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炮灰后只想干饭》 第1章 穿进穿书文 青岩山上,星云消散。 月光皎皎,夜色迷人。 程郁青坐在门外的石凳上,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扒着个鸡腿。 吃完后,喝上几口小酒,还做作地对着月光敬了一杯。 这古代的鸡腿果然是纯天然的原滋原味的野鸡!和之前吃的饲料鸡可是完全不同! 她满意地擦去嘴边的油渍,将那啃得老干净的骨头丢在了小狗面前。 小狗本来低着头嗅着,被这从天而降的骨头吓了一跳,而后抬起头来,对上主人狡黠的笑容。 “旺财,吃。” 小狗轻哼一声,叼着骨头就跑着离开了。 见此,程郁青拍了拍手,将酒瓶藏在身后,背着手回到屋子里。 却不曾想,一进屋就挨了爹爹的一根木棍,疼得她直哎哟哎哟地叫。 “爹!你干嘛!”程郁青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愤愤地看着父亲。 程旭紧皱着眉,狠狠地嘬了一口,“你这丫头,又偷我的酒喝!” 哎呀,这没办法的事,现代的酒都是兑了水的,哪有古代的酒这般醇香甘甜呢? 她贪嘴也是没办法。 程旭又狠狠地拍了下她脑袋,这孩子,啥事不想竟想偷他的酒! 像护食的小崽般,程郁青紧紧抓住酒壶不放,提防地看了他一眼,道,“爹,我也不小了,又不是不能喝,况且爹珍藏的酒这么好喝,不喝就可惜了。” “诶!”他轻轻‘啧’了一声,还顺便又打了下她的屁股。 就算爹打自己她也不松手了,只一门心思投在保护酒身上。 程郁青笑了笑,吐了下舌头,便趁机遛进门缝隙进房去了。 他回头看着坐在餐桌前对着饭菜放光的程郁青,不禁叹息,之前也并未见郁青对吃的这么感兴趣,怎么这一阵子总是在他跟前说饿要他做饭吃,一日三餐还不够,还要多加两餐? 之前也并未碰过酒的,他也从来没在女儿面前喝过酒,怎么第一次见到酒就两眼都放光喝了他整整一壶还不醉呢? 也许是长大了。 可她本人却是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程郁青。 也不该这么说,她是程郁青,但不是这个世界的程郁青。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是坚持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爱国好青年。却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进这莫名的架空世界里。 她只是平常的睡了一觉,结果醒来迷迷糊糊在枕头底下寻找自己的手机时,却啥也没找出来。 那时的自己还奇怪自己的手机明明放在枕头底下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结果,一莫名的男声倒是让她吓了一跳。 “郁青,你找什么呢?” 她顿时清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试图看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只见他身着粗衣,肩背篓筐,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她。 程郁青挠了挠头,只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 男子也没管她,直接就走了。 ?? 她吓得爬下床,光着脚丫走到门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那远处的大山。 这……这tm在哪里? 她连忙跑到铜镜面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没变样。 不过…… 程郁青狠狠地捏了把自己的脸,那处脸颊很快起了红印,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这不是梦。”她喃喃道。 可她明明昨晚还在安安分分地睡觉啊,怎么今天就…… 程郁青想着,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导致今天到这来了,她记得她昨天晚上照常熬夜看小说,看困了也就那样睡了啊…… 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到这来了? 看这房间的布置,应该是在古代。可她也没多少文化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啊…… 程郁青焦头烂额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男子背着一篓子的果子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镜子前发呆。 程旭见此,连忙叫她来帮忙,“发什么呆呢丫头,快,爹爹给你摘了最喜欢的青果。” 爹爹? 程郁青惊得转头看他,差点没口水呛到自己,“爹爹?!” 程旭见她这么激动,只问道,“你是哪时候搭错了筋?怎这么大惊小怪的?” “啊……”她尴尬地笑了笑,边走过来边说道,“就是,就是,爹爹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青果的啊,对我这么好。” 他看着那么年轻,她还以为是哥哥或是男朋友什么的,结果是自己的爹?! 他揉了揉程郁青的头,笑道,“这孩子,爹还不了解你?” 她敷衍地点点头,也正因饿,随手拿了个果子放入口中,先是愣了会,随即眼睛发亮地看着那颗果子。 “这,这果子可真甜。”她有些不可思议。 果子水多而且甜得不行,完全不像自己在菜市场买的那样只是汁水多,果子还是涩涩的那种。 她一下吃了三四个。 程旭见此,在她想咬下一个的时候立马将果子抢走,“别吃那么多,待会晚饭还要吃呢。” 还有晚饭? 程郁青将果子篓放在一边,跟着程旭到灶台面前一起帮忙来了。 不过帮忙是次要的,套话是主要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问题看上去不那么奇怪,探着头望向程旭,问道,“爹,这家里,就我们两人么?” 放柴火的手顿了一顿,他垂下眸,随即继续开始烧火。 “丫头,怎么突然问这来了?咱家一直都是两个人……” 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娘”一下子憋了回去,见他的神情,娘应该是早就过世了,这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在这大山上生活。 郁青解释道,“只是爹一人单太久了,女儿心疼,想让爹……” “丫头,”程旭看向她,认真回答道,“爹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了,只垂下头来玩弄着稻草。 火焰噼里啪啦地在那烧,时不时蹦出些火星子来她也不在意,脑中只思考着自己到底该问些什么。 “对了爹,现在是何时啊?” “何时?”程旭看似也在思考,可许久也没给个答案出来。 “好我知道了爹,咱们生活在大山之中,不知道何时也正常。” 程旭拿着菜铲子边炒着菜边安慰道,“关心那么多凡间之事作甚?改朝换代常有,可不是咱们长生之仙该考虑的。” 长生?仙子? 难不成自己过来还成为仙女了? 一听到这,程郁青笑容便止不住了,应和道,“也是也是,改朝换代可不是仙女该考虑的事。” “噗嗤”,闻言程旭却是一笑,将菜盛在碟上递给她,她也很配合地将其放在饭桌上。 “爹笑什么?” “老朽算是个仙人,你啊,只能算是个半仙。” 这意思,便是你娘是个凡人,而我是仙人,你呢,便是仙人和凡人爱情的结晶。 不过仔细想想,半仙也挺好,逍遥自在还不会变老,这梦做得也还够真实的。 她美滋滋地坐在桌前,等着爹把饭盛好递给自己,在自己准备动筷之时,却被他喊住了。 “等等。” 程郁青迷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将另一碗饭放在一立牌前,说了声,“第一口得给你娘吃。” 随即每道菜夹了一遍放到立牌前的碗里,而这时,程郁青才看明白,那立牌写的人,到底是谁了。 下午她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了一遍,一开始看到这牌位还只是认为是哪个祖宗的,结果,结果,是她娘的? 萧时,她终于是记起了这个名字。在昨晚自己看的一本小说中,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色也名叫萧时,她是女主的师娘,是男主为了追男二而放猛兽到这座山而不小心被猛兽死的炮灰角色。 她程郁青,竟然穿进了昨晚熬夜看完的那本小说里! 第2章 我竟然是女炮灰? 如今的程郁青百般后悔,为什么昨天要打开小说网站随便找一篇小说来看,为什么自己昨晚还要熬夜看完…… 这下好了,出毛病了…… 程郁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还是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程旭见她有些奇怪,走到她面前关心道,“怎么了?” 而程郁青倒是完全听不进他说什么了,脑中一大堆书中情节不断播放着。 这本书的女主名叫聂清颜,同她一样,无故穿进书中。不过聂清颜是仙界天帝仙姬,是掌控梦境的提灯仙子。同男主男二爱恨纠缠,最终为爱牺牲,死于战场。 而她程郁青,不是喜欢男主的恶毒女配,不是善良可爱的女主同伴,而是一个钦慕男二的心机炮灰女。 她,只是男二女主爱情的绊脚石。 只是要的时候就搬来,不要的时候就随处丢的工具人。 “郁青?” “诶。”程郁青终是反应过来,对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程旭用筷子敲了敲碗,轻声训斥道,“你发什么呆呢,菜掉桌上了还没发现呢。” 程郁青垂下头,还果真掉了。 她正想将它夹起来,却被程旭给喊住,“诶诶诶,掉了就别吃了。” 说完就将菜夹在她的碗里。 她本是因为剧情,吃饭都心不在焉,却在尝菜的第一口时,忽而眼眸一亮。 她拉着程旭的袖子,问道,“爹,你这咋做的怎么这么好吃!” 想那么多,都没有现在吃饭重要! 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平日还嫌弃爹做得不行呢,今日献殷勤肯定有鬼。” 程郁青摇了摇头,“不,爹,你做的是真的好吃!比得上很多大厨了!” “切,”程旭一点都没相信,“你也就尝过我的菜。” 啊。 差点穿帮了。 现在的程郁青只不过是大山里的孩子,压根就没有见过世面,何来‘大厨’一说? 她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挠了挠头,道,“嘿嘿,我只是夸夸。” “有什么事求我?” 如现代父母一样,一见到女儿献殷勤的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好事。 可程郁青倒是真心实意地在夸他做饭做得好吃,见他这么问,只摆摆手,道,“没有,没有,爹,吃饭。” 说罢,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菜递在他的碗里。 她不敢再说话了,生怕自己开口就会被穿帮。 现在的话应该还是剧情开始阶段,聂清颜跳下诛仙台后便被男二救下来到了青岩村,也就是他们山下的小村子。生活一段时间后便与男主相遇并一同居住在万木堂医馆中。 之后,她的爹爹,也是聂清颜的师父重病,程郁青下山去万木堂找男二,男二没救成爹爹,因为愧疚把程郁青给带回去了…… 她瞥了眼程旭,面色白皙还带着些红润,比小白脸还小白脸,看着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真是她爹? 程郁青晃了晃脑袋,自己的关注点怎么老搞错?现在注意的不是他老不老,而是看他是不是有病…… 她也直接问,“爹,你会不会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被她这样莫名其妙地问,程旭只觉好笑,“你倒是咒你爹呢?” “没有没有,”程郁青挠了挠头,“我只是看你最近不对劲。” 她就那么圆了过去,也没继续再提。 * 这山里虽然偏僻了些,不过要什么有什么,程旭又做得一手好菜,她最近吃的脸都圆了。 而且,最近她发现了程旭酒窖里的一大堆醇香的美酒,吃完饭后在门外赏赏月亮,喝喝小酒,剥点花生米,日子也过得自在。 她是个女炮灰又怎么了?有肉吃,有酒喝,有爹疼,还有狗斗,日子过得可自在了。 和程旭渐渐相处下来她也的确相处出来了感情,虽然看着违和了些,但毕竟还是把他当爹来看,他也非常照顾自己…… 若真到他要走的那一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过,看程旭这么健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倒呢? 想到这,程郁青看向远处砍柴的程旭,压根就无法想象他病倒在床的情景。 程旭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停下手中动作,朝她那方向微微一笑,喊道,“你别把旺财的东西都给吃了!” “去你的!” 她想着,既然女主都能改变男二的命运,那为什么不让女主去改变改变程旭的命运呢? 只要自己说自己也是穿越进来的,并告诉她一切,她肯定会帮自己的。毕竟程旭是她的师父,她肯定也会想办法救救他的。 她这个女炮灰,只要抱着男女主的大腿就可以。困难他们解决,她就安安分分当个小角色就行! 想到自己能救程旭的命,她心情顿时也愉快了不少。 也不是说自己与程旭有多大感情,她不是他亲生女儿,只不过是苦命穿进来发展故事的小炮灰,但程旭却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非常关心她的人。 她和他很合得来,每每斗嘴时,她一点也不怨反而非常开心,就像现在,还能等到他做的酱鸭。 程郁青美滋滋地将壶中最后一口酒饮尽,酒壶哐当掉在旁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倒不如现在这么幸福。她梦见最后男主男二对峙时,她挟持女主来要挟男主放人,没要挟成,女主把她给推开以自己为人质逼男主放人…… 他们三人爱恨情仇的修罗场,皆在她的眼底。 最后女主死了,男主伤心欲绝走火入魔,正当要杀害男二时,程郁青上前挡住那致命的一剑。 心脏似是被人剥开般,每一口呼吸似是都在疼,她瞧见男主眼里的诧异,还有……男二的叫喊声…… “郁青!” 程郁青猛地从椅子上坐起,头上早布满冷汗。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稍微缓了会儿之后才发现自己仍在这山间小屋。 还好,还好是梦。 不对!她脑中忽然想起自己那夜看的小说的结局…… 程郁青到最后为男二挡了一剑然后嗝屁了,这,这这不就是自己的结局吗! 第3章 爹爹病了 “咳咳。” 屋中咳嗽连天,透过纸窗,只见屋间点起一盏小灯,窗外灯影正晃动着走到桌边,举起茶杯倒了杯水。 可正当他弯下腰时,却是跌在了地上。 见此,程郁青未有半刻犹豫,立马跑去屋中,打开门一看,却是发现地上一滩血。 只见程旭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慌乱地擦去嘴角旁的血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她,“没事没事。” 怎么没事?样子也不知道做的再真些,脸上全是血印…… 她轻骂一声,“你这样跟我说没事?是真把我当瞎子!” 她边责骂边将他给扶起,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耐心地喂他饮下。 程旭抬头望着她还未褪去酒色的脸,笑着捏了捏,道,“难道爹还要说爹很痛让你担心吗?” 程郁青一愣,对上他那慈爱的眸立马躲闪开来。 “你就该这样说。”她嘟囔道,随手拿起角落的拖把擦去地板上的血渍。 可她心中并不愿,就只是瞧见了程旭惨白的脸,她的心就像是被揪着般,疼极了。 他手捧着茶水杯,幽幽地说了句,“郁青,以后爹身体真撑不住了,你就去找你师姐。” 程郁青动作一顿,而后垂下眸来继续拖地,“别说那么多,你可是仙人,我撑不住了的时候你还撑得住。” 闻言,他一笑,笑时心还带着绞痛,痛得他直颤抖。 透过余光,她瞧得一清二楚,却仍不敢返过头去,只边擦着地板,边说道,“爹,要不,你睡会。” “好,你扶我过去。”抬头对上他,眸中深不见底,却将她看得彻底。 地板早就擦得干净,她还在那做模样地擦,不就是怕让他瞧见自己眼眶中快要溢出来的泪吗? 程旭只轻笑一声,“傻孩子,只会装。” 她‘嘁’一声,将眼泪给憋了回去,扶着程旭到床睡下,吹灭烛灯之后,便趴在桌子上守着。 幽幽黑夜中,只有窗外昏暗的月光照进一点光亮。她趴在桌上,忍着哭腔,泪花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寂静之中,只听后处有人轻声说道,“回去睡。” 程郁青没吭声,只悄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 程郁青整日未睡,因怕程旭半夜起来痛苦没人照顾,便一直守到天亮。 怕程旭起床的时候饿,她一大早就去熬小米粥,自己难过喝下两大碗之后,才盛出一碗来到屋内。 此时他已经醒了,看着她手中拿着一碗粥欣慰一笑,而后又酸楚地说了一句,“丫头,爹爹,好像起不来了。” 她神色一顿。 ‘重病在床,病入膏肓。’这是书中形容程旭现在的词。 想到这,程郁青强抑住涌出喉咙的哽咽,垂着头慢慢扶起他。随即她拿枕头给他靠好,坐在他的床边一口一口喂他喝粥。 他边喝边笑道,“怎么感觉我们丫头一夜之间长大了呢?” “别开玩笑。”程郁青严肃地盯着他,随后说道,“我一直都是个孝子。” 谁知他说道,“这想笑却不能笑还真有些痛苦。” “……” 将那一小碗粥喂完之后,程旭费力地伸手将她脸上已经干巴的饭粒摘去,调侃道,“果然我的孩子即使会饿死爹爹也不会饿死自己。” “……” 要不是他唇色发白,人虚弱得跟一张纸一样,她巴不得现在就跟他对骂了。 程郁青将碗放在一旁,细心地将他扶在床,最后留下一句,“既然想笑,那就快点好起来。” 程旭一怔,随后微微勾起唇角。 她到厨房待了一天。从太阳出山到星辰满天,她都未出过厨房。 一人就看着那灶前的柴火发呆了一整天,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救程旭才好…… 不行,她得下山去找找男二了。 程郁青收拾完后,便到了屋子里,拿着刚温好的粥来到了程旭面前。 只见程旭眼神空洞,脸色苍白,看向她时却是勾起了干到开裂的唇。 “现在才知道爹还在呢?”他笑了笑,“一天都不给吃的,爹都快饿死了。” 她嘁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边扶边说,“你都睡了一天我怎么敢喊你?” 程旭瞥了眼旁边的粥,只问,“你这粥不会是早上剩下的?” “……” 还真是。 她除了会煮稀饭其他还真是一概不会。 程郁青低下头,将粥塞在他怀里,闷闷道,“不会毒死就行。” 他稳稳当当将碗捧在怀里,想拿起勺子却是几次都拿不起来,无奈之下程郁青只好又将碗接了回去。 她舀起一勺递在他嘴边,“吃。” 谁知吃下一口后,程旭却是重咳几声,她以为是呛着了,连忙拍他后背,却不曾想,他将粥给咳了出来,粥上猩红一片。 那碗粥,算是毁了。 程郁青根本没心思可惜,满脸焦急,“你等我会哈,我去找郎中!等等我。” “诶!”程旭喊也没喊住她,只见她一溜烟地往山下跑了。 透过窗他看见她匆匆忙忙的身影,不禁叹了声气。若是没得这场病或许还有力气喊她回来,可是现在……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色渐浓,灯芯也逐渐烧尽,烛火摇曳着,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又昏睡了过去。 * 程郁青往着那条石子小路一直往山下走,却是幸运走到了山脚下。 她问山脚下的猎人最近的医馆在何处,猎人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后她便往那方向走。 黎明之际,她到达了最近的小村子。 她疯狂地跑,此时破晓,太阳露出山头,而街上人烟稀少,无论她怎么拍某间医馆的门,那医馆里的郎中都当是聋子般,压根就听不见。 喊到程郁青喉咙都干了,几个医馆都不给她开门。 她叉着腰大喘着气,一边咒着这些医馆永远都没有生意,一边暗自埋怨这小说情节。 只有男女主有金钥匙,她一个炮灰,连找个郎中救程旭都那么困难。 一想到这,程郁青就开始委屈了,蜷缩在医馆门口角落,泪水在眼眶上打转。 程旭以后不好好给她做一大桌子菜都对不起她跑上跑下跑到现在累个半死。 那个万木堂到底在哪啊?要不是自己不认得路,也不至于挨个医馆的找…… 她气急败坏,手叉着肚子,有气无力、毫无方向地往前走。 渐渐的,路上人越来越多,小摊小贩也开始摆摊,路途闻到鲜肉包子味时,程郁青会停住几秒盯着那包子咽口水。 然后懊悔自己,怎么匆匆忙忙下山都没有带铜钱。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小乞丐一样。虽然形不似但神似。 好饿。 两个时辰一直在跑,不饿才怪。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男二帮忙才是。 她别开目光打算继续往前走时,却看到面前不远处正好就是万木堂。 第4章 初遇 万木堂,正是男二的医馆。 医馆前人山人海,还都是俏丽佳人。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在哄抢些什么。 不过程郁青并不想挤进去,因为…… 在五十米处,她正见着了聂清颜蹲在菜摊子面前挑着萝卜…… 果然,剧情就是这样推进的,急需的时候找不到,现在一看看到了俩。 她往万木堂门口看去,只见人来人往,她压根插不进去,也就只能往聂清颜身上找点子。 有了。 她混进人群之中,不远不近地跟在聂清颜后边,眼睛一直盯着她腰间的钱袋。 街上川流不息,人山人海,正是偷钱的好时机。 她微微瞥了眼远处清秀俊朗的少年,勾唇一笑。 哪个女主没有护花使者啊?即使没被女主看到,被这个护花使者看到了,也会把自己抓去到聂清颜身边兴师问罪的。 趁着商贩同聂清颜闲聊的时候,她假装从聂清颜经过,却是顺手解开了她的钱袋子。 等到聂清颜要交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四周看了看,却是并未瞧见什么鬼鬼祟祟之人。 但那清秀少年定是瞧见了,程郁青敢确信,过不久那少年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即使饿,她也不敢用那里面的钱。虽然手偷了,但心一定不能动偷的心思! 程郁青坐在角落处的凳子上,垂下眸看着手中紧握住那钱袋,心里只一阵叹息。 “姑娘并没有偷盗的心思,又为何要动人钱财?” 随着低沉的声音传来,她微微勾唇一笑,转瞬即逝后却变成了满面愁容。 她渐渐抽泣起来,小声哽咽道,“我饿哇!” 少年愣在原地,只听她继续讲道,“可这些都是要给爹爹治病的,我不能动。即使我饿我也不能动!” 说完,她的肚子便很配合地叫了起来。 她越演越起劲,哭声渐渐大了起来,“爹爹病重在床,家中又只有我一人,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个法子……” “好了。” 少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继续在那哭,只道,“再哭就不帮你了。” 闻言,她立马止住哭声。 聂清颜只好离开那个摆摊,转头想回医堂时,没想到却瞧见了江浊愣愣地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而在他旁边还站着个小姑娘。 她疑惑地往前走去,问道,“怎么了?” 江浊把钱袋递给她,然后指了指程郁青。 聂清颜立马明白了,“你说,是这小丫头偷了我的钱?” 啊这虽然她也承认,可也没必要这么大声说出来。 怪尴尬的。 江浊淡淡解释道,“小姑娘肚子饿,又没钱给她爹爹治病,就只好偷钱咯。” 程郁青低着头,全身颤抖着,立马跪在她的面前。 说话时她还带着哭腔,“姐姐,求你救救爹爹。” 这次,她却并没有做戏了。 也许是江浊的语气太过平淡,但却是激荡了她的心弦,让她想起了昨夜吐的满碗都是血的程旭。 她哽咽着,“姐姐,爹爹快坚持不住了。” “你与爹爹既然是师徒一场,我求您,救救爹爹!” “我找不到魔君殿下,只能求姐姐帮忙了。” 说罢,程郁青便向她连磕了几个头。 靠,磕狠了。好痛。 聂清颜轻蹙柳眉,疑惑问道,“我,何曾有过师父?” 噢,她差点给忘了。聂清颜也是穿进来的,记忆还只是一地碎片,当然是不记得有个师父。 程郁青忽然想起,剧情中聂清颜拜师时男二也是知道的,便将男二也搬了出来,“姐姐当年可是与魔君大人一同来的啊……” 她抬起头,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哀求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大人,姐姐好歹与爹师徒一场,不能见死不救哇!” 说罢,程郁青又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哭得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这,”见此,聂清颜面露难色,从钱袋里拿出几片金叶子递给她,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既然那姑娘说是师父,那肯定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做一次好人还能打听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坏处。 而程郁青却是在她走神之际,闷声不吭地将金叶子藏在袖中,丝毫没有推脱,生怕她下一秒看到了又反悔了。 毕竟,这种关头给钱还不要的就是傻子。 她才不是傻子。她要把钱拿来吃小笼包,还要给程旭带一笼。 不对,这三片金叶子都差不多能买一间房了都,还要什么小笼包? 对着她的亮眸,聂清颜扶她起来,叹了声,“忻钰现在忙不开,姑娘你先买些药救救急,待黄昏日落时再来。” 啊这…… 要不是聂清颜提到了‘忻钰’,她到现在都没记起自己要攻略的对象叫什么…… 男二名为温忻钰,以温为姓,倒是应了他那温润的性子。不过她实在是不能把妖气满身的魔君和温文尔雅的君子联想起来…… 她晃了晃脑子,收起自己的那些奇怪心思,只面露难色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住在山上,一上一下挺麻烦的,我可以等。” 聂清颜闻言便明白了,匆匆先行往万木堂赶去,留下江浊和程郁青二人。 江浊垂下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将她拉起,却谁知她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地上。 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脚麻了。” “……” 聂清颜回到万木堂大殿门口时,温忻钰早已收摊,女子们早已走远。 听到后处传来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果真瞧见她正往这处走来。 “清颜……”他的眼睛就像是藏着宝石,望向她时眸中似有璀璨闪耀。 她把竹篮放在地上,缓缓走在他身旁,淡淡地应了声,“嗯。” 温忻钰眼里含笑,道,“若是劳累便回房休息,我待会放进厨房。” 兴许是这温柔话语让她有稍微的暖意,她这才点点头,心中烦闷也烟消云散。 看着他的那一刻,她仿佛瞧见了云端的星辰,跌落到蔚蓝海洋里。 程郁青跟过来的时候,就正撞见了这一幕。 郎有情妾有意,果真对于男主非常不公平。 她偷偷往旁边江浊的方向看去,见他双手紧握成拳,死盯着他们两个,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温忻钰活剥似的。 程郁青站在远处,只能微微瞧见温忻钰的侧脸。因站在太阳底下,连个侧脸都看不清。 不过看气质,倒还真是个君子,压根就看不出来是魔,反而像是脱俗的仙人。 程郁青眯眼转头看向江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不哥哥,我们走过去?” 江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回应。 见他没回应,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温忻钰发现自己。 而聂清颜又从他的温柔乡中清醒过来,想起刚才与那些女子谈笑风生,心中醋意油然而生。 她愤愤地说道,“自然没有殿下与那些夫人小姐谈笑劳累。” 温忻钰避而不论,只凑过她耳畔耳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脖,“清颜可是吃了醋?怎么我在你身上闻到如此重的酸味?” 闻言,她脸颊滚烫,轻轻推开他,随后转过他们那边方向来,指着他们道,“我这次归来,带来了个病人。” 温忻钰这才瞧见大堂不远处缓缓走来的江浊与程郁青。 瞧见她时,温忻钰眼睛瞬时一亮,连忙出堂迎接,“郁青?” 第5章 人长得真帅! 呵,终于发现自己了。 刚才明目张胆地在江浊面前秀恩爱,连并她也受到了伤害。 早知道就自己先行过去了,不然就看不到刚才那一幕了。 程郁青走到他面前,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也不知是因为剧情推动,还是因为自己刚才变成一个巨大巨亮的电灯泡而难过。 她喊他时声音还带着哽咽,“大人…” 温忻钰不明所以,“怎么了?” 聂清颜这才解释道,“小姑娘说认识你,还认识我,说她爹是我师父,而她爹爹如今病重,便到这里来求帮忙了。” 虽解释得普普通通没有一点文采,但话糙理不糙。 程郁青点了点头,而温忻钰也是点头道,“的确,她是你的师妹。” 还没等聂清颜惊讶,程郁青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求大人,救救我爹!” 见此,他立马将她拖起,看了眼江浊,示意他将她扶进大堂内。 江浊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后,便扶着她进了大堂。 些许,待江浊把茶壶的茶水倒尽,聂清颜与温忻钰才缓缓走入客堂。 不用猜二人刚才单独留下来,是在聊没聊完的话题。 不过她既然之后要住在这里,以后肯定还要见很多回,现在就当事先适应好了。 温忻钰坐在客堂中央的木椅,眼神还依恋地看向聂清颜。被她瞪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程郁青,道,“郁青近来可好?令尊究竟是怎么了让你如此着急?” 情况紧急他不立马去救,还有心思问她近来还好?还有心思泡茶闲聊? 她就不该进这万木堂拖拉着,就该拉着温忻钰立马走。 现在还不知程旭怎么样了,有没有醒,醒来没看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等不了那么久了,她起身,跪在他的面前,说话却不如刚才含糊不清,字字清楚,“爹爹重病已经不能拖了,还望大人能够即刻出发。” 温忻钰有些难堪,的确是自己处理不周,一心只想先安抚着程郁青的心情,殊不知,她现在焦头烂额的就是她爹爹。 他垂下头来,愧疚地说了声,“抱歉。” “大人能够帮我,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温忻钰起身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扶起,道,“你师姐不知分寸,还望你能够海涵。” 她这才仔细看着温忻钰,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眼睫如同蝶翼般扑闪着,看着她时眸中却又是温柔似水,软得一塌糊涂。 难怪女主会沦陷。 真的好帅,典型的吵架会扇自己的那种帅! 她立马甩开自己这种花痴思想,“不不不,是我举止冒昧了,还通过偷师姐钱袋来吸引师姐的注意,” 随后转过身对聂清颜行了一礼,“还望师姐能够原谅我。” 聂清颜眼睛往外处看去,明显走了神,一看众人都看向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冒昧。 她摆摆手,道,“不,不是你的错,我些许是跳入那销魂井,把师父给忘了罢。” 销魂井,程郁青自是也清楚。跳下去断仙骨,折修为,众神俱损,聂清颜被恶毒女配推下销魂井身受重伤,明是男主江浊所救,醒来后却让温忻钰夺了这功劳。 抢来的东西,迟早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可一提起销魂井,温忻钰脸色僵硬了些。 聂清颜道,“既然病情着急的话,那我们便即刻出发。” 抛开杂念,她赶紧抱拳言谢,“多谢师姐,多谢大人,多谢哥哥。” 她把所有人都感谢了一遍,希望他们能少废话早点跟她走。 正当准备出发时,温忻钰开口道,“郁青若吃得消,路程漫漫,便快快带路,早些过去医治令尊为好。” 她虽然肚子饿得不行,但目前程旭生死未卜,她还是得早些回去才是。 她点了点头,正当出发之际,只听他对着聂清颜说,“这次,你也得去。” 闻言,程郁青回头也看了聂清颜一眼,望着她的侧颜,直感叹面容清丽,眼睫就若扑棱棱的蝶翼,飘飘仙气,一身脱俗。 这么好看,也难怪程旭会收她为徒。 温忻钰叫她去正何她意,毫不拒绝地点了点头。 女主答应去,男主自然也要跟上来。 他拉住聂清颜的手,看着温忻钰,笑道,“我也跟着一起去。” “……” 救命,她们又不是上山郊游,要那么多人去干嘛? 难道在山上也要看大型修罗场么? 是的,她忽然想到程旭既然是剧情发展,主角团定是一个都不能少。 也不管温忻钰一脸黑线,江浊看向她,道,“大人去治病也无心照顾你,我过去照顾你。” 温忻钰瞥见两人紧紧相依,淡淡道,“随你。” 随即,温忻钰便跟着她离开,她离开时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只见二人推脱拉扯,明显是不想江浊跟着来。 可是最后,还是跟来了。 * 走了那么久的路,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饭的程郁青,还没走到一半就吃不消了。 可她不能停歇,她歇下来一秒,程旭就晚救治一秒。 她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来,一心急着带温忻钰到父亲身边。即使吃不消,可从出发到现在,程郁青始终没有休息过…… 但聂清颜却插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 黄昏渐暗,柔和的昏亮令她觉得更加疲累。望着没有尽头的小路,顿时心情暗暗不爽。 江浊跟在她后头,见她如此这般,终是忍不住开口,“我背你走。” 见他早在自己前面蹲下,双手往后招着示意让她抱着他。 聂清颜不为所动,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江浊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疲累了,若你现在就精神状态不好,待会又怎有心思应你的师父?” 内心一番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趴在他的背上。 “辛苦你了。” “没事。” 程郁青这时正转头往后看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跟上来,一看却看到了那一幕。 “你别看。” 正当温忻钰想转头的时候,被她立马喊住了。 没给他怀疑的时间,她立马解释,“他们在后面跟着呢,若我们还要等的话恐怕会耗费很多时间……” 温忻钰见此也就作罢,一鼓作气往上走着。 程郁青却是叹了一声,紧跟在他的后面,十分识趣地加快步子,给男女主充足的二人空间。 渐渐的,自己却越发跟不上温忻钰了,抬头看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而自己喘气的时间也让江浊跟上了自己。 四目相对,他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也识趣地笑了笑,将手指放在唇前。 她让步让江浊他们先行,而自己便跟在最后面。 肚子咕咕叫得更响了,她只好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拿着木棍撑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这么没力气的自己竟然就那么快超过了江浊。 本与他越差越远,却不知他无缘无故慢下了步子,也让她渐渐跟上了他。 她与他们并行,瞧了眼睡得正香的聂清颜,终是开口闲聊道,“哥哥可真照顾师姐。” 他垂下眸,不作言语,嘴角却带着微微笑意。 她眸光一亮,八卦的心思在心中疯长,问道,“哥哥可喜欢师姐?” 江浊一愣,只听她接着说道,“你背师姐从不抱怨,还小心翼翼放慢步子放小声音,生怕吵醒她,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不是,她只是我救命恩人。” 笑容都快掩饰不住了,还要装。 程郁青点点头,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爹生前对我说,若是喜欢的,便是要争取的,若他日要离别,只有毕生的遗憾。” 最后还不忘留一句,“希望哥哥不要留下遗憾哦。” 说完便立马一股劲往山上走了。 等到甩远开江浊之后,她才慢下步子来,缓了缓自己强烈的心跳。 身为炮灰的她,除了要搅黄女主和男二,还要成为男女主二人的助攻。 所以刚才一段话,便是要说给江浊听的。程郁青希望江浊尽快出击,别等着女主被男二攻略走了才后悔。 这就是炮灰存在的意义。 不对,若是又撞见了,岂不是又要尴尬了? 她得立马走才是。 抱着这样的思想,程郁青又走快了些,殊不知靠着这股劲却追到了温忻钰。 待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却疑惑着看着她。 满头都是汗,后背衣衫早已浸透,明明大喘着气,却还是没慢下步子。 温忻钰终是忍不住开口,“郁青,你休息会罢,我认得你家的。” 她摇头,“没事。” 可是见她脸色发白,他却有丝丝担忧,“要不我来背你上去?” 听到这话时程郁青却是一惊,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了。” 以为她是在避嫌,温忻钰笑道,“郁青不用这般避嫌,哥哥背妹妹本就很正常。” 得,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她这本体真身为什么还以为与他是爱情。 反正被他背,她也不吃亏,反而还能休息会。 “那就麻烦大人了。” * 温忻钰与程郁青先行到达了山上,他轻轻拍着她的腿将她唤醒,而她一觉起来,却是赶紧跑进屋中。 青砖绿瓦,树下花落。屋门前筑着一面色柔和,身披衣帛的石雕像,而树下石桌上的清茶沁人心脾。 一闻到熟悉的茶香,她就明白程旭一定醒了,便疯狂跑进屋中。 而温忻钰便站在原地,欣赏着近处几株桃花树。繁枝叶茂,四五之月也正是花盛之际,微风扬起,簌簌而落。桃花正迎着她的背影,掉落在她洁白的衣裙里。 一瞬,他竟是看愣了。 听到背后脚步声,往后一看,才瞧见江浊背着聂清颜往前走来。她在他背上正沉入梦乡,十分放松,毫无戒备。 他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而此时,她也在他背中醒来。温忻钰立马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来,我放你下来。” “不必。” 江浊躲开他,径直走到石桌旁将她小心翼翼放下。 而被躲开的温忻钰见他们二人那般亲密,眼前碎发挡住眸中复杂的神情,他看了聂清颜一眼,便转身进入屋中。 对上他的眼神,聂清颜却是有些心虚:难不成,自己惹他生气了? “爹!” 程郁青立马跑进屋中,一进屋便见到程旭弯着身子费劲地捡起手帕来,听到她的喊声还吓得踉跄了一下。 果不其然,又摔在了地上。 她立马跑了过去将他扶起,“起来了走来走去干什么?还不如在床上好好躺着。” 程旭笑了笑,“我这不是躺久了想起来嘛。” 他手撑在地上,试图将自己撑起,结果整个手都没有力气,只能一直瘫坐在地上。 她叹了声,边扶他起来边顺手捡起那个手帕。 “爹,我给你找了个郎中,超级帅,比你都帅。” 他挑眉,淡淡一笑,“竟有让丫头觉得比爹爹还帅的人?” “那是自然,”程郁青轻哼一声,手帕放在桌上时,却是感觉这手帕有一丝粘手。 张开掌心一看,却发现手心里全是血。 第6章 无药可医 在屋内听见程郁青喊他时,程旭一惊,不小心将刚咳完血的手帕给掉在了地上。 生怕她发现又担心,他只好立马蹲了下来将手帕捡起。可谁知手帕没捡到,自己又摔在了地上。 结果,不仅自己摔得疼,也没瞒住。 见事情早已隐瞒不住,他拉程郁青过去,将手帕放在身后,笑道,“丫头,让爹看看那比我帅的郎中。” 程郁青擤了擤鼻子,抑住喉咙里涌出的哽咽,伸出手来,道,“给我。” “丫头,谁来了啊?” 她眼角通红,有些生气地对他喊,“给我!” 程旭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发脾气,如此一见倒是让他安分地将手帕拿了出来。 她将手帕抓紧,低下头来轻声道,“爹,我叫郎中进来。” 正好,与进来的温忻钰撞了个满怀。 “郁青?”他察觉到她有些奇怪。 而程郁青将手帕藏在袖中,长睫挡住她的眼,他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如何模样。 “我爹就在里面,麻烦大人看看了。” 话毕便冲出了屋子。 而温忻钰前脚刚进去,聂清颜与江浊后脚便跟了进来。 程旭注意到后面来的人,眯了眯眼,似是想看清她,心中已有答案却仍不敢确定。 “清颜丫头?” 他缓缓向聂清颜走来,瞧清她的模样后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还真是你!” 聂清颜有些迟疑地应了声,“师……师父?” “诶。”他眉眼弯起,手悬在空中似是想抚摸她,“长,长得这么漂亮了啊。” 她破涕为笑,“我本以为我的师父在之后就变成了个老头,没想到还这么年轻。” “你师父可长生不老,这容颜定也是永葆青春。”他自豪地说了句。 说罢,却忍不住地咳了几声,这次倒是没了手帕,喉咙中的血终是吐了出来。 他连忙擦了擦,看了眼窗外,确定她不在才松了口气。 “师父你……” 程旭摆了摆手,“诶,别担心。就只是咳血而已。” 而聂清颜却是着急地眼泪都出来了,“师父,你让大人给你看看。”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第一次相见的男人这么着急,难道她的这个师父是真正对她好么? 她发现自己说话时竟是在哽咽,看到程旭那般模样,竟然十分着急。 “怎变如此脆弱了?”聂清颜擤了擤鼻涕。 他闻言却是重重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假装生气道:“你师父怎么可能脆弱?我身体可好好的。” “身体好的话,郁青刚才就不会心急如焚地跑过来了。” 他愣了愣,随即大笑,笑声沙哑,充斥所有人的耳朵里,让他们有一刻觉得他毫不在意现在情景。 “臭丫头。” 也不知是在说她还是在说程郁青,反正听到他说这话时,聂清颜发现,他眼角上早已泛满泪花。 温忻钰动了动僵硬的腿,靠近他们说道,“温忻钰拜见仙人。” 程旭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在聂清颜身上,直到温忻钰问候他,他才往后处看了下,发现了还站着位少年。 “我早就病入膏肓,起死回生都无用。”他浅淡地笑着,“我自己的病自己当然清楚,本就无药可医郁青还上前找你们过来,可真是麻烦你们了。” 温忻钰见此,安慰道,“仙人不用这般泄气,忻钰会尽力的。” 程旭叹着气,无奈说道,“罢了,那便让你瞧瞧。” 若郁青费好大的劲才找到的他们,他未领她的情,估计又要遭她一顿骂。 这丫头,也许是之前给她吃的饭太多,现在训他看病都几十句不带喘的。 程旭任凭温忻钰把脉听诊,许久,他面色难看,担心地问道,“仙人这病……” “是毒,攻心的毒。”程旭淡淡解释道,“这毒它慢侵进我的身体,从骨髓血液里进入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肺渐渐腐蚀……” 温忻钰脸更沉了,“可是因为之前那山下猛兽……” 他没否认,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讲道,“所以啊,我自己的病情我都清楚,而且我也知道我时日不多。” 闻言,温忻钰神色更加的复杂了。 程旭边说边看向门外,生怕自己说的哪个字被自己丫头给听进去了,若是听进去了肯定又要伤心难过好一阵了。 却忽的被温忻钰吸引到了注意力,他‘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又严肃地道歉,“忻钰对不起仙人。” “哎,”他把他扶起,“这怎么能怪你呢?皆是命中注定之事,不必愧疚。” 可是,当他一想起自己接下来后的归宿,又想起自己走后的郁青…… 他眼眸顿时暗了下来,语气落寞至极,“我担心的是郁青……” 听到这句话时,躲在门外的程郁青终是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泪珠如丝线般颗颗掉落。 这人,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担心她? 程郁青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手握成拳,手帕已经揉皱成团。 江浊往窗外一瞥,瞧见那颤抖着的娇小身影时眼睛又很快转开了。 程旭边将他扶起边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收留郁青。无论你需要什么,只要你能够收留郁青,我都可以给你。” 这傻老,在这深山住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有什么可以给? “仙人,你不用说我也会在之后照顾好郁青的。之前一救命之恩,忻钰未好好感谢实在是愧疚。” 他摇头,“郁青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吃,我就担心她……” 温忻钰说话带着些哽咽,“仙人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郁青的,肯定能吃好穿好睡好的。” 他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好。” 这人……都没有半点想要活下来的打算了,都已经安排她的以后了。 温忻钰救不了程旭,聂清颜一定能救得了他! 她可是女主,既然能改变温忻钰的命运,定是能改变程旭的命运…… “我不要!” 程郁青跑了进来,看向程旭,脆生道,“我要一辈子都在这,永远都不离开你!” 程旭见到她,也不知她听到了多久,神色有些慌张,“你这丫头,怎么偷听别人话呢?” 她眼角通红,一双杏眼死死盯着程旭,道,“是不是非得等你死了以后才让我晓得我真正失去你了?” 此时她说话早已带着哭腔,连聂清颜也共情地酸了鼻子。 眼眶中的泪终是滑落,她此刻泪眼婆娑,说话时还抽噎着,“这些全都是你自己臆想,温大人都没说你没救呢,你就先把后事安排好了?” 她接着说,一点都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大人都没看仔细呢,怎么就无药可医了?” 程旭无奈叹了一声,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她转而看向温忻钰,“大人,你可以救好爹爹的,对?” 话题转向自己,他也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垂下眸不敢与她对视,“抱歉。” “温某实在无能为力,郁青,我对不起你。” 程郁青脑子一下子炸开,耳中不断回荡着他所说的‘无能为力’四字,顿时耳朵嗡嗡作响。 “师姐呢?”许久,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聂清颜。 她缓缓向聂清颜走去,拉着她的手,满脸哀求地看着她,“师姐一定有办法的对?” “郁青……” 怕她也同温忻钰所说的一样,她立马跪在聂清颜面前,聂清颜吓得后退,她也跟着往前,紧紧拉着她的裙角,苦苦哀求道,“师姐,救救爹爹。” 的确,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本来她寄托于聂清颜身上的,可谁知她步步退缩,压根就没有通过女主光环救爹爹的想法。 “你可是……” 后面‘女主’二字,程郁青始终说不出来……只能沙哑地发出声。 她不能说。 程郁青颓靡了,因为在此刻她才明白道理:未开始的能够改变,而已经开始的早已不可能了。 她明明也知道程旭最后会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去救反而依仗聂清颜呢? 聂清颜蹲在她的面前,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对不起郁青。” 情绪失控,难免行为有些过激。她推开聂清颜,没掌控好力度,倒是让她摔破了手。 聂清颜忍住疼痛没提出来,而江浊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走到程旭床边,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嘴里一直轻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她也可以防患的,可以早些发现他的病的,既是毒在开始时肯定不会扩散开来,她如果及时找温忻钰的话…… 或许她就可以救下程旭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往剧情走,而她也救不了程旭了…… 郁青头埋在他的膝盖上,浸湿了他的衣服,她的双手也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细微的呜咽声。 程旭目光柔和,只缓缓摸着她的头,也没出言安慰,任凭她在自己膝盖上哭。 第7章 告别(1) 程郁青一句又一句地在那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试图想通过说对不起来弥补自己未及时求救温忻钰而导致程旭无药可医的过错。 明明她也知道剧情发展的,也知道找来温忻钰的时候,程旭的病早已入了膏肓。那为何……为何自己不提前几个月,甚至提前两三天去找呢…… 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的啊…… 感受到膝盖上湿了一片,程旭的心也疙瘩了一下,垂着头温声对她说,“傻丫头,你又对不起什么?” 程郁青早已不顾及形象,抬起头来时两只眼红肿的像个桃子,惹得程旭看到都笑出声。 他伸出手拭去脸上的泪,哭笑不得,对着站着的三人打趣道,“我倒没见过我丫头这么狼狈过。” “去你的,”她打开程旭的手,而后垂下眼来,满脸失落,小声嘟囔道,“要不是因为我没早些发现,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程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凡人肉眼一心只看着吃的,怎么发现的出来?” “……” 见她不吱声,他只好细心安慰着,“与你无关的,这毒迟早会渐渐侵入我的心脏,即使你早几天,甚至早几个月叫来忻钰,也没救的。” 他倒是一下子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不仅戳穿它反而还拿来安慰她。 可这下,倒是让程郁青更内疚了。 委屈的眼泪又再次涌了上来,她低下头慌乱地擦眼泪,可怎么擦也擦不完。 “哎呀……” 而被郁青推在一旁的聂清颜,倒是待在地上不动了,她两手颤抖地撑在地上,手上火辣辣地疼。 可手上的疼已经全然忘记了,此时的她大脑中一直回荡着自己在现代时的遭遇…… 当时的她,竟与程郁青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父亲无钱治病,她跑去找已经改嫁的母亲要钱,母亲却一脚把她踢下了台阶。她无能为力,只能在父亲的病床前哭,那时的他也是那样安慰自己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傻丫头,你别把事事都怪在自己身上……” …… 江浊发现了聂清颜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想将她扶起,却被她给制止了。 聂清颜撑着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神情却是十分恍惚。 江浊跟着她,在她差点踉跄摔到时很自然地扶住了她。聂清颜走在温忻钰身边,脸色难看,眼中只有痛苦与绝望,他听她问,“温忻钰,师父你救不了,对吗?” 见她如此模样,温忻钰实在不忍回答,迟迟不肯开口。 聂清颜看他不回应她,就知道连这医死人的神华佗也是无能为力。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盖住脸,眼泪不停地流。 温忻钰随即蹲下想揽她起来,而她却始终坐在原地,不理会温忻钰。 “清颜,你看看我。” 而她却是一手将他给推开,气道,“连师父都救不了,还算什么华佗再世!” 江浊见此,将她揽入怀,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狠狠盯了温忻钰一眼,示意让他离清颜远些。 他们三个倒是吸引住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力,程郁青止住哭声转头看着他们,见他们蹲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心中想着这三人是要凑齐来玩斗地主么…… 聂清颜的状况却是不对劲,她紧按着头,脑中不断回忆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爸……” 忽的,她垂下按着太阳穴的手,如同散架般倒在江浊的怀里。 江浊晃了晃,喊道,“清颜!” 喊了几声都没有应,见此,坐在床上的程旭说了声,“将清颜放到郁青房间,郁青,带过去。” 程郁青吸了吸鼻子,按了按已经麻了的腿,“好。” 待几人都走后,程旭才看向温忻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知晓他是有话对自己说,温忻钰走了过去,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 程旭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玉佩递给了他。那枚玉佩上刻有‘青’字,上点缀着几朵兰花。 温忻钰轻蹙着眉,“这是……” “郁青出生时便怀揣着玉佩,后来我才知晓这枚玉佩便是她的灵。若郁青以后有难,便将她的魂魄收归于此,能保住她的性命。” 他垂下眼盯着那块玉佩,笑道,“最好,永远都不要用它。” 温忻钰顿了顿,将玉佩攥在手心里,“仙人信任温某,温某定不会负您所托。” “好,郁青以后……就拜托你了。” 话毕,程旭身上似有光芒闪烁,点点吸入玉佩之中。 他顿时慌了起来,“仙人……” “嘘。”程旭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待他反应过来,眼前早已没了程旭的身影。 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照顾好郁青。” * 程郁青带着江浊到了自己房间,转头看着他,道,“你将她放在床上罢。” 江浊刻不容缓,见着她的面容,满脸忧色。 见此,她不禁安慰道,“没事的,也许是因为爹爹伤心难过了,待会就会醒来的。” 聂清颜并不是为了程旭,而是同自己一样,为了自己的父亲。 现实当中,她的妈妈见死不救,留她和她的爸爸两人,爸爸重病无药可医,又众筹不到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停止了心跳。 她现在倒是真真正正感同身受了,失去至亲的痛苦,实在是不好受。 江浊愣了愣,面前这个眼睛红肿的女孩子明明最应该需要安慰的,却是反过来安慰他…… 他不禁开口问了句,“你没事?” “有事。”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如今程旭命不久矣,她说没事都是在勉强自己,那还不如不要勉强自己。 躺在床上的聂清颜却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在床上。待缓过神来,江浊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对上他略微有些担忧的眼神,她一时竟想着是怎样躲闪。 “清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此刻的她还未在爸爸去世的悲伤之中走出来,面对情景的再现,只觉身上软绵无力,直冒冷汗。 江浊小心翼翼地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没事了没事了,那只是梦而已。” 她也并未对江浊的行为感到反感,眼神空洞地望着程郁青的裙摆,刚才她跪在那儿,裙子都脏了。 察觉到她落在裙角的目光,程郁青立马弯腰拍了拍,道,“啊,脏了。” 拍打时无意间却感觉到小腿的疼痛,仔细一看,发现都擦破了皮,血已经染红了那片衣角了。 显然,聂清颜注意的是这个。 她却觉得无所谓,只怕待会程旭会瞧见到,从柜中拿起药箱,边放在桌上边讲道,“没事,我擦擦就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再也见不到程旭了。 第8章 告别(2) “要不,你也擦一点罢。” 程郁青将裙角放下,明明刚才还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如今一擦完药倒是有些隐隐作痛了。 甚至,将药箱交过去时,双脚还一瘸一拐地,每走一步都带着隐隐的痛感。 她将药箱交给江浊,交代一句,“我先过去瞧瞧父亲。” 男女主的二人世界,她还是不要插进来为好。与其在这做个电灯泡,还不如去多看看程旭呢。 * 可一到隔壁的屋子,却只发现温忻钰一人。 她心中如同悬浮的大石,看着温忻钰,道,“我爹呢?” 他转头一看,见到程郁青时还有些慌张,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用说她都能猜出个八九十,程旭的衣服就那样杂乱的放在床上,人却不知踪影,应是走了罢。 她扶着墙,腿脚软绵无力,还没到桌子旁,就瘫倒在了地上。 温忻钰立马跑过去将她扶起到椅子上,为她倒了一杯水。 程旭故去时,她却不如刚才那般悲痛欲绝,反而平常得很,这般平淡,倒是越发不正常。 正当他想开口安慰时,却见她淡淡一笑,说话却带着些哽咽,“我忽然发现,我好像只知道哭,我并没有好好跟他告个别。” 她语气也是如此平淡,却还是没有隐藏好自己眼眶中的泪花。 她又改口道,“不对,是他没心肝,没有好好跟我告个别,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也真够狠心的,怕我触景生情,见着他的尸体更接受不了,所以就消失了,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 程郁青垂下头,眼泪嗒掉在紧握的拳头上,自己都并未察觉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温忻钰站在她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面对除聂清颜以外的女孩子,一向会说温柔话的他,在程郁青面前却是一字都说不出。 直到程郁青抬头问他,道,“大人,我爹最后有说什么吗?” 温忻钰顿了顿,随即僵硬地摸着她的头,试图安慰道,“他说啊,希望你不要为他难过,要开开心心。” 这种话虽没起一点安慰,但却让她心情更好了些,“他走了我不难过,那我不就是白眼狼?” 一听到她这样说自己,温忻钰都有些不忍了,“郁青……” 她忽然苦笑道,“白吃了他那么多的饭,我还真是个白眼狼。” 温忻钰紧皱着眉。 程郁青忽然抬起头,淡淡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屋中也未有多余的空房,你们先行回去,我收拾行囊之后便跟上来。” 这明摆着是不想见着他要逐他走了,温忻钰只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时候的确不早,实在不好下山,我就在外处候着。” 说罢,便转身离开,还顺带关紧了门。 温忻钰果然就在门外候着,也没离开半步,生怕她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见此,程郁青起身走过去将门栓拴好,随即慢慢滑落在地上。眼睛呆呆地望着这偌大的房子,心中无比怅然。 这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地方,这相处了两个多月的人,忽而都没有了。 家中再也没有程旭喊她吃饭了,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酱鸭了。 铁锈般的血腥味代替饭菜的香气,烧尽至摇曳的烛火代替之前的盏盏亮烛,忽而,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温馨的小家一夜之间寒冷如同薄冰。 悲伤终究变成了崩垮的堤坝,一下涌到哽喉里,她终是忍不住哭声,小声呜咽起来。 那枚藏在怀里的玉佩,忽而闪着点点青色的光。温忻钰见着奇怪将其拿出,转头看向屋内,模糊之间,椅子上并无一人。 而越发清晰的哭声传到他的耳中,让他不禁心中一紧,愧疚更甚。 若不是当年自己跑到青岩山,也不会让程家落到如此地步…… 当年仙魔大战愈演愈烈,魔界处于劣势即将打垮,父君被玉君的清浊剑一剑割喉,而魔界只有他和弟弟存活了下来。 他与弟弟躲在罂粟花地中,待清颜寻到时早已奄奄一息。她将他们带到青岩山中,而顺着她的气息,仙界的仙兵们也寻到了他们。 玉君将灵兽放至林中,兽只认主人,又不通六识。将在林中采萤的萧时,也就是程郁青的娘给吃进了肚子,待程旭去寻找时,非但未寻到她反而被兽咬了一口。 那灵兽名为雁青,为玉君的玉所幻化而来,雁青凶猛无比,嗜血成性,身为灵兽却口含剧毒。程旭被它咬了一口之后,便留下了祸根…… 事情皆是由自己一人所造成,程家的祸乱也是自己所造成的…… 他对程氏夫妻有悔有愧,如今付他们所托照顾好郁青,便不能让郁青有什么危险。 否则,他更加愧于仙人与萧夫人。 他在那守了一夜,直到屋中没有哭声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想推开门时,却发现门早已被拴住了。 估计是怕被自己看到她那番模样罢了,不过一人躲在房间里也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也不知清颜现在如何了,他只好在程郁青房间锁住封印,封印完毕之后,转身便见到了她。 他缓缓走上前去,撑着她的双臂,问道,“可还有事?” 聂清颜微笑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屋中,问,“师父和郁青可还有事?” 闻言,温忻钰面露难色,只说道,“仙人刚走,郁青她……” 还没说完,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呆愣愣地看着他,话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走了?” 温忻钰不敢回应了,看向背后的江浊,示意让他将她赶紧带回去。 可江浊却是当没看见他的目光,只甩开他放在聂清颜肩上的手,冷冰冰道,“大人还是照顾好郁青姑娘,清颜我会照顾好的。” 谁知,聂清颜挣脱开他的手,眼睛灼灼地看向温忻钰,道,“你将封印解开,我进去看看郁青。” 她知道程郁青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明白此时此刻的她定是非常难过,若让她一人锁在房间里自己消化这些,又怎吃得消? “好。” 第9章 告别(3) 原著中,程郁青因程旭的死亡悲痛欲绝,双亲的逝世她接受不来,于是乎便也以轻生来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是,她只不过是哭累了睡着了而已。 被聂清颜吵醒时,程郁青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她讲道,“郁青!你真是糊涂!” 我,我糊涂什么了? 只听她继续讲道,“你这样,你这样,师父瞧见了定是会难过死的。” “什么啊师姐,”程郁青被吵得有些头疼,“我只是睡了个觉……” 睡觉? “那,那这刀,还有这遍地的血……”聂清颜脸上仍是慌乱,拉着她的手腕见没有刀痕才松了口气。 程郁青这才明白过来,她是以为自己想不开要投死…… 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她只不过与自己才认识两天而已,就真真正正充当着师姐的角色照顾自己。 这到底是女主的博爱情怀,还是经历相同遭遇的共情呢…… 她掀开裙角,小腿上有一长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流到脚踝,血迹早已干在了她的腿上,而遍地的血也只是一片暗红。 聂清颜轻蹙着眉,又不敢触碰程郁青的伤口,只好说道,“我,我找大人给你包扎一下。” “麻烦师姐了。” 话毕,她招来温忻钰,温忻钰见到屋中如此景象,也是面色难看得很。 “若清颜不让我打开这封印,恐怕……” 恐怕郁青就会这样被他给害死…… 程郁青立马摆摆手,“真的,我真的没想过要死!大人不用愧疚。” 可即使她这样说,他还是自愧道,“这么严重的伤口,我刚才竟也没发现,是我的错。” “大人,”这样谁都怪罪自己,搞得程郁青都有些不知所措,“无大碍的。” 聂清颜小心翼翼将她搀扶到床上,为她掀开裙角,随后夺过江浊手中的药箱,打发他们道,“我为郁青清理伤口,你们避一会儿。” 见他们迟迟赖在门口不走,她转过身,皱着眉,斥责道,“女孩子的脚你们大男人也要看?” 话已至此,他们两个大男人自是不敢在门口逗留,识相地关上了门。 这画面倒是让程郁青忍俊不禁,她笑道,“大人和江哥哥真听师姐的话。” “这有什么的?”她低下头,用棉花沾满药草,轻轻沾在伤口之上,“以后啊,你来万木堂师姐罩着你,绝对不会被他们占便宜。” “以后啊,万木堂便是你的家,我们便是你的亲人,”她边擦边说道,“所以,你还有我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自父亲走后,她也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到这里之后,有江浊有温忻钰,她仿佛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所以她明白郁青现在孤立无援的感觉,她以过来人的角度同郁青讲述,即使逼到死路,也会有下一个转弯。 听到这些,程郁青愣了很久,想到以后她会因为与温忻钰上床而和聂清颜决裂,心中忽而五味杂陈。 抛开女主角色来说,她也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啊…… “好了。” 在程郁青发呆的同时,她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随后将药箱放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她,“饿了吗?想吃什么?” “啊?” 聂清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弹了下她的额头,道,“想吃什么?你一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嗯……”明明有那么多想吃的东西,如今却一点都没有胃口。 见她半天都没有吱出声来,聂清颜只道,“我给你们做点面,吃完面我们再收拾东西回家。” 回家么…… 她垂下眸来,鼻间瞬时涌出一股酸涩来。若没有聂清颜在自己身边的话,她估计心还是被大石堵着般,压抑到难以呼吸。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更是让程郁青觉得委屈。她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哎呀,怎么又哭了呢?” 她捧起程郁青的脸,将她眼中的泪水擦干,“有人会走,也有人会来,既是这样,我们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不称呼‘你’,而是说的‘我们’。也许是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事时也有悲伤与恐慌,所以才会照顾到她的心情,跟她说这么多话,只是想让她想开些。 都这样了,若自己还这般悲伤的话都对不起她了。 程郁青擦干眼泪,“师姐对我真好。” “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师姐。” * 估摸着一个时辰后,聂清颜才从房中出来。打开门一看,才见着那两个大男人愣愣地站在门外,一见到她都问道,“怎么样了?” “郁青怎么样了?” 她摆了摆手,“没事了。现在应该都饿了,我去准备点吃的。” “江浊,你去帮郁青收拾好东西罢,她一人不方便,你去帮帮她。” 闻言,他默默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温忻钰的手腕,往厨房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江浊轻叹一声,随即进了房屋。 “怎么拉我一起了?” 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当然是因为想和他一起了! 聂清颜暗自腹诽着,表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细声解释着,“那是因为想让你帮我嘛。” 闻言,温忻钰不自觉上扬起嘴角,挑了挑眉,随后自觉地拿起柴去烧柴火了。 “郁青……真的还好么?” 她摇了摇头,“不好。” 他叹了声,父亲刚去世又怎么可能一时间想开呢,还是要慢慢消化罢。 “仙人未同她好好告个别,她定是很遗憾。” 一想到刚才郁青对自己哭诉的话,温忻钰心中顿时有些苦楚。 柴火烈烈燃烧着,他望着摇曳的火焰,忽而回忆起魔界罂粟花海的那场大火…… 他身陷火局之中,与弟弟二人命悬一线,本以为到了青岩山已逃离苦海,却没想到,把程氏也拉进了火海之中。 一切皆是由他而起,再怎样,他也赎不了这滔天大罪。 察觉到锅中热度不够,聂清颜侧头看了过去,见他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啊?”温忻钰摇了摇头,眸中火焰仍在烈烈燃烧着。 “没事。” 第10章 公子袁琛 程郁青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己,去到万木堂之后心情也没有变得更好。 尽管万木堂里条件更好些,自己也能穿上昂贵的衣裳;尽管温忻钰待她很好,还处处让聂清颜带她出去逛逛…… 她也仍走不出。 愧疚感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使她不敢露出半点愉悦之情。明明与程旭并无父女关系,却还是在想起他时不禁难过起来…… 她有罪,知晓剧情发展却未及时解决,反而等亡羊之时才懂得补牢。 羊只有一只,把羊圈补了回去也没用了。 程郁青知晓温忻钰和聂清颜在关心她,所以也不敢过于表露出自己的难过。他们眼中的怜惜她看得一清二楚,却还要装作没事人般反过来安慰他们。 今日是头七的最后一天,直到最后一日,她也没看见程旭的魂魄。 “郁青?” 听到聂清颜的声音,程郁青立马反过头去,问,“怎么了?” 只见她面露难堪,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 “吃点。” 垂眸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她却压根都不想吃。 其实不是她的面没有食欲,只是这一礼拜她都压根没有胃口吃东西,可是聂清颜生怕她搞坏了身体,硬是每餐都送来。 这时候的聂清颜的确对她很好,就像是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她。倘若没有那件事的发生,她们估计会非常要好…… 程郁青垂着头,从台阶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对着她淡淡一笑,“好。” 在聂清颜眼中,她这是硬挤着一个笑容对着自己,更是心疼她了…… 她低下头来默默地嚼着,明明辣椒都浮在来表面上,却也是食而无味。直到被辣呛出眼泪来,才越发止不住眼泪。 眼泪如泉水般喷涌出来,怎么停也停不住,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笑了笑,“师姐,你这面可真好吃……” “郁青……”聂清颜皱着眉,眸中尽是怜惜。 若不是她要想吃辣的,自己就不会给她煮辣的了…… 她又重新低下头去不让聂清颜看到自己这般难看的模样,拿起筷子继续夹了起来,并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师姐你先回去,我吃完便将碗放回去。” “别吃了,我再给你煮些清淡的。”说完她的手就往前伸去。 程郁青立马挡住她,“没有,我喜欢吃辣,不辣的东西我一口都不吃的。” 可是……辣的东西她也不吃啊……谁知自己走后她会不会扔在垃圾桶里。 聂清颜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旁边,妥协道,“我看着你吃完。” 闻言,程郁青愣了愣,忽而笑道,“我爹喜欢吃麻辣面,我在给他吃呢。” 她一顿,心中更是酸楚得很。 平日一刻钟就能干完两碗饭的程郁青,今日这碗面倒是吃了整整半个时辰。 她将空碗放在一旁,随即抬头看着那乌云半掩住的弯月,灰云飘浮着,时不时露出昏暗明星。 晚风习习,吹浮着聂清颜鬓角的细发,她指着天上一角,忽而转过头对程郁青说道,“郁青你看,那颗星,便是师父。” 把逝去之人当做星星,明知只是一个民间传说,却还是给了程郁青一些安慰。 毕竟她都能穿进小说这种离谱之事都能发生出来,逝世之人能变成星星又怎么不可能不会发生? 只听聂清颜继续讲道,“传闻啊,死去的人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呢。” “所以啊,师父肯定是那颗最亮的星,你看着他时,他也在看着你,还在默默守护你呢。” 会么…… 但愿如此。 待聂清颜走后,她又坐回到了门前的那台阶上,抬头看着星星,想着她刚才指着的方向,不禁去想,程旭到底是哪颗星星…… 视线忽而被一巨大的黑影挡住,往上一望,便见一陌生高大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自己,开口先说一句, “小姑娘被谁欺负了,哭得这么伤心?” 他模样俊秀,眼眸亮如星辰,比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还要亮。皮肤更是白皙如皎洁明月,玄色衣裳更是衬得他整个人都通体雪白。 书中形容的小白脸,也许便是他这番模样。 少年另一手拿着纸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爽朗笑道,“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了你,哥哥找他去。” 若不是见他模样俊俏,她真的下一秒就会白他一眼并说一句‘管他屁事。’ 好,她撤回之前对他的赞美之词。话语如此轻浮,甚至还占她便宜,并不是她的菜。 正当她思考这些时,少年转过头去,看着躲在远处偷看的温忻钰,调侃道,“温忻钰,你家小姑娘怎么哭得这么难过,搞得我好像欺负了她一样。” 被他发现后,温忻钰故作淡定地走了过来,淡淡瞥他一眼,嫌弃地问,“你来这干啥了?” “给你送茶来了啊。”随后,少年便从袖中掏出一盒茶叶来递给他。 温忻钰接过茶叶,轻蹙着眉,“你怎么就知道万木堂没茶了?” 他展开纸扇,轻轻摇了摇,哼了一声,道,“拜托,我给你的茶叶我都算好了量,上次距离你来拿茶叶已经估摸着有半个月了,这次又迟迟不来,所以我就来给你咯。” “当老板还当上范儿了。” “那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快点,一个金叶子。” “……” “我还要给钱的?” …… 他们两个,吵起来完全忘记了坐在他们面前默默看好戏的程郁青。 此时的程郁青双手撑着下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互怼,渐渐回忆起了面前的这号人物。 若未记错的话,他是温忻钰的手下,同为魔,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却是纨绔子弟,也算是在人间混得有模有样。 他在不远处的地方开了个茶馆,名为清茶阁。可表面上是个茶馆,其实也是他们的信息交换之地,其中错综复杂,小说也并未描述清楚。 不过,他叫什么来着……? 感受到程郁青的目光,少年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她。 对上他的眼睛,她也未躲闪。他看多久,她也盯多久。 忽而他扬起唇角,笑道,“姑娘长得可爱,眼睛就如小鹿般。” 什么鬼?怎么还夸起她来了?是自己刚才不害臊么? 谁知他下一句是,“可否认识一下?” 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 “在下公子袁琛。” 第11章 小哭包 原来叫做袁琛。 不过他叫什么和她有什么干系?难不成他夸几句自己,自己就像狗皮膏药般贴上去? 是的。帅哥谁不爱。 程郁青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回道,“程郁青。” “可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之中的郁青?” 果然还是别人有文化。她点了点头,“是。” 他摇了摇纸扇,细细端量着她,随后展颜一笑,夸赞道,“名字甚好。长得也似汀兰。” 她轻哼一声,“若真如你所说,爹爹应唤我汀兰才是,怎扯得上郁青二字?” “哎,”袁琛摇摇头,“若唤为汀兰可比郁青俗多了。” “……”也不知是在贬她还是在夸她…… 她不愿再与面前之人讲话,只好转过头看向温忻钰,问道,“大人又为何来至此?” 话题忽然转到他这,他愣了愣,还没想好什么措辞,就被袁琛揭穿道,“还不是为了看聂姑娘?” 原是如此。 果然是默默守护的男二,无论女主在哪里,都会在她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守护着她…… 程郁青垂下眼,眼神瞬时露出一丝失落,“那既然没我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进去了。” “诶……” 袁琛没叫住她,只好返过头看着温忻钰,有些无奈地问,“往日来,咱们俩只要一出现便有小姑娘往上靠的,怎么今日的小丫头一见我们反倒跑了?” 一向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性子,温忻钰一手推开他,嫌弃地回答,“闭嘴。” 瞧见刚才郁青那番模样,温忻钰心中也有些难过,“郁青前不久父亲刚去世,前几天还想轻生……” “啧啧啧,”闻言,袁琛用纸扇轻轻点了下他,“可是你之前造的孽?” “嗯,”温忻钰垂下眸,神色淡淡,“她爹娘是被我害死的。” 袁琛摇了摇头,道,“人情债啊,难怪要收留人家小姑娘。” “我负程仙人所托照顾好郁青,但其实若仙人不说,我也会将郁青带回来好生照顾的。” 以他那悲悯众生的胸襟,袁琛自是相信他会这样做,可是…… 牵扯进的人越多,对他们越不利。 于是,他不经意地提醒道,“忻钰,大局为重。” 江浊一人已经够闲的了,如今再添一个闲人,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他们只不过是在万木堂躲藏罢,魔界如今正是重振时期,而他身为魔界之主,也应将重心放在重振魔界之中。 而不应该沉浸在你情我爱,或是陷入愧疚之中。 温忻钰自是也明白,只道,“我自有分寸。” 无论他怎么劝说,温忻钰也始终是死脑子一根筋,最终仍是劝不动。 可之前的种种,魔界同胞牺牲多少?家人朋友失去多少?他难道仍不长记性么? 袁琛气在心里,却无语言说,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话便点到此,还望待江浊恢复记忆之时,你能别心软。” 他其实不理解温忻钰为什么非得要和江浊赌一次选择,难道聂清颜选他他就满意么? 若不是温忻钰说要看聂清颜是选自己还是选江浊,他肯定一见到江浊就先把他给杀了…… “嗯。” 沉默半晌,温忻钰侧过头看着他,见他一直盯着屋内,警惕地问,“怎么还不走?” 嘿!还赶他走了? 他又开口道,“你若是真打郁青的心思,我可对你不客气。” “我怎么要打那小姑娘的心思?”袁琛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小小姑娘,若是欺负了可还会哭鼻子。 可脑中却是想起了刚才她哭鼻子的那个模样,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瞪着他的时候眼里还泛着泪花。 刚才与她那小肿眼睛对视时,心中似是有近百只蚊子在那咬,痒得慌。 他转开话题,“不过,你不是只担心你家聂姑娘的么?怎么还关心起这个小丫头了?” 温忻钰摇摇头,“不,任哪位姑娘被你看上了,我都会让她离你远些。” “……” 他又不是什么轻浮之人,也未曾去过青楼,怎么就要离他远些了? “我怎么了?” 温忻钰淡淡回答,“怕你欺负人家小姑娘。” 见着他笑吟吟的脸,袁琛一肚子气却打不出来。 * 聂清颜的话安慰了程郁青许多,也让她渐渐忘了头七这一件事。 她情绪缓和了很多,在他们的陪伴下也逐渐地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在万木堂中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帮着晒晒衣裳,挑拣药材,做的尽是些打杂的活。 不过她也乐意做这些事,不仅轻松还会时不时地给她银子,她可以拿来买她想吃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有些寂寞罢了。 她到万木堂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程旭,虽不悲伤,但心中还是有根刺扎着,时不时地还会痛着。 明明只不过是相处了两个月的纸片人,却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此时的她一人走在马路边,静静地看着街边小巷灯火通明,窗户照出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晚饭的场景,顿时落寞感更甚。 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一家饭馆,也正是碰巧,这饭馆便是袁琛的清茶阁。 奇了怪了,清茶阁明明是茶馆啊?怎么一楼的百姓都在吃着小菜? 阁中桌上的菜倒是让她饥饿感更甚,她揉着肚子步步走了进去。 风铃随着晚风吹响,他不自觉地往门口一看,正对着程郁青的眼。 眼睛不如之前见的那般红肿了,脸也没那么丑了。 袁琛不禁在心里嘲笑着她,也不知她为何要来他清茶阁中? 他轻摇纸扇,慢慢走了过去,直至一米间隔处停下。 “小丫头,怎么来我请茶阁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饿了来吃饭的……况且在一个茶馆吃饭……好像也有点不妥。 她只好打了个谎,“大人说要来拿茶。” 反正温忻钰也是经常来他这要茶的,她顺带蹭一次饭也没什么不好的。 闻言,袁琛挑了挑眉,只调侃道,“平日都懒得来,都要我亲自送过去,怎么现在有个小跑腿了就让你来了?” “我,我怎么知道?”她紧张得有些结巴。 随之,袁琛低下身来与她平视,盯得她有些发毛。 “小哭包,你是来拿茶的呢,还是来吃饭的呀?” ? 谁,谁是小哭包了? 第12章 我不是小哭包 这个称呼在袁琛的口里说出来,暧昧一点不显,反而还带着些霸道总裁的油腻。 她不禁皱了皱眉,“谁是小哭包?” 随问题一起的便是他轻轻用纸扇点了下她的头,“你啊。” “我才不是,”程郁青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他以后最亲的人死去不会悲伤难过似的。 “小哭包如果是来拿茶的话,直接向那处小二要就行,”随之他点了下后处忙着的下人,“如果是要来吃饭的话……” 她轻咳几声,试探性地瞥了他一眼,而后道,“我来都来了,怎么就不能来这吃饭了?” 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哦,我这是茶馆。” 那这一楼的客人都在干嘛呢?觉得她眼瞎么? 这人不明摆着膈应她么? 她偏要和他对着干! “我要吃饭!”她直接就坐在椅子上了。 袁琛用纸扇点了下桌子,低头看着她,再次纠正,“我这是茶馆。” “茶馆”二字还字字停顿,可见他是多咬牙切齿。 程郁青不理会他,只往旁桌指着,“虽是摆着茶馆的名义,可我怎么见有客人磕瓜子?” 他道,“客人买茶,自带的一份,姑娘买茶,袁某也肯定赠送一份。” “那,这清炒土豆丝,番茄炒蛋,梅菜扣肉,也是赠的?” “自是客人付钱买的。” 她随之勾唇一笑,“那你还说你这不是饭馆么?” 袁琛顿住,这才明白她是套自己话来了。 程郁青撑着脑袋,狡黠笑着看他,“大人要是知道我来你这买茶叶还要交钱,肯定会怪罪于你。” 这小丫头,吃霸王餐还搬来救兵来了? 他狠狠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似是报复,“别拿温忻钰来压我,他来也要交钱。” 程郁青摸了摸额头,小声嘟囔,“可大人吩咐我说直接来拿,可不是来买的。” “你……” 她也不跟他客气,“袁兄顺带再给我几盘小菜以示待客之道,之后我再向大人面前说你几句好话,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这话被温忻钰听着了,恐怕还会认为是他威胁小姑娘这样说的呢……有可能还会得到他的一顿骂。 见他气急败坏,程郁青更得寸进尺,喊来旁边小二,道,“我要你们这最好的茶,还有,旁边那桌吃的什么我也要吃什么。” 随后说道,“你们老板今天请我。” 袁琛转过头,用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与她一同坐下。 罢了,他不和这小姑娘计较。 见此,程郁青皱眉,“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吃?” “反正我也没吃饭,今日也是我请客,我自然也要吃了。” 他敢坐敢在这里吃,她自然也是不避嫌,只耸耸肩,“随便你。” 饭菜上好之后,袁琛作出请状示意让她吃。可见他如此恭敬,她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程郁青看了他一眼,“你没在这下药……” 袁琛一脸黑线,无奈地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本想开口说自己没这么狠毒的,可仔细一想,不说话光将她的菜吃完也不错。 程郁青观察了好一阵,见他这般放心大胆地吃,她也直接拿起筷子开始跟他比吃饭了。 袁琛看到她吃后就放下碗筷,手环着胸一直盯着她看。 注意到他的目光,程郁青吃饭的动作也稍微收敛了些,碗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来。 她因嘴里还含着饭,所以说话也有些含糊,“怎么?干嘛看着我?” 被他这样一看,还怪瘆人的。 “不是说我下药了么?” “你不也吃了吗?要死咱一块儿死。”她不再管他的目光,又继续吃了起来。 见她足足吃了两碗饭还要再来一碗的时候,他不禁开口嘲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小的个子竟然能吃这么多?比我和温忻钰加起来吃的都多。” “……” 她是会吃了点,可没必要说的这么夸张? 程郁青瞥了他一眼,“你们这些不用吃饭的,和我这要吃饭的比什么比?在座每一位客人,也许都比你和大人加起来吃的多,其他客人不去嘲讽,偏偏说起我来了?” “这不是因为这餐袁某来请嘛,”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袁琛只微微上扬唇角,慢慢解释道。 算了,吃人嘴短,他说什么她不听就行。 程郁青没再理他,继续夹着菜来吃,但却偏偏不夹自己面前的菜,还伸得老远去夹其他的菜。 袁琛注意到点,便不经意问道,“怎么?小哭包因为被我说了都现在不敢吃肉,只敢吃素了么?” 程郁青气得放下碗筷,抬起头瞪着他,“你好闲哦。” 管她吃什么菜,她爱吃什么菜就吃什么菜,还要他在这里指指点点? 她又不是没钱吃饭,若是知道自己要在这听唠叨的话,她就不进来了…… 程郁青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锭子,随后丢给了旁边的小二,“我不用你请了,老板你这么忙,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意思就是,能不能赶快滚,让她好好吃顿饭。 话都说这份上了,袁琛也不得不下桌离开了。 程郁青说这话时,眼睛又酸又红,见他离开后才默默擦了擦眼泪。 其实不是因为她听到袁琛说自己饭量大而不吃肉,只是面前那酱鸭,和程旭做的酱鸭闻起来几近一模一样,她怕吃了她眼泪又会止不住。 可是,即使她把胃填的再饱,她也想再尝尝那一口。 应该和程旭的不一样…… 反正吃一口也没事,那还不如吃一口…… 程郁青拿起鸭肉的筷子都是颤抖着的,放进嘴里时香味也涌入鼻腔之中,瞬时,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绝了。 还真的和她之前吃的一模一样…… 顿然觉得刚才自己对袁琛过分了些,若是他与自己翻脸,恐怕以后也就吃不到这酱鸭了。 她往袁琛那处瞥了瞥,在视线交汇之处又躲闪过,纠结许久,才走了过去。 “小哭包吃完了?” 其实她也是吃了差不多了,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赶自己走,她立马说道,“刚才我太过分了,抱歉。” 他听完后顿了顿,看到后面桌上干干净净才明白了是为什么要和他道歉了…… 刚才一直不碰那鸭肉,不就是因为心中避嫌吗?而如今全吃完了,应该是解开一点点心结罢。 “没事,反正你也给了钱。” 程郁青不管他说什么,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道,“你那酱鸭怎么做的,能给我个配方吗?” 第13章 独家配方 原来她这样唯唯诺诺地道歉,是因为有求于他啊…… 袁琛挑了挑眉,明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还故意质问道,“你刚才说这些,就是为了想抢我生意?” 程郁青立马摇摇头,“我可没有,是因为你这酱鸭和我爹做的真的太像了,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做的啊?” “你们厨师是谁?我去请教请教。”她眨了眨眼睛,满脸渴求,“我真的很想很想学。” 袁琛瞥了她一眼,“没有厨师,都是我做的。” 一听是他做的,程郁青感觉更有希望了,“那你教教我呗,我不用做商业用途的,我只做来自己吃。” …… “不给。” 她说了那么多,甚至都用手拉着他的衣袖求他了,最终还是只得到袁琛的那么一句,“不给。” 她有些气馁,“为什么啊?” 袁琛顿了顿,想了半天才说,“这可是独家配方,不可泄露的。” 其实也并非是因为独家配方不可外传的原因,只是方才听她讲是因为父亲才要这菜谱,他担心她睹物思人。 若是自己妥协给她了,之后温忻钰给知道了必定得他一顿训! 可是见她这般失落,他又不忍心了,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开口安慰她,“以后你若是想吃酱鸭了,自然可以来清茶阁,不过要秘方,不行。” 他顿了顿,怕她以为自己过于无情,又解释道,“若我将这秘方交给你了,温忻钰还会怪我。” 听到温忻钰时,程郁青皱了皱眉,这食谱又和温忻钰有什么关系? “他又怎么可能怪你?”她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这食谱还是温忻钰给的? 她要这个方子温忻钰应该会支持才对,怎么可能还会责怪袁琛? 她现在是真怀疑袁琛是在哄骗自己,环抱着胸打量着他,“你是存心不给我。” “是啊,”袁琛也不否认。 “温忻钰是怕你学会了,又是哭得稀里哗啦,最后一副丑模样。” “……” 虽然第一次相见就留的丑印象,可不至于被他这样说…… 程郁青哼了一声,“大人才不会觉得我丑呢。” 不过他说温忻钰是担心自己学会酱鸭的配方后会睹物思人,虽然也有这么一些道理,但也没他说得那样严重。 程郁青看了他些许,半天才说,“还有,我才不会哭了呢。” “鬼才会信你,”他觉得有些好笑,“刚才苦苦哀求的又是谁?” 好是她。 程旭去世一事的确对她冲击很大,她假装自己渐渐放下了,可是还是没瞒过温忻钰他们的眼睛。温忻钰肯定会嘱咐过袁琛碰到她时不能提父亲,自然也肯定不会让他给自己…… 程郁青妥协了,只问,“大人是担心我会因此又伤春悲秋?” 他也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垂下眼睫看了她一眼,细声说道,“小哭包,这么好看的眼睛,可别给哭瞎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咒自己,反正他是执意不给自己了,她只好挠挠头,带着一身失望回去了。 真是的,管他什么事? * 程郁青走回去时一直耷拉着头,忽的在路上有人猛地拉住自己的胳膊,把她吓了一大跳。 猛地抬起头来,看清楚是聂清颜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还没走到万木堂呢,她怎么在这? 只见她满头大汗,急躁地问道,“郁青今日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散步了啊。”程郁青实话实说,“我,我不是每夜都会去散步的么?” 虽然是这样,可今日实在是太晚太晚了,晚到她以为…… 她以为郁青同自己一样,在某个夜里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聂清颜将她抱住,“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师姐,我要是想轻生的话我早就去了。” 程郁青是知道为何聂清颜如此担忧自己的安危,是因为她亦有同样的遭遇。 聂清颜为何会穿进这本书中,便是因为在她父亲去世之后,她无依无靠,心如死灰,最终毫无眷恋地往河中跳去…… 之后……激起的巨大水花之后,便是一片宁静,谁也没有发觉。 所以,聂清颜才会担心她,怕她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蠢事。 程郁青明白她的心情,所以她放轻声音,安抚她的情绪,“没事,我只不过是今日在街上闲逛时碰巧遇到了袁琛袁公子,便在那处吃了顿饭。” 边安慰聂清颜的同时,她也渐渐看向远处的温忻钰,轻蹙着眉,问道,“怎么大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自然也是担心你。”聂清颜松开怀抱,而后挽着她的手,道,“回家。” “好。” 那一刻,程郁青忽然想着,没有那酱鸭配方也没关系,她好像,还有人关心她,还有家等着她。 这世上,除了程旭,聂清颜算是第二个对她这样好的人了。 也许是同一个世界之人的惺惺相惜,也许是两个可怜人的同病相怜,不过世上有人懂她关心她,能在一处停留着等她,好像也不错。 她挽着聂清颜的胳膊,忽然说道,“清茶阁什么都好,就是袁公子他……” “他怎么了?”一听到袁琛的名字,温忻钰顿时凑了过来,“他可欺负你了?” 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程郁青轻哼两声,抱怨道,“我今日尝了他那招牌菜,想要配方自己学来做,结果他不给。” “他说那是他们阁中的独家配方,即使我出钱,也不愿给我……”她耷拉着脑袋,想起刚才的事就郁闷极了 不过,她压根就不会做菜,又为何想要菜谱? 聂清颜轻蹙着眉,问道,“可……郁青你不会做菜,要到那菜谱作甚?” 没想到自己不会做菜的这一事实,程郁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却想起什么来,展颜一笑,“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了。” 她可以不用那独家秘方了。 程旭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慢慢接受新的生活,逐渐忘了他。 那她也如他所愿,好好活下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第14章 找茬 某个星辰夜中,袁琛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喝着小酒。嘴里轻轻哼着曲儿,格外悠闲自在。 直到面前忽然昏暗一片,而紧接着来的便是温忻钰的一重拍。 他猛地睁开眼睛,“你要干嘛?” “若是被人偷袭,你估计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你。”温忻钰一手夺过他的酒壶,灌了好一大口。 对于温忻钰时不时地夺走自己的酒这一行为,袁琛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淡淡瞥了一眼,嘲笑道,“你当真我不认得是你?” 满身皆是草药味,不是温忻钰还能是谁? 温忻钰没说什么,愣是猛灌了好几口。见此,袁琛问道,“又是因你聂姑娘?” 每次这般惆怅来他清茶阁,皆是因为聂清颜与江浊二人。 他们二人走得亲近,温忻钰心中有醋却不敢言,所以,便只好来他这借酒消愁愁更愁。 袁琛见他垂头丧气的,轻叹一声,“若我喜欢一家姑娘,我定会主动出击,而不是同你这般唯唯诺诺。” 他这样子,那个赌约必定输。 温忻钰在赌,在赌这一次聂清颜的选择,是选择爱上自己,还是仍然选择见死不救她的江浊…… 他垂着眸,也没回应袁琛的话,莫名问起,“郁青来你这要配方你怎么不给?” 那件事过去许久了,他都差点给忘了。不过既然现在温忻钰才提,估计小姑娘是没计较那些…… 袁琛回道,“我哪敢给啊?若我同意了不就被你认为我欺负她了?” “做得好。” 袁琛未将配方给程郁青,当然是怕她走不出之前的悲伤来,他都特意嘱咐过了,自己又怎敢给? 他从躺椅坐起,一本正经地看着温忻钰,忽然说道,“要不你同那程郁青在一起算了?” 闻言,温忻钰好看的脸上骤然出现一片乌云,“你成天在想些什么?” “我见你对小姑娘比对聂清颜还要上心,”袁琛又继续躺了回去,眯了眯眼睛,“到底是愧疚心作祟,还是其他的呢?” 他沉默不语,些许直至袁琛转头看他时,才见他一脸严肃,“我待郁青便是亲生妹妹,没有任何其他感情。” 袁琛挑了挑眉,“也是,她那见人就呛的性格,你也不会喜欢。” 一想起上次她言语句句占他上风,袁琛越是觉得郁闷:哪有一个女孩子能这般强词夺理的? “见人就呛?” “是啊,”袁琛想了想,继续说道,“就是个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小哭包。” “郁青从来都不会这样子的。” 她对人礼貌谦卑,体贴入微,与清颜也相处甚好,小家碧玉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说话句句呛别人呢? 袁琛闻言,冷笑两声,“是在你这太拘谨了罢。”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继续道,“你那茶叶估计也快没了,待会带些回去。” 顿了顿,他又反了悔,“不用了,让你那小姑娘来拿。” * 等到程郁青到了清茶阁门口时,她已经在心底默默暗骂了袁琛很多很多很多遍了。 温忻钰昨天不刚去了?顺手拿不就成了!非得让她亲自走一趟! 无语,他是存心跟她对着干了! 她今日非得让袁琛吃大亏让他再也不敢叫她来跑腿! 程郁青大步流星地跨进清茶阁大门,两手插着腰,略略扫了一遍周围,发现一楼没人便往二楼走去。 可刚到楼梯口,就听见了瓷杯的破碎声还有一粗犷的男音。 “你这茶里明明就有虫子,还说我骗人?” “这我都亲眼看见了这只虫子,若我未将杯盖打开,我估计就要喝这虫子的尿了!” 本想上楼看看的,可她怕事情牵扯进去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乎又没敢上楼。 左脚就踏在上空,迟疑了很久也没有放在楼梯上。 “我今日就收拾收拾你,看你还敢这样欺骗我们老百姓!” 不管了! 再不上去看看恐怕袁琛性命不保,如果袁琛死了,估计自己这一辈子都再也吃不了酱鸭了! 她边跑上楼边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打架了!!” 这么一喊,倒是让那男子停住了动作。也就让程郁青看到了男子抓着袁琛的衣领,拳头悬在空中,似是下一秒袁琛就要挨揍的一幕。 这……竟然有些暧昧! 她立马甩开自己的歪心思,急中生智地跑到袁琛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母鸡护崽一样护着他。 “你不能打我相公!” 男子彻底愣住,拳头也没挥下来,因为程郁青嘴里一直念着,“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我相公这么帅的脸不能给打残了!” “来人啊,大家评评理!这人怎么还欺负良家妇女呢!” “不仅诬陷我家相公,还要打女人!” 旁边厢房的客人们纷纷探出头来,站在门口窃窃私语着,见人越来越多,程郁青喊得更大声了,“大家来看看啊!这人打女人了!!” “可真过分!” “这人每到一个店里都来找茬,我都看了他好多遍了。” “还欺负人家小姑娘,真是不害臊!” 渐渐地,评价的人越来越多,男子也没再继续下去,哼了一声便从窗外跳了出去。 整个过程把程郁青给看呆了,这,这这跳下去不会摔死么? 见看热闹过去了,她也松开袁琛,站起身看着他,“没打死?” 袁琛拍了拍身上的灰,只道,“若不是你,我估计都不用坐在地上了……” “……” 的确,刚才抱住袁琛的时候,顺带将袁琛给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他屁股有没有开花…… 她蹙着眉,仔细看着他,“我看你也不像是会被欺负的那种啊,怎么还被找茬呢。” “敌不动,我不动。” 好家伙。那他拳头都挥过去了,还不动的话,这张脸不是会毁么? 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袁琛,但好看的脸如果被打毁了,不就是暴殄天物么? 程郁青拍了拍他肩上的灰,“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谁说我打不过的?”袁琛转过头去看她。 此时的她正专心拍自己肩上的灰,垂眸看时还能看到她微微颤着的眼睫,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兰花香。 忽而,她抬头望着他,沉默些许,两人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第15章 要知恩图报 她是从来不会因为和男人对视而感到心跳加速的,不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突然在自己眼睛里放大,也有些不好意思…… 程郁青退后几步,顺势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过了好一会,袁琛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头,轻轻咳了几声,“我打得过,只是我不愿惹事罢了。” 她压根不在意这事了,只说了句,“诶,你说我这算不算拔刀相助?” 拔刀相助? 程郁青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你占我便宜,还要我请你吃饭?”他轻蹙着眉,似是对这句话非常不爽。 她也学着他的模样环抱着胸,皱着眉说道,“在刚才的事上你并不吃亏好么?” 而且,吃亏的是她好么?要是因为这事导致英俊美男子以后都不来找她谈恋爱了咋办? 程郁青嘁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这事若是闹大了,谁会愿意娶我?” 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又想了想刚才的确是她帮了自己一个忙,虽然也不需要她插手,但人家也终究是好心,自己不报答一下的确有些无情…… 所以,袁琛便叫来王小二将该厢房收拾干净,然后再叫了一大桌菜过来。 虽然跑了个腿,但又能蹭一顿饭吃,也算是赚了。 不过见袁琛又坐在自己对面,她脸色黑了起来,“你又要和我一起吃?” 他微微勾起唇角,“我得好好伺候我家恩人呐,恩人需要什么,我也能及时给您。” “……”那也倒可不必。 程郁青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 “你还是走,我看到你就反胃。”她实话实说道。 其实也没说的那么夸张,只是自己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实在是拘谨,她都不能专心大口大口地吃肉了…… “我就要在这看你吃。” 得了,她就知道。 这人能不要脸地留在这,那她也可以不要脸地吓他跑。 程郁青干脆翘着二郎腿,直接用手拿起一大鸡腿开始啃了起来。 她胡乱地用手帕擦了擦脸上沾着的油,没擦干净还糊得更脏兮兮的,此刻的她在袁琛眼里就如是几天没吃饭的小乞丐。 袁琛看不下去,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想到,本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吃相却比刚才那男子还要难看。” “难看你就别看了呗,”她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埋怨道,“我吃相不行,所以让你走,如今你觉得难看还要怪我。我路见不平帮了你,你竟还嫌弃这嫌弃那的。” 闻言,他只是笑了笑,但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程郁青将骨头放在盘子里,仔细擦了擦嘴后也没再动筷,一本正经地看着袁琛,“你到底想干嘛?” 她实在不明白,明明自己只不过与他相识几日,又不算是多好的关系,虽然这次帮了他一下,但也不至于她一来这里吃饭就看着她吃…… 难道是看着她吃饭才吃得香吗? 袁琛一手撑着脑袋,垂眸看着那些菜,答道,“我只是在想啊,温忻钰说你温柔体贴,说你小家碧玉,便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温柔体贴,小家碧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真是没搞懂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她挠挠头,不解道,“我从未装成什么小家碧玉的形象,只是大人那般认为而已。” “哦?” 她解释道,“每个人对别人的评价都是从自己与别人相处之下作出的,大人于我是老板是兄长,我自然是尊敬些,哪会同你我一样这般?” “难道我就不值得尊重?” 她摇摇头,“我也未说你不值得尊重,只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便是一副随意模样,你不像大人那样摆架子,自然相处起来也舒服些。” 没等袁琛接着说,程郁青就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肯定会说要告诉大人了,不过大人知道了也不责怪我,反而还责怪你这个听坏话的人将坏话给传到他耳朵里去……” 她振振有词,说话也莫名讲理,一时间竟让袁琛没转过弯来。 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话堵住她的嘴,袁琛嫌弃地摆了摆手,道,“小丫头,你还是早些拿茶回去,在这碍我眼了。” 程郁青见此,重新捧起碗来,略略扫过这盘菜后又继续开始动筷,“是你先刁难我特意让我来拿茶的,现在又说碍眼了?” 他微挑起眉,似是没意料到她会猜到是自己让温忻钰叫她来的,不过知道也没关系,他也可以说,“明明是你说温忻钰从此叫你来拿茶的。” “是啊,”程郁青眨了眨眼,“你也知道我那会说这话是要来蹭饭的啊……” “……” 的确,他那时是知道这小姑娘只是因为想来蹭饭所以才说来替温忻钰拿茶的,毕竟万木堂取茶一事,一直都是他亲自送去,温忻钰怎么可能会那般好心派个人来? 但有这个小哭包来跑腿,他也不用亲自送去,只需乖乖等着人来拿就成。 程郁青见他没回应,又道,“年轻人,做人要知恩图报,我这么一个大恩人在你面前,你不好好报答我还赶我走?” 这顿饭不算报答么? 她摇摇头,故作失望道,“如果只想要一顿饭打发我走,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那你想要作甚?”明知道她会出什么鬼主意刁难他,他却仍是想知道她想要自己干嘛…… 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十顿饭。” 本以为能够等到什么挑战性的事情,结果还是让他做菜…… 他想不明白,别的女子若要报答,都是希望他能与之一起逛街划船过节,而她……却是什么都不图,只图清茶阁的饭。 未得到心中满意的答案,袁琛自然也不会答应,“不可能。” “那八顿?” “……” “五顿?” “……” “行了行了,”见他迟迟不松口,程郁青妥协道,“三顿,不能再少了!” 袁琛反过去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要我知恩图报,图的就这几餐饭?” “嗯……”程郁青以为他还想报答,便道,“你顺便帮我去买今天刚出的话本子也行!” 第16章 逛街 在这世界中,程郁青有两个乐趣:一是干饭,二就是看青岩村小作家写的话本子。 当她第一次从聂清颜手中接触到话本子时,整整熬了一个通宵才将那本给看完。之后的第二天与聂清颜二人抱头为自己磕的CP的悲惨结局痛哭。 果然是一个世界的人,爱好都是相同的。 其实也是与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相似的套路,就是男主一开始狂虐女主,而后追妻火葬场,最终没追成遗憾终生的大结局也有,追到了幸福生娃的结局也有,剧情老套,但看起来十分过瘾。 于是,程郁青便沉迷于看话本子,只要有最新的话本,她就必定去市场抢! 今日,本来是她抢话本的日子,结果却被袁琛给叫去了,她也就只好让聂清颜先去了…… 也不知道她抢没抢到没有,她既带着江浊去,应该抢到了…… “话本子?” 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程郁青解释道,“你不懂,女孩子的快乐就在话本子里。” 但袁琛其实也懂,提到话本子的她,眼睛瞬时就发光。想必,也是她真正的快乐。 他垂下眸,也未再听清程郁青接下来所说的话。直到她拉着自己的手来与他拉钩,“那我们就说好了,三顿加这次抢话本。” 他立马躲开目光,“谁,谁和你说好了的?” “都拉钩了,总不能反悔了。”程郁青眉眼含笑,随后不管他是否情愿,直接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 正值赶圩时期,百姓们纷纷上街,小贩们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吆喝着四处闲逛的客人。 忽而,程郁青停在某处,指着右前方,笑道,“袁琛,我们买根糖葫芦……” 闻言,袁琛轻蹙着眉,这人估计完全将自己来街上的目的都给忘了…… 他推开她的手,嫌弃地拍了拍灰,而后嘲讽道,“你是来逛街的了?” “顺路嘛,”她脸上笑嘻嘻的,“既然今日赶集那自然要逛逛。” 袁琛最嫌弃的就是和小姑娘们逛街了,“我没银子,你自己去买。” “诶,”她直接拿起系在他腰间的荷包,“你的腰包里都鼓鼓的,怎么?装的还是石头啊?” 他松开她抓自己钱包的手,“是。” 不过她并没有听清楚袁琛刚才在说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一件东西上了…… “绿豆冰!冰冰甜甜的绿豆冰哦!” 卖绿豆冰的吆喝声,她从老远处就听见了,心中还在想着该怎么让袁琛一起吃…… 她忽然灵机一动,拉着袁琛的手,笑道,“天气好热,看你都出汗了,我们去吃一份绿豆冰!” 没等他拒绝,她已经拉着他跑到老板面前要了两份绿豆冰了。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腰包就被她给拿走付了两个铜板。 这小丫头,还真不怕他。就像她说的一样,也许是自己真的对她太随意了些,所以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待到两碗绿豆冰上来后,程郁青端起碗猛地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笑了笑,“爽!” 见他迟迟不动,程郁青便将勺子递给他,“这老板的绿豆冰最好喝,真的,你尝尝!”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意思性地尝了一口,“嘁,我也会做。” “那你怎么不卖呢?”程郁青边喝边说道,“天气这么热,如果卖绿豆冰的话肯定能招来很多生意的……” 他微蹙着眉,埋怨道,“我说了,我们这是茶馆。” 行,是她多嘴。 其实他也不是觉得绿豆冰难吃,而是绿豆冰的摊子旁边有股非常重的榴莲味,让他闻得反胃。 不过,程郁青倒是兴奋不已。 “袁琛!我要买这个!” 他实在忍不住捏住鼻子,眉头蹙得更深,“你还吃这般臭的东西?” 老板听到这话倒是不乐意了,辩驳道,“公子你这就不晓得了,我们的榴莲酥闻着越臭吃着越香越甜呢。” 她眼里仍放光地看着他,轻轻扯着他的衣袖,暗示着他买。 “姑娘,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公子买些。” 程郁青转过头,满脸哀求,“袁琛,买一盒。”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给她买的话,她估计要在这赖上好久…… 可他也实在忍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无奈之下只好将钱袋子扔给她,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程郁青以为他要抛弃她,转过头看去发现他还在不远处,便安心地让老板给她装好。 在老板装好榴莲酥之后,程郁青又指着其中一盒,道,“老板,再来一盒绿豆饼。” 老板连忙应好,边装绿豆饼边调侃道,“姑娘,公子对你真好。” 程郁青顿了顿,如实说道,“那是因他欠我的。” 欠她的? 老板不明所以,但也不好问太多,只默默将绿豆饼交给这位客人。 而当袁琛看到程郁青不仅拿了一盒榴莲酥还拿了一盒绿豆饼时,已是满脸黑线。 他是没想到,都已经吃了一顿饭的人了,还有胃吃糖葫芦、绿豆冰和榴莲酥l…… 这个小丫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他环抱着胸,审视着她,“你还记得自己要来干什么的吗?” “抢话本子啊。” 倒还记得自己的话本子,袁琛夺过她还未吃的一块绿豆饼,叼在嘴里后弹了下她的额头,“照你这样吃下去的话,估计话本子早就一抢而空了,怎么可能让你给抢着?” 看着到嘴的饼给抢了,程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汹汹地说道,“师姐会帮我抢。” “既然你师姐会帮你抢,你又叫我做甚?” 她又掏出一块来,飞快塞进嘴里。嘴里含着饼的程郁青,像极了往嘴巴塞东西的小仓鼠。 “万一,万一没抢到呢对?” 袁琛只觉得好笑,这样又吃糖葫芦又吃饼的,在路上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怎么可能抢得到? 他嘲笑,“照你这样,肯定抢不到。” 程郁青干脆在一处坐下专心吃了,“或许今日没有话本子,但我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也算是有好有坏嘛。” 即使没有话本子,但今日她有袁琛陪她逛街,给她买单,她也非常高兴。 第17章 蝴蝶钗 连吃了好几块绿豆饼之后,程郁青终于不负所托的撑了。 现在,袁琛走在前面还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她自己一个人偷偷捂着肚子缓慢地走。 直到……有路人瞧见了她难受的脸,走过来问了一句,“姑娘没事?” 她摇摇头,冲着路人姑娘笑了笑之后便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直到头上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绿豆饼榴莲酥都抢走,她慌忙抬起头,正想夺过来时,发现是袁琛。 袁琛微微皱着眉,似是有些不怨,“吃的有比命重要?” 程郁青点了点头。 他另只手抓住她的皓腕,而后轻轻按着虎口上的穴位,边按边说道,“看着,多按这个穴位,能更舒服些。” 本来不想让袁琛看到的,因为若是在他面前示弱了,岂不是示意低他一等了吗? 现在的他肯定非常看不起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会积食…… 程郁青想挣脱开,结果他轻轻啧了一声,按下去的力却更大了些。 她严重怀疑,这个人是存心想报复自己! “别动。” 她乖乖不动,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不过由他那样按着,肚子也的确没刚才难受了些…… 可他这样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倒是让她有些膈应。“好了,我没事了。” 见此,袁琛也放下她的手,提着两盒糕点就先行走了。 她照刚才跟在他的后面,却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了江浊的身影。 只见他身着深绿色衣裳,用浅色发带系着高高的马尾,此时此刻,他正立在首饰摊前,在姑娘堆里格格不入…… 他随手拿起一枚簪子付完钱就走了,也没发现旁边的她。 他怎么……程郁青想了想,难道是送给聂清颜的? 这不正是促成他们二人感情的机会么! 袁琛见她看向那处,便倒退回来,“你看什么这么入迷?” “啊?”回头见到袁琛回到自己跟前,索性要求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那簪子!” 其实也不是自己想买,只是想打听打听江浊要给聂清颜买的什么样罢了。 她也没等袁琛同意,直接挤过去,问老板道,“老板,刚才那公子拿走了什么簪子啊?我瞧着好看,我也想买一只。” 此时那老夫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只应了声,“不好意思啊姑娘,那簪子是最后一个了。” “你难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袁琛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后面。 她回瞪了袁琛一眼,而后又笑嘻嘻地问老板,“那,那可否是根罂粟花簪子?” 其实程郁青也看明白了刚才江浊拿的是什么样子的簪子,不过只是想前来确认罢了。 “姑娘倒是好眼力。” 她猜测,兴许是刚才聂清颜同江浊逛街时瞧见了这个簪子,看着喜欢,他便偷偷买了下来…… 毕竟……聂清颜也快过生辰了。 见她呆呆地看着首饰,袁琛突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道,“你问那么多作甚?” 她回过神,也专心看那琳琅满目的首饰,应道,“哦,没事,我也想看看簪子。” 他以为她只对吃的感兴趣呢…… 程郁青随手拿了一对蝴蝶钗,将这对钗子拿给袁琛看,“诶,这蝴蝶钗好看!” 的确好看,钗上缀着两只双宿双飞的白玉蝴蝶,钗尾还有小珠步摇,戴在她的头上定是摇摇晃晃的…… 见程郁青这么爱不释手,老板旁敲侧击道,“公子,给娘子买一个钗子。” 啊这……如果这样被误会的话,不是对她和温忻钰造成不好影响啊…… 她将蝴蝶钗放了回去,两手叉腰,与之评理道,“老板,我们俩不是夫妻,你要是这样讲我就不买了。” 老板有些迟疑,“不,不是?” 她瞥了袁琛一眼,而后轻哼一声,“当然不是,我看着年纪这么小,都能当他女儿。” “……” 袁琛忽然笑出声,这要是真比起来,他都能当她祖宗! 老板嬉皮笑脸地道歉,“那实在不好意思哦姑娘,老朽看错了。” “没事的,大爷。”她摆摆手,随后拉着袁琛一起走了。 被她这么拉走,袁琛更是笑得停不下来,“你若不买些,恐怕得那老板失望了。”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会失望啊?” “不是你说只要他不说咱俩是夫妻,你就买他的钗子么?” 程郁青皱着眉头,她哪这样说了? 她只是澄清他们二人不是夫妻,但她并没有说自己一定要买这个钗子啊…… 虽然这对钗子好看,但好看能当饭钱吗?用买钗子的钱拿来买糕点不香吗? 程郁青摇头,“有这钱我还不如去买糕点。” “……” 袁琛暗暗摇头,果然这小姑娘的脑子里只有吃的。 她毫不在意那个钗子,毕竟聂清颜已经给了她很多了,那种东西其实戴在头上也会勾头发,每每拆下来时都要带上好几根头发都要心疼死,她才不愿买这些让她掉发的玩意儿呢。 虽然那对蝴蝶钗子的确好看极了,戴上去也肯定不错,但是…… 她没钱买这玩意儿。 程郁青忽然转头看着他,眸里微微发亮,其实,你给我买我也要。” 反正之前也请她吃绿豆冰和榴莲酥了,这对钗子也不值这么多钱。 袁琛却笑着拒绝,“不买,我只会给我未来的的娘子买首饰。” 好,她也不能太信袁琛能给自己买。这种蹩脚的借口一听就知道是随便唬人的,意思就是我不给你买了。 所以,还是买糕点更香。 * 前处便是贩卖新话本子的书香阁了,估计是已经卖完了,阁前早已是空无一人,而摆在最中央的书籍也早已一扫而空,只留“最新话本”四个大字。 还真全抢光了…… 程郁青扶了扶额头,为自己刚才还要凑热闹而感到后悔,“早知道先拿话本再逛了。” 对这个结果,袁琛一点都不出乎意料,明明一开始那么着急要抢话本子的,结果在路上就耗费了一个时辰……这时间,别人早就抢完了…… 他环抱着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我说,你肯定抢不到。” 怪绿豆冰,怪榴莲酥,怪绿豆饼,阻碍了她通往快乐星球的道路。 她现在很后悔,十分后悔。 第18章 话本子 不过,程郁青后悔压根没三秒,因为袁琛的话刚落,她就瞧见聂清颜站在前面不远处正在与她招手,而手里的,正是新话本。 她得意忘形地看着袁琛,“哼,我就说师姐能帮我抢到。” 她跑了过去,拉着聂清颜的手,一脸兴奋地接过那本话本子,“师姐怎么抢到的?” “自是抢先了所有人一步。”聂清颜一脸得意,“我听别人讲,今日这第二部,可是有大反转……” 一听到大反转,程郁青就耐不住性子想翻开来看,却被后面的袁琛一手抢过。 话本第一页便是简介,他略略扫过一遍,随之用一种非常诧异的表情看着她们。 “你们喜欢看这种的?” 的确,太子爱上侍卫的戏码,任古代哪一位少年都会不喜欢的。 所以,买‘太子爱上我’系列的话本子的,几乎都是女性,包括她们…… 起初,聂清颜借给自己的话本子都是男欢女爱的,无意插进一本纯爱话本,却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她们的共同爱好。 她以为程郁青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结果程郁青却赞不绝口,还问有没有第二部,这一下子便打开了她们的话匣子,让她们足足从下午聊到通宵…… “你不懂,”程郁青一手将其夺过,而后交还给聂清颜,“师姐,你看我再给我看。” “好!” “对了,”她想起之前在摊子前看到江浊一事,“江哥哥和你一起抢话本么?” 聂清颜点点头,“是啊。” 温忻钰繁忙脱不开身,况且这也不好意思同他分享,所以便带着江浊一起来抢了…… 毕竟,有一个男的在身边,自然比自己孤身一人去抢好太多。刚才若不是江浊为她挡着一群人,她估计都要被人群给挤扁。 “那江哥哥呢?” 程郁青一问起,她这才想起来江浊刚说要去买糖葫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她往四周看去,却并未见江浊的身影,莫名其妙道,“奇怪了,他买糖葫芦买这么久么?” 糖葫芦? 原来江浊以买糖葫芦为借口偷偷给她一个惊喜啊…… 程郁青勾起唇角,替他打掩护道,“书香阁更远些,所以走得慢罢……” 话一刚落,便见江浊拿着根糖葫芦朝他们走来,见到程郁青她们也未觉得奇怪,只淡淡看了一眼,“你不是被温忻钰叫去拿茶了么?” 这话听得,怎么好像在怪她当他们二人的电灯泡了? 程郁青转过头看着袁琛,“既然话本子拿到了,我们就回去拿茶。” “师姐,我们先走一步了。”她微微鞠了一礼后便拉着袁琛一起离开。 毕竟,她可不想当碍眼的电灯泡。 * 回去的路上,他们倒没有一开始那般吵闹了,二人面面相觑,皆一言不发。 此刻的程郁青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借个机会跟江浊说他的簪子买错了呢…… 那簪子上的罂粟花,可是聂清颜一见便会晕眩的。之前天界血洗魔界,将魔界的罂粟圣地变成尸骨成堆,血流成河的地狱,这一直都是聂清颜的心结,若江浊送给她这个,定是在她心中的刀口上碰…… 所以,她得想尽办法让两人不因此产生这种隔阂。 “你喜欢那种话本?”袁琛转过头去,见她一脸发愣地看着前面,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程郁青微微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瞥下眼,“我只是觉得……你喜欢这种倒是蛮新奇的。” 原来他是说话本子的事儿啊。 “每个人爱好是不一样的,你也不用因为这个而歧视我,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这并不丢人。” 见她一脸严肃地同自己讲,袁琛竟不觉得可笑,反而还有些可爱…… 他语气平静,“我并未觉得这很丢人。” “那你刚才还这般语气?”还说‘你们喜欢看这种的?’,搞得她以为他非常嫌弃。 袁琛背着手往前走,慢慢说道,“就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无论是男女之间,还是两个男人之间或是两个女人之间,皆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这倒是让程郁青觉得不可思议,“你不嫌弃断袖?” 她本以为他会满脸拒绝,结果却听到他说,“我自是不会当断袖,但我会尊重别人。” 程郁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有你这般开明的人,可真不多。” “我看完就借给你看。”她也学着他背着手的模样往前走。 “忙得很,来不及看。” 程郁青一听,便忍不住推荐了,“这话本真的很好看的,绝对同你之前看的话本子不一样,剧情跌宕起伏一点都不会乏闷,真的!” 他眉头轻挑,对上她微亮的眸,听她继续说道,“太子不亲近人但却与侍卫情同手足,除了太子妃一人,直到登基时也未纳任何妃子,一心一意只为一人,这不让人动容么?” 袁琛却说道,“那太子妃挺可怜的。” 她顿住,太子妃的确很可怜,一生未得太子怜爱,最终香消玉殒于后宫。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也只在意话本中主角的故事。 而那毫不起眼的太子妃,却同自己一样也是个炮灰,及笄之年嫁入东宫,一脸欣喜迎接自己的夫君,结果夫君却是个断袖…… 那自己呢…… 这个世界并未讲述太多她的故事,而最后,却给了自己一个悲惨的结局。 自己,不就是那个太子妃么…… 读者感慨的皆是男女主之间的爱恨情仇,谁又会感慨她这一个小炮灰的悲惨结局呢…… 袁琛见她刚才发呆许久,不禁问道,“怎么了?现在悲悯太子妃来了?” 不,她是在悲悯她自己。 程郁青垂下头来,眼里皆是怜惜,“是,她好可怜。” 之前她看那话本时,只兴奋于太子与侍卫的爱情,未曾注意到只寥寥几笔的太子妃。那其他人呢,又有多少人能注意到太子妃呢? 又有谁能注意到她呢?谁又能注意到这个世界里只出现过开头与结尾的程郁青呢? 第19章 礼物 回到万木堂,她将茶叶交给温忻钰,便自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糕点被她随意放在桌上,将鞋随便一脱,便扑进了被子里。 程郁青轻轻叹了一声,眼神迷茫地看向某处,心绪十分缭乱。 袁琛那一句话彻底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给搅坏了,说谁不好干嘛要说太子妃……? 其实也怪她自己,提什么话本子?不知道自己就身处于话本子里么? 她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自己感到非常无语。 在她趴在床上快要睡着之际,门外的敲门声却是一下子激醒了程郁青。 “谁啊?这么晚了?”她揉了揉眼睛,推门一看,却发现是温忻钰。 “大人?” 只见他一身白衣,站在月色之下通体光亮,一瞬让她觉得是仙子下凡。 程郁青顿时被美色给清醒了,“大人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见她睡眼朦胧,温忻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打扰到你了么?” 那自然是打扰到她了……这么晚还来找她也不知道要干嘛…… “没事没事,不打搅。”她抬头冲他微微一笑,但其实内心里暗自骂了他好几十遍了。 毕竟,身为炮灰连睡觉的时间都得腾出来跟男二讲废话…… “外面风凉,大人进来说。” 温忻钰穿着斗篷,可她穿着个睡裙站在风口,再要在门口干站着,估计她都要冻死。 他进屋后,抬头却未看见她的身影,往侧边看去,才见她坐在床上,手撑在床沿,两只小脚晃荡着…… “大人要同我讲什么事?” 他不禁低下头去,道,“清颜快过生辰了,我想着你是女孩子,应该了解清颜喜欢什么,所以就……” 程郁青闻言慢慢扬起笑容,原来,温忻钰找自己是为了聂清颜啊。 她的确知道聂清颜喜欢什么,可若如实说聂清颜喜欢看纯爱话本的话,估计…… “女孩子都喜欢那些脂粉衣裙什么的,大人随便挑就行。” 他眨了眨眼,似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有呢?” “大人啊,”她走上前去,在他旁边坐下并为自己倒了杯茶,语重心长道,“其实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师姐了,师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她侧头看着他,笑道,“不过啊,我相信大人送什么,师姐都会喜欢的。” 这些话也许是真戳中了温忻钰的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身告别时,程郁青仍瞧见他那憋不住的笑。 * 昨夜刚有温忻钰来问话,今日便有江浊前来了。 此时的她正在晾晒刚刚洗好的衣裙,天气甚好,她将压了好几天的衣裙和被褥拿出来晾晒,抱到那处时,便见江浊一人默默站在旁边看着她。 “……”那样干站着,都不知道来帮忙么? 有可能感受到了她的白眼,些许,江浊便上前去帮她摊好被褥晒在杆上,后将她那厚重的一堆接过,帮着她一起晒。 “谢谢江哥哥!” 她弯腰拿起空桶,随之问道,“江哥哥有事找我么?” 江浊垂下眼睫,眨了眨,顿了些许,才开口问道,“清颜快过生辰了,你说,清颜会喜欢什么?” 她捂嘴偷笑,“江哥哥,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 见他一脸疑惑,程郁青解释道,“嘿嘿,不好意思啊江哥哥,我之前在街上和袁琛一起抢话本时,看到你买了罂粟花簪子。” “不过……”她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后才实话说道,“师姐并不喜欢罂粟花哦。” 他略显吃惊,“为什么?” 程郁青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致邪之物,女孩子家家又怎会喜欢?” 她自然是知道是因为什么,那年江浊借聂清颜打开仙魔两界通道,仙界血洗魔界,魔界遍地罂粟花全部被践踏,覆之上的便是那些魔界的骷髅。 可是,她可不能告诉江浊说是因为他…… 迟疑了些许,江浊又问道,“那,你师姐有没有跟你说她喜欢什么……” 她微微勾唇,就等你问这个呢。 程郁青撑着下巴故作沉思状,随后眸光一亮,道,“师姐最喜欢的便是桃花与桂花,桃花艳丽,桂花芬香,虽一朵长于春一朵开于秋,可这皆是师姐最爱。” 而后她激动地拍了下掌,“所以我决定啊,为她摘几枝春桃放在她的房中,她肯定会很开心!” 桃与桂……果真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那,清颜应该会喜欢上的…… “对了江哥哥,”她笑容亦如春风,“昨夜大人也问我师姐喜欢什么,我可未同他讲。” 这话听得奇怪,以至于江浊一听完便用一种谨慎的眼神端量着她。 她揭穿道,“我可从不是那种耍心机的人。若我要耍心机,也是独占师姐,故意让师姐和你们都产生隔阂。” “第一次见你时我便知道你喜欢她,而且,我其实蛮看好你的。” 程郁青一说给说偏了,连忙带回正题来,“大人同你一样哦,以为师姐喜欢罂粟。” 不然,书中就不会说他在聂清颜生辰那天,送她一块雕着罂粟花的白玉玉佩了。 “但其实啊,师姐最讨厌罂粟了。你说,她会喜欢你的礼物,还是会喜欢大人的礼物?” 一个正对她喜好的礼物,和一个心爱之人送的礼物,她会更喜欢哪个? 江浊心中其实压根没把握她会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毕竟,她压根就不喜欢自己…… 看出他眼神溢出来的失落,程郁青不禁安慰道,“师姐一定会喜欢你准备的礼物的。” 毕竟她都当助攻了,若不喜欢,那岂不是对自己不利么? “是么……” 程郁青点头如捣蒜,“肯定会。” “因为罂粟花,师姐只要碰了,就会发疯的。” 那当温忻钰送她罂粟花时,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程郁青竟有一丝丝期待,聂清颜看到那枚玉佩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之后那枚玉佩带在她身上时,又会不会有一丝心慌呢? 第20章 摘春桃 万木堂中种有万木,其中自然也有桃树,五月正值春季,桃花开得甚好,她也能近水楼台去摘春桃。 只不过,若是自己未同江浊说要摘桃枝给聂清颜,自己也压根不用爬树…… 但程郁青前几日才知晓今日便是聂清颜的生辰,自己也不知送什么,也就只能捡现成的了。 她望着那足足三米多的桃花树,不禁轻叹一声,那树枝如此之细,也不知道自己踩下去会不会被压断。 一手提着衣裙,一手抓住树枝,小脚用力一踩便上了树。待站稳后,她用力伸手折下桃枝,脚却差点踩空,害得她赶紧抱住树干。 脚下传来熟悉的嘲笑声,“手短还要上树摘花。” 她愤愤往下一看,果然瞧见身着玄色衣衫的袁琛双手交叉环抱着胸,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有瓣桃花落在他的肩头他也浑然不知,只专注地望着滑稽的自己,似是等着看自己笑话。 程郁青白了他一眼,“我摘春桃,同你又有什么干系?又为何要特意前来笑话我?” “春桃?” 以为他是没理解,她展开手,直视前方一片桃花林,道,“目光所及,可皆是春桃。” 袁琛眼里含着笑意,轻轻‘切’了一声,后道,“桃花就桃花,还偏要称春桃。” “哼,你管我。”说完便不再理会袁琛,继续伸着手臂折桃枝。 “小矮子,你这样怎么摘得到?” 她继续折着桃枝,不屑一顾道,“即使我矮,可我也上来了啊。” 袁琛不以为意,只问,“你摘桃枝作甚?” 还不是因为她不会刺绣……书中写程郁青为聂清颜织了一件衣裙,可她压根不会,也就只能捡现成的了。 此刻她也摘完,也有心思同他解释道,“师姐快过生辰了,所以就想摘几枝春桃给她。” 他轻笑,只说一句,“你也真够有心。” 正转过身离去时,却听程郁青大声喊他,“诶!袁琛!” 袁琛疑惑转过头,才发现她双手抱着树干,有些无助地看着自己,“我下不来了。” 见此,他忍俊不禁,却还是要收敛脸上的笑容,冷淡道,“自己跳下来。” 她双手抱着树干,欲哭无泪,“我,我会摔死的!” “谁让你要爬那么高。” 嘴上虽在责怪,步子却越走越近。他站在树下,展开双手,淡淡道,“下来。” 她还是抱着树干,双脚也尽量靠着树干踩,哭喊道,“你,你会抱住我。” 袁琛被她嚷嚷烦了,抬头看着她,吓唬她道,“你再不下来我就走了。” “诶!”爬上去的时候都没发现这树这么高,如今袁琛还不给她慢慢下来的机会,急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算了,大不了摔断骨折让袁琛赔医药费。 程郁青眼一闭,心一横,松开树干一倒,也正好落在他的怀里。 她连忙环着他的脖子,眼睛仍紧闭着,眼睫微微颤抖,本以为等待着的会是屁股传来的痛感,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啥事没有。 她的降落随之而来的是扑鼻而来的兰花草香气,袁琛愣怔了许久,垂眸看着怀中人久久都未回神。 直至她睁开眼,用那鄙夷的眼神瞧着他时,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程郁青先是松了口气,而后见他仍抱着自己实在暧昧,便松开一只手,道,“抱够了没有?放我下来。” “哦。” 他将她放下来,随后立马转过身去匆匆离开,生怕自己渐渐发热的脸会被她给瞧见,也生怕自己跳跃的心会被她给听出来。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心慌不安得很。 “诶!走那么快做什么?”程郁青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本想着也让他来帮忙摘桃枝呢。 只不过…… 抬头望着桃花树,又看了眼手上几根桃枝,她咽了咽口水,再怎么也不上树了。 * 修剪桃枝放至花瓶后,温忻钰也已经找了上来。他今日换上了一件奶白色的衣衫,虽与往日相同,但很明显今日还为此特意打扮了。 “诶,大人你怎么在这?” 她端着花瓶,推开门便见到温忻钰站在自己门口,她看破未说破,只道,“我正要给师姐送礼物呢,大人一起来。” 他垂下头,轻轻应了声,“好。” 男子汉大丈夫,连送心上人礼物都要带她这个电灯泡。 “这,是你要送给清颜的?” 程郁青轻轻点了点头,怎样,还瞧不起别人送的? 到了聂清颜的房间,她先敲门而温忻钰躲在身后,待聂清颜打开门时,程郁青便将花瓶递给她,笑盈盈道,“师姐!生日快乐!” 没想到,大晚上困得要死的她,还要为女主过生日…… 其实她也不该怪聂清颜,该怪还是得怪温忻钰,弄一个玉佩弄那么久,到现在才拉着她一起为聂清颜庆生。 “谢谢。” 一想到这,程郁青暗暗瞥了眼温忻钰,见他面色微润,白色衣裳更衬得他脸颊通红。 她也不管,只问道,“师姐可还喜欢?” 聂清颜兴奋地点了点头,“当然喜欢,郁青送什么我都喜欢。” “清颜……” 她看着温忻钰几番想开口,却都被自己给打断。忽而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再适合继续待在这个场合,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道, “天色渐晚,我也先行歇息不打搅你们了。” 一听到打搅二字,聂清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就你会打趣!” …… 微微鞠礼告别之时,还能听见温忻钰悄声问聂清颜,“可还喜欢?” 还未听清她的回答,程郁青便已经绕过拐角,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之后,程郁青却并未回到房间,而是出了万木堂。 忙活了一下午,本应该困得睁不开眼,但她却并没有睡意,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却又莫名走到了清茶阁。 站在清茶阁门口,看着里面袁琛正忙着招呼着客人,压根就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她。 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即使他见她进来又会嘲笑她是蹭饭来的,她也想进去吃点东西…… 第21章 生日快乐 “王小二!”一进门,她便先唤王小二前来。 “诶!” 袁琛往门外一看,果真看到小姑娘叉着腰站在门口,看到他了也不与他打招呼。 王小二擦了擦手上的水,道,“郁青姑娘今日要拿什么茶?老板都准备好了待你取呢。” 郁青姑娘与咱家老板熟他是知晓的,而老板刀子嘴对她却是豆腐心,他也是知晓的…… 她摇了摇头,“半个月没到呢,我今日不取茶叶。” 既然不来为万木堂取茶,那就是来喝茶的了。王小二立马擦了擦桌子,笑道,“那郁青姑娘要喝什么茶?” 她顿了顿,坐在位子上想了很久,才道,“我想来一碗面。” 一碗面? 一开始倒并未觉得稀奇,客官想吃面很正常。可再问她还想要吃些什么的时候,她却表情失落道,“我就想吃面……” 这就让王小二感到不对劲了,前几次来清茶阁吃饭可是点了一大桌子菜,而之前老板同她出去逛街回来还说她吃完饭后还有胃口吃那么多糕点…… 按郁青姑娘平常来看,不可能只点一碗面啊。 见她眼角通红,目光一直注视着别人嗦的面,王小二忽然意识到什么,道,“姑娘既然这么想吃面的话,那我给你做一个!” 她点点头,道,“谢谢。” 见她耷拉着脑袋,又见王小二殷勤地往厨房跑去,袁琛心生疑惑,便也跟了上去。 * “我怎么不知道你今日这么殷勤?” 转头见是袁琛,便回答道,“哥,平常时候郁青姑娘哪会只要求吃面的?” 他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王小二边和面边说道,“是今日不是平常时候,我猜测今日定是姑娘生辰,想来一碗长寿面罢。” 袁琛撑着下巴,略略思索着,见他切面条切得粗细不一,鸡蛋煎得又生不生熟不熟的,他扶了扶脑袋,不禁吐槽道,“你这面放少了!” “蛋旁边焦了啊。” “盐别放那么多!” “……” 王小二无奈地看着指指点点的老板,本想说你行你上,却碍于主仆关系不好开口,只面笑皮不笑,“老板,那要不你为郁青姑娘做……” 袁琛早已揽起了衣袖,站在砧板前重新和面,边和面还边自豪地说道,“这面真还是我来。” 是是是,郁青姑娘的菜就得您来做。 王小二内心十分无奈,又不得多说什么,只一人默默地看着老板从和面到调酱汁,步步都比平常慢了许久,以往一下子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却差不多用了一炷香才煮完。 煮完后,袁琛将面放在托盘上,示意让他搬过去。 王小二皱了皱眉,“您做的为何要我拿过去?” “若她知道是我做的话,估计又会怀疑是我下的毒。”一想到之前那番迟疑的模样,袁琛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快点去,王小二只好乖乖听话端着盘子走了。 “可千万别洒了!若洒了一滴我非教训你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 * 待王小二端面上来不久,袁琛便又坐在她对面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他看着自己吃饭,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自己吃饭香,所以每次她来吃,他都要坐在自己对面…… 程郁青对着面吹了吹,时不时抬头看他几眼,吃到一半时,终是忍不住吐槽道,“你是闲着没事干了?那么多客人你不去招待偏偏闲下来看我吃饭呐。” 袁琛眼中含着笑意,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他都不会走,也就硬着头皮吃完那碗面。 不过说实在话,这面还真挺好吃的,反正比聂清颜做得好吃那么一丢丢,虽然没有一点辣椒,但里面浓汤香醇,面条爽口,甚至连配的青菜也非常爽口青脆,加的荷包蛋也非常滑嫩。 待她放下碗筷,袁琛才温声问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碗长寿面。” “挺不错的,”等等,面条就面条,他怎么还说长寿面呢…… 程郁青满脸疑惑,“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拜托,你来会只点一碗面的么?” 虽然自己是一个干饭人,可也没必要这么隐晦说自己吃得多…… 虽然自己吃得的确很多。 “生日快乐。” 忽然来这么一句,倒是让程郁青心中一惊,随后挠了挠头,十分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她嗦完了最后一口,差点忘了夸赞王小二,“你帮我谢谢王小二,这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袁琛唇角微挑,俊秀少年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笑意。就一碗面,这小哭包就这么高兴…… 可他不知这是因为众人皆知今日是聂清颜的生辰,却无人知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也真够倒霉的,她一个炮灰竟然和女主同一天生日。 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在庆祝聂清颜生日快乐,可她却收不到一个祝福。 所以,就那一碗小二的长寿面给她吃,即使还要自己付钱,她也觉得很开心。 一想到,程旭都没给她过过生日……她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若是今日程旭还在,那肯定会奉上最珍藏的美酒,还会给她做一大桌子菜为她庆生。她能同以前一样开心地啃着鸡腿逗着旺财赏着月亮……定是十分幸福。 可是,程旭走了,旺财也跑了,她到万木堂却没人知道她的生日也是今天。 被泪花了双眼之时,隐约却见面前忽而伸出一只手来,抬头一见,袁琛早已坐在自己旁边。 程郁青擦干眼泪,瞧见他的手上拿着一对钗子,怔了些许才明白那是上次她和袁琛逛街时,自己多看了两眼的一对白玉蝴蝶钗子。 “送我的?” 对着她迷惑的眼睛,袁琛解释道,“你别误会,这不是之前准备的,是那个卖簪子的老板用这个来换茶叶,所以就留下来了。” 即使是老板换的,但他会送礼物给自己,程郁青鼻子上的酸涩感顿时涌了上来。 忽然手上滴下几滴水珠,冰凉瞬间触及而来,袁琛慌张将钗子塞在她手上,“小哭包又哭什么呢?” 她的泪水落到他的手心里,冰冰凉凉的,他偷偷攥紧,随后轻声说了一句, “程郁青,生日快乐。” 第22章 生日歌 事情经过因回到逛街完的第二日,袁琛正在检查茶叶的批次,而又恰巧,碰上了那个簪子铺的老头。 那老头酷爱喝茶,袁琛也眼熟,一见他便停下了工作招待,“今日又想点几斤叶?” 老头用手指摆了个三,他便明白是三斤,招了招手示意王小二去打包好。 也就只有这老头会按斤来买茶,他照顾自己生意,袁琛也时不时酌情给个半价卖。可谁知,今日他带的不是银子,而是那对钗子。 “昨日我见你小娘子喜爱这对钗子,特意留了下来没卖出去,你看这对钗子能不能抵那三斤茶叶?” 这小老头,倒是学会精打细算了。 袁琛摇着扇子,细想了许久,只道一句,“她可不是我小娘子。”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老头将钗子塞在他手上,打趣他道,“你们二人呐,看着也相配。若以后有这么一个与你拌嘴的,也整挺好的。” 明明他与小哭包压根就没什么,可听到老头这样说,他竟然未有一丝丝不适,反而心中还有一丝难以发现的喜悦。 他没再反驳,只默认收下那对钗子,默许用钗子换了三斤茶叶。 * “你可别误会,”见程郁青迟迟未开口,袁琛忍不住又解释,“这也只是算你帮了我一个忙的回礼,我没特意为你准备这东西。” 上次帮忙,他也早已顺着自己的意陪自己逛了街,不过,管他回礼不回礼的,反正…… 程郁青再次抬起头,眼角微微通红,但还是展开笑颜,“我有礼物了。” 不是强颜欢笑,是真心实意地笑。 他也莫名跟着喜悦,却仍压抑脸上的笑容,只道,“这下开心了?” 她点头,“开心,非常开心!” 袁琛一把擦去眼角的眼泪,又忍不住嘲讽道,“哭不哭,笑不笑的,难看死了。” 脸瞬时在自己眼前放大,程郁青从未觉得,袁琛的眼睛怎么那么好看,里面似有星河,让她不禁问,“你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察觉到两人距离实在太近,袁琛立马往后坐直了身体,轻咳两声,回答时还有些结巴,“天生的。” 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她心中爆发,使她忍不住去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喜欢我?” 对着她一眨一眨的小鹿眼,袁琛立马伸手捂住,“哈?” 她推开他的手,继续盯着他,“你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难道你善心大发,还专门关心一个小姑娘?”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温忻钰拖他照顾她而已,若不是有温忻钰的嘱咐,他哪会管这种闲事? 袁琛轻笑一声,强迫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不屑回答道,“还不是因为温忻钰让我好好照顾你,旁人若对我这样,我估计让她怕到永远不敢来清茶阁。” 是么…… 这样的威胁对程郁青一点威胁都没有,知晓是因为这个原因后,程郁青才渐渐松了口气。若袁琛真喜欢自己恐怕对她弊大于利,也会伤害他的感情…… 毕竟,自己的设定是喜欢温忻钰,她不能喜欢除温忻钰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今日是她的生日,以往父母都会在生日那天为她唱生日歌的,如今自己穿在这破世界里,程旭又不在,也就只能自己唱唱,表示一下。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轻快的语调在他耳畔响起,他静静地看着她,唱完整首生日歌。 “你在干什么?” “唱歌啊。”程郁青转过头,解释道,“你不知道,过生辰都是要这样唱歌的,不过不应该是寿星唱,而是祝贺寿星的人唱。” 她忽而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我也指望不了你,我也就只能自己唱了。”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没想到下一句话刚落,他就开始唱了起来。 程郁青愣愣地听完他唱完这一整首生日歌,一脸惊讶,“你,你听一遍就会了?” 袁琛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这是祝贺寿星的人唱的歌吗,你生日也就只有我祝贺你,那自然是我唱了。” 她微微颔首,“这话听着虽有些心酸,不过还不错。” 的确,她的生日只有袁琛给她过,不过有人给她过就不错了。 她忽然闭起眼睛,双手合十。 “你又在干嘛?” 她睁开一只眼,轻声说道,“小声点,我许愿呢。” 一是希望国泰民安,家人安康。 二是祈愿万事顺遂,一帆风顺。 三是…… 愿面前之人能够得偿所愿,万事胜意。 即使他与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也未是生死之交,不过,他是唯一一个给她过生日的人,那就把最后一个愿望给他。 程郁青忽然睁开眼,与他对视,笑嘻嘻道,“我把其中一个愿望给你了。算是你给我过生日的回礼。” 以为是发现自己在看她,他迟疑地回了一句,“你可没咒我……” 闻言,她给了个大大的白眼,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像你?” “诶,那我们算是朋友了。” 袁琛摇了摇手,“不不不,我可没认。” “都给我过生日了,还不算?”她轻轻蹙眉,问,“难道你真喜欢我?” 他一脸黑线,“闭嘴你。” 管他怎么以为,反正她不要他觉得她要自己觉得,“那你既然对我没那个意思,那就是朋友之情了。” 袁琛垂下眸掩住眼中情绪,轻声回道,“你怎么想就怎么想了。” 她笑吟吟地将钗子收在袖中,耍无赖道,“那我就这样想。” “那首歌叫做什么?” “嗯……”程郁青撑着脑袋,实在想不出什么文雅的词,只道,“就叫生日快乐。” “噢,” “生日快乐。” 这话也不知是在重复,还是在祝福,她看着他,问道,“你是在祝福我么?” “……” 见袁琛许久没回应,程郁青站起身,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感谢道,“那我就当你是在祝福我,谢啦。” 她离开时,袁琛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直至她消失在自己视线,他才往桌上看去,看到了她悄悄放在桌上的一锭银子。 真是的,之前吃霸王餐吃得老开心,今日那一碗长寿面却付了钱。 第23章 她喜不喜欢 第二日,程郁青便戴上了那对蝴蝶钗,还为此梳了双云鬓,换上了一件绣有蝴蝶的浅色衣裙。 开门见到聂清颜时,她还指着自己的头说道,“你这钗子……似是从未见过你戴。” “啊!”她笑嘻嘻地摸了摸头上的蝴蝶钗,“这是清茶阁的老板送我的。” 聂清颜用手指了下她的额头,打趣道,“忻钰让你与清茶阁的人混熟了,倒是不与我这师姐熟了。” 她摆摆手,“才没有呢。” 想起昨日自己在袁琛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估计以后他见自己一次就拿这个笑话自己一次。 “梳洗完了没?完了就出来吃饭。” 程郁青点了点头,随后又重新坐回铜镜前,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对蝴蝶钗子,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去吃早点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刚出门的江浊。 她与他一同前行,途中二人无言,尴尬之际她问了一句,“你送师姐的礼物,师姐可还喜欢?” “……” 江浊忽而垂下眸,情绪低落,“我不清楚。” 程郁青轻蹙着眉,盯着他道,“看她昨晚到底是开心惊喜还是略微失落,这应该能看出来。” 他低下头,回想昨晚自己因一些事情给耽搁了,害的她在房间门口等了许久许久…… 等了那么久,任谁都会没有耐心,可是,清颜却在门外等他的礼物等了将近子时。 直至自己匆匆赶回来时,瞧见她一人坐在台阶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待自己轻声唤醒时,她才揉了揉眼,娇声地喊了道,“江浊?回来了啊。” 顿时,心中激起一片涟漪,他眸光更加柔和,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去干嘛了啊……” “昨夜有故人寻我,所以便迟了些。” 她委屈道,“你可知,我可在这等你等到现在。” 他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吓到她而强抑住心中的欢喜,脸色微淡,问道,“等,等我作甚?” 她瓮声瓮气,似是在责备,“哼,明明知道我今日生辰,都不送我礼物。” 江浊从袖中伸出一锦盒来,交在她的手里,试探地问道,“你看看,这礼物,你喜不喜欢?” 打开一看,这玉簪似是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街上瞧过,可好像又从未见过这一模样的…… 簪上有桃花旁边随着的是一朵小小的桂花,虽简约朴素了些,但正对她的胃口。 她细细观察了许久,而后嘴角漾开一抹笑,点了点头。 江浊挠了挠头,心中终是如释重负,“你,你喜欢就好。” “……” “江哥哥?”见他许久都没回答,程郁青不禁喊他,“师姐喜不喜欢啊?” 江浊回过神来,想起昨夜她的温婉笑容,不禁勾起唇角,道,“应该,喜欢。” 切,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说什么应该喜欢? 程郁青不再聊这个话题,她感觉自己要让这个木头开窍去追聂清颜真是难上加难。 以后聂清颜跟着温忻钰跑了,他又懊悔不已…… * 这种‘孺子不可教’的思想很快就忘之脑后了,一进门等着她的油条生煎小笼包煎饺才是她应该要关注的! 见聂清颜忙来忙去,她也跟着帮忙将早点放在桌上,待手上工作一落,她才发现,聂清颜换了一身衣裙过来,还特意戴上了那枚钗子。 程郁青不禁偷笑,“师姐你打扮得可真好看呢。” 此时江浊正在门口,话音刚落,便见到她与程郁青坐在一起,今日她戴了那枚簪子,还特意为那枚簪子换上了从未穿过的衣裙,而那衣裙正与簪子上的桃桂颜色相配。 她也学着刚才聂清颜的模样,指着她的簪子,道,“师姐,你这发簪可真好看!” 聂清颜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而后看了眼江浊,微微勾起唇角,笑道,“我也觉得好看。” 江浊心里咯噔一下,随之因紧张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 程郁青往旁一瞥,见江浊袖中隐隐约约裹着纱布的手,忽然面色担忧地指着,“江哥哥,你手怎么了?” 被她这样一说,江浊连忙把手藏得更近些了。 聂清颜轻蹙柳眉,想到定是因为给她做发簪所伤,低头看见他满是纱布的手,纱布上印着的血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她拉着他的手,质问道,“怎么伤到的?” 江浊挣脱开手,连忙安慰道,“无碍的。” 她还是对着他的手愧疚着,总觉是自己才让他受伤。 啧啧啧。 郎有情妾有意,她和温忻钰简直就是两个大大大电灯泡。 男女主的恩爱现场,温忻钰就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吃早饭,低着头也未见到这一幕,也不知是否是不敢见。 算了,她们修罗场本就和她无关,眼前还是煎饺包子油条最重要! …… 温忻钰偷偷往那处看去,可目光刚落在聂清颜身上又飞快低回头去闷声吃饭。 眼不见,也终究会传到耳朵里去。句句对江浊关心的话语传到温忻钰耳中,就如根根毒针扎进他的心里。 * 十五月圆,本是良辰美景,却有愁人醉酒浇心愁。 每每在聂清颜那处受到挫折,温忻钰都会来他清茶阁点几壶酒喝到明日天亮,今日亦如往常一样。 “你说,为何我送之玉佩她压根不带还只字不提,江浊送她簪子她却爱不释手,欢喜得紧?” 袁琛轻轻叹了一声,也没回答他,只坐在他的旁边同他一块喝。 不过他一提到簪子,袁琛就想起了那对蝴蝶钗,便问道,“那对钗子,她喜不喜欢?” “什么?”温忻钰一脸迷惑。 “……”袁琛看他醉醺醺的脸,不禁嫌弃道,“你要喝酒回去喝,别在我这影响客人。” “我在厢房里,影响你什么客人?” 训完之后,他才渐渐反应过来,问道,“什么钗子啊?” 袁琛垂下眸,喝完一口酒才回道,“我送给小姑娘的。” ……小姑娘? 温忻钰才意识到他指的是程郁青,晃了晃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今日清颜与郁青,都戴了新钗子。” 说这话时,俊秀的少年更是烦闷了。今日清颜为了那簪子,还特意换上了与之相配的新衣裳,可是好看极了…… 袁琛听到她戴上了那钗子,脸上便止不住笑意。 “你还观察这个?” 温忻钰摆摆手,继续趴在桌上,嘟囔道,“今日吃早饭时,两个小姑娘一直在讨论这个。” 他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到那小哭包和自己的师姐争谁的钗子更好看的场景了…… “哦。” 第24章 恶毒女配 聂清颜生辰过后,便会有一重大人物出现。 插在江浊与聂清颜二人之间的恶毒女配,聂玲珑。 她的戏份可是比自己多多了,穿插在男主女主之间,是一位称职的破坏感情无中生有的绿茶小白莲。 江浊为何在她生辰夜里未及时赶来,还不是因为女配找到他了,他一时不知怎么办,于是就将她藏在一小客栈了。 今日便是聂清颜与聂玲珑的相见之日,她必须去看看好戏! 清茶阁如今已经人熟地熟了,她径直走到厨房,也恰巧见到袁琛正在厨房里准备着食材。 他在厨房见到自己没有一点吃惊,反而道,“干站着干嘛?还不帮忙洗菜?” “……”无语,真把她当下人来看了。 她偏不。 程郁青倚在后处的橱柜上,双手环胸地看着他,问,“大人昨日又在你这喝酒了?” 他轻挑着眉,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切,我怎么不知道。”语气似还有些自豪,“昨日大人房间灯都是关着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并不是,是书中写的温忻钰这一在聂清颜受伤就跑来清茶阁灌醉的毛病,每次看到时她都会觉得有些好笑…… 想到自己以后嫁给一个醉鬼……想想就头疼。 袁琛见她也不帮忙,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禁转头调侃道,“我发现你最近很会来我清茶阁找麻烦啊……” 她对上他的眼,真诚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今日不找你麻烦,今日是来看好戏的。” “?”他清茶阁今日会上演什么好戏? “你叫了一些人来清茶阁找茬来了?” 程郁青捂着嘴偷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 江浊与聂玲珑早已到了清茶阁门口,而她躲在楼上厢房里,透过半开的窗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等等,怎么有点像间谍? 她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这奇怪的思想给甩了出去,而后夹起筷子挑着面里的葱,边吃面边等着好戏。 此次会面,若是记得的话,她记得还是聂清颜主动谈起的。那夜她问江浊去了何处?他只说去见一位京城来的故人。 她一想既然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寻他,那定是非常要好之人,便想着与其见一面,谁知见到的,是对江浊情根深种的青梅竹马,也是前世江浊的妻子。 这种大型修罗场画面,怎么能少的了她程郁青? 她仔细观察站在江浊旁边的聂玲珑,即使穿着简朴的素衣也衬得肤如凝脂,一双水灵的眼睛下是如樱桃般的小嘴,的确是除聂清颜以外第二个让她觉得非常好看的女孩子。 这就是主角和炮灰的区别。 程郁青又是叹了声气,边摇头边认真干着面,时不时地往窗外望去,等着聂清颜是否会来…… 阁下,江浊目光一直停留在大街上,忽而听旁边之人问道,“阿浊,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一听这一称呼,江浊立马皱起眉来,只冷声回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以后别叫。” 聂玲珑愣了愣,神情似是有些委屈,“可是……我之前也叫你阿浊的……” 他不理会,仍继续道,“还有,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婚约之事。” “啊,为什么?” 对上她那急切又委屈的眼神,他却压根就不在乎,“我哪知道是真是假?你若说出来岂不是让我与清颜生出间隙?” 自从见到聂玲珑,他便愁眉不展,突如其来的一个小姑娘,非要说是同他青梅竹马若干年,还是他幼时父母定下的未婚妻。 若是清颜知晓这一切,估计自己又会离她越来越远…… 他心中实在烦闷,聂玲珑接下来的话他也没听清,眼神飘忽地盯着前方,直到看到了聂清颜。 来了来了! 她步步走进,面前之人明明那么熟悉,却有一刻她却想着不要是他。 待走近看得更清楚些,才看见江浊正站在门口,而旁边…… 她脸色微变,眼睫微微颤动,指着藏在江浊身后的聂玲珑,问道,“这便是你说的故人?” 原来,聂玲珑便是他的故人。 聂清颜呆了半晌,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却是重心不稳,“趴”一声摔在了地上。 江浊立刻扶她起来,她却在他碰自己胳膊时猛地将他推在一旁。 她声音略微含怒,“不用,我自己来。” 她撑着地起了身,先是似他不存在,自顾自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而后悄悄藏住手上的擦伤。 坐在楼上看好戏的程郁青气急败坏,这人咋压根就不争气呢,被推也要上去扶啊!还傻愣愣地蹲在那里干嘛! 她拍着桌子,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模样,倒是让袁琛尽收眼底。 袁琛倚在门边,静静地望着都快要趴在窗户上的程郁青,听她唉声叹气地,似是对谁非常不怨。 似是下面的顾客是她的儿子,而她是见儿子一脸不争气而气急败坏的母亲…… 一想到这,袁琛便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回头看是袁琛后又继续转过头去看好戏。 他走了前来,站在她的旁边,轻声问,“你在看什么呢?” 见下面有江浊与聂清颜,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姑娘站在江浊的背后…… 她侧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这不比话本子有趣么?” “我又不明白,怎知有不有趣?”袁琛茫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见此,程郁青便将事情经过讲予他听,“那女孩子是江浊的好青梅。如今这场面,就是她喜欢他他却喜欢她的局面。” 这场面,其实还要加上温忻钰和她自己…… 袁琛轻挑着眉,不以为是。 往下,聂清颜抬起眼来,看了眼躲在他后面的聂玲珑,沉着脸道,“这位姑娘怎么不介绍介绍?” 那眉眼、嘴唇和那身段,可都与之前在天界大婚的时候见的聂玲珑一模一样。 江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聂玲珑却微微对她行了个礼,道,“我是阿浊的青梅竹马,我叫玲珑。” 第25章 好戏上场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来看,聂清颜认出江浊的故人是在仙界害她掉下销魂井的聂玲珑,心中早已动了杀机。她邀聂玲珑到万木堂喝茶,并趁机将毒药洒在茶里…… 江浊求她,求温忻钰能救下聂玲珑,却没想到被赶出了万木堂。 剧情十分狗血,而作为一名男女主情感的助攻,定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此刻,双方草草介绍完之后便进了清茶阁,而程郁青回头看他一眼,问道,“还不快去?” 袁琛不明所以地皱眉,“我去作甚?” 她回道,“你可是老板,还不去待见客人?” “而且,”程郁青展颜一笑,“你待会将他们引到我隔壁的厢房去,我撬撬墙角。” 她心中不知又是装的什么鬼心思了,袁琛觉得去看看热闹也无妨,便听话地出去了。 一出门便迎上了正在上楼梯的三人,王小二正往自己这边走来,他也悠悠走了过去。 “哎哟,聂姑娘。”袁琛先是打了个招呼。 聂清颜自是知道他的,礼貌地给他鞠了个礼,称他一句,“袁老板。” “稀客啊,今日想喝什么茶?” 她回头瞥了眼还在后面上楼梯的江浊二人,随即恭敬地回了句,“老板这最好的茶给端上来。” 王小二一听,便识趣地去拿茶了。而袁琛还站在原地,扫了眼后处的江浊与聂玲珑,问道,“拿好茶伺候这一对?” ‘一对’二字她听得十分刺耳,可那聂玲珑的确与江浊青梅竹马,估计以后也会成为一对…… 看着江浊极其细心入微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他也是这般对自己的。原来,他对每个人都会这样…… 明明是朋友,可她心中为何似有千万只蚊子在挠,又痛又痒。 她眼神呆滞良久,直到他们走到她身边。 还未等江浊开口,她便先踏进房间,淡淡道,“进去。”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程郁青才从隔壁门口探出头来,对袁琛招了招手。 奇奇怪怪,他怎么就顺着她被牵着鼻子走呢? 他也不进屋,只倚在门沿,嘲笑她道,“这就是她喜欢他但他喜欢她的戏码么?没意思。” “那是因为你不懂具体细节。”程郁青小声反驳道。 “难道你懂么?” 对上袁琛的眼时,她竟一时间噎住了。他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以至于她都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 “一,二,三……”为了防止尴尬,她还果真这样数了。 见她指着自己数数,袁琛轻蹙着眉,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我在数你有多少根睫毛。” “……” 他狠狠地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脑袋,害的她直抱着额头还不敢叫出声。 程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他为何要打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数睫毛太幼稚了吗? 的确有点。 但也不至于打她。 程郁青轻哼一声,两手叉着腰,一脸自豪地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当然知道具体细节。” 一时还没回神过来她在讲的是刚才的话,脑子里停留的还是她数自己的睫毛…… * 屋内,三人对坐于小圆桌上,聂清颜先是倒了两杯水递予她们,而后拿起杯子浅尝一口,笑道,“玲珑姑娘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我们青岩村只为寻江浊,小女子甘拜下风。” 聂玲珑摆了摆手,谦虚道,“没有的。” “只是小女一直不敢相信阿浊死了的事实,所以便一直寻,一直寻,最终也终于让我找到了。” 她看得出来,聂玲珑心中那份欣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爱之人死去她便千里迢迢去寻,若江浊并未出现在青岩村,她估计仍会坚持不懈地……直到找到他。 聂清颜微垂着眸,掩饰眸中情绪,低声沉吟道,“看来,江浊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啊……” 闻言,聂玲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脸上浮起一片绯色。 “阿浊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江浊下意识地往聂清颜看去,只见她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压根没有一点怒色。 可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不知是如何了。 聂清颜喉咙一哽,许久,才笑吟吟道,“那玲珑姑娘,定是喜欢江浊了。” 而后往他身上望去,对上他那复杂的眼神,她不禁扬起嘴角,调侃道,“江浊,艳遇不浅呢。” “……” 聂玲珑脸上的绯色似是更加红艳,她轻声低语地道,“姑娘不要打趣我俩了。” “难道不是呐?”她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地欺骗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就是恋爱关系,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什么不是? “姑娘,我都省得的。”她顺手拿了颗提子送进嘴里,边吃着边问,“不知二人何时成婚啊?” “清颜……”听到调侃后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丝丝的埋怨。 明明就不是这种关系,她还要这般说!越是这般打趣的语气,他听得越是心如火燎想要赶快解释。 可碍于聂玲珑,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哄她。 这情况,任谁都会这么认为了。可是聂玲珑初次相见便认识自己,他不了解状况也一时不好请她离开…… “所以,你这次来可是要带江浊一起回去了?” “正是。”聂玲珑讨好般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并将两锭银子悄悄给她,悄声道,“希望姑娘能够准允。” 聂清颜将那银子重新还了回去,“你随时都可以把他带走,不用我准允。” 随时都可以将自己带走么……难道自己走后,她就不会有丝毫不舍么? 见江浊耷拉着脑袋,聂清颜眼皮微垂,之前回忆涌上心头更是酸涩得很。 她皱了皱鼻子,音色清冷,“我只不过是救了他一命而已,要走尽管走。” 江浊凝眉,只道,“我不愿走。” 这语气听的,倒是非常不情愿了。 见此,聂清颜耸了耸肩,指着他道,“姑娘,你要说服的是他,不是我。” 随后她站起身,“我如今也见到了你这位故人,那就不在这耽误你们了,我先走了。” “等等。” 她回头看着他,听他讲道,“我与大人签了卖身契。卖身契一日不还,我便一日不离开万木堂。” 聂清颜皱了皱眉,“这有什么的,我让大人给你便是。” 第26章 小吵小闹 “清颜……你要把我丢下了吗?” 她微愣,对上江浊的眼睛时有些心虚,但表面上却是十分平静,淡淡地说了句,“幼稚。” 听到她说自己‘幼稚’,江浊心中更是心如刀割。 她从未将自己当回事,如今自己问她到底会不会将他丢下时,她回应的只是冷淡的二字,“幼稚”。 江浊愣在原地良久,直至聂清颜转身踏出房门。 他落寞地收回目光,感觉到袖子被拉扯,返过头一看,发现聂玲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的衣袖,问道,“是我搞砸了么?” 见此,江浊却没有半点心软之意。他有些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却仍是那种安慰的口吻,“没有,我搞砸了。” 她轻蹙着柳眉,更是细声如蚊,“那,我跟姐姐去道个歉?” “嗯。” * “啊……师姐?” 本想着吃好喝好看完好戏就偷偷离开清茶阁的,结果就巧了,就这么撞上了。 她开门的时候正好聂清颜也走出隔壁的房门,二人面面相觑良久,终是她先开了口。 见到她时,聂清颜倒是有些吃惊,问道,“郁青你怎么在这?” “我经常来清茶阁串门呢,师姐怎么来这了?”程郁青自然地走过去挽着她的手。 聂清颜这才回神过来,她差点就忘了,每每拿茶都是郁青拿的,在这清茶阁也实属正常。 而她…… 她笑了笑,在程郁青却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搞得程郁青都有些怜悯她了。 明明见到聂玲珑就很不开心,还要强装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我……见了个朋友。” 她往回看了看,问道,“那,朋友呢?” 聂清颜顿了顿,而后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语气故作轻快,“江浊在里面叙旧呢,我就先出来了。” 程郁青装作才明白的样子,“啊,原来是江哥哥的朋友啊。” 她垂下眸,轻轻“嗯”了一声。 又闻后处开门的吱哑之声,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忽而抓紧拳头,看向程郁青道,“郁青,我们一起回去。” 她返过头,故意大声问道,“诶,不等江哥哥一起吗?” “不等了,我们走。” “……” 江浊压根就没来得及喊一句,她就直接在自己面前走了。 * 就这样直接被拉着出去的程郁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但能肯定的就是,她与江浊一定是吵架了。 以后都要当老夫老妻过一辈子的,现在还闹小别扭,真是的。 正当程郁青暗暗抱怨的同时,聂清颜却扭过头去不让她发现自己即将夺出眼眶的泪水。 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脸上有些为难,“师姐……你没事?” 她鼻头一酸,只扯开话题道,“对了,郁青,那话本我看完了,我待会给你送来。” 嘴巴几次张开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程郁青只好应一声,“好。” 安慰人对于她来说真的太难太难太难太难了! “郁青想要什么吃的么?” 一听到吃的,程郁青便激动了起来,指着旁边的糕点摊,兴奋道,“芙蓉糕!” 见她欣喜的模样,聂清颜眼神瞬时柔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好,师姐给你买。” 话音刚落,程郁青便提着裙子,飞快跑到那摊子去了。 聂清颜驻在原地,看着到处乱窜的程郁青,看到自己看她时还笑呵呵地招自己过来时,心中烦闷忽而烟消云散。 果然什么在她面前都不如吃的重要。 也果然,有她在身边,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 为她买了一盒芙蓉糕后,便见她将芙蓉糕递在了自己手里,笑道,“师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就能变好的。” 聂清颜愣了愣,“啊?我没有啊。” 她眼里含笑,将盒子的细绳系在她的手腕里,说道,“我看得出的。” “……” 程郁青为其系了个蝴蝶结,而后抬头问道,“师姐,江哥哥的那个故人是他的相好?” 她呆滞地看着程郁青,“什么?” 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她挽着她的手,打趣道,“瞧师姐你那模样,估计就是了。” “我什么模样了?” “非常在意江哥哥的模样。” “……” 担心她想歪,聂清颜向她解释,“我失落是因为江浊要走,并不是因为他有老相好。” “江哥哥要走?” 什么?这么快?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正当程郁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聂清颜叹了一声,想起聂玲珑心中便是苦涩。 “那姑娘不远万里从京城来我们万木堂,可知是有多么不容易,如今将他找到了,也自然要离开。” 对哦,聂玲珑就是为了带江浊回去才出现在这个小村子里的啊…… 她如梦初醒,“啊……” “我将他当朋友,朋友要离开,我自然会难过。” 朋友么? 她自己内心也有些怀疑了,其实内心里也有一种思想在疯狂地生根发芽:喜欢自己的人若是出现了别的喜欢的人,她便会非常不爽。 哪怕自己压根就不喜欢江浊,见到江浊与聂玲珑如此亲密,心中仍是会烦闷。 “那江哥哥若要离开,也定会舍不得师姐的。” 即使知道接下来的发展,自己也不能剧透说以后江浊要走就会带着她一起走……如今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聂清颜微微一顿,会舍不得自己么? 她干脆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抛之脑后,把芙蓉糕重新递还给程郁青,笑道,“你吃,我不爱吃甜的。” “师姐你可千万不要让我。” 之前两串糖葫芦都不在话下,还说不喜甜? 聂清颜见着她即将要戳穿自己的眼睛,无奈妥协道,“行罢,我们每人一半。” “明明是我买给你的糕点,最后却要分我一半,你不会不高兴?”平日里一向护食的她,今日倒是先将买的糕点全给她了。 程郁青摇了摇头,漾开一笑,“若我不高兴了,不就成了白眼狼嘛。” 她终是被她这一句话给逗笑,心也雨过天晴,使之一瞬忘记了之前痛苦的记忆…… 第27章 前世之仇 回到万木堂后,聂清颜便在门口见到江浊,于是先支开她道,“郁青,你先走。” 这种场合她自然不应该出现,连忙答应道,“好。”之后便飞快地溜了。 江浊见程郁青从自己身边经过,又见她缓缓走近,在他一米之余停下。 只见她轻蹙着眉,问道,“那姑娘,你仍把她安在客栈呐。” 犹豫些许,觉得自己仍不能对她撒谎,便实话实说道,“没有,在,在我房间里。” 她早就预料到是这种结果,江浊压根没有银子给聂玲珑租客栈,也就只能往万木堂里带了。 聂清颜点了点头地“嗯”了声,打算走时江浊却忽而拉住自己的手,弱弱地说了声,“清颜,同我谈谈……” 她目光落在被他抓住的手腕上,似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道,“哦,差点忘了,我先去大人那拿你的卖身契。” 怕她又走,江浊抓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清颜……” 压根就没等她拒绝,江浊便直接拉着她的手往晒衣的空地去了。 正临夕阳之际,余晖洒在鲜亮的衣裙里,似是镀了一层金边。两位少年少女立在衣裙边,发丝随着衣裙轻轻扬起。 聂清颜撩了撩发丝,眯着眼抬头看着他,“你要同我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几次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说起,最终只说出,“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她以为要上演‘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戏码,于是便立马伸手打住,“停,你若想解释现在便解释。” 江浊瞥下目光,不敢与她对视,轻声讲道,“我压根就不知道我与聂玲珑是青梅竹马,而且,我现在也肯定不会喜欢她的。” “……” “我真的,自打有记忆以来便只认识你,温忻钰,程郁青,其他人我压根不认识,压根都不熟。” “……” “而且,我肯定不会回去的,再有谁来,我都不会回去的。”他忽然对天起誓,道,“若我刚才所述有半点假话,便天打雷劈!” 程郁青:劈死你! 见聂清颜迟迟不讲话,江浊以为她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终是泄下了气,落寞道,“我明明以为,你很在乎我的。” 她闻言,终是莫名其妙地开了口,“你这什么虎狼之词?” 江浊继续讲道,“我以为,我身旁有一个姑娘,你也会为我吃一下醋的。” 吃醋? 他忽而抓紧自己的肩,情绪略微有些激动,“我真的快要疯了,我那么喜欢你,你难道就不能多看看我么?” 突如其来的告白倒是没让聂清颜反应过来,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只好迟疑地说了一句,“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她已经知道他有未婚妻,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自己呢? 即使自己再怎么付出,也已经玩完了。毕竟,在她心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了。 还有啊,他压根就不知道她与聂玲珑到底有多大的深仇怨恨,如今,她也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江浊渐渐松开,眼角也微微嫣红,道,“是啊。” “没意义了。” * 聂清颜一夜都未睡好,脑中仍在回忆下午同江浊的对话。 江浊竟然喜欢自己,准确地来说,是凡间的江浊在自己仍未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便喜欢上了自己。 明明她完全不想与他有瓜葛的啊! 可是,一想到自己说出‘没意义’时,他那失魂落魄的眼神,顿时心里更加烦躁了。 她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也无法再像平常一样面对他了…… 罢了,聂玲珑下凡转世一事她也未同温忻钰讲,明日醒来后便去同他谈谈罢。 可是她却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个黑眼圈便去见温忻钰了。 温忻钰正检查着堂中药材的缺漏,见到她眼底的青色,面色担忧地问道,“昨日可没睡好?” 她点头,看着排放好在桌上的药材,问,“药材可有缺漏?若有的话我便去采采。” 他笑着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道,“不用麻烦的。” 聂清颜忽的垂下眸去,“我昨日见到聂玲珑了。” 一听见聂玲珑,温忻钰脸色微沉。 她僵着脸,冷声说道,“即使化成灰我也能认得是她把我推下了销魂井。” 仙君若是掉进了销魂井中,重则销魂噬骨,轻则落下永世不得痊愈的病根,而她双目摸不得黑,丧失全部记忆,修为大损成为一介凡人。 如此后果,皆因于她那同父异母的好胞妹,以苟且之手段强与江浊成婚的好君妃,聂玲珑。 她既有脸下凡寻江浊,那自己亦也狠得下心能送她归天。 温忻钰见她拳头攥得十分紧,他用手包住她的拳头,小声安慰道,“好,我帮你。” 聂清颜回过头去,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心中不禁激起阵阵涟漪,连说话声音也比刚才柔了些,“忻钰,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他先是微微一怔,清颜并未说不让自己插手,而是说她自己解决…… 心中顿时消解了郁闷,他扬起唇角,道,“清颜,你变了。” “嗯?” 温忻钰耸了耸肩,看着还有些失落,“变得不要那么依靠我了。” 她先是捶了他一拳,随即捂嘴轻笑道,“其他事情还是要依仗你的。” 其他事情,还是要依仗你的…… 此话直说进他的心里去,这几日因为江浊而带来的坏心情,被她这样一说,全都烟消云散了。 可一想到江浊,他便考虑到她会不会因为江浊而狠不下心痛下杀手,毕竟,聂玲珑之前可是江浊的妻…… 他眼神迟疑,最终还是问了,“若之后你狠不下心来呢?” 聂清颜一顿,而后冷下脸来,想到之前自己被害的种种心中便似是被压着一块巨石。 “她从不值得我怜悯。” 一个将自己置于死地之人,自己又为何要怜悯? 温忻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只说道,“若你狠不下心,那我替你。” 第28章 解毒 可是,她的这些想法在程郁青的一番开导之后,却又完全变了。 她似是能看清楚自己内心里的一切想法,清早一见到自己,开口第一句便是,“师姐,你怎么今日有些不对?” 聂清颜心里一惊,心虚道,“啊?怎么不对了?” 只见对面的程郁青一边嚼着饺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稚嫩道,“有种赶去杀人的架势。” 她的目光如逐渐从脚踝爬到腿上的蟒蛇,让聂清颜不禁战栗。 聂清颜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豆浆,语气都有些飘,“我怎么会……” 可她完全知道啊,自从见到聂玲珑之后,聂清颜便想着怎么给聂玲珑下毒了。而若今日她与聂玲珑碰面了,定会在聂玲珑喝的茶里放毒。 于是,她现在的任务便是阻止这一场悲剧的发生,进而阻止男女主之间为了救与不救女配而引发的矛盾。 她伸着脑袋,整个人都贴在桌子上了,而声音却比刚才小了很多,“师姐,自那聂姑娘进了万木堂之后,你心情就一直都不好,是她与你有仇?” 聂清颜微微挑眉,“怎么可能,一面之缘的人又如何结得了仇?” “也是,”她嘟囔道,“一面之缘也结不了仇。” 这话倒是点醒了聂清颜,她与人间的聂玲珑只有一面之缘,光凭长相就能认定她就一定是天界中化身而来的么? 到底这人界的聂玲珑不是真正在天界的聂玲珑,她只不过是京城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又怎么记得请之前推自己下井的事? 若自己真害了她,那岂不是伤害无辜? 聂清颜忽然抬起眼直视她,认真地问道,“那真有这种一面之缘就发现是之前憎恨之人呢?” “那定是转世的。” 程郁青放下碗筷,慢慢解释道,“如我这种不死之人,见到的人定会有些长相极为相似的,若他的祖宗与我结了仇未报,我也定不会去为难他的后辈。” “就像今日,那芙蓉糕的老板少给了我一块糕点,我也不会百年之后找到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老板曾孙子说你太爷爷少给了我一块糕点,你要还我。” “噗,”聂清颜被这个例子给逗笑,“你还真是,三句离不开吃。” 可她说的这些话也确实有理,若自己将仇恨强加在人界的聂玲珑身上也属实不妥,若真有怨恨也该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也该回到天界时报。 程郁青没有把握自己能说动聂清颜,但瞧她身上杀气逐渐褪去,又回到之前那种和气的模样……应十有八九是听了进去。 于是,她反驳道,“这不是说的很有道理么?” 聂清颜眉梢轻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是,很有道理。” * 程郁青说动了她,让她没了想要动手杀了聂玲珑的心思,可当自己去正厅找温忻钰的时候,见他低着头无比认真地沏茶,怪过角正对大厅时,才发现了刚才被挡住视线的聂玲珑。 聂清颜顿时变了脸,生怕温忻钰下一秒便下了毒在茶中,便立马跑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茶壶。 见他略微一惊,聂清颜轻摇着头,小声说道,“她不是。” 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让自己来,而后往聂玲珑方向走去,并为她沏了杯茶。 她客气地问道,“玲珑姑娘不来医馆就诊,来我们万木堂是有何事?” “我,我是来找阿浊的。”她也识相,知道江浊定没有同房主人说自己暂住在这等事,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 聂清颜眼神掠过一丝呆滞,随即转瞬即逝,她礼貌地笑道,“姑娘莫急,他恐怕脑子有些混乱,所以还没有同你一起回去的想法,你不要把他逼得太紧……” 聂玲珑见面前二人紧紧相依,那姑娘还握住那少年的手,毫无疑问就是对恋人。 她时不时地偷偷往那处看去,三番几次才加以确认,心中也悄悄舒了口气。 原来,即使阿浊喜欢聂姑娘,聂姑娘也早已成为人妻了啊…… 想着想着,却觉得脑袋昏沉,眼前模糊一片,天旋地转找不清东西,她伸手去摸,也没握住什么来。 突而心肺一哽,喉咙也逐渐顺不上气来,她连忙按着总抽抽的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这是怎么了? “啪!” 聂玲珑忽然昏倒在了桌上,而随之从手中掉落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聂清颜心中大喊大事不好,上前察看她的鼻息,却发现微弱至极,若不劝温忻钰救恐怕奄奄一息…… 她表情凝重,看向他道,“先救醒她。” 温忻钰听此脸色顿时变了,明明清颜应是得偿所愿却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明明也希望她死,又为何现在翻脸让他救了? 难道她终究是因为江浊,所以对聂玲珑心软了么…… 见温忻钰迟迟没有反应,聂清颜小声训斥道,“糊涂!她只是转世。” 他心中愤愤不平,“若没人安置她怎会下凡来?还作这江浊的青梅?” “……”她缄默,此言甚是,若聂玲珑未决定下凡来找江浊,又怎么投胎成他的青梅竹马? 可终将人归人,神归神。 温忻钰继续道,“无论是天界还是这人间的聂玲珑,对于我们来说终将是个祸害。若不除后患无穷,我寝食难安。” 她脑袋逐渐清醒,也渴望自己能让温忻钰理性。于是,她跪在他面前,认真说道,“大人,身为神医应救死扶伤,而不是做伤人性命之事。” 闻言,温忻钰心中却是复杂得很,本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让清颜解气的事,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让清颜高兴,还得到了她的一顿数落。 “郁青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介凡人,丝毫没有天界的那个聂玲珑有半点关系,若杀了她岂不是无辜?”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她推你入销魂井,害你入深海牢,你如今却……” “不是她。”聂清颜笑着摇摇头,“所以,大人把她的毒给解了。” 第29章 爱的回应 他眼里似有万千思绪,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你终究是为了江浊放弃了心中仇恨。” 她蹙着眉,心中仇恨从未放弃过,而她决定不伤害这个聂玲珑也并不是因为江浊,而是…… 聂清颜摇摇头,解释道,“我决定不伤害这个聂玲珑,原因是郁青。” “郁青?”这倒是温忻钰从没有想到过的,究竟郁青能说出些什么话来,让清颜能够改变主意? “是啊,”一想到那只鼓着腮帮子的小松鼠,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她同我讲,若是百年前的仇恨施加于后辈身上,那简直是不公平。冤有头债有主,仇要报也要找到头儿再报。” 他闻言忍俊不禁,“没想到,郁青能教你这些东西。” 她也跟着笑,随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神里蕴着坚定,认真道,“所以啊忻钰,郁青都懂得这些道理,我们又为何要糊涂呢?” 温忻钰沉思片刻,终是妥协答应了下来,走到聂玲珑跟前,手掌放在她的面前,将她体内的毒全部吸收到自己手中。 片刻,他收起衣袖,淡淡瞥了眼沉睡的聂玲珑,只道,“若清颜未开口,恐怕你早已死了。” 她自然地挽住温忻钰的手,侧头看着他,点头应和道,“是是是。” “等她醒之后就让江浊与她一起回去,到时候就我们三人过这幸福又平淡的生活。” 他完全可以想象那种情节了,他赚钱,她与郁青一起逛街买菜唠嗑,没有江浊的介入,他们的生活一定能过得十分开心又无忧无虑。 一想到这,温忻钰的嘴角微微翘起,满脸洋溢着幸福,“好啊。” * 正当聂清颜搀扶着聂玲珑走出正厅时,却看到正厅不远外站着江浊。 她先是愣了愣,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皆尽收他的眼底,顿时心里慌了起来。 即使也没酿成大错,也终究是动了杀人的心思,而且刚才温忻钰也下了毒,见江浊愤恨的眼神,想必也是动了怒。 她让温忻钰先扶着聂玲珑到自己房中,“忻钰,你先将她扶到我房里,我跟他说明白之后便再过来。” 温忻钰不好过问,只好听话地先行离去。 只剩她与江浊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终是她上前,对着他复杂的眼神,“你都看见了?” 他点头,却仍无想说话的意思,只想听她该如何解释。 她也逐渐平静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讲述给他听,之后便破罐子破摔,“如你所见到的,玲珑姑娘与我有怨,忻钰为打抱不平,便下毒置她于死地。” “之后我便后悔了,想着不杀她了。所以,你若要保住她的性命,你们就赶紧回去。” 话都说完了,他仍是迟迟没有说话,她被他盯着心里实在发毛,于是便打算趁机就走。 结果,擦肩之时被他一手拽住手腕,侧头看着他时,却见他眼角微红,“你喜欢温忻钰,是吗?” 刚才见她挽着温忻钰的肩,二人还对视微笑着,这画面实在让他觉得刺眼,却又想要盯着看清楚。 她转了转手腕,却被他抓得更紧。 她疼得皱眉,“是。” 她喜欢温忻钰,难道他看不出来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但还是麻痹自己觉得清颜不喜欢温忻钰,所以仍抱着一丝幻想,一丝她会喜欢自己的幻想…… “放手,你弄疼我了。” 他不敢放,若他放了,她就真真正正从自己眼皮底下走了。 江浊只是松了松,但仍是环住她的手腕。 她被抓得不耐烦,只说道,“江浊,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值得回应的。” 她从不愿按照剧情来走,不愿再发生之后的悲剧。她只想好好陪着温忻钰,好好地在这万木堂过日子,不想同他有一段什么爱恨情仇的纠葛。 “你出现之前我便喜欢上忻钰了,所以我不能回应你,抱歉。” 自从上次江浊向自己表达心意之后,聂清颜纠结了许久,仍是决定要同他讲清楚,若不明不白反而给他一丝生机。 她不愿这样。所以,她道,“我不喜欢你,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 聂清颜的话句句传入他的耳中,句句扎在他的心里。他无脸再抓住她,只好慢慢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正厅。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即使是后辈,即使是转世,她也无法原谅也无法再爱上江浊。 坠下销魂井,囚入深海牢,不仅有聂玲珑的功劳,也有他的放纵。 若他不放纵聂玲珑欺负自己,自己也不会落到那般下场。 如今他的转世来到青岩村,即使是转世,即使是凡人,她也不愿与他有半分瓜葛。 救他一命已经算是她最大的仁慈了,如今已有人找上门来,那就让她带走他,好好历完他的劫之后继续回到仙界中当他那冷血无情的玉君。 总之,从此以后,都别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了。 * 可程郁青却不希望这样,她最终的目的,可是要撮合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的,若男女主产生了间隙,那她岂不是要嫁给温忻钰了? 她醒来时找了大半个万木堂,都未瞧见一个人影,直到回到原点,才看到温忻钰拉着聂玲珑走了过来。 是的没错,温忻钰拉着聂玲珑,只不过用了辆牛拉货的板子装着她…… 他嫌弃到这种地步,连碰都不想碰她…… 程郁青故作大惊,“大人,你这……” “哦,”温忻钰放下担子,“江浊的贵客在堂内晕倒了,于是我便把她带来到清颜房间休息来了。” 可真大好心。 谁知道他是不是下毒后就把聂玲珑放在她房间里准备晚上抛尸呢……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而后抬头对他天真一笑,道,“那我来,女孩子之间也能更照料些,大人先去忙罢。” “啊?”温忻钰轻皱着眉,似是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好,辛苦你了郁青。” 待他离开之后,程郁青才悄悄用手凑在她的鼻间,感受到她的鼻息之后才长舒了口气。 第30章 调解小天才 果然,他们的计划变了。 如今聂玲珑没死,江浊也没被赶走,事情也正在她的计划之中。 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也只是小打小闹,也就不会闹决裂了…… 一想到这,程郁青看聂玲珑都看得更顺眼了。 她将聂玲珑搁置在房间里,还顺带为她盖好了被子。可待出门想找聂清颜的时候,正好就对上了垂头丧气朝自己方向走来的江浊。 怎么最近天天都能碰到他? 躲不过咱就上!反正他们两个人的事问谁都一样。 程郁青装作不解地走了过去,满脸疑惑地问,“江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啊?”听到有人唤他,他立马回过神来。 程郁青见此眉头蹙得更深,心中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最近江浊老是心不在焉常常走神,连她喊他都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难道,自己对聂清颜说的话她压根没听,她的劝说计划失败了? “你没事?” 江浊缓缓地摇了摇头,却又没同她说些什么。 草,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低气压的日子了。自从聂玲珑来到万木堂之后,聂清颜便总看江浊不顺眼,也没再给他们好脸色看。两个小情侣闹别扭,自己都要受牵连。 谁愿意看板着脸的木头?虽然长得好看,但同她吃饭若面无表情的话,着实让她心中不安,难以下咽。 于是,程郁青为了能更好地让自己吃得下饭,想着先打探他们二人的情况,再出谋划策。 她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江哥哥,你今日怎么这般心不在焉的?” 江浊垂下眸去,低低地说了声“没有……” 这怎么看都像是有。 她轻挑眉梢,很快想到那方面去,也便那样问道,“可是师姐同你闹矛盾了?” “……”他低头不说话。 见他沉默,程郁青确信一定是闹了矛盾,便安慰道,“师姐这人就是面冷心善,有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面冷心善么……江浊心中却不是这样认为,她的善良与温暖全部给了温忻钰,而自己从始至终在她面前只得到了一份凉羹。 “对了,那个玲珑姑娘还在师姐房间里呢,江哥哥要不要去瞧瞧?” “不,不用了。”若他真去瞧了,恐怕清颜更生气了…… 正当他准备走时,程郁青又喊住了他。 他回头看着小姑娘叉着腰,有些不争气地看着自己,“江哥哥,师姐就是因为你与玲珑姑娘而闹脾气呢。你若好生解释清楚你与玲珑姑娘的关系,师姐定会同以前一样待你的。” 聂玲珑么…… 的确,自从他安排清颜与聂玲珑见面之后,她便对自己冷眼相待了。本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惹她不高兴了,没想到…… 江浊忽然觉得程郁青就如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仅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还会为在不经意间消除他的心结。 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为何说的话却似有魔力般句句令他想去相信…… 他的眼睛这才微微发亮了起来,试探性地问,“真的?” 她颔首,“当然是真的。”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江浊耳中又响起刚才清颜说的话语来…… “我不喜欢你的。” …… “可是她,” 程郁青等他“可是”了那么久,也没等到他继续讲下去。 哎,跟他讲话真的好累! 程郁青轻叹着气,只道,“你不要通过语言去感受,要通过心去感受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少年,话就说到这了,你自己慢慢悟。 她拍了拍他的肩,随后拿去见师姐为由应付他就离开了。 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就看他会不会把握住机会了。 * 今日正是去拿茶的日子,即使没有温忻钰催,她也算准了日子去清茶阁。 好几日没见到袁琛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正好趁着拿茶的机会同他讲自己发生的事。 她太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和自己唠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聂清颜是局中人不能多聊,而袁琛这个局外人,倒是可以唠唠。 况且,自从生日之后他们二人便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虽然只是单方面认为,但是袁琛这么一个能蹭吃蹭喝还能嗑瓜子唠嗑的富裕朋友,她宁愿不要脸也要跟着。 今日清茶阁倒是人少,走进去后发现并无顾客,王小二在一心擦着桌子,而四周望去都没看到袁琛的影子。 她蹙眉走上前去,问,“你老板呢?” “在上面偷偷喝酒呢。” 喝酒怎么可能没有她!程郁青二话不说就提着裙子往楼上跑去。 她打开门,发现袁琛微微错愕地看着她,手里正往杯中倒酒,再不反应过来就要溢出来了…… 程郁青连忙指着喊,“快撒了!” 袁琛转过头去,连忙放下酒壶,嘬了一口酒后抬眼看着已经到他对面的程郁青。 “又来干嘛了?” 她顺手拿过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找你唠唠嗑。” 袁琛眉梢轻挑,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随后托腮看着她,眼神迷离。 “哦?讲。” 她略显得意地道,“前几日师姐与江哥哥闹矛盾,我以一己之力化解二人矛盾,” “哦?” “我可真是个调解小天才。” 他是见过自恋的,却是没见过会在他面前自卖自夸的。 不过是程郁青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她可奇怪得很。 这样子的奇怪,也让他觉得很有趣…… 不过,她刚才说调解聂清颜与江浊的矛盾?之前来清茶阁也说是看他们二人的好戏,还说是谁喜欢谁的戏码…… 她这样子,是想撮合聂清颜与江浊罢…… 于是,袁琛直接问,“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撮合他们两个?” 程郁青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因为,因为江浊喜欢师姐啊。” “可是,温忻钰也喜欢她,你怎么不撮合他们两个?” 程郁青顿住了,她一心全放在撮合江浊与聂清颜了,殊不知还有个温忻钰,还有个袁琛知道温忻钰也喜欢聂清颜。 她该怎么编? 她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脸迷惑,“我,我不知道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 第31章 你先哄谁? 程郁青挑了挑眉,只道,“我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知道了之后我还是会希望师姐和江哥哥在一起。” 况且,她本来就知道温忻钰也喜欢聂清颜,不还是得撮合男女主么……? “为什么?” 虽然温忻钰也好,可谁让温忻钰是该死的男二呢?谁让她自己也非得与温忻钰产生关系呢? 所以她得在那场悲剧发生之前让聂清颜先喜欢上江浊,到之后也不会因为这场乌龙和她闹掰…… 见程郁青低头不语,袁琛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在她的沉默之中愈演愈烈,直到忍耐不住想问时,却被她一下打断。 “这还能为什么?我更看好他们两个啊,他们俩更配啊!” 她是永远都和他解释不通磕cp是如何的快乐的。 可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袁琛自己都没意料到自己悄悄舒了口气。 他恢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抬头看着她,问,“那若我和温忻钰起矛盾了,你会先争谁?” 听到这句话时,程郁青扭过头去诧异地看着他,差点把自己给呛住。 程郁青拍了拍自己,缓了会之后,道,“你俩起矛盾关我屁事啊。” 他们又不是主角,二人起矛盾也不会影响剧情发展,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可不要去哄呢。 调解聂清颜和江浊就已经够累的了,如果任谁的矛盾都要她来解决的话,她岂不是天天愁得脑袋都大了? “那江浊同你不熟,你也会去哄。” 咋听他说的话,倒是觉得委屈了? ?? 程郁青一脸问号,可仔细一想,任谁听到自己关心江浊,定是会以为她喜欢他。 她扶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狡辩,“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句句逼问,连身子也更靠前了些,似是非常想要得到自己的那份答案…… 她脑子一转,抬起头对上他的眼,毫不心虚道,“因为师姐很在意他啊,他们两个都是嘴硬心软的,定要有人先开口。” 袁琛顿了顿,随即来了一句嘲讽,“你师姐还真普度众生,关心温忻钰还要关心江浊。” “我不管!反正在我眼里,师姐很关心很在意江浊。我就要撮合他们俩!” 诶,不对。这人怎么隐晦地说聂清颜脚踏两条船呢? 一听这话程郁青就急了,义正言辞地拍了下桌子,争道,“你可别在我面前说她坏话!” 头可断,血可流,女鹅不能被欺负。如果被欺负的话她就没有好吃的葱油拌面了…… 袁琛冷笑一声,果然温忻钰说的没错,这小哭包还真是聂清颜的小跟班,说都说不得,一说就急。 他也不再计较那些,淡淡地喝了口酒,道,“所以,温忻钰和我都比江浊与你更亲密,若我们二人起了矛盾,你争谁?” 怎么又扯上这来了? 既然绕也绕不过去了,程郁青便答道,“那要看谁对谁错嘛。” 反正她是帮理不帮亲,谁对争谁。 他却说道,“有些事情不分是非,两个人都对,你该争谁?” “别为难我好不好?” …… 见程郁青不回答,袁琛伸手就抢她桌前的那盘绿豆糕,“别吃了。” “诶!”她着急地回道,“哄你哄你!” 他微微一惊,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她,“什么?” 她说的不是‘争你’,而是……,‘哄你’。 “你们俩闹别扭了我先哄你,行了。” 见他眼神呆滞,手中抓盘子的力也小了许多,程郁青趁机将盘子给抢了回去,紧紧地护住那盘绿豆糕。 见袁琛无意再抢,她也安心地舒了口气。 看她那份模样,袁琛抿了抿唇,止住脸上的笑意。可嘴上却淡淡地说,“不够真心。” 程郁青轻哼一声,耍赖道,“你不是只要我说争你就行了么,管我真不真心。” 算了,也不与她计较。 见她一直环着那盘糕点,袁琛叹了口气,妥协道,“我不抢了。” “那你不早说。”程郁青这才松开,夺走他桌前的酒壶,为自己倒了杯满当的酒。 袁琛不禁感叹,“你倒真是,比我还会喝。” 开玩笑,之前日日在程旭的酒窖子里泡,时不时地偷来一壶喝,早已练得千杯不倒了。 何况,清茶阁卖的是果酒,压根就不会醉。 程郁青眼神有些得意,自豪地道,“那是,那得看看是谁。” 还真是完全不谦虚,给点色就可以开个染坊。 他惬意地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你看的好戏如今怎么样了?” 好戏?程郁青愣了一会,过了些许才明白他说的是上次三角大戏。 “还能怎样啊,就我之前说的,因为聂玲珑他们俩闹了矛盾呗。” 袁琛顿了顿,道,“听着倒没你说的话本有趣。” 一说到话本,程郁青更是气不知道从哪儿出,那话本最终仍是悲结局。不仅太子妃无人怜惜;他的侍卫也被当作是蛊惑皇帝之人,最后被他毒酒赐死。 那么好的开头结果烂了尾!看完之后,程郁青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待她倾吐完之后,袁琛不禁扬起唇角,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越瞧越觉得逗人。 不,只要看到她,他就忍不住地开心。 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每每在程郁青面前的笑脸总是他最真情实意的,与她在一起他心中也是真真正正地开心。 侧头见她托腮,头上的那对蝴蝶钗轻轻颤着,明明没那么好看戴在她头上却意外地合适…… “那侍卫一路陪他走到龙椅,朝夕相处却还是没换来太子的信任。你说说,太子是不是无情的狗男人?” 袁琛顿了顿,只淡然地回答道,“坐拥江山之人,定是心怀天下,百姓在先。所以,太子这么做情有可原。” “皇位之争,靠的就是揣摩猜疑,即使是再亲密之人,最终也会分道扬镳。” 程郁青心中膜拜,袁琛若是皇族之人那定能活到大结局,而自己……一个只知道吃的饭包压根就活不到一集。 还好自己没穿到皇宫里面去。 这算是她最后的一点慰藉了。 第32章 江浊争气了 傍晚,叶影摇曳在房内地板上。屋内点着几盏亮灯,而程郁青、聂清颜等四人正坐在聂清颜房间里。 没错,他们在等聂玲珑啥时候能醒来。 而且,偏偏还要拉上她。 程郁青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有些哀怨道,“师姐,我好饿。” 聂清颜为了等聂玲珑醒来,可是连晚饭都没做。她今日到目前为止只吃了清茶阁的一些点心,如今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后悔了,早知道在清茶阁吃饱了再回来。 聂清颜垂下眸来,柔声道,“郁青,待会我为你煮碗面吃。” 还没等她应声‘好’呢,就听到屏风里头聂玲珑的叫唤。 “阿浊?阿浊?” 三人皆看向江浊,江浊望了眼聂清颜,起身缓缓走了进去。 在里头,看不见他们的神情是如何的,只听江浊声音淡淡,“起罢,大人找你。” 随即听见甩被与穿鞋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到他们二人走了出来。 刚落座,便听温忻钰问道,“玲珑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她面色惨白,脸上却仍挤出一道笑容来,微微对他行了个礼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头晕目眩的,没想到睡到了现在,给你们添麻烦了。” 而聂清颜却漫不经心地玩着指甲,时不时听着他们虚伪的对话,只道,“玲珑姑娘什么时候回去呐?可别在万木堂赖着不走了……” “不不不,我不会的,”聂玲珑不经意往江浊方向看去,“只是……” 只是,她一日未劝服江浊一起走,便死待在万木堂。 四人自是皆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不过皆未揭穿罢。 玲珑道,“姑娘若是介意,我便出去租个客栈。” 这话说的,听着倒是聂清颜欺负她来了。明明是她自己死赖着江浊不走,身上又没银子住客栈,江浊才可怜让她住自己房间里的,现在听着,怎么像是聂清颜故意赶她走似的? 程郁青不禁皱了皱眉,聂清颜肯定不敢说介意,她这话说得竟让人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闻之,聂清颜一笑,笑得格外天真烂漫,“姑娘的主意甚好。” 一听到这,程郁青抿了抿嘴,想忍住不要笑,却还是不禁笑出声来。 原先她以为聂清颜会碍于面子乞求温忻钰留她下来,结果,她直接就顺着聂玲珑的话把她赶出去。 只要万木堂没有聂玲珑,她们就能多几天安宁日子,若是以后她住进来了,聂清颜愁眉不展定是连做饭都会难吃。 聂玲珑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却自己掉了进去,连忙转了说辞,楚楚可怜道,“可是小女身上早无银两,阿浊如今也不同我回去,我……” “我帮你备车马,你自己回去。” 江浊这话,可是明摆着他完全没有想同她一起回去的意思了。倒是让聂玲珑左右为难了。 闻言,聂清颜眉头微微一挑,却压根没有惊喜的模样。江浊偶然瞥见她淡淡的表情,心中失落感油然而生。 而温忻钰却道,“江浊,玲珑姑娘可是为了你不远万里来到青岩村,况且,你的归宿并不在我们万木堂,既有人带你回家,那便回罢。” 温忻钰自然是想让江浊跟着聂玲珑一起走,他可巴不得聂玲珑现在直接拖着江浊离开万木堂。 江浊脸色一沉,语气冰冷,“我说了,我不回去。” 他劝不动,只轻轻叹了一声。 聂玲珑见此,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结果,江浊下一秒就道,“你哭我也不会回去的。” “……” 自己说的话,江浊还真听了进去。 程郁青垂下头,藏住勾起的唇角,心中更是窃喜。可小表情却被温忻钰收进了眼底。 见之,他轻蹙着眉,不知刚才清颜的话是有多戳中她的笑点,让她笑到了现在…… 江浊是铁了心不回去了,聂清颜神色稍缓,“你真不回去了?” 他顿了顿,而后轻笑道,“既然你舍不得,我为何走?” “谁说我舍不得的?!”聂清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他扭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就是舍不得。”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不仅自己攻略自己,还特别硬气地为她拒绝了所有的暧昧。 程郁青是万万没想到,前几天还是个木头怎么今日就开了个大窍? 说话吊儿郎当的,倒是有些袁琛的模样…… 聂清颜怒瞪了他一眼,满脸无语,她到底是说了什么让江浊这么认为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点儿不舍,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定也是有感情,可也不至于直接在大家面前说出来…… 怪丢人的。 聂清颜反驳道,“自己不想走,还扯出这种蹩脚的理由。” 他含笑不语,脸上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而看向聂玲珑道,“玲珑姑娘,父母之命恐在下不能赴约了,还请姑娘另选心仪之人,不必在江某这棵树上吊死。”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对不对啊,玲珑姑娘。” 他的话语明明那样平淡,却是让聂玲珑觉得格外冷漠,格外陌生。 收住难过的心思,聂玲珑垂下眼睑,道,“江老将军……他不行了……。” 江老将军? 众人视线转移到江浊身上,而本尊听完后却并未动摇,只道,“人终有一死,他死重于泰山,定有众人缅怀,不需要我这被抛弃的棋子回去。” 被抛弃的棋子? 程郁青这才明白,江浊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万木堂之前的记忆了,也有可能,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还有,他那偌大的江府,也是有人承他大业的,我又何必回去?” 话音刚落,屋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没反应过来。 她之前认识的江浊,何时说过这般硬气的话来?何时有这么争气过? 转过头去,她见江浊目光温柔地看着聂清颜,眼眶中似是隔了一层水雾,而后淡淡一笑。 “我心里亦也有人了,终难再许玲珑姑娘了。”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来是何意了。闻之,程郁青暗暗开心,这个江浊啊,终于为她争气了一回! 第33章 难堪 此话一出,倒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他心里有人,自是都知道是谁,当所有人将目光转向聂清颜处时,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他这番情话,让聂清颜格外难堪。 而聂玲珑,一听这句话眼泪便再也没憋住,轻轻呜咽了起来。 她聂玲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若不是因为自己要被逼着去选秀怎么会以这理由跑到这里来?又怎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僻之地受这些村民们的羞辱? 若是没将阿浊带回,她自己一人回去恐怕难逃进宫的命运…… 想到这,聂玲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大人,你就让我留下来。” “若,若阿浊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此时的聂清颜仍以为她是在逢场作戏,暗讽道,“待在京城可是比待在这好太多,姑娘为何要硬赖在这呢?” 一时间聂玲珑还没有反应过来,因哭得太用力身体还在发抖,一张好看的脸都哭花了。 程郁青表示十分可惜,若自己不知道聂玲珑呆在这是因为不想进宫选秀,估计还会很可怜她。 她硬要赖在这,自是因为有江浊这一联姻底牌,她自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躲过进宫选秀。 虽然现在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程郁青也蛮可怜她的。不过她清楚,她绝对不能开口让聂玲珑留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她是最不可能让聂玲珑留下来的。要不是因为聂玲珑的挑唆,程郁青又怎么会给温忻钰下药?又怎么会导致她那样悲惨的结局? 所以,即使聂玲珑现在哭得再惨,她也不会上前为她说一句话。 程郁青垂下眸来,默默地盯着脚下的地板。耳中充斥着聂玲珑的哭声,令她思绪更加烦乱了。 于是,她抬起头,凝眉看着地上抽噎的聂玲珑,语气清冷地道,“别哭了,吵死了。” 在迎上他们莫名的眼神之前,程郁青便先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被这样一训,聂玲珑也乖乖地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江浊,一脸不知所措。 温忻钰也被这样闹够了,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暂且让姑娘先住几日罢。” 于是,温忻钰也站起身,无奈地看了一眼江浊便也离去了。 * 前脚刚走,后脚聂清颜便跟了上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忻钰,对不起。” 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她,眼里皆是悲伤,口中却仍说着,“没事。” 聂清颜走到他的前面,低声说,“我拒绝了他。” 拒绝了?他眉梢轻挑,抑住心里即将蹦出来的喜悦,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嗯……” 聂清颜忽然牵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试探地问,“忻钰……你生气了对不对?” “……没有。” 她轻笑,道,“你这样,就像是个闷葫芦。” 见温忻钰不出声,聂清颜便勾着他的手指摇晃着,娇声道,“生气就生气嘛,你要同我说你生气了啊。” 她可从来没对别人这样撒娇过。 他是第一个。 温忻钰渐渐扬起嘴角,语气温和,“我不生气了。” 自从听到她说拒绝了江浊之后,他便不生气了。 聂清颜挑了挑眉,听到他不生气了也渐渐舒了口气。 她轻声哄他道,“我知道今日江浊让你很难堪,可我也同他解释清楚了,他也许只是在气聂玲珑而已。我不会喜欢他的。” 温忻钰神色渐缓,恢复往常温柔的模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走,我们去厨房给郁青煮点面,”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忽而侧过头去笑问,“忻钰,你看话本吗?” 随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本书来塞在他的怀里,“这故事非常精彩!你看看。” 她压根就没问他同不同意,也罢,她也不需要问自己同不同意。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去喜欢。 温忻钰接过话本而后攥在另一只手上,一手牵着她往回走,笑吟吟地应了声,“好。” “走,我给你和郁青煮面吃!” * 肚子咕噜噜的,程郁青趴在桌子上,垂头看着在桌子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她伸出手指挡住它的去路,而后拿出一颗花生放在它的前面,在它惊喜地回去找同伴将食粮一起搬回去时,程郁青一下子拿起来丢回了垃圾桶。 她一直都很无聊。聂清颜虽同她关系好,但如今温忻钰和江浊都围着她转,自己也不好意思找她。而袁琛在清茶阁也忙得很,总打搅他也不好…… 话本也被聂清颜拿回去了,手上的话本全都看完了也没啥意思,消遣的东西没有,娱乐的玩伴也没有,她也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打发时间。 她恐怕饿出幻觉了,竟然闻到了猪肚鸡汤的味道。 鸡汤香味越来越浓,充斥在她的鼻间让她更觉得自己身处幻觉之中,直到外头的敲门声才让她惊醒。 “郁青?你睡了没?” 还真是有鸡汤喝! 程郁青猛地坐起,而后飞速跑到门前给她开了门,随即又快速地将她手中的面捧到桌子上。 完全没被注意到的聂清颜无奈地踏进门,坐在她的旁边,捏了捏她的手臂,笑道,“你还真是,到底是有多饿,连我都看不到。” 程郁青一门心思在嗦面了,见她问便回答道,“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竟然闻到了鸡汤,没想到还真有鸡汤喝。”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聂清颜弹了下她的额头,眼里含着宠溺,“对不起啊,今天还带你一起去凑那热闹。” 其实就是她心中害怕,怕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所以才带郁青一起去的…… 她摇摇头,“换来这份面和这碗汤也不错。” “不是,”聂清颜露出愧疚的表情来,“我知道今日让你想起了师父,所以……” 程郁青一顿。 她刚才那不耐烦的话语,竟被聂清颜放在了心上。 瞬时感动涌上心头,她放下碗,伸手紧紧抱住了聂清颜。 “怎么了?” “我感觉你太好了。” 以至于以后那件事情发生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34章 我走了她怎么办 她噗嗤笑出声来,“我当然要对你好啊,你可是我妹妹。” “你可别对我那么好,”程郁青看着她,眼里含着迟疑,道,“我怕我以后惹你生气,你就该恨我了。” 聂清颜敲了下她的脑袋,“怎么可能?你再怎么样我都不会恨你。” 怎么不可能…… 她叹了口气,明明该是自己要自爱守本分,却说让她不要对自己好…… 之后错误的明明是自己,该亡羊补牢的也是自己,却让她及时止损,亡羊补牢。 真是可笑。 程郁青笑时却比哭时还要难看,她慌乱低下头去,不让聂清颜瞧见自己难看的表情来。 “傻子,”聂清颜忽然抓住她的手,温和地同她讲道,“你做错事情的时候我不应该恨你,而是应该教你何为对错,教你迷途知返,这才是我该做的。” 教她何为对错,教她迷途知返…… 在她亲眼看见程郁青与自己心爱的人行同房之事时,她真的会这样做么? * 温忻钰本来喜笑颜开的,可一瞧见袁琛那阴沉的脸便收起了笑容。 预料到他此次前来必定没有好消息,便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紧蹙着眉,将父亲送来的信口述予温忻钰,道,“父亲传来信说,二殿下造反了。” 什么?温忻钰转过头去,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你是说,忻辰反了?” 他应道,“是啊,自你至万木堂之后,他没有你的管束更加为非作歹,甚至还偷学禁术……” “荒唐!”温忻钰气得拍桌站起,想到自己糊涂的弟弟就心中寒凉。 袁琛一脸淡定,环着胸看着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可一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时,温忻钰又重新默默坐了回去。 袁琛见此,只道,“你不先行回去管好二殿下的话,以后你的位子都要被他给抢走了。” 如今到底是魔界众人重要,还是聂清颜重要,难道温忻钰会不知轻重么?他自是知晓自己必须得回去看看,可是…… 袁琛瞅着他,调侃道,“要不,你直接带她一起回去呗?” “不行。”他态度坚决,绝对不能让清颜回到魔界再想起那些伤心之事了,往事已成过往,他不愿让她记起。 看着被儿女情长牵挂着的温忻钰,袁琛又无奈又生气,“那若是魔界大乱,你又如何对得起你的父亲?” 可他道,“若是我走了,清颜怎么办?” “……” 见他不语,温忻钰又提到了程郁青,“袁琛,你好好想想,若我走了,郁青又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照样吃好喝好睡好,一点都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摇摇头,“只有不在意的人,才会不放在心上。她们不会的。” 见他顽固,袁琛也不愿再同他吵,于是不作言语。目光只落在桌上的书。定睛一看,心中觉得它有些眼熟。 他呆滞地指着桌子,道,“这话本……” 只见温忻钰惊奇地转过头去问,“你知道?” 见他惊讶的模样,他估计猜出是什么书来了,舒了口气道,“知道,小哭包带着我一起抢的。” “小哭包?” “就是你家那小姑娘程郁青。”袁琛坐在旁边,有些鄙夷地打量着他,道,“我倒是没想到,小姑娘们喜欢这种也就算了,你也会拿来看。” 温忻钰低下头,指尖触碰在话本上,有些走神道,“清颜喜欢的,我都会尝试去喜欢。” 见此,袁琛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一片痴心。” 若他知道,连程郁青也同自己一样不看好他与聂清颜的话,不知又会有多失落多伤心。 “这话本可是讲的太子与侍卫的爱情,这你也看?” 温忻钰转过头,浅淡地瞧他一眼后道,“你不也看了么?” 袁琛立马否认,“诶,我可没有。我知道那是因为小姑娘说给我听的,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看的。” 他挑了挑眉,点头应和,心中却不以为然。 “听闻你万木堂又接了个姑娘?” 温忻钰拿书的手一顿,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就头疼,“怕她生事,便留下来了。” “生事?” 他打开书本,垂头叹了声气,道,“若再不将她留下来的话,恐怕我也要同郁青一样气得摔门而去了。” 小丫头生气了?袁琛轻蹙着眉,能有谁让她气到直接摔门就走啊? 袁琛只觉好笑,微微勾起唇角,笑着问道,“生什么气呐?那姑娘惹她了?” 况且,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同其他人结怨的啊… 温忻钰迷茫地摇了摇头,回道,“不清楚,女孩子家家的恩怨,我又怎么懂?” “不对,”袁琛摇摇头,“她与聂玲珑压根就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会有恩怨?” 其实是见过的,他记得她还在自己的清茶阁看他们的好戏呢,不过依她之前那模样,也不像是讨厌那姑娘啊…… 温忻钰心不在焉地回道,“有可能瞧她便瞧见了以前的自己罢。” 见他沉迷于话本之中,袁琛也不再愿意继续讲下去。 他瞥了瞥不远处桌子上那两颗鸡蛋,又瞧着温忻钰杯中的清水,问道,“你并未泡茶又何来茶香?” “哦。”他眼皮微抬,指了指桌上的茶叶蛋,道,“兴许是郁青送来的茶叶蛋让你闻到了茶香。” 茶叶蛋?难怪这小丫头三番两次到清茶阁要茶叶,原来都拿去做茶叶蛋了啊。 他微挑眉梢,走过去拿起那颗茶叶蛋,盯了会后藏进了袖中。“我说我给你的茶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原来全被那小哭包霍霍完了啊。” 温忻钰放下话本,抬起头道,“她愿意就让她去做,小姑娘嘛,反正我也不经常喝茶。” 袁琛却轻哼一声,“我可不愿意把我这么珍贵的茶叶给她浪费呢。” 那么多盒茶叶,竟全被她给拿来做茶叶蛋的原料了,他不好好说她一顿可不甘心。 温忻钰却压根不在乎,“我愿意,反正也是给我的茶叶,郁青想拿来干什么我便就让干什么。” “……”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还争起程郁青这小丫头来了? 第35章 茶叶蛋 闻言,袁琛却嘲讽道,“我以为你心里只装着聂清颜,小姑娘就不理不睬了呢。” “哦?”他微微挑眉,头却又低了下去专心看自己的书,也暗讽道,“我也以为你与她相处久了,也会懂得谦让谦让。” 他何时未谦让她?他可处处让着她处处顺着她这个小祖宗。 “我可一直都让着她。” 闻之,温忻钰语气却是不可思议,“哦?” 瞧他显然是不信自己,袁琛直言道,“她在你面前一套一套的,在我面前简直就换了个模样。” 他怔了怔,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说明她真心把你当朋友。” 袁琛一顿。 那悠悠的语气,却在不经意间点醒了他的迷津。 袁琛不自觉皱起眉来,“你怎么,帮她说话了?” 他眯了眯眼,回道,“我一直都向着郁青的。” “切。” 真心当朋友么…… 他忽然想起小姑娘生辰那晚,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完后顶着双红肿的眼睛,委屈巴巴地问他一句,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见他出神,温忻钰继续说道,“郁青不同我们亲近,同你更放松些,你别老气她,多顺顺她。” 袁琛这才回过神来,不屑地说了一句,“谁气谁啊……” 明明是她气自己啊,真是的…… * 交代完事情之后,袁琛却并未先行回去,而是在万木堂转悠着。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感觉今日若没看见小丫头,估计晚上会睡不着。 他不自觉地往厨房方向走去,心中就有一种她就在厨房的直觉。也果不其然,在厨房门口便闻到了熟悉的茶叶蛋的香味。 袁琛推开门,瞧着面前粉衣少女手拿勺轻轻舀起一颗蛋来,闭眼闻了闻后便灿烂地笑了起来。 少女的袖子被交叉挽起,露出洁白又细嫩的手腕。而发上戴着的蝴蝶钗随着她朝自己走来轻轻颤动着,如同两只飞舞的蝴蝶。 见她站在自己面前,袁琛也收回目光,问道,“你在干嘛?” 程郁青将鸡蛋举在他面前,“看不到么?煮茶叶蛋啊。”随即便又走了回去将茶叶蛋放进了碗里。 估计刚才的气还没消呢,袁琛凑了过去,问道,“怎么?你的好戏不好看到让你生气了?” 她回头望着他,“大人把今晚的事都告诉你了?” “你这模样看都看得出。” 程郁青叹了声气,解释道,“是因为我嫌她说话不好听,搞得让别人以为我们万木堂的人欺负她一样。” 是个人都知道要点脸,可她不要脸。 大家都说得那般明显,她却还要装作未听见一样。哭着鼻子说要跟着江浊,非要在万木堂住下…… 树要皮她却不要。 听她埋怨了一大堆,袁琛却忽然笑起来,“你倒是真讨厌那姑娘。” “大概这时辰也好了,”程郁青用勺子舀出一颗蛋放在碗里,然后递给他,眼里似是放着光,“你试试,我做的茶叶蛋真的人人都夸。” “你说的人人,也就温忻钰他们几个。” 她边剥开蛋壳边送进他的嘴里,“你尝尝,真的。” “……” “怎么样?”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袁琛声音淡淡地评价,“……还可以。” 她却像是得到了重大认可般,满脸倨傲,“我就说还可以。” 细细咀嚼着鸡蛋,他一瞬觉得,这些茶叶给她用来做茶叶蛋也不算是浪费的了。 程郁青没发现他发呆,背过身去轻轻摩挲着手指,道,“我什么都不会做,但论做茶叶蛋,这世上可没人比我做得好。” 袁琛调侃她,“什么都不会,自夸倒真是会。”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程郁青急了,可脑子里却也想不起来自己会什么。 哼,即使她是个女炮灰,她也能煮出最好吃的茶叶蛋。 她低下头小声反驳,“我还会煮茶叶蛋。” 即使再小声也被袁琛听进耳里,他忽然拉着她,让她转过身来,问道,“我问你,你常常来我清茶阁拿茶,就是来泡茶叶蛋的?” “呃……”程郁青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眼神。 袁琛微扬起唇角,十分期待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还真是啊?” 她忽然反问他,“你的茶叶甚好,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茶叶蛋,你说对?” “嘴贫倒是很会,可本公子并不吃这套。” 她真怕袁琛以后不再提供茶叶了,便温声哄道,“那以后我向你拿茶的时候给你带茶叶蛋吃。” 他无言,只盛了碗冷水,却被程郁青一手拉下,“那水不能喝。” “谁说我要喝的?”袁琛忽而抓住她的手,在她还未回过神之际将她的手放在了冷水里。 “……” 她自己都不在乎手指被烫到,他却莫名在乎起来。他一声不吭直接将她的手冲凉,倒是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程郁青忽然抽开手,慌乱地摆了摆:“没啥没啥,这有啥的。” 袁琛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硬让其在冷水里泡,冷声道,“明日若指尖起了个水泡,又要来我清茶阁碰瓷了。” “我看着是那种人么?” “你本就是这种人。” 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郁青试探地抬头望着他:“那,这事你看妥不?” 他抓的力度轻了些,仿佛是在抚摸,搞得程郁青痒痒的。 可袁琛却摇头,道,“我可没答应这事。” 程郁青被他这模样给搞生气了,两根手指挑起水来,正浇在他的脸上。 袁琛猝不及防地被浇了脸,反应过来后倒也不怒,只松开她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无奈道,“倒也不用恼羞成怒。” 没见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程郁青只觉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恼羞成怒呢。” 袁琛忽然勾起一抹笑,道,“若你明日陪我去钓鱼,我便答应给你茶叶。” 钓鱼?那不就是说有鱼吃了? 程郁青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那,那能给我一条么?” 现在在她心中,茶叶已经远远不比鱼重要了。明日若有鱼吃的话可以让聂清颜去做红烧! 第36章 按十字 程郁青等了一天,直到晚上戌时才在万木堂门口瞧见了袁琛的身影。 一身玄色衣裳的俊秀少年,此时正垂着脑袋,踢着路边石子,慢悠悠地朝自己方向走来。 怎么如此颓丧? 她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停住。待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嫣然一笑。 “怎么?我们的袁大公子今日是被哪个姑娘给甩了?” 清脆的女声传到自己耳中,随之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小鹿眼。 月光照在她长睫上,如镀了一层温柔的银光,让他也不自觉地柔下声音来,“我身边哪有什么姑娘。” 程郁青眯了眯眼,环着胸上下打量着他,“那你又为何垂头丧气?可又是清茶阁有人碰瓷来了?” 可是,上次见有人碰瓷,也从未见他这般失落罢。 袁琛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她知晓他不愿谈此事,便也就作罢。 忽而,她从背后将鱼竿和木桶递在他的手中,而后背着手,笑道,“我就知道万事靠不住你,于是我便先准备好了。” 他垂下眼,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鱼竿,忽而勾起嘴角,道,“你还真想着钓鱼来了。” 她一下就警惕起来,“难道你要放我鸽子?” 此刻的小丫头,像极了快要炸毛的野猫。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她炸毛的脑袋,眉眼弯弯,“不会。” 被这么亲密的举动吓得连忙退了几步,见她退后,袁琛这才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大胆…… 他收回手,轻咳几声,“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头上有灰擦了擦而已。” 有灰? 程郁青伸手摸了摸,也没见自己手上有灰。 这人到底今天怎么回事?连编个理由都这么不会编? 她伸手指着他,“我知道我有魅力,但你可别爱上我。” “……” 袁琛此时此刻十分想不认识面前之人,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她的额头,“想得美。” “我可是很认真的,”程郁青跟着他的脚步,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你啊,可千万别喜欢我。” 她的命运到死都是与温忻钰牵绊着的,无论是喜欢别人或是被别人喜欢,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袁琛垂下眸,顿了顿,只轻声嘟囔道,“谁会喜欢你。” * “袁琛,你到底会不会啊?” 也摸不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二人租了小船游到湖边,在湖中心不知等了许久都未瞧见鱼竿动过。 程郁青撑着腮,蹲在旁边呆呆地看着静谧的湖面,湖中未有一点涟漪,怎可能会有鱼? 袁琛瞥了她一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别急。” 她嘁一声,“你还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轻挑着眉,“我鱼线可是放在了湖里。” 那不都一样么?都还不是钓不到鱼。 “钓鱼本就是不能急于求成的,你得慢慢来。煮茶叶蛋都知道煮的时间越长鸡蛋越香,怎么钓鱼就这么耐不住性子?” 不是,是她在这坐着啥事都干不了,坐在这打瞌睡还在这喂蚊子,还不如在床上睡大觉。 程郁青挠了挠胳膊,“鱼也该白天钓,晚上鱼儿们都吃饱睡觉了,你又怎么钓的了?” 她挽起袖子给他看自己手上的蚊子包,蚊子包又红又痒,有的还被她挠破了皮。 袁琛立马放下鱼竿,‘啪嗒’一声倒是把程郁青的睡虫彻底吓没了。 他突然凑过来也吓得她一机灵,只见他拉着自己的手,低头细细摩挲着手上几个蚊子包,而后轻轻用指甲盖按了个十字。 程郁青并没有感觉到痛,反而却觉得有些痒,不是被蚊子咬得那般,而是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弄得她心痒痒的。 她想挣脱开,却被袁琛又拉了回去,直到在所有的蚊子包上都按了十字印后才松开她。 程郁青低头看着他的杰作,有些无语,“你好幼稚。” 他却仍专心地欣赏着,说道,“你看,这连起来还有些像勺。” “……”十分无语。 她放下袖子,而后继续撑着下巴,垂头看着那湖面。 “你过来。” 不经意一出声,让程郁青猛地抬起头来,她愣愣走了过去,坐到他旁边去。 她的眸光闪了闪,“干嘛?” 袁琛目光也在那湖面上,用手轻轻拉着鱼竿,不经意说了句,“蚊子不会咬你。” 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程郁青如湖面平静的心,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这片骇浪很快就消停了下来,伴着湖边蛙声和芦苇荡,她渐渐又犯起了困。 脑袋忽然被人拉了过去,而后靠在某人的肩膀之上,她皱了皱眉,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后便睡了下去。 有蚊子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她不耐烦地伸手去赶,见此,旁边的少年捂住她的耳朵,耳旁传来他手心的温热,也逐渐让她觉得安静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程郁青醒来时远处日光初探山头,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在她的长睫上落下浅浅的阴影。 她惺惺地睁开眼,揉了揉酸胀的颈脖,迷糊道,“天亮了啊。” 旁边的人轻轻“嗯”了声,桶中有鱼儿剧烈拍尾声,惹得她往前凑了凑。 “一,二,三……”她看着桶里的四条鱼,莫名心情舒畅。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一晚上都没睡啊?” 袁琛鄙夷地望了她一眼,“你打呼那么响,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明明就是他带自己熬夜要钓鱼的,现在怎么嫌弃自己打呼噜了? 程郁青怼回他,“要不是陪你钓鱼,我估计昨日就不会在这睡了。” 他垂下眸,眼里含着些许失落,“那你完全可以让我带你回去。” “鱼怎么可以不要呢?”她还要拿去做红烧呢! 闻言,袁琛沉默不语。 果然,什么都没有比吃的更重要。 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也了解她的德性。可是,今日听到这话时心中却似是被巨石压住般,莫名压抑得很。 发现他的异样情绪,程郁青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耍赖的?” 袁琛闻之,索性将桶放在她的面前,“你要拿便拿罢。” 第37章 落水 她摇摇头,“我只要一条就够了,其余的都归你。” 那还想得真周到。 “袁琛,你看!”她忽然指向某处,“那是不是荷花啊?” 他转头望去,果然在另一侧湖边,有一片的荷花。炽热六月,莲花仍还含着苞。清晨露水含在荷叶中,悄悄落在湖面里激起小段水花。 “袁琛,我们去采莲子。” 莲子?她是真愚蠢还是脑子今日懵得很,荷花都未开好,又怎会产出莲子? 他无语地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去嘛!” 还没等他说她蠢,程郁青就抢过他旁边的船桨,怒气道,“你不划的话,那我划。 可她还是想的太简单,当自己拿起船桨时,却不如袁琛划得那么轻易,反而吃力地很。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划动了,却搞错了方向,往莲花处更远些了。 她只好再哀求袁琛,“袁琛,我们划过去。” 袁琛叹了口气,也没解释花里并没有莲子,任着她的性子乖乖地划了过去。 小船轻轻游在莲花从中,鼻间有荷叶的清香,晨光照在露珠上犹如颗颗宝石般,她伸手去喷,指尖即刻沾上一点湿润,而后啪嗒一声落在了水中。 他微眯着眼,慵懒问道,“你是在采莲子还是在采露珠啊?” 她剐了他一眼,“管我做什么呢。” 袁琛耸了耸肩,也没再管她。而是惬意地躺在船里,双手靠在脑袋后边,闻着浅淡的荷花香渐渐地进入梦乡。 …… 梦里,有个烦人的小丫头天天蹦蹦跳跳的在他旁边,一会缠着他做菜,一会儿又牵着他到处乱跑…… 程郁青本想让他划得近些以更好看荷花,转头却见他早已睡着了。 这人睡觉时还带着笑意,也不知他在做什么美梦。 她无聊,在这片含苞待放的荷花之中压根就没有莲子。她想站起来瞧瞧,结果船却晃了晃。 小丫头拉着他跑了很久,直到累得喘不过气之时,她却松开他的手,渐渐往远处跑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袁琛猛地睁开眼来,看她站起,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你站起来干嘛?” 被他这样大声一吼,更是让程郁青重心不稳。最终扑通一声朝一方倒了下去。 “啪!” 随着溅起巨大的水花,她整个身子也掉进水中。 糟了! 见此,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将她捞起,将她放在自己怀中,狠狠地拍着她的背。 “咳咳咳,咳咳咳。” 程郁青疯狂地咳嗽,水呛进鼻腔直到喉咙,使得她极其难受,半天也没有缓过来。 晨间湖水寒凉,身着的衣裳也早已湿透,不知觉浑身发抖起来。 袁琛也湿漉漉的,却还是一门心思地拍她的背,让她将水全给咳出来。 待她缓了些之后,才重重拍了下她的背,骂她道,“小丫头你是真把命当儿戏。” 她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大喊道,“要不是你吓我,我怎么会掉下水里啊!” 她说话带着哭腔,似是有很大的委屈。虽然也是自己没站稳脚跟的缘故才落下水中,可是,自己都这般难受了袁琛还要训她,一下子便激发起了她所有的酸楚。 袁琛愣了半天,缓了缓气,细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程郁青擦干眼泪,眼睛和鼻子哭得红红的,像极了急眼了的小兔子。 他见她这番模样,更是柔下声来,“我的错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她背对着他,有些怨气。 袁琛低下头去,小声地说出原因,“我以为你要跳河。” 跳河?世界上任何有一个人会想去轻生,她程郁青也不会想。 况且,女炮灰可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没有完成任务又怎么可能死? 她转过头去,语气仍是有些抱怨,“我怎么可能去跳河?你是存心要吓我的……” “没有……” 他是真以为程郁青要像梦中一样离开他了……不知道为何,若是眼里未有她的身影,心中便会莫名惴惴不安,直到看到她时才安心些。 袁琛垂下眼睫,呆愣愣地看着她湿透了的裙角,“对不起。” 说这话时,语气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他委屈什么劲了?明明落水的是自己该委屈的也是自己好不好? 程郁青仍背对着他,轻哼一声,“我要告诉大人去!” 就如小孩子告状般,平日的话估计袁琛还会怼回她一句说‘温忻钰可管不了我’,可现在…… 他不作言语,见此,程郁青才发现他心中是真的内疚,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也是自己的原因,如果不站起来的话就不会重心不稳掉下去了…… 这些,其实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侧头瞥了眼他,正好尽收他的眼底。袁琛的目光顿时让她再次慌乱转过头去。 干嘛!怎么自己心虚起来了?振作起来程郁青,你没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随之听到他讲,“你站起来干嘛?” 面对他冷冰冰的语气,程郁青还是怂得低下头去,别扭地说道,“只是,只不过是想看看莲花里到底有没有莲子而已。” “这么矮的莲花,你还要站起来瞧瞧,可真是活该!” 被他这么一说,程郁青一肚子气打不出来,哼出气声,说话却还是怂,“我,我就是想瞧瞧啊……” 这人怎么给个甜枣打个巴掌啊?刚才还一脸愧疚地跟自己说对不起,现在咋又开始骂她起来了? 还好这水浅,只是呛了几口水,若是水深,照她在水里张牙舞爪的样子,估计能活着都够呛。 微风从袖中吹入她的体内,她不禁地抖了抖,却还是硬气地狡辩,“如果你没喊的话,我就不会掉下去了。” 袁琛往岸上划去,听到这话时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是啊,自己看到她站起来就联想到她要跳湖呢? 明明自己心里也知晓水不深,为何看到时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她要轻生,要离开自己呢…… 好像不知不觉的,程郁青就是他心里不可替代的存在,也是不可缺漏的存在了。 第3第8章 怎么都落水里了 袁琛搀着程郁青回到万木堂,正好碰上了同样湿漉漉的三人。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直到程郁青在看到聂清颜的那一刻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闻言,聂清颜连忙扶着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一晚上都没回家还弄成这个样子?” 她委屈地看了袁琛一眼,却因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不小心失足,掉,掉下水里了……” 袁琛拉回她,只道,“她衣服早已湿透,在这吹风容易受凉,待大家都回去换身衣裳再讲这些。” 随后,便先行拖着程郁青进了万木堂,压根就没有给程郁青和聂清颜诉苦的机会了。 聂清颜一不在,她便又恢复往常模样,侧头看向他,问道,“师姐又为啥落水了啊?” 她,江浊还有聂玲珑同时从外边回来,而江浊背上还背着箩筐,估计都刚从河边洗衣回来。难道他们三个都洗衣服把人给洗进河里了? 袁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脑中努力回忆起书中的情节来,自聂玲珑进了万木堂之后便处处作妖,在聂清颜和江浊去洗衣时一同跟着去洗,结果生歹毒之心将聂清颜推入河里。 江浊急于求救,一下跳入水中,在河中人工呼吸,结果唤醒了她之前痛苦的记忆…… “你怎么回事啊?”见她一直愣愣地盯着前面,袁琛以为她魔怔了,连忙晃了晃她。 程郁青回过神来,“没有,我在想事情而已。” 在想待会该怎么在温忻钰面前陷害他? 闻之,程郁青立马拒绝,“开玩笑,我怎么会!” “看你这模样肯定是了。” 她什么模样了?程郁青气得直叉腰,“我什么模样了!你可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那我待会就和大人告状去!” 本来没想着在温忻钰面前说他坏话的,既然他这么想,那她也就让他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 “怎么都落水里了?” “就他!”程郁青指着后处的袁琛,愤愤道,“大晚上的还去划船!” 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后,几人便齐聚一堂开始吃起了早饭。 因小姑娘们都落了水,就只有温忻钰一人无恙,今日便是他来做早点。他也不擅长,也就只有一锅白粥和一点咸菜将就了…… 待温忻钰问起程郁青为何今日跟着袁琛还会落水时,她愤愤地看了袁琛一眼,将脏水全泼在他身上。 袁琛无奈地解释,“拜托,别在我这泼脏水好么?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摘莲子,一脚踩空落入水里的。” “……” 事实是这样子,可也没必要这么快就戳穿…… 她反驳,“要不是你吓我,我怎么会重心不稳掉下去啊?” 温忻钰看着面前二人,像极了两个无理的小孩子吵架,而自己就是耐心调解二人的父辈…… 他按了按太阳穴,“袁琛,你别老欺郁青。” 闻言,袁琛微微一顿,不再继续开口反驳,心里也似是默认是他吓到她致使她落水了…… “清颜怎么今日也……” 面对温忻钰的提问,她先是沉默,硬是喝完了一整碗的白粥。 待喝完想再盛一碗时,江浊想帮她盛,她却将手中的碗拿得紧紧的,另只手抢过他的勺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没说,聂玲珑倒是先行解释了起来,只听她委屈道,“是因为姐姐她在河边洗衣时不小心被石子滑倒,失足掉进了水里……” 被石子滑倒?失足?这种狗屁话除了她自己信还有谁信? 察觉到聂清颜的白眼之后,温忻钰倒是明白了所有。显然,清颜落水可不是她说的一场意外了…… 她这话一说,倒是激起了程郁青的回忆。女主落水后想到的不是之前的痛苦回忆,正是之前被推入销魂井之后,被江浊救出的记忆! 这,这不是天都成为他们两个人的助攻了么? 她其实还得感谢聂玲珑这次作妖,要不是因为她故意推聂清颜,聂清颜又怎么可能会想起江浊的前世也救过她? 只要自己在她耳边吹吹风,她对温忻钰的心便会动摇,到之后那件事情无可避免发生之后,也不会造成决裂的地步…… 聂清颜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见此,温忻钰眉头蹙得更深,他看向江浊,问道,“江浊,真如聂姑娘所说那般?” 江浊表面平静,“我那时站得远,我也没看清。” 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温忻钰也就此作罢,“罢了罢了,人平安就行,吃饭。” 人平安就行…… 当耳畔响起这句话时,聂清颜愣了好一会儿。什么叫人平安就行?他明明看出不是聂玲珑所说的那样,也明明猜得出是聂玲珑陷害自己,如今却想就此作罢了? 她心中的一口怨气,他明明都看得出,却不帮着她出! 越想越气,聂清颜猛地站起身来,筷子重重放在桌上,说了句“我吃饱了,”后就挥袖走了。 这举动倒是让默默吃饭的程郁青吓了一跳。这这这,激动啥呢这?咸菜都要掉了! 她本是默默地吃着白粥,因为自己让袁琛平白无故受了委屈而感到愧疚,现在被聂清颜这样吓了一跳,倒是差点身子往后仰去。 袁琛自然地伸手撑住她的背,让她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她转过头去看向他,只见他立马松开手,继续垂着头。 程郁青更加愧疚了。 聂清颜出去了,江浊自是也不待下去了,默默放下碗筷,道,“我也吃饱了,先行告退。” 他们几个人的修罗场如今已经和程郁青无关了,她悄悄瞥了眼袁琛,在他准备站起身时也跟着站起身,随后便拉着他一起走。 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时,程郁青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一直帮亲不帮理。” “……” “其实你不说我是会在大人面前打小报告的人,我就不会说的。” “……” “袁琛,我没有总是想陷害你,也没有说只要你说了我什么我就会和谁告状的。所以,你不要把我想成是一个很坏的人……” 第39章 风 寒 她那番扭捏模样,像极了犯错的小孩子朝自己唯唯诺诺地道歉,还生怕自己会不原谅她一样。 其实自己刚才不说话,是因为他不喜欢饭桌上吵闹,吃饭喜欢一个人安静着吃,没想到倒是让小姑娘觉得自己是失落了。 而温忻钰总是说自己在欺负小姑娘,他早已司空见惯了,压根就不会因为此话而感觉难过,只是懒得反驳罢。 没想到,小姑娘倒是很愧疚了。 他垂下眸挡住眼里情绪,抿了抿嘴压抑着扬起的嘴角,“哦?是么?” “抱歉啊,”她挠了挠头,“以后咱俩的事咱俩解决,我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了。” 见他不信,程郁青连忙竖起四指发誓,“真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状了。” 袁琛瞧她那模样,一瞬努力维持的表情终是没绷住。 “扑哧”,他笑出声来,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姑娘,怎么这么紧张呐?” 她哪紧张了?程郁青立马否认,“我,我可没紧张。” 可说出的话却是结结巴巴的,她羞愧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垂下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了,又被他抓住机会调侃自己了…… 她还以为袁琛会真的生气呢,结果还是装的给她看罢了! 程郁青心中暗自骂了他好几十遍!臭袁琛!坏袁琛!害得她丢脸丢到地缝去了! 袁琛忽而挑起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倒是有几分暧昧。 她被迫与他对视,只听他问道,“你是真怕我生气啊?” 程郁青愣住了,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怎么找借口反驳,她本来想说自己怎么可能会怕他生气,可是她说不出来。 她的确,刚才怕他因为这件事而生气,怕他因为这件事而不和她来往…… 她怕失去袁琛。 “袁琛,我是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她开始认真起来,“感情需要维持,需要在破裂的时候及时解释,若我放任着你那莫名的情绪放大,恐怕你会再也不理我。” 她会调皮,会不讲道理,可当发现他有一点点情绪时,她便会立马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试探,再认真地乞求原谅。 就像是犯错了的小狗,察觉到自己犯了错,便会委屈巴巴地趴在主人的脚上摇着尾巴…… “阿嚏!”还没等到袁琛说话,程郁青便打了个喷嚏。 打完一个,还连打了好几个。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是怕你生气,所以你生气了没啊?” “还在气着。” 那般轻快的语气可倒不像是还在生气呢,程郁青顿时舒了口气,眉色稍缓,微微勾起唇角,安然笑道,“那就好。” 袁琛满脸迷茫,而后又笑出声来,“我生气你还那就好?” 她嫣然一笑,“我可和你相处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生没生气啊。” 兴许是因为她自认为对他很了解,让袁琛觉得有些窃喜,他调侃道,“那你怎么不知道我压根就没生你的气呀?” 闻言,程郁青顿了顿。在她一脸茫然的时候,袁琛摸了摸她的头,轻笑着,“小姑娘,你还得多了解了解我。” 他的话已经完全没听进去了,程郁青只感觉他那厚大的手掌轻轻地触摸自己的头发,偶尔耳根处也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倒是让她觉得发烫得很。 她连忙捂住一只红耳朵,退后几步,“我,我先走了。” 有时候程郁青会想,她真把袁琛当普通朋友么? 若真是普通朋友的话,这种略微亲密的举动,她为什么又会心动? * 慌乱跑回房间之后,程郁青只觉全身寒凉,脑袋却是昏热得很,她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却也没比出来是自己的手热还是额头热。 此时喉咙也十分干涩,她坐下喝了好几杯水也没见得好,她难受地蹙眉,随后往床上躺了下去。 结果一躺便躺了整整一天。 醒来时,她看见聂清颜焦急地看着自己,直到自己睁开眼,才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郁青被她扶起,“师姐,我睡了多久了啊?” 她拧干湿毛巾,敷在程郁青额头上,“你可睡了整整一天,真是傻孩子,凉怎么不多添点衣?” 程郁青知晓自己是为何会这么难受了,她这身子不同那些仙界魔界的,湿衣服穿了这么久还吹着风,肯定会着凉…… “师姐,你也落水了,有没有着凉啊?” 她垂下眸来,想起江浊在自己落水后将他的衣服脱下盖在自己身上,不禁红了脸颊。 “我没有。” 见她娇羞的模样,程郁青便猜出了些什么,调侃道,“也是,有江哥哥在旁边,定不会让师姐着凉的。” 一提到江浊,聂清颜红到了耳根,紧张地反驳,“管他什么事啊。” “好,不管他的事。” 聂清颜越想心中越是跳跃,连忙转开话题,“袁琛也真是的,带你出去玩还不好好照顾你,以后你别跟着他了。” “师姐,这次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袁琛很照顾我。” 闻言,她蹙起眉来,“今日食早膳时不还说是因为他吓你,你才落了水么?” 程郁青摆了摆手,“那只是想让大人说说他罢。” “所以是你自己落了水?” “是……”她挠了挠头,而后问起她来,“师姐,你看着倒不是自己不小心。” 一想到今天早上之事聂清颜就恼火,怎么会有聂玲珑这样的白莲?明明是她故意推了自己一把还狡辩说是自己不小心掉的? 也不知她安什么好心,自己落水还要拖自己一起下,果然,只要是她,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是耍着心机的狡猾。 她叹了声,“我怎么可能会往河里跳。” “啊那,”程郁青抓着她的手,“既是别人推你的,那可得去和大人讲讲清楚。” 聂清颜眼神落寞,“算了,再怎么说,他也不会为我争理的。” 这话说的,倒是像两个小情侣闹了别扭。准确的来说,聂清颜对今天温忻钰的冷淡很不满意。 这不是天助她么! 0第40章 我都记起来了 “师姐,是不是玲珑姑娘推的你啊?” 对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神,聂清颜不禁承认,“我知她讨厌我,可我没想到她还是这种人。” “什么是还?” 聂清颜心中暗自腹诽,上次推自己下销魂井,这次推自己入水,是仙界的聂玲珑还是人间的聂玲珑,到底还是同一人,都一样的恶毒! 她揉了揉程郁青的头,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以后啊,你离她远些。” 闻言,程郁青却无所谓地咬了口苹果,道,“我本就不喜欢她。” 闻言,她皱着眉头,问道,“郁青为何不喜欢?” “第一次见时,她便故意让大家难堪,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的人我都不喜欢。” 程郁青忽而展开笑颜,“师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 聂清颜愣了愣,若自己说不喜欢聂玲珑的话,忻钰也会这样说么? 长睫掩住目中情绪,回忆起今日他无所谓的模样,不禁失笑。 程郁青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只拉着她的手,讲道,“师姐,以后我不搭理那玲珑姑娘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么?” 她摇摇头,“师姐不愿说我也不会去问。” 而且,自己也知道聂清颜为什么讨厌聂玲珑啊,这点信息她都已经掌握了,也没必要。 而在聂清颜心里,更是与温忻钰再比了一遍。不知是为何,自从落水之后他那般冷漠,到现在她都对他很失望。 反而对江浊,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同于拒绝时对他的感情,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感动。 “郁青,我都记起来了。” 程郁青没听懂,“什么?” 她转过头,认真道,“我好像恢复一点点记忆了……” 这信息倒是她不知道的,程郁青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是那丧失的一点点记忆么?” 聂清颜并不是完全失忆,而是从掉入销魂井至在万木堂苏醒前的那段记忆记得不清不楚。爱之深忘了却,恨之切却刻骨铭心。 所以,她忘了天界玉君,也就是江浊的前世对她的好,唯独记得聂玲珑将她推入了销魂井。 主角记忆破碎,还需她这个不重要的炮灰慢慢点醒。 聂清颜点了点头,“是,今日落水让我想起我掉入销魂井那会。” 她屏息凝神,等待聂清颜继续讲。 “今日江浊跳下水救我时,我脑中忽然想到在销魂井里,也是有这么一个人挽着我的腰,给我渡气。” 渡气??就说明男女主亲了! 程郁青压抑住咧开的嘴角,摇着她的手,一脸期待道,“然后呢?” 她垂下眸,开始沉思起来,“我在想,救我出销魂井的,到底是不是忻钰……” 难道温忻钰真的是捡了漏的?程郁青倒是记不清是谁救的女主了,之前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女主本来喜欢男二的,突然就喜欢男主了?没想到现在…… 零碎的岛屿终于找到了海洋,簌簌而落的树叶终于归了根。她也终于找到了真正救自己的人。 那之后呢?聂清颜会因为温忻钰不是救她的人而不去爱他么? 她也是穿越之人,为何会爱上温忻钰,是因为和自己一样知道温忻钰的结局。 她可怜男二的悲惨遭遇,可怜他爱而不得,所以选择温润如玉且爱她的温忻钰,而不是身心皆虐她的江浊。 程郁青试探地问,“如果不是呢?” 聂清颜一时间也没想好如果不是忻钰救她,自己又该怎么才好。 她继续问道,“那师姐是觉得救你之人并非大人,而是江哥哥?” 聂清颜慌乱低下头去,有些心虚,“我,我不知道。” “师姐,”她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江哥哥喜欢你,大人也喜欢你,你,选谁啊?” 被她这样一调侃,聂清颜立马脸红起来,“郁青!你在说什么嘛!” “不是吗?”她托腮盯着聂清颜羞红的脸,“大人和江哥哥对我和对师姐可都是不一样的,虽然也待我很好,可明显是待我如妹妹,而待师姐啊……” 聂清颜低下头,“郁青,你别调侃我了。” 她侧头瞥了眼,“我觉得江哥哥对你是真的好。” “第一次见时,便是他背着你上山,即使气喘吁吁也不敢喘大口气,满头大汗也没有一句怨言,那时我便问,你是不是他很重要的人……” 这些压根就是聂清颜所不知道的,她一路睡上山,根本就没多在意背她上山的江浊会有多辛苦…… “那,他回什么了?” 程郁青微微勾起唇角,一脸看热闹的模样,“他只道,‘她只是我的救命恩人。’” 果然,听到这句话时,聂清颜便愣住了会,显然是对他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那句话一说出,聂清颜便觉得自己心中涩到喉咙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吗?” 她语气中失落尽显,程郁青见此,连忙安慰道,“也许是江哥哥觉得自己卑微,配不上师姐罢。” 他连吃她醋都不敢,都怕她会生气,每次做什么事,都怕她会不理,心中又怎敢觊觎呢? 闻言,聂清颜怔住了。江浊的确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只要她露出稍微不快的表情,他便会立马问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生怕是自己的原因…… 愧疚之情充斥整个心脏,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心中十分酸楚,总觉得自己对待江浊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师姐?” 见她发呆了许久,程郁青不禁抱怨道,“师姐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没有没有,”聂清颜立马解释,“不是没将你话听进去,我在听呢。” 她撑着头,小鹿眼眨了眨,目不转睛看着聂清颜,问道,“师姐,你到底选谁啊?” “……” 她在犹豫。 按她的性子,若是心中肯定的答案肯定脱口而出,而不像现在,顿了许久也没说出来选谁。 不像现在,还生硬地扯开话题,“我当然,当然是选我喜欢的人。” 程郁青本想还问,她喜欢的人是谁,可是见她不想回答的模样,也没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