看小鲜肉呢，外面一道雷劈下来劈得她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一回过神，这怎么就穿越了？ 尹玉堂没用她回神，欺身便压上来，吓得江颜赶紧伸手推他，“你你你要干什么？” “今日是你我成亲夜，你说我要做什么？”尹玉堂面色微寒。 不是，穿越也就算了，她居然还直接穿到了洞房花烛夜的床上？！ 她不想献身啊！ “这位公子，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江颜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推开眼前人，奈何她那点儿力气在尹玉堂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 尹玉堂还真就没再继续，不是被她推的，是被她的称呼给吓的。 “公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江颜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能喊公子？那……大人？” “你乱叫什么？”尹玉堂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胡乱认爹？” 难不成，是他方才用力过猛，江颜被推傻了？ 江颜也懵了，她啥时候认爹了？穿越小说果然是靠不住的，说好的她能继承正主记忆呢！ 第2章 关于爱的负距离运动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今天这第一次见面就做这种事情多不好，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互相了解一下！”江颜也不管那些了，眼下保住自己清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虽说眼前人五官清俊，薄唇微抿，不输她穿越前看的小鲜肉。 就是这清隽青年脸色不太好，活脱脱像要把她给生吃了。 “聊聊？” 尹玉堂瞳孔微缩，猛地一把将人扯过来压在身下，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人也靠近了些许。 那双眸子似幽深古井，冰冷却洒满细碎星光，只一眼，就让江颜漏掉一拍心跳。 下一瞬就该吻上来了。 江颜不自觉地咽下口水。 尹玉堂这五官长在了她的审美上，要是和这个人成亲……好像也不赖？ 虽说江颜两辈子第一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心里却还是有些莫名的期待。 但是，意料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 “江颜，你在玩什么把戏？”尹玉堂偏过头在她耳边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凉气。 凭江颜的第六感，这大美人对她绝对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想搞死她！ 不行不行不行，她得为自己挣扎一下！ 江颜还没等想好怎么挽救自己，尹玉堂却退回去了，甚至还站起身来。 感觉到脚趾上的牵扯，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来人脚指头上还系着五彩丝锦。不等她瞧清楚，青庐里头便黑了下来。 吹灯拔蜡，一气呵成。 “睡。”方才还气势汹汹像要杀了她的尹玉堂这会儿声音温和，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便在她旁边合衣睡了。 搞什么，这就不进行爱的负距离运动了？ 江颜摸不着头脑，却也松一口气。 她需要时间好好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她得在旁边这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手里头把自个儿的命给保下来。 殊不知，尹玉堂也没睡，放在身前的手紧攥成拳，上面爆出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在深深地压抑自己。 江颜不对劲。 自从嫁了他之后，江颜端的是中书夫人的架子，处处恬静淑雅，唯独在这卧榻上格外开放。成亲当日，江颜缠着他直至天明，才拖着酸软的身子随他去了宫里。 往后四月，除却不能行房之日，几乎日日缠着他，直至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诞生。 孩子出生后，江颜便寡淡许多，再无殷勤。 如今想来，江颜的殷勤只是为了有一子嗣，保住自己中书侍郎夫人的位置。 其余都是装出来的假象罢。 可如今的江颜呢？ 一个想法在尹玉堂脑中一闪而过，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难不成，江颜也和他一样，重生了？ 江颜就睡在他的身后，这会儿竟已起了鼾声，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要了江颜的命。 若是这会儿江颜醒来，便能看见尹玉堂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目光里满是杀气和冷戾，还有她看不懂的晦暗和压抑。 还有，那双朝着她纤细脖颈伸过去的手。 江颜如有所感，在手落上她脖颈前，猛地睁开了眼。 第3章 刚成亲就想杀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尹玉堂面不改色，轻扯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贴心地掖到了她的脖颈处。 两人的目光对视半晌，透过外头影影绰绰的月光，江颜不敢忤逆眼前的美人，战战兢兢开口道，“谢谢。” “明日早起，随我入宫。”尹玉堂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背朝她睡下了。 江颜紧绷的肌肉许久都没放松下来。 她又不傻，这人对她的杀意明明白白，虽然她不知为什么，但是估摸着和这原主有关系。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从他的称呼里听出来，原主和她一个名字，叫江颜。 今儿个是他们洞房花烛夜，按照名门小姐足不出户的习惯，这两个人应当是第一次见面。但尹玉堂方才说话的口气可不像，倒像是两人相识许久了。 江颜倒吸一口冷气，这不会是她抢了尹美人心上人的正妻位置，尹美人为了白月光要报复她的狗血剧情？ 她不想玩了，想回家，现在反悔行吗，穿越套餐往返打折吗？ 江颜脑子里头念头乱七八糟的，原主身体跟着婚礼流程折腾了一整天累极了，她没想明白，就不知不觉间睡过去了。 毫无防备的江颜是被尹玉堂叫醒的。 一睁眼瞧见初升的太阳和尹玉堂的脸，江颜差点儿激动到哭出来，她在尹玉堂手底下活过一天了，太不容易了。 “尹郎，”江颜学着昨天傧相的称呼，声音软糯糯地和他道早安，“早。” 之前的两个称呼尹玉堂好像都不喜欢，她学着旁人叫的法子，总没错。 尹玉堂冷峻的眉头皱了皱，微微颔首，倒没说话。 有婢女进来伺候着她梳妆换衣，尹玉堂便先出去了。 婢子见他出去了，才小声问道，“四娘，郎君昨夜没欺负你？” 被称呼搞懵的江颜此刻恨不得有本穿越指南放到自个儿眼前来，她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是摇摇头。 倒是这婢子多话，见她摇头面上便带上了几分喜色，边给她梳头边念叨着，“尹侍郎性子冷，嫁过来之前夫人还怕四娘受委屈呢，还叮嘱了莺儿好好照顾四娘。” “莺儿，”江颜准确地从里头听到了婢子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你能和我说说尹郎这个人吗？” 莺儿“噗嗤”一声便笑出来，打趣道，“四娘之前还哭着喊着不愿意嫁呢，现在终于想通了呀。想开些好，您和尹侍郎可是陛下赐婚，而且尹侍郎才二十三岁就坐上了中书侍郎的位置，足以见得陛下多喜欢尹侍郎了。” “四娘好福气，嫁过来了上头也没有舅姑刁难，府上连侍妾都寥寥无几。”莺儿手巧地给她梳着发髻，跟她交代着尹家的情况，“拜见舅姑的规矩免了，但得跟着郎君进宫去拜见陛下，陛下和郎君打小一块儿长大，也不会怎么难为四娘的。” 殊不知江颜都要哭了，昨天晚上喊自个儿老公都能喊错称呼两次，一会儿进宫还不得分分钟穿帮？ 第4章 皇上你是不是太八卦了 用过早膳，夫妻俩换上朝服，进宫去给圣上请安。 中书侍郎夫人的礼服十分厚重。 在这烈日之下穿着，身娇体弱的江颜觉得自己几次都要中暑昏过去了。虽说入宫前有东西代步，可这进宫后却要一路走过去。 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尹玉堂腰细腿长步子快，没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江颜在后头加快脚步想跟上去，结果还没适应自己应该有的端庄仪态，心一急，差点儿扭了脚。 尹玉堂停顿转身，凤眸微眯，气势危险。 新晋中书侍郎夫人委屈极了，湿漉漉裹着无辜的眼神直勾勾地撞过来，像只受了惊的小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顾不上脚疼，快步跟了上去，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半寸，乖巧又可怜。 不知为何，尹玉堂眸子一沉。 再迈步时，尹玉堂的步子倒是慢了许多，等最后目光里能见到甘露殿时，估摸着李仁之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不想，他刚打算继续迈步，就觉得自己身侧有股阻力。 顿脚回头，只见江颜怯生生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江颜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敢动他的，自个儿是什么规矩都不懂，一会儿见了皇帝万一说错了话，小命估计也保不住了。 她年纪轻轻还不想死，就只能冒险问尹玉堂。 成亲第二天，尹玉堂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媳妇因为忤逆圣上判死？ “尹郎，”她声音纤细又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一会儿见了皇上，我该说什么，做什么？” 尹玉堂瞥她一眼，唇角勾了个讥讽的笑容，“堂堂兵部侍郎的嫡女，不知该如何面见陛下？” 江颜咬唇，神色委屈，好不容易才找出个借口来，“我从未见过陛下，怕一会儿表现得不懂规矩，对尹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自认这话说的柔情小意，可江颜还是立即感觉到一道如炬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尹玉堂活像是要生吞了她。 等江颜后背都冒出汗了，才听见尹玉堂的回复，“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 皇帝端坐在主位上。 江颜小心翼翼地学着尹玉堂的样子行大礼，皇帝听上去心情不错，“赐座。” 立即有宫女上前来，往旁一侧放了些什么东西。江颜不敢抬头，有模有样地学着尹玉堂的动作谢礼，然后—— 看着旁边的两个架空方形台子傻了眼。 本以为皇帝一个大老爷们，见过了也就可以放他们走了，现在给赐座是打算干什么？ “你怎么老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李仁之瞧着江颜一直垂着脑袋十分奇怪，调侃道，“一直听说兵部侍郎的女儿是长安绝色，如今终于有机会能看看了。” 江颜心中警铃大作，皇上你怎么这么八卦呢？ “陛下威严，不敢逾矩，因此不敢抬头。”江颜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以往学过的古文，好不容易才编出来个借口。 这要是皇上多问两句，她分分钟就得被拉出去砍头。 第5章 她要跟个男人抢男人？ 李仁之一听这话就笑了，觉得江颜挺会说话，一高兴，反而更好奇了，“你是他的媳妇，与我不必太生疏。快些抬头让我看看，到底是何等绝色？” 江颜不敢抬头，手心都冒汗了，琢磨着这皇上怎么就这么八卦，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怎么非得揪着要看自己什么模样？ “抬头。” 身侧传来低语，让江颜后背一凉，到底是对尹玉堂的恐惧更多些，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平视了李仁之的眼睛后，又连忙低下了。 李仁之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饶有兴味。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李仁之打量尹玉堂一眼，语调柔缓道，“传言果然是真的，倾城绝色。你与你堂姐倒有几分相似。你可是好福气，这媳妇漂亮又乖巧，会说话讨人喜欢，就是不知以后有了娇妻，会不会就忘了政务了？” 江颜心里警铃大作。 这话她听着怎么觉得李仁之好像说的酸溜溜的，像是在抱怨她抢了尹玉堂呢？还有堂姐，她堂姐是什么人？熟吗？遇见了能露馅吗？ 还有，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她要和皇上一大老爷们抢男人吗？ “陛下说笑了。”好在尹玉堂面不改色地将话接过去，“若非如此，也配不上陛下赐婚。” 李仁之被这马屁拍的挺舒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为难江颜，而是转眸对尹玉堂道，“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我准备礼聘江凝。” 和自己一个姓氏，联系上下句，估摸着就是方才李仁之说的“堂姐”。 江颜谨小慎微不敢吱声，身边人却猛地站起，声色俱厉道，“不可！” 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了。 江颜更是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尹玉堂娶了自己，皇上阴阳怪气。现在皇上打算纳妃，尹玉堂又大喊着不行。 她都要哭了，别人家穿越都是斗后妈斗嫡姐斗小三生龙活虎的，到她这为了维持自己不穿帮就已经用尽力气了，哪儿有那个心思？更何况，人家的小三甭管怎么样还是个女人，她呢？ 要和皇上抢男人。 性别就不合适啊！ “嗯？”李仁之也觉得不对劲，他皱眉道，“上月不是你与我提过，江家江凝性行淑均，乃是后妃好人选吗？怎么，不愿做我的妹夫？” 莺儿说过，皇帝和尹玉堂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应当算是死党之类，被冒犯了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还有心思打趣他。 尹玉堂脸色难看极了，垂眸时目光冰寒地望向江颜，嘴上却是和皇上说着话，“陛下，臣恳请您再加考虑。” “我考虑好了，江凝不错。”李仁之干脆把问题抛给了江颜，“你说，我礼聘你堂姐可好？” 尹玉堂阴寒着脸看她。 前生皇帝也曾一时兴起这么问过，江颜当时列举了江凝的无数优点，巴不得让李仁之第二日就礼聘江凝入宫。想来从那时起，江家的野心就已经在磅礴生长了。 若是江颜仍点头，他就算是为了李仁之，为了这江山，也留不得江颜！ 第6章 霸道侍郎的小娇妻 江颜已经跪坐在旁好一会儿，腿肚子压得生疼，现在看尹玉堂站起身，她如蒙大赦也跟着站起，垂着脑袋一副小媳妇儿样，声音细弱蚊蝇，“妾身一切都听尹郎的。” “哦？”李仁之笑了，“尹侍郎你找了个好媳妇啊。” 尹玉堂死死地盯着江颜，连皇帝的话都没听见。 “行了。”李仁之也没接着难为小夫妻俩，摆摆手道，“你们去看看阿娘罢，昨儿个还念叨着想看看你媳妇呢。” 江颜欲哭无泪，皇家的人都这么八卦的吗？ 甭管江颜情不情愿，俩人是从甘露殿出来，倒也没个人引路。可以见得尹玉堂极受皇帝器重，这宫里面的路都走习惯了，认路了。 “江颜，”尹玉堂在前头走着，开口时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哀乐来，“你想让你堂姐入宫吗？” 从方才在甘露殿的反应来看，尹玉堂应当是不想让她入宫，江颜哆嗦着小心脏，努力装出乖巧小媳妇的样子，“不想。” “为何？”尹玉堂顿住了脚步，“若是江凝入宫，江家也能得到极大的帮衬。于你来说，并非坏事。” “可是，”江颜抬眸，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初生的幼鹿，天真无辜，“阿颜已经嫁给尹郎了，从此就是尹家的人，自然要以您的心思为主，既然您不想让堂姐入宫，应当是有打算的。阿颜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阿颜相信你。” 她连谁是谁都没摸清楚呢，而且让不让入宫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还不如就扮演好小娇妻的角色，保命要紧。 却不想，尹玉堂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更加凝重了，眸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晦暗与阴寒。 这女人是在装贤良另有所图？还是在怕自己？ 尹玉堂脑中闪过一个猜测，却觉得这想法太过于匪夷所思。 他几步上前，将江颜逼到了角落里，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一字一句道，“果然留不得你。” 江颜反应十分反常，甚至对他有些畏惧。 难不成，是江颜也和他一样重生了？ 不管如何，终究是个祸害，早些除掉为好。 “你要干什么！”江颜惊恐万分，拼命想要掰开尹玉堂的手，奈何力气太小，只能从牙缝里挤着声音骂娘，“你混蛋！你放开老娘！信不信老娘和你拼命！你再不放开老娘咬你了！” 合着她摆出来的柔情蜜意都没入人家法眼，尹玉堂真爱果然是刚才的皇帝，这皇帝才说了要娶别的女人，就能把他气的要掐死自己。 她这什么运气啊，一穿越过来就赶上这种爱恨情仇。 尹玉堂眼中闪过一分诧异，手下的劲道不由得松了些许，结果真就被江颜给挣扎开了。 脑子都没转就一口咬在尹玉堂的手上，直到嘴里泛起血腥气了江颜才回过神，试探着抬眸一看，尹玉堂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江颜心一沉，完了。 回忆了一下方才过来的路，江颜一松口，掉头就往回死命跑。 第7章 送小娇妻上公堂 江颜高估了自己的记路能力，也低估了尹玉堂的反应能力，她往回没跑上两步，就被人死死地擒住了手腕。 尹玉堂寒着脸，眸光淡漠，除却手还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之外，整个人的气息平静而祥和，“你要去哪里？” “你要对我干什么！”江颜怕极了，眼泪都在眼圈里晃悠了，这地儿她人生地不熟，嫁人了对方又是个这样的主儿，还不知道尹玉堂要干什么呢。 尹玉堂手上用力，将她扯到自己身边，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巾给她细细擦去眼角的水珠，“去见太后。” “我不去！”江颜拒绝配合，谁知道这男人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个变态。 尹玉堂不容她反驳，攥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口气却温和，“这么大人了，闹够了没有？” 还怪她闹？到底是谁刚刚差点儿要掐死她！ 江颜被强迫着到了太后居所，便不敢胡闹了。 太后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样子，对尹玉堂和江颜十分和气，受过小夫妻的大礼，就让起了。 “你叫江颜，是？”太后觉得她颇为顺眼，笑眯眯地道，“抬起头来，让吾看看。” 皇宫里头的人都一个德行，江颜现在没心思想自己穿帮不穿帮的，就想着赶紧结束赶紧回去，她不能呆在蛇蝎美人身边了，得想个法子溜。 太后人好，没难为她，夸了几句赏了些东西，就让小夫妻俩回了。 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江颜，“若是得了空来寻珺仪，也来陪吾说说话。” 江颜不知她说的是谁，稀里糊涂地便点头答应了，察觉到尹玉堂探查的目光，她火气更涨了几分。 等折腾一大圈好不容易回了尹家，江颜都要累散架了，现在别的不想，只想去休息一下。 结果尹家一众仆婢正在等着给她行礼。 昨天晚上折腾一宿，又是一上午劳心劳力，还差点儿把小命折腾没，江颜疲惫极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婢女，这会儿眼圈红红地上前来俯身行礼，“娘子万福。” 莺儿在旁边小声提点，“四娘，这就是郎君的侍妾。” 什么侍妾不侍妾的，江颜不感兴趣，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就从尹家溜出去浪迹天涯，要不留在尹玉堂身边，估摸着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莺儿像是怕什么，语气紧张地道，“四娘可不能丢了夫人的脸面，不过是个侍妾罢了，比不得四娘的。” 江颜莫名其妙，却仍是兴致缺缺地叫起，随便说了两句以后好好伺候尹郎之类的话，就都让回了。 途中尹玉堂倒是看了她好几眼，眼神越发探究。 看着尹玉堂起身往外走，江颜欢呼雀跃，觉得高墙外的自由在向着自己招手。她想了个法子支开莺儿，几步就蹿上了不高的墙头。 从墙头一跃而下，江颜拔腿就跑，好不容易跑了老远，还没等歇下来喘口气，她就被人一左一右给制住了。 两名带着长刀的男子拎她像拎小鸡崽儿，等江颜再次落地，已经是到了长安县县衙里了。 不至于，她不就翻了个墙出来吗，尹玉堂用不用直接把她送进公堂？！ 第8章 再跑一个我看看？ 法曹参军见了江颜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不认识她？江颜一怔，不是尹玉堂叫人来抓她的？ 她这一恍惚，到了法曹眼里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他眉头皱的更紧些，“谁家的逃婢？” 江颜赶紧摇头，她低头看看自己，虽然爬墙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脏了些有些狼狈，但和莺儿穿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法曹的口气放缓了些，细细打量她一番，再问，“可是被贼人劫走逃回？” “没有。”江颜可算是开了口，神色慌张地四下看看，却见周围的人神色都不太对劲。 法曹的语气彻底冷下来了，眯眸打量她片刻，冷哼一声道，“来人，羁押候审。” 江颜是真的要哭了，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她好不容易从尹玉堂身边逃出来，怎么才刚自由就又被衙门给关起来了？ 这一“候审”，就是大半天。 本来她就没吃多少东西，跟着尹玉堂去宫里头走了一圈又累又饿，现在又在昏暗无光的大牢里头关了大半天，整个人又饿又冷又委屈。 以至于牢门被打开，她抬眼看见尹玉堂这个自己在这里唯一算的上“熟悉”的人时，嘴一瘪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后头的法曹吓了一跳，怕是这小祖宗受了什么委屈了，赶紧给尹玉堂赔不是，“尹侍郎，下官也不知这是您家娘子，问了她姓甚名谁也没说，这才送到这儿来的。” “无碍。”尹玉堂神色仍是十分淡漠，向前走几步，半蹲在江颜眼前，拿着方巾给她擦眼泪道，“起来，回家。” 江颜委屈极了，她本来在家好端端的，结果一朝穿越人生地不熟的，吃也没得吃，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尹玉堂弄死她。 结果可倒好，她以为自己就要饿死在这大牢里了，来救她的还不是什么白马王子，而是要她命的蛇蝎美人。 偏偏这人还这么好看，她除了害怕，生不出一点儿反感来。 “你太过分了！”江颜握着小拳头往他胸膛上头砸，鼻涕眼泪的都往尹玉堂的身上抹，哭得抽抽提提的，可怜极了，“你干什么这么欺负我啊。” 江颜虽然很生气，但是饿了一天也没什么力气，又差点儿哭断气，力道根本就和小猫挠痒没区别。 法曹心里头暗叹，这陛下赐婚的就是不一样，侍郎夫人都这样了，尹侍郎居然也不生气。 尹玉堂不仅没恼，态度还温和了些，“能不能站起来？” 哭得上头的江颜没说话，只顾着锤他。 尹玉堂干脆不和她争执，长臂一伸揽着她腿弯将她抱起，抬步便往外走。 “别哭了。”尹玉堂垂眸低声，眉目低敛看着温柔极了，然而紧随着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毛骨悚然。 蛇蝎美人放轻了声音，温柔又缓慢，“下次，你再跑一个我看看？” 江颜立刻就不敢哭了。 等回了尹家，她还有命能活着吗？ 第9章 你这是要我的命 回了尹家，尹玉堂倒是没对她做什么，把她扔回屋里头，人就出去了。 倒是莺儿拍着胸口泪眼婆娑的，“四娘您跑哪儿去了，莺儿找不到你的人，都要吓死了。” 江颜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还没等说话，就听肚子“咕噜噜”叫一声，她有些尴尬地问道，“有吃的么？” “有，四娘您等等。”莺儿那头正准备用布巾给江颜擦擦哭花的脸呢。 正巧有侍女回禀，孟氏求见。 孟氏就是方才花枝招展的侍妾。 “啊，要见我？”江颜一怔，“那就让她进来。” 孟氏穿的光彩照人，行礼问安后，她乖顺地垂下眸子道，“娘子回来，奴婢本应先来伺候娘子的，可没想到主人突然唤奴婢去伺候，这才来晚了，请您恕罪。” 江颜听明白了，孟氏这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可她就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一般，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氏手里面拿着的篮子，她已经闻见里面的香味了。 为了这口吃的，江颜昧着良心道，“伺候尹郎本就是你该做的，我怎么会怪罪你呢。” 孟氏一怔，很快将自己的失态给掩盖下来，将胡饼从篮子里拿出来，娇笑道，“娘子错过了饭点儿，奴婢就给娘子拿了些胡饼过来。” 听了这话，莺儿脸色都变了，她有些不悦正想帮着江颜开口，就看着江颜半点儿都没在乎，伸着小爪子就朝着胡饼去了。 眼瞅着手都要碰见胡饼了，江颜却把手一撤，讪笑道，“那什么，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 她才想起来，自己好歹还算个大家闺秀，这要是伸手抓着就吃，脸还不得丢到姥姥家去？ 这兵部侍郎嫡女与传言中分毫不一样，孟氏有些懵，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得退下了。 江颜饿极了，在莺儿面前也顾不上什么吃相，拿着胡饼就咬了一口。这胡饼大概是刚出炉，又香又脆，一口下肚浑身惬意。 “江颜……” 结果老天爷像是要和她作对，她一口饼还在嘴里头叼着，尹玉堂便推门进来。两人四目相对，尹玉堂那张好看的脸上表情一瞬间就狰狞了。 来不及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江颜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头很痛，身上发烫，她微微张口，不等说话，便一个不稳向后栽过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尹玉堂纳闷她又打算玩什么把戏，身体却比脑子快了一步接住了江颜柔弱不堪的身体。 江颜回味着自己刚刚咬的那口胡饼，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意识模糊不清之前扔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苍天有眼，她一个芝麻重度过敏患者，要不是饿极了没来得及看，她说什么也不会咬那口洒满了芝麻的胡饼！ 尹玉堂面色一寒，伸手抱起江颜往床上走去，问莺儿，“方才什么人来过？” 莺儿瞪圆了眸子，立即就联想到了“罪魁祸首”，大声道，“是孟氏！四娘是吃了孟氏给的胡饼，才会这样的！” 第10章 是生是死，我陪她一起 胡饼？ 尹玉堂想都没想，拿起桌上缺了个角的胡饼便咬了一口，吓得莺儿尖叫，“郎君！” 胡饼万一有毒怎么办！ “是生是死，我陪她。”尹玉堂扔下这么一句，便吩咐道，“去请济世堂坐堂医来。” 把脉时，尹玉堂一直冷脸站在旁边。 坐堂医冷汗都下来了，这人都知道，尹侍郎这小娘子是陛下赐婚的，昨儿个才刚娶回家，今日就昏迷不醒。尹侍郎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杀伐果断，眼下新嫁娘出事儿。 要了命了。 “怎么回事？”尹玉堂沉着脸，温度好像都跟着降下去了。 坐堂医犹犹豫豫的，“可能是…身体虚弱，急火攻心？” 苍天有眼，他是真看不出这小娘子是怎么了，吃口胡饼就昏过去，难不成是噎着了？ “行了，开方子罢。”尹玉堂脸色晦暗不明，他听得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他阿娘卧病在床，那些医工也都是这么说的。 没过几月，他阿娘便撒手人寰了。 难不成，江颜也……？ 尹玉堂垂下去的手攥成拳。 才嫁过去的江颜昏迷不醒，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李仁之撑着下巴问宦官，“尹三媳妇儿怎么样了？” 宦官垂着脑袋，“回圣人，陈医工去瞧过了，换了几副药也没见好，昏迷了一整日了。” “让田医师过去瞧瞧，刚娶回家的小娘子，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人寰了。”李仁之一摆手。 宦官一怔，赶紧答应。 田医师到尹宅时，只觉得尹宅上下气氛压抑得骇人，阴云密布，他硬着头皮先去和尹侍郎打了个招呼。 尹侍郎面容凌冽，在旁看着他诊脉。 “如何？”见他收手，尹玉堂问。 田医师满心苦水，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该喝的药也都喝了…… 他心中挣扎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道，“那就只能冒险试试针灸了。可这法子有些风险，尹侍郎您看……” “试试。”尹玉堂面不改色。 胡饼他也吃了，可到如今都已经一日过去了，却并无异常。若说江颜是装的，可她的气息当真一点点虚弱下去，眼见着气若游丝了。 得了允许，田医师没再耽搁，一排针摆出来，对着江颜就扎下去了。 立竿见影。 江颜人直接就从床上坐起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尹玉堂，眼瞳涣散。等目光重新凝聚的时候，一看清人，她眼泪又下来了，“我想回家！” 田医师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的话自个儿不能听了，他赶紧用写药方的由头出去了。 其实江颜是饿昏过去的，原先是因为过敏，后来就饿昏了。 她正打算控诉一番尹玉堂，肚子就不争气地叫起来。 尹玉堂微微扬眉，从桌上拿起一张胡饼来，问她，“吃么？” 江颜敬谢不敏，拼命摇头。 那张俊美到摄人心魄的脸突然靠近，好闻的气息闯入胸腔，尹玉堂的手像是在摸小猫一样地摸着她的后颈，口气却阴森极了，“你不是江颜，你是谁？” 第11章 我嫁给你，你管饭吗？ 江颜知道瞒不了尹玉堂多久，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不等她脑子里转出什么说辞来，就听门被用力地推开，伴随着莺儿的哭哭啼啼，“四娘你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两天了，婢子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莺儿真是个神助攻，晚上给她加鸡腿！ 心里感激涕零，表情惊恐万分，江颜用力地推着尹玉堂，声音细弱蚊蝇，“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真不是江颜不用力，她从穿过来开始就没好好地吃过东西，哪儿有什么力气？不仅没推开尹玉堂，手推在他的胸口上，好像还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 江颜脑子一抽，捏了一下。 夏季的衣裳本就轻薄，再加上尹玉堂已经在旁边守她一日有余，来之前正在沐浴，听说田医师奉皇命来才匆匆披件衣裳，更是单薄。 胸口外人不曾碰过之处被人轻薄，尹玉堂的脸色彻底黑下来，后退两步，咬牙切齿，“江颜！” 江颜心虚，却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装害怕，“你好可怕……我要回家！” 轻薄他，竟还说他可怕？尹玉堂一口气郁结在喉口，差点儿没闷出一口血来。 “四娘，你说什么胡话呢？”莺儿吓坏了，这才成亲第二日就嚷着要回家，传出去被外人听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江颜转眸看向莺儿，也是一样的一脸惊恐，“你是谁，你叫我……四娘？” “去请田医师过来。”尹玉堂沉下脸。 许是看出自己跑不出去，江颜被把脉时还老老实实的，只是眸子一直警惕地盯着尹玉堂。 田医师诊脉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只是江颜气色的确虚弱，他讪讪地收回手，起身小声回话道，“许是……伤到了头。气血两虚，多养一养，可能就会恢复了。其他并无异常，应该没有别的隐疾。” 伤到头？尹玉堂立即联想到成亲那日自己推的一下。 这么一想，江颜吃过胡饼就会昏过去也可以说得通了，是当时留下的问题，时隔一日才发作。 “多谢田医师了。”尹玉堂一拱手，“我送你。” 田医师哪里真的能让尹玉堂送，客气地回绝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尹中书新娶娘子才两日，竟然就昏迷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真是稀罕事。 “你不记得我了？” 正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演，江颜就听这么一句问，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你是谁？” 想了想，江颜又指指自己，茫然无措极了，“我……是谁？” 又在玩什么把戏？尹玉堂自是不信她忘却一切，只当是新的手段。 但是，他也不介意陪江颜玩一玩。 “我是你的郎君，尹玉堂。”尹玉堂坐到床边，声音低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她，恍若深潭不见底，“你叫江颜，是我的娘子，也是……” “我日思夜想，为之辗转反侧之人。” 江颜没来由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鬼扯！ 就算尹玉堂真的日思夜想她，也绝对是日思夜想怎么搞死她，不是什么好人！ 就在江颜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一声。 江颜尴尬地摸摸鼻尖，“那，我嫁给你了，你管饭吗？” 第12章 我碰你算什么轻薄？ 一向节俭的尹中书今日竟然摆一桌子饭菜给新夫人，府上的侍从们都有些惊讶，也能因此看出郎君是真的看重夫人。 江颜不管那么多，她都已经饿好几日了，再不吃点东西尹玉堂没等动手，她活生生就要把自己饿死了。 就算是尹玉堂坐在她床边直勾勾地看着她，江颜也没停下筷子。 等吃个半饱，端来的饭菜已经如同风卷残云，去了七七八八了。 瞥一眼平日里至少够他吃一天的饭菜，尹玉堂沉默一下。 江颜也意识到了问题，小心谨慎地抬起眸子，试探着问，“……是我吃的太多了吗？那我下次少吃点，不会吃穷你的。” 与她眸子对视半晌，尹玉堂先败下阵来，转头淡声，“不必。” 殊不知，此刻江颜在心里“耶”了一声。 她观察过这张脸，虽然生的是艳绝天下，可如果要说最好看的，还是眼睛。 江颜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笑起来像是弯弯的月牙儿。眸子若黑曜石一般，附着一层泪膜，水光盈盈，她瞧着都心动。 果然，尹玉堂也没逃出美人关。 尹玉堂神色淡漠地叫下人进来将碗筷端走，自己却不见要离开的样子。 “郎君。”江颜试探着喊他，指尖攥着被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喜欢我吗？” 尹玉堂挑眉，“为何这么问？”他已经把自己的不喜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方才我听莺儿说，郎君有个侍妾，说我要大度些，不可与侍妾争宠，让郎君不喜。”江颜声音也软糯糯的，“可我觉得，郎君是喜欢我的。但若是郎君喜欢我，为何要凶我？” 凶她？ 尹玉堂回想了一下，等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时候，脸便沉下几分，“你……莫要轻薄于我。” 手上的触感还历历在目，江颜不仅毫无知罪的意思，甚至还想再来一下。她神色天真无辜，仰头看他，“你不是我郎君吗？我碰你，算什么轻薄？” 这种伤风败俗的虎狼之词从江颜的嘴里说出来，让尹玉堂有一种用亲身行动来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夫妻的冲动。 不过对着江颜这张脸，尹玉堂兴趣索然，只是皱眉呵斥道，“莫要胡言。” 微微一顿，尹玉堂在出门之前丢下一句，“明日回门，你好好休息。” 江颜两辈子头一回结婚，都忘了还有回门这事儿。不过原本还要担心一下在娘家人面前露馅，现在倒好，完全不用寻思了。 失忆这借口，一举两得。 “好。”江颜笑起来，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郎君也早些休息。” 尹玉堂脚步一顿，都不问问他去哪儿休息？前生江颜极其善妒，虽不明说，却总要变着法的问他去什么地方歇息。若是去了府上侍妾处，第二天肯定变着法子地为难。 如今性情是真的变了？ 他忍不住回头，却见江颜已经舒舒服服地窝进被子，准备睡觉，没有半点儿要打探的意思。 很好，尹玉堂指尖微蜷。 他改主意了。 第13章 大白天你要干什么？ 江颜裹着鸳鸯被，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找个姿势，准备休息。 结果不等她合上眸子，被角就被人掀了去。 面不改色地钻进她的被窝，尹玉堂霸占她的被子不说，还用眼神暗示她往旁边挪一挪，留个位置出来。 往旁边给尹玉堂挪个位置，江颜试探着问道，“郎君……不用上朝吗？” 看尹玉堂和皇上之前的亲近样，江颜就知道这主儿肯定是身居高位。现在这个时辰不在宫里头和皇上研讨重要的政务，跟她挤一个被窝干什么？ “不必。”尹玉堂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情极好。 新婚当夜江颜就不愿意同他行夫妻之事，尽管他看江颜这张脸也觉得没兴致，却并不介意以此膈应江颜。 果然，即便是“失忆”了，江颜也不愿他靠近。 “哦。”应一声，她就缩回被子里，闭上眼准备睡觉。 江颜不怕他，古人的观念都是很迂腐的，而且尹玉堂看着像是个正经人，大白天的总不能做出格的事儿。 不想，枕边人的身子却突然靠过来。 江颜猛地一睁眼，正好对上尹玉堂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眸子，“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我是夫妻。”尹玉堂气定神闲，“自然要做夫妻该做之事。” 这人抽什么风！ 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些许，江颜推拒着他的胸膛，十分“端庄典雅”地道，“郎君，白日宣淫，万万不可。” 尹玉堂显然是对她这个动作有些阴影，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撤。 回过神来，才淡声道，“有何不可？” 盯着一张性冷淡的脸说这种话，江颜有种微妙的崩坏感，想起新婚当夜尹玉堂的行为，她耿着脖子道，“那……郎君别弄疼我。” 新婚当夜她拒绝之后差点儿被尹玉堂暗杀，权衡之下，还是睡了尹玉堂好。 反正这人长得不赖，她也不吃亏。 一咬牙一跺脚，江颜干脆伸手搂住尹玉堂的脖颈，试图撒娇，“郎君能温柔些吗？” 按照江颜的设想，接下来应该是鸳鸯绣被翻红浪。 不想，她却被尹玉堂用力推开，他神色厌恶，甚至用旁边的布巾擦了擦碰过江颜的手。 江颜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主动钻被窝的人是他，现在嫌弃她的人还是他？ 这美人怎么回事儿？精分吗？ 今儿她还就非要和他杠上了……才怪！ 见他起身，江颜迅速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郎君怎么不高兴了？” 这祖宗喜怒无常，江颜只想保住一条命，眼下人生地不熟的，招惹尹玉堂就是断自己的活路。 神色厌恶至极，尹玉堂冷冷地瞧她一眼，“你要装到……” 后面的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仓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外孟氏的声音娇滴滴的，“婢子来给娘子请安了。” 这一句话千回百转十八弯的调调，怎么听都不是来给她请安，是来勾引尹玉堂的。 第14章 白莲花救命啊 江颜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见孟氏。 有生之年居然能被白莲花救命，太刺激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起来，还顺手捞了一把旁边的外衫，端的是典雅大方的名门闺秀架子，“进来。” 孟氏进来，莺儿也跟着进来了。 今天孟氏穿的也是花枝招展，不看质量，甚至穿的比江颜还要招摇。一身桃红色的衣裳，脑袋上还戴着两根簪子。 她一进门，脂粉香气扑鼻。 江颜没防备，被呛得咳嗽一声，顾不上自己，她招呼孟氏道，“你怎么来了？” 娇滴滴地给尹玉堂和她请安，孟氏回话道，“娘子吃了婢子送来的胡饼才病倒的，婢子心里过意不去，特来向娘子请罪的。” 在江颜的印象里，这侍妾应该就是尹玉堂的初恋小白花，心头朱砂痣，天边白月光。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小祖宗她得罪不起。 想通了这一点，江颜笑起来，甜美可人，好看极了。 “不怪你呀。”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孟氏又看了尹玉堂，“是我自己没吃好，也不是你想害我。” 芝麻过敏孟氏也不知道，本来就和她没关系。 孟氏一怔，这不对劲啊。江颜不是善妒吗，现在不应该和指责她的不对么？而且自己特意穿的这么艳丽过来，江颜不应该从头到脚地批判她一顿，让尹玉堂不喜吗？ “不过，你这是要出门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颜唇边的小梨涡甜甜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真好看。” 尹玉堂眼角跳了跳，江颜是嫁过来的时候脑子被门挤了吗？上辈子一看见孟氏恨不得把她生吃了，这会儿还夸上了？ 孟氏也有些恐慌，委曲求全的目光投向尹玉堂。 尹玉堂无动于衷，江颜像只无辜无害的小兔子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她回应。 “娘子您误会了，婢子并不是要出去。”孟氏到底是个奴婢，没有准许是不能出门的。 “哦……”江颜拉长了声音，“这都快晚上了，打扮的这么漂亮去干活太可惜了。” 这才对嘛，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才是江颜该做的事情。 孟氏拧着帕子，眸光如同受惊小鹿一般向尹玉堂求助，口中小声道，“要是娘子不喜欢，婢子以后就不穿了……” 越是善妒的女人，尹玉堂就越是不喜。 “我喜欢呀。你穿的好看，我瞧着也舒心。”话也铺垫的差不多了，江颜话锋一转，“不过，确实不适合去干活。这样，你也别做别的了，好好伺候郎君就行了。” 有孟氏缠着，尹玉堂应该就会放过自己了？ 孟氏手里的帕子没拿稳，飘飘悠悠地就落到地上，她本人也是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人什么毛病，不怪她穿的花枝招展地来勾引尹玉堂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给推过去了？ 尹玉堂寒着一张脸，猛地起身道，“走。” 好个江颜，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眼见着两人推开门要出去了，江颜突然喊道，“郎君等等！” 尹玉堂脚步一顿，冷笑一声，他就知道江颜玩的肯定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第15章 尹玉堂与李仁之的爱恨情仇 “等阿颜好些了，能看些书么？”江颜观察着尹玉堂的脸色，试探着问。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虽然现在用“失忆”的名头给混过去了，也用不了太久。先前就已经不懂称呼礼仪好几次差点儿穿帮，她得想个办法好好了解一下时代背景。 不能问身边的人，就只能看书了。 尹玉堂蹙眉，不知道江颜想干什么，眯眸看她半晌，才冷声开口道，“可以。你想看的时候，让人领着你去。” 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江颜心满意足，对着尹玉堂甜甜一笑，“郎君慢走。” 藏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尹玉堂压下心里些许的不悦，甩袖便走。 孟氏一脸喜色，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连个礼都没给江颜行。 两人一走，莺儿就急了，“四娘，你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呀？孟氏明摆着就是来欺负你的，现在让她跟郎君走了，以后还不得骑到你头上来？” 就尹玉堂和皇帝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她可不想跟着蹚浑水，孟氏自己想踩这个雷，她乐不得有人帮自己吸引火力呢。 “先前不是你同我说，不能太妒忌，惹郎君不喜吗？”江颜滚进被窝里，把自个儿团了个团儿，小小地打个哈欠，软糯糯地道，“你还不如同我说说，明日回门都要做什么呢。” 她没有半点儿记忆，什么都不知道怕是要闹笑话。 “郎君陪着四娘回门就行了。”莺儿笑起来，还帮她掖被子，“夫人疼四娘，要是知道四娘病了，心疼还来不及的，规矩上差一点儿不会介意的。” 江颜困倦极了，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压根儿就没把尹玉堂和孟氏的事儿放在心上。 前院书房。 刚出江颜的院子，孟氏就被打发走了。尹玉堂一路回了书房，路上一言不发。 尹玉堂往桌案前面一坐，身周的气压好像都低了几度，总管战战兢兢怕惹恼了他。 “如果夫人要看书，把她领到这里来。”尹玉堂冷声吩咐。 总管捏着一把汗，犹豫着道，“可这书房……” 书房在前院儿，本身江颜一个女人就不应该来，而且里头都是尹玉堂的东西，甚至有些重要公务都放在这，让一个女人频频出入，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尹玉堂眸子淡淡一扫，总管立即闭嘴不敢说话。 “盯着她，如果有什么异动，立即告诉我。” 被眸光一扫，总管几乎有种被蛇盯上的错觉，他硬着头皮点头，“是。” 他伺候郎君也有年头了，以往也就喜怒不形于色些罢了，这怎么夫人嫁过来之后，反倒是更加喜怒无常了呢？ 尹玉堂眯着眸子，眼底有些晦暗不明，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 之所以江颜提出要看书，大概就是要从他这里打探些什么。 自从他重生以来，江颜的行为举止与前生截然不同，他只能怀疑，江颜也重生了。 既然如此，他倒是要看看，江颜还怎么掀起风浪来。 第16章 你担心我，我当然高兴 江颜舒舒服服地睡个自然醒，爬起来让莺儿给自己梳妆打扮。 说是自然醒，也因为她睡得太久，醒的时候天都没亮。 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眼见着要见到很疼她的娘亲，她内心还有点儿小激动。 心里开心，江颜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尹玉堂一进门，便听个清清楚楚。见江颜心情好，他便觉得郁结，总想给她添堵，让她的心情也不畅快才好。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三日回门改为七日回门。”尹玉堂神情淡漠，在她身后不远负手站着，望着她映在铜镜里的脸，“我已经通知过江家了。” 不能回家，江颜的表情该不快了？ 却不想，江颜微微一怔，旋即笑脸更加灿烂，答应道，“阿颜知道了。” “不能回家，你很高兴？”尹玉堂蹙眉。 江颜转回身，微仰着头，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是月牙儿，“不能回家是有些遗憾，不过郎君这么担心阿颜，当然高兴。” 乖巧天真，又软糯糯的，像是无害的小兔子。 瞧她神色欢喜，尹玉堂的眸子又沉了些，格外不悦。 “郎君。”江颜见他脸色变动，便小小声地唤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能去看看书吗？” 早一天摸清楚这世界的规矩，她也能早一天安心。眼下她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个大腿抱着，以免天天担心自己被尹玉堂暗杀。 懂规矩，是抱上大腿的必经之路。 她的焦急看在尹玉堂的眼里，就是另一番含义了。 他眼眸微动，颔首道，“尹诚会领你去。” 尹玉堂要上朝，与她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江颜用过早饭，便寻总管尹诚一头扎进尹玉堂的书房。 书上的字又是繁体又是竖版，还没有标点符号，看的江颜头晕眼花。几乎是一整日的工夫都搭进去，江颜才勉强明白。 她眼下所处的年代，就是大唐。 尽管国号为夙，可书里头记载的东西和她印象里的盛唐一模一样。难怪她出门那日会被府衙抓走，这年代出门去身边不带个婢子的大家闺秀简直比大熊猫还珍稀少见。 日落西山，江颜总算是凑合着看完几本书，简单地摸清了规矩。 难怪她第一次喊尹玉堂“大人”的时候他反应那么激烈，在这个朝代，“大人”只能喊自己亲爹。 江颜绝望捂脸，太丢人了。 打听好尹玉堂回来的时辰，江颜在他回来之前，从书房撤了。回去的路上“碰巧”撞见了要伺候尹玉堂用晚饭的孟氏，她把人从头到脚地夸一遍，还将自己腕子上的镯子赏她了。 尹玉堂从朝堂回来，听见总管汇报这些消息，眸光一寸寸地冷下来。 “夫人呢？” 总管回，“在自己院子里用膳。您……” “摆在偏厅，叫夫人过来。”尹玉堂眉目冷峻。 江颜既然想躲着他，他就非不让她如愿。 本想杀了江颜了事，可今日发生之事却让他觉得，他要让江颜好好活着，将所有的绝望痛苦经历一次。 第17章 Plan C 消息送到那会儿，江颜正美滋滋地准备好好品尝一下莺儿辛辛苦苦做的美食。 莺儿听话懂事又乖巧，很快就摸清了江颜现在喜欢什么，虽说有的时候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好生照顾着。 一听尹玉堂让自己去吃饭，她脸都黑了。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小命，江颜就只能赔着笑脸去了。 江颜特意换一身衣裳去的，换了一水儿的桃红。 她听说上回孟氏刚出自个儿院子的门就被尹玉堂给赶走了。 十有八九就是衣裳的毛病，大男人哪儿有喜欢桃红的？那可是尹玉堂的白月光，不是因为碍眼，怎么可能被送走。 江颜姗姗来迟时，桌上的饭菜都要凉了。 本就打着为难她的心思，眼下就更有由头了，尹玉堂寒着脸道，“吃饭也要人三番五次地请么？” 才刚进门就挨骂，江颜委屈极了，她扁扁嘴，垂着脑袋道，“都是阿颜不好，让郎君等急了。” 江颜生得俊俏，再加上衣裳的料子也不是孟氏能比的，所以桃红色穿在身上并不艳俗，反倒显得人十分娇俏。 眼下脑袋一垂，倒是让人怜惜。 虽说是想为难，可尹玉堂出身名门，家教严苛。虽说算不上宅心仁厚，却也是循规蹈矩，根本就不知该如何为难一个女子。 接下来责怪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尹玉堂淡淡点头，“坐。” 嗯？不赶她走了？ 都已经做好掉头离开的准备了，江颜头疼，她也穿桃红衣裳，孟氏也穿。 怎么孟氏就能被赶走，她就不能呢？ “郎君。”既然不让走，那江颜就要执行一下PlanC了，她费力地将食盒从旁拿过来，献宝一样地打开给他看，仰着笑脸道，“阿颜特意带了道菜，来给你尝尝。” 既然尹玉堂不放她走，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伴随着这段时间的观察，江颜发现了尹玉堂一个弱点。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密集恐惧症患者！ 所以，江颜特意带了一道酿金钱发菜来。又黑又黄的围成圈儿，她就不信尹玉堂看完了还能吃的下去饭！ 菜才刚一摆到桌子上，就如她所想，尹玉堂的眉梢就微微一跳，面色也不好看了些。 江颜心里窃笑，脸上装的极体贴，“郎君尝尝，喜不喜欢？” 熟料尹玉堂面不改色，将盘子放在她眼前，“你有这份心就已足够了，这菜色特别，你费心了。” 伴随着他的动作，江颜下意识一低头，正好看见了满满一盘子的发菜。 眼前一眩。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在江颜兴致勃勃地想要让尹玉堂放过自己的时候，却忘了，她也密集恐惧。 只一眼就忍不住，江颜迅速别开头，胃里一阵翻涌。 尹玉堂心中冷笑，这点儿伎俩，还想算计他？ 故意夹起一块放在江颜碗中，尹玉堂道，“夫人最近身体不好，该多吃些才是。” 她没打算在尹玉堂这吃饭，所以来之前急匆匆地吃了不少莺儿做的菜，一路走得急，又瞧见不愿意瞧的东西。 江颜再也忍不住，扶着桌边一阵干呕。 第18章 今天江颜被休了吗 莺儿被吓到，顾不上尹玉堂，伸手就去扶江颜，“四娘，你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八成是给他下毒，自己心虚了。 尹玉堂心中冷笑，面上态度却做足了，“请坐堂医。” “不用不用，”江颜一阵恶心压过去，赶紧直起身来，“就是有些不舒服，不碍事的。只是扰了郎君的兴致，阿颜就不陪郎君用饭了。” 瞧她白着一张脸尽是慌乱，尹玉堂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他心情极好地摆摆手，放走江颜，“莺儿，好生照顾娘子。” 在偏厅还气若游丝的江颜出门便健步如飞，路上还不忘扯着个婢子吩咐，“让孟氏来我院子。” 莺儿急得直跺脚，“四娘，您自己的身子要紧，现在见孟氏做什么？” “你不懂。”江颜可不就是在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且不说尹玉堂和李仁之到底是什么关系，光是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就够她受的。尹玉堂能在孟氏来之后松口让她去书房，江颜就确定了孟氏在他心里的位置。 江颜已经查过典籍了，只要她三年内没有孩子，就可以被尹玉堂给休了。莺儿说，原主的娘和哥哥都十分疼爱她，那她被休了回家，肯定比在这好过。 只要能安安生生地过三年。 她想的直白，只要能让孟氏吸引走尹玉堂的注意力，让孟氏独占宠爱，她就能少被关注些。 自然安全。 她前脚进院子，后脚孟氏就来了，仍旧穿的花枝招展，乖巧问安，“婢子见过夫人。” 热络地招呼孟氏进来，江颜眨巴着眸子道，“我这有两身衣裳，送……赏给你了。” 话到嘴边临时改口，江颜笑得甜甜的，完全看不出正室夫人的架子。她拍拍旁边放着的两套衣裳，“我上次见你身量与我差不多，应该是能穿的。这是两身新衣裳，你且拿去穿。” 孟氏不过是个侍妾，穿不得江颜身上好料子的衣裳，不合规矩。她不过是旁人送来的婢子，也没什么好出身，比不得江颜大门大户，这样的衣裳之前见都没见过。 这两套好衣裳摆在眼前几乎发光，孟氏眼睛发热。 孟氏扑通一下给江颜跪下，神色惶恐，“婢子不敢。” “我赏你的，你有什么不敢要的呀？”江颜伸手拉她起来，神色天真，像软糯糯的小兔子，“我身子不好，不能让郎君尽兴。你是郎君的侍妾，穿得好看些也让郎君看着欢喜。” 孟氏的眼睛离不开那两套衣裳。 她想要的不得了，穿上这般华贵的衣裳，她定能比眼前这没心机的女人更得宠。 “你就收下。你记着，你是郎君的侍妾，伺候好郎君才是应当的。”江颜瞧出她的犹豫，硬是将两套衣裳塞进了她的怀里，又幽幽地叹口气，“郎君肯定会喜欢你的。不像我，身子又不好，又将郎君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孟氏没听她在说什么，手攥紧了放在怀里的两身衣裳。 眼底尽是狂热。 第19章 江颜下毒实锤了 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诱惑，孟氏抱着那两身衣裳，飘飘欲仙地走了。 与此同时，尹玉堂也收到消息。两人在院子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原木原样地传进尹玉堂的耳朵。 其实往江颜的院子里面安插人并不困难，她嫁过来的时候就只带着一个莺儿和一个嬷嬷。嬷嬷又在她嫁人之前病了，所以没跟着过来。 眼下那么大个院子里头，就只有莺儿是江颜自己的人。 他提着笔分毫未停，淡声吩咐道，“让孟氏过来。” 一个妒妇怎么会好心给孟氏送衣裳，这衣裳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他颇为好奇，江颜到底有多少手段？ 总管不敢怠慢，忙让人去叫了。 微微一顿，尹玉堂想起什么来，又吩咐道，“将夫人送来的那盘菜，去验毒。记着，莫要让旁人知道。” 总管心里一沉，不敢多问，连声答应着去了。 外人看着尹玉堂喜欢夫人，可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 孟氏来的极快，身上却已经不是见江颜的衣裳了，而是江颜送的。 与江颜的容貌不同，孟氏的容貌更偏向于成熟女性，所以江颜选的时候，也都是适合孟氏的衣裳。 眼下衬得本就身材修长的孟氏更是夺人眼目，尹玉堂乍一看，倒是要比平日里更加艳丽几分。 他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问道，“衣裳是夫人赏的？” 孟氏这会儿正觉得欢喜。 果然人靠金装，衣裳才刚换上尹玉堂便召了自己。她按捺住内心的雀跃，给尹玉堂俯身行礼道，“是。郎君……好不好看？” 最后一句，孟氏是大着胆子问的。 旁人都以为自己是郎君最喜欢的侍妾，以往总是会召她过去。可只有孟氏自己知道，郎君之所以愿意见自己，不过是自己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罢了。 平日里想见一眼尹玉堂，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尹玉堂瞥她一眼，犹豫片刻，微微颔首。 脸上的欣喜藏也藏不住，孟氏现在恨不得回去抱着江颜亲两口。她本来也以为这衣裳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回去一检查，才发现是实实在在的好衣裳。 这大家闺秀果然是个傻的。 没等孟氏再趁机对尹玉堂邀宠，便被敲门声给打断了，总管在外头拎着个食篮，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先回去。” 孟氏一怔，多少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背尹玉堂的命令，只好行礼退下。 临走的时候，还瞪了总管一眼。 “有什么问题？” 看出总管面色不对，尹玉堂在心中冷笑，若是饭菜里面发现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江颜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里头……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总管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他去验毒的最后，自己也没忍住好奇尝了一口，这味道……让他无法评价。 尹玉堂的手微微攥成拳，有些不可控的兴奋，他强压下激动，“加了什么东西？” 若是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尹玉堂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第20章 贴心小娘子 “加了许多养身的药材，不过没有什么门路，好东西一股脑地都加进去了，所谓味道差强人意。”总管长叹一口气，惋惜地看着这菜。 他倒是明白夫人一定是好心，可这菜不是这么胡乱做的呀。 药材？养身的？ 尹玉堂一怔。 “郎君，夫人送东西过来了。” 就在尹玉堂没回过神的时候，外头侍女的声音响起来。 进屋的侍女手里拎着一个食篮，从里面拿出了冰镇过的甜汤来，小声回话道，“夫人在院子里喝了甜汤，让奴婢给郎君过来。” 如今正是盛夏。 即便已经是黄昏，却还是热得不行。 江颜听说了尹玉堂叫孟氏去，再看一眼这时辰，就知道肯定得留着孟氏伺候了。她心里觉得高兴，所以特意让人送两碗甜汤过去，让这两人做运动的时候补充补充能量。 然后就当她不存在就行了。 甜汤是摆在食篮里面的，现在还透着丝丝凉气。尹玉堂拿一碗在手上，问道，“怎么是两碗？” “夫人说，若是郎君身边还有旁人，便分给旁边伺候的。”侍女小声回话。 尹玉堂瞧一眼旁边的总管，沉默半晌，才微微颔首，示意他拿。 总管那叫一个感激涕零，没想到夫人照顾郎君的时候还能带着自己。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当着侍女的面儿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尹玉堂没动，他的指尖摩挲着碗边，问道，“夫人呢？” “夫人身体不适，睡下了。” 先是快速地吃饭，又一路疾走。干呕之后为了压下去又喝了一碗冰镇甜汤，江颜的胃不负众望地抗议了。 这年代也没有什么速效药，没办法，江颜只好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尹玉堂没说什么，气氛压抑得有些骇人。 半晌，尹玉堂才淡声道，“去请个坐堂医，给夫人仔细瞧一瞧。” 他开始看不懂江颜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了。 他喜甜，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前生也不过是无意透露给了江颜，结果她转头就送甜汤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示好么？ 江颜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人碰过，不过她睡的死，也没太在意。 等一觉睡到天亮，她胃疼也好了不少。 舒舒服服地抻个懒腰，江颜招呼莺儿洗漱更衣，却没见莺儿的人。 无奈只好招呼了外头的婢子，还随口问道，“昨天晚上孟氏是什么时候离开郎君院子的？” 侍妾是不能在郎君的院子里留宿的，除非是极其受宠。 尹玉堂不是那种人。 “孟氏？”婢子摇头，“不清楚。不过晚上的时候有人来看过娘子，给娘子诊脉来着。娘子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颜纳闷儿，“来给我诊脉干什么？”她没病没灾的。 婢子正要回话，莺儿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面容焦急地道，“不好了四娘！三郎闯到府上来了！” 三郎？江颜大脑当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眸子，她嫡兄来干什么？ 第21章 中书侍郎夫人有喜了 江颜后背一凉，顾不上旁的，拎着裙子就往正厅跑，连这段时间装出来的端庄贤淑都不要了。 比如，莺儿的说法是夫人和三郎都很宠爱她。 可经过她自己的旁敲侧击和调查，江侍郎的嫡子江辰何止是宠爱她？说白了，江辰就是个妹控晚期！ 没嫁人的时候，恨不得她要月亮都给摘下来！ 不仅如此，江辰还和许多“肖想”江颜的人动过手，但凡对她表现出一点儿痴心妄想的，都免不了挨江辰一顿揍。 如果不是因为江侍郎家底深厚，还次次上门给人赔罪的话，江辰早就惹祸上身了。 这次江颜嫁人，就算是皇上的意思，江辰也好一顿不乐意。 她该回门的时候没回门，生怕江辰这祖宗今天闹出什么事儿来。本来尹玉堂对她就有杀意，这要是被江辰刺激了，自己小命不就危险了？ 江颜一路小跑闯进正厅，却被门槛绊了一下，还没等惊呼出口，就被接入一个怀抱。 她一抬眸，脊背发凉。 尹玉堂。 不知两人说过什么，尹玉堂的神色不太好看，只是扶稳她便松开手，负手立在一旁。 神色更难看了。 他分明应该看着这女人摔个鼻青脸肿才对，可脑子里一晃神想起昨日甜汤，身子就动的比想法快了一分。 江颜不知他的想法，只当他是因为自己恼火了，赶紧拍拍裙子站稳，望向江辰。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只听莺儿提过几次家人，心里头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可瞧一眼江辰，她一下子眼圈就红了。 她前生父母出事，被哥哥拉扯着长大。可谁知她十六岁生日那年，连哥哥都出车祸，天人永隔。 自打那时候起，世界上便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江辰的模样，与她哥哥一模一样。 从她进门起江辰的目光就在她身上，见她眼圈儿红的像兔子似得，当下就急了，一个箭步窜过来攥着江颜的手腕，“他欺负你了？” 忍着泪意说不出话，江颜就只能摇摇头。 除了有时候眼神吓人之外，尹玉堂还真就没干别的。 “你别骗我。”江辰不信她，一把扯她到身后，对尹玉堂怒目而视，“你打小虽说身子弱些，可什么时候有过无缘无故的昏迷，肯定是他对你做什么了！” 江颜哭笑不得，知道他说的是芝麻过敏的事，可眼下也不好解释。 就只好轻轻地在后头扯他袖子，“哥……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郎君。” 嗯？ 在旁负手而立不说话的尹玉堂微微扬眉，觉得惊诧极了。 她居然叫了江辰“哥”？还帮他说话？ 难不成，真的磕坏脑子了？ 这称呼一喊出来，江辰也被吓傻一瞬。 妹妹叫他什么？ 江辰心花怒放，恨不得将她抱起来转个圈圈，结果眸光瞥到旁边的尹玉堂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当下又绷起脸来。 “外头都说中书侍郎夫人有喜了！”江辰一双桃花眸子恶狠狠地瞪向尹玉堂，“这流言还是从尹家传出来的，肯定是他故意散播谣言，诋毁你名声！” 第22章 在挨打边缘反复横跳 昨晚胃就不舒服，今日早上刚醒还没吃东西就一路匆匆跑过来，江颜这会儿有些低血糖。听见江辰一说，更是被惊得头晕眼花，下意识抓住江辰袖子才站稳。 一想起昨晚有人来给自己看过诊，江颜脸都白了。 天地良心，她这才穿过来几日，原主就算是有孩子也和她没关系啊！难怪尹玉堂看她的神色那般怨毒，哪个男人被戴绿帽了能高兴？ 尹玉堂也微微蹙眉，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当真？” 江辰窝了一肚子火，转身痛心疾首地对江颜道，“妹妹，要不你就和他和离了，回去我养你一辈子！外头传言说，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做中书侍郎，都是因为那方面不行，所以才只能一心扑在朝堂上的！” 嘶…… 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兄长顺口说出来的这句话，怕是要挨打啊…… 理智虽让她拦着，可失而复得的哥哥在自己眼前，她喉间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 “那方面不行”的尹玉堂脸都黑透了。 本就是来为她出气的江辰见她说不出话的模样更心疼了，跳脚道，“尹玉堂，你是个男人就给她封休书！” 要是尹玉堂不给，他就找两个混子，在他上朝下朝的路上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虽然江颜也想和他和离，可这婚是皇上赐下的，怎么可能一封休书就能解决了？ 她赶紧拦着江辰，怕他再说胡话。 “阿兄，郎君真的没欺负我。”江颜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没消下去的哭腔，软糯糯的招人疼极了，“而且……” 她踮起脚尖，在江辰的耳边说悄悄话，“我昏迷的时候，郎君还说，若我有什么意外，他都陪我一起呢。” 尹玉堂皱眉，总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碍眼。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江颜和江辰如此亲近？她不是最讨厌不着调吊儿郎当的江辰了么？前生见面就只是冷冰冰一句“兄长”，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江辰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江颜偷偷指指莺儿，“莺儿亲耳听到的。” 妹控哥哥嘛，她稍微一安抚就好了。 难办的是尹玉堂。 又被绿了又被说不行，她可得怎么哄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哟。难怪昨日没来由地干呕几次，原来是有了身孕。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她还有活头吗？ 江颜心里都要哭了。 “那……”江辰一双桃花眸扫过尹玉堂，最终落在了他腰带以下的位置，小声问，“他没问题吗？” 过于吃惊，江颜的脑子僵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一张俏脸顿时羞红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着调，什么话都能问吗？ 多臊得慌啊！ 她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问出话的江辰却不觉得什么，桃花眸子眼巴巴地瞅着她，等个回应。 “江云瑾。”尹玉堂突然唤一声，解了江颜的尴尬。 被喊了名字，江辰下意识回头。 “流言之事我并不知晓，不过会彻查到底。”尹玉堂眸光浅淡，看不出喜怒，“我与她乃是陛下赐婚，不可儿戏。休书一说，不要再提了。” 江颜心里咯噔一下，查什么？ 查奸夫是谁吗？ 第23章 江辰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让江辰赌这一口气瞒着家里冲过来要说法的原因就是外头关于江颜有喜的传言，如今一看，江颜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尹玉堂好像也真的不知道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他心里的火气就消下去些了。 皇上赐婚不可儿戏，他不是几岁孩童，自然也知道。 如今他没问清楚就闯过来本就不对，尹玉堂愿意退一步他自然松一口气，当下也没继续为难，而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个事儿来。 “四娘，你……不记得我了？” 瞧着江辰可怜兮兮宛若弃犬般的眼神，江颜一时之间不知该问问他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先安抚安抚他的情绪。 她失忆了难道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怎么江辰现在才想起来问！ 算了算了，前生她这哥哥也不靠谱得紧，也习惯了。 对上江辰写满期待恐慌委屈的眸子，江颜虽说有些不忍心，却还是微微点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还这么亲近？ 尹玉堂挑挑眉梢，心里升起几分淡淡的不悦来。 “那……” 不等江辰再继续发问，尹玉堂便开口打断道，“此次出门，你应当并未告知江侍郎。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会被发现端倪。” 话虽然说的不明显，但也算是逐客的意思了。 江辰果然面色一白，瞧一眼江颜，却有些不甘心。他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江颜呢，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尹玉堂又跟上一句道，“待到回门时再细说也无妨。” 姑娘才刚嫁出去就气势汹汹地闯上门，对江颜的名声是不好。江辰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那四娘，兄长先回了。” 两辈子失而复得的哥哥就只看这么几眼，江颜舍不得，眼圈一下子就又红起来，乖巧点头道，“阿兄慢走。” 越瞧她这模样便越心疼，江辰忍了又忍才没掳江颜就走，只是让她送到门口去，然后悄咪咪地问一句，“四娘，要是他不行……你跟兄长说，兄长给你想办法。” 他三教九流人脉甚广，这种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饶是江颜该看的书没少看，也扛不住江辰这么问，推着他就往外走，嘴上还念叨着，“行的行的，阿兄你快走。”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随随便便就能和姑娘家说么？ 尹玉堂缓步走到门口，正巧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刺眼。 什么时候她居然和江辰的关系这么好了？两人都带着双极好看的桃花眸子，如今站在一起，若是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是一双璧人。 这个念头让尹玉堂有些不悦。 这点儿不悦，在江辰走后就变成了对江颜的为难。 他站在树荫无人处远远地望着她依依不舍地送走江辰，目光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之后便朝着自己过来。 在江颜一路小跑走到自己身边，眨着湿漉漉的眸子正要说话时，他先开口抛出一个问题。 声音喑哑，眸色深沉。 “我行不行，你怎么知道？” 第24章 你有本事撩我你有本事别脸红啊 尹玉堂突如其来的崩人设行为让江颜脑子当机了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她就那么茫然地瞧着他。 一双眸子无辜又单纯，像是林间不染尘埃的小鹿，此刻天真地望向要对自己动手的猎人。 没有人说话。 两人对峙半晌，江颜总算是回过神来，正打算装听不懂蒙混过关，就瞧见尹玉堂别开脸去，耳尖有些不易察觉的绯红。 嘿！ 江颜心里乐开花了，你有本事撩我，你有本事别脸红啊！在这疯狂开车结果自己不好意思了算怎么回事儿！ “郎君不行吗？”江颜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反问，她演技好，完全看不出藏着的笑意。 就在尹玉堂噎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江颜自己给了他台阶下。 “虽然阿颜都不记得了，可莺儿说郎君是大夙最年轻的中书侍郎，年少有为，又深得陛下器重。郎君这么厉害，哪里不行了？” “……”尹玉堂的指尖微微一颤，向来在朝堂上能将对家说到哑口无言的他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你记得江云瑾？” 尹玉堂面不改色，抬脚往旁走，仿佛话题转移得并不生硬。 在心里偷偷比一个胜利的手势，江颜为眼下口头上小小的得胜雀跃。 她心里暗自偷笑，面上却只是垂首摇头，“不记得了。” “不像。” 知道是对她的态度生疑，早在江辰没走的时候，江颜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眼下被问及，江颜抬起眸子，毫无防备地笑起来，眼里带着些光，“阿颜也不知怎么，一见他就亲近得很，好像他就该是我的兄长一般。” 是挺亲近的。 尹玉堂顿住脚步，侧头看她，眼神里充满探究。 不知他这番是为何，江颜也就站着脚步，茫然而坦荡地任由他打量。 江颜自然是不会知道，原主并不喜欢这个游手好闲吊儿郎当血气方刚的嫡兄，她能为父亲的大计手刃丈夫，自然瞧不上对家中仕途毫无帮助的兄长。 所以，在尹玉堂的记忆力，江颜一直都对江辰爱答不理。就算对方一直十分热络，江颜也连一个笑颜都吝啬给予。 眼下变得未免太多了。 “郎君。”就在尹玉堂思索的时候，便听她唤一声。 江颜期待地望着他，手下还不安地揪着衣角，试探着问，“郎君要和阿颜一起用早饭吗？” 这小模样，竟然还挺好看。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连神色都跟着冷下几分，沉下眸子道，“不了。莺儿，送娘子回院。” 这是他的仇人，是未来的窃国贼，他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殊不知，江颜的脸色也是一瞬不好看了。 她的小心肝都跟着颤抖，暗道完了。 现在尹玉堂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好脸色？原主可是绿了他，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现在尹玉堂不直接动手就已经算是非常有教养了。 不行，她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努力奋斗了！ 做好决定，江颜望向尹玉堂背影的目光充满斗志。 第25章 我在讨你欢心呀 尹玉堂是有正事的人，本来就已经因为江辰的事情耽误，用过早饭之后就匆匆上朝去了。 江颜琢磨一下，直奔孟氏去了。 虽然名义上孟氏算个侍妾，可究根到底不过就是个下人，住的地方自然也不能和江颜比，只随随便便找个奴仆房就是。 听说江颜要找孟氏，总管没敢让她去奴仆房找，而是让孟氏去寝堂。 因着先前那一碗甜汤，总管对江颜的印象极好，眼下也小声劝慰道，“娘子，孟氏虽说是郎君的侍妾，也算不得受宠。您是江侍郎的千金，没必要和一个婢子计较。您要是瞧她做派不顺眼，告诉奴一声就行了。” 最近孟氏的做派在府上都传开了，穿着江颜给的衣裳四处招摇，巴不得人人都来瞧一瞧。 这什么意思，不就是瞧着娘子好欺负么？ 知道总管是好心，江颜对他甜甜一笑道，“我没打算难为她呀。” 那可是尹玉堂心里的白月光，她本身就对不起他了，再伤害白月光，那不就开始霸道总裁为爱复仇虐身虐心的戏码了吗？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孟氏来的快，她从江颜这得过不少好处，心里早就将她定义为好拿捏的主儿。见面也不见太多尊敬，花枝招展笑吟吟地行礼，“娘子万福。” “起来呀。”江颜看上去半分心计都没有，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我先前去瞧过你住的院子了，未免太破落些。所以……” 她拉长声音，将后头从自己嫁妆里拿出来的摆件露出来，“这些赏你了。”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她去检查自己嫁妆的时候发现不少好东西，让莺儿挑几件没那么名贵的，她转头就带来送孟氏了。 莺儿瞪大眸子，一脸不情愿。 打孟氏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多值钱东西。尹玉堂虽说十分受宠，却克己复礼，喜欢素雅端庄，所以一整个中书侍郎府，都没太多名贵摆件。 眼下这些个在孟氏眼里价值连城的摆件放在这，孟氏眼睛都直了。 瞧她火辣辣的眼神，江颜就懂了。三劝两劝地让孟氏半推半就收下，江颜眸子一转，小声问道，“你知不知道，郎君喜欢什么吃食？” 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她能让尹玉堂对自己多喜欢一点儿，就有更大的可能得到一封休书，而不是夺命弯刀。 孟氏眼珠一转，赔个笑脸道，“郎君喜欢甜的。”才怪。 在一旁的总管微微蹙眉，府上下都知道郎君喜欢清淡的，孟氏这……过分了。 不过江颜不知，也没当真，知道这消息后，便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厨房。 傍晚。 在接过江颜让人送过来的第十二道糕点后，尹玉堂终于按捺不住，闯进江颜的院子，盯着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眸子水盈盈地盛满了倾慕，江颜声音软糯糯的，勾起唇边小小的梨涡，神态不似作假，“我在讨你欢心呀。” 第26章 她怎么能因他长得好看就痴心妄想呢 太阳落山了。 最后一丝余晖落在江颜的脸上，那笑容清甜，仿佛能将光都压下去几分。 尹玉堂本想掐着她脖颈恶狠狠地逼问此人到底想做什么，可瞧着这张看过千百遍的脸，他咬牙切齿又下不去手。 他将之归因于自己从小受过的家训。 绝不是江颜此刻的表情与他印象中的毒妇对不上。 心有不安的江颜努力抱大腿，让自己声音更温柔几分，“郎君脸色不太好，是太辛苦了吗？” 她冲他眨眼眸的时候，像是撷了一湖星光。 前生怎么从未发现江颜的眼睛竟这么好看？ 奇了怪了。 “讨我欢心做什么？”压着心里的那一点儿惊诧，尹玉堂蹙眉反问。 江颜对对手指，方才还带着笑的脸一瞬间就委屈极了，垂着脑袋小声道，“阿颜是郎君的娘子，讨郎君欢心不应该么？” 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说自个儿是因为怀别人的孩子怕被打死。 她今儿一天虽然没再干呕，却一直觉得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定然是因为有了身孕。 要命哟。 明知道江颜是装的。 可尹玉堂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也不知是想掐她的命脉，还是想揉揉她的脑袋。 良久，尹玉堂才开口道，“明日，你随我一同入宫。” 入宫？江颜浑身一僵，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就说尹玉堂不是那么容易能放过她的人。今天肯定把她怀孕的事儿和皇上说了，明日带她入宫就是为了让皇上惩治她的！ 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才遇见哥哥的，不会就这么要死了？！ “能不能不去啊……”江颜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地带了三分哭腔，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都怨原主肚子里的孩子！ 她这番动作，落在尹玉堂的眼中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之前昏迷不醒，昨日才吐过，听说今日又一直恹恹地没什么兴致，想来是被外头的流言影响了情绪。 想来是身体不适，不愿入宫。 他记得前生的江颜身强体壮，教训他府上侍婢中气十足，为何如今这么娇弱？ “不可。”他收回思绪，冷冰冰地道一句。 皇宫里的命令，怎么能儿戏？ 江颜听他这话没半点儿人味儿，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想想自己刚刚失而复得的哥哥，她心酸的厉害，委屈的要命，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早知道就该跟着江辰回去，她早就该知道尹玉堂不是什么好人，日日惦记着杀她害她。 她怎么能因为他长得好看便痴心妄想呢？ 心一截一截地凉下去，江颜也懒得继续哄他了，略一俯身道，“知道了，明日会随你入宫的。天色晚了，请回。” 尹玉堂微微扬眉。 眼眸中的光芒烟消云散，侧颜棱角冷淡得不近人情。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以为自己回到了前生，他的发妻与他单独在人下时，便是这样的。 果然，江颜还是那个江颜。 尹玉堂指尖微蜷，明日最好不要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 第27章 我们一起回去 江颜没闹幺蛾子，甚至早早起来让莺儿给自己梳妆打扮，还留下一封书信让莺儿等今日晚上交给江辰。 她的行为旁人不懂，只有她自己知道，写的是遗书。 这么大的事，她怕是不能活着从宫里出去。 和江辰见过一面，她很知足。 遗书上写的是让江辰不要再与尹玉堂争执，不要因为自己而对尹玉堂有不好的印象。 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江辰肯定会找上门来，他根本就不是尹玉堂的对手，只会过来送死。 毕竟一切是自己的过错，江辰得好好活着。 殊不知，她越是淡然，越是让尹玉堂生疑。 她随尹玉堂入宫，自然是要跟着他的时辰走。 天才蒙蒙亮，两人便去宫门口候着了，到宫门口，例行验鱼符。 侍卫见尹玉堂带个女子一同上朝，也是微微一惊，不等他发问，尹玉堂便塞了什么东西给他，又低声说些什么。 江颜都看在眼里，如今就只是冷笑。 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走后门来做，不然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尹玉堂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在心里嘲讽一番尹玉堂的小人做派，江颜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 今日是四月十四，只有常参官需要入宫见皇帝。这些常参官不少都与尹玉堂相熟，眼下一个个八卦得心都痒痒，要不是怕御史弹劾，定要过来问问这小娘子是什么人。 她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一身华服更衬得雍容华贵，面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十分淡漠，竟与皇室中人的高贵有几分相似。 一时之间，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两人一进宫门没走多远，尹玉堂便顿住脚步，他淡声道，“我不与你同去，宫婢给你领路。” “嗯。”江颜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十分淡漠。 一个宫婢在一旁等候许久，见尹玉堂颔首才上前来，笑道，“请随婢子来。” 江颜转身便要走。 如此陌生的江颜让尹玉堂一怔，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住她的手腕。 两人肌肤刚一触及，尹玉堂便如同触电般收回手。 他轻咳一声道，“等结束了，与我一同回去。” 不知为何，他方才有种感觉。好像不伸手抓住她，她就会像是一阵烟似得消失不见。 就算是江颜真的要消失，也只能消失在他的手上。 他的仇还没报，怎么能让江颜走？ 回去？江颜一怔，她还能回得去吗？ 不等她开口问，尹玉堂已经匆匆转身走了。 他已经听见了后面一直看他不对付的御史扼腕叹息的声音，一会儿见了李仁之怕是免不了一顿口舌。什么在宫廷重地与女子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之类，肯定会没完没了。 不过，他刚刚到底是为什么会伸手的？ 瞧见江颜愣神，只当是她舍不得尹玉堂，在心里窃笑一声小夫妻两个的感情好，宫婢小声问道，“走吗？” “走。”江颜回过神，赶紧跟上宫婢的步伐，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我这……是要去哪儿？” 难道不是要告诉皇上她有了别人的身孕，然后杀她灭口吗？ 第28章 阿颜想和太后要个恩典 宫婢被江颜问的愣一下，“尹中书没和您说吗？” 江颜默默摇头。 昨天晚上就说了一句要进宫，然后她就以为是因为尹玉堂被绿了生气所以才让自己进宫被皇帝赐死的，别的根本就没有多问。 “是太后殿下让您入宫的，说想看看您。”宫婢笑笑，恭谨地回话道，“听说您昏迷了几次，有些担心。这不，听说您好了，就让您入宫来让她瞧一眼。” 但是太后的身份就摆在那里，而且李仁之对太后十分孝顺，有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都是女眷的事儿，也闹不了太大。 江颜整个人都松一口气，像是泄了力气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太后就在自己居所里等着。 上朝的时间早，江颜来的也早，到的时候天才大亮没一会儿，正是太后用早饭的时候。 一见江颜，太后便弯起眸子笑道，“你来了。” 方才引江颜来的宫婢过去在太后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按照规矩给太后行礼问安，江颜露出个甜甜的笑脸来，讨好道，“让太后殿下担心了。” 她模样长得本就俊俏，眼下乖巧温顺，更是让太后觉得欢喜。太后一辈子没有子嗣，李仁之也不过是养子，身边一辈子来来去去的都是些男人，最希望的就是自己有个女儿。 所以太后格外偏宠这些姑娘家，能入眼的，多无法无天太后都能护着。 “你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现在又刚刚嫁人，肯定会觉得不习惯，自然就容易生病了。”太后给江颜想着说法，笑眯眯地道，“等回头让尹玉堂好好照顾你，时间久了，就能养好了。” 这话让江颜没法接。 她虽然知道礼仪，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但是江颜也不知道太后和尹玉堂之间的关系。现在听着虽然是亲近，但是毕竟一个是臣子，一个是皇帝的娘。 她要是接的太不见外，肯定会让太后觉得冒犯。 就在江颜纠结的时候，太后道，“尹玉堂曾经来和我说过，你是个好姑娘。本来吾还担心，李仁之随随便便点了你们，会不会让你受委屈。如今你们互相喜欢，这就最好了。” 江颜都要哭了，您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互相喜欢？ 尹玉堂可是每天都惦记着要对她下手，她能活到今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敢奢望尹玉堂的喜欢？ 心里腹诽是腹诽，太后的话不能不回。 “郎君年少有为，阿颜不敢奢求他的喜欢。”江颜说话的时候，眸子微微垂着，带着几分委屈的神色。 太后瞧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没有传言中的骄纵，不由得更喜爱几分，“你们如今是夫妻，他当然要喜欢你。” 微微一顿，太后又道，“倒是吾疏忽了，你这孩子年纪小，应该更喜欢同姐妹们玩乐，让你来陪吾这老太婆，难为你了？” 眼前这小姑娘的紧张，太后都看在眼里。 “太后殿下，阿颜一瞧见您，就觉得您十分亲近。”江颜抬起眸子来，带着几分胆怯，“只是阿颜病了一次，便什么都忘了……怕冲撞了您，才不敢多话的。” 她见太后没有什么反应，又垂下头小声道，“阿颜……想和太后殿下要个恩典。” 第29章 江颜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 “嗯？”太后还在琢磨着江颜失忆的事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面上的几分笑意不达眼底，她问，“你想要什么恩典？” 喜欢小姑娘是喜欢小姑娘，可这个姑娘若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自然也不会应允。 “阿颜……想常来陪太后殿下说说话儿。”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小小的，像是有些胆怯。 想要在尹玉堂的手上活下来，她得给自己想想办法。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得给自己找个大腿，找个靠山。 李仁之日理万机，自然没空来陪太后。 只要抱上这条大腿，就算是尹玉堂也不敢擅动。 太后没说话。 江颜乖巧道，“阿颜瞧您亲近，若您恩准，是阿颜的荣幸。” “吾允了。” “谢太后！”江颜眉眼弯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不过。”太后话锋一转，语气又冷下几分，“你说要常来陪吾说话，可是有所求？” 江颜失忆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但江家还想送个姑娘进宫，太后却是早已有所耳闻。听说是江颜的堂姐，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皇宫里的人对此都十分敏感。 皇帝与尹玉堂自幼一起长大，如今尹玉堂又身居高位，若是江家姑娘再入宫…… 兵部侍郎的位置十分微妙，不得不防。 “阿颜并非有事相求。”江颜微微垂眸。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保命。 若是什么由头都没有，太后想来也不会相信。她略一思索，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方才太后说他们感情好的话。 顿时计上心头。 “只是……”她轻咬着下唇，半晌眼圈微红，声音细弱蚊蝇，“郎君说，今日会与阿颜一同回去。独自在府上，阿颜害怕。” 眸子里带一抹水色，楚楚可怜。 失忆之事若是真的，江颜对尹玉堂的依恋和眼下的冒犯就说得通了。 如今在江颜眼中，尹玉堂怕是唯一的靠山。 太后仍有疑惑，最终却没再多问。 “尹瑜有时和吾儿……”太后微微一顿，欲言又止，良久才叹息一声，“若是有为难，便来找吾。” 她本想说着两人有时说到兴头，直到宫禁时分才让尹玉堂回去也常有，只是见江颜害怕，便没说完。 听在江颜耳朵里，就变成了太后也知道尹玉堂和李仁之的情深，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晌午尹玉堂本应留在政事堂与同僚一起用饭，结果李仁之听说江颜也入宫后，大手一挥，特许他早点带着小娇妻回家。 入宫一圈，没人提她有身孕的事儿，太后还说尹玉堂常常夸她。 昨夜萦绕的不满烟消云散，江颜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 太大气了！ 都被绿成这样了还不和皇上太后告状，是个真男人！ 捡回一条小命的江颜一路上一直在对尹玉堂傻笑，笑到尹玉堂都觉得有些发毛，闭目养神装看不见。 琢磨一路要如何报答他，结果刚到尹家她就想起另一件事，人直接窜回自己的院子。 她跑得快，尹玉堂眯眸盯着她的背影半晌，脸色沉下几分。 用要吃人一般的眼神瞧他一路，回到府上人就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第30章 来自脑残粉的花式彩虹屁 江颜回院子找一通却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喊人，“莺儿，我的信呢？” 她还活着，为了未来的安生，遗书绝对不能落在江辰的手上！ 婢子回话，“娘子，莺儿姐姐出门去了。” 江颜一僵，伸手无奈捂住额头。 莺儿刚出府门，就撞见还没进门的尹玉堂，赶紧上前行礼问好。 一眼扫见莺儿手中的信件，尹玉堂不动声色，“不在府上伺候娘子，出来做什么？” “四娘让婢子给三郎送信。”莺儿不作他想，照实回话。 信？ 尹玉堂眸光微沉，冷声道，“给我，我送。” “可……”莺儿一怔。 一眼扫过来，冰冷的眼神吓得莺儿一哆嗦，将信老老实实地交上去。在他的逼视下，莺儿灰溜溜地回江颜院子去了。 也不知该说江颜磊落，还是该说她没有防备。信上连封泥都没有，外人想要探查轻而易举。 毫无自己是在窥探他人隐私的自觉，尹玉堂边往正堂走，边拆开信。 刚扫一眼，尹玉堂就顿住脚步。略一犹豫，又看一眼信封，表情复杂。 这歪歪斜斜丝毫没有美感还不如垂髫小儿的狗爬字，真的是江颜写的？ 名满长安数一数二的名门才女江颜，写的字他有时都自愧不如，怎么一失忆连字都跟着退步了？ 按下心中不解，尹玉堂耐着性子去看里面写了什么。 想必是关于江凝入宫一事。 他看完信时，正好走到书房门口，表情凝重极了。 总管尹诚瞧着心都哆嗦，寻思着上次郎君被御史弹劾贬低到宫禁时，脸色也不如如今难看啊？ 这是怎么了？ 他吓着了。 本以为信上应当是与江辰商议江凝之事，再不济也应当是控诉他的话。可他反反复复地辨认三次，才敢确定信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在……赞美他？ 此刻尹玉堂的心情无异于年幼时被父亲发现自己没好好背诵文章，父亲却没责罚而是笑吟吟地给他一块糕点。 惊恐万分。 半晌，尹玉堂才回过神来，将书信叠好放回信封，交给尹诚，“送去江侍郎府上，给江云瑾。” 前脚信刚送走，后脚江颜就让人送糕点来了。 从甜汤到透花糍，江颜的婢女来过七次，糕点摆满他的案桌。 第八次，是江颜自己来的。 自打听孟氏说尹玉堂喜甜之后，江颜就记住了。这次为了回报他没举报自己，江颜特意让人送好些糕点给他。 甚至美滋滋地惦记着给孟氏些好东西，犒劳一下他白月光。 结果，一听莺儿回去说信交到尹玉堂手里，她直接就坐不住了。 她要是死了，这信就是告诉江辰别找麻烦的。 但她没死啊！ 让江辰看见最多会以为她脑子进水，这要是让尹玉堂看见…… 一定会觉得这是脑残粉写出来的，通篇都是彩虹屁！ 到时候尹玉堂觉得她觊觎他，再让李仁之知道自己和他抢男人，自己小命不久又危险了吗？！ 所以，江颜闯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信呢？！” 第31章 尹玉堂你真是个好人 江颜如此紧张，尹玉堂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信上莫不是写了暗语，难不成江颜别样的字体就代表着一种暗号？” 不动声色地抬眸，尹玉堂此刻恨不得将信拿回来再细细研究一番。 “送走了。” 江颜的心跟着他的表情一抽抽，又试探着问道，“郎君你……看了吗？” 越是这般，尹玉堂便越后悔。 “为何要看你的信？” 顿时松一口气，江颜心里担忧的事情放下，嘴也甜三分，“是阿颜小人之心了。像郎君这般磊落，又怎么会偷看阿颜的信呢？” 迎上他的目光，江颜甜甜一笑，眉眼清澈，“郎君晚上想吃什么呀？” 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她就算是不指望尹玉堂喜欢自己，也得把好感度刷的高一些，活的久一些。 “太后和你说什么了？”尹玉堂眼眸微闪。 打听这个？ 她总不能说，太后告诉她不要插手他和李仁之的事情？ 江颜有些心虚，软糯糯地道，“太后问阿颜好些没，还允了常去宫里陪她说话儿。” 一瞬间尹玉堂的想法与太后完全一致，想着江颜定是为江凝入宫之时，再看她神色闪躲，便猜到有所隐瞒。 倒也没追问，等江颜走后，尹玉堂才吩咐道，“去查。”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尹玉堂自有自己的手段。 晚饭后，江颜与太后的对话便一字不落地传进尹玉堂的耳朵里。 一人在家会害怕，只因为他允了一同回去就要常入宫？ 说什么鬼话？ 手里捏着信笺，尹玉堂突然轻笑了一下。 有趣，甚是有趣。 不直接杀了江颜，是他教养所致，下不去手。本对这女人厌恶至极，现下看来，江颜倒是有趣极了。 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总有一日会清楚。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接下来，就看江颜要如何表现。 她若是要演一出夫妻情深，他便陪她好了。 殊不知，尹玉堂此刻的表情落在总管尹诚眼中，险些让他欣慰的感激涕零。他是尹家的家奴，看着郎君自小长大，从小就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自从成亲后更是阴沉得有些骇人。 没少让尹诚担心。 眼下竟然能因为娘子的几句话笑出来，可见对娘子的喜爱。 对自己被人盯上这件事情，江颜浑然不觉。 蹲在厨房鼓弄半天，她捧着手上糕点，得意洋洋地问莺儿道，“怎么样，我做的糕点还算是能看得过去？” 莺儿望着奇形怪状的马蹄糕，又瞧瞧江颜水盈盈盛满期待的眸子，到底是没狠心说实话，硬着头皮道，“四娘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那你说。”江颜将马蹄糕放进旁边的食篮，笑着问道，“我送去给郎君，他会不会喜欢呢？” 对尹玉堂帮她瞒着怀孕这件事情，江颜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好人，想感谢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选了最老土的手作糕点。 略表感激。 “这……”莺儿犹豫一下，“要不四娘，您再考虑考虑？” 这东西看着真不像是人能吃的东西。 “为什么？”江颜诚恳发问。 莺儿轻咳一声，“您毕竟是大家闺秀呀，做饭做菜这种事情交给下人来做就行了。” 以往江颜最要面子，连进厨房都觉得丢人，这么一说她肯定就不去了。 殊不知，此江颜非彼江颜。 半点儿没在乎这个，江颜满心欢喜地拎着食篮去找尹玉堂了。 却不想，她才刚到尹玉堂书房门口，就听里面孟氏的声音娇滴滴地传出来，“郎君，这是婢子亲手做的，消夏解暑，您尝尝？” 江颜一懵，和白月光撞上了？ 第32章 这次真的完了 江颜转身就想走。 她是来对尹玉堂表达感谢的，要是打断他和白月光的卿卿我我，不仅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还容易被尹玉堂惦记上。 不等她转身，尹诚就眼尖瞧见她了，对着里头喊道，“郎君，娘子来了。” 浑身一僵，江颜勉强对着尹诚扯出个笑脸，“谢谢你啊。” 她就想安安静静地降低自己存在感，有什么不好？ “送什么？”尹玉堂从桌案前抬眸看她，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桌上摆着盘精致的糕点，孟氏在旁边磨墨，眼前的场景一片岁月静好。 却被自己打断了。 心里暗骂自己几声，江颜挡住身后的莺儿，“没什么没什么，阿颜就是想来看看郎君。” 且不说那一盘来自尹玉堂的白月光，就算是光看卖相，江颜也觉得自己比不过孟氏。人家做的色香味俱全，她看着都觉得好吃。 “四娘亲手给郎君做些糕点，刚一做好就急着送来了。” 她不想提，莺儿却替她不甘心，再加上看着眼神嘲讽的孟氏不顺眼，一冲动就抢一句话，还对着孟氏微挑眉梢。 “拿来看看。” “既然已经有人给郎君送了。”江颜拦住莺儿，声音软糯糯的，十分乖巧，“阿颜就不献丑了。” 特意跑来一趟只为送个糕点，见有外人在就要打道回府，尹玉堂说什么也不信糕点里什么都没有。 他点点身旁道，“拿过来。”微微一顿，尹玉堂又问，“会磨墨吗？” 这个江颜会，她硬着头皮过去，在尹玉堂的眼神示意下接过孟氏手里的活。 食篮打开，尹玉堂勉强能辨认出应当是马蹄糕。 他心情复杂地拿起一块，正要放到嘴边时却转了向，递到江颜唇边，“你先吃。” 孟氏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恶狠狠地拧着自己衣角，不小心将自己带来的糕点碰掉在了地上。 引得几人纷纷侧目。 莺儿反应快，立即蹲下身捡起糕点，“这都掉了不能吃了，婢子这就收拾过去。” “你们下去。”尹玉堂微微颔首。 自己特意带来的糕点不仅没被尹玉堂吃，还都落在地上被丢弃了，孟氏恨得牙根痒痒，恶狠狠地瞪一眼江颜，转身走了。 结果这一眼，被江颜误会了。 因着两人是同一个方向，江颜只当孟氏瞪的是尹玉堂，再联想一下他刚刚行为的反常，一番分析之后，江颜懂了。 尹玉堂和白月光闹别扭了！ 方才所为都是为刺激白月光的嫉妒心理，才特意和自己表现得亲近，眼下留下自己磨墨也是。 这么一想，江颜心安理得，脑子里琢磨着怎么撮合这两个人，别的事情就没注意。送到嘴边的马蹄糕也未加多想，下意识地一口咬上去。 刚入口，江颜脸色就变了。 她见尹玉堂要往口中放，含含糊糊地惊道，“别吃！” 尹玉堂听她的话反而微微扬眉，示威一般咬一大口。 江颜的心“咯噔”一下便沉下去了。 这次真的完了。 第33章 想让他哭得更厉害点儿 气氛有一瞬间完全地沉默下来。 江颜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先前因为记得尹玉堂喜甜，所以她一股脑地加不少蔗糖浆进去，出锅之后更是没尝过就给他端来了。如今入口……甜得发咸，不是人吃的东西。 她的脸已经控制不住扭曲在一起了，一口将马蹄糕吐到地上，连呸好几口。 尹玉堂那边却像是傻了，拿着马蹄糕的手一动不动，脸部机械地保持着咀嚼的动作。 顾不上别的，江颜伸手去捏尹玉堂的双颊，着急道，“你别吃了呀，快吐出来！我真不知道居然会这么难吃……” 说到后面那句，她语气显然心虚几分。 像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尹玉堂喉结微微一动，目光回神，特意张开嘴给江颜看，示意她自己已经吞下去了。 唇红齿白，眸带水光，手下的触感宛若婴孩。 一瞬间江颜就懂了为什么李仁之会选他做帐中臣，这张脸太要命了，她要是个男人，估计现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禽兽行为了。 大抵是被马蹄糕过于刺激的味道给呛到，尹玉堂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水光，显得竟有些楚楚可怜。 对不起，但她现在真的想让尹玉堂哭得更厉害些，肯定更好看。 这么想着，江颜一片放空的大脑控制不住身体，手下的力道就真的加重些。 尹玉堂的脸微微有些变形。 “江颜。”尹玉堂声音也有些含糊，“你在干什么？” “啊？” 回过神的江颜毛骨悚然，松开手连退两步，惊恐万分道，“我我我我就是想让你把马蹄糕吐出来！” 绝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绝对！ 她下手有些重，尹玉堂的脸上都出了红痕。 “为何？”尹玉堂反问，甚至又拿起一块，“这不是你特意给我做的么？” 江颜上去一把抢下来，连带着盘子里的都拿走了，往食篮里胡乱一扔道，“可我做的不好吃呀。我这是第一次做，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难吃……别吃了，等以后我练好了再给你吃。” 以后？ 被抢走东西也不见恼火，尹玉堂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还打算继续做？” 见江颜坚定点头，尹玉堂又问，“你以前不是说，君子远庖厨，所以不喜么？” 以前？ 她和尹玉堂不是成亲那日才第一次见面吗？哪儿来的以前？ 江颜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说过吗？”江颜声音轻轻柔柔的，桃花眸里坦坦荡荡，“可阿颜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有过恩怨，那尹玉堂对她的杀意就能解释了！ 原主又留恩怨又留孩子的，是不是过不久还会冒出来个情郎哥哥？ 江颜未曾想过，自己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会在几日后成真。 尹玉堂抿唇。 方才他一走神，心里话脱口而出，眼下江颜态度也看不出什么，倒像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尹玉堂道，“给我磨墨。” 江颜自诩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最不喜这些下人的活计，他知江颜心思后，便没再让她做过类似的事情。却不想，眼下倒是正好拿来做试探。 对此江颜没有拒绝，只是一边磨墨，一边和尹玉堂搭话，“郎君和孟氏……闹不愉了么？” 第34章 你就不能有些嫉妒之心吗 江颜话才刚问出口，就看见了尹玉堂隐隐有些发亮的眸子，自打成亲以来，江颜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靠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江颜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肯定是因为两人闹别扭，尹玉堂又绷着大男子主义不好开口，自己现在问了正好给尹玉堂一个台阶下。回头她意思意思和白月光说一下，两人的关系就又能和好如初了。 她懂的！ “孟氏出身不好，不是什么高贵身价，礼乐诗书懂得也不多，有些时候郎君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江颜慢条斯理地细数孟氏可能有的缺点。 男人嘛，嫌弃不就是嫌弃这些么？ 果然，尹玉堂连手上的字都不写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贬低也不能贬低太多，江颜轻咳一声，转口道，“但是，孟氏性情温和，做事井井有条，心里挂念着郎君，也并无大过。就算是偶尔犯些小错，也只是无伤大雅的事情罢了。若是郎君觉得孟氏哪里做的不好又不好说，便同阿颜说一说，阿颜帮你提醒提醒孟氏。” 就这？ 尹玉堂微微蹙眉。 察觉到尹玉堂的不满，江颜脑子一转，明白了。 “阿颜无意插手郎君和孟氏之间的事，郎君放心。” 她垂着眸子，说的乖顺又体贴。 这和尹玉堂想好的剧情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她终于暴露本性，开始嫉妒孟氏，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孟氏坏话吗？ 这什么情况？ 见他仍旧不开心，江颜微微蹙眉，思索半晌才了解，自己光说不做，尹玉堂当然不满意。她将手上的墨一扔，起身道，“阿颜这就去和孟氏说。” 不等尹玉堂有反应，江颜就起身跑出去了。 一溜小跑，水蓝色的衣袂翻飞，像只飘飘荡荡的蝴蝶。 真是半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样子。 尹诚进门，正打算说话，便看见桌上摆着的墨，顿时面色一白，颤声道，“这……这是谁做的？” 这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名贵墨宝，平日郎君用都是十分珍惜的，眼下这怎么下去了一大截？磨墨的人到底懂不懂珍惜？ 江颜当然不懂。 她可分不出什么名贵不名贵的，只是按照现代廉价墨来的。 “是不是孟氏？真是太缺乏管教了！”尹诚急了，掉头就要去找孟氏算账。 尹玉堂就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江颜。” 尹诚瞬间冷静，只是颇为心疼地道，“娘子怎么这么……不是名门嫡女么，怎么就？”这么暴殄天物？ 不等尹玉堂说什么，尹诚就想起来了，了然道，“娘子失忆了。” 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了，这种事情会忘记也很正常。 尹玉堂默不作声。 他原本以为江颜所言失忆不过是个借口，眼下看来，倒不像是假话。 不行，他还是得再试探试探。 “去告诉娘子，等休沐，我带她去平康坊。” 若江颜一切只是装的，那一旦听说自己要带她去青楼，定然会气的跳脚了。 第35章 太后，您想家吗？ 江颜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莺儿羞的小脸绯红恨不得跺脚骂人，她才明白过来这平康坊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若不是因为尹诚还在场的话，她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了。 青楼！ 这可是她的人生梦想之一，灯红酒绿，听听小曲儿，美人在侧，这生活多滋润啊！就算是尹玉堂不说，等她熟悉了这地方之后，肯定也得找个机会偷偷溜去瞧瞧。 眼下倒好，尹玉堂主动带她去！ 肯定是因为自己今天哄好他的白月光，所以难得的奖赏！ “娘子？”尹诚瞧江颜半晌不说话，只当是难过傻了，心里一时之间有些不忍，轻声道，“郎君许是和您闹着玩儿呢。” 虽说大夙风气如此，不喜妒妇。各家的正妻也都竭尽所能地装出磊落坦荡不在乎的样子，可郎君要带着娘子去平康坊就太过分了。 回头若是让江家那不消停的小郎君知道去，定又得因为心疼自己妹妹，闹个人仰马翻。 江颜被他喊回神，想着自己脑子里的美好场景，笑容便灿烂几分，答应道，“我知道了。” 郎君如此过分，江颜竟然还能笑出来。 尹诚感受到了她对尹玉堂的喜欢，十分欣慰。 距离尹玉堂休沐还有一段日子，太后像是对她上次说的话上了心，次日便又叫尹玉堂带她入宫了。 瞧见太后，江颜乖巧福身请安。 “几日没见，你这丫头怎么瘦了？” “阿颜想太后想的。”江颜这话说的腻歪极了，她微微仰着头，笑着道，“您要是再不让阿颜入宫，阿颜都要偷偷跟着郎君进来了。” 明知她是哄自个儿开心的，太后听着还是觉得舒坦，便不由得多问几句，“嫁给尹瑜也有几日了，如何，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江颜对自己的认知就是一凑数的，摆在面子上看着尹玉堂成亲了好看。 所以现在当然是。 “郎君待我极好，阿颜很习惯。” “想不想娘家？” “不想。”阿烟乖顺地微微摇头，垂下眸子低声道，“阿颜什么都不记得了，阿兄来看过我，可关于他的事阿颜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这话是真的，她真不知道这一世的江辰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 匆匆一面，只能看出江辰和前生一样吊儿郎当地不靠谱。 太后眼里带着几分心疼，拍拍她的手，“等过些日子回门，见了家人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娘家的人到底是疼着你的，你得记着。” 太后的目光看着远方，似乎并没有看向自己，江颜隐约猜到什么，试探着问道，“太后殿下，您想家吗？” 从前看宫斗剧的时候，江颜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挖空了心思要成为皇后，要进宫。 高高的后位看着显赫，却是孤身一人。 太后怔了一瞬，诧异地看向江颜。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问自己。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的声音有些发冷。 江颜心一沉，她说错话了。 第36章 以后就有靠山了 江颜不敢怠慢，赶紧在太后面前跪下来，“阿颜说错话了，请太后殿下恕罪。” 没等来预料中的责怪，江颜就只是听着太后在自己头顶轻笑一声。 “起来，吾没怪你。” 太后嫁进宫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问她。难怪外面说江颜失忆之后变化很大，看来，变化是不小。 她印象里面，江颜可是个端庄典雅的姑娘，根本不会冒冒失失问出这种话来。 “可……”江颜跪着不敢起来，低着脑袋道，“阿颜让您不高兴了。” “吾只是有些意外罢了，起来。”太后轻笑一声，并没有介意江颜的冒犯，而是感慨道，“吾在这宫中已经数十年了。” 自从嫁给先皇开始，她便半步都没有出过宫门。 这一辈子看上去显赫，实际上什么感觉只有自己清楚。 江颜这才大着胆子站起来，抬眸望向太后，满心满眼都透着心疼，“殿下您一定很想家？都是阿颜不好，阿颜不会说话，让您想家了。” “傻孩子。”太后望着她半晌，突然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目光像是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当年吾有个妹妹，吾进宫前，她便问吾。以后入宫了，会不会想家。” 江颜没嘴欠地问这妹妹如今如何了，只是低着脑袋任由太后动作。 太后也没等她的回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吾入宫前一日，那丫头非说学会了做糕点，要做给我吃。吾记得，做的是透花糍。结果也不知什么东西放多了，难以入口。” 想起往事来，太后勾唇笑起来，眸子也灵动几分，“她吃了就吐出来，说一定会努力做些更好吃的给吾吃。后来啊，每年入宫，她都会送一份透花糍过来。可她的手艺一直都不好，不是甜了，就是淡了。” 江颜搭话，“她一定很喜欢太后殿下您？” “是啊……”太后的眸子微微垂下来，落在她的脸上，缓缓点头道，“她说过，她最喜欢吾。她那双眼睛，和你很像。” 闻言，江颜又眨眨眸子，软声问道，“太后殿下，下次阿颜来，也给您带透花糍好不好？” 不等太后回应，江颜就又有几分难为情地垂下眸子，“不过，阿颜现在做的糕点还很难吃……您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她容貌出众，神态乖巧，那双眸子垂下去，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太后抬指戳戳她的额头，笑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做糕点了？” “阿颜刚学的，想做给郎君吃。”她话刚出口，便想起李仁之和尹玉堂的关系，下一句就有些吞吞吐吐了，“不过做的不好，郎君并不怎么喜欢。” 她没打算和李仁之抢男人的！ 太后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下去。 就在江颜心惊肉跳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突然听太后道。 “以后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尽管来与吾讲，吾为你做主。” 江颜一怔，她这算是有靠山了吗？！ 可……太后为何要这般宠着她呢？ 第37章 不可描述的画面 太后自然是不能给答案，只是知道她次日回门，特意叮嘱一番。 本打算在宫门口候着尹玉堂，却不想她到宫门口时，他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 江颜忍不住腹诽，这才晌午，古代当个官这么容易吗？中午就下班了吗？ 感觉到江颜打量自己的目光，尹玉堂微微蹙眉，“怎么？” 刚有太后这么一靠山，江颜也没那么心虚了，再加上眼下没什么防备，江颜脱口问道，“郎君这么早就回家，陛下那边没关系吗？” 提起“陛下”这两个字，尹玉堂的面色便一僵。 他转开眸子，冷声道，“无碍。” 得，她又招惹他不高兴了。 江颜也是纳闷儿，昨日才和孟氏闹别扭，今日怎么就又和李仁之耍脾气了？就算是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呀。 难不成，是因为孟氏和李仁之不能和平相处？真没看出来，李仁之的独占欲还挺强的。 小命暂时有保障，江颜的思维就开始活络起来了。看着尹玉堂这张脸，她脑子里就出现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如果要选关键词的话，那大概就是…… 尹玉堂，李仁之，囚禁，占有欲，强迫爱，道具…… 脑内场景越来越逼近巅峰，江颜的表情管理便也渐渐失控，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几分姨母笑来。 “你在想什么？”尹玉堂见她开心，便觉得心中不悦。 “啊？”江颜被喊一声回神，有些被正主抓到的心虚，讪讪笑着找借口道，“明日回门，阿颜就能看见家人了。” 对别人江颜都没什么期待，只是想想又能看见江辰，她就觉得心情大好。 尹玉堂似是不信，问道，“你不是都不记得了么？” 最近虽然听莺儿说过不少，可江颜对这一家人还是没什么太好的观感，没有任何印象不说，能将已经有身孕的女儿嫁出去的父母，她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可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这孩子是谁的都不清楚，就敢让皇帝赐婚。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想想这个，江颜的眸子便垂下些，“不记得了，可阿颜看阿兄觉得欢喜，想与阿兄见面。” 她前生十六岁就没了哥哥，今生好不容易又遇见了，她自己恨不得日日跟在江辰身边，将错失的这些年都找回来。 失而复得，反而让她更加恐慌。 “郎君。”不等他再问什么，江颜便已经顶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问道，“能和阿颜说说以前的事情么？阿颜想更了解郎君一些。” 上次尹玉堂的无意一句让她起疑，回去好好问过莺儿，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两人之前并没有接触交流。 除了这次皇上赐婚之外，根本就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过联络。 连贴身婢女都不知道，江颜就只能猜测是因为尹玉堂暗中关注过原主了。 原主的确说过不喜下厨房一类的话，可尹玉堂又是怎么知道的？即便是暗中关注，总不能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第38章 给江颜送个“大礼” 尹玉堂的目光深深地望她几眼，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不知。你与我成亲前，我并未与你见过面。” “哦……”江颜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有些期待，她眨巴着眼睛问道，“那，郎君在我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说……我是你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之人呀？原来我们才刚成亲，郎君就这么喜欢我了吗？” 当日尹玉堂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阴冷，眼中尽是阴郁，怎么看这“日思夜想”的都不是盼着她好。 但是，江颜可以装不知道呀。 最近几日的接触已经让江颜看出来了，尹玉堂就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就算是有的时候看着像是精神分裂，可自从她装失忆之后，也再没做出来过掐她脖子的行为。 所以姑且就算是个好精神病。 想想这些日子两人的来往，江颜就知道尹玉堂是个什么人了。她“轻薄”他的时候恼火，要负距离接触的时候，嫌弃，等跟她说荤话的时候反倒是他自己先害羞。 综上所述，江颜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尹玉堂就是个深柜。虽然看着喜欢孟氏这个白月光，但八成是因为有什么地方和李仁之相似，或者是为了刺激李仁之。 根本就看不出对孟氏的喜欢。 可怜了这姑娘了。 就在江颜胡思乱想的时候，尹玉堂开口给了回应。 “你是陛下赐婚于我之人，我自然要对你日思夜想。” 听听，听听。 三句话离不开李仁之，这两个人的关系明明都这么好了，还闹别扭干什么呢？ 江颜对自己的事儿不好奇了，摆正心态开始准备帮尹玉堂开解心结了。 她启唇正要开口，马车却一颠簸。 “到了。” 尹玉堂没有半分留恋，毫不犹豫下车道，“你先回去。” 江颜往外一看，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子口，尹玉堂连个侍卫都没带，自己往里面走。她好奇看一眼，只觉得里面好像莺声燕语不断。 嘶，好惨一李仁之。 在心里给李仁之点了个蜡烛心疼一下，江颜就缩回自己的脑袋，没多管他的事儿。 而尹玉堂在小巷子里拐了三拐，最终才敲响了一个院子的门。 开门见山。 “我要查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查到了。”里面的侍卫神色恭敬。 “因为娘子之前干呕几次，再加上让坐堂医检查，所以就流出了传言。这传言的源头也找到了，主人，怎么处理？” 尹玉堂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影。 十分熟悉。 尹玉堂微微眯眸，沉声开口，“孟氏？” 被丢在角落里的人影正是侍妾孟氏，如今衣衫凌乱，看上去十分狼狈。被绳子捆着严严实实，嘴里面还被塞着破布。 一看见尹玉堂像是看见了救星，孟氏呜呜咽咽半天，眼泪都下来了。 可怜极了。 却没人看见，侍卫只是问道，“主人，直接处理掉吗？” 孟氏瞬间瞪大了眸子，逸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叫声。 尹玉堂端详半晌，“暂时不，我还有用。” 正好用来试探江颜。 第39章 牵牵小手就能怀孕 江颜浑然不觉，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莺儿收拾明天要回门的东西，反正她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老老实实地就跟着莺儿旁边帮忙就行了。 “哎，莺儿啊。”江颜闲着没什么事情做，就和莺儿搭话，她试探着道，“我之前有没有过什么关系比较好的男性朋友？” “四娘说什么呢？”莺儿表情惊恐极了，她四下看看见左右没人才松一口气，皱着眉头斥责道，“四娘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了。您是名门闺秀，怎么会和外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呸，要是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肚子里面的孩子哪儿来的？ 牵牵小手就能怀孕吗？ 不对，她好像连尹玉堂的手都没有牵过。 “我就是问问。”江颜也不好直说。 这段时间府上下都没有人提起来过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倒是她的伙食好了不少，每天吃的一看就都是有营养的。有的时候管家还会特意按照她的口味给她再送一份。 虽然照顾，但是却并没有人嫌弃她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这一点更加让江颜认定了尹玉堂是个好人。 所以，她决定把这个孩子给弄掉。 最近几日江颜一直都在努力，比如说跑跑跳跳，或者是拿着什么重物之类的。甚至在发现了这个年代居然有用冰做成的甜点，甚至是有类似于冰激凌的东西之后，她这两天就没断了吃。 每天还有什么冰葡萄之类的。 吃的莺儿看着都觉得担心。 “不过四娘以前不是很喜欢三郎的。”莺儿一边给江颜收拾着明日要穿的衣裳，一边小声道，“四娘曾经说过，三郎没有什么大抱负，以后不会成才，还是二郎好些。” “胡说八道！” 听见江辰被原主这么诋毁，江颜顿时就怒了，豪气万丈地一拍桌子，手就红了。 她心疼地捧着自己的手，不满地为江辰辩驳道，“什么叫不能成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算是他不适合做官，肯定也会适合做别的。怎么就能这么胡乱评判一个人呢？更何况，他也不见得就不适合做官啊。” 虽然江辰吊儿郎当了一些，但是看上去可非常有责任感！ 莺儿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给自己辩白道，“可不是婢子说的，都是以前四娘你自己说的。” 这次生病之后，四娘真的变了很多。本来莺儿还觉得“失忆”什么的就是个笑话，没想到江颜从里到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看来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刚夸完江辰，江颜就听见了尹玉堂的声音。 冷飕飕的，听上去就不太高兴。 “郎君你……”怎么不高兴了？ 话都到了嘴边，江颜还是改口，“忙完啦？” 她自从嫁给尹玉堂开始，就没看过尹玉堂高兴的时候，每天都是沉着一张脸。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不笑一笑呢？ “我来给你送个人。”尹玉堂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孟氏，他淡声道，“你院子里人太少了，以后，孟氏就在你院子里伺候着。” 第40章 我郎君脑子有问题怎么办 江颜看看孟氏，再看看尹玉堂，深切怀疑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虽然她表现的一直很有亲和力，也确实没什么要争宠的意思，但这也不应该成为尹玉堂把白月光往她院子里面塞的理由？明面上好歹是个情敌关系，尹玉堂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家白月光？ 天天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正妻位置被她给占着，要是白月光心态不好，非得把自己憋屈出病不可。 本着让白月光多活两年少祸害自己的心态，江颜诚恳地道，“孟氏是伺候郎君的，也有一段时间了，肯定得心应手。要是郎君身边突然缺这么个人，肯定也会不习惯的。” 最重要的是孟氏不得天天哭着喊着要回尹玉堂身边去？ 她想要清静。 尹玉堂微微眯起眸子，对她的反应极其满意，他要是就是江颜不情不愿。前生江颜看孟氏极其不顺眼，如若不是因为孟氏是硬塞进来的有些不能动的原因，早就被她给打杀出去了。 就算如今江颜是真的失忆，本性肯定也还在。将孟氏放过来，杀杀她的锐气也好。 “无妨。”尹玉堂负手而立，垂眸看她，神态轻松，“你如今记不得过往，定然处处不习惯。身边若没个好支使的婢子，更是难上加难。” 江颜已经感觉到了白月光投在自己身上怨毒的目光了。 苍天有眼，真的不怪她，不是她把人给要过来的。 “好。”江颜也没再推辞，只是眨着眸子道，“让郎君为我操心了。莺儿，去将你隔壁收拾出来，让孟氏住进去。” 莺儿一怔，没立即动，小声问道，“四娘，那一间屋子，都给孟氏？” 她们这些做婢子的是没资格自己住一间屋子的，她现在一个人住的原因是江家嬷嬷还没来得及过来。但是隔壁那一整间屋子，都给孟氏？ 太大方了。 “嗯。”江颜当然不能亏待尹玉堂的白月光，弯唇笑笑吩咐道，“她需要搬什么东西，也找两个人过去帮忙。” 上次给她的那些摆件估摸着是都要搬过来的。 江颜态度这么平和，反倒是让尹玉堂觉得有些不悦了。为何如今她的反应这么平淡，是不把孟氏放在眼中，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 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念头一上来，尹玉堂指尖微微蜷起，有些不悦。 他眸子一转，落到莺儿身上，淡声道，“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莺儿不情不愿的，却还是一俯身，“是。” 看看孟氏现在那副样子，下巴都要上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不过就是个侍妾而已，真到了四娘的手上，岂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么？有尹玉堂护着还好，没有尹玉堂护着，她倒是要看看以后孟氏的日子怎么过！ 这么一想，莺儿的心情也就跟着好多了。 江颜这会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顿时心虚几分，软声道，“郎君进来坐一会儿么？葡萄刚冰好的。” 尹玉堂眯眸，这是在邀请他？ 第41章 不喜欢才觉得没感觉啊 凭着逆反心理，尹玉堂轻哼一声，“不了，我还有事。” 转身就走。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傲娇啊，江颜在内心咂舌，她瞄一眼孟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你跟着莺儿过去。搬东西的时候小声些，我去睡一会儿。” 天气炎热，这年代也没有什么解暑神器。就只能靠着那么一点点儿的冰块苟延残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她总觉得最近没什么精神头。 很容易困。 孟氏眼睛一亮，点头道，“婢子知道了。” 原本以为尹玉堂走了之后自己要被为难，没想到江颜居然真的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她身上还有尹郎给的任务呢，眼下看来，肯定是很好完成了。 江颜没能睡成。 因为没一会儿的工夫，莺儿就气鼓鼓地从外面进来了。 莺儿年纪还小，长的又可爱，而且自打江颜对这个年代有印象开始她就在身边，所以印象一直都不错。她没把莺儿当成是婢子，只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妹妹。 便也多了几分纵容。 “你怎么了？”江颜半靠在床头，懒洋洋地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四娘！”莺儿一开口竟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思，气愤道，“还不是那个孟氏！郎君把她送过来是为了伺候四娘的，结果呢，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主子了？四娘你不知道，她刚才在那边耀武扬威的！” 这倒是符合孟氏白月光的设定，毕竟是尹玉堂的心头好，任性一点儿也正常。 所以江颜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安慰道，“好了，你别生气了。她没欺负到你头上就行了，其他的就随她去。” “四娘！” 莺儿急的直跺脚，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教训江颜了，“你怎么能这么放任她欺负到你头上来呢？你才是郎君的妻子，才是这府上的主人啊！” 就算是失忆了，四娘的性格怎么能变这么多呢？孟氏说的好听了是个侍妾，只不过就是个婢子罢了，想教训的话有的是办法，江颜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是啊。” 江颜漫不经心地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冰葡萄，含糊不清地道，“现在郎君也没打算休我，也没打算让孟氏成为正妻。只不过是个婢子而已，我为什么非要教训她呢？” 原主给尹玉堂戴了这么大一黑锅他都没生气，不就是个白月光吗，她有什么好在乎的？ “四娘！” 被她的说法惊到，莺儿张口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最后只能问一句，“郎君宠爱别的女人，四娘你怎么能这么不在意呢？” 恐怕他真心喜欢的不是别的女人，是大夙的皇帝，是个男人。 在心里腹诽一句，江颜抻懒腰道，“拈酸吃醋那种事，是得喜欢他才能去做的。我又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喜欢什么人？” 她对尹玉堂的喜欢，还不如对江辰的多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一个身影听了这话，偷偷地从院子跑出去了。 第42章 孟氏开始作妖了 孟氏将从江颜这听来的话添油加醋地给尹玉堂学一遍，深情款款地俯身跪下，脸上写满心疼，“娘子都已经是郎君的妻子了，心中却仍不记挂郎君。婢子觉得心寒与娘子理论一番，却被娘子给赶出来了。” 她垂着眸子，心里却在暗笑。 江颜也是个傻的，如今嫁给尹玉堂，就是尹家的人。还当自己是江家大小姐，有人捧着宠着么？在尹家没有尹玉堂的喜爱，她江颜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尹玉堂居然没什么反应，只是颔首。 尹玉堂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若是江颜真的对他喜欢依恋，他才觉得不正常。 不过…… 虽然觉得理所应当，用来当借口倒也未尝不可。 在刚要睡着的时候被扰清梦，微微有些起床气的江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阴沉的脸在看见尹玉堂的时候也不见好转，江颜就纳闷儿了，不管是靠什么爬上的中书侍郎的位置，总也得做点正事儿？天天往她这跑，都不用上班的吗？ 她能不能去举报尹玉堂渎职？ 江颜目光自他身上绕过一圈，没好气地问道，“郎君有何见教？郎君身居高位，理应为陛下分忧，白日总往后堂跑，怕是会落人口舌。”所以你能不能自个边儿玩去？ 余光里瞧见孟氏，江颜反应过来了。 这人不是来找自己的，是来看白月光的。 她豪情万丈一摆手，颇为不耐烦地道，“孟氏，你替我去前头伺候郎君。” 赶紧滚蛋别耽误她睡觉。 不想，孟氏没动，尹玉堂也没动。 “郎君这是何意？”睡眠不足的江颜暴躁极了，桃花眸子微微眯起，冷声道，“若是郎君心里放不下孟氏，就把孟氏放到自己院子里伺候，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变着法的折腾她算怎么回事儿？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不知道扰人清梦是要遭报应的吗？ 殊不知，她如今的这幅模样，像极了尹玉堂印象中的江颜。 他不由得也跟着沉下眸子，“我听说，你不喜欢我？” 废话，成亲第二天就掐着她脖子要掐死她，后来又一直阴沉得要命的，这样还能喜欢上，八成就是斯德哥尔摩了。 在心里翻个巨大的白眼，江颜脑子也清醒不少，瞥见神色得意的孟氏，好像知道了什么。 “拈酸吃醋那种事，是得喜欢他才能去做的。我又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喜欢什么人？” 见江颜不说话，尹玉堂便将这话念一遍，再问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江颜一怔。 说话的时候屋里就她和莺儿两个人，莺儿没少听比这过分的也没去告状，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目光落在孟氏身上，江颜垂眸轻轻地笑一下。 看来，白月光不消停，要作妖啊。 “郎君说什么呢？”再抬眸时，江颜便是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她水盈盈的眸子望向尹玉堂，“阿颜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第43章 训小妾 “阿颜什么都不记得了，是郎君收留我，说我是郎君的娘子。说我是郎君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之人。”江颜弯着桃花眸子，好看极了，“郎君人又好看，年少有为，阿颜为何不喜欢？” 睁着眼睛说瞎话！ 孟氏瞪大了眸子，她分明就是亲耳听见江颜说不喜欢尹玉堂的。 “你胡说！” 见尹玉堂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孟氏吓得打个哆嗦，赶紧皱着眉头大声反驳，“是你在房间里面说的！一字不差！” “我记得我是让你先去休息，不用来伺候我。”江颜眨着眸子，十分无辜，“为何我在房中说话你能听到？” 孟氏一怔。 若是承认这话是自己听见的，那就意味着她偷偷去偷听了。反之，就要承认自己是胡编乱造的。 孟氏额头上有些冒汗。 毕竟，江颜是皇上赐婚的，就算是真的证明话是她说的，尹玉堂除了不喜也说不出什么来。但自己就不一样了，无论是撒谎还是偷听，都是能从这里赶出去的罪名。 “而且，你为什么要这么凶我？”江颜悄悄地掐一把自己，眸子里盈满水光，“即便你喜欢郎君，也不该如此诬蔑我。” 江颜生得漂亮，演技又好，根本看不出来是装的。 再加上之前孟氏就已经有过“前科”，如今尹玉堂倒是更相信江颜一些，他蹙眉看向孟氏，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孟氏面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江颜就只是轻叹一口气，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反而道，“郎君，算了。孟氏也不过是倾慕郎君，为了引起注意才会这么污蔑我的。既然这次知道错了，下次别再犯了就行了。” 她主动为孟氏开脱，倒是让尹玉堂微微挑起眉梢。 真的这么大方？ “不过，孟氏，你要记得。”江颜眯眸打量着孟氏，声音清淡，“就算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江颜也是皇上赐婚给郎君的正妻，你不过是个侍妾。若是再有下次，便由不得你这等嚼人口舌的婢子留在府上，明白？” 后院的事情一般男人都不会插手，就算是今天江颜把人赶出去也是在情理之中。她要不是看在原主绿了尹玉堂，孟氏又是他白莲花的份儿上，根本就不会这么轻飘飘地过去。 她毕竟还有些担心，要是逼急了，让尹玉堂把她有身孕的事情捅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她眼下的眼神，倒是有些像尹玉堂。孟氏被吓一跳，柔柔弱弱地看向尹玉堂，指望他能出来帮忙说句话。 “我与你说哈，你总看郎君干什么？”江颜不高兴了。 还说不拈酸吃醋？尹玉堂心里嗤笑一声，这摆明了就是在刻意为难。 不知怎么，尹玉堂见她这幅样子却没了往日的不悦，便就只是负手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 人渣。 江颜在心里没忍住骂一句。 自己的白月光在这挨训，尹玉堂居然能什么都不做就在旁边看着，看来对白月光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她之前都没注意到，现在才意识到，孟氏长得有些像李仁之。 眼睛特别像。 得，她还以为是不可多得的白月光，原来也不过是个替身。 难怪尹玉堂能这么冷静。 “娘子恕罪，婢子知道了。”孟氏见尹玉堂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才委委屈屈地对着江颜跪下来，老老实实认错。 她的身份就是个婢子，要是江颜真的较真，她今天根本就走不出去。 “这么点儿事儿还劳烦郎君特意跑一趟。”江颜没理她，而是看向尹玉堂，温声道，“是阿颜让郎君操心了。” 本来是想要给江颜添堵的，没想到反倒是让她出个风头，尹玉堂觉得有些不悦，又找不出什么由头，就只能道，“无碍。” 等尹玉堂离开，江颜才垂眸看向跪着的孟氏，“孟氏，你可知错？” 孟氏浑身一哆嗦，“婢子错了。” “错在哪儿？” “错，错在……”孟氏眸子滴溜溜地四处乱转，想要装可怜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错在不该什么都和郎君讲，娘子放心，以后婢子再也不会了。” 江颜不信，但也没必要继续追究。 她随意地一摆手，淡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就回去闭门思过。今天回去好好想想，等明日我回门之后，过来和我做检讨，至少要两千字以上。” 孟氏脸一白。 江颜没搭理她，起床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转身就回去了。 莺儿一路小跑地跟上去，还有些不甘心，气鼓鼓地道，“四娘就干脆将人打发出去算了，像是这种会挑拨离间的侍妾，就算是郎君肯定也不会喜欢的。”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江颜无奈。 就算不是正主，那也是李仁之的替身。刚刚发落的时候尹玉堂也在场，要是他真的觉得生气，就会自己将人给赶出去了。但是尹玉堂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就说明他还想让这个人留下来。 她不想惹是生非。 莺儿虽然不懂，但是胜在乖巧，见江颜这么说了，她也就扁扁嘴，没再说什么了。 左右江颜也没了睡意，干脆就起来和莺儿收拾要回门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你知不知道孟氏是什么时候成为郎君侍妾的？郎君府上的侍妾还有别人吗？” 她之前都没怎么注意。 “应该是还有两个，不过好像不在府上。”莺儿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认真回想一下，才道，“好像是去庙上祈福去了。” 庙上祈福？ 江颜一脸茫然，这什么操作？ “算了算了，不想那个了。莺儿，你晚上就住在她隔壁，你要小心一点儿，别让她作妖。” 莺儿一口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江颜的想法还是非常正确的。 江颜屋里才刚熄灯没一炷香的时间，就听见了一阵大喊大叫，声音格外尖利。她蹙着眉头分辨一番，就听出来是孟氏的声音了。 今天第二次被打扰睡眠的江颜彻底炸了。 她披了件外衣就从自己的房间出去，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沉，看上去活像是炸毛的小猫。 等到了下人房旁边，江颜就看着莺儿脸上都是恼火，盯着孟氏看，一脸不服输的样子。孟氏倒是蹲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捂着脸在哭。 “你打她了？” 听见江颜问话，莺儿摇摇头，咬牙切齿地道，“她自己撞到旁边了。” “又怎么了？” 江颜有些不耐烦。 旁边还有些侍女在看着，一个个看着莺儿的时候表情都十分的惊恐，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孟氏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别哭了。”江颜蹙眉，冷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氏不说话，就蹲在地上一味的哭。 旁边有个小侍女看不过眼，小声将话给回了，“娘子，孟氏刚刚说自己丢了东西，要去莺儿姐姐房间里找一找，但是莺儿姐姐不让进，两人还动手了。然后就……” 被莺儿给推到了门上，哭了。 “丢东西了？”江颜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搞事的味道，“丢什么了？” 孟氏来精神头了，抱着江颜的大腿哭号道，“都是婢子不好，婢子连娘子赏下来的东西都看不住！之前娘子赏给婢子的东西婢子天天藏着，生怕别人惦记，但还是没办法，还是不见了！” 这一抬头，江颜才发现孟氏的脸上不像是撞出来的，倒像是别人给打了一巴掌。 撞能撞成这样？ 江颜十分纳闷。 她是不相信莺儿会动手的，虽然莺儿看不上孟氏，但是为了自己，她也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就在江颜纳闷儿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不等回头，孟氏的哭号就大起来了。 “都是婢子的错，娘子你不要打我了！娘子，婢子做什么都愿意，婢子也不是故意的！” 打她？ 江颜懂了。 她回头看向脚步声过来的方向，果然是尹玉堂。 尹玉堂看上去也是已经睡了被吵醒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他扫一眼现场的狼藉，目光在孟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问道，“怎么回事？” 江颜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 看来，孟氏还是不听话啊。她虽然说为了保命想苟延残喘讨好尹玉堂，但是不代表会被人这么无辜污蔑。 孟氏还在哭号这，甚至爬到了莺儿的身边，大喊着道，“都是婢子的错，但是婢子不想死啊！莺儿，婢子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厉害了，这才几句话，她们主仆两个就成了恶人了。 江颜轻笑一声，看向尹玉堂，问道，“郎君，你听明白了么？” 尹玉堂蹙眉。 “是阿颜和莺儿看孟氏不顺眼，所以百般为难。甚至趁着郎君不在的时候，动手了，还想要孟氏的命。”江颜微微一顿，看向孟氏，露出一个笑脸来，问道，“孟氏，我说的没错？” 这种低等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玩，未免也太看不上她了。 第44章 当自己是皇上呢还能选妃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今脾气这么暴躁，江颜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儿才道，“孟氏，你想争宠，想让郎君喜欢你，都是情理之中，我不介意。但是，别给我搞这种事。” 她转眸看向尹玉堂，目光里带着几分威胁，一字一句道，“郎君，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要是尹玉堂敢说相信孟氏，她就等今天回门的时候直接去家里装死。 连这种手段都看不出来，跟着尹玉堂没有未来。 还不如回家靠谱。 尹玉堂听到的版本，和眼前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是听说孟氏和江颜打起来了，甚至还有人挂彩，所以才过来看看。 结果不像是打起来了，像是江颜单方面殴打。 而且，江颜眼下的样子好像是还没消气，气鼓鼓的，眸子也亮晶晶的。 孟氏的哭号并没有因此而减小，反而是越来越厉害了，她委委屈屈地道，“婢子不敢和娘子争宠，婢子不过就是想好好伺候娘子而已！请娘子不要赶我走！” 江颜觉得自己脑壳痛。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听不明白人说话？ “闹够了没有？” 在江颜快要忍不住动手之前，尹玉堂淡声开口，他的目光扫过孟氏，冷声问道，“你脸上的伤，是娘子打的？” 孟氏一哆嗦，正想点头的时候，就听江颜笑着道，“孟氏，你可想好了。你说真话也就算了，要是说假话，我就给你把假的变成真的。” 委屈她想和她争宠都行，但是就不该把莺儿给牵扯下来。江颜觉得自己现在有无限大的勇气，要是尹玉堂胆敢护着孟氏，她就连尹玉堂一起打！ 反正尹玉堂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因为这点儿事儿就让她血溅三尺。 果然，孟氏听见这话浑身一哆嗦，没敢点头。 “污蔑娘子，自己领罚去。”尹玉堂又不傻，这点弯弯绕绕他当然能看的明白。 他一直在观察江颜，江颜送给孟氏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对其他下人的时候也都是十分温和。 无论失忆与否，江颜都做不出这种自己降下身价打一个侍妾的事情。 “郎君！” 孟氏一惊，没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一场大戏居然就这么收场了。 更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在府上呆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能换来尹玉堂的一个庇护。 “尹诚。” 尹玉堂根本就没看她。 后面有侍卫过来把孟氏给提溜走，江颜连看都没看一眼，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觉得自己有些腰酸。 怀孕了果然不方便，她天天这么作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流产啊？ “江颜。” 本来以为没自己的事儿，可以回去睡觉了，江颜却突然被尹玉堂给叫住。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赶紧转过身赔着笑脸问道，“郎君，明日回门，你早些休息。” “嗯。”尹玉堂答应一声，却是抬脚走向江颜身边，“不早了，我就在你这歇下了。” 我呸，当自己是皇上呢还能选妃？ 第45章 你不是不认识吗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她也已经怀孕了，就算是尹玉堂再怎么不是人，应该也不会对个孕妇动手。 江颜心情舒畅，非常好说话地点点头道，“那郎君稍等，我让莺儿再拿一床被子。” 反正他们两个肯定是要分房睡的，看在尹玉堂不仅没有污蔑她，还教训了孟氏的份儿上，江颜决定大度地将房间里面的床让给她。 反正，外面的榻也不小，她睡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瞧着江颜蹦蹦跳跳地往屋子里面去，尹玉堂微微眯起眸子，冷笑一声。 赶走侍妾又将自己留下来，看来江颜还是不死心啊。 要是江颜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肯定会忍不住蹦起来指着尹玉堂的鼻子骂。明明就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要留下来了，怎么又算在她的头上了？ “好啦，郎君你就睡这里。”江颜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床上铺好的床铺，对着尹玉堂甜甜一笑道，“郎君你早些休息。” 说完话，江颜就要往外走。 在路过尹玉堂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江颜的手腕，皱眉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江颜一脸无辜地指着屏风外面的榻上，体贴道，“郎君平日里要上朝就已经很累啦，还是早点休息。”她也不好意思让尹玉堂这样身材修长的人去窝在榻上啊。 第一次，尹玉堂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江颜在干什么。 “你不和我一起？” 我靠，还真是个变态啊！ 迅速抽出在尹玉堂手中的手腕，江颜谨慎地往后退两步，讪笑着道，“郎君那么累，还是自己睡着舒服。要是郎君习惯了抱着人睡，那阿颜这就把孟氏叫回来。” 虽然江颜想流产，但是并不想因为尹玉堂流产，更不想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流产！ 尹玉堂一怔，盯着她半晌，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身进屋了。 总算是松一口气。 她也绕回到屏风后面，往榻上一躺，准备睡觉。 本来已经困得不行了，却因为孟氏的事情闹得有些精神，江颜有些低估了自己娇生惯养的程度，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没睡着。 身下虽然铺上了不少东西，却还是有些发硬，她腰身和胳膊腿都觉得有些酸痛，怎么放都不对劲。 怀孕果然不舒服。 江颜在心里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不顾什么礼义廉耻，进去在床上和尹玉堂一起睡了。 “你睡不着？” 深夜寂静里突然的一句话，把江颜吓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小声道，“嗯。” 尹玉堂怎么也没睡？ “在想什么？” “想……”江颜眼珠一转，就找到个最合适的借口，“想明天见到家人，会是什么样的。”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可是……”江颜的声音软糯糯的，听上去好像带着几分委屈，“就算是不记得了，那也毕竟是家人呀。血浓于水，可能等见到的时候，就和见到阿兄一样，都想起来了。” 她自觉话说的乖巧，却不知尹玉堂的眸光已经冷了下去。 第46章 鬼使神差的孩子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尹玉堂的声音太好听，所以多少有些助眠的作用，本来失眠的江颜和尹玉堂说着说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觉起来，已经是大天亮了。 她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 江颜十分茫然，不知昨晚是一场梦还是如何。 她才刚醒没一会儿，莺儿便敲门进来，见她坐起来便笑道，“四娘醒了呀，还以为您能再睡一会儿呢。郎君走的时候吩咐了，让我们早些叫您起来，也好早些收拾收拾回门。” 一听回门，江颜就精神了。 能见到江辰了！ 收拾自己时前所未有的迅速，江颜挑了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看上去人十分娇俏。她到尹玉堂身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笑意。 尹玉堂蹙眉，看似有些不悦，“你很高兴？” “有点儿期待。”江颜一双桃花眸子弯着，没说谎。 这次倒是并没有难为她，尹玉堂先上马车，还对她伸出手。 这段时间，江颜也算是恶补了一下江家的情况。她爹是兵部侍郎，她娘是正妻，上头有个兄长，下面没有弟妹。 无论是从自家还是本家算，她都是最小的。 江家的第四个女儿。 之前李仁之提起来的江凝是她堂二姐，是大伯家的女儿。听说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凡见过的，就没有不心动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颜倒吸一口气，觉得气氛有些不妙。 一般这种身份的，都会在之后看上尹玉堂，然后和她展开一场争夺大战。到时候姐姐因为肤白貌美打败她，在她苟延残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尹玉堂后悔。 好在江颜的担心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所以还打探到了一些别的。 在江家和江颜关系最不好的，应该是三叔家的大姐。 大姐长相不如江凝，名气不如她，而且父亲的官职也不如她爹高，所以被这两个妹妹压了一头，格外的不甘心。 至于江家的第三个女儿…… 莺儿提起来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最后含含糊糊地说过一句，说江家的第三个女儿有些特别。 而江辰是江家最小的男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不过如今都不在长安，八成江颜是看不见的。 这么在脑海里面回忆着江家人的关系，很快就到了江家门口。 她掀开帘子往外面一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江辰就在门口站着呢。 大热的天气，江辰的脑袋上都是汗，却依旧站在那翘首盼望。一看见他们的马车，就露出了个笑脸，主动迎了上来。 尹玉堂先下车去，对上江辰也没说什么。 江辰也没搭理他，而是绕到了马车旁边，笑着道，“四妹，下车，到家了。” 尹玉堂微微蹙眉，觉得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话怎么像是给自己听的？ 如今皇上赐婚，不管江家愿不愿意，她江颜以后都是尹家的人。 什么叫到家了？ 鬼使神差的一股子孩子气，正要往里面走的尹玉堂身形一顿，在江辰走到马车旁边时转过身来。 第47章 尹玉堂你要脸不要？ 江颜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根本就没主意尹玉堂做什么，满心满眼都在江辰身上。 这幅兄妹情深的模样让尹玉堂没来由地烦躁。 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看见就看见，哭什么？ “还不下来，等我抱你？” 尹玉堂冷声，偏要打断这两人的兄妹情深。 江颜还没动呢，江辰的手臂就已经伸出来了，笑着道，“四妹，下来。” 虽说是个纨绔，江辰生得却好看，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宠溺，眼中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越发显得整个人隽雅非凡。 碍眼，当真碍眼。 倒没注意尹玉堂脸色沉下几分，江颜美滋滋地伸手想搭着江辰的手臂下车，一肚子的话想和他仔细说说。 结果还没等碰到，她就被人给截胡了。 尹玉堂长臂一伸，揽着江颜的腰身把她带下车，低声道，“到家门口了，还如此任性。” 我呸！ 尹玉堂你还要脸不要！ 心里头连声骂人，但看见江辰了，她也就没和尹玉堂多介意，而是欢天喜地往江辰身边一凑，仰着脸笑道，“阿兄，我回来啦！” 这一笑，更显得江颜娇俏。 尹玉堂的眸子闪了闪，眸光渐渐沉下几分。 来门口的不仅仅是江辰，江家的几个女儿虽然不能出来抛头露面，但也都在门附近偷偷看着。 不是看江颜的，而是看尹玉堂。 毕竟是长安的传奇，在江颜嫁过去之前，不知有多少姑娘惦记着嫁给他。 瞧见这一幕，藏在门口的江凝偷偷松一口气。 看来小夫妻两个感情很好呢，尹中书也很宠着阿颜。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江辰鬼使神差地抬手揉揉江颜的脑袋，瞥一眼尹玉堂，口气便冷淡几分，“尹中书请。” 除了江辰之外，这江家的人江颜一个都不认识。 正堂里头江侍郎和江夫人早就等着了，一见到江颜，江夫人的眼圈都红了。碍于还有尹玉堂在，江夫人才没开口说什么。 进了正堂，江颜目光扫过一圈。 主位上的八成就是她爹，兵部侍郎江恩中。旁边的是她娘，江夫人林婉若。下首的八成是她那些叔叔伯伯，不过她分不出来。至于后面站着的几个姑娘家，想来就是她的姐妹们了。 江颜一眼就认出了江凝。 莺儿说的果然没错，江凝生的极美，她一个姑娘家看着都挪不开眼睛了。 “咳嗯。” 是江恩中的一声咳嗽，拉回江颜的意识。 “阿颜，叫阿爹，叫阿娘呀。”江辰小声提醒她。 就这么大个屋子，江辰声音再小，旁人也能听见。一屋子的人面色各异，目光焦点聚集在江颜的身上，让她有些不敢抬头。 她怯生生地往江辰身后躲。 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原本三人是一起进来的，江颜站在中间，结果这么一躲，反倒是把尹玉堂给孤立了。 孤零零地往中间一站，尹玉堂的脸彻底黑下来。 打破这种尴尬的，是一声阴阳怪气，“嫁进尹家就把咱们都给忘了，四妹这‘失忆’失的，可真是时候。” 第48章 准备开启宅斗模式 江颜一眼扫过去，就猜到这人是谁了。 三叔家的大姐江宛，莺儿特意提过说看她不顺眼的那个。 在看清模样的时候，江颜就懂为什么她看自己不顺眼，还这么阴阳怪气了。作为长姐，容貌比身边的江凝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三妹又嫁给全民老公。 换成她，她也生气。 这么一想，江颜就不计较她的为难，而是在江辰后面小声道，“你别生气，阿颜会努力想的。” “大妹，要不是阿颜大病一场，也不会把咱们都给忘记。”江辰皱着眉头，“你别说的太过分。” 江宛才不信，冷哼一声，正想再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江恩中沉声道，“胡闹！还有客人在，你们在干什么？” “客人”尹玉堂内心毫无波动。 江恩中在江家的权威不容反驳，江宛和江辰都没再多话。 客套几句，江家人就自动自发地分成两拨。 以江恩中为首的男人们在正堂和尹玉堂聊天，江夫人则带着女眷们去内堂说话。 江颜自打进这屋开始，就觉得好像有极其不友善的目光萦绕在自己身边，她谁也不认识，只觉得脑壳痛。 眼见着江宛兴致勃勃地盯着她，像是要开启宅斗模式。 眼珠一转，江颜伸手扯扯江辰的衣角，桃花眸盈满水光，小声问，“阿兄，你能陪我去内堂吗？” 这个妹控绝对不会拒绝。 就在江辰打算满口答应时，尹玉堂适时开口道，“前几日令郎突然跑去府上，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江恩中就来气，瞪着自己儿子道，“还不赶紧给尹中书赔罪！” 江恩中的官阶比尹玉堂低，对方又是宠臣，他当然不敢拿架子。 让他陪自己去后堂的打算是落空了，江颜只好扁扁嘴，委委屈屈地跟着江夫人走。 她非常怀疑，尹玉堂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两个长辈十分有眼色，见江颜失忆一事不像作假，都找借口回避，留江颜和林婉若娘俩单独说话。 可她这些姐妹却按捺不住好奇，都跟过去了。 “阿颜身子好些了么？”江凝小声问，语气温柔，桃花眸子满是担忧。 江颜点头，眨眨眼睛。 这个温柔大姐姐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正常剧情不应该是帮着江宛阴阳怪气她吗，难不成这个人设是白莲花？ 就在她琢磨人设的时候，江凝长出一口气，手拍拍胸脯，如释重负，“虽然被你忘记有点不开心，不过你没事就好啦。” 江凝指指自己，弯起眸子笑道，“江凝，是你阿姐。以后可不能再把我忘了哦。” 要命。 无意识地咽下唾沫，江颜秒懂为什么李仁之要娶她。 这么漂亮的人对着自己甜甜一笑也太要命了，别说李仁之，她也想娶啊！ 当然，这种话江颜没敢说。 “人家嫁过去都把咱们忘了，咱也别主动凑上去了。现在人家可是尹中书的夫人，我们可高攀不起。” 一听这声音，江颜觉得自己脑瓜疼。 第49章 漂亮姐姐说什么都对 “大姐，阿颜大病初愈身体还么好利索呢，你别这么说她。”江凝听着也不高兴，微微蹙起眉头，“阿颜才这么小就嫁人了，人生地不熟本就害怕，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要是再吓唬她，她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 “谁吓唬她了？我就是不信她能失忆。”江宛冷着一张脸，“在家里也没见这么身娇体弱的，莫名其妙昏好几次，不是装的还能是尹中书虐待她了？” 虐待倒是没有，不过一天天冷着脸确实挺吓人的，看着都不下饭。 “大姐你自己看看，阿颜才嫁出去几天，下巴都尖了。装能装出来这样？” 江凝板着脸，显然窝了一肚子气。 充当背景板的江颜有些意外，这个漂亮姐姐居然这么护着她吗？ 江凝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眼圈都有些红了，轻声道，“阿颜打小身子是弱些，却也没无缘无故昏迷过。尹中书自是不能欺负她，定是刚嫁出去不习惯，急火攻心了。阿颜，阿姐说的对不对？” 漂亮姐姐说的都对！ “是说有些郁结。”江颜乖巧极了，对着她露出个笑脸，“不过阿姐不用担心，你看我都已经好啦。” 见过一面，江颜对江凝的观感极其良好，至于对江宛嘛…… “我记得大姐的。” 江颜也对着江宛笑笑，“听人说过，江家女儿里最善于口舌的就是大姐了。百闻不如一见，大姐竟比传言里还厉害。” 善于口舌什么意思，就是话多能说，别的啥用没有。 江宛气得牙根痒，她以前说的更过分些江颜都置之不理，就算是恼火也只是皱着眉头说她聒噪，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人？ 江凝掩唇一笑，眸子弯弯温柔得仿佛能凝出水来，“阿颜，尹中书待你好不好？” “郎君对我挺好的。” 虽然是个精分，但尹玉堂对她真的算仁至义尽了。 江宛觉得这话刺耳极了，绝对是炫耀。 “我怎么听说尹中书身边有好几个娇俏的侍妾，每天晚上换着陪他，尤其是个姓孟的，最得尹中书的宠。” 眸子缓慢地眨一下，江颜一脸天真无邪，“这些事情连阿颜都不知道，大姐竟然都知道，好厉害哦。明明大姐都不在郎君身边，却连郎君日日歇在何处都知道，阿颜好佩服。等之后一定要和郎君说一说，郎君肯定也会觉得大姐厉害的。” 一口气憋着没上来，江宛脸都气的有些红了。 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知道自己妹夫日日歇在何处，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说人家？ 江宛气结，怒瞪她道，“你别胡说八道！” “不是大姐你自己说的嘛……”江颜委委屈屈地往江凝身边躲，眼眸敛下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姐，”江凝握住江宛的手腕，半强迫地带着人往外走，嘴上说的话倒是客气，“婶娘肯定有悄悄话想与四妹说，我们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过于吃惊，江颜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江凝居然是个急性子，暴脾气？ “四姐。” 她还没回过神，就觉得自己的衣角被轻扯一下。 一低头，就瞧见了一个软糯糯的小团子眼巴巴地望着她，甜甜地道，“四姐你蹲下来，铃儿有话想跟你说。” 这好像是三叔家的小女儿，江宛的亲妹妹江铃。 江颜提起警惕，小心地蹲下身，“怎么了？” 第50章 要不你俩和离吧 这么多年的电视剧经验告诉她，不能小看小孩子。 深宅大院里的小萝莉说不定也身怀绝技，像是她这样的战五渣，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就在她还想着要怎么对付的时候，江铃两只小手已经环上她的脖颈，“嗒”一下亲在她的脸颊上。 “四姐，铃儿亲亲你，你是不是就能想起铃儿来了呀？” 江铃眨眨那双江家限定桃花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都是期待。 江颜大脑直接死机。 这什么型号的小天使，太可爱了！ “四姐想起铃儿了吗？”江铃歪歪脑袋，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再亲一口，“铃儿最最最最最喜欢四姐啦！” “铃儿。”江凝像是想起来自己忘带了一只，又回来牵住江铃的手，“你乖，让婶娘和四妹说说话，你一会儿再过来。” 江铃乖乖巧巧地点头，飞快地对江颜道，“四姐，姐夫长得好好看哦！虽然比四姐你还差一点！” 脚步声渐渐走远，江夫人才松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女儿，眼里有些水光。 “你连阿娘都不记得了？” 江颜前生是和哥哥相依为命，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在她的印象里，母亲就应该是像是江夫人这样，神色温柔的人。 她眼圈跟着红了。 “对不起，阿颜都不记得了。”江颜垂下脑袋，声音小小的。 她是打心眼里想要道歉的，不管怎么样，是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江夫人的女儿其实已经不在了，她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傻孩子。”江夫人揉揉她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阿娘怎么会怪你呢？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以后会想起来的。尹中书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虽然江夫人绷着不说，却也觉得她突然昏迷有些不对劲。 江颜乖乖摇头。 “怎么可能不欺负她！”江辰一脚踏进来，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一肚子的气，“就尹玉堂那个人您也不知道不知道，一天天绷着张阎王脸，好像谁都欠他的！妹妹要是没受气的话，怎么可能三番两次的生病？” “要我说，就让父亲大人和皇上提一提，让阿颜和他和离了算了！” “江辰！” 江夫人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头疼，忍不住戳着他的脑袋道，“什么话都能胡说八道吗？你给我管好你这张嘴！” “阿兄。”江颜见到他却惊喜极了，也不管他说什么，笑着问道，“不用陪着说话了吗？” 江辰上前一步来，“那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我还是想回来陪陪你，你看你都瘦一圈了。” 瞧见江颜和江辰的关系这么好，江夫人也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自己这个女儿不是最看不上江辰了么？就算是什么都忘了，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要不，妹妹你就回江家来住，到时候三年直接和尹玉堂和离，我养你一辈子。”江辰什么话都能往外说，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哎哟！” 第51章 江辰你个熊孩子 结结实实地挨江夫人一记，江辰捂着脑袋委屈极了。 “阿兄放心，我在尹家并没有被人欺负呀。郎君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听说府上有不少侍妾，但我也就见过孟氏一个人。”江颜赶紧安抚他，“而且就昨天晚上，郎君已经罚过孟氏了。” 就是不知道是怎么罚的。 “嗯？尹玉堂居然能为了你教训女人？”江辰瞪大眸子。 “这个……”是不是为了她，她还真就不知道。 说不定是和李仁之赌气呢。 不过江颜没敢说，就只是摸摸鼻尖，有些心虚地道，“应该是。” 江辰顿时就笑开，少年的笑脸朝气十足，夸赞道，“果然我妹妹就是有手段，这才几天就已经让府上干净下来了。我之前还担心尹玉堂要是欺负你怎么办呢，现在看来，他还算是个好人，我明天不让人在小巷子里堵他了。” 嗯？ 小巷子里堵人？ 江颜瞠目结舌，虽然前生江辰也不靠谱，但也不至于熊孩子到这个地步啊。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江夫人也跟着头疼，恨不得直接把他拎出去揍一顿，用力地戳一下他的脑门，“你还想干什么？既然阿颜嫁过去了，尹中书就是我们江家的郎子，是一家人。你胡闹什么？” “也不干什么啊。”江辰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八卦道，“不过妹妹，我跟你说啊。尹玉堂是很少去那些地方的，你知道？如果府上的侍妾你能管的服服帖帖的，尹玉堂肯定就只喜欢你了。” 那些地方？是她想的地方吗？ 江颜抽抽嘴角，她现在要不要告诉江辰，尹玉堂说过几天就要带她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尹玉堂府上的侍妾你也都不用怎么管，毕竟都是些别人送来的婢子，成不了什么风浪。”江辰桃花眸子闪了闪，“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江颜无奈极了。 除却更皮了一点之外，江辰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话唠又八卦，好奇心极强，还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江夫人就只能戳着他的肩膀道，“你能不能去正厅陪尹郎子说话？我和你妹妹要说体己话，你赶紧给我出去。” “阿娘，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江辰身子一扭就躲开江夫人要拍上来的手，一本正经地看向江颜问道，“妹妹，上次你是不是为了他的脸面才没和我说的，尹玉堂是不是不行？” “臭小子！”江夫人怒了，一巴掌拍在江辰的脑门上，骂道，“你给我闭嘴，出去！” 什么话都能问吗？ 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儿？ “阿兄！”江颜也服了，推着江辰往外走道，“你去前面陪着尹郎说话。” “看来是没问题了。”江辰见她红脸便松一口气，勾起笑脸道，“行，那我就勉强承认他是我妹夫好了。” “阿颜……” 等江辰走了，江夫人才欲言又止地问道，“你还记不记隔壁的……？” 第52章 尹玉堂老娘不怕你了 隔壁的什么？ 江颜当然不记得，不过她模模糊糊地好像记得莺儿说过，江家后门旁边的胡饼特别好吃，原主特喜欢，每次看见都要买。 甚至有一段时间天天都要去买。 作为一个芝麻过敏患者，江颜只当是江夫人惦记着自己女儿喜欢吃的东西，她后背一凉，赶紧摇头道，“阿娘，这次醒过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女儿就不太喜欢吃胡饼了……吃过之后，总觉得身体不舒服。” 看江夫人这么疼女儿，应该不会强求？ 江夫人一怔，旋即像是松口气一样道，“你不爱吃就不吃罢，以前吃的也太多些。阿颜，你若是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以后就好好和尹中书过日子。你们是陛下赐婚，他不会随意对你做什么，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他年少有为，是个好人。” 准确地抓到一个信息，江颜眼睛一亮，反问，“阿娘，你说郎君不会让我受委屈？” 尹玉堂这人虽说年少有为，却像江辰说的，是个冷面阎王脸。人虽说长得俊秀，却神色冷漠，更何况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些气势，的确有些骇人。 只当她是被他吓到，江夫人温声安慰道，“就算为陛下的脸面，尹中书也不会太难为你的。” “那……要是我做错什么事情呢？” “只要不是大事，尹中书都不会介意的。” 江颜眸子微微亮些，继续试探，“如果我做些很过分的事情，比如有别人的身孕之类的呢？” “胡说什么呢！”江夫人戳戳她的脑袋，虽说听着是责怪，口气却依旧十分温柔，“你安安生生与尹中书过日子，不许学你阿兄胡闹。” “阿颜就是想问问，怕什么时候惹郎君不高不高兴。”江颜装乖。 虽说心里认为是江辰把人带坏，并且决定之后好好教训一下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关几天禁闭，要抄写什么东西了。 但江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见她认真好奇，便思索一番回应道，“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当娘的终归不会骗女儿，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江颜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的声音，整个人一瞬间被狂喜掩盖。 江颜现在恨不得蹦起来给江夫人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然后猖狂地跳到尹玉堂的面前叉腰大笑，老娘以后不怕你了！ 她真是太爱这个给男人戴绿帽子也不会被浸猪笼的年代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每天担心尹玉堂会搞死她了！ 她要向全世界宣布，她江颜，满血复活了！ 江夫人见她半晌都没说话，面上的表情还有些诡异，不由得有些担心，“阿颜，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江颜笑起来灿烂极了。 “你……” 江夫人的表情却沉下几分，眯眸打量她半晌，严肃地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话问的几乎要得意忘形的江颜心一沉。 难不成江夫人发现她不是原装的了？ 第53章 不能把漂亮姐姐牵扯进来 江颜心虚极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见什么变化，江颜表情很无辜，“都不记得了，只是看着阿兄很亲近。” “亲近？”一听到这两个字，江夫人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回去以后注意身体，”江夫人叹口气，欲言又止的，“别跟着你阿兄胡闹。” “阿娘放心，不会的。而且阿兄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人却是良善的，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江颜下意识地就想辩驳，“所以阿娘真的不用太担心我。” 虽说江颜大概也能想到不靠谱的江辰在这些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但作为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哥哥，江颜想不出他一点儿不好。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说话的。”江夫人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好像变了很多，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怜爱地摸摸江颜的头发，叮嘱道，“你嫁给尹玉堂了，就是尹家的人，不要再想别的了。” 江颜乖巧地点点头。 江夫人疼她，就算是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她也还是心疼女儿，没少说叮嘱的话。江颜对这个捡来的阿娘观感良好，没少撒娇。 等前头派人来请，说要回去的时候，江颜还和江夫人腻歪，“阿娘，以后要是阿颜想您了，还能回来看您吗？” 大夙风气还算自由，虽说常常往外跑抛头露面的不好，但对姑娘家的限制也不是太多。 就看娘家愿不愿意了。 得过江夫人的应，江颜满心欢喜地跟着婢女往前院走。 结果没想到，竟然在花园里被人截胡了。 江恩中等在那。 江颜对这一家人观感都不错，唯独对原主亲爹没什么好印象，眼下也十分疏离，恭声行礼道，“父亲大人。” “嗯。”江恩中绷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我交付予你之事，你可还记得？” 瞧瞧，哥哥姐姐妹妹阿娘问的第一句都是她怎么样，到江恩中这就问自己交代的事情，难怪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江颜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摇摇头道，“阿颜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用。” 江恩中冷哼。 嘿我这小暴脾气！ 抬眸飞快地瞪一眼江恩中，江颜在心里跳脚，她怎么就没用了，一整个大学都没挂科，她聪明着呢好嘛！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江颜面上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脑袋，装成个听话委屈的小可怜。 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记小本本了。 就凭这个口气，她这个爹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一定要小心，回去好好和莺儿打探一下！ “罢了。” 嫌弃地看她一眼，江恩中摆摆手，万般嫌弃地道，“你今日回去之后，让尹玉堂快些松口，让江凝入宫。” 又和江凝有关系？ 一想想漂亮姐姐，再想想李仁之和尹玉堂的关系，江颜在心里坚定地下决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想让江凝入宫，但她一定会尽全力阻止。 为这两个狗男人的感情献身的有她一个就够了，不能让漂亮姐姐再牵扯进来。 江颜为自己的想法用力点头。 第54章 尹玉堂是个深柜 江恩中见她乖巧，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怕尹玉堂生疑，就让她回去了。却不知，一切都落入了尹玉堂眼中。 两人回去时，江辰少不得一番舍不得，扯着江颜碎碎念半天，还是被江凝半强迫地给分开了。 见过家人，又发现自己小命安全，江颜心情舒畅，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嘴角一直上翘，美滋滋的。 她高兴，尹玉堂就不高兴。尹玉堂不高兴，就惦记给江颜添堵。 “今日之后，你就是尹家的人，若无事便少往江家跑了。江云瑾毕竟是个男子，男女有别，你们也少见面。” 能看出江颜虽说嘴上说着“不记得”，但对江家人还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江辰。 本以为能看见江颜不悦的表情，却不想自己竟然被瞪一眼。 江颜扬起眉梢道，“江家是我娘家，我回去天经地义。江辰是我兄长，我与他见面谁也说不出什么。你都是陛下的宠臣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儿呢？” 被她说的脑子懵一瞬，尹玉堂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 “我说的有错吗，你瞪我干什么？”江颜瞪圆一双眸子，像要咬人。 承认她说的没错，就坐实自己小心眼。尹玉堂自然不愿，他转开眸子，转移话题，“今日你父亲又提起江凝入宫一事。对此，你怎么看？” 小心眼儿还死不承认，江颜颇为嫌弃。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事关漂亮姐姐，江颜不能不为她争取，“阿颜觉得，不该让二姐入宫。” 尹玉堂有些意外，“为何？” 江颜腹诽，因为你们两个狗男人之间有奸情，找再多女人也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不能再让无辜的牺牲品增加了。 “二姐志不在此。”江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然后抬眸反问，“郎君为何一直不想让二姐进宫？” 江家和尹玉堂没有什么过节，不存在打压的可能。江凝又是一等一的美人，性格也没有问题。 就算是嫉妒，李仁之也不可能一直空着后宫啊。 要是能为了他一直空着后宫，李仁之就不会让自己和他成亲了。 “与你无关。”尹玉堂沉着脸，“不该问的不要问。” 不知为何，江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心疼起了尹玉堂的痴心一片。 她叹一口气，无奈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就算是你再拼命，最后的结果也改变不了。还不如看开点儿，还能过的开心些。” 本意是说让尹玉堂别太在意李仁之身边的女人，毕竟一个皇帝，也不能为一个男人一辈子空着后宫。 就算是李仁之愿意，朝堂里那些臣子也不乐意啊。 但是听在尹玉堂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怎么听，尹玉堂都觉得她是在说这天下。好像是在含蓄隐晦地告诉他，无论他怎么挣扎，这天下最终都会是江家的。 “江颜。”尹玉堂克制着自己动手的心，一字一句咬牙问道，“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种话？” 江颜抽抽嘴角，合着还是个不让人说的深柜。 第55章 为狗男人生气不值 也没和他怄气，江颜无奈道，“那我不说了。” 问也是尹玉堂问的，现在自己还不高兴了。江颜懒得伺候他大小姐脾气，尹玉堂也对她不满，回尹家时，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各回各的院子去了。 莺儿纳闷，这俩人从尹家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变成这样了？听三郎说，他们聊天聊得还挺愉快的啊。 “四娘。”莺儿不懂就问，“你和郎君吵架了吗？” 江颜没有任何负担，理直气壮道，“没吵架，他自己心虚，跟自己赌气去了，不用管。” 之前讨好他是因为怕死，现在她没在怕的。 像是真的生气了，尹玉堂足足一天都没搭理她。 乐得清静，江颜在自己院子里弯着眉眼教莺儿用围棋盘下五子棋，一边掂量着棋子一边在心里惊叹。 虽然莺儿刚学，但是却聪明极了，眼下这盘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 江颜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糊弄过去，就听下人来报，“娘子，孟氏求见。” “快让她进来！”江颜猛地起身，甩袖往外走，“莺儿你看，这也是没办法，我们还是先去见孟氏。” 莺儿哪儿有江颜肚子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见四娘有事儿就乖乖跟上，哪里顾得上输赢的。 才两日没见，孟氏足足消瘦一圈，原本就纤细的身体这会儿看着像是瘦脱相了。比起之前的风情万种，现在看着倒是有些骇人。 孟氏是挨过罚了，又回来当差。江颜对自己的行为觉得有些心虚，所以假意给孟氏安排些事情，又叫人端来些水果，往树荫下一窝。 “四娘是倦了吗？” 没有心机的莺儿十分乖巧，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小声道，“四娘才嫁过来几天，郎君就给您脸色看，是太过分了。” 她只当江颜是因为尹玉堂的事情不高兴了。 “为了狗男人生气不值，他愿意给脸色就给脸色，有本事就休了我。”江颜还真有些困，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莺儿，我睡一会儿啊，等晚饭的时候我要是没睡醒，你记得叫醒我。” 江颜昨天晚上让人扯块布在两棵树之间搭个建议吊床，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晌午才刚过，莺儿有些担忧，“四娘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怎么这么嗜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嘛，睡一会儿就好了。”江颜舒舒服服地窝进吊床，一想想这种天气尹玉堂却要去上班养家就觉得心情舒畅，迷迷糊糊地叮嘱道，“对了，冰镇甜汤别忘了。” 这段日子以来，江颜几乎天天给尹玉堂送甜汤，莺儿都已经习惯了。 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睡，江颜却一个激灵醒了。 怎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江颜四下打量一番，却没看见什么人。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她晃晃脑袋又躺下去。 躲在角落里的孟氏拍拍胸脯松一口气，目光逐渐恶毒，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勾起得意的笑容。 她一定要让江颜付出代价。 第56章 给那个狗男人送什么 黄昏时分，尹玉堂才从宫中回来，前脚进书房，后脚尹诚就跟上来，捧着碗甜汤。 “娘子让人送过来的，刚冰好。” 给尹玉堂放桌子上之后，尹诚便念叨起江颜的好来，“娘子对待下人也温和，脾气也好，日日都惦记着郎君呢。虽说娘子什么都不记着了，也还是心里牵挂着您。” 孟氏闹出来的事情不小，但尹玉堂也就按照家法罚一通之后，又让回江颜院子去了。 那小娘子像是不明白此举是在示威，将人收下就一切如常，半点儿都不记仇。 天真单纯得让人心疼。 尹诚也想不明白，小娘子人又美又乖，郎君怎么就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敌视的？ “嗯。”尹玉堂没多话，只是垂眸看着甜汤。 之前还和他说，让他对江凝的事情不要管太多，今日就又送甜汤过来示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李仁之又提一次要纳江凝为妃的事情，幸好被众人给拦下来。 只是，江凝名声在外，是出名的品行端庄的美人。眼下拦着也不过是因为不合规矩，再加上，担心江家借势而起。 若是李仁之能耐下性子等选秀再将江凝带入宫，便没人能说什么了。 思及此，尹玉堂的指尖摩挲着碗的边缘，盯着甜汤半晌，才一饮而尽。 “去同她说一声，就说……越王家眷归了。” 越王？ 尹诚有些茫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尹玉堂成亲前一个月，越王家眷集体去寺里祈福。 越王家没走几日，陛下便给尹玉堂与江颜赐婚，日子定的极近，不到一月的准备时间，就让江颜嫁过来。 只是，这消息与江颜说什么？ 尹玉堂转眸看他。 被他眼中深沉吓一激灵，尹诚赶紧答应一声，没敢多问。 主子的事情，哪里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问的？ “等等。” 就在尹诚要出门时，却被尹玉堂给叫住，从他身侧出门道，“我亲自去。” 他要去亲自欣赏，江颜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很精彩。 江颜这会儿才刚被莺儿叫醒，再过不久就该吃晚饭，而且天凉下来，她再睡可能就要伤风了。 望进院子时，江颜正舒舒服服地窝在吊床上，面对着夕阳余晖，抻一个大大的懒腰。 餍足的表情，像是只讨宠的猫儿。 江颜没看见他，人稍微起身坐在吊床上，晃荡着两只白嫩嫩的脚丫子，对屋子里大喊，“莺儿，我甜汤哪儿去啦？” 没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和他印象中的端庄、冷漠、阴狠的江颜完全不一样。 心念微微一动。 “这啦这啦，”莺儿端着甜汤一路小跑出来，对着江颜笑道，“刚给郎君送去一份儿，四娘的在这呢。” 接甜汤的手微微一顿，江颜把凉丝丝的甜汤一口闷，放下碗之后才撇嘴道，“给那个狗男人送什么？他想喝自己冰去，我让你冰两碗是给你自己留一碗的，哎，这傻丫头。” 狗男人？ 尹玉堂眸子微眯，很好。 第57章 李仁之和越王有一腿 江颜没看见尹玉堂，莺儿却看见了。然而这会儿去捂江颜的嘴已经来不及，她就只能拼命地把话题往回拉，试图让她挽回一下自己说的话。 “四娘，您先前不还说觉得郎君是个不错的好人么？”莺儿拼命对江颜挤眉弄眼。 这话她还真就说过。 毕竟在江颜心里，尹玉堂就是个心胸宽广的接盘侠，虽然和李仁之有些不可言说的感情，但总归来说还算是个好人。 不过，昨天之后，江颜的印象就变了。 “好人有什么用，能顶饭吃吗？”江颜挑挑眉梢，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在对自己逐步靠近，还晃荡着道，“算了不说他了，也就孟氏傻乎乎的还天天争宠。今天晚上吃什么？” 尹玉堂淡声开口，“好人没用，不顶饭吃，你今晚就别吃饭了。” 说人坏话被抓包江颜还是第一次，她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子的反应迅速，两眼一闭，直接往吊床上倒回去。 装昏迷。 别说是尹玉堂，莺儿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自家四娘别是个傻的？ 气氛沉默下来。 装睡的江颜当然不能说话，尹玉堂有心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便也没说话。摆摆手让莺儿该做什么去做什么，尹玉堂就在旁边看着江颜。 这张脸在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和江凝有几分相似。 人畜无害，倒是很好看。 不过一想到江颜的两面三刀，尹玉堂能联想起来的就剩下一句“最毒妇人心”了。 气氛没沉默多久，因为江颜又睡着了。 本来就刚睡醒还有些困倦，再加上尹玉堂一直都没说话，江颜装着装着，居然就真睡了。 尹玉堂克制着自己直接将吊床翻过去的冲动，伸手推推江颜，咬牙切齿道，“起来！” 迷迷糊糊再被叫醒的江颜只觉得刚才是场梦，揉揉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 他现在有些佩服江颜装傻的功力了。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尹玉堂还真就不好再提起刚刚的事情，就算是被骂有些不爽，他也只能压下去，淡声开口道，“我来给你送个消息。” “嗯？” 尹玉堂看向她时，带着几分期待，一字一句道，“越王家眷，今日晚上能入长安。” 越王？ 江颜努力思索一下最近和莺儿打探的人名，好像对这个王爷没什么印象，应该和她没关系。 于是就只是点点头，“哦。” 微微一顿，江颜又问，“好像快吃饭了，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居然是这个反应？ 尹玉堂一怔，看向江颜时，心情复杂。 真变成个只惦记吃饭的傻孩子了？ 嗯？江颜对上他的眼神也有些意外，越王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她应该记得吗？ 不过要是江家真的能和一个王爷有什么关系，那江恩中直接让她嫁给王爷好不好，嫁给尹玉堂干什么？ 难不成，李仁之也和这个王爷有一腿？ 要不然，尹玉堂这张好看的脸看上去怎么像是吃苍蝇了一样难看？ 第58章 别抢我的仙女姐姐 尹玉堂太惨了，李仁之就是个到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这样还惦记娶她的仙女姐姐，想都别想！ “郎君。”江颜眼珠一转，心思就打到尹玉堂身上了。 不让江凝嫁人的最大助力就是尹玉堂，她得帮忙吹吹风。 “嗯。”尹玉堂只当她是问自己留不留下，抬脚便往屋子里走。 江颜两步小跑跟上他，茫然地问道，“郎君你要去哪儿？” “吃饭。”尹玉堂眸子微微一转，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反问道，“你不想和狗男人一起吃饭？” 江颜蔫巴巴跟上去。 记仇的狗男人，活该李仁之背着他四处招蜂引蝶，天天顶着这么一张棺材脸，鬼才能有兴致呢！ 在心里骂够了，江颜才舒坦地坐下吃饭。 席间尹玉堂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看，好像能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江颜被看的后背发凉，连最喜欢吃的肉都少吃半碗。 好不容易才吃完饭，江颜长出一口气。 该去敬业地干活了？可以放她自己了？ 结果尹玉堂根本就没见要走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赶人走，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孟氏娇滴滴地道，“婢子给娘子送甜点来。” 我呸。 江颜撇撇嘴，还给她送东西，摆明就是来勾引尹玉堂的。 不过也好，把人带走了她清净。 江颜转眸瞧一眼尹玉堂的神色，启唇让孟氏进来。 应当是趁着某个工夫去收拾过了，孟氏穿着的是先前江颜给的衣裳，头上还带着朵花儿。 艳丽又俗气，江颜没眼再看，压着性子等孟氏娇滴滴地问安行礼之后，才问道，“你送什么来的？” “婢子做的桂花羹。”孟氏声音柔柔的，一碗放在尹玉堂面前，还风情万种地抛个媚眼。 结果尹玉堂只当没看见。 “早就听闻你的手艺出众，今日可终于有机会尝一尝了。”江颜微微眯起眸子，眸中冷意倒和尹玉堂有几分相似。 察觉到她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欢快，尹玉堂下意识地朝她看去。 江颜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孟氏今日是为尹玉堂才下厨的，往日根本没机会尝。 不过是个侍妾而已，要勾搭出去勾搭，这会儿天气闷热她心烦着呢，在她眼前装模作样地晃什么？ 孟氏佯装听不懂，见尹玉堂不理自己，便委屈地捧着另一碗桂花羹往江颜面前送。 刚走到江颜面前，孟氏就被桌案绊一下，手中的桂花羹也脱手，直直地往江颜身上去了。 江颜反应快，躲得也及时，脸上倒是没被碰到。但还是没能避免汤汤水水洒满裙摆。 江颜怒了。 在她眼前邀宠也就算了，孟氏居然还跟她玩这套？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了？ 火气一上来，江颜“噌”地一下站起身，沉声道，“孟氏！” 孟氏吓得下意识地去看尹玉堂，软声道，“郎君，婢子不是故意的！” 呸！ 尹玉堂要是敢帮着孟氏，她就连着他和白莲花一起手撕了造福人类！ 第59章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跟你说话，你总看他干什么？”江颜火气足，越看孟氏越觉得不顺眼。 孟氏又委委屈屈看了尹玉堂一眼。 以前江颜没嫁进来的时候，虽然尹玉堂也不见什么笑意，但是对府上下的人都还算是温和，她方才看着不像是故意的，应该会帮她解围。 尹玉堂端详着面前的桂花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对眼前的东西抱有极大兴趣，一个目光都没分给她们两个。 这幅态度，江颜倒也觉得不爽。 连自己的白月光都不管，果然李仁之才是他的真爱。八成是因为李仁之四处留情，所以他才会养成现在这种心理变态的性格。 孟氏满眼的委屈，满身的委曲求全，盯着尹玉堂半晌，见他真的没有要解围的意思，才扁着嘴对着江颜一福身。 “娘子，婢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上次污蔑莺儿，这次你跟我玩这套。孟氏，你是觉得我傻是不是？”江颜插着腰，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你要抢男人，别从我这搞事情。你要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了。” “连个碗你都端不稳，你是怎么做下人的？像是你这般无用冒失的，留在府上干什么？” “婢子没有！”孟氏忐忑地揪着衣角，楚楚可怜地望向尹玉堂，“婢子真的是一时不小心，娘子不要难为婢子了。” “哦，是我难为你。”江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绕过案桌走到孟氏的身前，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道，“这是谁弄的？你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说我难为你？” 江颜伸手想让孟氏靠近些看看，却不想被她脑补成了江颜要动手打人，吓得孟氏伸手胡乱地用力一推。 江颜没防备，往后一仰就撞上案桌，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人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江颜疼的龇牙咧嘴。不等她叫唤抱怨，就觉得一阵温热的暖流自身下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小腹处刀削斧劈般的疼痛。 脑子瞬间一懵。 “四娘！”莺儿赶紧上去将人给扶起来，着急道，“没事？” 她扶着江颜，对孟氏怒目而视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害四娘！” 眼下已经没工夫去管孟氏了，江颜回头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夏日衣裳轻薄，江颜腰下的血迹很快便蔓延开，一时之间触目惊心。 她身形一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流产了！ 这么多天拼命吃凉的拼命动果然有效果，现在孟氏这么一推，她就像是电视剧里一样流产了！ 孟氏被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身子连话都说不明白，“婢子，婢子……” 就只是推了一下，谁知道江颜的身子居然这么弱啊！ 晕血的江颜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绵绵软软的没有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声音便是尹玉堂着急地让人去请坐堂医。 呸，果然是个狗男人，出事儿了才知道帮忙！ 第60章 你有本事争宠有本事咬我啊 这次江颜没有昏多久，被人带进房间里一直都是有印象的，等到床上躺下意识也渐渐回笼，就听着尹玉堂喊人去请坐堂医。 声音清冷。 旁边的婢女闻言就要出去，却被莺儿一把给拉住了。 “郎君，您先回去。四娘这有婢子照顾着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莺儿面上微微有些红。 尹玉堂蹙眉看她。 莺儿是跟着江颜嫁过来的，眼下应当是最关心她的，为何连个大夫都不让请？ “郎君，真的没事！是四娘的老毛病了，有婢子在这伺候就行了！”莺儿急的都要跺脚了。 老毛病？ 十年时间，他可从来都没听说过江颜有这样的毛病。尹玉堂冷脸，心下隐隐有些烦躁，“什么毛病不能请坐堂医过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免得江云瑾再上门说我亏待她。” 被拉住的婢子看看莺儿，看看尹玉堂，手足无措。 莺儿脸上绯红，半天没说出来话。 这会儿江颜也觉得不对劲了，她小腹是有些疼，也觉得身下一股股的暖流，但是……这感觉有点儿熟悉啊。 “问你话呢。”尹玉堂修长的手指攥成拳，沉声追问。 “四娘……”莺儿紧张地揪着衣角，好半天才一咬牙道，“四娘就是来月事了！” “月事？”尹玉堂一怔，面上表情有些无措。 这话一出，屋里的姑娘脸都有些红，怎么能在郎君面前说这种事情呢？ 莺儿脸红透了，催促道，“郎君快些出去，婢子们得伺候四娘换衣裳了。” 几乎是被推出去的，尹玉堂耳尖也微微有些红。 只不过是来月事…… 他是不是有些太担心她了？ 明明前生的江颜活得比他都长，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虚弱？ 他的嫡妻，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上，这来个月事就昏倒的虚弱小身板他忍不了。 心中烦闷，坐立不安。也不知是因为江颜，还是因为自己。 江颜被莺儿伺候着换衣裳，脑子还有些懵。 她怎么会来月事呢，不是怀孕吗？ “四娘，您感觉好些没？”莺儿担心。 江颜茫然地摇摇头，看着莺儿半晌，突然精神了，她猛地一起身，中气十足道，“孟氏呢！” 既然她没有身孕，没和别人搞在一起，她还怕什么？按照规矩尹玉堂不能对她做什么，她就是这后院里面的山大王！ 她要搞事情了！ 孟氏知道江颜是来月事之后就松一口气，心里正念叨着江颜矫情，就听自己被点名了。 她下意识地将楚楚可怜的目光望向尹玉堂。 不想，尹玉堂目不斜视地看着房间里面，没有半点儿要帮忙出头的意思。 孟氏委屈，却也只能在江颜的面前俯身跪下，“娘子，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冲撞娘子了。娘子宽宏大量，就放过婢子这一次。” 顶着掉血负面状态的江颜化身杠精，冷笑环胸，“怎么，我要是跟你追究，我就是心胸狭窄之人了？” 身为正妻，若是太为难侍妾便是善妒，善妒是算在七出里的。要是尹玉堂真这么觉得正好，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溜走。 孟氏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伶牙俐齿的阵仗？当下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去找尹玉堂的身影。 “我跟你说话呢你总看他干什么？”江颜瞪圆眸子道，“怎么，他是你主子，我就不是了？” 满身是刺，讲话直接，尹玉堂颇有些新奇地看向她，眼神中尽是探究。 难不成是知道越王回来，所以觉得自己有靠山，才敢大着胆子如此的么？他早就该知道，江颜明面上的答应就只是为应付他罢了。 前生他不知的时候，还不知江颜和他见过多少次面，后来的谋反又与他有多少关系。 想到此，尹玉堂的神色微微冷下几分。 尹玉堂负手而立，没看孟氏，“江颜，她也并非有意，莫要太过分。” 孟氏喜极而泣，郎君终于愿意为她说话了，看来郎君心里还是有她的。 “我过分？”江颜腹痛又生气，给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着脸道，“不瞎的都能看出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之前污蔑莺儿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着要是心疼，就带回去。” “我告诉你，要是让孟氏留下来，以后肯定少不了在我手底下吃苦头！” 舍不得就赶紧把白月光领走，她伺候不起这祖宗。 尹玉堂微微蹙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江颜施施然转身回房，门回手关上。 声音从里面传来。 “今日我身体不舒服，郎君带着孟氏，请回。” 闻讯而来的尹诚惊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敢将郎君关在外头的小娘子！ 尹玉堂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像是要把门给砸开一般气势汹汹，“江颜，你给我出来！” 第61章 阿颜，我来带你走 靠着床头喝热水，江颜伸手揉揉自己小腹，权当没听见外面的声音。她还吩咐一声莺儿，“郎君不走就不开门，开个窗户通通风就得了。你不用开门，也不用怕。” 莺儿的脸都要吓白了。 外头的可是权倾朝野的尹中书，四娘就这么给关起来了？ “四娘，要是惹郎君生气，主人也会生气的。”莺儿哆哆嗦嗦地提醒。 江恩中生气和她有什么关系？江颜才不在乎。 比起这件事情，江颜觉得还是尹玉堂许诺的带她去青楼这事儿更让她感兴趣。 尹玉堂像是也知道一样，在外沉声道，“你不想出门了？” 无比准确地拿捏到江颜的软肋，搞得江颜死死磨牙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按捺着一口气将门打开，恶狠狠地瞪向尹玉堂，“干什么？” 活生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瞧她这幅样子，尹玉堂到嘴边的训斥没能说出口，只是淡声道，“你……准备好出门的东西。” 神经病吗？？ 肚子疼到想咬人的江颜格外暴躁，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配合地露出一个笑容来，“郎君放心，郎君慢走。” 尹玉堂走的时候，还顺路带走了个孟氏。 大起大落来的太快，知道自己不是怀孕的江颜恨不得告知天下这个消息，她一时亢奋，便忍着腹痛召来莺儿摆弄自己的嫁妆。 琢磨着去青楼应该穿什么。 她肯定是不能穿裙子的，就是不知道原主的嫁妆里面有没有男装。最好是好看一点儿的，能把尹玉堂那个狗男人比下去的！ “四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莺儿小心翼翼地问。 江颜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道，“莺儿，你知不知道……越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认识他吗？” 和她提起的时候，尹玉堂好像在期待什么。 “越，越王？”莺儿浑身一僵，借着收拾东西的动作掩盖住自己的慌张，笑着道，“四娘在嫁人之前从来都没出过门，怎么会和越王认识呢？” 江颜没起疑，只是伸手揪出嫁妆里的一块手帕，一边拿起来看，一边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越王是先皇的兄长，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婢子也不清楚。”莺儿声音有些抖。 毕竟提起来的是个王爷，会害怕也正常。 既然是先皇的兄长，那如今应该也和她爹一个岁数了，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 江颜没再多问，而是疑惑地看着手帕，问道，“莺儿，这是什么？” 手帕上是两只还没绣完的鸳鸯。 听莺儿说，原主原先是不愿意嫁给尹玉堂的，那这帕子……是给谁的？ “！”莺儿一把将手帕抢过去，直接就往自己怀里塞，慌极了，“这，这是婢子的……婢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嗯？” 就算是江颜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原主这个祖宗不是真的有个情郎哥哥……？ 后背一凉，江颜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知道的太多会死的。 她讪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默默后退两步，“那莺儿，你帮我收拾收拾，我就不动了。哎呀这感觉有点累呢，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尽管最后一句做作得要命，莺儿还是如蒙大赦，松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 “婢子知道了。” 月黑风高，乌云蔽日。 一道身影闪入尹宅后堂。 江颜这会儿正因为前些日子疯狂吃凉的遭报应了，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黑衣人影出现在床前时，江颜脑子一空，下意识地想喊救命。 结果声音还没发出去，就被人掩住口鼻，一点儿声音发不出。 一张清隽养眼的脸在月光照耀下逐渐清晰，他开口，声音温柔又心疼，“别怕，阿颜，是我。” 江颜面容惊恐，手胡乱地推拒着面前人。 内心无声尖叫，你不要过来啊！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耍流氓啊！ 对方没感受到江颜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轻而易举地握住江颜的手腕，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她瘦不少，一双眸子都是恐惧，却比之前更惹人心疼了。 “阿颜。”他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声音无比坚定，“我来带你走。” “我们私奔。” 第62章 夫妻睡在一起天经地义 江颜几乎整个人都在挣扎着后退，拼命想要摆脱他的控制，满心满眼都写着拒绝，连表情都惊恐几分。 男人意识到有些不对，想起传言，震惊地望向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记得我了？” 江颜疯狂点头。 突然冒出来什么都不说就要私奔，谁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啊！ 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阿颜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神色落寞，却还是勉强对她露出个笑脸，手上力气丝毫没放松，低声道，“原先听说你病一场什么都忘了，我还不信。” “我本来以为，你是不会忘记我的。”说话的时候，男人长睫微微颤抖，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神态受伤。 得，原主的情郎哥哥，没跑了。 江颜对这种翻墙求私奔的行为十动然拒，甚至还觉得有些恐慌。 按照正常剧本设定，这种长得好看貌似温柔的基本都是切开黑，搞不好就能一刀捅过来那种。 江颜惜命。 男人倒没太极端，而是将自己的脸凑近些，温声道，“你我两情相悦，我本是要向江家提亲的。阿颜，你好好看看我，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个鬼！ 望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眼睛，江颜趁其不备，恶狠狠地一口咬在捂住自己嘴的手上。 男子吃痛，下意识地放开手。 早就准备好的江颜直接翻身下床，离弦之箭一般地往外窜，扯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有刺客啊——” 大抵是没想到江颜真的能这么绝情，男子连江颜的衣角都没扯到，眼睁睁地看她跑出去。 “来人啊——” 静谧的夜里，江颜声嘶力竭。 莺儿就住在隔壁，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了，见江颜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门口才松一口气，忙问道，“四娘，怎么了？” “有贼！”江颜扯着莺儿往院子门口方向撤退，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的房间大门，生怕他再出来。 侍卫来的很快，训练有素地将屋子团团围住。 “怎么了？” 尹玉堂来时，侍卫正在搜查屋子。他衣着整齐，明明已经是深夜，却没有半分被吵醒的茫然。 “娘子，屋里没人啊。”尹诚刚带着人从屋子里搜一圈，连衣柜床下都翻过，也没看见有人，十分为难。 见尹玉堂来了，江颜迅速躲到他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一张小脸有些白，“明明就有人，有个男人说要带我走，还捂我的嘴。” “你看清是什么样的人了？”尹玉堂微微眯眸，神色复杂。 他大概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不过眼下江颜的反应却有些不应当。 江颜咬着下唇仔细回想一番，一本正经地道，“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尹玉堂脸一黑。 “不过没你好看。” “……”尹诚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胡闹。”尹玉堂蹙眉不悦，想要将自己的衣袖从江颜的手里拯救出来，却没能成功。 自己媳妇差点儿被人掳走，尹玉堂居然是这个态度！ 就算是没有感情，也应该看在李仁之赐婚的面子上问一句？ 江颜扁扁嘴，不依不饶地挽住他的胳膊，不肯放手，“我没闹，真的有人！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去窗户旁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过!” 她出来之后没看见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那人应该是从窗户走的。 翻窗户肯定会多少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脚印之类的。 尹诚立即去看了。 “放手。” 尹玉堂的声音有些发冷。 “不放。”江颜耍赖，甚至抱得更紧些，委委屈屈地道，“我害怕。” 害怕？先前气势汹汹地将他关在门外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她害怕？ 尹玉堂心下腹诽，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想如何？” “我今天晚上要和你一起睡。”江颜用的是命令的口气，扬着一张小脸道，“你要保护我！” 就算真的是原主的情郎，应该也不会冒险到去尹玉堂的房间里面带人私奔。 她决定了，在摸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之前，她要一直赖在尹玉堂的身边。 江颜是想着找个挡箭牌，在尹玉堂看来，就成邀宠了。 心下冷笑，尹玉堂没能将胳膊挣出来，便只是冷着脸道，“不可。” “为什么？”江颜一双桃花眸子瞪得溜圆，“你我是夫妻，睡在一起天经地义。” 如今快要到入宫选秀的日子，想来是为让江凝入宫，惦记着吹吹枕边风。 尹玉堂扬眉，“先前关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天经地义？” 这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江颜撇撇嘴，见来硬的不行，眼珠一转，迅速改变策略。 她扯着尹玉堂的胳膊晃着撒娇道，“郎君，人家是真的害怕嘛，就今天一天晚上，你让人家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不想，这么一开口，尹玉堂浑身一僵。 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瞬间绷紧，江颜歪着脑袋，眸子天真无邪地看向他，尽是不解。 不就是一起睡吗，她也没说要睡在一张床上啊。 之前两人不也一起睡过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不可。”尹玉堂这次挣扎的力气更大些，没有防备的江颜差点儿被掀出去，“你不要闹。” 这男人真狠心。 在心里骂一句，江颜委委屈屈地收回手，后退两步自己蹲在旁边树下，抱着自己可怜兮兮。 她小声嘟囔道，“真过分……” 声音听上去竟然隐隐带着几分哭腔。 明知道这女人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尹玉堂心还是紧了一瞬。 尹诚那边也已经看完回来，他一路小跑，表情有些复杂，小声道，“郎君，窗户上的确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 后半句话尹诚是靠在尹玉堂的耳边说的，没让江颜听见。 “当真？” “当真。” 尹玉堂眸光微沉，看向蹲在角落装蘑菇的江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若是那个人的话，为何她要闹得人尽皆知？ “江颜。”尹玉堂思索片刻，迈步走到她身边，“起来。” “我不。” 江颜蹲在树下闹别扭，声音委委屈屈的，“你都不让我和你一起睡，那你别来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心里有别人，所以巴不得我被人抓走！” 这是……在争宠？ 这幅样子让尹玉堂想起之前去府衙接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明明落在弱势，却仍龇牙咧嘴地要和他动手。 像是炸毛的小动物。 心微微软下来些，尹玉堂俯身拍拍她的肩膀，“你先起来。” 看来是这段时间孟氏的作为让她误会了，鬼使神差地，尹玉堂开口道，“我并没有希望你被抓走。” 没有否认心里有别人，尹玉堂的真爱果然是李仁之。 一这么想，江颜就更委屈了。 “我不要。”双手环膝，她快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团，扭扭身子挣开尹玉堂的手，“我不要你管我。” “该休息了。”他声音有些不自知的温柔，简直像是在哄小孩子，“你不起来，要我抱你回去吗？” 没收到回应，尹玉堂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便没再和她多话，伸手将人拦腰抱起，吩咐莺儿道，“将你们娘子房间里的东西换一遍，然后来主屋伺候。” “婢子知道了。”莺儿喜上眉梢，赶紧答应。 去主屋？江颜埋在尹玉堂胸前的小脑袋微微一动，尹玉堂这是答应她一起睡了？ 江颜偷偷地看一眼，发现真的是往主屋去的路，才在他怀里像条不安分的鱼一样动起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尹玉堂只当没听见。 在他怀里倒也挺舒服，江颜来月事腰酸腿疼，也懒得自己走。 便干脆伸手搂住尹玉堂的脖颈，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睡觉啦！” 要不是因为怕尹玉堂把她摔下去，她都想在这张脸上亲一口。有尹玉堂守门，她就能安安心心睡觉了。 面上的欢喜显而易见。 和自己一起睡就这么让她开心？ 认定江颜有所求的尹玉堂在心中冷笑一声，决定什么都不说，等她自己开口。 如果江颜真的求江凝的事，他往后便不会再给这个女人半分好脸色。 只是，让尹玉堂没想到的是，江颜什么都没说。 不仅什么都没说，还一进主屋就自动自发地去将被子抱出来，往外面的软榻上一铺，整个人窝进去团成一团，脸上都写着惬意。 等江颜发现尹玉堂还站在那看着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她讪笑着道，“郎君，我保证不打扰你休息！你快去睡，明天还要上朝呢。” 就打算在这睡了？ 什么都不说了？ 尹玉堂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江颜，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心里咯噔一沉，江颜有些心虚。 那男人过来说要带她私奔，尹玉堂知道了？ 江颜犹豫一会儿，还是选择装傻。小半张脸都藏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唔……郎君晚安？” 第63章 他就是昨天夜袭我的人 尹玉堂微微眯眸，觉得自从重生以来，他就越来越看不懂江颜在想什么。 比如说，眼下大好的时机，她竟然就这么放弃了。竟然还乖乖地同他说什么晚安？ 有趣，着实有趣。 “你在此是要做什么？”尹玉堂垂眸看她，神色带着几分不解，他微微俯身靠近江颜些，“不是说要和我睡？” 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一身，江颜深刻了解到什么叫做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江颜又偷偷往被子里缩一些，闷声道，“阿颜已经和郎君在一个屋子里了呀。” 这会儿知道装傻了。 在榻边坐下，尹玉堂伸手扯下些被子，露出她一张小脸，“我怎么舍得让你睡在这种地方呢？” “天气多热呀，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会不舒服的。”江颜冲着他乖巧地眨眨眸子，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小声道，“郎君明日还有事情要忙，快去休息。” 声音软糯糯的，一双桃花眸子水光盈盈，像是他之前见过的小奶狗。 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的人心里发软。 尹玉堂声音不由得也放轻些，有些想摸摸她乱蓬蓬的小脑袋。忍住手边的冲动，他淡声开口道，“不热。” 其实江颜不怎么慌，毕竟自己身上现在来着月事，就算是尹玉堂有心也做不了什么。 这人总不能变态到闯红灯？ “可是阿颜不想和郎君一起睡。”江颜委委屈屈地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她低声道，“郎君不喜欢我。既然这样，就请郎君不要再提这种让人听不懂的事情了。” 你要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要对得起李仁之啊！ 尹玉堂的手微微一僵，这算是怎么，要为那个人守节么？江颜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碰他？ “江颜。”尹玉堂的指尖微蜷，目光中有几分势在必得，沉声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想要得到江山之后和别的男人一起跑路，想都不要想。 “郎君该休息了。” 江颜不答，只是落寞地垂下眸子，心里骂娘。 她来月事身体很不舒服的好吗，该睡觉就赶紧睡觉去，别过来吵她啊！ 委屈的样子装了很久，身边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半晌，尹玉堂才淡声开口道，“不管如何，都没有让你睡在这里的道理。” 不等江颜再为自己挣扎一下，就感觉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腾空而起，被他抱个满怀。 一时之间，江颜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真是臂力惊人。 被扔到床上，江颜晕晕乎乎的。只见尹玉堂纤长手指一挑藏青色的腰带，烛光映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好看得让江颜心猛地跳了一下。 沉寂二十多年的小鹿，第一次有要清醒的迹象。 不过江颜顾不上这个，手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耳尖都有些红了，颤声问道，“郎君？” “怎么？”尹玉堂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明知故问道，“难不成你打算穿着衣服睡？天气炎热，再穿着衣服睡更容易生病。” 那也不能两个人赤身果体睡在一起啊！ 这人怎么男女通吃冷热不忌呢！ 江颜捂着眼睛想往床下爬，才刚磨蹭两下就被人提溜着衣领抓住了。 “这么大的人了，连就寝换衣都不会么？”尹玉堂的指尖落在江颜的脖颈附近，吐息几乎都落在她的脸上，“我帮你脱。” 之前的流氓还光动嘴不动手呢，这下好了，她自己送到尹玉堂这个大流氓手上了！ “不不不不不用了！”抱着自己的被子一个翻滚就滚到床榻最里面，江颜手脚麻利地搬出另外一床被子给他铺好，乖巧道，“郎君，夜深了，快睡！” 不等尹玉堂有什么反应，她自己先逃避现实地钻进被子。 这次连脑袋都一起蒙上了。 尹玉堂心下微动，竟生出几分……久违的暖意来。 听外面没动静，江颜悄咪眯地露出个小脑袋偷看，结果只一眼，就看愣住了。 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 尹玉堂下意识地摸摸嘴角。 他笑了？怎么可能？眼前是个能将整个国家倾覆的毒妇，又是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他怎么可能会对着眼前的这个人笑？ “胡言乱语。”尹玉堂冷下脸，扯过自己的被子，离江颜老远，“再过些日子，我家人便回长安了。” 原本的睡意一瞬间烟消云散，江颜惊恐地望向他，“家人？！” 之前莺儿不是说她没有什么公公婆婆之类乱七八糟的吗？这家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她反应有些过激，惹得尹玉堂都有些意外，微微蹙眉打量一番，才缓缓点头道，“祭祖归来。” 等等…… 这次似乎那小丫头也会回来。 前生江颜与她的印象似乎就不太好，两人每次见面肯定要互相掐架。小丫头每次都找他抱怨说江颜不是什么好人，让他赶紧把人休了算了。只是当时他却不信，甚至责怪过她。 如今想想，怕是伤她的心了。 心中有愧，尹玉堂面色便又沉下几分，声音越发冷淡，“你失忆一事我已经以书信告知，你不必担忧。只是等见面时要懂些规矩，不可逾矩。” 江颜困得要命，满脑子都是自己未来被公公婆婆刁难的悲惨时光。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尹玉堂在说什么，原先还能紧张地绷着一颗心防止他来夜袭，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第二日早上。 睁眼时身边已经没人，连床榻都凉下来，显然是已经起来许久了。江颜抻个懒腰，刚翻身准备下床就见莺儿推门进来。 莺儿对她笑道，“四娘起了呀，婢子正打算叫您呢。” “郎君呢？”江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心里琢磨着今天晚上要找什么借口和尹玉堂睡在一起。 昨天晚上人的身份还没摸清楚，江颜多少不放心。要是这人坚持再来一次的话，她说不定就跑不掉了。 莺儿一边给江颜梳头发一边道，“郎君有客人，在前厅呢。” “哦。” 江颜没怎么在意。 “而且郎君说，要是娘子起来了，就让娘子去前厅见一见客人。”莺儿又跟上一句，端详着铜镜里面的江颜，笑着问道，“四娘今日真好看，有中书侍郎夫人的风范。” “就你嘴甜。”江颜弯唇一笑，站起身道，“走，我们去见见郎君的客人。” 尹诚就在院子外头等着，一见江颜便躬身行礼，然后道，“莺儿，你不用跟去了，郎君让你给娘子准备早饭。” 虽说合情合理，但多少有些奇怪，江颜也没多想，跟着尹诚便往正厅走。 一边走还一边问，“郎君的客人是什么人啊？” “等娘子见到就知道了。”尹诚卖个关子。 江颜的确是见到就知道了。 步入正厅看见两张熟悉的脸时，江颜脸色白一瞬。 昨天晚上翻窗进来要带她私奔的人居然是尹玉堂的客人？！ “江颜。”尹玉堂微微蹙眉，对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行为有些不满，低声提醒道，“怎么能如此逾矩？” “尹中书不必计较。” 对方却爽朗一笑，清隽的眉目微微弯着，望向她时尽是温柔和纵容，还带着几分心疼，“听闻前些日子小娘子生一场重病，醒来后连父母亲眷都不记得了，可有此事？” 尹玉堂仍有些不认可，却勉强点点头道，“的确。” “才刚出嫁就生一场重病，看来小娘子在此地有些水土不服啊。”男子语气温和，听上去像是在和尹玉堂开玩笑，目光却片刻都没离开过江颜，“以前可从未听闻江家嫡女身子骨弱。” 江颜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转头就跑的冲动，呆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之前还惦记着要好好调查一下他的身份，结果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原主到底是招惹了个什么人，竟然这么痴情执着？ “江颜。”尹玉堂蹙眉，责怪道，“你怎么一直站着不说话，也不见礼？” “尹中书不要强人所难了，小娘子连父母亲眷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我呢？”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眸光中带着几分受伤，却还是温声开口道，“我乃越王之子，名为李庆云。小娘子，我们从前是见过面的。” 当然见过，昨天晚上才见得一面。 江颜面无表情，微微颔首道，“方才惊讶，没能与您见礼，是阿颜冒犯了。” “你惊讶什么？”尹玉堂扬眉。 快步走到尹玉堂身后，江颜轻轻扯扯他的衣角，小声且委屈地开口道，“郎君，昨夜突然闯进我房间还说要带走我的人，就是他呀。” 虽然江颜的声音小，但是正堂寂静，加上就他们三个人。 李庆云听得清清楚楚，面色顿时就白一层。 好像是不敢相信江颜居然能当着尹玉堂的面说出这种话一样。 尹玉堂也十分意外，震惊地看着她。 第64章 活该头顶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江颜自然是不记得原主和李庆云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的，只是单纯的不相信李庆云的说法。 要是原主真的和他私定终身，已经打算要成亲的话，江恩中没有理由不答应。李庆云是越王之子，听起来还应该是嫡长子，未来要继承亲王身份的。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看，都要比尹玉堂的身份高上些。 江恩中可是打算将江凝送进宫帮衬家里的人，不可能会舍弃李庆云，而选尹玉堂。 那么，按照正常的推理来说，李庆云应该就是个实打实的渣男。给了原主虚无缥缈的承诺，却不愿意娶她。结果真的看见原主嫁给别人了，却又因为占有欲作祟，想要来刷刷存在感。 呸！她才不伺候呢！ “郎君。”江颜怯生生地往尹玉堂身后躲，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水光，看着可怜兮兮的，“阿颜害怕。” 别说是李庆云，连尹玉堂都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这不是江颜，应当是个替身。 回过神来，尹玉堂便蹙眉低声斥责道，“不可胡说。小王爷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呸！江颜在心里把尹玉堂骂个来回。自己媳妇不相信，居然相信个外人，真是活该头顶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江颜在心里骂人，尹玉堂却在和李庆云道歉，神色虽算不上恭谨，却也十分客气。 “您请见谅，昨日夜里闯入小贼，吓到她了。”尹玉堂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心疼，“今日见您竟也说起胡话。” “无妨。” 李庆云微微敛眸，“听闻江四娘自成亲后便疾病缠身，数次昏迷。这次既然受了惊吓，一定要好生照料调养。” “自然。她是我的正妻，自然不会像是以往一般苦着她。尹某虽无长处，至少也能给她个家。”尹玉堂声音淡漠。 虽说听不懂两人正在说什么，但江颜还是隐约感觉到了刀光剑影，气氛凝重。 江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 眼前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而且比起对李庆云的好奇，江颜其实更多的还是期待着尹玉堂许诺的要带她去平康坊的事儿。 惦记着这件事儿，江颜的表情也就跟着舒展几分。 她站在尹玉堂身后，这幅表情正好被李庆云看得清清楚楚，他要说的话噎在喉间，竟说不出去了。 江颜以往是不怎么爱笑的，总要端着自己名门闺秀的架子，就连笑起来时都是以手掩唇，将笑意藏去七分。李庆云见过几次，并无甚感觉。 如今却不一样。 躲在尹玉堂身后的江颜眉角眼梢都微微弯着，桃花眸子像个小月牙，垂下去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光亮。 让人心动不已。 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了，李庆云不记得自己应当与尹玉堂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江颜。 尹玉堂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也回头去看。 方才还说着害怕，如今又因为李庆云与他言语交锋笑起来。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倒是真快，演技也好，前生他便不知不觉地被要了命。待他死后，江颜大抵会嫁进越王府，成为李庆云的妃子？ 心底泛起几分冷意，尹玉堂垂眸道，“江颜，你先回去。” 江颜巴不得赶紧逃离是非之地，给李庆云俯身行个礼，就像是逃难一般地跑远了。 望着江颜离开的背影，尹玉堂拳头微微攥紧，在情郎的面前，一刻都不愿意在自己的身边多呆？面子上的事情都懒得做了么？ 一路小跑回自己的院子，确定李庆云不会追上来才松一口气，招呼着莺儿给自己倒杯水喝。 莺儿奉上水杯，有些担心，“四娘，是郎君的客人欺负你了么？” 这怎么像是遇见猛兽一样地逃回来了？ “别提了。”江颜摆摆手，颇想抱怨一番，话到嘴边却猛地想起什么，又尽数咽下去，改口问道，“莺儿，你猜，郎君的客人是谁？” “婢子哪儿能猜得到？”莺儿失笑。 “是越王嫡长子，小王爷李庆云。”江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慌，又像是想要炫耀，“他和我说，他之前是见过我的。不过可惜，我都不记得了。莺儿，我们很熟吗？” 一听见这个名字，莺儿的脸色都白一层，哪儿有心思回答她的这问题？ “这……”莺儿为难，转移开目光道，“婢子也不清楚。” 上次回门时，莺儿被江夫人叫走好一番叮嘱，说该告诉江颜告诉，不该说的最好一个字都不提。 关于小王爷的事，很显然就是不该提的事情。 江颜又不傻，见她的样子就知道有蹊跷，不过见莺儿不愿多说，她也没刨根究底。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他们有心想瞒着也瞒不住，迟早有一天她能知道。 更何况，今天的李庆云看着就不像是要善罢甘休，以后见面的时候肯定还多的去。 慢慢来，她不急。 尹玉堂动不了她却不喜欢她，李庆云喜欢她却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江恩中更是一心想靠着她把江凝送进宫。 知道自己性命无忧的江颜觉得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趣，这三个男人就能一场戏了。 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正准备清点一下自己的嫁妆凑点钱出来好去平康坊快活呢，就见个婢女匆匆忙忙跑进来。 “娘子，江家二娘想见您。” 江凝？ “快请！” 仙女姐姐来找她干什么？ 今天的江凝也很好看，只是好看的脸上尽是担忧，瞧她皱眉，江颜也想跟着皱眉了。 “二姐。”江颜快步迎上去，弯着眉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江凝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还好生生地站在这才松一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道，“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昨日越王家眷归家，你知道么？” 合着原主和李庆云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就她不知道了。 江颜垂眸，装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已经有许多人与阿颜提起此事了，却谁也不肯说究竟为何要和阿颜提起。二姐，是阿颜曾经得罪过越王，还是曾与越王有过什么约定？今日小王爷见我，也说我们是曾经见过的。” “你们已经见过了？”江凝一惊，迭声问道，“都说什么了？尹中书也在场吗？尹中书有没有什么表示？他和你说过什么吗？” 之前回门时尹玉堂表现一直十分冷淡，大家心照不宣，对这门亲事想来尹玉堂也是不愿。毕竟江颜与小王爷已是长安权贵心知肚明之事，下旨后她又在家里哭号数日喊着不肯嫁。 江凝就是怕李庆云回长安，两人闹不愉使得江颜被尹玉堂为难，所以才会冒险来尹家与江颜见面。 不过当事人却没什么太多的不安，回想一下尹玉堂的表情，只是有些不满，“他在场，没说什么。不过对我挺好的，也没刁难。他还说，今日要带我出去转转。” 虽然去的这个地方可能有点问题。 江凝还是不信，打量她一番，小声问道，“你与阿姐说实话，你当真不记得小王爷了吗？” 江颜坚定地摇头。 “阿姐，且不说我已经不记得了，就算我记得又能如何？如今我已经嫁人，从此就是尹家的人了，外人如何，又与我何干？” 对方一怔，像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半晌，江凝才轻轻笑起来，摸摸江颜的头发，“我们家阿颜长大了呀。既然这样，阿姐就不担心了。不过尹中书想带你去什么地方？” “这个……”江颜讪笑。 总不好说是要带她去青楼！ 另一边，尹玉堂刚送走还有些不甘心的李庆云，就见一个婢子到自己身边，低声说几句。 “她当真是如此说的？”尹玉堂蹙眉，半点都不相信。 婢子点头，“娘子并未发现婢子在偷听。” 所以说的应当是真心话。 尽管不清楚为什么郎君对娘子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一直在怀疑，但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都很喜欢江颜的。性格又好对人又温和，还很体贴照顾他们。 真心话？尹玉堂心中冷笑，若不是因为江凝还没能入宫，还需要对自己吹枕边风的话。 恐怕江颜昨夜就偷偷与李庆云离去了。 “嗯，回去伺候娘子。”尹玉堂面色不变，抬脚往江颜的院子去。 不知这姐妹两个凑在一起，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阿姐，你想入宫吗？” 尹玉堂到时，正巧听见这么一句问话。当下屏住气息，站定在房间外面，毫无愧疚地听墙角。 江凝被这一句话问的面色有些绯红，羞恼道，“你嫁了人，怎么什么话都能问的出口？” “阿姐，你千万不能入宫啊。”一心担忧仙女姐姐未来生活的江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而是压低声音在江凝耳边道，“你不知道，陛下和郎君关系那么好，都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尹玉堂听不清楚。 他微微蹙眉，第一次觉得有些抓心挠肝的好奇，江颜究竟在编排他们什么？ 第65章 打算吓死媳妇换新的吗 心里好奇，便不由得向前靠近几分，却不想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细微声响。 嗯？有人听墙角？ 江颜立即收住话头，轻轻一笑，小声道，“阿姐，等之后有机会了我再和你说，外面好像有人，我去看看。” 在这里竟然有人敢偷听江颜的墙角，江凝也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也不知该说是这府上的侍从们太不懂规矩，还是江颜在这里就没被当回事儿。 正在往门边靠近的江颜并不知道自家姐姐在想什么，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猛地一推开！ 恰好打在尹玉堂的脸上。 木质门框打在尹玉堂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印，看上去像是被人抽一巴掌。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江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场面。 偷听的人居然是尹玉堂……她还是装不知道，反正门框都已经帮她报仇了。 “怎么了？”江凝见她灰溜溜地转回身，便也有些疑惑，往她身后望一眼便勾起唇笑道，“尹侍郎。” 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并不生疏。 而且……江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绕过一圈，眨眨眸子，有些意外。 这两人看上去好像是认识的？上次去江家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他人都对尹玉堂的兴趣高涨，就只有江凝像是习以为常一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江颜是个很乖的学生，所以不懂就问。 “阿姐，你和郎君之前认识么？” 话一出口，两人面上顿时都是一怔。 江凝看她一眼，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也是，阿颜都不记得了。之前算是见过几面，不算太熟悉。” “不该你问。”尹玉堂的态度却冷淡许多，然后抬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凝来的匆忙，而且为的是李庆云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尹玉堂知道。现在也就随口找个借口推拖过去，“我出来转转，正好路过，想阿颜了，就过来看看。” 微微一顿，江凝笑着问道，“尹侍郎该不会是这么小气的人，嫁入尹家，就连见都不让我们姐妹见一面了？” 她不说，尹玉堂也知道是为什么来的，无非就是为李庆云。 尹玉堂却不戳破，敛眸道，“你们姐妹想见面，随时都可以。” 沦为背景板听两人聊天的江颜惊了，听这口气根本就不是“不算太熟悉”，应该是经常见面？而且尹玉堂对江凝的口气也温和几分，江凝又有意无意地表达出想见面…… 这可是绿茶的标准手段啊！ 噫，难道说不仅仅她大姐觊觎尹玉堂，连她这个仙女姐姐也惦记着他吗？ 仙女姐姐你要控制你自己，虽然尹玉堂看着人不错，但实际上是个深柜啊！ 江颜在心里哀嚎呐喊，后来看着江凝的目光都有些泪眼汪汪了。 这个神态把江凝吓一跳，却又不能当着尹玉堂的面问是不是被欺负了，只能含蓄地道，“这么大的人了，阿颜怎么还动不动就红眼呀？像个小兔子。” “我不想让你嫁人！”江颜猛地扑上去抱住江凝，楚楚可怜道，“阿姐不要嫁人好不好？” 别嫁给尹玉堂，也别嫁给李仁之，这么好看的仙女姐姐就算是绿茶她也想让她有个好人家啊！ 这话实在是太跳脱，搞得江凝脑子都没转过来。只当是受委屈不高兴，柔声哄着好几句，像哄小孩子一样。 送江凝走时江颜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门边看了好长时间，等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悻悻地转身，小声问莺儿，“郎君以前和阿姐是认识的吗？他们什么关系？平时来往密切吗？” “你对我们的关系很好奇？” 不等莺儿答，一句冷飕飕的反问就从后面冒出来了。 吓得江颜一个激灵，拍着自己小胸脯压压惊，抱怨道，“你是打算吓死媳妇换新的吗？” 尹玉堂微微眯眸，没接话。 他不说话，江颜也不搭理他，带着莺儿往回走，准备偷偷打听。 去嫖肯定要晚上，结果因为太期待，江颜晌午吃过饭就开始坐立不安，一会儿出去看看天，搞得莺儿一脸茫然，“四娘，你找什么呢？” “天怎么还没黑啊。”江颜恹恹地往桌子上一趴，无精打采，“去派个人给郎君送碗冰镇葡萄，顺便看看他在干什么。” 希望那个工作狂不要忘了今天答应自己什么事情！ 盼着天黑干什么？莺儿纳闷，将疑问憋在心里，让其他人去送东西去了。 等水果甜汤糕点都送过了，婢女来第四次的时候，尹玉堂终于问道，“娘子除了让你送东西，还说什么了？” 婢子摇头，“娘子没说什么，就只让来看看郎君在干什么。” 尹诚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擦汗，这娘子未免也太粘人些，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人都已经来过三趟了。尹郎最不喜欢有人来打扰，这次肯定要挨骂。 琢磨着一会儿得帮娘子说两句话，尹诚小心地抬眸看着尹玉堂的表情。 尹玉堂倒是知道江颜是为什么，不知为何，脑海里竟出现了她在院子里闷得只转圈圈又不能直接问的样子。心下觉得有些好笑，手上却鬼使神差地将笔放下了。 “郎君，娘子也是惦记着您……”尹诚一见他这样，只当是要发火，赶紧开口劝着。 却不想，尹玉堂抬脚往外走，淡声吩咐道，“今日晚饭我带她出去吃，你们不必准备了。” 尹诚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噎在喉间。 说好的不喜欢有人打扰呢？怎么小娘子过来打扰几次，郎君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就如同尹玉堂所想。 江颜在院子里坐立不安，一会儿折腾折腾花花草草，一会儿喊着莺儿过来聊天讲故事，结果自己却一直在走神。 尹玉堂在院子外面的角落里偷偷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几分有趣。 前生的江颜是从来都不会让他看见这一幕的，她只会绷着一张端庄贤淑的脸，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即便焦急，也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眼前人，倒是生动许多。 “郎君！” 一见尹玉堂推开院子门，江颜眼睛一亮，整个人像是大型犬一样猛地扑上去，眨巴着眼睛期待地问道，“郎君你忙完啦？” 也就是身后没有尾巴，若是有尾巴的话，定会摇得十分欢快。 尹玉堂垂眸看她，淡淡应声，“嗯。” “那……”江颜眼珠滴溜溜地转，努力发挥演技表现出乖巧可人的样子，“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很想，很想说不可以。 看她眼里光一瞬间灭下去的样子，让她感受一番什么叫做绝望。 然而话到嘴边，尹玉堂不知为何，只是点头，“嗯。” 江颜这段时间憋坏了，现在得到赦令巴不得蹦起来亲尹玉堂一口，她按捺住自己的欢喜，转身便往屋子里跑，“我去换衣服！” 江颜出门换的是男装，顾忌着之后要去的地方，所以没带莺儿，就他们两人出门。 离开尹家老远，江颜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这算不算……在约会？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心里沉寂已久的小鹿就又开始胡乱蹦跶了。压下心里的悸动，江颜晃晃脑袋。 不可能不可能，最多就是尹玉堂带她出来长长见识。 把不该有的念头剔出去，江颜脸上才又浮现出笑意来，上次出门还是从宫里头回来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还没呼吸几口自由的空气呢，就被抓到府衙去了。 导致江颜如今看什么都新鲜。 左右出来的时间早，尹玉堂也就由着她四处乱逛，这会儿刚过晌午没多久，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江颜被路上杂耍卖唱卜卦算命的晃花眼，桃花眸子四处看都看不过来。 瞧着胡姬新鲜，昆仑奴也新鲜。 江颜原本还亦步亦趋地跟在尹玉堂身后装乖，没走几步就被吸引得像是重获自由的小鸟儿，四处乱跑。 “哎郎君你看你看！”江颜扯着尹玉堂一路小跑，眼巴巴地看着街中间卖艺的少年，“胸口碎大石哎！好厉害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 江颜激动，声音也不小，再加上她声音清脆，惹得不少人纷纷注目。 生出几分丢人的心思，尹玉堂轻咳一声，扯扯江颜后退些，温声道，“小心。” 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江颜仍旧盯着中间卖艺的少年喋喋不休。 前生的江颜从不会这样，即便是来了东西坊市也只会端着架子坐上茶楼，从来不会往人堆里聚集。即便是自己有心买些首饰胭脂，也是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不愿与这些庶民融为一体。 江家嫡女自恃身份，从不做这种掉价的事情。哪儿像是现在的江颜，咋咋呼呼的往人群里面凑，根本不在乎身边站着的是农妇还是乞丐。 活泼又跳脱，惹人注目。 一回过神，尹玉堂便发现些不对，方才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人不见了。 他四下环顾，都没瞧见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分开人群。 江颜呢？ 第66章 你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看杂耍的人有些多，江颜人长得又小，被人群挤着挤着，就不知不觉地走很远了。她也没注意，光顾着看少年真的胸口碎大石，给少年鼓掌欢呼了。 等回过神发现找不到尹玉堂时，明明是晌午，明明是人群中，她还是周身一下子冷下来。 上一次被人带走的恐惧席上心头，江颜有些懵，被人群推挤也顾不上，茫然四措地想找尹玉堂。 “江四娘！” 正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走的江颜突地被人抓住，一回头便对上一张笑脸，“竟这么巧撞见您了。公主前几日还提起您，说您若是得空便去陪陪她呢。听说您大病一场，公主很是担忧。” 公主？哦对，太后提起过的，叫珺仪。 江颜勉强对着宫婢笑笑，“劳公主挂念了。” 宫婢疑惑地打量她两眼，才恍然道，“呀，婢子忘了您都不记得了。婢子是珺仪公主身边儿的春桃，您和公主原先可是挚友的。” “是都忘了，不过若是公主不嫌弃，得空阿颜一定去拜见公主。”见这次附近没人有要来抓自己的打算，江颜才松一口气，勉强提着精神和春桃客套。 春桃也看出不对劲了，往后一打量，问道，“江四娘出来怎么没带个人？” 她带了，就是一不小心走散了。 “是我带她出来的。” 随着话音，江颜身侧也有人缓步而至。 春桃认得尹玉堂，眼下这样子只当是小夫妻两个出来逛街，便掩唇笑道，“那婢子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尹玉堂沉着脸，看似有些不悦，便没留春桃。 前脚春桃刚走，尹玉堂回头就想教训江颜四处乱跑，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一拳捶上胸口。 “你干嘛不看住我啊！”江颜一双桃花眸子都瞪圆了，气势汹汹地叉腰瞪他。 其实江颜的拳头没多大力气，可尹玉堂还是被锤愣了，下意识地想要道歉，“我……” 不过江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还用个布带子缠两圈，“这次看住了，不然我被别人拐跑了是不会还给你的！” 堂堂江家嫡女，中书侍郎夫人，谁敢拐？ 这话尹玉堂没敢说出来，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与江颜从未有过这样的行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与礼不合。即便是见过普通人家有此等行为，也只是过眼匆匆，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头一次知道，她的手竟能这么小，这么软。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些许的松动。 丢过一次，江颜就长记性了。牵着他还不放心，快走几步之后肯定要回头看看这人还在不在，上次一言不合就被丢进府衙的事情给她留下阴影了，生怕再来一次。 江颜倒是也没逛太久，东西坊市关门关的早，才黄昏就关铺赶人了。 两人算不上是赶时间，便慢悠悠地往平康坊走。江颜对这种风花雪月之地慕名已久，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对什么都觉得甚是好奇。 红灯绿瓦，高粱画壁，姑娘们千娇百媚，老鸨子笑脸迎人。小手绢带着香风往脸上一扫，娇滴滴地喊着郎君来玩。 在江颜的心里，红灯区就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当江颜看见附近的黑灰屋顶，红柱土墙时，一度怀疑尹玉堂是不是欺负她没来过，随便找个地方就忽悠了。 她这种停下脚步止步不前的行为，在尹玉堂眼中就成了恐惧。 分明是自己最初想要的结果，尹玉堂眼下却并不觉得畅快，反倒是生出几分不若就这样回去的念头。 反倒是江颜打量一圈四周后，万般无奈地相信了此地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风花雪月之地。 寒酸到和电视剧里演得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过好歹也是青楼，江颜提起些好奇心，继续四下打量。 “今日在下做东，大家一定……咦，尹瑜？”秦牧一正招呼着与自己一同过来的同僚，结果一抬眼的工夫便瞧见个不该出现在这地方的人，顿时眸子瞪得老大，扯一把身边人道，“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站着的那个人是尹瑜吗？” 尹家的人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根本就不来这风尘之地，就连尹瑜府上侍妾都是被人硬塞进去的，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秦牧一没注意自己身边有什么人，就只是没心没肺地招呼他，“哎，尹瑜！” “哦？”李庆云眯眸望去，面上虽说是带着笑意，眸光却沉下几分，轻笑着道，“尹侍郎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旁边一并跟着的同僚后背都有些发凉，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骂秦牧一唐突莽撞。 长安谁不知道小王爷的心上人便是尹玉堂的夫人？这两人凑一起能有安生吗？ 一时之间，这些同行而来的人打道回府的心思都有了。 秦牧一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在这种地方见到尹玉堂新奇，再加上想着人多热闹些。更何况他与尹玉堂也算老相识，不怕他那张阎王脸。 “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秦牧一大咧咧地上前，笑着开口，“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地方吗？” 尹玉堂的目光落在李庆云身上，玩味道，“过来看看。” 已经有了江颜那么好的妻子，却还到这种地方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李庆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尹侍郎可真是好兴致。” “舍弟新奇，想来看看，便陪着过来了。不想竟这么巧，撞见小王爷。”尹玉堂扬眉。 秦牧一却不给他面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别胡扯了，你有没有弟弟我还不……” 话没说完，便哽在喉间。 因为真的有个少年身形的人从尹玉堂身后冒出来，眸子里尽是好奇。 虽说身形看上去是个少年，可明眼人打眼就能看出来，分明就是个男装出行的小娘子。更有眼尖的，瞧见李庆云一瞬间绷紧的神情便猜出七八分，望向尹玉堂便更是愕然。 尹侍郎未免也太大胆些，竟然带着自己的小娘子来逛平康坊？ “尹玉堂！”李庆云恼了，一字一句地喊出他的名字，“你这是何意！”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郎君流连此地便已是千万般为难，尹玉堂倒好，竟然直接把人给带到平康坊来了？他当时就该向江恩中求亲，如今江颜落到他手中，定是受尽委屈！ 尹玉堂重复道，“舍弟新奇，想来看看。” “弟弟”江颜正怯生生地躲在尹玉堂的身后打量着这些人，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撞见李庆云，让她更加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见两人有要僵持的意思，她轻轻扯扯尹玉堂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 嗯？ 撞见李庆云就想走了？尹玉堂在心中冷笑，抬眸问道，“秦牧一，不知你可介意多加两个人？” 既然江颜不愿让李庆云瞧见，那他偏要让两人共处一室，在这种地方看着彼此。 “不介意啊。”秦牧一倒是不介意，他的目光从江颜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有些怀疑，“你确定？” 尹玉堂的脑子没坏，居然带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这种地方，还要一起？真不怕小娘子回家和他打架？ 尹玉堂十分镇定，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带着江颜加入众人队伍，“那就打扰了。” 人家自己都不介意，秦牧一也不介意多两个人，在巷子里绕过三圈找到之前定好的院子，秦牧一便抬脚进去了。 “哟，秦家郎君您来啦。”鸨母从里头迎出来，目光极有针对性地在众人脸上一扫，瞧见江颜时怔一下，却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打趣道，“这还有两张生面孔？” 他们干这行的，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不就是个带小娘子来的吗，只要不闹事怎么都好说。 秦牧一今儿是给李庆云接风的，没心思和她客套，直言道，“请方都知。” “哎，这就来。” 江颜随着尹玉堂入席后，眼巴巴地盯着门口，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架势。秦牧一看着财大气粗，请来的应该是花魁，她抱着极大的期待，却在看见人时无语凝噎。 衣着鲜艳，装饰华贵，倒是很有敬业精神。 就是这个长相……不好恭维，真要说的话，也就是个普通人。 江颜撇撇嘴，目光再一扫过对面的李庆云，顿时兴致全无，想回家了。 尹玉堂注意到她的异常，低声问，“在想什么？” “嗯……感觉不太好看，有点儿失望。”江颜直言，转眸对上他的眸子，一本正经道，“还不如你好看呢。” 竟将自己与这风尘女子相比，尹玉堂有些气恼又不便发作，只能冷淡回应道，“也不如你。” “你这是在夸我吗？”江颜却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只当是夸奖，一双桃花眸晶亮。 尹玉堂一噎，干脆转头不理她。 而此时，江家。 “你说什么？”正躺在榻上的江辰听见仆从汇报便直接从榻上窜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报信的人，“尹玉堂居然带阿颜去平康坊了！？” 第67章 暴躁江颜，在线骂人 一看江辰直接窜出去了，吓得小厮浑身一哆嗦，准知道要出大事儿。 小厮自己也拦不住，思来想去只能往后院跑。 倒是江颜这边气氛不错，她虽说觉得花魁娘子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就坐在尹玉堂的旁边，左右四下的打量，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 一道是李庆云，而另一道，则是旁边频频看过来的秦牧一。 江颜是打心里不想和李庆云扯上关系，所以对这种目光就只当没看见，反倒是主动迎上秦牧一的目光，弯唇一笑，颇有些示好的意思。 这一笑，看的尹玉堂直皱眉。 江颜是脑袋里头进水了还是怎么的，以往秦牧一这种和江辰走的极近的花花公子她最是看不上，就算是偶尔来府上见一面都是冷脸相对，今儿倒好，主动对上目光，还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尹玉堂见她好半天都没打算收回目光，颇有些不悦地轻扯她一下，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看那个郎君长得好看呀。”江颜理直气壮地回应，目光还恋恋不舍地纠缠在秦牧一的身上，勾起唇角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看着比花魁娘子好看多了。” 花魁？ 尹玉堂没工夫和她计较这人是谁，只是听她夸秦牧一好看就觉得有几分不爽，下意识地低声诋毁道，“秦牧一虽说是官宦子弟，却无心官场，每日只在风花雪月之地游玩，不求上进。” “哦。”不想，江颜却就只是点点头，然后捧着下巴接着看对面的李庆云，漫不经心地道，“他高兴就行呗。” 古代那么多诗人一个个当了官不也是路途不顺嘛，在江颜的想法里，只要自己能过的开心，过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她的洒脱，倒是让尹玉堂有些意外，还未等再说什么，便听旁边一个同僚道，“既然这样，那今日不如就请这位新来的郎君做觥录事。” 所谓新来的郎君，说的自然是江颜。 江颜被点名还有些新奇，转头小声问尹玉堂，“要干什么呀？” 聚众嫖昌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经历，有点儿刺激。 “不合适。”李庆云手上拿着个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说话的校书郎，“人家初来乍到，连规矩都不懂，您这是为难人家啊。” “怎么能说是为难呢？”校书郎的脸上笑得讥讽，目光扫向江颜的时候都是不屑，“这不是给个机会吗？” 一个女人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就应该温温顺顺的回去相夫教子。既然敢来这种地方，就别怪他们给个教训了。 “哦？听万校书的意思，这种机会还可遇不可求？”李庆云可看不得江颜受委屈，尤其是尹玉堂竟然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嫁给这种人，江颜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才能过的下去？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让两人和离，江颜身边站着的人，只能是他才对！ “倒也算不上。”不想得罪李庆云，万校书就只能打个哈哈。 李庆云微微一挑眉，勾唇道，“既然您觉得这机会这么可遇不可求，不如给你。” 这万校书的脸一下就苦下来了。 早知道他就不嘴贱，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得罪小王爷干什么？ 也是他入长安的时间晚，不知道这些人的爱恨情仇，更不知道江颜的身份，这会儿才想着出风头。 给万校书安排好任务，李庆云又转头为难尹玉堂去了。 他的位置正好与尹玉堂相对，如今目光一对上，便是几分电光火石，微微眯着眸子冷声道，“尹中书可真是好狠的心。” 指的自然是他见江颜被刁难却不解围的事情。 尹玉堂就只是转着手里头的酒杯，淡声开口道，“不过是出来历练一番，哪里有那么娇气？若是当真连这点事情都过不去的话，就也不用带出门了。” 话说的是轻巧，但是李庆云听在耳朵里十分不满，微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尹玉堂，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了。 他的江颜，怎么就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江颜并不知他正心疼着自己，反倒是趁着身边人不注意，伸手去拿尹玉堂的酒杯想偷喝一口。结果才刚拿到手，江颜就顿住了，并且十分后悔。 这酒怎么是绿的？！ 合着绿蚁新醅酒不是个烘托气氛，酒居然真是绿的啊？真不觉得有毒吗？ 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这酒是应该继续喝，还是不该喝了。 正打算将酒偷偷放回去，就听尹玉堂低声问道，“不敢？” 嘿我这小暴脾气！江颜怒了，直接一杯酒下去，还像是示威一般对尹玉堂抬抬下巴。 就是刚喝下去，江颜就有些想吐。 这味道，刺激，又酸又甜的！ “女人嘛，就该有点女人的样子。”正在江颜幽幽怨怨地看向尹玉堂时，就听那边有人嘲讽起来了，“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没事别总出来丢人现眼。去该去的地方还成，这要是一天天的总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跑，谁知道能学一身什么东西？” 说话的还是刚刚的万校书，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一直往江颜的身上飘，显然是有针对性的。 在场人嘻嘻哈哈的，倒没人对万校书的话提出反驳意见。 李庆云也没说话。 毕竟平康坊这地方，李庆云也不希望江颜来，万一学这些风尘女子的轻浮……那就糟了。 尹玉堂微微蹙眉，正要启唇，怀里却多个温香软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位郎君您的位置实在是太……太容易碰到了。” 江颜身边有个少年过来倒酒，却不知怎么的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到江颜的身上。江颜当机立断往尹玉堂怀里一钻，才躲过被酒溅一身的惨案。 “你怎么回事！”江颜蹙眉，猛地站起身来，眸光冷厉道，“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一个男子，不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也就算了，竟然跑来这种地方，你对得起师长对你的培养，家人对你的期待，在家等你归去的妻子么？” 少年吓傻，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颜却仍不解气，咄咄逼人道，“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女人图个寻欢作乐，反过来还要说女人的不是？怎么，你不是女人生的女人养的？也是，要是有人生你养你今天也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天天总往不三不四的地方跑，过些日子怕是连人言都忘了，只会犬吠了。” 在场人又不傻，听前一句时还觉得有被冒犯到，后一句就明白是针对谁的。纷纷感叹江四娘泼辣，想必尹玉堂的后院日子定不安宁。 这么一想，望向尹玉堂的目光便多几分同情。 尹玉堂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先前瞧着江颜装傻充愣的也就算了，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咄咄逼人。 像只小狐狸。 原先要开口的心思暂且按下，尹玉堂饶有兴致地抬眸，准备静观其变。 万校书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若是翻脸，便是和个女人一般计较，若是不翻脸……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见少年被吓得面色发白，江颜轻声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想想你今生也不过如此，我大人不见小人怪，不与你计较。” 这口气要是再能咽下去，万校书就也不会开口说那些话了。 他当即猛地站起，眯眸看向江颜，直言道，“你莫要指桑骂槐！若是有些胆识，便与我当面对质！” 江颜乐了，半点儿没怕他，叉腰道，“当面骂你怎么了？你需要靠来这种地方维持你那点可怜的自信心，还要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来博取别人对你的认同，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吗？” “你个田舍……” 万校书刚想开口骂人，就被尹玉堂给打断了。 缓缓起身，尹玉堂抬眸淡声道，“舍弟年幼，口无遮拦，万校书见谅。” 这句话江颜听懂了，不就是“孩子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嘛！ 听别人说的时候有些不爽，但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居然意外的不错，江颜弯起眸子，躲在尹玉堂身后，不怕死地对着万校书做个鬼脸。 这一幕正好被李庆云收入眼底，他一怔，心跳竟加快几分。 在之前的江颜脸上根本不可能见到的表情如今出现倒是十分灵动，娇俏得让人心里都软一块。 被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万校书咬牙切齿地盯着江颜，却又无可奈何。尹玉堂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他不过是一个九品校书，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憋下去。 “唐突冲撞，总该道歉。”万校书冷哼一声，被一个女人落下面子的恼火让他连得罪尹玉堂都不怕了。 反正尹家是出名的公正廉洁，总不能因为庇护一个女人，就断他未来的官路？ “呵！” 紫衣少年大步闯进大堂，桃花眸子死死地锁定万校书，冷声道，“你说让谁道歉？” 第68章 妹控江辰，教你做人 “江辰！”旁边看戏的秦牧一眸子都快笑弯成月牙了，有这混世魔王来，今天算是不能善罢甘休了，他熟络地明知故问道，“你不是说你今日不来的么？” 秦牧一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偏偏在人情世故上十分擅长，长安中的权贵基本上都有交情。至于像是江辰这样的一路人，自然就关系更好了。 要不，也不能直呼名字。 江辰一眼瞪过去，瞧见秦牧一在场便微微扬眉，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有他在，居然还能看着江颜被人欺负，这小兔崽子该揍了！ “你……” 万校书也是刚刚才上任的，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是村镇上最出息的。来了长安后还没认全多少人，在家中又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主，只觉得自己才应当是最出色的天之骄子，结果可倒好，今日不知被多少人给嘲讽了。 眼下他也不认得江辰，瞧着年岁不小，只当是个混子。 “怎么，说出这等话却不道歉，这就是尹家的家风吗？”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人已经有些在给他默默哀悼了。 紫衣少年勾起唇角，手边的棒子抡得虎虎生风，带着凌厉的风声落到万校书的眼前，他冷声道，“阿颜待人素来温和有礼，今日想来也是你先出言不逊让她不喜，她才会反驳。若要道歉，也该你先道歉。” “还有。”木棍又往下压些许，几乎贴在万校书的脸上，江辰转眸望向江颜，一字一句道，“她是我们江家的人！” 也太帅了！ 江颜内心尖叫，松开捏着的尹玉堂衣角，狗腿子地跑到江辰身边，扬着下巴道，“我究竟为什么骂你，你自己也应该有数！” 这么多年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就没看过别的东西，手上一直拿着的都是书和笔，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无赖行为？万校书在棍子落到眼前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吓傻了，眼下看着少年好像真的要砸下来，更是两条腿都打哆嗦，颤颤巍巍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江辰一笑，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打你啊。你欺负她了，我当然要帮她出头。要不然以后让人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谁都能欺负了怎么办？” 话是在和万校书说，但尹玉堂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怎么好像是说给他听的呢？还有刚才那句，什么叫江家的人？现在江颜已经嫁过来了，应当是尹江氏才对，是他尹家的人。 “我……”万校书方才要道歉的气势已经没了，“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吓傻了。 将小臂粗细的木棍收回来，江辰不屑地撇撇嘴，毫不顾忌在场有多少人，“就这种货色，还想欺负我的阿颜？” 啧。 李庆云和尹玉堂同时皱眉，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什么叫他的阿颜？ “阿兄好厉害！”江颜星星眼望着江辰，扬起笑脸道，“不过，阿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出来的时候怕莺儿担心，所以根本就没和莺儿说，江辰是怎么找到她的？ 抬手揉揉自家妹妹的脑袋，江辰语气温柔道，“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不知为何，尹玉堂觉得眼前的情景越来越刺眼了。 秦牧一不怕事儿大，贼笑着招呼道，“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坐下玩会儿？” “你闭嘴！等我明天再跟你算账！”江辰横他一眼，伸手握住江颜的手腕，带着人往外走道，“阿颜，跟我回家。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有阿兄保护我嘛。”江颜撒娇，轻轻挣着江辰的手，小声道，“阿兄，让我再跟他说几句话行不行？就几句话，我保证。” 看看地上已无还手之力的万校书，再看看江颜，他勉强点头。 走到万校书面前蹲下，江颜笑吟吟地道，“你说的对，我是应该道歉，骂你就骂你，不应该指桑骂槐。那你听好了，你被女人生养长大，如今却说女人出门便是丢人现眼，这是不孝。当今陛下都对太后殿下照顾有加，你作为臣子却有这种言论，这是不忠。你来此地寻欢作乐，却当着人家都知的面说这种话，是不义。” “像是你这种不孝不忠不义的人，与你同桌都侮辱我的眼睛耳朵，有你在连空气都变恶臭浑浊了。” 经过江颜这么一说，在场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变了，虽然她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话却让人无力反驳。 江颜拍拍裙子起身，转身就走到江辰的身边，准备跟他回去。 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好玩儿的，结果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还被人败兴。与其继续呆在这里，还不如和江辰多说两句话呢。 李庆云也随之起身，淡声道，“所言有礼。各位自便，庆云先回了。” 本来就是给李庆云的接风宴，结果他都要走，其他人还哪儿好意思留？一个个都找个借口起身，留着万校书一个人瘫软在中间，十分尴尬。 秦牧一安排好都知和鸨母，快步走到江辰身边，还不等他出言调侃，就见一个身影快步走来，面上还微微有些绯红。他迅速改口，拍拍江辰肩膀，小声道，“哎，你看，那是不是你们家二妹妹？” 抬头一看，还真是江凝。 “完了完了。”江辰下意识地将棍子一扔，小声念叨道，“二妹要是回去告状就坏了。” 正琢磨着要是江凝生气了一定帮着说两句话，结果江颜就看着她大步走过来，却没搭理江辰，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自己，才松一口气道，“阿颜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没有没有，”江颜赶紧转个圈给她看，笑着道，“阿兄来得及时，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二姐你别担心啦。” 就算是江颜没有之前的记忆，也知道一个大家闺秀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不是应该做的事儿。 江颜没想到，自己本来是给江辰说情的一句话，却将江凝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江辰的身上。 “三兄！”江凝的口气带些苛责，秀眉微蹙道，“你怎么又这般胡闹？晚上出府竟然来这种地方，回去若是让叔父知道，你一顿家法定是逃不了的。” “江二娘莫怪，此事与云瑾无关。”李庆云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目光一扫，搭言道，“并非是云瑾将人带到此处，让阿颜陷入危机的另有其人。” 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尹玉堂躺枪。 李庆云轻声叹息，摇头道，“无论如何，阿颜既为人妻，便该有些为妻的尊严。被人带到此处，无论是因为什么，都说不过去。” 呸！江颜在心里撇嘴，说的人模狗样的，还不是想往尹玉堂身上甩锅？这要是真让他甩上去了，以后尹玉堂不带自己出来玩儿怎么办？ “小……” 话还没出口，江辰便火气十足地抢过话头道，“小王爷，阿颜与你非亲非故，还望避嫌。” 谁啊你就叫阿颜闺名？小王爷了不起啊？惹急了他一样敢揍！ 尹玉堂微微眯眸，平白不爽，淡声开口道，“小王爷多虑了，她与我一道出来，不会有人多话。” “小王爷。”江颜眨眨水汪汪的眸子开口道，“阿兄唐突，还望见谅。” 软糯的声音平复内心恼火，李庆云顿时舒心不少，虽然江辰和尹玉堂讨人厌，但他的阿颜即便失忆果然也还是记得他的。 不想，江颜紧跟着的下一句便是，“但阿颜已为人妻，与小王爷又不甚亲近，还望您莫要用这等会让人误解的称呼。” 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儿没上来，李庆云脸都有些红了。 他不信，他的江颜竟然要与他保持距离？ 不可能，绝对是尹玉堂对她做了什么！ “时间不早了。”江凝柔声开口打破尴尬，担忧地望向江颜道，“该回去了。三兄若是再不回去，想来叔父也要发现端倪……到时候就……” 江辰面色一僵。 “阿姐。”江颜也顾不上李庆云了，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晃晃道，“你看，阿兄这次也是为了我，不算出来鬼混的。要是父亲真的责怪阿兄，你帮他说几句话好不好？” 她面容精致，撒娇的表情拿捏得刚刚好，水汪汪的眸子望向她，让江凝根本无法拒绝。 可她依旧是没答应，她有些意外。 奇怪，四妹不是一直与三兄关系不太好么，这失忆还能连这段都忘了？ 见她不说话，就只当是她不答应，江颜委委屈屈地垂下眸子道，“要是阿姐不答应，我就只能自己回家去和父亲求情了。” “哎！”秦牧一一巴掌拍上江辰的后背，惊讶道，“你之前说你家这妹妹粘着你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啊？” 长安谁不知道江辰一遇见自家妹妹的事情就是个狗腿子，他妹妹却不领情，一直给个冷脸。 今儿这江四娘还真转性了？ 江颜闻言甜甜一笑，软声道，“我最喜欢阿兄了！” 正要说话的尹玉堂险些咬了自个儿的舌头，脸色越发阴沉了。 第69章 三年之后，你休了我 这话像是给江辰打鸡血，他腰板都跟着挺直些，少年桃花眸子里带着光，炫耀一般地扬起下巴道，“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原本还想陪着江颜回江家走一遭，现在尹玉堂彻底断掉这个念头，“该回了。” 他今日本是想看江颜露出破绽，却不想自己的目的没达到，反而勾来一肚子的火气。眼下看江辰越发的不顺眼，甚至想亲自将人送回到江家去，再和江恩中好好聊一聊。 本还想和江颜说几句话，可江凝还跟自己一道在外头，江辰也没多留，叮嘱江颜一定要小心之后就回了。 李庆云却望着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尹玉堂转眸看他，眼神冰冷骇人，口气沉下三分，“小王爷介意江颜唐突？” 纤长的手指在袖中攥成拳，李庆云缓慢地摇摇头，“阿……江四娘性情直爽，自是不介意。” 尹玉堂淡漠颔首，“那在下先告辞了。” 这会儿已经夜禁，两人不能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走。江颜对李庆云并不在意，却思索着要如何和尹玉堂开口才合适。 都能看见尹家后门了，江颜也没想好。一咬牙，干脆伸手扯扯他的衣角，抬眸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江颜的声音清冽，少见的正经。 “何事？”尹玉堂蹙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江颜深吸一口气，没和他绕圈子，直言道，“我想和郎君要封和离书。” 如果李仁之和尹玉堂只打算把她当成个挡箭牌，她也能安安分分地在尹家当米虫，只要没人招惹到她头上。本来她就对爱情没什么幻想，更没有人生目标，二十年的孤儿生涯让她觉得有吃有喝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前提是，尹玉堂和李仁之把她当人看。 万校书在平康坊说那种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笑着看热闹，尹玉堂也不例外。 就算是她愿意安心当米虫，最起码也得找个把自己当人的，当个摆件玩物可不成。 “为什么？”尹玉堂扬眉，心中火气上涌，觉得有些按捺不住，“给我个理由。” 江颜笑笑，抬眸道，“没什么理由啊，反正郎君也不喜欢我，那给我个和离书不是正好吗？” 尹玉堂怒了，江颜即便失忆也还记得李庆云？在平康坊还装模作样地保持距离，现在就为他和自己要和离书？ 一股子郁结在心口纠缠不放，尹玉堂望着她半晌，才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江颜，你我的婚姻是圣上赐婚，你当是儿戏么？” 像是有些不服输一般，尹玉堂没忍住又加上一句，“你以为我很想娶你？” 当然不想啊，江颜对自己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她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给尹玉堂分析利弊，“我知道你不想啊，所以才说我们和离。不过郎君你放心，不是现在，三年之后。你就说我妒忌，犯七出，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休了我了。” 三年时间足够尹玉堂爬上权力巅峰，估摸着这俩人到时候祸乱朝纲都不能有人敢说什么。 自觉自己很贴心，江颜还帮尹玉堂想好出路，“到时候你完全可以说因为要专心辅佐陛下，所以无心家事，将后面的事情都推脱出去。” 再给个几年时间，天下就是他和李仁之的天下了，有什么不好？ “三年？”尹玉堂眸色深沉如墨，讥讽道，“你以为李庆云真的能等你三年？” 虽然不知李庆云是什么时候偷偷和江颜见面并且许诺的，但是这女人是傻的吗。李庆云一个小王爷，怎么可能会三年都没有正妃，到时候就算是他们和离，她也做不了李庆云唯一的妻。 这次换江颜反应不过来了，她茫然地问道，“和李庆云有什么关系？” 瞧见尹玉堂不屑的冷哼，江颜总算反应过来了，她抽抽嘴角，“你不会以为我是想和离去找李庆云过？你想多了。我不记得这个人，而且，他要是真的像是说的那么深情，早就和父亲提亲了，用得着等到这个时候说要带我私奔？” 话一出口，江颜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怎么就说漏嘴了？ “私奔？”尹玉堂眯眸，身体微微靠近江颜些，“原来他还曾与你说过这种话？” “对啊！”江颜装作不心虚的样子，叉腰瞪眼道，“哦对，我都忘了。郎君你不相信昨天晚上进我房的男人是李庆云，那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今天早上的仇她还记得呢！ 她好不容易对尹玉堂撒撒娇，结果这个狗男人居然无动无衷，还说她不对。 呸，深柜GAY！ 尹玉堂垂眸看她，看得她颇为心虚。 不过，和离书也要完了，也折腾大半宿，江颜有些困。 她打个哈欠，绕过尹玉堂往尹家宅子里走，“赶紧回去睡觉，你明天还得上朝呢。” 和他要过和离书就能去睡觉了？该说江颜心大，还是该说她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也是，若是江颜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好感，都不会毒杀他。 尹玉堂自己在外面吹冷风回忆前生，思索着要如何教训江家人的时候，江颜已经晃荡回自己院子了。 “四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莺儿一见她就松口气，埋怨道，“您和郎君去什么地方了？这都夜禁过好长时间了。” “那个啥……”江颜摸摸鼻尖，试图转移话题，“我看见二姐和阿兄了。” 单纯天真的莺儿乖乖地被带跑，眨巴眨巴眼睛道，“二娘和三郎一起出门？哦对……过些日子三郎就要生辰了，应当是二娘在给三郎准备礼物。” 江辰的生辰？ 前生没能给江辰正经过上一回生日的江颜眸子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搓着小手手问道，“阿兄的生辰具体是什么时候？” 之前江辰与她相依为命，拉扯她长大就已经够艰难的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过生日。后来江颜自己打工有钱了，江辰却不在了。 好不容易她又有钱又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给江辰准备个礼物！ 惦记着江辰的生辰，江颜是在自己屋子里头睡的。 她是寻思着李庆云今日都已经被这么落面子了，应当会对她死心些，却不想第二日起来后没多久，正打算列个表研究送江辰什么呢，就看尹诚来了。 尹诚面上都是为难，一抹一脑袋的汗，“娘子，小王爷说要见您。” 郎君是入宫议事去了，李庆云这个时间过来，明摆着就是故意的。虽说江颜不好与外男见面，但李庆云的身份摆在那，再加上他自己说曾经和江颜是熟识，说失忆了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根本就反驳不了。 尹诚才无奈过来通报的。 不想，江颜的态度却简单直接干脆明了，“不见。” 尹诚一怔，莺儿也一怔。 “小王爷说是来探望您的，还说与您是旧识。”尹诚艰难复述。 他总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很希望江颜和李庆云见面一样，但是天地良心，这都是被李庆云逼的。 江颜一边转着毛笔琢磨要送江辰什么，一边随口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忘了曾经有没有这么一个旧识。更何况，我和他见面也不方便。就回他说，想见面的话等尹郎回来再说，我不会单独见他的。” 知道这么回李庆云肯定要生气，但是尹诚还是欣慰地回话去了。 “莺儿，你说送一个男人什么礼物，他会高兴呢？” 江颜转着毛笔，趴在桌子上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前生的江辰喜欢游戏机，她现在上哪儿变去？ 正因为江颜拒绝李庆云的事儿意外呢，莺儿脑子也没转过来弯，“四娘要送谁的？” “送我最喜欢的那个男人！”江颜勾起个笑。 刚刚拒绝曾经的心上人，现在又满脸幸福地说要送礼物，莺儿理所当然地联想到了尹玉堂的身上。 她掩唇一笑，“四娘送的什么，对方都会喜欢的。就是四娘送块糕点，肯定也会高兴一天的。” 前些日子尹诚和她们闲聊的时候就曾经提起过，只要四娘给郎君送糕点，郎君的心情好像就会变好一点。 “那不行，我送的礼物不想让他高兴一天，我想让他……高兴一年，高兴一辈子。最好能让他每天都看见，看见就会想起我，就会觉得高兴。” 莺儿一听，仔细琢磨一番尹玉堂每天能看见的东西，就有了个想法。 “要不娘子给绣个鱼袋？” 金鱼袋郎君每次入宫都要带着，天天都能看见，每次看见都能想起四娘，正好。 一听绣花，江颜头都大了，只能勉强道，“那我试试。” 有句老话，叫三人成虎。 所以等这事儿兜兜转转地传到尹玉堂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江颜说要送一件稀世珍宝给他。 时间都定好了，就在下月初三。 尹玉堂笔锋微微一顿，不相信地问道，“她要送我东西？” 尹诚低头回话，“娘子院儿里的婢子是这么说的。” 第70章 糊弄李仁之不好吗 尹玉堂思来想去也没明白为什么这人要给自己准备鱼袋，有心打探又怕江颜顺势而上，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刺绣这事儿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学会的，更何况江颜之前从来都没做过这样的事儿。所以才刚开始，就已经扎得满手都是伤痕了。 莺儿看着都心疼，试探着问道，“四娘，要不您还是换个礼物？” 在这种事情上，江颜格外的固执，摇摇脑袋一本正经地道，“不行。” 给江辰的礼物一定要是最好的，她虽然绣得可能刚开始不太好看，但是只要好好练习一定可以。 反正距离江辰的生辰还有一段时间，她就不信这么长时间，她连个小东西都绣不好！ 江颜是打算窝在房里不出门专心学刺绣的，不过晚上宫里头就传来消息，让江颜第二日入宫去陪太后说话。 想起之前答应太后的糕点，江颜立马扔掉手边的刺绣，一头钻进厨房。 等第二天拎着个食盒同尹玉堂一起入宫的时候，手上已经带着不少深深浅浅的细小伤痕了。 有做糕点的时候不小心碰的，还有绣花时扎到的。 尹玉堂扫一眼，倒是觉得这女人也算不上碍眼了。 收回落在食篮上的目光，尹玉堂指尖摩挲着衣裳布料，淡声开口道，“你小心些。” 他一说话，倒是把江颜吓一跳。 要过和离书之后尹玉堂与她就没再见过面，本来以为对方肯定会很生气，后来李庆云又来找自己一趟，肯定得一段时间不搭理自己。 今儿尹玉堂是有什么好事吗？ 心里琢磨着，江颜顶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打量他半天，才轻轻点点头。 对即将到手的荷包没来由地有些期待，尹玉堂心情不错，特意叮嘱江颜若是从太后那出来的早，就让人去找他。 江颜虽说心下奇怪，却还是答应了。 不想，今儿一见太后，太后便板着一张脸，“江颜，仗着吾对你宠爱，你就无法无天了？” 江颜吓一跳，赶紧将手边的食盒放下，怯生生地跪下，仰着头泪眼婆娑道，“阿颜做了什么事情惹了您不高兴吗？” “你还敢问？”太后冷哼一声，“你前日是在什么地方撞见李庆云的？” 越王是先皇的亲兄弟，李庆云应该算是太后的侄子。 江颜心里咯噔一下，只当自己是把李庆云给得罪狠了，所以来告状来了。 “是在家里呀……”江颜小心翼翼地回话，一双眸子里都是泪光盈盈的，“小王爷来找郎君……” “哦？”太后挑眉，“那是谁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李庆云居然连这样的状都告？也太小家子气了？ 江颜欲哭无泪，垂着脑袋声音细弱蚊蝇地道，“是，是郎君带着阿颜去的……” “您就别吓唬她了。”一道清冽好听的女声传来，走到江颜身边将人扶起来，有些无奈，“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你居然也有这样一面。” 江颜有些发愣地看着身边将自己扶起来的女孩子。 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虽说是一胡服，眉目间却仍带着几分英气。垂眸看她的时候更是带着几分担忧，即使是穿着裙子也让人觉得又A又苏。 这谁？ 她认识吗？ 对方看她眼神发愣倒是也想起来了，“你不记得我了是？” 江颜乖乖点头。 李燕安轻轻笑笑，“吾乃珺仪。” 珺仪公主李燕安！ 江颜瞪大眸子，脱口道，“你怎么这么好看？” 上次太后提过，江颜就回去问了问莺儿。结果莺儿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为难，她多方拼凑才明白，李燕安并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公主。 能文能武也就算了，之前还曾经做过偷圣旨自己去边疆的事儿。气得李仁之差点儿御驾亲征把人给带回来，结果李燕安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打了两场漂亮的胜仗。 回来之后就被李仁之禁足在长安，有一阵子甚至连皇宫都不让出。结果没能关住，李燕安自己撂倒了看门的侍卫跑出去了。也正是因为这份彪悍的气质，所以长安的权贵们没有一个敢让自己的儿子去做这要命的驸马。 听莺儿添油加醋说的时候，江颜还以为会是个比较……泼辣的形象，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好看的大姐姐！ 她说的太直白，李燕安愣了一下。 倒是太后轻笑一声，“这孩子。你带了什么过来？” 有李燕安出面，江颜也知道太后不是真的和自己生气，赶紧狗腿子地将自己做好的透花糍送上去。 江颜心虚地道，“阿颜试了很久，做出来的也还是不如膳房的人。太后您别嫌弃……” 透花糍看上去就差强人意，太后拈起一块放到嘴里，表情凝了一瞬。 一直在盯着太后表情的江颜心一下就提起来。 李燕安好奇，也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诶，怎么这么甜？” 因为尹玉堂喜甜，江颜做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多放些糖，她尝的时候觉得还可以。 “阿颜。”李燕安对糕点没太大的兴趣，倒是饶有兴致地道，“你和万校书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像是以前一样，认同那些话。” 江颜听明白了，合着告状的人不是李庆云，是李燕安。 原来原主是这样的人，江颜在心里撇撇嘴，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那你呢？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能驰骋沙场的公主殿下，应该不会有那么逆来顺受的心？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啊。” 果然，李燕安理所当然。 “你们两个到底是姑娘家，不能什么话都乱说。”太后回过神来，无奈道，“若是让外人听见怎么办？” “什么事情怕人听见？” 怕什么来什么，太后话音刚落，李仁之的笑音便传进来。 江颜赶紧回身给李仁之行礼问安。 等李仁之给太后问安后，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江颜问道，“尹江氏，江凝最近如何？” 狗男人又惦记她神仙姐姐！ “阿姐一切都好。”江颜垂眸，一个字都不多说。 “阿兄，你此刻不应该在议事吗？”李燕安语出惊人，“你要是觉得这皇位麻烦，可以让给我。” 江颜惶恐万分地抬眸看向李燕安。 原来这位公主是这个设定吗？想要夺皇位的不应该是李庆云吗？公主殿下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偏偏李仁之和太后好像都不觉得意外，李仁之更是随口道，“麻烦的事情尹瑜都帮我处理了。一会儿他处理好了自会让人来寻我，到时候再过去就行。” 哦，难怪今日早上尹玉堂看着心情不错，原来原因在这。 “江颜。”太后突然开口，问的问题却十分犀利，“你希望江凝入宫吗？” 一瞬间，江颜觉得李仁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快要变成刀子了。 原先李仁之对她也算不上是多温和，即便偶尔带着笑意，笑意却也不达眼底，反而有些冷冰冰的。 江颜垂眸，站在原地犹豫半晌，才咬牙启唇道，“回殿下，阿颜……不想！” 李仁之眸光顿时冷下来。 房间里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到江颜的身上，都是诧异惊讶的。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希望江凝入宫吗？”李燕安对江凝这个人也有所耳闻，之前江颜也提过几次，怎么失忆之后连这种事情都改变了？ “哦？”李仁之笑起来，阴测测的，“你是觉得，朕配不上江二娘还是如何？” 完了，真的生气了。 “朕”的自称都冒出来了，江颜硬着头皮垂下脑袋，恭声道，“若是能被陛下喜爱，是长姐的福气。但太后殿下问阿颜愿不愿意让阿姐入宫，阿颜不敢欺骗殿下，这才实言。” 李燕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道，“阿兄你应当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因为阿颜说一句实话就记恨她从而降罪？这可不是天子该有的气度。” 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李仁之正要说什么，就听宫人来报。 “圣人，尹中书求见。” 教训不了江颜，那去对着尹玉堂发发火也是好的。李仁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江颜小心翼翼地抬眸，苦着脸问太后道，“殿下，陛下他不会……”记仇？ 自从吃过糕点后，太后的态度虽然温和，却总有些不一样。 这会儿也没回应江颜的问题，望着江颜，不知在想什么。指尖拈着一块透花糍，却并不往嘴里放。 “你放心，他没那么小心眼，不会记仇的。”李燕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随意地摆摆手，甚至还安慰道，“要是他真的难为你，你就和我说，我帮你出头。” 江颜苦笑，她刚才沉得住气些，说点儿好听的应付一下李仁之就好了。 非要和一个皇帝呕什么气呢？ “阿颜。”太后突然开口，打断江颜的胡思乱想，“你为何不想让你阿姐入宫？” 太后说话的时候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想要从江颜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第71章 阿颜舍不得 江颜微微垂眸，神色突然腼腆许多，“阿颜舍不得阿姐。”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声音软糯糯的，似乎有些心虚，“阿姐进宫后不能回家，被人欺负也没处说。这皇宫里看似显赫，实际上却限制着阿姐一辈子的自由。就算是有些自私……我也不希望阿姐入宫。” “你眼前可是两个一辈子在皇宫里的人。”李燕安抽抽嘴角，有些无奈。 太后十分震惊，“就因为这个？” 绯红着脸微微点头，江颜小声道，“这个理由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江颜垂着脑袋，像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幼犬，有些可怜。 就连太后看着，都想过去揉一揉。 太后十分动容，当年她要入宫时，她妹妹便哭着喊着不让她进宫，说的也是这样的话。后来长大懂事不再明说了，可每每看着她还是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心中感慨，太后看着江颜便喜欢几分。 “你与江凝关系好，没什么小家子气的。”她目光温柔下来，温声道，“好了，你和珺仪去玩，不用陪着吾了。” 这孩子心思灵透，失忆后反倒是比之前更讨喜些。做出来的糕点味道也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说的话也差不多，太后心里发暖，越看她越觉得舒服。 “阿颜。”太后想了想，还是唤住要告退的两人，对身边的宫婢低声说两句什么，才道，“你且等等，吾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得到太后的赏赐可不容易，江颜诚惶诚恐地谢恩，也没敢问要给什么。 等东西拿上来的时候，江颜还没什么反应，李燕安却有些意外地微微扬眉。 “过来。”太后对江颜招招手，等她上前来，才将一块镶金边的玉佩放到她手里，温声道，“有这个东西，在这长安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江颜不懂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看着挺好看，入手的时候也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还愣着干什么？”李燕安小声提醒她，“还不赶紧谢恩？” 连这东西都给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丫头了。 这才回过神来，江颜直接对着太后跪下了，“阿颜谢殿下恩典，但是阿颜不能要。” 太后一怔，“为何？” 这丫头怕是不知道，就眼下这个不起眼的玉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惦记着想要，现在倒好，自己主动给她，她反倒不要了。 “这玉佩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却还是这么光洁如新，说明您一定很珍惜它。”江颜刚刚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玉佩的主人肯定非常怜惜它，要不然不会带着淡淡的光泽，“阿颜不能拿您喜欢的东西。” 太后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从江颜的嘴里听来这样的理由。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虽然嫁进皇宫成为皇后是个意外，却也没经历太多的波折。 膝下虽然无儿无女，但是好在养子和养女都听话懂事，对她十分孝顺。太后嫁进皇宫的这几十年，几乎没有什么遗憾，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即便贵为皇后，也没能护住自己的亲妹妹。 自打妹妹不在之后，她就没再感觉过什么感情。皇宫感情淡薄，连李燕安和李仁之对她都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可江颜这孩子不同。 她知道江颜是在讨好，但她的讨好小心翼翼的，也很用心。 不过是自己随口说过的一个糕点就能认认真真地自己去做，手上一大堆伤口却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脸色，生怕自己生气。 又乖巧又听话，心疼自己姐姐的样子不像作假，太后看着就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和她年轻时的妹妹一模一样。 给她的恩典与庇护，实际上都是给自己曾经的妹妹的。江颜若是接下也就算了，却偏偏如此懂事，连接都不肯接，还说出这么让人心疼的话来。 她越乖，太后反而越心疼她，越想要护着她，让外人动不了她一分一毫。 “吾给你的，你就收着。”太后故意板着脸，装作一副恼火的样子，“怎么，连吾的话你都不听了？” “收下，要不阿娘真的要生气了。”李燕安也在旁边小声说一句。 江颜不敢不接，只好将玉佩接过，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道，“阿颜谢殿下恩典。” 这时候的江颜还不知道，手上拿着的当真是一份天大的恩典。 “行了，你们去玩。” 太后摆摆手，有些疲惫。 等出太后的寝宫，江颜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把皇帝给惹生气气走了，太后不仅没怪罪自己，反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玉佩？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李燕安，小心地问道，“珺仪公主……您知道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 “你可以直接叫我燕安。”李燕安神色扑闪，没直接回应江颜的话，而是微微弯起眉眼道，“总而言之你知道从今天开始你是阿娘护着的人就行了，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阿兄，也不能随便对你做什么。” 连李仁之都不行？ 看向手中的玉佩时，江颜一下就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且不说别人，估摸着江恩中就要动心。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麻烦事儿要找到她的身上呢。 她就想混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燕安。”江颜从善如流地改口，软糯糯地问道，“太后殿下真的生我气了吗？” 就因为她刚开始拒绝了这个东西？ 李燕安一身胡服走的飞快，听见这话就停住脚步转身看她，笑着道，“当然不是。如果阿娘真的不喜欢你的话，不会给你这个东西的。你不用担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 就这一点，江颜是不太相信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太后肯定是对自己好的。 琢磨着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要给太后带透花糍，还想着一定要做的更好吃些，江颜有些走神，所以走路就没看路，直接就撞在了前面的李燕安身上。 “嘘。” 李燕安捂住江颜的嘴，带着她往旁边躲些许，低声道，“是阿兄和尹中书。” 本来应该在某个正式的地方议事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花园来，李仁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些不太好看，他纷纷不满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和尹江氏说什么了？她为何当着太后的面说不愿意让江凝入宫？” 微微一顿，李仁之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怎么，我就这么配不上江三娘吗？” 就这件事情李仁之已经磨叽半天了，刚开始尹玉堂还有些意外江颜的回应，现在已经听习惯并且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天子，是皇帝，想要个妃子还要你们同意？”李仁之越说越生气，甚至恶狠狠地瞪向尹玉堂，问道，“你又是为何不让江凝入宫的？” 江颜不过就是个女子，又是江凝的妹妹。如果江凝入宫的话，她也会跟着身价水涨船高，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拒绝，就肯定是尹玉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尹玉堂的眼神都没从石桌上的文书上挪开，随意翻开一本，淡声道，“陛下您息怒。关于江南水患的解决过程已经呈上来了，您需要有空的时候看一看，按照每个人的出力封赏。” 根本就不接李仁之的话。 “我就想不明白了，江凝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拦着我？”李仁之活像是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顾着自己的事儿。 这撒娇的场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江颜啧啧咂舌，再看两人的时候已经四周都是粉红色气泡了。 她忍不住问李燕安，“燕安，他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这么大个后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情骂俏，李仁之的那些妃嫔们也不管管？一个个的也都不争争气？ “是啊。” 李燕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两人自从在宫外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李仁之回宫更是几乎形影不离，要不是因为尹玉堂是尹家人比较懂礼数的话，现在这两人勾肩搭背的李燕安都不觉得奇怪。 “那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gay里gay气的？ “习惯就好了。”李燕安只当江颜是在说李仁之闹脾气尹玉堂当没看见的这件事情。 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烦不烦。比起江凝的事情，李燕安还是更想知道江南水患怎么样了。当时朝堂里面没人愿意去，李燕安自己说自己愿意去，却被李仁之给拦下来了。 现在想想还觉得懊恼。 “什么人在那边？” 在李仁之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尹玉堂已经发现了角落里面不该出现的声音，顿时微微蹙眉，厉声问道。 江颜的心一沉，天地良心，她真的无意打扰这俩人啊。 第72章 李仁之你是不是玩不起 李燕安的态度就要坦诚得多，既然被发现便带着江颜抬脚走出去，淡声开口道，“不知阿兄与尹中书在此议事，我与江颜无意打扰。不过，听尹中书方才说江南水患？” 按照江颜贫瘠的宫斗剧记忆，俗话说的话，后宫不得干政。 李燕安之前做过那么多事儿还没被李仁之给赶出去嫁出去，看来这兄妹两个的感情是真的好。 江颜叹为观止。 见两人过来，尹玉堂自动自发闭口不言，对着李燕安行礼后便打量着江颜。 不是说失忆了么，这么快就绷不住了？为江凝入宫一事，竟然连李燕安都利用上了？ 江颜也规规矩矩地给李仁之行礼，不过对方似乎是看她极其不顺眼，就只是冷哼一声，完全没有理会。 也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把李仁之给得罪透了，江颜撇撇嘴，也没自找没趣。李仁之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也不在乎这个。只要能不让江凝入宫，比什么都强。 “尹瑜。”李仁之挑眉对尹玉堂开口道，“你不能只顾国家大事，家中也需要照看些许。莫要因为后堂女眷，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李仁之你是不是玩不起？这种事情居然和尹玉堂告状，你是个人吗，是个当皇帝的样子吗？ 颇有些恼火的江颜怒极抬头，恶狠狠地对着李仁之瞪过去。 不过可惜，李仁之并没有注意到，他在专心致志地给尹玉堂暗示，让他好好管好自己媳妇。 他都惦记江凝惦记了多长时间了，这么一个小兔崽子居然拦着他不让他把江凝娶回家？ 尹玉堂看见了。 目光中的恼火虽然是一闪即逝，但是尹玉堂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下顿时一沉，下意识地起身挡在李仁之的身前。 把江颜吓一跳。 嚯，这可够护短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瞪了一眼，尹玉堂的反应就这么大？ 江颜撇撇嘴，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两人的“兄弟情”，然后默默挪开目光，决定不打扰这两个人的恩恩爱爱。 “阿兄。”倒是李燕安微微挑眉，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幸灾乐祸，“阿娘将牌子给她了。” 在场的就四个人，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虽然不知道太后给的牌子到底有什么用是什么东西，但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并且李仁之看上去要吃人的时候。江颜还是非常聪颖地意识到了，这东西可能是太后给的防身的东西，但是…… 好像有点儿枪打出头鸟…… 本来就已经得罪皇帝了，现在好，李仁之看她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满门抄斩了。 “牌子呢？”李仁之顾不上别的，大步走到江颜的面前一伸手，“拿来。” 江颜脑子一抽，一下子忘记眼前人的身份，护着太后给的牌子就往后退两步，摇摇头道，“不给！这是太后殿下给我的！” “你！”李仁之气笑了，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威胁道，“你信不信，朕能直接将江家满门抄斩？” 果然都是一样的人，李仁之也好，尹玉堂也好，都想杀自己！ 这么一想，江颜就更不能放开自己唯一的靠山了，她坚定地摇头道，“不给！而且陛下，奴已经嫁给尹郎了，已经是尹家的人。您就算是满门抄斩江家，也和奴没什么关系。但是阿姐可还没嫁出去，还是姓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太熟悉，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胆子又太大，李仁之几乎是一瞬间回想起自己曾经做皇子时候被人气的脑子发懵的感觉。 他揉着自己眉心，干脆不和江颜说话了，转头对尹玉堂告状道，“你看看她！” ……这委委屈屈充满着撒娇的口气，她本来以为尹玉堂应该是下面的，现在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李燕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颜道，“毕竟是阿娘给她的东西，你就算是想要也不能抢。要不然消息落到阿娘那里，你要这东西也没用。当然，如果你想毁约的话，就算是有这个东西，她也没什么用。” 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江颜只知道一点，自己手里面的牌子绝对不能轻易给别人，最好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李仁之气的咬牙切齿，脑袋都跟着疼，“我就想看看什么样。上次就只是看两眼就被拿走了，现在想多看看，这个……” 知道李仁之是想骂自己，更知道现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是自己的靠山，皮皮颜活了。 江颜唇角带笑，插言道，“陛下，奴是尹郎的娘子，又是您给赐婚的。您要是骂奴的话，可就是连着尹郎一起骂了。” 这一句话，把李仁之想问尹玉堂你娶了个什么媳妇的话给噎在了喉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这人是自己赐婚的，又是尹玉堂的媳妇。不说，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实在是憋得难受。 李仁之现在可算是明白之前李庆云的感受了，难怪说李庆云当时的脸色都变了。 等等，李庆云？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江颜阴测测一笑，勾唇问道，“听说，尹江氏你与庆云的关系不错？” 明知故问。 李仁之本来就是因为她和李庆云的感情不错，所以才特意趁着李庆云离开长安的时候把人许配给尹玉堂的。听说嫁过来之前还又哭又闹的闹了好一阵子，那一阵子江家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虽然现在说是失忆了，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就连李仁之都有些怀疑。 江颜的失忆是不是装出来的。 现在正好好好试一试。 “陛下，奴什么都不记得了。”江颜说的这是实话，她转转眸子，认真思索一下之后才道，“但是我觉得，应该和小王爷的关系不怎么好。” 要不然，李庆云为什么在万校书说那些话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会偷偷潜入尹家，完全不顾江颜的名声呢？ 明明是不可能私奔的，李庆云不可能舍弃小王爷的身份，那就算是带走江颜又有什么用？ 这两天江颜越想就越觉得李庆云是想祸害她。 已经直接划分变成个彻彻底底的反派了。 李仁之一怔，然后立即就来了兴致，他挑起眉梢问道，“为何？” “直觉。”江颜一双眸子又耿直又单纯。 “……” 这个回答让众人沉默了。 就连尹玉堂都有些意外，看她好几眼，才微微摇头。 李仁之不相信，又追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李庆云这个人了？” 不记得是不记得，但是江颜觉得里面有猫腻。李仁之的这个态度明摆着就是知道两人关系的，却还是把她许配给了尹玉堂。这算是怎么回事儿，祸害李庆云呢还是祸害尹玉堂呢？ 李仁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就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她将神仙姐姐娶回家！ 下定决心的江颜坚定地摇摇头，目光看着李仁之的时候，让李仁之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陛下，奴真的不记得了。” 九五之尊的皇帝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给吓到了，李仁之自觉十分丢人，不由得轻咳一声道，“这样啊。那以后你就和尹玉堂好好过日子，别掺和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虽然生气是生气，但是李仁之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较劲。 就算是江颜说不想让江凝入宫又能怎么样？江恩中的心思他还能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有江凝在的话，江恩中怎么可能会这么顺顺利利的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江颜撇撇嘴，没说话。 不就是让她不要管江凝的事情吗，想得美，回去了她就去和江辰说，赶紧给江凝找个好亲事。 眨眨眼，江颜正琢磨着谁家的郎君好呢，就听李仁之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你的亲事你还满意吗？” 这话问的其实没什么意义，李仁之也知道，自己赐婚的就算是不满意也只能说满意。但是江颜不希望江凝入宫，他就也有些孩子气的想给江颜添堵。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却不能嫁过去，一定很不开心？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自己的面前又只能说自己愿意。 多开心的一件事情。 谁知道，江颜竟然眨眨眸子，一本正经地问道，“陛下，您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李仁之一怔，下意识底道，“当然是真话。” 尹玉堂像是知道江颜要说什么，立即开口道，“江颜！” 就算是这样，尹玉堂也没能阻止一心想要和离的江颜。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定定地看着李仁之，一字一句地道，“奴不满意，奴想和陛下求一道旨意。” “奴想和尹中书和离。”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李仁之，连旁边一直在吃瓜看戏的李燕安都愣了，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想嫁给李庆云？” 合着这原主和李庆云的事儿还真是整个长安都知道啊？ 那李仁之还给原主和尹玉堂赐婚？ 第73章 你信不信我咬你 李燕安一脸欲言又止，有一百句劝江颜别傻乎乎一心朴实的话要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怎么就跟中邪一样。 那李庆云有什么好的？又不能打又不会说，嚣张跋扈徒有一张好皮囊。 不看尹玉堂的脸色，李燕安都有心想帮着劝两句。虽然尹玉堂也算不上是能打，但好歹能说会道能帮着处理政务，若说皮囊倒也不错。 “若陛下担心这个，那奴许诺和离后不再成亲也好。”江颜倒坦坦荡荡。 要是这个世界上都是这种男人，那她不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就想个法子给自己多搞点钱，然后包养两个小白脸，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谁说非得要狗男人，她能重活一次，还能看见江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江颜！”尹玉堂颇有些恼，上前两步伸手要抓她，嘴上道，“不可胡言！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拼了命地想要从他身边逃开，甚至敢和当今圣人说这种话？即便是当真有前生记忆也说不通，她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当真还记得他，那就应该趁他睡着一刀捅下去才对。 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尹玉堂伸手却并未扯到人。 李燕安先一步挡在江颜身前，蹙眉问道，“尹中书？” 虽然江颜这话说的是大胆些，但和离也不是什么不常见丢人的事情，尹玉堂怎么这么大反应？看看现在的这个样子，好像巴不得生吃江颜一眼。 “是臣失礼了。”尹玉堂神色冷静下来，垂眸道，“陛下，江颜胡言乱语，请您切莫放在心上。” 李仁之却觉得有些好笑，微微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问道，“那这样。你说服你阿姐入宫，我便让你和尹玉堂和离，如何？” 若是江凝真的能就此入宫，他也算是得偿所愿。至于江颜……反正已经嫁过人，膈应过李庆云了，他倒是不太介意最后能落到谁的手里。 反正看着尹玉堂也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大不了，就再娶一个。 “不行！” 当机立断，江颜立即摇头。用仙女姐姐的幸福换自己的自由，怎么想都太亏了。 她要是答应了，都对不起仙女姐姐对她这么好。 “你！” 李仁之恼羞成怒，眸光暗沉下来，咬牙切齿道，“尹江氏，你别得寸进尺！” 不过是个女人，真以为入太后的眼就能无法无天不成？江家的女儿这般，果然江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陛下息怒。”尹玉堂蹙眉开口，一边用目光警告江颜不要再乱说话，一边对李仁之道，“妇道人家口不择言，陛下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尹江氏。”李仁之却当真是有些恼火，一字一句道，“今日你若不给出个理由，便不要想走出宫门了。” 就算是江颜自己，也没想到就几句话的工夫就能把李仁之惹火成这样。但不知为何，李仁之越是火大，她的火气也就越上来。 对江凝这么执着，看着像是喜欢。结果不还是当成是个物件儿？能用来和她交换的那种。 难得有骨气地一梗脖子，江颜格外大胆地直视着李仁之的眼睛，“阿姐在奴心中，并非是能用来和陛下交换的物件儿。奴虽想和郎君和离，却也不愿拿郎君当成筹码。” 虽然尹玉堂不把她当成人看，但她不行，她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敢这么大胆地和李仁之说话，江颜是有底气的。她之前为活下去彻查典籍，发现李仁之算是个好皇帝，至少从来都没有草菅人命的事儿。 眼下总不能因为自己顶撞两句，就直接一刀斩了？ 只要有个缓头，太后肯定会把她保下来。 本来打算迎接李仁之的怒火，没想到对方竟然愣一下，狐疑地问道，“就因为这个？” 江颜重重点头。 方才还恼火得要杀人的李仁之这会儿却突然笑出来，三千冰冻化为一池春水。 好看得能晃花人的眼睛。 “原来是因为这个。算了，我不与你生气。你叫什么来着，江颜？” 突然的情绪翻转搞得江颜一时没反应过来，懵着点点头。 “那，江颜。”李仁之的语气温和三分，笑着道，“你既然已经与尹瑜成亲，便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若是想和离，也只需你们二人商议过即可，无需来问我。不过太后既然喜欢你，你以后就常来陪陪太后。哦，还有珺仪。” 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李燕安撇撇嘴。 “是，奴……” “你自称名字也可，我与尹瑜师出同门，算得上是师兄弟。除却君臣关系，我还要叫尹瑜一声师兄。”李仁之心情极好。 这人脑子怕不是有毛病。 江颜内心疯狂吐槽这人妻奴，哦不，夫奴。她就说尹玉堂那么两句话，都还算不上是夸奖呢，李仁之就光速变脸。 真可怕。 人家对自己态度缓和几分，江颜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闹下去，就规规矩矩地答应一声，站在旁边了。 李仁之心情好，就不想看政务，一见尹玉堂拿着的那么多文书就觉得脑子疼，干脆轻咳一声，找个借口道，“尹瑜，今日给你放假，你与江颜一道回去。” 之前还凶巴巴地喊着尹江氏，转头的工夫就叫江颜了。 尹玉堂目光复杂地看一眼身边的娇小身影，心情越发沉重。他果然不能掉以轻心，这才多久的工夫，居然就连李仁之都能收买了。 等两人走远，李燕安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 李仁之扬眉，“你觉得如何？” 江颜失忆一说，相信的人并不多。刚嫁过去第二天吃个胡饼就昏迷失忆，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说也说不通。比起失忆，这些人更愿意相信江颜是装的。 结合江恩中的态度与行为，难免会让人觉得江家是有异心。 “变了很多。”李燕安收回目光，却不知该如何下结论，“她眼下做的事情，以往都不会做。” 失忆总不能是将性格都改变，李燕安对此抱有怀疑。但若是失忆是装出来的，李燕安看着也不太像，毕竟，狗腿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炼出来的。 江四娘养尊处优，是江家女儿里的骄傲。自有一番矜贵，眼下这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记得，连礼节都十分生疏。 倒是……有些像是江家那个老三。 李仁之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道，“我还是很期待江家会闹出什么风浪的。” “阿兄。”李燕安定定地看他，一字一句道，“江颜是我唯一的朋友。” 关于李燕安和原主之间的关系，江颜本人也觉得十分好奇，她出宫的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回去要怎么和莺儿好好打探一下，结果却忘了自己接下来是要承接眼前的怒火的。 刚一上马车，江颜就觉得周身冷下几度，心一沉，抬头一看。果然，尹玉堂那脸色黑得像是锅底煤炭。 江颜轻咳一声，默默地转开目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当口招惹他的好。 但尹玉堂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江颜，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与陛下提起和离一事？” 没有李燕安的庇护，车里又就两个人，江颜想起怂了。 她将自己蜷缩进车厢的角落，小声念叨道，“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的亲事是陛下赐婚的，所以想要和离也要去找陛下说吗？那我今天就找陛下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就这么想和李庆云在一起？” 不自觉地咬着后槽牙，尹玉堂手紧攥成拳，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掐死眼前人的冲动。 搜集着江恩中的罪证，阻止江凝入宫，尹玉堂在朝堂上借助着前生的记忆游刃有余，偏偏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不安定分子。因为之前江颜虽说行为诡异，但也没有太过格的行为，他竟然放松警惕了。 江颜被盯的很无奈，也很恐慌。 真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就非要揪着李庆云不放。这些人是觉得原主是脑子有病吗看不出来李庆云就是个实打实的渣男，非要一头扑进去献身才行？ 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承诺自己不会和李庆云多接触一步，江颜就听眼前人恶狠狠地道。 “痴心妄想！” 不等江颜反驳，便瞧着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袭击过来，不等张口下巴便被人捏住，对方恶狠狠地吻上来。 唇齿交融间，尹玉堂的气势都被冲淡几分。 “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江颜被他牙齿嗑得生疼，一张小脸表情都扭曲了。 能把威胁的话说的情意绵绵像是霸道表白，尹玉堂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拼尽力气把人推开，江颜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对方像是又要扑上来，顿时就火了。 脑子一抽，抬脚踹上尹玉堂的胸膛。 “尹瑜！”江颜一双桃花眸子都瞪圆了，看上去凶神恶煞，威胁的话也张口就来，“你信不信我咬你啊！” 就是配上娇小的身形与精致的五官，不像是修罗，倒像是伸爪子要挠人的小豹。 尹玉堂微微眯眸，神色越发冷淡，“你叫我什么？” 第74章 江颜，我对你太失望了 “尹瑜啊！”江颜一点儿都不怕他，理直气壮地道，“干什么，你能喊我名字，我就不能喊你大名了？” 尹玉堂从来都不是什么能随便与人交好的性子，“尹瑜”这个名，也就只有家中长辈和李仁之才会叫。 江颜眼见着这人的表情越发凝重，也猜到自己应该不能随便叫，不过喊都已经喊出口，现在怂也太晚了。而且不知为何，江颜居然觉得让尹玉堂这个棺材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很有成就感。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明早的太阳。 就在脑子急转琢磨着要怎么才能糊弄过去的时候，马车非常配合地停下来，正好到尹家门口。 毫不犹豫下车就跑，江颜提溜着裙子窜出去二米远，才敢回头对着尹玉堂喊道，“你吻技太差了！” 别的不说，就牙撞上来的那个力道，简直要人命。 虽然按照规矩，尹家是可以面朝大街开门的，但尹家世代为人低调，所以门修的不大，也在巷子里面。 故而江颜这句话没被多少人听见。 但就算是这样，溜进府门匆匆回头的江颜还是看着尹玉堂的脸色瞬间黑下一度。 心情大好，连被他占便宜都不在乎了。 晃晃悠悠回到院子的江颜心情极好，笑眯眯地招呼莺儿继续学着绣鱼袋。虽然是时间还长，但是江辰的生辰一天天逼近，搞得江颜很有紧张感， 自己许诺要送的东西就算是哭着也要绣完。 让江颜意外的是，本以为她在皇帝面前告状这件事情尹玉堂不会善罢甘休，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搭理她，连着两天不见人影。 尹玉堂到底是抹不开脸与一个女人斤斤计较，所以转头难为江恩中去了。 但凡是江恩中认同赞成的事情，他都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江凝入宫一时就更不用说，根本就没给李仁之吐口的机会。被针对几次，江恩中也明白过来。 最近江家并未有得罪的地方，那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嫁过去的江颜做什么了。 这日不等尹玉堂下朝，江颜就收到江家送来的信。 江恩中亲笔所写。 一见落款的名字，江颜就不想继续往下看。她都不用看就能猜到，无非就是些什么至今还没能让江凝成功入宫，还没让尹玉堂帮上江家忙之类的。末了肯定不忘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把一整个江家的未来希望都压在她的身上。 莺儿见江颜没拆信，担忧地问道，“四娘不看吗？” 平常四娘是最喜欢自己父亲大人的，即便无事都能去书房转一转，现在怎么连书信都不看了？难不成是因为四娘失忆，所以连认字都给忘记了？ “看它干什么？肯定是过来骂我的。”江颜撇撇嘴，脸上充满嫌弃，继续和手上的鱼袋作斗争，“什么‘你让我很失望’之类的。要不你帮我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她见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喜欢原主的爹，半点江夫人看见她的温柔都没有，眼里只有不耐烦和嫌弃。 偷拆娘子的信件有些不太好，在莺儿的花式催促下，江颜总算是看完这封信，结果和自己想的一点儿都没差。江恩中用好几页信纸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又说除了江家没有人是她的后台后盾，只有让江家强大，她才能跟着一起强大。 要不是因为这个年代没有，江颜都怀疑江恩中是PUA的一份子了。 这贬低的技术简直炉火纯青。 “去烧了。”江颜随手将信交给身边的小丫鬟，兴致勃勃地问莺儿道，“莺儿，你知不知道我和珺仪的关系为什么会那么好啊？还有，怎么他们都不喜欢珺仪？” 有些话在宫里头像是长了腿一样跑得飞快，最近长安贵女圈子里最出名的八卦就是珺仪公主说的那句，“江颜是我唯一的朋友”。贵女们提起来的时候无不是掩唇而笑，心疼幸灾乐祸的都不少。 总而言之，好像得到珺仪的垂青不是什么好事儿一样。 江颜虽然已为人妻，但是风言风语还是听说了一些。不过她见过的珺仪却是又飒又美，完全没有能挑剔的地方，就算对李仁之的态度有些不敬，那也是皇家自己的事情。 莺儿有些为难，揪着衣角犹豫要不要说皇室中人的坏话。 “珺仪公主举止行为不同长安贵女，以往有些贵女们邀请贵主去过，后来因为贵主说话直爽，渐渐地就没什么人愿意邀请贵主了。后来机缘巧合四娘你与贵主见面，一见如故，以后便常常来往。” 左右四顾见四下没人，莺儿才凑到江颜身边，附耳小声道，“不过四娘你以前并不喜欢珺仪的，还说接近珺仪只是为巩固江家的地位。” 四娘以前和长安贵女们一样，也不喜珺仪公主的那副做派，每次去宫里回来都要抱怨好一阵子。但即便如此，还是常常找机会往宫里面去。 “哦……”江颜停下手，一边打量着手里的鱼袋，一边随口道，“我嫌弃珺仪的举止行为不够端庄？” 莺儿点点头。 她原先对原主一直没什么概念，经过这段时间的多方面打听，她终于打听明白了。合着原主就是一为利益什么都能付出，装可怜第一等好手，痴心妄想成为李庆云媳妇的……恶毒反派。 让江颜意识到这一点的事情是，莺儿无意间提起以前江颜在江家的行为做法，处置祸害起她大姐毫不手软。甚至连看不顺眼的江辰都数次向江恩中举报，让他又被罚又被骂的。 听说这一点的江颜又气又欣慰，气的是原主居然这么对她的哥哥，欣慰的是都被这么对待还成为一个妹控的江辰也是不容易，并且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好的对待江辰。 这么想着，江颜手下的针线就更加认真了。 她要给江辰绣个最好看的鱼袋，然后再给珺仪绣个荷包。 李燕安也真是个傻姑娘，原主明明是满心算计接近的，她居然就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贵女，就认认真真地将原主当成朋友来看待。 那么好看的李燕安，她可舍不得利用。 就在江颜和莺儿商量着荷包要用什么绣图的时候，江恩中给江颜的信已经被送到尹玉堂的书桌上了，送信来的丫鬟和尹诚交代过始末，就匆匆退下。 生怕被郎君迁怒。 虽然在尹家伺候这么多年也没见这位郎君笑过几次，但也不至于像是娘子入门后，时不时地便面色阴沉得骇人，除了尹诚无人敢接近。 尹玉堂下朝便直接奔书房来，还未打开文书，便瞧见这封信了。 粗略地将信上内容简单看完，尹玉堂随手在烛火上燃了，问道，“江颜什么反应？” 看来江恩中有些坐不住了。 “娘子只让人拿去烧了，还说以后江恩中送来的东西除了铜钱什么都不收。然后就一直在院子里绣花，再没出来过，也没让人送东西回江家。”尹诚提起时也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娘子什么好。 看不出来，江颜居然还是个贪财的。 尹玉堂对自己的新发现十分意外，念及江颜正在绣着的鱼袋，语气温和三分道，“嗯，不用管。找几个人，将娘子的原话传到江恩中的耳朵里。” “还有……”尹玉堂见尹诚转身要走，唤一声后开始犹豫起来，半晌才道，“让江颜不要浪费府上烛火。” 不要浪费烛火？ 尹诚刚开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便忍不住笑容满面地答应道，“哎，您放心。” 不就是点灯之后不让娘子再继续绣么，看来郎君还是疼着娘子的，就是不太会表达。这么大个尹家，哪儿能差那么一两根蜡烛啊？ 尹诚转达的时候是满心欢喜，但听在江颜耳朵里就变调了。 嫌弃一番尹玉堂的小气，江颜也没继续挑灯夜战，因为她的荷包和鱼袋都快完成了。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和努力，江颜终于做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鱼袋来。 “四娘，那之前做好的这些怎么办啊？”莺儿为难地看着其他残次品，小声嘟囔道，“扔掉也太可惜了。” 有些还没成型的也就算了，旁边还放着一个已经做好却没让江颜满意的失败品。 “说的也是。”江颜琢磨一下，小心地将送给江辰的装进盒子里，又把给李燕安的收好，才拿起失败品道，“走，我们先去试试看这个能不能入尹玉堂的眼。” 虽然是失败品，但和最后的成品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挑剔的尹玉堂都能点头说不错，那江辰也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江颜去的时候尹诚正在给尹玉堂磨墨，一见她出现立即让位，找个借口就把空间留给单独两人了。 “郎君。”江颜眨巴眨巴眸子，将鱼袋双手奉上，“你觉得这个做的怎么样？” 歪七扭八，绣工也过不去。传言中江四娘连绣工都是天下一绝，就这样布线都歪歪斜斜扭扭曲曲的？ 尹玉堂冷笑一声，不屑道，“不怎么样。” 第75章 居然被傻狍子发现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的听到还是让江颜觉得有些失落，她撇撇嘴表示一下自己的失望，然后拎着鱼袋转身就打算走。 江颜自认自己已经尽力了，要是这样还不行的话，她可能就真的要研究一下换个礼物送给江辰。虽然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但是也不能让江辰连拿出手都不好意思。 “等等。” 见她要走，尹玉堂微微蹙眉，十分不解。 按照正常剧情来说，现在不应该是江颜表述一下自己做这个东西有多艰辛，有多么希望自己收下么？怎么这人说走就走，送东西竟然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 “怎么了？”江颜一脸茫然，还低头看一眼鱼袋，顺手揉揉眼睛。 这两天几乎每时每刻都盯着针脚看，江颜觉得自己都快要瞎掉了。要不是因为原主的视力好，现在绝对要涨200度的近视。 殊不知，自己这幅模样落在尹玉堂的眼里，就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因为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没有被收下，所以委屈得快哭了。 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之前江颜在府衙上扑到他怀里哭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比嫌弃更多的，竟然是觉得有些……诡异的怜惜。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江颜是这么喜欢哭的。 “拿过来我看看。”要说出口的嘲讽变成有些别扭的话，尹玉堂蹙眉，自己都觉得最近自己有些不像自己。 刚刚还说不好看，现在就又要看看？这男人真是善变。 江颜在心里吐槽着，不过还是将鱼袋递给尹玉堂，嘴上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好看。” 所以请停止你的毒舌行为。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尹玉堂没多看，就只是微微点头，淡声道，“你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毛病，看完之后的感想呢？虽然是个失败品，但是也不至于看一眼就连自己都不想看见？她做的东西就那么差吗？ 怀疑人生。 没敢多问，江颜看尹玉堂没再继续看鱼袋，而是转头开始看文书，便憋着一肚子的疑惑从尹玉堂的书房出来了。撞见尹诚还没往问一句，“最近郎君在朝堂上有什么不如意吗?” 尹诚吓一跳，心道最近尹玉堂在朝堂上最大的乐趣就是对江恩中提出来的事进行反驳，还每一件事情都有理有据的，气的江恩中起色越来越不好，看着都憔悴不少。 这话也不能和江颜说啊，说完了小两口不肯定要吵架？ 犹豫来犹豫去，尹诚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含蓄的说法，“最近郎君和江侍郎的分歧很大。” “哦，这事儿我听说了。郎君好像没少让他下不来台。”江颜的消息是从珺仪那知道的，珺仪十分幸灾乐祸，自己开心不行，还特意让人给江颜送个消息过来。 江颜摸摸下巴，十分赞许，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道，“这样的话，郎君应该很累。回头我让人多送点儿东西过来，给郎君好好补补身体。” 就江恩中那种天大地大他最大的人，接受一下社会毒打也是好的。 而且到时候江恩中就算是记仇也只能记在尹玉堂的身上，她渔翁得利，一举两得。 确定自己没听错的尹诚觉得有些纳闷儿，没明白为什么尹玉堂和江恩中不合，江颜看上去反倒是挺高兴的样子。他也没敢多问，就赔着笑脸送走江颜，进屋伺候去了。 当然，没忘了将这件事情给尹玉堂说。 本想和尹玉堂说一说江颜的好心，没想到他才刚听见这句话，面色就沉下去，整个人的气势冷到不行。 尹诚自然不知道，前生江颜就是在食物里面下毒，最后毒杀了尹玉堂的。现在这种情况还要送东西过来，尹玉堂能想到的就是江颜试图故技重施，继续下毒。 “从现在开始，江颜送过来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要人检验一遍。”尹玉堂冷声下令，一字一句道，“每次都分给不同的人，好好检验。” 尹诚心里虽说不解，却也没敢多问，答应下来也就作罢了。 江颜那头对尹玉堂的怀疑浑然不觉，还在挑选明日要出门的衣裳。江辰的生辰已经越来越近了，既然尹玉堂那么嫌弃鱼袋，江颜也就只能另外再想办法。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江辰到底想要些什么，只好明日去找江辰打探一番。 希望能问出来点儿什么。 “四娘怎么不将鱼袋送给三郎呢？”莺儿颇为可惜地看着鱼袋，小声念叨道，“四娘做的已经很好看了，比最开始有进步多了。三郎一定不会嫌弃这鱼袋丑的，您的一番心意，您就送。” 江颜当然知道江辰不会嫌弃她，或者说，就算是江颜真的什么都不送，哪怕是从路边捡来一朵花送给江辰，他也会很高兴。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江颜才不能糊弄。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了，我是送不出手。”一想想尹玉堂今日的态度就觉得挫败，江颜长叹一口气，掂量着自己嫁妆里面的银两，还在想着给江辰买个什么好，“明日你跟我回去看看。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面逃出来什么，到时候就有目标了。” 莺儿很想说，如果去问江辰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回答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的，但是看着江颜兴致勃勃的，莺儿也不能多说，就只好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哦对了。”江颜想起来了，赶紧吩咐莺儿道，“你帮我记着点儿，这段时间多给郎君送点好吃的过去，尤其是补脑的还有润喉的。尽量就别断了就行。” 和江恩中对峙肯定很费口舌，看在他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为自己出气的份儿上，江颜决定好好对他。 “走莺儿。”江颜吩咐完了之后，豪情万丈地拍拍莺儿的肩膀，“我们继续去做透花糍！” “还做啊？”莺儿欲哭无泪。 江颜是真的很感激太后对自己的庇护，所以兴致勃勃地做一晚上透花糍，都子时了还没歇息。这就导致第二天一早江颜没能起来床，等爬起来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等她再回到江家，正好是饭点儿。 她一下马车，就瞧着江辰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见她桃花眸子便亮起来，主动迎上来扶着她下马车道，“阿颜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肯定是一路赶过来的？其实你晚些来，阿兄也不着急的。” 这还不着急。 眼下已经见天儿的热起来，江辰一张如玉的面庞晒得发红，额角都带着汗，还顶着极其灿烂的笑脸，桃花眸子里都是光。 江颜心下一暖，连语气都软下三分，撒娇道，“可是阿颜想见阿兄了呀。” 被这一句话哄的飘飘欲仙，江辰连说话都轻飘飘的，“阿颜你先进来喝杯水，一会儿阿兄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最近这街上刚开一家酒楼，据说好吃着呢。路途遥远，来的时候累坏了？” 且不说江家和尹家都没隔上五条街，江颜来的时候也是坐马车来的，哪儿能累着？她哭笑不得，却还是点头应下江辰的好意，笑着道，“正好我去见阿娘。” “阿娘也想你呢。”江辰的眉眼柔和下来，与江颜一路往后堂走，一边走一边道，“前两天还念叨着你过的好不好。” 嫁出去的女儿，当娘的哪儿有不心疼的。 江颜心中一软，正要开口说两句宽慰的话，就听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从旁边传来。 “这是尹家没给饭吃，才回来蹭饭的？” “你怎么说话呢？”江辰顿时就火了。 转眸一看江宛，江颜弯唇笑笑，抬脚一步挡在江辰的身前，笑吟吟地道，“也没听说过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连回来吃顿饭都不行，按照长姐的意思，是江家就该和尹家永不来往？那以后若是长姐嫁出门，也别忘了不能回娘家。” “呀。”江颜掩唇，神色愧疚地道，“长姐，是阿颜不好，阿颜不该提这件事情的。长姐都已经这般年岁还没嫁人，定然就是舍不得家里。” 江家就数江宛的心气最高，入宫为妃又不愿意，嫁给普通权贵又看不上。挑挑拣拣好几年，最后反倒年纪大些，也不好说人家了。 这也算是江宛的一块心病。 江凝温柔，老三江惜更是基本不和江宛见面，府上的男人与长辈又不能提这种事情，所以江宛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戳肺管子的说法了。 顿时面色气得红几分。 江颜浑然不觉，忙道歉道，“还望长姐莫要与阿颜一般计较。不过长姐放心，阿颜不是回家来蹭饭的，一会儿就会和阿兄出去了。那长姐，阿颜告退。” 两句话堵得江宛气血不畅，江颜功成身退，拉着江辰手腕就溜。 等绕过一座假山，江颜才扬眉道，“这种女孩子家的抬杠，以后阿兄就别出头了，多给你丢脸啊。” 江辰却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严肃道，“妹妹，你变了。” 江颜心一沉，不是？别人没发现，这傻狍子居然发现了？ 第76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江辰的下一句就是，“以前你都不会和大妹一般计较的，今天是不是真的跟她生气了？你要是觉得不高兴的话，哥哥回头帮你教训她！” 长出一口气，江颜放下心来，果然傻哥哥就是傻哥哥，满心满眼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 “好啦，阿颜没生气。”江颜扯扯他的胳膊轻轻晃晃，撒娇道，“就是学会反抗了而已，哥哥你别生气啦，我们去见娘，然后出去吃饭。” 妹控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只要妹妹说话，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江辰都能不在乎。 江夫人看见女儿也是一阵唏嘘，还因为担心尹玉堂介意，所以特意叮嘱江颜早点回去。等江颜都满口答应下来，还从江夫人手上拿到不少钱之后，才和江辰一道退出来，准备上街吃饭。 按理来说看见江夫人如此偏爱已经嫁出去的妹妹，江辰应该会觉得不满并且抱怨江夫人偏心。 而实际上，江辰却就只是一脸欣慰地道，“阿娘果然还是疼妹妹的。妹妹手里多留一点儿钱，以后免得被尹玉堂欺负了去。要是手上的不够花，再来找哥哥要。” 江颜瞥一眼江辰，只是笑笑没接话。 她听莺儿说过，江辰不太被江恩中喜欢，每次惹江恩中生气少不了的就是扣月俸。所以江颜虽然看着阔绰，实际上手上并没有多少钱。 不会拆穿兄长，但江颜也不会真的从江辰手中拿钱。 比起这个，江颜更好奇要去的地方，“我们去哪儿吃饭呀？” 江辰卖个关子，笑而不语。 等到地方，江颜一抬头，就见上头写着硕大的三个字。 “魏家菜”。 江颜进门落座，挑了个角落，没敢声张。她还是第一次出来吃饭，生怕再闹出对着尹玉堂喊爸爸的乐子，所以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 “妹妹我是带你出来吃饭的，你想吃什么就点呀。”江辰豪爽地拍拍自己，“不用担心哥哥没钱。” 这个江颜倒是不担心，她眸子一转，软糯糯地道，“阿颜没怎么出过门，也不知该点些什么，还是阿兄来。”微微一顿，她又满眼期待地加上一句，“阿兄点的，我一定都喜欢吃。” 顿时信心大涨的江辰毫不犹豫地点了五六道菜，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先尝尝，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一家。” ……所以这就是江辰手里一直都没钱的原因吗，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说好的刚开的店呢，怎么一副看上去来了无数次的样子！ 江颜软糯糯地答应下来，一边琢磨着应该怎么打探打探江辰喜欢什么东西，一边好奇地在这家店面里打量着。 店面不大，食客也不多，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么一两桌，也都在角落里。 就在江颜打算收回目光开始套话的时候，余光却和某个人对上了。 对方眼睛一亮，起身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江颜想躲，却已经太迟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云瑾你，实在是有缘啊。”李庆云一身绛紫暗纹华服，衬得人月朗风清，微微勾唇一笑，开始散发魅力，“四娘，好巧。” 如果不是因为这地方是江辰提议要来并且来时对方已经坐下的话，江颜都要怀疑李庆云是不是个跟踪狂。最近两天的偶遇率未免也太高了，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看见他？这么大个长安城，就这么有缘分吗？ 腹诽是腹诽，江颜也就只能勉强笑着回礼。 江辰却不惯他的脾气，早就看这个勾搭自家妹妹的浪荡小王爷不顺眼了，现在更是肆无忌惮的开怼，“阿颜已经嫁人了，还请小王爷别用这般暧昧不清的称呼喊她。即便是为了她的名声，也请您唤一声尹江氏。” 江颜表示，自己听这个称呼也挺不顺耳的。她好好的姓氏名头，凭什么非要加个尹玉堂？ “是我唐突了。”李庆云却不恼火，仍旧是笑吟吟地道，“今日原是与陈校书一并来吃饭的，不想陈校书有急事，本以为要败兴而归，却不想在此遇见你们。不知，能否让我与两位同桌而食？” 好不容易能见到妹妹却来个搅局的，江辰一肚子的火气，他桃花眸子落在不远处的陈校书身上，“哦？我怎么看陈校书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桌上可是刚上了三盘菜，连动都没动过。 眼下这个情况，陈校书就是没事儿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儿，无奈地过来与李庆云客套一番，急匆匆出门去了。 李庆云扬眉，十分得意。 江颜抽抽嘴角，觉得这俩人加起来智商可能都不到十岁。 要不然怎么会为这样的事情闹别扭？ “小王爷请。”江颜柔声开口。 要是现在拒绝李庆云，回头传到江恩中的耳朵里，自己是能回尹家不在乎了，但江辰肯定是要挨骂的。江颜自认自己是个好妹妹，只能将李庆云留下。 自己的行为落在李庆云眼里，就成了他还有希望。 有李庆云在，江颜反倒是不好打探江辰的喜好了，她思来想去，干脆以闲聊入手，“平日里小王爷都喜欢做什么呀？” 李庆云惊到恨不得当场抱起来江颜就走，现在还会问自己的喜好，江颜的心里果然还是有他的！ 绷着气度不凡，李庆云云淡风轻地回应道，“看看书，下下棋，吟诗作对，为父亲大人解忧。” “哦。”江颜顿时丧失所有兴趣。 据她了解，李庆云说这些基本江辰都不可能喜欢。 李庆云一怔，是自己的回答让江颜不满意了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冷淡？如此上进，江颜至少应该夸奖一句？ 她撑着下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江辰，“那，哥哥喜欢什么呀？” 比起李庆云，自己就不求上进多了。以往江辰不觉得什么，现在有对比，反而有些羞于开口了。 摸摸鼻尖，江辰轻咳一声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和小王爷比不了。” 喜欢摸鼻尖的习惯还在，江颜心里发软，笑着问道，“哥哥是不是喜欢寻欢作乐，喜欢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前生的哥哥就喜欢这些东西。 她笑得极甜，如同春风拂面，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李庆云和江辰看愣了，刚进门正与秦牧一说话的尹玉堂也看愣了。 待他看清江颜身边是什么人，心里压抑的火气翻涌而上，几乎恨不得直接过去将江颜带走。与他口口声声地说与李庆云没什么关系感情，结果自己不过是一眼没注意到，就跑出来与李庆云吃饭了？ 若是这样还叫没有感情，那什么才能叫做有感情？ “咳咳，妹妹你真了解我。”江辰有些抹不开，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江辰生日将近，要是自己不圆过去的话肯定会被联系到一起。 江颜天真无邪地笑着将尹玉堂拿出来当挡箭牌，“如今阿颜已经是尹家的人，看最近今日郎君似是有些不悦，便想着有什么东西能讨他的欢喜。” 成亲了真好，随随便便拿出来用，还不会有人多想。 要上前去教训教训江颜的尹玉堂顿时顿住脚步，有些怀疑地看向她，确定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之后，心里才泛起嘀咕。 江颜突然讨好自己是要干什么，先是送鱼袋，如今又要问自己喜欢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是江恩中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 “哎，尹中书。”秦牧一没注意角落坐着一桌什么人，他倒是眼尖地发现一些别的事情，调侃道，“你今天这鱼袋可够别致的啊。” 一看就是手绣的，还歪歪斜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绣工这么拿不出手，还能被尹玉堂挂在身上。 尹玉堂没说话，只是抬脚走向江颜附近的一桌。 “你管他干什么？”江辰那边已经开始愤愤不平了，他拍桌怒道，“你是尹玉堂的正妻，就算不做这些事情他也要对你好的，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和哥哥说！我们江家也不是吃素的！” 李庆云一听不是给自己的，顿时酸溜溜地附和，“是啊。你们是陛下赐婚，无论如何尹玉堂也该给你正妻之礼。若是他何处为难，你去陛下面前告一声和离也是能告得的。” “可是，阿颜只是想送他个东西，让他开心呀。”江颜期待地望着江辰，小声问道，“哥哥觉得，我送个什么礼物他会觉得欢喜呀？” 问出来的答案多半就是江辰喜欢的，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不送尹玉堂就成了。 酸溜溜的江辰闷声道，“我不知道，反正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微微一顿，又觉得不该和江颜发脾气，只好改口道，“要不你送个玉佩。” 江颜满意地点点头，生辰就送江辰玉佩了。 “要我说，还是不送的好。”李庆云专注搅混水，不甘心地道，“男人不能惯，会惯坏的。” 一旁坐着偷听的尹玉堂冷哼一声，心道李庆云这就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 结果江颜的下一句话，就让尹玉堂刚拿到手里的水杯险些落地。 江颜笑眯眯地道，“那好，那就不送了。” 第77章 今天也是核平的一天呢 这女人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与李庆云没关系，瞧瞧现在在李庆云面前娇羞听话的样子，哪里像是没有感情的？在旁人面前乖巧温婉，等到自己面前就只会瞪着眼睛要和离书。 尹玉堂险些捏碎手里的水杯。 与他同行的秦牧一瞧着吓一跳，正想问是不是此地的饭菜不满意，就发现对方的目光根本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秦牧一是个人精，立即便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软糯可爱的江颜。 再一看，就瞧见江辰与李庆云了。 啧，这空气里怎么有种酸味儿？ 大咧咧地招呼着让人给拼个桌，秦牧一扯着尹玉堂往三人桌旁一坐，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啦。”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江辰桃花眸子一瞪，简直要吃人。 上回眼瞅着江颜在平康坊吃亏的仇他还没来得及算呢，今日秦牧一竟然就又送上门来了。 “哎哎哎，你家妹妹可在这呢啊，你收敛点儿。”秦牧一嬉皮笑脸地作势要往尹玉堂身后躲，还不忘给江颜抛个媚眼，“上次没能和小娘子好好聊聊，这次正好人少，有机会了。” 不等江辰做声，江颜已经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眸子，不解地问道，“这位郎君，你……是哪位啊？” 气氛一凝。 “噗。”江辰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哈哈哈秦五你这套在我妹妹面前不管用！” 李庆云一抖折扇挡住大半张脸，也跟着调侃道，“看来你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啊。” 就连被拖过来一脸阴沉的尹玉堂，都不自觉微微弯了弯唇角。 方才因为见江颜与李庆云坐在一起的阴郁，竟不自觉地扫开些。 江颜委屈极了，被江辰笑得似乎有些窘迫，对手指道，“可阿颜真的不记得了。” “上次在平康坊，我们见过的！”秦牧一自诩风流，从未被人这般冷落过，当下有些急躁。 平康坊？ 那次聚会就没一个好人，江颜对此人的好感一瞬间降到底，维持着表面的微笑道，“抱歉，那日阿颜只顾着看阿兄了，并未顾忌旁人，请您见谅。” 本来多一个李庆云就觉得够烦了，眼下又多了两个，江颜有些心疼江辰的钱包，打定心思一会儿绝对不能让江辰付账。 尤其是这两个过来蹭饭的。 江颜的话音刚落，江辰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得意洋洋地道，“有我在，颜颜怎么可能会去看你？” 一时得意，连幼时对江颜的称呼都冒出来了。 “江云瑾。”尹玉堂听着极其不爽，淡声提醒道，“江颜已经出嫁。” 能不能收敛点儿？ 江辰一拍大腿，了然道，“尹中书说的是，阿颜都已经出嫁却还是足不出户连出来吃个饭都不曾有过，一定是因为尹中书忙于政务抽不开身。你放心，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定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带阿颜四处转着散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对方的脸色以目之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下去。 抽抽嘴角，江颜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拦着。每次一遇见尹玉堂，江辰的智商就好像直接掉回三岁半，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非要争个高下。 要是自己拦着，八成两人中的火药味肯定就更足了。 于是江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是突然想起什么，尹玉堂解下鱼袋，状似无意地放在桌上极其显眼的位置，还摆弄两下。 只扫过一眼，李庆云便嗤笑一声，不屑道，“尹中书何时喜欢上这种风格了？鱼袋看上去绣工可无法恭维，难不成是因为材料极其稀缺，才能让尹中书容忍这么大的瑕疵？” 尹玉堂这什么垃圾审美，江颜跟着他也有一天会变成这个德行的！不行，他一定要赶紧将江颜给抢回来！ 江辰也是毫不顾忌地笑道，“这绣工可当真是特别，怕是整个长安都再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特别的绣娘了。尹中书带出去，绝对是独一无二。” 说起这个话题，秦牧一也过来跟着凑热闹，“别看绣工不怎么样，但是尹中书可宝贝了。之前陛下赏赐的都没带着呢。说不定，是某家漂亮的小娘子送的。” 尹玉堂等李庆云和江辰嘲笑够了，才抬眸看向无地自容的江颜，淡声开口，“实不相瞒，娘子所赠。” 李庆云：“……”他刚刚什么都没说，江颜什么都没听到。 江辰：“……”现在把刚刚说的话再吃回去还来得及吗？ 虽说对自己的手工已经有一定的自知之明了，但真的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嘲笑，江颜面上还是微微有些红。一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将差不多的送给江辰，就更觉得有种羞耻感。 迎上江辰的目光，江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阿颜绣工粗陋，让各位郎君见笑了。” 坐在她旁边的江辰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江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了，顿时脑子里什么都转不过来，连手都有些打哆嗦了。完了完了完了，他把妹妹惹哭了这可怎么办？以后妹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他现在跪下道歉来得及吗？ 混蛋尹玉堂，绝对是故意的！ 他一记眼刀飞过去，正好对上尹玉堂神色怡然自得。 他就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 不得不说，看见李庆云和江辰在这种事情上吃瘪，心情当真是十分畅快。 打断两人继续对视的是上菜。 才刚拿起筷子，不过眨眼功夫，江颜眼前的盘子里就摆满了东西。 尹玉堂夹一筷子道，“尝尝。” 李庆云又给夹一筷子道，“这家店这个菜色极其出名，一定要尝一尝。” 秦牧一也来凑热闹，跟着夹菜道，“小娘子这次可别把我忘了啊。” 至于江辰，江辰夹菜的手就没停过，直到把江颜眼前的盘子堆成小山才算作罢。 这些往日里吃饭都需要人布菜的权贵们眼下一个个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布菜，江颜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埋头苦吃，却还是赶不上他们夹菜的速度。 等好不容易吃完饭，见过这席间江辰李庆云尹玉堂三人的刀枪剑影，江颜眼下只有赶紧溜回去睡个午觉逃离这群可怕男人的念头。 “过几日天气正好，我打算叫些人一路去踏青，日子就定在初三。”李庆云的话抢在江颜要溜的前头，目光扫过江颜，笑着道，“不知云瑾可有兴趣？” 这种事情，江辰几乎是不会缺席的。 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李庆云还顺便邀请了秦牧一和尹玉堂，“顺便”带上江颜，“若是有空，你也一并来。我叫上珺仪，你们也算个玩伴。” 江辰都答应了，江颜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美女姐姐也去，她满心欢喜地点点头。 就觉得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江颜就只当看不见，笑着答应道，“我会与郎君一同去的。” 这样就没问题了？ 江颜这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李庆云的日子是特意选的，选的是尹玉堂需要上朝的日子。也就是说，尹玉堂是肯定来不了的。 心满意足的李庆云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就收，打过招呼先行离开。 紧跟着就是秦牧一拖着尹玉堂也要走，说是有些政务要到府上去仔细商议。 江颜内心欢呼地打算恭送尹玉堂恢复自由身，就见对方两步凑过来，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如果我回家时你不在，你的和离书就这辈子都别想要了。” 这个狗男人！ 一瞬间瞪大眸子，江颜心里骂骂咧咧，却只能咬着下唇看向尹玉堂离开的方向。 这幅情态落在江辰眼中，就成了不舍。 江辰有些吃味，还是安抚道，“一会儿尹中书就会回府了，你不用急。还想四处转转吗，还是我带你回府？” 沮丧地垂着脑袋，江颜为自己的和离书忍辱负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阿兄送了。” 江颜是为自己的目的，江辰却觉得是因为方才鱼袋的事情惹她生气了。 “阿颜，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江辰有些慌，“我不知道鱼袋是你绣的，你绣得特别好，真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只觉得羞耻感爆棚，江颜轻咳一声别开眸子，“阿兄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阿颜绣工如何，自己是知道的。” 所以东西才觉得送不出手，打探别的喜欢的东西啊。 “不不不，你绣得可好看了！你不知道，我看着尹玉堂有我没有，我都要羡慕死了。”江辰说的这是实话，不管好看不好看，他还从来都没有江颜亲手绣过的东西呢。 一想想尹玉堂居然天天带着这种东西，顿时有些失落。 气场变得有些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如果是阿颜送的，就算是比那个难看许多，我也是想要的。” ……被自己哥哥撩到了算是怎么回事儿？傻狍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被有事回来的尹玉堂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76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江辰的下一句就是，“以前你都不会和大妹一般计较的，今天是不是真的跟她生气了？你要是觉得不高兴的话，哥哥回头帮你教训她！” 长出一口气，江颜放下心来，果然傻哥哥就是傻哥哥，满心满眼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 “好啦，阿颜没生气。”江颜扯扯他的胳膊轻轻晃晃，撒娇道，“就是学会反抗了而已，哥哥你别生气啦，我们去见娘，然后出去吃饭。” 妹控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只要妹妹说话，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江辰都能不在乎。 江夫人看见女儿也是一阵唏嘘，还因为担心尹玉堂介意，所以特意叮嘱江颜早点回去。等江颜都满口答应下来，还从江夫人手上拿到不少钱之后，才和江辰一道退出来，准备上街吃饭。 按理来说看见江夫人如此偏爱已经嫁出去的妹妹，江辰应该会觉得不满并且抱怨江夫人偏心。 而实际上，江辰却就只是一脸欣慰地道，“阿娘果然还是疼妹妹的。妹妹手里多留一点儿钱，以后免得被尹玉堂欺负了去。要是手上的不够花，再来找哥哥要。” 江颜瞥一眼江辰，只是笑笑没接话。 她听莺儿说过，江辰不太被江恩中喜欢，每次惹江恩中生气少不了的就是扣月俸。所以江颜虽然看着阔绰，实际上手上并没有多少钱。 不会拆穿兄长，但江颜也不会真的从江辰手中拿钱。 比起这个，江颜更好奇要去的地方，“我们去哪儿吃饭呀？” 江辰卖个关子，笑而不语。 等到地方，江颜一抬头，就见上头写着硕大的三个字。 “魏家菜”。 江颜进门落座，挑了个角落，没敢声张。她还是第一次出来吃饭，生怕再闹出对着尹玉堂喊爸爸的乐子，所以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 “妹妹我是带你出来吃饭的，你想吃什么就点呀。”江辰豪爽地拍拍自己，“不用担心哥哥没钱。” 这个江颜倒是不担心，她眸子一转，软糯糯地道，“阿颜没怎么出过门，也不知该点些什么，还是阿兄来。”微微一顿，她又满眼期待地加上一句，“阿兄点的，我一定都喜欢吃。” 顿时信心大涨的江辰毫不犹豫地点了五六道菜，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先尝尝，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一家。” ……所以这就是江辰手里一直都没钱的原因吗，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说好的刚开的店呢，怎么一副看上去来了无数次的样子！ 江颜软糯糯地答应下来，一边琢磨着应该怎么打探打探江辰喜欢什么东西，一边好奇地在这家店面里打量着。 店面不大，食客也不多，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么一两桌，也都在角落里。 就在江颜打算收回目光开始套话的时候，余光却和某个人对上了。 对方眼睛一亮，起身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江颜想躲，却已经太迟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云瑾你，实在是有缘啊。”李庆云一身绛紫暗纹华服，衬得人月朗风清，微微勾唇一笑，开始散发魅力，“四娘，好巧。” 如果不是因为这地方是江辰提议要来并且来时对方已经坐下的话，江颜都要怀疑李庆云是不是个跟踪狂。最近两天的偶遇率未免也太高了，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看见他？这么大个长安城，就这么有缘分吗？ 腹诽是腹诽，江颜也就只能勉强笑着回礼。 江辰却不惯他的脾气，早就看这个勾搭自家妹妹的浪荡小王爷不顺眼了，现在更是肆无忌惮的开怼，“阿颜已经嫁人了，还请小王爷别用这般暧昧不清的称呼喊她。即便是为了她的名声，也请您唤一声尹江氏。” 江颜表示，自己听这个称呼也挺不顺耳的。她好好的姓氏名头，凭什么非要加个尹玉堂？ “是我唐突了。”李庆云却不恼火，仍旧是笑吟吟地道，“今日原是与陈校书一并来吃饭的，不想陈校书有急事，本以为要败兴而归，却不想在此遇见你们。不知，能否让我与两位同桌而食？” 好不容易能见到妹妹却来个搅局的，江辰一肚子的火气，他桃花眸子落在不远处的陈校书身上，“哦？我怎么看陈校书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桌上可是刚上了三盘菜，连动都没动过。 眼下这个情况，陈校书就是没事儿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儿，无奈地过来与李庆云客套一番，急匆匆出门去了。 李庆云扬眉，十分得意。 江颜抽抽嘴角，觉得这俩人加起来智商可能都不到十岁。 要不然怎么会为这样的事情闹别扭？ “小王爷请。”江颜柔声开口。 要是现在拒绝李庆云，回头传到江恩中的耳朵里，自己是能回尹家不在乎了，但江辰肯定是要挨骂的。江颜自认自己是个好妹妹，只能将李庆云留下。 自己的行为落在李庆云眼里，就成了他还有希望。 有李庆云在，江颜反倒是不好打探江辰的喜好了，她思来想去，干脆以闲聊入手，“平日里小王爷都喜欢做什么呀？” 李庆云惊到恨不得当场抱起来江颜就走，现在还会问自己的喜好，江颜的心里果然还是有他的！ 绷着气度不凡，李庆云云淡风轻地回应道，“看看书，下下棋，吟诗作对，为父亲大人解忧。” “哦。”江颜顿时丧失所有兴趣。 据她了解，李庆云说这些基本江辰都不可能喜欢。 李庆云一怔，是自己的回答让江颜不满意了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冷淡？如此上进，江颜至少应该夸奖一句？ 她撑着下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江辰，“那，哥哥喜欢什么呀？” 比起李庆云，自己就不求上进多了。以往江辰不觉得什么，现在有对比，反而有些羞于开口了。 摸摸鼻尖，江辰轻咳一声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和小王爷比不了。” 喜欢摸鼻尖的习惯还在，江颜心里发软，笑着问道，“哥哥是不是喜欢寻欢作乐，喜欢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前生的哥哥就喜欢这些东西。 她笑得极甜，如同春风拂面，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李庆云和江辰看愣了，刚进门正与秦牧一说话的尹玉堂也看愣了。 待他看清江颜身边是什么人，心里压抑的火气翻涌而上，几乎恨不得直接过去将江颜带走。与他口口声声地说与李庆云没什么关系感情，结果自己不过是一眼没注意到，就跑出来与李庆云吃饭了？ 若是这样还叫没有感情，那什么才能叫做有感情？ “咳咳，妹妹你真了解我。”江辰有些抹不开，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江辰生日将近，要是自己不圆过去的话肯定会被联系到一起。 江颜天真无邪地笑着将尹玉堂拿出来当挡箭牌，“如今阿颜已经是尹家的人，看最近今日郎君似是有些不悦，便想着有什么东西能讨他的欢喜。” 成亲了真好，随随便便拿出来用，还不会有人多想。 要上前去教训教训江颜的尹玉堂顿时顿住脚步，有些怀疑地看向她，确定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之后，心里才泛起嘀咕。 江颜突然讨好自己是要干什么，先是送鱼袋，如今又要问自己喜欢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是江恩中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 “哎，尹中书。”秦牧一没注意角落坐着一桌什么人，他倒是眼尖地发现一些别的事情，调侃道，“你今天这鱼袋可够别致的啊。” 一看就是手绣的，还歪歪斜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绣工这么拿不出手，还能被尹玉堂挂在身上。 尹玉堂没说话，只是抬脚走向江颜附近的一桌。 “你管他干什么？”江辰那边已经开始愤愤不平了，他拍桌怒道，“你是尹玉堂的正妻，就算不做这些事情他也要对你好的，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和哥哥说！我们江家也不是吃素的！” 李庆云一听不是给自己的，顿时酸溜溜地附和，“是啊。你们是陛下赐婚，无论如何尹玉堂也该给你正妻之礼。若是他何处为难，你去陛下面前告一声和离也是能告得的。” “可是，阿颜只是想送他个东西，让他开心呀。”江颜期待地望着江辰，小声问道，“哥哥觉得，我送个什么礼物他会觉得欢喜呀？” 问出来的答案多半就是江辰喜欢的，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不送尹玉堂就成了。 酸溜溜的江辰闷声道，“我不知道，反正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微微一顿，又觉得不该和江颜发脾气，只好改口道，“要不你送个玉佩。” 江颜满意地点点头，生辰就送江辰玉佩了。 “要我说，还是不送的好。”李庆云专注搅混水，不甘心地道，“男人不能惯，会惯坏的。” 一旁坐着偷听的尹玉堂冷哼一声，心道李庆云这就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 结果江颜的下一句话，就让尹玉堂刚拿到手里的水杯险些落地。 江颜笑眯眯地道，“那好，那就不送了。” 第78章 谁说我要给你了？ 虽然猜到江辰会有的反应了，但江颜还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松口说要给他。 江辰委屈得不行，方才还觉得丑到不行的鱼袋现在想想就觉得吃味。他眼巴巴地望着江颜，眉眼间都写满了委屈，也不在乎是不是在大街上，软声撒娇道，“好妹妹，你给阿兄也做一个好不好？” “给郎君做的是阿颜头一次做，模样不好看的。”江颜尽量捡着好听的词儿说，“等以后阿颜的绣工练好了，再给兄长做些更好看的。” 所以就别在现在这个时候刁难她了。 一边同江辰说话，江颜一边抬脚往江家的方向走，她可不想比尹玉堂到家的时候晚，因为这种小事拿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和离书。 哦，所以给他的只不过是个不成功的鱼袋，以后做好的是要给江辰的。 尹玉堂面无表情，甚至有心就将今日自己一直挂在身上的鱼袋摘下来，找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就地埋了。 却不知怎的，江颜那句“头一次做”一直在他心中来回徘徊，怎么都驱散不去。 指尖在鱼袋上兜兜转转绕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安安生生地落回到尹玉堂的腰间。 “你个孽子！每日就知道出去寻欢作乐，现在竟然还带着她一起！” 两人才刚迈入江家的大门，就听见江恩中口气及其凶恶的一句训斥。一道黑影朝着江辰过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江颜一把扯过他，堪堪躲过黑影。 结果这一行为，让江恩中与江辰都愣住了。 江恩中手中拿着藤条，一下落空也不知该不该再打第二下。他诧异地看着江颜，好像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了一般。 往常自己教训儿子，江颜就算是不在旁边帮忙教训，也要指责一番江辰的错误。 今日竟然带着江辰躲开了？ “父亲大人。”江颜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急着为江辰辩白，“阿兄是为满足我的心愿，才带我出门去的。” 这算是什么正经爹，事情是怎么回事儿连问都不问，直接就对江辰下手。 江辰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要躲开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江恩中见她也觉得来气，先前送去的信笺石沉大海，半分回应都没得到。 还有三番五次提醒的江凝入宫一事，也是半点起色都没有。本身江颜嫁给尹玉堂就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失望，眼下若是不能为家中助力，这枚他培养多年的棋子就相当于废了。 “你既已成亲，就是尹家的人，总出来四处乱跑什么？”江恩中一肚子火气，蹙着眉头斥责道，“即便是本家兄长，也该保持一定距离。还有，为父先前与你所言之事，为何不见回应？” 江颜装傻，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道，“父亲大人与我说过什么？除却上次回门之外，阿颜并未与您见过面。” “没见过面，就连信笺也不看么？”江恩中冷哼一声，恼火道，“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前一句还说自己已经嫁人了就是尹家的人别往回乱跑，后一句就问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打脸来的太快，好像龙卷风。 江辰赶紧挡在江颜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快走，“父亲，妹妹才刚嫁人，有许多事情还都不习惯。她愿意相信家中回来商量也是好事。” 教训他也就算了，妹妹细皮嫩肉的，可不能挨打。 一双桃花眸子盈满无辜与不解，江颜在江辰身后微微歪头，“父亲说的是什么信笺？阿颜在府中，从未收到过什么信笺啊。” 甩锅给尹玉堂甩得毫不犹豫。 “你！” 正要发火，江恩中却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端详江颜半晌，才算是口气温和些，“为父给你的信笺，你从未收到过？” “从未。”江颜无比坚定地摇头。 在心中对尹玉堂一点儿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了解这些手段的江恩中面色总算缓和些许，打量一眼江颜道，“你虽然已经嫁人，但娘家毕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在某些事情上，为父希望你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刚刚才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江颜听着都替江恩中觉得脸疼。 不过她还是低眉顺眼地答应下来，“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女儿今日需早些回尹家，临走想与阿娘见上一面。” 话里带着几分征询的意思，听上去像是以江恩中为主。 江颜就看着他的脸色目之可见地缓和些许，微微颔首算是同意，甚至都没再刁难江辰。 惊了，江恩中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居然是这种喜欢被人拍马屁的。 带着江辰迅速溜到后堂，江颜松一口气，嗔怒地道，“阿兄你是不是傻了？他打你你就不会跑的吗，反正你年轻气盛，他已经上年纪了，跑不过你的。” 江辰看她半晌，没忍住轻笑出声，“阿颜你与之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了。” 之前被父亲教训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听一听江颜的嘲讽，哪里会有现在这样子？不仅带着自己躲开，还要教会自己气父亲的法子。 “那……”江颜心中有些忐忑，以开玩笑的口气问道，“阿兄是喜欢现在的江颜，还是喜欢以前的？” “都喜欢。”江辰揉揉她的头发，没把她的问题当真，“我们赶紧去见阿娘，然后我送你回去。” 他的妹妹他当然是都喜欢，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希望现在这个能说会笑的妹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江夫人并没有太多为难，只是叮嘱一番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后，就催着江辰赶紧把人给送回去了。 江颜前脚进尹家，尹玉堂后脚便回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拍拍胸脯松一口气，江颜道，“郎君，我回来的比你早。” 所以和离书应该先给她了？要不她怕尹玉堂反悔。 “恩。”尹玉堂瞧她这幅样子，顿觉十分不爽，干脆没提和离书的事情，“以后无事，少往外跑。” “你管我。” 江颜小小小小声地嘟囔一句，却还是被耳朵灵敏的尹玉堂听见些什么。 尹玉堂扬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颜几步小跑跟上尹玉堂的步子，不甘心地道，“郎君先前答应过我，只要我回来的早些，东西就给我的。” 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玉堂怎么说出来的话就不算话了？ “我说的是，如果我回家时你不在，你就这辈子都别想要了。”尹玉堂站定脚步，垂眸看她，神色无波，“何时曾许诺过你将东西给你？” 狗男人居然敢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 一口气气差点儿没上来，江颜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给自己顺顺气，对尹玉堂怒目而视道，“郎君应该说话算话的。” “我并未许诺过你。”尹玉堂见她气恼，今日郁结便一扫而空，“你与小王爷走的极近，你所许诺之事真假莫辨，为何要让我将东西给你？” 那李庆云分明就是自己凑过来的，还怪她了？ 江颜气得心肝脾胃肺都跟着一块儿抽抽，“所以，郎君是打算耍赖，东西不给我了？” 难不成还真的像是之前尹玉堂吓唬她的时候说的，两人生生世世都绑在一起么？ 她愿意怕是尹玉堂都不愿意，天天惦记着要杀她灭口的人，怎么可能和她过一辈子？ “看你表现。” 尹玉堂偏偏不给个准话，就吊着江颜的脾气，甚至还得寸进尺道，“近些日子莫要乱跑。家中人祭祖归京，不能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的人。” 尹家人祭祖回京，也就是说明她要看自己的公公婆婆小姑子了？ 一个尹玉堂都应付不来，还搞那么多人？ 江颜一张小脸苦哈哈地皱成一团，思来想去反正也逃不过去，干脆和尹玉堂讲起价钱来，“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好好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应付尹家人。如果能应付过去，你就给我和离书，怎么样？” “不怎么样。”尹玉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直气壮道，“这是你的本分。” “你！” 不等江颜骂他，尹玉堂就抬脚进了书房，把门一关，让她满肚子的火气都憋回去了。 尹家人是，好生照顾是？ 吃个闭门羹的江颜目光渐渐诡异起来，既然尹玉堂不给她和离书，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尹家既然是出了名的温润典雅，就一定没办法接受一个离经叛道的儿媳妇！只要能让公公婆婆看自己不顺眼，那她距离被尹玉堂休了还远吗？ 想通这一点的江颜也没跟尹玉堂耗着，喜滋滋地就回去准备东西去了。 毕竟两人是皇帝赐婚，如果只是一般不顺眼的话，可能尹家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要做，就要做到把公公婆婆的血压气上去，气到不逼着尹玉堂休了她不罢休的地步！ 在江颜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终于到了尹家人回京的日子。 尹玉堂甚至特意向皇上请了个假。 第77章 今天也是核平的一天呢 这女人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与李庆云没关系，瞧瞧现在在李庆云面前娇羞听话的样子，哪里像是没有感情的？在旁人面前乖巧温婉，等到自己面前就只会瞪着眼睛要和离书。 尹玉堂险些捏碎手里的水杯。 与他同行的秦牧一瞧着吓一跳，正想问是不是此地的饭菜不满意，就发现对方的目光根本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秦牧一是个人精，立即便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软糯可爱的江颜。 再一看，就瞧见江辰与李庆云了。 啧，这空气里怎么有种酸味儿？ 大咧咧地招呼着让人给拼个桌，秦牧一扯着尹玉堂往三人桌旁一坐，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啦。”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江辰桃花眸子一瞪，简直要吃人。 上回眼瞅着江颜在平康坊吃亏的仇他还没来得及算呢，今日秦牧一竟然就又送上门来了。 “哎哎哎，你家妹妹可在这呢啊，你收敛点儿。”秦牧一嬉皮笑脸地作势要往尹玉堂身后躲，还不忘给江颜抛个媚眼，“上次没能和小娘子好好聊聊，这次正好人少，有机会了。” 不等江辰做声，江颜已经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眸子，不解地问道，“这位郎君，你……是哪位啊？” 气氛一凝。 “噗。”江辰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哈哈哈秦五你这套在我妹妹面前不管用！” 李庆云一抖折扇挡住大半张脸，也跟着调侃道，“看来你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啊。” 就连被拖过来一脸阴沉的尹玉堂，都不自觉微微弯了弯唇角。 方才因为见江颜与李庆云坐在一起的阴郁，竟不自觉地扫开些。 江颜委屈极了，被江辰笑得似乎有些窘迫，对手指道，“可阿颜真的不记得了。” “上次在平康坊，我们见过的！”秦牧一自诩风流，从未被人这般冷落过，当下有些急躁。 平康坊？ 那次聚会就没一个好人，江颜对此人的好感一瞬间降到底，维持着表面的微笑道，“抱歉，那日阿颜只顾着看阿兄了，并未顾忌旁人，请您见谅。” 本来多一个李庆云就觉得够烦了，眼下又多了两个，江颜有些心疼江辰的钱包，打定心思一会儿绝对不能让江辰付账。 尤其是这两个过来蹭饭的。 江颜的话音刚落，江辰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得意洋洋地道，“有我在，颜颜怎么可能会去看你？” 一时得意，连幼时对江颜的称呼都冒出来了。 “江云瑾。”尹玉堂听着极其不爽，淡声提醒道，“江颜已经出嫁。” 能不能收敛点儿？ 江辰一拍大腿，了然道，“尹中书说的是，阿颜都已经出嫁却还是足不出户连出来吃个饭都不曾有过，一定是因为尹中书忙于政务抽不开身。你放心，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定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带阿颜四处转着散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对方的脸色以目之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下去。 抽抽嘴角，江颜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拦着。每次一遇见尹玉堂，江辰的智商就好像直接掉回三岁半，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非要争个高下。 要是自己拦着，八成两人中的火药味肯定就更足了。 于是江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是突然想起什么，尹玉堂解下鱼袋，状似无意地放在桌上极其显眼的位置，还摆弄两下。 只扫过一眼，李庆云便嗤笑一声，不屑道，“尹中书何时喜欢上这种风格了？鱼袋看上去绣工可无法恭维，难不成是因为材料极其稀缺，才能让尹中书容忍这么大的瑕疵？” 尹玉堂这什么垃圾审美，江颜跟着他也有一天会变成这个德行的！不行，他一定要赶紧将江颜给抢回来！ 江辰也是毫不顾忌地笑道，“这绣工可当真是特别，怕是整个长安都再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特别的绣娘了。尹中书带出去，绝对是独一无二。” 说起这个话题，秦牧一也过来跟着凑热闹，“别看绣工不怎么样，但是尹中书可宝贝了。之前陛下赏赐的都没带着呢。说不定，是某家漂亮的小娘子送的。” 尹玉堂等李庆云和江辰嘲笑够了，才抬眸看向无地自容的江颜，淡声开口，“实不相瞒，娘子所赠。” 李庆云：“……”他刚刚什么都没说，江颜什么都没听到。 江辰：“……”现在把刚刚说的话再吃回去还来得及吗？ 虽说对自己的手工已经有一定的自知之明了，但真的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嘲笑，江颜面上还是微微有些红。一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将差不多的送给江辰，就更觉得有种羞耻感。 迎上江辰的目光，江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阿颜绣工粗陋，让各位郎君见笑了。” 坐在她旁边的江辰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江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了，顿时脑子里什么都转不过来，连手都有些打哆嗦了。完了完了完了，他把妹妹惹哭了这可怎么办？以后妹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他现在跪下道歉来得及吗？ 混蛋尹玉堂，绝对是故意的！ 他一记眼刀飞过去，正好对上尹玉堂神色怡然自得。 他就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 不得不说，看见李庆云和江辰在这种事情上吃瘪，心情当真是十分畅快。 打断两人继续对视的是上菜。 才刚拿起筷子，不过眨眼功夫，江颜眼前的盘子里就摆满了东西。 尹玉堂夹一筷子道，“尝尝。” 李庆云又给夹一筷子道，“这家店这个菜色极其出名，一定要尝一尝。” 秦牧一也来凑热闹，跟着夹菜道，“小娘子这次可别把我忘了啊。” 至于江辰，江辰夹菜的手就没停过，直到把江颜眼前的盘子堆成小山才算作罢。 这些往日里吃饭都需要人布菜的权贵们眼下一个个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布菜，江颜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埋头苦吃，却还是赶不上他们夹菜的速度。 等好不容易吃完饭，见过这席间江辰李庆云尹玉堂三人的刀枪剑影，江颜眼下只有赶紧溜回去睡个午觉逃离这群可怕男人的念头。 “过几日天气正好，我打算叫些人一路去踏青，日子就定在初三。”李庆云的话抢在江颜要溜的前头，目光扫过江颜，笑着道，“不知云瑾可有兴趣？” 这种事情，江辰几乎是不会缺席的。 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李庆云还顺便邀请了秦牧一和尹玉堂，“顺便”带上江颜，“若是有空，你也一并来。我叫上珺仪，你们也算个玩伴。” 江辰都答应了，江颜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美女姐姐也去，她满心欢喜地点点头。 就觉得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江颜就只当看不见，笑着答应道，“我会与郎君一同去的。” 这样就没问题了？ 江颜这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李庆云的日子是特意选的，选的是尹玉堂需要上朝的日子。也就是说，尹玉堂是肯定来不了的。 心满意足的李庆云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就收，打过招呼先行离开。 紧跟着就是秦牧一拖着尹玉堂也要走，说是有些政务要到府上去仔细商议。 江颜内心欢呼地打算恭送尹玉堂恢复自由身，就见对方两步凑过来，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如果我回家时你不在，你的和离书就这辈子都别想要了。” 这个狗男人！ 一瞬间瞪大眸子，江颜心里骂骂咧咧，却只能咬着下唇看向尹玉堂离开的方向。 这幅情态落在江辰眼中，就成了不舍。 江辰有些吃味，还是安抚道，“一会儿尹中书就会回府了，你不用急。还想四处转转吗，还是我带你回府？” 沮丧地垂着脑袋，江颜为自己的和离书忍辱负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阿兄送了。” 江颜是为自己的目的，江辰却觉得是因为方才鱼袋的事情惹她生气了。 “阿颜，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江辰有些慌，“我不知道鱼袋是你绣的，你绣得特别好，真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只觉得羞耻感爆棚，江颜轻咳一声别开眸子，“阿兄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阿颜绣工如何，自己是知道的。” 所以东西才觉得送不出手，打探别的喜欢的东西啊。 “不不不，你绣得可好看了！你不知道，我看着尹玉堂有我没有，我都要羡慕死了。”江辰说的这是实话，不管好看不好看，他还从来都没有江颜亲手绣过的东西呢。 一想想尹玉堂居然天天带着这种东西，顿时有些失落。 气场变得有些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如果是阿颜送的，就算是比那个难看许多，我也是想要的。” ……被自己哥哥撩到了算是怎么回事儿？傻狍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被有事回来的尹玉堂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79章 装睡会被发现吗 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尹玉堂并没有与尹家本家住在一起，而是另辟宅院。 所以，眼下这次也算是尹家本家的人第一次看见江颜。 江颜一身鹅黄色的衣裳，面容表情十分端庄，老老实实地往尹玉堂身后一站，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被人围观的猴子。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地看过来了，偏偏自己还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毕竟自己好歹算是尹玉堂的娘子，得有点儿兵部侍郎嫡女的气度，不能和一群好奇的下人一般计较。 更何况，比起下人来说，江颜现在更想和尹玉堂好好计较计较。 今天一早说着什么因为本家路远所以要早些起来，天都还没亮就把自己给叫起来了，让莺儿给自己梳妆。结果呢？结果这都已经在尹家本家等了一上午了，也没见什么人回来。 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江颜饿的肚皮都要贴上后背了。 长辈们没回来，按照规矩自然是不能开饭的。大早上的尹玉堂这个狗男人以要早点出门为由，也根本就没让她吃东西，所以现在江颜自己饿着也一点儿办法没有。 她都要听见自己肚子叫唤了。 “郎君。”尹诚一路小跑从城门那个方向回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路上耽搁一会儿，说是得晚上才能回来了。” “嗯。”尹玉堂微微颔首，倒是不见着急的样子。 江颜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了，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可以吃饭了？ “宴席备着，等祖父回来再开席。” 下一句话，江颜的心就又沉入谷底。 她怀疑这个狗男人是故意的！ 他就纳闷儿了，尹玉堂也一样饿了一上午，就不觉得想吃东西吗？脸上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男人是靠着喝露水生存的吗？ “别四处乱跑，别胡闹。” 正神游天外地在心里骂人，江颜就听见这么一句叮嘱，对上尹玉堂寒冰似的眸子，她乖乖点头。 本家她连来都没来过，乱跑肯定会迷路的。 还有，别胡闹是什么意思？她在尹玉堂的心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就算是他惦记着想要在尹家长辈回来的时候刷刷负分好能和离，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的好嘛？ 不服气地看一眼尹玉堂，江颜轻哼一句，“阿颜自然会做个好娘子，不会给郎君丢人的。阿颜说话算话，不像是某些人。” 嗯？ 刚刚打算抬脚离开的尹玉堂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微微蹙起眉头。不像是某些人？他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哦，和离书。 不知为何，明明这有些违背自己一贯以来的教养，但是尹玉堂却因为她气鼓鼓的表情而觉得心情不错。他甚至顿住脚步，故意道，“我说话算不算话，就要看另外一些人的表现了。” 我呸！ 江颜瞪大一双桃花眸子，眼里全都是不相信。她都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怎么可能会上第二次当？之前这狗男人为了不给自己和离书，连咬一口自己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给？ 她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撇撇嘴，江颜没理他，跟着一边等待已久的婢子离开了。 虽然尹玉堂自立府门，但是本家还是留着一个他的院子。江颜作为外人眼里的女主人，当然也就被领到了这个院子里，刚一进门，江颜就惊了。 这个院子和尹家完全不同。 尹玉堂的家虽然看上去也很有格调很好看，但是却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现在正好是春天，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简直扰乱人眼，最显眼的就是院子里的一棵桃树，枝繁叶茂的，漂亮极了。 见江颜站在桃树下面走不动路，领路的婢子笑着道，“这桃树是当年三郎出生的时候，郎君亲手种下的。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了，到了秋天，还会结果子呢。” 孩子出生了种桃树，原来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公公还是个挺浪漫的人，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教导出来尹玉堂这样一板一眼的孩子的。 “真好看。”江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甚至对着身边的婢子道，“其实府上也有一棵桃树，就是没有这个漂亮。” 原先她还觉得尹玉堂和粉嫩嫩的桃树不搭，现在看来，居然是有渊源的。 却不想，婢子的脸色一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赶紧摆摆手道，“三娘您可千万别和三郎说这件事情是婢子和您说的呀。” 江颜觉得奇怪，见她的神色诡异，便也没有多问，就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将人领过来之后，婢子就白着脸赶紧离开了。 前脚婢子刚走，后脚莺儿就紧张起来了，“四娘，这绝对有什么问题。你看看她的那个眼神，说不定这桃树闹鬼呢。” “你少看点儿话本子。”江颜颇为无奈，戳一把莺儿的额头，淡声道，“应该是和尹玉堂有关系的。你看阿兄都这个年纪了还在本家呢，郎君却早早地就自立门户，肯定有问题。” 之前尹玉堂刚一弱冠，就主动从家中离开，自立门户。当时有皇上在后面撑腰，也没人说什么，现在看来，应当是有些原因的。看婢子的表情，十有八九这原因就和桃树有些渊源。 “算了，别管这些了。”江颜抻了个懒腰，往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打个哈欠道，“早早就起来都困死我了，我先睡一会儿，莺儿，过一个时辰之后我要是还没醒过来的话，你记得过来叫我。” 看尹玉堂的样子好像也没打算给她准备饭菜，那还不如赶紧睡觉，最起码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莺儿连声答应下来。 尹玉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过本家，虽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但是为了之后的安排还是需要上下通知一下。他已经离开本家三年了，现在突然说要住回来，肯定有很多地方都要提醒。 等都走一遍，尹玉堂才觉得有些不习惯。 往日里三天两头给自己送糕点的江颜今天销声匿迹，好像人都不在本家一样。别说是他担心的在本家胡闹，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尹玉堂问，“三娘子人呢？” 听惯了莺儿叫她“四娘”，冷不丁地换成自己娘子的名头，尹玉堂还觉得有些拗口。 奴婢恭敬地回道，“将三娘子送回院落后，就没见她出来过了。” 听别人提起来，就觉得好听多了。 忙忙碌碌的心在一瞬间被安抚到，尹玉堂微微颔首，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 江颜没在树下荡秋千看风景，也没在院子里面吃糕点。尹玉堂一路往里面走，就见到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莺儿。 莺儿见他吓了一跳，起身正要行礼，就被尹玉堂给拦住了。 他有些好奇，江颜会做什么。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入眼便是熟悉又有些生疏的摆设。这三年来，即便是过年他也鲜少会留在本家，这间院子更是有一段时间都没来过了。 各处都没有灰尘，看来是有人定期清扫。 尹玉堂敛下眸子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 江颜不认床，所以就算是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也还是睡的舒舒服服的。 连外面的衣裳都没换下，在尹玉堂的床上躺成个大字型，发丝散乱。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眉眼间带着笑意。 尹玉堂坐到床边，看着这张自己已经看了许多年的容颜，有了杀心。 不管为什么想要和离书，江颜终归都是想离开自己。既然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做法完全不同，那尹玉堂就只能觉得江颜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发生在江颜身上呢？ 他绝对不能放江颜走。 他还要江颜付出代价，要江家付出代价。 “想离开我么？”尹玉堂低声开口，手指摸着江颜的脸颊，声音带着几分痴迷，“不可能的，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沉浸于自己的心思的尹玉堂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下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装睡更自然一点儿的江颜后背都觉得发凉，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太和平，以至于江颜都忘了眼前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杀了自己。 现在突然意识到，江颜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要是现在睁眼的话，肯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尹玉堂掐死。 她给江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她不想死啊。 “为什么呢？”尹玉堂仍旧在自言自语，“你就那么贪心，为了这天下，连我都能下得去手？” 嗯？嗯嗯？嗯嗯嗯？ 江颜现在脑子里有很多问号。 她不想要，她只想要很多很多的钱，还有离开尹玉堂的自由。 不过听尹玉堂的意思，合着原主是为让江凝入宫，在知道尹玉堂和李仁之是断袖的情况下还嫁过来了？ 少女，勇气可嘉。 拯救江颜的是莺儿的声音，“郎君，管事请您和娘子去前堂呢，说是人回来了。” 第78章 谁说我要给你了？ 虽然猜到江辰会有的反应了，但江颜还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松口说要给他。 江辰委屈得不行，方才还觉得丑到不行的鱼袋现在想想就觉得吃味。他眼巴巴地望着江颜，眉眼间都写满了委屈，也不在乎是不是在大街上，软声撒娇道，“好妹妹，你给阿兄也做一个好不好？” “给郎君做的是阿颜头一次做，模样不好看的。”江颜尽量捡着好听的词儿说，“等以后阿颜的绣工练好了，再给兄长做些更好看的。” 所以就别在现在这个时候刁难她了。 一边同江辰说话，江颜一边抬脚往江家的方向走，她可不想比尹玉堂到家的时候晚，因为这种小事拿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和离书。 哦，所以给他的只不过是个不成功的鱼袋，以后做好的是要给江辰的。 尹玉堂面无表情，甚至有心就将今日自己一直挂在身上的鱼袋摘下来，找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就地埋了。 却不知怎的，江颜那句“头一次做”一直在他心中来回徘徊，怎么都驱散不去。 指尖在鱼袋上兜兜转转绕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安安生生地落回到尹玉堂的腰间。 “你个孽子！每日就知道出去寻欢作乐，现在竟然还带着她一起！” 两人才刚迈入江家的大门，就听见江恩中口气及其凶恶的一句训斥。一道黑影朝着江辰过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江颜一把扯过他，堪堪躲过黑影。 结果这一行为，让江恩中与江辰都愣住了。 江恩中手中拿着藤条，一下落空也不知该不该再打第二下。他诧异地看着江颜，好像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了一般。 往常自己教训儿子，江颜就算是不在旁边帮忙教训，也要指责一番江辰的错误。 今日竟然带着江辰躲开了？ “父亲大人。”江颜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急着为江辰辩白，“阿兄是为满足我的心愿，才带我出门去的。” 这算是什么正经爹，事情是怎么回事儿连问都不问，直接就对江辰下手。 江辰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要躲开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江恩中见她也觉得来气，先前送去的信笺石沉大海，半分回应都没得到。 还有三番五次提醒的江凝入宫一事，也是半点起色都没有。本身江颜嫁给尹玉堂就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失望，眼下若是不能为家中助力，这枚他培养多年的棋子就相当于废了。 “你既已成亲，就是尹家的人，总出来四处乱跑什么？”江恩中一肚子火气，蹙着眉头斥责道，“即便是本家兄长，也该保持一定距离。还有，为父先前与你所言之事，为何不见回应？” 江颜装傻，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道，“父亲大人与我说过什么？除却上次回门之外，阿颜并未与您见过面。” “没见过面，就连信笺也不看么？”江恩中冷哼一声，恼火道，“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前一句还说自己已经嫁人了就是尹家的人别往回乱跑，后一句就问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打脸来的太快，好像龙卷风。 江辰赶紧挡在江颜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快走，“父亲，妹妹才刚嫁人，有许多事情还都不习惯。她愿意相信家中回来商量也是好事。” 教训他也就算了，妹妹细皮嫩肉的，可不能挨打。 一双桃花眸子盈满无辜与不解，江颜在江辰身后微微歪头，“父亲说的是什么信笺？阿颜在府中，从未收到过什么信笺啊。” 甩锅给尹玉堂甩得毫不犹豫。 “你！” 正要发火，江恩中却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端详江颜半晌，才算是口气温和些，“为父给你的信笺，你从未收到过？” “从未。”江颜无比坚定地摇头。 在心中对尹玉堂一点儿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了解这些手段的江恩中面色总算缓和些许，打量一眼江颜道，“你虽然已经嫁人，但娘家毕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在某些事情上，为父希望你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刚刚才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江颜听着都替江恩中觉得脸疼。 不过她还是低眉顺眼地答应下来，“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女儿今日需早些回尹家，临走想与阿娘见上一面。” 话里带着几分征询的意思，听上去像是以江恩中为主。 江颜就看着他的脸色目之可见地缓和些许，微微颔首算是同意，甚至都没再刁难江辰。 惊了，江恩中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居然是这种喜欢被人拍马屁的。 带着江辰迅速溜到后堂，江颜松一口气，嗔怒地道，“阿兄你是不是傻了？他打你你就不会跑的吗，反正你年轻气盛，他已经上年纪了，跑不过你的。” 江辰看她半晌，没忍住轻笑出声，“阿颜你与之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了。” 之前被父亲教训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听一听江颜的嘲讽，哪里会有现在这样子？不仅带着自己躲开，还要教会自己气父亲的法子。 “那……”江颜心中有些忐忑，以开玩笑的口气问道，“阿兄是喜欢现在的江颜，还是喜欢以前的？” “都喜欢。”江辰揉揉她的头发，没把她的问题当真，“我们赶紧去见阿娘，然后我送你回去。” 他的妹妹他当然是都喜欢，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希望现在这个能说会笑的妹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江夫人并没有太多为难，只是叮嘱一番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后，就催着江辰赶紧把人给送回去了。 江颜前脚进尹家，尹玉堂后脚便回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拍拍胸脯松一口气，江颜道，“郎君，我回来的比你早。” 所以和离书应该先给她了？要不她怕尹玉堂反悔。 “恩。”尹玉堂瞧她这幅样子，顿觉十分不爽，干脆没提和离书的事情，“以后无事，少往外跑。” “你管我。” 江颜小小小小声地嘟囔一句，却还是被耳朵灵敏的尹玉堂听见些什么。 尹玉堂扬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颜几步小跑跟上尹玉堂的步子，不甘心地道，“郎君先前答应过我，只要我回来的早些，东西就给我的。” 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玉堂怎么说出来的话就不算话了？ “我说的是，如果我回家时你不在，你就这辈子都别想要了。”尹玉堂站定脚步，垂眸看她，神色无波，“何时曾许诺过你将东西给你？” 狗男人居然敢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 一口气气差点儿没上来，江颜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给自己顺顺气，对尹玉堂怒目而视道，“郎君应该说话算话的。” “我并未许诺过你。”尹玉堂见她气恼，今日郁结便一扫而空，“你与小王爷走的极近，你所许诺之事真假莫辨，为何要让我将东西给你？” 那李庆云分明就是自己凑过来的，还怪她了？ 江颜气得心肝脾胃肺都跟着一块儿抽抽，“所以，郎君是打算耍赖，东西不给我了？” 难不成还真的像是之前尹玉堂吓唬她的时候说的，两人生生世世都绑在一起么？ 她愿意怕是尹玉堂都不愿意，天天惦记着要杀她灭口的人，怎么可能和她过一辈子？ “看你表现。” 尹玉堂偏偏不给个准话，就吊着江颜的脾气，甚至还得寸进尺道，“近些日子莫要乱跑。家中人祭祖归京，不能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的人。” 尹家人祭祖回京，也就是说明她要看自己的公公婆婆小姑子了？ 一个尹玉堂都应付不来，还搞那么多人？ 江颜一张小脸苦哈哈地皱成一团，思来想去反正也逃不过去，干脆和尹玉堂讲起价钱来，“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好好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应付尹家人。如果能应付过去，你就给我和离书，怎么样？” “不怎么样。”尹玉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直气壮道，“这是你的本分。” “你！” 不等江颜骂他，尹玉堂就抬脚进了书房，把门一关，让她满肚子的火气都憋回去了。 尹家人是，好生照顾是？ 吃个闭门羹的江颜目光渐渐诡异起来，既然尹玉堂不给她和离书，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尹家既然是出了名的温润典雅，就一定没办法接受一个离经叛道的儿媳妇！只要能让公公婆婆看自己不顺眼，那她距离被尹玉堂休了还远吗？ 想通这一点的江颜也没跟尹玉堂耗着，喜滋滋地就回去准备东西去了。 毕竟两人是皇帝赐婚，如果只是一般不顺眼的话，可能尹家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要做，就要做到把公公婆婆的血压气上去，气到不逼着尹玉堂休了她不罢休的地步！ 在江颜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终于到了尹家人回京的日子。 尹玉堂甚至特意向皇上请了个假。 第80章 美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尹玉堂先去前堂见人，让莺儿伺候江颜洗漱穿衣，重新修整好已经睡乱的发型。 等江颜姗姗来迟时，并未看见正厅里如同自己想想一般人挤人地坐了许多，除了尹玉堂之外，就只有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 少女目含秋水，眉若远山，薄唇微抿，瞧她时眼中的凉薄倒和尹玉堂是一模一样。 这……天山童姥？ 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说话，江颜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儿，觉得尹家的遗传基因应该很强大，一个两个的都好看极了。 “这是你嫂嫂。”尹玉堂开口，又对江颜道，“嫡妹尹衾。” 江颜松口气，这就好说话多了。 一句夸奖尹衾容貌俊秀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尹衾冷哼一声。 “就这样的女人也配做我的嫂嫂？阿兄，陛下是不是选错人了？” 夸奖的话顿时噎在口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合着尹衾还是个兄控，看自己这个外来户不顺眼了。江颜本有些恼，转念一想江辰也是这个德行，便不觉得火大了。 她就只是微微颔首，笑着接话道，“我也自知自己配不上郎君，觉得陛下此番太委屈郎君了。” 所以赶快给我和离书让我滚蛋然后你再找一个！ 尹衾是惦记着来吵架的，好让尹玉堂认清江颜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对方不仅没和自己辩驳，甚至还认可了？ 这女的有问题。 “哼，就会在嘴上说说。”尹衾双手环胸，看着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阿兄，你去找陛下要和离书啊！” 妹子，你以为我没去吗？ 看一眼无知少女，江颜悠悠叹一口气，不等说话，就被尹玉堂将话给截过去了。 “不要胡闹。” 这句是训斥他亲妹妹的。 同样是做妹妹的，江颜最懂现在尹衾的感觉了。自己想赶走坏女人嫂嫂却被兄长责难，小丫头肯定说不出的委屈。 如她所想，尹衾不满地瞪一眼尹玉堂，念叨道，“哼，有了媳妇就不管妹妹了！亏你以前还说要管我一辈子的，结果一走就是三年也不回来看看我，现在好，还带着别的女人一起回来！” 不是，妹妹，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江颜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尹衾作为深闺怨妇等着尹玉堂许多年，最终尹玉堂带了个小三儿回来。 不管怎么，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阿衾。”生怕这直男再说出什么让妹妹伤心的话来，江颜赶紧把话给接过来，哄着道，“郎君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没见到你，郎君也日日惦记着你呢。在府中经常与我提起。” 不管怎么样，尹衾想让她和尹玉堂和离，有同样的目的，就是朋友。 江颜不介意帮这兄妹两个好好助攻。 “他能提起我？他脑子里就只有陛下，只有朝堂里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会有我呢？”尹衾显然不信。 合着尹玉堂和李仁之的事儿连尹家人都知道。 这俩人也真是够不避讳的。 江颜内心咂舌，面上却还是哄着这小丫头，“当然是惦记着你的。你不知道，这次知道你回来，郎君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胭脂水粉。” 这些小姑娘哪个能不喜欢这种东西？尹玉堂虽然没准备，但是江颜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还没打开的。到时候随便选两盒最适合尹衾的送出去就行了，希望尹衾能知道尹玉堂的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然后说服尹玉堂和自己和离。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怎么就你自己？” 没给尹衾多问的机会，尹玉堂便打断她。 “路上耽搁了，今天晚上都回不来。我懒得和二叔他们呆在一起，就先跑回来了。”尹衾瞪一眼江颜，只觉得这人善于收买人心，“顺便回来看看，我有个什么样的好嫂子。” 就回乡祭祖的工夫，尹玉堂居然就成亲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这么着急。 先前那么多年那么多人要给尹玉堂说亲都没答应，结果倒好，便宜了个兵部侍郎的嫡女。 在尹衾心里，尹玉堂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要说有什么人能配得上他的话，也就剩下宫里头的那个公主了。人家珺仪公主又能带兵打仗又能吟诗作对的，只有这样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她阿兄。 江颜算是个什么东西？ 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尹衾想想江颜和李庆云的传言就更替尹玉堂觉得不值得了，“你别花言巧语的想要收买我，没有用！就算是你的手段能让越王府护着你，以后你也是尹家的人，在我阿兄休了你之前，你最好都不要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我要是但凡发现你与李庆云亲近些，一定要让阿兄休了你！” 是是是，小美人儿说什么都对。 巴不得尹玉堂赶紧因为这个休了自己呢，江颜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 尹衾懵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现在不应该是江颜恼羞成怒然后与自己大吵一架顺便让尹玉堂认清本质吗？这女人怎么回事？这话也是能随便承认的？ 还有，不是听说兵部侍郎的嫡女最是要面子吗，江颜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她是你嫂嫂。”尹玉堂微微蹙眉，也觉得有些纳闷儿。 前生俩人一对上那叫一个干柴烈火，往后的十年只要见面就是一顿明枪暗箭，现在倒好，江颜怎么说怎么是，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就算是江颜也重生了，也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啊。 这些话都能忍？ 尹衾冷哼一声，仗着尹玉堂也不会说她什么，便双手叉腰道，“嫂嫂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满长安的人谁不知道江颜与小王爷私定终身了？这么大的委屈，阿兄你也受着？” “等等。”这个锅江颜可不背，她看李庆云也一万个不顺眼呢，怎么就私定终身了？ 江颜一脸严肃，桃花眸子盯着她道，“无论如何，我如今是你嫂嫂，你不可胡言。小王爷与我清清白白，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与此人有过私定终身的事情。如今我是尹家的人，阿衾你莫要胡说八道。” 尹衾这才反应过来，直接炸毛，“谁让你叫我阿衾了！” 原先还气势汹汹说自己不对的小美人尹衾不知为什么竟然因为这一句话红了眼眶，她瞪着江颜，满眼都是怨念，“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阿衾？” 干什么，这名字是什么情郎哥哥叫的吗？ 她就是随便找了个称呼啊喂。 尹衾像是觉得伤心难过极了，连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跑。江颜想拉着，却没碰见她。 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是她说话惹人家不高兴了，江颜当然没跟着过去，但是看见尹玉堂也站着不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郎君不去看看她么？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尹玉堂微微摇头，“不用。” 不用管她，这种事情总要经历的，以后就会好了。 “哦。”江颜也没继续劝，就只是撇撇嘴，觉得果然还是自家哥哥好一些。 要是她生气跑出去的话，江辰绝对会陪着一起出去，然后回来和让自己生气的人决一死战。 可能这就是妹控和冰山的区别。 尹衾跑得远，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见人回来。 尹家人也已经传消息回来了，说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就没能赶回来。要回来，怎么也得明天早上了。 这一桌子的宴席总不能丢掉，也就便宜了江颜。 江颜刚一落座，就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尹衾呢？ “郎君，不去找她么？” 有了之前的教训，江颜这次也不敢乱叫了。 “不用管她。”尹玉堂低头吃饭，淡声道，“她饿了会自己找东西的。” 呸，冷血。 江颜撇撇嘴，小声和身边的婢女打听了一下尹衾喜欢吃什么，特意将桌子上的菜给留下一个。 尹玉堂自然是看见了，倒是也没阻拦。 惦记着尹衾被自己气到，江颜吃饭的时候也有些不用心，所以吃饭吃的很快，还留着尹玉堂自己呢，就端着菜跑了。 “我吃完了！” 尹玉堂抬眸看向她的背影，淡声吩咐道，“跟上去看看。” 旁边的婢女答应一声，就跟上去了。 跑出去了，江颜才想起来一件事儿。 她不认识路。 这家宅子也大，她也是第一次来，偏偏四周连个丫鬟都没有，她想要问路都没地儿去。等她兜兜转转地饶了好几圈，才发现自己好像走丢了。 这说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 为了给尹衾送东西吃，然后自己迷路了。 莺儿更是有些担心，“四娘，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有……” “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 “鬼啊！！！” 江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报应就来了。 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突然出现，面色惨白，语气阴沉道，“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第81章 我就是馋他身子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时，江颜一声险些穿破云霄的尖叫才咽回到肚子里，她拍拍胸脯，万般无奈地问道，“尹衾，你怎么会自己蹲在这个地方啊？” 尹衾幽怨地抬头看她一眼，冷飕飕地道，“当着阿兄的面就唤我阿衾，等你我二人相处便叫我尹衾。嫂嫂可真是两面三刀的厉害，阿兄最喜欢的便是你这一点了？” ……不是你不让我叫的吗！江颜内心腹诽，巴不得戳着这小丫头的脑袋好好教训教训。 但一瞧见小美人儿眼尾捎着一抹红，瞧着像是哭过的模样，就又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了。 “你若是想让我叫你阿衾，我这就改口。”江颜知道她接下来肯定没好话，所以干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食篮拎到眼前来，笑着道，“我来寻你是有事的。你看这盘菜，这是你阿兄让我寻你，给你拿来的。” 果不其然，尹衾挑着眉眼，脸上的怀疑与尹玉堂一模一样，“我怎么知道你给没给我下毒？再说了，阿兄定然不会做这等麻烦的事情，想来定又是你擅作主张。” 尹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被害妄想。 被猜中的江颜轻咳一声，没有丝毫负担地找借口道，“怎么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又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又不知到何处来寻你。这些都是你阿兄同我说的，所以我才找到你。” 扑闪扑闪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眸子，江颜满眼都写着认真和诚恳，生怕她不相信。 “你别骗我。”尹衾轻哼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往食篮上挪一下，好像是想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要是真的知道来什么地方找我，怎么可能会被我吓到？” 就算是知道，身后突然冒出来个人还披麻戴孝的也很可怕好吗？ 发誓要让尹衾讨厌自己的江颜犹豫一下，干脆将食盒往地上一放，恼火道，“我好心好意想给你送饭菜过来，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还不相信你兄长。既然你觉得我往里面下毒了，那便不吃了罢。” 说着话，江颜提着食盒转身就要走。 这一波好感应该掉下去了？虽然尹衾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却不想，尹衾却冷着脸，在后头喊了她一声，“喂，你等等！” 与尹玉堂一模一样，因着尹家的家教，他们总归是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的。尤其是尹衾在瞧见江颜眼角像是一闪而过一滴眼泪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好像做的有些过分了。 别别扭扭地过去将江颜手里的食盒抢过来，尹衾轻哼一声，终于能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才刚一打开，尹衾就确定这应该是尹玉堂给自己的了。 毕竟江颜要是想讨好的话一定会问问她喜欢些什么，只要和府上的丫鬟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像是这样端来的两盘菜都是她平时不吃的。 要么是江颜挑事儿，要么就是她阿兄挑的。 江颜挑事儿的概率小，毕竟这府上有人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却从来都没人记着她不吃什么。 “行了，东西你也送来了，你可以走了。”尹衾冷着脸。 “我不走。”江颜摇摇脑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要看着你吃完。万一里面真的下毒了，你被我毒死也好抓我。” 她才不说是因为自己过来之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多丢人。 尹衾没什么吃饭的兴致，就只是拎着食盒冷着脸看她，一字一句道，“江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让我认可你的话，你别想了，不可能的。你和小王爷的那点儿事儿整个长安都知道，我不信你能和小王爷断的干干净净。” 抽抽嘴角，江颜有些心力交瘁。 她四下环顾一圈，就瞧见不远处有个石桌。干脆拉着尹衾的手腕到石桌旁，帮她把食篮里的东西给拿出来，然后才看着她道，“你先吃饭，然后我们聊聊天。” 李庆云究竟有什么地方好，江颜是没看出来，但是这人渣在什么地方，她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虽说不知长安的人为什么都坚持她和李庆云是一对儿，但江颜还是觉得有些憋屈。 眼前是个小姑娘，应当会比尹玉堂更容易理解她一些。 “你看啊。”江颜掰着手指头给尹衾数，“论身世，虽然小王爷是出身宫廷。而且以后肯定会继承越王的名头，但是这就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呀。上朝又不用上朝，做事又不用做事，就只要赋闲在家领钱就行了。虽然不错，但是，哪个女孩子能不希望自己的郎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呀？” 就算是江颜当年也曾经是有过玛丽苏幻想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一直在被人戳脊梁骨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她就特别希望能有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她。希望有个人能做她的英雄。 “然后我们论才学，尹瑜年纪轻轻，官拜三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外面都是怎么说的？最年轻的中书侍郎，这是什么意思，得到皇上的器重啊。你再看看李庆云，人家提起来的时候除了一声小王爷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称赞的话吗？” 尹衾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蹙眉道，“你叫我阿兄什么？” “尹瑜啊。”江颜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在对自己靠近，“他都能那么凶的喊我的名字，凭什么我就不能喊他的名字了？” 莺儿看向就在江颜身后不远面无表情一站的尹玉堂，都要哭了。 自家四娘到底怎么回事儿，以前不都不能这样顺口胡说的吗？现在倒好，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郎君给发现了。 江颜拍拍一脸惊讶的尹衾的肩膀，继续道，“我们最后说长相啊，你看看，尹瑜是不是长得也比李庆云好看？虽然平时不怎么收拾还顶着一张阎王脸，但是好看总归是好看的。而且你哥身材特别好，上次我摸过了。除了吻技不怎么样之外，别的都比李庆云强多了。” 小脸在一瞬间红的不能再红，尹衾颤抖着手指指着江颜抖啊抖，“你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这女人是不是疯掉了？ 而这话落在尹玉堂的耳朵里，就开始变味了。他的吻技不怎么样之外，别的都比李庆云强？怎么，这两人还亲过不成？男女授受不亲，这两人的脑子里面是没有这个东西吗？ 不知道身后多个人的江颜还在胡说八道，看着尹衾红着脸特别好玩，所以添油加醋地道，“我说什么了？我就是馋他身子啊。” 像是江凝那种的温柔大姐姐她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但是遇见尹衾这样的傲娇小美人儿，她就总想逗弄逗弄。 “四娘！” 莺儿都听不下去了，扯扯她的袖子跺脚道，“郎君在后面呢！” 虽然这话声音极其小，但还是让江颜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浑身僵硬地回身去看，果然就看着尹玉堂站在阴影里，现在黄昏太阳落下，有些隐隐约约地看不清。 深知自己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江颜轻咳一声，先发制人道，“你干什么呢？偷听小姑娘讲话，你也真好意思！尹瑜你对得起你读过的那么多圣贤书吗？” 她都说过那么多话了，现在倒是提起圣贤书了？ “我一直在此地。”尹玉堂面不改色，“只是你没看见我。” 莺儿和尹衾都看见了，至于为什么没提醒她，就是她们两个的事儿了。 “我呸，你也真好意思。”江颜气的跳脚，转念一想，倒是觉得这是个要和离书的好机会，“你懂不懂什么叫个人隐私？尹瑜你这样偷听我说话是不对的你知道吗？要是我在书房外面偷听你和别人说话，然后就说你没看见我，能不算偷听吗？” 不是说，古时候的男人都特别独断嘛，现在她这么跳脚，对方肯定会特别生气。 就在江颜美滋滋地惦记着之后尹玉堂一个恼火直接让和离的时候，就听尹玉堂轻咳一声，道，“抱歉。” ……？？ 尹玉堂你拿着的剧本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说好的要闹呢，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阿兄你做的是不对。”尹衾竟然也认真地点点头，赞同道，“你该提醒她的。” 江颜一懵，这兄妹两个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杀了她，另外一个惦记着让尹玉堂将自己赶走。 结果现在居然对自己道歉？ 尹衾像是知道江颜在想什么，神色嫌弃地道，“看什么看？我不喜欢你，和你做的事情没错，有什么冲突吗？” ……这兄妹两个也够一根筋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期待，尹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才能教出来像是这兄妹两个这样的子嗣？ 不等江颜的念头转完，就听尹玉堂道，“回去。” “我与你嫂嫂好好探讨，究竟是怎么馋我身子的。” 江颜后背一凉。 第79章 装睡会被发现吗 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尹玉堂并没有与尹家本家住在一起，而是另辟宅院。 所以，眼下这次也算是尹家本家的人第一次看见江颜。 江颜一身鹅黄色的衣裳，面容表情十分端庄，老老实实地往尹玉堂身后一站，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被人围观的猴子。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地看过来了，偏偏自己还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毕竟自己好歹算是尹玉堂的娘子，得有点儿兵部侍郎嫡女的气度，不能和一群好奇的下人一般计较。 更何况，比起下人来说，江颜现在更想和尹玉堂好好计较计较。 今天一早说着什么因为本家路远所以要早些起来，天都还没亮就把自己给叫起来了，让莺儿给自己梳妆。结果呢？结果这都已经在尹家本家等了一上午了，也没见什么人回来。 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江颜饿的肚皮都要贴上后背了。 长辈们没回来，按照规矩自然是不能开饭的。大早上的尹玉堂这个狗男人以要早点出门为由，也根本就没让她吃东西，所以现在江颜自己饿着也一点儿办法没有。 她都要听见自己肚子叫唤了。 “郎君。”尹诚一路小跑从城门那个方向回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路上耽搁一会儿，说是得晚上才能回来了。” “嗯。”尹玉堂微微颔首，倒是不见着急的样子。 江颜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了，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可以吃饭了？ “宴席备着，等祖父回来再开席。” 下一句话，江颜的心就又沉入谷底。 她怀疑这个狗男人是故意的！ 他就纳闷儿了，尹玉堂也一样饿了一上午，就不觉得想吃东西吗？脸上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男人是靠着喝露水生存的吗？ “别四处乱跑，别胡闹。” 正神游天外地在心里骂人，江颜就听见这么一句叮嘱，对上尹玉堂寒冰似的眸子，她乖乖点头。 本家她连来都没来过，乱跑肯定会迷路的。 还有，别胡闹是什么意思？她在尹玉堂的心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就算是他惦记着想要在尹家长辈回来的时候刷刷负分好能和离，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的好嘛？ 不服气地看一眼尹玉堂，江颜轻哼一句，“阿颜自然会做个好娘子，不会给郎君丢人的。阿颜说话算话，不像是某些人。” 嗯？ 刚刚打算抬脚离开的尹玉堂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微微蹙起眉头。不像是某些人？他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哦，和离书。 不知为何，明明这有些违背自己一贯以来的教养，但是尹玉堂却因为她气鼓鼓的表情而觉得心情不错。他甚至顿住脚步，故意道，“我说话算不算话，就要看另外一些人的表现了。” 我呸！ 江颜瞪大一双桃花眸子，眼里全都是不相信。她都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怎么可能会上第二次当？之前这狗男人为了不给自己和离书，连咬一口自己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给？ 她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撇撇嘴，江颜没理他，跟着一边等待已久的婢子离开了。 虽然尹玉堂自立府门，但是本家还是留着一个他的院子。江颜作为外人眼里的女主人，当然也就被领到了这个院子里，刚一进门，江颜就惊了。 这个院子和尹家完全不同。 尹玉堂的家虽然看上去也很有格调很好看，但是却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现在正好是春天，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简直扰乱人眼，最显眼的就是院子里的一棵桃树，枝繁叶茂的，漂亮极了。 见江颜站在桃树下面走不动路，领路的婢子笑着道，“这桃树是当年三郎出生的时候，郎君亲手种下的。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了，到了秋天，还会结果子呢。” 孩子出生了种桃树，原来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公公还是个挺浪漫的人，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教导出来尹玉堂这样一板一眼的孩子的。 “真好看。”江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甚至对着身边的婢子道，“其实府上也有一棵桃树，就是没有这个漂亮。” 原先她还觉得尹玉堂和粉嫩嫩的桃树不搭，现在看来，居然是有渊源的。 却不想，婢子的脸色一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赶紧摆摆手道，“三娘您可千万别和三郎说这件事情是婢子和您说的呀。” 江颜觉得奇怪，见她的神色诡异，便也没有多问，就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将人领过来之后，婢子就白着脸赶紧离开了。 前脚婢子刚走，后脚莺儿就紧张起来了，“四娘，这绝对有什么问题。你看看她的那个眼神，说不定这桃树闹鬼呢。” “你少看点儿话本子。”江颜颇为无奈，戳一把莺儿的额头，淡声道，“应该是和尹玉堂有关系的。你看阿兄都这个年纪了还在本家呢，郎君却早早地就自立门户，肯定有问题。” 之前尹玉堂刚一弱冠，就主动从家中离开，自立门户。当时有皇上在后面撑腰，也没人说什么，现在看来，应当是有些原因的。看婢子的表情，十有八九这原因就和桃树有些渊源。 “算了，别管这些了。”江颜抻了个懒腰，往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打个哈欠道，“早早就起来都困死我了，我先睡一会儿，莺儿，过一个时辰之后我要是还没醒过来的话，你记得过来叫我。” 看尹玉堂的样子好像也没打算给她准备饭菜，那还不如赶紧睡觉，最起码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莺儿连声答应下来。 尹玉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过本家，虽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但是为了之后的安排还是需要上下通知一下。他已经离开本家三年了，现在突然说要住回来，肯定有很多地方都要提醒。 等都走一遍，尹玉堂才觉得有些不习惯。 往日里三天两头给自己送糕点的江颜今天销声匿迹，好像人都不在本家一样。别说是他担心的在本家胡闹，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尹玉堂问，“三娘子人呢？” 听惯了莺儿叫她“四娘”，冷不丁地换成自己娘子的名头，尹玉堂还觉得有些拗口。 奴婢恭敬地回道，“将三娘子送回院落后，就没见她出来过了。” 听别人提起来，就觉得好听多了。 忙忙碌碌的心在一瞬间被安抚到，尹玉堂微微颔首，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 江颜没在树下荡秋千看风景，也没在院子里面吃糕点。尹玉堂一路往里面走，就见到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莺儿。 莺儿见他吓了一跳，起身正要行礼，就被尹玉堂给拦住了。 他有些好奇，江颜会做什么。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入眼便是熟悉又有些生疏的摆设。这三年来，即便是过年他也鲜少会留在本家，这间院子更是有一段时间都没来过了。 各处都没有灰尘，看来是有人定期清扫。 尹玉堂敛下眸子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 江颜不认床，所以就算是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也还是睡的舒舒服服的。 连外面的衣裳都没换下，在尹玉堂的床上躺成个大字型，发丝散乱。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眉眼间带着笑意。 尹玉堂坐到床边，看着这张自己已经看了许多年的容颜，有了杀心。 不管为什么想要和离书，江颜终归都是想离开自己。既然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做法完全不同，那尹玉堂就只能觉得江颜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发生在江颜身上呢？ 他绝对不能放江颜走。 他还要江颜付出代价，要江家付出代价。 “想离开我么？”尹玉堂低声开口，手指摸着江颜的脸颊，声音带着几分痴迷，“不可能的，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沉浸于自己的心思的尹玉堂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下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装睡更自然一点儿的江颜后背都觉得发凉，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太和平，以至于江颜都忘了眼前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杀了自己。 现在突然意识到，江颜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要是现在睁眼的话，肯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尹玉堂掐死。 她给江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她不想死啊。 “为什么呢？”尹玉堂仍旧在自言自语，“你就那么贪心，为了这天下，连我都能下得去手？” 嗯？嗯嗯？嗯嗯嗯？ 江颜现在脑子里有很多问号。 她不想要，她只想要很多很多的钱，还有离开尹玉堂的自由。 不过听尹玉堂的意思，合着原主是为让江凝入宫，在知道尹玉堂和李仁之是断袖的情况下还嫁过来了？ 少女，勇气可嘉。 拯救江颜的是莺儿的声音，“郎君，管事请您和娘子去前堂呢，说是人回来了。” 第82章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江颜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一个，不可得罪小人十个。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馋尹玉堂身子，这厮竟然就把她按在这里……给他擦背？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手拿着布巾在尹玉堂的后背上恶狠狠地擦两下，心里都快把他祖宗十八辈问候遍了，面上却还是柔情蜜意地露着笑脸，如同二十一世纪某些特殊服务行业者，赔着笑脸问道，“您看这个力道还满意吗？” 以前稍微摸一把就吱哇乱叫，像是被轻薄的黄花大闺女，现在倒好，主动送上门来让她白嫖。先前解件儿衣服都不让，现在却***着和她赤诚相对。 刺激。 尹玉堂没接话，手指揉着眉心，看似极其疲惫。 要是尹玉堂不老实点儿，江颜可能掉头就跑了。但现在尹玉堂乖乖地在浴桶里一坐，江颜就动起来不该动的心思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将手伸进水里，再向下摸摸。 上次无意间碰过一次，虽说不至于有八块腹肌，但也算得上是棱角分明。摸上去的手感软硬适中，江颜已经有一段时间念念不忘，一直惦记着再找个机会摸一次了。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还没等达成自己的愿望，就听尹玉堂开口道，“明日，你不要轻举妄动。” 前生尹家人回长安与江颜的第一次见面是不欢而散，婶娘想给她下马威，江颜却一股子傲气不肯低头。两人在正堂便吵起来，不慎打破正堂的花瓶，气得尹老爷子浑身颤抖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不出一年便去世了。 尹玉堂为此险些休妻，却被李仁之驳回，足足冷落江颜半年有余， 见公婆紧张的人应该是她，她明天敢大声说话就算不错了，还能怎么个轻举妄动？ 应当是担心她和公婆要和离？ 江颜撇撇嘴，语气里带几分抱怨道，“既然你怕我跟你父母说，那你就干干脆脆地把和离书给我不好吗？三年之后我们再和离，你也不吃亏我也不吃亏的。” 反正现在尹玉堂***着在浴桶里，就算是真的看她不顺眼觉得生气总也不至于从浴桶里爬出来动手，所以江颜格外肆无忌惮。 她的小爪子接着擦背的动作“不经意”地摸一下尹玉堂的腹肌，然后才继续道，“像是你这样优秀的人，肯定会有很多人都愿意嫁给你当妻子的。你也没必要非要在我这个歪脖子树上吊死是不是？” 优秀。 尹玉堂水下的指尖微微蜷起，方才与尹衾在一起时，江颜就曾经提起过这个词。并且还有理有据地提出他与李庆云的差距，以及……他较李庆云的胜出点。 与江颜成亲十年，他从未从江颜口中听过对自己的称赞。江颜与他之间的交流，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礼貌而疏离，仿佛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 尹玉堂敛眸，许是因为此地水雾蒸腾，所以竟然连说出口的话都柔软三分。往日里凌冽的眉眼沾染上几分水气，竟鬼使神差地显得有些委屈可怜。 若是让同僚瞧见，怕是没人会相信这是朝堂上能言善辩能生生将老臣说的涕泪横流的中书侍郎。 江颜沉默了。 不管怎么算，处处都好的尹玉堂都没什么能让她讨厌的地方。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有这两点在让江颜觉得之前的杀意都可以当成是生活里面用来调剂的情趣。 但是。 没有之前在平康坊的事情，江颜觉得自己应该能就这么什么都不问地和他过一辈子。但是在平康坊的时候，反差太大了。 拎着根棍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江辰闯进来，耀眼得像她的超级英雄。 有这么一衬托，江颜再看尹玉堂的时候，心中便尽是不甘了。 不爱也就罢了。 最起码，也要尊重尊重她？ 回过神来，江颜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很久，连手下都忘记吃豆腐了。 她连声抱歉，然后眨眨眸子，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我想要的不是那些呀。” “你想要什么？” 许是此地氛围太温暖静谧，尹玉堂的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紧跟着便抿唇不语，神色里像是带着小小的不甘。 “我想要啊……”江颜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尹玉堂的肩胛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等尹玉堂从这七个字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觉得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几乎带着残影地伸到自己面前，准确地往自己腰腹上撸了一把。 江颜占完便宜，撒腿就跑。 等尹玉堂沐浴结束出来打算找江颜算账的时候，江颜已经不见人影了。 跟婢女一打听，才知道人跑出来之后根本就没回房间，问过尹衾的院子在哪儿之后直接杀过去。根据刚才回来报信的莺儿说，江颜已经在尹衾那边睡下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惊讶于一向不亲人的尹衾竟然能留江颜，还是应该惊讶于这两人遇在一起没吵个人仰马翻。 江颜睡的舒坦，尹玉堂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与他说起那七个字的江颜与他印象中的都不一样，不像是前生的端庄冷淡，也不像是如今的跳脱活泼，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让他好生在意。 来回翻过一百五十七次身的尹玉堂忍无可忍坐起身来，叫进外头的婢女。 “娘子真的在尹衾那睡了？”是怎么做到让尹衾留下她的？ 婢女战战兢兢地点头道，“娘子睡了。”微微一顿，婢女又道，“娘子还说，要是郎君问起她，就向您传个话。” 揉揉眉心，尹玉堂没来由地烦躁，“讲。” “穿山甲遇见小白兔怀里抱着一颗胡萝卜，就和他商量自己说一句话就能让他把胡萝卜给自己，小白兔不信，结果穿山甲讲完之后小白兔真的给了。穿山甲那句话讲的是。” 就在尹玉堂聚精会神地打算听下去的时候，婢女却就此住口，并且一脸紧张地看向尹玉堂。 “讲的是什么？” 婢女小声道，“娘子没说……娘子就让给您说这些。” 尹玉堂一瞬间起了杀心。 第二日一早，江颜借着尹衾的胭脂水粉给自己简单地上个妆，心情畅快地到前堂去吃早饭。如她所料，尹玉堂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向她的时候满面欲言又止和咬牙切齿。 昨天晚上豆腐吃完江颜就觉得再留在房间可能会玩出火来，跑到尹衾的院子里一口一个漂亮妹妹的磨了一炷香的时辰才算是赖个软榻睡，想念自己大床的同时，江颜就起了贼心。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别的没发现，倒是发现尹玉堂有那么一丢丢的强迫症了。 就这一个“穿山甲究竟说了什么的故事，就足够闹腾他半宿睡不着觉。 达成目的的江颜神清气爽，睡了个好觉。 深知尹玉堂定不会为这种事情过来问自己，江颜心情甚好地与尹衾站在一处，享受着尹玉堂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垫着脚望着远方等尹家人回来。 尹衾见尹玉堂面色不好，便小步小步地挪过去，低声问道，“阿兄，你昨日……和她吵架了么？” 今日神色这么憔悴，昨晚江颜还非要和自己睡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吵架了。 “没有。”尹玉堂沉着脸，不愿多话。 尹衾还想再问，目光里却就已经能瞧见尹家的马车了。 无奈只好作罢。 作为朝廷高官的正妻，再加上朝堂高官的嫡女，江颜自认自己的眼界还是可以的，总不至于像是乡下来的一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惊讶。 但是江颜还是远方的马车差点儿晃瞎眼。 为首的马车除了大一些阔气一些之外没什么别的引人注目之处，但是后面的就不一样了。第二辆马车那叫一个富丽堂皇，要不是因为技术不允许，八成都会用金子做车轮。 “哎。”江颜悄悄不懂就问，碰碰尹衾问道，“第二辆马车是谁的？怎么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尹衾白她一眼，没搭理她。 不等江颜再问一句，马车就已经在近前停下来了。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个精神抖擞的老爷子。瞧着大抵已经有五六十岁，应当是尹玉堂的祖父。一双眸子丝毫没有混沌，扫过江颜的时候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尹玉堂立即上前伸手扶着老爷子。 ……这么狗腿子的尹玉堂真想拿个手机拍下来留念。 就在江颜神游天外的工夫，第二辆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还没看见人，就觉得一阵异香扑鼻。 她茫然地望过去，就见一个花枝招展富丽堂皇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目光牢牢地锁定自己。 对方掩唇而笑，“哎哟，这就是陛下特意赐婚的江四娘？早就听说江四娘才貌都是长安一绝，要不是因为和小王爷有些关联的话，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很好，恶毒女配，实锤了。 江颜垂眸，默不作声，试图降低存在感。 第83章 这大小美人是她的人 虽然没接话，但江颜还是很纳闷儿。 尹衾和尹玉堂都是一样的嘴毒说话不留情面还很傲娇，但也没见着这么阴阳怪气的时候。尹老爷子浑身书卷气，一看就是书香世家。 这种家庭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恶毒女配的？ 基因突变吗？ 见江颜没说话，妇人接着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嫡女，这规矩教养什么的都和我们大不相同。” “二婶娘，王氏。” 许是见江颜太可怜，尹衾竟悄悄地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婶娘说的是。”江颜一福身，没与她反驳，只是垂眸道，“只是祖父在前，长幼有序，不敢先与婶娘问候。不想竟惹了婶娘不悦，都是奴的不是，请婶娘见谅。” 扶着尹老爷子的尹玉堂眉梢一挑，不知该说是惊讶还是恼火。 先前自己分明特意叮嘱过江颜莫要与尹家人起冲突，却不想她的性子还是这般耐不住，刚一对上就同二婶娘说起来。 但，这番作为却与前生截然不同。 前生的江颜听见这话便觉得受了极大侮辱，在门口便将王氏与其本家从头到尾地指责个遍，语气凌冽自然也牵连了尹家。最重要的是，她就在尹家门口与之争辩，惹来不少人看热闹，不出当晚，就成了长安笑柄。 如今的江颜虽也是不服输，却轻飘飘地就将过错归在了王氏的身上，反倒衬得自己十分乖巧。 这番以退为进，倒是出其不意。 果然，王氏娇艳笑着的脸顿时一僵，神色看上去有些尴尬不自然。 江颜却没理她，两步上前去按照规矩给尹老爷子行过礼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尹玉堂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王氏本还要同她讲些什么，却被身后男子扯住，恨恨作罢。 本以为人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应当是开席吃饭，却不想一群人都聚集在正厅，等着尹老爷子训话。 除却方才为难她的王氏之外，这屋里的主子也站着不少，有两个瞧着与尹玉堂差不多年岁的，目光一直在往江颜的身上看，似是极其好奇。 决定不给尹玉堂惹麻烦的江颜装没看见。 尹老爷子倒也没说什么，也无非就是些叮嘱他们二人以后夫妻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毕竟这婚事是皇上下旨，就算挑在尹家人都不在府上的时候，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尹老爷子都没为难，后边儿的叔伯兄长自然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随口祝福两句，就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男人们在前头陪着尹老爷子，女眷们去后院。 因为尹家的老太太和大房去得早，所以女眷里头做主的就是二房家的媳妇，王氏。 见江颜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便要跟着离开，尹玉堂颇为不放心，他叫过磨磨蹭蹭不愿过去的尹衾，低声叮嘱道，“你看着她些。” 莫要再闹出前生的样子，将尹老爷子气个好歹。 “嗯。”尹衾看着恹恹的。 王氏带着自己的儿媳女儿走在前头，花枝招展像只开屏的孔雀，江颜同脚步极慢的尹衾走在一起，落在最后面。 “哎。”江颜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声问道，“她一直都这样吗？” 尹衾没力气搭理她，有气无力问道，“哪样？” “就……看见个新人就要蹦跶蹦跶，一定要刷自己存在感的这样。”江颜在后头看王氏摇曳生姿的背影，觉得这身段儿不去当鸨母都屈才了。 尹衾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说话，看她一眼，才点点头。 “早就听闻江四娘是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是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王氏还记着先前在门口的仇，装模作样地笑着道，“就是不知我们能不能有幸见识见识江四娘的才？” 江颜还没等拿起筷子呢，就听见自己被点名，只能忍痛放下，“婶娘谬赞了。不过是些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不如我们也学学前头那些男人们，行个酒令，如何？”王氏只当没听见江颜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 在座的要么是王氏的儿媳妇，要么是她女儿，或者就是些长久地在王氏手下小心翼翼活着的，自然没人反驳，都附和地点点头。 “那咱们也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便就以琵琶为令，轮到谁，谁便接一首诗。”王氏眸子扫过江颜，带着些幸灾乐祸，“今日便由江四娘开始。” 特意提起行酒令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王氏听说江颜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想必这所谓的“才学”也尽数失去，今日被问起就只能站起什么都接不上，丢脸丢到地缝里去。 “阿娘你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五妹最不擅长于此道的。这次五妹又要被罚酒喝了。”坐在王氏身旁的一个姑娘掩唇而笑，神态和王氏几乎一模一样，“五妹，这次可千万不要喝醉了耍酒疯，又是自己掉进湖里，又是被祖父责罚哦。” 江颜微微蹙眉，觉得这话有些不顺耳。 再看身边的尹衾，根本就没反驳的心思，只是红着脸垂首，看上去羞愧至极。 虽说不知上次发生过什么事儿，但江颜看出来了，王氏这一家子就打算以欺负她们为乐了。 江颜微微勾唇，柔声开口道，“那便以我开始。婶娘，各位姐姐妹妹，阿颜便献丑了。” 她虽然不会作诗，但她穿越前不久才刚高考过啊。琵琶行可是高考必背科目，她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这首长篇叙事诗结构严谨缜密，错落有致，情节曲折，波澜起伏。 等江颜将全文酌情删减后背完，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连尹衾都不意外。此时众人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说好的失忆呢？ “献丑了。”江颜腼腆一笑，施施然落座，目光望向王氏，乖巧温顺问道，“婶娘觉得如何？” 王氏还哪里说的出来话？她出生于商贾之家，鲜少学过什么诗词歌赋。方才提出来不过是想难为江颜一番，却不想竟落到自己这里，哑然半晌，才讪笑着道，“不错……果然是才女。来，快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再不提行酒令之事了。 只是王氏更加不甘，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刁难江颜的法子，便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 “江颜啊。”王氏轻叹一口气，神色担忧，瞧上去就像是个在为晚辈着想的好长辈，“婶娘知道你嫁给玉堂心有不甘，你心里头放着旁人，你们这门亲事不合适。不过既然进了尹家的门，以后便好好过日子。虽说玉堂他性情冷淡言辞刻薄，早早便与家中不合自立门户，但他既然已经将你娶回家，就会对你好的。” 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江颜咽下口中的醋芹，忍不住赞叹，还是王氏会说，三言两语地就又说两人不合适，又说尹玉堂各种不好。要是原主心里头真放着李庆云，回去保准和尹玉堂吵架。 这才叫高段位，瞧瞧她娘家那个大姐，真该和王氏好好学学。 “阿兄才不是这样！” 江颜还能忍，尹衾却听不下去了，她怒极抬眸看向王氏，“阿兄并非与家中不合，而是……” 下半句她说不出了。 虽说在尹家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要真的在光天化日下说出来，尹衾却开不了这个口。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旧账重提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证明她小心眼罢了。 王氏嫌恶地看她一眼，微微摇头，对江颜道，“尹衾自幼父母双亡，也没个人照顾着长大，就成了这般性子。长嫂如母，以后还得你多担待，可不能再让她做出这种事儿了。” 上一句骂尹玉堂刻薄冷漠，下一句骂尹衾没有教养。 端起水杯抿一口，江颜平心静气。 王氏是真当他们家没人了是？尹玉堂和尹衾这大小美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郎君，一个叫她一声嫂嫂。就冲着这层关系，她能随便骂，外人，不行！ “婶娘说的是。”江颜唇角含笑，眉眼微挑，语气不疾不徐道，“阿衾虽自幼丧母，养在这大家却无人照顾，但终究没养成个牙尖嘴利颠倒是非的性子。只是性情浮躁些，的确该管教，婶娘放心，以后阿颜自会好生照料，断不会再让她孤立无援了。” 王氏脸色微变，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这小兔崽子在骂她。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笑意盈盈地望向王氏，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像是尹玉堂身上带着的冷意。 “郎君年少有为，方才弱冠不久便位极人臣，阿颜已觉得十分骄傲，总比旁人苦读诗书十数年却连及第都没有的强。更何况，江颜并不觉得心有不甘，也不觉得这亲事有什么不合适。” 江颜拿起桌上的布巾擦擦嘴角，姿态优雅从容，比起王氏来更气度不凡，“阿颜与郎君乃是陛下赐婚。婶娘却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亲事不合适，难道，婶娘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不开口则矣，一开口，江颜就给王氏扣了个大帽子。 第80章 美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尹玉堂先去前堂见人，让莺儿伺候江颜洗漱穿衣，重新修整好已经睡乱的发型。 等江颜姗姗来迟时，并未看见正厅里如同自己想想一般人挤人地坐了许多，除了尹玉堂之外，就只有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 少女目含秋水，眉若远山，薄唇微抿，瞧她时眼中的凉薄倒和尹玉堂是一模一样。 这……天山童姥？ 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说话，江颜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儿，觉得尹家的遗传基因应该很强大，一个两个的都好看极了。 “这是你嫂嫂。”尹玉堂开口，又对江颜道，“嫡妹尹衾。” 江颜松口气，这就好说话多了。 一句夸奖尹衾容貌俊秀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尹衾冷哼一声。 “就这样的女人也配做我的嫂嫂？阿兄，陛下是不是选错人了？” 夸奖的话顿时噎在口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合着尹衾还是个兄控，看自己这个外来户不顺眼了。江颜本有些恼，转念一想江辰也是这个德行，便不觉得火大了。 她就只是微微颔首，笑着接话道，“我也自知自己配不上郎君，觉得陛下此番太委屈郎君了。” 所以赶快给我和离书让我滚蛋然后你再找一个！ 尹衾是惦记着来吵架的，好让尹玉堂认清江颜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对方不仅没和自己辩驳，甚至还认可了？ 这女的有问题。 “哼，就会在嘴上说说。”尹衾双手环胸，看着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阿兄，你去找陛下要和离书啊！” 妹子，你以为我没去吗？ 看一眼无知少女，江颜悠悠叹一口气，不等说话，就被尹玉堂将话给截过去了。 “不要胡闹。” 这句是训斥他亲妹妹的。 同样是做妹妹的，江颜最懂现在尹衾的感觉了。自己想赶走坏女人嫂嫂却被兄长责难，小丫头肯定说不出的委屈。 如她所想，尹衾不满地瞪一眼尹玉堂，念叨道，“哼，有了媳妇就不管妹妹了！亏你以前还说要管我一辈子的，结果一走就是三年也不回来看看我，现在好，还带着别的女人一起回来！” 不是，妹妹，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江颜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尹衾作为深闺怨妇等着尹玉堂许多年，最终尹玉堂带了个小三儿回来。 不管怎么，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阿衾。”生怕这直男再说出什么让妹妹伤心的话来，江颜赶紧把话给接过来，哄着道，“郎君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没见到你，郎君也日日惦记着你呢。在府中经常与我提起。” 不管怎么样，尹衾想让她和尹玉堂和离，有同样的目的，就是朋友。 江颜不介意帮这兄妹两个好好助攻。 “他能提起我？他脑子里就只有陛下，只有朝堂里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会有我呢？”尹衾显然不信。 合着尹玉堂和李仁之的事儿连尹家人都知道。 这俩人也真是够不避讳的。 江颜内心咂舌，面上却还是哄着这小丫头，“当然是惦记着你的。你不知道，这次知道你回来，郎君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胭脂水粉。” 这些小姑娘哪个能不喜欢这种东西？尹玉堂虽然没准备，但是江颜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还没打开的。到时候随便选两盒最适合尹衾的送出去就行了，希望尹衾能知道尹玉堂的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然后说服尹玉堂和自己和离。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怎么就你自己？” 没给尹衾多问的机会，尹玉堂便打断她。 “路上耽搁了，今天晚上都回不来。我懒得和二叔他们呆在一起，就先跑回来了。”尹衾瞪一眼江颜，只觉得这人善于收买人心，“顺便回来看看，我有个什么样的好嫂子。” 就回乡祭祖的工夫，尹玉堂居然就成亲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这么着急。 先前那么多年那么多人要给尹玉堂说亲都没答应，结果倒好，便宜了个兵部侍郎的嫡女。 在尹衾心里，尹玉堂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要说有什么人能配得上他的话，也就剩下宫里头的那个公主了。人家珺仪公主又能带兵打仗又能吟诗作对的，只有这样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她阿兄。 江颜算是个什么东西？ 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尹衾想想江颜和李庆云的传言就更替尹玉堂觉得不值得了，“你别花言巧语的想要收买我，没有用！就算是你的手段能让越王府护着你，以后你也是尹家的人，在我阿兄休了你之前，你最好都不要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我要是但凡发现你与李庆云亲近些，一定要让阿兄休了你！” 是是是，小美人儿说什么都对。 巴不得尹玉堂赶紧因为这个休了自己呢，江颜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 尹衾懵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现在不应该是江颜恼羞成怒然后与自己大吵一架顺便让尹玉堂认清本质吗？这女人怎么回事？这话也是能随便承认的？ 还有，不是听说兵部侍郎的嫡女最是要面子吗，江颜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她是你嫂嫂。”尹玉堂微微蹙眉，也觉得有些纳闷儿。 前生俩人一对上那叫一个干柴烈火，往后的十年只要见面就是一顿明枪暗箭，现在倒好，江颜怎么说怎么是，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就算是江颜也重生了，也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啊。 这些话都能忍？ 尹衾冷哼一声，仗着尹玉堂也不会说她什么，便双手叉腰道，“嫂嫂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满长安的人谁不知道江颜与小王爷私定终身了？这么大的委屈，阿兄你也受着？” “等等。”这个锅江颜可不背，她看李庆云也一万个不顺眼呢，怎么就私定终身了？ 江颜一脸严肃，桃花眸子盯着她道，“无论如何，我如今是你嫂嫂，你不可胡言。小王爷与我清清白白，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与此人有过私定终身的事情。如今我是尹家的人，阿衾你莫要胡说八道。” 尹衾这才反应过来，直接炸毛，“谁让你叫我阿衾了！” 原先还气势汹汹说自己不对的小美人尹衾不知为什么竟然因为这一句话红了眼眶，她瞪着江颜，满眼都是怨念，“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阿衾？” 干什么，这名字是什么情郎哥哥叫的吗？ 她就是随便找了个称呼啊喂。 尹衾像是觉得伤心难过极了，连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跑。江颜想拉着，却没碰见她。 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是她说话惹人家不高兴了，江颜当然没跟着过去，但是看见尹玉堂也站着不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郎君不去看看她么？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尹玉堂微微摇头，“不用。” 不用管她，这种事情总要经历的，以后就会好了。 “哦。”江颜也没继续劝，就只是撇撇嘴，觉得果然还是自家哥哥好一些。 要是她生气跑出去的话，江辰绝对会陪着一起出去，然后回来和让自己生气的人决一死战。 可能这就是妹控和冰山的区别。 尹衾跑得远，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见人回来。 尹家人也已经传消息回来了，说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就没能赶回来。要回来，怎么也得明天早上了。 这一桌子的宴席总不能丢掉，也就便宜了江颜。 江颜刚一落座，就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尹衾呢？ “郎君，不去找她么？” 有了之前的教训，江颜这次也不敢乱叫了。 “不用管她。”尹玉堂低头吃饭，淡声道，“她饿了会自己找东西的。” 呸，冷血。 江颜撇撇嘴，小声和身边的婢女打听了一下尹衾喜欢吃什么，特意将桌子上的菜给留下一个。 尹玉堂自然是看见了，倒是也没阻拦。 惦记着尹衾被自己气到，江颜吃饭的时候也有些不用心，所以吃饭吃的很快，还留着尹玉堂自己呢，就端着菜跑了。 “我吃完了！” 尹玉堂抬眸看向她的背影，淡声吩咐道，“跟上去看看。” 旁边的婢女答应一声，就跟上去了。 跑出去了，江颜才想起来一件事儿。 她不认识路。 这家宅子也大，她也是第一次来，偏偏四周连个丫鬟都没有，她想要问路都没地儿去。等她兜兜转转地饶了好几圈，才发现自己好像走丢了。 这说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 为了给尹衾送东西吃，然后自己迷路了。 莺儿更是有些担心，“四娘，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有……” “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 “鬼啊！！！” 江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报应就来了。 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突然出现，面色惨白，语气阴沉道，“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第84章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王氏一噎。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江颜是怎么绕到这的，是她想刁难江颜的，说着说着，怎么反倒变成她不赞成陛下的决定了？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顶不了这么大的罪名。 要是让家里头的郎君知道她胡说八道这些，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王氏见江颜不老实格外不爽，蹙着眉头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江颜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瞧着她，问道，“那是阿颜愚笨，误解了婶娘的意思。所以还请婶娘告知一声，何为，我与郎君的亲事不合适呢？” 王氏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虽然江四娘与小王爷之间的感情广为人知，长安权贵全都心知肚明，但也仅限于心知肚明而已。 江家和越王府都未曾出面说过什么。 在家中什么时候吃过亏？王氏越想越觉得憋气，偏偏看江颜的表情又觉得她像是只是单纯地发问。 一联想到江颜之前失忆的传言，王氏也就释然了。 怕是真的失忆了，然后把人给忘了。 “许是你都不记得了，那就不提了。”一想想江颜连李庆云都不记得，王氏心里就舒坦了。 王氏是打算偃旗息鼓，江颜却没打算放过她。 美眸一转，江颜的目光落在王氏身边的姑娘身上，客气道，“阿颜先前碰过头，什么人都不记得了。眼下瞧着各位姐姐妹妹也不认得，所以……” 想要认识一下的心十分明显。 “相处久了时间长了自然就认得了。”尹衾冷着脸，凉飕飕地来一句，“尹家家训，食不言寝不语。” 王氏身边的姑娘却笑起来，像是就为给尹衾抬杠一样，“那是他们男人的要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若要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嫂嫂呢。” 尹衾撇撇嘴，像是不愿和她争辩一样埋头吃饭，却还是小声自言自语一样念叨。 “尹白露，老三。” 傲娇的性子还真是和尹玉堂如出一辙。 “你叫白露？”江颜眉眼微微弯起来，温柔又好看，“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一会儿吃过饭，让人给你送过去。婶娘。” 话锋一转，江颜轻叹一口气，神色担忧道，“白露也已经这个年岁了，怎么还没说亲事呢？别人家的这么大年纪的姑娘都已经快有孩子了？我还要比她小上些，也已经嫁给郎君了。婶娘您也别怪阿颜多嘴，但是这姑娘家还是早些嫁人的好，年纪太大可就要嫁不出去了。” 尹衾蹙眉看她，颇为不满。 江颜浑然不觉，还在继续道，“而且，白露都已经这个年岁了，就别再挑了。” 这事儿也是王氏的一块心病。 说起来的话，尹白露还要比江颜大上一些，但是因为眼界太高，所以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亲事。 王氏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我的事儿用得着你管？”尹白露最烦的就是王氏和她念叨这个，现在也是冷着一张脸，带着十二分怒火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得了！” 江颜眨眨眼，神色委委屈屈，“我也是为你好呀。婶娘，阿颜是打心里觉得白露应该早些说个亲事了。” 就两句话的工夫，王氏就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江颜的身上挪到尹白露的身上了。 江颜不愿多话，心满意足低头吃饭。 自打江颜说起这事儿开始，王氏的心思就不在她和尹衾身上了，开始从头到脚数落尹白露的不是，一边念叨着谁家的小郎君还未娶妻，一边念叨着尹衾要对这件事情上点儿心。 一直到吃完这顿家宴，王氏都没再跟她和尹衾多说什么。 江颜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倒是尹衾好像生气了，吃过家宴之后就没再搭理江颜，转身就走。 江颜觉得自己也没招惹她，不由得有些疑惑，两步小跑追上去扯扯她的衣袖，“阿衾，你生气啦？” 尹衾甩开她，冷脸道，“你放开我。” 看来是生气了。 自认自己也没做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儿，江颜面对美人向来没有下限。 没皮没脸地凑上去，江颜干脆抱着她的胳膊，软着声音问，“郎君可让你看着我点儿，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再回去找王氏打架怎么办？” 话里的意思并不太认真，所以尹衾也能听出来对方单纯只是拿这个做威胁。 并无认真的意思。 所以尹衾格外恼火，蹙眉道，“那你就同她打去。我看你与她说话倒是很投缘，连姑娘家的亲事都能说到一起去，还有什么能打的？” 嘿，居然因为这个生气了？ 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却还不等江颜再说什么，就听后头一个脚步声急匆匆地追上来。 “你们等等！” 尹白露。 她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来，一边撑着膝盖喘气，一边不服输地指着尹衾道，“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 江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弯唇笑道，“我们阿衾年纪还小的，急什么。更何况……” 瞥一眼身边尹衾的表情，江颜特意拉长声音。 “我与她阿兄愿意养着她，在家里时间长些还能多陪陪我们。这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阿衾来说，我们便是如同父母一般的存在，我们都不急着让阿衾嫁人，白露你急什么呀？” 几句话说的尹白露和尹衾一愣一愣的。 这话和之前在王氏面前说的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尹白露急了。 江颜坦然承认，笑着点头道，“是不同呀，不过是我们和婶娘的观念不同嘛。你看，婶娘急着想要让你嫁出去，我与郎君却不急着要让阿衾嫁出去。有什么不对的吗？” 若是换了旁的什么熟悉江颜的人来听，便能听出来她是一手好偷换概念。 但是如今江颜面对的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尹白露虽然骄纵任性了些，却不是个善于心计的，现在听江颜这话也没多想，就直接被江颜给带着跑了。 还真就认真思索起来了王氏对自己的心。 “那没什么事儿的话，白露我们就走了哦。” 江颜趁机拉住尹衾的手，直接溜走。 等两人被江颜领着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时候，江颜才松口气停下来，摸一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这小姑娘有点儿执着啊。” 都已经吃过饭这么长时间了，换了别人早就自己吃瘪去了，尹白露倒好，自己还能追上来。 尹衾抿着唇看她，眼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不想给我找一门亲事？” “你想嫁人吗？”江颜有些诧异，“我记得你才十四岁？” 原主今年才十六岁呢，如果有选择的话，江颜一定要自己浪个七八年，然后再考虑嫁人的事情。 尹衾还比她小些，这会儿还未成年呢，就惦记嫁人了？ “不想。”尹衾立即摇头，却还是不相信地问她，“你真不想给我找亲事？” 江颜倒是很随意地往前走两步，挑眉道，“你都不想嫁人，我给你找亲事干嘛？要不之后你跟我和尹瑜去他家住，他家那院子可大了，也没什么人，到时候你愿意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不嫁人就让他养着你一辈子，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尹衾瞪大了一双眼睛。 被这个态度有些吓到，江颜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便犹犹豫豫地问道，“怎么了？” 对方微微抿唇，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低着头。 尹衾不想说话，江颜也没追问，打量一番自己走过来的地方，发现自己好像又不认识了。 “哎。”江颜碰碰她，指着眼前的大院子问道，“这是谁住的呀？” 面前的院落占地面积很大，而且看上去风格十分素雅，精致又好看。和之前王氏暴发户风格一般的院子完全不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的很。 尹衾才刚抬头看一眼，脸色顿时白一层，拉着江颜就想跑，“快走！” 这里是他们这些小辈绝对不能来的地方！ 现在老爷子已经回来了，要是被人知道她们闯到这里来，肯定又要被责罚了！ 不过，已经迟了。 就在江颜还没反应过来正要问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就从后面传了过来，“大胆！” 尹老爷子的身影从后快步走过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他走到面前，手里面的龙头杖挥舞起来简直带着风，怒道，“谁让你们过来的！” 尹衾心一沉。 晚了！ 抬眸看向尹老爷子，江颜一脸茫然。 再看看后面匆匆而来的，也同样沉着脸的尹玉堂，她觉得眼下的事情有些不太妙。 尹玉堂快步走过来，粗鲁地扯一把江颜的胳膊，沉声恼火道，“尹衾！你怎么能带她来这种地方？” 这狗男人，上来就凶别人，要不要脸了？ 江颜火气上来了，想搞事情的心完全按捺不住了。 第81章 我就是馋他身子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时，江颜一声险些穿破云霄的尖叫才咽回到肚子里，她拍拍胸脯，万般无奈地问道，“尹衾，你怎么会自己蹲在这个地方啊？” 尹衾幽怨地抬头看她一眼，冷飕飕地道，“当着阿兄的面就唤我阿衾，等你我二人相处便叫我尹衾。嫂嫂可真是两面三刀的厉害，阿兄最喜欢的便是你这一点了？” ……不是你不让我叫的吗！江颜内心腹诽，巴不得戳着这小丫头的脑袋好好教训教训。 但一瞧见小美人儿眼尾捎着一抹红，瞧着像是哭过的模样，就又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了。 “你若是想让我叫你阿衾，我这就改口。”江颜知道她接下来肯定没好话，所以干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食篮拎到眼前来，笑着道，“我来寻你是有事的。你看这盘菜，这是你阿兄让我寻你，给你拿来的。” 果不其然，尹衾挑着眉眼，脸上的怀疑与尹玉堂一模一样，“我怎么知道你给没给我下毒？再说了，阿兄定然不会做这等麻烦的事情，想来定又是你擅作主张。” 尹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被害妄想。 被猜中的江颜轻咳一声，没有丝毫负担地找借口道，“怎么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又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又不知到何处来寻你。这些都是你阿兄同我说的，所以我才找到你。” 扑闪扑闪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眸子，江颜满眼都写着认真和诚恳，生怕她不相信。 “你别骗我。”尹衾轻哼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往食篮上挪一下，好像是想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要是真的知道来什么地方找我，怎么可能会被我吓到？” 就算是知道，身后突然冒出来个人还披麻戴孝的也很可怕好吗？ 发誓要让尹衾讨厌自己的江颜犹豫一下，干脆将食盒往地上一放，恼火道，“我好心好意想给你送饭菜过来，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还不相信你兄长。既然你觉得我往里面下毒了，那便不吃了罢。” 说着话，江颜提着食盒转身就要走。 这一波好感应该掉下去了？虽然尹衾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却不想，尹衾却冷着脸，在后头喊了她一声，“喂，你等等！” 与尹玉堂一模一样，因着尹家的家教，他们总归是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的。尤其是尹衾在瞧见江颜眼角像是一闪而过一滴眼泪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好像做的有些过分了。 别别扭扭地过去将江颜手里的食盒抢过来，尹衾轻哼一声，终于能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才刚一打开，尹衾就确定这应该是尹玉堂给自己的了。 毕竟江颜要是想讨好的话一定会问问她喜欢些什么，只要和府上的丫鬟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像是这样端来的两盘菜都是她平时不吃的。 要么是江颜挑事儿，要么就是她阿兄挑的。 江颜挑事儿的概率小，毕竟这府上有人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却从来都没人记着她不吃什么。 “行了，东西你也送来了，你可以走了。”尹衾冷着脸。 “我不走。”江颜摇摇脑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要看着你吃完。万一里面真的下毒了，你被我毒死也好抓我。” 她才不说是因为自己过来之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多丢人。 尹衾没什么吃饭的兴致，就只是拎着食盒冷着脸看她，一字一句道，“江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让我认可你的话，你别想了，不可能的。你和小王爷的那点儿事儿整个长安都知道，我不信你能和小王爷断的干干净净。” 抽抽嘴角，江颜有些心力交瘁。 她四下环顾一圈，就瞧见不远处有个石桌。干脆拉着尹衾的手腕到石桌旁，帮她把食篮里的东西给拿出来，然后才看着她道，“你先吃饭，然后我们聊聊天。” 李庆云究竟有什么地方好，江颜是没看出来，但是这人渣在什么地方，她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虽说不知长安的人为什么都坚持她和李庆云是一对儿，但江颜还是觉得有些憋屈。 眼前是个小姑娘，应当会比尹玉堂更容易理解她一些。 “你看啊。”江颜掰着手指头给尹衾数，“论身世，虽然小王爷是出身宫廷。而且以后肯定会继承越王的名头，但是这就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呀。上朝又不用上朝，做事又不用做事，就只要赋闲在家领钱就行了。虽然不错，但是，哪个女孩子能不希望自己的郎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呀？” 就算是江颜当年也曾经是有过玛丽苏幻想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一直在被人戳脊梁骨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她就特别希望能有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她。希望有个人能做她的英雄。 “然后我们论才学，尹瑜年纪轻轻，官拜三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外面都是怎么说的？最年轻的中书侍郎，这是什么意思，得到皇上的器重啊。你再看看李庆云，人家提起来的时候除了一声小王爷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称赞的话吗？” 尹衾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蹙眉道，“你叫我阿兄什么？” “尹瑜啊。”江颜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在对自己靠近，“他都能那么凶的喊我的名字，凭什么我就不能喊他的名字了？” 莺儿看向就在江颜身后不远面无表情一站的尹玉堂，都要哭了。 自家四娘到底怎么回事儿，以前不都不能这样顺口胡说的吗？现在倒好，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郎君给发现了。 江颜拍拍一脸惊讶的尹衾的肩膀，继续道，“我们最后说长相啊，你看看，尹瑜是不是长得也比李庆云好看？虽然平时不怎么收拾还顶着一张阎王脸，但是好看总归是好看的。而且你哥身材特别好，上次我摸过了。除了吻技不怎么样之外，别的都比李庆云强多了。” 小脸在一瞬间红的不能再红，尹衾颤抖着手指指着江颜抖啊抖，“你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这女人是不是疯掉了？ 而这话落在尹玉堂的耳朵里，就开始变味了。他的吻技不怎么样之外，别的都比李庆云强？怎么，这两人还亲过不成？男女授受不亲，这两人的脑子里面是没有这个东西吗？ 不知道身后多个人的江颜还在胡说八道，看着尹衾红着脸特别好玩，所以添油加醋地道，“我说什么了？我就是馋他身子啊。” 像是江凝那种的温柔大姐姐她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但是遇见尹衾这样的傲娇小美人儿，她就总想逗弄逗弄。 “四娘！” 莺儿都听不下去了，扯扯她的袖子跺脚道，“郎君在后面呢！” 虽然这话声音极其小，但还是让江颜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浑身僵硬地回身去看，果然就看着尹玉堂站在阴影里，现在黄昏太阳落下，有些隐隐约约地看不清。 深知自己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江颜轻咳一声，先发制人道，“你干什么呢？偷听小姑娘讲话，你也真好意思！尹瑜你对得起你读过的那么多圣贤书吗？” 她都说过那么多话了，现在倒是提起圣贤书了？ “我一直在此地。”尹玉堂面不改色，“只是你没看见我。” 莺儿和尹衾都看见了，至于为什么没提醒她，就是她们两个的事儿了。 “我呸，你也真好意思。”江颜气的跳脚，转念一想，倒是觉得这是个要和离书的好机会，“你懂不懂什么叫个人隐私？尹瑜你这样偷听我说话是不对的你知道吗？要是我在书房外面偷听你和别人说话，然后就说你没看见我，能不算偷听吗？” 不是说，古时候的男人都特别独断嘛，现在她这么跳脚，对方肯定会特别生气。 就在江颜美滋滋地惦记着之后尹玉堂一个恼火直接让和离的时候，就听尹玉堂轻咳一声，道，“抱歉。” ……？？ 尹玉堂你拿着的剧本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说好的要闹呢，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阿兄你做的是不对。”尹衾竟然也认真地点点头，赞同道，“你该提醒她的。” 江颜一懵，这兄妹两个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杀了她，另外一个惦记着让尹玉堂将自己赶走。 结果现在居然对自己道歉？ 尹衾像是知道江颜在想什么，神色嫌弃地道，“看什么看？我不喜欢你，和你做的事情没错，有什么冲突吗？” ……这兄妹两个也够一根筋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期待，尹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才能教出来像是这兄妹两个这样的子嗣？ 不等江颜的念头转完，就听尹玉堂道，“回去。” “我与你嫂嫂好好探讨，究竟是怎么馋我身子的。” 江颜后背一凉。 第85章 把尹老爷子攻略了！ 江颜甩开尹玉堂的手，蹙着眉头道，“郎君误会了，并不是阿衾带我过来的，是我误入此地，阿衾正要带我离开。” 微微一顿，江颜没再搭理尹玉堂。 她转身对着尹老爷子款款行礼，神色乖顺道，“孙媳初入尹家，对此地并不熟悉，无意间误入此地，还望您莫怪。只是，孙媳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像是此地吸引着孙媳过来一般。” 尹衾的脸色都已经白的没有人色了，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得罪了尹老爷子，她真的以为她还能继续在尹家呆的下去吗？ 就别说是以后好好过日子了，若是碰了尹老爷子的逆鳞，怕是江颜会直接被尹玉堂给休了的！ 尹玉堂也火了，“江颜！” 她为了想要和自己和离，就已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吗？前生就是因为江颜的几句话，将老爷子气的一病不起。 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他一步上前，擒住江颜的手腕，冷声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威胁和冷意不言而喻，尹玉堂微微眯着眸子，像是如果江颜能再胡说八道一句，他就直接将人给扔出去一样。 江颜一脸天真无邪。 倒是尹老爷子阴沉着脸开口道，“怎么说？” “孙媳也不清楚，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人在吸引着孙媳。感觉，是很温柔的力量。”江颜开始顺口胡说八道，她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眼神里面充满怀念，“让人觉得很舒服。孙媳想要过来看看，所以就走到这里来了。” “你闭嘴！”尹玉堂的面色都沉得像是能滴水了，他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还想要那个东西，就别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 又拿和离书威胁她，就好像是如果她住口了，尹玉堂就真的会给一样。 江颜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尹老爷子。 如果她猜对了，那今天就无事发生，而且可能会让自己刷一波尹老爷子的好感。 如果今天她猜错了，那尹玉堂也还是会给她一封休书。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吃亏。 暗自捏紧了拳头，就在尹衾都要忍不住开口帮江颜说话的时候，尹老爷子突然开口了。 “然后呢？” 嘿，老头虽然还是黑着一张脸，但姑且没生气。 一双桃花眸子里盈满水光，江颜软下声音道，“阿颜刚走到这儿，就不想离开，站在这儿发愣了。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儿呢，您就来了。” 尹老爷子没说话。 瞧着气氛沉默下来，尹玉堂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是下什么决定一般，往前迈一步挡在江颜面前。 他对尹老爷子行个大礼，沉声道，“尹瑜驭妻无方，还望祖父看在尹江氏初入尹家，不与她一般计较。一切后果，尹瑜承担。” 江颜身子骨小，这会儿被尹玉堂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眨着眸子，没反应过来。 尹玉堂这是……护着她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颜没忍住，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惹得旁边把没敢说话的尹衾只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点儿毛病，没见着老爷子都火的不说话了么，还笑？ 她这个嫂嫂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江颜。”尹老爷子却一开口，念一句她的名字，随后轻叹一口气，“不错。” 江颜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子一僵。 在原地又站一会儿，尹老爷子才深深地看一眼江颜，转身道：“走。你这妻子不错，以后好生对待。” 尹衾本就圆溜溜的眸子这会儿更是瞪圆了，像颗黑黝黝的珠子，她手指都有些颤抖，颤巍巍地指着江颜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快步跟上尹老爷子身后，尹玉堂没忍住回头瞧一眼江颜，眼中尽是诧异。 看来有门头。 江颜一个箭步窜上去，将尹玉堂挤走，又掺住尹老爷子的胳膊，狗腿子得一气呵成。 江颜乖顺地笑道：“祖父，阿颜陪您回去。” 尹家兄妹表示自己有被惊到。 江氏嫡女也是自幼娇生惯养，是怎么做到这么狗腿子的？ 感觉到尹老爷子脚步一顿，江颜立即垂下脑袋，委委屈屈地开口道：“阿颜的祖父很早就不在了，一直都没机会能在他膝前尽孝。如今阿颜嫁进尹家，便是尹家的人，一见您阿颜心里头就想着亲近。不知您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尽尽孝？” 奉承话的工夫也是一绝。 “更何况。”江颜抬起眸子来，神态天真娇憨，毫无防备地道：“阿颜才刚嫁进来，您不让阿颜好好瞧瞧您，怕是以后出尹家在大街上遇见，阿颜都不敢认您呢。” 尹衾被她不要脸的程度给吓到不敢说话，生怕一会儿尹老爷子直接给赶出去。 尹家家风克己守礼，什么时候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 江颜像只小奶狗一样，眸子里尽是掩不住的期待，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尹老爷子。 被如此热切地对待，尹老爷子像也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轻咳一声，目不转睛看向前方。 “罢，你便随我一起到前堂去。” 尹衾险些被自己的脚步给绊了。 若不是因为阿兄面色如常，尹衾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看见的这段时间，尹老爷子被换人了。 要不怎么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纵容？ 这个女人还是尹玉堂的妻子！ 从此地到前堂的一路上，江颜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雀儿，从自己听来的新鲜话本到尹玉堂同她说起的尹家人，一路上就没停过嘴。 等目光能瞧见前堂，江颜嘴底下这个话题也正好停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指尖摸摸脸颊，小声道，“阿颜是不是话太多，吵到您了？” 尹老爷子瞥她一眼，冷哼一声：“是很聒噪。” 一瞧见江颜眼睛里头泛起来水光，他立即轻咳一声，转开眸子试图挽回，“不过你初来乍到，情有可原。都回去，不用在这了。” 那双眸子一瞬间又亮起来，随着尹玉堂和尹衾一同行礼打算告退，江颜却在要离开的时候一转身，又一路小跑回来了。 她怯生生地问：“明日阿颜还能来和您说说话吗？” 尹老爷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往回走的时候江颜心情甚是不错，果然天下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是一样的，看上去越是严肃正经的老头，越是受不了小姑娘撒娇。 尹家兄妹的表情却像是吞了苍蝇。 这么多年过去，能闯入那个院子还平平安安出来的，除了江颜就没见过第二个。 老爷子连罚都没罚，甚至连骂都没骂一句。 可真是稀奇了。 “阿衾。”江颜这会儿已经是十二分的自来熟了，她转过身倒着走，看着后面面色阴沉的兄妹俩，笑着问道，“先前说的那件事，你要不要同你阿兄说一说？” 尹衾看了眼笑颜如花的江颜，又看了眼面露不解的尹玉堂，再想想后堂虎视眈眈的王氏。 在尹家也是每日被那户人家戳脊梁骨，即便是到尹家去，无非也就是换个人。更何况她阿兄对她还算纵容，若是江颜当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做法，想来阿兄也能拦下解决。 跟王氏相比，她这个便宜嫂嫂好像更好相处一点儿。 “什么事？”尹玉堂侧眸看向她。 与前生不同，今生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前生才刚一见面就打的不可开交，如今还未打起来不说，竟还睡到一处去了。 等等。 睡到一处。 想起江颜昨日晚上做过什么，尹玉堂当下沉下脸，打算好好商讨商讨。 不想江颜抢在他前头开口，对尹衾道：“你想想啊，跟着你阿兄吃香的喝辣的多好，还不用每日被人催婚。你阿兄人可好了，管吃管喝管住不说，气量还特别大，从来都不会在小事上计较。若是什么事情隔夜了，那也就那么算了。是，郎君？” 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噎。 尹玉堂多少还是希望在尹衾面前保持一些好形象，江颜如今帮他都把话说出去了，他眼下倒是没办法再继续追究。 只能咬牙忍下。 尹衾不知他们的心思，就只是犹犹豫豫半晌，才开口道：“阿兄，等你回中书侍郎府，我也想一起过去。” 她开口是下了极大决心的，毕竟姑娘家不住在本家，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更何况，尹玉堂也不算是分家出去。 不住本家住兄长家，总不太好。 “不可。”还没等尹衾再说什么，尹玉堂已经直接拒绝了。 他蹙眉看向江颜，脸上几乎写着“把我妹妹带坏了”几个字。 本要继续说的尹衾微微张口，愣了半晌，才悻悻闭嘴，乖顺道：“是尹衾少虑了。”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就被江颜带的什么话都能说了呢？ “我呸！” 正想敛眸认错，尹衾就听见这么两个字，诧异抬头，就看江颜叉腰指着尹玉堂，开骂了。 “你到底是不是她哥，是不是个男人啊？”江颜气的想踹他两脚泄愤，“她就在本家这么被人欺负，你都不管？” 第86章 要不你做我妹妹吧 尹衾下意识地想拦住江颜。 结果没能拉住。 衣角从手里轻飘飘划过去的感觉格外陌生，尹衾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身影。 尹玉堂蹙眉，十分不解，“被欺负了？” 就算是本家有些人不太喜欢他们，但有尹老爷子在，至少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怎么会有人欺负尹衾？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江颜掰着手指头道：“虽然不一定是少吃少喝少穿，但是就每天和你说你不想听的话，各种说你不行不叫欺负吗？” “你别说了。”尹衾蹙眉，想拦着她。 “不说这狗男人就不知道，你受再多委屈他也当没事儿，你不说图啥？”火气上来的江颜哪儿是尹衾能拦得住的？ 尹衾是个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差点儿让江颜给丢一边儿去。 江颜挑眉看着他，一件件地给他掰扯。 “尹白露有事儿没事儿的拿话怼阿衾，又说她不会作诗又说她酒品不好的，过分？” 尹玉堂微微摇头，淡声道，“长幼有序，说她几句并没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你！”江颜简直恨不得送这个直男上天，她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齿地道，“那王氏委屈阿衾了，你总知道？虽然算不上是克扣物件儿，但给的衣裳料子也都是不如尹白露的。” 这事儿没人和她说，不过江颜在知道王氏掌家的时候，就猜到为什么尹衾身上都是寒酸的衣裳了。 尹玉堂难得地认真打量一番尹衾，才下评论道，“这布料也算不得寒酸，穿着还挺好看的，十分素雅。” 江颜都要被他气笑了。 可不是素雅么。 一水儿的灰蓝色，压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老气沉沉。 “尹玉堂。”江颜当真恼了，一字一句地喊他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道，“这姑娘给你当妹妹都浪费了，做人兄长做到这个份儿上，我都嫌丢人。” 她伸手一扯尹衾的胳膊，气势汹汹地道，“以后你当我妹妹算了！” “我丢人，江云瑾便不丢人么？”尹玉堂面色一冷，听她拿自己与江辰相比便十分恼火。 “做人兄长，他比你强得多！”江颜眼圈儿都有些红了，扯着尹衾转身便走。 尹衾没反应过来，被扯了一个踉跄，竟然没能驳得回江颜的力气，硬生生被一路扯回院子去了。 “你干什么呀！”尹衾才一被松开就急了，揉着自己手腕蹙眉道，“你多管闲事什么？我和阿兄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颜不理她，扑到自己带来的东西里面一通翻找。 “你干什么呢？”尹衾也有些恼。 还不等她多问什么，江颜就抱着一大堆衣裳一股脑地塞进尹衾的怀里。 尹衾被塞的一个踉跄，不等站稳就又被塞了一木盒的珠宝首饰。 尹衾懵了。 在屋子里寻摸一圈也没寻摸到什么还能给尹衾的，江颜干脆从自己的一个小木盒里抽出两串钱来，也一并塞到了尹衾的怀里。 尹衾十分不解，看向江颜的时候十二分心疼，怜悯她嫂嫂当真是碰坏脑袋了。 要不然怎么像是突然发了疯病？ 心一软，尹衾勉强空出一只手来拉住江颜的胳膊，难得好声好气地问道，“要不要请坐堂医？” 江颜眼圈都红了。 一双桃花眸子泛着水光，泪盈盈地望着她，声音分明有些哽咽，却还是强撑着道，“这些衣裳首饰，都送给你。以后尹玉堂不帮你，我帮着你。” 她扑过去抱住尹衾的身子，声音闷闷地道，“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江颜也不知道是对尹衾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前生江颜和哥哥是孤儿，两人相依为命，她也有过被很多人欺辱，被人为难，穿不上漂亮衣服的时候。那时候哥哥就跟她说，以后会有的，以后都会有的。 后来她有漂亮衣服了，却没哥哥了。 江颜如今也不知是心疼尹衾，还是心疼曾经的自己。 不过她的这个情绪波动，却把尹衾给吓到了。 被怼的是自己，被难为的也是自己，被尹玉堂骂的还是自己。 江颜哭啥呢？ 尹衾害怕，尹衾不敢问。 等江颜在她身上磨蹭够了，才又端起嫂嫂的架子来，揉揉憋红的一双眸子，从她怀里又将这些衣裳首饰都抢过去了。 “莺儿，过来搭把手收拾一下，这些都给她装起来。”江颜将一件件儿衣裳都好好收起来，叮嘱道，“你看着点儿，要是我穿过的就别给她了，得让我们阿衾穿新衣裳。” 尹玉堂进来听见的头一句，就是这句。 他狐疑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站着的尹衾，还有收拾这些东西的江颜，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江颜一眼横过去，凶巴巴地道，“管你什么事儿？” 她是觉得自己又凶又狠，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却不想那双桃花眸子被泪水浸红后，半点儿凶狠都没有，配上这娇俏的五官，倒像是炸了毛的猫儿。 尹玉堂被她的模样惊艳一下，才轻咳一声道，“她是我妹妹，我不能来看看？” “这会儿想起来是你妹妹了。”江颜冷哼一声，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只是仍旧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衣裳。 江家到底是疼女儿的，陪嫁的东西虽然算不上名贵，却也绝对不少。 这些衣裳便都是江夫人疼女儿，所以特意在江颜嫁人之前准备了不少。 不过原主热衷于换衣服，自打江颜穿过来之后却就几件衣裳换着穿，大部分都没动过。 这会儿一股脑地给尹衾了，她倒是也不心疼。 “你还真要给我啊？”尹衾瞪大眸子，满眼不可置信。 尹家家风勤俭，即便是尹白露手上顶好的衣裳，也没眼下江颜递过来的这些漂亮。 完全没有这是人二手衣裳的自觉，尹衾只觉得诧异。 江颜收拾衣裳的手一下就顿住了，认真思索一番，也点点头，“是不太好。” 本以为江颜是意识到什么不想给了。 却不想江颜一开口，便是为难地道，“我也觉得不应该给你。虽然我没穿过，但到底算不得新衣裳，不能给你穿。这样，你先挑两件将就着，等改明儿有空了，我带你上街买新衣裳去。” 正好她也没逛过街呢。 尹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合着对江颜来说，问题是出在这的？ 江颜还真是满心满眼都写着心疼，揉揉尹衾的脑袋道，“就委屈你先穿一穿我的旧衣裳了，你瞧瞧这件怎么样？” 她挑的是件水蓝色的衣裳，光是看着就觉得通透。在眼下这个炙热的天气里，甭管往哪儿一站，绝对是最显眼清凉的那个。 “江颜。”尹玉堂微微蹙眉，“你莫要带坏尹衾。” 前生的江颜便娇奢至极，不过当时他们更多的还是在中书侍郎府，所以与尹家并无太多冲突。 但眼下他们是在尹家的，而且江颜一副打算将尹衾也教成这样的模样。 江颜这就不乐意了。 她抖着一件衣裳，故意将上面的飞尘都抖向尹玉堂，撇着嘴道，“什么叫我教坏阿衾？就算是家风简朴，那我那么多衣裳不穿放着也是浪费，若是阿衾喜欢能穿，给她才叫利用，放在那不动才叫奢侈。” 清晰感觉到江颜对自己的不喜，尹玉堂蹙眉，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 前生和尹家这一家子的人打得昏天黑地，如今倒是改性子了。不仅没吵起来，反倒是又讨好尹衾，又讨好尹老爷子。 尹玉堂看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伸手将甩的恣意奔放的衣裳抓在手里，沉着眸子道，“胡言乱语。” “你倒是说说，我说的什么地方不对？” 本欲反驳她几句，却待一张口，尹玉堂才发现自己竟无从下手。 江颜说的看似蛮不讲理，却是逻辑通顺，让人无法反驳。 见他哑口无言，江颜就更是得意洋洋，“你说我胡言乱语，那你倒是说啊。” 她就喜欢看尹玉堂生气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尹玉堂抿唇，半晌才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提起这个，尹衾也略带警惕地看向她。 大小美人一起这么看着自己，江颜觉得自己有点心塞塞的。 不过江颜还是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我愿意宠着她，有什么问题吗？你做兄长不帮她，我送她两件衣服，你还要怀疑我？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兄长？” 看看尹玉堂，再看看江辰。 江颜顿时欣慰极了，江辰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些，但是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他绝对是会向着自己的。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尹玉堂微微眯眸，冷声问道，“你是觉得，只有江云瑾那般的才算是亲兄长？” 江云瑾江云瑾，江颜的脑子里面就不能有些别的东西吗？ 满脑子都是江云瑾吗？ “无论如何，阿兄不会在我被外人欺压的时候，反倒说是我的不对。”江颜毫不畏惧地看回去，半个身子挡住尹衾，嫌弃道，“真没想到尹中书居然是这么大义灭亲的人。” 第82章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江颜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一个，不可得罪小人十个。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馋尹玉堂身子，这厮竟然就把她按在这里……给他擦背？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手拿着布巾在尹玉堂的后背上恶狠狠地擦两下，心里都快把他祖宗十八辈问候遍了，面上却还是柔情蜜意地露着笑脸，如同二十一世纪某些特殊服务行业者，赔着笑脸问道，“您看这个力道还满意吗？” 以前稍微摸一把就吱哇乱叫，像是被轻薄的黄花大闺女，现在倒好，主动送上门来让她白嫖。先前解件儿衣服都不让，现在却***着和她赤诚相对。 刺激。 尹玉堂没接话，手指揉着眉心，看似极其疲惫。 要是尹玉堂不老实点儿，江颜可能掉头就跑了。但现在尹玉堂乖乖地在浴桶里一坐，江颜就动起来不该动的心思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将手伸进水里，再向下摸摸。 上次无意间碰过一次，虽说不至于有八块腹肌，但也算得上是棱角分明。摸上去的手感软硬适中，江颜已经有一段时间念念不忘，一直惦记着再找个机会摸一次了。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还没等达成自己的愿望，就听尹玉堂开口道，“明日，你不要轻举妄动。” 前生尹家人回长安与江颜的第一次见面是不欢而散，婶娘想给她下马威，江颜却一股子傲气不肯低头。两人在正堂便吵起来，不慎打破正堂的花瓶，气得尹老爷子浑身颤抖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不出一年便去世了。 尹玉堂为此险些休妻，却被李仁之驳回，足足冷落江颜半年有余， 见公婆紧张的人应该是她，她明天敢大声说话就算不错了，还能怎么个轻举妄动？ 应当是担心她和公婆要和离？ 江颜撇撇嘴，语气里带几分抱怨道，“既然你怕我跟你父母说，那你就干干脆脆地把和离书给我不好吗？三年之后我们再和离，你也不吃亏我也不吃亏的。” 反正现在尹玉堂***着在浴桶里，就算是真的看她不顺眼觉得生气总也不至于从浴桶里爬出来动手，所以江颜格外肆无忌惮。 她的小爪子接着擦背的动作“不经意”地摸一下尹玉堂的腹肌，然后才继续道，“像是你这样优秀的人，肯定会有很多人都愿意嫁给你当妻子的。你也没必要非要在我这个歪脖子树上吊死是不是？” 优秀。 尹玉堂水下的指尖微微蜷起，方才与尹衾在一起时，江颜就曾经提起过这个词。并且还有理有据地提出他与李庆云的差距，以及……他较李庆云的胜出点。 与江颜成亲十年，他从未从江颜口中听过对自己的称赞。江颜与他之间的交流，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礼貌而疏离，仿佛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 尹玉堂敛眸，许是因为此地水雾蒸腾，所以竟然连说出口的话都柔软三分。往日里凌冽的眉眼沾染上几分水气，竟鬼使神差地显得有些委屈可怜。 若是让同僚瞧见，怕是没人会相信这是朝堂上能言善辩能生生将老臣说的涕泪横流的中书侍郎。 江颜沉默了。 不管怎么算，处处都好的尹玉堂都没什么能让她讨厌的地方。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有这两点在让江颜觉得之前的杀意都可以当成是生活里面用来调剂的情趣。 但是。 没有之前在平康坊的事情，江颜觉得自己应该能就这么什么都不问地和他过一辈子。但是在平康坊的时候，反差太大了。 拎着根棍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江辰闯进来，耀眼得像她的超级英雄。 有这么一衬托，江颜再看尹玉堂的时候，心中便尽是不甘了。 不爱也就罢了。 最起码，也要尊重尊重她？ 回过神来，江颜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很久，连手下都忘记吃豆腐了。 她连声抱歉，然后眨眨眸子，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我想要的不是那些呀。” “你想要什么？” 许是此地氛围太温暖静谧，尹玉堂的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紧跟着便抿唇不语，神色里像是带着小小的不甘。 “我想要啊……”江颜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尹玉堂的肩胛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等尹玉堂从这七个字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觉得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几乎带着残影地伸到自己面前，准确地往自己腰腹上撸了一把。 江颜占完便宜，撒腿就跑。 等尹玉堂沐浴结束出来打算找江颜算账的时候，江颜已经不见人影了。 跟婢女一打听，才知道人跑出来之后根本就没回房间，问过尹衾的院子在哪儿之后直接杀过去。根据刚才回来报信的莺儿说，江颜已经在尹衾那边睡下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惊讶于一向不亲人的尹衾竟然能留江颜，还是应该惊讶于这两人遇在一起没吵个人仰马翻。 江颜睡的舒坦，尹玉堂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与他说起那七个字的江颜与他印象中的都不一样，不像是前生的端庄冷淡，也不像是如今的跳脱活泼，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让他好生在意。 来回翻过一百五十七次身的尹玉堂忍无可忍坐起身来，叫进外头的婢女。 “娘子真的在尹衾那睡了？”是怎么做到让尹衾留下她的？ 婢女战战兢兢地点头道，“娘子睡了。”微微一顿，婢女又道，“娘子还说，要是郎君问起她，就向您传个话。” 揉揉眉心，尹玉堂没来由地烦躁，“讲。” “穿山甲遇见小白兔怀里抱着一颗胡萝卜，就和他商量自己说一句话就能让他把胡萝卜给自己，小白兔不信，结果穿山甲讲完之后小白兔真的给了。穿山甲那句话讲的是。” 就在尹玉堂聚精会神地打算听下去的时候，婢女却就此住口，并且一脸紧张地看向尹玉堂。 “讲的是什么？” 婢女小声道，“娘子没说……娘子就让给您说这些。” 尹玉堂一瞬间起了杀心。 第二日一早，江颜借着尹衾的胭脂水粉给自己简单地上个妆，心情畅快地到前堂去吃早饭。如她所料，尹玉堂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向她的时候满面欲言又止和咬牙切齿。 昨天晚上豆腐吃完江颜就觉得再留在房间可能会玩出火来，跑到尹衾的院子里一口一个漂亮妹妹的磨了一炷香的时辰才算是赖个软榻睡，想念自己大床的同时，江颜就起了贼心。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别的没发现，倒是发现尹玉堂有那么一丢丢的强迫症了。 就这一个“穿山甲究竟说了什么的故事，就足够闹腾他半宿睡不着觉。 达成目的的江颜神清气爽，睡了个好觉。 深知尹玉堂定不会为这种事情过来问自己，江颜心情甚好地与尹衾站在一处，享受着尹玉堂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垫着脚望着远方等尹家人回来。 尹衾见尹玉堂面色不好，便小步小步地挪过去，低声问道，“阿兄，你昨日……和她吵架了么？” 今日神色这么憔悴，昨晚江颜还非要和自己睡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吵架了。 “没有。”尹玉堂沉着脸，不愿多话。 尹衾还想再问，目光里却就已经能瞧见尹家的马车了。 无奈只好作罢。 作为朝廷高官的正妻，再加上朝堂高官的嫡女，江颜自认自己的眼界还是可以的，总不至于像是乡下来的一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惊讶。 但是江颜还是远方的马车差点儿晃瞎眼。 为首的马车除了大一些阔气一些之外没什么别的引人注目之处，但是后面的就不一样了。第二辆马车那叫一个富丽堂皇，要不是因为技术不允许，八成都会用金子做车轮。 “哎。”江颜悄悄不懂就问，碰碰尹衾问道，“第二辆马车是谁的？怎么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尹衾白她一眼，没搭理她。 不等江颜再问一句，马车就已经在近前停下来了。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个精神抖擞的老爷子。瞧着大抵已经有五六十岁，应当是尹玉堂的祖父。一双眸子丝毫没有混沌，扫过江颜的时候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尹玉堂立即上前伸手扶着老爷子。 ……这么狗腿子的尹玉堂真想拿个手机拍下来留念。 就在江颜神游天外的工夫，第二辆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还没看见人，就觉得一阵异香扑鼻。 她茫然地望过去，就见一个花枝招展富丽堂皇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目光牢牢地锁定自己。 对方掩唇而笑，“哎哟，这就是陛下特意赐婚的江四娘？早就听说江四娘才貌都是长安一绝，要不是因为和小王爷有些关联的话，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很好，恶毒女配，实锤了。 江颜垂眸，默不作声，试图降低存在感。 第87章 想找尹玉堂打一架 尹玉堂娶亲只不过是皇上的一时兴起，甚至连日子都是匆匆定下，选的是个没有尹家人在场的日子。 尹衾对江颜就没有半点儿好印象。 就江家嫡女对李庆云的那点儿小心思，几乎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嫁过来，像是个笑话。 如果不是因为李仁之与尹玉堂的关系，可能尹家都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惹来皇帝震怒，才以此羞辱。 所以此刻不仅仅是知晓前生的尹玉堂，尹衾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的难以置信。 她先前甚至都没打算要和江颜好好相处。 然而江颜挡在她的身前，为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与尹玉堂反目，不嫌弃她这个累赘也就算了，竟还反过来指责尹玉堂做的不好。 让她惊恐万分。 “尹家家风如此。”尹玉堂只来得及丢下这么一句，后续的话便被打断了。 尹家有客，请尹玉堂到前堂去。 尹衾不喜她是不喜她，但也不是个白眼狼，既然江颜这么庇护她，她也不好再对江颜耍冷脸，而是抱着江颜塞给她的首饰，别别扭扭地问一句。 “今晚，你还去我那睡么？” 方才两人的态度看着都要打起来了，晚上自然不能和谐。 尹衾摸摸鼻尖，虽说觉得有些对不起兄长，但还是低声道，“若是你不愿与阿兄同屋，我那院子里还有个客房。” 这话说的尹衾自己都有些心虚，这不明摆着挑拨夫妻感情么。 却不想，昨日还哭着喊着一定要睡她那，今日江颜反倒是气定神闲，扬起眉梢道，“不，我就睡这里。” 这不是她和尹玉堂的院子么，她就要睡在这。 不仅要睡在这院子，晚上还要和尹玉堂好好掰扯掰扯，什么叫家风如此。 尹玉堂不把她当个人看也就算了，怎么能不把自己亲妹妹当人看？ 见江颜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尹衾犹豫一下，还是没拦着。 尹衾走之后，江颜越想就越觉得生气。 她自己是想着未来肯定有一天离开尹家的，到时候尹家这些人都是什么结果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就只是有些心疼尹衾罢了。 挺好看个小姑娘，要是再这么让王氏祸害下去，指不定会有个什么凄惨结局。 这事儿江颜还真就没猜错。 尹玉堂也惦记着呢。 前生的时候尹衾是被王氏给嫁出去的，说是嫁给一个官宦子弟，对方身家不错，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尹衾。 他就信了。 当时的尹玉堂也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件事情，简单地看一下对方的情况之后，就让尹衾嫁过去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很快对方就原形毕露，宠妾灭妻，做的满长安的人都知道。 就在尹玉堂被暗杀的那一年，尹衾的状态也已经和守活寡差不多了。 尹玉堂这件事情也一直记在心上，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会杀出来一个江颜。 江颜的出现让尹玉堂觉得十分意外，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走神，所以让尹玉堂在面对“客人”的时候，态度多少有些不恭敬。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便被对方给抓包，用来做拿捏，喝下不少酒。 众所周知，尹玉堂是不太能喝的。 江颜一直在府上等到深夜，看着外面的烛火都快要灭了，结果尹玉堂还没回来。 惦记着他回来好好打一架的江颜咬牙切齿，打定主意等尹玉堂回来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是没想到，她看见的居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尹玉堂。 尹玉堂是被小厮给送回来的，送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替自家主人好一番向江颜道歉。 当然，也只是口头上道歉两句。 李庆云知道今日尹家人回京，特意上门找麻烦来的。 甚至把尹玉堂给灌醉了。 平日里看上去神色严肃正经的人，现在却因为酒精而显得有些稚嫩，虽然江颜也觉得这个词汇出现在尹玉堂的身上有些魔幻，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喝醉酒的尹玉堂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个少年一般。 完全不见平日里讨人厌的模样。 看他乖乖坐在软榻上的样子，江颜不想和他吵架，只想欺负他。 为了保险一些，江颜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来，戳戳在软榻上坐着的尹玉堂，贼心一起，“你怎么坐在这不动呀？” 自从尹玉堂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坐在这里，腰背挺直，一动不动。 江颜刚开始还看着觉得有意思，在旁边看一会儿，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干脆戳戳他。 不想，尹玉堂却蹙起眉头，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继续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那叫一个规矩。 简直像是上课时候被罚站的小孩子。 江颜纳闷儿，戳戳尹玉堂的脸颊，尽情蹂躏他俊俏的脸颊，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干嘛呢？” 总不能就让尹玉堂在这坐一晚上，但是这人让睡觉也不睡觉，让站起来也不站起来的，很难办啊。 想着自己以前大学聚餐时候学长喝醉的样子，江颜放软口气哄他，“你先躺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你躺下之后我们再说。” 她还想好好欺负一下呢，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有什么意思？ 尹玉堂微微摇头，没有动。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是个雕塑一样。 喝醉酒的尹玉堂固执，没喝酒的江颜也一样固执。 既然尹玉堂不动，江颜就伸手戳他。 先戳戳手，尹玉堂立即将手收回去。 再戳戳腰，尹玉堂往旁边挪些。 当江颜想要蹂躏他脸的手悬在半空蠢蠢欲动，尹玉堂终于有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推开江颜，蹙着眉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两个现在都已经明媒正娶，还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江颜觉得好笑，有意逗他，便敛下一双眸子，委委屈屈道，“你都已经碰过人家这里那里，又把人家这样那样，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打算负责了么？” 说着话的时候，江颜又趁着尹玉堂没反应过来，往他的胸膛上摸一把。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手感，软硬适中，松弛有度。 尹玉堂扭着身子闪躲，却因为是在软榻上而觉得有些不方便，他皱眉看向江颜，眼里都是不赞同，“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我家中已经有妻子，请你离我远一些。” 嘿，看不出来，喝醉的尹玉堂居然还挺守身如玉的。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给李仁之守身如玉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证明尹玉堂不会像是那些人一样出去乱搞。 江颜觉得心情不错，甚至没和他计较尹衾的事儿，摆摆手让莺儿准备解酒茶去了。 “你说说你，不能喝酒就少喝点儿，非得喝多。”左右身边也就一个尹玉堂能听见，江颜顺口就开始胡说八道，口无遮拦。 “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说让我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儿的，结果可倒好，你自己先喝醉回来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任人宰割的样，不做点儿什么我都对不起你。”一边说着话，江颜不顾尹玉堂的挣扎，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蹂躏他的脸。 这手感，绝了。 尹玉堂的反应一直像是受委屈的良家妇男，软榻就这么大又挣扎不开，用力又不敢对一个女子用力。 就只能伸手推拒，一旦手落在江颜身上，又会像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来。 江颜蹂躏得心满意足。 一切结束在莺儿的解酒茶送过来。 莺儿看着两人衣衫半露，江颜又坐在尹玉堂腿上，脸直接红成个虾子。 放下解酒茶就跑，生怕耽误郎君和娘子的好事。 江颜以为，这杯解酒茶应该会伴随着他的挣扎，最后被她半强迫地给灌进去。 毕竟尹玉堂在闻见药味的一瞬间就皱起眉头，感觉喝个解酒茶像要他命一样。 然而江颜没想到的是，尹玉堂居然十分乖顺地就喝下去了。 尽管一直皱着眉头。 江颜从他身上下去，把碗放在桌子上时还在纳闷，尹玉堂怎么可能是这个性子？ 难不成是因为在李仁之的面前都这样，喝醉就认错人了？ 就在江颜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尹玉堂开口。 “这样够么？” 江颜一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见江颜没有反应，尹玉堂似乎是有些失望地微微低下头，小声道，“这样还不够？” 这声音和平时不一样，如今低低软软，格外讨人喜欢。 江颜不懂就问，“什么不够？” 尹玉堂摇摇头，垂眸整理自己的衣服，又恢复到正襟危坐的样子。 这就让江颜很不爽。 合着刚才都白逗弄了，这会儿脸还红着呢，人就又板板正正，一点儿都不好玩。 有些赌气的江颜往旁边一坐，等着解酒茶自己起作用。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尹玉堂因为她在旁边，似乎又绷紧些身子。 这就让江颜满脑子都是不能播的东西了。 平日里李仁之和尹玉堂到底在玩什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 江颜的脑内剧场还没播完，尹玉堂又问道，“现在行么？” 第88章 酒醉限定版尹玉堂 这人突然一张口，把江颜都吓一跳，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只能点点头道，“行。” 尹玉堂顿时长出一口气，在软榻上起身，他抬脚就要往屋子里面走。 搞不懂他在干什么的江颜一脸茫然。 他只走了几步，发现江颜没跟上来，尹玉堂立即回头，表情看上去有些诚惶诚恐。 明明已经位极人臣，但是尹玉堂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情。 有些恐惧，还有些愧疚。 “你不和我一起吗？”尹玉堂垂下脑袋，像是被人丢在路边的小狗崽，垂头丧气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颜整个人当场傻掉，所以喝醉之后的尹玉堂，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应该算是什么？ 撒娇吗？ 这是尹玉堂的喝醉之后限定版吗？太可爱了，她想一直留下行不行？ 江颜微微舔唇，觉得自己十二分心动。 轻咳一声，江颜端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用刚刚尹玉堂说过的话来反问他，“但是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我怎么能和你一起睡呢？” 尹玉堂一怔，像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垂着脑袋思索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束好的发因为方才和江颜的“搏斗”而散落开，如今有不少落在脸侧，他耷拉着脑袋，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颜控晚期的江颜终究有些不忍心，轻咳一声后便走到近前去，“我跟你一起。” 反正就一起进屋，又不是一起睡觉。 毕竟这么可爱的尹玉堂也是限量供应。 当下松一口气，尹玉堂伸手牵过她的手，一直到两人都坐在床上，还是没放开。 江颜晃荡晃荡牵在一起的手，扬着眉梢问他，“你这是干什么，怕我跑了啊？” 本来是开玩笑的说法，没想到尹玉堂居然真的点点头。 江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走。”江颜笑眯眯地哄着他，神色和表情都像是在对着个小孩子说话。 尹玉堂却不信她，手依旧是牵着她不肯放开，甚至还越抓越紧。 再说出来的话，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呢喃，“别丢下我。” 江颜心都快化了。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有个各方面都很合自己心意的美人在旁边，而现在尹玉堂不仅仅是长得让江颜很喜欢，更重要的是居然在撒娇！ 像是尹玉堂这样平时毒舌的要命，要多高冷就有多高冷的美人撒娇起来，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江颜空闲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连声答应道，“不丢不丢，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的天，喝醉酒的尹玉堂也太可爱了。 “嗯。”尹玉堂抓着她的手，乖乖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江颜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贼心就又起来了，她在内心给李仁之道歉之后，对着小白兔尹玉堂循循善诱。 “你叫我一声。” 尹玉堂抬眸看她，一双眸子里面带着几分水光，看上去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清醒。 尹玉堂歪歪头，没张嘴。 江颜贼兮兮地道，“来，你叫我一声，叫……老公。” 这两个说出去的时候，江颜自己的脸皮都觉得有些发热，她这未免也太趁人之危了。 这要是尹玉堂真的叫了，等他醒过来之后知道他喊了什么，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不得直接把她的皮给扒下来？ 就在江颜觉得愧疚的时候，尹玉堂启唇开口了。 “老公？”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江颜说出来的称呼，却是一脸茫然，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在愧疚的江颜被他的声音戳中靶心，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哪里还管什么过不过分，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江颜顿时理直气壮起来，空下来的手揉着尹玉堂的脸，连声夸奖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难怪李仁之后宫那么多嫔妃都不喜欢，就喜欢尹玉堂。 这萌起来简直要命啊！ “疼。”尹玉堂委屈，一双眸子里顿时盈满水光，可怜兮兮地看向江颜道，“阿瑜疼。” 江颜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萌死了。 如果喝醉的尹玉堂一直都是这样的话，江颜想每天都给他喝酒。 当机立断放开手，江颜捂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心跳。 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美人儿在自己面前说这话，江颜觉得自己也就不是个男人，要是个男人可能当场就把尹玉堂给办了。 李仁之未免也太有福气了，这么好看的美人居然能独占着！ 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江颜才又转眸去看尹玉堂。 像是因为喝醉酒的缘故，尹玉堂有些困倦，低垂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瞌睡，但也不知为何，并没有要躺下的意思。 江颜心疼他，赶紧道，“好了好了，快睡。” 今天晚上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来一点儿的话，江颜的鼻血可能都要下来了。 “睡觉？”尹玉堂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当着江颜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以往连看都不给江颜看的身体，现在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地暴露在江颜的面前，江颜看着他几乎算得上是*****的行为，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热，然后好像有什么液体下来了。 抹一把脸，江颜毫不意外地在自己的布巾上看见了一抹红色。 很好，她居然真的成功的被尹玉堂撩到流鼻血了。 “你没事？”尹玉堂吓一跳，衣服也顾不上脱，带着脱下一半的衣裳握住江颜的手，惶恐不安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没事。”江颜本来是想扬起脑袋止一下鼻血的，但是却在动作之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一手用布巾捂住脸，一边去看尹玉堂的神色。 才发现他的神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惶恐。 比起醉酒后的意识懵懂，倒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觉得恐惧。 不对劲。 江颜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对他问道，“你怕我干什么？” 之前一副要将她生吃活剥了的样子，当着尹衾的面都能冷脸对她，还差点儿直接要她小命。 有什么好怕的？ 不想，她这么一问，尹玉堂就更惶恐了。 挺大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上还挂着半脱没脱的衣裳，搞得江颜都快按捺不住自己的施虐欲。 “尹玉堂。”江颜觉得自己逐渐触碰到事情的真相，眯眸问道，“我是谁？” 总觉得，尹玉堂的所有情绪都不像是在对着自己的。 尹玉堂眨着眸子看向她，神色无辜，却不说话。 感觉鼻血也止住了，江颜胡乱抹一把脸，将布巾随手放在一边，换个问法。 “我没事了，你上床睡觉。”江颜像是哄孩子一样半哄半强迫地将他的衣裳扒掉，把人按在床上，笑吟吟地问，“你觉得，尹衾这个人怎么样？” “阿衾？阿衾……很乖，可爱。” 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脸的尹玉堂发丝散落，看上去格外可爱，乖巧地回答江颜的问题。 江颜若有所思，换个人问，“那，尹老爷子如何？” 能给尹玉堂留下这么重心里阴影的，十有八九就是家里人，她一个个问过去，总能问出来。 虽然江颜也不知道，自己打听来要做什么。 “祖父，辛苦。”尹玉堂微微蹙眉。 看来也不是尹老爷子。 就在江颜想继续问的时候，尹玉堂偷偷打个哈欠，一双眸子快要睁不开了。 江颜心一软，决定还是下次有机会再问。 抱着最后一点儿心思，江颜低声问道，“那，江颜呢？” 虽然是知道不能有什么好话，并且问的时候就是希望出一些针对自己的原因，但江颜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因为想要被夸奖而蠢蠢欲动。 至少夸她一句好看？ “江颜？”尹玉堂眉头皱得死紧，好像是努力在自己的脑子里寻找这个人。 就在江颜以为这人可能要直接睡过去，没有评价的时候，尹玉堂的声音响起来了。 平静而缓慢。 “自私，刻薄，虚伪，自大，任性，骄纵，傲慢，刚愎自用，嚣张跋扈，聒噪，多疑。” 江颜嘴角的笑意当场僵住，好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问，“就没个优点吗？” 尹玉堂认真思索半天，扔下俩字，“没有。” 江颜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她是尹玉堂亲媳妇吗？ 这俩人关系这么苦大仇深？真难为尹玉堂一点都看不上江颜，还要为李仁之开心娶她了！ 按捺着自己冲动的，想要将尹玉堂人道毁灭的心，江颜平复好一会儿情绪才冷静下来。 正准备找尹玉堂报复回来，就听见房间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尹玉堂睡着了。 一瞬间，江颜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直男气自己两句之后心安理得去睡觉”这一点更让人生气的事情吗？ 没有！ 气到上头的江颜正打算一盆凉水泼上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就在去找凉水的过程中，看见了放在书桌上的某样东西。 第83章 这大小美人是她的人 虽然没接话，但江颜还是很纳闷儿。 尹衾和尹玉堂都是一样的嘴毒说话不留情面还很傲娇，但也没见着这么阴阳怪气的时候。尹老爷子浑身书卷气，一看就是书香世家。 这种家庭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恶毒女配的？ 基因突变吗？ 见江颜没说话，妇人接着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嫡女，这规矩教养什么的都和我们大不相同。” “二婶娘，王氏。” 许是见江颜太可怜，尹衾竟悄悄地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婶娘说的是。”江颜一福身，没与她反驳，只是垂眸道，“只是祖父在前，长幼有序，不敢先与婶娘问候。不想竟惹了婶娘不悦，都是奴的不是，请婶娘见谅。” 扶着尹老爷子的尹玉堂眉梢一挑，不知该说是惊讶还是恼火。 先前自己分明特意叮嘱过江颜莫要与尹家人起冲突，却不想她的性子还是这般耐不住，刚一对上就同二婶娘说起来。 但，这番作为却与前生截然不同。 前生的江颜听见这话便觉得受了极大侮辱，在门口便将王氏与其本家从头到尾地指责个遍，语气凌冽自然也牵连了尹家。最重要的是，她就在尹家门口与之争辩，惹来不少人看热闹，不出当晚，就成了长安笑柄。 如今的江颜虽也是不服输，却轻飘飘地就将过错归在了王氏的身上，反倒衬得自己十分乖巧。 这番以退为进，倒是出其不意。 果然，王氏娇艳笑着的脸顿时一僵，神色看上去有些尴尬不自然。 江颜却没理她，两步上前去按照规矩给尹老爷子行过礼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尹玉堂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王氏本还要同她讲些什么，却被身后男子扯住，恨恨作罢。 本以为人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应当是开席吃饭，却不想一群人都聚集在正厅，等着尹老爷子训话。 除却方才为难她的王氏之外，这屋里的主子也站着不少，有两个瞧着与尹玉堂差不多年岁的，目光一直在往江颜的身上看，似是极其好奇。 决定不给尹玉堂惹麻烦的江颜装没看见。 尹老爷子倒也没说什么，也无非就是些叮嘱他们二人以后夫妻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毕竟这婚事是皇上下旨，就算挑在尹家人都不在府上的时候，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尹老爷子都没为难，后边儿的叔伯兄长自然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随口祝福两句，就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男人们在前头陪着尹老爷子，女眷们去后院。 因为尹家的老太太和大房去得早，所以女眷里头做主的就是二房家的媳妇，王氏。 见江颜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便要跟着离开，尹玉堂颇为不放心，他叫过磨磨蹭蹭不愿过去的尹衾，低声叮嘱道，“你看着她些。” 莫要再闹出前生的样子，将尹老爷子气个好歹。 “嗯。”尹衾看着恹恹的。 王氏带着自己的儿媳女儿走在前头，花枝招展像只开屏的孔雀，江颜同脚步极慢的尹衾走在一起，落在最后面。 “哎。”江颜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声问道，“她一直都这样吗？” 尹衾没力气搭理她，有气无力问道，“哪样？” “就……看见个新人就要蹦跶蹦跶，一定要刷自己存在感的这样。”江颜在后头看王氏摇曳生姿的背影，觉得这身段儿不去当鸨母都屈才了。 尹衾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说话，看她一眼，才点点头。 “早就听闻江四娘是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是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王氏还记着先前在门口的仇，装模作样地笑着道，“就是不知我们能不能有幸见识见识江四娘的才？” 江颜还没等拿起筷子呢，就听见自己被点名，只能忍痛放下，“婶娘谬赞了。不过是些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不如我们也学学前头那些男人们，行个酒令，如何？”王氏只当没听见江颜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 在座的要么是王氏的儿媳妇，要么是她女儿，或者就是些长久地在王氏手下小心翼翼活着的，自然没人反驳，都附和地点点头。 “那咱们也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便就以琵琶为令，轮到谁，谁便接一首诗。”王氏眸子扫过江颜，带着些幸灾乐祸，“今日便由江四娘开始。” 特意提起行酒令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王氏听说江颜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想必这所谓的“才学”也尽数失去，今日被问起就只能站起什么都接不上，丢脸丢到地缝里去。 “阿娘你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五妹最不擅长于此道的。这次五妹又要被罚酒喝了。”坐在王氏身旁的一个姑娘掩唇而笑，神态和王氏几乎一模一样，“五妹，这次可千万不要喝醉了耍酒疯，又是自己掉进湖里，又是被祖父责罚哦。” 江颜微微蹙眉，觉得这话有些不顺耳。 再看身边的尹衾，根本就没反驳的心思，只是红着脸垂首，看上去羞愧至极。 虽说不知上次发生过什么事儿，但江颜看出来了，王氏这一家子就打算以欺负她们为乐了。 江颜微微勾唇，柔声开口道，“那便以我开始。婶娘，各位姐姐妹妹，阿颜便献丑了。” 她虽然不会作诗，但她穿越前不久才刚高考过啊。琵琶行可是高考必背科目，她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这首长篇叙事诗结构严谨缜密，错落有致，情节曲折，波澜起伏。 等江颜将全文酌情删减后背完，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连尹衾都不意外。此时众人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说好的失忆呢？ “献丑了。”江颜腼腆一笑，施施然落座，目光望向王氏，乖巧温顺问道，“婶娘觉得如何？” 王氏还哪里说的出来话？她出生于商贾之家，鲜少学过什么诗词歌赋。方才提出来不过是想难为江颜一番，却不想竟落到自己这里，哑然半晌，才讪笑着道，“不错……果然是才女。来，快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再不提行酒令之事了。 只是王氏更加不甘，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刁难江颜的法子，便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 “江颜啊。”王氏轻叹一口气，神色担忧，瞧上去就像是个在为晚辈着想的好长辈，“婶娘知道你嫁给玉堂心有不甘，你心里头放着旁人，你们这门亲事不合适。不过既然进了尹家的门，以后便好好过日子。虽说玉堂他性情冷淡言辞刻薄，早早便与家中不合自立门户，但他既然已经将你娶回家，就会对你好的。” 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江颜咽下口中的醋芹，忍不住赞叹，还是王氏会说，三言两语地就又说两人不合适，又说尹玉堂各种不好。要是原主心里头真放着李庆云，回去保准和尹玉堂吵架。 这才叫高段位，瞧瞧她娘家那个大姐，真该和王氏好好学学。 “阿兄才不是这样！” 江颜还能忍，尹衾却听不下去了，她怒极抬眸看向王氏，“阿兄并非与家中不合，而是……” 下半句她说不出了。 虽说在尹家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要真的在光天化日下说出来，尹衾却开不了这个口。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旧账重提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证明她小心眼罢了。 王氏嫌恶地看她一眼，微微摇头，对江颜道，“尹衾自幼父母双亡，也没个人照顾着长大，就成了这般性子。长嫂如母，以后还得你多担待，可不能再让她做出这种事儿了。” 上一句骂尹玉堂刻薄冷漠，下一句骂尹衾没有教养。 端起水杯抿一口，江颜平心静气。 王氏是真当他们家没人了是？尹玉堂和尹衾这大小美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郎君，一个叫她一声嫂嫂。就冲着这层关系，她能随便骂，外人，不行！ “婶娘说的是。”江颜唇角含笑，眉眼微挑，语气不疾不徐道，“阿衾虽自幼丧母，养在这大家却无人照顾，但终究没养成个牙尖嘴利颠倒是非的性子。只是性情浮躁些，的确该管教，婶娘放心，以后阿颜自会好生照料，断不会再让她孤立无援了。” 王氏脸色微变，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这小兔崽子在骂她。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笑意盈盈地望向王氏，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像是尹玉堂身上带着的冷意。 “郎君年少有为，方才弱冠不久便位极人臣，阿颜已觉得十分骄傲，总比旁人苦读诗书十数年却连及第都没有的强。更何况，江颜并不觉得心有不甘，也不觉得这亲事有什么不合适。” 江颜拿起桌上的布巾擦擦嘴角，姿态优雅从容，比起王氏来更气度不凡，“阿颜与郎君乃是陛下赐婚。婶娘却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亲事不合适，难道，婶娘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不开口则矣，一开口，江颜就给王氏扣了个大帽子。 第89章 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江颜是趴在尹玉堂床边睡着的，第二天一早醒的时候又在床上，她习以为常地打个哈欠，揉揉眼睛让自个儿清醒点儿。 听见有脚步声进来便以为是莺儿，随口问，“郎君人呢？” “你找我？” 尹玉堂的声音稍显冷淡，手上拿着个布巾，看向江颜的时候目光冷淡。 全然没有昨日粘人撒娇的样子。 但是，江颜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看向在床上笑得直打滚的江颜，尹玉堂极其克制自己，才能不怀疑江颜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说来应该也算是脑子有些毛病。 毕竟江颜也曾经失忆了一次。 等着估摸着几息的时间，江颜才把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给擦掉，勉强维持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跪坐在床上问。 “郎君，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还头疼不头疼了？” 虽然看着是认真，但是江颜的表情摆明就是在忍笑。 尹玉堂犹豫一瞬，便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昨日酒后，做了什么事情？” 他酒量不好，自己是知道的。 但是也没想到李庆云居然会以庆祝他们回来为由头，主动上门来要求一起吃个饭，还找出了一万个理由来灌酒。 要不是因为在尹家，觉得没什么事情的话，尹玉堂也不会喝这么多。 天知道为什么会被江颜给撞上。 “没有，郎君你昨日酒后特别可爱，真的。” 想想昨天那个刺激的脱衣舞，江颜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又要忍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江颜一脸无辜地眨着眸子笑着问道，“就是郎君提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想着记下等着郎君清醒之后，好好问问郎君呢。” 她是有些不清楚的事情想问问。 只不过，不能直白的问。 该让尹玉堂知道的可以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也不能随便说。 江颜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可能地看上去正常一点，弯唇道，“现在不是时候，郎君，我们要不要去给尹老爷子请安？” 她看的那些个宅斗小说里面都是这么说的，新媳妇一早要去请安。 若是遇见了难缠的婆婆，还要天天给婆婆请安的。 不过看看尹老爷子的状态，再加上是个男人，应当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尹玉堂微微抿唇，摇头道，“不用。” “那，我今天出门一趟行不行？”江颜试探着问，目光却有些心虚地不好意思和尹玉堂对上，“就一上午，我去找阿兄商量些事情。” 阿兄？江云瑾？ 提起这个人来，尹玉堂就想起昨日江颜口口声声说的自己不如他。 尹玉堂的眸子沉下几分，正想拒绝的时候，就看江颜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昨日郎君喝醉时候说了许多人家听不明白的话，也不知郎君究竟是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才能回来是那般说法。” 江颜神色幽怨，就差直接对着尹玉堂问一句。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偏偏尹玉堂还真就有些事情不能让江颜知道，他微微蹙眉，心下有些犯嘀咕。 莫不是自己酒后失言，说出去了？ 尹玉堂心虚得很。 “我昨日，说什么了？” “不提也罢。”江颜幽幽怨怨一叹气，从床上下来拿着布巾轻声道，“若是郎君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尹玉堂这人，理论上来说是软硬不吃的，但若是自己理亏，便吃软不吃硬了。 比如如今。 尹玉堂今日早上一醒，就瞧见江颜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眼下有些青黑，看上去是没休息好。 而旁边还放着一个沾着血的布巾。 沐浴的时候尹玉堂检查过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 那血迹就只能是江颜的。 自己酒后酒品不太行，尹玉堂是知道的。 一想起来可能是自己误伤了江颜，他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听外头伺候的婢子说，自打那小厮将他送回来之后，一直就是江颜在照顾，旁人都没进来过。 他身上并无伤痕，衣裳也整洁如新，想来没少难为江颜。 尹玉堂想起这些来，幽幽叹口气，神色复杂地道，“你去。” 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若是身上有什么伤口，便让人瞧瞧。” 话一出口，尹玉堂想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在乎这个做什么？ 他不应该，巴不得江颜快些死了算了吗？ “好，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来。” 江颜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眯眯心情甚是不错。 她就知道，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一个两个的最吃的就是小姑娘撒娇。 上到尹老爷子，下到尹玉堂。 就没有撒娇解决不了的事情。 心满意足的江颜琢磨着一会儿出去给江辰挑些什么礼物，根本没注意到尹玉堂的眼神。 等两人再次眼神交汇的时候，江颜差点儿又笑出声。 她忍着自己的笑意，拉着莺儿就溜，“那郎君，我们早饭就不吃了，先走了。” 莺儿也是忍笑忍得浑身都哆嗦。 尹玉堂不解其意。 等尹玉堂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已经是议事快结束的时候了。 李仁之憋了一上午，终究是在午饭之前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尹瑜啊，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脖子上？ 尹玉堂摸一把脖子上，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给尹瑜抬个铜镜来。” 在对上铜镜的一瞬间，尹玉堂的脸就黑了。 他的脖颈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猪。 如果此刻有另外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就会发现上面画的是十分出名的小猪。 佩奇。 尹玉堂一瞬间黑了脸。 李仁之这哪儿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当下完全不顾帝王形象地拍桌大笑，等他笑够了，才调侃道，“你这闺中情趣，可以啊。” 就不可能有人能在尹玉堂清醒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儿，所以就只能是在睡着的时候。 睡着的时候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只剩下了他的美娇娘。 江颜。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江颜居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李仁之拍桌大笑，完全不在乎尹玉堂是不是黑下脸，“不愧是江家出来的女儿，江家人果然很有趣。” “臣怀疑，您只是想夸奖江二娘。” 尹玉堂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布巾，对着铜镜将自己脖颈上的痕迹擦干净，声音听着像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不过李仁之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弯唇道，“我是很想夸奖她。不过江颜也的确很有意思，敢这么对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等江颜回到尹家的时候，这事儿已经悄无声息地传遍长安了。 江颜一时之间有些发愣咂舌，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闹得这么大。 以至于她在坐在王氏面前的时候，还满脑子都是这事儿，多多少少有些走神。 王氏看出她的状态不对，便忍不住笑道，“哎呀，江颜啊，你这是怎么了？” “婶娘。”江颜回过神来，对着王氏抬眸一笑，张口就来，“我正帮白露想着，谁家的少年郎合适呢。” 躺枪的尹白露一脸火大，又不好当着王氏的面说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一句，“江颜，你别太过分！” “陈家嫡子才貌双全前途无量，就是身子不好些。柳家嫡子才貌俱佳，只是有些风流。”江颜像是没听见尹白露的话，还掰着手指头数着人，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这两人都还算是可以，就是不知道白露是怎么想的。” 每天都在惦记着让尹白露嫁人，王氏怎么可能不了解一下这些人？ 江颜说的这俩人她都知道，陈家嫡子是个腰以下都不好使的残废，柳家嫡子更是把平康坊当成家。 尹白露自然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江颜！” 王氏能忍，尹白露却火大忍不了，拍桌怒道，“你是不是瞧不得我嫁的比你好，所以才找这么些人的！” “哎呀。”江颜掩唇，一脸惊讶，“原来你的标准是郎君呀？那可不好找了，像是郎君这样年少有为才貌双全的，长安可不多呢。” 在旁边听着的尹衾嘴角抽抽，合着又不是江颜气急败坏跳着脚骂尹玉堂狗男人的时候了。 她是不是应该佩服她这个嫂嫂，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 还没等尹白露想好用什么话来怼回去，一个人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尹玉堂脸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颜，对王氏一拱手道，“婶娘，我找江颜，有些事情。” 看两人在一起出现，王氏可来劲头了。 王氏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目光一直往尹玉堂的脖颈上瞄。 “毕竟还是年轻人呀，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是开心的时候多，玩的东西也是花样百出的。不过还是得小心些，可别过火了。要不，可就成全长安的笑柄了。” 尹衾面皮薄，一听这个耳朵尖都红了。 却没注意到，旁边江颜的怒火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第90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嫣然一笑，百媚顿生，“婶娘说的是，都是阿烟不好，仗着郎君疼我，纵容我，做出逾矩之举来。想来像郎君这么好的人，也不会在我人老珠黄之后，连这后堂都不踏一步。白露可一定要照着这样的人找，莫要找些配不上你的。” 瞧着眼前人都有些发愣，江颜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勾着笑地往尹玉堂身边儿走，到他身边把她胳膊一挽，娇滴滴地便开口。 “闺趣这种东西，还是要有的。否则这女人只被当成个生子管家的玩物，这一生多可惜。”微微一顿，她抬眸看向王氏，笑颜如花，“婶娘，您说是不是？” 江颜这个人很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尤其是在对上一个很难缠的女人。 所以昨天下午她用一盘子糕点外加两壶羊奶，哄着尹家的婢子给她把八卦从头到尾讲个遍，若不是因为时间有限，江颜可能还打算继续听下去。 旁的八卦她没记住多少，王氏的倒是记住不少。 比如说，这王氏自打嫁过来开始就一直磕磕绊绊的，家里郎君从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再鲜少来过，这么多年日子看着显赫，实际上和守活寡差不多。 如愿以偿地瞧见王氏黑下脸，江颜挽着尹玉堂的手臂，笑吟吟道，“那婶娘，我们就先告辞了。” “你等等！” 听见这声喊，江颜顿住脚步，面上的表情稍微凝重几分。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王氏不是个面子第一的人，现在准备不要脸和自己这个小辈吵一架了？ “婶娘还有何指教？” 江颜心里谨慎，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就只是笑眯眯地问。 被挽着胳膊的尹玉堂其实是很想甩开的，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旁边又有这么多人在瞧着，他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合。 否则，王氏肯定话更多。 “尹衾也该到说亲事的时候了，最近我帮她物色物色，遇见合适的就嫁人。” 看不出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在说自己，王氏也不好发作，就只能拿尹衾的事儿来刁难他们。 一旦尹衾也嫁出去，这整个尹家几乎就是她的了。 听见这话，尹衾的脸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望向尹玉堂，目光中带着几分求救。 她的兄长应当心知肚明，王氏不可能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 尹玉堂面色一沉，正想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江颜掩唇而笑，目光扫过尹白露，“这素来讲究长幼有序，白露还没说亲事呢，怎么好先给阿衾说呢？婶娘，这般做法，说出去了怕是要落人口舌呀。” 她的眼神充满担忧，像是真情实感地为尹白露着急。 “啊对，我想起来了，之前我阿兄说过，这满长安的没成亲的郎君呀，都在秦郎君的一本花名册儿上。”江颜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笑得那叫一个友善，“等我回头讨来，让婶娘好好瞧一瞧。毕竟白露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一直在家中拖着，下面的妹妹们都没法儿嫁人呢。” 这话换谁来听都是在为尹白露着想，王氏明知她是在借此推脱，也不好明说。 就只能给尹白露使个眼色。 她们是平辈，深一句浅一句的说过分了也能糊弄过去。 尹白露没看她，但还是没绷住自己的火气，拍桌怒道，“江颜，你不也是上头姐姐都没成亲，就先嫁人了么？” “白露，我们能一样么？”江颜一副看傻孩子的表情。 她是不想嫁人了，在江家混吃等死天天和江辰在一块儿多好，还能看见府上的仙女姐姐。 但是李仁之的意思，她能反驳么？ 尹白露一怔，想想也是。 在这儿耽误的时间太多，江颜已经感觉尹玉堂的肌肉都有些僵了，她便微微弯唇，软声开口。 “婶娘要说的话说完了么？”她一只手指无辜地压着下唇，神色坦然地笑道，“若是说完了，阿颜和郎君就先告辞了。毕竟，我们还要去商量一下我们的闺·中·情·趣呢~” 最后这一句话扔出来，王氏人都傻了。 当着外人的面将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连平康坊的那些娘子们都做不到。 江颜明明就是江侍郎府上的嫡女，是绝对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 看王氏被这一句话炸的没心思难为她，江颜如同小狐狸一般露出个得逞的笑，拽着尹玉堂溜了。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给尹衾抛个媚眼过去，暗示她赶紧跑。 她是看出来了，合着王氏一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儿干，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这俩美人儿。 王氏这边的人被雷得外焦里嫩，连尹衾也偷偷走了都没发现。 好半晌尹白露才反应过来，捂着爆红的脸哀嚎，“阿娘，她，她，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到底是尹家出来的，尹白露骂人也没什么花样。 而此刻，被公认为“不要脸”的江颜正拍着自己的胸口喘气。 怕王氏后反劲突然追上来，江颜出她院子之后就开始拉着尹玉堂撒丫子跑，一路跑到这僻静无人的树荫下面，才喘口气。 还不忘拍拍尹玉堂，“你注意一下，走路同手同脚。” 虽然尹玉堂的脸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是这人的表情已经出卖他了。 显然也是被她说的话惊到不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意识到自己反常的尹玉堂更加恼羞成怒，不知为何如今的江颜竟能如此恬不知耻，他甩袖转身，冷声道，“你是个女人，说话怎可如此孟浪？” “我说的哪里孟浪了？”江颜装傻，蹦蹦跶跶到尹玉堂面前，指指他的脖颈，“婶娘说的闺趣是这个，你要找我研究的不也是这件事情么？我说我们去研究闺趣，哪里不对？” 江颜撇撇嘴，丝毫不觉得良心痛地甩锅道，“明明就是你想多了，还说我的不对？” “你！” 在嘴皮子上，尹玉堂就从来都没有赢过江颜。 不过江颜这么一提，倒也让他想起来了。 尹玉堂沉着脸，声音冷冰冰的，“所以，你为何要往我的脖颈上画这种东西？” “为了报复。”江颜十分坦诚，一摊手道，“昨天晚上喝醉酒没少说我坏话，指着我鼻子骂我。你骂我，我还要给你换衣服擦脸伺候你睡觉，所以心里来气，忍不住就画上去了。” 这么坦诚，反倒是让尹玉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且，谁知道你早上居然不洗脸的啊。”江颜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郎君，你每日是要去面见皇帝的，怎么能如此不恭敬呢？俗话说得好，这人的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你不尊重旁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连陛下都不尊重呢？” 转移话题小能手江颜敛着眉眼，说话的态度倒是真的让尹玉堂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错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 “江颜！” 尹玉堂怒极，寒声道，“你是江侍郎的嫡女，怎可如此骄纵任性？如今你是我尹家的媳妇，就应当克己复礼，做事怎可如此不经考量？” “我就这样。”江颜叉腰，一点儿都不怕他，“你嫌弃我啊？你嫌弃我你给我写休书啊！” 光有本事骂人，没本事写休书，算什么男人。 她巴不得尹玉堂赶紧厌烦她，然后一脚把她蹬出家门呢。 “休书？”尹玉堂气的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江颜，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会放你走的，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尹家！” 尽管他一直到如今都不知道，江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尹玉堂仍旧时不时地会因为回想起前生，而对江颜有杀意。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尹玉堂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将江颜就地解决的冲动，眯眸看向她。 谁曾想，不服输的江颜对他对视半晌，竟然眼圈一红，嘴一扁，大哭起来。 “哇！” 江颜蹲下身抹眼泪，委屈得像是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你喝醉酒折腾人家半宿，连床都不让上，还不让睡觉！人家就画个小猪，你自己没洗脸还怪起我来了！呜呜呜呜你就知道欺负我，我阿兄果然没说错，嫁进尹家之后连你都不肯护着我，我肯定要被一万个人欺负了！” 这哭声有一瞬间是把尹玉堂的大脑哭懵了的。 脑子在努力回忆自己哪句话说的重，还没等他想明白，江颜就哭得更大声了。 “你凶我，你就为这种事情凶我！你从来都不问我委不委屈的，你好过分，呜呜呜呜你欺负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江颜看上去哭得伤心极了，蹲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只能看见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有一个后脑勺。 而实际上，江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俗话说得好，一哭二闹三上吊。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江颜只能出此下策。 不等尹玉堂做出什么反应，后方便传来一个低沉而苍老的男人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第84章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王氏一噎。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江颜是怎么绕到这的，是她想刁难江颜的，说着说着，怎么反倒变成她不赞成陛下的决定了？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顶不了这么大的罪名。 要是让家里头的郎君知道她胡说八道这些，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王氏见江颜不老实格外不爽，蹙着眉头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江颜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瞧着她，问道，“那是阿颜愚笨，误解了婶娘的意思。所以还请婶娘告知一声，何为，我与郎君的亲事不合适呢？” 王氏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虽然江四娘与小王爷之间的感情广为人知，长安权贵全都心知肚明，但也仅限于心知肚明而已。 江家和越王府都未曾出面说过什么。 在家中什么时候吃过亏？王氏越想越觉得憋气，偏偏看江颜的表情又觉得她像是只是单纯地发问。 一联想到江颜之前失忆的传言，王氏也就释然了。 怕是真的失忆了，然后把人给忘了。 “许是你都不记得了，那就不提了。”一想想江颜连李庆云都不记得，王氏心里就舒坦了。 王氏是打算偃旗息鼓，江颜却没打算放过她。 美眸一转，江颜的目光落在王氏身边的姑娘身上，客气道，“阿颜先前碰过头，什么人都不记得了。眼下瞧着各位姐姐妹妹也不认得，所以……” 想要认识一下的心十分明显。 “相处久了时间长了自然就认得了。”尹衾冷着脸，凉飕飕地来一句，“尹家家训，食不言寝不语。” 王氏身边的姑娘却笑起来，像是就为给尹衾抬杠一样，“那是他们男人的要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若要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嫂嫂呢。” 尹衾撇撇嘴，像是不愿和她争辩一样埋头吃饭，却还是小声自言自语一样念叨。 “尹白露，老三。” 傲娇的性子还真是和尹玉堂如出一辙。 “你叫白露？”江颜眉眼微微弯起来，温柔又好看，“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一会儿吃过饭，让人给你送过去。婶娘。” 话锋一转，江颜轻叹一口气，神色担忧道，“白露也已经这个年岁了，怎么还没说亲事呢？别人家的这么大年纪的姑娘都已经快有孩子了？我还要比她小上些，也已经嫁给郎君了。婶娘您也别怪阿颜多嘴，但是这姑娘家还是早些嫁人的好，年纪太大可就要嫁不出去了。” 尹衾蹙眉看她，颇为不满。 江颜浑然不觉，还在继续道，“而且，白露都已经这个年岁了，就别再挑了。” 这事儿也是王氏的一块心病。 说起来的话，尹白露还要比江颜大上一些，但是因为眼界太高，所以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亲事。 王氏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我的事儿用得着你管？”尹白露最烦的就是王氏和她念叨这个，现在也是冷着一张脸，带着十二分怒火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得了！” 江颜眨眨眼，神色委委屈屈，“我也是为你好呀。婶娘，阿颜是打心里觉得白露应该早些说个亲事了。” 就两句话的工夫，王氏就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江颜的身上挪到尹白露的身上了。 江颜不愿多话，心满意足低头吃饭。 自打江颜说起这事儿开始，王氏的心思就不在她和尹衾身上了，开始从头到脚数落尹白露的不是，一边念叨着谁家的小郎君还未娶妻，一边念叨着尹衾要对这件事情上点儿心。 一直到吃完这顿家宴，王氏都没再跟她和尹衾多说什么。 江颜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倒是尹衾好像生气了，吃过家宴之后就没再搭理江颜，转身就走。 江颜觉得自己也没招惹她，不由得有些疑惑，两步小跑追上去扯扯她的衣袖，“阿衾，你生气啦？” 尹衾甩开她，冷脸道，“你放开我。” 看来是生气了。 自认自己也没做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儿，江颜面对美人向来没有下限。 没皮没脸地凑上去，江颜干脆抱着她的胳膊，软着声音问，“郎君可让你看着我点儿，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再回去找王氏打架怎么办？” 话里的意思并不太认真，所以尹衾也能听出来对方单纯只是拿这个做威胁。 并无认真的意思。 所以尹衾格外恼火，蹙眉道，“那你就同她打去。我看你与她说话倒是很投缘，连姑娘家的亲事都能说到一起去，还有什么能打的？” 嘿，居然因为这个生气了？ 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却还不等江颜再说什么，就听后头一个脚步声急匆匆地追上来。 “你们等等！” 尹白露。 她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来，一边撑着膝盖喘气，一边不服输地指着尹衾道，“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 江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弯唇笑道，“我们阿衾年纪还小的，急什么。更何况……” 瞥一眼身边尹衾的表情，江颜特意拉长声音。 “我与她阿兄愿意养着她，在家里时间长些还能多陪陪我们。这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阿衾来说，我们便是如同父母一般的存在，我们都不急着让阿衾嫁人，白露你急什么呀？” 几句话说的尹白露和尹衾一愣一愣的。 这话和之前在王氏面前说的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尹白露急了。 江颜坦然承认，笑着点头道，“是不同呀，不过是我们和婶娘的观念不同嘛。你看，婶娘急着想要让你嫁出去，我与郎君却不急着要让阿衾嫁出去。有什么不对的吗？” 若是换了旁的什么熟悉江颜的人来听，便能听出来她是一手好偷换概念。 但是如今江颜面对的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尹白露虽然骄纵任性了些，却不是个善于心计的，现在听江颜这话也没多想，就直接被江颜给带着跑了。 还真就认真思索起来了王氏对自己的心。 “那没什么事儿的话，白露我们就走了哦。” 江颜趁机拉住尹衾的手，直接溜走。 等两人被江颜领着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时候，江颜才松口气停下来，摸一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这小姑娘有点儿执着啊。” 都已经吃过饭这么长时间了，换了别人早就自己吃瘪去了，尹白露倒好，自己还能追上来。 尹衾抿着唇看她，眼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不想给我找一门亲事？” “你想嫁人吗？”江颜有些诧异，“我记得你才十四岁？” 原主今年才十六岁呢，如果有选择的话，江颜一定要自己浪个七八年，然后再考虑嫁人的事情。 尹衾还比她小些，这会儿还未成年呢，就惦记嫁人了？ “不想。”尹衾立即摇头，却还是不相信地问她，“你真不想给我找亲事？” 江颜倒是很随意地往前走两步，挑眉道，“你都不想嫁人，我给你找亲事干嘛？要不之后你跟我和尹瑜去他家住，他家那院子可大了，也没什么人，到时候你愿意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不嫁人就让他养着你一辈子，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尹衾瞪大了一双眼睛。 被这个态度有些吓到，江颜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便犹犹豫豫地问道，“怎么了？” 对方微微抿唇，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低着头。 尹衾不想说话，江颜也没追问，打量一番自己走过来的地方，发现自己好像又不认识了。 “哎。”江颜碰碰她，指着眼前的大院子问道，“这是谁住的呀？” 面前的院落占地面积很大，而且看上去风格十分素雅，精致又好看。和之前王氏暴发户风格一般的院子完全不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的很。 尹衾才刚抬头看一眼，脸色顿时白一层，拉着江颜就想跑，“快走！” 这里是他们这些小辈绝对不能来的地方！ 现在老爷子已经回来了，要是被人知道她们闯到这里来，肯定又要被责罚了！ 不过，已经迟了。 就在江颜还没反应过来正要问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就从后面传了过来，“大胆！” 尹老爷子的身影从后快步走过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他走到面前，手里面的龙头杖挥舞起来简直带着风，怒道，“谁让你们过来的！” 尹衾心一沉。 晚了！ 抬眸看向尹老爷子，江颜一脸茫然。 再看看后面匆匆而来的，也同样沉着脸的尹玉堂，她觉得眼下的事情有些不太妙。 尹玉堂快步走过来，粗鲁地扯一把江颜的胳膊，沉声恼火道，“尹衾！你怎么能带她来这种地方？” 这狗男人，上来就凶别人，要不要脸了？ 江颜火气上来了，想搞事情的心完全按捺不住了。 第91章 尹玉堂，你不信我 江颜这个人。 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 二十余年的孤儿生涯让江颜学会，能用撒娇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讲道理。 反正真的讲道理，也不一定会有人听。 所以现在听见尹老爷子的声音，江颜立即站起身，抹一把眼泪，低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开口喊人，“老爷子。” 没给尹玉堂开口说话的机会，江颜先把自己做的事情交代上去了。 “阿颜先前和郎君闹得太过分些，这会儿郎君生气了。都是阿颜不好，不该做这等事情的。” 这俩人的事儿，尹老爷子也有所耳闻。 说话这人说起来的时候还一阵笑，说尹玉堂虽然身居高位，但果然还是年纪轻轻，竟然还是这样的性子。 听上去像是在开脱，实际上是贬低。 尹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对他什么态度，便也没当回事儿。 不曾想，居然在这处撞见这小夫妻俩。 “您别怪郎君，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和郎君任性的。郎君是要上朝堂的，我这般影响了郎君的名声，也影响了尹家的名声。都是阿颜的错，您要罚，就罚我。” 事实证明，绿茶对男人是很有用的。 不仅仅是年轻男人，上年纪的也一样。 尹老爷子原本也是想教训几句，但听江颜自己老老实实地将话都说过，张口半晌，也没想好要接着说什么。 毕竟，江颜做的事情也算不上是过分。 小两口在闺房里面闹一闹，严格说，还要算尹玉堂出门前没有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这么一想，尹老爷子便蹙起眉头，风向转了，“尹瑜啊。” 被点名的尹玉堂忙一俯身，“孙儿在。” “你们毕竟是小夫妻，才刚刚成亲，她也是无意的，你就不要说的太过分了。”尹老爷子一开口，反倒是帮江颜说话的。 尹玉堂一怔，诧异地看一眼江颜，就见她还是低头站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不委屈。 尹玉堂咬牙切齿，看着江颜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凶意，“孙儿知道了。” 这小兔崽子究竟做什么让尹老爷子看好的事情了？竟然能将他也收买。 看来，还是不能小看江颜。 “祖父。”江颜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郎君说的没错，是阿颜做的过分些。以后阿颜一定会吸取教训，不再做这样的事情。” 她喊完这一声，才像是刚回过神一般，看向尹老爷子，“我能这么喊您吗？” 尹老爷子微微点头，似乎有些走神，却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甚至拒绝尹玉堂要送的提议。 树荫下面，就剩下江颜和尹玉堂二人面面相觑。 江颜面上十分狼狈，眼圈哭得发红，连鼻尖都带着绯红。这会儿水光还没从眼睛里撤下去，我见犹怜。 “江颜。” 尹玉堂不吃她这套，寒声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与前生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江颜不仅没有与尹衾尹老爷子针锋相对，反而还将两人哄得满心欢喜。 所为，也不过就是江凝入宫一事。 前些日子他才截下一封书信，江恩中所书，给江颜的。 上面写着无非就是催促江颜快些动手，让江凝速速入宫，还有就是，催她早些怀上他的孩子，好坐稳中书夫人的位置。信的末尾，江恩中语气强烈地写着一句提醒，让她莫要与李庆云再多接触。 他扣下了，没给江颜。 “人没回来之前，你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别得罪尹家的人。”江颜收起可怜的表情，擦一下眼泪后才开口，声音清灵，听不出哭音，“现在我把人哄的好好的，你又问我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应该和他们吵吵闹闹，最好打起来才正常？” 还真是。 尹玉堂目光复杂地看她，半晌没说话。 江颜就觉得这人好像有毛病，自己哄的尹老爷子开心，他反倒不愿意。 之前江凝的事情也是，不想让江凝入宫的也是他，自己说不让江凝入宫沉下脸的人也是他。 可能宠臣这个身份就得有个喜怒无常的设定？ “你最好是真心的。” 这话说的江颜就乐了。 江颜嗤笑一声，控制不住自己嘲讽的心，“你看你啊，我说我不想让江凝入宫，你不信。我说我不想和李庆云有牵扯，你也不信。现在我对尹家这些人好，你也觉得我不是真心的。” 打从她穿过来那天开始，尹玉堂就不知为何对她抱着极大的敌意。 “说白了。”江颜挑着眉眼看他，眸子里都是笑意，“尹玉堂，你不信我。” 因为不信她，所以江颜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江颜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尹玉堂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抱着敌意，不相信她也在情理之中。 江颜对此想的很开，“既然你不信我，你觉得我别有目的，那你就一直看着我呀。什么时候看着看着不耐烦，就一封休书把我送走，你好我好大家好。” 休书休书。 这女人每天除了想着要怎么离开他，就不考虑别的么？ 尹玉堂没来由地有些气急败坏。 他大步上前，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尹玉堂咬牙切齿地道，“江颜，我应该已经同你说过一次。你别想离开我。” “是是是，我不离开你。”江颜随口应着，突然眸光一转，看向尹玉堂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被虐待过？” 这话题转的太快，尹玉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发愣地看着江颜，隐隐有些晃神。 江颜的目光就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是不是只要你不听话，就有人会对你做什么？” 尹玉堂面色微变。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自己的猜测还是有可能的。 江颜抿唇，没多问。 反倒是尹玉堂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不愿意和她这种人多话，只冷冰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转身走了。 一看他这个态度，江颜就觉得自己在尹家有意思了。 别的不说，研究研究尹玉堂和尹衾都经历过什么，就是个很好的调剂品。 等江颜晃晃悠悠回她和尹玉堂的院子时，就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尹衾急的直转圈。 “你干嘛呢？”江颜往地上看一眼，调侃道，“我看你也没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呀。” 尹衾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江颜，像是不敢置信这个人居然能活着回来，她扯着江颜的手腕问道，“我阿兄呢？他……没干什么？” 像是尹玉堂那般严谨的人，平日莫说是开这种严重的玩笑，就是说话跳脱几句，怕是都会被他斥责。 如今江颜做的事情都闹到李仁之面前去了，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没有啊。”江颜笑眯眯的，神色带着几分得意，“我路上遇见老爷子了。” 尹衾的脸更白几分。 若光是尹玉堂还好，这再加上一个尹老爷子，怕是江颜连打再骂再加上抄写禁闭就跑不了了。 “那，祖父说什么了？”尹衾十分急切，“要抄什么？” “没说啊，就让尹玉堂别多说我，就这么算了。”江颜笑嘻嘻地看她，扬眉问道，“惊喜吗，意外吗？” 何止是意外，尹衾一度怀疑江颜手上是不是有什么尹老爷子的把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没事儿就行了。”江颜拽着尹衾往屋子里面走，贼兮兮地道，“来嘛，我们聊聊天呀。” 尹衾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江颜的院子里面呆一下午。 “你到底是哪儿知道的这么多事情？”尹衾对江颜的知识储备叹为观止，尤其是她能说得出各处的风土人情，“你分明也不曾离开过京城。” 江家算不上是世代为官，但也已经是第三代了。 江颜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长安，最远的也就是跟着家里去庙上祈福，去到长安郊外的寺庙上。 怎么会连边疆的事情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江颜点点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道，“那次昏倒之后，就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而且……我还知道你和尹玉堂的秘密。” “我和阿兄有什么秘密？”尹衾一脸轻松，根本不信。 江颜笑吟吟的，神色中看不出半分情绪来，“也算不上秘密，只是一些……你们并不想别人知道的过往罢了。” 闻言，尹衾身子一僵。 之前江颜稍微打探过，但莺儿只是说，知道这兄妹两个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但是江颜猜也能猜得出来，养在尹家，虽然名义上是由自己的叔伯抚养长大的，实际上应当是在王氏的手下。 而王氏的那个脾气，怕是没给这兄妹两个什么好脸色。 江颜一天在这里，就想知道知道，然后帮这兄妹两个报仇。 就算是不管尹玉堂，也要为面前这小丫头好好铺路。 毕竟她睡了人家一晚上呢，总不能就这么跑路。 江颜伸出手捏捏尹衾的脸，笑嘻嘻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第85章 把尹老爷子攻略了！ 江颜甩开尹玉堂的手，蹙着眉头道，“郎君误会了，并不是阿衾带我过来的，是我误入此地，阿衾正要带我离开。” 微微一顿，江颜没再搭理尹玉堂。 她转身对着尹老爷子款款行礼，神色乖顺道，“孙媳初入尹家，对此地并不熟悉，无意间误入此地，还望您莫怪。只是，孙媳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像是此地吸引着孙媳过来一般。” 尹衾的脸色都已经白的没有人色了，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得罪了尹老爷子，她真的以为她还能继续在尹家呆的下去吗？ 就别说是以后好好过日子了，若是碰了尹老爷子的逆鳞，怕是江颜会直接被尹玉堂给休了的！ 尹玉堂也火了，“江颜！” 她为了想要和自己和离，就已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吗？前生就是因为江颜的几句话，将老爷子气的一病不起。 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他一步上前，擒住江颜的手腕，冷声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威胁和冷意不言而喻，尹玉堂微微眯着眸子，像是如果江颜能再胡说八道一句，他就直接将人给扔出去一样。 江颜一脸天真无邪。 倒是尹老爷子阴沉着脸开口道，“怎么说？” “孙媳也不清楚，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人在吸引着孙媳。感觉，是很温柔的力量。”江颜开始顺口胡说八道，她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眼神里面充满怀念，“让人觉得很舒服。孙媳想要过来看看，所以就走到这里来了。” “你闭嘴！”尹玉堂的面色都沉得像是能滴水了，他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还想要那个东西，就别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 又拿和离书威胁她，就好像是如果她住口了，尹玉堂就真的会给一样。 江颜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尹老爷子。 如果她猜对了，那今天就无事发生，而且可能会让自己刷一波尹老爷子的好感。 如果今天她猜错了，那尹玉堂也还是会给她一封休书。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吃亏。 暗自捏紧了拳头，就在尹衾都要忍不住开口帮江颜说话的时候，尹老爷子突然开口了。 “然后呢？” 嘿，老头虽然还是黑着一张脸，但姑且没生气。 一双桃花眸子里盈满水光，江颜软下声音道，“阿颜刚走到这儿，就不想离开，站在这儿发愣了。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儿呢，您就来了。” 尹老爷子没说话。 瞧着气氛沉默下来，尹玉堂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是下什么决定一般，往前迈一步挡在江颜面前。 他对尹老爷子行个大礼，沉声道，“尹瑜驭妻无方，还望祖父看在尹江氏初入尹家，不与她一般计较。一切后果，尹瑜承担。” 江颜身子骨小，这会儿被尹玉堂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眨着眸子，没反应过来。 尹玉堂这是……护着她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颜没忍住，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惹得旁边把没敢说话的尹衾只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点儿毛病，没见着老爷子都火的不说话了么，还笑？ 她这个嫂嫂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江颜。”尹老爷子却一开口，念一句她的名字，随后轻叹一口气，“不错。” 江颜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子一僵。 在原地又站一会儿，尹老爷子才深深地看一眼江颜，转身道：“走。你这妻子不错，以后好生对待。” 尹衾本就圆溜溜的眸子这会儿更是瞪圆了，像颗黑黝黝的珠子，她手指都有些颤抖，颤巍巍地指着江颜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快步跟上尹老爷子身后，尹玉堂没忍住回头瞧一眼江颜，眼中尽是诧异。 看来有门头。 江颜一个箭步窜上去，将尹玉堂挤走，又掺住尹老爷子的胳膊，狗腿子得一气呵成。 江颜乖顺地笑道：“祖父，阿颜陪您回去。” 尹家兄妹表示自己有被惊到。 江氏嫡女也是自幼娇生惯养，是怎么做到这么狗腿子的？ 感觉到尹老爷子脚步一顿，江颜立即垂下脑袋，委委屈屈地开口道：“阿颜的祖父很早就不在了，一直都没机会能在他膝前尽孝。如今阿颜嫁进尹家，便是尹家的人，一见您阿颜心里头就想着亲近。不知您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尽尽孝？” 奉承话的工夫也是一绝。 “更何况。”江颜抬起眸子来，神态天真娇憨，毫无防备地道：“阿颜才刚嫁进来，您不让阿颜好好瞧瞧您，怕是以后出尹家在大街上遇见，阿颜都不敢认您呢。” 尹衾被她不要脸的程度给吓到不敢说话，生怕一会儿尹老爷子直接给赶出去。 尹家家风克己守礼，什么时候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 江颜像只小奶狗一样，眸子里尽是掩不住的期待，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尹老爷子。 被如此热切地对待，尹老爷子像也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轻咳一声，目不转睛看向前方。 “罢，你便随我一起到前堂去。” 尹衾险些被自己的脚步给绊了。 若不是因为阿兄面色如常，尹衾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看见的这段时间，尹老爷子被换人了。 要不怎么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纵容？ 这个女人还是尹玉堂的妻子！ 从此地到前堂的一路上，江颜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雀儿，从自己听来的新鲜话本到尹玉堂同她说起的尹家人，一路上就没停过嘴。 等目光能瞧见前堂，江颜嘴底下这个话题也正好停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指尖摸摸脸颊，小声道，“阿颜是不是话太多，吵到您了？” 尹老爷子瞥她一眼，冷哼一声：“是很聒噪。” 一瞧见江颜眼睛里头泛起来水光，他立即轻咳一声，转开眸子试图挽回，“不过你初来乍到，情有可原。都回去，不用在这了。” 那双眸子一瞬间又亮起来，随着尹玉堂和尹衾一同行礼打算告退，江颜却在要离开的时候一转身，又一路小跑回来了。 她怯生生地问：“明日阿颜还能来和您说说话吗？” 尹老爷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往回走的时候江颜心情甚是不错，果然天下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是一样的，看上去越是严肃正经的老头，越是受不了小姑娘撒娇。 尹家兄妹的表情却像是吞了苍蝇。 这么多年过去，能闯入那个院子还平平安安出来的，除了江颜就没见过第二个。 老爷子连罚都没罚，甚至连骂都没骂一句。 可真是稀奇了。 “阿衾。”江颜这会儿已经是十二分的自来熟了，她转过身倒着走，看着后面面色阴沉的兄妹俩，笑着问道，“先前说的那件事，你要不要同你阿兄说一说？” 尹衾看了眼笑颜如花的江颜，又看了眼面露不解的尹玉堂，再想想后堂虎视眈眈的王氏。 在尹家也是每日被那户人家戳脊梁骨，即便是到尹家去，无非也就是换个人。更何况她阿兄对她还算纵容，若是江颜当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做法，想来阿兄也能拦下解决。 跟王氏相比，她这个便宜嫂嫂好像更好相处一点儿。 “什么事？”尹玉堂侧眸看向她。 与前生不同，今生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前生才刚一见面就打的不可开交，如今还未打起来不说，竟还睡到一处去了。 等等。 睡到一处。 想起江颜昨日晚上做过什么，尹玉堂当下沉下脸，打算好好商讨商讨。 不想江颜抢在他前头开口，对尹衾道：“你想想啊，跟着你阿兄吃香的喝辣的多好，还不用每日被人催婚。你阿兄人可好了，管吃管喝管住不说，气量还特别大，从来都不会在小事上计较。若是什么事情隔夜了，那也就那么算了。是，郎君？” 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噎。 尹玉堂多少还是希望在尹衾面前保持一些好形象，江颜如今帮他都把话说出去了，他眼下倒是没办法再继续追究。 只能咬牙忍下。 尹衾不知他们的心思，就只是犹犹豫豫半晌，才开口道：“阿兄，等你回中书侍郎府，我也想一起过去。” 她开口是下了极大决心的，毕竟姑娘家不住在本家，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更何况，尹玉堂也不算是分家出去。 不住本家住兄长家，总不太好。 “不可。”还没等尹衾再说什么，尹玉堂已经直接拒绝了。 他蹙眉看向江颜，脸上几乎写着“把我妹妹带坏了”几个字。 本要继续说的尹衾微微张口，愣了半晌，才悻悻闭嘴，乖顺道：“是尹衾少虑了。”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就被江颜带的什么话都能说了呢？ “我呸！” 正想敛眸认错，尹衾就听见这么两个字，诧异抬头，就看江颜叉腰指着尹玉堂，开骂了。 “你到底是不是她哥，是不是个男人啊？”江颜气的想踹他两脚泄愤，“她就在本家这么被人欺负，你都不管？” 第92章 我养你一辈子 尹衾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开江颜的手，嫌弃地道，“你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怎么就天天惹我阿兄生气？连自己郎君都哄不好，有什么好跟我炫耀的？” 这俩人一天天鸡飞狗跳的，但凡江颜会哄尹玉堂那么一点，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啊。 江颜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才抿唇低声道，“我那不是哄不好，我是不想哄他。我哄他干什么，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想讨一人欢心容易得很，她只是不愿罢了。 尹玉堂拿她当个物件儿，她也没必要凑上去当这个舔狗。 “你怎么这么功利？”尹衾蹙眉，模样倒是和她阿兄有两分相似，“难道阿兄不给你好处，你就能跟别人去么？” 江颜噗嗤一笑，捡起个樱桃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别说，还真有可能。实不相瞒，我天天惦记着和你阿兄和离呢。” “你怎么！”尹衾瞪大眸子。 江颜挑眉笑道，“我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这样的人不配做尹玉堂的妻子嘛。我现在有自知之明，惦记着和尹玉堂和离还不对了？” 这种无赖理论说的尹衾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地方不对，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无赖，就你这个性子，就算是离开了兄长，到旁边身边去，肯定也不讨人家的喜欢！” “我为什么非要让别人喜欢我？”江颜瞧她这样好玩儿，故意逗她，“你不喜欢我，不也愿意跟我说话，同我一道吃东西么？” “没救了你！”尹衾起的转身就走。 “四娘。”莺儿从屋里拿着个团扇出来，哭笑不得地道，“你非要逗弄她做什么呀？” 若说江颜失忆之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格外喜欢逗弄人。 她就不用说了，每日在江颜身边，不被调侃两句才是不正常的。刚开始莺儿有的时候还觉得害羞，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能面无表情地听下去了。 江颜懒洋洋地抻个懒腰，觉得浑身都格外舒畅，她声音也显得有些慵懒，“我没逗她啊。” 说想和尹玉堂和离是真的，说不一定非要让人喜欢她也是真的。 莺儿没当真，就只是微微摇头，没再继续和她说下去。 “对了四娘，马上就到那日子了，您打算怎么办？” 说的是江辰的生辰。 江颜毕竟已经嫁出去，因为这种“小事”而回江家住上一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白日想办法和江辰见面。 江颜托腮思索，半晌才勾起个笑容来，得意道，“到时候再说，我一定要让阿兄的这个生辰过的永世难忘。” 之前的那么多年，她都没机会好好地给江辰过个生日。等他们好不容易有钱了，江辰也不在了。 现在老天爷给她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弥补这个遗憾。 “上次你跟我说，长安有个挺大的湖是？”江颜眯起眸子，已经有打算了。 莺儿不解其意，就只是点点头。 江颜思索半晌，在心里敲定一个方案，还没等吩咐莺儿去准备要用的东西，就瞧着外面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 “娘子，您快去后堂看看。珺仪公主来了。” 珺仪？ 江颜对美人的兴趣总是很大的，直接就起身往外走，还没忘了让莺儿带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等她到后堂的时候，后堂倒是干干净净的，除了一脸尴尬的王氏还在陪着，那些女眷们一个都不见踪影。 江颜虽然有些纳闷儿，但是也没多想，笑着上前道，“燕安，你怎么来了？” “胡闹！”王氏皱着眉头斥责，怒目而视道，“贵主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能啊。”李燕安立即跟上一句，一脸无所谓地道，“是我让她这么叫的，有什么问题吗？” 王氏一噎，干脆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了。 这位贵主可是名声在外，那是从边疆沙场上能活着回来的人物，她们这些女眷看着就觉得有些害怕，更不用说是接触了。 “听说你跟着回尹家了，就过来看看你。”李燕安的目光扫过王氏，声音拖长了些，“怎么样，还习惯吗？” 江颜瞧着李燕安的口型，她又无声地加一句：有没有人欺负你？ 顿时有些窝心。 “挺好的。”江颜笑吟吟的，“尹家上下对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李燕安松口气，“那就成。我今天好不容易从宫里溜出来的，走，我们出去？” 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到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溜出来这种话也是张口就来，一点儿都没有偷跑出来的自觉。 江颜苦笑不得，但倒是也蠢蠢欲动。 她的目光落在王氏的身上，柔声问道，“婶娘，阿颜能和燕安出去吗？” 王氏哪儿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就叮嘱着早些回来。 李燕安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男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十分引人注目。江颜与她走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般配。 “燕安。”江颜从袖子里将自己绣的荷包拿出来，献宝一样地拿到李燕安的面前，眼巴巴地道，“这个给你。是我亲手绣的，还特意抢了个平安符放进去了。虽然可能有点儿丑……” 还没等江颜说完，李燕安就已经伸手接过去了。 她那张俊俏的脸上出现几分可以算得上是惊喜的表情，看一眼荷包，再看看江颜，不确定地问道，“你给我的？亲手做的？” 江颜点点头。 虽然荷包是有点丑，但是李燕安却一点儿都没嫌弃，直接就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眼里带着几分星光，问道，“好看吗？” 这……江颜就没法回答了。 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好看，江颜就只能夸得迂回一点儿，“燕安你长得好看啊，什么东西在你身上都会跟着好看起来的。” 李燕安一怔。 半晌，才低声地笑起来，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揉揉江颜的脑袋，“阿颜，谢谢你啊。” 李燕安不会说，这是她第一次从皇兄阿娘之外的人手上收到礼物。 就算是每年生辰的时候都有不少官员送礼过来，但是他们究竟送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无非就是些珠宝首饰，什么地方都能买得到的那种。 李燕安本以为自己收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没想到等收到江颜亲手做的东西时，却还是按捺不住地激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娘会将牌子给江颜了。 这么好的姑娘，谁不愿意放在手心里宠着呢。 李燕安只觉得如今充斥着自己胸膛的感情十分陌生，却又磅礴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犹豫半晌，干脆就一伸手抱住了江颜。 在大街上。 “江颜。”李燕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似乎是有些愧疚，她低声开口道，“虽然你可能并不高兴，但是你能失忆，我真的很开心。” 换了以前的江颜，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虽然李燕安对感情可能要比一般的姑娘迟钝，但也能看出江颜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的。 以往江颜与她见面，不过就是为了巩固感情，巩固江家势力而已。 李燕安不傻，她都知道。只不过因为这是长安贵女中唯一一个愿意与她说话的人，所以李燕安便纵容着，装作自己不知道。 “不就是个荷包嘛，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弄两个更好看的给你。”江颜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后背，发现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偷看了。 虽然长安的风气还算是开放，但现在李燕安是穿着一身男装的，外人看上去就是小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这种暧昧之事。 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伤风败俗。 “江颜，你怎么这么好啊。”李燕安现在恨不得将江颜拐回宫里去，不还给尹玉堂了，她脑子一抽，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要不你和阿兄说说，让你和尹玉堂和离了，然后你跟我进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 江颜脑子一懵，这算是李燕安把李仁之的小情人给绿了吗？ “贵主，还请谨言慎行。” 还没等江颜给什么回应呢，一道冷冰冰的男声便响起来。 尹玉堂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两人的身边，目光看上去十分哀怨，看着江颜的时候，让江颜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这毕竟是在街上，人多口杂，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的好。”尹玉堂神色淡漠，身上还穿着朝服，站在两人面前，像是抓奸的丈夫。 被自己诡异的想法给吓到，江颜赶紧晃晃脑袋，开口问道，“郎君，你怎么在这啊？” 说好的尹玉堂是朝廷重要官员，经常会和李仁之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到宫禁时分呢？为什么这段时间的尹玉堂这么闲？ “我若是不在这，怕是你就要被贵主拐走了。”尹玉堂的话说的半真半假，他稍微侧身一些，便让出身后的另外一个人来。 江颜看见这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第93章 李仁之你什么毛病 就算是尹玉堂有一天和李庆云走到一起，江颜可能都没这么惊讶。 但是，出现在尹玉堂后面的这个人。 是李仁之。 应该在皇宫里面安安稳稳坐着处理政务的李仁之。 李燕安倒是见怪不怪，挑挑眉梢，甚至语气有些得意，“你也溜出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江颜腹诽，正打算俯身给李仁之行礼，就被他给拦住了。 李仁之一直往江颜的身边看，一边看一边道，“不用多礼，今日既然我已经出了那地方，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身份。我不过是尹玉堂的一个师弟，你也不用多礼。” “阿姐没和我出来。”江颜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直接戳穿他的想法。 李仁之轻咳一声，神色看上去有些尴尬，但还是叹息道，“我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江颜就又跟上一句，“不过阿姐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玩了，如果用燕安的名头，说不定能将阿姐带出来。” 江颜发誓，自己绝对看见李仁之的眼睛都一瞬间亮起来了。 “这，这不好？”李仁之还有些抹不开，目光转向旁边，负手道，“她毕竟还未嫁人，却要见两个外男，终归是不合规矩的。” 江颜撇嘴。 面对这种人，江颜从来都不会惯着。 所以江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脸愧疚地道，“您说的是，是阿颜欠考虑了。那就不叫了。” 李燕安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连尹玉堂都微微弯起唇角，不知为何觉得心情不错。 自打李仁之变成太子皇上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能在别人的手上这么吃亏了。自己每日见到江颜的时候都容易被气到说不出话，现在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尹玉堂心情格外不错。 “你！” 李仁之瞪大一双眼睛，确定眼前人是故意的。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 毕竟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李仁之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好再收回来，虽然看着江颜的目光有些咬牙切齿，但终究是没怎么为难。 李仁之磨牙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们是出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就是四处转转。”李燕安牵着江颜的手，看上去像极了一对小夫妻，她温声道，“带她出来逛逛街什么的。倒是阿兄你，不在里面好好呆着，出来干什么？” “那就一起。”李仁之像是没听见她后面的那一句问话，理直气壮地道，“本来今日我也只是出来体察民情，随着你们一路，正好。” 在李仁之的想法里，他也是不相信江颜能和李庆云断的干干净净的。 他就是为了不让李庆云娶走江颜，所以才把人塞给尹玉堂。现在看着两人的样子，他便单方面的以为李燕安是要带江颜去见李庆云。 既然江颜不让他见江凝，那她便也甭想看见自己的情郎哥哥。 殊不知，李燕安说的是实话。 两人就真的只是出来四处转转而已。 李燕安看向江颜，江颜也不介意，于是两人就变成了四个人。 “阿颜，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去看一看玉佩来着？”李燕安都还记着，领着她就往店里走，“你喜欢什么，就直接买，他们两个有钱。” 尤其是李仁之。 江颜讪笑，没敢接话。 甭说她敢不敢用李仁之给付钱，就说她打算买的玉佩是给江辰的生辰礼物，怎么能让外人拿钱？让她用自己的嫁妆就已经觉得很不甘心了。 “你要买玉佩？”尹玉堂倒是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看上去，江颜是不喜欢什么饰品的。别说是玉佩这类了，就连什么簪子都很少会戴，如果不是素面朝天有些格格不入的话，尹玉堂觉得这人可能出门洗个脸就行了。 江颜点点头，“是啊。” 她端详着店里面放着的玉佩，却每一个都觉得不喜欢，她漫不经心地回话道，“想买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这话她说的不走心，却是听者有意。 后面三人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某个人。 江颜浑然不觉，看过所有的玉佩之后就只是叹口气，问道，“你们这就没有特别一点儿的吗？” 店里头的管事儿过来一看，这四个人非富即贵的，怎么看都不是差钱的。 当下热络地道，“若是娘子想要天下独一份儿的也不是不行，我们这可以自己做，有师傅教您怎么做，您可以亲手给您想送的人。甭管是送郎君还是送长辈，只要您给个图样的草图，我们都可以帮您画出来。” 江颜微微挑起眉梢，有些惊讶对方的商业头脑。 不过想想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有些尴尬地道，“还是算了，这个……我可能不太行。” 她绣花都能弄成那个样子，更不用说是玉佩了。 管事也不失望，笑眯眯地继续道，“或者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们，给我们个图纸就行。我们这有专业的师傅，可以给您做出来您想要的。” 江颜眼睛一亮。 虽然她动手能力不行，但是珠宝设计她会啊。 “一个图纸就行？要什么样的图纸？”江颜兴致勃勃，眼睛都亮起来了。 尹玉堂觉得有些发酸。 李燕安更是直白，皱着眉头问道，“阿颜，你若是要送人的话，选一块玉佩就行了，何苦这么费心呢？” “不行。”江颜摇摇头，眼睛里面的光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星，她笑起来道，“我想给他的，就是天下唯一独一份儿的，和任何人的都不能一样。” 那可是她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这次不仅仅是李仁之，连尹玉堂都确定她肯定是要给李庆云了。 尹玉堂顿时冷下脸，冷哼一声道，“江颜，府上的银钱不是让你这么恣意挥霍的。” 拿着尹家的钱去讨好李庆云，这女人在想什么？ 却不想，江颜理直气壮，一脸无辜地道，“谁说我要用尹家的钱了？郎君放心，绝对不是从家中拿的钱。再说了，家中的账也不是我来管的，就算是我想拿，我也拿不到啊。” 按理来说，家里有了正妻之后，中馈就应该交给正妻。 但是尹玉堂不放心，江颜也不想要，所以就这么拖延下来，一直在尹诚的手里面放着。 江颜要是不提，尹玉堂都忘了。 见这个拿捏不了江颜，尹玉堂蹙着眉头，冷声开口道，“你已经是尹家的人，如今却要送这种东西给旁人？江颜，你什么居心？” 这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没让店里的人听见。 江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理直气壮地道，“我有什么居心？我愿意送，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脑袋顶上干干净净，没有绿帽子就得了。” 自己干了什么事儿还不知道吗，李仁之就在后面站着，还挑拣她这个。 也不知道尹玉堂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李仁之扬眉，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这个相处模式。 “阿颜，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毕竟是尹家的人，你做这种事情……不太好？”连李燕安都看不过去，主动帮尹玉堂说话了。 江颜倒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理解他们在纠结什么，“为何我嫁人之后，就不能送我阿兄东西了？” 给江辰的？ 李燕安一怔，“你不是给李庆云的？” “……”江颜心力交瘁，已经懒得解释她和李庆云的关系了，她长叹一声，“是最近阿兄快过生辰了，我想着送他个什么东西罢了。” 尹玉堂不知为何，心中的恼火竟然并没有减轻多少。 “燕安，你成亲了，还能不给……不给这位送东西吗？”江颜差点儿脱口说出“陛下”。 李仁之冷笑一声，“呵，就算是没嫁人，也没见她送过。” 每年李仁之的生辰倒是能收到不少东西，不过都是按照规矩送的，而从李燕安手上拿到的，基本上每年都是和太后一模一样的。 显然是没用心。 尽管并不缺少这种东西，但是李仁之还是有些吃味。 这种感觉，李燕安特别懂。 她目送着江颜去和店家商量图样的事情，等周围就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李燕安才看向李仁之。 她从自己腰间拿起一个荷包来，让李仁之看，“你看，阿颜送我的，亲手所绣。” 李仁之微微眯起眸子，有些火大。 他看向尹玉堂，淡声开口道，“你看看，燕安都收到江颜送的东西了，你呢？” 他没收到过，想来尹玉堂也没收到过。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互相馈赠，有什么好骄傲的？ 尹玉堂轻咳一声，并未多话，却是垂首碰了一下腰间的鱼袋。 意思十分明显。 李仁之一口火气差点儿没上来。 江颜这姑娘怎么回事儿，这么热衷于送人东西的吗？前几天太后还念叨着江颜亲手做的透花糍。 一个个的都和他炫耀什么呢？被人送了亲手做的礼物很值得骄傲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值得骄傲吗？ 李仁之沉着脸。 等江颜商量好了回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 “江颜，给我个鱼袋。” 第86章 要不你做我妹妹吧 尹衾下意识地想拦住江颜。 结果没能拉住。 衣角从手里轻飘飘划过去的感觉格外陌生，尹衾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身影。 尹玉堂蹙眉，十分不解，“被欺负了？” 就算是本家有些人不太喜欢他们，但有尹老爷子在，至少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怎么会有人欺负尹衾？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江颜掰着手指头道：“虽然不一定是少吃少喝少穿，但是就每天和你说你不想听的话，各种说你不行不叫欺负吗？” “你别说了。”尹衾蹙眉，想拦着她。 “不说这狗男人就不知道，你受再多委屈他也当没事儿，你不说图啥？”火气上来的江颜哪儿是尹衾能拦得住的？ 尹衾是个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差点儿让江颜给丢一边儿去。 江颜挑眉看着他，一件件地给他掰扯。 “尹白露有事儿没事儿的拿话怼阿衾，又说她不会作诗又说她酒品不好的，过分？” 尹玉堂微微摇头，淡声道，“长幼有序，说她几句并没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你！”江颜简直恨不得送这个直男上天，她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齿地道，“那王氏委屈阿衾了，你总知道？虽然算不上是克扣物件儿，但给的衣裳料子也都是不如尹白露的。” 这事儿没人和她说，不过江颜在知道王氏掌家的时候，就猜到为什么尹衾身上都是寒酸的衣裳了。 尹玉堂难得地认真打量一番尹衾，才下评论道，“这布料也算不得寒酸，穿着还挺好看的，十分素雅。” 江颜都要被他气笑了。 可不是素雅么。 一水儿的灰蓝色，压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老气沉沉。 “尹玉堂。”江颜当真恼了，一字一句地喊他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道，“这姑娘给你当妹妹都浪费了，做人兄长做到这个份儿上，我都嫌丢人。” 她伸手一扯尹衾的胳膊，气势汹汹地道，“以后你当我妹妹算了！” “我丢人，江云瑾便不丢人么？”尹玉堂面色一冷，听她拿自己与江辰相比便十分恼火。 “做人兄长，他比你强得多！”江颜眼圈儿都有些红了，扯着尹衾转身便走。 尹衾没反应过来，被扯了一个踉跄，竟然没能驳得回江颜的力气，硬生生被一路扯回院子去了。 “你干什么呀！”尹衾才一被松开就急了，揉着自己手腕蹙眉道，“你多管闲事什么？我和阿兄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颜不理她，扑到自己带来的东西里面一通翻找。 “你干什么呢？”尹衾也有些恼。 还不等她多问什么，江颜就抱着一大堆衣裳一股脑地塞进尹衾的怀里。 尹衾被塞的一个踉跄，不等站稳就又被塞了一木盒的珠宝首饰。 尹衾懵了。 在屋子里寻摸一圈也没寻摸到什么还能给尹衾的，江颜干脆从自己的一个小木盒里抽出两串钱来，也一并塞到了尹衾的怀里。 尹衾十分不解，看向江颜的时候十二分心疼，怜悯她嫂嫂当真是碰坏脑袋了。 要不然怎么像是突然发了疯病？ 心一软，尹衾勉强空出一只手来拉住江颜的胳膊，难得好声好气地问道，“要不要请坐堂医？” 江颜眼圈都红了。 一双桃花眸子泛着水光，泪盈盈地望着她，声音分明有些哽咽，却还是强撑着道，“这些衣裳首饰，都送给你。以后尹玉堂不帮你，我帮着你。” 她扑过去抱住尹衾的身子，声音闷闷地道，“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江颜也不知道是对尹衾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前生江颜和哥哥是孤儿，两人相依为命，她也有过被很多人欺辱，被人为难，穿不上漂亮衣服的时候。那时候哥哥就跟她说，以后会有的，以后都会有的。 后来她有漂亮衣服了，却没哥哥了。 江颜如今也不知是心疼尹衾，还是心疼曾经的自己。 不过她的这个情绪波动，却把尹衾给吓到了。 被怼的是自己，被难为的也是自己，被尹玉堂骂的还是自己。 江颜哭啥呢？ 尹衾害怕，尹衾不敢问。 等江颜在她身上磨蹭够了，才又端起嫂嫂的架子来，揉揉憋红的一双眸子，从她怀里又将这些衣裳首饰都抢过去了。 “莺儿，过来搭把手收拾一下，这些都给她装起来。”江颜将一件件儿衣裳都好好收起来，叮嘱道，“你看着点儿，要是我穿过的就别给她了，得让我们阿衾穿新衣裳。” 尹玉堂进来听见的头一句，就是这句。 他狐疑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站着的尹衾，还有收拾这些东西的江颜，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江颜一眼横过去，凶巴巴地道，“管你什么事儿？” 她是觉得自己又凶又狠，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却不想那双桃花眸子被泪水浸红后，半点儿凶狠都没有，配上这娇俏的五官，倒像是炸了毛的猫儿。 尹玉堂被她的模样惊艳一下，才轻咳一声道，“她是我妹妹，我不能来看看？” “这会儿想起来是你妹妹了。”江颜冷哼一声，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只是仍旧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衣裳。 江家到底是疼女儿的，陪嫁的东西虽然算不上名贵，却也绝对不少。 这些衣裳便都是江夫人疼女儿，所以特意在江颜嫁人之前准备了不少。 不过原主热衷于换衣服，自打江颜穿过来之后却就几件衣裳换着穿，大部分都没动过。 这会儿一股脑地给尹衾了，她倒是也不心疼。 “你还真要给我啊？”尹衾瞪大眸子，满眼不可置信。 尹家家风勤俭，即便是尹白露手上顶好的衣裳，也没眼下江颜递过来的这些漂亮。 完全没有这是人二手衣裳的自觉，尹衾只觉得诧异。 江颜收拾衣裳的手一下就顿住了，认真思索一番，也点点头，“是不太好。” 本以为江颜是意识到什么不想给了。 却不想江颜一开口，便是为难地道，“我也觉得不应该给你。虽然我没穿过，但到底算不得新衣裳，不能给你穿。这样，你先挑两件将就着，等改明儿有空了，我带你上街买新衣裳去。” 正好她也没逛过街呢。 尹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合着对江颜来说，问题是出在这的？ 江颜还真是满心满眼都写着心疼，揉揉尹衾的脑袋道，“就委屈你先穿一穿我的旧衣裳了，你瞧瞧这件怎么样？” 她挑的是件水蓝色的衣裳，光是看着就觉得通透。在眼下这个炙热的天气里，甭管往哪儿一站，绝对是最显眼清凉的那个。 “江颜。”尹玉堂微微蹙眉，“你莫要带坏尹衾。” 前生的江颜便娇奢至极，不过当时他们更多的还是在中书侍郎府，所以与尹家并无太多冲突。 但眼下他们是在尹家的，而且江颜一副打算将尹衾也教成这样的模样。 江颜这就不乐意了。 她抖着一件衣裳，故意将上面的飞尘都抖向尹玉堂，撇着嘴道，“什么叫我教坏阿衾？就算是家风简朴，那我那么多衣裳不穿放着也是浪费，若是阿衾喜欢能穿，给她才叫利用，放在那不动才叫奢侈。” 清晰感觉到江颜对自己的不喜，尹玉堂蹙眉，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 前生和尹家这一家子的人打得昏天黑地，如今倒是改性子了。不仅没吵起来，反倒是又讨好尹衾，又讨好尹老爷子。 尹玉堂看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伸手将甩的恣意奔放的衣裳抓在手里，沉着眸子道，“胡言乱语。” “你倒是说说，我说的什么地方不对？” 本欲反驳她几句，却待一张口，尹玉堂才发现自己竟无从下手。 江颜说的看似蛮不讲理，却是逻辑通顺，让人无法反驳。 见他哑口无言，江颜就更是得意洋洋，“你说我胡言乱语，那你倒是说啊。” 她就喜欢看尹玉堂生气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尹玉堂抿唇，半晌才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提起这个，尹衾也略带警惕地看向她。 大小美人一起这么看着自己，江颜觉得自己有点心塞塞的。 不过江颜还是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我愿意宠着她，有什么问题吗？你做兄长不帮她，我送她两件衣服，你还要怀疑我？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兄长？” 看看尹玉堂，再看看江辰。 江颜顿时欣慰极了，江辰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些，但是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他绝对是会向着自己的。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尹玉堂微微眯眸，冷声问道，“你是觉得，只有江云瑾那般的才算是亲兄长？” 江云瑾江云瑾，江颜的脑子里面就不能有些别的东西吗？ 满脑子都是江云瑾吗？ “无论如何，阿兄不会在我被外人欺压的时候，反倒说是我的不对。”江颜毫不畏惧地看回去，半个身子挡住尹衾，嫌弃道，“真没想到尹中书居然是这么大义灭亲的人。” 第94章 原来你去不了啊 江颜站住脚步，满脸狐疑地看向李仁之，不明白这皇上什么毛病。 现在皇宫都已经穷成这样了吗，连个鱼袋都没有？ 还是说，圣人有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颜怀疑的目光太明显，所以李仁之有些气急败坏。 他板着一张脸道，“所以你给是不给？” “奴绣的不好看。”江颜给自己做最后的挣扎。 李仁之哪里管她这个，就只是阴沉着脸又问一次，“所以你给不给？” 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江颜还哪儿能不答应，只好道，“等下次入宫见殿下，便给您带去。” 李仁之这才满意，挑眉看看旁边的两人。 反正人家是皇上，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李仁之，才叹息着摇摇头，怜悯之意溢于言表。 答应送自己东西之后，李仁之看江颜就没那么不顺眼了，甚至豪爽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走，请你吃饭。” 江颜神色尴尬。 倒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她和李燕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又在这边闲逛这么久。 眼下已经到休市的时候了。 李仁之的话一说完，坊市闭市的钟声就响起来了。 “再不回去，您就要回不去了。”尹玉堂也提醒一句。 时间也确实到他们该回去的时候了。 本来这么散了也就算了，江颜却脑子一抽，突然想起来今儿个是初一。 刚成亲的时候，去宫里拜见李仁之，当时就听李仁之说过一嘴，说是要五月初三礼聘江凝。 这会儿江颜也是嘴贱，没忍住就喊一句，“您等等。” “何事？”李仁之这会儿瞧她顺眼，便甚是纵容。 却不想，江颜眨巴眨巴那双桃花眸子，开口问道，“您后日要礼聘我阿姐么？” 李仁之的脸立即以目之可见的速度黑下来。 李燕安迅速阻挡在两人中间，扯着李仁之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后天，后天不是和李庆云说好了出去踏青么。阿颜你怕是睡糊涂了，好了这里快休市了，阿兄我们快回去。” 等两人走远，尹玉堂才敛下目光看向江颜，问道，“如此迫切？” 江颜没搭理他，就只是转身往尹家走，一边走一边还在问尹玉堂。 “后日的踏青，郎君你准备穿什么衣裳去？”微微一顿，江颜像是想起什么，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可是你亲口答应人家的，你总不能不去？” 他怎么记得，是江颜答应出去的？ 江颜对此并没有丝毫愧疚，仍旧是在想着要准备些什么。 “是人家准备的踏青，我们去的时候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呀？” 她琢磨着这个年代都能带些什么伴手礼，却没注意到尹玉堂的表情已经越来越糟糕了。 这女人是不知道他去不了么？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而且，和李庆云一起去踏青，就让她这么开心？ 尹玉堂沉着脸，淡声开口道，“外男举行的踏青宴会，你就这么期待？” “期待啊。” 江颜完全没有get到尹玉堂的本意是想让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然后干脆就不去了。 还以为对方就只是单纯的问一问。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出过门嘛，也没有去过这样的聚会，当然好奇了。所以郎君你到底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我可以穿和你和差不多的。” 别的不说，这样至少能断了李庆云的念头不是？ 尹玉堂阴沉着脸，冷声开口道，“我去不了。” 江颜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尹玉堂，“原来你去不了啊？”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有愧疚不安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幸灾乐祸。 江颜本人还真就没想到，尹玉堂居然去不了。 这人既然去不了，当时答应的那么痛快干什么……不对，这事儿，好像是她答应下来的？ “既然郎君去不了啊……那郎君就在朝堂中好好为国家做贡献，我会将郎君的那一份也开开心心地玩回本的。”江颜眨眨眼，对尹玉堂抛个媚眼，十分得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尹玉堂算是也明白了。 跟江颜含蓄地说话，根本就没什么用。 这人会当听不懂，然后装傻。 所以这次尹玉堂开口十分直白。 他淡声道，“你单独去与外男接触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你也别去了。” “你！”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几乎瞪圆，带着几分恼火，正想说尹玉堂小气，转念一想，却又笑吟吟地答应下来，“好啊。” 她蹦蹦跶跶地在前面走，弯着唇角笑眯眯地道，“那我就不去了。” 这么好说话？ 尹玉堂蹙眉，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走到尹家门口，江颜才站住脚步，回头看着尹玉堂道，“那我就去让人给小王爷送封信，就说，是因为郎君吃味，放心不过自家娘子出门抛头露面，所以只好放小王爷鸽子，可好？” “江、颜。” 尹玉堂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 尽管是他的要求，也是他说的理由，但是为何在江颜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那般让人恼火？ 什么叫他吃味？ “我在呢，郎君，阿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江颜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差点儿忘了，最重要的就是，因为郎君不能去，所以郎君不想让我去，对么？” 这话说的尹玉堂一瞬间杀人的心都有。 怎么能让江颜说的这么情意绵绵？ 好像他生怕江颜被人抢走一样，不想让旁人看见。 “那我回去写信啦。”江颜不能去好像也很开心，转身提着裙摆就往自己的院子里面跑，一点儿大家闺秀的形象都不要。 惹得尹家的婢女们纷纷驻足侧目。 这信，是在江颜即将让人送出去的时候被拦下的。 尹玉堂手上捏着信，发现江颜的措辞要比说的时候还要过分。 一整封信看上去就像是他是个妒夫，不愿让江颜与外人相处。 他捏着这封信想和江颜理论，却怎么也理论不清白，最终不知怎么的被江颜绕晕，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江颜去踏青。 尹玉堂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比起前生性情淡漠能看出想要什么的江颜，如今眼前的这个人他竟然一点儿都看不懂了。 分明心计算不得深沉，他却永远都想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稀奇。 - 江颜毕竟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出门许可，所以第二天非常自觉地乖乖没有招惹尹玉堂，老老实实地请安，在自己院子里面安稳呆着。 乖巧到令人诧异。 越是这样，尹玉堂就越是觉得火大。 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等到出门这天，尹玉堂自然是要早起上朝，叮嘱一声江颜要早些回来之后，还没等他出门，就撞见了一个熟人。 江辰。 江辰就在尹家的外头等着，脸上都写着期待，一看见尹玉堂，甚至好心情地上来打个招呼。 显然是因为一会儿能见到江颜而欢喜。 尹玉堂却觉得自己心情不太好了。 他人刚刚出了坊市，又撞见了李庆云，李庆云也是一片春风得意，看上去好不潇洒。 甚至都没和他斗嘴，而是夸奖了他勤勤恳恳。 尹玉堂的火气又涨上去三分。 到宫门口的时候，尹玉堂又撞见了珺仪。 李燕安这次不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身后还带着两三个宫婢。 李燕安倒是没说什么嘲讽的话，只是说一定会帮着他好好照顾江颜。 鬼使神差地，尹玉堂觉得自己今天火气几乎到了顶点。 这一点，在朝堂上就证明了。 往日里尹玉堂虽然冷面，但是说话好歹还算是留情面，可今日的尹玉堂就像是修罗上身，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最后连过来旁听的李仁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仁之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抬眸看向尹玉堂，问道，“尹瑜，你今天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看上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尹玉堂沉着脸摇头，“并未。陛下，江南水患至今还未解决，希望能尽快下个决断。” “那件事不着急。”李仁之有自己的打算，不怕死地又对着尹玉堂提起江凝的事情来，“之前我说起过的，想让江凝入宫一事……” “陛下！” 尹玉堂直接站起身，脸色黑的都有些吓人，“江南水患一事影响的是无数百姓，您却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一个女子的事情让您如此在意，如是传出去的话，怕是会对民心有损失。” “这么认真干什么？我说的是现在不用讨论，也没说这件事情就不管了。”李仁之打个哈哈，打量一番尹玉堂，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哎，你不会是因为你家小娘子去踏青了，你没能去，所以觉得不高兴？” 尹玉堂身体一僵。 李仁之挑起眉梢，“所以说，你现在是把对你家小娘子的火气，发到我们的身上？哎，尹瑜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家这个小娘子，看来挺厉害的啊。” 第95章 你们三个加一起有十岁吗？ 尹玉堂一怔，当即蹙起眉头，神色间满是不悦。 “若是陛下对臣的办事能力有所质疑，大可以提出。莫要以这种说法来折辱臣下。” 嘶，不就开个玩笑么？这人当年也没这么死板啊。 李仁之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站起身，让其他的臣子都离开之后，才对着尹玉堂道，“哪儿有那么严重，无非就是和你说说罢了。不过，他们今日踏青要去什么地方？” “臣不知。”尹玉堂仍旧是沉着一张脸。 李仁之才不信他的鬼话。 自打当年的那件事情之后，尹玉堂这人就严肃认真的要命，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更何况是江颜。想来别说是今日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便是江颜身边，都得有尹玉堂的人跟着。 但是李仁之没说穿。 李仁之就只是道，“今日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我倒也想去看看。不若，你便陪我去。” “不可。”尹玉堂蹙眉，阻拦道，“您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而且，您应该知道，您不应该随便出宫。”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微服私访嘛。”李仁之眨眨眸子，瞧着尹玉堂，慢慢地勾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当年不是说好了么？我在这位置上安安生生地做这个皇帝，只要不涉及什么国家大事，你便都由着我？” 尹玉堂一怔，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辩驳什么，最终就只是颓败地塌下肩膀。 “臣知道了。” “哎呀。”李仁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像是自己给了天大的委屈，他弯着唇角道，“我也就只是和你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即便我真的想用这件事情来压着你，也应该是拿江凝来做筹码才对。” 他已经惦记着江凝那么久，却从来都没和尹玉堂提过此事。 尹玉堂抬眸看他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只有江凝一事，绝对不行。” 李仁之气的咬牙切齿，“为何？” 之前也没见尹玉堂这么反对，甚至还帮他出主意让他去和江凝接触。 这怎么娶回家江颜之后，就这么不乐意了？ “只有江家人，绝对不行。” 尹玉堂微微摇头，并没有要说原因的样子。 他没办法说。 若是当真和李仁之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知道前生发生了什么的话，李仁之只会觉得他有些什么毛病。 会请坐堂医回来。 而且，只要是和江颜有关的事情，都和前生差的太多太多了。 两人对视良久，才是李仁之先叹一口气，“罢了，以后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反正，现在江凝也不愿来我这里。” 尹玉堂总算是松一口气。 而另一边，现在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江颜听说有客的时候，只当是李燕安。 毕竟两人之前分别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场的居然三个人。 摇着扇子的李庆云，摆弄着腰间佩剑的李燕安，还有一个满面不悦的江辰。 这三个祖宗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毕竟是来找江颜的客人，而且这会儿还没到晌午，家中的男人们都还没回来，尹老爷子又不愿出面，就只能王氏接待。 一个江辰也就算了，但王氏什么时候见过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的？ 无论哪个拿出来，都和江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论哪个拿出来，王氏都得罪不起。 王氏摸一把脑袋上的汗，看见江颜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一口气，赶紧道，“阿颜啊，这都是找你的。婶娘就不耽误你们了，婶娘就先回去了。你要是出门的话，早点儿回来。” 原本王氏来的时候，是想着好好嘲讽一番江颜的。 都已经嫁人了还和本家兄长有这么多接触，像什么样子？ “多谢婶娘。”江颜笑眯眯地道谢。 等王氏的身影匆匆离开，江颜才两步走到江辰的身边，惊喜道，“阿兄，你怎么也来了呀？” 微微一顿，像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失望，江颜又笑着跟上一句，“燕安是和我商量好的，但是你怎么会跟着一起过来？” 李燕安这就觉得舒心多了。 “咳咳。” 但是李庆云不愿意了。 江颜像是才看见还坐着一个人，微微勾起唇角，过去给李庆云行礼道，“奴见过小王爷。” 别人来了是惊喜，李庆云来了是惊吓。 好在这会儿是李燕安和江辰都在场，要不江颜掉头就要跑。 嫌这长安里面她和李庆云的事儿还不够热闹吗？俩人还往一起凑。 “不必多礼。”李庆云最见不得就是她和自己这般生疏的样子。 不等李庆云想好让江颜叫自己什么呢，李燕安便轻哼一声道，“也不知江三郎是为什么特意过来，虽然是兄长，但是毕竟已经出嫁。总是往阿颜你的夫家跑，怕是会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江颜挑眉，有些意外。 原来李燕安不待见江辰的吗？ 转念一想，倒也是。 李燕安能文能武，什么都行。反观江辰，基本上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行的废人，肯定会看不上。 但也不能让两人就在这吵起来。 江颜赶紧开口做和事老，“没事的，尹老爷子人很好的，不会多想。你们都来接我，我简直受宠若惊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走。” 除了他们之外，其实李庆云还约了别人。 倒是都是江颜熟悉的人，可让人久等也不好。 “对，走。”李庆云站起身来，抬脚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江四娘不如上我的马车，毕竟宽敞些，还好看风景。” 他打的就是这个心思，所以特意选了府上最宽敞的一辆马车。 却不想，撞见了这两个人。 江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将江颜护在身后道，“小王爷，阿颜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好和您坐一辆马车呢？阿颜，还是跟阿兄一辆马车，外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怎么。”李燕安冷笑一声，拉过江颜道，“李庆云和阿颜男女有别，江三郎就不是了？阿颜，你同我在一处就好。” 处在漩涡中心的江颜也就只能干笑，她摸摸鼻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倒是很想问问，这三个人加起来，有十岁了吗？ 都多大的人了，这还争宠呢？简直像是在闹着玩一样。 “好啦。”江颜一只手握着李燕安，一只手扯扯江辰，软糯糯地道，“其实尹家已经给阿颜准备马车了。若是兄长和燕安你们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 这样就能兼顾了。 她简直太聪明了。 就在江颜为自己折服的时候，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一个人。 她神色一僵，不等阻拦的话说出口，就听李庆云极其厚脸皮地接上一句。 “既然如此，人多也热闹些。我也想跟你们一处，不知江四娘可愿意？” 她敢说不愿意装不下吗？ 没看见旁边尹家的车夫都吓成什么样了吗？ 江颜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是奴的荣幸。” 尹家准备的马车虽然不至于是亏待江颜，但就尹家节俭的性格，也准备不出什么太大的。 王氏自己的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给江颜用的，所以马车也算不得大。 等四人上车之后，几乎腿脚都要碰在一起了。 江颜还没等招呼，李燕安和江辰就默契地迅速占领了江颜对面和旁边的位置，将李庆云隔离在外。 就看着李庆云的脸色青了又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还是不甘心地在李燕安的对面坐下。 江颜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十分无奈。 在这种情况下，江颜总归是不能说话的，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却也都是互相看着对方，十分敌视。 也没有人有说话的打算。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江颜正看着窗外风景，突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人碰了一下。 转头一看，李燕安似乎是极其困倦，刚刚碰到的就是她的脑袋。 因为困倦而碰到了江颜的肩膀上。 这种英姿飒爽的美人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简直太赏心悦目，江颜心一软，温声开口。 “燕安。” 等对方看过来之后，她拍拍自己的肩膀，笑着道，“要不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虽然美人有黑眼圈也好看，但她还是心疼。 江颜眨着一双桃花眸子，声音甜的沁人心脾，“虽然我的肩膀不算宽阔，但也可以借你用一会儿哦。” 李庆云一怔。 李燕安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好。” 然后十分自然地就靠上去，还顺手搂住了江颜的腰身，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那就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如果说昨天晚上因为想着今天要和江颜一起出去，所以太兴奋了，导致几乎一晚上没睡的话……会不会让江颜嫌弃？ 李燕安的脑子里面转着这样的念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庆云给惦记上了。 李庆云咬牙切齿，第一次竟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有些失望。 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第87章 想找尹玉堂打一架 尹玉堂娶亲只不过是皇上的一时兴起，甚至连日子都是匆匆定下，选的是个没有尹家人在场的日子。 尹衾对江颜就没有半点儿好印象。 就江家嫡女对李庆云的那点儿小心思，几乎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嫁过来，像是个笑话。 如果不是因为李仁之与尹玉堂的关系，可能尹家都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惹来皇帝震怒，才以此羞辱。 所以此刻不仅仅是知晓前生的尹玉堂，尹衾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的难以置信。 她先前甚至都没打算要和江颜好好相处。 然而江颜挡在她的身前，为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与尹玉堂反目，不嫌弃她这个累赘也就算了，竟还反过来指责尹玉堂做的不好。 让她惊恐万分。 “尹家家风如此。”尹玉堂只来得及丢下这么一句，后续的话便被打断了。 尹家有客，请尹玉堂到前堂去。 尹衾不喜她是不喜她，但也不是个白眼狼，既然江颜这么庇护她，她也不好再对江颜耍冷脸，而是抱着江颜塞给她的首饰，别别扭扭地问一句。 “今晚，你还去我那睡么？” 方才两人的态度看着都要打起来了，晚上自然不能和谐。 尹衾摸摸鼻尖，虽说觉得有些对不起兄长，但还是低声道，“若是你不愿与阿兄同屋，我那院子里还有个客房。” 这话说的尹衾自己都有些心虚，这不明摆着挑拨夫妻感情么。 却不想，昨日还哭着喊着一定要睡她那，今日江颜反倒是气定神闲，扬起眉梢道，“不，我就睡这里。” 这不是她和尹玉堂的院子么，她就要睡在这。 不仅要睡在这院子，晚上还要和尹玉堂好好掰扯掰扯，什么叫家风如此。 尹玉堂不把她当个人看也就算了，怎么能不把自己亲妹妹当人看？ 见江颜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尹衾犹豫一下，还是没拦着。 尹衾走之后，江颜越想就越觉得生气。 她自己是想着未来肯定有一天离开尹家的，到时候尹家这些人都是什么结果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就只是有些心疼尹衾罢了。 挺好看个小姑娘，要是再这么让王氏祸害下去，指不定会有个什么凄惨结局。 这事儿江颜还真就没猜错。 尹玉堂也惦记着呢。 前生的时候尹衾是被王氏给嫁出去的，说是嫁给一个官宦子弟，对方身家不错，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尹衾。 他就信了。 当时的尹玉堂也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件事情，简单地看一下对方的情况之后，就让尹衾嫁过去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很快对方就原形毕露，宠妾灭妻，做的满长安的人都知道。 就在尹玉堂被暗杀的那一年，尹衾的状态也已经和守活寡差不多了。 尹玉堂这件事情也一直记在心上，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会杀出来一个江颜。 江颜的出现让尹玉堂觉得十分意外，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走神，所以让尹玉堂在面对“客人”的时候，态度多少有些不恭敬。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便被对方给抓包，用来做拿捏，喝下不少酒。 众所周知，尹玉堂是不太能喝的。 江颜一直在府上等到深夜，看着外面的烛火都快要灭了，结果尹玉堂还没回来。 惦记着他回来好好打一架的江颜咬牙切齿，打定主意等尹玉堂回来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是没想到，她看见的居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尹玉堂。 尹玉堂是被小厮给送回来的，送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替自家主人好一番向江颜道歉。 当然，也只是口头上道歉两句。 李庆云知道今日尹家人回京，特意上门找麻烦来的。 甚至把尹玉堂给灌醉了。 平日里看上去神色严肃正经的人，现在却因为酒精而显得有些稚嫩，虽然江颜也觉得这个词汇出现在尹玉堂的身上有些魔幻，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喝醉酒的尹玉堂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个少年一般。 完全不见平日里讨人厌的模样。 看他乖乖坐在软榻上的样子，江颜不想和他吵架，只想欺负他。 为了保险一些，江颜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来，戳戳在软榻上坐着的尹玉堂，贼心一起，“你怎么坐在这不动呀？” 自从尹玉堂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坐在这里，腰背挺直，一动不动。 江颜刚开始还看着觉得有意思，在旁边看一会儿，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干脆戳戳他。 不想，尹玉堂却蹙起眉头，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继续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那叫一个规矩。 简直像是上课时候被罚站的小孩子。 江颜纳闷儿，戳戳尹玉堂的脸颊，尽情蹂躏他俊俏的脸颊，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干嘛呢？” 总不能就让尹玉堂在这坐一晚上，但是这人让睡觉也不睡觉，让站起来也不站起来的，很难办啊。 想着自己以前大学聚餐时候学长喝醉的样子，江颜放软口气哄他，“你先躺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你躺下之后我们再说。” 她还想好好欺负一下呢，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有什么意思？ 尹玉堂微微摇头，没有动。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是个雕塑一样。 喝醉酒的尹玉堂固执，没喝酒的江颜也一样固执。 既然尹玉堂不动，江颜就伸手戳他。 先戳戳手，尹玉堂立即将手收回去。 再戳戳腰，尹玉堂往旁边挪些。 当江颜想要蹂躏他脸的手悬在半空蠢蠢欲动，尹玉堂终于有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推开江颜，蹙着眉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两个现在都已经明媒正娶，还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江颜觉得好笑，有意逗他，便敛下一双眸子，委委屈屈道，“你都已经碰过人家这里那里，又把人家这样那样，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打算负责了么？” 说着话的时候，江颜又趁着尹玉堂没反应过来，往他的胸膛上摸一把。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手感，软硬适中，松弛有度。 尹玉堂扭着身子闪躲，却因为是在软榻上而觉得有些不方便，他皱眉看向江颜，眼里都是不赞同，“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我家中已经有妻子，请你离我远一些。” 嘿，看不出来，喝醉的尹玉堂居然还挺守身如玉的。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给李仁之守身如玉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证明尹玉堂不会像是那些人一样出去乱搞。 江颜觉得心情不错，甚至没和他计较尹衾的事儿，摆摆手让莺儿准备解酒茶去了。 “你说说你，不能喝酒就少喝点儿，非得喝多。”左右身边也就一个尹玉堂能听见，江颜顺口就开始胡说八道，口无遮拦。 “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说让我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儿的，结果可倒好，你自己先喝醉回来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任人宰割的样，不做点儿什么我都对不起你。”一边说着话，江颜不顾尹玉堂的挣扎，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蹂躏他的脸。 这手感，绝了。 尹玉堂的反应一直像是受委屈的良家妇男，软榻就这么大又挣扎不开，用力又不敢对一个女子用力。 就只能伸手推拒，一旦手落在江颜身上，又会像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来。 江颜蹂躏得心满意足。 一切结束在莺儿的解酒茶送过来。 莺儿看着两人衣衫半露，江颜又坐在尹玉堂腿上，脸直接红成个虾子。 放下解酒茶就跑，生怕耽误郎君和娘子的好事。 江颜以为，这杯解酒茶应该会伴随着他的挣扎，最后被她半强迫地给灌进去。 毕竟尹玉堂在闻见药味的一瞬间就皱起眉头，感觉喝个解酒茶像要他命一样。 然而江颜没想到的是，尹玉堂居然十分乖顺地就喝下去了。 尽管一直皱着眉头。 江颜从他身上下去，把碗放在桌子上时还在纳闷，尹玉堂怎么可能是这个性子？ 难不成是因为在李仁之的面前都这样，喝醉就认错人了？ 就在江颜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尹玉堂开口。 “这样够么？” 江颜一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见江颜没有反应，尹玉堂似乎是有些失望地微微低下头，小声道，“这样还不够？” 这声音和平时不一样，如今低低软软，格外讨人喜欢。 江颜不懂就问，“什么不够？” 尹玉堂摇摇头，垂眸整理自己的衣服，又恢复到正襟危坐的样子。 这就让江颜很不爽。 合着刚才都白逗弄了，这会儿脸还红着呢，人就又板板正正，一点儿都不好玩。 有些赌气的江颜往旁边一坐，等着解酒茶自己起作用。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尹玉堂因为她在旁边，似乎又绷紧些身子。 这就让江颜满脑子都是不能播的东西了。 平日里李仁之和尹玉堂到底在玩什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 江颜的脑内剧场还没播完，尹玉堂又问道，“现在行么？” 第96章 行舟宴 李庆云和江辰的怨念并没有传达给李燕安，她舒舒服服地抱着江颜睡一路，等快要到地方才起来，困倦地打个哈欠，“阿颜，你得多吃点，腰上都没什么肉，抱起来一点儿都不软。” 李庆云简直快要眼冒绿光，能抱到就不错了，有什么好嫌弃的？ 不等李庆云开口抱怨，他们的马车就停下了。 到地方了。 虽说是要去踏春，但是实际上李庆云准备的是两条船。 美名其曰女眷不少，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实际上想来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江辰和李燕安习以为常，江颜却是从来都没来过的，这会儿瞧什么地方都新鲜，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她本来以为古代人的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才每天和莺儿在府上下五子棋的。 没想到，他们还是挺会享受的嘛！ 江颜四处看着看着，就被周围的景色吸引，忘记看人。 就在她马上就要撞到面前人的身上的时候，被人给一把拉进怀里。 宠溺而无奈的声音在江颜的头顶响起。 “阿颜，你慢些，看着人。” 江辰目光一直跟着她呢，一看见她出问题，自然是第一个过来的。 搞得后面的李庆云咬牙切齿。 他不过就和秦牧一多说一句话，这惹人厌的江辰怎么就将江颜抱进怀里了？ “啧啧啧，知道的你们这是兄妹关系，不知道的……”秦牧一在后面咂舌，叹为观止道，“不是我说你啊，但是江三，你对江四娘的关照，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 这长安里面的权贵子弟，哪里有几个没有弟弟妹妹的？ 就算是嫡亲的关系，哪个像是江辰这么惦记着了？ 知道的是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呢。 “你别胡说八道。”江辰将江颜挡在人少的一方，蹙着眉头道，“阿颜很少出门，没见过这种场面，要是一眼看不住，出什么问题了，我上哪儿要人去？找尹玉堂吗？” “找我做什？” 江辰的话音刚落，后边儿就一道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响起来了。 别说是江辰，连江颜都吓一跳，惊恐万分地看向来人。 江颜现在心里一万句骂娘，说好的要上朝来不了呢？尹玉堂这人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把皇上给放鸽子了？ “郎君。”江颜心里头一转，眼巴巴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尹玉堂瞧她一眼，冷哼道，“我不能来？” 瞧瞧，这人抬杠可真是一把好手。 “阿兄，你怎么也来了？” 李燕安先看见尹玉堂身后的人的，所以这会儿也是微微蹙眉，十分不解。 李仁之一身普通郎君打扮，笑着道，“自然是……出来瞧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体察民情。” 李庆云一点儿都没给面子，直接翻个白眼。 不过这人该来的都已经来齐了，李庆云便开口道，“各位，上船。” “等等。” 江辰的目光却看着远方，微微眯起眸子，温声道，“我们家好像有个妹妹在那边儿，我去看看。” 嗯？ 江颜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能让江辰这么说话的…… 莫不是江凝？ 她想到的，李仁之也想到了。 李仁之当下眼睛一亮，立即道，“既然这么巧碰见了，不若也一并带过来，人多热闹些。” 江辰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为难地点头道，“是。” 不管李仁之穿的是什么，人家毕竟是当今皇帝，是陛下。 他自是无法反驳。 江颜立即抬脚跟上，笑着道，“我也过去看看。” 她都好几天没看见神仙姐姐了，眼下有机会，当然要去提醒一下，一定要小心李仁之这个人。 然而，等江颜跟着江辰到马车近前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江凝。 对方的容貌看着就显得年纪小，也没有江家一脉相承的桃花眼，反而是眼角下垂，看上去楚楚可怜。 少女一见江辰便是一怔，小声道，“三兄，四妹。” 想来这就是她上次没能见到面的三姐姐，江惜了。 上次她回门的时候，江惜正好生病，一直在养病，自然没能见面。 而且莺儿提起江惜的时候，神色也十分复杂，江颜当时想着既然没什么接触也就不问了，没想到居然也是个大美人儿。 她后悔了。 “三姐姐。”江颜立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江惜道，“怎么这么巧，居然会在街上遇到？” 而且，江惜这脸都被垂直落在地上的面纱挡上了，要不是因为看见他们过来，甚至都没掀开。 江辰是怎么认出来的？ 江惜眨眨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小声地道，“我刚病好，和阿娘说出来买些糕点什么的。” 江惜的声音十分细软，听上去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内向的性格。 配上这幅容貌，简直让江颜的保护欲都被激发了。 也太可爱了？ 克制着自己想要揉揉江惜脸的冲动，江颜努力装作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体贴道，“既然三姐身子一直不好，还是小心些不要常常出门的好。” “三妹。”江辰打断两人的谈话，指了指那边的人，低声道，“陛下邀请你参加宴席。” 江颜怔愣一下，突然意识到，李仁之应当是把人当成江凝才邀请过去的，现在看见是江惜，不知道会不会迁怒？ 这么一想，江颜立即觉得自己豪情万丈，“你要是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的话，有什么事儿我帮你担着。” 江惜一怔，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颜。 这人是谁，是她四妹吗？不对？是不是偷偷换人了？ 同样的好奇江辰心中也有，但也不能就这么纵容江颜将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便温声解释道，“也没什么太多生人。” 将今日的情况和人都说一遍，江辰才看向江惜，神色似乎也有些复杂。 江惜犹犹豫豫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圣人的意思，那就去。” 江颜有些纳闷儿，挺可爱的个姑娘，怎么莺儿和江辰都是这个态度？ 她想不明白，却并不耽误她想罩着江惜。 等他们三人回去的时候，李仁之一瞧见人，果不其然黑下脸来。 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就上船了。 江惜和在场的人见礼之后，便长出一口气，像是害怕极了。 江颜心疼，小声道，“你要是想走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帮你。” 不等她再安慰安慰美人儿，就被人提溜着衣领子上了船。 尹玉堂的面色发冷，不知为何有些不悦，“你先管好你自己。” 他怎么从未发现，江颜竟然是这么多人的中心？ 眼下在场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江颜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尤其是李庆云和江辰，那眼神未免太露骨了些。 简直像是想直接从他的手上抢走。 “哎，郎君。”江颜倒是也不介意，就是一边儿跟他走，一边低声问道，“你今天不是上朝吗？这么会过来的？还带着陛下一起来的，怎么，你们两个一起翘班啦？”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江颜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尹玉堂也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他想来罢了。” 说完这句，扔下江颜就朝着李仁之去了。 搞得江颜愣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因为李仁之来的还能是因为谁，因为她吗？怎么可能。 不过这两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好，李仁之想来，尹玉堂就能陪着来了。就算是看李庆云不顺眼，也没说什么，果然还是真爱。 江颜一边摇头，一边自己找个距离那两个人最远的地方坐下。 本身三个人一起存在的时候就已经算是修罗场了，江颜可不想凑过去当电灯泡，没看见尹玉堂那脸都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吗？ “燕安。”江颜觉得这目光有些毛骨悚然，便不由自主地凑近李燕安一些，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面的温度好像不太高？” 毕竟是在船上，李燕安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看一眼江颜道，“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的衣裳可以给你。” “别别别。”江颜赶紧拒绝。 她虽然是很想看美人出浴，但是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啊。 李燕安并未多想，只是看她一眼，便转开目光，继续去看尹玉堂了。 她方才从两人的谈话中隐隐听见什么水患的事情，便上心了。 李燕安看着那边，江颜却不能看，生怕这两人将自己当成电灯泡。就在她眼神四处乱转的时候，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秦牧一。 秦牧一一直在看着她，这会儿目光对上，便笑起来。 “小娘子。”秦牧一对她比个口型，笑眯眯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江颜点点头。 “太好了。”秦牧一装作松一口气的模样，拍拍胸脯道，“我还以为小娘子会像是上次一样，又把我给忘记了呢。” 这人说话的时候，还没忘了给江颜抛媚眼。 江颜微微抽抽嘴角，觉得这人风骚的有些过分。 第88章 酒醉限定版尹玉堂 这人突然一张口，把江颜都吓一跳，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只能点点头道，“行。” 尹玉堂顿时长出一口气，在软榻上起身，他抬脚就要往屋子里面走。 搞不懂他在干什么的江颜一脸茫然。 他只走了几步，发现江颜没跟上来，尹玉堂立即回头，表情看上去有些诚惶诚恐。 明明已经位极人臣，但是尹玉堂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情。 有些恐惧，还有些愧疚。 “你不和我一起吗？”尹玉堂垂下脑袋，像是被人丢在路边的小狗崽，垂头丧气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颜整个人当场傻掉，所以喝醉之后的尹玉堂，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应该算是什么？ 撒娇吗？ 这是尹玉堂的喝醉之后限定版吗？太可爱了，她想一直留下行不行？ 江颜微微舔唇，觉得自己十二分心动。 轻咳一声，江颜端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用刚刚尹玉堂说过的话来反问他，“但是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我怎么能和你一起睡呢？” 尹玉堂一怔，像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垂着脑袋思索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束好的发因为方才和江颜的“搏斗”而散落开，如今有不少落在脸侧，他耷拉着脑袋，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颜控晚期的江颜终究有些不忍心，轻咳一声后便走到近前去，“我跟你一起。” 反正就一起进屋，又不是一起睡觉。 毕竟这么可爱的尹玉堂也是限量供应。 当下松一口气，尹玉堂伸手牵过她的手，一直到两人都坐在床上，还是没放开。 江颜晃荡晃荡牵在一起的手，扬着眉梢问他，“你这是干什么，怕我跑了啊？” 本来是开玩笑的说法，没想到尹玉堂居然真的点点头。 江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走。”江颜笑眯眯地哄着他，神色和表情都像是在对着个小孩子说话。 尹玉堂却不信她，手依旧是牵着她不肯放开，甚至还越抓越紧。 再说出来的话，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呢喃，“别丢下我。” 江颜心都快化了。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有个各方面都很合自己心意的美人在旁边，而现在尹玉堂不仅仅是长得让江颜很喜欢，更重要的是居然在撒娇！ 像是尹玉堂这样平时毒舌的要命，要多高冷就有多高冷的美人撒娇起来，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江颜空闲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连声答应道，“不丢不丢，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的天，喝醉酒的尹玉堂也太可爱了。 “嗯。”尹玉堂抓着她的手，乖乖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江颜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贼心就又起来了，她在内心给李仁之道歉之后，对着小白兔尹玉堂循循善诱。 “你叫我一声。” 尹玉堂抬眸看她，一双眸子里面带着几分水光，看上去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清醒。 尹玉堂歪歪头，没张嘴。 江颜贼兮兮地道，“来，你叫我一声，叫……老公。” 这两个说出去的时候，江颜自己的脸皮都觉得有些发热，她这未免也太趁人之危了。 这要是尹玉堂真的叫了，等他醒过来之后知道他喊了什么，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不得直接把她的皮给扒下来？ 就在江颜觉得愧疚的时候，尹玉堂启唇开口了。 “老公？”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江颜说出来的称呼，却是一脸茫然，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在愧疚的江颜被他的声音戳中靶心，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哪里还管什么过不过分，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江颜顿时理直气壮起来，空下来的手揉着尹玉堂的脸，连声夸奖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难怪李仁之后宫那么多嫔妃都不喜欢，就喜欢尹玉堂。 这萌起来简直要命啊！ “疼。”尹玉堂委屈，一双眸子里顿时盈满水光，可怜兮兮地看向江颜道，“阿瑜疼。” 江颜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萌死了。 如果喝醉的尹玉堂一直都是这样的话，江颜想每天都给他喝酒。 当机立断放开手，江颜捂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心跳。 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美人儿在自己面前说这话，江颜觉得自己也就不是个男人，要是个男人可能当场就把尹玉堂给办了。 李仁之未免也太有福气了，这么好看的美人居然能独占着！ 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江颜才又转眸去看尹玉堂。 像是因为喝醉酒的缘故，尹玉堂有些困倦，低垂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瞌睡，但也不知为何，并没有要躺下的意思。 江颜心疼他，赶紧道，“好了好了，快睡。” 今天晚上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来一点儿的话，江颜的鼻血可能都要下来了。 “睡觉？”尹玉堂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当着江颜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以往连看都不给江颜看的身体，现在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地暴露在江颜的面前，江颜看着他几乎算得上是*****的行为，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热，然后好像有什么液体下来了。 抹一把脸，江颜毫不意外地在自己的布巾上看见了一抹红色。 很好，她居然真的成功的被尹玉堂撩到流鼻血了。 “你没事？”尹玉堂吓一跳，衣服也顾不上脱，带着脱下一半的衣裳握住江颜的手，惶恐不安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没事。”江颜本来是想扬起脑袋止一下鼻血的，但是却在动作之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一手用布巾捂住脸，一边去看尹玉堂的神色。 才发现他的神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惶恐。 比起醉酒后的意识懵懂，倒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觉得恐惧。 不对劲。 江颜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对他问道，“你怕我干什么？” 之前一副要将她生吃活剥了的样子，当着尹衾的面都能冷脸对她，还差点儿直接要她小命。 有什么好怕的？ 不想，她这么一问，尹玉堂就更惶恐了。 挺大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上还挂着半脱没脱的衣裳，搞得江颜都快按捺不住自己的施虐欲。 “尹玉堂。”江颜觉得自己逐渐触碰到事情的真相，眯眸问道，“我是谁？” 总觉得，尹玉堂的所有情绪都不像是在对着自己的。 尹玉堂眨着眸子看向她，神色无辜，却不说话。 感觉鼻血也止住了，江颜胡乱抹一把脸，将布巾随手放在一边，换个问法。 “我没事了，你上床睡觉。”江颜像是哄孩子一样半哄半强迫地将他的衣裳扒掉，把人按在床上，笑吟吟地问，“你觉得，尹衾这个人怎么样？” “阿衾？阿衾……很乖，可爱。” 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脸的尹玉堂发丝散落，看上去格外可爱，乖巧地回答江颜的问题。 江颜若有所思，换个人问，“那，尹老爷子如何？” 能给尹玉堂留下这么重心里阴影的，十有八九就是家里人，她一个个问过去，总能问出来。 虽然江颜也不知道，自己打听来要做什么。 “祖父，辛苦。”尹玉堂微微蹙眉。 看来也不是尹老爷子。 就在江颜想继续问的时候，尹玉堂偷偷打个哈欠，一双眸子快要睁不开了。 江颜心一软，决定还是下次有机会再问。 抱着最后一点儿心思，江颜低声问道，“那，江颜呢？” 虽然是知道不能有什么好话，并且问的时候就是希望出一些针对自己的原因，但江颜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因为想要被夸奖而蠢蠢欲动。 至少夸她一句好看？ “江颜？”尹玉堂眉头皱得死紧，好像是努力在自己的脑子里寻找这个人。 就在江颜以为这人可能要直接睡过去，没有评价的时候，尹玉堂的声音响起来了。 平静而缓慢。 “自私，刻薄，虚伪，自大，任性，骄纵，傲慢，刚愎自用，嚣张跋扈，聒噪，多疑。” 江颜嘴角的笑意当场僵住，好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问，“就没个优点吗？” 尹玉堂认真思索半天，扔下俩字，“没有。” 江颜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她是尹玉堂亲媳妇吗？ 这俩人关系这么苦大仇深？真难为尹玉堂一点都看不上江颜，还要为李仁之开心娶她了！ 按捺着自己冲动的，想要将尹玉堂人道毁灭的心，江颜平复好一会儿情绪才冷静下来。 正准备找尹玉堂报复回来，就听见房间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尹玉堂睡着了。 一瞬间，江颜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直男气自己两句之后心安理得去睡觉”这一点更让人生气的事情吗？ 没有！ 气到上头的江颜正打算一盆凉水泼上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就在去找凉水的过程中，看见了放在书桌上的某样东西。 第97章 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秦牧一并没能和江颜风骚多久，他第二个媚眼还没来得及抛过去，就被江辰挡得严严实实。 江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秦牧一我警告你，你别招惹阿颜。” 作为同类人，江辰极其了解对方是个什么德行。 祸害别人家姑娘也就算了，想祸害江颜？不可能。 “江三，你把你妹妹保护的也太好了？”秦牧一嫌弃。 两人斗嘴的工夫，人就都落座了。 江颜身边一左一右的是江惜和李燕安，李燕安旁边是李庆云，再旁边是李仁之。江惜挨着江辰，江辰挨着秦牧一，秦牧一和尹玉堂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江颜低敛下眸子，总觉得这个安排颇有深意。 不过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说是宴席，实际上只是李庆云想要约江颜出门的借口，自然准备不少她喜欢的吃食。 席间一直都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江颜乐得清静，安安心心往自己肚子里塞东西。 吃糕点的时候，还没忘记给江惜也投喂两块。 江惜穿的是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头上的簪子却是雪白的，配上那双无辜的眸子，江颜总能联想到小兔子。 而江惜本人也当真像只怕生的小兔子，从入席开始就一言不发，低着脑袋偶尔吃点东西。 不像是来参加宴席的，反倒像是被绑架了。 江颜心疼孩子，没少给投食。 她对江惜的关注，就落在李庆云的眼里。 趁着李燕安和李仁之争执江南水患的事，李庆云低声对江惜开口道，“早就听闻江侍郎的女儿侄女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才貌双绝，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江三娘倒也当真是容貌出众。” 正在吃桂花糕的江惜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几乎是整个人都往江颜身后缩一下，目光活脱脱像是在看着要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变态。 江颜的保护欲顿时爆棚，轻咳一声开口道，“小王爷，家姐性子内向，少见外人，还望见谅。” 李燕安和李仁之争执得口渴，回头刚要拿水喝，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一口水差点儿直接喷出去，瞪大眸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颜，问道，“你说啥？江惜性子内向？阿颜，你这不是失忆，你这是傻了？” 江惜在贵女圈子里头的名声，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这，还叫内向？ 李燕安心思沉重地拍拍江颜的肩膀，叹息道，“虽然你都不记得了，但是你也不能被表象所蒙蔽，偶尔还是要看穿表象，想想事情的本质啊。” 江颜懵了。 怎么突然扯上哲学的问题了？ 没等江颜好好问清楚呢，李仁之那边像是被尹玉堂和李燕安给念叨烦了，一拍桌子道，“行了行了，你们俩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非要追着问。好，既然你们都想立刻解决，那我们就解决。” “兄长。”李庆云蹙眉打断，“今日是出来玩的，谈这些公事做什么？” 本身气氛就不太热闹，李庆云就觉得发愁，要是李仁之再谈一谈朝堂上的事情，这气氛不就更冷下来了？ “你别跟我说，是尹瑜和燕安非要追着问的。”李仁之翻个白眼，一脸不耐烦。 紧跟着，李仁之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江颜，淡声开口道，“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那你就去查。这个案子已经发到大理寺了，等之后回宫，我就下一道旨意，你暂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尹玉堂一怔，“大理寺少卿？” 这位置虽然从今年开年就一直空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但是怎么会落在他的头上？ “这样你查起来方便，而且就是暂时。等之后这个案子结束了，你再回来做你的中书侍郎嘛。”李仁之说这话的时候说的轻飘飘的，像是简单决定明天要吃什么一样，他的目光转到江颜的身上，笑吟吟地道，“就是，兵部负责的，江南水患的案子。” “你什么意思！”李燕安瞪大眸子，拍桌而起。 兵部负责的此事，肯定要牵扯到江恩中。 江恩中是江颜的父亲，此事却让尹玉堂来查，分明就是为了给江颜添堵的。 李仁之眸光一转，淡淡扫过李燕安道，“尹瑜是我的心腹，此事非同小可，我让他去彻查，有何不妥？” 于理自然是没什么不妥的，但是…… “可是阿颜……” “你说得对。”还没等李燕安话说完，李仁之便又笑眯眯地跟上一句，“江颜啊，你想不想和尹瑜一起去办案玩？” 正在吃东西的江颜一怔，连嘴里面的东西都忘了咽下去。 李仁之的口气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儿，而且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奸诈的要命，江颜的本能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应该答应。 但是！ 办案啊！ 这一听就很有意思很高大上的事情，江颜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将嘴里面的糕点咽下去，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道，“如果能给郎君帮上忙的话，那阿颜自然是愿意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颜的身上。 就连江惜和江辰，都是一脸悲悯地看着她。 像是她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款一样。 江颜慌了，她求救一般地将目光望向尹玉堂，想要个解释。 本也有些惊讶江颜的反应，尹玉堂下意识地朝江颜看去，在发现她隔着这么多人，却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没来由地心念一动。 尹玉堂别开眸子，蹙眉冷声，“这不合规矩。大理寺怎么能是胡乱玩闹的地方？” 李仁之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怎么能说是玩闹呢？江颜都已经说了，愿意帮你的忙。那就这么定了，等回头我去准备一下，尹瑜暂任大理寺少卿，江颜就……做尹瑜的随身书吏，姑且有这么个名头，陪着她一起办案。” 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江颜叼着一块糕点，迷茫地看向李燕安，小声问道，“燕安，我是不应该答应吗？” 李燕安怜悯地道，“你知道尹玉堂这次要去查什么人吗？” 江颜摇摇头，这她哪儿知道？不是说后宫不好干政吗？她连尹玉堂年薪多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是干什么的？ “查兵部侍郎，也就是你的父亲，江恩中。” 江颜一怔。 她就知道，江恩中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真的被查出什么，满门抄斩的话，和她有关系吗？和江辰有关系吗？和江凝有关系吗？她娘能跑出来吗？能不能只弄死那一个祸害？ 看着江颜发愣，李燕安只当她是才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有些心疼地叹口气道，“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回头和阿娘说一声，找个借口让你入宫住几日，等尹侍郎将这件事情查完了，你再回去。” 无论如何，江颜的存在都很尴尬。 虽说她大概明白李仁之的想法，但是却也不太愿意将江颜作为筹码。 秦牧一作为唯一一个外人，这会儿惊得都有些咂舌，偷偷碰碰江辰，他小声问道，“哎，你家那妹妹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也能胡乱答应？这不明摆着是给江家下套呢么？” 此事朝堂上已经研究很长时间了，江南水患乃是兵部拨款出人，但是关于水患的治理却并不尽如人意。 最近朝堂上一直有传言，说是之所以会导致现在的结果，都是因为当时兵部并没有将所有的粮饷都作为赈灾物资。 而是私吞了一部分。 兵部的存在本就十分微妙，若是当真贪污粮饷，轻者可以说是贪污腐败，而若是说严重了，便是可能有叛国的可能。 是杀头的罪过。 兵部侍郎是江颜的父亲，也就是尹玉堂的丈人。 让尹玉堂去查此事，本就已经够让人深思了。如今李仁之还让江颜一个女人插手此事，恐怕朝堂中会有不少人的心思都不稳定。 李仁之此举，究竟是想护着江家，还是想让江颜和尹玉堂二人大义灭亲？ 在场的人脑子里面都已经不知转了多少次，唯独江颜什么都没想，还在惦记着一会儿送给江辰的礼物要什么时候拿出手。 “你别不说话啊。”秦牧一见江辰只看着身边的人，不搭理自己，便有些急了。 江辰神色难得震惊，他慢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一口之后才轻声道，“江家若是一意孤行，怕是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既然陛下愿意让阿颜去参与这件事情，就说明没打算动阿颜，更何况，如今江凝还是江家的姑娘，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若是李仁之想让江凝入宫，江凝便不能是罪臣之女。 所以在江凝入宫之前，整个江家都是安全的。 “你……”秦牧一对他的神色有些惊讶。 他与江辰也认识个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江辰如有所感，将酒杯放下的下一秒，神色就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漫不经心，他摆摆手道，“再说，那些事情有的是人操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他有关系的，就只有…… 第89章 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江颜是趴在尹玉堂床边睡着的，第二天一早醒的时候又在床上，她习以为常地打个哈欠，揉揉眼睛让自个儿清醒点儿。 听见有脚步声进来便以为是莺儿，随口问，“郎君人呢？” “你找我？” 尹玉堂的声音稍显冷淡，手上拿着个布巾，看向江颜的时候目光冷淡。 全然没有昨日粘人撒娇的样子。 但是，江颜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看向在床上笑得直打滚的江颜，尹玉堂极其克制自己，才能不怀疑江颜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说来应该也算是脑子有些毛病。 毕竟江颜也曾经失忆了一次。 等着估摸着几息的时间，江颜才把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给擦掉，勉强维持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跪坐在床上问。 “郎君，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还头疼不头疼了？” 虽然看着是认真，但是江颜的表情摆明就是在忍笑。 尹玉堂犹豫一瞬，便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昨日酒后，做了什么事情？” 他酒量不好，自己是知道的。 但是也没想到李庆云居然会以庆祝他们回来为由头，主动上门来要求一起吃个饭，还找出了一万个理由来灌酒。 要不是因为在尹家，觉得没什么事情的话，尹玉堂也不会喝这么多。 天知道为什么会被江颜给撞上。 “没有，郎君你昨日酒后特别可爱，真的。” 想想昨天那个刺激的脱衣舞，江颜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又要忍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江颜一脸无辜地眨着眸子笑着问道，“就是郎君提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想着记下等着郎君清醒之后，好好问问郎君呢。” 她是有些不清楚的事情想问问。 只不过，不能直白的问。 该让尹玉堂知道的可以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也不能随便说。 江颜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可能地看上去正常一点，弯唇道，“现在不是时候，郎君，我们要不要去给尹老爷子请安？” 她看的那些个宅斗小说里面都是这么说的，新媳妇一早要去请安。 若是遇见了难缠的婆婆，还要天天给婆婆请安的。 不过看看尹老爷子的状态，再加上是个男人，应当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尹玉堂微微抿唇，摇头道，“不用。” “那，我今天出门一趟行不行？”江颜试探着问，目光却有些心虚地不好意思和尹玉堂对上，“就一上午，我去找阿兄商量些事情。” 阿兄？江云瑾？ 提起这个人来，尹玉堂就想起昨日江颜口口声声说的自己不如他。 尹玉堂的眸子沉下几分，正想拒绝的时候，就看江颜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昨日郎君喝醉时候说了许多人家听不明白的话，也不知郎君究竟是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才能回来是那般说法。” 江颜神色幽怨，就差直接对着尹玉堂问一句。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偏偏尹玉堂还真就有些事情不能让江颜知道，他微微蹙眉，心下有些犯嘀咕。 莫不是自己酒后失言，说出去了？ 尹玉堂心虚得很。 “我昨日，说什么了？” “不提也罢。”江颜幽幽怨怨一叹气，从床上下来拿着布巾轻声道，“若是郎君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尹玉堂这人，理论上来说是软硬不吃的，但若是自己理亏，便吃软不吃硬了。 比如如今。 尹玉堂今日早上一醒，就瞧见江颜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眼下有些青黑，看上去是没休息好。 而旁边还放着一个沾着血的布巾。 沐浴的时候尹玉堂检查过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 那血迹就只能是江颜的。 自己酒后酒品不太行，尹玉堂是知道的。 一想起来可能是自己误伤了江颜，他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听外头伺候的婢子说，自打那小厮将他送回来之后，一直就是江颜在照顾，旁人都没进来过。 他身上并无伤痕，衣裳也整洁如新，想来没少难为江颜。 尹玉堂想起这些来，幽幽叹口气，神色复杂地道，“你去。” 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若是身上有什么伤口，便让人瞧瞧。” 话一出口，尹玉堂想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在乎这个做什么？ 他不应该，巴不得江颜快些死了算了吗？ “好，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来。” 江颜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眯眯心情甚是不错。 她就知道，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一个两个的最吃的就是小姑娘撒娇。 上到尹老爷子，下到尹玉堂。 就没有撒娇解决不了的事情。 心满意足的江颜琢磨着一会儿出去给江辰挑些什么礼物，根本没注意到尹玉堂的眼神。 等两人再次眼神交汇的时候，江颜差点儿又笑出声。 她忍着自己的笑意，拉着莺儿就溜，“那郎君，我们早饭就不吃了，先走了。” 莺儿也是忍笑忍得浑身都哆嗦。 尹玉堂不解其意。 等尹玉堂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已经是议事快结束的时候了。 李仁之憋了一上午，终究是在午饭之前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尹瑜啊，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脖子上？ 尹玉堂摸一把脖子上，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给尹瑜抬个铜镜来。” 在对上铜镜的一瞬间，尹玉堂的脸就黑了。 他的脖颈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猪。 如果此刻有另外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就会发现上面画的是十分出名的小猪。 佩奇。 尹玉堂一瞬间黑了脸。 李仁之这哪儿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当下完全不顾帝王形象地拍桌大笑，等他笑够了，才调侃道，“你这闺中情趣，可以啊。” 就不可能有人能在尹玉堂清醒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儿，所以就只能是在睡着的时候。 睡着的时候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只剩下了他的美娇娘。 江颜。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江颜居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李仁之拍桌大笑，完全不在乎尹玉堂是不是黑下脸，“不愧是江家出来的女儿，江家人果然很有趣。” “臣怀疑，您只是想夸奖江二娘。” 尹玉堂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布巾，对着铜镜将自己脖颈上的痕迹擦干净，声音听着像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不过李仁之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弯唇道，“我是很想夸奖她。不过江颜也的确很有意思，敢这么对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等江颜回到尹家的时候，这事儿已经悄无声息地传遍长安了。 江颜一时之间有些发愣咂舌，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闹得这么大。 以至于她在坐在王氏面前的时候，还满脑子都是这事儿，多多少少有些走神。 王氏看出她的状态不对，便忍不住笑道，“哎呀，江颜啊，你这是怎么了？” “婶娘。”江颜回过神来，对着王氏抬眸一笑，张口就来，“我正帮白露想着，谁家的少年郎合适呢。” 躺枪的尹白露一脸火大，又不好当着王氏的面说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一句，“江颜，你别太过分！” “陈家嫡子才貌双全前途无量，就是身子不好些。柳家嫡子才貌俱佳，只是有些风流。”江颜像是没听见尹白露的话，还掰着手指头数着人，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这两人都还算是可以，就是不知道白露是怎么想的。” 每天都在惦记着让尹白露嫁人，王氏怎么可能不了解一下这些人？ 江颜说的这俩人她都知道，陈家嫡子是个腰以下都不好使的残废，柳家嫡子更是把平康坊当成家。 尹白露自然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江颜！” 王氏能忍，尹白露却火大忍不了，拍桌怒道，“你是不是瞧不得我嫁的比你好，所以才找这么些人的！” “哎呀。”江颜掩唇，一脸惊讶，“原来你的标准是郎君呀？那可不好找了，像是郎君这样年少有为才貌双全的，长安可不多呢。” 在旁边听着的尹衾嘴角抽抽，合着又不是江颜气急败坏跳着脚骂尹玉堂狗男人的时候了。 她是不是应该佩服她这个嫂嫂，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 还没等尹白露想好用什么话来怼回去，一个人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尹玉堂脸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颜，对王氏一拱手道，“婶娘，我找江颜，有些事情。” 看两人在一起出现，王氏可来劲头了。 王氏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目光一直往尹玉堂的脖颈上瞄。 “毕竟还是年轻人呀，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是开心的时候多，玩的东西也是花样百出的。不过还是得小心些，可别过火了。要不，可就成全长安的笑柄了。” 尹衾面皮薄，一听这个耳朵尖都红了。 却没注意到，旁边江颜的怒火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第98章 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江颜没有半分被人看着的自觉。 甚至像是感觉不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还在笑眯眯地问身边的江惜喜欢吃什么。 不像妹妹，像个爱照顾人的姐姐。 就算像是妹妹，也是个爱操心的妹妹。 秦牧一纳闷儿，碰碰江辰的胳膊，小声问道，“我怎么记得她之前和江惜的关系没这么好的？” 先前江颜是出名的高贵冷艳，就连自家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几个能看上眼的。 尤其是江辰和江惜，这两人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离经叛道，几乎被江颜从头嫌弃到脚。 现在这怎么回事儿？ “阿颜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江辰早就看破，怜悯地道，“阿颜对你不热络，说明你长的还不够好看，入不了阿颜的眼。”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秦牧一表示自己很受打击。 在场的人是心思各异，江颜却什么都没想，就只当是出来散心的，一直在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 她吃的开心到连江惜都觉得有些心情复杂，忍不住问道，“四妹，你真的要和尹侍郎一起去大理寺吗？” 别的不说，就尹玉堂在查的这个东西也不适合江颜插手啊。 江颜眨眨眸子，一脸的天真无邪，她弯着唇道，“当然要去啊。听上去就很有意思嘛。” 江惜见她这幅反应，倒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这个妹妹之前撞过一次头，怕是傻了。 思索良久，江惜还是没开口。 听说太后的牌子给她了，珺仪公主也这么像是护着崽儿一样地护着她，想来这姑娘就算是傻一点儿，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觉得这傻乎乎的四妹，要比之前可爱多了。 江惜吃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醉醺醺的，这么想着想着，倒是有些发晕。 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往江颜的怀里面倒，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江颜的脖子，在她肩膀上找个地方，脑袋往上一搭，打算就这么睡。 李庆云的眼睛都要绿了。 先前的是李燕安，他说不出什么来，结果这又来一个江惜。 一个个的仗着是个姑娘家，便能与江颜这么亲近。 在这跟他显摆什么呢？ 李庆云恼火，江颜却是心都软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江惜扶正，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还安抚一样地摸了两下江惜的脸颊。 感受着手下的细腻手感，江颜内心想着自己赚到。 李庆云举办这场宴席的时候就没安好心，现在人这么多却不能和江颜多接触，只能独自喝闷酒。更何况，李燕安也吃了不少酒，隔着他几乎要和李仁之打起来。 秦牧一和江辰在旁边打趣着尹玉堂，大家各忙各的，倒是没什么人理会江颜。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江颜就再也没被这么热热闹闹的围绕过，这会儿竟多出几分怀念来。 她毕业论文还没写完就被雷劈了，也不知道她失踪了，她那些室友着不着急。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还有些生疏，而且性子也和她之前的朋友不同，但眼下的喧闹倒是极大地给了江颜安心的感觉。 像是在家人身边。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江颜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人给牵住，她侧眸一看，就看江辰像是也喝醉了，正拉着她的手。 江辰一双桃花眸子里盈满温柔，他轻声道，“阿颜，我……”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江云瑾，谨言慎行。” 尹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秦牧一的位置上，这会儿正提溜着江辰的衣领让他坐正身体，脸上都是不悦。 而江辰怎么可能就这么屈服，这会儿像是小孩子一样耍赖非要往江颜的身边凑，两人的动作幅度太大，搞得船身都跟着晃了晃。 “阿颜！” 船身这么一晃，就将李燕安的身体也晃到了江颜的身上，她大咧咧地搂着江颜的肩膀，“我跟你说，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就算是到了大理寺，就算是真的查出什么来，你也不用怕！我李燕安堂堂珺仪贵主，保着你还是能保得住的！实在不行你就和尹玉堂和离，陪我进宫住去！” “是是是！”江颜无奈地哄着喝醉的李燕安，赶紧拦住她的话头，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头，温声道，“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你。好了啊，你已经喝酒喝了不少了，别闹了。” 喝醉酒的人哪里能听话？李燕安听到江颜的保证便安心了，转身扯着李庆云的衣领去行酒令了。 “你松开我，我要我的阿颜！”江辰趁着这段时间终于挣脱开了尹玉堂，隔着一个睡着的江惜就要往江颜的身边凑，他握住江颜的手，含糊不清地道，“你放心，以后哥哥保护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哥哥可厉害了！” 尹玉堂的脸几乎要黑成锅底了。 江颜江颜，这群人怎么回事儿，满心满眼都是江颜。 一个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偏偏江颜本人一点儿都不介意，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一样，驾轻就熟地哄着他，“嗯，哥哥最厉害了。我啊，全世界最喜欢哥哥了。” 最喜欢。 尹玉堂微微眯眸，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词有些刺耳。 他拒绝承认自己是有些吃味的，江颜是他的仇人，亲手给他下的毒，是他每天都恨不得手刃的窃国贼。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江颜的一句话而觉得吃味？ 荒谬！ 尹玉堂冷着脸，看着船上的人。 大抵是因为都是熟悉的人，加上李庆云准备的时候就不怀好意，酒的度数不低，所以这会儿酒还没喝完，大家几乎就都醉倒了。 就连李庆云都歪着身子，眼神不太清醒，痴痴地看着江颜笑，像个变态。 清醒的人，就只有江颜和尹玉堂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无奈来。 等船靠岸，这群人也都醉的七倒八歪，意识模糊。 两人分工明确，江颜收拾在场的东西，尹玉堂去找人送他们回家。 等都忙完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江颜才长出一口气，感慨道，“这群人喝醉酒也太粘人了，简直要命。” 也就李仁之和秦牧一自恃身份，加上和江颜不熟，所以没凑过来。旁的人都粘着江颜不肯走，一个个的都要把江颜拐回府上。 江家人尹玉堂忍了，李燕安也忍了，等李庆云想凑过来的时候，被尹玉堂直接提溜着衣领给扔回马车上，让家奴送他回家。 “我看你倒挺乐在其中的。”尹玉堂冷哼。 “是啊，这热热闹闹的多好。”江颜点头承认。 江颜来的马车贡献出去送秦牧一了，好在眼下时间也还早，两人还来得及慢慢逛回去。 江颜是看着绿油油的酒一口没敢喝，尹玉堂却挨不住旁的人撺掇，多少喝了几杯，这会儿虽算不上有醉意，却也觉得面颊发热。 他想同江颜说话，却没注意路上的石子，脚下一滑，打个踉跄。 不想，江颜吓得倒退三步，目光警惕地道，“尹瑜！你别告诉我你也喝多了！” “未曾。”他站定身体，寒着脸回应一句。然而心底却冒出几分异样情绪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他们能同你耍酒疯，我就不行？” 刚一出口，尹瑜就后悔了。 大抵是真的有些醉意，要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倒显得……他像是在和那些人吃味一般。 江颜见他还能这么条理清晰地和自己抬杠，便拍着胸脯放心几分，扬眉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这些人喝醉回去睡一觉就好，尹玉堂可不一样。 万一她领着醉酒的尹玉堂回尹家，被那些人瞧见自己把“国家栋梁”祸害成这个样子，指不定要怎么念叨她呢。 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神色越发阴沉，江颜犹自在往前走，琢磨着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事儿了。 她想好半晌，才想起来。 要给江辰的礼物忘记给了。 江颜一拍脑门，回身问道，“对了，陛下让我们去大理寺调查的是什么事情？我们要住过去吗？住过去的话，还能和外面的人沟通交流吗？” 她记得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审理的案子都是罪大恶极。听李仁之的意思，让尹玉堂去调查的这个案子也不小，好像牵扯还挺多的。 这要是一进大理寺就不让出来，她怎么给江辰庆生？ 她为江辰担忧的这幅模样，却是让尹玉堂生出几分疑心来。 这样才对，涉及到江家的案子，江颜怎么也该多问几句。 话到嘴边，尹玉堂却鬼使神差地扯个谎，“兵部贪墨，要住过去，不可与外人交流。” 如他所料，江颜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江颜委委屈屈，“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她还来不来得及给江辰过生日了？ 尹玉堂瞥她一眼，顺口胡说，“明日。” 瞧她这般失落的神色，尹玉堂心中反倒多出几分快意。 在他的眼皮下给江家送消息这种事，江颜最好想都不要想，就算是大理寺来去无阻，他也绝对要派人看守着江颜！ 第99章 一点儿不像个姑娘家 江颜是真当明日就要去大理寺的，所以一回尹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种举动把莺儿吓一跳，看江颜的脸色，只当是她和尹玉堂吵架了要回娘家，赶紧一把拉住，劝道，“四娘，我们有话好商量呀。” “商量什么？”江颜一脸不解，她也没多问，催着道，“你别愣着，也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 看来这是郎君真的把娘子给得罪狠了，莺儿不敢收拾东西，只能拦着江颜，劝道，“四娘，好歹您这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就算是想收拾东西也得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啊。要不这样，你先坐下来喝杯水，一会儿婢子帮您收拾，行吗？” 能拦着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赶紧让人给郎君送信去。 倒不是莺儿向着尹玉堂，而是这成亲才刚刚一个月出头就闹着回娘家，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长安里头的权贵都要怎么笑话他们呢。 “也行。”仔细一想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江颜停下收拾东西的手，在旁边坐下来，打着哈欠道，“反正今天晚上一定得收拾完，要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八成要起早，就不能给阿兄庆祝生辰了。” 再过两日，就是江辰的生辰了。 莺儿一听这话哪儿还了得。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要回娘家的，怎么听怎么像是江颜要和人私奔呀。 今儿个出去见的人是李庆云，难不成，是四娘都想起来了，然后准备和小王爷私奔？ 莺儿一下子吓得脸都白了。 没等莺儿想好怎么劝呢，外头便一阵脚步声传来，尹衾的声音在外面道，“这么晚才回来？” 一大早就出门去什么宴会，尹衾来找过两次，结果人都不在。尹衾知道，若是江颜回来的太晚了，明日肯定要落王氏的把柄，所以一直有些惦记着。 “就呆的时间久了点儿，回来的就慢些。”江颜起身迎上去，弯着唇角道，“你怎么过来了？这是……饭后散步？” 尹衾正打算开口，就看莺儿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她有些奇怪，歪头看着莺儿，十分不解。 莺儿又是递眼色又是做口型，好在尹衾总算是明白过来，轻咳一声道，“我就过来看看你，对了，你上次说要给我看的那个东西呢？” 江颜之前翻自己嫁妆的时候发现有几个特别适合尹衾，就说下次拿给她，尹衾当时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做借口。 “哦对，我去给你拿。”江颜不觉有异常。 莺儿少见地没上去帮忙，而是不顾主仆之别，直接过去将尹衾拉到外头，小声道，“您可帮帮忙，郎君不知和娘子闹了什么别扭，这会儿娘子说是要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呢。” 莺儿没敢说是要私奔，就只是含糊其辞地道，“您也帮着劝劝，婢子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吵架了？还要回娘家？”尹衾皱起眉头。 如是换了旁人，尹衾定会觉得这人矫情。在家中夫妻两个哪里有不吵架的？这要是一吵架就回娘家，干脆就在娘家呆一辈子别嫁人算了。 但是这事儿出在江颜的头上。 尹衾的目光扫过桌子上已经被江颜收拾出来的东西上，第一时间就觉得肯定是尹玉堂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就江颜这么好的性格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就要回娘家？ 对自家兄长的性子最是了解，就连自己都经常有想要和他吵一架的冲动，更何况是娇生贵养的江颜了。 尹衾眯眸，决定一定要帮两人将关系缓和了。 “你，去把我阿兄叫过来，路上慢些，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她得在这边劝劝江颜。 莺儿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立马就去了。 等江颜从屋子里拿着首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也没看见莺儿，也不见尹衾。一时觉得奇怪，便拿着首饰出来找，结果正好看见尹衾站在树下深思。 江颜对小姑娘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尤其是好看的小姑娘。 “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呢？思考人生还顺便喂喂附近的蚊子？哪只有你的骨肉，你跟我说，免得我给你打死了。”江颜调侃着，将手里面的首饰一股脑地塞到尹衾的怀里，“别听尹瑜的鬼话，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是要好好打扮，什么素雅之类的等五六十岁再来也行。现在不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等以后收拾好了出去跳广场舞找舞伴啊？” 江颜的话尹衾就能听懂一半，不过最近也习惯了，她掂量着怀里面的首饰，却是试探着问道，“你和我阿兄……”就是为了这个吵架的？ “我和他怎么了？”江颜拉着她往屋子里走，打算玩一玩换装游戏，“诶，莺儿人呢？” “我让她帮我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了。”尹衾有些紧张，先一步迈进屋子里面，直接在梳妆台前面坐下，奉献自己道，“你试。” 最近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江颜特喜欢把尹衾当成是个娃娃，又是换衣服又是换首饰的，最开始尹衾是打心眼里拒绝的，不过时间一长，拒绝也没用，就只能放任自流了。 “好啊。”江颜微微眯起眸子，看出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虽然现在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的身体里，但江颜实际上已经是个二十一岁快要毕业的大学生了，看尹衾这种小丫头，一看一个准儿。 左右也不应该是什么坏事儿，江颜倒是也不担心，就随便她作妖。 江颜一边将她的发髻散开，一边随口套话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让莺儿跑腿，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弃她，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路，可能脑子不太行吗？” 别说是莺儿了，就连江颜都没记住，恨不得将尹家画出来个路线图。 “我就让她跑个腿，你也心疼了？”尹衾心虚，干脆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今天为了让你去宴席，好几个人在尹家打起来了？其中还有珺仪公主和李庆云？” “嗯？”江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八成是早上争着上马车的事儿，顿时无奈道，“哪儿啊，就是一群孩子闹脾气，这一天天跟着他们，像是带孩子一样。” “那……阿兄去了吗？”尹衾逐渐八卦。 “去了啊，还和李仁之一起去的。”在私底下，江颜还是改不了直接叫人名字的习惯，也不管尹衾是个什么表情，便犹自抱怨道，“不过我也真的是服了，李仁之和燕安这兄妹两个怎么回事儿？那么大个皇宫，说跑出来就跑出来？这俩人就没迷路过吗？” 她虽然没能将皇宫走一遍，但是她曾经去过西安啊，那么大个市区以前都是皇宫，她从这边走到那边都要坐地铁，结果这俩人说溜出来就出来？ “陛下也去了？”尹衾瞪大一双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是啊，我都怀疑这俩人是御剑飞行飞出来的。”江颜将尹衾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小啾啾，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继续祸害下一块地方，“不过李仁之看上去真的没什么皇帝架子。” 她本来以为，皇帝怎么也应该是端庄的，结果李仁之也和这些人没差。 要是威严的话，可能尹玉堂看上去更像是皇帝。 “你……”尹衾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教训，良久才放弃吐槽，回归自己原本的问题，“你是不是和郎君吵架了？” “吵架？”江颜手下的动作一停，认真反思一番，摇摇头道，“没有。” 反正尹玉堂对她态度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样应该不算是吵架？ 尹衾一怔，“那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不过燕安倒是和李仁之吵起来了，嘶，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江颜热衷于和尹衾分享八卦，所以没注意她的情绪，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讲，如果不是中间还有一个李庆云在拦着的话，我估摸着燕安应该能当场动手。第一个动手揍皇帝的贵主，听上去就很刺激。” “等会儿！”尹衾终于能插上话了，一脸不赞同地道，“这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还是和珺仪公主保持一点距离。” “嗯？”江颜挑起眉梢，“为何？” “你还问我为什么？”尹衾瞪大眼睛，在铜镜里面看着江颜，不可置信地道，“你不知道长安城都是怎么说她的吗？说珺仪贵主不仅性格狠戾，而且为人处世也十分果断决绝，就算是对身边人也能下手，十分冷血。更何况，作为一个贵主，居然偷偷跑出宫去带兵打仗。性格也乖僻，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姑娘家。” 江颜原本给她梳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停下来，她的笑容逐渐收敛，看尹衾停住话头，才淡声开口，问道，“就这些，没了？” 尹衾正想点头，却对上她的目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寒。 她这幅样子，倒是有几方像是发怒的尹玉堂。 第90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嫣然一笑，百媚顿生，“婶娘说的是，都是阿烟不好，仗着郎君疼我，纵容我，做出逾矩之举来。想来像郎君这么好的人，也不会在我人老珠黄之后，连这后堂都不踏一步。白露可一定要照着这样的人找，莫要找些配不上你的。” 瞧着眼前人都有些发愣，江颜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勾着笑地往尹玉堂身边儿走，到他身边把她胳膊一挽，娇滴滴地便开口。 “闺趣这种东西，还是要有的。否则这女人只被当成个生子管家的玩物，这一生多可惜。”微微一顿，她抬眸看向王氏，笑颜如花，“婶娘，您说是不是？” 江颜这个人很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尤其是在对上一个很难缠的女人。 所以昨天下午她用一盘子糕点外加两壶羊奶，哄着尹家的婢子给她把八卦从头到尾讲个遍，若不是因为时间有限，江颜可能还打算继续听下去。 旁的八卦她没记住多少，王氏的倒是记住不少。 比如说，这王氏自打嫁过来开始就一直磕磕绊绊的，家里郎君从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再鲜少来过，这么多年日子看着显赫，实际上和守活寡差不多。 如愿以偿地瞧见王氏黑下脸，江颜挽着尹玉堂的手臂，笑吟吟道，“那婶娘，我们就先告辞了。” “你等等！” 听见这声喊，江颜顿住脚步，面上的表情稍微凝重几分。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王氏不是个面子第一的人，现在准备不要脸和自己这个小辈吵一架了？ “婶娘还有何指教？” 江颜心里谨慎，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就只是笑眯眯地问。 被挽着胳膊的尹玉堂其实是很想甩开的，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旁边又有这么多人在瞧着，他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合。 否则，王氏肯定话更多。 “尹衾也该到说亲事的时候了，最近我帮她物色物色，遇见合适的就嫁人。” 看不出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在说自己，王氏也不好发作，就只能拿尹衾的事儿来刁难他们。 一旦尹衾也嫁出去，这整个尹家几乎就是她的了。 听见这话，尹衾的脸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望向尹玉堂，目光中带着几分求救。 她的兄长应当心知肚明，王氏不可能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 尹玉堂面色一沉，正想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江颜掩唇而笑，目光扫过尹白露，“这素来讲究长幼有序，白露还没说亲事呢，怎么好先给阿衾说呢？婶娘，这般做法，说出去了怕是要落人口舌呀。” 她的眼神充满担忧，像是真情实感地为尹白露着急。 “啊对，我想起来了，之前我阿兄说过，这满长安的没成亲的郎君呀，都在秦郎君的一本花名册儿上。”江颜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笑得那叫一个友善，“等我回头讨来，让婶娘好好瞧一瞧。毕竟白露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一直在家中拖着，下面的妹妹们都没法儿嫁人呢。” 这话换谁来听都是在为尹白露着想，王氏明知她是在借此推脱，也不好明说。 就只能给尹白露使个眼色。 她们是平辈，深一句浅一句的说过分了也能糊弄过去。 尹白露没看她，但还是没绷住自己的火气，拍桌怒道，“江颜，你不也是上头姐姐都没成亲，就先嫁人了么？” “白露，我们能一样么？”江颜一副看傻孩子的表情。 她是不想嫁人了，在江家混吃等死天天和江辰在一块儿多好，还能看见府上的仙女姐姐。 但是李仁之的意思，她能反驳么？ 尹白露一怔，想想也是。 在这儿耽误的时间太多，江颜已经感觉尹玉堂的肌肉都有些僵了，她便微微弯唇，软声开口。 “婶娘要说的话说完了么？”她一只手指无辜地压着下唇，神色坦然地笑道，“若是说完了，阿颜和郎君就先告辞了。毕竟，我们还要去商量一下我们的闺·中·情·趣呢~” 最后这一句话扔出来，王氏人都傻了。 当着外人的面将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连平康坊的那些娘子们都做不到。 江颜明明就是江侍郎府上的嫡女，是绝对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 看王氏被这一句话炸的没心思难为她，江颜如同小狐狸一般露出个得逞的笑，拽着尹玉堂溜了。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给尹衾抛个媚眼过去，暗示她赶紧跑。 她是看出来了，合着王氏一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儿干，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这俩美人儿。 王氏这边的人被雷得外焦里嫩，连尹衾也偷偷走了都没发现。 好半晌尹白露才反应过来，捂着爆红的脸哀嚎，“阿娘，她，她，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到底是尹家出来的，尹白露骂人也没什么花样。 而此刻，被公认为“不要脸”的江颜正拍着自己的胸口喘气。 怕王氏后反劲突然追上来，江颜出她院子之后就开始拉着尹玉堂撒丫子跑，一路跑到这僻静无人的树荫下面，才喘口气。 还不忘拍拍尹玉堂，“你注意一下，走路同手同脚。” 虽然尹玉堂的脸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是这人的表情已经出卖他了。 显然也是被她说的话惊到不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意识到自己反常的尹玉堂更加恼羞成怒，不知为何如今的江颜竟能如此恬不知耻，他甩袖转身，冷声道，“你是个女人，说话怎可如此孟浪？” “我说的哪里孟浪了？”江颜装傻，蹦蹦跶跶到尹玉堂面前，指指他的脖颈，“婶娘说的闺趣是这个，你要找我研究的不也是这件事情么？我说我们去研究闺趣，哪里不对？” 江颜撇撇嘴，丝毫不觉得良心痛地甩锅道，“明明就是你想多了，还说我的不对？” “你！” 在嘴皮子上，尹玉堂就从来都没有赢过江颜。 不过江颜这么一提，倒也让他想起来了。 尹玉堂沉着脸，声音冷冰冰的，“所以，你为何要往我的脖颈上画这种东西？” “为了报复。”江颜十分坦诚，一摊手道，“昨天晚上喝醉酒没少说我坏话，指着我鼻子骂我。你骂我，我还要给你换衣服擦脸伺候你睡觉，所以心里来气，忍不住就画上去了。” 这么坦诚，反倒是让尹玉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且，谁知道你早上居然不洗脸的啊。”江颜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郎君，你每日是要去面见皇帝的，怎么能如此不恭敬呢？俗话说得好，这人的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你不尊重旁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连陛下都不尊重呢？” 转移话题小能手江颜敛着眉眼，说话的态度倒是真的让尹玉堂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错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 “江颜！” 尹玉堂怒极，寒声道，“你是江侍郎的嫡女，怎可如此骄纵任性？如今你是我尹家的媳妇，就应当克己复礼，做事怎可如此不经考量？” “我就这样。”江颜叉腰，一点儿都不怕他，“你嫌弃我啊？你嫌弃我你给我写休书啊！” 光有本事骂人，没本事写休书，算什么男人。 她巴不得尹玉堂赶紧厌烦她，然后一脚把她蹬出家门呢。 “休书？”尹玉堂气的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江颜，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会放你走的，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尹家！” 尽管他一直到如今都不知道，江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尹玉堂仍旧时不时地会因为回想起前生，而对江颜有杀意。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尹玉堂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将江颜就地解决的冲动，眯眸看向她。 谁曾想，不服输的江颜对他对视半晌，竟然眼圈一红，嘴一扁，大哭起来。 “哇！” 江颜蹲下身抹眼泪，委屈得像是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你喝醉酒折腾人家半宿，连床都不让上，还不让睡觉！人家就画个小猪，你自己没洗脸还怪起我来了！呜呜呜呜你就知道欺负我，我阿兄果然没说错，嫁进尹家之后连你都不肯护着我，我肯定要被一万个人欺负了！” 这哭声有一瞬间是把尹玉堂的大脑哭懵了的。 脑子在努力回忆自己哪句话说的重，还没等他想明白，江颜就哭得更大声了。 “你凶我，你就为这种事情凶我！你从来都不问我委不委屈的，你好过分，呜呜呜呜你欺负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江颜看上去哭得伤心极了，蹲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只能看见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有一个后脑勺。 而实际上，江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俗话说得好，一哭二闹三上吊。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江颜只能出此下策。 不等尹玉堂做出什么反应，后方便传来一个低沉而苍老的男人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第100章 离你太近会被雷劈 这么多年过去，尹衾已经一看见这个表情就觉得心慌，好像自己做错事情。 “阿衾。”江颜放轻声音喊她，像是知道自己把她给吓着了，她弯下身子来看着铜镜里的人，“不管外人觉得燕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燕安对我好，我就该认她。而且，姑娘家各有各的好，我阿姐容貌俊秀性子温婉是好，燕安保家卫国杀伐立断也是好啊。” 尹衾微微一怔。 “光是因为外面的传言就对人下判断，那对这个人也太不公平了。阿衾，你和燕安接触过吗？” 光是传言就已经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和珺仪公主接触？ 尹衾摇头，见她重新挽起自己的头发才松一口气。 方才她的心里，竟然诡异地有些怕江颜会生气。 “你接触一下就知道了，燕安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虽然她做的事情惊世骇俗了些，但人却没问题。世间对她的评价，是因为这个时代错了。”江颜说话的时候，声音宛如叹息。 李燕安的性子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妥妥的大姐头女强人，还有那张脸和身材，要是在ins上发一张照片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底下喊着“姐姐我可以”呢。 时代错了？ 尹衾瞪大一双眸子看向江颜，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人敢和她说这样的话。 江颜的意思莫不是，错的人不是李燕安，而是李仁之？ 总觉得这话不能再往下接了，尹衾面色有些发白，犹豫半晌才启唇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对的？” 理智告诉她，这话最好不要再往下说。 但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她循循善诱，让她继续问下去，想从江颜的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没有对错，才是对的。”江颜将她的头发漂亮地挽出一个弧度来，随口道，“小姑娘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男人能做的事情小姑娘也能做，男人穿裙子也可以，小姑娘征战沙场也不错。总的来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只需要为了自己的意志去活。” 自由的，没有对错？ 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说法现在冒出来，让尹衾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觉得李燕安做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 江颜拍拍尹衾的脸，笑眯眯地道，“不过那些东西太复杂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我们能改变得了的。你就记着，你自己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受什么委屈就行了，别的事情啊，让尹瑜来给你处理。” 毕竟是做兄长的，不用白不用嘛。 “那你呢？” 就在江颜打算让尹衾站起来看看的时候，尹衾却突然开口了，问出来的话也让江颜一怔：“你也是因为希望做想做的事情，所以才打算和李庆云私奔的吗？” 江颜拿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甚至想直接把手里面的簪子给摔了。 合着她和李庆云就绑定了分不开了是！ 她做什么都得是为了李庆云是！ 原主之前到底都和李庆云做过什么，才能让现在这么多人都保持着这个观念啊！ 江颜咬着后槽牙，忍耐了许久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我在你们心里面，是不是就是个脑子里除了李庆云什么都不想的恋爱脑？” “每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李庆云在一起，看见他就情难自抑，自从嫁给尹玉堂开始脑子里面惦记着的不是要和李庆云私奔，就是想着怎么把尹玉堂搞死？” 看见尹衾点头，江颜觉得自己心肝脾胃肺都跟着颤抖，惆怅得不行。 她到底要说多少次这些人才会相信，如果真的摆在一起的话，她宁可选尹玉堂，也不会选李庆云！ “今日不过是路过，不想竟能听见你说这般真心话。” 尹玉堂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面惊恐的莺儿。 “若是小王爷听见了，定然会心生喜悦。” 尹玉堂的话说的酸溜溜的，搞得江颜一瞬间甚至都觉得他是吃醋了。 但这个念头在江颜的脑子里没活过三十秒，尹玉堂吃醋？不是她疯了就是尹玉堂疯了。 “你听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断章取义？”江颜一个白眼翻过去，摆弄着手下尹衾的脑袋，没怎么搭理他，只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跑我这儿来了？” 尹玉堂瞥一眼尹衾。 江颜也看见了这一眼，便微微挑起眉梢问道，“阿衾你叫他来的？” 这兄妹俩有什么事儿不能私底下偷偷说，怎么非要到这儿来说？莫不是之后要住在一块儿的事儿，所以提前过来商量商量？ 以为是这个，江颜的精神便也提起来了，她像是小孩儿上课一样乖乖往旁边一坐，一本正经地看向尹玉堂道，“好了，你说。” 江颜以为尹玉堂是相信她的。 最起码，她都已经三番五次地和尹玉堂说过自己并不喜欢李庆云了，又解释那么一句，尹玉堂应当不会真的觉得她要私奔？ 不曾想，尹玉堂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江颜正襟危坐地坐在那，还眼巴巴地半点儿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尹玉堂看着看着就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旁边桌子上还放着收拾好的衣裳细软，江颜倒是个不亏待自己的，衣裳簪子要什么有什么。 江颜见他不仅不说话，还神色越发地阴沉，只当他仍旧是不答应尹衾去同住。 “所以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江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沉下来，“不用你不穿你的，你这个表情干什么？” 江颜就想不明白尹玉堂不答应的点在什么地方，所以越看他越觉得火大，半晌眯眸道，“你若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到时候我就在旁边安置个宅子，左右来回也方便，到时候你们不用见面，你看着也不觉得心烦了。” 尹衾人都傻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要跟人私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同样觉得震惊的人还有尹玉堂。 他颇有些惊诧地看向江颜，不知这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厚颜无耻。 良久，尹玉堂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开口道，“你还想再回来？” 江颜一怔，旋即点点头道，“你要是不和我和离的话，我当然要回来啊。” 虽然王氏什么的江颜并不想见，但是尹老爷子江颜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尹玉堂看上去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这就不想回来了？ 这人设崩的也太厉害了。 完全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在大型跨服聊天的尹玉堂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他捂住额头，半晌才干巴巴地回应一句，“你……痴心妄想！” 江颜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而且毛病不浅。 看着一副和尹衾兄妹情深的样子，实际上看着妹妹受苦受难都不管。在尹老爷子的面前能做个孝子贤孙，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见都不想再见一面了。 光是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人品不行还是渣男一个。 江颜在心里直接就给尹玉堂贴上渣男标签，还抱着尹衾默默后退些许，怕离渣男太近，一起被雷劈了。 不过在心里骂归骂，江颜还是惦记着收拾东西明天好去大理寺的，所以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道，“行了你别耽误我收拾东西，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尹玉堂是还想再同她说上两句的，但尹老爷子来叫，也就只能离开。 临走，还给尹衾一个眼神，让她看好江颜。 江颜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先前也收拾了一大半，所以这会儿就简单地往里面塞两件衣裳，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尹衾闲聊。 “阿衾你穿这件衣服果然很好看，我眼光真好。” 尹衾也不会拐弯抹角地拦着人，所以这会儿干脆就一把按住江颜继续收拾东西的手，瞪大一双眸子道，“江颜！你就不能不走吗！” 江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自己要和李庆云私奔。 眸子一转，江颜冷下脸，强硬地掰开尹衾的手，“不行，我必须走。”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阿兄哪里都比李庆云好的吗？”尹衾一双眸子里都带着几分水光了。 江颜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揉揉尹衾的脑袋，失笑道，“我是说过啊，所以我收拾东西是为了和你阿兄去大理寺，又不是为了和李庆云私奔。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啊，你记住。” “我，一丁点都不喜欢李庆云。不会和他私奔，也不会和他有私情，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我对这个男人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算是看明白了，尹家的人都是又耿直又一根筋，有的时候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所以只能说的直白些。 尹衾愣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一起身，又羞又恼，“你骗我？” “我从头到脚都没说过一句我要和李庆云私奔啊。”江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神色无辜极了，“明明是你们自己……” 微微一顿，江颜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眸子，“尹瑜不会也觉得我要和李庆云私奔？！” 第91章 尹玉堂，你不信我 江颜这个人。 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 二十余年的孤儿生涯让江颜学会，能用撒娇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讲道理。 反正真的讲道理，也不一定会有人听。 所以现在听见尹老爷子的声音，江颜立即站起身，抹一把眼泪，低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开口喊人，“老爷子。” 没给尹玉堂开口说话的机会，江颜先把自己做的事情交代上去了。 “阿颜先前和郎君闹得太过分些，这会儿郎君生气了。都是阿颜不好，不该做这等事情的。” 这俩人的事儿，尹老爷子也有所耳闻。 说话这人说起来的时候还一阵笑，说尹玉堂虽然身居高位，但果然还是年纪轻轻，竟然还是这样的性子。 听上去像是在开脱，实际上是贬低。 尹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对他什么态度，便也没当回事儿。 不曾想，居然在这处撞见这小夫妻俩。 “您别怪郎君，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和郎君任性的。郎君是要上朝堂的，我这般影响了郎君的名声，也影响了尹家的名声。都是阿颜的错，您要罚，就罚我。” 事实证明，绿茶对男人是很有用的。 不仅仅是年轻男人，上年纪的也一样。 尹老爷子原本也是想教训几句，但听江颜自己老老实实地将话都说过，张口半晌，也没想好要接着说什么。 毕竟，江颜做的事情也算不上是过分。 小两口在闺房里面闹一闹，严格说，还要算尹玉堂出门前没有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这么一想，尹老爷子便蹙起眉头，风向转了，“尹瑜啊。” 被点名的尹玉堂忙一俯身，“孙儿在。” “你们毕竟是小夫妻，才刚刚成亲，她也是无意的，你就不要说的太过分了。”尹老爷子一开口，反倒是帮江颜说话的。 尹玉堂一怔，诧异地看一眼江颜，就见她还是低头站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不委屈。 尹玉堂咬牙切齿，看着江颜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凶意，“孙儿知道了。” 这小兔崽子究竟做什么让尹老爷子看好的事情了？竟然能将他也收买。 看来，还是不能小看江颜。 “祖父。”江颜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郎君说的没错，是阿颜做的过分些。以后阿颜一定会吸取教训，不再做这样的事情。” 她喊完这一声，才像是刚回过神一般，看向尹老爷子，“我能这么喊您吗？” 尹老爷子微微点头，似乎有些走神，却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甚至拒绝尹玉堂要送的提议。 树荫下面，就剩下江颜和尹玉堂二人面面相觑。 江颜面上十分狼狈，眼圈哭得发红，连鼻尖都带着绯红。这会儿水光还没从眼睛里撤下去，我见犹怜。 “江颜。” 尹玉堂不吃她这套，寒声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与前生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江颜不仅没有与尹衾尹老爷子针锋相对，反而还将两人哄得满心欢喜。 所为，也不过就是江凝入宫一事。 前些日子他才截下一封书信，江恩中所书，给江颜的。 上面写着无非就是催促江颜快些动手，让江凝速速入宫，还有就是，催她早些怀上他的孩子，好坐稳中书夫人的位置。信的末尾，江恩中语气强烈地写着一句提醒，让她莫要与李庆云再多接触。 他扣下了，没给江颜。 “人没回来之前，你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别得罪尹家的人。”江颜收起可怜的表情，擦一下眼泪后才开口，声音清灵，听不出哭音，“现在我把人哄的好好的，你又问我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应该和他们吵吵闹闹，最好打起来才正常？” 还真是。 尹玉堂目光复杂地看她，半晌没说话。 江颜就觉得这人好像有毛病，自己哄的尹老爷子开心，他反倒不愿意。 之前江凝的事情也是，不想让江凝入宫的也是他，自己说不让江凝入宫沉下脸的人也是他。 可能宠臣这个身份就得有个喜怒无常的设定？ “你最好是真心的。” 这话说的江颜就乐了。 江颜嗤笑一声，控制不住自己嘲讽的心，“你看你啊，我说我不想让江凝入宫，你不信。我说我不想和李庆云有牵扯，你也不信。现在我对尹家这些人好，你也觉得我不是真心的。” 打从她穿过来那天开始，尹玉堂就不知为何对她抱着极大的敌意。 “说白了。”江颜挑着眉眼看他，眸子里都是笑意，“尹玉堂，你不信我。” 因为不信她，所以江颜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江颜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尹玉堂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抱着敌意，不相信她也在情理之中。 江颜对此想的很开，“既然你不信我，你觉得我别有目的，那你就一直看着我呀。什么时候看着看着不耐烦，就一封休书把我送走，你好我好大家好。” 休书休书。 这女人每天除了想着要怎么离开他，就不考虑别的么？ 尹玉堂没来由地有些气急败坏。 他大步上前，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尹玉堂咬牙切齿地道，“江颜，我应该已经同你说过一次。你别想离开我。” “是是是，我不离开你。”江颜随口应着，突然眸光一转，看向尹玉堂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被虐待过？” 这话题转的太快，尹玉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发愣地看着江颜，隐隐有些晃神。 江颜的目光就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是不是只要你不听话，就有人会对你做什么？” 尹玉堂面色微变。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自己的猜测还是有可能的。 江颜抿唇，没多问。 反倒是尹玉堂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不愿意和她这种人多话，只冷冰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转身走了。 一看他这个态度，江颜就觉得自己在尹家有意思了。 别的不说，研究研究尹玉堂和尹衾都经历过什么，就是个很好的调剂品。 等江颜晃晃悠悠回她和尹玉堂的院子时，就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尹衾急的直转圈。 “你干嘛呢？”江颜往地上看一眼，调侃道，“我看你也没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呀。” 尹衾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江颜，像是不敢置信这个人居然能活着回来，她扯着江颜的手腕问道，“我阿兄呢？他……没干什么？” 像是尹玉堂那般严谨的人，平日莫说是开这种严重的玩笑，就是说话跳脱几句，怕是都会被他斥责。 如今江颜做的事情都闹到李仁之面前去了，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没有啊。”江颜笑眯眯的，神色带着几分得意，“我路上遇见老爷子了。” 尹衾的脸更白几分。 若光是尹玉堂还好，这再加上一个尹老爷子，怕是江颜连打再骂再加上抄写禁闭就跑不了了。 “那，祖父说什么了？”尹衾十分急切，“要抄什么？” “没说啊，就让尹玉堂别多说我，就这么算了。”江颜笑嘻嘻地看她，扬眉问道，“惊喜吗，意外吗？” 何止是意外，尹衾一度怀疑江颜手上是不是有什么尹老爷子的把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没事儿就行了。”江颜拽着尹衾往屋子里面走，贼兮兮地道，“来嘛，我们聊聊天呀。” 尹衾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江颜的院子里面呆一下午。 “你到底是哪儿知道的这么多事情？”尹衾对江颜的知识储备叹为观止，尤其是她能说得出各处的风土人情，“你分明也不曾离开过京城。” 江家算不上是世代为官，但也已经是第三代了。 江颜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长安，最远的也就是跟着家里去庙上祈福，去到长安郊外的寺庙上。 怎么会连边疆的事情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江颜点点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道，“那次昏倒之后，就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而且……我还知道你和尹玉堂的秘密。” “我和阿兄有什么秘密？”尹衾一脸轻松，根本不信。 江颜笑吟吟的，神色中看不出半分情绪来，“也算不上秘密，只是一些……你们并不想别人知道的过往罢了。” 闻言，尹衾身子一僵。 之前江颜稍微打探过，但莺儿只是说，知道这兄妹两个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但是江颜猜也能猜得出来，养在尹家，虽然名义上是由自己的叔伯抚养长大的，实际上应当是在王氏的手下。 而王氏的那个脾气，怕是没给这兄妹两个什么好脸色。 江颜一天在这里，就想知道知道，然后帮这兄妹两个报仇。 就算是不管尹玉堂，也要为面前这小丫头好好铺路。 毕竟她睡了人家一晚上呢，总不能就这么跑路。 江颜伸出手捏捏尹衾的脸，笑嘻嘻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第101章 尹玉堂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得到尹衾肯定的江颜意外虽然是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 反正尹玉堂误会她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她真的一件一件地和尹玉堂解释，还不知道要解释到哪个年头去，还不如就这么算了，随便尹玉堂误会着。 就算是尹玉堂觉得她要和李庆云私奔又能怎么样？反正也不会跳过来找她算账，还不如就这么算了。 尹玉堂当天晚上就没回院子里，像是和江颜生气了。 江颜倒是自己乐得睡一个大床，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窝，根本就没想尹玉堂去哪儿了。 不过江颜这个时候还没想到，两人的不沟通也导致了之后的另外一些问题。 比如说，江颜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乖乖巧巧地等在那，等着尹玉堂和自己去大理寺。 结果江颜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来尹玉堂，反倒是莺儿觉得好奇，问道，“四娘，您在这等什么呢？” 听江颜说完要去大理寺的事儿之后，莺儿一怔，一脸天真地道，“可是四娘，今天郎君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啊，刚才还让小厨房给准备饭菜呢。” 江颜愣了一下，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尹瑜你混蛋！” 被迫起早加上收拾东西的江颜恼羞成怒，咬着后槽牙暗恨了半天，才面露凶光地看向莺儿，挑起眉梢问道，“郎君今天早上让哪个小厨房给准备吃食了？” 尹玉堂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江颜问清楚了地方之后，没带着莺儿，自己悄悄地就溜过去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辣椒之类的东西，所以江颜琢磨来琢磨去，就将自己在路边看见的一种野菜切碎了，悄悄趁着众人不注意扔进去了。 这野菜能吃倒是能吃，就是味道奇奇怪怪的，一般人都喜欢不来。 江颜也是好奇一次之后，恨不得掐死当时好奇的自己。 做完这一切，江颜心满意足，拍拍自己的手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收买一下小厨房的人，说不管尹玉堂带走之后是什么反应，都要过去和她说一下。 江颜兴致勃勃地一直等到中午，等到尹玉堂下朝的时候，之前自己买通的小丫鬟才姗姗来迟。 “回三娘子，三郎带着煲好的汤直接奔着老爷子的院子去了。三郎准备的东西，好像是给老爷子的。” 这话一说出来，江颜人就傻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人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回应，“三郎从朝堂上下来就直接带走了，这会儿……老爷子应该已经吃了。” 江颜脸色一白，顾不上和莺儿解释什么，提着裙摆一阵风似的就往尹老爷子的院子跑。 她就是想整蛊一下尹玉堂的，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到别人。 要是平辈的也就算了，居然折腾到尹老爷子的身上了。 这要是真的让老爷子吃了，回头还不得骂死她？ 就算是江颜紧赶慢赶，让尹家上下都见识到了她的狂放不羁，到最后也还是没赶上。 江颜到尹老爷子院子的时候，眼见着那碗汤已经见底了。 众人听见脚步声便看过去，一看见是江颜来了，王氏顿时抬高了两个声调，嘲讽道，“哟，这三娘子也过来了。正好，你过来评评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人能喝的东西。” 江颜一看，碗里面绿油油的汤，不正是她加完东西的么？ 她想开口说话，只是一路匆匆跑过来，现在气儿都没喘匀，自然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尹玉堂看她一眼，眼睛里面尽是不解和不悦，像是不知道江颜为什么要过来。 但是他没等江颜开口，便淡声开口，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次的确是我没能看住，让祖父您受惊了。是孙儿的过错，请祖父责罚。” “三郎这认错态度是真的好，不过也就亏了是我们先尝到了，要是真的让老爷子先喝下去，能不能喝出事儿都不一定。”王氏的声音尖利，一看见尹玉堂低头了，说话就更加过分了，“三郎啊，不是二婶说你，就算是你现在自己能耐了，自己有家了，也不能这么对待老爷子？不管怎么样，你到底是我们尹家的人，还是要为了尹家着想的。” 这话江颜就不爱听了，她憋着一口气正打算反驳，结果肺里一疼，连着咳嗽了两声。 “这是干什么呢？”王氏身边坐着的男人开口了，看着江颜的时候目光中满是不悦，皱着眉头道，“在父亲面前，一个小辈怎么能如此放肆？三郎，虽然你父亲不在了，但我是你二叔，不能就这么看着你不管你。就算她是你的妻子，在本家中也不能太纵容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颜心里面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因为现在开不了口，她就要直接骂人了。 江颜拍拍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气，着急的脸都有些憋红了。 尹老爷子到底是对江颜有些好感，见她这幅模样也是微微皱眉，却没斥责，而是先问道，“你怎么行色匆匆？可是有要紧事？” “有！”江颜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来，赶紧拿过尹玉堂面前桌上的水杯，豪爽地一饮而尽之后，才对着尹老爷子跪下，声音总算是平稳了些，“阿颜是来跟祖父您认错的！” “认错？”尹老爷子微微皱眉。 倒是尹玉堂看着自己被拿走的水杯，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 “祖父您面前的汤之所以味道奇怪，是因为阿颜往里面加了一味草药。”江颜顺口开始胡说八道，脑子里面努力回忆着本草纲目上的说辞，对着尹老爷子道，“阿颜本来想，这汤应该是给郎君的，所以才偷偷往里面加了东西。但是没想到居然会送到您这里来，阿颜听见消息就赶过来了，但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草药？”王氏掩唇嗤笑，将碗底的野菜尸体捞出来，对江颜问道，“就这玩意儿，你说是草药？” 江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神色里半点儿笑意都没有，“这味草药虽然常见，但是因为味道奇特，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可以清热败火，也可以疏散心中郁结。” 微微一顿，江颜的目光转到王氏和二叔的身上，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因为阿颜实在是担心祖父不喜欢这个口味，所以才匆匆过来的，一时之间没能顾得上形象，还请祖父见谅。” 一句担心，就将形象的问题给跳过去了。 尹老爷子却不太在乎这个，只是狐疑地看着碗里面的汤，“你为何要往这里面加这个东西？” “最近郎君似乎一直在为朝堂的事情发愁，在本家中又无人能和郎君商议，所以似乎有些烦躁。阿颜看着心疼，便想着能帮郎君解忧。没想到郎君一片孝心，煲了一上午的汤才刚好，郎君刚下朝就马不停蹄地给祖父您送过来。倒是阿颜弄巧成拙了。”江颜垂下头，神色十分委屈，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若是祖父生气，便怪阿颜，莫要怪郎君啊。” 这一片小女儿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这，就算是尹老爷子也不舍得责怪。 更何况江颜不过几句话，就将方才王氏和二叔所说尽数反驳。 什么翅膀硬了，什么独自离家。 分明就是尹玉堂一片孝心，却被这两人如此诋毁。 见尹老爷子没生气，也没说什么，江颜才试探着抬起头来，问道，“祖父，您不怪我么？” “你既然是好心，又没有恶意，怪你做什么？”尹老爷子冷声开口。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顿时亮起来，神色又惊又喜，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地开口道，“是阿颜唐突了，进门之后就一直听着二叔和二婶说这汤不好喝，责怪郎君，就以为祖父您也不喜欢。原来您并不是这个意思么？” 江颜这话说的看似无辜，实际上却是明枪暗箭的，让王氏的脸都白了。 王氏恶狠狠地瞪一眼江颜，觉得自己小看这丫头了。 听着像是在问尹老爷子的喜好，实际却是说他们两人僭越。 偏偏二叔还没听出来，冷哼一声道，“就这么难喝的东西，父亲怎么可能会喜欢？也没有必要尝了，直接扔了就是。” “但是……”江颜有些怯生生地往尹玉堂的身后挪，一双小鹿一样的眸子却还是好奇地看向二叔，低声问道，“这汤分明是郎君给祖父送来的，为何祖父还没喝上一口，二叔和二婶儿先喝完了呢？” 二叔一怔，这才明白自己进了江颜下的套。 他脾气暴躁，当下站起来至指着江颜骂道，“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二叔。”在旁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尹玉堂突然开口，淡声道，“江颜刚刚嫁进来，还不懂规矩，您大人大量，莫要和一个小辈一般计较。” 江颜眨眨眸子，尹玉堂这是……护着她呢么？ 稀奇了嘿。 第102章 我护着我男人有错吗？ 虽然想不通尹玉堂是为什么，但是江颜却并不反感被人宠着的这个感觉，她弯起眉眼，轻声开口跟着道，“二叔，阿颜这才刚刚嫁到尹家来，还有好些规矩不懂呢，不像是二婶娘。阿颜也不知道，尹家竟然有让二叔二婶先用饭的规矩，要是唐突得罪了，您莫要和阿颜见怪。” 说着话的时候，江颜还低眉顺眼地对着尹二叔行个礼，赔礼道歉的样子乖顺极了。 尹二叔哪儿想过这侄媳妇会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一个？ 这会儿是气的什么话都说不上来，指着江颜想要破口大骂，又因为在老爷子的面前，所以张不开口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尹二叔的表情和缓些，瞪一眼江颜，沉声开口道，“之前只是远远见过，倒是没多仔细看，没想到，竟然是个伶牙俐齿的。我尹家向来沉稳守礼，既然进了尹家的家门，就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习气去了！” 江颜也不生气，瞪大眸子一脸惊讶道，“是，阿颜记得了。以后阿颜也会记着，甭管是家宴还是什么，一定先让二叔二婶娘用饭。” 合着用饭这事儿就过不去了是？ 尹二叔现在直接不顾身份揍江颜一顿的心都有了。 好在王氏看着尹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赶紧接话道，“你误会了。” “只不过是因为刚刚拿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这汤的颜色味道都不太对，怕老爷子吃了出什么问题，这我们才帮着尝尝的。”王氏说的是一本正经的，还偷偷看两眼尹老爷子，然后才往江颜的身上甩锅，“哪儿知道你能偷偷进厨房往里面放东西啊，这都没有人知道，幸好放的是草药，这要是谁往里面放点儿不应该放的东西，估计都没人能知道。” 江颜没觉得什么，知道王氏这是打算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她动手的时候是因为担心尹玉堂提前知道，所以不喝，特意打点了厨房的下人不让说的。 但是江颜就是怕这个事儿，所以放东西的时候，特意让厨房里面的一个下人看着，免得说她手脚不干净。 “婶娘说的对，不过其实也不用担心。”江颜显示点点头承认了王氏的说法，然后才眨着眸子，笑起来道，“毕竟不管是送给谁的，肯定都会有人帮忙先尝尝，到时候出现问题，也来得及救治。” 反正尹二叔和王氏比尹老爷子先吃这事儿，江颜就没打算让过去。 尹家是一家及其守规矩的人家，所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合规矩的。看着王氏和尹二叔这么着急转移话题，就知道肯定尹老爷子不太高兴。 尹老爷子不高兴了，就能教训尹二叔和王氏了。 江颜在心里骄傲地轻哼一声，尹玉堂她欺负可以，外人欺负，绝对不行！ “行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开口的尹老爷子终于开口，一摆手道，“老二家的，你们先回去。你们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王氏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尹二叔却皱起眉头，扯一把王氏，两人这才退下去了。 人一出去，江颜就收敛了刚才是无辜又单纯的神色，乖乖地往尹老爷子面前一跪，低眉顺眼道，“阿颜错了。” 尹老爷子微微扬眉，问道，“你哪儿错了？” 这人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江颜就觉得像是人精一样。往里面加东西是为了尹玉堂好这种话也就忽悠忽悠王氏那种没怎么长脑子的，想忽悠过去尹老爷子，根本就不可能。 方才江颜琢磨一圈，最终还是觉得直接认错来的快些。 “东西是阿颜放的，不过不是为了郎君好，只不过是想让郎君吃到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好让阿颜解气罢了。”江颜老老实实地将实话说出来，还看着尹老爷子，小声道，“方才阿颜与二婶娘置气，这才胡说八道的。” 要是刚刚就他们三人在场的话，江颜也就不乱说了。 “哦？”尹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 没等她再供出来什么呢，尹玉堂就也在一旁跪下，挡住江颜半个身子道，“这等事情闹到祖父面前，是孙儿的错。送到祖父面前的东西没有检查过，是孙儿草率了。” 一直在自己家里，再加上煲汤的人也是一直在尹家的丫鬟，所以尹玉堂也没有太多防备。 他没想到，居然会冒出来一个江颜。 方才王氏的话让尹玉堂的心也一沉，这尹家上下都这么不防着江颜，若是有一日她真的打算给尹家下毒，怕是都没有人能躲过去。 前生就是被江颜毒杀的尹玉堂心中逐渐冷下去，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厨房一定要防着江颜，经过她手的东西，都要先去试试毒。 江颜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尹玉堂挡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乖顺地低下头道，“反正，是阿颜做错了，祖父您要是生气的话，就罚阿颜好了。” 她早就已经打听过了，尹家是个书香门第，就算是责罚也不过就是抄书之类的。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大理寺了，磨磨蹭蹭的不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江颜万万没想到的是，尹老爷子没生气，甚至还笑起来。 “你们两个倒是有些意思，我问你，你是为什么和他生气的？” 尹家家风严谨，所以鲜少会有这么活泼的姑娘进来。 江颜是一个，他早年就逝去的妻子也是一个。 现在尹老爷子经常会在江颜的身上看见他逝去妻子的影子，所以下意识地也就多了几分纵容。 “阿颜不敢说。”江颜是有心在尹老爷子的面前告状的，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尹老爷子摆摆手，“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 “祖父您应该也听说过，阿颜在嫁人之前，曾经与小王爷有些关联。但是阿颜嫁过来之后大病一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小王爷，也不记得阿颜曾经与他有过什么感情。”江颜说的直白，甚至悄悄地望旁边挪了些，生怕被尹玉堂打断，“但是郎君却不信，昨日郎君还怀疑，阿颜要和小王爷私奔。一时气不过，就往里面加东西了。” 江颜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所以神色也认真又正经。 尹老爷子一听，面色就逐渐冷下来了。 半晌，他才摆摆手，冷着一张脸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尹瑜，你留下。” 眨眨眸子，江颜有些茫然，不过左右是没打算罚自己，她生怕尹老爷子反悔，行个礼提着裙摆就跑了。 人一跑出院子，她整个人都松口气。 本来以为送到尹老爷子面前会闹出好大一个事儿呢，没想到就这么解决了，不过回去得找尹衾打听打听，这尹二叔是个什么人物。 看着和王氏一样，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等等！” 刚迈出两步，江颜就被人给扯住了。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尹白露气咻咻的脸。 江颜粲然一笑，神色无辜，“白露，你怎么过来了？找我的么？” “当然是找你的！我问你，你在里面的时候为什么要帮着尹玉堂说话，居然在祖父的面前诋毁我爹！”尹白露长得本身就有些壮硕，再加上王氏投喂的太好些，如今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裳，看着就五大三粗的。 江颜默默后退一步，退到自己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笑起来，反问道，“我帮着我男人，有什么不对的？” 这话一出去，不仅仅是尹白露，就连旁边路过的两个婢女都跟着愣住了。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颜，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这种直白露骨的话来。 尹白露还没嫁人，面皮又薄，这会儿一听，脸都红了，手指头哆嗦着指着江颜，“你你你你，你不要脸了吗？”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江颜觉得有意思，越说越过分，干脆眨眨眸子道，“我不仅白天帮着他，在晚上你们看不见的时候，我也是会在某些地方帮着他的。” 说完了，她还极具暗示意味地对着尹白露眨眨眼。 尹白露脸红的几乎能煎鸡蛋了，她颤抖着手指，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她还没嫁人，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听见她将这种虎狼之词当众说出来，吓得腿肚子都打哆嗦。 那里头可就是尹老爷子的院子，但凡被里面的人听见了，还不得被关个一年半个月的？！ “你们说什么呢？”尹衾听说她神色焦急地跑到尹老爷子这，就也追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江颜神色天真又无辜，笑着道，“没什么呀，我就说晚上的时候我会帮你阿兄整理一下书籍而已。白露，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她丢下独自一人脸红的尹白露，拉着尹衾转身就走。 尹衾看她一眼，神色复杂道，“我不想问，你别说话。” 江颜贼兮兮一笑，也没打算将刚刚的事情告诉她，而是低声道，“我们去偷听一下祖父和尹瑜谈话怎么样？” 第92章 我养你一辈子 尹衾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开江颜的手，嫌弃地道，“你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怎么就天天惹我阿兄生气？连自己郎君都哄不好，有什么好跟我炫耀的？” 这俩人一天天鸡飞狗跳的，但凡江颜会哄尹玉堂那么一点，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啊。 江颜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才抿唇低声道，“我那不是哄不好，我是不想哄他。我哄他干什么，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想讨一人欢心容易得很，她只是不愿罢了。 尹玉堂拿她当个物件儿，她也没必要凑上去当这个舔狗。 “你怎么这么功利？”尹衾蹙眉，模样倒是和她阿兄有两分相似，“难道阿兄不给你好处，你就能跟别人去么？” 江颜噗嗤一笑，捡起个樱桃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别说，还真有可能。实不相瞒，我天天惦记着和你阿兄和离呢。” “你怎么！”尹衾瞪大眸子。 江颜挑眉笑道，“我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这样的人不配做尹玉堂的妻子嘛。我现在有自知之明，惦记着和尹玉堂和离还不对了？” 这种无赖理论说的尹衾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地方不对，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无赖，就你这个性子，就算是离开了兄长，到旁边身边去，肯定也不讨人家的喜欢！” “我为什么非要让别人喜欢我？”江颜瞧她这样好玩儿，故意逗她，“你不喜欢我，不也愿意跟我说话，同我一道吃东西么？” “没救了你！”尹衾起的转身就走。 “四娘。”莺儿从屋里拿着个团扇出来，哭笑不得地道，“你非要逗弄她做什么呀？” 若说江颜失忆之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格外喜欢逗弄人。 她就不用说了，每日在江颜身边，不被调侃两句才是不正常的。刚开始莺儿有的时候还觉得害羞，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能面无表情地听下去了。 江颜懒洋洋地抻个懒腰，觉得浑身都格外舒畅，她声音也显得有些慵懒，“我没逗她啊。” 说想和尹玉堂和离是真的，说不一定非要让人喜欢她也是真的。 莺儿没当真，就只是微微摇头，没再继续和她说下去。 “对了四娘，马上就到那日子了，您打算怎么办？” 说的是江辰的生辰。 江颜毕竟已经嫁出去，因为这种“小事”而回江家住上一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白日想办法和江辰见面。 江颜托腮思索，半晌才勾起个笑容来，得意道，“到时候再说，我一定要让阿兄的这个生辰过的永世难忘。” 之前的那么多年，她都没机会好好地给江辰过个生日。等他们好不容易有钱了，江辰也不在了。 现在老天爷给她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弥补这个遗憾。 “上次你跟我说，长安有个挺大的湖是？”江颜眯起眸子，已经有打算了。 莺儿不解其意，就只是点点头。 江颜思索半晌，在心里敲定一个方案，还没等吩咐莺儿去准备要用的东西，就瞧着外面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 “娘子，您快去后堂看看。珺仪公主来了。” 珺仪？ 江颜对美人的兴趣总是很大的，直接就起身往外走，还没忘了让莺儿带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等她到后堂的时候，后堂倒是干干净净的，除了一脸尴尬的王氏还在陪着，那些女眷们一个都不见踪影。 江颜虽然有些纳闷儿，但是也没多想，笑着上前道，“燕安，你怎么来了？” “胡闹！”王氏皱着眉头斥责，怒目而视道，“贵主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能啊。”李燕安立即跟上一句，一脸无所谓地道，“是我让她这么叫的，有什么问题吗？” 王氏一噎，干脆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了。 这位贵主可是名声在外，那是从边疆沙场上能活着回来的人物，她们这些女眷看着就觉得有些害怕，更不用说是接触了。 “听说你跟着回尹家了，就过来看看你。”李燕安的目光扫过王氏，声音拖长了些，“怎么样，还习惯吗？” 江颜瞧着李燕安的口型，她又无声地加一句：有没有人欺负你？ 顿时有些窝心。 “挺好的。”江颜笑吟吟的，“尹家上下对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李燕安松口气，“那就成。我今天好不容易从宫里溜出来的，走，我们出去？” 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到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溜出来这种话也是张口就来，一点儿都没有偷跑出来的自觉。 江颜苦笑不得，但倒是也蠢蠢欲动。 她的目光落在王氏的身上，柔声问道，“婶娘，阿颜能和燕安出去吗？” 王氏哪儿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就叮嘱着早些回来。 李燕安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男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十分引人注目。江颜与她走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般配。 “燕安。”江颜从袖子里将自己绣的荷包拿出来，献宝一样地拿到李燕安的面前，眼巴巴地道，“这个给你。是我亲手绣的，还特意抢了个平安符放进去了。虽然可能有点儿丑……” 还没等江颜说完，李燕安就已经伸手接过去了。 她那张俊俏的脸上出现几分可以算得上是惊喜的表情，看一眼荷包，再看看江颜，不确定地问道，“你给我的？亲手做的？” 江颜点点头。 虽然荷包是有点丑，但是李燕安却一点儿都没嫌弃，直接就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眼里带着几分星光，问道，“好看吗？” 这……江颜就没法回答了。 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好看，江颜就只能夸得迂回一点儿，“燕安你长得好看啊，什么东西在你身上都会跟着好看起来的。” 李燕安一怔。 半晌，才低声地笑起来，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揉揉江颜的脑袋，“阿颜，谢谢你啊。” 李燕安不会说，这是她第一次从皇兄阿娘之外的人手上收到礼物。 就算是每年生辰的时候都有不少官员送礼过来，但是他们究竟送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无非就是些珠宝首饰，什么地方都能买得到的那种。 李燕安本以为自己收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没想到等收到江颜亲手做的东西时，却还是按捺不住地激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娘会将牌子给江颜了。 这么好的姑娘，谁不愿意放在手心里宠着呢。 李燕安只觉得如今充斥着自己胸膛的感情十分陌生，却又磅礴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犹豫半晌，干脆就一伸手抱住了江颜。 在大街上。 “江颜。”李燕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似乎是有些愧疚，她低声开口道，“虽然你可能并不高兴，但是你能失忆，我真的很开心。” 换了以前的江颜，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虽然李燕安对感情可能要比一般的姑娘迟钝，但也能看出江颜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的。 以往江颜与她见面，不过就是为了巩固感情，巩固江家势力而已。 李燕安不傻，她都知道。只不过因为这是长安贵女中唯一一个愿意与她说话的人，所以李燕安便纵容着，装作自己不知道。 “不就是个荷包嘛，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弄两个更好看的给你。”江颜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后背，发现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偷看了。 虽然长安的风气还算是开放，但现在李燕安是穿着一身男装的，外人看上去就是小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这种暧昧之事。 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伤风败俗。 “江颜，你怎么这么好啊。”李燕安现在恨不得将江颜拐回宫里去，不还给尹玉堂了，她脑子一抽，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要不你和阿兄说说，让你和尹玉堂和离了，然后你跟我进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 江颜脑子一懵，这算是李燕安把李仁之的小情人给绿了吗？ “贵主，还请谨言慎行。” 还没等江颜给什么回应呢，一道冷冰冰的男声便响起来。 尹玉堂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两人的身边，目光看上去十分哀怨，看着江颜的时候，让江颜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这毕竟是在街上，人多口杂，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的好。”尹玉堂神色淡漠，身上还穿着朝服，站在两人面前，像是抓奸的丈夫。 被自己诡异的想法给吓到，江颜赶紧晃晃脑袋，开口问道，“郎君，你怎么在这啊？” 说好的尹玉堂是朝廷重要官员，经常会和李仁之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到宫禁时分呢？为什么这段时间的尹玉堂这么闲？ “我若是不在这，怕是你就要被贵主拐走了。”尹玉堂的话说的半真半假，他稍微侧身一些，便让出身后的另外一个人来。 江颜看见这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第103章 你是什么东西 江颜是打算回去偷听的，奈何尹衾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她为了打听关于尹二叔的事情，也就只能作罢。 尹衾听说江颜问尹二叔，面色也微微变了一下，然后才避重就轻地给江颜说了一点儿。 等两人聊聊天到晌午吃饭时，尹老爷子那边的小厮却突然过来了。 说是晚饭的时候一起去正堂用。 江颜是没觉得怎么样，尹衾倒是有些意外。 尹家这么一大家子，看上去虽然还没分家，还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实际上早就面和心不和了。所以说，各家都很聪明地自己吃自己的，免得在尹老爷子的面前惹不痛快。 这不是年不是节的，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尹衾心里琢磨，也不好和江颜说，就只能委婉地开口道，“今天晚上的家宴，你稍微小心一些。二叔记仇，你今日当面做了这种事情，之后肯定会在家宴上对你做什么的。” “没事儿，我还能怕一个老头子么？”江颜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显然是不放在心上。 再可怕还能有尹玉堂可怕么？那可是结婚当天就打算弄死自己媳妇儿的人，她都能活过来的，怕什么尹二叔？ 倒是尹衾见她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又不好直说，就只能冷哼一声道，“你就逞能，等到时候要是被二叔为难了，我和阿兄可不会帮你。” 尹衾能不能帮她另说，但是尹玉堂估摸着就算是为自己的面子，也一定是会帮忙的。 - 家宴。 江颜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年代的家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早早地就去了，老老实实地在旁边一坐，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儿，让人看出端倪来。 江颜的位置是尹玉堂给安排的，在尹老爷子的下手，两边分别是尹衾和尹玉堂，也算是把她给保护起来了。 江颜一坐下，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几分打量，不久之后就不屑地挪走了。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看上去很年轻，似乎要比尹玉堂小上一些，感觉和江辰差不多大，模样一看就是随了王氏，眉眼间都能看出王氏的模样来。 倒是看不出什么尹二叔的。 这个人……好像是尹家的老五，是尹玉堂的弟弟，叫尹玉泉。 家宴一开始，就出乎江颜的预料了。她本来以为像是尹老爷子这么认真严谨的人，吃饭的时候肯定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和出殡差不多。 没想到的是，家宴十分的“热闹”。 声音从开始就没停过，只不过一直都是女眷的声音。 王氏像是在招呼客人一样招呼着尹玉泉，一会儿让吃这个，一会儿让吃那个。 等吃过两口之后，王氏的目光就落在尹玉堂的身上了。 江颜立即调整好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王氏的嘴炮。 “玉泉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惦记着给老爷子买点儿什么东西，都说了不用不用了，还非要坚持。”王氏夸张地叹一口气，目光看向尹玉堂道，“玉泉就算如今是大理寺的人，也没见说自己要买个房子出去住的。” 看来尹玉堂离开尹家果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尹家人大多数都不太接受？ 江颜看一眼旁边的尹玉堂，就像是猜测的那样，尹玉堂面上的表情就没有一丝丝的变化，简直就像是没说他一样。 王氏这哪儿能甘心，继续道，“玉泉也是想着能在近前孝顺孝顺老爷子，就算是翅膀硬了，也没惦记飞出去啊。” “案可能是翅膀硬的还不够彻底。”江颜放下汤碗，将唇边的痕迹都擦掉了才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位就是五弟？听说一把年纪了还没婚娶，你可千万不能学你三哥。郎君虽然年岁大了，但是毕竟身居高位，就连皇上也惦记着。但是大理石录事这职位……俸禄也说不上是很多，要是过了年岁，说不定就找不到合适的媳妇了。” 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 江颜一张口说的就是王氏最拿不出手的地方。 尹玉泉和尹玉堂的年岁其实都差不上一年，但是一个是小小的录事，而另外一个是中书侍郎，简直是天壤之别。 “哎呀。”江颜还装模作样地掩唇，抱歉地道，“对不起啊婶娘，我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郎君一样，年纪轻轻便大有所为的。五弟现在这个年岁能做到大理寺录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氏两眼一翻，差点儿直接气出脑血栓来。 刚见面第一眼她就看着江颜不顺眼，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越接触就越觉得，这丫头简直太能言善辩了。听上去话没什么针对性，但是往往一听就能让人气半死。 见王氏不开口了，尹玉泉才冷声开口道，“玉泉见过三嫂嫂。三嫂嫂，江家的规矩，就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 “江家的家教如何，五弟还是仔细去学习一番的好。”江颜面对这样的话仍旧是微微玩着唇角，笑起来的时候风轻云淡的，“但是五弟，人贵在自省呀。” 江家的家教好不好容不得你说，但是这么和嫂子说话，尹家的家教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来，尹玉泉的脸色都黑了。 “不管这身份怎么样，反正五哥手底下没有什么人命官司。”尹白露在旁边气不过，冷飕飕地跟上一句。 她今天上午就在江颜手上吃亏了，心里多有不甘。这回儿见王氏也被怼回去了，就忍不住扒出来陈年往事。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一直在旁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尹衾更是面色一白，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白露！”就连尹二叔都觉得这话有些过了，呵斥一声。 “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尹白露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看尹老爷子没拦着，就只当成是纵容了，她冷哼一声道，“当年要不是因为有尹衾这个扫把星，家里怎么会出那样的事情！三哥倒是爽快了，出事儿了直接就离开尹家，将这一堆烂摊子丢下来给我们收拾。当时要不是因为有阿娘的话，他们家的烂摊子谁能收拾？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江颜听不懂。 但是她能看出来，提起这件事情之后，尹衾的样子就不太对劲了。 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垂着脑袋浑身都有些发抖。 江颜微微蹙眉。 好在因为人多，所以屋子里面的案桌摆的也算是近的，江颜一伸手就能握住尹衾的手。 她轻轻地握住尹衾的手，轻声开口道，“别怕，交给我。” 尹衾茫然抬头。 “祖父，说起阿衾……阿颜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商量。” 见江颜放弃和自己针锋相对，转头去向老爷子说话，尹白露就当是自己胜利了，神色有些得意。 不想，江颜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就让尹白露将口中的樱桃毕罗掉出去了。 “阿颜想带她走。”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面都安静下来了。 尹老爷子眸光一转，看向江颜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冷声问道，“何意？” “先前祖父您也听见了，白露说阿衾是扫把星。阿颜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这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江颜叹息一声，望向尹老爷子道，“阿衾还没嫁人呢，如今年纪轻轻的，若是白露这话说的多了让外人听见，阿衾还怎么嫁人？所以阿颜想着，等什么时候和郎君一起回中书侍郎府的时候，将她也带回去。” 这事儿她都已经惦记很长时间了，既然尹玉堂一直不松口说同意，那江颜就去和尹老爷子说。 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不能被尹家人这么祸害。 “不行！” 尹老爷子还没等说话，王氏先拍桌而起，对着江颜怒目而视道，“你这才嫁过来几天，就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的，要是再给你两天时间，还不翻天了去？” 王氏这么激动干嘛？ 江颜一怔。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指手画脚我们尹家的事情！别以为你是陛下赐婚给三兄的，就什么事儿都能你说了算！”尹白露也急了。 江颜没接话，倒是微微眯起眸子，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如果他们真的很讨厌尹衾的话，那尹衾离开应该是件好事儿。 他们两人应该会觉得开心才对。 但是眼下的反应分明就是不想让尹衾离开的，这是为什么呢？ “江颜！”就连尹二叔也拍桌而起，恼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分家么？” “未尝不可。” 尹玉堂的声音多少有些冷淡，但是却坚定不容人反驳。 他抬眸看向尹二叔，轻声开口道，“既然二婶娘对我出去独居一事颇有微词，那不如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彻底分家。” 江颜人傻了。 合着尹玉堂之所以一直都没拦着她，是因为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她被算计了？ 第93章 李仁之你什么毛病 就算是尹玉堂有一天和李庆云走到一起，江颜可能都没这么惊讶。 但是，出现在尹玉堂后面的这个人。 是李仁之。 应该在皇宫里面安安稳稳坐着处理政务的李仁之。 李燕安倒是见怪不怪，挑挑眉梢，甚至语气有些得意，“你也溜出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江颜腹诽，正打算俯身给李仁之行礼，就被他给拦住了。 李仁之一直往江颜的身边看，一边看一边道，“不用多礼，今日既然我已经出了那地方，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身份。我不过是尹玉堂的一个师弟，你也不用多礼。” “阿姐没和我出来。”江颜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直接戳穿他的想法。 李仁之轻咳一声，神色看上去有些尴尬，但还是叹息道，“我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江颜就又跟上一句，“不过阿姐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玩了，如果用燕安的名头，说不定能将阿姐带出来。” 江颜发誓，自己绝对看见李仁之的眼睛都一瞬间亮起来了。 “这，这不好？”李仁之还有些抹不开，目光转向旁边，负手道，“她毕竟还未嫁人，却要见两个外男，终归是不合规矩的。” 江颜撇嘴。 面对这种人，江颜从来都不会惯着。 所以江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脸愧疚地道，“您说的是，是阿颜欠考虑了。那就不叫了。” 李燕安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连尹玉堂都微微弯起唇角，不知为何觉得心情不错。 自打李仁之变成太子皇上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能在别人的手上这么吃亏了。自己每日见到江颜的时候都容易被气到说不出话，现在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尹玉堂心情格外不错。 “你！” 李仁之瞪大一双眼睛，确定眼前人是故意的。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 毕竟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李仁之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好再收回来，虽然看着江颜的目光有些咬牙切齿，但终究是没怎么为难。 李仁之磨牙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们是出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就是四处转转。”李燕安牵着江颜的手，看上去像极了一对小夫妻，她温声道，“带她出来逛逛街什么的。倒是阿兄你，不在里面好好呆着，出来干什么？” “那就一起。”李仁之像是没听见她后面的那一句问话，理直气壮地道，“本来今日我也只是出来体察民情，随着你们一路，正好。” 在李仁之的想法里，他也是不相信江颜能和李庆云断的干干净净的。 他就是为了不让李庆云娶走江颜，所以才把人塞给尹玉堂。现在看着两人的样子，他便单方面的以为李燕安是要带江颜去见李庆云。 既然江颜不让他见江凝，那她便也甭想看见自己的情郎哥哥。 殊不知，李燕安说的是实话。 两人就真的只是出来四处转转而已。 李燕安看向江颜，江颜也不介意，于是两人就变成了四个人。 “阿颜，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去看一看玉佩来着？”李燕安都还记着，领着她就往店里走，“你喜欢什么，就直接买，他们两个有钱。” 尤其是李仁之。 江颜讪笑，没敢接话。 甭说她敢不敢用李仁之给付钱，就说她打算买的玉佩是给江辰的生辰礼物，怎么能让外人拿钱？让她用自己的嫁妆就已经觉得很不甘心了。 “你要买玉佩？”尹玉堂倒是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看上去，江颜是不喜欢什么饰品的。别说是玉佩这类了，就连什么簪子都很少会戴，如果不是素面朝天有些格格不入的话，尹玉堂觉得这人可能出门洗个脸就行了。 江颜点点头，“是啊。” 她端详着店里面放着的玉佩，却每一个都觉得不喜欢，她漫不经心地回话道，“想买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这话她说的不走心，却是听者有意。 后面三人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某个人。 江颜浑然不觉，看过所有的玉佩之后就只是叹口气，问道，“你们这就没有特别一点儿的吗？” 店里头的管事儿过来一看，这四个人非富即贵的，怎么看都不是差钱的。 当下热络地道，“若是娘子想要天下独一份儿的也不是不行，我们这可以自己做，有师傅教您怎么做，您可以亲手给您想送的人。甭管是送郎君还是送长辈，只要您给个图样的草图，我们都可以帮您画出来。” 江颜微微挑起眉梢，有些惊讶对方的商业头脑。 不过想想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有些尴尬地道，“还是算了，这个……我可能不太行。” 她绣花都能弄成那个样子，更不用说是玉佩了。 管事也不失望，笑眯眯地继续道，“或者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们，给我们个图纸就行。我们这有专业的师傅，可以给您做出来您想要的。” 江颜眼睛一亮。 虽然她动手能力不行，但是珠宝设计她会啊。 “一个图纸就行？要什么样的图纸？”江颜兴致勃勃，眼睛都亮起来了。 尹玉堂觉得有些发酸。 李燕安更是直白，皱着眉头问道，“阿颜，你若是要送人的话，选一块玉佩就行了，何苦这么费心呢？” “不行。”江颜摇摇头，眼睛里面的光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星，她笑起来道，“我想给他的，就是天下唯一独一份儿的，和任何人的都不能一样。” 那可是她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这次不仅仅是李仁之，连尹玉堂都确定她肯定是要给李庆云了。 尹玉堂顿时冷下脸，冷哼一声道，“江颜，府上的银钱不是让你这么恣意挥霍的。” 拿着尹家的钱去讨好李庆云，这女人在想什么？ 却不想，江颜理直气壮，一脸无辜地道，“谁说我要用尹家的钱了？郎君放心，绝对不是从家中拿的钱。再说了，家中的账也不是我来管的，就算是我想拿，我也拿不到啊。” 按理来说，家里有了正妻之后，中馈就应该交给正妻。 但是尹玉堂不放心，江颜也不想要，所以就这么拖延下来，一直在尹诚的手里面放着。 江颜要是不提，尹玉堂都忘了。 见这个拿捏不了江颜，尹玉堂蹙着眉头，冷声开口道，“你已经是尹家的人，如今却要送这种东西给旁人？江颜，你什么居心？” 这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没让店里的人听见。 江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理直气壮地道，“我有什么居心？我愿意送，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脑袋顶上干干净净，没有绿帽子就得了。” 自己干了什么事儿还不知道吗，李仁之就在后面站着，还挑拣她这个。 也不知道尹玉堂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李仁之扬眉，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这个相处模式。 “阿颜，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毕竟是尹家的人，你做这种事情……不太好？”连李燕安都看不过去，主动帮尹玉堂说话了。 江颜倒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理解他们在纠结什么，“为何我嫁人之后，就不能送我阿兄东西了？” 给江辰的？ 李燕安一怔，“你不是给李庆云的？” “……”江颜心力交瘁，已经懒得解释她和李庆云的关系了，她长叹一声，“是最近阿兄快过生辰了，我想着送他个什么东西罢了。” 尹玉堂不知为何，心中的恼火竟然并没有减轻多少。 “燕安，你成亲了，还能不给……不给这位送东西吗？”江颜差点儿脱口说出“陛下”。 李仁之冷笑一声，“呵，就算是没嫁人，也没见她送过。” 每年李仁之的生辰倒是能收到不少东西，不过都是按照规矩送的，而从李燕安手上拿到的，基本上每年都是和太后一模一样的。 显然是没用心。 尽管并不缺少这种东西，但是李仁之还是有些吃味。 这种感觉，李燕安特别懂。 她目送着江颜去和店家商量图样的事情，等周围就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李燕安才看向李仁之。 她从自己腰间拿起一个荷包来，让李仁之看，“你看，阿颜送我的，亲手所绣。” 李仁之微微眯起眸子，有些火大。 他看向尹玉堂，淡声开口道，“你看看，燕安都收到江颜送的东西了，你呢？” 他没收到过，想来尹玉堂也没收到过。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互相馈赠，有什么好骄傲的？ 尹玉堂轻咳一声，并未多话，却是垂首碰了一下腰间的鱼袋。 意思十分明显。 李仁之一口火气差点儿没上来。 江颜这姑娘怎么回事儿，这么热衷于送人东西的吗？前几天太后还念叨着江颜亲手做的透花糍。 一个个的都和他炫耀什么呢？被人送了亲手做的礼物很值得骄傲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值得骄傲吗？ 李仁之沉着脸。 等江颜商量好了回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 “江颜，给我个鱼袋。” 第104章 你算计我 尹玉堂的声音算不上太大，但是在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却是全场都跟着寂静下来了。 尹玉堂的条例清晰，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一样，慢条斯理地道，“我原本就已经不在家中住了，以往为了避嫌不能带着尹衾一起。如今我既然已经婚娶，那她理所应当不该再继续麻烦家里，被我带走也是合情合理。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我相信江颜能很好地照顾尹衾。” 说话的时候，尹玉堂还特意看了一眼江颜。 觉得自己被算计的江颜冷哼一声，没理他。 尹玉堂也不恼，仍旧是看向王氏道，“既然我与尹衾都离开尹家了，那也和分家没什么区别。二叔和三叔如何，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两位自行商量。” 话落下之后，满堂都寂静了。 江颜特意瞄了一眼尹老爷子，发现对方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的恼火的意思。 想来两人是已经商量好了。 合着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就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颜赌气了。 尹二叔一家不好说什么，王氏着急的不行，生怕尹衾真的走了。她一直在给尹二叔使眼色，但是对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面色也多多少少有些为难。 最终还是一直在旁围观的尹三叔开口道，“这……不好？” “如今老爷子还在呢，我们就商量分家的事情，多不好啊。”尹三叔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个和事老，这会儿也是轻声道，“方才白露说的是过分了些，但是也不能因为就坏了家里的感情。二嫂，不是我多嘴，但是白露你是真的该管管了。” 现在王氏就算是不爱听，也只能点点头跟着道，“是是是，都是白露不会说话，让阿衾生气了。就姐姐妹妹之间的吵吵闹闹，怎么能扯上分家呢？这太过了。” “但是如今郎君已经出去自立门户了，阿衾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又是她嫂嫂。若是再让她一个人呆在尹家的话，怕是对郎君的名声也不好听啊。”江颜眨眨眸子，轻声开口。 她虽然不知道尹玉堂到底是想做什么，虽然是把自己当成筹码来计算了，但是眼下对江颜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尹衾顺利离开尹家。 所以也不介意暂时被利用一下。 搬出这个借口来，王氏也不好说话了。 倒是旁边一个小姑娘轻声开口，“母亲，三嫂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继续让阿衾在家的话，外面恐怕会议论三兄的。” 这姑娘江颜记得自己见过，好像是叫尹白霜，平日里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就算是开口了也是细声细气的，从来都不显眼的一个姑娘。 没想到这话才刚说出来，尹白霜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 王氏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懂什么，大人说话，谁让你接话了！” 这一巴掌落下，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就尹白霜自己看着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乖乖低下头，轻声道，“是女儿僭越了。” 说完这么一句，就自己乖乖后退一步，不再开口了。 “二婶娘。”江颜就看不过王氏欺负小姑娘，便开口道，“您有关注我们家事儿的功夫，还是多关注关注白露的婚事。白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要是她不嫁人的话，我们家阿衾也很难说亲事啊。和你们家白露不一样，我们家阿衾可是要好好挑一挑选一选的。” 王氏气的脸都红了，这么多人都在呢，就说尹白露嫁不出去？ 这个江颜到底会不会说话的？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尹白露火气也上来了，她的性格和爹妈都特别相似，脾气十分暴躁，直接就要动手。 江颜怎么可能会让她碰到？一步错开的时候，却不经意地从尹白露的衣领处看见了什么东西。 江颜眼睛一亮。 她说今天这么热的天儿，为什么尹白露没穿齐胸襦裙呢，合着原因在这了。 江颜伸手直接握住尹白露的手腕，惊声道，“白露，你这是什么东西！” 她不顾尹白露的挣扎，伸手就扯向她的衣领，看清之后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尹家是名门大户，你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江颜急急上前两步，将尹白露的领子又结结实实地扯上了。 “二婶娘！既然白露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你还不说亲又在等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尹家名誉扫地吗！”江颜一转头又对上王氏，急得直跺脚道，“今日幸亏是家宴，幸亏是被我发现了，若是被旁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虽然没人看见尹白露身上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江颜的这个反应，就足以让大部分人知道了。 尹老爷子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问道，“王氏，怎么回事儿！” 自从被江颜扯住衣领，尹白露人就傻了，面色惨白。这会儿她茫然无措地望向王氏，眼睛里面都有眼泪了。 “祖父！您就别问了，白露肯定也是无心的！”江颜慌慌张张的，都要急哭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白露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说话的功夫，江颜看着是在扯着尹白露的衣领不让露出来，实际上却是让尹三叔家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尹三叔家的女儿没什么心机，年纪又小，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也是莫名其妙的，皱着眉头问道，“三嫂，她脖颈上不就是有个红痕么，为何不能嫁人？” 红痕！ 在心里给这丫头点个赞，江颜感慨了一下果然尹家的人都是天然黑。 见在场的人面色都变得有些复杂，王氏脑子一抽，竟然两眼一闭直接向后倒去。 既然事情解决不了，那就—— 装死！ 王氏落地的声音肉感十足，江颜听着都觉得后背一疼，她看着尹二叔家的人慌慌张张地去叫坐堂医，才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看向尹玉堂道，“郎君，怎么样，我配合的还可以么？” 尹玉堂看她一眼，没说话。 本意就只是想分个家，先前也已经和尹老爷子商量过了。哪里想着江颜居然扯出来这么大的事儿？ 不过……他倒是并不介意。 前生的时候就一直是二叔家的王氏管着家里，自从尹老爷子没了之后，家里面出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多。没等尹衾嫁人，就闹出来了尹白露和别人私通的事情。 因为这个传言，所以尹家的姑娘名声都算不得多好。 就连尹衾嫁出去的时候，也受到了影响。 尹玉堂想把人带走，也是有这个原因的，没想到居然直接就被江颜给说出来了。 还不知道二叔家要怎么收场呢。 “哎，郎君。”没得到尹玉堂的回应，江颜像是不甘心一样，又低声开口道，“你早就想好要将尹衾带走了？那你之前和我吵什么呢？” 她还敢说！ 尹玉堂一想起私奔的事情，目光顿时就横了一眼江颜，打算之后和她好好算账。 见尹玉堂不理自己，江颜自讨没趣，转身和尹衾聊天去了。 王氏本来就是装的昏迷，所以身体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却检查出来别的了。 “恭喜尹郎君，夫人有喜了呀。” 尹二叔手上的杯子直接就掉下去了。 他们两人已经这个年岁了，都已经好些年没有过子嗣，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也难免尹二叔慌张。 “江颜。”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了王氏身孕慌乱的时候，江颜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喊。 她侧眸看过去，就看见尹玉堂定着眸子看着她，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道，“你帮我一件事情，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江颜眨眨眸子，“你说。” 能让尹玉堂主动开口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今天江颜开心，听听也无妨。 “你帮我将王氏的管家权交个陈氏。”尹玉堂接着喝水的动作轻轻指了一下一直在尹三叔旁边没有说话的女人，轻声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条件，你随便提。” 随便提？ 江颜心动了。 她看看陈氏，再看看昏倒在地上的王氏，眼圈一转，轻笑着道，“成交！” “二婶娘居然有身孕了？” 江颜出声的时候，尹二叔瞪了她一眼，十分不满。 尹玉泉更是直接，推搡着她道，“你离我阿娘远些！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阿娘又怎么会气昏过去！”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我让二婶娘生气了。”江颜一脸愧疚，道歉的特别快，她双手合十，感叹着道，“不过二婶娘之所以会晕过去，一定是因为太累了。” 原本躺着的王氏听着还挺舒服，一听见江颜说这句话，心里立即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江颜下一秒就道，“二婶娘都已经有身孕了，却还是掌管着这么大一个家，肯定太操劳了。以后为了这个孩子，二婶娘也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微微一顿，江颜看向尹玉泉，眨眨眼睛笑道，“你说是不是？” 第105章 终于开始正经宅斗了吗 不知道是因为江颜生的太好看让尹玉泉被美貌蛊惑了，还是因为话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没反应过来，尹玉泉居然愣着点点头，肯定江颜的说法。 江颜顿时笑颜如花，转头对着尹老爷子道，“祖父，您看，二婶娘如今已经有身孕了，也不好再操持家里的事务了。那不如就将家里面的事情交给三婶娘来处理，好不好啊？” 她说话的声音又甜又软，连尹玉堂的嘴角都跟着微微抽动几下，感叹这个女人变脸变得太快。 都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什么没见过，来软的来硬的尹老爷子都能应付的了。唯一应付不了的，就是像是江颜这样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着自己撒娇。 尹老爷子别开目光。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尹三叔一家听着都愣一下，尤其是尹三婶陈氏，她不可置信地指一下自己，“让我掌家？这……这不合适？” “合适。”尹玉堂淡声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一圈人，像是在朝堂上一般一条条数着道，“三婶勤俭持家，又能上下友爱，若是由三婶掌家的话，尹家定然能蒸蒸日上。” 就像是前生一样，尹老爷子不在了，王氏又将尹家闹得乌烟瘴气。最后还是因为王氏被江颜给气病了，将家无可奈何地交给陈氏之后，家里才一点点的好起来。 尹玉堂当时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这次回尹家的一个大目标，就是将掌家的权利交给陈氏。 “可是，二嫂她……”陈氏还是很为难。 陈氏是标准的小家碧玉，虽然勤俭持家，但是性子却有些软弱。而且尹三叔的性格也是不争不抢的，所以在尹家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虽然江颜回来没少闹腾，但是陈氏也很少和江颜会起什么冲突。前生的时候，陈氏甚至还帮着江颜带孩子来着。 “三婶娘。”江颜笑吟吟地接话，一双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您看啊，二婶娘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是我们尹家的子嗣。这子嗣多重要啊，万一因为太操劳有个闪失就不好了。所以您就算是为了二婶娘好，也帮帮忙掌家呀。再说了，您看祖父还没说话呢。要是祖父也认可您的能力，那就说明您一定可以的。” 尹老爷子打量打量江颜和尹玉堂，并不知道这两个小辈打算做什么。他看江颜和尹玉堂，可要比看王氏顺眼多了，眼下既然这两个孩子说了，他也就打算顺便点个头了。 若不是因为看王氏这么多年也为家做不少贡献，尹老爷子早就将王氏给扯下来了。 就在尹老爷子点头的前一秒，原本在旁边踏上躺着的人上猛地一窜起来，大吼一声。 “不行！” “呀。”江颜一点儿都不惊讶，弯着眉眼道，“二婶娘你醒了呀，正好我们商量商量，以后照顾家里，就让三婶娘来。” 自从尹玉堂的父母去世之后，家里的银钱吃用一直都是王氏掌管的，里面没少油水。 现在尹二叔一家底气能有这么足，也跟这件事情逃不了关系。 现在江颜居然让她把这个肥差交出去？怎么可能！ 王氏眯眸看向江颜，恶狠狠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道，“不需要！” “可是二婶娘您现在已经有身孕了呀。”江颜歪歪脑袋，认真地反问道，“难不成在您的心里面，尹家的子嗣还比不上掌家重要么？” 王氏现在一万个后悔当年自己小看了江颜。 要不然的话，现在怎么会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一句话一个陷阱，要不是因为王氏多少有些防备的话，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这两个又不耽误！”王氏沉声开口道，“你才刚嫁过来多久，就开始打算插手家里的事情了？” 王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江颜不过就是个小辈而已，再伶牙俐齿又有什么用？只要将这个身份一扣上去，江颜根本就翻不了身。以尹老爷子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开口夺权！ “哦，那阿颜不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祖父来处理。” 让王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江颜居然就这么乖乖点头了，不仅答应下来，还对着她笑一下。 “二婶娘说的对，阿颜是不该管这些事情。阿颜还是去管一下白露。阿衾——”江颜转头招呼着尹衾，“快去将坐堂医请来，白露脖颈上的这红印子，别是什么不干净的疹子。” 那哪里是什么疹子，分明就是吻痕。 王氏只觉得自己气血一阵上涌，巴不得现在再两眼一翻，直接装死。 江颜眉眼间都带着几分乖巧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无害的小白兔一样。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反正就是一个选择题在王氏的面前摆着，要么让尹白露和人私通的事情被闹出来，发配边关，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将管家权交出来。 这事儿的选择轻而易举。 就算是王氏攥着管家权不放手，宁可让尹白露被发配，那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估摸着尹老爷子也不会放过王氏。 结果都是一样的。 尹玉堂许诺给自己的条件居然这么容易就能实现了，江颜满心都是开心，还不忘了对尹玉堂使个眼色，炫耀一番自己的厉害。 尹玉堂别开眸子，没说话。 “你！” 王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选择，当下脸就黑下来了。看一眼旁边泪眼婆娑的女儿，王氏在心里面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但毕竟自己的女儿是亲生的，不能就这么抛弃了，只好叹一口气道，“罢了，老爷子，明日我便和弟妹交接。” 她是忍了又忍，才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江颜破口大骂。 这个小贱人，她先前还真是小瞧了。从今天开始，她不会让江颜有好日子过的！ 江颜任务达成，心满意足功成身退，往后退一步乖巧地站在尹玉堂的身边，不说话了。 家宴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尹白露身上的痕迹大家非常默契地没有多问，就只有尹老爷子提了一句要早些嫁人，也就算了。王氏有身孕到底是一件喜事，家宴大家吃的都还算是开心。 等家宴一散，就各人回各家，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的，之后再说。 江颜帮着收拾东西顺便哄尹老爷子来着，等和尹衾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尹玉堂在门口等着。 两人目光一对视，江颜便眨眨眸子笑起来道，“阿衾，你先回去，一会儿到我院子里等我，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尹衾乖巧地走了。 “郎君。”江颜两步并作一步地凑过去，眨眨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子，笑吟吟地道，“你是不是还在以为，我要和小王爷私奔啊？” 尹玉堂眉头微微蹙起，瞧见左右无人才沉声开口道，“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便不用说了。” “我知道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猪蹄子是不会给我和离书的，我不着急。”江颜已经看穿一切，所以这会儿也就只是蹦蹦跶跶地走在尹玉堂的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看着他，弯着唇角道，“昨天晚上我收拾东西，还不是因为某个狗男人告诉我今天就要启程去大理寺？我那么着急地收拾完了东西，结果可倒好，今天又不去了。” 江颜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还要被人误以为是要和别的男人私奔，凶了我好几句，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都是因为谁才会这样的。” 这么一说，尹玉堂便也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了，他不由得多少有些心虚。 手虚握成拳，方才嘴唇旁边轻咳一声，才轻声开口道，“……抱歉。” “哼，原谅你啦。”江颜本来也没打算当真，自己往里面放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又闹到尹老爷子的面前，两人就已经算是扯平了，她主要想说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能不能现在先不说？等以后我想好了，再找你兑现行不行？” 她今天答应的虽然是痛快，但是条件却没想好。和离书肯定是不能给，别的东西江颜也没多想要，现在她满心都是江辰的生辰，也懒得难为尹玉堂。 “可以。” 得了许诺的江颜心满意足，又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到了石子，整个人都是一滑。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扯尹玉堂的袖子，尹玉堂也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到了一半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收回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尹玉堂分不出来他究竟是死过一次，还是没有。 前生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幕，江颜走路没走稳，直接就摔下来了。 但是当时的江颜并没有向他求救，他伸手过去的时候，也被江颜嫌恶地打开了。 江颜自己跌坐在地上，然后自己拍拍裙摆站起身，看向他的时候就只有冷冰冰的一句。 “方才不小心，给郎君丢人了。之后会小心注意的，郎君不用担心。” 当时的江颜，神色都是冷的。 第94章 原来你去不了啊 江颜站住脚步，满脸狐疑地看向李仁之，不明白这皇上什么毛病。 现在皇宫都已经穷成这样了吗，连个鱼袋都没有？ 还是说，圣人有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颜怀疑的目光太明显，所以李仁之有些气急败坏。 他板着一张脸道，“所以你给是不给？” “奴绣的不好看。”江颜给自己做最后的挣扎。 李仁之哪里管她这个，就只是阴沉着脸又问一次，“所以你给不给？” 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江颜还哪儿能不答应，只好道，“等下次入宫见殿下，便给您带去。” 李仁之这才满意，挑眉看看旁边的两人。 反正人家是皇上，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李仁之，才叹息着摇摇头，怜悯之意溢于言表。 答应送自己东西之后，李仁之看江颜就没那么不顺眼了，甚至豪爽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走，请你吃饭。” 江颜神色尴尬。 倒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她和李燕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又在这边闲逛这么久。 眼下已经到休市的时候了。 李仁之的话一说完，坊市闭市的钟声就响起来了。 “再不回去，您就要回不去了。”尹玉堂也提醒一句。 时间也确实到他们该回去的时候了。 本来这么散了也就算了，江颜却脑子一抽，突然想起来今儿个是初一。 刚成亲的时候，去宫里拜见李仁之，当时就听李仁之说过一嘴，说是要五月初三礼聘江凝。 这会儿江颜也是嘴贱，没忍住就喊一句，“您等等。” “何事？”李仁之这会儿瞧她顺眼，便甚是纵容。 却不想，江颜眨巴眨巴那双桃花眸子，开口问道，“您后日要礼聘我阿姐么？” 李仁之的脸立即以目之可见的速度黑下来。 李燕安迅速阻挡在两人中间，扯着李仁之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后天，后天不是和李庆云说好了出去踏青么。阿颜你怕是睡糊涂了，好了这里快休市了，阿兄我们快回去。” 等两人走远，尹玉堂才敛下目光看向江颜，问道，“如此迫切？” 江颜没搭理他，就只是转身往尹家走，一边走一边还在问尹玉堂。 “后日的踏青，郎君你准备穿什么衣裳去？”微微一顿，江颜像是想起什么，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可是你亲口答应人家的，你总不能不去？” 他怎么记得，是江颜答应出去的？ 江颜对此并没有丝毫愧疚，仍旧是在想着要准备些什么。 “是人家准备的踏青，我们去的时候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呀？” 她琢磨着这个年代都能带些什么伴手礼，却没注意到尹玉堂的表情已经越来越糟糕了。 这女人是不知道他去不了么？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而且，和李庆云一起去踏青，就让她这么开心？ 尹玉堂沉着脸，淡声开口道，“外男举行的踏青宴会，你就这么期待？” “期待啊。” 江颜完全没有get到尹玉堂的本意是想让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然后干脆就不去了。 还以为对方就只是单纯的问一问。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出过门嘛，也没有去过这样的聚会，当然好奇了。所以郎君你到底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我可以穿和你和差不多的。” 别的不说，这样至少能断了李庆云的念头不是？ 尹玉堂阴沉着脸，冷声开口道，“我去不了。” 江颜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尹玉堂，“原来你去不了啊？”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有愧疚不安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幸灾乐祸。 江颜本人还真就没想到，尹玉堂居然去不了。 这人既然去不了，当时答应的那么痛快干什么……不对，这事儿，好像是她答应下来的？ “既然郎君去不了啊……那郎君就在朝堂中好好为国家做贡献，我会将郎君的那一份也开开心心地玩回本的。”江颜眨眨眼，对尹玉堂抛个媚眼，十分得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尹玉堂算是也明白了。 跟江颜含蓄地说话，根本就没什么用。 这人会当听不懂，然后装傻。 所以这次尹玉堂开口十分直白。 他淡声道，“你单独去与外男接触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你也别去了。” “你！”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几乎瞪圆，带着几分恼火，正想说尹玉堂小气，转念一想，却又笑吟吟地答应下来，“好啊。” 她蹦蹦跶跶地在前面走，弯着唇角笑眯眯地道，“那我就不去了。” 这么好说话？ 尹玉堂蹙眉，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走到尹家门口，江颜才站住脚步，回头看着尹玉堂道，“那我就去让人给小王爷送封信，就说，是因为郎君吃味，放心不过自家娘子出门抛头露面，所以只好放小王爷鸽子，可好？” “江、颜。” 尹玉堂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 尽管是他的要求，也是他说的理由，但是为何在江颜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那般让人恼火？ 什么叫他吃味？ “我在呢，郎君，阿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江颜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差点儿忘了，最重要的就是，因为郎君不能去，所以郎君不想让我去，对么？” 这话说的尹玉堂一瞬间杀人的心都有。 怎么能让江颜说的这么情意绵绵？ 好像他生怕江颜被人抢走一样，不想让旁人看见。 “那我回去写信啦。”江颜不能去好像也很开心，转身提着裙摆就往自己的院子里面跑，一点儿大家闺秀的形象都不要。 惹得尹家的婢女们纷纷驻足侧目。 这信，是在江颜即将让人送出去的时候被拦下的。 尹玉堂手上捏着信，发现江颜的措辞要比说的时候还要过分。 一整封信看上去就像是他是个妒夫，不愿让江颜与外人相处。 他捏着这封信想和江颜理论，却怎么也理论不清白，最终不知怎么的被江颜绕晕，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江颜去踏青。 尹玉堂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比起前生性情淡漠能看出想要什么的江颜，如今眼前的这个人他竟然一点儿都看不懂了。 分明心计算不得深沉，他却永远都想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稀奇。 - 江颜毕竟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出门许可，所以第二天非常自觉地乖乖没有招惹尹玉堂，老老实实地请安，在自己院子里面安稳呆着。 乖巧到令人诧异。 越是这样，尹玉堂就越是觉得火大。 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等到出门这天，尹玉堂自然是要早起上朝，叮嘱一声江颜要早些回来之后，还没等他出门，就撞见了一个熟人。 江辰。 江辰就在尹家的外头等着，脸上都写着期待，一看见尹玉堂，甚至好心情地上来打个招呼。 显然是因为一会儿能见到江颜而欢喜。 尹玉堂却觉得自己心情不太好了。 他人刚刚出了坊市，又撞见了李庆云，李庆云也是一片春风得意，看上去好不潇洒。 甚至都没和他斗嘴，而是夸奖了他勤勤恳恳。 尹玉堂的火气又涨上去三分。 到宫门口的时候，尹玉堂又撞见了珺仪。 李燕安这次不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身后还带着两三个宫婢。 李燕安倒是没说什么嘲讽的话，只是说一定会帮着他好好照顾江颜。 鬼使神差地，尹玉堂觉得自己今天火气几乎到了顶点。 这一点，在朝堂上就证明了。 往日里尹玉堂虽然冷面，但是说话好歹还算是留情面，可今日的尹玉堂就像是修罗上身，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最后连过来旁听的李仁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仁之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抬眸看向尹玉堂，问道，“尹瑜，你今天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看上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尹玉堂沉着脸摇头，“并未。陛下，江南水患至今还未解决，希望能尽快下个决断。” “那件事不着急。”李仁之有自己的打算，不怕死地又对着尹玉堂提起江凝的事情来，“之前我说起过的，想让江凝入宫一事……” “陛下！” 尹玉堂直接站起身，脸色黑的都有些吓人，“江南水患一事影响的是无数百姓，您却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一个女子的事情让您如此在意，如是传出去的话，怕是会对民心有损失。” “这么认真干什么？我说的是现在不用讨论，也没说这件事情就不管了。”李仁之打个哈哈，打量一番尹玉堂，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哎，你不会是因为你家小娘子去踏青了，你没能去，所以觉得不高兴？” 尹玉堂身体一僵。 李仁之挑起眉梢，“所以说，你现在是把对你家小娘子的火气，发到我们的身上？哎，尹瑜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家这个小娘子，看来挺厉害的啊。” 第106章 你不要过来啊—— 等尹玉堂被旁边的一声惊叫喊得回过神，才发现他和江颜都在原地呆愣好一会儿。 江颜还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狗男人，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她刚刚在尹玉堂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就像是他们刚成亲的第一天晚上一样，好像下一秒……尹玉堂就会冲过来掐死她。 曾经窒息的感觉一瞬间涌上心头，江颜心跳都加快几分。 要不尹玉堂许诺的愿望，就说要保命算了？ 江颜纠结好半天，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这么狼狈地躺在地上，手一撑地刚打算站起来，就看见眼前多出一只手。 江颜下意识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滚远了。 尹玉堂和围观群众都傻了。 也被自己的本能反应吓到，江颜尴尬地轻咳一声，抓着旁边婢女的手才勉强站起身来，摸摸鼻尖道，“那什么，我衣服脏了，我先回去换一件啊。” 江颜特别怂地转身就跑。 等扶着自己院子门口的栅栏喘气的时候，江颜只觉得呼吸都是铁锈味，肺疼得快要炸开了，顿时感叹着缺乏运动的后果。要知道，她之前可是能和小偷百米赛跑的，自从穿成这个大小姐，她太养尊处优了。 痛定思痛之后，江颜正打算进门，胳膊就被人给轻轻扶住了。 “嫂嫂，你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听就不是尹白露那大嗓门。 江颜一回头，就看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裳是同尹衾先前一般的素色为主，看着就觉得舒心。 八成是尹三叔尹书衡家的两个姑娘。 “就是……嗯……锻炼了一下身体。”江颜也不好说是被你们三哥吓的，就只是摆摆手岔开话题，“你们找我吗？” 两个小姑娘点点头。 “那进来，别在外面站着呀。”一手牵一个小美人进屋，江颜偷偷给莺儿使个眼色，让她去叫尹衾过来。 尹三叔家的这俩姑娘看着就和陈氏一模一样，端庄典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哪儿像是尹白露，看着就闹腾。 “嫂嫂好，是阿娘让我们来给嫂嫂送些糕点的。”年纪大些的是尹家的老二，尹怀柔。 年岁看上去要比江颜还大上一些，不过这会儿笑起来也是十分腼腆，“都是阿娘亲手做的，不知嫂嫂喜欢什么，就一样拿了些送过来。” 就算是江颜再傻，也知道现在是因为之前自己帮忙夺权，所以陈氏示好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你们不用这么拘谨的。”江颜看着小的那个还在揪着自己的衣角，便忍不住调侃一句，“还是说，在四妹妹眼里，我是能吃人的？” 被点名的尹四娘尹怀婉一听这话连连摆手，慌张道，“没有没有，嫂嫂误会了，我就是……我就是……” 尹四娘就是了半天，声音才像是蚊蝇一般小声开口道，“就是很佩服嫂嫂，居然能那么和二婶娘说话。” 看来王氏的泼辣是尹家有名的了。 但是江颜是谁啊？江颜可是从小听着德云社相声长大的，都能算的上是德云社在外的弟子了，嘴皮子当然也一样的利索。一般泼妇，江颜还没放在眼里。 “我也就说说实话而已，没说什么旁的。”江颜边弯着唇角笑着，一边惦记着尹衾什么时候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 江颜也摸不准尹三叔家和尹衾他们是个什么关系。 虽然尹玉堂让她帮忙夺权，但是这段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太多来往，她也说不准尹玉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在那边想问的，结果…… 一想起尹玉堂的眼神，江颜就觉得后背发凉，小命不保。 “嫂嫂真的很厉害了。”尹怀婉诚恳地点点头，看着江颜的时候一片星星眼，坦诚地就将王氏给卖了，“嫂嫂没来之前，尹家上下都没有能说得过二婶娘的呢。” 这就让江颜很意外了，她微微挑起眉梢，端起茶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才问道，“祖父也说不过么？” 不应该啊。 果然，尹怀柔摇摇头，轻声道，“祖父从来不和二婶娘争执。” 想想也是，尹老爷子那么一个人，和王氏大吵大闹的，是有点儿丢人了。 这姐妹两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连带着江颜也跟着压低几分声音，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就吓着这俩人了。 好在，江颜的憋屈没持续多长时间，脚步声才到院子，尹衾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尹衾推开门，一看见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孩子人都傻了。 尹衾一瞬间耳尖都红了，她轻咳一声，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道，“嫂嫂、二姐、四姐。” 嘿，江颜有小脾气了。 俩人相处的时候尹衾从来都没叫过她“嫂嫂”的，这多出来两个人，尹衾怎么这么规矩？ 克制住自己想要调侃的心思，江颜笑吟吟地道，“本来是想叫你过来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的，没想到这两位妹妹也过来了，正好送了些糕点过来，阿衾你尝尝。” 她说着话，就给尹衾打了个眼色。 借着糕点的名义，她想问问尹衾跟这两家的关系熟不熟。 不想，一看见糕点，尹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三婶娘做的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若不是有旁人在这，江颜都怀疑尹衾会直接两只手一起上去抓。 她神色复杂，大概理解了两家的关系。 “两位妹妹，就只是来送糕点的么？”既然尹衾不排斥这两人，江颜说话的时候就更加亲和了些，一双桃花眸子完成月牙，“三婶娘可有说什么别的事情？” 尹怀柔为难地看一眼江颜，半晌才点点头道，“阿娘的确说了旁的。阿娘说……这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气气的才好，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嫂嫂劝劝三兄，别分家了。” 这事儿说出来，其实尹怀柔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在尹家尹衾受了多少委屈，尹怀柔也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好不容易要脱离苦海了，却为了表面上的一个“和气”就要将尹衾给拉回来，她其实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还有就是，阿娘说，以后想和嫂嫂常走动走动。” 说完这两句话，尹怀柔低下头，很不好意思似的。 “这我可说不了。”江颜拒绝的直接干脆，无奈摊手道，“你们和尹瑜的接触时间更长，肯定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我根本就劝不了。不过，如果以后能经常看见你们的话，我是很开心的。我想，阿衾应该也很高兴能吃到三婶娘做的糕点。” 尹衾的吃相优雅，要不是因为这会儿没有人动盘子里面的糕点，江颜都不相信她能吃的这么快。 “嫂嫂！”尹怀婉却突然站起身来，眼圈有些发红地道，“你别误会阿娘，阿娘并不是对嫂嫂有所求的！阿娘在家里也没少和我们说嫂嫂的好，是真心想和嫂嫂你多亲近亲近的。”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江颜有些急，赶紧过去给尹怀婉擦擦眼泪，心疼极了，“我没觉得你们不安好心，但是尹瑜我是真的劝不动。乖乖啊，别哭了。” 也不知道尹白露是怎么回事儿，尹家上下的基因都很好，就独独尹白露长得随王氏。 尹怀婉模样也是十分讨人喜欢，眼泪一掉，江颜心都跟着疼了。 “我，我就是怕嫂嫂和三兄像是当年一样，因为那件事一生气就……” “陈年旧事，莫要再提。” 尹怀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江颜瞪一眼进门来的尹玉堂，她马上就要听见八卦最精彩的部分了，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三兄。” 三个姑娘齐齐站起身，一个个表情都是有些拘谨的，可见尹玉堂的威慑力之大。 “回去同三婶娘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三婶娘真的想感谢，便好好照顾家里，好好照顾祖父。”尹玉堂知道这两人是为什么来的，所以便开口道，“你们回去。” 两人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直接就告辞了。 江颜还有些舍不得，招呼道，“以后常来玩儿啊。” “阿兄，嫂嫂。”尹衾也有些拘谨，也跟着一步步蹭到门口，轻咳一声道，“阿衾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做，等之后再来给嫂嫂请安，阿衾先走了。” 不等两人回答，尹衾直接开溜，跑的那叫一个快。 尹玉堂简直跟个煞星一样，他一来，谁都跑了。 江颜正想抱怨两句，就看见尹玉堂面容阴郁地看向自己。 先前的事情一瞬间袭上心头，江颜觉得自己小命不保，她默默地往后退两步，干笑道，“郎君，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不出去转转啊？我看今天天气挺好的，要不……” “江颜。”尹玉堂缓步向前，轻声道，“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是否应当坦诚？” 江颜退无可退，绝望地看着尹玉堂，心里有一万句羊驼奔腾而过。 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过来啊—— 第95章 你们三个加一起有十岁吗？ 尹玉堂一怔，当即蹙起眉头，神色间满是不悦。 “若是陛下对臣的办事能力有所质疑，大可以提出。莫要以这种说法来折辱臣下。” 嘶，不就开个玩笑么？这人当年也没这么死板啊。 李仁之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站起身，让其他的臣子都离开之后，才对着尹玉堂道，“哪儿有那么严重，无非就是和你说说罢了。不过，他们今日踏青要去什么地方？” “臣不知。”尹玉堂仍旧是沉着一张脸。 李仁之才不信他的鬼话。 自打当年的那件事情之后，尹玉堂这人就严肃认真的要命，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更何况是江颜。想来别说是今日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便是江颜身边，都得有尹玉堂的人跟着。 但是李仁之没说穿。 李仁之就只是道，“今日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我倒也想去看看。不若，你便陪我去。” “不可。”尹玉堂蹙眉，阻拦道，“您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而且，您应该知道，您不应该随便出宫。”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微服私访嘛。”李仁之眨眨眸子，瞧着尹玉堂，慢慢地勾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当年不是说好了么？我在这位置上安安生生地做这个皇帝，只要不涉及什么国家大事，你便都由着我？” 尹玉堂一怔，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辩驳什么，最终就只是颓败地塌下肩膀。 “臣知道了。” “哎呀。”李仁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像是自己给了天大的委屈，他弯着唇角道，“我也就只是和你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即便我真的想用这件事情来压着你，也应该是拿江凝来做筹码才对。” 他已经惦记着江凝那么久，却从来都没和尹玉堂提过此事。 尹玉堂抬眸看他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只有江凝一事，绝对不行。” 李仁之气的咬牙切齿，“为何？” 之前也没见尹玉堂这么反对，甚至还帮他出主意让他去和江凝接触。 这怎么娶回家江颜之后，就这么不乐意了？ “只有江家人，绝对不行。” 尹玉堂微微摇头，并没有要说原因的样子。 他没办法说。 若是当真和李仁之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知道前生发生了什么的话，李仁之只会觉得他有些什么毛病。 会请坐堂医回来。 而且，只要是和江颜有关的事情，都和前生差的太多太多了。 两人对视良久，才是李仁之先叹一口气，“罢了，以后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反正，现在江凝也不愿来我这里。” 尹玉堂总算是松一口气。 而另一边，现在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江颜听说有客的时候，只当是李燕安。 毕竟两人之前分别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场的居然三个人。 摇着扇子的李庆云，摆弄着腰间佩剑的李燕安，还有一个满面不悦的江辰。 这三个祖宗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毕竟是来找江颜的客人，而且这会儿还没到晌午，家中的男人们都还没回来，尹老爷子又不愿出面，就只能王氏接待。 一个江辰也就算了，但王氏什么时候见过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的？ 无论哪个拿出来，都和江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论哪个拿出来，王氏都得罪不起。 王氏摸一把脑袋上的汗，看见江颜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一口气，赶紧道，“阿颜啊，这都是找你的。婶娘就不耽误你们了，婶娘就先回去了。你要是出门的话，早点儿回来。” 原本王氏来的时候，是想着好好嘲讽一番江颜的。 都已经嫁人了还和本家兄长有这么多接触，像什么样子？ “多谢婶娘。”江颜笑眯眯地道谢。 等王氏的身影匆匆离开，江颜才两步走到江辰的身边，惊喜道，“阿兄，你怎么也来了呀？” 微微一顿，像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失望，江颜又笑着跟上一句，“燕安是和我商量好的，但是你怎么会跟着一起过来？” 李燕安这就觉得舒心多了。 “咳咳。” 但是李庆云不愿意了。 江颜像是才看见还坐着一个人，微微勾起唇角，过去给李庆云行礼道，“奴见过小王爷。” 别人来了是惊喜，李庆云来了是惊吓。 好在这会儿是李燕安和江辰都在场，要不江颜掉头就要跑。 嫌这长安里面她和李庆云的事儿还不够热闹吗？俩人还往一起凑。 “不必多礼。”李庆云最见不得就是她和自己这般生疏的样子。 不等李庆云想好让江颜叫自己什么呢，李燕安便轻哼一声道，“也不知江三郎是为什么特意过来，虽然是兄长，但是毕竟已经出嫁。总是往阿颜你的夫家跑，怕是会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江颜挑眉，有些意外。 原来李燕安不待见江辰的吗？ 转念一想，倒也是。 李燕安能文能武，什么都行。反观江辰，基本上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行的废人，肯定会看不上。 但也不能让两人就在这吵起来。 江颜赶紧开口做和事老，“没事的，尹老爷子人很好的，不会多想。你们都来接我，我简直受宠若惊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走。” 除了他们之外，其实李庆云还约了别人。 倒是都是江颜熟悉的人，可让人久等也不好。 “对，走。”李庆云站起身来，抬脚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江四娘不如上我的马车，毕竟宽敞些，还好看风景。” 他打的就是这个心思，所以特意选了府上最宽敞的一辆马车。 却不想，撞见了这两个人。 江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将江颜护在身后道，“小王爷，阿颜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好和您坐一辆马车呢？阿颜，还是跟阿兄一辆马车，外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怎么。”李燕安冷笑一声，拉过江颜道，“李庆云和阿颜男女有别，江三郎就不是了？阿颜，你同我在一处就好。” 处在漩涡中心的江颜也就只能干笑，她摸摸鼻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倒是很想问问，这三个人加起来，有十岁了吗？ 都多大的人了，这还争宠呢？简直像是在闹着玩一样。 “好啦。”江颜一只手握着李燕安，一只手扯扯江辰，软糯糯地道，“其实尹家已经给阿颜准备马车了。若是兄长和燕安你们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 这样就能兼顾了。 她简直太聪明了。 就在江颜为自己折服的时候，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一个人。 她神色一僵，不等阻拦的话说出口，就听李庆云极其厚脸皮地接上一句。 “既然如此，人多也热闹些。我也想跟你们一处，不知江四娘可愿意？” 她敢说不愿意装不下吗？ 没看见旁边尹家的车夫都吓成什么样了吗？ 江颜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是奴的荣幸。” 尹家准备的马车虽然不至于是亏待江颜，但就尹家节俭的性格，也准备不出什么太大的。 王氏自己的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给江颜用的，所以马车也算不得大。 等四人上车之后，几乎腿脚都要碰在一起了。 江颜还没等招呼，李燕安和江辰就默契地迅速占领了江颜对面和旁边的位置，将李庆云隔离在外。 就看着李庆云的脸色青了又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还是不甘心地在李燕安的对面坐下。 江颜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十分无奈。 在这种情况下，江颜总归是不能说话的，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却也都是互相看着对方，十分敌视。 也没有人有说话的打算。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江颜正看着窗外风景，突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人碰了一下。 转头一看，李燕安似乎是极其困倦，刚刚碰到的就是她的脑袋。 因为困倦而碰到了江颜的肩膀上。 这种英姿飒爽的美人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简直太赏心悦目，江颜心一软，温声开口。 “燕安。” 等对方看过来之后，她拍拍自己的肩膀，笑着道，“要不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虽然美人有黑眼圈也好看，但她还是心疼。 江颜眨着一双桃花眸子，声音甜的沁人心脾，“虽然我的肩膀不算宽阔，但也可以借你用一会儿哦。” 李庆云一怔。 李燕安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好。” 然后十分自然地就靠上去，还顺手搂住了江颜的腰身，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那就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如果说昨天晚上因为想着今天要和江颜一起出去，所以太兴奋了，导致几乎一晚上没睡的话……会不会让江颜嫌弃？ 李燕安的脑子里面转着这样的念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庆云给惦记上了。 李庆云咬牙切齿，第一次竟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有些失望。 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第107章 在进监牢的边缘反复横跳 “等等！” 在尹玉堂靠过来之前，江颜先一步在自己的胸前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尹玉堂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你冷静，我们坐下来说话。” 江颜浑身都绷着力气，只要尹玉堂再上前一步，她肯定掉头就跑。反正旁边就是窗户，大不了她直接从窗户里钻出去，尹玉堂要形象，还能跟着她跑了不成？ 没想到的是，尹玉堂并没有再向前，反而是后退一步，微微颔首道，“好。”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江颜一愣。 这就出去了？不对劲啊，这个时候尹玉堂不应该趁着就两个人她还没地方跑，直接对她下杀手吗？ 难道外面有什么陷阱？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条件有限，江颜的脑子里可能都会脑补出来红外线防护，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好一阵，确定了附近没有什么埋伏之后，才走到尹玉堂的身边。 树下有个不大的小木桌，旁边有两个木凳子。 这是江颜来之后让人安排的，方便她在树荫下面乘凉休息，要不是因为时间有限，江颜觉得自己还能弄出来两个老年人的摇摇椅。 “尹瑜。”江颜坐下的时候也离尹玉堂老远，提醒道，“你说要将管家权给陈氏，我可帮你了，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原本有些阴郁的神色听见这话，却不自知地舒展开，尹玉堂再看她的时候，眼底甚至带上几分隐忍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你是驴？” “……”方才光顾着自己的生命安全，江颜说话的时候都忘了这事儿了，她看着尹玉堂，一本正经的道，“你不许笑！” 在王氏面前伶牙俐齿的江颜到自己这里竟然将自己装进去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尹玉堂不知为何有些成就感和满足，他微微点头，却几乎控制不住唇边的弧度，“好，我不笑。” 江颜羞愤欲死，“你明明就是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好过许多。 尹玉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经一些，他轻咳一声道，“江颜，我们来说正事。你在前厅，为何要出头？” 江颜反正就觉得听着王氏说话不顺耳，将尹玉泉夸到天上去，却踩着尹玉堂说话。偏偏这兄妹两个像是已经被说习惯了一样，分明一个个的都是在意的，却没有一个开口反驳的。 她也没想什么，反正他们要脸面，江颜又不要。 “没什么啊，想说就说了。”江颜拍拍尹玉堂的肩膀，大咧咧地道，“你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再让王氏欺负你了！不仅仅是你，还有阿衾，以后有我在，你们再也不会别人欺负了！” 这话说的倒是豪爽。 不过尹玉堂却是微微眯起眸子，将江颜打量一番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与阿衾为何不反驳？” 江颜摇头。 怎么，难道不是因为脸面问题，放不开么？ “王氏出身复杂，于市井之间。我与阿衾只是觉得，同她辩驳有些丢人罢了。”尹玉堂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江颜，声音像是叹息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兴致勃勃。” 恩？ 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王氏是个泼妇，她能和泼妇吵架，所以也是个泼妇吗？ 江颜看着尹玉堂，火气一点点升腾起来，狗男人果然就是狗男人！她为什么要对这个人抱着不该有的期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他！管他是王氏管家还是陈氏管家呢，和她明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结果可倒好，帮忙了之后，尹玉堂不心存感激也就算了，又是起杀心又是嘲讽的！ “狗男人！”江颜小暴脾气绷不住，气咻咻地冲上前去，一手掐住尹玉堂的脸颊，一手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往尹玉堂的嘴里面塞，骂道，“以后我再帮你，我就是脑子进水了！喵了个咪的，尹玉堂你以后再让我帮忙你就是我孙子！” 糕点一股脑地塞进去之后，江颜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尹玉堂也是一时之间没有防备，没想到江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被塞了一嘴也没反应过来。 江颜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就跑到尹家的小门门口了。 “您这是……”门口的侍卫看见江颜也发愣，见她要出去，便小声提醒道，“如今已经是宵禁了，不能出去乱走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还是明儿个起早。” “没事！”江颜豪放地一摆手，拎着裙摆就往外跑，“我就出去找个东西，找到了就回来了！” 正好，明天就是江辰的生辰，她先前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能从尹家溜出去呢。现在好，正好借着和尹玉堂吵架的名头，直接回江家，明日一早给江辰庆生。 在这里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江颜也大概了解到了宵禁的事情，所以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倒是也没遇见什么官差。 就在江颜都已经看见江家正门的时候，她正打算跑过去，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小娘子，这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因为江颜身上的衣裳看着就很华贵，所以看见江颜的官差也没敢直接逮捕，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江颜，想等着她给个解释。 “我……” 江颜眼珠一转，也不好说自己是江家的人。 她回来这件事情就没打算让旁人知道，所以正打算找个小门进去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在这里被抓到了。 官差看一眼江家，再看一眼江颜，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江家跑出来的婢女？” 要真是江家的婢女，那也不用送官府了，直接就扭送进去让教训教训就行了。 “我不是……”江颜正打算顺口胡编个身份，就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给各位添麻烦了。” 江颜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一身月白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那，看上去要比江辰还大一些，他笑吟吟地站在那开口道，“这是舍妹，有东西丢在门口了，出来捡回去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让我将她带回去，可好？” 这人江颜不认识，但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少年的模样，觉得好像有点儿眼熟。 于是便乖乖没说话，反正对方是给自己解围的。 官差显然都认识少年，纷纷道，“原来是江家的娘子，冒犯了。不过这都已经是宵禁时候了，还是不要在外面夜游的好。” “是，一定回去好好教导。”少年走上前来，往为首的官差手里面塞了些铜钱，笑着道，“各位大哥拿去买些酒，提提神。” “嘿。”官差一掂量，对着少年赔着笑脸道，“那可真是麻烦您了。” 等官差走了，少年才转身来看着江颜，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远离江家大门的方向带。 “四妹怎么这个时候到这儿来了？” 这个称呼一出来，江颜顿时松一口气，看来是江家的某个兄长，她有救了。 “我……” “你还不认识我。”少年很贴心，还没等江颜发问，就笑吟吟地道，“我是你二兄长，江辞。上次你回门我有些事情不在，所以就没能见面。” 怪不得江颜只觉得眼熟，没觉得自己见过。 不过对于这给自己解围的人，江颜倒是不见外，笑着道，“那就麻烦二哥了。我刚刚还担心呢，要是进不去怎么办。” “你和尹侍郎吵架了么？”江辞将她带到江家的后门，也没问什么别的，就将她领进门了，一边带着她走，一边笑着问道，“还是说，你偷偷跑出来了？” 差不多都对。 江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声，轻声开口道，“都有……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连个婢女都不带，不像是被尹家人知道。你就不怕一会儿尹家那些人急了，到家里来抓你么？若是被二叔知道了，肯定会骂你的。”江辞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声音也很好听。 江颜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好像和什么人相似，又想不起来，干脆也就不想了，撇撇嘴道，“他们才不会找我呢。尹玉堂知道他自己干什么了，绝对不会出来找我的。” 看来还是吵架了。 江辞轻声笑一声，没多说话。 “一会儿我把你送去哪儿？是去二婶娘的院子，还是去老三的院子？” 江辞一眼就看穿江颜不想让人知道她回来的心，所以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是轻轻的，也尽量不遇见什么下人，走到后院门口，他才问了一句。 江颜琢磨一下，“还是去阿娘的院子。” 江辰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就说不清楚了。要是去江夫人的院子，就算是被发现了，肯定也会被护着。 “那好，我带你过去。” 江辞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开口，难得有些埋怨的意思，“以后可不要再把我忘了。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她想起来这人像谁了！果然就是那个人！ 第96章 行舟宴 李庆云和江辰的怨念并没有传达给李燕安，她舒舒服服地抱着江颜睡一路，等快要到地方才起来，困倦地打个哈欠，“阿颜，你得多吃点，腰上都没什么肉，抱起来一点儿都不软。” 李庆云简直快要眼冒绿光，能抱到就不错了，有什么好嫌弃的？ 不等李庆云开口抱怨，他们的马车就停下了。 到地方了。 虽说是要去踏春，但是实际上李庆云准备的是两条船。 美名其曰女眷不少，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实际上想来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江辰和李燕安习以为常，江颜却是从来都没来过的，这会儿瞧什么地方都新鲜，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乱转。 她本来以为古代人的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才每天和莺儿在府上下五子棋的。 没想到，他们还是挺会享受的嘛！ 江颜四处看着看着，就被周围的景色吸引，忘记看人。 就在她马上就要撞到面前人的身上的时候，被人给一把拉进怀里。 宠溺而无奈的声音在江颜的头顶响起。 “阿颜，你慢些，看着人。” 江辰目光一直跟着她呢，一看见她出问题，自然是第一个过来的。 搞得后面的李庆云咬牙切齿。 他不过就和秦牧一多说一句话，这惹人厌的江辰怎么就将江颜抱进怀里了？ “啧啧啧，知道的你们这是兄妹关系，不知道的……”秦牧一在后面咂舌，叹为观止道，“不是我说你啊，但是江三，你对江四娘的关照，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 这长安里面的权贵子弟，哪里有几个没有弟弟妹妹的？ 就算是嫡亲的关系，哪个像是江辰这么惦记着了？ 知道的是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呢。 “你别胡说八道。”江辰将江颜挡在人少的一方，蹙着眉头道，“阿颜很少出门，没见过这种场面，要是一眼看不住，出什么问题了，我上哪儿要人去？找尹玉堂吗？” “找我做什？” 江辰的话音刚落，后边儿就一道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响起来了。 别说是江辰，连江颜都吓一跳，惊恐万分地看向来人。 江颜现在心里一万句骂娘，说好的要上朝来不了呢？尹玉堂这人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把皇上给放鸽子了？ “郎君。”江颜心里头一转，眼巴巴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尹玉堂瞧她一眼，冷哼道，“我不能来？” 瞧瞧，这人抬杠可真是一把好手。 “阿兄，你怎么也来了？” 李燕安先看见尹玉堂身后的人的，所以这会儿也是微微蹙眉，十分不解。 李仁之一身普通郎君打扮，笑着道，“自然是……出来瞧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体察民情。” 李庆云一点儿都没给面子，直接翻个白眼。 不过这人该来的都已经来齐了，李庆云便开口道，“各位，上船。” “等等。” 江辰的目光却看着远方，微微眯起眸子，温声道，“我们家好像有个妹妹在那边儿，我去看看。” 嗯？ 江颜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能让江辰这么说话的…… 莫不是江凝？ 她想到的，李仁之也想到了。 李仁之当下眼睛一亮，立即道，“既然这么巧碰见了，不若也一并带过来，人多热闹些。” 江辰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为难地点头道，“是。” 不管李仁之穿的是什么，人家毕竟是当今皇帝，是陛下。 他自是无法反驳。 江颜立即抬脚跟上，笑着道，“我也过去看看。” 她都好几天没看见神仙姐姐了，眼下有机会，当然要去提醒一下，一定要小心李仁之这个人。 然而，等江颜跟着江辰到马车近前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江凝。 对方的容貌看着就显得年纪小，也没有江家一脉相承的桃花眼，反而是眼角下垂，看上去楚楚可怜。 少女一见江辰便是一怔，小声道，“三兄，四妹。” 想来这就是她上次没能见到面的三姐姐，江惜了。 上次她回门的时候，江惜正好生病，一直在养病，自然没能见面。 而且莺儿提起江惜的时候，神色也十分复杂，江颜当时想着既然没什么接触也就不问了，没想到居然也是个大美人儿。 她后悔了。 “三姐姐。”江颜立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着江惜道，“怎么这么巧，居然会在街上遇到？” 而且，江惜这脸都被垂直落在地上的面纱挡上了，要不是因为看见他们过来，甚至都没掀开。 江辰是怎么认出来的？ 江惜眨眨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小声地道，“我刚病好，和阿娘说出来买些糕点什么的。” 江惜的声音十分细软，听上去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内向的性格。 配上这幅容貌，简直让江颜的保护欲都被激发了。 也太可爱了？ 克制着自己想要揉揉江惜脸的冲动，江颜努力装作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体贴道，“既然三姐身子一直不好，还是小心些不要常常出门的好。” “三妹。”江辰打断两人的谈话，指了指那边的人，低声道，“陛下邀请你参加宴席。” 江颜怔愣一下，突然意识到，李仁之应当是把人当成江凝才邀请过去的，现在看见是江惜，不知道会不会迁怒？ 这么一想，江颜立即觉得自己豪情万丈，“你要是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的话，有什么事儿我帮你担着。” 江惜一怔，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颜。 这人是谁，是她四妹吗？不对？是不是偷偷换人了？ 同样的好奇江辰心中也有，但也不能就这么纵容江颜将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便温声解释道，“也没什么太多生人。” 将今日的情况和人都说一遍，江辰才看向江惜，神色似乎也有些复杂。 江惜犹犹豫豫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圣人的意思，那就去。” 江颜有些纳闷儿，挺可爱的个姑娘，怎么莺儿和江辰都是这个态度？ 她想不明白，却并不耽误她想罩着江惜。 等他们三人回去的时候，李仁之一瞧见人，果不其然黑下脸来。 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就上船了。 江惜和在场的人见礼之后，便长出一口气，像是害怕极了。 江颜心疼，小声道，“你要是想走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帮你。” 不等她再安慰安慰美人儿，就被人提溜着衣领子上了船。 尹玉堂的面色发冷，不知为何有些不悦，“你先管好你自己。” 他怎么从未发现，江颜竟然是这么多人的中心？ 眼下在场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江颜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尤其是李庆云和江辰，那眼神未免太露骨了些。 简直像是想直接从他的手上抢走。 “哎，郎君。”江颜倒是也不介意，就是一边儿跟他走，一边低声问道，“你今天不是上朝吗？这么会过来的？还带着陛下一起来的，怎么，你们两个一起翘班啦？”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江颜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尹玉堂也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他想来罢了。” 说完这句，扔下江颜就朝着李仁之去了。 搞得江颜愣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因为李仁之来的还能是因为谁，因为她吗？怎么可能。 不过这两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好，李仁之想来，尹玉堂就能陪着来了。就算是看李庆云不顺眼，也没说什么，果然还是真爱。 江颜一边摇头，一边自己找个距离那两个人最远的地方坐下。 本身三个人一起存在的时候就已经算是修罗场了，江颜可不想凑过去当电灯泡，没看见尹玉堂那脸都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吗？ “燕安。”江颜觉得这目光有些毛骨悚然，便不由自主地凑近李燕安一些，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面的温度好像不太高？” 毕竟是在船上，李燕安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看一眼江颜道，“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的衣裳可以给你。” “别别别。”江颜赶紧拒绝。 她虽然是很想看美人出浴，但是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啊。 李燕安并未多想，只是看她一眼，便转开目光，继续去看尹玉堂了。 她方才从两人的谈话中隐隐听见什么水患的事情，便上心了。 李燕安看着那边，江颜却不能看，生怕这两人将自己当成电灯泡。就在她眼神四处乱转的时候，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秦牧一。 秦牧一一直在看着她，这会儿目光对上，便笑起来。 “小娘子。”秦牧一对她比个口型，笑眯眯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江颜点点头。 “太好了。”秦牧一装作松一口气的模样，拍拍胸脯道，“我还以为小娘子会像是上次一样，又把我给忘记了呢。” 这人说话的时候，还没忘了给江颜抛媚眼。 江颜微微抽抽嘴角，觉得这人风骚的有些过分。 第108章 我说过要摘星星送你 就这个温柔的模样和口气，简直就和她的神仙姐姐一模一样！ 都不用问，江辞肯定是大伯家的！ 她现在开始好奇了，大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么两个神仙来！ “其实我也不想的……”江颜被他带的，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小了些，可怜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不把二哥忘记，二哥能不怪我吗？” 这话说出来，江辞的脚步一顿。 他回身扬眉，有些诧异地看江颜一眼，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啊……没事。喏，这就到二婶娘的院子了，我就不进去了。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说着话，江辞松开江颜的手，还没忘了小声提醒一句，“你进去之前，最好先听听看二叔在不在里面。” 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 “算了，我在这等你。若是二叔在里面，你便出来寻我，我带你去媛媛……去你二姐姐那住一晚。” 这什么贴心体贴的邻家大哥哥！ 本来江颜也没想麻烦江辞，想就让他这么走的，但是话都到嘴边，江颜又咽回去了。 万一江恩中真的在院子里面，她可真的是一点儿路都不认识。 “那就麻烦二哥了！”江颜偷偷摸摸地往院子里面摸。 江夫人林婉若的院子肃静得像是尹家那些人一样，连个婢子都找不出来。安安静静的倒是方便江颜潜入，她悄咪咪地溜到亮灯的院子下面，打算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想到才刚走到窗户下面，就听见里面男人一声怒喝。 “岂有此理！” 吓得江颜脚下一滑，差点儿提前给屋子里的人拜个早年。 江恩中的声音？她运气不会这么差，江恩中居然人真的在里面？ 江颜内心给自己点个蜡，转身打算悄悄溜走，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定住了脚步。 “江颜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你做阿娘的，就不能管管她？再这么下去，江凝怎么进宫！”江恩中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的急躁，“原本一直安排她和小王爷见面，本以为能成世子妃，现在可好。尹玉堂算个什么？让她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干什么？” 还能在心里把你祖宗十八辈问候个遍，江颜腹诽。 江夫人的声音也不像是往日一般温和，带些凌厉地道，“那是你女儿，不是你达成目的的工具！你最好打消这些不该有的心思，阿颜绝对不会受你摆布的！” 果然妈是亲的，爹八成是充话费送的，江颜撇撇嘴。 江恩中气急骂道，“无知妇人！” 骂完这一句，摔门就离去了。 等房间里面安静下来，江颜才轻轻敲敲窗户，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软着声音轻轻喊一声：“阿娘~” 江夫人被她吓一跳，快步走到窗边，又喜又担心，“阿颜？你怎么回来了？” “嘿嘿，明天不是阿兄生辰嘛，我就偷跑回来了。阿娘，我今晚能在你这睡一晚上嘛？”江颜撒娇。 江夫人微微摇头，又是无奈又是不认同，最终只是道，“好。你先进来。” “这就来~”江颜正打算绕到前面去，脚步突然一顿，“阿娘，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啊。” 江辞还在等着呢。 江颜在门口的一处不起眼的树荫下看见江辞站着，便一路小跑地迎上去，声音软糯道，“二哥！父亲走了，我就在阿娘这睡一晚就行。今天谢谢你啊。” “没事。你……是回来给老三过生辰的么？”江辞却没走，轻声问一句。 江颜点点头，也难为江辞居然还记得。 “那我回去的时候，路过老三的院子，便同他说一声，让他明日一早来寻你。要不你去前院，容易撞见二叔。”江辞轻轻一笑，十分体贴，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四妹，你与先前比，当真变了许多。” 那能不变吗，里面直接就换了个人。 江颜也不好意思说，就只是干笑两声，眨巴眨巴眼睛萌混过关。 本意是先告诉江辰，让他知道一下就行了。 不过江颜没想这人妹控的程度。 惦记着给江辰过生辰，所以江颜睡得也不踏实，第二天醒得早，天还没亮。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出院子，正抻个懒腰活动身体，江颜就发现门口好像蹲着个人。 再仔细一看，这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江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大力拍在他肩膀上的同时，立即捂住他的嘴，“是我！” 原本江辰的神态凶神恶煞的，在看见江颜的一瞬间就软下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奶狗。 江颜松开手，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怕你等着急，就先过来等着了。”江辰的眼睛亮的像是装着星辰，他弯着眉眼，声音却故作委屈道，“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你别凶我啊。” “算了。”江颜也是万般无奈，眼见着现在天还没亮，估摸一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便微微勾起唇角道，“我们现在能溜出去吗？我有个惊喜想送给你。” 江颜都开口了。 能也是能，不能也是能。 等从一个狗洞钻出来之后，江颜长出一口气，给江辰指路道，“就是附近那个小湖泊，旁边有小树林的那个。现在宵禁解除了吗，能去吗？” “放心。”江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本正经地道，“有兄长在，有什么是不行的？” 等两人顺利溜到湖边的时候，江颜人都傻了。 本来以为还要偷偷摸摸地走，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一路上江辰还没少和巡逻的大哥打招呼，显然是极其熟络的。 “你能……闭上眼睛吗？” 虽然准备都是自己准备的，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好的，但是真的到这个时候，江颜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激动。 江辰闭眼。 这个地方不会有什么人来，江颜已经打听过了，所以她之前偷偷放在这里的东西都还在。 “哥。”江颜笑眯眯地喊他，轻声开口道，“生日快乐。” 她点燃了一根绳子。 - 与此同时，江家。 这会儿宵禁刚松一些，江家还没等开门，门口的侍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书侍郎，尹玉堂。 尹玉堂一听侍卫问自己来干什么的，就知道八成江颜没从正经的路回去。 略一思索，尹玉堂便直接说要见江夫人，说有些事情要和江夫人详谈。 “让您见笑了。”尹玉堂敛眸，在长辈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抹不开，轻声道，“我来接江颜。” 江夫人一怔，旋即无奈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那丫头天不亮就和阿辰跑出去了。” 又是江辰。 尹玉堂的目光沉下几分，半晌才起身道，“多谢。” “等等。”江夫人无奈叹口气，叫进来个小厮道，“你带着他去找三郎。” 微微一顿，江夫人又道，“阿颜那孩子性子不坏，就是有的时候赌气了些，你别和她太计较。” 尹玉堂脚步微微一顿，轻声开口道，“是我不好，让她生气了。” 送走尹玉堂，江夫人才放心下来，看来这两个孩子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尹玉堂到湖边的时候，正好听见江颜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好啦，你可以睁眼了！” 随着江颜的目光，尹玉堂只看见一片光团，从江颜身后的小树林纷飞而起。 “我说过，我要摘了星星送你的。”江颜一身浅绿色襦裙，那双桃花眸充满娇俏温柔与信任，这会儿满眼期待地望向江辰，眼神勾得人心痒。 江颜长了一张倾城绝世的脸，如今这孔明灯像是点点繁星，只是看一眼，尹玉堂就觉得心中一口郁结，半晌都上不来。 像是感觉到了几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厮脚底抹油。 今日生辰的正主江辰更是直接看傻了眼。 “阿颜……” 他声音宛若呓语，向前一步将江颜抱在自己的怀里，却说不出旁的话来，“阿颜……” 心口处似乎有火在烧，又像是刀刺进去的钝痛，从未体会过这样感觉的尹玉堂颇为恼火，眼下的情景再忍不下一秒。 “打扰两位当真是抱歉，不过，江云瑾。”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尹玉堂几乎咬牙切齿，“你乃是江颜兄长，此举不妥。” “你怎么会过来！”江颜瞪大一双眸子，只是看一眼尹玉堂，掉头握着江辰的手腕拔腿就跑，“哥，快跑！” 她好不容易才从尹家出来的，就想着今天一天都要陪着江辰，就以往尹玉堂和江辰见面之后的那个态度…… 她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 哪里想到江颜会掉头就跑，尹玉堂人都有些傻了，等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就剩下江颜的一片裙边了。 即将就此失去她的感觉侵袭上来，尹玉堂眸光沉下三分，咬牙切齿。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人跑了！ 第97章 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秦牧一并没能和江颜风骚多久，他第二个媚眼还没来得及抛过去，就被江辰挡得严严实实。 江辰磨牙，咬牙切齿地道，“秦牧一我警告你，你别招惹阿颜。” 作为同类人，江辰极其了解对方是个什么德行。 祸害别人家姑娘也就算了，想祸害江颜？不可能。 “江三，你把你妹妹保护的也太好了？”秦牧一嫌弃。 两人斗嘴的工夫，人就都落座了。 江颜身边一左一右的是江惜和李燕安，李燕安旁边是李庆云，再旁边是李仁之。江惜挨着江辰，江辰挨着秦牧一，秦牧一和尹玉堂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江颜低敛下眸子，总觉得这个安排颇有深意。 不过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说是宴席，实际上只是李庆云想要约江颜出门的借口，自然准备不少她喜欢的吃食。 席间一直都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江颜乐得清静，安安心心往自己肚子里塞东西。 吃糕点的时候，还没忘记给江惜也投喂两块。 江惜穿的是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头上的簪子却是雪白的，配上那双无辜的眸子，江颜总能联想到小兔子。 而江惜本人也当真像只怕生的小兔子，从入席开始就一言不发，低着脑袋偶尔吃点东西。 不像是来参加宴席的，反倒像是被绑架了。 江颜心疼孩子，没少给投食。 她对江惜的关注，就落在李庆云的眼里。 趁着李燕安和李仁之争执江南水患的事，李庆云低声对江惜开口道，“早就听闻江侍郎的女儿侄女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才貌双绝，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江三娘倒也当真是容貌出众。” 正在吃桂花糕的江惜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几乎是整个人都往江颜身后缩一下，目光活脱脱像是在看着要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变态。 江颜的保护欲顿时爆棚，轻咳一声开口道，“小王爷，家姐性子内向，少见外人，还望见谅。” 李燕安和李仁之争执得口渴，回头刚要拿水喝，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一口水差点儿直接喷出去，瞪大眸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颜，问道，“你说啥？江惜性子内向？阿颜，你这不是失忆，你这是傻了？” 江惜在贵女圈子里头的名声，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这，还叫内向？ 李燕安心思沉重地拍拍江颜的肩膀，叹息道，“虽然你都不记得了，但是你也不能被表象所蒙蔽，偶尔还是要看穿表象，想想事情的本质啊。” 江颜懵了。 怎么突然扯上哲学的问题了？ 没等江颜好好问清楚呢，李仁之那边像是被尹玉堂和李燕安给念叨烦了，一拍桌子道，“行了行了，你们俩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非要追着问。好，既然你们都想立刻解决，那我们就解决。” “兄长。”李庆云蹙眉打断，“今日是出来玩的，谈这些公事做什么？” 本身气氛就不太热闹，李庆云就觉得发愁，要是李仁之再谈一谈朝堂上的事情，这气氛不就更冷下来了？ “你别跟我说，是尹瑜和燕安非要追着问的。”李仁之翻个白眼，一脸不耐烦。 紧跟着，李仁之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江颜，淡声开口道，“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那你就去查。这个案子已经发到大理寺了，等之后回宫，我就下一道旨意，你暂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尹玉堂一怔，“大理寺少卿？” 这位置虽然从今年开年就一直空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但是怎么会落在他的头上？ “这样你查起来方便，而且就是暂时。等之后这个案子结束了，你再回来做你的中书侍郎嘛。”李仁之说这话的时候说的轻飘飘的，像是简单决定明天要吃什么一样，他的目光转到江颜的身上，笑吟吟地道，“就是，兵部负责的，江南水患的案子。” “你什么意思！”李燕安瞪大眸子，拍桌而起。 兵部负责的此事，肯定要牵扯到江恩中。 江恩中是江颜的父亲，此事却让尹玉堂来查，分明就是为了给江颜添堵的。 李仁之眸光一转，淡淡扫过李燕安道，“尹瑜是我的心腹，此事非同小可，我让他去彻查，有何不妥？” 于理自然是没什么不妥的，但是…… “可是阿颜……” “你说得对。”还没等李燕安话说完，李仁之便又笑眯眯地跟上一句，“江颜啊，你想不想和尹瑜一起去办案玩？” 正在吃东西的江颜一怔，连嘴里面的东西都忘了咽下去。 李仁之的口气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儿，而且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奸诈的要命，江颜的本能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应该答应。 但是！ 办案啊！ 这一听就很有意思很高大上的事情，江颜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将嘴里面的糕点咽下去，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道，“如果能给郎君帮上忙的话，那阿颜自然是愿意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颜的身上。 就连江惜和江辰，都是一脸悲悯地看着她。 像是她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款一样。 江颜慌了，她求救一般地将目光望向尹玉堂，想要个解释。 本也有些惊讶江颜的反应，尹玉堂下意识地朝江颜看去，在发现她隔着这么多人，却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没来由地心念一动。 尹玉堂别开眸子，蹙眉冷声，“这不合规矩。大理寺怎么能是胡乱玩闹的地方？” 李仁之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怎么能说是玩闹呢？江颜都已经说了，愿意帮你的忙。那就这么定了，等回头我去准备一下，尹瑜暂任大理寺少卿，江颜就……做尹瑜的随身书吏，姑且有这么个名头，陪着她一起办案。” 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江颜叼着一块糕点，迷茫地看向李燕安，小声问道，“燕安，我是不应该答应吗？” 李燕安怜悯地道，“你知道尹玉堂这次要去查什么人吗？” 江颜摇摇头，这她哪儿知道？不是说后宫不好干政吗？她连尹玉堂年薪多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是干什么的？ “查兵部侍郎，也就是你的父亲，江恩中。” 江颜一怔。 她就知道，江恩中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真的被查出什么，满门抄斩的话，和她有关系吗？和江辰有关系吗？和江凝有关系吗？她娘能跑出来吗？能不能只弄死那一个祸害？ 看着江颜发愣，李燕安只当她是才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有些心疼地叹口气道，“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回头和阿娘说一声，找个借口让你入宫住几日，等尹侍郎将这件事情查完了，你再回去。” 无论如何，江颜的存在都很尴尬。 虽说她大概明白李仁之的想法，但是却也不太愿意将江颜作为筹码。 秦牧一作为唯一一个外人，这会儿惊得都有些咂舌，偷偷碰碰江辰，他小声问道，“哎，你家那妹妹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也能胡乱答应？这不明摆着是给江家下套呢么？” 此事朝堂上已经研究很长时间了，江南水患乃是兵部拨款出人，但是关于水患的治理却并不尽如人意。 最近朝堂上一直有传言，说是之所以会导致现在的结果，都是因为当时兵部并没有将所有的粮饷都作为赈灾物资。 而是私吞了一部分。 兵部的存在本就十分微妙，若是当真贪污粮饷，轻者可以说是贪污腐败，而若是说严重了，便是可能有叛国的可能。 是杀头的罪过。 兵部侍郎是江颜的父亲，也就是尹玉堂的丈人。 让尹玉堂去查此事，本就已经够让人深思了。如今李仁之还让江颜一个女人插手此事，恐怕朝堂中会有不少人的心思都不稳定。 李仁之此举，究竟是想护着江家，还是想让江颜和尹玉堂二人大义灭亲？ 在场的人脑子里面都已经不知转了多少次，唯独江颜什么都没想，还在惦记着一会儿送给江辰的礼物要什么时候拿出手。 “你别不说话啊。”秦牧一见江辰只看着身边的人，不搭理自己，便有些急了。 江辰神色难得震惊，他慢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一口之后才轻声道，“江家若是一意孤行，怕是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既然陛下愿意让阿颜去参与这件事情，就说明没打算动阿颜，更何况，如今江凝还是江家的姑娘，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若是李仁之想让江凝入宫，江凝便不能是罪臣之女。 所以在江凝入宫之前，整个江家都是安全的。 “你……”秦牧一对他的神色有些惊讶。 他与江辰也认识个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江辰如有所感，将酒杯放下的下一秒，神色就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漫不经心，他摆摆手道，“再说，那些事情有的是人操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他有关系的，就只有…… 第109章 媳妇不向着自己 江颜前生是孤儿，再加上有的时候江辰皮点儿，从小基本上就是在跑路的生涯中度过的。 现在虽然已经很久都没有练过，但是在握住江辰手的一瞬间，江颜的感觉就回来了。 反正湖边是个树林，江颜想躲，尹玉堂想抓也不容易。 “你到底是在躲他什么？”江辰跟着她东躲西藏，还是抽空问她一句，“他欺负你了？” 就这个口气，江颜估摸着自己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犹豫，或者轻轻点一下头，江辰就能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接冲出去和尹玉堂拼命。 “今天可是你生辰，我不想让他过来打扰。等我们俩甩掉他，我们就吃饭去！”她都已经筹备好了，听说今天东市有一家新店开业，过去正好吃饭。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江辰无奈失笑，反过来握住江颜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江颜就觉得绕了两个平平无奇的弯，身后刚刚一直都跟着尹玉堂的不见踪影了，她兴奋地抱住江辰，“你也太厉害了！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 坊市刚开，外面纷纷杂杂，烟火味极重。 江颜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闻见香味之后便要去买，结果刚付完钱还没等接过来，就被江辰给拦住了。 “你不能吃。”江辰把还冒着热气的胡饼拿过来咬一口，含糊不清地道，“你芝麻过敏，吃了之后又要去……又要昏倒了。” 兴奋过头的江颜还真就没注意到自己买的居然是胡饼，心虚地拍拍胸口，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芝麻过敏？” 这个年代有过敏这个词儿吗？ 突然觉得不对劲的江颜狐疑地看向江辰，满眼都是不解。 “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对了，芝麻过敏……这是一种病吗？从来都没听说过。”江辰说着说着，拉着江颜就进了旁边的早餐店，压低声音道，“嘘……尹玉堂追过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江颜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做好了随时掉头就跑的准备。她也顾不上刚刚江辰说的是什么，四下张望着问道，“他在哪儿？” 顺着江辰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江颜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鸵鸟心态地低下头。 “把你们店里面的一样上一份！”江辰倒是自然许多，招呼着店里面忙碌的妇人。 等东西上桌，热气一上来，江颜就觉得这个法子好。他们现在看上去和店里其他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身上的衣服。 她出来的着急，也没带什么衣裳，所以穿的是江夫人婢女的。麻布粗衣，和旁边坐着的农妇都没什么区别。 两人吃饱喝足，尹玉堂的身影也自然就不见了。 “一会儿我们去东市？听说那边有一家店要开门，还是个胡人。我请客，就当给你过生辰了，好不好？”江颜摸摸自己吃饱喝足的小肚子，对着江辰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 “不好。”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握住江颜的手腕，尹玉堂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给我兄长过生日，算什么胡闹？”看见他江颜就气不打一处来，拼命地甩着尹玉堂的手想甩开，不满地道，“你松开我，你一天天的有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啊？都跟着我们跟了一上午了，你烦不烦！” 嫌弃他烦？跟着江云瑾一上午就不觉得烦？他没正经事儿，江云瑾就有了？ 尹玉堂心中郁结更厉害，握着她的手腕也更用力些，“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嫁过来的那日起，就算是你的兄长也是外男，你与一个外男这么亲密，你让我……我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放！” 脸面脸面脸面，这些大男子主义的在乎的从来都是脸面！尹玉堂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成个人看，就只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而已。 亏她还那么帮着尹玉堂！ 呸！狗男人，她就知道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情绪！ “你既然这么嫌弃我，你跟我和离啊！你连这都不敢，你算什么男人！”江颜气急了，用手用力地去掰尹玉堂的手腕，但是却没能成功。 就在她打算下嘴咬的时候，温度从身后传来，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腕上，一根根地掰开了尹玉堂的手指。 “尹玉堂。”江辰一把将江颜扯到自己的身后，虽然看着是笑着，但是眉眼间十分冷淡，“若婚后你是这么对我妹妹的，就请快些给个休。阿颜是我捧在手心的珍宝，不是给你这么指责辱骂的。” 江颜躲在江辰的身后吐舌头，在一个妹控面前这么对他，尹玉堂怕是不想活了哦。 “给不给休书，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尹玉堂懒得和江辰废话，只是看向江颜，咬牙切齿地道，“跟我回去。” “我不！”江颜梗着脖子拒绝。 江辰的生日这才开始呢，她就给了一个惊喜，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她凭什么要回去？ 凭什么要听这个狗男人的？ 狗男人明明昨天还想杀她，她脑子又没进水，现在和他回去，估计明天就只能躺着，再也站不起来了。 江辰笑起来，轻声道，“阿颜嫁给你是你的福气，别以为我们很稀罕。她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不需要听你的。”微微一顿，江辰的语气温柔三分，“阿颜，你若是不想回去了，就跟着我回家。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你养？”尹玉堂冷笑，“你用什么养？” 京城中的传言，江辰就是个花花公子，每日也就在那些烟花之地留恋。就和京城中大部分的官宦子弟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若是离开了江家，恐怕江辰就什么都不是了。 “与你无关。” 同样的话再送还给尹玉堂的时候，他就觉得格外的不顺耳，甚至现在就想叫着江辰回一趟江家，在江恩中的面前好好说说应该怎么说话。 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江颜死死地薅住身边这个傻狍子，生怕自己一撒手，傻狍子就冲上去和尹玉堂打起来。 虽然她也很想动手打人。 “江颜。”尹玉堂压着自己的火气，看向江颜，“跟我回去。” 昨天晚上找不见人，他在家里瞒着。今天又一早出来去江家找人，江家没有，他一路追到湖边，看见江颜精心准备的惊喜。见到他就开始跑，如今又这般说话。 一桩桩一件件，将他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情绪。 想将江颜带回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与江云瑾再见面。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江颜当然不可能屈服于封建荼毒，面对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她非常坚决地摇头，抗争到底。 “你！” 尹玉堂张嘴想威胁，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休妻？江颜巴不得要休书。 前生能拿来要挟江颜的，今生却没一个能用的。 哑然半晌，尹玉堂的目光才落到她身后的人身上，微微眯起眸子，他开口。 “你若是再不同我回去，我便去请江侍郎决断。好好问问江侍郎，江云瑾此番是否合情合理。” 好在还有一个江云瑾。 没等江颜说话，江辰就直接捏着拳头冲上去了，一拳落在尹玉堂的脸上，骂道，“那我威胁阿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江颜赶紧上前拉人，但暴怒的两个人，她谁也拉不住。 本意是想好好给江辰过个生辰，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过到府衙去。 一瞧见被带来的是这俩人，京兆尹脑子都跟着疼，只能一边联系江恩中，一边联系尹老爷子。 江颜捧着江辰渗血的手，心疼极了，连连往上面吹着气，“疼不疼？” 被一拳打到嘴角出血的尹玉堂：“？” 媳妇不心疼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尹玉堂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决定不和这兄妹两个一般计较。 反正江恩中快来了。 江恩中听说这件事情匆匆赶过来，问都没问一句，巴掌直接就往江辰脸上招呼。 “你个孽子！” 巴掌没能落上去。 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愣，江颜握着江恩中的手，分明矮出一个头去，却还是分毫不让。 “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说是阿兄的错？” 今日是江辰的生辰，有尹玉堂一个人来添乱她就已经够烦躁了，现在又多出一个江恩中来。 江颜的怒气已经濒临顶点了。 在这个世界上，江颜认定的亲人就只有江辰自己。 江恩中也好，尹玉堂也好，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个孽女！”江恩中一看她居然敢拉着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他也没留情面，另一只手对着江颜的脸就抽上去了，“嫁人之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一巴掌也没能落在江颜的脸上。 江辰捏着他的手腕，神色里没有半分尊敬，“你别碰她！” 京兆尹今天算是看够热闹了。 不过，这江家的家事，他帮谁才好？ “来人！”江恩中气得眼前一阵发黑，“给我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下，带回江家！别在这丢人现眼！” 第110章 阿颜，再等等我 只是一个江恩中的话，两人还有办法应对，但是如果是后面的那些侍卫，只靠他们两个就不行了。 倒是江颜不服输，一张小脸恼火万分地看向那些侍卫，大有他们敢靠近，她就敢直接动手的架势。 “阿颜。”江辰沉声开口，轻声哄道，“你先和尹玉堂回尹家去，等之后我再去找你。” 江颜反手就抓住他的手腕，扬眉道，“那怎么行！” 要是她跟着尹玉堂回尹家，她是没什么事儿了，但是江辰少不了要被江恩中教训。她就看现在江恩中的这个态度，估摸着家法禁闭都是轻的。 两人关系亲近，半点都没有把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婿放在眼里。 尹玉堂眯眸，有些恶毒的想法涌上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偏偏这时候的江颜格外固执，死死地握着江辰的手腕，她毫不畏惧地看向江恩中和侍卫，另一只手甚至已经摸上太后给的玉牌了。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暂时地保下自己和江辰还是可以的。 就在江颜要将玉牌拿出来的前一秒，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是干什么呢？” 李燕安一身戎装大步进来，像是进自家的院落，目光随意地看向在场人后落在江颜的身上，失笑开口，“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她一进来，原本蠢蠢欲动的侍卫立刻就不动了，连气压都好像低下几度。 倒不是被李燕安给吓的，而是被李燕安身后那十几个带刀侍卫给吓的。 “这是臣的家事，与贵主无关。”江恩中冷着脸。 “阿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李燕安不吃他这套，转眸看向京兆尹，“怎么回事？” 京兆尹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始末一说，李燕安立即漫不经心地一摆手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反正谁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李燕安就感觉到身边一阵小小的拉扯。 江颜小小声开口道，“燕安，要是就这么让阿兄回去，肯定要被父亲责罚的。” 她舍不得。 “尹中书明日就要去大理寺了？正好，陛下身边缺一个伴读。尹中书去大理寺，就让江三郎去宫中给陛下伴读。时间也不久，就一个来月，到时候你们也就该回来了。”李燕安一摆手，轻飘飘地就把两人的命运给定了。 说完这句话，李燕安揉揉江颜的脑袋，温声问道，“这个处理方式你还满意么？” 她听着集市上闹闹哄哄地在说着今日的事情，怕江颜出什么事儿才匆匆赶过来，没想到时间刚刚好。 江颜点头。 如果让江辰入宫给皇帝伴读的话，江恩中就算是再火大也不能做什么。 江颜是愿意了，江恩中却黑着一张脸，“贵主，此乃臣的家事。您就这么擅自决定，怕是不好？” 从头到尾，李燕安眼里就像是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恩？江侍郎。”李燕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扔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重，“这可不是你的家事。尹中书乃是中书侍郎，是朝廷的脸面，如今却在外面公然斗殴……这罪名可不小。若是闹到陛下面前，怕是会治江侍郎一个治家不严。江侍郎你说，连家都管不好，又怎么能管朝廷的事情呢？” 江恩中面色一黑。 李燕安这话说的没错，要是真的治罪的话，就凭尹玉堂和皇帝的关系，吃亏的肯定是江家。但是现在江恩中最在乎的却不是这件事情，他就只是想好好教训一番江颜和江辰罢了。 自从嫁给尹玉堂之后，江颜就格外的不听话。 肯定都是江辰这个逆子拐带的！ “就按照贵主说的办。”一番取舍之后，江恩中还是沉着脸点点头，“臣会好好管教，再把他送进宫的。” 就算是明日进宫，今天一晚上也足够了。 结果李燕安却微微摇头，看一眼江恩中，神色里面都是嫌弃，“还是不劳烦江侍郎了。一会儿我就直接带着他进宫了，免得明日还要麻烦。阿颜，你陪我去买些东西。江三郎，你也跟过来。” 江颜总算是松一口气。 她立即握住江辰的手腕，抬脚就跟上了李燕安的步伐，看都没有看一眼尹玉堂。 从头到尾都在被忽视的尹玉堂只觉得心中有些难以形容的郁结。 他为什么会在意江颜的目光是在看着谁？ 这不应当。 江颜才不管他在经历什么样的自我挣扎，江辰安全之后她便松一口气，扑上去抱住李燕安的胳膊，“燕安真的太谢谢你了！你要是?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我跟你说我差点儿就直接和江恩中打起来了！” “你别这么直呼你父亲的名字。”李燕安也有些无奈，她转眸看一眼江辰，神色带着几分不耐，“江三郎，你先随我的婢女去等一等，我和阿颜四处逛逛。” 江颜一看时辰，眼看着就午时了，她立即眼睛一亮道，“我请你们吃饭！” 怕李燕安嫌弃江辰，她扯扯李燕安，软着声音小声道，“今日是我阿兄生辰，燕安赏个脸，让我请阿兄吃个饭好么？我礼物还没送呢。” 李燕安本也没什么事儿，见江颜这么撒娇便答应下来，懒洋洋地道，“那就去。” 她对江辰的观感并不怎么好，京城中的传言属实不好听。但是既然是江颜想要护着的兄长，她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送个人情。 “燕安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啊？”江颜纳闷。 一提起这个，李燕安直接黑下脸，咬牙切齿地道，“阿兄非要让我见那个谁家的嫡子，我就出宫来和他打了一架。我打赢了，不过他阿娘哭的太厉害，我听着心烦就出来了。在街上听见你们进府衙，就过去看看。” “……”江颜被吓到脚步一顿，惊恐地看向李燕安，“燕安……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不会直接打死了？ 李燕安啧一声才道，“那小子弱不禁风，直接从演武台上掉下去，昏过去了。他阿娘像是奔丧一样哭嚎着，我觉得心烦就出来转转。” 能把相亲对象打昏迷，李燕安也算是个壮士。 江颜在心里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和李燕安动手。 刚到店门口，莺儿就迎上来，长出一口气道，“四娘你可要吓死我了。昨天晚上开始就不见人，今日婢子还听说您和三郎进府衙了，婢子差点儿就去找你了。幸好你没事！” 一连串的话抱怨完，莺儿才看见后面跟着的李燕安和江辰，吓得她赶紧行礼。 从府衙出来之后，江辰就一直一言不发，如今突然开口，“进去再说，外面人多口杂。” 江颜心一沉。 毕竟要给江辰过生日，江颜提前就让莺儿点好菜了，这会儿几个人一坐下，菜也就上来了。 李燕安一张口就有些酸溜溜的，“阿颜准备的好生周全。” 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个坑害李燕安感情的渣男，江颜摸摸鼻尖，心虚道，“也没准备什么……” “今日晨间那漫山遍野的孔明灯，也是你准备的？”李燕安一眼看穿，扫一眼江辰，神色带着几分敌意，“我先前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对你这个兄长如此上心。” 这个调调怎么那么像拈酸吃醋呢？ “啊哈哈……”江颜心虚极了。 她对江辰当然上心啊。 这是她前生眼睁睁地看着心电图变平，身体温度一点点冷下去，最后化成一捧捏不住的灰的人。失而复得是欢喜也是恐惧，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江辰。 失去相依为命的人的感觉，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你们先吃。”李燕安没注意她的话，而是微微眯眸看向一个方向，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 江颜乖乖点头，等李燕安走远之后，立即扯扯江辰的衣角，“你不开心了吗？” “阿颜。”江辰勉强笑笑，没和她逞能，“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江颜一怔。 她眼眶一酸，只觉得鼻尖有忍不住的酸涩。 这种话她前生听过几次，每次都是在她不小心受伤，或者被人欺负的时候。 “哥。”江颜红着眼眶，面上却是灿烂的笑容，伸手握住江辰的手，她声音里都带上几分哽咽，“你还在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没有把她丢在这个孤苦伶仃的世界上，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江颜吸吸鼻子，从莺儿手里面接过两个东西来，“这个是生日礼物。” 玉佩，和她手作的鱼袋。 虽然绣工最后也还是不太行，但是江颜还是放进去了，不仅如此，还在里面放了一个平安符。 她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江辰能平平安安的。 “再等等我。”江辰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隐隐也有些哭腔，“阿颜，再等等我。” 等什么？江颜一脸茫然，正想说话，就听见了一个自己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尹玉堂的声音。 “江颜。” 第98章 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江颜没有半分被人看着的自觉。 甚至像是感觉不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还在笑眯眯地问身边的江惜喜欢吃什么。 不像妹妹，像个爱照顾人的姐姐。 就算像是妹妹，也是个爱操心的妹妹。 秦牧一纳闷儿，碰碰江辰的胳膊，小声问道，“我怎么记得她之前和江惜的关系没这么好的？” 先前江颜是出名的高贵冷艳，就连自家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几个能看上眼的。 尤其是江辰和江惜，这两人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离经叛道，几乎被江颜从头嫌弃到脚。 现在这怎么回事儿？ “阿颜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江辰早就看破，怜悯地道，“阿颜对你不热络，说明你长的还不够好看，入不了阿颜的眼。”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秦牧一表示自己很受打击。 在场的人是心思各异，江颜却什么都没想，就只当是出来散心的，一直在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 她吃的开心到连江惜都觉得有些心情复杂，忍不住问道，“四妹，你真的要和尹侍郎一起去大理寺吗？” 别的不说，就尹玉堂在查的这个东西也不适合江颜插手啊。 江颜眨眨眸子，一脸的天真无邪，她弯着唇道，“当然要去啊。听上去就很有意思嘛。” 江惜见她这幅反应，倒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这个妹妹之前撞过一次头，怕是傻了。 思索良久，江惜还是没开口。 听说太后的牌子给她了，珺仪公主也这么像是护着崽儿一样地护着她，想来这姑娘就算是傻一点儿，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觉得这傻乎乎的四妹，要比之前可爱多了。 江惜吃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醉醺醺的，这么想着想着，倒是有些发晕。 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往江颜的怀里面倒，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江颜的脖子，在她肩膀上找个地方，脑袋往上一搭，打算就这么睡。 李庆云的眼睛都要绿了。 先前的是李燕安，他说不出什么来，结果这又来一个江惜。 一个个的仗着是个姑娘家，便能与江颜这么亲近。 在这跟他显摆什么呢？ 李庆云恼火，江颜却是心都软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江惜扶正，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还安抚一样地摸了两下江惜的脸颊。 感受着手下的细腻手感，江颜内心想着自己赚到。 李庆云举办这场宴席的时候就没安好心，现在人这么多却不能和江颜多接触，只能独自喝闷酒。更何况，李燕安也吃了不少酒，隔着他几乎要和李仁之打起来。 秦牧一和江辰在旁边打趣着尹玉堂，大家各忙各的，倒是没什么人理会江颜。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江颜就再也没被这么热热闹闹的围绕过，这会儿竟多出几分怀念来。 她毕业论文还没写完就被雷劈了，也不知道她失踪了，她那些室友着不着急。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还有些生疏，而且性子也和她之前的朋友不同，但眼下的喧闹倒是极大地给了江颜安心的感觉。 像是在家人身边。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江颜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人给牵住，她侧眸一看，就看江辰像是也喝醉了，正拉着她的手。 江辰一双桃花眸子里盈满温柔，他轻声道，“阿颜，我……”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江云瑾，谨言慎行。” 尹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秦牧一的位置上，这会儿正提溜着江辰的衣领让他坐正身体，脸上都是不悦。 而江辰怎么可能就这么屈服，这会儿像是小孩子一样耍赖非要往江颜的身边凑，两人的动作幅度太大，搞得船身都跟着晃了晃。 “阿颜！” 船身这么一晃，就将李燕安的身体也晃到了江颜的身上，她大咧咧地搂着江颜的肩膀，“我跟你说，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就算是到了大理寺，就算是真的查出什么来，你也不用怕！我李燕安堂堂珺仪贵主，保着你还是能保得住的！实在不行你就和尹玉堂和离，陪我进宫住去！” “是是是！”江颜无奈地哄着喝醉的李燕安，赶紧拦住她的话头，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头，温声道，“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你。好了啊，你已经喝酒喝了不少了，别闹了。” 喝醉酒的人哪里能听话？李燕安听到江颜的保证便安心了，转身扯着李庆云的衣领去行酒令了。 “你松开我，我要我的阿颜！”江辰趁着这段时间终于挣脱开了尹玉堂，隔着一个睡着的江惜就要往江颜的身边凑，他握住江颜的手，含糊不清地道，“你放心，以后哥哥保护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哥哥可厉害了！” 尹玉堂的脸几乎要黑成锅底了。 江颜江颜，这群人怎么回事儿，满心满眼都是江颜。 一个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偏偏江颜本人一点儿都不介意，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一样，驾轻就熟地哄着他，“嗯，哥哥最厉害了。我啊，全世界最喜欢哥哥了。” 最喜欢。 尹玉堂微微眯眸，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词有些刺耳。 他拒绝承认自己是有些吃味的，江颜是他的仇人，亲手给他下的毒，是他每天都恨不得手刃的窃国贼。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江颜的一句话而觉得吃味？ 荒谬！ 尹玉堂冷着脸，看着船上的人。 大抵是因为都是熟悉的人，加上李庆云准备的时候就不怀好意，酒的度数不低，所以这会儿酒还没喝完，大家几乎就都醉倒了。 就连李庆云都歪着身子，眼神不太清醒，痴痴地看着江颜笑，像个变态。 清醒的人，就只有江颜和尹玉堂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无奈来。 等船靠岸，这群人也都醉的七倒八歪，意识模糊。 两人分工明确，江颜收拾在场的东西，尹玉堂去找人送他们回家。 等都忙完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江颜才长出一口气，感慨道，“这群人喝醉酒也太粘人了，简直要命。” 也就李仁之和秦牧一自恃身份，加上和江颜不熟，所以没凑过来。旁的人都粘着江颜不肯走，一个个的都要把江颜拐回府上。 江家人尹玉堂忍了，李燕安也忍了，等李庆云想凑过来的时候，被尹玉堂直接提溜着衣领给扔回马车上，让家奴送他回家。 “我看你倒挺乐在其中的。”尹玉堂冷哼。 “是啊，这热热闹闹的多好。”江颜点头承认。 江颜来的马车贡献出去送秦牧一了，好在眼下时间也还早，两人还来得及慢慢逛回去。 江颜是看着绿油油的酒一口没敢喝，尹玉堂却挨不住旁的人撺掇，多少喝了几杯，这会儿虽算不上有醉意，却也觉得面颊发热。 他想同江颜说话，却没注意路上的石子，脚下一滑，打个踉跄。 不想，江颜吓得倒退三步，目光警惕地道，“尹瑜！你别告诉我你也喝多了！” “未曾。”他站定身体，寒着脸回应一句。然而心底却冒出几分异样情绪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他们能同你耍酒疯，我就不行？” 刚一出口，尹瑜就后悔了。 大抵是真的有些醉意，要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倒显得……他像是在和那些人吃味一般。 江颜见他还能这么条理清晰地和自己抬杠，便拍着胸脯放心几分，扬眉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这些人喝醉回去睡一觉就好，尹玉堂可不一样。 万一她领着醉酒的尹玉堂回尹家，被那些人瞧见自己把“国家栋梁”祸害成这个样子，指不定要怎么念叨她呢。 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神色越发阴沉，江颜犹自在往前走，琢磨着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事儿了。 她想好半晌，才想起来。 要给江辰的礼物忘记给了。 江颜一拍脑门，回身问道，“对了，陛下让我们去大理寺调查的是什么事情？我们要住过去吗？住过去的话，还能和外面的人沟通交流吗？” 她记得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审理的案子都是罪大恶极。听李仁之的意思，让尹玉堂去调查的这个案子也不小，好像牵扯还挺多的。 这要是一进大理寺就不让出来，她怎么给江辰庆生？ 她为江辰担忧的这幅模样，却是让尹玉堂生出几分疑心来。 这样才对，涉及到江家的案子，江颜怎么也该多问几句。 话到嘴边，尹玉堂却鬼使神差地扯个谎，“兵部贪墨，要住过去，不可与外人交流。” 如他所料，江颜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江颜委委屈屈，“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她还来不来得及给江辰过生日了？ 尹玉堂瞥她一眼，顺口胡说，“明日。” 瞧她这般失落的神色，尹玉堂心中反倒多出几分快意。 在他的眼皮下给江家送消息这种事，江颜最好想都不要想，就算是大理寺来去无阻，他也绝对要派人看守着江颜！ 第111章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现在江颜最不想看见的人，尹玉堂绝对能排上第一名。 眼下瞧见人，江颜直接冷下脸，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给我送休书？” “你！” 尹玉堂一阵恼火。 若不是尹老爷子让他来将人带回去，他说什么也不会过来寻江颜。 “祖父让你早些回家。”尹玉堂按捺着火气，避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虽然对尹玉堂没好感，但是江颜对尹老爷子还是很不错的，“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回去的，不劳你费心。” “你……” 尹玉堂的话还没说完，李燕安便从后面冷笑一声，嘲讽道，“尹中书可真是厉害了，现在都学会打架了。” 无名火起，几乎要压不住。 分明先动手的人是江辰，如今嘴角青紫的人是他，这两人一个两个的劈头盖脸，怎么都说起他的不是了？ 尹玉堂冷哼一声，反驳道，“我只是防卫罢了。” 懒得管两人的事情，李燕安在江颜的身边坐下来，随口道，“你放心，你兄长进宫之后我会和阿娘说一声，不会受委屈的。不过也就能在宫里呆一个月，要是一个月你们还不回来，我也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辛苦你了。”江颜抱着李燕安撒娇，眼里根本就没装着尹玉堂这个人，她笑嘻嘻地道，“要不是你来的话，我和兄长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不是李燕安来，江颜可能会直接带着江辰掉头就跑。 大不了就不要这什么江家嫡女的身份，她和江辰去乡野过日子。 尹玉堂被落在旁边，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很。 “来既然都来了，尹中书便坐下。”李燕安抬眸看一眼他，似笑非笑道，“一会儿不是还要将阿颜带回去么？不过，尹中书可不要再同江三郎动手了，今日毕竟是他的生辰。” 这也算是在提醒尹玉堂了。 尹玉堂无言坐下。 他看着江颜和李燕安江辰都能巧笑嫣然，说说笑笑的好不自然，只有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江颜的所有表情都会冷淡下来三分。 并不像是前生的江颜一般冷淡。 而像是…… 失望。 江颜对他很失望？ 这个念头一出来，尹玉堂被自己吓一跳。 怎么可能。 “那，兄长就交给你了。”江颜分别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叮嘱江辰好几句之后，才把人交给李燕安，“燕安，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李燕安眼睛一亮，立即答应，“好。” “哥。”江颜软着声音喊他，小小声地道，“要是在皇宫里面被人欺负了，你就拿着透花糍去找太后殿下，就说你是阿颜的兄长就好了。” 太后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江辰哭笑不得，见她着实担心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发软，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低声哄着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麻烦精啊？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阿颜，哥等你回来，到时候……” 说话的时候，江辰的目光扫过尹玉堂，才缓慢地开口道，“我们再做定论。” 如果江颜真的想离开尹玉堂，那他不管怎么样也要拆散这两人。 他的阿颜，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吃。 “你放心。”江颜倒是不担心这个，笑吟吟地道，“之前太后就给我护身符了，我会很安全的。” 尹玉堂只觉得这话不中听。 等两人惺惺相惜地告别之后，都快要到休市的时候了。 李燕安带着人离开，江颜才将所有的表情都卸下来，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尹家的方向走。 至于身后的尹玉堂。 江颜就只当成是没看见。 “江颜。”尹玉堂却开口，冷声道，“你与江辰就算是兄妹，也毕竟男女有别，平日里的接触要注意一些。你既然已经嫁人了，就不要与江辰太亲近了。” 江颜冷笑一声，双手环胸转身看着尹玉堂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只要嫁人了以后就不能和阿兄接触了？那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不是也应该和阿衾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们也是兄妹，你们也男女有别。” 那能一样吗？ 他和尹衾自然是兄妹，但是平日里面的交流从来都没有超过规矩。 而江颜和江辰呢？ 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样。 谁看都觉得有问题。 尹玉堂沉下眸子，冷声开口道，“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 “对。”江颜也站定身子，看着尹玉堂点点头，轻笑一声开口道，“我就是无理取闹。尹玉堂，你要是看不惯我，就把休书给我。我们各过各的，你要是不给我休书，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无理取闹？ 尹玉堂过来二话不说非要毁了她给江辰准备的惊喜。 非要带她回去。 还非要他们保持距离，反倒是她无理取闹？ 她还是太高估尹玉堂了。 “尹玉堂。”江颜一字一句地叫着尹玉堂的名字，眼睛里面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认真，“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不可能会改变我的。” 他以为他是谁？ 江颜的话让尹玉堂愣了一下。 像是懒得继续和他说什么一样，江颜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两人回尹家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去和尹老爷子解释一番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颜一改往日里撒娇的习惯，进门先对尹老爷子跪下道，“祖父，今日的事情都是江颜的过错。是江颜的兄长先动手的，一切后果，江颜愿意替兄承担。” 这话说的尹玉堂火气更加旺盛了一些。 自从上次昏倒醒来性情大变之后，江颜从来都是贪生怕死的，别说是主动承担惩罚了。就算是真的做错事情了，江颜也绝对会想一百个办法让自己安安全全的逃脱。 但是这次呢？ 江颜自己居然主动开口说要承担过错。 江辰在她的心里面就那么重要吗？ “算了，年轻人。”尹老爷子早就从别人嘴里面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从传言里面知道江辰的性子，猜到如果没有什么原因，江辰也不会动手。 想来还是尹玉堂说了什么。 “圣旨已经下来了，你们明日就启程。”尹老爷子摆摆手，无奈地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大理寺一行，处处小心。” 江颜规规矩矩地行礼、认错、告辞。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尹玉堂照例又被尹老爷子给留下了，等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面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所有江颜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而先前收拾好的行李更是一样都不剩下，江颜人也跟着不见了。 明日就要启程，他知道江颜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离家出走，但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江颜也没去尹衾的院子。 两人毕竟是兄妹，若是今天尹衾收留她了，以后尹衾在尹玉堂的面前也很难说。 江颜没添麻烦。 她就只是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直接就在下人的房里面休息了。 莺儿也觉得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家这两个人怎么又吵架了，但是看着江颜的脸色不太好看，也就只能不多问。 等吃过晚饭之后，尹衾就悄悄过来八卦顺便安慰江颜了。 “你怎么又和阿兄吵架？”尹衾有些无奈，看着在下人房已经准备睡的江颜，叹息道，“这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的是你兄长不对了。是江三郎先动的手，而且阿兄不是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么？” 她刚从尹玉堂那边出来，虽然不至于说的这么严重，但是嘴角有非常明显的青紫。 一碰就会疼的那种。 江颜一边给自己铺床，一边随口道，“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哥会动手？” 尹衾一愣。 仔细回忆一下，虽然长安的传言里面江三郎是不正经些，但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仗势欺人或者与人打架斗殴的传言，就连见过的人都说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 那这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 尹衾正想再问，就被江颜打断。 “你别继续问下去，阿衾，我对你们尹家来说毕竟是个外人，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江颜非常分得清利害关系，所以现在也不想挑拨离间。 尹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你……”尹衾好奇是好奇，但也真的不能继续问下去，半晌就只是叹息一声道，“其实，我阿兄也不是什么坏人的。” 坏人倒是算不上，就是大男子主义过分，而且还自私自利而已。 江颜撇撇嘴，还是忍住没在尹衾的面前抹黑尹玉堂，只是道，“我也没说他是坏人。阿衾，以后有机会，你也还可以来找我玩。就算没有他的存在，我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话说的尹衾心里一沉，下意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像是临终遗言一样？ 不仅仅是尹衾，连门口的尹玉堂也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是想叫江颜回去的。 第112章 我们终究要和离的 江颜抿唇半晌，才轻声开口道，“阿衾，我和你兄长，总有一天是要和离的。” 如果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江颜宁可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不愿意做尹玉堂的装饰物，也不愿意做一个物品。就算是在这个年代，江颜也想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你，你胡说什么？”尹衾有些心慌，她伸手握住江颜的手，着急地道，“虽然这次可能兄长让你生气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好人，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和他和离。你跟我说过的，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给一个人下定论。” 江颜轻轻笑笑，摇头。 从来都不是一件事情。 她本来觉得就算是成亲也无所谓，反正尹玉堂晚上和她不睡在一张床上，人长的又好看，她有钱花也能自由自在的，这么过一辈子也行。 但是尹玉堂对江辰的态度，她接受不了。 “阿衾……”江颜忍了又忍，却还是启唇看向尹衾，轻声问道，“你喜欢你兄长吗？” 犹豫好半天，尹衾才点点头，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地认真点头道，“很喜欢。” “你知道吗？外面怎么说尹玉堂的都有。有人说他不近人情，有人说他杀伐果断，有人说他冷血残忍。甚至有人在诅咒他，说像是他这样的人迟早会不得好死。”江颜说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她声音逐渐放轻，低声道，“那如果有一天，你成亲的对象因为这些谣言，因为这些事情就对你很喜欢的兄长口出恶言，你还要喜欢你的郎君吗？” 尹衾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江颜也没等她的回答。 她就只是轻轻一笑，抬眸道，“尊重一个人的表现是尊重这个人所喜爱的一切，他连我喜爱的东西都不能尊重，你说，我在尹玉堂的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有很多人都愿意这么过下去，但是阿衾，我不愿意。” “如果他连尊重我都做不到，那我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门外的尹玉堂攥紧了拳头。 他在听见江颜说两人总有一天会和离的时候就想转身离开，但是鬼使神差地留下来，就让他听见这些话。 江颜听上去不像是在无理取闹，说话的时候甚至慢条斯理的，像是一直都这么觉得。 在简单的心虚一瞬间后，尹玉堂突然有些烦躁。 现在江颜这些话说的这么好听，那前生呢？前生江颜在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在想什么？想过这些所谓的尊重吗？那个时候的他在江颜的心里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颜。”屋子里面的尹衾轻声开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看向江颜，一字一句地道，“我印象里面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颜不记得了，但是尹衾一直都记得。她在很久之间就见过江颜一次，当时是在宫宴上，她跟着尹玉堂一起入宫，看见了花枝招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江颜。 江家几个女儿站在一起本身就引人注目，而江颜也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当时的江颜眼里谁都没有，漂亮又任性。 她听见江颜提起李燕安的时候口气都是嫌弃，提起江辰的时候十分恨铁不成钢，提起自己的未来，她要的都是荣华富贵，权势金钱。 所以在知道江颜嫁给尹玉堂之后，她才会那么抵触。 “你……和之前比真的变了很多。”尹衾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半晌才轻叹一口气，“如果你要和离的话，应该谁都拦不住你。不过，如果你能一直都是这样，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样的江颜，她也忍不住喜欢。 之前？江颜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尹衾之后，就知道肯定是原主了。 江颜撇撇嘴，“就因为我之前做错过一件事情，说错过一句话，以后我的好久都不承认了么？就算是我之前再跋扈……但是自从进尹家，我也没有一点儿对不起你们？” 提起这个，江颜就觉得生气，忍不住抱怨。 “不管我之前和李庆云是什么关系，嫁过来之后我们就没有再私下见过面。这么长时间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尹玉堂的事情，但是他呢？”江颜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委屈，“他每次都会问我是不是想和李庆云走，怀疑我做的事情别有私心。” 仔细一回忆，江颜就觉得尹玉堂是真的不是个东西。 她在尹家没少帮着尹玉堂出头，但是这孙子不觉得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对江辰！ 江颜抿着唇，将被子往自己的头上一蒙，恶狠狠地骂道，“不想了！反正我迟早要和那个狗男人和离的。阿衾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遭报应了，说不定会拐带上你的！” “你……”尹衾方才明明就看见江颜眼角的眼泪了。 人家不承认，尹衾也不好追问，就只好叹口气，没说什么。 一夜过去，有人好眠，有人无眠。 尹玉堂第二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脸上顶着两个极其明显的黑眼圈。 尹玉泉看一眼就冷哼一声，开口嘲讽道，“该不会是因为想去大理寺兴奋的睡不着？大理寺和皇上身边可不一样。大理寺的工作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的，光靠着皇上的宠爱可不行。” 尹玉堂和李仁之的关系长安中人尽皆知，所以有不少人怀疑尹玉堂这个中书侍郎是怎么来的，毕竟年纪轻轻……就能位极人臣，实在是不容易。 “阿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尹白露翻个白眼，也跟着道，“人家尹衾可就靠着这一件事情跟外面的人炫耀了，要是你说破了，他们家可就一点儿能拿出来的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不还有个人命官司么？”尹玉泉接话。 这两人一开口简直像是在讲相声，一句句都戳在尹衾的心窝子上，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下意识地看向江颜。 之前每次这种时候，江颜都会开口帮忙说话的。 但是这次。 江颜连动都没有动。 像是目光都在眼前的事物上，江颜目不斜视，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两人的嘲讽。 一看见这样，尹白露就更来能耐了，看向江颜道，“去大理寺还要带着嫂嫂，看来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谁知道是感情好，还是因为陛下压根就没指望他干活？”尹玉泉冷哼一声，自己的胸膛都跟着挺直了一些，“大理寺的事情一直都是我们处理的，少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也没缺什么。”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尹玉堂过去就是做花瓶的。 尹衾越听越觉得不顺耳。 可一直到尹老爷子都开口了，江颜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尹老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 尹老爷子张口了，这两人也不敢胡言乱语，就只能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不过，席间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往日一说起尹衾和尹玉堂，江颜都像是护犊子一样立刻跳出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的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立即笑着道，“我听说昨天江三郎和三郎打起来了？这兄长和妹夫的关系啊，是不容易。而且江三郎的性子也确实特殊一些，你就稍微让让他。” “就是的，就江云瑾的那个名声，也不知道三兄和他有什么好吵架的，都丢人。”尹白露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十二分的嫌弃，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样的人啊，就不配在长安活着。” 江颜的脸色黑下去几分。 “白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尹玉泉幸灾乐祸，目光扫过江颜，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个江家的人在这里么？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她生气了。” 这话说的江颜就有反应了。 江颜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她抬眸看向王氏，眸光冷淡，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阿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烦二婶娘费心。但是二婶娘之前的两次都失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三次重来的机会，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育。” 王氏没反应过来。 等明白过来是在骂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江颜将碗和筷子放好，在旁边坐下了。 规规矩矩的。 王氏总也不能这个时候过去找麻烦，就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 不过因为赌气，王氏没少阴阳怪气尹衾和尹玉堂。 本以为江颜多少会说那么一句两句话，但是没想到江颜全程就是一言不发。 看上去，像是不打算管尹家事情的样子。 王氏心里窃喜。 江颜这个态度她最喜欢了。 毕竟，这样就能拿走尹衾的嫁妆，没有人会阻拦了。 指望尹玉堂？不可能的。 第99章 一点儿不像个姑娘家 江颜是真当明日就要去大理寺的，所以一回尹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种举动把莺儿吓一跳，看江颜的脸色，只当是她和尹玉堂吵架了要回娘家，赶紧一把拉住，劝道，“四娘，我们有话好商量呀。” “商量什么？”江颜一脸不解，她也没多问，催着道，“你别愣着，也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 看来这是郎君真的把娘子给得罪狠了，莺儿不敢收拾东西，只能拦着江颜，劝道，“四娘，好歹您这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就算是想收拾东西也得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啊。要不这样，你先坐下来喝杯水，一会儿婢子帮您收拾，行吗？” 能拦着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赶紧让人给郎君送信去。 倒不是莺儿向着尹玉堂，而是这成亲才刚刚一个月出头就闹着回娘家，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长安里头的权贵都要怎么笑话他们呢。 “也行。”仔细一想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江颜停下收拾东西的手，在旁边坐下来，打着哈欠道，“反正今天晚上一定得收拾完，要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八成要起早，就不能给阿兄庆祝生辰了。” 再过两日，就是江辰的生辰了。 莺儿一听这话哪儿还了得。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要回娘家的，怎么听怎么像是江颜要和人私奔呀。 今儿个出去见的人是李庆云，难不成，是四娘都想起来了，然后准备和小王爷私奔？ 莺儿一下子吓得脸都白了。 没等莺儿想好怎么劝呢，外头便一阵脚步声传来，尹衾的声音在外面道，“这么晚才回来？” 一大早就出门去什么宴会，尹衾来找过两次，结果人都不在。尹衾知道，若是江颜回来的太晚了，明日肯定要落王氏的把柄，所以一直有些惦记着。 “就呆的时间久了点儿，回来的就慢些。”江颜起身迎上去，弯着唇角道，“你怎么过来了？这是……饭后散步？” 尹衾正打算开口，就看莺儿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她有些奇怪，歪头看着莺儿，十分不解。 莺儿又是递眼色又是做口型，好在尹衾总算是明白过来，轻咳一声道，“我就过来看看你，对了，你上次说要给我看的那个东西呢？” 江颜之前翻自己嫁妆的时候发现有几个特别适合尹衾，就说下次拿给她，尹衾当时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做借口。 “哦对，我去给你拿。”江颜不觉有异常。 莺儿少见地没上去帮忙，而是不顾主仆之别，直接过去将尹衾拉到外头，小声道，“您可帮帮忙，郎君不知和娘子闹了什么别扭，这会儿娘子说是要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呢。” 莺儿没敢说是要私奔，就只是含糊其辞地道，“您也帮着劝劝，婢子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吵架了？还要回娘家？”尹衾皱起眉头。 如是换了旁人，尹衾定会觉得这人矫情。在家中夫妻两个哪里有不吵架的？这要是一吵架就回娘家，干脆就在娘家呆一辈子别嫁人算了。 但是这事儿出在江颜的头上。 尹衾的目光扫过桌子上已经被江颜收拾出来的东西上，第一时间就觉得肯定是尹玉堂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就江颜这么好的性格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就要回娘家？ 对自家兄长的性子最是了解，就连自己都经常有想要和他吵一架的冲动，更何况是娇生贵养的江颜了。 尹衾眯眸，决定一定要帮两人将关系缓和了。 “你，去把我阿兄叫过来，路上慢些，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她得在这边劝劝江颜。 莺儿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立马就去了。 等江颜从屋子里拿着首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也没看见莺儿，也不见尹衾。一时觉得奇怪，便拿着首饰出来找，结果正好看见尹衾站在树下深思。 江颜对小姑娘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尤其是好看的小姑娘。 “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呢？思考人生还顺便喂喂附近的蚊子？哪只有你的骨肉，你跟我说，免得我给你打死了。”江颜调侃着，将手里面的首饰一股脑地塞到尹衾的怀里，“别听尹瑜的鬼话，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是要好好打扮，什么素雅之类的等五六十岁再来也行。现在不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等以后收拾好了出去跳广场舞找舞伴啊？” 江颜的话尹衾就能听懂一半，不过最近也习惯了，她掂量着怀里面的首饰，却是试探着问道，“你和我阿兄……”就是为了这个吵架的？ “我和他怎么了？”江颜拉着她往屋子里走，打算玩一玩换装游戏，“诶，莺儿人呢？” “我让她帮我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了。”尹衾有些紧张，先一步迈进屋子里面，直接在梳妆台前面坐下，奉献自己道，“你试。” 最近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江颜特喜欢把尹衾当成是个娃娃，又是换衣服又是换首饰的，最开始尹衾是打心眼里拒绝的，不过时间一长，拒绝也没用，就只能放任自流了。 “好啊。”江颜微微眯起眸子，看出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虽然现在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的身体里，但江颜实际上已经是个二十一岁快要毕业的大学生了，看尹衾这种小丫头，一看一个准儿。 左右也不应该是什么坏事儿，江颜倒是也不担心，就随便她作妖。 江颜一边将她的发髻散开，一边随口套话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让莺儿跑腿，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弃她，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路，可能脑子不太行吗？” 别说是莺儿了，就连江颜都没记住，恨不得将尹家画出来个路线图。 “我就让她跑个腿，你也心疼了？”尹衾心虚，干脆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今天为了让你去宴席，好几个人在尹家打起来了？其中还有珺仪公主和李庆云？” “嗯？”江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八成是早上争着上马车的事儿，顿时无奈道，“哪儿啊，就是一群孩子闹脾气，这一天天跟着他们，像是带孩子一样。” “那……阿兄去了吗？”尹衾逐渐八卦。 “去了啊，还和李仁之一起去的。”在私底下，江颜还是改不了直接叫人名字的习惯，也不管尹衾是个什么表情，便犹自抱怨道，“不过我也真的是服了，李仁之和燕安这兄妹两个怎么回事儿？那么大个皇宫，说跑出来就跑出来？这俩人就没迷路过吗？” 她虽然没能将皇宫走一遍，但是她曾经去过西安啊，那么大个市区以前都是皇宫，她从这边走到那边都要坐地铁，结果这俩人说溜出来就出来？ “陛下也去了？”尹衾瞪大一双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是啊，我都怀疑这俩人是御剑飞行飞出来的。”江颜将尹衾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小啾啾，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继续祸害下一块地方，“不过李仁之看上去真的没什么皇帝架子。” 她本来以为，皇帝怎么也应该是端庄的，结果李仁之也和这些人没差。 要是威严的话，可能尹玉堂看上去更像是皇帝。 “你……”尹衾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教训，良久才放弃吐槽，回归自己原本的问题，“你是不是和郎君吵架了？” “吵架？”江颜手下的动作一停，认真反思一番，摇摇头道，“没有。” 反正尹玉堂对她态度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样应该不算是吵架？ 尹衾一怔，“那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不过燕安倒是和李仁之吵起来了，嘶，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江颜热衷于和尹衾分享八卦，所以没注意她的情绪，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讲，如果不是中间还有一个李庆云在拦着的话，我估摸着燕安应该能当场动手。第一个动手揍皇帝的贵主，听上去就很刺激。” “等会儿！”尹衾终于能插上话了，一脸不赞同地道，“这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还是和珺仪公主保持一点距离。” “嗯？”江颜挑起眉梢，“为何？” “你还问我为什么？”尹衾瞪大眼睛，在铜镜里面看着江颜，不可置信地道，“你不知道长安城都是怎么说她的吗？说珺仪贵主不仅性格狠戾，而且为人处世也十分果断决绝，就算是对身边人也能下手，十分冷血。更何况，作为一个贵主，居然偷偷跑出宫去带兵打仗。性格也乖僻，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姑娘家。” 江颜原本给她梳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停下来，她的笑容逐渐收敛，看尹衾停住话头，才淡声开口，问道，“就这些，没了？” 尹衾正想点头，却对上她的目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寒。 她这幅样子，倒是有几方像是发怒的尹玉堂。 第113章 把江颜当姑奶奶 王氏自己美滋滋地惦记着，琢磨着等人走之后好好和尹衾研究研究，没想到还没等她沉不住气，尹玉泉先沉不住气了。 因为江家人来了。 江颜看见江辞的时候，人也愣一下，然后才弯着眉眼迎上去，软着声音喊道，“二哥。” “听说你要随同去大理寺办案。老三不在家，我替他来送送你。”江辞先同她说一句，才对着尹老爷子一行礼道，“江辞见过尹国公。” 尹老爷子微微颔首。 “啧，昨天一个今天又来一个，知道的是疼江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我们尹家亏待你们江家的女儿呢。”王氏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 不过江辞的脾气好，笑笑道，“您误会了，只是阿颜很少会出门，更何况是陛下的安排，我们江家想来送一送，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王氏冷笑一声，叉腰指着江辞道，“就你们江家这些当兄长的一个个哪儿像是合情合理的样子？知道的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夫呢！” 今天的江颜太安静，所以王氏也就跟着肆无忌惮起来。 但是她忘了，江颜的安静，只是针对尹玉堂和尹衾的。 她的话音一落，江颜那边转身就奔着他们来了。 王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觉得事情不妙。 “白露。”江颜握住尹白露的手，情深意切地道，“这次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一会儿我走，就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尹白露毛骨悚然，本能地觉得她不怀好意，“你有这么好心？” “给你准备的是两件衣裳，我特意找人改动过，是立领的。”江颜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声音还特意提高几分，“你毕竟还没开始说亲事，家里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吻痕再被外人发现，可就不好嫁人了。” 江辞眉梢一挑，尹家这事儿……可不怎么好往外说啊。 尹家人傻了。 王氏人都木了。 谁也没想到江颜竟然因为一句话直接开大，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话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氏反应过来，立即尖声惊叫维护尹白露。 “唔？”江颜歪歪脑袋，一脸天真无邪，“上次在白露脖子上的，紫红色的好几个的痕迹，不是吻痕么？” 江辞的唇角压了又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翘起个弧度来。 这丫头也太睚眦必报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性格。 “你闭嘴！”王氏咬牙切齿就想冲上去捂住江颜的嘴。 “二婶娘。” 江颜在王氏冲过来之前凉飕飕地开口道，“您身上还有身孕呢，要是一个不小心小产，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句话，王氏的脚步硬生生停住，甚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她这个年纪要是再小产，以后就不知道能不能怀上了。 陈氏轻咳一声，开口解围道，“阿颜，你们也该出发了。” 江颜傲娇地轻哼一声，转身看向江辞的时候，目光中又带着几分笑意，“那二哥，我走啦？” “好，一路顺风。”江辞轻声笑着，压低声音道，“你也别太欺负尹中书啊。” 江颜瞪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一眼旁边的尹玉堂，又看看江辞，没好气地道，“二哥还是帮我祈祷一下，我别被某些人欺负了。” 江辞十分无奈地摇头。 他方才分明看见尹玉堂用很受伤的眼神看向江颜了。 原来还在闹别扭。 江辞打量一番两人，轻声笑笑道，“不会的。好了，该走了，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江颜乖乖点头。 她在面对江家人的时候多乖顺，面对尹玉堂时就有多冷淡，上马车时一句话都没说，一路上也一直缄口不言。 - 大理寺早就已经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刚一下马车，江颜就感觉到了几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有厌烦有敌意有好奇也有漠然。 反正，应当是没有人欢迎她来。 大理寺卿只是看一眼江颜，就直接无视掉转头去看尹玉堂，两人客套地寒暄一番之后，大理寺卿才对江颜开口。 “这位小娘子。我们大理寺都是一群粗人，也没个丫鬟能让你使唤，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还请多见谅。” 话说的挺好听，只是配上脸上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像是下马威。 “房间也没有太好的，大家就都随便住住，不像是你娇生惯养的。” 江颜拍拍自己的衣裳，故意让太后给的玉牌在腰间露出来，然后才对着大理寺卿轻轻一笑，神色乖巧道，“阿颜也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做尹中书……啊，尹少卿的随身书吏的，也不用什么太好的日子。” 大理寺卿面色一白。 “就算是想过好日子也没有，你当这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呢？”尹玉泉冷哼一声，在后面双手环胸嘲讽一句。 从命令下到大理寺开始，大理寺上下就都觉得不耐烦。 一个女人过来能干什么？无非就是来添乱的。或者仗着身份，来看着尹玉堂的。 于是大家默契地达成一致，纷纷表示江颜一过来就一定要给她个下马威，免得江颜为所欲为。 尹玉泉嘴角还没等抬起来，就被大理寺卿呵斥一句。 “住口！” “人家江四娘能来，是让我们大理寺蓬荜生辉的！我警告你们，都给我好好对待江四娘，谁要是让她受了一点儿委屈，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理寺卿对着周围的众人怒目而视。 大理寺的人都有些茫然，尤其是尹玉泉，他开口道，“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大理寺卿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拼命地挤眉弄眼，“都听见了没有！” 本来以为这人就是跟过来玩的，没想到居然是有后台的主儿。 这小祖宗后面的人，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您太客气了，不必如此的。”江颜弯起唇角来，看上去乖巧又温顺。 大理寺众人抱着一肚子的疑惑，但是谁也不敢多问。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能问一下我们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吗？有东西要放过去。”江颜对着大理寺卿客客气气地开口。 大理寺卿却是后背一凉。 先前为给江颜下马威，准备的坊间都是没有什么人去的偏房，不仅偏僻，而且破败。 那个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大理寺卿极其尴尬，十分懊恼。 他当时就不应该鬼使神差地答应这群小兔崽子要给江颜下马威，现在好了。这要是真的把江颜给得罪了，他们这一群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要放什么东西，拿过来让他们放，姑娘家家的干什么活儿。”大理寺卿摸摸鼻尖，找个借口道，“正好，你们初来乍到，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下马威还没等给，大理寺卿就先怂了。 江颜抿唇没说话，尹玉堂也是神色冷淡道，“不必了，我们是来调查兵部贪墨一案，并非来此地游玩的。” “你就是太死板了。”大理寺卿显然之前就和尹玉堂相熟，现在不管不顾地将人带走道，“毕竟以后你们要在这工作，要是到处都不认识，走丢了怎么办？” “那就麻烦您带路了。”江颜笑笑，算是承情，她目光一扫，落在尹玉泉的身上，“阿颜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玉泉做向导呢？” 她就乐意看尹家人不高兴还没办法拒绝的样子。 “不好。”尹玉泉迅速后退两步，掉头就跑，“我还有文书没整理好，我这就去整理，之后拿给少卿看。” 先前还口口声声地喊着尹玉堂胜任不了这里的工作，现在就掉头又喊少卿了。 江颜抿唇，觉得自己在大理寺应该不会太无聊。 到最后江颜也没太难为这些人，随便找个顺眼的领路，就开开心心地跟着逛大理寺去了。 江颜一走，大理寺所有人都围上来，八卦地问道，“头儿，怎么回事儿啊？” 江颜没来的时候还惦记着要给下马威，这话怎么一看见人，直接就消停了？ 有人不怕死，八卦地道，“头儿，你不会也看上江四娘了？江四娘的年纪可都能当你孙女了！” “滚！”大理寺卿一想到自己看见的东西就觉得头皮发麻，没好气地道，“我警告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给我把那丫头当成姑奶奶伺候着！要是有一点儿闪失，我可保不住你们！” 这话说得的就有些严重了，众人颇为疑惑。 “你们都没看见那丫头腰上挂着的牌子？”大理寺卿横一眼在场的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烦我，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牌子？什么牌子？”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在江颜看不见的地方，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过当事人江颜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昨天李燕安临走的时候和她说。 “要是大理寺有人给你下马威，你就把阿娘给你的玉牌拿出来。” 第100章 离你太近会被雷劈 这么多年过去，尹衾已经一看见这个表情就觉得心慌，好像自己做错事情。 “阿衾。”江颜放轻声音喊她，像是知道自己把她给吓着了，她弯下身子来看着铜镜里的人，“不管外人觉得燕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燕安对我好，我就该认她。而且，姑娘家各有各的好，我阿姐容貌俊秀性子温婉是好，燕安保家卫国杀伐立断也是好啊。” 尹衾微微一怔。 “光是因为外面的传言就对人下判断，那对这个人也太不公平了。阿衾，你和燕安接触过吗？” 光是传言就已经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和珺仪公主接触？ 尹衾摇头，见她重新挽起自己的头发才松一口气。 方才她的心里，竟然诡异地有些怕江颜会生气。 “你接触一下就知道了，燕安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虽然她做的事情惊世骇俗了些，但人却没问题。世间对她的评价，是因为这个时代错了。”江颜说话的时候，声音宛如叹息。 李燕安的性子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妥妥的大姐头女强人，还有那张脸和身材，要是在ins上发一张照片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底下喊着“姐姐我可以”呢。 时代错了？ 尹衾瞪大一双眸子看向江颜，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人敢和她说这样的话。 江颜的意思莫不是，错的人不是李燕安，而是李仁之？ 总觉得这话不能再往下接了，尹衾面色有些发白，犹豫半晌才启唇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对的？” 理智告诉她，这话最好不要再往下说。 但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她循循善诱，让她继续问下去，想从江颜的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没有对错，才是对的。”江颜将她的头发漂亮地挽出一个弧度来，随口道，“小姑娘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男人能做的事情小姑娘也能做，男人穿裙子也可以，小姑娘征战沙场也不错。总的来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只需要为了自己的意志去活。” 自由的，没有对错？ 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说法现在冒出来，让尹衾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觉得李燕安做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 江颜拍拍尹衾的脸，笑眯眯地道，“不过那些东西太复杂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我们能改变得了的。你就记着，你自己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受什么委屈就行了，别的事情啊，让尹瑜来给你处理。” 毕竟是做兄长的，不用白不用嘛。 “那你呢？” 就在江颜打算让尹衾站起来看看的时候，尹衾却突然开口了，问出来的话也让江颜一怔：“你也是因为希望做想做的事情，所以才打算和李庆云私奔的吗？” 江颜拿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甚至想直接把手里面的簪子给摔了。 合着她和李庆云就绑定了分不开了是！ 她做什么都得是为了李庆云是！ 原主之前到底都和李庆云做过什么，才能让现在这么多人都保持着这个观念啊！ 江颜咬着后槽牙，忍耐了许久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我在你们心里面，是不是就是个脑子里除了李庆云什么都不想的恋爱脑？” “每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李庆云在一起，看见他就情难自抑，自从嫁给尹玉堂开始脑子里面惦记着的不是要和李庆云私奔，就是想着怎么把尹玉堂搞死？” 看见尹衾点头，江颜觉得自己心肝脾胃肺都跟着颤抖，惆怅得不行。 她到底要说多少次这些人才会相信，如果真的摆在一起的话，她宁可选尹玉堂，也不会选李庆云！ “今日不过是路过，不想竟能听见你说这般真心话。” 尹玉堂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面惊恐的莺儿。 “若是小王爷听见了，定然会心生喜悦。” 尹玉堂的话说的酸溜溜的，搞得江颜一瞬间甚至都觉得他是吃醋了。 但这个念头在江颜的脑子里没活过三十秒，尹玉堂吃醋？不是她疯了就是尹玉堂疯了。 “你听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断章取义？”江颜一个白眼翻过去，摆弄着手下尹衾的脑袋，没怎么搭理他，只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跑我这儿来了？” 尹玉堂瞥一眼尹衾。 江颜也看见了这一眼，便微微挑起眉梢问道，“阿衾你叫他来的？” 这兄妹俩有什么事儿不能私底下偷偷说，怎么非要到这儿来说？莫不是之后要住在一块儿的事儿，所以提前过来商量商量？ 以为是这个，江颜的精神便也提起来了，她像是小孩儿上课一样乖乖往旁边一坐，一本正经地看向尹玉堂道，“好了，你说。” 江颜以为尹玉堂是相信她的。 最起码，她都已经三番五次地和尹玉堂说过自己并不喜欢李庆云了，又解释那么一句，尹玉堂应当不会真的觉得她要私奔？ 不曾想，尹玉堂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江颜正襟危坐地坐在那，还眼巴巴地半点儿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尹玉堂看着看着就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旁边桌子上还放着收拾好的衣裳细软，江颜倒是个不亏待自己的，衣裳簪子要什么有什么。 江颜见他不仅不说话，还神色越发地阴沉，只当他仍旧是不答应尹衾去同住。 “所以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江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沉下来，“不用你不穿你的，你这个表情干什么？” 江颜就想不明白尹玉堂不答应的点在什么地方，所以越看他越觉得火大，半晌眯眸道，“你若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到时候我就在旁边安置个宅子，左右来回也方便，到时候你们不用见面，你看着也不觉得心烦了。” 尹衾人都傻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要跟人私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同样觉得震惊的人还有尹玉堂。 他颇有些惊诧地看向江颜，不知这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厚颜无耻。 良久，尹玉堂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开口道，“你还想再回来？” 江颜一怔，旋即点点头道，“你要是不和我和离的话，我当然要回来啊。” 虽然王氏什么的江颜并不想见，但是尹老爷子江颜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尹玉堂看上去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这就不想回来了？ 这人设崩的也太厉害了。 完全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在大型跨服聊天的尹玉堂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他捂住额头，半晌才干巴巴地回应一句，“你……痴心妄想！” 江颜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而且毛病不浅。 看着一副和尹衾兄妹情深的样子，实际上看着妹妹受苦受难都不管。在尹老爷子的面前能做个孝子贤孙，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见都不想再见一面了。 光是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人品不行还是渣男一个。 江颜在心里直接就给尹玉堂贴上渣男标签，还抱着尹衾默默后退些许，怕离渣男太近，一起被雷劈了。 不过在心里骂归骂，江颜还是惦记着收拾东西明天好去大理寺的，所以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道，“行了你别耽误我收拾东西，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尹玉堂是还想再同她说上两句的，但尹老爷子来叫，也就只能离开。 临走，还给尹衾一个眼神，让她看好江颜。 江颜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先前也收拾了一大半，所以这会儿就简单地往里面塞两件衣裳，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尹衾闲聊。 “阿衾你穿这件衣服果然很好看，我眼光真好。” 尹衾也不会拐弯抹角地拦着人，所以这会儿干脆就一把按住江颜继续收拾东西的手，瞪大一双眸子道，“江颜！你就不能不走吗！” 江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自己要和李庆云私奔。 眸子一转，江颜冷下脸，强硬地掰开尹衾的手，“不行，我必须走。”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阿兄哪里都比李庆云好的吗？”尹衾一双眸子里都带着几分水光了。 江颜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揉揉尹衾的脑袋，失笑道，“我是说过啊，所以我收拾东西是为了和你阿兄去大理寺，又不是为了和李庆云私奔。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啊，你记住。” “我，一丁点都不喜欢李庆云。不会和他私奔，也不会和他有私情，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我对这个男人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算是看明白了，尹家的人都是又耿直又一根筋，有的时候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所以只能说的直白些。 尹衾愣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一起身，又羞又恼，“你骗我？” “我从头到脚都没说过一句我要和李庆云私奔啊。”江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神色无辜极了，“明明是你们自己……” 微微一顿，江颜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眸子，“尹瑜不会也觉得我要和李庆云私奔？！” 第114章 我有什么丢人的 江颜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玉牌能给大理寺卿带来多大的伤害，她就只是乐颠颠地四处转着，还以为是真的带自己四处看景。 这个时候，江颜手上的东西已经闹得整个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了。 尹玉泉的脸色都黑了。 本来以为到大理寺到自己的地界上就能随便拿捏，哪里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而是个小祖宗。 要是这小祖宗记仇…… 尹玉泉后背一凉，觉得自己的官职可能要保不住。 晃荡两圈，江颜就被带到她的院子了。这院子就在大理寺卿的旁边，和尹玉堂住在一起。 虽然是预料之中，不过江颜还是有些不爽，她将自己的东西往偏房一搬，撇嘴道，“莺儿，最近我就跟着你一起住了，你别嫌弃我啊。” 莺儿是知道江颜和尹玉堂生气的，眼下劝也劝不动，就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地认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放好行李，江颜就自动自发地跑去卷宗阁报道去了。 她来的时候身份是随身书吏，理论上是要帮尹玉堂整理东西的。 当然，只是理论上。 有太后在后面镇着，大理寺卿哪里敢让江颜真的动手整理东西，就只能赔着笑脸道，“江四娘，其实也没什么要你做的。陛下让你跟着尹少卿来，想来只是怕你们新婚不久就分开太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来帮忙。” 书吏这身份要是真的做事儿，基本上就是个什么都要做的苦力。 大理寺卿不敢。 别看这姑娘和他的孙女一般年岁，但是他得罪不起。自己好几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不想就这么轻松松地丢了。 “您真的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封了陛下的命来的而已，既然来了，就要做该做的事情。”江颜腼腆一笑，十分眼尖地在人群中找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他平日里都是做什么的？” 尹玉泉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一看江颜选中的是尹家人，大理寺卿立即松一口气，将尹玉泉从人群里面抓出来道，“你和他的工作其实差不多，要是愿意的话，就让他领你熟悉一下。” “头儿我……！”尹玉泉还没喊出声，就被江颜拍拍肩膀。 江颜那张好看的脸笑眯眯地靠近，让尹玉泉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来，江颜软糯着声音道，“那就辛苦你啦。” 尹玉泉觉得自己要完。 事实证明，江颜还是个很公私分明的人。 她并没有对尹玉泉做什么，就连工作的时候也还算是认真，甚至在习惯之后，要比原先的一些人处理的都要迅速。 等将自己面前的一排卷宗分类完，江颜抻个懒腰打个哈欠，刚打算翻看下一本呢，旁边一个脑袋就冒出来了。 “江四娘，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茶？”和尹玉泉同样打扮的少年凑到江颜的面前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颜一愣，下意识地道，“好啊。” “那你等等啊。”少年一笑，然后自来熟地道，“我叫柳九，你有什么事儿不习惯的，找我就行了。” 要不是因为尹玉泉塞了不少好处过来，他才懒得管。 江颜看着眼前的茶。 觉得自己现在就挺不习惯的。 在江颜的印象里面，茶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红茶绿茶果茶的，但是眼前这是什么东西？柳九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往里面加姜片？ 江颜神色复杂。 人家都已经把“茶”拿过来了，江颜也不好不喝，就只能勉强对着柳九笑笑，端起来喝真茶汤。 江颜入口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想着，要不往里面加一点儿红枣和枸杞。 “江四娘。”柳九眼巴巴地看着江颜，然后道，“你其实不用这么辛苦自己的，回去休息也没问题。虽然说是随身书吏，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真的。” 大理寺不缺人。 最不缺的，就是江颜这样看上去能帮忙实际上非常麻烦的人。 不仅仅是尹玉泉，大理寺上下在知道江颜手上的玉牌代表什么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希望江颜老老实实地在什么地方呆着，开心就行，千万不要过来帮忙。 谁知道这种小祖宗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回去和太后告状。 他们都是普通人，谁也受不了这个。 “但是我过来就是要帮忙的。”江颜倒是十分耿直，捧着脸道，“柳九，你是做什么的呀？” “这个……”柳九摸摸鼻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便默不作声地转移话题道，“其实除了大理寺的卷宗，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帮忙的。你也知道，我们大理寺也没个女人，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头儿这两天正说要收拾东西呢。” 江颜微微眯眸，好像听出来什么了，她笑着问道，“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帮你们打扫卫生？” “对对对。”柳九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道，“哪儿能让你打扫卫生啊，是我们找人过来收拾，然后你帮着监督就行了。我们的心粗，很多地方都照顾不到，所以就希望你能帮帮忙。” 柳九说话的时候还十分真诚地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看，行吗？” 江颜笑起来，“好说。” 柳九松口气。 果然，女人就应该做一些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大理寺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看看，现在江颜知道要打扫卫生，果然就答应下来了？ 柳九不由得觉得自己聪明。 不过，很快，柳九就后悔了。 江颜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不少人过来了。 大理寺卿一看见这十几个姑娘家浩浩荡荡地过来，人都傻了，主动迎上去问道，“江四娘，这都是你带来的婢女吗？” “不是啊。”江颜回头看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呀，您该不会是不知道？昨天柳九跟我说，让我帮忙看着打扫一下大理寺四周来着。” 这事儿大理寺卿还真就不知道。 不过也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就硬着头皮点点头道，“啊这个，我是知道的，就是看见这么多人，没反应过来而已，你们收拾收拾。” 大理寺卿对着江颜笑笑，也是松一口气。 这次调查的事情是兵部贪墨，也就是江颜的父亲的作风问题，偏偏江颜跟过来手上还有太后给的牌子，这就让人很难办了。 调查，还是不查？ 这要是调查到江恩中的头上，江颜拦着，怎么办？ 这都是事儿。 能给江颜找点事情做，大理寺卿也算是松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决定，一定要让尹玉堂迅速将这件事情查完，然后把这两个祖宗给送走。 “那我们就从卷宗阁开始收拾了。”江颜拍拍手，笑着道，“您放心，里面的卷宗我们一本都不会动，就随便收拾收拾。” 大理寺卿点点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很快，大理寺众人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午饭时分，这群人好不容易才从工作岗位上离开，好不容易才爬到食堂门口，就看见了非常宏伟壮观的一幕。 食堂门口的那大广场上支棱着衣裳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衣裳不说，而且江颜还在指挥着人往上挂。 “小姑奶奶哟。”打赌输了的柳九又一次被踹出去应对江颜，他哭丧着一张脸道，“您这是干什么呢？” “收拾你们宿舍的时候发现好些没洗的衣裳，堆在那味道都出来了，就让她们都收拾收拾洗了。”江颜笑起来极其灿烂，弯着眉眼道，“你放心，今天天气好，晚上肯定就能干了，不会让你们明天没衣裳穿的。” 柳九看着这些衣裳，人都要哭了，“姑奶奶，这么多衣裳放在一起，你回头能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吗？到时候要是大家一起找衣裳，可就好玩了。”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江颜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指着一片区域道，“就这一片，是你们甲房的，那边是乙房的。还不信是不是？那我给你说啊。” 江颜翻出一个小本本，在众目睽睽之下朗声开口道，“甲房一号陈九，外衫一件，亵裤一件。哦对，你那个亵裤啊，中间还破了个洞，我们好心的小娘子也给你补上了，你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被点名的陈九所在地顿时一片起哄的，陈九的脸都没地方放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也有人觉得不高兴了，冷声开口道，“一个姑娘家，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也真是不嫌丢人。” “我有什么丢人的？”江颜乐了，她看向说话人的方向，慢条斯理地道，“你身上穿着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从姑娘家手底下过来的，你要是觉得我说一说就丢人了，那你穿着这一身，就不觉得丢人了？” 说话的人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江颜没搭理他，继续翻着小本本道，“我找找啊……丙房，尹玉泉……” 第115章 女人能做好什么 “江颜！” 被点名的尹玉泉一嗓子就喊出去了，几步冲上去想捂江颜的嘴，但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就只能生生停在半空中，面色微红地道，“你别说话！” 江颜眨眨眼，一脸天真无邪地道，“你叫我那么大声干什么？而且按照规矩，你应该叫我嫂嫂的。现在我们是在大理寺，你不能这么没规矩，不然外人会觉得没规矩的是尹家。” 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被江颜教训，尹玉泉面子上格外挂不住，看着江颜又不能发火，就只能压低声音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江颜弯起唇角笑，也同样小声回应道，“你叫我一声嫂嫂，我就不点你的名字了。” “你！”尹玉泉恼火。 但这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尹玉泉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心，现在也只能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咬牙切齿地道，“嫂嫂！” “哎。”江颜果然将本子翻过一页，“乙房，柳九……” “姑奶奶！”柳九赶紧上去搀着江颜的手，扶着就往食堂走，“您也忙一上午，快尝尝我们这的饭菜怎么样。毕竟还要吃一段时间呢，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和我们说，我们都改。” 江颜倒是没继续说，就只是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随口道，“我们还整理了一下卷宗阁外围的书，那些东西放的乱七八糟的，就按照分类摆放了一下。” 不仅仅是柳九，后面的人面色都白了。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摆着大家都能看的书是什么书？当然就是不能给姑娘家看的东西。 现在这么一大群姑娘给收拾了，在场的人都觉得面上有些发热，十分不好意思。 江颜浑然不觉，晃晃荡荡地进食堂之后，还挑眉问一句，“哎，柳九，少卿的饭菜是要送过去吗？” 尹玉堂办公的地方，距离食堂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少卿厢房在比较靠后的地方，一来是安静，二来也是隐蔽。 但是现在尹玉堂人在房间里面坐着，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尹少卿，江四娘带着人收拾了卷宗和书房，现在正在外面和他们说呢。” 尹玉堂下意识微微皱眉，低声道，“又胡闹什么？” 这话尹玉堂敢说，再换个人都不敢说。 好在尹玉堂也没和这人说什么，摆摆手就让退下了。他思索半晌，还是摇摇头，决定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人如今的关系，他也没有必要主动凑上去。 更何况，调查的本来就是江家的事情，她避嫌也好。 “尹少卿。” 就在尹玉堂想着自己不要见江颜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在地上了。 “你的午饭，我放在门口了。” 扔下这么一句，江颜转身就走，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甚至都没问一句关于江恩中的事情。 尹玉堂微微蹙眉，望向门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江颜的背影。 她到底为什么和自己赌这么大的气？ 尹玉堂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角，碰到还会觉得有些不舒服，江辰动手的时候，当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留。 受伤的人是他，最后江辰也没受到什么惩罚，江颜为什么还要生气？ 尹玉堂想不明白。 在尹少卿纠结江颜为什么生气的时候，大理寺上下都要哭了。 他们到底还是大部分人都觉得女人做不了书吏的活计，所以给江颜安排的都是些女人能做的事情，什么洗衣服做饭收拾卫生。江颜做的是很好，非常好，特别特别好。 来了才两天的时间，整个大理寺上下就焕然一新。 新到几乎所有成员的脸皮都被扒下来一层，甚至有些面皮薄的，看见江颜都想躲开，看见就觉得脸红。 收拾卫生是收拾卫生，但是江颜也将他们所有隐秘的一面都暴露在外面了。 当有一天他们看见江颜晒书的时候还夹杂着他们的艳图时，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冲上去将自己的书抱在怀里，掉头就跑，谁拦着都没用。 这也直接导致了最近大理寺的离职率特别高。 大理寺卿打发走今天第四个不想干的，觉得这么下去还是不行，想了想便招呼柳九，“你去把江四娘叫过来。” “您找我？”江颜一进门，就是一张笑脸，天然无辜，要多纯良就多纯良，“有什么事儿吗？” 大理寺卿轻咳一声，看向江颜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最近怎么样，在大理寺呆还觉得习惯吗？” “挺好的呀。”江颜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大家都很友好，也都很照顾我。我觉得没什么不习惯的，对了，您对我最近做的事情，还满意吗？” 大理寺卿刚想硬着头皮说满意，就看见江颜看着自己，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并不是普通的微笑，而是……有些意味深长的。 大理寺卿想想最近的鸡飞狗跳，才发现虽然看着闹腾，但是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涉及到大理寺的利益的。所以江颜虽然来之后一直都很吵闹，却从来都没有耽误工作的时候。 大理寺卿微微眯眸，看着江颜的时候，目光总算是认真一些了。 “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怎么样？”大理寺卿将这个问题扔给江颜来回答。 江颜还真就认真思索一下，然后掰着手指头道，“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收拾了屋子，给大家洗衣服，还整理了卷宗。对了，大理寺上上下下我也让人清扫过了，基本上是焕然一新。” 微微一顿，江颜才看向大理寺卿，慢条斯理地道，“不过，看上去并不是大家都很开心呢。” 故意的。 江颜绝对是故意的。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大理寺卿皱眉，不相信江颜就只是因为单纯的贪玩。 果然，江颜歪头不解，口气单纯地反问道，“我只是在按照你们吩咐的事情去做啊。您觉得不是吗？是你们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小姑娘嘛，总是在你们这些男人里面做不好的，所以就只能做些打杂的事情了。” 从来的第一天，江颜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气。 大理寺上下第一天是想给她下马威的，她知道，就连当时准备的院子都是旁边一个根本住不了人的。 再然后，她做的也是书吏的事情，做的虽然算不上是最好的，但也算是比很多人要强得多。但是，很快就被柳九给拦住了，柳九让她去做一些打扫的事情，还说这些适合她。 当天晚上那些人的聊天，江颜也无意间听见了。 无非也就是说她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所以才跟过来，又说尹玉堂可怜，又说她什么都做不成。 最让江颜觉得火大的就是，那些人说。 “女人嘛，老老实实在家生孩子不就得了，出来抛头露面干什么？她们能干好什么？还有那个什么公主，还真上战场了，要不是因为运气好，根本连回都回不来。听说当时她和对面的守军关系也说得过去，谁知道那些胜仗都是怎么打的。” 江颜是努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当场过去找他们打一架的。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看着是清扫，但是江颜将大理寺上下所有男人的“脸面”都摆出来让大家看，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也是在意的。 江颜闹得大理寺人仰马翻，无非就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现在大理寺卿问起，江颜也不避讳，将所有的事情坦然相告，然后笑起来，“现在知道了，您打算怎么办呢？” 面对江颜这种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行为，大理寺卿倒是没生气，就只是有些诧异地道，“你就是因为贵主的事情？” 江颜摇头，“是也不是，他们说燕安，我当然觉得生气。但是，我更生气的是，他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股气，是和尹玉堂生的。 一直都没能解开，一直带到大理寺，又对上了这么一群人，江颜就火了。 最近几日将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都闹腾得精疲力竭，江颜才发现其实没什么用。 这些人，死不悔改。 就像是尹玉堂一样。 江颜垂下眸子，不想再说话了。 “江家丫头啊。”大理寺卿突然开口，却是叹息一声，无奈地道，“我替那些混小子跟你道歉，他们是不应该这么说你。你和你父亲，一点儿都不一样。你刚来的时候，是我误会了，我也跟你道歉。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在尹少卿的身边，书吏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颜一怔，抬眸问道，“当真？” 大理寺卿点点头道，“既然陛下让你来，就说明是相信你的能力，那，我也相信你的能力。” 江颜笑起来，“谢谢您。” “对了。”大理寺卿摸摸鼻尖，有些尴尬地道，“你能不能，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收一收？别再闹了？” 第101章 尹玉堂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得到尹衾肯定的江颜意外虽然是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 反正尹玉堂误会她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她真的一件一件地和尹玉堂解释，还不知道要解释到哪个年头去，还不如就这么算了，随便尹玉堂误会着。 就算是尹玉堂觉得她要和李庆云私奔又能怎么样？反正也不会跳过来找她算账，还不如就这么算了。 尹玉堂当天晚上就没回院子里，像是和江颜生气了。 江颜倒是自己乐得睡一个大床，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窝，根本就没想尹玉堂去哪儿了。 不过江颜这个时候还没想到，两人的不沟通也导致了之后的另外一些问题。 比如说，江颜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乖乖巧巧地等在那，等着尹玉堂和自己去大理寺。 结果江颜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来尹玉堂，反倒是莺儿觉得好奇，问道，“四娘，您在这等什么呢？” 听江颜说完要去大理寺的事儿之后，莺儿一怔，一脸天真地道，“可是四娘，今天郎君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啊，刚才还让小厨房给准备饭菜呢。” 江颜愣了一下，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尹瑜你混蛋！” 被迫起早加上收拾东西的江颜恼羞成怒，咬着后槽牙暗恨了半天，才面露凶光地看向莺儿，挑起眉梢问道，“郎君今天早上让哪个小厨房给准备吃食了？” 尹玉堂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江颜问清楚了地方之后，没带着莺儿，自己悄悄地就溜过去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辣椒之类的东西，所以江颜琢磨来琢磨去，就将自己在路边看见的一种野菜切碎了，悄悄趁着众人不注意扔进去了。 这野菜能吃倒是能吃，就是味道奇奇怪怪的，一般人都喜欢不来。 江颜也是好奇一次之后，恨不得掐死当时好奇的自己。 做完这一切，江颜心满意足，拍拍自己的手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收买一下小厨房的人，说不管尹玉堂带走之后是什么反应，都要过去和她说一下。 江颜兴致勃勃地一直等到中午，等到尹玉堂下朝的时候，之前自己买通的小丫鬟才姗姗来迟。 “回三娘子，三郎带着煲好的汤直接奔着老爷子的院子去了。三郎准备的东西，好像是给老爷子的。” 这话一说出来，江颜人就傻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人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回应，“三郎从朝堂上下来就直接带走了，这会儿……老爷子应该已经吃了。” 江颜脸色一白，顾不上和莺儿解释什么，提着裙摆一阵风似的就往尹老爷子的院子跑。 她就是想整蛊一下尹玉堂的，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到别人。 要是平辈的也就算了，居然折腾到尹老爷子的身上了。 这要是真的让老爷子吃了，回头还不得骂死她？ 就算是江颜紧赶慢赶，让尹家上下都见识到了她的狂放不羁，到最后也还是没赶上。 江颜到尹老爷子院子的时候，眼见着那碗汤已经见底了。 众人听见脚步声便看过去，一看见是江颜来了，王氏顿时抬高了两个声调，嘲讽道，“哟，这三娘子也过来了。正好，你过来评评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人能喝的东西。” 江颜一看，碗里面绿油油的汤，不正是她加完东西的么？ 她想开口说话，只是一路匆匆跑过来，现在气儿都没喘匀，自然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尹玉堂看她一眼，眼睛里面尽是不解和不悦，像是不知道江颜为什么要过来。 但是他没等江颜开口，便淡声开口，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次的确是我没能看住，让祖父您受惊了。是孙儿的过错，请祖父责罚。” “三郎这认错态度是真的好，不过也就亏了是我们先尝到了，要是真的让老爷子先喝下去，能不能喝出事儿都不一定。”王氏的声音尖利，一看见尹玉堂低头了，说话就更加过分了，“三郎啊，不是二婶说你，就算是你现在自己能耐了，自己有家了，也不能这么对待老爷子？不管怎么样，你到底是我们尹家的人，还是要为了尹家着想的。” 这话江颜就不爱听了，她憋着一口气正打算反驳，结果肺里一疼，连着咳嗽了两声。 “这是干什么呢？”王氏身边坐着的男人开口了，看着江颜的时候目光中满是不悦，皱着眉头道，“在父亲面前，一个小辈怎么能如此放肆？三郎，虽然你父亲不在了，但我是你二叔，不能就这么看着你不管你。就算她是你的妻子，在本家中也不能太纵容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颜心里面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因为现在开不了口，她就要直接骂人了。 江颜拍拍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气，着急的脸都有些憋红了。 尹老爷子到底是对江颜有些好感，见她这幅模样也是微微皱眉，却没斥责，而是先问道，“你怎么行色匆匆？可是有要紧事？” “有！”江颜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来，赶紧拿过尹玉堂面前桌上的水杯，豪爽地一饮而尽之后，才对着尹老爷子跪下，声音总算是平稳了些，“阿颜是来跟祖父您认错的！” “认错？”尹老爷子微微皱眉。 倒是尹玉堂看着自己被拿走的水杯，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 “祖父您面前的汤之所以味道奇怪，是因为阿颜往里面加了一味草药。”江颜顺口开始胡说八道，脑子里面努力回忆着本草纲目上的说辞，对着尹老爷子道，“阿颜本来想，这汤应该是给郎君的，所以才偷偷往里面加了东西。但是没想到居然会送到您这里来，阿颜听见消息就赶过来了，但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草药？”王氏掩唇嗤笑，将碗底的野菜尸体捞出来，对江颜问道，“就这玩意儿，你说是草药？” 江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神色里半点儿笑意都没有，“这味草药虽然常见，但是因为味道奇特，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可以清热败火，也可以疏散心中郁结。” 微微一顿，江颜的目光转到王氏和二叔的身上，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因为阿颜实在是担心祖父不喜欢这个口味，所以才匆匆过来的，一时之间没能顾得上形象，还请祖父见谅。” 一句担心，就将形象的问题给跳过去了。 尹老爷子却不太在乎这个，只是狐疑地看着碗里面的汤，“你为何要往这里面加这个东西？” “最近郎君似乎一直在为朝堂的事情发愁，在本家中又无人能和郎君商议，所以似乎有些烦躁。阿颜看着心疼，便想着能帮郎君解忧。没想到郎君一片孝心，煲了一上午的汤才刚好，郎君刚下朝就马不停蹄地给祖父您送过来。倒是阿颜弄巧成拙了。”江颜垂下头，神色十分委屈，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若是祖父生气，便怪阿颜，莫要怪郎君啊。” 这一片小女儿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这，就算是尹老爷子也不舍得责怪。 更何况江颜不过几句话，就将方才王氏和二叔所说尽数反驳。 什么翅膀硬了，什么独自离家。 分明就是尹玉堂一片孝心，却被这两人如此诋毁。 见尹老爷子没生气，也没说什么，江颜才试探着抬起头来，问道，“祖父，您不怪我么？” “你既然是好心，又没有恶意，怪你做什么？”尹老爷子冷声开口。 江颜一双桃花眸子顿时亮起来，神色又惊又喜，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地开口道，“是阿颜唐突了，进门之后就一直听着二叔和二婶说这汤不好喝，责怪郎君，就以为祖父您也不喜欢。原来您并不是这个意思么？” 江颜这话说的看似无辜，实际上却是明枪暗箭的，让王氏的脸都白了。 王氏恶狠狠地瞪一眼江颜，觉得自己小看这丫头了。 听着像是在问尹老爷子的喜好，实际却是说他们两人僭越。 偏偏二叔还没听出来，冷哼一声道，“就这么难喝的东西，父亲怎么可能会喜欢？也没有必要尝了，直接扔了就是。” “但是……”江颜有些怯生生地往尹玉堂的身后挪，一双小鹿一样的眸子却还是好奇地看向二叔，低声问道，“这汤分明是郎君给祖父送来的，为何祖父还没喝上一口，二叔和二婶儿先喝完了呢？” 二叔一怔，这才明白自己进了江颜下的套。 他脾气暴躁，当下站起来至指着江颜骂道，“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二叔。”在旁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尹玉堂突然开口，淡声道，“江颜刚刚嫁进来，还不懂规矩，您大人大量，莫要和一个小辈一般计较。” 江颜眨眨眸子，尹玉堂这是……护着她呢么？ 稀奇了嘿。 第116章 管管你家小祖宗 江颜嫣然一笑，“再说。” 大理寺卿心都跟着哆嗦一下。 江颜说到做到，既然没答应一定会收敛，她就果真没收敛。去做随身书吏工作的同时，江颜也顺便将大理寺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 收拾东西难免会带出一些私人物品，有些能见人，有些不能见人。 不能见人的主人自己可能都忘了，但江颜就都给找出来，公开处刑。 一时之间大理寺被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等大理寺卿上朝回来，一见大理寺上下士气低落，就知道肯定是江颜干的好事。 然而他去问的时候，却谁都不说是因为什么，就只是叹息着摇头。 大理寺卿也没办法，只好转头找上尹玉堂。 “尹瑜啊。”大理寺卿长叹一口气，万般无奈地道，“你好心帮帮忙，管管你家小祖宗行不行？” 尹玉堂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捏紧一些，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她做什么了？” 尽管如此问着，尹玉堂的注意力却还是在“你家小祖宗”这个称呼上，怎么挪都挪不开。 “这……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看看这几天大理寺都成什么样了。”大理寺卿叹口气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很认真，但是在认真的时候，偶尔也是要回去看看媳妇的。” 没有尹玉堂的江颜，这两天都要把整个大理寺给拆了。 虽然是他们不对在先，不好说江颜说什么，但是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陛下让尽快完成兵部的事情。”尹玉堂抿唇，抬眸看向大理寺卿时，神色看上去和平日无异，“江颜……若是当真麻烦，就多给她些工作，让她多忙一忙。” 只要忙起来，江颜不就不惹事了么？ “你是不知道。”大理寺卿叹一口气，无奈道，“书吏的工作已经交给她了，她不仅都能完成，甚至还能帮其他人分拣一下卷宗。若是再将别的工作给她，不就成我们大理寺欺负人了么？” 微微一顿，大理寺卿感慨一句，“江颜这姑娘若是个男子，我定要招她进我们大理寺来的。” 同最开始的印象截然不同，本来以为一个姑娘家过来，无非就是来胡闹，或者是来玩的。大理寺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打算给江颜什么工作，但是没想到的是，江颜居然将一切都完成的很好。 好到出乎意料。 就连大理寺卿本人，都觉得这人的工作能力太出众了些。 “她怎么可能……”尹玉堂的话还没说完，便将剩下的话都咽下去，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她做的事情，当真都没有错误，也没有怨言么？” 前生别说是让江颜整理卷宗，就连帮他整理一下书信，江颜都不愿意。 还说什么，这不是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尹玉堂便也就没强求。 如今昏迷一场，真的就能将所有的性子都改变了么？ 他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如今江颜的态度和做法，却让他不得不信了。 “没有啊。”大理寺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人家工作完成的不仅快，还有心思帮忙其他人，就昨天我们这边的案子都已经多到整理不过来了，一片哀声哉道的，但是江颜什么都没说。” 尹玉堂抿唇不语。 这和他认识的江颜，简直差的太大了。 “不对。”大理寺卿一拍额头，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不是来夸奖江颜的，“不对不对，跑题了。尹瑜啊，你就当是帮帮忙，可劝劝江颜，住手。” 刚想点头答应，尹玉堂便想起最近几日江颜对自己的态度，虽然算不上是不理不睬，但是礼貌疏离。 他从莺儿的口中知道江颜为江辰的生辰准备多少，也知道原本当天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却被他的出现打断。 尹玉堂觉得有些愧疚，便几次主动想找江颜说句话，算是他先低头。 结果可好，江颜逗弄尹玉泉兴致勃勃，和柳九聊天笑颜如花，偏偏对上他的时候就换上冰冷的笑容，客气地问他有什么事。 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最近心中也越来越觉得郁闷，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帮不了。” 尹玉堂冷声开口，收回目光去看自己桌案上的东西，“她既然没做不该做的事情，那便我说了也没用。更何况……” 更何况他不愿去和江颜说话。 他分明没做错什么，就算打断江辰的生辰，江辰也已经同他动过手。他受的伤江颜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如今还同他这个态度。 他为何要先去同江颜讲话？ 大理寺卿长叹一口气，知道尹玉堂的性子便也没说什么，无奈道，“既然你不愿说也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最近柳九好像和江颜走的还挺近的，我看看他能不能说得动。” 两个字一冒出来，尹玉堂的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江颜和柳九笑着开玩笑的模样。 心口一疼。 尹玉堂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不舒服啊？”大理寺卿正想再抱怨几句，就看他这幅样子，顿时担忧问，“没事？” 尹玉堂微微摇头，“无妨。” “哎，还是得看看，你就是太拼命了。”大理寺卿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转身往外走道，“我去给你叫个坐堂医过来看看，你今天就别忙工作了。” 大理寺卿不仅叫了坐堂医，还叫了江颜。 所以当江颜坐在他的旁边，捧脸看着坐堂医看诊的时候，尹玉堂的心跳竟不自觉地加速几分。 “多久能结束啊。”江颜终于开口，眼巴巴地看着坐堂医的手，叹口气道，“我还约了柳九投壶的。” 最近她终于在大理寺上下的带领下，开始学投壶了。主要是柳九带着她，勉强分散一下注意力。 听见柳九这个名字，尹玉堂不动声色地蹙眉，然后看向坐堂医问道，“还有多久？” 她既然一心想着旁人，不如就赶紧走，别在眼前，看着就心烦。 只是坐堂医也蹙眉，看上去神色有些纠结，半晌才收回手，问道，“尹少卿，您能不能说一说，具体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这人好生生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啊。 “心口钝痛，呼吸不畅。”尹玉堂收回手腕，神色淡漠，“如何？” “这……”坐堂医为难，“都是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什么时候？尹玉堂下意识地转眸看向江颜。 在想起江颜与其他男人交谈微笑的时候。 “在……想起某个人的时候。”尹玉堂收回目光，十分含蓄。 坐堂医一怔，又追问道，“那，是在想起这个人什么事情的时候？” “想起她看着其他人时，偶尔会觉得心口钝痛。”尹玉堂抿唇淡漠。 江颜吓得连瓜子都掉了。 是尹玉堂傻了，还是她傻了？这不明摆着是相思病吗？尹玉堂为什么一脸得了绝症？ 江颜知道，坐堂医也知道，现在就只能是尴尬地轻咳两声道，“尹少卿，您这……不是病。” “不是病？”尹玉堂蹙眉。 “若要说的话，也算是病……” 人家的正主夫人就在旁边坐着，尹玉堂却对别人起了相思病，这话坐堂医也不好说。要是乱说话让夫妻两个吵一架，怕是还要算是他的过错。 “您尽管说。”尹玉堂不解，只当是什么严重的病症。 坐堂医说不出来，江颜却看不下去了，不过就是来大理寺几天，这才今天看不见李仁之就相思病了？这俩人感情这么深厚，那非要分开干什么？ 江颜瓜子一扔，“相思病，懂吗？你对这个人相思成疾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尹瑜，你爱他，明白吗？想在一起就赶紧滚回去在一起，别在这磨磨唧唧的！” 她想还回去找江辰呢，谁想在大理寺蹲着？ 虽然这里距离皇宫就隔着那么七八九十条街，但是如今她的身份却不能随随便便进皇宫，回江家了。 要是在工作时间回去，肯定又要被那些人说三道四的。 烦死了。 既然尹玉堂没病，江颜转身就走。 既然想李仁之，那就慢慢想去，不行就偷偷进宫。在这装什么林黛玉，分明和江辰动手的时候也没看见有半点儿文弱。 “道貌岸然。”江颜心里有一万句话想骂人，现在也就只是气势汹汹地推开门，直接出门去。 结果没想到，柳九就在门口站着，一脸尴尬。 “看什么看？”江颜没好气，搂着柳九的肩膀就走，撇嘴道，“不是说跟我去投壶吗？还愣着干什么？” 柳九都要哭了。 就江颜的性子，现在知道尹玉堂外面有人还和他投壶，一会儿会不会直接把他给扔进壶里面啊？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教会我。”江颜口气凶恶，脑子里面想着的却是李燕安和江凝，“要是我学不会的话，要你好看！” 完了完了，就这个脾气，肯定是因为和尹玉堂闹别扭了。 尹玉堂当着江颜的面有了相思病这件事情，就在一个下午的时间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理寺。 第102章 我护着我男人有错吗？ 虽然想不通尹玉堂是为什么，但是江颜却并不反感被人宠着的这个感觉，她弯起眉眼，轻声开口跟着道，“二叔，阿颜这才刚刚嫁到尹家来，还有好些规矩不懂呢，不像是二婶娘。阿颜也不知道，尹家竟然有让二叔二婶先用饭的规矩，要是唐突得罪了，您莫要和阿颜见怪。” 说着话的时候，江颜还低眉顺眼地对着尹二叔行个礼，赔礼道歉的样子乖顺极了。 尹二叔哪儿想过这侄媳妇会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一个？ 这会儿是气的什么话都说不上来，指着江颜想要破口大骂，又因为在老爷子的面前，所以张不开口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尹二叔的表情和缓些，瞪一眼江颜，沉声开口道，“之前只是远远见过，倒是没多仔细看，没想到，竟然是个伶牙俐齿的。我尹家向来沉稳守礼，既然进了尹家的家门，就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习气去了！” 江颜也不生气，瞪大眸子一脸惊讶道，“是，阿颜记得了。以后阿颜也会记着，甭管是家宴还是什么，一定先让二叔二婶娘用饭。” 合着用饭这事儿就过不去了是？ 尹二叔现在直接不顾身份揍江颜一顿的心都有了。 好在王氏看着尹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赶紧接话道，“你误会了。” “只不过是因为刚刚拿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这汤的颜色味道都不太对，怕老爷子吃了出什么问题，这我们才帮着尝尝的。”王氏说的是一本正经的，还偷偷看两眼尹老爷子，然后才往江颜的身上甩锅，“哪儿知道你能偷偷进厨房往里面放东西啊，这都没有人知道，幸好放的是草药，这要是谁往里面放点儿不应该放的东西，估计都没人能知道。” 江颜没觉得什么，知道王氏这是打算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她动手的时候是因为担心尹玉堂提前知道，所以不喝，特意打点了厨房的下人不让说的。 但是江颜就是怕这个事儿，所以放东西的时候，特意让厨房里面的一个下人看着，免得说她手脚不干净。 “婶娘说的对，不过其实也不用担心。”江颜显示点点头承认了王氏的说法，然后才眨着眸子，笑起来道，“毕竟不管是送给谁的，肯定都会有人帮忙先尝尝，到时候出现问题，也来得及救治。” 反正尹二叔和王氏比尹老爷子先吃这事儿，江颜就没打算让过去。 尹家是一家及其守规矩的人家，所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合规矩的。看着王氏和尹二叔这么着急转移话题，就知道肯定尹老爷子不太高兴。 尹老爷子不高兴了，就能教训尹二叔和王氏了。 江颜在心里骄傲地轻哼一声，尹玉堂她欺负可以，外人欺负，绝对不行！ “行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开口的尹老爷子终于开口，一摆手道，“老二家的，你们先回去。你们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王氏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尹二叔却皱起眉头，扯一把王氏，两人这才退下去了。 人一出去，江颜就收敛了刚才是无辜又单纯的神色，乖乖地往尹老爷子面前一跪，低眉顺眼道，“阿颜错了。” 尹老爷子微微扬眉，问道，“你哪儿错了？” 这人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江颜就觉得像是人精一样。往里面加东西是为了尹玉堂好这种话也就忽悠忽悠王氏那种没怎么长脑子的，想忽悠过去尹老爷子，根本就不可能。 方才江颜琢磨一圈，最终还是觉得直接认错来的快些。 “东西是阿颜放的，不过不是为了郎君好，只不过是想让郎君吃到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好让阿颜解气罢了。”江颜老老实实地将实话说出来，还看着尹老爷子，小声道，“方才阿颜与二婶娘置气，这才胡说八道的。” 要是刚刚就他们三人在场的话，江颜也就不乱说了。 “哦？”尹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 没等她再供出来什么呢，尹玉堂就也在一旁跪下，挡住江颜半个身子道，“这等事情闹到祖父面前，是孙儿的错。送到祖父面前的东西没有检查过，是孙儿草率了。” 一直在自己家里，再加上煲汤的人也是一直在尹家的丫鬟，所以尹玉堂也没有太多防备。 他没想到，居然会冒出来一个江颜。 方才王氏的话让尹玉堂的心也一沉，这尹家上下都这么不防着江颜，若是有一日她真的打算给尹家下毒，怕是都没有人能躲过去。 前生就是被江颜毒杀的尹玉堂心中逐渐冷下去，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厨房一定要防着江颜，经过她手的东西，都要先去试试毒。 江颜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尹玉堂挡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乖顺地低下头道，“反正，是阿颜做错了，祖父您要是生气的话，就罚阿颜好了。” 她早就已经打听过了，尹家是个书香门第，就算是责罚也不过就是抄书之类的。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大理寺了，磨磨蹭蹭的不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江颜万万没想到的是，尹老爷子没生气，甚至还笑起来。 “你们两个倒是有些意思，我问你，你是为什么和他生气的？” 尹家家风严谨，所以鲜少会有这么活泼的姑娘进来。 江颜是一个，他早年就逝去的妻子也是一个。 现在尹老爷子经常会在江颜的身上看见他逝去妻子的影子，所以下意识地也就多了几分纵容。 “阿颜不敢说。”江颜是有心在尹老爷子的面前告状的，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尹老爷子摆摆手，“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 “祖父您应该也听说过，阿颜在嫁人之前，曾经与小王爷有些关联。但是阿颜嫁过来之后大病一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小王爷，也不记得阿颜曾经与他有过什么感情。”江颜说的直白，甚至悄悄地望旁边挪了些，生怕被尹玉堂打断，“但是郎君却不信，昨日郎君还怀疑，阿颜要和小王爷私奔。一时气不过，就往里面加东西了。” 江颜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所以神色也认真又正经。 尹老爷子一听，面色就逐渐冷下来了。 半晌，他才摆摆手，冷着一张脸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尹瑜，你留下。” 眨眨眸子，江颜有些茫然，不过左右是没打算罚自己，她生怕尹老爷子反悔，行个礼提着裙摆就跑了。 人一跑出院子，她整个人都松口气。 本来以为送到尹老爷子面前会闹出好大一个事儿呢，没想到就这么解决了，不过回去得找尹衾打听打听，这尹二叔是个什么人物。 看着和王氏一样，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等等！” 刚迈出两步，江颜就被人给扯住了。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尹白露气咻咻的脸。 江颜粲然一笑，神色无辜，“白露，你怎么过来了？找我的么？” “当然是找你的！我问你，你在里面的时候为什么要帮着尹玉堂说话，居然在祖父的面前诋毁我爹！”尹白露长得本身就有些壮硕，再加上王氏投喂的太好些，如今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裳，看着就五大三粗的。 江颜默默后退一步，退到自己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笑起来，反问道，“我帮着我男人，有什么不对的？” 这话一出去，不仅仅是尹白露，就连旁边路过的两个婢女都跟着愣住了。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颜，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这种直白露骨的话来。 尹白露还没嫁人，面皮又薄，这会儿一听，脸都红了，手指头哆嗦着指着江颜，“你你你你，你不要脸了吗？”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江颜觉得有意思，越说越过分，干脆眨眨眸子道，“我不仅白天帮着他，在晚上你们看不见的时候，我也是会在某些地方帮着他的。” 说完了，她还极具暗示意味地对着尹白露眨眨眼。 尹白露脸红的几乎能煎鸡蛋了，她颤抖着手指，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她还没嫁人，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听见她将这种虎狼之词当众说出来，吓得腿肚子都打哆嗦。 那里头可就是尹老爷子的院子，但凡被里面的人听见了，还不得被关个一年半个月的？！ “你们说什么呢？”尹衾听说她神色焦急地跑到尹老爷子这，就也追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江颜神色天真又无辜，笑着道，“没什么呀，我就说晚上的时候我会帮你阿兄整理一下书籍而已。白露，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她丢下独自一人脸红的尹白露，拉着尹衾转身就走。 尹衾看她一眼，神色复杂道，“我不想问，你别说话。” 江颜贼兮兮一笑，也没打算将刚刚的事情告诉她，而是低声道，“我们去偷听一下祖父和尹瑜谈话怎么样？” 第117章 老娘是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江颜自己是琢磨着学会投壶回去和李燕安江凝一起玩，所以学的格外认真，扯着柳九不放手。但是柳九却觉得江颜是因为尹玉堂的事儿，跟尹玉堂不高兴，跑他们这撒气来了。 对此浑然不觉，觉得自己学会一项新技能的江颜还开开心心地没去祸害他们。 殊不知，在整个大理寺，江颜已经被传言称一个因为男人不爱，所以只能孤苦伶仃祸害他们的老妖婆。 当然也有不相信的，比如尹玉泉。 尹玉泉倒不是想为江颜辩白什么，只不过她毕竟算是尹家的人，江颜的名声坏，就是整个尹家的名声坏。 “你们怎么就不觉得他相思病的对象是江颜呢？”尹玉泉据理力争，条条是道地分析道，“说不定是他们两个吵架，借着这个机会和好！” 虽然尹玉堂会用这么低劣的法子，说出去尹玉泉自己都不信。 信不信的另说，现在脸面是一定要撑住的。 柳九撇撇嘴，作为半个当事人出面道，“绝对不可能是江四娘，要不然怎么可能摔门就出来了？尹少卿就没有什么心上人之类的吗，听说他们是圣人赐婚，可能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们在这吵也没有用，要不过去问问。” 于是，和江颜关系“最好”的柳九就又一次被推出去问问题。 柳九磨磨蹭蹭地到江颜院子门口，正好看见她和莺儿坐在树下乘凉，心虚地喊道，“江四娘。” “呀，小九儿。”江颜笑眯眯地招呼一声，招招手道，“正好，进来坐坐？刚冰好的樱桃。” 柳九一个外男，自己没敢进，应是扯着尹玉泉才进去，开门见山道，“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的。” 江颜笑眼弯弯，“嗯，你说。” 她最近差不多消气，也没太折腾这些人。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不过……我听见少卿好像是相思病？少卿是对江四娘你吗？”柳九上来就是一个直球。 江颜微微一愣，撇撇嘴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对我。他……” 刚想说是对李仁之，江颜突然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可能都不知道尹玉堂和李仁之的爱恨情仇，顿时改口道，“说不定是误诊。就算他真的有相思病，肯定也是对某个矜贵的贵人。” 比如当今圣上李仁之。 瞧见江颜这个时候还在嗑瓜子，柳九脑子一抽，问道，“尹少卿喜欢别人，你就不生气么？” 长安传言，江四娘善妒，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江颜挑眉，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他喜欢谁和我又没关系，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喜欢他一样。” 要是尹玉堂真的能进宫和李仁之白头偕老去，她乐得自己清净，免得现在每天看见就觉得火大。 江辰的事情，她还记仇呢。 “江颜！”尹玉泉只觉得脸上火热，像是自己被落面子一般，他急切地反驳道，“你是他的妻子！怎可说这种话？你这女人还要不要脸？” 怎么能这般无视自己的夫婿？ 江颜顺手将瓜子皮丢在尹玉泉的怀里，口气有几分像是王氏的泼辣，“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又要新娘大度不善妒，又要心心念念挂着你，凭什么啊？凭你长的丑脾气大光有一张嘴只会对着家里人闹？” “你！”尹玉泉恼火，但他好歹也是尹家出来的人，克己守礼，骂人也只会骂那么一句，“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田舍妇！” 江颜翘着二郎腿，晃荡着好不快活，提醒道，“我是你三嫂，你骂我就是骂尹玉堂，骂他就是骂你自己。我是田舍妇，你们一家子也都是，懂吗？” 就这点儿词汇量还出来跟她叫嚣，她就是懒得张嘴，否则绝对能把尹玉泉怼的怀疑人生。 “哼，逞口舌之快。”尹玉泉嫌恶。 江颜一脸惊恐，语速极快，“不会不会，不会真的有人跑到别人家门口来叫嚣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不会真的有人这么没家教没素质？天啊，大理寺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简直刷新我的三观下限了。” 乍一听是慌张，再仔细一想，尹玉泉就觉得这话格外嘲讽。 在尹玉泉开口说什么之前，江颜先捏着水杯笑吟吟地开口，“哎呀，您是靠着一己之力好不容易进大理寺的年少有为的录事，总不会和我一个‘田舍妇’一般计较？”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 “要不是看你还算是个人，我也不会和你多话。”江颜的脸色一瞬便冷下来，摆摆手道，“莺儿，开门，放狗。” 好端端的一句送客成了放狗，搞得要往外走的尹玉泉脚步顿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柳九是小门小户的，也不敢招惹江颜，顾不上脸面上的事情，转身就要走，却被江颜给喊住了。 “哎，小九儿。我说开门放狗，你走什么？” 夹在两人中间，柳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等尹玉泉转身拂袖气咻咻地一走，江颜才换下那副冷冽的神色，轻声道，“抱歉啊。” 没想到会被道歉的柳九一愣。 江颜像是有些心虚，捧着水杯叹息一声，才一本正经道，“我这么说话你肯定很难办，刚刚在气头上，顺口就出去了。要是回头尹玉泉难为你，你跟我说，我帮你和尹……大理寺卿说一说。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和仕途的。” 她眼神清透，声音软糯，模样没有方才的半分泼辣刻薄。 像是邻家的小姑娘。 “也是我不好，江四娘你和尹少卿的事情是私事，我本来不该来问的。”她一这么说，柳九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怕江颜。 江颜摇摇头，声音宛若叹息，“我知道你们都好奇我和尹玉堂的事儿，不过我们的事儿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你们也还是别多打听了。” 柳九连连点头，为了保命和官职，他以后再也不打听了。 江颜伸个懒腰，觉得心力交瘁。她果然还是想早点和离，自己回去过日子。 “总而言之，老娘是他尹玉堂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这话柳九没法接，江颜也没打算让他接，她就只是招呼着柳九吃点糕点樱桃，好好休息。 他在江颜这吃到半碗樱桃，然后才回去。 吃人嘴短，柳九回去也没好意思说江颜什么坏话。 他不说，尹玉泉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谣言发酵一晚上，柳九就发现事情有些超出掌控，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 “哎，你听说了吗，尹少卿为别人得上相思病，江四娘却善妒不让人进门呢。” “明明是尹少卿喜欢上珺仪贵主了，但圣人不想让贵主嫁到尹家，怕尹家功高盖主，这才把江颜送过去的。” “那你们知道珺仪贵主喜欢谁吗？珺仪贵主喜欢江四娘！” “珺仪贵主喜欢她不说，她还和小王爷不清不白的，前不久听说还有小王爷的子嗣呢。还有她家那个兄长，好像也不干净。” 午饭时间，柳九听着大理寺上下都开始研究江颜小产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时，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要是传到江颜的耳朵里，大理寺还不得要翻天去？ “这传言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尹玉堂蹙眉看向小厮，觉得格外离谱。 “不清楚，今日一早，吏舍那边就传起来了。” “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尹玉堂也并未放在心上，起身道，“今日要见的人就在京郊，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便是。” 他也好理清思路，想清楚那“相思病”的事儿。 他对江颜有相思病，怎么可能？ 尹玉堂一走，就是一下午。 眼看着就到休市的时候，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等尹玉堂形色匆匆地回大理寺，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他也没管旁边人递过来的是什么便一口喝下，觉得辛辣才回过神来，“酒？” “尹少卿刚从外头回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话正说着，大理寺卿便迈步进来，四处打量着问道，“我那坛子酒你们谁看见了？那可是烈酒，一杯可就能门倒一头牛的，你们别偷着喝啊。” 尹玉堂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僵硬地回身，“你看是这个么？” “对对对。”大理寺卿连连点头，然后问道，“你喝了啊？” 尹玉堂点头。 深知尹玉堂酒量不太行的大理寺卿立即道，“那你先回去休息，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别出来了，一会儿你们吃的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自打许久之前的宫宴上看尹玉堂喝醉过一次之后，他们这些同僚再也没人敢请尹玉堂喝酒。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宴请，那也是能喝茶喝茶，能喝水喝水。 喝醉的尹玉堂反差大到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这种棘手的事儿，还是丢给江颜处理比较好。 大理寺卿在心里给江颜默默祈祷一下之后，转头就差人将尹玉堂“押送”回去。 第118章 尹少卿今天写检讨了吗 回院落时酒劲还没上来，尹玉堂看见江颜躺在房檐下的躺椅上听雨声还顿一下脚步，目不斜视地就进门去，没多给江颜一个眼神。 江颜也不介意，或者说，她巴不得尹玉堂不搭理自己。 “那就麻烦江四娘您好好照顾尹少卿。” 丢下这么一句，来送人的转身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照顾？ 江颜纳闷，这人哪儿需要自己照顾了？ 她没放在心上，在躺椅上晃晃荡荡，没一会儿的功夫眼皮就开始打架，觉得十分困倦。 正在琢磨着要不就这么进屋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躺椅旁边多出一个人来。 尹玉堂。 衣裳还没换过，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连头发都还贴在脸颊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一阵惊悚涌上心头，江颜猛地坐起身，差点儿从躺椅上摔下去。 好在一只手臂牢牢地护住她，“小心。” 江颜终于知道为什么说要让她好好照顾，因为这兔崽子又喝多了。 被酒气浸润过之后，尹玉堂的神态都柔和几分，不像是往日的冷冽，甚至有些像是小白兔一样怯生生的。 “谢谢。”江颜将胳膊抽出来，神色冷漠。 反正喝醉之后的尹玉堂对她没有杀意，她可以安心继续睡觉。 至于尹玉堂，爱哪儿玩就哪儿玩去。 约莫一炷香之后，江颜被旁边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咬牙切齿地坐起身来，磨牙问道，“你要干什么？” 哪儿有人能就在旁边这么看着她，一看看这么长时间的？ “你生我气了？”尹玉堂问。 这个直白的问法让江颜顿一下，才认真点头，“生气了。” “为什么？”喝醉酒的尹玉堂不仅执着，还很直白，一点平日傲娇的样子都没有。 江颜捂脸，觉得自己没法想象平时的尹玉堂和现在的居然是一个人。 见江颜不说话，尹玉堂追问道，“我跟你道歉，你能不生气了吗？” 尹玉堂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对这样的人摇头拒绝简直太要命了。 江颜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的表情，妄想抵御这种诱惑，“不行。” “为什么？”尹玉堂委屈。 江颜忍着自己答应的冲动，条理清晰地道，“让我生气的人也不是你，而且你也没什么错，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你现在喝醉了，说出来的话都不算数的。” 明天早上醒过来，尹玉堂肯定什么都记不住。 没有必要逞口舌之快。 感受到一股小小的拉扯，江颜被迫放下手去看尹玉堂，就看他神色格外正经认真。 “如果你怕我反悔，我立字据给你看。”尹玉堂揪着她的一小片袖子，有些紧张，“我保证不会反悔。” 江颜没动。 她甚至都能想到，明天尹玉堂醒过来看见字据会是什么反应，一定会说她趁人之危，然后说字据不作数。 没必要。 更何况…… 江颜将自己的袖子从他的手里扯出来，强迫自己硬着心肠道，“你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道歉也没用。” 像是尹玉堂这样的人，应该觉得她生气的点十分不可理喻。 “我知道。”尹玉堂见她不动，甚至口气带上几分哀求，“立字据，好吗？” 鬼使神差的，江颜答应了。 不仅答应，还跟着他回到房间，看着尹玉堂伏在桌案上写着所谓的字据。 一笔一划，认真极了。 “尹瑜。”江颜趴在桌子上看他，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上次喝醉时，尹玉堂根本没认出她是谁，那种恐慌和小心谨慎也完全不是对着她的。现在所谓的认错，应该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江颜。” 万万没想到的是，尹玉堂抬头，真的喊出她的名字。 江颜一愣。 不等她回神，尹玉堂就将字据递到她的面前，“你看看。” 上面满满的都是字，一笔一划像是小孩子认真写出来的，江颜粗略扫过几眼，觉得这不是什么字据，应该叫检讨书才对。 “我不该在你兄长生辰当天把你带走，也不该说那些话。”尹玉堂紧张地握着笔，看向她时敛下眸子，声音带上几分为不可查的抱怨，“可我受伤，你也没问过我一句疼不疼。” 尹玉堂越说声音越低落，“后来在尹家，你也不为我说一句话。” 他身上的衣裳还没换过，气质像是路边淋雨的流浪狗，说不出的可怜。 江颜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这人真的喝醉了吗？ 喝醉了为什么神志能这么清醒？ 是不是糊弄她玩呢？ 望向尹玉堂带着几分水色的眸子，江颜内心一动，最终还是叹口气。算了算了，就算是被套路了也无所谓了，先把尹玉堂哄睡再说。 “你先去换衣服，要不要沐浴？莺儿，进来帮他找件衣裳。” 外头莺儿答应一声，推门进来。 江颜站起身，准备将检讨书放在旁边，明天起来再对尹玉堂公开处刑。 等明早尹玉堂清醒了，她一定要站在尹玉堂的旁边，声情并茂地朗读。 不曾想，她刚一起身，尹玉堂就也跟着猛地一起身，紧张地道，“你要去哪儿？” 尹玉堂这么一动，把桌上的水杯也碰倒了，正好洒在桌面上的纸张上。 “我就放个东西。”江颜哭笑不得，用布巾抢救着桌上的纸张，无奈道，“你先换个衣服，然后去床上等我，一会儿我就过去。我不走，你乖乖的不要闹。” 分明还有些不放心，尹玉堂坐在床边，眼珠也一直盯着江颜不放，生怕她跑了。 莺儿一见这个气氛，赶紧找出衣裳来，迅速离开关门。 让两人单独相处。 简单地处理过纸张，江颜发现上面已经有些字晕开看不见了，在心里叹气之后，江颜无奈回到床上陪着尹玉堂。 “好了，我过来了，你睡，我守着你。” 一回生二回熟，江颜觉得自己带喝醉的尹玉堂已经是一把好手了。 - 次日一早，江颜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的。 揉揉眼睛，江颜打个哈欠问，“谁啊？” “尹少卿还没起吗？” 这一问，江颜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平时这个点儿尹玉堂人早就在卷宗阁了，今天好像还在床上。 “没呢。”江颜打个哈欠，活动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关节，从桌子前面站起身道，“我给你叫他啊。”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居然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晚上。 难怪身上各个地方都觉得疼。 “尹少卿。”江颜拍拍尹玉堂的脸，懒洋洋地道，“别睡了，起床干活了。” 手刚碰到尹玉堂的脸颊，江颜就觉得不太对劲。 等再碰一下，江颜就皱起眉头，开口对外面喊道，“莺儿！” 莺儿立即推门进来，“四娘？” “去找个坐堂医来，尹少卿病了。”江颜说话的时候还趁着这个机会揉揉尹玉堂的脸，肆无忌惮地占个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被雨淋湿后没及时处理，尹玉堂发热格外厉害，昏迷不醒。 听说尹玉堂生病，大理寺卿和尹玉泉都凑过来看，还有几个平日比较好事儿的，也跟着过来看热闹。 “昨天他要去京郊见人，没想到居然会被雨淋。”大理寺卿摇摇头，无奈道，“他以前身体也没这么差，这次应该是积劳成疾了。” 江颜没说话，只是坐在旁边打个哈欠。 她昨天晚上临近天亮才睡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困倦得很，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都想爬上床和尹玉堂一起睡了。 “对了，带回来的东西呢？”尹玉泉看一眼江颜，立即想起来证据是和兵部有关。 “在桌子上，昨天我看见少卿放在桌上了。” 这是昨天送人回来的那个。 尹玉泉一个箭步窜到桌子旁边，才刚拿起桌上的纸就皱眉道，“就这个？一个字都看不清啊。” “当然看不清了，昨天一杯水浇上去，差点儿什么都没了。”江颜脑袋靠在莺儿的身上，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气氛沉默一瞬。 “江颜！” 江颜被尹玉泉气急败坏的一声吓一跳，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他怒气冲冲的脸，十分不解，“干什么？” “证据是不是你毁掉的？”尹玉泉拎着那几张纸，对着江颜咆哮，“此事事关兵部贪墨，和你江家有关！你来大理寺，是不是就是为了要将这些证据毁掉？昨天灌醉三兄，也是你有意为之！” 原本睡眠不足就觉得火大，现在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江颜更是冷下脸，正要反驳时，却又一个身影挡在面前。 大理寺卿口气无奈，“都先停一停，证词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尹少卿还病着呢。” 看在大理寺卿的面子上，江颜才压着自己的火气，转头抱住莺儿的腰，选择不搭理尹玉泉。 “就只是昨日伤风，休息一下就好。”坐堂医收回手，权当没听见方才的话，“照方抓药，一天三次，喝个两三天差不多就能痊愈。这位娘子，您去煎药么？” 一般人家都是交给女主人的。 不想，尹玉泉却冷笑一声，嘲讽道，“给她？谁知道她会不会给三兄下毒。” 第103章 你是什么东西 江颜是打算回去偷听的，奈何尹衾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她为了打听关于尹二叔的事情，也就只能作罢。 尹衾听说江颜问尹二叔，面色也微微变了一下，然后才避重就轻地给江颜说了一点儿。 等两人聊聊天到晌午吃饭时，尹老爷子那边的小厮却突然过来了。 说是晚饭的时候一起去正堂用。 江颜是没觉得怎么样，尹衾倒是有些意外。 尹家这么一大家子，看上去虽然还没分家，还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实际上早就面和心不和了。所以说，各家都很聪明地自己吃自己的，免得在尹老爷子的面前惹不痛快。 这不是年不是节的，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尹衾心里琢磨，也不好和江颜说，就只能委婉地开口道，“今天晚上的家宴，你稍微小心一些。二叔记仇，你今日当面做了这种事情，之后肯定会在家宴上对你做什么的。” “没事儿，我还能怕一个老头子么？”江颜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显然是不放在心上。 再可怕还能有尹玉堂可怕么？那可是结婚当天就打算弄死自己媳妇儿的人，她都能活过来的，怕什么尹二叔？ 倒是尹衾见她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又不好直说，就只能冷哼一声道，“你就逞能，等到时候要是被二叔为难了，我和阿兄可不会帮你。” 尹衾能不能帮她另说，但是尹玉堂估摸着就算是为自己的面子，也一定是会帮忙的。 - 家宴。 江颜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年代的家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早早地就去了，老老实实地在旁边一坐，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儿，让人看出端倪来。 江颜的位置是尹玉堂给安排的，在尹老爷子的下手，两边分别是尹衾和尹玉堂，也算是把她给保护起来了。 江颜一坐下，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几分打量，不久之后就不屑地挪走了。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看上去很年轻，似乎要比尹玉堂小上一些，感觉和江辰差不多大，模样一看就是随了王氏，眉眼间都能看出王氏的模样来。 倒是看不出什么尹二叔的。 这个人……好像是尹家的老五，是尹玉堂的弟弟，叫尹玉泉。 家宴一开始，就出乎江颜的预料了。她本来以为像是尹老爷子这么认真严谨的人，吃饭的时候肯定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和出殡差不多。 没想到的是，家宴十分的“热闹”。 声音从开始就没停过，只不过一直都是女眷的声音。 王氏像是在招呼客人一样招呼着尹玉泉，一会儿让吃这个，一会儿让吃那个。 等吃过两口之后，王氏的目光就落在尹玉堂的身上了。 江颜立即调整好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王氏的嘴炮。 “玉泉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惦记着给老爷子买点儿什么东西，都说了不用不用了，还非要坚持。”王氏夸张地叹一口气，目光看向尹玉堂道，“玉泉就算如今是大理寺的人，也没见说自己要买个房子出去住的。” 看来尹玉堂离开尹家果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尹家人大多数都不太接受？ 江颜看一眼旁边的尹玉堂，就像是猜测的那样，尹玉堂面上的表情就没有一丝丝的变化，简直就像是没说他一样。 王氏这哪儿能甘心，继续道，“玉泉也是想着能在近前孝顺孝顺老爷子，就算是翅膀硬了，也没惦记飞出去啊。” “案可能是翅膀硬的还不够彻底。”江颜放下汤碗，将唇边的痕迹都擦掉了才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位就是五弟？听说一把年纪了还没婚娶，你可千万不能学你三哥。郎君虽然年岁大了，但是毕竟身居高位，就连皇上也惦记着。但是大理石录事这职位……俸禄也说不上是很多，要是过了年岁，说不定就找不到合适的媳妇了。” 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 江颜一张口说的就是王氏最拿不出手的地方。 尹玉泉和尹玉堂的年岁其实都差不上一年，但是一个是小小的录事，而另外一个是中书侍郎，简直是天壤之别。 “哎呀。”江颜还装模作样地掩唇，抱歉地道，“对不起啊婶娘，我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郎君一样，年纪轻轻便大有所为的。五弟现在这个年岁能做到大理寺录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氏两眼一翻，差点儿直接气出脑血栓来。 刚见面第一眼她就看着江颜不顺眼，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越接触就越觉得，这丫头简直太能言善辩了。听上去话没什么针对性，但是往往一听就能让人气半死。 见王氏不开口了，尹玉泉才冷声开口道，“玉泉见过三嫂嫂。三嫂嫂，江家的规矩，就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 “江家的家教如何，五弟还是仔细去学习一番的好。”江颜面对这样的话仍旧是微微玩着唇角，笑起来的时候风轻云淡的，“但是五弟，人贵在自省呀。” 江家的家教好不好容不得你说，但是这么和嫂子说话，尹家的家教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来，尹玉泉的脸色都黑了。 “不管这身份怎么样，反正五哥手底下没有什么人命官司。”尹白露在旁边气不过，冷飕飕地跟上一句。 她今天上午就在江颜手上吃亏了，心里多有不甘。这回儿见王氏也被怼回去了，就忍不住扒出来陈年往事。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一直在旁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尹衾更是面色一白，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白露！”就连尹二叔都觉得这话有些过了，呵斥一声。 “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尹白露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看尹老爷子没拦着，就只当成是纵容了，她冷哼一声道，“当年要不是因为有尹衾这个扫把星，家里怎么会出那样的事情！三哥倒是爽快了，出事儿了直接就离开尹家，将这一堆烂摊子丢下来给我们收拾。当时要不是因为有阿娘的话，他们家的烂摊子谁能收拾？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江颜听不懂。 但是她能看出来，提起这件事情之后，尹衾的样子就不太对劲了。 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垂着脑袋浑身都有些发抖。 江颜微微蹙眉。 好在因为人多，所以屋子里面的案桌摆的也算是近的，江颜一伸手就能握住尹衾的手。 她轻轻地握住尹衾的手，轻声开口道，“别怕，交给我。” 尹衾茫然抬头。 “祖父，说起阿衾……阿颜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商量。” 见江颜放弃和自己针锋相对，转头去向老爷子说话，尹白露就当是自己胜利了，神色有些得意。 不想，江颜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就让尹白露将口中的樱桃毕罗掉出去了。 “阿颜想带她走。”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面都安静下来了。 尹老爷子眸光一转，看向江颜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冷声问道，“何意？” “先前祖父您也听见了，白露说阿衾是扫把星。阿颜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这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江颜叹息一声，望向尹老爷子道，“阿衾还没嫁人呢，如今年纪轻轻的，若是白露这话说的多了让外人听见，阿衾还怎么嫁人？所以阿颜想着，等什么时候和郎君一起回中书侍郎府的时候，将她也带回去。” 这事儿她都已经惦记很长时间了，既然尹玉堂一直不松口说同意，那江颜就去和尹老爷子说。 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不能被尹家人这么祸害。 “不行！” 尹老爷子还没等说话，王氏先拍桌而起，对着江颜怒目而视道，“你这才嫁过来几天，就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的，要是再给你两天时间，还不翻天了去？” 王氏这么激动干嘛？ 江颜一怔。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指手画脚我们尹家的事情！别以为你是陛下赐婚给三兄的，就什么事儿都能你说了算！”尹白露也急了。 江颜没接话，倒是微微眯起眸子，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如果他们真的很讨厌尹衾的话，那尹衾离开应该是件好事儿。 他们两人应该会觉得开心才对。 但是眼下的反应分明就是不想让尹衾离开的，这是为什么呢？ “江颜！”就连尹二叔也拍桌而起，恼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分家么？” “未尝不可。” 尹玉堂的声音多少有些冷淡，但是却坚定不容人反驳。 他抬眸看向尹二叔，轻声开口道，“既然二婶娘对我出去独居一事颇有微词，那不如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彻底分家。” 江颜人傻了。 合着尹玉堂之所以一直都没拦着她，是因为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她被算计了？ 第119章 大郎，吃药了 “那你行你去。”原本都已经站起身的江颜又一屁股坐下，把手里的药方往桌子上一拍，挑眉道，“你是她亲弟弟，你多安全。去去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他熬药。这可是发热，耽误不起的。” 尹玉泉一顿，觉得这事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一般来说，江颜现在不应该据理力争不能给下毒吗？ 这算是承认了吗？ “快去啊。”江颜坐在椅子上打个哈欠，支使起尹玉泉来，“哦对，你去膳房煮药是？那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容易消化的东西回来，比如小米粥什么的。他没吃饭，肯定难受。” 尹玉泉这话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方才江颜要去，是他自己给拦下的，现在虽然无奈，也只能忍着自己的不甘心，灰溜溜地拿着药方去煎药了。 不用煎药，江颜十分清闲，就偶尔给尹玉堂扇扇风，再给他额头上换一条布巾。 自己吃樱桃冰酪吃的好不快活。 尹玉泉在膳房熬药熬出一身汗，瞧见江颜清清爽爽地坐在房间里头吃东西就觉得不爽，将药碗重重放下，阴阳怪气道，“知道的这是你郎君生病，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你没关系呢。” “有你辛辛苦苦的熬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不怕你往里面下毒。”江颜挑着桃花眸子瞧着他，神色里尽是笑意，故意问道，“喂药要不也你来？万一我喂进去的时候下毒怎么办？” 大男人给大男人喂药，画面怎么想怎么奇怪。 尹玉泉一退三步远，恶狠狠地道，“你别耍花招！你赶紧喂药，我走了。” 总觉得再留下来，肯定还会被江颜找各种各样的事情。 说又说不过，江颜又不能动。 尹玉泉窝一肚子的火。 尹家人也真是有意思，一个两个的乐于找她麻烦，还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好嫌弃哦。 江颜在心里叹息摇头，试试药温之后，才转身准备把尹玉堂叫醒。 刚转身，江颜脚步一顿。 等等，她刚刚看见什么了？ 是不是看见尹玉堂睁眼了？ 然后发现她转身又闭上了？ 三岁小孩吗？ “尹瑜？”江颜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也就一晃神的功夫。 床上的人没动，不过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呵，男人，装睡是？ 江颜勾起唇角来，捧着药碗温柔地放到尹玉堂的旁边，自言自语道，“哎，尹瑜你没睡醒可怎么办呀。药是一定要喝的，不如……我把你拍醒？你睡醒了可别怪我，我也是为你好。” 说这话，江颜活动活动手腕，准备抡圆一个耳刮子抽上去。 “聒噪。” 意识到危险的尹玉堂迅速睁眼，望向江颜时神色还有些责备。 只不过如今尹玉堂烧还没退，墨发披散，面色红润，眸中带着几分水光，凶也凶不起来。 “大……咳咳，三郎。”江颜端起药碗含情脉脉，“来，喝药了。” 药是尹玉泉煎的，他也不怕有什么问题，接过来一饮而尽，才发现苦的要命。 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总不能嫌弃药苦。 尹玉堂抿着唇，眉间都在抽搐。 憋着一股笑，江颜随手从盘子里拎出颗樱桃来塞进尹玉堂的嘴里，笑吟吟地道，“好像说你要连续喝三天的药，一天三次。你觉得喝起来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尹玉堂抿唇没说话，不明白江颜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他昨日回来之前，还对自己爱理不睬，今天怎么就像是变回往常了？ 他……喝醉的时候又做什么了？ 尹玉堂觉得自己以后不应该少喝，应该直接戒酒。 免得每次喝多，都会和江颜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昨日做什么了？”尹玉堂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上，还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他揉揉眉心，语气疲惫。 他不提，江颜自己都忘了昨天还有个保证书的事儿。 “你等等啊。” 兴致勃勃地将保证书给尹玉堂拿过来，江颜弯起唇角笑着道，“你看看，昨天你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可不是我逼你。” 只是匆匆看一眼，尹玉堂的神色便凝住。 等他一行一行地仔细看下去，脸色便越发的不好看，等看到最后一行，尹玉堂的手骨节都已经攥得发白了。 他再一开口，声音哑然，“你都看完了？” “没仔细看，昨天你身上还湿透呢，非要写这个。写完就让你换衣服了。”江颜几乎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无心写的，醉酒写的，所以不作数了。 她本来也没指望作数。 在这个年代想要因为这种事情道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江颜之所以留下，就只是想让尹玉堂看看他自己都写了什么。 “这并非我本意，乃是酒后之言。” 果然。 江颜弯着唇角轻轻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并非你本意，是酒后之言。也知道这个东西不作数，你放心，我没当真。” 当时之所以会答应下来，也是为了哄尹玉堂赶紧睡觉。 这点儿自知之明，江颜还是有的。 尹玉堂一怔，瞧一眼她的神色才慢条斯理地道，“江辰生辰是我唐突，所言逾矩，抱歉。” 尹玉堂这话原本是说不出口的。 谁曾想喝醉之后，他竟连什么“你不要不喜欢我”这等孟浪之语都能说出来，相比之下，道歉也没那么难了。 江颜微微挑眉，一度以为尹玉堂可能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嘲讽的话在嘴边绕一圈，江颜抿唇又咽回去。 鬼使神差地，昨天晚上尹玉堂的控诉一直响在耳边。 “你都没问过我疼不疼。” “阿兄做事也的确冲动些。”江颜心平气和地坐在床边，看着尹玉堂正色道，“我替他道歉。” 尹玉堂也有些意外。 前生的江颜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免不了被阴阳怪气一阵。 今生的江颜更是伶牙俐齿，他已经做好准备被嘲讽了。 万万没想到收获的竟然是道歉。 第一句说出来之后，接下来的话就好说的多。 “我先前不知是江辰生辰。” 再回想起来，尹玉堂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那种话去威胁江颜。 大概是头脑一热，顺口胡说。 “算了都过去了，反正他也没吃亏。”江颜倒是想得开，伸手摸摸尹玉堂的额头，“我看看你退烧没。” 尹玉堂垂首，任由她动作。 “温度降下来不少，多喝点水晚上就能退烧了。”江颜的手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落在他的唇角，动作轻柔，“还疼不疼了？” 淤青早就已经不见了。 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但手指落在那里时，尹玉堂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委屈的情绪来。 他一启唇，说出来的话让自己都意外。 “疼……” 江颜没觉得奇怪，也没介意。 伸手摸摸他的唇角，把旁边的布巾换上一个新的，才坐在旁边对他笑道，“生病了得好好休息，你快睡觉，等药熬好了，我再叫醒你。” 尹玉堂摇头，“小病，无妨。昨日拿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尹玉堂就被江颜扑倒了。 他如今病着，身上虚软无力，一扑就倒。 “病了就好好养病，干什么工作。”江颜看着他一脸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大理寺卿都让你好好休息了，你非要逞强干什么？” 江颜也是奇了怪了，这人脑子里除了工作是不是就没别的东西了。 这要是换成江辰，发现自己病成这样，非要闹着她煮糖水罐头才能罢休。 江颜给他盖好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安心睡觉。发烧了多难受啊，有什么事儿等病好了再说。” 说着话，江颜也没忍住打个哈欠。 她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现在眼下青黑，好不可怜。 尹玉堂许是发烧脑子不清醒，竟往床里挪了些许，坦然问道，“睡一会儿？” 江颜十动然拒，光速后退，内心惊恐。 虽然尹玉堂跟她不甩冷脸不傲娇是件好事，但是再亲密的接触还是免了。 尹玉堂是要干干净净地嫁进宫里做皇后的。 可不能被她祸害了。 回头要是让李仁之知道了，她还有好？ “不了不了，你睡，我去趟膳房。”江颜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房间里一下变得空无一人，尹玉堂突然觉出生病的难受来。 好像呼吸都跟着不痛快了。 尹玉堂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睡醒时瞧见一个人坐在床旁边，像是在吹着什么东西。 “你醒啦？”江颜把药碗端起来递过去，幸灾乐祸道，“药好了。” 想起苦涩口感就觉得眉间微抖，尹玉堂一口将药闷下去，苦到表情僵硬。 “喏，吃饭。”江颜的口气像是在哄小孩儿，把粥放在旁边，摸摸他的额头欣慰道，“还好，退烧了。” 尹玉堂蹙眉拒绝，“没胃口，不想吃。” “那你尝尝这个？”江颜献宝似的把旁边的碗拿过来，眼巴巴道，“甜的。” “少卿还是别喝的好，整个膳房的人都看见她想害你了。” 第104章 你算计我 尹玉堂的声音算不上太大，但是在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却是全场都跟着寂静下来了。 尹玉堂的条例清晰，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一样，慢条斯理地道，“我原本就已经不在家中住了，以往为了避嫌不能带着尹衾一起。如今我既然已经婚娶，那她理所应当不该再继续麻烦家里，被我带走也是合情合理。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我相信江颜能很好地照顾尹衾。” 说话的时候，尹玉堂还特意看了一眼江颜。 觉得自己被算计的江颜冷哼一声，没理他。 尹玉堂也不恼，仍旧是看向王氏道，“既然我与尹衾都离开尹家了，那也和分家没什么区别。二叔和三叔如何，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两位自行商量。” 话落下之后，满堂都寂静了。 江颜特意瞄了一眼尹老爷子，发现对方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的恼火的意思。 想来两人是已经商量好了。 合着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就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颜赌气了。 尹二叔一家不好说什么，王氏着急的不行，生怕尹衾真的走了。她一直在给尹二叔使眼色，但是对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面色也多多少少有些为难。 最终还是一直在旁围观的尹三叔开口道，“这……不好？” “如今老爷子还在呢，我们就商量分家的事情，多不好啊。”尹三叔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个和事老，这会儿也是轻声道，“方才白露说的是过分了些，但是也不能因为就坏了家里的感情。二嫂，不是我多嘴，但是白露你是真的该管管了。” 现在王氏就算是不爱听，也只能点点头跟着道，“是是是，都是白露不会说话，让阿衾生气了。就姐姐妹妹之间的吵吵闹闹，怎么能扯上分家呢？这太过了。” “但是如今郎君已经出去自立门户了，阿衾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又是她嫂嫂。若是再让她一个人呆在尹家的话，怕是对郎君的名声也不好听啊。”江颜眨眨眸子，轻声开口。 她虽然不知道尹玉堂到底是想做什么，虽然是把自己当成筹码来计算了，但是眼下对江颜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尹衾顺利离开尹家。 所以也不介意暂时被利用一下。 搬出这个借口来，王氏也不好说话了。 倒是旁边一个小姑娘轻声开口，“母亲，三嫂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继续让阿衾在家的话，外面恐怕会议论三兄的。” 这姑娘江颜记得自己见过，好像是叫尹白霜，平日里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就算是开口了也是细声细气的，从来都不显眼的一个姑娘。 没想到这话才刚说出来，尹白霜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 王氏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懂什么，大人说话，谁让你接话了！” 这一巴掌落下，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就尹白霜自己看着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乖乖低下头，轻声道，“是女儿僭越了。” 说完这么一句，就自己乖乖后退一步，不再开口了。 “二婶娘。”江颜就看不过王氏欺负小姑娘，便开口道，“您有关注我们家事儿的功夫，还是多关注关注白露的婚事。白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要是她不嫁人的话，我们家阿衾也很难说亲事啊。和你们家白露不一样，我们家阿衾可是要好好挑一挑选一选的。” 王氏气的脸都红了，这么多人都在呢，就说尹白露嫁不出去？ 这个江颜到底会不会说话的？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尹白露火气也上来了，她的性格和爹妈都特别相似，脾气十分暴躁，直接就要动手。 江颜怎么可能会让她碰到？一步错开的时候，却不经意地从尹白露的衣领处看见了什么东西。 江颜眼睛一亮。 她说今天这么热的天儿，为什么尹白露没穿齐胸襦裙呢，合着原因在这了。 江颜伸手直接握住尹白露的手腕，惊声道，“白露，你这是什么东西！” 她不顾尹白露的挣扎，伸手就扯向她的衣领，看清之后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尹家是名门大户，你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江颜急急上前两步，将尹白露的领子又结结实实地扯上了。 “二婶娘！既然白露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你还不说亲又在等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尹家名誉扫地吗！”江颜一转头又对上王氏，急得直跺脚道，“今日幸亏是家宴，幸亏是被我发现了，若是被旁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虽然没人看见尹白露身上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江颜的这个反应，就足以让大部分人知道了。 尹老爷子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问道，“王氏，怎么回事儿！” 自从被江颜扯住衣领，尹白露人就傻了，面色惨白。这会儿她茫然无措地望向王氏，眼睛里面都有眼泪了。 “祖父！您就别问了，白露肯定也是无心的！”江颜慌慌张张的，都要急哭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白露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说话的功夫，江颜看着是在扯着尹白露的衣领不让露出来，实际上却是让尹三叔家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尹三叔家的女儿没什么心机，年纪又小，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也是莫名其妙的，皱着眉头问道，“三嫂，她脖颈上不就是有个红痕么，为何不能嫁人？” 红痕！ 在心里给这丫头点个赞，江颜感慨了一下果然尹家的人都是天然黑。 见在场的人面色都变得有些复杂，王氏脑子一抽，竟然两眼一闭直接向后倒去。 既然事情解决不了，那就—— 装死！ 王氏落地的声音肉感十足，江颜听着都觉得后背一疼，她看着尹二叔家的人慌慌张张地去叫坐堂医，才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看向尹玉堂道，“郎君，怎么样，我配合的还可以么？” 尹玉堂看她一眼，没说话。 本意就只是想分个家，先前也已经和尹老爷子商量过了。哪里想着江颜居然扯出来这么大的事儿？ 不过……他倒是并不介意。 前生的时候就一直是二叔家的王氏管着家里，自从尹老爷子没了之后，家里面出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多。没等尹衾嫁人，就闹出来了尹白露和别人私通的事情。 因为这个传言，所以尹家的姑娘名声都算不得多好。 就连尹衾嫁出去的时候，也受到了影响。 尹玉堂想把人带走，也是有这个原因的，没想到居然直接就被江颜给说出来了。 还不知道二叔家要怎么收场呢。 “哎，郎君。”没得到尹玉堂的回应，江颜像是不甘心一样，又低声开口道，“你早就想好要将尹衾带走了？那你之前和我吵什么呢？” 她还敢说！ 尹玉堂一想起私奔的事情，目光顿时就横了一眼江颜，打算之后和她好好算账。 见尹玉堂不理自己，江颜自讨没趣，转身和尹衾聊天去了。 王氏本来就是装的昏迷，所以身体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却检查出来别的了。 “恭喜尹郎君，夫人有喜了呀。” 尹二叔手上的杯子直接就掉下去了。 他们两人已经这个年岁了，都已经好些年没有过子嗣，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也难免尹二叔慌张。 “江颜。”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了王氏身孕慌乱的时候，江颜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喊。 她侧眸看过去，就看见尹玉堂定着眸子看着她，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道，“你帮我一件事情，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江颜眨眨眸子，“你说。” 能让尹玉堂主动开口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今天江颜开心，听听也无妨。 “你帮我将王氏的管家权交个陈氏。”尹玉堂接着喝水的动作轻轻指了一下一直在尹三叔旁边没有说话的女人，轻声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条件，你随便提。” 随便提？ 江颜心动了。 她看看陈氏，再看看昏倒在地上的王氏，眼圈一转，轻笑着道，“成交！” “二婶娘居然有身孕了？” 江颜出声的时候，尹二叔瞪了她一眼，十分不满。 尹玉泉更是直接，推搡着她道，“你离我阿娘远些！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阿娘又怎么会气昏过去！”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我让二婶娘生气了。”江颜一脸愧疚，道歉的特别快，她双手合十，感叹着道，“不过二婶娘之所以会晕过去，一定是因为太累了。” 原本躺着的王氏听着还挺舒服，一听见江颜说这句话，心里立即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江颜下一秒就道，“二婶娘都已经有身孕了，却还是掌管着这么大一个家，肯定太操劳了。以后为了这个孩子，二婶娘也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微微一顿，江颜看向尹玉泉，眨眨眼睛笑道，“你说是不是？” 第120章 人间甜桃江颜颜 江颜一片好心好意，结果这孙子居然过来搞事，她磨着后槽牙几乎起了杀人的心。 不过，江颜是个举止文明态度可爱的娇俏少女，当然不能做出破口大骂的事情来，所以就只是弯着眉眼笑问道，“哦？膳房的人看见我往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尹玉泉理直气壮：“糖。” 原本神色凝重的尹玉堂这会儿一顿，眸子转向尹玉泉，神色像是在考虑要不要送他去看看坐堂医。 可能是怀疑智障的眼神让尹玉泉觉得毛骨悚然，他立即为自己辩解道，“膳房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江颜几乎把一罐子的糖都放进去，而且还好一顿搅和！要不是为掩盖毒药的味道，怎么可能会放那么多？” 那可是致死量的糖！ 做罐头可不就是要放很多糖么？她尝过，这个年代的桃子算不上是太甜，甚至还有些酸涩，所以才多放些糖，想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盖掉。 怎么就变成下毒了？ “你要是觉得不能吃就别吃，不对，本来也没给你准备。”江颜把碗往旁边一放，对尹玉堂扬眉问道，“你喝不喝？” 要是尹玉堂也不喝，她下次就不费这个力气准备了。 还是等回家给江辰的好。 尹玉堂看看她，再看看旁边的尹玉泉，还是将碗接过来。 如今江家还未起势，就连江凝都还未入宫，江颜若是当真想要对他做什么，怕是只会连累江家。而尹玉泉在场，她洗脱不了罪名，所以，绝对不会下毒。 江颜不知他在想什么，还贴心地往碗里面放一个勺子。 “尝尝你喜不喜欢。” 条件有限，再加上江颜在厨艺这一块也实在是没什么天分，就连这都是因为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黄桃罐头太贵，她买不起才特意给江辰学的。 刚一入口，尹玉堂手便一顿，神色复杂地看向江颜。 “怎么了？”江颜紧张，“不好喝吗？” 这年代的桃子和糖都和她常用的不一样，她出锅的时候还特意尝一尝，味道应该还不错才对。 尹玉堂不喜欢？ 尹玉堂敛眸，惜字如金道，“很好。” 入口就觉得非常柔和，桃子像是在舌尖融化一般，却不像往日的酸涩，而是甜丝丝的。江颜似乎特意冰过，倒是让他闷热的身体觉得纾解不少。 只是，江颜什么时候会下厨的？ 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种东西的？ 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喜欢就好。”江颜眉眼弯弯，挑眉看向尹玉泉道，“你在这好好看着，要是你家少卿真的被我毒死了，记得去膳房抓我。” 她说着话就站起身，抻个懒腰想离开。 “江颜。”尹玉堂喊她，“你要去做什么？” 话一出口，尹玉堂就后悔了。 为何他如今竟然觉得江颜不在身边有些不习惯？ 江颜心情极好地往外走，甚至都好心没和尹玉泉计较，“我去再给你拿一碗过来，然后给小九儿他们分了。我没控制好量，不小心煮了好多，不吃浪费了。” 实际上，江颜是第一次没控制好甜度，糖加的有点多，没办法就只能继续加水，淡了再加糖。 如此往复一次，就变成了一大锅了。 尹玉堂微微蹙眉，隐隐有些吃味。 原来江颜并不是煮给他的？ “江颜。” 在脚踏出房门之前，江颜又一次被喊住了，她无奈回头问道，“怎么啦？” “他还有事务要处理，让他去一并分发，顺便回卷宗阁。” 江颜一想也是，便收回往外走的脚步，“也好。对了，尹玉泉，你晚上的药别忘了送过来。” 她光顾着支使尹玉泉，也没注意到尹玉堂是什么样的表情，更没多想他为什么要将尹玉泉支开。 尹玉泉咬牙切齿，又不好不答应，只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人闹脾气闹得也真有尹家人的特色，说不过就直接跑。 “就知道你肯定没胃口，吃点儿开胃就得了。”江颜又重新到床边坐下来，指指旁边的肉粥道，“一会儿饭还是要吃的知道？要不然肯定又有人说我亏待你了。” 又？ 尹玉堂不解，眸子看向江颜，手上还没忘往自己的嘴里放桃子。 对外面的那些传言也不怎么在乎，一看尹玉堂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江颜摆摆手也没多说，“对了，你喝醉酒的时候，把水杯碰倒，你带回来的那些字都晕开了。然后我……” 江颜还没说话，柳九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连门都顾不上敲道，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尹玉堂一眼瞪的立在原地不敢动。 他有些心虚，扯扯自己的衣裳保证身形端正之后才双手抱拳行礼，低声道，“少卿，外面有人一定要见你。说此事与您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何人？”尹玉堂把碗放下，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稍候片刻，我这就……” “不许去！”江颜强硬地把人又按回到床上，瞪着一双桃花眸子道，“你这才刚退烧，又在床上睡了一上午，现在还一身汗呢要往哪儿去？你出门一趟今天这两次药就白吃了。小九儿，不管是什么人，告诉他今天少卿不见客。” “可……”柳九十分为难。 江颜这个时候蛮横起来，她双手叉腰道，“没听见我说话吗？不管什么人都不行，就算是陛下……不对，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来了都不行！” 要是小情人担心尹玉堂来了，那还是要见一见的。 说不定尹玉堂就是因为相思所以才病倒，等见一面李仁之，八成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柳九为难地看向尹玉堂。 鬼使神差地，被按着倒在床上的尹玉堂并不觉得恼火，反而是胸口处泛起些许暖意来，声音柔和些许，点点头道，“嗯，去回了，我不见客。” 柳九的下巴差点儿惊掉。 虽然柳九没和尹玉堂共事过，但是传言还是多少听说过一些的。 尹玉堂什么时候因为生病耽误过工作？听说如今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尹玉堂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连腿摔断一条都没耽误过工作，现在这…… 果然还是少卿夫人厉害。 完全不知在柳九心里自己成什么样子，江颜见他发愣就只当是真的很重要的人，起身道，“少卿不能见人，我帮他去安抚一下。小九儿，带路。” 柳九一愣，又看向尹玉堂。 现在查的可是江颜的家事，就这么让江颜去和证人见面，没问题吗？ 尹玉堂微微颔首。 柳九这才收回目光，在前面屁颠屁颠地带路。 “等等。”江颜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匆匆翻出一支香点上，对尹玉堂道，“你乖乖的，香燃尽之前我就回来了。稍微等我一会儿，不要自己到处乱走啊。” 尹玉堂一怔，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江颜这才弯着眉眼摸摸他的脑袋，转身走了。 这个习惯要说还是跟江辰留下来的，江辰一生病就会变得特别粘人，每次都不让她离开视线范围。就连去煮粥准备药都不行，江颜无奈，就只能每次离开都定一个时间。 她也知道，江辰是因为失去的人太多，所以不想失去她而已。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当时先走的人居然是江辰。 收回自己的心思，江颜想起如今江辰的模样，心便也跟着落下三分，匆匆跟着柳九往正厅走。 要见尹玉堂的人就在正厅。 是个上年纪的老汉。 老汉一看见江颜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尹少卿呢？” “您有什么事儿就和这位说就行了，这位是少卿的代表，今日少卿有些公事，是不见客的。”柳九生怕老汉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开口。 不想，江颜却是笑着道，“就是您想见少卿？少卿今日是真的抽不开身，没法见人，你就在大理寺休息一晚上，明日再见，行吗？” 微微一顿，江颜又紧跟着道，“你放心，您家中我们会让人过去通知。怎么样？” 老汉被江颜的模样惊艳得愣一下，又见这么金枝玉叶个人客客气气地跟自己说话，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可以。” “那就这么办，柳九，你去安排一下。”江颜直接就把身边的柳九当成杂役用了，“你去给老人家家里送个消息过去，顺便买些吃食衣裳一并送过去。莺儿，你带着老人家找个厢房住下。” 柳九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回过神看莺儿带着老汉已经离开，他不可思议地看一眼江颜，觉得心情复杂。 大概是因为江颜和他们太平易近人，所以没人意识到江颜也是尹玉堂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江家的嫡女。 也是位金枝玉叶的贵女。 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人。 “小九儿？”江颜见他走神，只当是有什么困难，“有问题吗？” - 与此同时，少卿厢房。 尹玉堂在江颜离开后面色便一寸寸冷峻下来，叫进自己的随身小厮问道，“昨天带回来的证据被毁了？” 小厮一点头道，“听说，是娘子做的。” 第121章 祝你们中年丧妻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见尹玉堂的神色沉重下来，小厮赶紧将早上的事情给回了，还把已经被毁掉的证据一并拿给尹玉堂看。 他辛辛苦苦搜集回来的证据如今被水晕开，一个字都看不清了，还有上面的签字，也都跟着化为一团乌黑。 尹玉堂冷笑一声，这样就想让他不调查江家的话，江颜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竟还说是他碰倒的？可笑。 等等…… 尹玉堂想起江颜说的话，神色便凝住一瞬。江颜说的若是真的呢？ 会不会真的是他碰的？ “少卿。”小厮小声开口，抱怨道，“您说这也太巧了，您刚把东西拿回来就被毁掉，还是您和娘子单独在房间里面的时候毁掉的，连个证人都没有。” 尹玉堂的面色一冷，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 - 江颜安排好老汉，就晃晃荡荡地往回走，她路过正厅的时候惦记着尹玉泉有没有将那些糖水分给众位同僚，想着进去看看，结果正看见柳九的身影先她一步进入正厅。 有人招呼他，“哎，小九儿你回来了。少卿见人了吗？现在状态怎么样？” 柳九坐下来灌一大口江颜做的糖水，才道，“少卿没见，是江四娘去安排的。少卿还病着呢，怎么见客？” “江颜去见的？柳九你是不是傻，这明摆着就是想毁尸灭迹啊，她怎么可能把真话告诉少卿？” “就是，那个女人还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我们？真是天真，像是她这种水性杨花又轻佻放荡的女人，肯定背地里早就和小王爷搞在一起了，说不定现在就是为了绊倒少卿的。” “你们别说，我听说另外一个事儿。你们知道江颜是怎么能这么放肆的吗？都是因为她身后的人是珺仪贵主，这才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上次头儿不也说了么，江颜后面的靠山是宫里面的那位。” “我听说，珺仪贵主和江颜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说不定是那种关系呢……” 男人的声音猥琐，话一说完，里面立即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来。 “可别提珺仪贵主了，就她也就能和女人在一起玩玩。又是上战场，又是和臣子争辩的，哪儿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像是她这样想要抢男人活儿的女人，就应该找个男人好好地把她给睡服了！到时候大着肚子看她还怎么上战场！有个男人就知道男人的好，每天在家相夫教子就得了。” 分明是夏日的天，但是站在门口的江颜却觉得彻骨生寒，她目光定定地望向屋子里面的那些人。 他们还在喝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却就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可笑，当真可笑。 “你们别胡说了，我觉得江四娘不是这样的人。”柳九反驳的声音显得那么弱小，“江四娘其实人很好的。” 无论是之前说不会牵扯他，还是对尹玉堂的样子，都不像是他们说的。 “柳九，”有人嘲讽他，“你怎么和江颜在一起呆久了，竟然还护着她了？是不是因为和她也有一腿？跟哥几个说说，滋味儿怎么样？” “给我滚开！”柳九有些恼火，一巴掌推开自己身边的男人，骂骂咧咧地道，“别拿你们脑子里面那些肮脏事儿想她，你们现在还喝着人家给的东西呢，怎么好意思的？” 男人哈哈一笑，显然没放在心上，“这不是那个娘们自己愿意送的吗？再说了，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生什么气？” 江颜没直接进去，而是按捺着自己的火气，等他们都说完了，转成别的话题了，才在心里将这些人都记下来，然后抬脚进去。 她进门的时候，屋子里面寂静了一下，然后一群人才和她打起招呼来。 就连方才说那些话的人，也能笑吟吟地喊她一句江四娘。 江颜也是笑着的，她款步走到方才和柳九“开玩笑”的男人面前，将他面前的碗拿走，转身便喂了一条跟进来的狗。 男人的面上顿时不太好看，“江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吗？”江颜等狗喝够了，才将剩下的都倒在地上，慢条斯理地道，“这东西，我就算是给狗，也不想给你。” “你！”男人拍桌而起。 “哎呀。”江颜掩唇一笑，轻声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这话似曾相识，男人面色一白。 要是方才说的话都让江颜听见了，他们这些人哪里有好下场？ 江颜没理他，只是将方才说话的所有人面前的碗都收走，一个个的都倒在了旁边的泔水桶里面。 “我原本想着，好歹是大理寺的同僚，就算是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没想到是我天真了，真是什么地方都会有人渣。”江颜弯着唇角，站在门口看向众人道，“若是各位对我有什么怨言，尽管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背地里说人，也算是个男人？” 没人敢说话。 江颜见此，轻轻一笑，“怎么，方才骂得畅快，现在都成了缩头王八了？” 还是没人敢说话。 江颜身后的靠山他们不敢动，现在就算是有再大的怨气也就只能忍着。 “既然你们不敢说话，那我可就说了。我不像是你们，只能当个在背后说说人坏话的小人，我既然要骂，就肯定磊磊落落地当面骂。”江颜点着方才说话人的名字，见他们的脑袋越来越低之后才笑着道，“听清楚了吗，我就是针对你们，你们这辈子，也就配当个不敢伸头的缩头王八。以后呢，说不定你们的媳妇会觉得你们懦弱，跟人跑了。我也不怎么会说话，就给各位一个祝福。” “我祝你们，中年丧妻，晚年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长命百岁，疾病缠身，孤独终老。” 江颜说完，安静地等一会儿，见整个正厅里面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才轻笑着道，“怎么，不敢骂我？那我可就走了。” 她当真什么都没再说，转身便离开。 等她走出正厅，正厅里面才响起小声的讨论声来。 柳九看着江颜离开的背影，到底有些不忍，一跺脚便追上去道，“江四娘，你等等！” 这么多人这么说一个姑娘家，真的是太过分了。 “怎么了？”江颜转头看他，便不再是房间中那副眉目寒霜的模样了，甚至还轻轻笑笑，问道，“我煮的东西好喝吗？” “好喝。”柳九一愣，回答完才想起来自己为的不是这件事情，赶紧道，“江四娘，你别太放在心上啊，他们……他们就都不是个东西，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江颜轻轻一笑，安抚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的。好了，我还要回少卿那边，你要是觉得好喝的话，以后我给少卿煮的时候就也给你带一份。快回去工作。” 江颜的神态洒脱磊落，反倒是让柳九不知所措了。 等江颜走出好远，柳九都没能反应过来。 尹玉泉办事回来，看着柳九在那站着没动便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干什么呢？望夫石啊？” “你还知道回来啊。”柳九叹口气，碎碎念着将之前的事情说了。 尹玉泉的脸也跟着黑下来。 江颜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她脚步匆匆地往院子去，进门的时候香刚好点到最后一点，而尹玉堂正看着香，神色像是有些失落。 一听见门的声音，尹玉堂便抬头看过去，神色似乎都跟着亮起几分。 “你回来了。” 尹玉堂轻声开口，又追问道，“人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江颜笑着拉过一把椅子道，“我让柳九把人留在大理寺了，等明天你要是好些，就自己去问。我也不知道你要查什么，就没多问。” 尹玉堂扬眉，十分意外。 毁掉证据之后却这么对证人，江颜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颜也没说话，就只是有些愣神地在原地坐着，好半天才突然开口道，“啊，你的粥都凉了，我去让莺儿给热一下。” 尹玉堂抬眸看她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江颜？” 闻声回头的江颜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天真笑容来，“怎么了？” 尹玉堂一怔。 半晌，他才开口道，“辛苦你了。” 江颜笑笑，没说话便抬脚出门。 不对劲，江颜太不对劲了。 方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人就有些……像是装出来给他看的平常。 难不成是方才证人说什么，江颜有事瞒着他？ 尹玉堂微微皱眉，不行，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将证人的话问出来。 迟则生变。 他想着朝堂上的事情，江颜却是一出门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几下，心脏处的疼痛才逐渐和缓。 说她就算了，那些人凭什么这么猜测李燕安？ 李燕安做错了什么，分明比这些男人都要优秀许多，为何要被这些人如此诋毁？ 江颜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她抬手摸一下，才摸到一手的水迹。 “喂，你哭什么？” 第105章 终于开始正经宅斗了吗 不知道是因为江颜生的太好看让尹玉泉被美貌蛊惑了，还是因为话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没反应过来，尹玉泉居然愣着点点头，肯定江颜的说法。 江颜顿时笑颜如花，转头对着尹老爷子道，“祖父，您看，二婶娘如今已经有身孕了，也不好再操持家里的事务了。那不如就将家里面的事情交给三婶娘来处理，好不好啊？” 她说话的声音又甜又软，连尹玉堂的嘴角都跟着微微抽动几下，感叹这个女人变脸变得太快。 都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什么没见过，来软的来硬的尹老爷子都能应付的了。唯一应付不了的，就是像是江颜这样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着自己撒娇。 尹老爷子别开目光。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尹三叔一家听着都愣一下，尤其是尹三婶陈氏，她不可置信地指一下自己，“让我掌家？这……这不合适？” “合适。”尹玉堂淡声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一圈人，像是在朝堂上一般一条条数着道，“三婶勤俭持家，又能上下友爱，若是由三婶掌家的话，尹家定然能蒸蒸日上。” 就像是前生一样，尹老爷子不在了，王氏又将尹家闹得乌烟瘴气。最后还是因为王氏被江颜给气病了，将家无可奈何地交给陈氏之后，家里才一点点的好起来。 尹玉堂当时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这次回尹家的一个大目标，就是将掌家的权利交给陈氏。 “可是，二嫂她……”陈氏还是很为难。 陈氏是标准的小家碧玉，虽然勤俭持家，但是性子却有些软弱。而且尹三叔的性格也是不争不抢的，所以在尹家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虽然江颜回来没少闹腾，但是陈氏也很少和江颜会起什么冲突。前生的时候，陈氏甚至还帮着江颜带孩子来着。 “三婶娘。”江颜笑吟吟地接话，一双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您看啊，二婶娘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是我们尹家的子嗣。这子嗣多重要啊，万一因为太操劳有个闪失就不好了。所以您就算是为了二婶娘好，也帮帮忙掌家呀。再说了，您看祖父还没说话呢。要是祖父也认可您的能力，那就说明您一定可以的。” 尹老爷子打量打量江颜和尹玉堂，并不知道这两个小辈打算做什么。他看江颜和尹玉堂，可要比看王氏顺眼多了，眼下既然这两个孩子说了，他也就打算顺便点个头了。 若不是因为看王氏这么多年也为家做不少贡献，尹老爷子早就将王氏给扯下来了。 就在尹老爷子点头的前一秒，原本在旁边踏上躺着的人上猛地一窜起来，大吼一声。 “不行！” “呀。”江颜一点儿都不惊讶，弯着眉眼道，“二婶娘你醒了呀，正好我们商量商量，以后照顾家里，就让三婶娘来。” 自从尹玉堂的父母去世之后，家里的银钱吃用一直都是王氏掌管的，里面没少油水。 现在尹二叔一家底气能有这么足，也跟这件事情逃不了关系。 现在江颜居然让她把这个肥差交出去？怎么可能！ 王氏眯眸看向江颜，恶狠狠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道，“不需要！” “可是二婶娘您现在已经有身孕了呀。”江颜歪歪脑袋，认真地反问道，“难不成在您的心里面，尹家的子嗣还比不上掌家重要么？” 王氏现在一万个后悔当年自己小看了江颜。 要不然的话，现在怎么会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一句话一个陷阱，要不是因为王氏多少有些防备的话，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这两个又不耽误！”王氏沉声开口道，“你才刚嫁过来多久，就开始打算插手家里的事情了？” 王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江颜不过就是个小辈而已，再伶牙俐齿又有什么用？只要将这个身份一扣上去，江颜根本就翻不了身。以尹老爷子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开口夺权！ “哦，那阿颜不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祖父来处理。” 让王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江颜居然就这么乖乖点头了，不仅答应下来，还对着她笑一下。 “二婶娘说的对，阿颜是不该管这些事情。阿颜还是去管一下白露。阿衾——”江颜转头招呼着尹衾，“快去将坐堂医请来，白露脖颈上的这红印子，别是什么不干净的疹子。” 那哪里是什么疹子，分明就是吻痕。 王氏只觉得自己气血一阵上涌，巴不得现在再两眼一翻，直接装死。 江颜眉眼间都带着几分乖巧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无害的小白兔一样。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反正就是一个选择题在王氏的面前摆着，要么让尹白露和人私通的事情被闹出来，发配边关，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将管家权交出来。 这事儿的选择轻而易举。 就算是王氏攥着管家权不放手，宁可让尹白露被发配，那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估摸着尹老爷子也不会放过王氏。 结果都是一样的。 尹玉堂许诺给自己的条件居然这么容易就能实现了，江颜满心都是开心，还不忘了对尹玉堂使个眼色，炫耀一番自己的厉害。 尹玉堂别开眸子，没说话。 “你！” 王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选择，当下脸就黑下来了。看一眼旁边泪眼婆娑的女儿，王氏在心里面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但毕竟自己的女儿是亲生的，不能就这么抛弃了，只好叹一口气道，“罢了，老爷子，明日我便和弟妹交接。” 她是忍了又忍，才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江颜破口大骂。 这个小贱人，她先前还真是小瞧了。从今天开始，她不会让江颜有好日子过的！ 江颜任务达成，心满意足功成身退，往后退一步乖巧地站在尹玉堂的身边，不说话了。 家宴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尹白露身上的痕迹大家非常默契地没有多问，就只有尹老爷子提了一句要早些嫁人，也就算了。王氏有身孕到底是一件喜事，家宴大家吃的都还算是开心。 等家宴一散，就各人回各家，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的，之后再说。 江颜帮着收拾东西顺便哄尹老爷子来着，等和尹衾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尹玉堂在门口等着。 两人目光一对视，江颜便眨眨眸子笑起来道，“阿衾，你先回去，一会儿到我院子里等我，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尹衾乖巧地走了。 “郎君。”江颜两步并作一步地凑过去，眨眨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子，笑吟吟地道，“你是不是还在以为，我要和小王爷私奔啊？” 尹玉堂眉头微微蹙起，瞧见左右无人才沉声开口道，“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便不用说了。” “我知道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猪蹄子是不会给我和离书的，我不着急。”江颜已经看穿一切，所以这会儿也就只是蹦蹦跶跶地走在尹玉堂的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看着他，弯着唇角道，“昨天晚上我收拾东西，还不是因为某个狗男人告诉我今天就要启程去大理寺？我那么着急地收拾完了东西，结果可倒好，今天又不去了。” 江颜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还要被人误以为是要和别的男人私奔，凶了我好几句，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都是因为谁才会这样的。” 这么一说，尹玉堂便也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了，他不由得多少有些心虚。 手虚握成拳，方才嘴唇旁边轻咳一声，才轻声开口道，“……抱歉。” “哼，原谅你啦。”江颜本来也没打算当真，自己往里面放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又闹到尹老爷子的面前，两人就已经算是扯平了，她主要想说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能不能现在先不说？等以后我想好了，再找你兑现行不行？” 她今天答应的虽然是痛快，但是条件却没想好。和离书肯定是不能给，别的东西江颜也没多想要，现在她满心都是江辰的生辰，也懒得难为尹玉堂。 “可以。” 得了许诺的江颜心满意足，又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到了石子，整个人都是一滑。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扯尹玉堂的袖子，尹玉堂也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到了一半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收回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尹玉堂分不出来他究竟是死过一次，还是没有。 前生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幕，江颜走路没走稳，直接就摔下来了。 但是当时的江颜并没有向他求救，他伸手过去的时候，也被江颜嫌恶地打开了。 江颜自己跌坐在地上，然后自己拍拍裙摆站起身，看向他的时候就只有冷冰冰的一句。 “方才不小心，给郎君丢人了。之后会小心注意的，郎君不用担心。” 当时的江颜，神色都是冷的。 第122章 不如现在杀了她吧 尹玉泉站在她面前，神色里都是藏不住的嫌弃，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道，“赶紧擦擦，哭的难看死了，丢不丢人。” “不用你管。”江颜站起身来，扬着一张小脸擦擦眼泪，吸两下鼻子把一肚子委屈咽回去，一张口道，“你不在前面好好工作，跑到少卿厢房来干什么？早就说过，今天少卿不见客。” 江颜故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以为自己超凶，实际上那双桃花眸子含着几分水光，眼圈又红得像个兔子，根本就看不出一点儿凶狠来。 反倒是十分惹人心疼。 一心事业还没婚娶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的尹玉泉鬼使神差地咽一下口水。 意识到不对劲的尹玉泉赶紧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低头，因为心虚，尹玉泉说话也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我不是来找少卿的。”是来找你的。 幸好尹玉泉的理智及时刹车，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那你来干什么？”江颜搓一把自己的脸，想着一会儿进门之前得先洗一把，别让尹玉堂看出来了。 尹玉泉理直气壮道，“我来跟你说，少卿的药我不煮了！你才是随身书吏，这种事情交给我干什么？本来就应该是你做的。” “不是你担心我下毒么？”江颜挑眉。 话是自己说出去的，现在也得自己吃回来。 好在尹玉泉早有准备，他轻哼一声道，“这么多人都看着，你敢下毒？若是胆敢对少卿下毒，你全家都要被牵连。” “哟。”江颜乐了，“果然药是好东西，看看，你就煮了两次，居然脑子就回来了。” 尹玉泉被她气得脑子都跟着疼，觉得想要过来看看情况的自己就是个笑话，气急了转身就走。 不过经过尹玉泉这么一闹，江颜方才心中的郁结倒是也好几分，正好莺儿回来，江颜让她去把肉粥热过之后，洗把脸就回房间了。 尹玉堂坐在床上，墨发披散，肤白如玉，这会儿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像是一尊美极了的雕像。 打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好看，但是真没想到居然能好看到这个地步。 江颜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好像靠近过去说句话都是一种亵渎和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尹玉堂的身边坐下。 刚一落座，尹玉堂就抬眸看她，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尹玉堂的声音原本又低又磁，说话慢条斯理，听上去就十分舒心。如今生病，声音反倒是比平日里柔和些，温柔得让人昏昏欲睡。 江颜也当真打个哈欠，觉得困极了。 昨日几乎一晚上没睡，今天又折腾到这个时候，要不是担心尹玉堂就这么烧死过去，她早就去隔壁睡觉了。 “尹玉泉过来让我给你熬药，说他不干了。”既然睡不能睡，江颜干脆伸手趴在尹玉堂的腿上，隔着被子捏捏他的小腿道，“所以耽误一会儿，你饿不饿？莺儿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颜趴在被子上，手却不怎么老实，隔着被子不安分地捏着他的小腿。 有些痒酥酥的。 想将腿撤回来，又因为她趴在那里动弹不得，尹玉堂的眼神中少见地透出几分迷茫。 江颜捏完左腿捏右腿，都捏过才道：“发烧之后身体会觉得酸痛，你又淋雨出去走一天，又是宿醉的，肯定更难受。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腿好不好不一定，但是尹玉堂现在想去面壁，为自己方才脑子里面出现的想法。 前生的时候江辰比她大些，年纪轻轻就去打工，每天都累的不行。偶尔生病才会显露出撒娇的一面，喊着身上酸痛难受让她捏一捏，她才刚碰两下，江辰就又心疼她说好多了。 想起江辰来，江颜的唇角才慢慢地弯起来，突然开口道，“尹瑜。” 被叫名字时本能地抬眸看过去，就见江颜的神色十分正经认真。 江颜轻声开口道，“我真的很喜欢阿兄，你下次和他见面，能不要吵架了吗？” 话出口，江颜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困成一只沙雕了。和尹玉堂说这种话，他能答应都有鬼了，前几天才打架的人今天就要求不吵架，是她太痴心妄想。 “算了。”不等尹玉堂说什么，江颜便支起身子侧眸看着他，“反正你不和他吵，他也要找你麻烦，你就当我没说过。” 尹玉堂抿唇没说话。 房间里面的气氛沉默一会儿，江颜觉得一阵昏昏欲睡。 “江颜。”尹玉堂碰一下她的手，扯扯白玉一般的手指道，“上来睡一会儿。” 邀请她同床共枕？ 江颜原本还不甚清醒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立即摇头拒绝。 看出她神色中的担忧和警惕，尹玉堂压下心中的不适，保证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们分明是夫妻，为何却要和江颜保证这种东西？ 夫妻之间行夫妻之事，分明就是理所应当。 “不行。”江颜摇摇头还是拒绝，起身抻懒腰道，“我还是站起来走一走，要不真睡着了。一会儿还要给你煮药呢，我不能睡。” 她以前可是干啥啥不行，熬夜第一名。 这才一晚上没睡，算什么？！ “江颜。”尹玉堂喊她，轻声道，“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又发热了。” “啊？”江颜没心没肺，听见这话立即过去，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担心地道，“我看看。” 这大夏天的要是发热反反复复可就糟了。 手还没等到尹玉堂的额头，就被另外一只手给抓住手腕。那只手稍微用些力气，江颜就没能站稳，顺势倒过去。 正好倒进尹玉堂的怀里。 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旖旎。 旖旎到让江颜觉得恐慌。 她居然倒进尹玉堂的怀里了，要是她乱动的话会不会发生标准霸道总裁擦枪走火剧情？她不想和尹玉堂有什么肉体纠缠更不想让李仁之觉得自己在玩火啊，要是宫里头那位知道她把他男人给睡了，她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不行不行，她得想办法自救。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避免挣扎的时候两人肢体接触，进一步擦枪走火。 江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甚至都看好了挣扎的方向和落脚点，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 不等江颜挣扎想起来，尹玉堂已经把身子往里面挪一些，给她让出一个人的位置，他空闲的那只手虚虚地护着江颜，怕她从床上掉下去。 江颜的身体突然落空，从尹玉堂的身上落在床上，一碰到柔软的被子，她的脑子就变成一团浆糊了。 她不想睡尹玉堂，但是她真的好困啊。 手腕处的力量被松开，江颜自然而然滑下来的时候顺便路过了尹玉堂的腹肌，脑子一抽，摸了一把。 对上尹玉堂的眼神，江颜觉得自己要完蛋。 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都是因为尹玉堂太好看，所以她才会三番两次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吃豆腐的。 都是尹玉堂的错！ “那个啥，我……”好像说不是故意的也不对，说是故意的也不对。 江颜干脆自暴自弃，什么都不说了，反正她吃尹玉堂豆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来。”尹玉堂拍拍床，声音轻柔。 这个画面……感觉有点不能播。 尹玉堂衣衫半解，发丝披散，因为生病还有些面色苍白，看上去虚弱不堪。 然后拍床让她上床。 反正尹玉堂想不想做什么她不知道，江颜是想干点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睡，我叫你。”尹玉堂对她的想法毫不知情，只是把自己缩到最里面的一小条，他手上还拿着书卷，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保证不会影响江颜之后，才重新看起书卷。 江颜实在是太困了。 反正她穿着衣裳，尹玉堂也穿着衣裳，就算是李仁之再怎么不讲理，总也不能这么挑他们的毛病。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没出一炷香的功夫，人就睡着了。 尹玉堂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才将书卷放下，这么长时间他连半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脑子有些走神地想着江颜的事情。 “江颜？”他放轻声音，轻轻喊一声。 江颜没给任何回应，已经睡得很甜了。 原先放在书卷上的目光落在江颜的脸上。 他从前只知道江颜模样生的很好看，却从未仔细观察过，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张小脸上能露出这么多表情。 前生的江颜莫要说是做鬼脸翻白眼一类，就连大哭大笑都从未有过，甚至就连她母亲去世，江颜的表情都是微微红着眼眶，掉下两滴眼泪，便停止脊背，看不出半分难过。 哪里像是现在的江颜，又哭又笑，跳脱得让人跟都跟不上。 他刚刚重生时看着就想杀掉的这张脸，如今看着竟然觉得顺眼许多，分明哪里都是江颜的脸，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像是江颜。 现在这个时候，想要杀掉她以绝后患应该很容易？前生江颜对他下毒，今生他在睡梦中将她掐死，也算是扯平了。 尹玉堂慢悠悠地想着，当真将手伸向江颜的脖颈。 第123章 给你撑腰 尹玉堂的手落在她的脖颈附近，却没有掐上去的心思，只是将被子往上扯一些，盖到江颜的脖颈处。 江颜可莫要伤风感冒的，这么娇气一个贵女，他没心思照顾。 他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脸颊，那张脸便吸引走他的目光。 最终，落在江颜的唇上。 就是这张小嘴能说会道，能把李燕安哄得开开心心，也能让王氏气到跳脚。 还能…… 尹玉堂的目光一寸寸地沉下去。 就是这张嘴大言不惭地吼着他，说他的吻技不好。 他哪里不好？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委屈和不服输来，尹玉堂是个每件事情都要做到最好的人，他前生虽然和江颜的夫妻生活算不上是太多，却也从来都没听说过江颜抱怨。 这种不被认同，还是第一次。 鬼使神差地，尹玉堂的脸一点点靠近江颜。 最终，距离变成0。 柔软触感让尹玉堂有些晃神，他在这个距离能闻到江颜身上的香气，他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一瞬间，尹玉堂迅速支起身体，脑子一片空白。 他在干什么？疯了吗？他怎么会去亲江颜？会去亲亲手杀了他的仇人？ 一定是病糊涂了。 好在江颜没睡醒。 尹玉堂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他伸手想要擦擦自己的唇，将上面江颜的痕迹都擦下去，但是在手背碰到嘴唇的前一秒，却顿住了。 最终覆上去的，是柔软的指尖。 尹玉堂轻轻按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面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和他说些什么，他终于听清了。 那个声音说的是。 “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做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不应该的？”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吗？ - 本来以为自己困倦成这样应该会直接睡过去，八成尹玉堂连叫都叫不醒自己，不过大概是因为心里面惦记着别的事情，所以江颜也不知道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清醒了。 心里面惦记着的都是尹玉堂的药。 一瞬间有一种上学时候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迟到的错觉，江颜猛地睁开眼睛，生怕自己一睁眼睛天光大亮，直接把昨天晚上的药给睡过去。 结果，她一睁眼睛，对上的就是尹玉堂的眸子。 尹玉堂像是一直在看着她，发现她醒过来也十分意外，立即收回目光，尴尬道，“你醒了。” “啊？嗯。” 江颜半天没反应过来，就刚刚尹玉堂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怀疑尹玉堂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人夺舍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江颜一个战术翻滚直接下床，像是逃难一般往外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给你煎药哈。” 跑的那叫一个快。 睡在一个床上对江颜来说就已经是接受的极限了，对于一睁眼睛就是尹玉堂在盯着自己这件事情，江颜简单粗暴地归类于尹玉堂可能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就像是成亲那天晚上一样。 尹玉堂可能想杀了她。 这个想法让江颜有些毛骨悚然，她煎药的时候都一直在走神，搞得有一味药材忘记加进去了。 药都已经快要煎好了，江颜才想起来，赶紧将最后一味药加进去。 怕人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她还四处偷偷看一眼，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才松一口气。 殊不知，一切都落入身后的小厮眼中。 小厮是听尹玉堂的话过来看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但是没想到居然看见江颜在往药里面加东西。吓得他一路小跑赶紧跑回到少卿厢房，焦急道，“少卿，一会儿送过来的药您千万不能喝！” “为何？”尹玉堂微微蹙眉。 小厮气喘吁吁道，“煎药的时候，娘子不知道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还特意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知道才放进去的，少卿，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尹玉堂微微眯起眸子。 江颜居然真的要给他下毒？ 前生的事情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每次江颜送过来的东西他都肯定要检查一番，但是现在人在大理寺，做什么都不方便，尹玉堂就疏忽了。 当然，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在大理寺做这种事情。 江颜就不担心会牵连到江家吗？ 尹玉堂蹙眉道，“我知道了。” 微微一顿，他还是问道，“今天她去见证人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尹玉堂到底是不放心江颜，所以在两人离开之后，他就让自己的人跟着江颜，就是为了偷听的。 先前没有什么反应，现在突然着急要下毒，怎么想都是因为那个证人说了什么。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对兵部不是很友好，皇上之所以会让他来调查也是想让他敲打敲打兵部，现在如果出现一个关键性的证人，江颜想要除掉也很正常。 “没发生什么啊。” 小厮为难，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和尹玉堂说过一遍之后，才加上一句自己的评价道，“娘子真的没和证人说什么，就连娘子的婢女也是把人送过去之后就离开了，根本没有接触过。” 这就说不通了。 尹玉堂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开始越来越复杂了。 难不成，江颜身后还有什么别的势力？ “对了郎君。”小厮突然想起之前大理寺那些人的态度，对尹玉堂道，“先前那些谣言，现在越来越过分了。现在甚至可以当着娘子的面说，被娘子反过来骂了一顿。” 小厮和尹玉堂说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为了照顾江颜，而是为了尹家的脸面。 江颜不管怎么样也是尹家的媳妇，要是传言不好听的话，肯定会影响到尹家。 现在尹家的几个郎君都是前途无量，小厮有些担心。 尹玉堂微微皱眉，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一个个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当真以为他们说了江颜，就能随随便便的说么？就算是为了尹家的名誉，尹玉堂也绝对会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等听小厮说完，尹玉堂才皱着眉头，知道江颜今天的奇怪是怎么回事儿了。 能被人说这种话还面不改色地回来，尹玉堂也不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还是伪装的太好。 “郎君，今天下午郎……尹玉泉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娘子蹲在外面哭，两个人吵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您看，要不要过去说些什么？”小厮体贴。 毕竟尹玉泉和尹玉堂是兄弟，尹玉泉和尹玉堂的媳妇吵一架，做兄长的怎么也要去给尹玉泉道歉，说几句治家无方什么的，然后回来再狠狠地教训一顿江颜才对。 不想，尹玉堂却皱起眉头道，“谁给他的胆子？” 不管他和江颜是什么关系，江颜毕竟是尹玉泉的嫂子，谁给他的胆子能这么目无尊长，几次吵架的？ 果然是王氏给教坏了。 分明小时候要可爱的多。 “娘子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就当尹玉堂是在训斥江颜，小厮还开口解围道，“您也别生气了，就回头好好和娘子说一说就行了。” 尹玉堂看一眼小厮，目光淡漠。 小厮人傻了。 “你出去。”尹玉堂摆摆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一个蠢材浪费时间。 但是江颜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大理寺上下若是谣言再继续传出去，肯定会传到长安。到时候，就算是他想管教也管教不了了。 在心里想了一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颜捧着药小心翼翼地进门来，对着他开口道，“好啦，药给你煮好了。今天再喝这最后一次就行了，等明天再喝一天，后天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 尹玉堂接过药碗，脑子里面想的却是小厮说的话，他不动声色地道，“恩，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的？”江颜一脸茫然。 尹玉堂抬眸看她，神色平常地问道，“中午的，甜的。” 哦，桃子罐头。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手艺被认可更让人高兴，江颜弯着眉眼笑起来道，“还没弄呢，你先喝药，我去给你准备。你乖乖喝药啊，不许剩下。” 说这话，江颜就又出门朝着膳房去了。 尹玉堂松一口气。 将药放在旁边，他叫自己的侍卫进来把药拿去化验，又让人在小厨房重新准备一份药，喝下去之后，才把碗放在旁边等着江颜回来。 江颜回来看见他喝药也蛮开心的，从一个大碗里面分出一小碗来递给尹玉堂道，“喏，给你。这次是桃子的，等下次我试试别的东西。” 她说着话，也从里面给自己准备一碗，一口喝下后才道，“不行，你喝完我得去沐浴。膳房太热了，我觉得我自己都要跟着一起烤熟了。” 天真不加掩饰的抱怨，尹玉堂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恩。” 见她喝下，尹玉堂才喝下，同时心中叹息，还有几天的药，他该怎么把江颜支走才好呢？ 绝对不能被发现，还要检查药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第106章 你不要过来啊—— 等尹玉堂被旁边的一声惊叫喊得回过神，才发现他和江颜都在原地呆愣好一会儿。 江颜还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狗男人，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她刚刚在尹玉堂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就像是他们刚成亲的第一天晚上一样，好像下一秒……尹玉堂就会冲过来掐死她。 曾经窒息的感觉一瞬间涌上心头，江颜心跳都加快几分。 要不尹玉堂许诺的愿望，就说要保命算了？ 江颜纠结好半天，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这么狼狈地躺在地上，手一撑地刚打算站起来，就看见眼前多出一只手。 江颜下意识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滚远了。 尹玉堂和围观群众都傻了。 也被自己的本能反应吓到，江颜尴尬地轻咳一声，抓着旁边婢女的手才勉强站起身来，摸摸鼻尖道，“那什么，我衣服脏了，我先回去换一件啊。” 江颜特别怂地转身就跑。 等扶着自己院子门口的栅栏喘气的时候，江颜只觉得呼吸都是铁锈味，肺疼得快要炸开了，顿时感叹着缺乏运动的后果。要知道，她之前可是能和小偷百米赛跑的，自从穿成这个大小姐，她太养尊处优了。 痛定思痛之后，江颜正打算进门，胳膊就被人给轻轻扶住了。 “嫂嫂，你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听就不是尹白露那大嗓门。 江颜一回头，就看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裳是同尹衾先前一般的素色为主，看着就觉得舒心。 八成是尹三叔尹书衡家的两个姑娘。 “就是……嗯……锻炼了一下身体。”江颜也不好说是被你们三哥吓的，就只是摆摆手岔开话题，“你们找我吗？” 两个小姑娘点点头。 “那进来，别在外面站着呀。”一手牵一个小美人进屋，江颜偷偷给莺儿使个眼色，让她去叫尹衾过来。 尹三叔家的这俩姑娘看着就和陈氏一模一样，端庄典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哪儿像是尹白露，看着就闹腾。 “嫂嫂好，是阿娘让我们来给嫂嫂送些糕点的。”年纪大些的是尹家的老二，尹怀柔。 年岁看上去要比江颜还大上一些，不过这会儿笑起来也是十分腼腆，“都是阿娘亲手做的，不知嫂嫂喜欢什么，就一样拿了些送过来。” 就算是江颜再傻，也知道现在是因为之前自己帮忙夺权，所以陈氏示好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你们不用这么拘谨的。”江颜看着小的那个还在揪着自己的衣角，便忍不住调侃一句，“还是说，在四妹妹眼里，我是能吃人的？” 被点名的尹四娘尹怀婉一听这话连连摆手，慌张道，“没有没有，嫂嫂误会了，我就是……我就是……” 尹四娘就是了半天，声音才像是蚊蝇一般小声开口道，“就是很佩服嫂嫂，居然能那么和二婶娘说话。” 看来王氏的泼辣是尹家有名的了。 但是江颜是谁啊？江颜可是从小听着德云社相声长大的，都能算的上是德云社在外的弟子了，嘴皮子当然也一样的利索。一般泼妇，江颜还没放在眼里。 “我也就说说实话而已，没说什么旁的。”江颜边弯着唇角笑着，一边惦记着尹衾什么时候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 江颜也摸不准尹三叔家和尹衾他们是个什么关系。 虽然尹玉堂让她帮忙夺权，但是这段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太多来往，她也说不准尹玉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在那边想问的，结果…… 一想起尹玉堂的眼神，江颜就觉得后背发凉，小命不保。 “嫂嫂真的很厉害了。”尹怀婉诚恳地点点头，看着江颜的时候一片星星眼，坦诚地就将王氏给卖了，“嫂嫂没来之前，尹家上下都没有能说得过二婶娘的呢。” 这就让江颜很意外了，她微微挑起眉梢，端起茶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才问道，“祖父也说不过么？” 不应该啊。 果然，尹怀柔摇摇头，轻声道，“祖父从来不和二婶娘争执。” 想想也是，尹老爷子那么一个人，和王氏大吵大闹的，是有点儿丢人了。 这姐妹两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连带着江颜也跟着压低几分声音，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就吓着这俩人了。 好在，江颜的憋屈没持续多长时间，脚步声才到院子，尹衾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尹衾推开门，一看见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孩子人都傻了。 尹衾一瞬间耳尖都红了，她轻咳一声，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道，“嫂嫂、二姐、四姐。” 嘿，江颜有小脾气了。 俩人相处的时候尹衾从来都没叫过她“嫂嫂”的，这多出来两个人，尹衾怎么这么规矩？ 克制住自己想要调侃的心思，江颜笑吟吟地道，“本来是想叫你过来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的，没想到这两位妹妹也过来了，正好送了些糕点过来，阿衾你尝尝。” 她说着话，就给尹衾打了个眼色。 借着糕点的名义，她想问问尹衾跟这两家的关系熟不熟。 不想，一看见糕点，尹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三婶娘做的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若不是有旁人在这，江颜都怀疑尹衾会直接两只手一起上去抓。 她神色复杂，大概理解了两家的关系。 “两位妹妹，就只是来送糕点的么？”既然尹衾不排斥这两人，江颜说话的时候就更加亲和了些，一双桃花眸子完成月牙，“三婶娘可有说什么别的事情？” 尹怀柔为难地看一眼江颜，半晌才点点头道，“阿娘的确说了旁的。阿娘说……这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气气的才好，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嫂嫂劝劝三兄，别分家了。” 这事儿说出来，其实尹怀柔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在尹家尹衾受了多少委屈，尹怀柔也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好不容易要脱离苦海了，却为了表面上的一个“和气”就要将尹衾给拉回来，她其实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还有就是，阿娘说，以后想和嫂嫂常走动走动。” 说完这两句话，尹怀柔低下头，很不好意思似的。 “这我可说不了。”江颜拒绝的直接干脆，无奈摊手道，“你们和尹瑜的接触时间更长，肯定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我根本就劝不了。不过，如果以后能经常看见你们的话，我是很开心的。我想，阿衾应该也很高兴能吃到三婶娘做的糕点。” 尹衾的吃相优雅，要不是因为这会儿没有人动盘子里面的糕点，江颜都不相信她能吃的这么快。 “嫂嫂！”尹怀婉却突然站起身来，眼圈有些发红地道，“你别误会阿娘，阿娘并不是对嫂嫂有所求的！阿娘在家里也没少和我们说嫂嫂的好，是真心想和嫂嫂你多亲近亲近的。”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江颜有些急，赶紧过去给尹怀婉擦擦眼泪，心疼极了，“我没觉得你们不安好心，但是尹瑜我是真的劝不动。乖乖啊，别哭了。” 也不知道尹白露是怎么回事儿，尹家上下的基因都很好，就独独尹白露长得随王氏。 尹怀婉模样也是十分讨人喜欢，眼泪一掉，江颜心都跟着疼了。 “我，我就是怕嫂嫂和三兄像是当年一样，因为那件事一生气就……” “陈年旧事，莫要再提。” 尹怀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江颜瞪一眼进门来的尹玉堂，她马上就要听见八卦最精彩的部分了，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三兄。” 三个姑娘齐齐站起身，一个个表情都是有些拘谨的，可见尹玉堂的威慑力之大。 “回去同三婶娘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三婶娘真的想感谢，便好好照顾家里，好好照顾祖父。”尹玉堂知道这两人是为什么来的，所以便开口道，“你们回去。” 两人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直接就告辞了。 江颜还有些舍不得，招呼道，“以后常来玩儿啊。” “阿兄，嫂嫂。”尹衾也有些拘谨，也跟着一步步蹭到门口，轻咳一声道，“阿衾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做，等之后再来给嫂嫂请安，阿衾先走了。” 不等两人回答，尹衾直接开溜，跑的那叫一个快。 尹玉堂简直跟个煞星一样，他一来，谁都跑了。 江颜正想抱怨两句，就看见尹玉堂面容阴郁地看向自己。 先前的事情一瞬间袭上心头，江颜觉得自己小命不保，她默默地往后退两步，干笑道，“郎君，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不出去转转啊？我看今天天气挺好的，要不……” “江颜。”尹玉堂缓步向前，轻声道，“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是否应当坦诚？” 江颜退无可退，绝望地看着尹玉堂，心里有一万句羊驼奔腾而过。 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过来啊—— 第124章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江颜对他的怀疑浑然不觉，只是歪头看着他。 现在的尹玉堂瞧上去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不像是之前，偶尔冒出来的杀意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两人少见地这么心平气和气氛宁静地坐着，让江颜都觉得多少有些困倦，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随口道：“你既然不发热，那我今晚就不守着你了。要是你有什么事儿，就叫外面的婢女。我好困，我要回去睡了。” 尹玉堂松口气，他方才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支开江颜，好去找证人好好询问一番。 如今倒好，江颜主动离开，不用他找借口了。 “你好好休息。”尹玉堂颔首，语气温和。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事儿了，江颜昏昏沉沉的脑子却想不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睡觉要紧。 前脚江颜一走，后脚尹玉堂就穿衣束发，叫过小厮道：“去见今日来的证人。” 足足快到天亮，尹玉堂才从外面回来，周身都带着凉意。 他路过江颜房间时还特意顿住脚步，也不知自己是想听些什么。 房间静谧无声，想来江颜还没睡醒。 他鬼使神差地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甚至有种打开房门进去的冲动，脑子里面的声音像是不会疲惫一样地在他脑海中喊着。 “你们本来就是夫妻。” 尹玉堂最终是被莺儿发现的，早起准备给江颜准备沐浴水的莺儿瞧见一个男人站在江颜门口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好在最后一刻认出是尹玉堂来。 “郎君。”莺儿拍拍自己的胸口，平复自己的情绪道，“您怎么在这站着呢？四……娘子还没醒，要去叫醒她吗？” “不用。”尹玉堂微微摇头，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叫她四娘？” 莺儿心虚极了，立即跪下认错道：“在家里头的习惯还没改过来，还请郎君莫怪。” 尹玉堂沉吟片刻，才微微摇头道：“无妨。你起来罢，以后……便这么叫她。” 话说完，尹玉堂扔下不解的莺儿转身就走。 如今的江颜与前生的样子半点都不一样，以至于让他在某些时候甚至冒出个念头来，想着江颜前生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又是不是自己与她有什么误会。 他回忆无数次，却只能越发地确认，前生他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在江家铺的路上。 前生江颜与李庆云关系亲密，眼见着便要嫁过去。 一个是手中有兵权的皇族，另一个是兵部侍郎，若是这两家联姻，李仁之便在那位置上坐不稳。 于是李仁之选了他。 选他与江颜成亲，一面是牵制越王，而另一面也是为让他关注江家和越王。 于是江家聪明地养精蓄锐，先是送江凝入宫，又让江颜孕有一子，坐稳中书夫人的位置。江家陆陆续续地将家中女儿与各个重臣联姻，又娶回许多家的女儿，在他和李仁之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布下一张大网。 江家为让他与李仁之卸下防备，甚至亲手写上弹劾越王的文书，一桩桩一件件让越王无法反驳，让李仁之顺顺利利地除掉越王。 最后，贵妃江凝之子成年，江凝却被迫入冷宫，由江家长女江宛抚养太子。 同月，李仁之因病暴毙，而他被江颜毒杀。 如今想来，江家的野心从来都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要的从来就是那独一无二的皇位。 尹玉堂坐在床边，指尖拂过江颜昨日没收走的药碗，神色复杂。 今生他本想以各种理由来弥补当年的过错，想让江颜和江家付出代价。在他下手前，江颜却因为一个胡饼彻头彻尾地变了模样，他连下手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前生的江颜谨言慎行，莫说是让莺儿脱口而出“四娘”这么一个称呼了，就算是下人的衣着打扮不合格她都会训斥。 今生他却不止一次看见江颜与一众婢女玩成一团，还像是护犊子的野兽一般不让王氏靠近尹衾，甚至会为无意间的一句话去教育尹衾。 若不是因为这张脸丝毫未变，他都要以为江颜是换过一个人。 “少卿。” 叩门声让尹玉堂回过神，只见门口一人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昨日所有与娘子起冲突的人都记下来了，您看，要怎么处理。” “林洛。”尹玉堂喊着他的名字，一寸寸地沉下目光道，“一会儿我给你封书信，带着我的信物入宫交予陛下。之后你如何行动，听从陛下处理。” 林洛抱拳：“是。” 想看江颜是不是重生，便在此一举。 今生江颜对江辰的在乎不是装出来的，那漫山遍野的孔明灯便可见一斑，若她当真是重生，那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辰失去性命。 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江辰就要没命了。 尹玉堂觉得一阵头疼，眼看着快要到江颜起身的时候，他便装着一副从未出过院落的目光，又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昏昏沉沉，不知何时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中书夫人江颜站在膳房中，面无表情地往他的药里面加粉末，跟在她身边的孩子也是一脸歹毒，仰头问道：“阿娘，是不是用这个就能毒死他，然后你就带着我去找阿爹了呀？” 那是前生他和江颜的孩子。 中书夫人在药里面搅和几圈，才抱起身边的孩子道：“等这件事情成了，你皇宫里的哥哥就是皇后，你也是亲王。到时候，阿娘带你去见你阿爹。” “太好了！”孩子在她怀里面欢呼，“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梦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两人的目光纷纷向他看来，眼中带着几分歹毒和狠厉，中书夫人更是端着药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中书夫人将药灌进他的口中。 “尹玉堂，你不死，这江山一辈子都不能是我们江家的！” 他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后背已经一身冷汗。 一转头，就对上江颜的脸，她手上捧着一碗药，表情有些惊讶。 “尹瑜……” 江颜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药碗就直接被尹玉堂抬手给打翻了。 他的动作来的太快，江颜来不及闪躲，只觉得手上一疼，她下意识地松手，药碗落在地上。 声音清脆，直接碎了。 药的味道在房间里面弥漫，江颜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惊声问道，“尹瑜！你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今天早上她过来一看发现尹瑜又发热了，她才不会急匆匆地去煎药呢，结果可倒好，这药刚拿回来就被打翻了。 “你气死我了。”江颜一看，尹玉堂的动作太大，药不仅仅是洒在地上，还有他的衣服和被子上。 本来就发热，这又浑身湿透，肯定更严重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人体质这么差啊？ “江颜？”尹玉堂听她气急败坏的口气不由得有些恍惚，头还昏昏沉沉的疼。 “不是我还能是谁来管你。”江颜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烫伤，过去将他从被子里面扯出来道，“我叫人进来给你换身衣服，然后给你重新熬药，这么大人了别闹脾气。莺儿，去准备热水，叫人进来给郎君换身衣裳。” 将已经被浸透的被子丢在一边，江颜拍拍他的脑袋哄道，“行了啊，梦是梦，你现在已经睡醒了，不能再闹了。” 这人怎么一生病和江辰一模一样的？ 又粘人又没安全感，江辰之前就是，生病的时候只要她不在旁边就会做噩梦。那么大个人一做噩梦就抱着她哭哭啼啼的，喊着让她不要走。 “我……？”尹玉堂还没回过神，闻着江颜身上的味道却有些晃神，“做噩梦了？” 就刚刚那副样子，眉头皱得死紧又一脸惊恐，肯定是做噩梦了。 “冷静下来了吗？”江颜拍拍他的脸颊道，“那我去给你煎药。” “让别人去。”尹玉堂下意识地扯住她的手，“你留下。” 他不能喝江颜给的药。 “那行。”好在江颜也没介意，支使着下人进来收拾残骸，等人给尹玉堂换完衣服才进来。 她看着尹玉堂的模样，再想想方才他看见自己的眼神，只觉得心里面的疑问关不住了。 方才尹玉堂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是杀意。 “尹瑜。”江颜鬼使神差地开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眸子里透出几分水光来，温声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尹玉堂有种自己可能不太想听这个问题的直觉，却控制不了地微微点头。 “我问过莺儿了。”江颜尽可能地斟酌着语言，“你我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尹玉堂指尖微蜷。 “莺儿连我先前与李庆云私下见过几次都知道，若是你我见过她不可能丝毫不知。”江颜断掉他的后路，没给他任何编瞎话的机会，“但你却说过几次我以前的事情，而且，尹玉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少见地叫他的字，较真道：“是不是不喜欢我到，想杀了我？” 第107章 在进监牢的边缘反复横跳 “等等！” 在尹玉堂靠过来之前，江颜先一步在自己的胸前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尹玉堂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你冷静，我们坐下来说话。” 江颜浑身都绷着力气，只要尹玉堂再上前一步，她肯定掉头就跑。反正旁边就是窗户，大不了她直接从窗户里钻出去，尹玉堂要形象，还能跟着她跑了不成？ 没想到的是，尹玉堂并没有再向前，反而是后退一步，微微颔首道，“好。”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江颜一愣。 这就出去了？不对劲啊，这个时候尹玉堂不应该趁着就两个人她还没地方跑，直接对她下杀手吗？ 难道外面有什么陷阱？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条件有限，江颜的脑子里可能都会脑补出来红外线防护，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好一阵，确定了附近没有什么埋伏之后，才走到尹玉堂的身边。 树下有个不大的小木桌，旁边有两个木凳子。 这是江颜来之后让人安排的，方便她在树荫下面乘凉休息，要不是因为时间有限，江颜觉得自己还能弄出来两个老年人的摇摇椅。 “尹瑜。”江颜坐下的时候也离尹玉堂老远，提醒道，“你说要将管家权给陈氏，我可帮你了，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原本有些阴郁的神色听见这话，却不自知地舒展开，尹玉堂再看她的时候，眼底甚至带上几分隐忍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你是驴？” “……”方才光顾着自己的生命安全，江颜说话的时候都忘了这事儿了，她看着尹玉堂，一本正经的道，“你不许笑！” 在王氏面前伶牙俐齿的江颜到自己这里竟然将自己装进去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尹玉堂不知为何有些成就感和满足，他微微点头，却几乎控制不住唇边的弧度，“好，我不笑。” 江颜羞愤欲死，“你明明就是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好过许多。 尹玉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经一些，他轻咳一声道，“江颜，我们来说正事。你在前厅，为何要出头？” 江颜反正就觉得听着王氏说话不顺耳，将尹玉泉夸到天上去，却踩着尹玉堂说话。偏偏这兄妹两个像是已经被说习惯了一样，分明一个个的都是在意的，却没有一个开口反驳的。 她也没想什么，反正他们要脸面，江颜又不要。 “没什么啊，想说就说了。”江颜拍拍尹玉堂的肩膀，大咧咧地道，“你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再让王氏欺负你了！不仅仅是你，还有阿衾，以后有我在，你们再也不会别人欺负了！” 这话说的倒是豪爽。 不过尹玉堂却是微微眯起眸子，将江颜打量一番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与阿衾为何不反驳？” 江颜摇头。 怎么，难道不是因为脸面问题，放不开么？ “王氏出身复杂，于市井之间。我与阿衾只是觉得，同她辩驳有些丢人罢了。”尹玉堂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江颜，声音像是叹息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兴致勃勃。” 恩？ 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王氏是个泼妇，她能和泼妇吵架，所以也是个泼妇吗？ 江颜看着尹玉堂，火气一点点升腾起来，狗男人果然就是狗男人！她为什么要对这个人抱着不该有的期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他！管他是王氏管家还是陈氏管家呢，和她明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结果可倒好，帮忙了之后，尹玉堂不心存感激也就算了，又是起杀心又是嘲讽的！ “狗男人！”江颜小暴脾气绷不住，气咻咻地冲上前去，一手掐住尹玉堂的脸颊，一手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往尹玉堂的嘴里面塞，骂道，“以后我再帮你，我就是脑子进水了！喵了个咪的，尹玉堂你以后再让我帮忙你就是我孙子！” 糕点一股脑地塞进去之后，江颜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尹玉堂也是一时之间没有防备，没想到江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被塞了一嘴也没反应过来。 江颜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就跑到尹家的小门门口了。 “您这是……”门口的侍卫看见江颜也发愣，见她要出去，便小声提醒道，“如今已经是宵禁了，不能出去乱走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还是明儿个起早。” “没事！”江颜豪放地一摆手，拎着裙摆就往外跑，“我就出去找个东西，找到了就回来了！” 正好，明天就是江辰的生辰，她先前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能从尹家溜出去呢。现在好，正好借着和尹玉堂吵架的名头，直接回江家，明日一早给江辰庆生。 在这里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江颜也大概了解到了宵禁的事情，所以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倒是也没遇见什么官差。 就在江颜都已经看见江家正门的时候，她正打算跑过去，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小娘子，这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因为江颜身上的衣裳看着就很华贵，所以看见江颜的官差也没敢直接逮捕，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江颜，想等着她给个解释。 “我……” 江颜眼珠一转，也不好说自己是江家的人。 她回来这件事情就没打算让旁人知道，所以正打算找个小门进去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在这里被抓到了。 官差看一眼江家，再看一眼江颜，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江家跑出来的婢女？” 要真是江家的婢女，那也不用送官府了，直接就扭送进去让教训教训就行了。 “我不是……”江颜正打算顺口胡编个身份，就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给各位添麻烦了。” 江颜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一身月白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那，看上去要比江辰还大一些，他笑吟吟地站在那开口道，“这是舍妹，有东西丢在门口了，出来捡回去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让我将她带回去，可好？” 这人江颜不认识，但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少年的模样，觉得好像有点儿眼熟。 于是便乖乖没说话，反正对方是给自己解围的。 官差显然都认识少年，纷纷道，“原来是江家的娘子，冒犯了。不过这都已经是宵禁时候了，还是不要在外面夜游的好。” “是，一定回去好好教导。”少年走上前来，往为首的官差手里面塞了些铜钱，笑着道，“各位大哥拿去买些酒，提提神。” “嘿。”官差一掂量，对着少年赔着笑脸道，“那可真是麻烦您了。” 等官差走了，少年才转身来看着江颜，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远离江家大门的方向带。 “四妹怎么这个时候到这儿来了？” 这个称呼一出来，江颜顿时松一口气，看来是江家的某个兄长，她有救了。 “我……” “你还不认识我。”少年很贴心，还没等江颜发问，就笑吟吟地道，“我是你二兄长，江辞。上次你回门我有些事情不在，所以就没能见面。” 怪不得江颜只觉得眼熟，没觉得自己见过。 不过对于这给自己解围的人，江颜倒是不见外，笑着道，“那就麻烦二哥了。我刚刚还担心呢，要是进不去怎么办。” “你和尹侍郎吵架了么？”江辞将她带到江家的后门，也没问什么别的，就将她领进门了，一边带着她走，一边笑着问道，“还是说，你偷偷跑出来了？” 差不多都对。 江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声，轻声开口道，“都有……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连个婢女都不带，不像是被尹家人知道。你就不怕一会儿尹家那些人急了，到家里来抓你么？若是被二叔知道了，肯定会骂你的。”江辞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声音也很好听。 江颜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好像和什么人相似，又想不起来，干脆也就不想了，撇撇嘴道，“他们才不会找我呢。尹玉堂知道他自己干什么了，绝对不会出来找我的。” 看来还是吵架了。 江辞轻声笑一声，没多说话。 “一会儿我把你送去哪儿？是去二婶娘的院子，还是去老三的院子？” 江辞一眼就看穿江颜不想让人知道她回来的心，所以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是轻轻的，也尽量不遇见什么下人，走到后院门口，他才问了一句。 江颜琢磨一下，“还是去阿娘的院子。” 江辰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就说不清楚了。要是去江夫人的院子，就算是被发现了，肯定也会被护着。 “那好，我带你过去。” 江辞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开口，难得有些埋怨的意思，“以后可不要再把我忘了。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她想起来这人像谁了！果然就是那个人！ 第125章 尹玉堂是什么神仙 江颜说的没错，半个字都没错，他的确是想杀了她。 甚至刚刚梦醒的一瞬间，尹玉堂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若是对前生的江颜，他定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这话说出来。 但是看着眼前的人，尹玉堂做不到。 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尹玉堂，你别骗我。”江颜笑起来，神态天真像是半点儿都不在乎他的回应会是什么一样，“我就是问问你，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反正现在的表情和态度已经能证明一切了。 江颜不想知道他和原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 她连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多久都不知道呢。 尹玉堂心脏隐隐有些发疼。 “江颜。”尹玉堂开口，想说点什么打破眼下的尴尬，但是话还没等说出口，便注意到江颜手上的伤口。 方才的烫伤。 因他而起。 “莺儿！”他开口喊人，“去找个坐堂医过来！” 江颜一愣，“你怎么了？” “……抱歉。”尹玉堂伸手握住江颜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眼神里有些愧疚，“疼么？” “还好啊。”江颜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有两个小水泡，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不太严重，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你要是为这个叫坐堂医，那没必要，真没必要。” 前生她和江辰为了生活去搬砖的时候，手上的水泡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这算啥？ 小场面。 江颜将自己的手给收回去，喊莺儿进来拿根针，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手上的水泡一挑，然后弯着唇角对着尹玉堂笑道，“你看，好啦。” 她的手白白嫩嫩，如今两个艳红色的伤口在上面十分显眼，尹玉堂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将她的手抓过来，固执地吩咐道：“莺儿，去找坐堂医。” 莺儿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欢欢喜喜地去了。 今天早上才看见郎君在娘子的门口看着，现在又这么体贴照顾，肯定是因为两人的感情终于开始逐渐变好了。 这是好事儿，至少不用每天都担心娘子会跟着李庆云跑了。 “真没……”江颜刚想说没事，突然把话给咽回去了，眨眨眼睛，对着尹玉堂道，“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不如帮我个忙？” “你说。” 江颜弯着眉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轻声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也不喜欢阿兄了，你能帮我稍微照顾他一点点么？你上次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昨天晚上江颜也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自己在江颜的身体里，看着“自己”算计尹玉堂，看着“自己”欺骗尹玉堂，又看着“自己”杀了尹玉堂。 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所以一觉醒过来，她才意识到这个年代不是她的年代，这个身体也不是她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如今的岁月都是她跟着这个“江颜”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还回去。 到时候，自己可能就再也帮不了江辰了。 “我不用你做别的，只要你能护着阿兄，让他好好的活一辈子就行了。阿兄那个性格，很容易就会惹事的，也很容易会得罪人。要是没有人看着他，说不定用不上三十岁就被人带出去打死了。”江颜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就看江辰能和尹玉堂打起来这一点，她就觉得很悬。 她话越说越觉得难过，声音也跟着低落些许，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尹玉堂抓着自己手的力气变大些。 怕他会猜到什么，江颜抬眸一笑，开玩笑道：“我吃个胡饼就能晕过去什么都忘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再吃点儿别的，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能想起你为什么讨厌我，就不在你眼前绕了。” “我没有。”尹玉堂启唇，声音轻的像是要散开来，他捏着江颜手腕的指节逐渐用力，接下来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坐堂医来了！” 莺儿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气氛，坐堂医最近因为尹玉堂的缘故来的熟门熟路，只当这次也是要给尹玉堂看。 正在心里念叨着方才不是才来过，就瞧见两人的姿势暧昧，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尹玉堂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松开江颜的手，别过脸，神色如常：“看看她的手。” 坐堂医不敢怠慢，赶紧过去给江颜看去了。 就是普通的烫伤，坐堂医处理起来也挺快，江颜配合处理，很快就结束了。 房间里面就又剩下他们二人。 尹玉堂手中握着书卷，却第一次感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说话也有些尴尬，不说话更是觉得尴尬。 “江颜。”他好不容易想个话题出来，抬眸道，“最近不用你去煎药了。” 她手受伤了，正好是个借口。 但是没想到。 “不行！” 江颜的眸子一瞪，说出来的话让人没办法反驳：“尹玉泉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在身，就我自己一个闲人，我不去谁去？这里是大理寺，也不是尹家，没有那么多下人可以用。大不了我让莺儿熬药，我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各司其职的情况下，还真就江颜自己一个闲人。 尹玉堂没法反驳。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很无聊？”江颜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歪头看着他，笑着道，“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儿好玩儿的？” 因为发热，尹玉堂的工作就又要推迟了。 尹玉堂微微摇头，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吗？明明喝醉的时候就很像，没长脑子又固执又很讨人喜欢。 “那就算了。”江颜收回目光，想了一会儿问道，“要不要下五子棋？” 五子棋？ 尹玉堂面露疑惑：“那是何物？” “你等着啊！”江颜来精神了，立即窜起来笑着道，“我去给你拿！” 江颜拿来的，是围棋的棋盘。 尹玉堂聪颖，规矩只听一遍就听懂了。 “五子棋不像是围棋那么费脑子，而且每一局开始结束的都还算是快，正好用来打发时间。”江颜不动声色地将尹玉堂的书挪到旁边去，弯着眉眼道，“生病的时候就别看书了，做点放松心情的事情。对了，江辰的事情，你答应我么？” 尹玉堂略一颔首，“可以。” 反正江辰很快就要死了。 “真的？！”整理棋盘的江颜一瞬间抬起头，眼睛里面像是洒满细碎星光，又惊又喜道，“谢谢你呀尹瑜！” 是个将所有的好感都能摆在脸上的人。 是和他印象中的江颜截然不同的人。 好像有个声音在他心里吵吵嚷嚷，说着关于江颜的话。 “江颜。”尹玉堂手执黑子，慢条斯理地一边落下一边同她说话，“你想听大理寺在办的案子吗？” “可以说吗？”江颜紧跟着他落子，眼睛一片晶亮地问道，“你们不是一定要保密吗？” “可以说给你听。”许是因为愧疚，尹玉堂的神态和语气都柔和几分，他慢慢开口道，“有一件非常离奇的案子。这户人家的家主曾经虐待许多耕牛，甚至将一部分虐待至死。改过之后又养过耕牛，邻居却发现他家中耕牛死亡，告知官府。官府的人过去看过认定家主虐杀耕牛，直接带走。家主家人不满，连带着邻居和官府一并告上大理寺。”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担心江颜听不清楚，所以说的很慢，听着就觉得很舒服。 江颜认真思索一番才道，“然后呢？” “还在审理。”尹玉堂落下一子，才抬头看向江颜，认真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判断？” 江颜想了想道，“我觉得官府做的不对。” “为何？” “此人就算是先前已经有过案底，却不能证明他接下来还会做同样的事情。而且这次耕牛的死亡也不一定和人有关系，光是这样就判断他有罪也太草率了。就算是人真的犯错过，就不能给人改正的机会了么？”江颜耸耸肩，咬着指甲含糊地道，“官府做事也太敷衍了？难怪会告到大理寺来。” 尹玉堂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她本来以为新手多少应该比自己差一点的，现在可倒好，尹玉堂马上就要赢了！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可以分点智商给她吗？ 尹玉堂抿唇不语，手下下意识地将一个子落下，就听见江颜一阵欢呼。 “落子不悔！你输定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输了。 江颜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开心的像是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喊着他输了。 尹玉堂不知为何看着也微微弯起唇角道，“恩，我输了。” “既然你输了。”江颜回身看他，眼睛里面的水光倒映着的都是他的模样，“那我答应你一个愿望。只要不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你，怎么样？” 分明是他输了，为什么江颜要满足他的愿望？ 尹玉堂唇边的笑还没来及消散，就被江颜突然凑近的脸变成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第126章 给生病小朋友的特权 “做什么？” 尹玉堂的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一些，不习惯江颜这么靠近。 不过江颜因为江辰的事情所以心情不错，现在也不在乎这些，就只是揉揉他的脑袋道：“给乖乖吃药的小孩的特权呀，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权利，不过得是我能完成的，不能太贪心哦。” 尹玉堂冷下脸来：“我不是小孩。” 他话刚说完，一双魔爪就跟着上来，恣意地蹂-躏着他的脸道，“别总摆着这幅冷脸嘛，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来，笑一个让姐姐看看。” 胡闹！ 他明明比江颜大上五六七岁，如今叫什么姐姐！ 他的耳尖都跟着有些红，正打算推开江颜的时候，江颜自己就后退一步，眨眨眸子神色狡猾地道：“你……要是不想要也可以，就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会体谅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尹玉堂话一出口，只觉得面上的温度都跟着升上去几分。 好在他如今发-热，看不出什么来。 “那你先想，我出去转一圈。”江颜蹦蹦跶跶地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要不开心了啊，总是不开心病也不容易好的。” 所以…… 江颜做的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想起早上梦见的噩梦，尹玉堂心里突然涌上一些古怪的感觉。 他这么怀疑江颜，是不是有些过分？ 说不定，江颜的一切都是真心的呢？ “少卿。”小厮敲门，在外面低声道，“按照您的吩咐，所以昨日说娘子坏话的人都已经处置过了，各自找了理由罚了这个月的俸禄，也让人将比较难解决的案子交过去了。” 尹玉堂这才收回自己的心神，“知道了，退下。” 无论如何，江颜也是尹家的人，怎么能让外人如此欺负？ 最近几日大理寺谣言四起，原先说江颜失宠的现在都变成了江颜有心计，还有人说如今尹玉堂生病就是因为江颜，要不然怎么会一连着四五天都不出来工作？ 更何况，之前说过江颜的那些人现在的日子一个比一个凄惨，肯定是因为江颜的算计。 但是作为中心的江颜现在却没工夫搭理这些人，她正在忙着给尹玉堂搜罗好玩的。 坐堂医说是因为积劳成疾，再加上心情郁结，所以尹玉堂这次的发-热反反复复许多次都没能痊愈。只有尹玉堂自己知道，是因为自最近几日每天半夜都没能好好休息的原因。 江颜却没有嫌弃的意思，甚至每天乖乖地陪在尹玉堂的身边，乐此不疲地给尹玉堂弄好吃的好玩的，就是为了分散尹玉堂的注意力。 从来都觉得生病的时候很难熬，但是如今江颜在自己的身边，尹玉堂竟然没有这个感觉了。 只有一点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江颜给尹玉堂煎药，他从来都没喝过。 每次都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江颜支开，然后把她准备的药给倒掉，瞒着江颜，不让她发现。 但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有大理寺卿瞒着，还是有消息走漏出来了。 关于兵部贪墨的事情，不知道谁最开始传出来的谣言，说这件事情和江恩中有关。 江颜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销毁证据的。 所以大理寺上下难得齐心防着江颜，卷宗都不让她看了。 江颜虽然不介意，但是还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刚给尹玉堂送药过去，准备回膳房去拿自己先前准备的东西，还没等走出院门，她却突然想起自己的玉牌落在房间里了，赶紧对莺儿道，“莺儿，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 “好。” 江颜急匆匆地刚走到尹玉堂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道，“嗯，还是和往常一样，拿去检查，然后倒掉。” 尹玉堂的声音。 江颜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躲在旁边的阴影里面。 她就看着一个人端着她刚刚送进去的药碗出来了，还在和身边的人抱怨道，“也不知道少卿这是做什么，都连着查了好几天了。江四娘虽然可能是细作，但是也不应该在里面下毒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出来，怎么还查？” “少卿的吩咐肯定是有道理的，你管呢？” 江颜目送着两人走远，在阴影里面站着好长时间，才突然笑出来。 她在做什么蠢事？ 尹玉堂从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对她的反感和杀意，她因为尹衾可爱，因为王氏过分，因为喝醉的尹玉堂太乖，因为生病的尹玉堂有点可怜就同情心泛滥。 然后走到今天。 尹玉堂从来都不相信她。 想想也是，江恩中的态度也好，江家的做法也好，她也觉得没什么能相信的。 想来她这几个月的行为，也还是抵不过江四娘在这长安中这么多年的传言。 “四娘，你怎么才回来啊？”莺儿见江颜姗姗来迟，还有些担心，“是东西没找到吗？” “找到了。”江颜轻轻一笑，却是拉着莺儿道，“我们走。” “但是四娘，这不是去膳房的路啊？” “谁说我要去膳房了？”江颜微微挑眉，抬脚就往大理寺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自从来大理寺这边，我都还没在附近逛过呢，我们出去逛逛。反正少卿有人照顾，不缺我一个。” 莺儿觉得江颜有些反常，本想说什么，却被江颜捂住嘴道，“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也扔在这，我自己出去。” 现在江颜已经多少了解一些这里的规矩了，不会再像是最开始一样，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然后被抓到。 “四娘，莺儿跟你去。” 江颜是一走了之了，扔着尹玉堂自己在房间里面不知等多久也没等到人，才不解地叫进小厮问道：“娘子人呢？” “少卿，娘子带着人出大理寺去了。” 尹玉堂微微蹙眉，但是转念一想，江颜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出去散散心，如今出去转转倒是也好。 便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就让人退下来了。 不过尹玉堂没想到的是，很快事情就找到了江颜的身上。 证人死了。 江颜安排睡在厢房的那个证人一直都没被尹玉堂正式召见，所以就一直在大理寺里面住着，尹玉堂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还好，就想着过去看看，也顺便把人给放走。 但是没想到。 人居然就死在大理寺。 这事儿一闹出来，整个大理寺都热闹了。 “肯定是江颜干的！” 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第一句，紧跟着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答应。 “对，绝对是她做的！” “这种事情就只有江家的人才能做出来，根本就不可能是别人！” “江颜呢！把江颜给抓回来！” “你们等等。”尹玉堂皱着眉头，听这周围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头疼，半晌才开口道，“可能与江颜……”无关。 尹玉堂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揉揉自己的眉心，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直接眼前一黑。 大理寺少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昏倒，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 街上。 江颜本来想顺路回江家看看的，但这两个地方的距离有点远，她也就只是在街上随意地转一转。 她在街上玩的不亦乐乎，正坐在茶馆里面休息，想着还要去什么地方呢。 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穿着大理寺统一的制服。 江颜打量一番，发现正是自己上次指着骂的人，便挑眉问道，“干什么？” 声音冷淡不屑。 这人的面上一片鄙夷，看江颜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厌恶地道：“大理寺出命案，你现在得跟我回去。” “谁让你来的？”江颜微微蹙起眉头，打量着面前的人还有几分怀疑，她没动，只是问道：“大理寺卿？还是大理寺少卿？” “你还好意思提少卿！”这人怒了，“少卿都要被你害死了！” 尹玉堂快被她害死了？ 江颜挑起眉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跟着男人回到大理寺。 迎接她的并不是尹玉堂，也不是大理寺卿，而是大理寺的监牢。 男人粗鲁地将她和莺儿推-进去，骂骂咧咧地道：“像你这样的毒妇，就应该在这里面死了算了！” 莺儿被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紧张地道：“小姐，怎么回事儿啊？” “今日大理寺卿上朝还没回来，尹玉堂没出面。”江颜人倒是很镇定，她微微挑起唇角挑选一块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坐下，漫不经心地道：“等等，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莺儿面色一白。 第一个来的人不是尹玉堂，而是气势汹汹的尹玉泉。 尹玉泉双目赤红地看着她，怒声问道：“江颜！你到底想干什么!先是毁了少卿带回来的证据，现在又杀了兵部一事的证人！江颜，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江家脱罪了吗？！” “我说不是我做的。”江颜抬眸看向他，神色平静，“你会相信吗？”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 江颜摇摇头。 第108章 我说过要摘星星送你 就这个温柔的模样和口气，简直就和她的神仙姐姐一模一样！ 都不用问，江辞肯定是大伯家的！ 她现在开始好奇了，大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么两个神仙来！ “其实我也不想的……”江颜被他带的，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小了些，可怜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不把二哥忘记，二哥能不怪我吗？” 这话说出来，江辞的脚步一顿。 他回身扬眉，有些诧异地看江颜一眼，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啊……没事。喏，这就到二婶娘的院子了，我就不进去了。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说着话，江辞松开江颜的手，还没忘了小声提醒一句，“你进去之前，最好先听听看二叔在不在里面。” 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 “算了，我在这等你。若是二叔在里面，你便出来寻我，我带你去媛媛……去你二姐姐那住一晚。” 这什么贴心体贴的邻家大哥哥！ 本来江颜也没想麻烦江辞，想就让他这么走的，但是话都到嘴边，江颜又咽回去了。 万一江恩中真的在院子里面，她可真的是一点儿路都不认识。 “那就麻烦二哥了！”江颜偷偷摸摸地往院子里面摸。 江夫人林婉若的院子肃静得像是尹家那些人一样，连个婢子都找不出来。安安静静的倒是方便江颜潜入，她悄咪咪地溜到亮灯的院子下面，打算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想到才刚走到窗户下面，就听见里面男人一声怒喝。 “岂有此理！” 吓得江颜脚下一滑，差点儿提前给屋子里的人拜个早年。 江恩中的声音？她运气不会这么差，江恩中居然人真的在里面？ 江颜内心给自己点个蜡，转身打算悄悄溜走，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定住了脚步。 “江颜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你做阿娘的，就不能管管她？再这么下去，江凝怎么进宫！”江恩中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的急躁，“原本一直安排她和小王爷见面，本以为能成世子妃，现在可好。尹玉堂算个什么？让她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干什么？” 还能在心里把你祖宗十八辈问候个遍，江颜腹诽。 江夫人的声音也不像是往日一般温和，带些凌厉地道，“那是你女儿，不是你达成目的的工具！你最好打消这些不该有的心思，阿颜绝对不会受你摆布的！” 果然妈是亲的，爹八成是充话费送的，江颜撇撇嘴。 江恩中气急骂道，“无知妇人！” 骂完这一句，摔门就离去了。 等房间里面安静下来，江颜才轻轻敲敲窗户，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软着声音轻轻喊一声：“阿娘~” 江夫人被她吓一跳，快步走到窗边，又喜又担心，“阿颜？你怎么回来了？” “嘿嘿，明天不是阿兄生辰嘛，我就偷跑回来了。阿娘，我今晚能在你这睡一晚上嘛？”江颜撒娇。 江夫人微微摇头，又是无奈又是不认同，最终只是道，“好。你先进来。” “这就来~”江颜正打算绕到前面去，脚步突然一顿，“阿娘，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啊。” 江辞还在等着呢。 江颜在门口的一处不起眼的树荫下看见江辞站着，便一路小跑地迎上去，声音软糯道，“二哥！父亲走了，我就在阿娘这睡一晚就行。今天谢谢你啊。” “没事。你……是回来给老三过生辰的么？”江辞却没走，轻声问一句。 江颜点点头，也难为江辞居然还记得。 “那我回去的时候，路过老三的院子，便同他说一声，让他明日一早来寻你。要不你去前院，容易撞见二叔。”江辞轻轻一笑，十分体贴，微微一顿，他又跟上一句，“四妹，你与先前比，当真变了许多。” 那能不变吗，里面直接就换了个人。 江颜也不好意思说，就只是干笑两声，眨巴眨巴眼睛萌混过关。 本意是先告诉江辰，让他知道一下就行了。 不过江颜没想这人妹控的程度。 惦记着给江辰过生辰，所以江颜睡得也不踏实，第二天醒得早，天还没亮。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出院子，正抻个懒腰活动身体，江颜就发现门口好像蹲着个人。 再仔细一看，这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江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大力拍在他肩膀上的同时，立即捂住他的嘴，“是我！” 原本江辰的神态凶神恶煞的，在看见江颜的一瞬间就软下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奶狗。 江颜松开手，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怕你等着急，就先过来等着了。”江辰的眼睛亮的像是装着星辰，他弯着眉眼，声音却故作委屈道，“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你别凶我啊。” “算了。”江颜也是万般无奈，眼见着现在天还没亮，估摸一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便微微勾起唇角道，“我们现在能溜出去吗？我有个惊喜想送给你。” 江颜都开口了。 能也是能，不能也是能。 等从一个狗洞钻出来之后，江颜长出一口气，给江辰指路道，“就是附近那个小湖泊，旁边有小树林的那个。现在宵禁解除了吗，能去吗？” “放心。”江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本正经地道，“有兄长在，有什么是不行的？” 等两人顺利溜到湖边的时候，江颜人都傻了。 本来以为还要偷偷摸摸地走，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一路上江辰还没少和巡逻的大哥打招呼，显然是极其熟络的。 “你能……闭上眼睛吗？” 虽然准备都是自己准备的，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好的，但是真的到这个时候，江颜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激动。 江辰闭眼。 这个地方不会有什么人来，江颜已经打听过了，所以她之前偷偷放在这里的东西都还在。 “哥。”江颜笑眯眯地喊他，轻声开口道，“生日快乐。” 她点燃了一根绳子。 - 与此同时，江家。 这会儿宵禁刚松一些，江家还没等开门，门口的侍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书侍郎，尹玉堂。 尹玉堂一听侍卫问自己来干什么的，就知道八成江颜没从正经的路回去。 略一思索，尹玉堂便直接说要见江夫人，说有些事情要和江夫人详谈。 “让您见笑了。”尹玉堂敛眸，在长辈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抹不开，轻声道，“我来接江颜。” 江夫人一怔，旋即无奈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那丫头天不亮就和阿辰跑出去了。” 又是江辰。 尹玉堂的目光沉下几分，半晌才起身道，“多谢。” “等等。”江夫人无奈叹口气，叫进来个小厮道，“你带着他去找三郎。” 微微一顿，江夫人又道，“阿颜那孩子性子不坏，就是有的时候赌气了些，你别和她太计较。” 尹玉堂脚步微微一顿，轻声开口道，“是我不好，让她生气了。” 送走尹玉堂，江夫人才放心下来，看来这两个孩子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尹玉堂到湖边的时候，正好听见江颜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好啦，你可以睁眼了！” 随着江颜的目光，尹玉堂只看见一片光团，从江颜身后的小树林纷飞而起。 “我说过，我要摘了星星送你的。”江颜一身浅绿色襦裙，那双桃花眸充满娇俏温柔与信任，这会儿满眼期待地望向江辰，眼神勾得人心痒。 江颜长了一张倾城绝世的脸，如今这孔明灯像是点点繁星，只是看一眼，尹玉堂就觉得心中一口郁结，半晌都上不来。 像是感觉到了几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厮脚底抹油。 今日生辰的正主江辰更是直接看傻了眼。 “阿颜……” 他声音宛若呓语，向前一步将江颜抱在自己的怀里，却说不出旁的话来，“阿颜……” 心口处似乎有火在烧，又像是刀刺进去的钝痛，从未体会过这样感觉的尹玉堂颇为恼火，眼下的情景再忍不下一秒。 “打扰两位当真是抱歉，不过，江云瑾。”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尹玉堂几乎咬牙切齿，“你乃是江颜兄长，此举不妥。” “你怎么会过来！”江颜瞪大一双眸子，只是看一眼尹玉堂，掉头握着江辰的手腕拔腿就跑，“哥，快跑！” 她好不容易才从尹家出来的，就想着今天一天都要陪着江辰，就以往尹玉堂和江辰见面之后的那个态度…… 她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 哪里想到江颜会掉头就跑，尹玉堂人都有些傻了，等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就剩下江颜的一片裙边了。 即将就此失去她的感觉侵袭上来，尹玉堂眸光沉下三分，咬牙切齿。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人跑了！ 第127章 你呢，你也不相信我吗？ 尹玉泉再问什么，江颜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裙摆，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像是要在里面睡。 不相信自己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不就是个监牢么，她也不是没睡过，先前府衙的监牢要比这个破败多了，她都能在里面蹲一天呢，更何况大理寺的。 尹玉泉是又气又恼，但江颜不说话他也没办法，气咻咻地扔下几句狠话，他转身就走。 莺儿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有些怕，“四娘，这……” “不用急，等大理寺卿回来，我们就能出去了。”她虽然不知道手上的玉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毕竟是从太后手上拿的，大理寺这群愣头青可以什么都不说就把她抓回来，大理寺卿却是要看她手上玉牌的面子。 莺儿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但还是有些紧张，小声问道：“四娘，郎君呢？” 身形一顿，江颜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躺到莺儿的腿上，伸手环抱住她的腰道：“谁知道呢。” 大理寺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尹玉堂作为大理寺少卿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都已经这么长时间还没出面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尹玉堂也对她抱有怀疑。 连她给的药都不吃。 她能理解尹玉堂对她的怀疑，也能理解尹玉堂不喝她的药，但是为什么要倒掉还让她继续煮？ 看她在膳房热得满头汗很好玩吗？ 江颜越想越觉得心凉，她抱着莺儿的手更加用力些，轻声开口道：“莺儿，我想阿兄了。” 本来尹玉堂道歉，她以为两人可以和解。 看尹玉堂那么认真给她擦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她也是有一瞬间小鹿乱撞的。 不过事实证明，颜狗果然不能做，这人光是脸长得好看一点儿用都没有。 狗男人到底还是狗男人。 莺儿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为难地看向监牢门口的尹玉堂，也不敢接话。 这段时间莺儿也看出来了，尹玉堂和江辰的关系算不上好，见面就打架。每次四娘和郎君吵架也都是因为三郎，但是现在四娘当着郎君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她觉得大事不妙。 偏偏江颜不仅没有注意到，反而力气越来越大，她的声音几乎带上哽咽的哭腔。 “莺儿，我想回家……” 她想和江辰一起回家，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纪去。 在那里他们就是一对普通兄妹，普通地为生活奋斗。不会有吃不完用不完的锦衣玉食，但是也没有指着他们脊梁骨骂的恶意，没有让她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一切。 尹玉堂指尖微蜷，最终还是按捺下自己对江辰的敌意，哑声吩咐道：“开门。” 听见这人的声音，江颜浑身一僵，她在莺儿的怀里蹭了两下才坐正身子，看向尹玉堂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少卿是来审问我的么？” 不等尹玉堂开口，江颜便嘲讽道：“少卿身有疾还如此大义灭亲，当真是好榜样。那少卿准备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是那些你被毁掉的证据，还是现在死掉的证人？” “江颜。”尹玉堂微微皱眉，忍着心中的不悦迈步走过去，“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不走。”江颜往后一躲，目光坚决地看向他身后一众同僚道，“既然都觉得这些事情是我做的，那不如就在此地问问清楚。” 江颜的模样虽好看，板着脸时却带着一股子凌厉，但凡与她目光对上的人都低下头去，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 只有尹玉堂能看见，她眼角还有没擦去的泪意和红痕。 尹玉堂的心疼一下，他还觉得有些头晕，便只是道，“有什么话，先离开这里再问。” 微微一顿，尹玉堂跟上一句道，“即便当真是要责问，此地也不是责问的地方。” “我是被当成犯人塞进来的，我不想被当成犯人再带出去。”江颜此刻格外的固执，看向尹玉堂也没有半分温度，只是道，“有什么话，就请尹少卿在此地问。” 江颜对他的冷意和疏离显而易见，让尹玉堂觉得没来由地不舒服，他微微摇头道，“江颜，没有人把你当成犯人。他们未经允许便将你带到此地，之后我自会处理责罚。” 他是被柳九叫醒的，柳九着急地跟他说大理寺上下将江颜带到监牢，才匆匆起身赶到这里，就是为将江颜带出去。 江颜一怔。 倒是柳九听出个门道来，他赶紧跟着插话道：“四娘，少卿什么都不知道。早上少卿看见人死，然后就发热晕过去了，把你抓到这的事儿他不知道。他一醒过来，就过来找你了。” 这话说出来，江颜就更意外了。 “莫要多言。”尹玉堂皱眉斥责一句。 监牢里虽然昏暗，但江颜还是看见他有些发红的耳尖。 看来柳九说的不像是假话。 方才的郁结刚消散些，江颜就又想起早上的药来，方才刚舒展开的眉毛又一次皱起，冷声开口道：“尹少卿，他们都不信我。你呢？” 这次换尹玉堂说不出话了。 大理寺众人与她无亲无故，即便是尹玉泉与她也可算得上是陌生人，只有尹玉堂不是。 作为她的郎君，尹玉堂却连她给的药都不敢喝。 “我带回的证据被毁，有人证明当日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证人如今已死，有人见过最后一个进门的人是你和莺儿。”尹玉堂开口，声音严肃，不带半分感情。 江颜嗤笑，果然，还是不信她。 “不过。” 尹玉堂话音刚落，便是一个转折，他垂眸去看江颜道，“你若说这些不是你做的，那我便让人去查。不是你做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让人污蔑于你。” 江颜抬头看他半晌，都没说什么。 别人没着急，柳九却急了，催促道，“四娘，你快说话呀。你说不是你做的呀。” “说什么说？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上次被江颜指名骂的人第一个跳出来道，“现在证据确凿，谁能说不是她做的？就算是少卿，也不能包庇她！” “我早就觉得她没安好心，对我们这么好肯定是想贿赂我们！” “就是的，江家人这次肯定有罪！少卿，不能放啊！” “柳九。”江颜突然开口，没说是不是自己做的，就只是抬眸道，“你和尹玉泉去少卿房中，将砚台下面压着的东西拿过来。” “我凭什么听你……”尹玉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九扯跑了。 江颜弯唇一笑，抬眸看向尹玉堂道，“少卿也听见了，这么多人都怀疑我的清白。既然这样，就劳烦少卿和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让我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了。” 尹玉堂微微颔首，身形微晃。 这两人回来的很快，尹玉泉面上都是震惊，将一些散落的纸张交给尹玉堂道：“少卿，这好像是……” 是他那日带回来的证据。 只不过不是他的笔迹，看上去像是江颜的。 后面有人眼尖看见了，当下嗤笑一声道：“谁知道有没有擅自改过？” “说不定是将重要的东西都改掉了。” “你们太过分了！”莺儿终于忍不了，逃脱江颜的魔爪控制站起身来，大声道：“明明就是郎君喝醉自己弄坏的，娘子抄了整整一夜才重新抄写了一份，你们怎么能空口无据地就如此怀疑别人？” 那些人像是还想再争辩什么。 尹玉堂却看完上面的字，抬眸淡声道：“的确是当日的证据，一字不差。” “就算是证据没问题，那死了的人怎么说？”还是有人叫嚣，“肯定和她有关系！” “已经有人来验尸了，你们可消停点儿。”柳九瞪一眼说话的人，眼中都是厌恶，“等验尸的人结束，就知道这件事情和江四娘有没有关系了。” 这话落地，众人都安静下来。 江颜嗤笑一声，嘲讽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格外明显，“原来还没验尸就说是我做的啊？你们是多想让我获罪？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她早上就只是过去看一眼老汉，叮嘱他安心在这里呆着，家里面自然有人照顾。 老汉昨日才刚回过一次家，这会儿自然放心，谢谢江颜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别说是她搞死老汉了，两人连半点接触都没有过。 片刻之后，验尸结果出来。 尹玉泉看着江颜，面色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不安：“此人是……突发急病，暴毙的。” 江颜的轻笑声在一片安静中清晰得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刀，没人能说出话来。 “少卿。”江颜站起身，拍拍自己裙子上面的脏污，一字一句地问道，“现在我不是犯人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尹玉堂抬眸看她，“我从未当你是犯人。” 江颜只笑不语。 “江四娘！”大理寺卿的一声怒吼打破沉默，看见江颜好生生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魂都要飞了，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才问道，“捏米是？” 他就去上个朝，结果可倒好，这群兔崽子居然给他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第109章 媳妇不向着自己 江颜前生是孤儿，再加上有的时候江辰皮点儿，从小基本上就是在跑路的生涯中度过的。 现在虽然已经很久都没有练过，但是在握住江辰手的一瞬间，江颜的感觉就回来了。 反正湖边是个树林，江颜想躲，尹玉堂想抓也不容易。 “你到底是在躲他什么？”江辰跟着她东躲西藏，还是抽空问她一句，“他欺负你了？” 就这个口气，江颜估摸着自己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犹豫，或者轻轻点一下头，江辰就能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接冲出去和尹玉堂拼命。 “今天可是你生辰，我不想让他过来打扰。等我们俩甩掉他，我们就吃饭去！”她都已经筹备好了，听说今天东市有一家新店开业，过去正好吃饭。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江辰无奈失笑，反过来握住江颜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江颜就觉得绕了两个平平无奇的弯，身后刚刚一直都跟着尹玉堂的不见踪影了，她兴奋地抱住江辰，“你也太厉害了！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 坊市刚开，外面纷纷杂杂，烟火味极重。 江颜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闻见香味之后便要去买，结果刚付完钱还没等接过来，就被江辰给拦住了。 “你不能吃。”江辰把还冒着热气的胡饼拿过来咬一口，含糊不清地道，“你芝麻过敏，吃了之后又要去……又要昏倒了。” 兴奋过头的江颜还真就没注意到自己买的居然是胡饼，心虚地拍拍胸口，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芝麻过敏？” 这个年代有过敏这个词儿吗？ 突然觉得不对劲的江颜狐疑地看向江辰，满眼都是不解。 “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对了，芝麻过敏……这是一种病吗？从来都没听说过。”江辰说着说着，拉着江颜就进了旁边的早餐店，压低声音道，“嘘……尹玉堂追过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江颜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做好了随时掉头就跑的准备。她也顾不上刚刚江辰说的是什么，四下张望着问道，“他在哪儿？” 顺着江辰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江颜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鸵鸟心态地低下头。 “把你们店里面的一样上一份！”江辰倒是自然许多，招呼着店里面忙碌的妇人。 等东西上桌，热气一上来，江颜就觉得这个法子好。他们现在看上去和店里其他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身上的衣服。 她出来的着急，也没带什么衣裳，所以穿的是江夫人婢女的。麻布粗衣，和旁边坐着的农妇都没什么区别。 两人吃饱喝足，尹玉堂的身影也自然就不见了。 “一会儿我们去东市？听说那边有一家店要开门，还是个胡人。我请客，就当给你过生辰了，好不好？”江颜摸摸自己吃饱喝足的小肚子，对着江辰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 “不好。”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握住江颜的手腕，尹玉堂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给我兄长过生日，算什么胡闹？”看见他江颜就气不打一处来，拼命地甩着尹玉堂的手想甩开，不满地道，“你松开我，你一天天的有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啊？都跟着我们跟了一上午了，你烦不烦！” 嫌弃他烦？跟着江云瑾一上午就不觉得烦？他没正经事儿，江云瑾就有了？ 尹玉堂心中郁结更厉害，握着她的手腕也更用力些，“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嫁过来的那日起，就算是你的兄长也是外男，你与一个外男这么亲密，你让我……我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放！” 脸面脸面脸面，这些大男子主义的在乎的从来都是脸面！尹玉堂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成个人看，就只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而已。 亏她还那么帮着尹玉堂！ 呸！狗男人，她就知道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情绪！ “你既然这么嫌弃我，你跟我和离啊！你连这都不敢，你算什么男人！”江颜气急了，用手用力地去掰尹玉堂的手腕，但是却没能成功。 就在她打算下嘴咬的时候，温度从身后传来，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腕上，一根根地掰开了尹玉堂的手指。 “尹玉堂。”江辰一把将江颜扯到自己的身后，虽然看着是笑着，但是眉眼间十分冷淡，“若婚后你是这么对我妹妹的，就请快些给个休。阿颜是我捧在手心的珍宝，不是给你这么指责辱骂的。” 江颜躲在江辰的身后吐舌头，在一个妹控面前这么对他，尹玉堂怕是不想活了哦。 “给不给休书，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尹玉堂懒得和江辰废话，只是看向江颜，咬牙切齿地道，“跟我回去。” “我不！”江颜梗着脖子拒绝。 江辰的生日这才开始呢，她就给了一个惊喜，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她凭什么要回去？ 凭什么要听这个狗男人的？ 狗男人明明昨天还想杀她，她脑子又没进水，现在和他回去，估计明天就只能躺着，再也站不起来了。 江辰笑起来，轻声道，“阿颜嫁给你是你的福气，别以为我们很稀罕。她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不需要听你的。”微微一顿，江辰的语气温柔三分，“阿颜，你若是不想回去了，就跟着我回家。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你养？”尹玉堂冷笑，“你用什么养？” 京城中的传言，江辰就是个花花公子，每日也就在那些烟花之地留恋。就和京城中大部分的官宦子弟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若是离开了江家，恐怕江辰就什么都不是了。 “与你无关。” 同样的话再送还给尹玉堂的时候，他就觉得格外的不顺耳，甚至现在就想叫着江辰回一趟江家，在江恩中的面前好好说说应该怎么说话。 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江颜死死地薅住身边这个傻狍子，生怕自己一撒手，傻狍子就冲上去和尹玉堂打起来。 虽然她也很想动手打人。 “江颜。”尹玉堂压着自己的火气，看向江颜，“跟我回去。” 昨天晚上找不见人，他在家里瞒着。今天又一早出来去江家找人，江家没有，他一路追到湖边，看见江颜精心准备的惊喜。见到他就开始跑，如今又这般说话。 一桩桩一件件，将他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情绪。 想将江颜带回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与江云瑾再见面。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江颜当然不可能屈服于封建荼毒，面对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她非常坚决地摇头，抗争到底。 “你！” 尹玉堂张嘴想威胁，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休妻？江颜巴不得要休书。 前生能拿来要挟江颜的，今生却没一个能用的。 哑然半晌，尹玉堂的目光才落到她身后的人身上，微微眯起眸子，他开口。 “你若是再不同我回去，我便去请江侍郎决断。好好问问江侍郎，江云瑾此番是否合情合理。” 好在还有一个江云瑾。 没等江颜说话，江辰就直接捏着拳头冲上去了，一拳落在尹玉堂的脸上，骂道，“那我威胁阿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江颜赶紧上前拉人，但暴怒的两个人，她谁也拉不住。 本意是想好好给江辰过个生辰，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过到府衙去。 一瞧见被带来的是这俩人，京兆尹脑子都跟着疼，只能一边联系江恩中，一边联系尹老爷子。 江颜捧着江辰渗血的手，心疼极了，连连往上面吹着气，“疼不疼？” 被一拳打到嘴角出血的尹玉堂：“？” 媳妇不心疼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尹玉堂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决定不和这兄妹两个一般计较。 反正江恩中快来了。 江恩中听说这件事情匆匆赶过来，问都没问一句，巴掌直接就往江辰脸上招呼。 “你个孽子！” 巴掌没能落上去。 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愣，江颜握着江恩中的手，分明矮出一个头去，却还是分毫不让。 “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说是阿兄的错？” 今日是江辰的生辰，有尹玉堂一个人来添乱她就已经够烦躁了，现在又多出一个江恩中来。 江颜的怒气已经濒临顶点了。 在这个世界上，江颜认定的亲人就只有江辰自己。 江恩中也好，尹玉堂也好，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个孽女！”江恩中一看她居然敢拉着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他也没留情面，另一只手对着江颜的脸就抽上去了，“嫁人之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一巴掌也没能落在江颜的脸上。 江辰捏着他的手腕，神色里没有半分尊敬，“你别碰她！” 京兆尹今天算是看够热闹了。 不过，这江家的家事，他帮谁才好？ “来人！”江恩中气得眼前一阵发黑，“给我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下，带回江家！别在这丢人现眼！” 第128章 尹玉堂，你不值得我喜欢 江颜嫣然一笑，“我没事啊，您不用担心。” 在监牢说话终归不是回事儿，尹玉堂人的状态又不太好，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会昏倒一样。大理寺卿没办法，只好让人送江颜和尹玉堂回去，临走的时候还给个保证。 “江四娘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江颜也没追究。 反正看着大部分人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八成是一个小团体搞得事情，倒是柳九一直都很愧疚，送他们回去的时候也一直在道歉。 有这样的同僚，柳九愧疚得都要跪下给江颜认错了。 “不是你做的事情，我不会怪你的。”江颜漫不经心地开口，施施然地走在前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 柳九不敢多话。 将两人送回到少卿厢房，江颜没跟着进尹玉堂的房间，而是回自己的房间换衣裳去了。 听人说尹玉堂叫她的时候，江颜刚换完衣裳准备出去四处转转。 “怎么了？”江颜推门进去，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江颜。”尹玉堂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他明知道江颜生气，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他就只能从自己想到的理由入手。 “我并不知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这类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江颜就只是笑笑点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 “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江颜拍拍自己的裙角，神色淡漠，“你的药我会让尹玉泉负责，至于他是自己熬还是找别人，与我无关。” 提起药，尹玉堂的心一沉。 他有些逃避心理地连原因都不想问，只是微微颔首，见江颜当真要离开，他忍不住开口道：“江颜。” 看人在面前顿住脚步，尹玉堂好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把人留下来，良久他才忍着自己的羞耻道：“我想吃你做的甜汤。” “做法我会教给膳房的人，你想喝让他们做就行了。”江颜的态度说不上是冷淡，但却十分疏离。 尹玉堂愣住。 他找不出别的借口，许是因为脑子生病不清醒，他竟做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来：“江颜，我还没退烧。”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颜懒得陪他玩这种游戏，双手环胸直言问道：“尹少卿先前是连断腿都能继续做事的人，总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风寒就什么都不行了？更何况，尹少卿……不是不相信我么？” 一句话，尹玉堂的心如坠冰窟。 “我何时……” 他的声音哑到自己都觉得惊异。 “你不是将我煮的药都倒去检查里面有没有毒了么？”江颜戳穿的时候毫不留情，她挑起眉梢道，“尹玉堂，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必要为你做那些事情。为了我喜欢的人我付出生命都行，但是你……不配。” 她在这大理寺无亲无故，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面对着大理寺上下摆明的为难恶意，江颜一言不发，那些人几乎要跳脸上来，她也只是骂一顿了事。 因为尹玉堂答应她会好好照顾江辰。 她觉得尹玉堂是个好人。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 江颜看着尹玉堂的脸，说出的话越发的绝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以为你至少算个好人，不会将我对你的好心拿去践踏。你若是当真不想喝我煎的药，不让我煎就是，看我自己在膳房呆一个时辰端过来的东西被你倒掉，很好玩是么？原先是我瞎，现在我恢复视力了。休书给不给随你，我不在乎。” 扔下这几句话，江颜转身就走，眼神没有丝毫留恋。 反正，她也没打算跟着尹玉堂回京。 她要拐着江辰跑路，反正有这么多钱，在哪儿生活不是生活？为什么要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 尹玉堂启唇想喊她，却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疼的他呼吸都艰难，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江颜说的一字不差，是他将药给送去检查，也是他从未到位都没信过江颜。 但他贪了。 贪图从没有体验过的温柔，贪图一瞬间的静谧宁静。 贪图这个和前生全然不同的江颜。 他也怕。 怕旧事重演，怕江颜像是前生一般给他下见血封喉的毒。 本以为可以瞒得天衣无缝，谁知道江颜竟然会知道？ 陌生的心痛让尹玉堂捂住心口，好半天都呼吸不上来，连指尖都是在抖着的。 江颜只是觉得有些委屈难过，倒是并没有太多影响，她晃晃荡荡地到大理寺卿的厢房里，坦然问道：“我能带走一个人吗？” 大理寺卿这会儿正心虚呢，见江颜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立即点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看你要带谁走？” “我想让小九儿陪我出去转转，附近我不太熟。”江颜眨眨眼问道，“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 就算是耽误也只能说不耽误。 在大理寺卿的认可下，江颜晃晃荡荡地带着柳九出去转弯。 还没等出大理寺，.江颜就被人给堵上了。 “陈武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柳九都有些火了。 自从上次被江颜点名骂过之后，陈武就一直在说江颜的坏话，这次的事情也是陈武撺掇的，抓人的也是他。 现在居然还有胆子过来拦人？ 陈武冷笑一声，低头看向江颜道，“你别以为有个少卿护着你就了不起了，你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希望你能发现。”江颜懒得和他费口舌。 陈武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没敢再对江颜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着柳九道，“干什么，我就和江四娘说句话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段时间天天看着你跟在江四娘的身边，每天都巴巴地跟着，喜欢上人家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人家可是江家的贵女。” 陈武说着说着，又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来，“就算是人家真的和外人有什么，也是和小王爷之类的身份，你绝对不可能……” 柳九捏着拳头几乎忍不住动手，就听见陈武一声惨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的江颜抬手就往陈武的身上招呼，一下下都是用能见血的力气，砸在陈武的脑袋上直接就见血了。 陈武疼的下意识就抱头，却被江颜毫不犹豫地一棍子就捅在肚子上。 陈武比江颜快要高出两个头去，却还是被江颜打的面色惨白，抱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哆嗦。 江颜面色发冷。 她手上的棍子往陈武的膝弯一敲，陈武就直接跪下。 连柳九都没看懂，但是几棍子下去，陈武就躺在地上护着身上来回打滚惨叫了。 江颜的最后一棍子落在陈武的脖颈上，直接将人打得浑身抽搐，连护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而再再而三，看来你真的没有学到教训。”江颜缓步走过去，将那个棍子往陈武的两腿之间用力砸下，在陈武的惨叫声中冷淡开口道，“妄议王室，打死你都不会有人找我的麻烦。今日姑且留你一条狗命，看在……大理寺卿的面子上。” 她和江辰两个孤儿，从小到大怎么可能会少打架？ 只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说出这种话还能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的。 不会，不会真的有人觉得都已经这么说话了还不会被打？ 要是但凡换一个有点儿防备的都不会被她这么按着打，看来人不仅蠢，肌肉也没长多少。 江颜动手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但是因为江颜的身份，再加上她出手太突然，没人反应过来。 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江颜的最后一棍子已经落下去了。 周围围观的人都是面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江颜扔掉手里带血的棍子，漫不经心地道，“走小九儿，你带我在附近转转。” 陈武还滚在地上捂着两腿之间惨叫，却没人敢上去帮忙。 也没人敢说江颜的不对。 毕竟这么多人都看着，是陈武叫嚣在前。 江颜下手也太狠了，这几棍子下去，怕是直接把这人的下半身给废了？ 尹玉堂和大理寺卿几乎是一起赶到现场的，已经有坐堂医在给陈武诊断了。 “怎么样？”大理寺卿神色紧张。 倒不是因为紧张陈武，而是紧张江颜的动手能力。 坐堂医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情况，一个女人把男人打成这样，除了珺仪贵主他还没听说第二个。 “全身上下外伤无数，有的地方应该已经骨折了……最严重的的是……”坐堂医为难地叹口气，摇摇头道，“以后怎么样，就听天命。” 听见这话，其他人的脸色都白了。 江颜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大理寺卿摇摇头，叹息道，“这个江四娘的脾气未免……”太暴躁些。 还没等大理寺卿的话说完，尹玉堂便摇摇头打断道，“还是先问问清楚，陈武究竟是怎么和她起的纠纷。” 江颜不像是江辰，不会随意动手才对。 尹玉泉瞪大眸子，尹玉堂居然会帮江颜说话？怎么回事？ 第129章 社会你颜姐教你做人 江颜压根就没把自己做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心情畅快多了。 要说这个年代有什么好处的话，就是可以仗势欺人。 要是她前生遇见这样嘴臭的就只能咬牙忍着，但是今生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江家嫡女，还是中书侍郎夫人的身份都可以让她仗势欺人一下。 恐怕回去就算是怪罪，也不会怪罪到什么地步。 “江四娘。” 柳九犹豫了一路，才勉强开口道：“下次您别动手了。” “干什么？”江颜挑眉。 她才刚看柳九稍微顺眼那么一点点，柳九就要直男发言了？别？那她在大理寺可就真的一点儿乐趣都没有了。 “这种粗活累活，下次你交给我来。”柳九一本正经地伸出自己的小胳膊来，“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家里也是种地的，所以很有力气的。” 江颜噗嗤一笑，果然，柳九还是很可爱的。 柳九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害羞地问道，“江四娘，我家里是庄稼人，你不会嫌弃我？” “不会啊。”江颜理直气壮，这个年代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嫌弃种田的人，江颜一直都觉得不理解，“我觉得你们挺辛苦的。要是全世界都没有人种地了，那我们吃什么？” 江颜拍拍柳九的肩膀，“你想想，你家里的人得养活多少人？多伟大啊，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柳九眼睛一亮。 他就知道，江颜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江四娘，这附近我可熟了，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就跟我说，我绝对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柳九拍着胸脯保证。 等江颜和柳九玩够回去的时候，正好卡在休市的点儿上，但凡再晚点回来，说不定都会被当成是夜游抓走的那种。 江颜一进大理寺，就看见尹玉堂在旁边站着等着。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大理寺少卿的官服，除却脸上的气色多少有些苍白之外，已经一点儿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了。 看见他就知道是为什么，江颜撇撇嘴，漫不经心地道，“走，少卿。” 不就是为了她打人的这点儿事儿么？ 尹玉堂抿唇，看一眼她身后手上拿着不少东西的柳九，眸光一沉，才跟上去。 柳九觉得自己后背一凉，总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什么野兽给盯上了。 大理寺卿这会儿也在正厅，还有不少人都接着工作的名头留在正厅，就等着回来的这场大戏。 “大理寺卿。”江颜对着大理寺卿略一行礼，无所谓地道，“您是为了陈武的事情？” 大理寺卿摸一把脑袋上的汗，觉得江颜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是珺仪贵主。 “江四娘……”大理寺卿有些为难，叹息一声之后才道，“不管怎么说，你动手也太过了。现在人还在昏迷着，还没醒过呢，全身上下十几处骨折，下半生……说不定都不能人道了。” “还活着啊。”江颜挑挑眉梢，语气听上去有点儿遗憾，“我还以为能直接撒手人寰呢。” 她也就说说，要是真的要人死的话，有另外一套打法。 大理寺卿抹一把汗，觉得这人更像是珺仪贵主了，也更难办了。 “江四娘。”他为难地道，“这事儿到底还是你先动手的。不过陈武也有错，不如这样，等陈武醒了，你给陈武道歉，这事儿就算是了了，怎么样？” “不行。”江颜勾着唇角，扬着下巴道，“打了就是打了，我没打算认错。” “以为自己是谁，说打就打？就不怕闹到皇上面前去？” 有人在人堆里面小声嘀咕着。 江颜乐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好声好气地和这些人讲道理根本就没用，而且她想着帮尹玉堂多少争点儿脸面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既然这样，还不如她开心算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江颜找到说话的人，她对着面前的人灿然一笑，抬脚踩在这人的桌案上，一脚踢翻。 桌上的文书全都打在人的脸上。 江颜一副恶霸模样道，“今日你们谁若是对我有意见，就站出来堂堂正正地与我说，在下面嘀嘀咕咕的算什么？人就是我打的，我也打算道歉。真闹到皇上的面前，你们觉得……” “是我打了一个侮辱小王爷的录事罪过大，还是你们在场的人污蔑小王爷，污蔑珺仪贵主的罪过大？”江颜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笑着道，“今日我不仅敢打陈武，以后若是再有旁人敢在我的面前说什么，我还是照打不误，明白吗？以前没教训你们是姐心情好，但是今天姐要和你们计较了。从今儿开始，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谁再敢说燕安一句，你爹我非把你们打个下半生不能自理！” 大理寺卿的表情几乎都要纠在一起了，他求救地看向尹玉堂，想让尹玉堂帮忙说点儿什么。 尹玉堂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就只是定定地看向江颜。 谁教她说这些话的？ 还自称是“爹”？江颜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东西？肯定是江辰不教点儿好的。 不过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 倒是比面对自己的冷淡要好看多了。 被她一脚踹翻桌案的人没敢说话，哆哆嗦嗦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江颜从旁边把门栓拿过来，扛在肩上活脱脱一个女恶霸，“现在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气氛沉默下来。 “你……”憋了好半天，终于有个人憋不住了，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之前没和我们计较，但之前的事情不是你做的吗？你不仅让膳房为难我们的伙食，还让人把最繁重的工作都交给我们！自从得罪过你之后，我们什么时候过过好日子！” “放屁！”最近一直在被冤枉的江颜这会儿气得都要骂人了，她指着说话的人道，“你爹我什么时候和你们一般计较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男人不服输，“大理寺上下还有谁能像是你这么记仇，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 尹玉堂的声音一出，全场都静默了。 别说是男人，连江颜人都傻了。 尹玉堂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们聚众议论皇室，我原本以为这种小惩罚可以让你们意识到错误从此改进，没想到竟然反倒让你们变本加厉。” 尹玉堂目光扫过几人道，“看来，还是惩罚的力度不够。” 江颜人傻了。 因为之前的话尹玉堂居然教训这些人了？ 因为她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江颜立刻摇摇头，没听尹玉堂说吗，因为议论皇室。看来是对李仁之的爱屋及乌，所以就连李燕安也一起护着了。 真是个护夫狂魔。 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可怕。 “上次曾议论此事的所有人，就按照规章制度办。”尹玉堂下决定，点出几个人的名字道，“明日一早送去府衙，让京兆尹来定夺。” 几人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跪下道，“少卿，少卿您饶了我们！” 这罪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最轻的也是流放。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到大理寺的，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怎么能因为一句两句话就断了自己的前程？ 尹玉堂却不为所动，淡声开口道，“你不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是江颜在难为你们么？” 几人慌了头脑，转头对着江颜求饶，“江四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了，求您饶命，您饶命啊。” 江颜一脸莫名其妙，“要让你们承担错误的是尹玉堂，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理寺卿也出来打圆场，“玉堂啊，大家都是同僚，还是和气一些。” 尹玉堂的目光扫过江颜，问道，“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江颜觉得后背一凉。 第110章 阿颜，再等等我 只是一个江恩中的话，两人还有办法应对，但是如果是后面的那些侍卫，只靠他们两个就不行了。 倒是江颜不服输，一张小脸恼火万分地看向那些侍卫，大有他们敢靠近，她就敢直接动手的架势。 “阿颜。”江辰沉声开口，轻声哄道，“你先和尹玉堂回尹家去，等之后我再去找你。” 江颜反手就抓住他的手腕，扬眉道，“那怎么行！” 要是她跟着尹玉堂回尹家，她是没什么事儿了，但是江辰少不了要被江恩中教训。她就看现在江恩中的这个态度，估摸着家法禁闭都是轻的。 两人关系亲近，半点都没有把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婿放在眼里。 尹玉堂眯眸，有些恶毒的想法涌上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偏偏这时候的江颜格外固执，死死地握着江辰的手腕，她毫不畏惧地看向江恩中和侍卫，另一只手甚至已经摸上太后给的玉牌了。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暂时地保下自己和江辰还是可以的。 就在江颜要将玉牌拿出来的前一秒，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是干什么呢？” 李燕安一身戎装大步进来，像是进自家的院落，目光随意地看向在场人后落在江颜的身上，失笑开口，“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她一进来，原本蠢蠢欲动的侍卫立刻就不动了，连气压都好像低下几度。 倒不是被李燕安给吓的，而是被李燕安身后那十几个带刀侍卫给吓的。 “这是臣的家事，与贵主无关。”江恩中冷着脸。 “阿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李燕安不吃他这套，转眸看向京兆尹，“怎么回事？” 京兆尹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始末一说，李燕安立即漫不经心地一摆手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反正谁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李燕安就感觉到身边一阵小小的拉扯。 江颜小小声开口道，“燕安，要是就这么让阿兄回去，肯定要被父亲责罚的。” 她舍不得。 “尹中书明日就要去大理寺了？正好，陛下身边缺一个伴读。尹中书去大理寺，就让江三郎去宫中给陛下伴读。时间也不久，就一个来月，到时候你们也就该回来了。”李燕安一摆手，轻飘飘地就把两人的命运给定了。 说完这句话，李燕安揉揉江颜的脑袋，温声问道，“这个处理方式你还满意么？” 她听着集市上闹闹哄哄地在说着今日的事情，怕江颜出什么事儿才匆匆赶过来，没想到时间刚刚好。 江颜点头。 如果让江辰入宫给皇帝伴读的话，江恩中就算是再火大也不能做什么。 江颜是愿意了，江恩中却黑着一张脸，“贵主，此乃臣的家事。您就这么擅自决定，怕是不好？” 从头到尾，李燕安眼里就像是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恩？江侍郎。”李燕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扔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重，“这可不是你的家事。尹中书乃是中书侍郎，是朝廷的脸面，如今却在外面公然斗殴……这罪名可不小。若是闹到陛下面前，怕是会治江侍郎一个治家不严。江侍郎你说，连家都管不好，又怎么能管朝廷的事情呢？” 江恩中面色一黑。 李燕安这话说的没错，要是真的治罪的话，就凭尹玉堂和皇帝的关系，吃亏的肯定是江家。但是现在江恩中最在乎的却不是这件事情，他就只是想好好教训一番江颜和江辰罢了。 自从嫁给尹玉堂之后，江颜就格外的不听话。 肯定都是江辰这个逆子拐带的！ “就按照贵主说的办。”一番取舍之后，江恩中还是沉着脸点点头，“臣会好好管教，再把他送进宫的。” 就算是明日进宫，今天一晚上也足够了。 结果李燕安却微微摇头，看一眼江恩中，神色里面都是嫌弃，“还是不劳烦江侍郎了。一会儿我就直接带着他进宫了，免得明日还要麻烦。阿颜，你陪我去买些东西。江三郎，你也跟过来。” 江颜总算是松一口气。 她立即握住江辰的手腕，抬脚就跟上了李燕安的步伐，看都没有看一眼尹玉堂。 从头到尾都在被忽视的尹玉堂只觉得心中有些难以形容的郁结。 他为什么会在意江颜的目光是在看着谁？ 这不应当。 江颜才不管他在经历什么样的自我挣扎，江辰安全之后她便松一口气，扑上去抱住李燕安的胳膊，“燕安真的太谢谢你了！你要是?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我跟你说我差点儿就直接和江恩中打起来了！” “你别这么直呼你父亲的名字。”李燕安也有些无奈，她转眸看一眼江辰，神色带着几分不耐，“江三郎，你先随我的婢女去等一等，我和阿颜四处逛逛。” 江颜一看时辰，眼看着就午时了，她立即眼睛一亮道，“我请你们吃饭！” 怕李燕安嫌弃江辰，她扯扯李燕安，软着声音小声道，“今日是我阿兄生辰，燕安赏个脸，让我请阿兄吃个饭好么？我礼物还没送呢。” 李燕安本也没什么事儿，见江颜这么撒娇便答应下来，懒洋洋地道，“那就去。” 她对江辰的观感并不怎么好，京城中的传言属实不好听。但是既然是江颜想要护着的兄长，她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送个人情。 “燕安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啊？”江颜纳闷。 一提起这个，李燕安直接黑下脸，咬牙切齿地道，“阿兄非要让我见那个谁家的嫡子，我就出宫来和他打了一架。我打赢了，不过他阿娘哭的太厉害，我听着心烦就出来了。在街上听见你们进府衙，就过去看看。” “……”江颜被吓到脚步一顿，惊恐地看向李燕安，“燕安……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不会直接打死了？ 李燕安啧一声才道，“那小子弱不禁风，直接从演武台上掉下去，昏过去了。他阿娘像是奔丧一样哭嚎着，我觉得心烦就出来转转。” 能把相亲对象打昏迷，李燕安也算是个壮士。 江颜在心里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和李燕安动手。 刚到店门口，莺儿就迎上来，长出一口气道，“四娘你可要吓死我了。昨天晚上开始就不见人，今日婢子还听说您和三郎进府衙了，婢子差点儿就去找你了。幸好你没事！” 一连串的话抱怨完，莺儿才看见后面跟着的李燕安和江辰，吓得她赶紧行礼。 从府衙出来之后，江辰就一直一言不发，如今突然开口，“进去再说，外面人多口杂。” 江颜心一沉。 毕竟要给江辰过生日，江颜提前就让莺儿点好菜了，这会儿几个人一坐下，菜也就上来了。 李燕安一张口就有些酸溜溜的，“阿颜准备的好生周全。” 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个坑害李燕安感情的渣男，江颜摸摸鼻尖，心虚道，“也没准备什么……” “今日晨间那漫山遍野的孔明灯，也是你准备的？”李燕安一眼看穿，扫一眼江辰，神色带着几分敌意，“我先前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对你这个兄长如此上心。” 这个调调怎么那么像拈酸吃醋呢？ “啊哈哈……”江颜心虚极了。 她对江辰当然上心啊。 这是她前生眼睁睁地看着心电图变平，身体温度一点点冷下去，最后化成一捧捏不住的灰的人。失而复得是欢喜也是恐惧，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江辰。 失去相依为命的人的感觉，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你们先吃。”李燕安没注意她的话，而是微微眯眸看向一个方向，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 江颜乖乖点头，等李燕安走远之后，立即扯扯江辰的衣角，“你不开心了吗？” “阿颜。”江辰勉强笑笑，没和她逞能，“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江颜一怔。 她眼眶一酸，只觉得鼻尖有忍不住的酸涩。 这种话她前生听过几次，每次都是在她不小心受伤，或者被人欺负的时候。 “哥。”江颜红着眼眶，面上却是灿烂的笑容，伸手握住江辰的手，她声音里都带上几分哽咽，“你还在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没有把她丢在这个孤苦伶仃的世界上，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江颜吸吸鼻子，从莺儿手里面接过两个东西来，“这个是生日礼物。” 玉佩，和她手作的鱼袋。 虽然绣工最后也还是不太行，但是江颜还是放进去了，不仅如此，还在里面放了一个平安符。 她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江辰能平平安安的。 “再等等我。”江辰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隐隐也有些哭腔，“阿颜，再等等我。” 等什么？江颜一脸茫然，正想说话，就听见了一个自己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尹玉堂的声音。 “江颜。” 第130章 吃过糖才知道什么叫苦 在众人的期待下，尹玉堂开口道，“若是能让江颜消气，此事便算了了。但是，从今日起，此事不得再有人提起。” 流放和讨好一个女人，聪明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立即就有人对着江颜跪下道，“江四娘，您要怎么才能不生气？只要能让您消气，我们做什么都行。” 江颜面无表情道：“挥刀自宫。” 这些人面色都白了。 旁边看戏喝水的大理寺卿一口水喷出去，他尴尬地道：“江四娘，过了，过了……” 他接触的江四娘可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八成是这会儿生气闹笑话的。 “还没想好，等我这几日想好再同你们说。”江颜无趣地从桌案上收回脚，又将门栓扔在一边，撇撇嘴道，“多管闲事。” 她最后四个字说的声音极小，就只有身边的柳九听见了。 柳九面无表情，只觉得牙酸。 尹少卿就算是想要护妻能不能也不要这么明显，您还没痊愈呢，现在站着还摇摇欲坠呢，就为了自己媳妇这么撑场面？ 传言中说两人关系不和，果然不能信。 有觉得侥幸的，也有觉得不甘心的。 一人出头道，“少卿，江四娘打人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您未免也太偏心了。”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颜的身上，气氛紧张起来。 江颜也扬眉看向尹玉堂，想着大公无私的尹玉堂能给她个什么处理结果。 敢作敢当，有本事尹玉堂就把她生吃了。 尹玉堂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打算生吃江颜。 尹玉堂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淡声开口道：“江颜腰间所挂乃是太后殿下亲赐玉牌，见此牌如见太后殿下。陈武对江颜口出不逊只是挨一顿揍已是极大的恩典，你们还要如何？想将此事送到陛下面前决断吗？” 寂静无声。 就连大理寺卿都在背地里倒吸一口冷气，他只知道这牌子是太后的，全天下独一份儿，却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眼下看来，这丫头在太后的身边还真是受宠啊。 “如何？”尹玉堂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道，“若是还有人对此事不满，我今日就将此事告知陛下。” 在场的人默默心惊，连连摇头说不用。 “没我事了？”江颜撇撇嘴，觉得有些无趣，她不想看尹玉堂，也不想看这一屋子的人，“没我事我就走了。” 没人敢拦她。 就连大理寺卿也是一脑袋的汗，压低声音问尹玉堂，“太后给的玉牌真这么厉害？” “我编的。”面对大理寺卿，尹玉堂就坦诚得多，他还一拱手道，“还望冯廷尉恕罪。” 大理寺卿冯纳抽抽嘴角，尹玉堂这也太莽撞了，要是真有人捅上去被太后知道，他还不得自己承担罪过？ 他虽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尹玉堂名义上是从四品的少卿，但扛不住人家还有个中书侍郎的身份，和他品级相同又是宠臣，他哪儿敢论尹玉堂的罪过？ 半晌，冯纳就只能叹口气道，“你啊……就算是宠媳妇也得有个限度。” 尹玉堂一怔。 他宠江颜？ 虽说本意的确是不想让江颜陷入麻烦，但何来宠之说？ 冯纳与尹玉堂都不知的是，他误打误撞的确说对了玉牌的作用。这牌子是当年太后成为皇后时给她妹妹预备的，说见此玉牌便如见她本人。玉牌无意救过李仁之一命，于是在李仁之登基后又恭恭敬敬地将牌子交还给太后，效用相同。 只是没想到会落在江颜手中。 冯纳见他发愣，又见他摇摇欲坠，便摆摆手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养病。赶紧把事儿解决，好回朝堂去。陛下今日还和我念叨着，问大理寺什么时候放人呢。” 说的就好像这人是冯纳想留下的一样。 尹玉堂告辞回厢房。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偏房的烛火亮着，江颜似乎在里面和莺儿说话，说到什么高兴的地方，她的笑声便轻轻地传出来。 夜色静谧，院子里只能听见蝉鸣声。 江颜的笑声又轻又悦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 好听得宛如天籁。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江颜的声音如此好听？ 尹玉堂站在廊下，隐在暗处，不愿自己的身形被屋中人发现。 “当真有这么有趣的地方吗？那明日我们可一定要去看看。正好小九儿认路，便叫他领路好了。”江颜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和莺儿像是在和自己的小姐妹聊天，好不快活。 莺儿回些什么，尹玉堂没听见。 心口处的钝痛又一次侵袭上来，这次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着江颜如此亲密地称呼别的男子。 “四娘，你是不是又和郎君吵架了？”莺儿试探着问。 “没有。算不上是吵架，突然觉得没必要而已。反正尹玉堂也不会休我，我对他好或不好，我都会在中书夫人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着。那我非要对他好干什么？” 这还不叫吵架？ 莺儿担心极了，“可先前四娘不是对郎君挺好的吗？” “那是我眼瞎。”江颜没什么好气，摆弄着手里的水杯道，“人得长记性，他尹玉堂不相信我，那我就安安生生地在旁边当个摆件。反正尹家家大业大，养活我一个米虫也够了。” 莺儿也不知道江颜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看她的样子也不敢再问细节，就只能问道，“那四娘，您打算和郎君生气到什么时候？” 江颜不解。 “先前夫人不是这么做的么，生气后冷落几天，一旦给银钱给胭脂，没几天就和好如初了。”莺儿歪头问道，“四娘打算什么时候和郎君和好？” 江颜被这傻丫头的话说的哭笑不得，伸手揉揉莺儿的脑袋，浑然不知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的回答。 尹玉堂也想知道，她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首先，我没和他生气，也不是在和他置气。其次，我不要他的权，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势。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打算和他恢复如初。莺儿，别人在乎的可能是荣华富贵，我在乎的不是，他给不了我，你懂么？”江颜捧起莺儿的脸一顿揉，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不过你年纪还小，不用想这么多。” 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权势。 尹玉堂不懂江颜想要什么，盼着莺儿多问几句。 莺儿却没再问了。 许是因为在廊下站得太久，尹玉堂的发热一直反反复复，第二日一早又发了高烧始终不退，没办法只能将坐堂医再折腾来。 江颜没出现。 他目光一直望着门外，就连诊脉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不对啊。”坐堂医顺着自己的胡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眸看向尹玉堂问道，“尹少卿，你最近可有好好休息？” 尹玉堂收回目光。 他夜里要么去见证人，要么在江颜的廊下站许久。 大概算不上是好好休息。 旁边小厮的嘴快，张口就来，“少卿哪儿有心思好好休息啊，怕证人出什么事儿，天天夜里去看呢。” 尹玉堂皱眉阻拦，“住口。”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笑。 顺着声音抬眸看过去，尹玉堂就在屏风旁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江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 尹玉堂指尖微蜷，少见的心虚，熟悉的心痛感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攥紧身上的被。 呼吸也觉得身体一阵酥麻，各处都痛的要命。 他大概当真是病重了。 “情况可严重？”江颜站在远处，垂眸问坐堂医。 坐堂医摇摇头道，“严重倒是不严重，不过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身体要紧。接着吃药，下午就能退烧了。” 江颜颔首，却连上前接药方的意思都没有，她侧过身道，“尹玉泉，快去接。” 被支使的尹玉泉因着监牢的事情多少有些心虚，被江颜支使也没什么怨言，拿着药方转身就走，嘴上还抱怨道，“你就偷懒。熬个药在膳房呆小半个时辰，一出来一身的汗，我好歹是个录事，你就让我干杂役的活……” 尹玉泉碎碎念着走远了。 说话时声音是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江颜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听坐堂医说没事之后，转身就走。 半点不留情。 似乎不用退热的药，他心已经凉下半截。 若是江颜对他一直都不好便也算了，可近些日子江颜对他极好，自从母亲离世，他病时便再无人这么对他。 如今江颜毫不留情尽数撤走，反倒比从未有过还难受。他心中苦闷又酸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药是尹玉泉送来的，仔细一问，便知道江颜又跟着柳九出去了。 垂下眸子将药一饮而尽，他微微蹙眉。 往日他喝药虽然总是支开江颜，但她没发现时却乐此不疲地给他在旁边放一份甜食，缓解喝药的苦味。 尹玉泉一个男子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所以眼下的药格外苦涩难以入口。 “尹中书，听说你病了，我特意代表陛下来看看你，你高兴吗？”男子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更是不忌讳地直接坐在他的床边。 看见此人，尹玉堂眸光一亮。 如果是他的话，眼下僵局或许能解。 第111章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现在江颜最不想看见的人，尹玉堂绝对能排上第一名。 眼下瞧见人，江颜直接冷下脸，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给我送休书？” “你！” 尹玉堂一阵恼火。 若不是尹老爷子让他来将人带回去，他说什么也不会过来寻江颜。 “祖父让你早些回家。”尹玉堂按捺着火气，避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虽然对尹玉堂没好感，但是江颜对尹老爷子还是很不错的，“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回去的，不劳你费心。” “你……” 尹玉堂的话还没说完，李燕安便从后面冷笑一声，嘲讽道，“尹中书可真是厉害了，现在都学会打架了。” 无名火起，几乎要压不住。 分明先动手的人是江辰，如今嘴角青紫的人是他，这两人一个两个的劈头盖脸，怎么都说起他的不是了？ 尹玉堂冷哼一声，反驳道，“我只是防卫罢了。” 懒得管两人的事情，李燕安在江颜的身边坐下来，随口道，“你放心，你兄长进宫之后我会和阿娘说一声，不会受委屈的。不过也就能在宫里呆一个月，要是一个月你们还不回来，我也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辛苦你了。”江颜抱着李燕安撒娇，眼里根本就没装着尹玉堂这个人，她笑嘻嘻地道，“要不是你来的话，我和兄长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不是李燕安来，江颜可能会直接带着江辰掉头就跑。 大不了就不要这什么江家嫡女的身份，她和江辰去乡野过日子。 尹玉堂被落在旁边，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很。 “来既然都来了，尹中书便坐下。”李燕安抬眸看一眼他，似笑非笑道，“一会儿不是还要将阿颜带回去么？不过，尹中书可不要再同江三郎动手了，今日毕竟是他的生辰。” 这也算是在提醒尹玉堂了。 尹玉堂无言坐下。 他看着江颜和李燕安江辰都能巧笑嫣然，说说笑笑的好不自然，只有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江颜的所有表情都会冷淡下来三分。 并不像是前生的江颜一般冷淡。 而像是…… 失望。 江颜对他很失望？ 这个念头一出来，尹玉堂被自己吓一跳。 怎么可能。 “那，兄长就交给你了。”江颜分别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叮嘱江辰好几句之后，才把人交给李燕安，“燕安，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李燕安眼睛一亮，立即答应，“好。” “哥。”江颜软着声音喊他，小小声地道，“要是在皇宫里面被人欺负了，你就拿着透花糍去找太后殿下，就说你是阿颜的兄长就好了。” 太后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江辰哭笑不得，见她着实担心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发软，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低声哄着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麻烦精啊？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阿颜，哥等你回来，到时候……” 说话的时候，江辰的目光扫过尹玉堂，才缓慢地开口道，“我们再做定论。” 如果江颜真的想离开尹玉堂，那他不管怎么样也要拆散这两人。 他的阿颜，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吃。 “你放心。”江颜倒是不担心这个，笑吟吟地道，“之前太后就给我护身符了，我会很安全的。” 尹玉堂只觉得这话不中听。 等两人惺惺相惜地告别之后，都快要到休市的时候了。 李燕安带着人离开，江颜才将所有的表情都卸下来，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尹家的方向走。 至于身后的尹玉堂。 江颜就只当成是没看见。 “江颜。”尹玉堂却开口，冷声道，“你与江辰就算是兄妹，也毕竟男女有别，平日里的接触要注意一些。你既然已经嫁人了，就不要与江辰太亲近了。” 江颜冷笑一声，双手环胸转身看着尹玉堂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只要嫁人了以后就不能和阿兄接触了？那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不是也应该和阿衾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们也是兄妹，你们也男女有别。” 那能一样吗？ 他和尹衾自然是兄妹，但是平日里面的交流从来都没有超过规矩。 而江颜和江辰呢？ 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样。 谁看都觉得有问题。 尹玉堂沉下眸子，冷声开口道，“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 “对。”江颜也站定身子，看着尹玉堂点点头，轻笑一声开口道，“我就是无理取闹。尹玉堂，你要是看不惯我，就把休书给我。我们各过各的，你要是不给我休书，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无理取闹？ 尹玉堂过来二话不说非要毁了她给江辰准备的惊喜。 非要带她回去。 还非要他们保持距离，反倒是她无理取闹？ 她还是太高估尹玉堂了。 “尹玉堂。”江颜一字一句地叫着尹玉堂的名字，眼睛里面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认真，“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不可能会改变我的。” 他以为他是谁？ 江颜的话让尹玉堂愣了一下。 像是懒得继续和他说什么一样，江颜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两人回尹家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去和尹老爷子解释一番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颜一改往日里撒娇的习惯，进门先对尹老爷子跪下道，“祖父，今日的事情都是江颜的过错。是江颜的兄长先动手的，一切后果，江颜愿意替兄承担。” 这话说的尹玉堂火气更加旺盛了一些。 自从上次昏倒醒来性情大变之后，江颜从来都是贪生怕死的，别说是主动承担惩罚了。就算是真的做错事情了，江颜也绝对会想一百个办法让自己安安全全的逃脱。 但是这次呢？ 江颜自己居然主动开口说要承担过错。 江辰在她的心里面就那么重要吗？ “算了，年轻人。”尹老爷子早就从别人嘴里面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从传言里面知道江辰的性子，猜到如果没有什么原因，江辰也不会动手。 想来还是尹玉堂说了什么。 “圣旨已经下来了，你们明日就启程。”尹老爷子摆摆手，无奈地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大理寺一行，处处小心。” 江颜规规矩矩地行礼、认错、告辞。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尹玉堂照例又被尹老爷子给留下了，等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面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所有江颜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而先前收拾好的行李更是一样都不剩下，江颜人也跟着不见了。 明日就要启程，他知道江颜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离家出走，但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江颜也没去尹衾的院子。 两人毕竟是兄妹，若是今天尹衾收留她了，以后尹衾在尹玉堂的面前也很难说。 江颜没添麻烦。 她就只是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直接就在下人的房里面休息了。 莺儿也觉得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家这两个人怎么又吵架了，但是看着江颜的脸色不太好看，也就只能不多问。 等吃过晚饭之后，尹衾就悄悄过来八卦顺便安慰江颜了。 “你怎么又和阿兄吵架？”尹衾有些无奈，看着在下人房已经准备睡的江颜，叹息道，“这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的是你兄长不对了。是江三郎先动的手，而且阿兄不是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么？” 她刚从尹玉堂那边出来，虽然不至于说的这么严重，但是嘴角有非常明显的青紫。 一碰就会疼的那种。 江颜一边给自己铺床，一边随口道，“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哥会动手？” 尹衾一愣。 仔细回忆一下，虽然长安的传言里面江三郎是不正经些，但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仗势欺人或者与人打架斗殴的传言，就连见过的人都说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 那这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 尹衾正想再问，就被江颜打断。 “你别继续问下去，阿衾，我对你们尹家来说毕竟是个外人，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江颜非常分得清利害关系，所以现在也不想挑拨离间。 尹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你……”尹衾好奇是好奇，但也真的不能继续问下去，半晌就只是叹息一声道，“其实，我阿兄也不是什么坏人的。” 坏人倒是算不上，就是大男子主义过分，而且还自私自利而已。 江颜撇撇嘴，还是忍住没在尹衾的面前抹黑尹玉堂，只是道，“我也没说他是坏人。阿衾，以后有机会，你也还可以来找我玩。就算没有他的存在，我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话说的尹衾心里一沉，下意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像是临终遗言一样？ 不仅仅是尹衾，连门口的尹玉堂也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是想叫江颜回去的。 第131章 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对上尹玉堂目光的一瞬间，秦牧一本能地觉得有猫腻。 他和江辰可以熟到称兄道弟，和尹玉堂绝对不至于。 他虽然觉得两人很熟，但尹玉堂单方面与他客气又礼貌，就算是平日里往来也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今日虽然的确是奉命来的，但尹玉堂看见他不该出现欣喜的神色。 深知尹玉堂性子的秦牧一立即起身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向来严谨认真，如今这般看他，想来是有事相求。 秦牧一这会儿非常谨慎，生怕一个不好就把自己给装进去。 好在现在的尹玉堂又是生病又是心烦，也没那么多算计，只是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半天才道，“……我一个朋友有些事情，不知该怎么处理。” 秦牧一觉得自己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且不说尹玉堂到底是不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他和尹玉堂认识这十几年，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多余的朋友。 所以，尹玉堂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秦牧一面无表情，没有戳穿他的鬼话，只是道：“说来听听。” 分明是尹玉堂自己提出要问的，但真的要说出口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纠结半天，尹玉堂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就是，惹一个姑娘生气了。” 哦，小两口吵架，难怪没看见江颜的人。 “怎么惹的？姑娘说什么了？”秦牧一是情场老手，哄过的姑娘怕是比尹玉堂批过的折子都多，摆摆手道，“你跟我说清楚，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就是一个江颜么，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还不好打发？ “我将她……”尹玉堂一开口便觉得不对，慌张改口道，“我朋友生病，怀疑她煮的东西有问题，就偷偷倒掉了。不想却被发现，那姑娘便生气了。” 重新坐回床边的秦牧一抽抽嘴角，装作真的有这个朋友的样子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尹玉堂摇摇头道：“我朋友说没有了。” 不就是这么点儿小事儿吗，秦牧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行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我绝对帮你把姑娘哄回来。回头我就让人和我爹说一声，最近我就在大理寺住下了。” 尹玉堂略一颔首，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这不是我的事情，是我……” “行行行，是你朋友。”秦牧一嫌弃地摆摆手，来一趟大理寺，尹玉堂怎么好像变成个憨憨。 算了，对美人心动使人盲目。 秦牧一坐着琢磨怎么哄江颜，尹玉堂也不好催他，气氛安静好一会儿。 到底还是尹玉堂先坐不住，追问道：“你真的有办法？” “你就放心。”秦牧一对他的嫌弃简直不是一点半点儿的，现在不等尹玉堂说什么，先数落起来道：“你说说你身居高位不近女色，从书院出来开始就没和姑娘家说过话，现在好，把人惹生气都不知道怎么哄？” 尹玉堂抿唇不接话，他虽说惹恼江颜有些无措，却也不觉得自己先前有什么错。 “还有你那两个侍妾，你气也生了，罚也罚了，该给带回来了？”秦牧一显然比他懂人情世故懂得多，好不容易有个教训他不回嘴的机会，按着他道，“人是谁送的你心里也有数，你要是一直扔在外面扔着，别人肯定不敢说你什么，但到时候绝对都说江颜善妒。” “就你家那么漂亮的小娘子，你舍得让她生气我都不舍得。” 秦牧一在风花雪月的地方混的多，什么混账话都能张口就来，结果话才刚一出口，就被一道目光盯上了。 秦牧一浑身打个哆嗦，立即改口干笑道：“你看，你们闹别扭不还是得找我吗？还是不生气的好。” 是他刚刚脑子一抽糊涂了，觉得生病的尹玉堂看上去没有什么威慑力就开始胡说八道。 这要是被尹玉堂记上仇。 想想当年让尹玉堂断腿的高官下场，他就觉得脊背发凉，尽力挽回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还想不想知道怎么哄了？” 尹玉堂垂眸，方才阴戾的目光足足化去一半。 如今房间昏暗，尹玉堂又病着，平日里的不近人情消散得干净。秦牧一乍一看，倒是觉得他像是有几分委屈的神色。 秦牧一愣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浑身打个哆嗦，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尹玉堂？委屈？ 这俩词儿根本就搭不上边。 “哎，你让我帮忙，就也让我八卦一句。”秦牧一碰碰他，好奇道，“你……朋友到底为什么怀疑里面有东西啊？” 秦牧一也不是没见过江颜，是个从模样到举止行为都挑不出毛病的贵女，也没听说这夫妻感情有什么不和的，好像江颜还把尹老爷子哄得可开心。 尹玉堂怀疑什么呢？ “不知。”尹玉堂摇头装傻。 因为前生他曾经被江颜下药，所以才一直都胆战心惊的，生怕江颜会对自己做什么吗？这话说出来秦牧一肯定不会相信，不仅不会相信，怕是还会觉得他有什么疾病。 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不说就不说了。 秦牧一打个哈欠道：“那行，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姑娘生气，耽误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好哄，要是耽误个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定就和别人跑了。” “便今日。”尹玉堂抬眸。 秦牧一一眼看过去，好家伙，之前尹玉堂他们和书院山长打赌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势在必得。 一时之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上贼船，秦牧一摸摸鼻尖，刚想说自己可能不太行让尹玉堂换个人，就听尹玉堂慢条斯理道。 “今日之事，就拜托你了。” 从书院认识开始到现在也有那么七八年，这还是尹玉堂第一次开口说有事儿拜托他，秦牧一一咬牙，只能答应下来。 如果秦牧一此刻知道自己答应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点这个头。 “小姑娘嘛。”秦牧一坐下来和尹玉堂分析，头头是道的，“肯定都有那么点儿小性子的，人家辛辛苦苦熬药你又不喝，肯定会生气的。” 秦牧一抬眼看向尹玉堂，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看看口型，他立即改口道：“你朋友！哎呀，我总是绕不过这个弯，你就先冒充一下你朋友，行？” 有时候人太正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好。”尹玉堂微微颔首。 秦牧一继续分析，“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人家小姑娘肯定喜欢你，不喜欢你也不能照顾你不是？但这种行为显然是让她伤心了。不过小姑娘好哄，喜欢的无非就是好看的首饰胭脂，还有花花草草小动物什么的。只要你诚心脸皮厚，对方肯定能原谅你。” 微微一顿，秦牧一打量一眼尹玉堂，几乎绝望了。 脸皮厚？ 这三个字就和尹玉堂搭不上边。 都已经开始打算下一个作战计划了，没想到尹玉堂居然点点头，答应道：“好。不过，她说……听我朋友说，她不想要荣华富贵，不想要权势。” 一口一个你朋友，承认是你自己会死吗？ 秦牧一在心里翻个白眼，看在尹玉堂官阶高的份儿上没和他一般计较，耐心地道，“很多小姑娘都是口是心非的。说出来的不喜欢不算数，你得送过去才知道她喜不喜欢。” 对于情场老手的教导，尹玉堂就只能微微点头。 他对此一窍不通，所以秦牧一说什么，他就只能相信什么。 秦牧一往外面打量一番，看天色已经见晚，再看看尹玉堂现在的样子，没让他折腾别的，只是道：“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你也别干别的了，就先给江……咳咳，给她写首诗。” 他太难了。 “写诗？”尹玉堂不解。 秦牧一见他这幅模样简直恨不得手把手自己上去写，恨铁不成钢地道：“对啊，写情诗，表达一下对她的喜欢，再稍微表达一下她的歉意，然后哄两句就没事儿了。一般只要不是很生气，基本上就能过了。” 对此，尹玉堂是有些怀疑的，但看他这么信誓旦旦，也就只能叹口气，准备试试。 - 与此同时。 江颜带着柳九往小胡同里面拐，柳九的脸红得都要滴出水来。 江颜特意让莺儿在茶馆里面等着他们，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没想到居然是来这种地方。 要是回去让柳九知道他带着江颜来这种烟花之地，他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的姑奶奶啊。”柳九看她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都要哭出来了，好说好商量道，“您来这地方到底打算干什么？要是寻开心我们就走，我有的是好玩的地方能带你转呢。” 江颜顿住脚步。 柳九本来以为江颜是良心发现，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了，结果在看见面前的房子时，他脸色都白了一层，浑身都哆嗦。 这这这这……这要是让少卿知道江颜居然带着他来烟花之地玩男人，他还有活命吗？ 柳九腿一软。 第132章 尹玉堂你是凭实力单身的 看着自己身边倒下去的柳九，江颜一脸嫌弃，但是也知道这个地方特殊，所以没有太为难他，只是道：“行了，你在门口等着我就行了，我自己进去。” “那怎么行！”柳九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立即寸步不离道，“四娘，我得保护你的安全，我得跟着你。” 这要是让江颜单枪匹马地进去玩男人了，尹玉堂知道之后还不得直接手撕了他？ 他年纪轻轻就在大理寺，本来还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能平步青云的，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断送自己的前程。 江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见他要跟着也没说什么，抬手叩门，一打开，就对上一个娇媚的男人。 对，娇媚。 男人打量一番江颜，娇滴滴地笑着道：“小娘子，你别是走错地方了？怎么会来此地？” 江颜面无表情地扔出去沉甸甸一袋子银钱，目不斜视道：“我要见你们管事。” 男人掂量一番钱袋子里面的数量，立即眉开眼笑，方才的神态和神色立即退下，大开房门转身道：“小娘子，您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很快，江颜就见到了管事。 和开门男人的娇媚不同，管事就是江颜想要的类型，江颜非常满意。 商量的过程江颜没让柳九跟着听，而是把他关在外面，还关上房门。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就算是柳九在外面抓耳挠腮的，也不好真的打开门追进去听听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不讲理了。 江颜不管怎么样也是尹玉堂的娘子，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看着柳九着急的样子，男人一笑，安慰道：“这位小郎君你放心，现在管事儿已经不卖身了，不会对小娘子怎么样的。倒是你，我看着年轻气壮的，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柳九敬谢不敏。 等江颜安排好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柳九几乎被热情过分的男人逼到墙角去了。 一看见江颜，柳九立即开口求救道：“四娘，救我啊。” 江颜不仅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还直接在廊下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继续，不用理我。” 这种情况可不常见，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观赏一下。 等看着柳九真的脸都憋成猪肝色了，江颜才好心地开口叫他回来，然后带着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柳九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哭啼啼活脱脱像是被人欺负的大姑娘，对着江颜哀嚎道：“娘子您下次不能这样啊，真的是要吓死我了。您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怎么那么长时间都没出来？” “打探我呢？”江颜微微挑眉，在柳九的目光注视下特意整理一下衣裳，她慢条斯理地道，“今日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柳九，你就别怪我不顾之前的情面了。” 她发现柳九还挺好玩的，逗一逗更有趣。 柳九这次是真的要哭了。 听江颜的意思，她还真就把少卿给……柳九苦着一张脸，这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毕竟没有证据，要是真的说到少卿的面前，江颜反口否认的话，他真是一点儿解释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就私心来说，柳九也没有要举报江颜的心思。 他现在就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有人知道，还有就是，江颜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带着他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啊。 “小九儿你是不是傻。”江颜看着他苦哈哈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极其放肆地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我就算是嫌弃尹玉堂，也不能找那种地方的人啊？我找他们是有正事儿，不是你想的那种朴素的肉体关系。” 柳九羞愤万分，不想说话。 江四娘过分，太过分了。 仗着她成亲了自己没成亲，就这么欺负人的么？ 察觉到柳九的憋屈，江颜的心情格外的好，她甚至站在台阶上伸手揉揉柳九的脑袋，一种养孩子的心态油然而生，“行了，以后让你跟着我就跟着我，不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不会做让你难办的事情的。” 柳九算是大理寺里面对她有善意的少数几个人，江颜对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偶尔逗一逗还行，过分的事情就不能做了。 “四娘，这地方你也不能去啊，万一真的被人给发现了怎么办？要是被少卿知道怎么办？”柳九哪壶不开提哪壶，念念叨叨地道，“少卿现在还生病呢，你就出来到处乱转，回头肯定会有人说你坏话的。” “我老老实实呆在大理寺的时候，这些坏话就少了吗？”江颜漫不经心，路过茶楼的时候顺便将莺儿捡回家，又是和往常一样，一直晃荡到快要休市才回大理寺。 看江颜在前面抻懒腰，柳九无奈极了，小声问道，“那什么，你家四娘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啊。”莺儿一脸无辜，“不过自从上次昏倒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了。” 难怪都说之前江四娘伤到头了。 “你家四娘自从昏倒之后……没出什么问题？”柳九小声，还特意指一下脑袋。 “小九儿，我能听见，好吗？”江颜挑起眉梢回头看他，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当着莺儿的面说我的坏话，我就把你也卖进那种地方去。”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柳九可能觉得也就开玩笑的，但是江颜说出来，柳九格外的认真，他立即轻咳一声站定身体道，“四娘，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江颜没忍住笑出声，眉眼间都写着愉快。 这样的情绪在看见尹玉堂的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变脸一样。 “尹少卿。”江颜扯个礼貌客气官方的笑来，声音也平和极了，“这么有雅致，出来散步吗？” 尹玉堂手中捏着一张纸，力道大的快要将纸蹂躏坏，他微微颔首。 “愣着干什么呢？我教你什么了？”秦牧一恨铁不成钢。 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尹玉堂立即上前一步，“江颜，我有话要和你说。” 江颜扬起下巴，矜贵得像是漂亮的凤凰，她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向尹玉堂，“请讲。” 处处都挑不出毛病，偏偏尹玉堂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脑子里已经写好的诗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他只觉得第一次在山长面前背诵文章都没有这么紧张。 好在江颜没催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一点不耐烦，就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双好看的眸子弯着，神色也如同往常一般，眼中却没有光。 方才与柳九说话时分明有的，神采飞扬，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面对自己，江颜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没有半点感情。 心脏处的钝痛感又一次传来，尹玉堂不等说话，先抬手捂住胸口，眉间微微挑起，连指尖都在颤抖。 “江颜。”尹玉堂终于吐出声音来，说的却不是秦牧一教的酸溜溜的情诗，而是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 “四处转转，没留在大理寺。”江颜的应答很快，眨眨眸子，神色平静地道，“免得被人怀疑我有问题。” 这话一语双关，尹玉堂也说不准江颜究竟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大理寺将她关进监牢的事情。 秦牧一急的不行，巴不得自己冲上去帮尹玉堂把情诗说出口。 “你是大理寺的书吏，怎可擅离职守？” 听见这话，秦牧一只想掐死当时答应的自己。 尹玉堂身边能这么多年没有女人，绝对是凭着实力单身的！ 第112章 我们终究要和离的 江颜抿唇半晌，才轻声开口道，“阿衾，我和你兄长，总有一天是要和离的。” 如果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江颜宁可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不愿意做尹玉堂的装饰物，也不愿意做一个物品。就算是在这个年代，江颜也想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你，你胡说什么？”尹衾有些心慌，她伸手握住江颜的手，着急地道，“虽然这次可能兄长让你生气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好人，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和他和离。你跟我说过的，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给一个人下定论。” 江颜轻轻笑笑，摇头。 从来都不是一件事情。 她本来觉得就算是成亲也无所谓，反正尹玉堂晚上和她不睡在一张床上，人长的又好看，她有钱花也能自由自在的，这么过一辈子也行。 但是尹玉堂对江辰的态度，她接受不了。 “阿衾……”江颜忍了又忍，却还是启唇看向尹衾，轻声问道，“你喜欢你兄长吗？” 犹豫好半天，尹衾才点点头，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地认真点头道，“很喜欢。” “你知道吗？外面怎么说尹玉堂的都有。有人说他不近人情，有人说他杀伐果断，有人说他冷血残忍。甚至有人在诅咒他，说像是他这样的人迟早会不得好死。”江颜说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她声音逐渐放轻，低声道，“那如果有一天，你成亲的对象因为这些谣言，因为这些事情就对你很喜欢的兄长口出恶言，你还要喜欢你的郎君吗？” 尹衾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江颜也没等她的回答。 她就只是轻轻一笑，抬眸道，“尊重一个人的表现是尊重这个人所喜爱的一切，他连我喜爱的东西都不能尊重，你说，我在尹玉堂的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有很多人都愿意这么过下去，但是阿衾，我不愿意。” “如果他连尊重我都做不到，那我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门外的尹玉堂攥紧了拳头。 他在听见江颜说两人总有一天会和离的时候就想转身离开，但是鬼使神差地留下来，就让他听见这些话。 江颜听上去不像是在无理取闹，说话的时候甚至慢条斯理的，像是一直都这么觉得。 在简单的心虚一瞬间后，尹玉堂突然有些烦躁。 现在江颜这些话说的这么好听，那前生呢？前生江颜在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在想什么？想过这些所谓的尊重吗？那个时候的他在江颜的心里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颜。”屋子里面的尹衾轻声开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看向江颜，一字一句地道，“我印象里面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颜不记得了，但是尹衾一直都记得。她在很久之间就见过江颜一次，当时是在宫宴上，她跟着尹玉堂一起入宫，看见了花枝招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江颜。 江家几个女儿站在一起本身就引人注目，而江颜也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当时的江颜眼里谁都没有，漂亮又任性。 她听见江颜提起李燕安的时候口气都是嫌弃，提起江辰的时候十分恨铁不成钢，提起自己的未来，她要的都是荣华富贵，权势金钱。 所以在知道江颜嫁给尹玉堂之后，她才会那么抵触。 “你……和之前比真的变了很多。”尹衾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半晌才轻叹一口气，“如果你要和离的话，应该谁都拦不住你。不过，如果你能一直都是这样，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样的江颜，她也忍不住喜欢。 之前？江颜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尹衾之后，就知道肯定是原主了。 江颜撇撇嘴，“就因为我之前做错过一件事情，说错过一句话，以后我的好久都不承认了么？就算是我之前再跋扈……但是自从进尹家，我也没有一点儿对不起你们？” 提起这个，江颜就觉得生气，忍不住抱怨。 “不管我之前和李庆云是什么关系，嫁过来之后我们就没有再私下见过面。这么长时间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尹玉堂的事情，但是他呢？”江颜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委屈，“他每次都会问我是不是想和李庆云走，怀疑我做的事情别有私心。” 仔细一回忆，江颜就觉得尹玉堂是真的不是个东西。 她在尹家没少帮着尹玉堂出头，但是这孙子不觉得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对江辰！ 江颜抿着唇，将被子往自己的头上一蒙，恶狠狠地骂道，“不想了！反正我迟早要和那个狗男人和离的。阿衾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遭报应了，说不定会拐带上你的！” “你……”尹衾方才明明就看见江颜眼角的眼泪了。 人家不承认，尹衾也不好追问，就只好叹口气，没说什么。 一夜过去，有人好眠，有人无眠。 尹玉堂第二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脸上顶着两个极其明显的黑眼圈。 尹玉泉看一眼就冷哼一声，开口嘲讽道，“该不会是因为想去大理寺兴奋的睡不着？大理寺和皇上身边可不一样。大理寺的工作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的，光靠着皇上的宠爱可不行。” 尹玉堂和李仁之的关系长安中人尽皆知，所以有不少人怀疑尹玉堂这个中书侍郎是怎么来的，毕竟年纪轻轻……就能位极人臣，实在是不容易。 “阿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尹白露翻个白眼，也跟着道，“人家尹衾可就靠着这一件事情跟外面的人炫耀了，要是你说破了，他们家可就一点儿能拿出来的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不还有个人命官司么？”尹玉泉接话。 这两人一开口简直像是在讲相声，一句句都戳在尹衾的心窝子上，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下意识地看向江颜。 之前每次这种时候，江颜都会开口帮忙说话的。 但是这次。 江颜连动都没有动。 像是目光都在眼前的事物上，江颜目不斜视，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两人的嘲讽。 一看见这样，尹白露就更来能耐了，看向江颜道，“去大理寺还要带着嫂嫂，看来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谁知道是感情好，还是因为陛下压根就没指望他干活？”尹玉泉冷哼一声，自己的胸膛都跟着挺直了一些，“大理寺的事情一直都是我们处理的，少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也没缺什么。”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尹玉堂过去就是做花瓶的。 尹衾越听越觉得不顺耳。 可一直到尹老爷子都开口了，江颜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尹老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 尹老爷子张口了，这两人也不敢胡言乱语，就只能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不过，席间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往日一说起尹衾和尹玉堂，江颜都像是护犊子一样立刻跳出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的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立即笑着道，“我听说昨天江三郎和三郎打起来了？这兄长和妹夫的关系啊，是不容易。而且江三郎的性子也确实特殊一些，你就稍微让让他。” “就是的，就江云瑾的那个名声，也不知道三兄和他有什么好吵架的，都丢人。”尹白露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十二分的嫌弃，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样的人啊，就不配在长安活着。” 江颜的脸色黑下去几分。 “白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尹玉泉幸灾乐祸，目光扫过江颜，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个江家的人在这里么？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她生气了。” 这话说的江颜就有反应了。 江颜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她抬眸看向王氏，眸光冷淡，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阿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烦二婶娘费心。但是二婶娘之前的两次都失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三次重来的机会，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育。” 王氏没反应过来。 等明白过来是在骂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江颜将碗和筷子放好，在旁边坐下了。 规规矩矩的。 王氏总也不能这个时候过去找麻烦，就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 不过因为赌气，王氏没少阴阳怪气尹衾和尹玉堂。 本以为江颜多少会说那么一句两句话，但是没想到江颜全程就是一言不发。 看上去，像是不打算管尹家事情的样子。 王氏心里窃喜。 江颜这个态度她最喜欢了。 毕竟，这样就能拿走尹衾的嫁妆，没有人会阻拦了。 指望尹玉堂？不可能的。 第133章 实力坑队友 不想江颜竟然没生气，就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才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在大理寺不离开的。” 反正书吏的工作就是把东西搬过来搬过去，她也不是非要出去玩。 没想到江颜答应得这么痛快，尹玉堂有几分惊讶，却也不好在这个当口问她为什么答应。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能走了吗？”江颜提溜起来手上拿着的东西，认真道，“挺沉的。” 尹玉堂赶紧让开。 江颜带着柳九和莺儿，走的头也不回。 背影决绝又坚定。 “江颜这就算是原谅你了？”秦牧一摸着下巴摸不明白，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以往闹脾气的姑娘总是不说话也不见面，像是江颜这样泰然处之的，还真少见。 尹玉堂神色茫然，他按着发疼的心口看向江颜的背影，根本就没听秦牧一说话。 是他病了，是他病的太严重，要不然怎么会心口处一直在疼，每次一看见江颜就觉得疼？ “算了，我再留下帮你观察一天，要是江颜不生气我就回去了。”秦牧一还是觉得奇怪，仗义地拍拍尹玉堂的肩膀，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酸溜溜的情诗没念出口，秦牧一还是觉得不甘心，撺掇着尹玉堂写成信给江颜送过去。 当时还拍着胸口保证道，“你就放心，小姑娘肯定都喜欢这一套。尤其是江颜，江颜还是长安出名的才女呢，肯定最喜欢这些了。” 尹玉堂没有经验，干脆就送过去了。 不想，江颜一看见上面酸溜溜的表白，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随着信过来的还有一枚玉佩，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莺儿吓一跳，赶紧过来问道，“四娘，信上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了吗？” “没有。”江颜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将信扔在烛火上烧个干干净净，“少卿果然是出手不凡，真惊人。” 可不惊人怎么。 先前才将她熬制的药送去检查有没有毒，又三番两次的想杀她，现在却送来一封信一首诗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还说好姑娘就应该适可而止不要生气。 这是怎么个意思？ 觉得她是三岁小孩给个甜枣就能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吗？ 她只是想和尹玉堂做个表面夫妻，尹玉堂却一定要她给他卖命？ 痴心妄想！ 她偏偏就不是个好姑娘！ 但是尹玉堂如今当真是冤枉极了，他从来都没有写过这种诗，没办法还是秦牧一在旁边说，他只是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而已，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是让江颜生气了。 第二天一早，尹玉堂见还是尹玉泉来送药也是一怔，看向秦牧一。 按照秦牧一的经验，只是普通生气的话现在就应该适可而止了，他也有些着急，问道，“江颜呢？” “别提了。”尹玉泉苦着一张脸，万般无奈地道，“今天一早就过去收拾卷宗，说什么要都送过来给你看，这会儿还在收拾呢。” 女人工作起来简直太可怕了，江颜的工作效率他们都跟不上，这一早上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江颜夺命连环催过了。 尹玉堂微微扬眉，问道，“江颜的心情不好？” 尹玉泉坚定摇头，“我觉得不仅仅是心情不好，江颜现在可能会吃人。” 秦牧一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尹玉泉幽怨的目光了，他立即干笑一声道，“没事，既然不喜欢诗和玉佩，那我们就换一个。尹玉堂，我去给你买点儿簪子什么的，钱你记得给我。” 姑娘家嘛，最喜欢的不就是首饰了么？ 等一盒子琳琅首饰送到江颜面前时，尹玉泉觉得江颜的脸色不仅仅是没有好转，而且好像凶的更厉害了。 他有些心虚。 秦牧一说好的一定会好转呢？ 果然花花公子都是骗子！ “谁让你送来的？”江颜眯眸，目光越发的深沉。 尹玉泉也没多想，低声道，“当然是少卿送来的，少卿让你别生气了。” 先是酸溜溜的诗和玉佩，现在又是这些首饰挂件，尹玉堂当真觉得她想要的是这些东西吗？ “你回去同少卿说，我没有生气，这些东西我也不要。”江颜一字一句道，“少卿给的，我什么都不要。” 她若是当真图这些东西，她跟着李庆云不好吗？李庆云之前三次想要出手送她东西，一次比一次昂贵。 果然，在尹玉堂心中她就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 江颜琢磨两天总算是琢磨明白了，尹玉堂这么防着她八成是因为李庆云。 李庆云和李仁之是兄弟，原主和李庆云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结果被李仁之给拆散了。尹玉堂作为一个“贤内助”，怕是担心她会帮着李庆云才像是防贼一样地防着她。 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来大理寺第一天她就因为不想给尹玉堂惹麻烦，所以听着那些人对自己的贬低不做声。后来那些人什么都说，又是刁难为难的，她都为了尹玉堂忍下来，没有计较。就连那些人骂到李燕安的头上，她也只是过去反驳两句，都没有动手。 怕的就还是尹玉堂难做。 她虽然不图尹玉堂对她感恩戴德或是如何，至少可以当成朋友？ 她是这么想的，尹玉堂却不是。 尹玉堂在她被人诋毁时没有出面，在她被人指着鼻子骂时也没有出面，甚至不相信她煮出来的药，她被人抓进监牢，尹玉堂第一件事情维护的是尹家的脸面。 甚至到如今，尹玉堂仍旧觉得她是些首饰珠宝就能打发的。 她江颜的真心，在尹玉堂的心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江颜越想越觉得憋屈，瞪一眼不肯离开的尹玉泉道：“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吗？我说了，少卿给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要的。还有，让少卿安心，我不会再擅离大理寺，也不会去接触和江家一案有关的事情，更不会给江家送消息。若是他不相信，可以让人看着我。” 话转达回尹玉堂那边的时候，尹玉堂的脸都黑了。 秦牧一更是扬眉道，“你家这小姑娘可挺有脾气啊？一般人家的闹闹也就算了，她就不怕你给她个休书？有你在，她是中书侍郎夫人，真的闹大，你一纸休书她算啥啊？” 尹玉堂抬眸看他一眼，觉得话没法说。 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句话，怕是因为秦牧一不知道江颜有多期盼这封休书。 他要是真的一火大给出休书去，说不定江颜立即就会拿着东西欢天喜地过来谢谢他，然后再也没有瓜葛。 提起休书，秦牧一想起来了，他一拍大腿道，“对对对，小姑娘不能惯着，你让人告诉她，要是她再胡闹的话，就不用呆在尹家和大理寺了，让她走。” 尹玉堂下意识摇头，“不行。” “哎呀你不用担心，没有人是真的舍得走的，你就吓唬吓唬她。到时候我帮你写个休书，要是江颜真的气性大要走，你还可以说是我写的，不算数的对不对？”秦牧一循循善诱，用自己的经验教导尹玉堂，“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就是想要点儿什么吗？你说这金银玉石也给了，珠宝翡翠也给了，不能再这么惯着江颜的小脾气了。” 尹玉堂略一思索，还是摇摇头道，“不可。” 他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提醒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事情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想，不代表秦牧一不想。 秦牧一明面上顺着他，背地里却将一封信交给小厮让给江颜送去。 他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道，“我还就不信了，江颜好好一个大闺女，就不怕被写休书名声一落千丈？” 第113章 把江颜当姑奶奶 王氏自己美滋滋地惦记着，琢磨着等人走之后好好和尹衾研究研究，没想到还没等她沉不住气，尹玉泉先沉不住气了。 因为江家人来了。 江颜看见江辞的时候，人也愣一下，然后才弯着眉眼迎上去，软着声音喊道，“二哥。” “听说你要随同去大理寺办案。老三不在家，我替他来送送你。”江辞先同她说一句，才对着尹老爷子一行礼道，“江辞见过尹国公。” 尹老爷子微微颔首。 “啧，昨天一个今天又来一个，知道的是疼江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我们尹家亏待你们江家的女儿呢。”王氏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 不过江辞的脾气好，笑笑道，“您误会了，只是阿颜很少会出门，更何况是陛下的安排，我们江家想来送一送，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王氏冷笑一声，叉腰指着江辞道，“就你们江家这些当兄长的一个个哪儿像是合情合理的样子？知道的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夫呢！” 今天的江颜太安静，所以王氏也就跟着肆无忌惮起来。 但是她忘了，江颜的安静，只是针对尹玉堂和尹衾的。 她的话音一落，江颜那边转身就奔着他们来了。 王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觉得事情不妙。 “白露。”江颜握住尹白露的手，情深意切地道，“这次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一会儿我走，就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尹白露毛骨悚然，本能地觉得她不怀好意，“你有这么好心？” “给你准备的是两件衣裳，我特意找人改动过，是立领的。”江颜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声音还特意提高几分，“你毕竟还没开始说亲事，家里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吻痕再被外人发现，可就不好嫁人了。” 江辞眉梢一挑，尹家这事儿……可不怎么好往外说啊。 尹家人傻了。 王氏人都木了。 谁也没想到江颜竟然因为一句话直接开大，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话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氏反应过来，立即尖声惊叫维护尹白露。 “唔？”江颜歪歪脑袋，一脸天真无邪，“上次在白露脖子上的，紫红色的好几个的痕迹，不是吻痕么？” 江辞的唇角压了又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翘起个弧度来。 这丫头也太睚眦必报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性格。 “你闭嘴！”王氏咬牙切齿就想冲上去捂住江颜的嘴。 “二婶娘。” 江颜在王氏冲过来之前凉飕飕地开口道，“您身上还有身孕呢，要是一个不小心小产，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句话，王氏的脚步硬生生停住，甚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她这个年纪要是再小产，以后就不知道能不能怀上了。 陈氏轻咳一声，开口解围道，“阿颜，你们也该出发了。” 江颜傲娇地轻哼一声，转身看向江辞的时候，目光中又带着几分笑意，“那二哥，我走啦？” “好，一路顺风。”江辞轻声笑着，压低声音道，“你也别太欺负尹中书啊。” 江颜瞪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一眼旁边的尹玉堂，又看看江辞，没好气地道，“二哥还是帮我祈祷一下，我别被某些人欺负了。” 江辞十分无奈地摇头。 他方才分明看见尹玉堂用很受伤的眼神看向江颜了。 原来还在闹别扭。 江辞打量一番两人，轻声笑笑道，“不会的。好了，该走了，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江颜乖乖点头。 她在面对江家人的时候多乖顺，面对尹玉堂时就有多冷淡，上马车时一句话都没说，一路上也一直缄口不言。 - 大理寺早就已经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刚一下马车，江颜就感觉到了几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有厌烦有敌意有好奇也有漠然。 反正，应当是没有人欢迎她来。 大理寺卿只是看一眼江颜，就直接无视掉转头去看尹玉堂，两人客套地寒暄一番之后，大理寺卿才对江颜开口。 “这位小娘子。我们大理寺都是一群粗人，也没个丫鬟能让你使唤，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还请多见谅。” 话说的挺好听，只是配上脸上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像是下马威。 “房间也没有太好的，大家就都随便住住，不像是你娇生惯养的。” 江颜拍拍自己的衣裳，故意让太后给的玉牌在腰间露出来，然后才对着大理寺卿轻轻一笑，神色乖巧道，“阿颜也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做尹中书……啊，尹少卿的随身书吏的，也不用什么太好的日子。” 大理寺卿面色一白。 “就算是想过好日子也没有，你当这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呢？”尹玉泉冷哼一声，在后面双手环胸嘲讽一句。 从命令下到大理寺开始，大理寺上下就都觉得不耐烦。 一个女人过来能干什么？无非就是来添乱的。或者仗着身份，来看着尹玉堂的。 于是大家默契地达成一致，纷纷表示江颜一过来就一定要给她个下马威，免得江颜为所欲为。 尹玉泉嘴角还没等抬起来，就被大理寺卿呵斥一句。 “住口！” “人家江四娘能来，是让我们大理寺蓬荜生辉的！我警告你们，都给我好好对待江四娘，谁要是让她受了一点儿委屈，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理寺卿对着周围的众人怒目而视。 大理寺的人都有些茫然，尤其是尹玉泉，他开口道，“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大理寺卿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拼命地挤眉弄眼，“都听见了没有！” 本来以为这人就是跟过来玩的，没想到居然是有后台的主儿。 这小祖宗后面的人，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您太客气了，不必如此的。”江颜弯起唇角来，看上去乖巧又温顺。 大理寺众人抱着一肚子的疑惑，但是谁也不敢多问。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能问一下我们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吗？有东西要放过去。”江颜对着大理寺卿客客气气地开口。 大理寺卿却是后背一凉。 先前为给江颜下马威，准备的坊间都是没有什么人去的偏房，不仅偏僻，而且破败。 那个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大理寺卿极其尴尬，十分懊恼。 他当时就不应该鬼使神差地答应这群小兔崽子要给江颜下马威，现在好了。这要是真的把江颜给得罪了，他们这一群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要放什么东西，拿过来让他们放，姑娘家家的干什么活儿。”大理寺卿摸摸鼻尖，找个借口道，“正好，你们初来乍到，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下马威还没等给，大理寺卿就先怂了。 江颜抿唇没说话，尹玉堂也是神色冷淡道，“不必了，我们是来调查兵部贪墨一案，并非来此地游玩的。” “你就是太死板了。”大理寺卿显然之前就和尹玉堂相熟，现在不管不顾地将人带走道，“毕竟以后你们要在这工作，要是到处都不认识，走丢了怎么办？” “那就麻烦您带路了。”江颜笑笑，算是承情，她目光一扫，落在尹玉泉的身上，“阿颜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玉泉做向导呢？” 她就乐意看尹家人不高兴还没办法拒绝的样子。 “不好。”尹玉泉迅速后退两步，掉头就跑，“我还有文书没整理好，我这就去整理，之后拿给少卿看。” 先前还口口声声地喊着尹玉堂胜任不了这里的工作，现在就掉头又喊少卿了。 江颜抿唇，觉得自己在大理寺应该不会太无聊。 到最后江颜也没太难为这些人，随便找个顺眼的领路，就开开心心地跟着逛大理寺去了。 江颜一走，大理寺所有人都围上来，八卦地问道，“头儿，怎么回事儿啊？” 江颜没来的时候还惦记着要给下马威，这话怎么一看见人，直接就消停了？ 有人不怕死，八卦地道，“头儿，你不会也看上江四娘了？江四娘的年纪可都能当你孙女了！” “滚！”大理寺卿一想到自己看见的东西就觉得头皮发麻，没好气地道，“我警告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给我把那丫头当成姑奶奶伺候着！要是有一点儿闪失，我可保不住你们！” 这话说得的就有些严重了，众人颇为疑惑。 “你们都没看见那丫头腰上挂着的牌子？”大理寺卿横一眼在场的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烦我，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牌子？什么牌子？”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在江颜看不见的地方，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过当事人江颜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昨天李燕安临走的时候和她说。 “要是大理寺有人给你下马威，你就把阿娘给你的玉牌拿出来。” 第134章 江颜今天终于被休了 秦牧一打的是好主意，琢磨着这种即将失去尹玉堂的感觉肯定能唬住江颜。 他有那么多次经验呢，绝对没问题。 也不怪他莽撞，是他一忘了，他“哄”过的小姑娘个个都是图他秦五什么，图钱的图权的，没一个敢得罪他，所以只能见好就收。 江颜不一样，江颜手上拿着太后给的玉牌，后头还有珺仪贵主李燕安坐镇，她就没在怕的。 所以，休书送到江颜手上的一瞬间，她不是慌张，是欣喜若狂。 尹玉堂终于想明白决定放她走，她可以不用时不时担心自己生命安全，能自由地和江辰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要不是有莺儿在，江颜简直巴不得对着休书亲两口，她像是护着宝贝一样将休书护在自己怀里，兴奋得在原地蹦跶好几下。 自家四娘怕是终于傻了哦。 莺儿长叹一口气，担忧地扯扯江颜的袖子，“娘子，你没事儿？” “没事没事。”江颜摇头，按捺着自己的兴奋，满心都想着好好谢谢尹玉堂。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突然想开，终究是帮她做一件好事。 有这封休书在，只觉得先前尹玉堂怀疑她在药里下毒的事儿都没那么重要了，她甚至想好好谢谢这个再世活菩萨。 对，得好好谢谢他！ 一琢磨她拿着休书，再去找尹玉堂不太合适，干脆叫柳九过来帮忙。 柳九看见江颜还没等说话，就被塞一大袋子钱进怀里，他没防备，险些被钱砸倒。 “小九儿，你帮帮我。”江颜面上都是喜色，那张本就倾城绝色的脸如今更是光彩照人，美艳到不可方物，“你帮我去买些少卿能用上的东西，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治病的补药。你尽管挑贵的去买，若是钱不够再来找我拿，买个十件八件的，全都给少卿送去。他要是不喜欢，就再买新的。” 柳九摸摸脑袋，没明白过来。 要么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这两天儿本来和少卿闹别扭，今儿又突然好了。 真稀奇了。 但柳九心思单纯，只觉得两人和好是好事，也没顾得上什么奇怪不奇怪的，老老实实按照江颜的吩咐办事儿。 他一个录事自打陪着江颜就成个杂役，不仅没像是尹玉泉一样抱怨，反倒还美滋滋的。 柳九不多想，尹玉堂却不能不多想。 先前同江颜说句话都难，现在居然主动给自己送东西来？ 古怪。 尹玉堂瞧着几乎摆满一厢房的吃用，坐在桌案前狐疑问道，“送东西时，江颜可曾说过什么？” 自打江颜不来，向来勤恳工作的尹玉堂就也没再因病休息，喝药后就勤勤恳恳处理起近几日耽误的事务。 才没解决几件，就被江颜送来的东西给砸蒙了。 “江四娘就说让我挑贵的买，钱不够了再找她要，要是少卿你不喜欢，就再买新的。”柳九坦诚。 古怪，太古怪了。 古怪到连文书都看不下去，尹玉堂将笔放下，细细打量那些搬进来的物件儿。 看着不像藏着个刺客，也不像有什么暗器。 “你看你看，我就说。”秦牧一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自己的策略起作用了，当下炫耀道，“我给你想的法子怎么可能没用，这不，江颜开始讨好你了？” 尹玉堂眯眸，觉得不对劲。 玉佩早就被退还回来，金银首饰也没收，若当真按秦牧一所说，她应当把那些金银首饰收下才对。更何况，瞧着这满屋的东西，估摸着应该早就超过那些金银首饰的价钱了。 江颜图什么？ “秦牧一。”尹玉堂眸光一寸寸冷下去，打量着秦牧一道，“你没做过什么多余的事情？” 心虚的秦牧一打个哈哈道，“怎么会呢？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他可太不相信了。 “那什么。”秦牧一对上他的目光，觉得大事不妙，小步小步地往外挪着脚步道，“既然事儿也解决了，我也得回京和陛下复命了，我就先走了啊。” 总觉得尹玉堂的这个眼神有点骇人，看得他后背都有些发凉，他要是再不走，遭殃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等等。” 尹玉堂看出这明摆着就是有问题，怎么可能会放他走？起身走到秦牧一的旁边，手搭上他的肩膀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感受到对自己的生命威胁，秦牧一只觉得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尴尬地赔笑道，“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说谢不谢的，多生分。” 事已至此，秦牧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江颜那边会出问题，在他眼里，江颜肯定是自己知道分寸，下次也不敢这么闹了。女人嘛，敲打敲打就好，尹玉堂就是太惯着她了。 他怕的是被尹玉堂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尹家家训古板又固执，肯定不会允许做出这种威胁女人的事儿。 “今日晚了，明日再走。”尹玉堂握着秦牧一的肩膀，将人重新拖回厢房，“正好你我好好叙旧。” 说好的生病呢？说好的风寒半月未好呢？江颜你是不是喂的太好了，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见生病的样子？ 被秦牧一念叨的江颜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捧着自己的休书跟个宝一样，就连出大理寺的路上都蹦蹦跶跶的，谁一看都知道肯定是心情极好。 这人一蹦跶，就不怎么注意路。 江颜一个走神，直接撞在眼前人的身上，她吓一跳，连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走路没看路。” “……嫂嫂。”尹玉泉像是开口极其艰涩一般，隐忍地道，“你小心些。” 自打上次发现证人的事情是误会江颜的，尹玉泉就一直有些抬不起头来，更何况，在和江颜的相处中，他也发现江颜实际上并没有尹白露说的那么混蛋。 人家不仅没跟他置气，还在工作上帮过忙，更何况这几日尹玉堂不干活，他们就堆积了不少工作，江颜帮忙时也没怨言，偶尔还让莺儿煮点绿豆汤给他们喝，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尹玉泉就也不好意思再为难江颜了。 他心虚，自然不好意思再江颜江颜的喊，练了好几日，他才在看见江颜的时候顺利把这句“嫂嫂”喊出来。 没想到，他做了极大心理建设的一句话，却被江颜直接给否定。 江颜笑眯眯一摆手，喜滋滋地道，“以后你可不能喊我嫂嫂了，若是愿意，叫我一声江四娘。” 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打算，尹玉泉只当她是同自己记仇了。 到底还是个脾气大些的尹家人，知错就改这一点还是学的很不错，所以他顶着江颜的“冷嘲热讽”道，“先前的事情是我唐突，我向你道歉。你一日是我三兄的娘子，便一日是我嫂嫂。以后……我会注意些。” 他这话已经说得够低声下气了。 不想，江颜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极其宝贝的纸来，炫耀一般地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说你以后不能喊我嫂嫂了。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尹少卿给我的休书！” 听她的口气，尹玉泉第一反应是这女人耍他玩呢。 哪儿有人拿休书还拿的这么开心的？这休书要是真的，他就生吞……了…… 等等，真的是休书？ 尹玉泉眸子一缩，顾不上什么别的，将休书从江颜的手里面一把夺过来，细细看一遍才惊恐地道，“还真是休书？” “我骗你干什么？”江颜白他一眼，把休书抢回来放进自己的怀里，喜笑颜开道，“所以，以后我是江四娘，就不是你嫂嫂了。” 胡扯。 就算是看见休书，尹玉泉也觉得不真实，他们二人是李仁之赐婚，怎么能说休就休？和皇帝说过了么？ “我和尹少卿先前问过陛下了，陛下说只要我们二人愿意，如何处置这段婚姻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江颜像是猜到他想说什么，笑眯眯地解释一句，才宝贝地捧着休书道，“我现在去官府把休书交上去，我就自由了。” 拿个休书当宝贝，这女人怕是疯掉了。 休了也好，免得丢尹家的脸。 这女人才在家中几日，就搅得家宅不宁，还要母亲叫他回去撑腰。 这么不安分的女人，休了正好。 尹玉泉分明是这么想着，脚下却控制不住地往少卿厢房去，他想找尹玉堂问清楚，江颜究竟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才能被他给一张休书？ 天下皆知尹家是最懂礼的人家，这能被尹家休掉的媳妇，以后还不要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么？ 他三兄什么时候成这么狠心的人了？ 尹玉泉憋着一肚子火气，甚至冲到少卿厢房时也顾不上敲门，直接将门拉开道，“兄长！” 尹玉堂从案卷中抬眸，神色不悦，“谁准你进来的？” “兄长！”尹玉泉顾不上那许多，疾步走进问道，“你为何要休了江颜？” 尹玉堂一怔，他什么时候说过要休掉江颜了？ 旁边的秦牧一面色微白，只觉得小命不保。 第114章 我有什么丢人的 江颜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玉牌能给大理寺卿带来多大的伤害，她就只是乐颠颠地四处转着，还以为是真的带自己四处看景。 这个时候，江颜手上的东西已经闹得整个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了。 尹玉泉的脸色都黑了。 本来以为到大理寺到自己的地界上就能随便拿捏，哪里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而是个小祖宗。 要是这小祖宗记仇…… 尹玉泉后背一凉，觉得自己的官职可能要保不住。 晃荡两圈，江颜就被带到她的院子了。这院子就在大理寺卿的旁边，和尹玉堂住在一起。 虽然是预料之中，不过江颜还是有些不爽，她将自己的东西往偏房一搬，撇嘴道，“莺儿，最近我就跟着你一起住了，你别嫌弃我啊。” 莺儿是知道江颜和尹玉堂生气的，眼下劝也劝不动，就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地认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放好行李，江颜就自动自发地跑去卷宗阁报道去了。 她来的时候身份是随身书吏，理论上是要帮尹玉堂整理东西的。 当然，只是理论上。 有太后在后面镇着，大理寺卿哪里敢让江颜真的动手整理东西，就只能赔着笑脸道，“江四娘，其实也没什么要你做的。陛下让你跟着尹少卿来，想来只是怕你们新婚不久就分开太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来帮忙。” 书吏这身份要是真的做事儿，基本上就是个什么都要做的苦力。 大理寺卿不敢。 别看这姑娘和他的孙女一般年岁，但是他得罪不起。自己好几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不想就这么轻松松地丢了。 “您真的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封了陛下的命来的而已，既然来了，就要做该做的事情。”江颜腼腆一笑，十分眼尖地在人群中找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他平日里都是做什么的？” 尹玉泉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一看江颜选中的是尹家人，大理寺卿立即松一口气，将尹玉泉从人群里面抓出来道，“你和他的工作其实差不多，要是愿意的话，就让他领你熟悉一下。” “头儿我……！”尹玉泉还没喊出声，就被江颜拍拍肩膀。 江颜那张好看的脸笑眯眯地靠近，让尹玉泉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来，江颜软糯着声音道，“那就辛苦你啦。” 尹玉泉觉得自己要完。 事实证明，江颜还是个很公私分明的人。 她并没有对尹玉泉做什么，就连工作的时候也还算是认真，甚至在习惯之后，要比原先的一些人处理的都要迅速。 等将自己面前的一排卷宗分类完，江颜抻个懒腰打个哈欠，刚打算翻看下一本呢，旁边一个脑袋就冒出来了。 “江四娘，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茶？”和尹玉泉同样打扮的少年凑到江颜的面前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颜一愣，下意识地道，“好啊。” “那你等等啊。”少年一笑，然后自来熟地道，“我叫柳九，你有什么事儿不习惯的，找我就行了。” 要不是因为尹玉泉塞了不少好处过来，他才懒得管。 江颜看着眼前的茶。 觉得自己现在就挺不习惯的。 在江颜的印象里面，茶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红茶绿茶果茶的，但是眼前这是什么东西？柳九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往里面加姜片？ 江颜神色复杂。 人家都已经把“茶”拿过来了，江颜也不好不喝，就只能勉强对着柳九笑笑，端起来喝真茶汤。 江颜入口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想着，要不往里面加一点儿红枣和枸杞。 “江四娘。”柳九眼巴巴地看着江颜，然后道，“你其实不用这么辛苦自己的，回去休息也没问题。虽然说是随身书吏，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真的。” 大理寺不缺人。 最不缺的，就是江颜这样看上去能帮忙实际上非常麻烦的人。 不仅仅是尹玉泉，大理寺上下在知道江颜手上的玉牌代表什么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希望江颜老老实实地在什么地方呆着，开心就行，千万不要过来帮忙。 谁知道这种小祖宗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回去和太后告状。 他们都是普通人，谁也受不了这个。 “但是我过来就是要帮忙的。”江颜倒是十分耿直，捧着脸道，“柳九，你是做什么的呀？” “这个……”柳九摸摸鼻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便默不作声地转移话题道，“其实除了大理寺的卷宗，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帮忙的。你也知道，我们大理寺也没个女人，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头儿这两天正说要收拾东西呢。” 江颜微微眯眸，好像听出来什么了，她笑着问道，“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帮你们打扫卫生？” “对对对。”柳九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道，“哪儿能让你打扫卫生啊，是我们找人过来收拾，然后你帮着监督就行了。我们的心粗，很多地方都照顾不到，所以就希望你能帮帮忙。” 柳九说话的时候还十分真诚地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看，行吗？” 江颜笑起来，“好说。” 柳九松口气。 果然，女人就应该做一些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大理寺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看看，现在江颜知道要打扫卫生，果然就答应下来了？ 柳九不由得觉得自己聪明。 不过，很快，柳九就后悔了。 江颜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不少人过来了。 大理寺卿一看见这十几个姑娘家浩浩荡荡地过来，人都傻了，主动迎上去问道，“江四娘，这都是你带来的婢女吗？” “不是啊。”江颜回头看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呀，您该不会是不知道？昨天柳九跟我说，让我帮忙看着打扫一下大理寺四周来着。” 这事儿大理寺卿还真就不知道。 不过也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就硬着头皮点点头道，“啊这个，我是知道的，就是看见这么多人，没反应过来而已，你们收拾收拾。” 大理寺卿对着江颜笑笑，也是松一口气。 这次调查的事情是兵部贪墨，也就是江颜的父亲的作风问题，偏偏江颜跟过来手上还有太后给的牌子，这就让人很难办了。 调查，还是不查？ 这要是调查到江恩中的头上，江颜拦着，怎么办？ 这都是事儿。 能给江颜找点事情做，大理寺卿也算是松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决定，一定要让尹玉堂迅速将这件事情查完，然后把这两个祖宗给送走。 “那我们就从卷宗阁开始收拾了。”江颜拍拍手，笑着道，“您放心，里面的卷宗我们一本都不会动，就随便收拾收拾。” 大理寺卿点点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很快，大理寺众人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午饭时分，这群人好不容易才从工作岗位上离开，好不容易才爬到食堂门口，就看见了非常宏伟壮观的一幕。 食堂门口的那大广场上支棱着衣裳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衣裳不说，而且江颜还在指挥着人往上挂。 “小姑奶奶哟。”打赌输了的柳九又一次被踹出去应对江颜，他哭丧着一张脸道，“您这是干什么呢？” “收拾你们宿舍的时候发现好些没洗的衣裳，堆在那味道都出来了，就让她们都收拾收拾洗了。”江颜笑起来极其灿烂，弯着眉眼道，“你放心，今天天气好，晚上肯定就能干了，不会让你们明天没衣裳穿的。” 柳九看着这些衣裳，人都要哭了，“姑奶奶，这么多衣裳放在一起，你回头能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吗？到时候要是大家一起找衣裳，可就好玩了。”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江颜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指着一片区域道，“就这一片，是你们甲房的，那边是乙房的。还不信是不是？那我给你说啊。” 江颜翻出一个小本本，在众目睽睽之下朗声开口道，“甲房一号陈九，外衫一件，亵裤一件。哦对，你那个亵裤啊，中间还破了个洞，我们好心的小娘子也给你补上了，你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被点名的陈九所在地顿时一片起哄的，陈九的脸都没地方放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也有人觉得不高兴了，冷声开口道，“一个姑娘家，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也真是不嫌丢人。” “我有什么丢人的？”江颜乐了，她看向说话人的方向，慢条斯理地道，“你身上穿着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从姑娘家手底下过来的，你要是觉得我说一说就丢人了，那你穿着这一身，就不觉得丢人了？” 说话的人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江颜没搭理他，继续翻着小本本道，“我找找啊……丙房，尹玉泉……” 第135章 尹玉堂，你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你还装傻？休书就在江颜的手上拿着，她现在要去官府了！”尹玉泉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 可能是看小嫂子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爽，对，他就是看不惯江颜高兴的样子！ “秦牧一。” 这三个字几乎是尹玉堂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我招我招。”秦牧一高举双手，一张俊脸上满是委屈道，“我这不也是为你们好吗？你看江颜拿到休书之后多乖，给你买这么多东西呢。” 尹玉堂本就没痊愈，现在被他话这么一说，气得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乖？ 江颜分明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拿到休书那一瞬间江颜有多开心。不过她怎么回事，连他的笔迹都不认得么？休书是别人冒充写出来的都不知道么？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吗？ 如果这些问题拿去问江颜的话，江颜一定会连连点头。 看尹玉堂写字的机会本来就没多少，她又没上心，怎么可能会认得？前几天的事情已经让江颜觉得很失望了，现在尹玉堂给休书无疑是好事，她当然不会多想。 “去把她拦回来，绝对不能让她去官府。”尹玉堂沉声吩咐，见尹玉泉没动，声音里竟带上几分怒意，“还不快去！” 尹玉泉前脚跑走，秦牧一就在后面小声嘟囔着。 “我都跟你说了，女人不能宠着，你就吓唬吓唬她能怎么样？她还能真的让你休了不成？” “秦牧一。”尹玉堂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江颜来大理寺前才同我要过休书？” 秦牧一人傻了。 他哪里想到江颜有这么大的脾气，当下甚是心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知道江颜会这么大的胆子？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祸害你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尹玉堂觉得一阵头疼。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和江四娘说一声，就说休书实际上是我写的？”秦牧一也有些慌了，开始瞎出主意了。 尹玉堂看他一眼，目光冷意十足，“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 要是秦牧一再添乱，这件事就算是彻底没办法收场了。 只是现在又要如何与江颜说？ 要是现在告诉江颜，江颜绝对会以为这件事情是他授权的，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会有什么后果，颇为不堪设想。 尹玉堂微微蜷缩起指尖，格外懊恼。 如果他能做的再隐蔽些不被江颜发现，或是不让秦牧一插手，事情会不会就不变成现在这样了？ 江颜手上现在拿着休书，又能瞒到几时？ 气氛越来越糟糕，秦牧一实在是忍不了，干脆站起身直接冲出去了。 “我去找江颜！” 尹玉堂没来得及拦住他，抬脚追上去的时候，秦牧一已经风风火火地没踪影了。 他立即找个周围的人问道，“江颜人在什么地方？” 他还在四处问，秦牧一已经靠着朴素的直觉找到了江颜本人。 “江颜！” 江颜人逢喜事心情爽，现在看着平日里算不得太熟悉的秦牧一也能露出一个笑容来，“秦郎君，有事吗？” “你手上的休书是假的！”秦牧一跑的气喘吁吁，先将最重要的话说出来才扶着腿开始喘息。 江颜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凝结了。 “秦郎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的字是尹玉堂写的吗？”秦牧一平日里也不怎么运动，这跑一趟大理寺都能呼吸困难，现在人抓着胸口，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颜神色彻底冷下来，她从怀里拿出休书，展开仔细一看，才发现好像是不太对劲。 虽然平日里她很少看尹玉堂写字，但尹玉堂的字比上面的好看多了。 “秦牧一！” 尹玉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当口过来，看着江颜手上的休书，浑身一阵发冷后才道，“江颜，休书并非出自我手。” 自然是无效的。 想象中江颜的大吵大闹完全没有出现。 江颜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到眸子里泛起水光，眼圈逐渐红起来，手也有些发抖拿不住手中的休书，她才一字一句道，“尹玉堂，你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看她这么欢喜又将她打回原形很有趣是不是？ “我究竟对你做过什么，要让你这么对我？”江颜微微扬着下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要在这个不要脸的狗男人面前哭，那简直像是认输一样。 原本以为尹玉堂就是狗了点，没想到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渣男。 尹玉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口很疼很疼，疼到连动都动不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的时候都觉得四肢百骸酥麻的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颜将休书撕毁，然后对他笑着开口道，“尹玉堂，我真是看错你了。” 江颜笑得让他心寒。 他像是被人用了定身术，只能看着江颜的背影一步步跑远。 连秦牧一都懵了。 下意识捂着心口，尹玉堂微微蹙眉，想要缓解心口的不适。 秦牧一看他一眼，瞪大眸子问道，“尹玉堂，你不会对江颜动真心了？” 尹玉堂一脸茫然。 江颜一路跑到大理寺门口，委屈的要命，她一攥手里的玉牌，决定回去跟太后告状。 这个婚，尹玉堂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 “阿颜？” 温柔的声音一出，江颜的眼泪就绷不住了，直接扑进江凝的怀里，软声道，“阿姐——” 江凝揉揉怀里人的脑袋，轻声问道，“阿颜怎么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在大理寺门口不好。”江辞站在后面不远，低声提醒一句。 冯纳也听说过江凝的名头，再加上江辞也算是年轻有为，所以也没太为难。 江颜将从入大理寺当天开始说起，将所有的事情都和江凝说一遍，才委委屈屈地抱着大姐姐蹭道，“他太过分了，就算是不喜欢我，也不能不把我当人。” 就算尹玉堂喜欢李仁之，也不能这么耍她。 “怎么会这样？”江凝颇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中就算尹玉堂的脾气冷淡些，也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江颜一抬头就是满眼不满，娇嗔道，“阿姐你不相信我吗？你可以问问大理寺的人，看我有没有说一句谎话。” “阿姐不是不相信你。”江凝揉揉江颜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样哄道，“你有没有和他谈过这些事情？” “没有。”江颜钻进她怀里撒娇，耍赖道，“他一点都不在乎我，我也不要喜欢他了，再也不要拿真心喂狗了。” “那你想怎么办？” 江颜趴在她怀里，闷闷道，“我要和他和离，等回去我就进宫去找太后殿下，这个婚他说什么都得离！” “阿颜就这么不喜欢他吗？”江凝有些意外。 先前听说看见的都觉得江颜还挺喜欢尹玉堂的，又送礼物又说说笑笑的，怎么小姑娘的心突然就变卦了？ 江颜摇头，“不要喜欢他了。” 江凝无奈笑笑。 “尹中书在朝堂上是不近人情些，倒也不能一概而论。”江辞慢条斯理地开口，还对着江颜一笑，“他大抵只是习惯如此，并非针对你。” 江颜心生警惕。 一般像是江辞这样性格温柔语气温和处处出众的别人家孩子，好像都是最终反派，尤其是现在这话听着还有点儿像是挑拨离间。 不过想想也是，江家总得有两个帮着江恩中的。 “二哥说的是，阿颜受教了。”江颜乖巧应答，等着江辞再闹什么幺蛾子。 “你与二兄先说话，我去看看尹少卿。”江凝捏捏江颜的脸，温柔笑着道，“阿姐帮你出气去。” 江颜本想拦着，转念一想这两人似乎认得，便点点头没再说话。 尹少卿这会儿正在厢房里生闷气。 秦牧一已经被他赶出去，尹玉泉也一并被关在外面，有录事想过来送东西，都被尹玉堂冷脸赶走。 大理寺上下都在说谁若今日进尹玉堂的房间，怕是都要横着出来。 以往只听说尹玉堂在朝堂上冷面待人，不想今日竟然能见到真的。 叩门声响起。 尹玉堂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恼火，冰冷至极，“我不是说过，今日不准来打扰我么。” 外面的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是我。”开门的人一身橘粉色襦裙，衬得人恬静温和，那双与江颜极其相似的眸子带着几分轻柔笑意，“你连我也不想见么？” 一瞧见她，尹玉堂方才的火气便硬生生压下三分，语气还有几分冷硬，却不再像是要吃人一般了，他艰难启唇，“……师姐。” 这称呼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尹玉堂口中，饶是江凝也一怔，才温柔笑起来。 “嗯。”江凝轻应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纸张铺平，才抬眸看他，柔声道，“我今日是想请你将这休书再写一次的。” 尹玉堂一怔，连江凝也不打算站在他这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