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戮》 第一卷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新书求推荐!) ctu公司,深夜,三楼,一间装饰精致的房间内。 17岁的学生工白云飞静静地坐在一间床上,一双狭长的凤眼,流光异彩。望着窗外琳蓝满目的商店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含羡慕与期待,自己何时可以像他们一样挣很多很多的钱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从小白云飞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一直是他的奶奶把他抚养长大。奶奶对他格外疼爱,只要白云飞一不开心,奶奶总会从外面买一些零食哄他开心。 奶奶开着一家衣店,衣服制作的非常古朴、精致,可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奶奶的实体店。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于购买网络上虚拟店铺所呈现的衣服,所以奶奶的店铺收入微乎其微,依靠着微薄的收入奶奶一点点的把白云飞喂养成人。 随着白云飞一天天长大,奶奶年事渐高,逐渐力不从心,无法供他上学。白云飞也不忍奶奶劳心劳累,经常向熟人咨询哪里招人工作,不管工作多累、多脏,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做下去。以至于许多人都认识了这个朴实的小伙子,只要有工作就会马上介绍给他。 ctu是一家国内知名的智能软件开发公司,因为一个保卫工作人员辞职离开,所以空出一个工作岗位。经过熟人介绍,白云飞踏入了这家从高中时代就梦寐以求的公司,心情溢于言表。 今天,是他第一天值夜班,因此格外兴奋。 许久,白云飞感觉身心有些疲乏,走到床前,脱下一双不知穿过多久的皮鞋,鞋面已经有些开裂了。白云飞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梦想着自己将来的生活,或平淡、或走运发了大财,他的路还很长,不管有多难走,他不会放弃,正如奶奶的店铺即使被淘汰,依然坚持着那份品质。那份被视为愚不可及的守候…… “滴——滴——” 公司的警报器不知何故突然响了起来,白云飞神色一紧,赶忙跑到二楼的监控室,查看引起警报拉响的源头。透过监控,他看见四楼的游戏设计软件实验室流起了一道道白烟。 “不好!着火了!” 白云飞拿起门口的灭火器,快步走上四楼。 “嘭!” 推开房门的刹那,一团火海瞬间淹没了白云飞,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累,身体无力的倒在地板上,然后被大火慢慢吞噬,只是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感觉有一快不知名的东西砸入了自己脑袋…… 翌日,ctu公司总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公司发生一起严重的意外爆炸事件,职工白云飞为挽救公司财产,不幸身亡。 回到家,白云飞的奶奶打开电视,听到消息立马受到惊吓昏了过去,仰面倒地不起。隔壁邻居听到异响,马上冲了进来把老太太送到了医院,所幸抢救及时,老太太平安无事。 之后,ctu的领导听闻消息亲自到医院看望白云飞的奶奶,并给了老太太一笔抚恤金,耐心的安慰开导,让她可以安享晚年。可奶奶将他们的钱通通扔在了地上,因为在奶奶心里,再多的钱,也远远无法弥补她对孙子的爱。 秦朝齐地临淄,一排水花将一个年轻男子拍在了岸边。 “时代环境同化!宿主生命重启!各项系统正常!三秒后启动!”年轻人的脑海中一枚智能芯片悄然运转起来。 “三!” “二!” “一!启动!” 年轻人身体一阵抽搐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河上,一条船缓缓的划过来。一个小女孩赤着脚丫,在水中轻轻地拨弄着浪花,远处似乎有个类似人的形状倒在岸边。小女孩待父亲游至附近,定睛一看果然有个人躺在河流岸边。 “父亲,你看岸上有个人?”小女孩瞧着岸上的人,转头对着船头掌舵的父亲喊道。 父亲听到女儿的喊叫,摆弄船舵,急忙把船靠了过去。 “喂!醒醒!你还活着吗?” “谁,谁在喊我?” 白云飞的脑海中许多陌生的古代人物、古代画面纷乱地出现。直到耳边传来呼喊声,白云飞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蹲立着一个身着素白色长裙,腰间系着丝带,头戴发簪的清丽女孩正在试图唤醒自己,而她旁边站立着一个面容干瘦,皮肤黝黑,穿着灰色紧身短衣的中年男子。 眼前的一切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略微一思索,便有种被针刺的疼痛。 白云飞慢慢的地站起身来,与两人拉开距离,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自己身前的最后记忆是自己被火海淹没,后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按理来说,自己本应命丧当场,可是现在毫发无伤。眼前两人的服饰更是从未见过,这莫非是一场梦!可为何如此真实。 “小兄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流落到此?”中年男子看着神色古怪的白云飞,轻声问道。 “我叫白云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大伯,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吗?”白云飞疑惑不解的看着中年男子。 “这里是秦朝治下的临淄郡乐安县境内。” 中年男子的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白云飞一时呆若木鸡。自己没死,而是回到了古代,这本是幸事。可是奶奶怎么办,想及此处,白云飞心里不由一紧。 “小兄弟,你一个人吗?你的家在哪里啊?”中年人看着白云飞脸色复杂,关切的问道。 “我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白云飞吞吞吐吐的答道。 “既然你一个人,又无家可归。你愿意来我家吗?我正好缺个帮手!”中年男子盛情邀请道。 “我……我愿意!”正为何去何从而忧虑的白云飞听闻此言,赶忙应道。 “我叫南天,这是我女儿叫南宫羽,你可以管我叫南叔,你看如何?” “南叔!”白云飞立即喊道。 两人相视而笑。 一路上,女孩喋喋不休的向白云飞询问各种有趣的问题,诸如为什么你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你怎么会掉到河里去?之类,白云飞不得已只好尴尬的找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理由搪塞过去。他只要回想自己的记忆,就会神经刺的发痛,试了几次不行,索性不去追忆,跟着两人茫然而去…… “当!” 小船不知何时靠岸了,南叔轻轻地推了推白云飞,指向前面的渔村,示意到家了。 夕阳落下去后,乡村里,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升起,整个乡村便笼罩于轻柔的烟雾之中,朦朦胧胧。 白云飞遥目望去一幅奇异的图画跃入眼帘——几个渔民,戴着斗笠,披着雨衣,驾着扁舟,悠悠然穿行在细雨之中。他们挥动着有力的双臂,撒出张张渔网,也播下了点点希望。“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白云飞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一幅画,一幅古老而优美绝伦的中国山水画。 南叔领着白云飞来到了自己家中,外头摆放着两个锄头,几个鸭子正在院子里吃着稻谷,走进屋内,只有两张桌子,几条打渔的渔网挂在墙上,里外两个炕下面放着一些杂草,上面压着一张草铺。 南叔憨憨的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南叔家里可能有点寒酸,希望你不要介意。” “南叔,谢谢你,有一个家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羽她妈出去锄地了,很快就会回来。以后,你和我睡外面,她们母女两睡里面!” 南叔欣慰的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准备明天的出海打渔。 白云飞看着冲自己做鬼脸的南宫羽,无奈的摇了摇头。 深夜,南叔的呼噜声让白晓无法安睡。白晓躺在草铺上扭头仰望着窗外的星空。 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银色的光辉谱写到大地上。晚风轻拂,轻轻的吹动着窗帘,星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那看似小巧的星星也镶嵌在旁边.在这样的夜晚,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令人忧伤烦恼的事情。 第二天,南叔的妻子早早地起来做好了早饭,并拿出一条麻布短衫给白云飞换了衣服。 饭菜中有很多独特的海鲜,甚至有一些是白云飞在现代世界都没见过的,白云飞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狼吞虎咽的拿起竹筷夹了起来,惹得南叔一家哄然大笑。 饭后,白云飞跟着南叔一起坐船出海打渔。 南叔耐心的指导着白云飞如何去引渔上钩,如何撒网,很快,白云飞便能娴熟的亲自捕鱼,并在南叔的帮助下学会了自己从来不敢尝试的游泳。 有闲空的时候,也会帮南大嫂干干农活,将地里的庄稼收拾收拾。 在南大叔的帮助下,白云飞也获取了自己须知的一些基本信息,并且登记了份户薄。 就这样,白云飞在渔村白天出海,闲暇之余干干农活,晚上听南叔传授捕鱼的技巧,在渔村安逸的渡过了一个月,开始逐渐适应秦朝人的生活方式。 然而,一场危机却正悄然而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回:被征徭役发咸阳(新书求支持!)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嬴政嫌咸阳人口多,宫殿小,于是决定大兴土木,在首都咸阳南郊修建一座举世瞩目的宫殿——阿房宫。 阿房宫工程巨大,秦政府大规模征调帝国南北各地民工,到咸阳地区服徭役做工。依照秦政府的规定,秦朝对公民实行普遍征役,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开始无条件服役,为国家义务劳动。年满十七岁的成年男子,都有为政府服劳役和兵役的义务,兵役和劳役不分。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西北边防,秦始皇废弃了隔离各国的长城,发动近百万劳动力修筑长城。 临淄郡乐安县,一队身披皮甲、手持兵刃的秦兵向着渔村列队走来…… 今日,南叔早早地出海打渔,留下了熟睡中的白云飞,白云飞只得找点其他活干。 走出屋外南大嫂正与南宫羽编织着貌似箩筐一类的东西,不禁心血来潮,快步凑了过去。 “南大嫂,这个筐怎么编啊?” “云飞,这个编织柳条筐可是有方法的,采条→选料→抽拽→晾晒→选料→打底→编帮一个过程都不能乱,你想学就好好看着。” 男大嫂一边织着柳条筐,一边慢条斯理的给白云飞讲述着编织柳条筐的技巧,让白云飞对编织柳条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白云飞走出屋门,来到河边一棵柳树旁边,细致的挑选着柳条。三个时辰之后,地上摆放了一堆柔韧的细柳,白云飞看了看时辰,已经快到晌午,随即背起柳条堆原路返回。 村子里狼烟四起,白云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顺着小路跑到了南叔家。南大嫂瞥见白云飞跑了过来,脸色惊慌的大喊起来:“快跑,秦兵抓人了,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白云飞一愣,当下没有反应过来。 “嘭!” 房门被一脚踢开。四五个秦兵闯了进来,两个秦兵手握青铜剑慢慢的朝着白云飞靠了过来,其余三人一个背带弓弩,两个手持锐利的长矛,抓住了南大嫂和南宫羽。 “你,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个秦兵指着白云飞,冷声喝道。 白云飞冷静分析着局势,自己如果反抗先不说能不能打过这几个秦兵,秦兵挟持南大嫂她们做人质很有可能大开杀戒,自己反正也是孤身一人,不能连累了他们。 白云飞放下背上的竹条堆,站在原地,一个高个子秦兵见状拿出手中的麻绳,将白云飞绑了个结实。随即推搡着白云飞走了出去,白云飞回头细细的看了眼南宫羽、南大嫂,目光闪烁,恋恋不舍的跟着秦兵离开。 “云飞,是大嫂害了你啊!”望着白云飞被抓走的身影,南大嫂心里自责不已,抱着南宫羽痛哭而泣。 秦法规定,凡是家中有两个男性以上者必须分家,一是为了防止家族的坐大,二是为了促进小农经济的发展。但按照徭役制度,每家每户都需要出动一名男性,所以纵使白云飞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跟随秦兵前往咸阳。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七八月份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一支由奴隶、民夫、犯人组成的几百人队伍头,一旦被征徭役,那就是九死一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说及此处,少年哭的更凶了。 听闻此言,白云飞不禁摇头叹息。他是来自后世,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归宿。据史书记载,秦始皇死后,从各地征召的四十万民夫都被迫从军派往函谷关,成为秦二世胡亥对付关东起义军的人肉盾牌,被起义军屠的一干二净。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白云飞望着少年的泪光,心中逃离的计划更加坚定。不仅是他,他要把这些无辜的人从秦兵的蹂躏下解救出来。 睡梦中…… “开始核实宿主身份!” “身份确认!” “属性技能开启!” “身体强化开始!” 脑海中大量的电流传至白云飞身体各个系统,每个细胞都似胀满一般,使白云飞觉得非常难受,额头不时有汗珠渗出。 白云飞疼的左右打滚,但身体强化并没有中断,源源不断地流入白云飞的身体中,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那股溢满的充实感不复存在,逐渐归于平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回:路过千乘修城墙(新书求推荐!) “起来起来,都给老子起来,要是延误了前往咸阳修建阿房宫的工期,你们都要抄家灭族。”。 一大清早,秦兵就高声吆喝,许多人爬起来,揉揉眼睛,看着远处叫骂的秦兵,神情微滞。 秦兵将人数清点仔细完毕之后,队伍继续向着千乘县出发。 一路上,仍有几人怀着侥幸心理趁秦兵松懈,解开绳子逃跑,但没过一会,几个骑兵发现了他们,七八支箭呼啸而出,没有一个人逃出去。见此情景,众人逃跑的欲望又少了几分。 白云飞步履维艰的跟随者役卒队伍,脸上愁眉不展,显得心事重重。 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大家都对秦兵产生了惧意,让他们联合反抗恐怕成了一句空话。因此必须找几个不怕死,而且值得信赖的人,此事才有希望。 中午,队伍即将路过千乘,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土路一个骑马的秦兵斥候迎面跑到押运官身前,似乎在吩咐着什么。秦兵押运官满脸恭维,点头应诺,与之前冷酷肃杀的神情判若两人。 秦军斥候离开之后,秦兵押运官骑着马来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美差事,千乘县城墙破损,需要人去修补,但只要三十人,你们谁先到达千乘,我就把你们交给千乘县守,其余人则继续前往咸阳修建阿房宫。” 似乎是受到了刺激,所有役卒都争先恐后的向着千乘县跑去。 “千乘县……” 白云飞呢喃着,嘴角抹过一丝淡笑。 跑了半个时辰,渐渐有人体力不支,落在了队伍后头,但白云飞隐约觉着自己身体好像有些异常。自己跑步以前只要跑十几分钟,就会累的气喘不止。现在反而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一点疲惫的感觉也没有,这不禁让白云飞感到费解。 “莫非是因为自己穿越,身体出了问题?” “千乘县……” 白云飞呢喃着,嘴角抹过一丝淡笑。 昨日的那名少年努力地追着队伍,但大多数人都是和白云飞年龄相仿的壮汉,拼命跑起来自然十分卖力,很快便被队伍甩在后面。少年跑了一会儿,不小心被一个石头绊倒在地,腿被擦伤,站立不起,抬头看着前面离去的役卒,心生绝望,低声哭泣。 白云飞忽然感觉耳边萦绕起一道哭泣声,心生疑惑。扭头瞅向队伍后头,是昨日的那个少年,白云飞离开队伍径直跑到了少年眼前,双手一用力,把少年背在了自己后面,加速向着千乘县跑去。 少年哪会想到昨日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竟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回头来救自己,不由神情动容,心生感激。 白云飞有些诧异,自己背着少年竟然还能领先众人,而且身体转况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莫非是昨夜那场头疼引发的异常?白云飞心里暗自沉思。 黄昏时分,第一批役卒出现在千乘县大路上,片刻之后,剩下的役卒蜂拥而至,一队早已等候多时的秦兵暂时把他们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马厩里。 随后,一名满脸横肉,长相凶煞的带队军官握着腰间佩剑走到马厩外面,身后跟着十几名手持长戟的士兵,将役卒们团团围住。役卒们看着十几把明晃晃的利刃对准自己,不敢随意乱动,胆怯的靠在一起。 “你们都听好了,刚刚前三十个到这的人跟我走,其他人待在这里,若有人敢冒充,杀!” 军官拔出手中长剑,气势逼人的对准马厩众人,神情严肃,令人心生畏惧。 白云飞等三十人站了出来,跟着军官走了半晌,一块城墙映入眼帘。 城墙内护坡大面积破损,墙皮开裂、掉落,堆积于墙角,大约400米长的墙面上,有100余米的破损特别严重,整面墙参差斑驳,颇为显眼。 “明天你们开始修复这面城墙,对面的草屋就是你们今晚过夜的地方,修墙的材料在后面的草屋内,修完之后找我汇报,听明白了吗?”军官朝着白云飞等人昂首喝道。 “明白……” “明白!” 众人纷纷应诺。 军官看了眼众人,安排了六个兵士看守,转身回城逍遥去了。 清晨,几道炊烟升起。 白云飞领着手中的干粮坐到一旁的石头,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白云飞的粮食抢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白云飞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公然抢夺自己的早饭,心中大怒,但这几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强忍着怒意,神色冷淡的说道。 三人看着白云飞吃瘪的表情,以为白云飞怕了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抢你的粮食?老子看上的东西就是老子的,怎么有本事你抢回去啊?哈哈……”中间的大高个一脸鄙夷的俯视着白云飞消瘦的身子,眼神充满了不屑。 “我认得那三人,他们可是藤县出了名的流氓啊,因为调戏民女被抓入大牢,想不到他们会出现在这儿。”役卒中有人认出了三人,失声喊道。 “放下干粮,滚!”白云飞眼中寒芒顿现,厉声喝道。 见白云飞这副模样,大高个心中微微一凛,但身边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今天自己不好好教训他,岂不让人耻笑。 “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说完,面目狰狞的挥舞着拳头打了过来。 “小心!”远处的少年急忙喊叫起来。 白云飞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内力强健了不少,面前这个大高个恰好能验证自己的猜想。 大高个见白云飞神情呆滞,目光木讷,心中暗喜,趁此机会,毫无顾忌的挥拳而至。 白云飞见状伸出右手与之对击在一起,大高个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后退两丈,面色苍白,满脸震惊的瞅着眼前的白云飞。 旁人见此情形,亦是有些懵圈,不可思议的目视白云飞。 大高个心有不服,再次喊叫着挥拳而来。 白云飞见其步伐紊乱,破绽百出,旋即一脚踢在大高个小腹之上,将之踹倒在地。 大高个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口中呻吟,吃痛不已。 身后两人见状不妙,上前两步意图背后偷袭白云飞,白云飞早已等候多时,不等两人两人出手,反身一招旋踢,不偏不倚的踢在两人脑袋,当场致其昏迷。 其余众人哪曾料及,这个小子竟力大无比,徒手将藤县三害打倒在地,不由心生忌惮,移后数丈,斜目而视。 似乎觉察此处动静有异,三名秦兵拉开围观役卒,见场中立有一人,身形消瘦,目光如炬,着粗布短衣长裤,又低头瞧视倒地三人,目露惊疑。 “这三人是你打的?”一个大胡子军官模样的人大声问道。 “是,他们三人抢我早饭,被我击倒在地。”白云飞脸色平静,心中却在暗自思索着对策。 见白云飞这一副冷静模样,那大胡子当下也是有些啧啧称奇。这小子敢作敢当,倒也是条汉子,不过,犯了纪法,如不严惩,何以服众。 略微思索片刻,大胡子摆一手势,身后两名士兵手持长剑将白云飞抓了起来,绑于木桩之上。 片刻之后,大胡子手握马鞭来到近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挥动马鞭狠狠地抽打在白云飞肉榜上,道道鞭痕映出些许猩红。 白云飞紧咬牙根,不发一言,毫不畏惧。 原先的藤县三氓慢慢爬起,瞧此情景,嘴角上扬,冷笑不已。 在场的役卒眼巴巴的看着铁骨铮铮的白云飞,心生敬意。 大胡子打了半天,随后松开马鞭,命人解开绳束,扭头扫视众人,骂骂咧咧的训斥着面前役卒,严厉警告在场之人,不得打架生事,违者鞭刑伺候,方才带人离去。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开始修补城墙。 白云飞半靠在木桩上,口干舌燥,身上满布淤青。 一股甘甜的的水流忽然从白云飞的嘴角流入嘴中,白云飞仿佛生机再现,眼眸微张,仔细的注视着眼前送水之人,嘴唇微动,似要说话。 “大哥,昨日挺身救我,此恩难以为报,微薄小事,不足挂齿,你好好休息,今天的活我替你干。”言罢,又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灌入白云飞口中,然后起身离开了。 微妙的变化陡然而生,白云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缝合,结痂。 望着城墙下干活的少年,白云飞面露微笑。这个少年可以信赖,逃跑的计划今晚可以实施了…… 傍晚,日月无光,天色昏暗。 役卒们干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竭,倒头呼呼大睡。 少年被人轻推而醒,脸色茫然,白云飞静步而至。 “大哥,你是要……” “嘘,不要说话,听我讲!我打算带你逃离此处,你若惧死,可以不来,若你想离开这里,听我行事,同意你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少年犹豫了一会,重重的点点头。 城门下,看守城门的六个秦兵手抱长戟,慵懒的靠在城墙下,已是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鼾声四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回:亡命山林为山贼(新书求推荐!) 两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城门,见城门紧闭,守兵昏睡,疾步走至门前,白云飞抽出门栓,用力一推,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条人形隙缝,趁此机会,两人迅速通过,向山上窜去。 两人走进树林许久,一条小溪映入眼帘,口渴难耐的白云飞不管溪水是否卫生,忙跪倒在岸边,伸出手,连捧了三四口水下肚,这才舒服的呼了口气。 看了看正在旁边喝水的少年,轻声问道:“我叫白云飞,小兄弟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么小就来服徭役了呢?” 少年眼神复杂,叹声说道:“我叫刘越,我和我姐姐刘思从小相依为命,一直在村子里长大,后来,秦军突然闯进了村子,强行把我带到了这里。” 古时候,地广人稀,再加上小农经济圈化,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落。 “白大哥,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啊?”刘越转头问道。 白云飞心中思索片刻,才道:“回去一定会被抓,现在我们只能入山为山贼。” “什么?山贼,白大哥我可不愿意当山贼啊!”少年惊声喊道。 “你别着急,听我说。我们入山当山贼并不是祸害百姓,而是要收兵买马推翻暴秦,将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们从暴秦的欺压下解救出来。你愿意加入我吗?” “白大哥,我愿意,只要能推翻暴秦,我都听你的!” 白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甚慰。 两人待了半天,朝着深林走去…… 白云飞与刘越经过数日跋山涉水,正走着,忽然间,远处传来几道嘈杂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吵架,你听到了吗?”白云飞盯着刘越询问道。 “白大哥,是不是这几天连续赶路你累坏了,出现幻听了,我咋什么都没有听见?”刘越肯定的说道。 白云飞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听错,自从自己的身体发生异变之后,身体的听觉变得愈发敏锐。随即调转身子拽上茫然无措的刘越向声音的来源处快步走去。 两人猫着身子窜入身旁的灌木丛下,摒气凝神,静静地看着山下有些混乱的队伍。 一个土匪正试图猥亵身后男子的妹妹…… “住手!你们这些混蛋,到处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狗杂种!有种就冲我来,不要对我妹妹动手!”李不凡情急之下使劲挣脱手中绳结,一把抓住眼前土匪的大刀,然后一扯,那个土匪就被拉倒在地。又将抢到手的鞭子用力折成两半,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着,怒目而视。 “怎么着?弟兄们,这儿居然冒出一个刺头!居然刚反抗!兄弟们给我修理他……”李不凡这么一下把那匪徒拉倒在地,还把鞭子折成了两半,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土匪的注意。跟前的几名土匪都纷纷放下手中正在鞭打的年轻壮丁,往李不凡这边围了过去。 “怎么办?哥哥!”李小芸看见这么多土匪手持大刀朝两人这方围过来,不由手心出汗,拉着李不凡的衣角,紧张的躲在李不凡身后。 “我都说让你们别惹事了,你们还这么明目张胆!这下我们死定了!”一旁的赵胜看到这么多土匪手持大刀过来,吓得都哭出腔来了,双脚一直在抖,完全都躲到李不凡和李小芸背后。他知道,这些土匪这么过来,肯定是连他在内也不放过了,免不了一顿狠狠的毒打了。 匪徒们恶狠狠的围了上来,包括刚刚那个被李不凡拉倒在地的土匪了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沙,搓了搓手,不知从哪儿重新拿了一根鞭子,握在手上,两眼直勾勾瞪着李不凡,心生怨毒。 眼看着这些匪徒们围上来就要动手,李不凡也凛然不惧,挺胸昂头,攥紧了拳头,随时准备还击。 “居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盘生事,真是不把我们沂蒙山二雄放在眼里!”坐在马上的孙连城想不到居然有人敢还手,意外之余,也兴起了一个小点子,神秘兮兮的对旁边的大当家荣云说道,“荣哥,要不我们让这徭役和小弟们一对一单挑?就像斗鸡一样,然后我们彼此下注,赌注就是……那小子身后的女人,如何?” 原来这二当家孙连城成天无所事事就喜欢个斗鸡啊什么的,看到眼前的情景,心血来潮,就想着也让这李不凡和手下来一个决斗。 听了孙连城的提议,荣云看着李不凡身后容貌清秀的女人,饶有兴趣的说道:“反正闲来也无事,就依二弟所言吧!” “那个……你们几个……”既然荣云都同意了,孙连城就兴致勃勃的开始安排起来,首先他就要先分散这些小弟,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几个给我散开!” 本来已经打算对李不凡痛下狠手的小弟们,突然被二当家孙连城这么一叫,都微微一愣,心里都在揣测,难道这二当家还不准自己等人打贱民的么? “荣大当家,是这小子挑衅小的等人的,也就是不把大当家放在眼里!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个被李不凡拉倒的土匪不服气的拱手,弯腰,恭敬的向荣云辩解道。 “不是不让你们打,只是你们这样一群人一起上去!本大当家看着觉得不爽,这样吧,你们挑出一个人来,和这个小子单挑!赢的本大当家重重有赏!哈哈……”荣云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又转向对李不凡说道,“小子,本大当家欣赏你的骨气,特此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打得过一个我的手下,我就放你和你妹妹走,你看如何?” “好!李不凡在此,谁敢上来和我一战,我的拳头可是不好受的!”被压制了几天的李不凡早就战意满怀了,看这些匪徒们作威作福早就不爽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打这些土匪,正合他意。李不凡一把将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扯掉,露出里头古铜色的肌肉,在耀眼的太阳光下更显得充满力量。 那些匪徒们一个个看到李不凡露出来的肌肉和体魄,都吓得不敢开口。如果让他们一起上的话,他们可就不怕。但是如果说到单挑,恐怕还真没有一个土匪能打过李不凡的。 孙连城看到手下这边都没有人敢应战,顿时怒了,大声嚷道:“平时看你们一个威风凛凛的,真的要你们上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怂了?赶快给老子上一个人,不然我让你们今晚回去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孙连城的怒斥,匪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一脸的无奈,刚刚鞭打百姓的威风顿时都不见了,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 “是薛柯惹的这小子,应该就让薛柯去!”有土匪突然提议道,薛柯就是刚刚被冯群扯着鞭子拉倒在地的那个匪徒。 “对啊!对啊!事儿是薛柯惹出来的,就应该让他去……” 有匪徒这么一提议,其他的匪徒也纷纷表示赞同。而薛柯脸色瞬间煞白,通过刚刚李不凡拉扯他鞭子的一下,他就大概知道李不凡身上的力气有多大了。那可不是他这个成天好吃懒做的土匪可以比拟的。 “好!那个谁,薛柯是吧!大家都让你去,就你吧!”孙连城听到这些手下纷纷提议让薛柯去,以为薛柯是这些小弟当中最能打的,所以也很干脆的直接点名让薛柯去了,嘴角露出些许的期待。 “我……”薛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得选择了,只好硬着头皮,将鞭子放在一边,也将身上的上衣脱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肌肉,但是和李不凡一比,就差远了。 “嘿嘿,荣哥,我赌这个贱民能赢,不知道你赌谁?”孙连城满脸奸笑的来到荣云身边,跟他商讨着下赌注的事儿。 “二弟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李不凡就算不是身手不凡,一身的力气总不会少!你这么赌,是想让老哥我打赌输定咯?也罢,我就赌那个薛柯吧!说不定他还能赢!”荣云也没有计较太多,毕竟像李小芸这样的女人多得是。 “行!你们俩开始打吧!谁先把谁打趴下不能动了,就算赢!要是薛柯赢了,赏银五两,要是李不凡赢了,我就放你和你妹妹回去!”和荣云谈好了筹码,孙连城开始发号司令,让这二人拼了命的打。 就在这二人摆定姿势,正要开始决斗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众人往那脚步声处望去,发现来的是两个平淡无奇的年轻人和少年,两人一袭麻布衣裤,背上一个“役”子,不是白云飞二人,还能是谁! “这条路真是好窄啊,不知众位能不能行个方便,借个道容我二人过去,在下一定不胜感激!”白云飞露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轻笑着走至近前。若是常人,一定会被白云飞此时的样子所蒙蔽,也就刘越,知道白云飞打的什么主意。 半个时辰前,白云飞已隐隐看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突生一计,不过此计风险甚大,需得刘越配合,他淡笑着轻推了推刘越的胳膊,刘越扭过头看着白云飞诡异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是没有好事。 果然,白云飞慢条斯理的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竟然是要他趁乱将绑在百姓身上的绳子解去,向山后逃跑,然后返回此处会合。刘越沉思片刻,点头示意白云飞此计值得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回:智斗二匪显锋芒(新书求推荐!) 两人相视一笑,起身走出隐藏的草丛…… 见远处有两人步行而至,李不凡与匪徒们也暂时停止了争斗,侧目看了过来。 “你们看起来是在逃的徭役啊,我放你们过去,可是要杀头的啊!”大当家荣云盯着眼前二人,不知两人意欲何为,漠然而视。 “不知大王如何称呼,草民白云飞这厢有礼了。”白云飞双手作辑,轻声说道。 “你这小子,听清楚了,我就是这沂蒙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沂蒙山蟠龙寨寨主荣云,哈哈……”荣云说完,得意的放声大笑。 “原来是荣大寨主,恕小弟有眼无珠!说来惭愧,小弟途经此地,人生地不熟,一时迷路,见此处喧哗,以为有路可走,谁曾想,竟是打搅了荣大寨主与人比试,真是罪过,还请荣大寨主多多见谅!” 刘越看着身前的白大哥,一阵莞尔,没想到白大哥编故事的能力真是无人可比,瞅视荣云傻笑的样子,强忍住笑意,静待白大哥下一步行动。 “哼,你们想借路,可以!不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二当家孙连城可不会轻易地让这二人过去,故意刁难道。 “那我要是非过不可呢?”白云飞何等的精明,自然不会认为可以轻而易举的过去,他就是在等这句话。 “哈哈,荣哥今天真是怪事连连啊,这两人莫不是傻子,居然想从我们这么多人面前安然无恙的走过去,荣哥你答应吗?”二当家孙连城戏虐的望着白云飞、刘越两人,转头对着荣云阴笑道。 “给我把他两的腿卸了!”荣云昂首喝道。 听到可以开打的号令,下面的匪徒们一拥而上,手持刀器挥砍过来。 “你快躲到一边去,小心我误伤了你,等会找机会救人!” 白云飞吩咐完刘越,一声大吼,就像猛虎一样抡起双拳朝匪徒们扑去。 见此情景,李不凡也加入了战斗。 李不凡原先是在一个叫做铁拳们的小门派当中当了几年的外门弟子,也只是学了几手拳法,后来就老实回到乡里种地,并不算什么武林人士。但是,毕竟是有学过武的人,李不凡一拳恶狠狠的朝薛柯的面门直接打了过去。 薛柯一个激灵,险险的躲开李不凡这大力的一拳,但是却因为躲避的时候过于突然,身子失去平衡,一下栽倒在地上。 李不凡抓住这个空挡,一把抓住了栽倒在地薛柯的腿,将他拖了起来,在半空中挥着。 薛柯这么被李不凡抓着脚,在半空中挥着圈儿,感觉眼冒金星,脑门儿都晕了。 李不凡抓起薛柯的脚,在半空中甩了他几圈之后,就把他狠狠的丢了出去。 薛柯这样一把被扔在地上,虽然是沙地,却也磕得不轻,同时下半身半个身子都已经栽进沙里,既没有力气起来,也没办法起来了。 “这个小弟怎么这么不经打?三两下就被那个贱民解决了?没劲儿!”孙连城本来还想看到险象环生的精彩对战,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连连叫着没劲儿! 扭头转向白云飞那边,神情瞬间一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四个匪徒挥砍大刀砍向白云飞,孙连城觉得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曾想,不到一刻的时间,四人被白云飞轰倒在沙地上,生死不明。 四周的百姓看到这场景都格外的解气,都欢声的给白云飞加油。而那些匪徒们看到后,一脸的庆幸上去角斗的不是自己,同时也铁青着脸看着白云飞,知道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孙连城见状失声叫道。 “那二人能从秦军手里逃出来,想必身手不凡,是我疏忽大意了,竟未事先试探一二,这下得罪二人,此乃不智啊!”荣云刚才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白云飞身手敏捷,步伐稳健,举手抬足间四人皆被击昏在地,可想而知,内力多么雄厚。 “荣哥,依你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孙连城也是被白云飞吓到了,心惊胆战的问道。 “哼!既然已经得罪二人,就不能让二人活着离开,以免留下祸患。我们手下众多,不信留不下他们,所有人听着,谁能杀死二人和那李不凡,本大当家让你做三当家。”荣云出口,着实让手下弟兄们亢奋而起,为夺三当家之位,一干匪徒张牙舞爪的朝三人喊杀而来。 “既然你们找打,休怪我不客气!”白云飞正觉方才打得不过瘾,见又有人冲了上来,随手捡起地上一块大刀,冲入众匪之中。 前面两个匪徒见白云飞冲了过来,当下心生怯意,脚步放缓,但想想自己身后还有这么多人,怎能畏惧于他,于是鼓足了勇气,继续冲了过去。 双方交手,一匪徒挥刀向白云飞头顶砍来,白云飞横举大刀,用力一推,把身前匪徒挡了回去。而后手腕一转,向右旁匪徒小腹横刀砍去,匪徒中刀立毙。 旁边两个赶上来挥刀向白云飞的小腿刺去。白云飞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开两匪徒的刀,刀锋忽地转而向匪徒脖颈挥去。两匪徒躲闪不及,喉咙喷血,倒地身亡。 白云飞不断转动手腕,又架开前面两个匪徒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断向后迈步,持刀的手臂略微被震的发麻。旁人看了只以为是匪徒们在进攻,实际却连出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小心!”大当家荣云看着白云飞即将出手的瞬间,大声急呼。 但一切都晚了,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 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其余匪徒哪见过这种杀戮场面,当下溃散开来,惊恐的目视白云飞。四周哑言无声,仿佛眼前手握猩红大刀之人,如同修罗再世,令人心悸。 约莫半个时辰,响起一声如同干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声音。众人再次转头而视。 荒凉地土地上,全是浓稠之极的血,李不凡身布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匪徒们的血,只见地上倒着三个匪徒的尸体…… “大当家,二当家,不好了!百姓们都跑了!”一个小弟跑到近前着急忙慌的指着远处的山道喊道。 孙连城、荣云急忙一看,百姓们早已向山后的小路奔逃而去。 “真是气煞我也!”荣云恼羞成怒,自己损失了十几个弟兄不说,今天抓到的百姓还都跑了,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荣哥,我们还是先回山寨吧,那姓白的小子身上透着一股古怪,不如先撤到山寨从长计议!”孙连城早已被吓破了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荣云岂肯善罢甘休,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心有不甘的招呼小弟们向山寨退去。 少顷,二匪退去,李不凡三人朝着白云此走了过来。 “多谢好汉相救,我李不凡在此谢过!”李不凡知道,没有白云飞二人相助,即便自己今天侥幸获胜,那匪徒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小哥无需多言,我本逃难至此,见此处有杂音,心生好奇,遂来观视,见有匪徒绑架无辜百姓,义愤填膺,故出手相助。不过,我心有一问,不知小哥能否解我疑惑!” “好汉休要客气,有事请讲!”李不凡豪气的说道。 “我见三位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可为何会被土匪绑到山里?”白云飞目视李不凡三人,有条不紊的说道。 “好汉有所不知,两天前数百人的秦兵队伍来到我们相邻的村落,到处抓年轻男性,我们听到风声,立马向山上逃去;走至一处山间小路时,不小心中了土匪们的埋伏,我们手无寸铁,而且都有家人在身,不好放开手脚,只好束手就擒,任凭土匪将我们押至此处。后来,一个叫薛柯的混蛋竟然想玷污我妹妹,就发生了接下来你所看到的事。”李不凡将此事的经历娓娓道来,又转过头安慰自己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恕我多言,我刚才见小哥身手不俗,出手成章,莫非小哥学过武艺?”白云飞淡淡的问道。 “哈哈……我道是啥,原来是这等小事。好汉有所不知,这个地方有许多武林门派,门徒众多。这些武林门派可不像道教门派那样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经常会吸引一些人慕名前往,我之前也是在一家小门派当了几天外门弟子,学得一些拳法,故比常人厉害些。” 白云飞听他说完,脑海中似想起一些回忆。 在俗世当中,武林门派是除了朝廷皇室外,最有权柄的组织。甚至,有时候就连官府也要给武林大牌面子。朝廷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武林司”,专用来处理武林纠纷以及一些和武林人士有关的事件。 “白大哥,我回来了!”刘越见白云飞等人安然无恙,高兴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堆衣服。 “这衣服哪来的?”白云飞轻声问道。 “刚才救了那些百姓,我想咱不能穿着这“役”服继续走吧,多显眼,于是我找一个善良的大娘要了两件衣服。”刘越边说边把衣服递给了白云飞。 不到一会儿,两人便换好了衣服,准备起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回:蒙阴县县令遇袭 “好汉,且慢。”李不凡急忙叫住了白云飞二人。 “小哥还有何事,请直言相告!” “我们三人如今和两位一样,无家可归,也不知去往何处,刚才好汉舍身相救,想必不是坏人,我们三人愿意跟随好汉!”李不凡掷地有声的说道。 “这……”白云飞可就为难了,自己可是要去上山当山贼,要是他们知道,恐怕未必跟着自己,可这李不凡身手也算好手,弃之可惜,罢了,倒不如实言相告,听天由命。 “三位,如果我让你们当山贼,你们愿意吗?”白云飞轻声道。 “什么?山贼?”旁边的赵胜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白云飞二人居然要去当山贼,一时犹豫不决,抬头望向李不凡。 “白大哥刚才出手解救百姓,定然不会祸乱百姓,小弟李不凡愿意追随白大哥,扑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李氏两兄妹抱拳单膝跪地。 见状,赵胜也只好无奈的低头跪倒在地。 白云飞没想到李不凡竟有如此气魄和见识,心下大喜,连忙扶起三人。 “白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李不凡起身看向白云飞,神色惘然。 “去学武功!” …… 太阳收敛了刺眼的阳光,开始滑下山坡。 “当!当!” 五人翻山越岭,不知走了多久,忽闻前方传来了一阵钟声,白云飞抬头望去,发现正前方有一座道院。 五人多日来连续赶路,山间人烟稀少,粮食所剩无几,见有道院在此地,五人急忙快步向道院走去。 这座道院不大,大门上刻着“清云观”三个大字,门完,便双手握住长剑,端举于自己前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至于那些什么让对方束手就擒之类的屁话他直接没说,双方差距如此悬殊,就算要说,也当由对方提出,毕竟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 …… “哈哈,这位官老爷,挺有骨气的嘛,看你如此硬气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全尸。”相比于那群脓包官兵,牛县令一个人还敢手执三尺青锋,对着自己一群匪徒怒斥自若,这种魄力,就连劫匪们,也不禁有人暗自钦佩。立马,劫匪当中,就有一名大汉略显豪气的笑道。 “毋须多言,照原计划,格杀勿论”黑衣女子见大局已定,这才惜字如金的说道,显然,言多必失乃这一行大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回:巧夺县印当县令 “大姐有令,所有人格杀勿论!”刚才那汉子明显是畏惧这黑衣女子,遂听完后,颇有些惋惜的看了牛县令一眼,这才将其话又复述了一遍。 一阵厮杀之后,牛县令等人惨死。黑衣女子取出马车内的黑匣子,正准备率人离去。 “慢着!放下盒子,滚!不然,死!” 一声叫嚣从远处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白云飞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听闻这声不敬,黑衣女子面色一沉,出奇的没有回应。倒是人群,一蒙面大汉受不了林跃的挑衅,怒吼着举起手长剑,向白云飞杀来。眼见闪烁着寒芒的长剑刺向自己,白云飞不慌不忙的身子向右一闪,不想对手早已改刺为劈,毒蛇般的长剑再一次袭上了白云飞的身体,慌乱,白云飞只得身体向后一倾,地上狼狈的一滚,躲过了那名大汉的杀招。果然,仅靠蛮子是打不过这些习武之人的。 不同于后世的混战砍人,如今白云飞遇到的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杀手匪徒,一时的轻敌顿时让自己吃了大亏。感受到这名汉子对自己的威胁,白云飞忙静下心来,深呼吸几下,将自己身体调整到佳状态。 如今情况却是恰恰相反,狠劲是人人都有,没有技巧的那便不叫厮杀,而是单方面的被屠杀。仔细的回味了一番刚才的打斗,白云飞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相信,这次自己一定可以干掉对方,而再不是狼狈的闪避。 “老三,你搞什么啊,还不快把那小子宰了?”人群,有人不禁嬉笑道,口气,净是不屑。嘲笑他一个堂堂的杀手,连个小子都杀不了,弄半天,仍让对方给躲了。 听闻人群对自己的嘲讽,白云飞面前被称作老三的汉子顿时面色通红,暗恨白云飞,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多人前出丑,羞怒的老三又大吼一声,提剑冲向了白云飞。 “咔喳” 一声出人意料的骨骼断裂声,顿时将嬉笑的人群惊呆了,白云飞这边,夺命的长剑仍拿老三的手上,只不过无处借力的剑尖已经垂了下来。因为暴睁而突出的眼球,旋转了一八十的脖子上,死不瞑目的瞪着自己一干人,那名叫老三的劫匪到死也没弄明白,那一瞬间究竟生了什么。 不过,他身在其局不清楚,不代表其他人没看清楚,众人都回味刚才白云飞的雷霆一击,只见当时老三举剑向白云飞劈下。而那千钧一之时,白云飞动了,右手顺势一带,便将老三剑力道完全卸去。随后乘着老三下盘不稳,白云飞着其身体一个转身,左手勒住老三的脖子用力一拧,结果就是刚刚出现的那一幕,一切都电光火石之完成,也难怪老三死的不明不白。 “兄弟们,给老三报仇啊!”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处于沉静的匪徒们才都纷纷回过神儿来,呼喊着扬起手长剑向白云飞斩杀过来。 见此情景,即便是刚刚杀了一人,气势大增的白云飞,看的眼皮亦是一阵狂跳。这一人就够自己吃一壶了,如今一起上了十个,白云飞一时间压力倍增。何况,不远处还有一个为神秘的黑衣女子,她那恐怖的箭法白云飞可是亲眼目睹。白云飞不禁有些后悔,搞不好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这儿。 眼见手无寸铁的林白云飞,陷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李不凡等人跑出来忙举起死去的侍卫佩剑,高声对白云飞喊道:“白大哥,接剑!”说罢,便将手的佩剑,用力向白云飞的方向掷去。 “好嘞”正愁自己手没有家伙的白云飞,听到李不凡的喊声,暗赞这个李不凡真是太配合自己了。逼开前方的大汉,白云飞向前纵身一跃,一把接住了佩剑。谁知,刚拔出配剑的白云飞,突然间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随后不禁脱口骂道:“操,给我剑有个屁用啊,我又不会使这玩意儿!” 战斗厮杀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白云飞方才一招之间干掉那个叫老三的剑客,就是因为白云飞的瞬间爆发和对方的一时大意。不可能因为你是失误,或是不小心让你重来一次,其实,也许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丢了性命。 精钢打造的长剑本就犀利无比,加之这些劫匪个个都是武功好手,十道寒光片刻之间将林跃笼罩。远处赵胜、刘越也不由得一哆嗦,暗自庆幸那个不是自己,不然非得给剁成了块。那对面的黑衣女子,也许是看出了两人的心意,冷笑道:“不急,下一个就该你们了。”听闻此声,两人那张刚有些舒缓下来的脸,瞬间又纠结成了一朵菊花。 相比于两人的纠结,白云飞此时却有一种以头抢地之感,也不知是这群人是否早就排练好的,十把催命长剑舞动时,不但没有相互打断,反而是饶有默契的相互配合,形成了一张剑网,朝着白云飞铺天盖地而来。搞的白云飞是打又不敢打,想躲却被围的死死地。殊不知,这群人由于常年杀人作案,相互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剑招与剑招之间可以相互弥补缺漏,增加威力,后世的剑阵也都由此得来。 挥手间斩断一人的攻势,随即又有两名甚至三名大汉携着风雷之势朝白云飞打来,随着时间越长,林跃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逐渐被圈定于一处,寸步移动不得。如此情形,就连李不凡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道:“你不会用剑,那你就砍啊!” 还别说,李不凡这招真有些用处,只听得那白云飞倍感生命危险时一声暴喝,也不再因为顾忌周围长剑‘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而畏畏尾。双眼微眯,凶芒毕露,如鹰隼般充满野性的目光从白云飞眼中迸出,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视着周围的匪徒,好像他们不是敌人,而是猎物,一群任白云飞宰割的猎物。 见得白云飞忽然间,好像换了一个人,周围围杀他的劫匪,也都因为他猛然间爆的气势所骇,纷纷不明所以的放缓了出剑的速度。唯独那远处的女子,见到这些大汉的异样,不由蹙了蹙眉头,暗道一声“糟糕!” “你们退下,让我来!” 女子断然出手,举起手中细剑,招招刺向白云飞要害,任白云飞如何动作,黑衣女子此时都心神如一,一股阴冷的气势从那女子身上逐渐升起,随后汇成一股,遥遥的锁定住慌乱之的白云飞。感受到黑衣女子越强烈的杀气,靠得近的白云飞顿时如骨鲠喉,张着嘴半天不出一丝声音。 白云飞身上已是道道伤痕,但身后李不凡等人都无法靠近过,一干匪徒围在外面。黑衣女子似乎不想再拖了,一把使出了自己的绝技穿云剑法,有条不紊的斩向白云飞。 白云飞知道黑衣女子使出了全力,可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待会儿只要动手,必然会撞击或是触碰到外面的伤口,又会使自己伤势进一步加剧。 情急之下,白云飞忍受着剑刺入右臂的剧痛,转手握住黑衣女子的喉咙,凛然不动的怒目而睁。 古代习武之人,注重的是个人的英勇豪气;说白了,就是你越不怕死,人家就越敬畏你,你越是畏畏尾,单练起来人家就盯着你欺负。白云飞此番举动,再一次惊煞了当场所有人,此刻白云飞的形象深深的映入了所有人的心理。 “他竟然接头领的绝招,太不可思议了……”剩下的五名劫匪一阵惊呼,白云飞不惧生死的意念,已经击垮了每个人的信念,此时此刻,他们心对白云飞的敬畏程度,早就超过了头领的畏惧。 “跑啊!”人群,不知是谁吊着嗓子喊了一声,原本就萌生退意的的劫匪,纷纷惊叫着抛掉手的长剑,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跑去。没有哪个人是不怕死的,先前白云飞厉害,他们仍然是不计后果的与白云飞搏命,是因为后面有个为恐怖的头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执行命令。 可是,看到白云飞与自家头领的交锋后,众匪才愕然现,原来这家伙是扮猪吃老虎,其实力甚至还要强于头领,自己再去蹦跶不是嫌命长吗。搞不好,头领都不是他的对手,大伙还是走为上策。于是乎,不一会儿功夫,那五名劫匪都跑的干干净净,只留下那名黑衣女子与白云飞眉目相峙。 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劫匪,黑衣女子突然笑了,其笑容之美丽,即便是隔着层纱布,也依旧动人不已。近处的白云飞有些看痴了,呆呆的盯着那女子,心里不住叹道,没想到此女竟是个蛇蝎美人。 或许是感觉到白云飞眼光的异样,黑衣女子又狠狠地瞪了白云飞一眼,吓得后者立马转移了视线,唯恐对方暴起杀了自己。看了眼白云飞的模样,那女子这才收了心神,转头对白云飞道:“你赢了,我把盒子交给你!” 说罢,不等白云飞作出回应,取出怀中的盒子扔于地上。 见此情景,白云飞松开手臂,警惕的盯着黑衣女子。 “来日方长,我们还会见面的!” 黑衣女子说完,便将手指扣于唇边,一声嘹亮的哨音从黑衣女子指间流出。随后,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嘹亮的嘶扬声,一只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出现林跃面前的山坡上,其速之快,如风一般划过白云飞的视线。刚刚还几十米外的山坡头,一个呼吸的时间,便以跑至那女子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回:整顿军纪抓典型 翻身上马后,黑衣女子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驭马从白云飞身边跑过,吓得以为要对自己不利的白云飞忙严阵以待。经过白云飞身旁的那一刹那,那女子仔细打量了白云飞一番,随后娇笑着马蹄的声响远去。 见该女并无动作,白云飞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顿时一阵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充斥着白云飞全身,手脚顿时酸软无力,手佩剑也掉落到了地上,只听“哐当”一声…… “白大哥!”身后李不凡等人急喊道,快步而至。 白云飞缓了过来,睁开了双眼,看了眼众人,低声说道:“我们去蒙阴县,那块盒子里是县印,我的伤无碍。” 接着,五人换下牛县令等人的衣服,埋藏好尸体,向着蒙阴县而去…… 蒙阴县有五个镇,若干村庄,论起来也算是大县。 白云飞等人从牛县令的尸体上搜到几百两铜钱,找人买了五匹好马,对白云飞的伤口进行了细致的包扎,动身直指县城蒙阴县方向奔去。 蒙阴县距离沂蒙山也不算近,即使骑马,也得需要将近三天的时间。 出了沂蒙山,越向北走越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行在官道之上,不仅路人稀少,向道路两侧看,基本都是成片的荒草地和掉光树叶的干枯树林,找不到庄稼地,更看不到农户民居。 李不凡仰头看看天色,夕阳西下,他快马到白云飞身边,说道:“白大哥,附近没有村庄落脚,今晚我们只能在野地过夜了。” 对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生活,白云飞早已习惯,他点点头,举目四望,见到前方山下有片不小的林地,他用手指了指,说道:“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吧!” “好!”李不凡应了一声,将他的话传给妹妹李小芸三人。 三天后…… 白云飞三人骑马出现在蒙阴县城门不远处的官道上。 老远就看到一个老农抱头倒地正被几个秦兵在城门下拳打脚踢,其余的百姓列成左右两条队伍依次进出城门,大约有三十多名秦兵看守城门,有些过路的年轻人忍俊不禁想要帮忙,可秦兵人多势众,手握刀戟,无人敢上前出手相助。 “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白云飞冲着鞭打老农的三个秦兵愤而大喊道。 “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带头的矮胖子军官忽听有人敢打搅自己的雅兴,生出一丝恼怒,抬头瞅向说话之人。 只见官道上五个人快马加鞭而来,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气宇轩昂,神情愤怒,其余四人亦是脸现怒色。 “就是你小子让老子住手的?知道老子是谁吗?”矮胖子军官叫嚣道。 白云飞心中暗笑,对方也真是不开眼,连县令的队伍都敢拦,这不是找死吗白云飞走上前,冷着脸沉声说道:“你是谁不重要,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小的们,这小子很狂啊,给我抓起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矮胖子军官一声令下,十几个穿着甲胄、手持长戟的士兵将五人团团围住,只待矮胖子发令,顷刻间便要五人身首异处。 “放肆,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敢拦截新任县令大人,是不是都他娘的不想活了?”一旁的李不凡大喝,除李小芸外,三人掏出了手中大刀,扫视众人,紧紧地把白云飞护在中间。 “什么……县……县令?”矮胖子军官闻言身子一震,如同跌进了冰窟窿,直冒冷汗,颤颤巍巍的呆立在原地。 白云飞脱下外面的老百姓衣服,露出了里面的县令官服,手取县印,举过头顶。 所有人见状急忙跪倒在地,参拜县令。 那十几个兵士愣了愣,忙放下长戟,跪倒在地,心中后悔不已,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居然冲撞了新县令,这下自己性命不保啊! 白云飞没有理会他们,径直从矮胖子身边穿过。老农见是县令走了过来,惧怕的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直视。 “老人家莫怕,我叫白云飞,是新任的蒙阴县县令,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造次!” 白云飞用手轻轻扶起跪倒在地上的老农,拍了拍老农身上的灰尘,并仔细查看老农的伤势,见老农只是一些皮外伤,心中松了一口气,传令身前兵士带他去看大夫,若是出了纰漏,拿他是问。 老农被兵士搀走后,白云飞回过头看着跪倒在地上苦瓜脸状的矮胖子军官,心中怒气难消,冷声喝道:“为何毒打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定斩不赦!” “回……回禀县令大人,从上个县令起有个规定,那就是出入城门必须缴纳三文钱,谁若不交,不准出入城门,刚才那老农交不起三文钱,还想乘机蒙混过去,被小人发现,小人便带人将他打了一顿,县令大人做主,小人是无辜的啊!”话毕,哭爹喊娘的痛哭起来。 白云飞矮胖子军官说完,心中暗自流过一声叹息。 秦朝的赋税主要有田租、口赋、杂赋三种。田租在秦以前是按土地亩数征收的,秦朝建立后一律按官府掌握的每人应有土地的亩数征收,即使没有那么多的土地,也要按此数目征税;口赋是计口出钱,数额是田赋的二倍;杂赋是各色名目的临时征派。这些赋税加在一起,要占到农民收获物的三分之二。 如此繁重的赋役,竟还有人私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弄的百姓苦不堪言,真是人性泯灭、丧尽天良! “白大哥,你怎么了?”李不凡见白云飞眉头紧锁,愁眉不展,走上前轻声问道。 “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不足为谈。”白云飞随意编了个理由一概而过,幸好没有引起李不凡的怀疑。 “那这几个人怎么办?”李不凡指着跪倒在地上的矮胖子等人,不知如何处置。 “传我命令,即日起颁布新法,蒙阴县出入城门免收钱币、兵士不得欺压无辜百姓,若有人不听号令,斩!念你等事出有因,我免你们死罪,不过,活罪难免,每人刑鞭三十。” 古代,县令为一县之长,是有品有级的政府官员,处理一县之事物。尤其是先秦时期,郡县制刚刚施行,那时候县令手权力之大,民政、监察、军事等,实际情况就相当于一个万人大小的诸侯国。 一听到三十鞭迨,矮胖子军官霎时面容惨白,四肢无力,但想了想总好过被杀头,走上前,在众人的目光下痛苦呻吟着完成了三十鞭。 “好!打得好!” 周围百姓大多是农民出身,见欺压百姓的矮胖子军官被打的痛哭流涕,顿觉心中解气,喊声叫好。 随后,白云飞五人步入城中在几名士兵的指引下走向县衙府…… 白云飞来到县衙府邸,只见县衙大门旁边一块石碑写着:文官在此下轿,武将在此下马。门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 转眼看向衙门,门口正有六个兵士值卫,听说新县令来了,里面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手执芭蕉扇,身穿宽袍大袖,快步向前,拜倒在地。 “奴才叩见县令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两人跪倒在地,忐忑不安的窥向白云飞等人。 “你是何人?”白云飞出声问道。 “奴才是本县的师爷钱万里,这是奴才的跟班王五。”钱师爷指了指身旁的王五,神色紧张的说道。 “军营在何处?” “军……军营?”钱师爷微微一愣,不知道新县令问这个干嘛。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启禀大人,军营就在城东,若大人不嫌弃,奴才愿意为您带路!” “走!” 五人骑着马快马而行,可就苦了钱师爷两人了,钱师爷平常都是坐轿子出行,今日为了给白云飞带路,拼命地跑在队伍前面,生怕惹得白云飞不满,可是还没跑到一半,就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白云飞方才见钱师爷穿的雍容华贵、体态饱满、油光满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所以借视察军营之故有意让这钱师爷吃吃苦头。 “大人……我们到了,前面就是军营。”钱师爷扬起手臂指向前面的一处营地呼吸急促的说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军机重地,闲人不得入内!”没等白云飞走到跟前,军门前士兵中一个门尉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是新任县令大人,还不快闪开!”钱师爷训斥道,转身赔笑的望着白云飞。 几人仔细一瞧,没想到新任县令如此年轻,但也不敢造次,赶紧拉开大门,跪地恭迎县令大人。 白云飞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入里面,一直走到通道的南端,看见两间营房的门敞开着。 远远地就听见里面大声喧哗、嬉笑吵闹的声音。 白云飞微蹙眉头走上前去,站在门外朝里看去! 只见这几个校尉正在闹嚣地玩着牌九,大碗喝酒,乌烟瘴气,一派乱象! 见此情形,白云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中现出愠怒神色:“放肆,你们都在干什么!哪里还有半点纪律严明!” 白云飞气沉丹田,陡然大喝出来!那嘹亮的嗓音,声若洪钟,传遍了营房里面的每个角落! 营房里的五个校尉,不由得寒毛乍立,其中一个吓得手一抖,手中喝酒的海碗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 不过见到是钱师爷来了后,他们缓缓地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站成了一列,等待着钱师爷训话,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白云飞却是神色未动。犹如鹰隼般的目光,犀利地扫过这五个人,在营房里来回踱了两步后,沉声问道:“是谁带的头?!” 五个校尉面面相觑,没想到是一个年轻人问话。半晌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出了阵列,朗声道:“是我带头的!” 瞧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似乎非但不以为耻,还颇为自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回:以德服众立军威 “好,敢于承认有胆魄!”白云飞微眯起了眼睛,下一刻,瞳孔陡然一狞地斥声道:“来人啊,将这匪兵给我拖出去杖刑五十,其余人皆赏二十大板,即可执行!” 那五个校尉俱是一惊! “慢着,你凭什么打我们?”几人不满的喊起来。 “就凭我是县令,打!” 就连后来听命赶来的几个校尉,也是脑袋有些发蒙,当头一人凑上前有些不敢确定地对着钱师爷道:“钱师爷,他说的是真的吗。” “还要我复述第二遍?!” 钱师爷横眉一蹙地道。 “明明白了!” 被钱师爷那凶目一瞪,说话的几个校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半句,赶紧跟同伴一起将那几个违反军纪的校尉给抓了起来,押送到校场中央。 “大人,我们以后再不敢了,求放过吧。” “大人,请原谅我们这一次把。” 那些校尉才幡然醒悟,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白云飞已经下定决心要整顿军纪,他们就成了最好的反面案例! “传我命令,将所有的士兵都召集到校场!” 校场平台前,五个违反军纪的校尉,被绑在了木圆柱上,身后各有两个士兵手中拿着锋利的荆条,上下拷打着他们。 哀嚎恸哭声响彻整个军营。 这重重的一杖就能让人哀嚎痛呼,更何况二十杖、五十杖。那带头犯纪的校尉更是凄惨,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看到了这一幕,在校场前面的上百名士兵无不是倒吸凉气,噤若寒蝉! “看好了,这就是他们玩忽职守的下场!下次谁敢再犯,逮到必究,法不旁贷!”白云飞站在校练兵台上,双目如炬,掷地有声,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在所有的杖刑都罚完了之后,那五个奄奄一息的校尉被拖了下去,看他们那惊恐惶然的神色,想必对于此次的惩罚,无比的“记忆深刻了”! “他妈了个巴子的,输钱就算了,还要受这等晦气,真他娘的窝囊!”在阵列中,一个虬髯胡须,虎目圆眼,面透枣红的魁梧大汉嘴里不耐地嘀咕着。 虽然他自认发出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听觉很灵敏地白云飞给听在了耳中。 “如果有谁不服的话,可以挑上一兵刃上台向我挑战,胜我者,将可以不受这训令约束,横行无顾忌!” 此言一出,顿时场下一个个交头接耳了起来。虽然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但是好半晌过去,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挑战的,因为谁都不清楚这是否白云飞整顿纪律的又一手段!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刚才那名大汉则是发声问道。 “我白云飞说话,一言九鼎!” “好,那属下温勇便想向大人领教一二了!” 说话间,那温勇走过了武器架,挑了两柄顺手的铁锤,一个起跳,便来到了较练兵台之上!两人双目相视,彼此对峙,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起来! 校场上凉风阵阵,紧张的气势弥漫开来。 魁梧汉子温勇在跳上校练台后,和白云飞对峙而开。 “大人,你自己不挑选一样兵刃吗?”温勇瞧了瞧白云飞的手中空无一物,疑惑道。 白云飞紧了紧腰中鸾带,双手负立,淡然一笑道:“你尽管攻来便是。” “好,兵器无眼,您小心了!” 温勇微微讶异后,便不再多想,低喝一声,双肩陡然一振,在嘶吼声中,沉步跨出,手里拎着两柄重铁锤举重若轻,犹如泰山压顶般的砸落下来! 破风声呼啸,均透着厚实狂猛之音! 白云飞深吸一口气,意未动身先行,脚尖踏着地面,往后撤出几步,与对方迅拉开距离。 一声巨响。 就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面,已经是留下了一个明显的下凹的小坑,述说着刚才那一锤的凶猛! “不亏是号称温大蛮啊,这身腱子肉没白长!” “他在整个军营中力气和凶悍都是出了名,在数千将士中,排前二十也不为过!要不是因为喝酒误事,也不会下派到咱们这破地方了。” “白大人徒手就想跟他打斗,未免也太托大了!” “温勇,拿出你那十碗酒不倒的气势来,哈哈!” “看来温勇这家伙以后就可以无视纪律,在这军营横着走了。” 场下的将士话语之中,都看好温勇,毕竟他的勇猛凶悍都是出了名的!使得一对短柄锤更是了得! 面对温勇凶悍的攻势,白云飞神色自若,利用敏捷的身法,在较练台上左摇右闪,小心地躲避着这头蛮牛的猛烈攻击。 这温勇明显就是力量型的战士,而且手中又有一对短柄铁锤,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所以,在当下的情况下,白云飞也不想跟他硬撼。 “呼呼”的破风声中,白云飞已经是被逼到了校练台的角落里! 如果再往后倒退一步的话,就要落于台下。 “大人,抱歉了!” 此时的温勇嘴角噙着一丝自得的笑意,精神大振,双手舞出一道锤影,其中的一柄铁锤,横向地就杵了过去。 在曾经跟人的一场打斗中,温勇这样狠狠地一锤,能将一个重达三百多斤的力士像沙袋一样拍飞!温勇心中把握笃定,今天白云飞也不外乎如此! 可就在这时。 白云飞却是浑然无惧,气息鼓动之间,身体内力顿时飞快流转,通过经脉聚拢在双脚脚掌之间! 他的嘴角也掀起一丝笑意,下盘稳扎着马步,同时头往后仰去,这一刻,他整个人的重心都要偏向校练台外,但是他身形犹如鬼魅般,身子并没有掉落下去,双脚犹如是被牢牢地粘在了平台上面,身子就这么凌空着! 见到这样的一幕,无论是温勇还是场下的将士无不是露出震惊之色。 “这是什么路数的功夫啊,这么神?!” “好稳的下盘!” 而惊愕的温勇也是明显为之一怔。 趁此时机,白云飞眼中精芒一闪,顺势揪住对方的衣领,借力一提,整个人再次回到了台上。 稳住身形后,白云飞抖擞精神,拳影交错之间,双拳“砰砰”地朝着鲁冲直捣而去!气息鼓动之间,浑身的绵延力道,顺着双拳,宛如两条狂龙般倾泻而出。 温勇哇的一叫,忍不住痛呼出来,措手不及的情形中,已经是被巨力轰的踉跄倒退好几步,胸膛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手中的一柄短锤都被抖落在地上了。 危险之际,温勇也没有忘记反击,他紧咬着牙关,忍着疼痛的感觉,大喝一声,将所有力气都聚集在另外一柄短锤中,猛地锤出。 这一锤力道不凡! 白云飞心神一凛,他连忙收回攻势,叉开弓步,双手横然的交叉格挡胸前,内力荡然而开,全部都覆盖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就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保护膜。 短锤携带着巨力陡然轰来,伴随着悠长的闷哼声,白云飞手腕绷紧,生生的格挡住了这一击! 明明是攻击的一方,可是温勇自己的手腕虎口却是阵阵的麻。 “咔!” 白云飞双臂一振,刚才的短锤余劲彻底的卸去,身上也陡然轻松不少。同时手肘缩至腋下,集聚了狂猛的力道,然后一个马步冲拳跨步间,猛然的轰出。 温勇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只见一道硕大的拳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拳风席卷,攻势凛冽,威势不凡,直到自己脑门前一寸的距离,却忽然停了下来,但是那猛烈的拳风,仍然是让他的脸上生疼地犹如刀刮! 这一刻,全场都变得雅雀无声了,那些将士,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场上一幕,似乎都忘记了呼吸! “啪嗒”一声,温勇的虎口一抖,另外一柄短锤也是掉落在了地上! “多谢大人手下留情,是我输了!在下心悦诚服!”温勇半跪在地上,双肩颤抖着抱拳道。 如果说温勇在上场之前对于白云飞的严厉举措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在经过一番交手之后,则真的是心服口服了! 刚才要不是白云飞收住了手劲,那最后的一拳真正砸落下来的话,温勇即便是不死,恐怕也要在床榻上趟好几天! 白云飞这不仅是在以武较量,更是以德服人! “赶紧起来。” 白云飞收去了攻势,赶紧将温勇给搀扶起来,目光再次看向他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柔和,爱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表现的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努力!今后你就当肩负副将职位吧。” “副将?真的嘛,多谢大人!” 温勇闻言,原本有些颓丧的目光中,现出一丝亮色,连忙感激恭敬道,副将,属于从六品官职,享受的俸禄,直接是比其他校尉官职高出一番!自然是无比欣喜了。 白云飞再次打量了眼身前肌肉遒劲,身形健硕魁梧的温勇,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想要在将来的乱世生存,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显得人单影薄,只有培养起这些将士的实力,才能成为自己巨大的依仗。 虽然这温勇实力并不敌自己,但也绝对是一个骁勇之士,日后说不定也能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存在!所以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的拉拢了! 温勇在经过一番苦斗之后,显然也是力量消耗极大,于是便退下场去休息了。 “历来无数的高位都是有能者居之,只要大家实力够格,莫说副将,先锋官,将军又有何不可?!” 白云飞在校练台上来回踱步,目光扫过在场的将士,气势如虹地朗声道! 同时,在校练场上的士兵们,也顿时议论了开来。 在羡慕温勇的同时,很多人也被白云飞那强大的身手所震慑,不敢上台比试。 “台下的可还有人来应战?!”白云飞再次大声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回:剿灭沂蒙山二匪 紧接着又有数人上台挑战,但是最后都是败给了白云飞。 不过,白云飞奖罚分明,对于一些伸手较好的士兵,都是给予了奖赏,一些实力较弱的则是督促日后要好好操练。 “在场的兄弟们,我知道现在国家安定,但是这不该成为我们松散懈怠的原因!如果我们不整顿军纪,安抚百姓,那我们与土匪有什么区别?我们要重振雄风,扬我大秦之威!” 白云飞双手负立高台,眼中精芒闪烁,环视了一眼所有在场的将士,掷地有声地鼓舞说道! 到了这时,可以说在场上的人,对于白云飞已经是完全心悦诚服了!并且也感受到了白云飞赏罚分明,以儆效尤,整顿军纪的决心! 此刻,无论是温勇还是这些校场的士兵们,在看见白云飞这份大力整顿的决心后,心中的斗志也重新燃烧了起来! 受到此番话语的鼓舞,一扫先前的颓唐之势,压抑在心中的苦闷也随之消散,脸庞神情满是激动之色,一个个都振臂高呼起来。 “扬我大秦之威!” “扬我大秦之威!” 洪亮威武的誓言,响彻校练场上,让人精神振奋,气血翻滚,声声不息! 两个月后,已是深秋。 将近寒冬,沂蒙山土匪变得异常猖獗起来,到处抢夺邻县村庄百姓的粮食送入山中,更有甚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县衙内,听着眼前温勇的奏报,白云飞神色一凛,陷入深思之中。 沂蒙山土匪众多,若不是上次自己侥幸吓退了他们,久拖下去,一定会被他们耗死。不过现在,自己实力大增,正好可以拿手下的将士练练手,顺便也可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塑之才。 “温勇将军传我命令,全军列队集合,等我号令!”白云飞正色道。 “诺!” 不时,白云飞、李不凡二人到达校场,校场内数千名将士们士气高昂,列阵以待。 白云飞想了想这么多人出兵,万一匪徒们袭扰村子,反而落下了空子让匪徒钻,随即说道:“温勇将军你亲自挑选两百人,每队一百人分左龙卫、青牛卫,你率左龙卫,李不凡率青牛卫,随我前往沂蒙山剿灭二匪。” “诺!”温勇二人应了一声,叉手领命。走进队伍中,开始挑选人马。 白云飞放松了身体,走入营帐,躺在里面的青鸾床上,垫高了脑袋,听着外面军士队列的脚步声。 经过一番整编组合,校场上只剩下了李不凡和温勇挑选的两百名体格健壮、武器精良的士兵。 白云飞走出营帐,看着身前将士,大声道:“出发,前往沂蒙山!” 一路上经过山川大泽,白云飞命令将士们全速前进,力求最短时间内到达蟠龙寨。 这天过了一个山头,离沂蒙山还有两天的路程,前边是一片树林,白云飞等人正快速前进,一个探路的士卒忽然踏着路旁草丛急匆匆跑来,喘着气说道:“大人,前方树林发现一伙匪徒押着一群百姓经过这里。” 白云飞一惊,这里可是蒙阴县附近,按理说匪徒们很少出现,连忙问道:“匪徒有多少人?” 那士卒禀道:“大约有十来个匪徒,持着木棒和大刀,绑着二十名年轻女子。” 白云飞一听人数不多,便挥手道:“全军戒备,准备战斗,李不凡率青牛卫赶到前面的岔口,不要让一个匪徒逃跑,其余人跟我来。” 白云飞率领的秦兵训练有素,一听命令立即分头行动,呈扇形散开,悄悄靠近前面的匪徒。 前面是一片灌木丛,树下有一堆杂草,刚好可以藏匿行踪。 “杀!”白云飞一声令下,几十只铁箭呼啸着射向匪徒,不等土匪们反应过来,温勇等人率众杀出,不到片刻,,十几个匪徒便横尸当场。 侥幸跑到山路岔口的几个匪徒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出生天,早已等候多时的李不凡等人拿起刀戟刺进了他们的胸膛。 十几名匪徒,无一存活。 救下这些年轻女子,白云飞命令李不凡亲自带领青牛卫护送他们返回家中,以免再次遇到劫匪,而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左龙卫继续前往蟠龙寨。 蟠龙寨,大当家荣云把玩着手中的玉珠子,静等着手下的好消息。昨日,二当家派人为自己下山抓了十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马上就要被带回山寨,荣云越想越高兴,起身走出大堂,走向山寨大门。 “荣哥,大……大事不好了,山脚下一队秦军打来了。”二当家孙连城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 “胡说八道,哪来的官兵,这里是沂蒙山,最近的官兵也要三天才能到,那是我们早有所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二弟,莫要唬我!”荣云耸耸肩,不信可否的说道。 “荣哥,小弟所言句句为真,那秦兵领头的就是几月前咱们要杀得那个徭役!”孙连城急忙补充道。 “哦,有这等事!真是天助我也,上次的仇我还没报,他居然还敢找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既然来了,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小的们,抄家伙,跟我宰了那小子”说完,一马当先的走出寨门,挥刀走下山去。 两军在山脚碰面,对立相峙。 是时荣云率领有三百匪徒,各个凶性毕露,手握刀棒,而白云飞人数处于劣势,只有区区一百多人,但每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足以应对眼前这些乌合之众。 “给我杀!”荣云大喊一声,率先发起进攻。 荣云冲到跟前,白云飞二话没说,抡臂膀就是一记重刀。 他没把匪寇放在眼里,出刀时也没有没有用尽全力,但钢刀的力道仍然极大,破风的呼啸声刺耳。 那荣云不躲不避,站在原地,横刀招架。 当啷啷! 随着铁器的碰撞声,荣云险些惊叫出来,他感觉一块巨石砍在自己身上,直震的自己手腕发麻,虎口生痛,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白云飞猛的跳了起来,对着荣云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呜——刀体破空,发出烈风般的呼啸。 不用接也知道对方这一刀的力道有多大,荣云脸色顿变,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然后一手紧握刀把,一把擎住刀身,抬过头顶硬接。 咔嚓! 白云飞的一刀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刀身上,其中的力道之大,让古越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荣云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流血水,死于非命。 “啊?”孙连城大惊,见荣云身死,刚想趁乱逃跑,白云飞回手又是一刀,直破他的咽喉。 白云飞的刀太快了,快到孙连城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 不到片刻,两匪皆亡。剩下匪徒见状丢下手中武器,四散而逃。 白云飞命温勇砍下两人头颅,率军起身返回蒙阴县。 三天后,白云飞率军返回蒙阴县,李不凡、钱师爷以及一班将士早已等候在城门多时。 城门进出的百姓络绎不绝,秩序井然,已无数月前巧取豪夺、欺压百姓的事件发生。 “白大人,这两人的头颅如何处置?”温勇快步走至白云飞身前,掂量着手中放着沂蒙山二匪头颅的布袋,轻声问道。 “将二人头颅挂于城门之上,让过往百姓观之,其一,威慑其他贼匪,斩二匪以儆效尤;其二,安抚百姓惊慌恐惧的心理,让他们可以安心的从事农业生产,如今正值秋季,粮食丰收时节,必须保障城中百姓的粮食供应;其三,我军经久未战,军心涣散,此战大捷可以鼓舞士气,对我们维护蒙阴县的稳定有很大的帮助。”白云飞出口成章、慢条斯理的说道。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沂蒙山二匪的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盯着城门上的头颅,窃窃私语,这件事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轰动了与蒙阴县相邻的地区。 一周后,一大早钱师爷和王五就提着食盒过来了。白云飞已经起来洗漱完毕,正在院子里面练习太极。钱师爷进来之后,也不上前打搅,就提着食盒一直等到白云飞打完停了下来,钱师爷这才笑意盈盈的走上了前去,从王五的手中接过毛巾递了过去,嘴里说道:“大人方才打的是何种拳法?奴才观之,此拳法暗合七星八卦之数,阴阳和合,抱元守一,颇有许多道家的东西在里面,动作又极为缓慢舒和,奴才单是在旁边看着,就顿觉心中清静了一般。” “这叫太极拳,是专门用来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强身健体的,却并不能用于搏斗。”白云飞笑着向钱师爷解释道。他会的太极的确不能用来搏斗,是动作经过修改更加倾向于锻炼身体的,大学体育课里面的东西,跟真正的太极是有不少区别的。 钱师爷笑着点了点头:“奴才觉得也是,动作如此缓慢,搏斗起来岂不是太吃亏了。”站在一旁笑看着白云飞打太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一回:蝗灾突降变乱生 “虽然不能用来搏斗,但是此拳乃是为强身健体而用,若是每日坚持,可延年益寿。”白云飞又笑道:“似钱师爷与我这般,终日需耗费脑力的人,练习此拳最为合适,能够修心养性,放松思绪,安宁心神,又能增强体质,于心于神于身俱得好处,自然能够延年益寿。你想学吗?学的话我可以考教你。” “奴才愿学,多谢大人”钱师爷眼中一亮,看上去很是高兴的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声响传来,那声音扑拉拉的,好似什么东西在天上飞着一样。幽姬停下来了话头,钱师爷同白云飞一齐抬头看了起来。就听见那种声音正在迅速的变大起来,听着如同有一群鸟儿在扑打翅膀似的,从远处迅速的靠近过来。 蓦地,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来,如同一股浓重的黑烟一般从远处的天际迅速的席卷而俩,随着那一大片黑色的东西靠近。方才那种翅膀扑打的声音更加剧烈。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在空中迅疾的飞着,其间还频繁的变换着方向,在空中来回乱窜。刹那间,就飞到了院子的上空,周围顿时一片遮天蔽日,头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磕头求饶的人却置若罔闻,仍旧一下一下的以头抢地,任由从额前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面前的土地。 突然伸过来了一只手,一把就捏起了庄稼上的一只蝗虫来,这才令磕头不停的几个百姓看了过去,却见是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青年郎君,身侧还站着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你,你你……快,快把蝗神放下!”地上跪着的农夫大惊失色,老泪横流:“万万不能再触怒蝗神了啊!万万不能了啊!” “蝗神?”农夫面前,那个青年郎君的脸上露出一抹哂笑来,然后朝身后说道:“钱师爷,给他瞅瞅。” 钱师爷似是很不情愿,却还是从背后提溜出来了东西来,几个农夫一看,顿时吓傻了眼,那人拿出来的,竟是被串成了一串一串的蝗神来,每一串上面都有十数只之多! “你,你们这……”农夫说不出话来了:“不敢啊!不敢得罪蝗神啊!已经没有庄稼了!……若是惹恼了蝗神……” “蝗神?哼哼……”青年郎君冷笑了几声:“它若是蝗神,那本公子就是仙人下凡了!老伯,你且去叫了周围的人过来。” 说着,手中一番多出来了几个铜钱来:“这个给你当作酬劳,你且把周围的人都叫过来,就说……就说来了都有铜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二回:神仙下凡灭蝗神 老汉拿了那几个铜钱,出去跑了一圈,可更多的人都在磕头乞求,左右不过就过来了十来个人。钱师爷拿出了一串铜钱来,那十来个人的目光立刻就被幽姬手中的那串铜钱给吸引过去了。白云飞看看那些那些人,然后抬手指了指抵溜着的那几串蝗虫,对那些人说道:“你们都认识这东西吧?” “蝗……蝗神!”那十来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来,看看白云飞,又看看旁边那人手中提着的几串蝗虫,脚步就有些开始往后退了:“你,你们……你们竟敢……” “那,那是蝗神!”那些农人害怕了起来:“你们这是对蝗神不敬!” 白云飞笑了笑:“左右不过几只蚂蚱而已,怎么就修炼成了蝗神了?那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你……你们是何人?!”那些人紧紧的盯着被白云飞串成了串的蝗虫,惊惧的问道,转而又脸色一变,突然说道:“你们惹恼了蝗神,蝗神会来问罪的!” “对!可不敢再来了啊!”其他人开始附和了起来。 “拿下他们!拿下他们!”又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叫嚷了起来:“用他们来祭祀,求蝗神息怒,要不然蝗神还会再来的!” 人群已经骚动了,喊话的那个人一咬牙就要往前面过来,一把就朝着白云飞抓了过去。 “砰!”的一声,那人还没有挨着白云飞,身体就被打飞了出去。 倒飞了出去的那个人爬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身子,众人都惧怕了,盯着白云飞他们。 白云飞哂笑着扫视了众人一圈,冷哼了一声:“好一个有眼不识泰山!好心好意下凡来帮尔等除去蝗灾,却反而要对我们动手?” “下,下凡?”众人又愣住了。长大了嘴巴看着白云飞二人。 白云飞让开了一步,躬身朝着钱师爷施了一礼,然后说道:“他乃是观世音菩萨的坐下金童子,不忍见天下苍生饱受蝗灾之苦。故而出山下凡,前来搭救尔等。吾乃无量天尊坐下之徒,天尊怜悯世人,故命吾前来相助金童子除去蝗神。尔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金……金童子?”众人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愣愣的盯着钱师爷。 一瞬间,钱师爷一僵,眉目间似笑非笑看了看白云飞。 白云飞转过了头去,对那些村人说道:“尔等速去召集村人,就说金童子降世。要助尔等消除蝗灾!” 那群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白云飞二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的好。 “也罢,料定尔等一时间也不会相信。”白云飞笑了笑,说道:“且带我们去见见这附近里正,自会与里正相商。” 秦朝县以下有乡,乡设三老掌化,啬夫掌诉讼和赋税,游徼掌治安。乡下有里,是最基层的行政单位。里有里典,后代称里正、里魁,以“豪帅“即强有力者为之。此外还有司治安、禁盗贼的专门机构,叫做亭,亭有长。两亭之间,相距大约十里。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便顿时招呼着往旁边的另一个田头走了过去,那些人还分开到了周围,这是怕他们跑了,还想着拿他们来祭祀蝗神赔罪呢。白云飞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也不说破,到了旁边的另一块地头,就见几张案几摆放在地里。周围许多人在磕头,上面摆放着祭祀用的祭品,周围的地上还能看见许多蝗虫,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时的惊飞起来。 旁边早有人跑了过去,将方才的事情告知给了里正,里正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白云飞二人,然后一拂袖冷哼一声:“哼,妖言惑众!得罪了蝗神,给百姓带灾,某家这便拿了你们送于官府。” “里正大人小心!”站在旁边的白云飞突然猛地一下提高声音朝里正喊了一句。 里正被白云飞突然发出的高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了一步,下一刻就见白云飞瞪大了眼睛,指着里正的脚下:“哎呀!里正大人,都说过让你小心了!你看看,你把蝗神给踩死了!” 里正低头一看,可不是,自己方才退那一步,一脚将两只蝗虫踩了个稀烂! “你!”里正赶紧退开一步,脸色顿时大变,怒气冲冲的指着白云飞:“你,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加害我等穷苦百姓?!你们……你们……来人,抓了他们拿来祭祀蝗神!” 白云飞一步迈出,往前面一站,周围的人想起来刚才倒飞出去起不来的那个人,顿时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靠近过来了。 白云飞冷笑了一声,说道:“方才我已经说过,左右不过几只蚂蚱而已,也敢做什么蝗神?真当世上没人能治得了它了?呵呵,来来来,待本公子吃了它,好为尔等的庄稼报仇!” 说着,白云飞从钱师爷的手中拿过了一串串号的蝗虫来,然后抵溜着走到了祭祀的案几旁边烧黄纸的铜盆子上前,抬手一扔,就那串蝗虫给扔到了里面。 铜盆子里面立刻一阵哔啵作响,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连里正也忘记了捉拿他们,愣愣的看着白云飞。就见白云飞顺手从旁边的地上捡起来了一根树枝来,在里面搅动了几下,将火弄小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白云飞挑翻了铜盆,然后用手里的树枝挑了起来,将里面的那些蝗虫给挑了出来,多数已经烧成黑炭了,只挑出来了几只能吃的。 白云飞从地上捡起来放到手里,翅膀已经被烧没了,再一拽,将大腿给拽掉扔了,前头一扭,把脑袋也拧掉,只留下一个身子来,凑到鼻子前头嗅了嗅,摇了摇头,说道:“恩,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果然还是得用油炸,再撒上盐和胡麻来,才是美味。” 说着,抬手就给送到嘴里面去了,嚼了几下,还行,还挺香,就是有些不够入味儿。 对于吃几只蚂蚱,白云飞毫无心理负担。这东西也就看起来恶心吓人,实际上烹制之后吃起来还是很美味的。小时候跟着奶奶吃过不少苦,这些蚂蚱对于来自后世的吃货白云飞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无论是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只要不是很难吃,哪逃得过天朝吃货的嘴。 不过周围其他的人可就不行了。包括那个里正在内,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白云飞,那个里正更是抬起了手来指着白云飞,可是嘴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你……你把蝗神吃了!” 白云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里正伸出了手去:“恩,很是美味,里正大人也来尝尝?” 里正顿时大骇,面无血色的赶紧就往后退,仓皇之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顾不得起来,惊恐的盯着白云飞。 “哈哈哈哈……”白云飞大笑了起来,扫视一圈,笑道:“什么蝗神,不过在下腹中冲饥之物而已。里正大人,如何?它吃尔等庄稼,让尔等无物可吃,我便也吃了它,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里正大人若是真为这些百姓着想,今夜请命村人积薪于此,看我如何让这周围田地中的‘蝗神’死无葬身之地!” “这……这……”里正急促的呼吸着,看着白云飞站在那里将手中的蝗虫一个一个的拧头拽腿然后吃掉,那副美味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真的很是美味一般,于是粗重的喘息了几口,咽了咽口中的唾沫。 好大一会儿,猛地用力一咬牙:“好!我答应公子!若是公子真能驱除蝗神,某愿照做!” 不多时,里正就带着附近的男子都来了,到了院子里面,众人都没有说话,那些人看白云飞的眼神里面有些畏惧,想来里正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这些人了。 “公子,村中劳力都在这儿了,公子要怎么做”因为被刚才白云飞吃蝗神的事情吓住了,所以里正对白云飞的态度很是敬畏。 “村中能找到多少薪柴来还请里正大人大人全都带到方才的地头上去。”白云飞对里正说道:“然后将那些柴火分开堆放,每一堆柴火之间不要少于四十步的距离。” 里正点点头,遍转身招呼去了。白云飞心道,这个里正倒也是一个有些胆识的,想来也是心里窝火,好好的庄稼全都被蝗虫给吃了,谁心里又没点火气呢。 日头渐渐西沉了下去,白云飞站在田地,远远的望着视线尽头好似乌云一般往别处涌去的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是从哪里又飞来了蝗群,又不知道往什么地方飞去了。但可以知道的是,又有不少的地方遭了蝗灾了。 不久里正便过来了,对白云飞说道:“已经照着公子的吩咐准备好了。” 白云飞扫视一圈,就见田间堆放着一堆一堆的柴火来,每一堆柴火旁边都站着一个青壮的劳力,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却并没有引燃。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里正看看白云飞,问道。 “接下来就等天黑吧。”白云飞笑着对里正说道:“等天彻底黑透,就点燃柴火堆,然后大家就远远站着看好戏吧。” 里正点了点头,听白云飞说的轻巧,心里不放心,又下去了地里,向那些青壮交代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三回:蝗虫扑火皆自焚 “大人,可有把握”钱师爷在夏鸿升的身侧轻声问道。 白云飞转过头来笑笑:“怎么,钱师爷信不过我啊?” “奴才自然是信得过大人的。”钱师爷笑了起来:“只是奴才愚钝,思来想去也猜不出大人准备怎么做了。” “等晚上火烧起来,你就能见着一番奇景了。”白云飞对钱师爷说道:“我会让那些所谓的蝗神自己投入火中。” “什么”钱师爷大吃一惊。 蝗虫具有趋光性,所以晚上点起火堆,吸引蝗虫飞过来,然后被烧死,原本是到了晚唐的时候这种灭蝗的方法才出现的,白云飞只不过让它提前了一些而已。 “蝗神凶悍,怎么会自己投入火中呢”钱师爷很是不解:“难道大人真的有仙法不成?” 白云飞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有仙法,不过我有格物。今晚之后,钱师爷金童子名头就要传出去了。” “大人恩德,奴才铭记在心”钱师爷对夏鸿升颔首说道。 说话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看不清楚田地里远一些的柴火堆了。里正跑了过来,白云飞和钱师爷就停下说话了。 “点火把!”白云飞对里正说道。 里正点了点头,然后高声呼喊了一声:“点火把!” 近处的人先听到了,于是点燃了火把来,远处的人看见火把点着,也渐次将火把点燃了起来。 “里正大人,请让人到远离田地的外围去饶地乱跑,但是却不要往火堆附近靠近,把远处的蝗虫惊起即可。”白云飞见火把亮起,于是对里正说道。 “好”里正点了点头,然后往身后一摸,掏出一面小锣来,用力一敲,顿时声音传出了老远。下一刻,远处就接着想起一片锣声,夹杂着叫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下一刻,就听见“嗡”的一阵响动,猛地从田间地头行一下子冲起了一片飞蝗来,黑压压的一片,虽然没有蝗群刚飞过的时候那么密集,但还是犹如一片黑烟一般,整片田地上空立刻就出现了一阵扑拉拉的声响来。 “蝗蝗神来了”见此情景,那些人惊惶的大喊了起来,大惊失色的仓皇就要四散奔逃。 里正也是脸上一片惨白,嘴巴大张着不知所措。 “别怕,点火”白云飞看看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于是说道。 里正已经被满天乱飞的蝗虫吓愣神了,根本没听见白云飞说了什么。白云飞干脆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锣来,用力一敲,高声喊道:“点火点燃柴火堆!” 可是最近出的那个青壮已经吓的扔下火把跑了,飞蝗扇动翅膀的声音很大,远处的人根本听不到白云飞的声音。白云飞暗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锣一扔,自己一下子跳了下去。 “大人小心”钱师爷在后面一声呼喊。 白云飞一把捡起了地上的火把,扔到了柴火堆上。柴火堆中夹杂有干草,一点即燃,很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白云飞见火堆烧着,于是立刻喊道:“钱师爷,去把其他的火堆都点起来” 没等他话音落下,钱师爷迅速接连点燃了火堆。 远处的火堆也开始相继点燃起来了,白云飞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说道:“回去!” 众人跑出了田地,全都跑到了田边路上。 白云飞站在地边,负手而立,火色闪烁,映照了他脸上的一抹冷笑,冷然一哂,朗声开口:“蝇头小虫,渣滓之辈,也敢妄自称神食民血汗,祸害苍生,还不速速领罪!” 火光照亮了暮色,就见天上的那些飞蝗突然间平白无故的调转了方向,竟然开始齐齐的,成群结队的向火堆飞了过去,全然不顾的,冲入了火堆之中。 火光照亮了夜空,也映红了田垄上那些村人的脸。 那些人的神情很复杂,惊奇、惊恐、惊讶、惊慌不论是何种情绪,都免不了一个惊字愣愣的看着火色映照下满天的那些飞蝗,一只只投入了火堆之中,然后又坠落下来。噼啪作响的声音不停的传来,此起彼伏,一阵焦臭的气味开始弥散。远处夹杂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意味的呼喊声和敲锣声,随着人们的奔跑声,都在映红的夜幕的火光里面变得渺远而幽微,如同隔着时空的慢镜头一般,仿若睡梦中的几句喃喃俚曲。 田边的路上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上一下,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那满天的飞蝗投入了火中,被烧焦了掉落下来。 整整一个晚上,柴火堆添了又添,火堆烧了又烧,从日暮一直烧到了天亮。 天明了,渐渐不再有蝗虫飞过来了,空气中的焦臭气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散去的。田间地头上站满了人,大都是附近的村民,半夜里见到了这边火光冲天,于是跑过来看个究竟的,却没曾想到,正好瞧见了飞蝗从田地里面飞起,然后一个个自己投入了火中被烧死的情形。于是也震惊了,不走了,一直待到了天亮。 地上黑乎乎的一片,全都是被烧焦了的蝗虫,厚厚的铺了一层。脚踩上去能听见咔嚓的声音来,那些烧焦的蝗虫就随之成了一片焦黑的飞灰。 火熄灭了,田间地头上也没有人说话。里正哆哆嗦嗦的。走到了白云飞的跟前来,盯着白云飞直勾勾的看着,突然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了。跟着里正过来的,知情的那些劳力也都一齐跪倒了下去。里正身体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战栗着向白云飞二人磕起了头,嘴里还不住的叨念着:“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真仙降临。请真仙恕罪!请真仙恕罪!” 也就里正还能说出来一句话来,后面的那些人,连话都不敢说了,只知道不停的用力在地上磕头。咚咚的用力撞击着地面。 白云飞转头看了一眼钱师爷,他看着白云飞的眼中流露出了敬畏和慌乱来,还有一抹惧怕。白云飞可以看到幽姬的身体在微微战栗,好想在害怕着他一样。 不只是钱师爷。还有里正,还有里正身后的那些村人们。他们都在害怕,在敬畏。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迷信神迹,他们不知道白云飞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白云飞只是命他们点了火,然后对那些蝗神说了一句话,之后成群成群的蝗神便开始自己往火里面冲进去。然后被纷纷烧死了 蝇头小虫,渣滓之辈,也敢妄自称神食民血汗,祸害苍生,还不速速领罪这是他们听到的话。于是他们知道了,眼前的这个青年郎君。让那些蝗神自己去领罪,所以那些蝗神就真的投入火中而死了。 那是蝗神不是什么旁的东西蝗神有多凶恶。他们刚刚才经历过,可是眼前的青年郎君呢,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啊就让那些蝗神自己投火了除了真正的神明,谁还能有这种本事这个青年郎君不,哪里还是什么青年郎君,村里面的青年郎君,跟眼前的人这么大的时候,怕是连一句话都说不齐整呢可他的说话做事,又有哪一点像是青年郎了,必定是仙人了,只有仙人才会长生不老,才会看上去如同一个青年郎君 见钱师爷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话了,白云飞笑了笑,又转头过来看看里正,说道:“里正大人起来吧。回去命人在这里的田地翻了,把烧焦那些东西都埋在土下,来年土地会变肥壮,会有个好收成的。” “谢仙长赐福!谢仙长赐福!”里正和后面的那一群人又更加用力的磕起头来了。 此间事了,白云飞没有逗留,转身上马车与钱师爷返回蒙阴县城。 琅琊郡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郡守秦黎一夜未眠,这会走出了房门,揉了揉太阳穴来,迎面吹来的一股晨风,裹挟着的微凉总算是令他的脑中清明的些许。 “秦大人,有急事禀奏。”房门外一个官员手拿奏疏快步走来。 “哦,有何要事?”秦黎一边接过奏疏,一边问道。 “据手下禀报说,蒙阴县南阳镇蝗灾席卷之时,有二人出现在田地村舍之间,口称仙人下凡,驱使漫天飞蝗自行投火,助当地村人灭杀飞蝗无数。。如今一村之人皆不再惧怕蝗灾,每有蝗群飞至。则借日暮之后燃火,引飞蝗扑火而死,一村之人。虽被飞蝗毁了田地庄稼,却靠着吞吃飞蝗,而生龙活虎,无一人饿死。下官以为奇,故而上疏奏言。”身前官员慢慢的说了出来。 “既然此法有效,你传我命令,所有受蝗灾肆虐之地,皆采用新法,至于那二人,你派人仔细调查,务必查出此二人是何身份。”秦黎点了点头,脸上愁眉尽展,转身吩咐道。 “诺!” 数月后,琅琊郡郡守府秦黎正坐在文案上审阅竹简上各地的民情奏报,最近的灾情十分严重,以至于他几日没有功夫好好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四回:身份败露遭捉拿 数月后,琅琊郡郡守府秦黎正坐在文案上审阅竹简上各地的民情奏报…… “秦大人,那二人的身份小官已派人调查清楚,那日在蒙阴县南阳镇出现的二人依当地百姓的描述来看,应该与两人相吻合,一个是新任县令白云飞,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师爷钱万里,不知大人如何处置?”门外走进来一人,正是上次按照秦黎吩咐调查南阳镇神秘出现二人的官员。 “备马!前往蒙阴县!”秦黎摸了摸胡须,大声说道。 …… 冬季悄然到来,天气渐冷,屋外不知何时飘起纷飞的雪花。 白云飞待在屋内,练了一会太极拳便要小憩一会。 不过,似乎总是事与愿违,白云飞觉得自己的睡意才刚刚泛起,就听见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来,惹得人心烦,侧耳听听,似乎还是自己衙门外传来的,无奈只得起身走了出去,却见屋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师爷、李不凡等人聚集在此。一见白云飞出来,钱师爷红光满面的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了白云飞就往外拉过去。 “白大人,快随我来!郡守秦黎大人来找你了!”一边拉着白云飞往外走,一边说道。 将白云飞拉至县衙门口,只见一众地方官分了开来,后面站着一个约莫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来,正笑着同左右的官员们攀谈着,再看看左右的官员们,围聚在那里脸上全都是一副红光满面兴奋不已的神情,这种神情白云飞太熟悉了,后世在新闻上看领导人下去哪个村里镇里视察的时候,周围围聚的人群都是这表情! 看到白云飞出来,那个中年人笑着结束了与一众地方官的交谈,上下打量了白云飞一下,这才趋步往前走了几步。 白云飞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赶忙也往前几步,然后做了拱手做了一个下属礼,说道:“蒙阴县县令白云飞,拜见郡守大人! 秦黎几眼之间,就已然将白云飞上下打量了个遍,但见这位后生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并没有那种小家子气,站在那里也不畏缩,见了他也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相貌普通,不英伟却也不粗陋,往那里淡定坦然的一站,自有一种气度。 “好一个人中俊杰白云飞!本郡守早就听闻你的事情,先是整顿蒙阴县军纪,剿灭沂蒙山二匪,,又以如此年纪,消除蝗灾,救亡民于水火之中,此乃大善之举!堪称百官之楷模,今日本郡守来此,便是一来想要结识一下治下的奇人白云飞,二来,也是替琅琊郡万民,向白大人道一声谢了!” 说罢,郡守秦黎往后一挥手,就见几个侍卫从后面赶着几辆牛过来,牛车上全是一些布帛绸缎与贵重之物,全都迁到到了白云飞县衙府邸。 “这些布匹黄金,乃是本郡守所奉,白大人心系百姓,有此大功,本官怎能不赏?”秦黎笑呵呵的对白云飞说道:“琅琊郡穷山恶水,毕竟不裕,赏赐之物有些少了,请白大人体谅勿怪则个。” “若不是秦大人爱民如子,使民生安定,下官哪里有机会入大人法眼?些许薄功,心中有愧,不敢当得大人如此夸赞,羞煞云飞了!”白云飞恭敬的把这份功劳给分了出去。这种时候可不能吝啬,功劳全是领导的,在领导的英明决策和有效指导监督下,自己才捡了便宜,摆明了这个态度,领导不会跟你抢功,心里还高兴舒服,还觉得你这个人很有心思很会办事嘛!只是白云飞内心实在是厌恶这条道路,阿谀奉承也不是自己的性格和喜好, 可现下不能那么任性了啊,这是一个官权远远比后世里官权还要严重的多的社会。 果然,秦黎听了白云飞的话登时喜笑颜开,伸出手来在白云飞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环视一周,笑道:“哪里,本郡守为一方父母,自当竭力为治下黎民谋求民生之大利,这本就是本郡守的分内之事啊!只要是为百姓造福,为百姓谋利者,本郡守都会诚心感谢,不吝赏赐的!” 秦黎昂首挺胸,话说的正气凛然,立刻引来周围地方官的一片叫好声来。 秦黎又与白云飞笑谈了几句,说是为白云飞请功的奏折已然六百里加急走官道上达天听了,让白云飞安心在府衙等待赏赐,然后便在众人的拥戴中挥手作别登上马车离开了。 郡守虽然走了,但是手下官员间的热情却没有退去,再次围聚到了白云飞前。得到郡守大人亲自登门赏赐,这在这些普通官员的眼里,已然是无比的荣耀了,自己的县城里面出来这么一个人,他们也跟着觉得脸上有光,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这时候白云飞已经躲开众人重又躲进府衙里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多么高兴的事情。要说高兴,也只是郡守带来的东西能换不少钱财,更何况是留下了牛车,那几头牛可是十分大的赏赐了。 蒙阴县酒馆,赵胜一如既往的从府衙溜出来走到此间吃酒,已经快两个多月了。自从来到蒙阴县,赵胜心里对白云飞很是不满,白云飞给李不凡安排了个军官当,可自己还是一个跟班的,想当初自己跟着他们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现在他们都当上官了,可对自己却不管不顾了,不由心生怨恨,越想此事越是烦闷,遂天天在此买醉消愁。 酒馆的老掌柜见赵胜又来了,心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几月来,赵胜一人就把酒馆半个月的利润快抵消了,而且如今是寒冬季节,客人稀少,入不敷出,长此以往,这酒馆怕是要关门大吉了。可这老掌柜也不敢轻易得罪赵胜,听人们传这赵胜可是和现任县令白云飞一同来的,若是惹恼了他,让他不高兴,回头告诉县令再落个杀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可如果不去提点赵胜,放任他每日白吃白喝,这开了百年的酒馆可就真的要关门了。 左右为难之下,老掌柜下定决心,慢步走至赵胜跟前,笑问道:“赵大官人,不知为何事烦扰,老夫每见大人,大人脸上都是愁眉不展,亦是于心不忍,不知大人可否告知老夫,让老夫为赵大人出出主意,想想辙。” 赵胜当下正喝的烂醉如泥,见是掌柜的老头过来询问,口无遮拦,似是有委屈的哽咽道:“掌柜的,你给我评评理,那白云飞凭什么不封我个官职,想当初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徭役,要不是遇上了我们,他哪有如今的好日子,不给我个官当也就罢了,那李不凡不就比我力气大点,胆子大点吗。有什么可骄傲的啊?我赵胜背井离乡跟着他们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能出人头地,过上个好日子吗,现在倒好,他们当上大官享福了,留下我每日在那县衙当个摆设,这如何能让我不烦,你说是不是掌柜的。” 掌柜的听那赵胜说完,神情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县令竟是一个徭役,可他怎么会当上县令呢,老掌柜心下不解,缓了缓神色,冷静的说道:“赵大人真是说笑了,如果白大人是徭役,那你们怎么会当上县令呢,赵大人想必是喝多了,酒后胡乱之语,老夫就当赵大人说笑了。哈哈……” “混账,我赵胜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白云飞的县印是从死去的新任县令手中夺过来的,那日新任县令在路途中遇到杀手们劫杀,白云飞趁杀手们杀了新任县令,又从杀手手中抢来的。” 老掌柜听完已经是冷汗直冒,冒充县令这可是抄家灭门之罪,这白云飞等人竟是徭役冒充的,这可如何是好?想了一会,老掌柜不动声色的离开,叫过跟前的杂役,凑耳低声吩咐了数语,只见那杂役立即跑出去,不知前往何处…… 次日清晨,琅琊郡郡守府。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秦黎正在床上睡着,门口忽然有人“咚咚咚”的使劲敲门,大声喊叫。 秦黎神色不耐,起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着来人厉声问道:“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究竟何事,如此惊慌,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斩了你的狗头。” 官员一听,脖子猛地一缩,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你还记得前几天你见过的那个蒙阴县县令白云飞吗?” “怎么了,他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秦黎回忆起白云飞,心中猜想白云飞定是做了什么大好事,让属下如此惊慌,脸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大人,下官要说的就是这个白云飞,此人并不是朝廷指派的新任县令,而是一个在逃的徭役。那新任县令早在去蒙阴县的路上被人杀人灭口,白云飞等人路过那里,心存歹意拾取县印,冒充县令在蒙阴县当起了县令。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五回:师爷身死县衙烬 秦黎听着下属的禀报,眉头皱起,变了脸色,越听越心惊,这白云飞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冒充县令。不过他仍存怀疑,若是有人故意中伤白云飞,自己可就成了别人的棋子了,自己可得谨慎行事啊。沉着脸问道:“你说他是徭役,可有人证物证?” “启禀大人,属下自知此事重大,不敢懈怠,那人证就是跟随白云飞进入蒙阴县的赵胜,已被下官控制;物证就是几月前千乘县押解徭役的名单上逃走了两人,一个叫白云飞、一个叫刘越。而恰好白云飞府邸就有一个叫刘越的跟班,这恐怕并非巧合,得知此事下官感觉事态严重,特来向秦大人奏报,打扰之处,还望大人海涵!”那官员心惊胆战的说道。 “哼!见你事出有因,我就不怪罪了!传我军令,立即派兵捉拿白云飞、刘越等人,若敢反抗,格杀勿论!”秦黎一挥深袖,转身向着郡衙而去。 “属下谢大人不治之罪,定不负大人重托,将白云飞等人抓来!”说完,目送秦黎离开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派人向巡防营传达郡守军令。 不到片刻,大军集结,向着蒙阴县浩浩荡荡而去…… 深夜,院中被月光照的十分刺眼,不知是不是故意折腾人不让人休息。 蒙阴县县衙后院,白云飞拿着手中的笔墨在竹简上独自练习着秦朝的文字,字体虽写的有些歪歪扭扭,但也算写的像模像样,只不过此时白云飞心中却心神不宁,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如此心慌,但每次自己心绪不宁,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过了一个时辰,白云飞收笔走入屋内,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快跑!快跑啊!”钱师爷人未入院门,声音先至,呼吸急促的喊道。 白云飞心道果真出了大事,不然钱师爷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疾步走出屋外,迎头便撞上了钱师爷。 “哎呦,我的脑袋!”钱师爷捂着自己的脑袋,痛喊出声。 “钱师爷,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赶过来”白云飞隐约猜到事情恐怕不简单,不然钱师爷也不会深夜至此,但脸上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有条不紊的问道。 “大人,奴才从琅琊郡的一个官员中得到消息,有人向郡守秦黎大人造谣说大人是徭役,冒充县令来到蒙阴县,秦大人下令捉拿大人,现在已经调集一万大军前来蒙阴县,奴才听到消息,怕大人出事,赶紧来知会大人一声。”钱师爷听白云飞这么一问,差点忘了自己到这儿的目的,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 白云飞眉头紧蹙,露出一丝异色,他自认做事谨小慎微,心思缜密,这件事怎么会被人揭发呢,必然有内贼。看着钱师爷,冷声问道:“钱师爷,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从头说来。” 钱师爷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叙述了一通,白云飞听完没想到是赵胜出卖了自己等人,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乎情理。这赵胜跟着自己图的不就是个荣华富贵吗,自己给李不凡安排了个青牛卫百长,赵胜心生嫉妒,借酒度日,无意间泄露了机密,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是自己当初考虑不周,才会招致今日的恶果!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赶紧通知李不凡、刘越几人离开这里。 白云飞回过神,对着钱师爷说道:“钱师爷,你快去把刘越、李不凡他们叫来此处与我会合。” “大人放心!”钱师爷听完白云飞的吩咐赶忙跑了出去。 琅琊郡距蒙阴县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此时距离蒙阴县不到十里的官道上,秦军一支将近千人的骑兵队伍快速接近蒙阴县。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铠甲,手持长枪,久经沙场的老将李安化。 “李将军,我军即将抵达蒙阴县县城,是否立即抓捕白云飞等人?”手下副将快马走至李安化跟前轻声问道。 李安化想了想,微微摇头:“不妥,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捉拿白云飞,白云飞等人定有所觉,此时我军入城抓人,可能扑空,白副将,你率领右翼三百骑兵,赶至蒙阴县东南方山林中埋伏起来,不出我所料的话,你定有斩获。” 白副将肃然道:“诺!属下定将白云飞等人生擒活捉!”,随即转身掉马按照李安化的命令亲率三百骑兵前往东南山林设下埋伏。 蒙阴县府衙后院,白云飞简单收拾好行李,走出门外。这时钱师爷带着李不凡、刘越几人刚好跑了过来。 “白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刘越神色慌张,抢先开口问道,想必钱师爷在路上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 白云飞想了想,立即道:“时间紧迫,我话不多说。蒙阴县东南有一座山林,现在是深夜,我们从那里撤离刚好可以隐匿我们的行踪,然后我们趁夜色离开蒙阴县。” “大人,恕奴才不能跟随您了,您是一个好官,奴才自幼在蒙阴县长大,也没有见过像大人一样如此爱民如子的清官,可奴才实在不忍背井离乡,就是死我也死在这里,还望大人见谅!”钱师爷跪倒在地,低声哽咽道。 白云飞没有多说什么,这毕竟是钱师爷自己的选择。最后仔细的看了一眼钱师爷,带领着李不凡和十几个亲兵跑出了县衙大门,直冲蒙阴县东南山而去。 “大人保重,奴才在这里为您做最后一件事!”望着白云飞等人离去的身影,钱师爷呢喃道。 不多时,几十个秦兵手举火把,包围了蒙阴县县衙。门外响起了重重的撞门声。 “咣当!” 县衙大门被十几个秦兵用冲车撞了开来,瞬间涌进来四十多名手持刀戟的士兵,将县衙里的其余人都抓了起来。推搡着把他们赶到了大院中央,李安化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到跟前,杀气凛然,沉声喝道:“你们中谁是白云飞?速速招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喂狗!”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们真不知道白大人……不不……白云飞去哪了,求大人放过我们啊!”十几个奴仆瞬间吓得面无血色,急忙慌张的大声求饶。 “大人,我知道,我知道!那白云飞方才已经带着手下亲兵向南阳镇而去了。”钱师爷故作惊慌的答道。 李安化走至钱师爷跟前,仔细瞧了瞧钱师爷的模样,眼中杀机顿现,随即转过头抽出身前兵士的佩剑刺入了钱师爷的胸口。看着钱师爷不可置信的表情,李安化戏谑的说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那白云飞若是真往南阳镇而去,那就会和我军遭遇,可我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你还想欺骗我,真是死有余辜。来人,将他们通通斩了!” “诺!” 十几个奴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士兵们一刀砍断了脖子,道道鲜血洒在了地上,洒在了身后兵士的脸上。李安化抽出手中佩剑,轻轻的抓起钱师爷的葛袍擦了擦佩剑,向着身后将士勒令道:“给我继续搜,发现可疑人等,一律格杀勿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白云飞等人!” “诺!” 片刻之后,县衙升起了一道火焰,火!通红的火!火势迅速蔓延,将钱师爷和十几个奴仆的尸体卷入其中,旁边的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队秦兵过后,县衙升起了大火,将一切痕迹都烧的干干净净…… 白云飞一行人逃出县衙,刚跑出不到十里,就听得李小芸高声大喊:“白大哥,你快看那里!” 白云飞急忙掉头看向李小芸手指的方向,县城内一道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天空,那个地方白云飞再清楚不过了——蒙阴县县衙。 “钱师爷,我还没有教你打太极拳呢!我白云飞欠你一份承诺!”白云飞盯着远处的县城,自知钱师爷恐怕凶多吉少,不由暗自神伤。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紧逃出去,不然如何对的起钱师爷的良苦用心?”一旁的李不凡低声呼喊道。 白云飞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快步向东南山林跑去。 走至山谷间,白云飞突然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突然,他大喝一声:“小心,有埋伏!” 夜色下,箭矢流星,山上杀声震天,几百名秦兵左持火把,右执斧钺,满山遍野的围了过来。 身前两名亲兵瞬间身中数箭身亡,李不凡保护李小芸右臂也被射中一箭。 “大家分开走,李不凡和李小芸和我走,其他人想办法到山脚汇合!”白云飞说完,率先拿起手中大刀砍向围过来的十几名秦兵。众人见状,纷纷拔出佩剑,和秦兵交战在一起。 “不要放走一个犯逆,给我抓活的!抓住白云飞者,本将军必奏报李将军为其请功,给大家封赏!”站在山上的白副将高声喝道。 士兵们似乎受到了刺激,疯狂的朝着白云飞冲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六回:途遇儒士叔孙通 “来的正好!”白云飞抡起大刀劈头盖脸的砸向最近的四名秦兵,一刀夺去四人性命。三名手握短戟的秦兵叫喊着从身后刺了过来,白云飞握住一杆短戟,大刀上挑,横劈而去,三人喉咙被看出一道豁口,血流不止。 白云飞身轻如燕,快如闪电,闯入秦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所到之处,一片撕心裂肺地哭喊,到处殷红的鲜血,看见白云飞如凶神恶煞般肆意屠杀,远处山在山间的白副将浑身发抖,战战兢兢。 但是经常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他们,毕竟见惯了这些场面,白副将当下定了定神,安排弓箭手掩护。 “咻!咻!” 几十只箭朝着打斗中的白云飞呼啸而去,白云飞猝不及防,身中一箭,血流而下。 白云飞扭过头看着手下兄弟一个个被杀死,赶紧带着李不凡从秦军防守薄弱的地方一路杀了出去。混战中,李小芸被流箭射中了胸口,倒在了雪地上,任凭李不凡如何呼喊,没有丝毫回应。李不凡返身欲与秦军玉石俱焚,被白云飞一拳击昏过去。 也不知跑了多少天,白云飞众人跑到了一片荒野,荒野中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荒野的面积比田地的面积还多。白云飞下令众人原地休息。 走到一片土丘上,白云飞游目四顾,目测了一下,现在随在他身边的还有六人,李不凡和五个受轻伤的亲兵,当初出来的时候可是三十多人啊,白云飞看的心里一惨。 李不凡见他面上神情,在一旁低声到:“大哥,我相信那些人中可能还有人活着,当时乃是夜间,想必还有人趁乱逃走,只是一时走散,等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一定会赶来相见。” 白云飞闻声不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支队伍需要他来维系,他要给予这些人足够的信心和勇气,而不是黯然神伤。如果自己垂头丧气,一蹶不振,那手下的军心一散,那便大事去矣。 说起来,白云飞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未必有这种统帅心得,但是他依靠后世见识,对于为人处世自然能够做到较为妥当。 他令众人起身,看着这支属于自己的亲兵,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有两人已经没有了武器,有的已经没有了甲胄,说是士兵,现在的装备比几个土匪也强不了多少,但是他们的精气神却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军旅模样。 他提起嗓门说道:“弟兄们,不必气馁,这一仗,实非战之罪。若不是秦军偷袭,真要是单打独斗,岂是我等百战之兵的对手?如今天不亡我们,该哭的就应该是他们了!既然我白云飞还活着,便一定能带领大家卷土重来,推翻秦国,为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 李不凡带头呼喊道:“报仇!报仇!” 白云飞这番话说起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众人受到鼓舞,士气逐渐恢复。 白云飞等人沿着荒野走了不久,一个亲兵急促的跑了过来。喘着气说道:“大人,前方林后发现两伙人正在对峙争斗。一伙衣着是游学的士子,十来个人,一辆牛车,持有剑戟。另外一伙三十多人,持着戈和木棒,象是拦路的盗贼。” 白云飞一听人数不多,又不是冲自己来的,便挥手道:“小心戒备,咱们去看个究竟。” 林后是一片空旷的草坡地,一辆牛车半边车轮陷在坑里,旁边大约有十多名士子打扮的人,他们以这辆牛车为依托,持着利剑和短戟与对方周旋。 另一方是三十多名穿着各色服饰的汉子,破破烂烂的粗布葛服,手执的兵器有几柄长戈还有粗重的木棒。他们的武器虽不犀利,但是胜在长而沉重,对方大多武技有限,所以被压在牛车周围,几无还手之力。 那群士子中有两个人站在最前面,他们的武艺也最是了得。其中一个持剑的男子,看年纪大约三十上下,身形挺拔笔直,额头高广平阔,两眼炯有神,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双唇闭合的线条有种说不出的傲气和自负。 他的剑法非常犀利,出招简洁、迅,没有半点后世剑手的花哨、虚招。他一手挽着袍裾,一手持着青铜利剑,纵跃如飞,电光飒飒,对方已有好几人伤在他的剑下。 另一个人身形奇高,穿一身葛袍,髻上的一支木簪已经歪了,只是虚挂在头上,一头长半披下来,十分狼狈。这人的剑术远不及身旁那名三旬上下的剑手,但是这人魁梧有力,一剑挥出虎虎生风,三名持戈的强盗也困不住他。 这三个持戈的强盗用的不是步戈,而是车战的长戈,长戈使起来不灵活,但是勾啄劈砍却极具威势,一个强盗抡戈狂劈,那高大男子被两个戈手困住,来不及退让,只得咬牙挥剑迎上。 “当”的一声,剑戈相交,他手中的长剑正被青铜戈啄在剑脊上,一声脆响断成两截。旁边的几个士子大惊,大喊道:“叔孙通大人,小心。” 两个剑手立即抢过来,那被称作叔孙通的高大男子持着半截断剑退了两步,四顾一看,旁边不远就有一棵小树,不知是遭了蚊灾还是被牛羊啃光了树皮,树叶已经凋零。 叔孙通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双手较力,使劲一推,一声喊,大喝道:“断!”“喀嚓”一声,那棵半枯的小树已被他齐根推断。 这树尚未完全干枯,树干犹有韧性,而且这树说是小树,也有胳膊上臂粗细,竟被他借着冲力一把推倒,这种神力把那些盗贼吓了一跳,旁边观敌料阵的盗匪瞧了不禁大声喝了句彩。 叔孙通一猫腰,抱起树干,大吼一声横扫开去,几个趁他手中失了兵刃扑上来捡便宜的盗贼立即被扫开了去。这树干在他手中远比方才那柄青铜剑更能挥威力,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双手抱着树干喝声连连如同霹雳,这样以拙胜巧的打法,那些强盗一时也拿他毫无办法,真是当者披靡, 就在这时,白云飞的人马到了,这些人一现身,缠斗的双方大惊,立即收拢人马,警惕地盯着他们。 白云飞闪目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叔孙通,这位叔孙通实在没办法让人不注意到他,他一介青袍士子,身高却足有一米八上下,高大威猛之极,手中抱着一根粗大的树干,那横眉立目的样子比纠纠武夫还要拉风。 白云飞见了如此高大威猛的汉子,不禁暗喝一声彩。齐鲁地区属于东夷,真正的中原不过是黄河流域很小的一块地方,其余四方称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东夷和北狄的人种一向高大,可是高大到这种程度,也是十分罕有了。 这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肤色黎黑,双目有神,前额突起,两道又粗又浓的眉毛,方方正正一张大脸,颧骨很高,微卷的胡须又粗又浓。他手中抱着一根粗笨的树干,看动作却举重若轻,虽不知他武艺如何,起码这股子力气就很骇人。 白云飞暗暗想道:“瞧他模样,倒可做个先锋大将,看他衣着又是读过书的,我手下旁的不缺,就缺谋士,若是能把这大汉招揽到门下,必壮行色。” 他在打量这些人,这两伙人也在警惕的打量着他。两伙人向同伙互相打着眼色,窃窃私语一番,强盗领便持戈站出,向白云飞夷然不惧地朗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白云飞颔首答道:“蒙阴县白云飞,路经此地。” “白云飞?”两伙人闻言都耸然动容,那强盗领也非常意外,他怔了怔,神色却和缓下来,哈哈笑道:“原来是县令白大人,久闻大名。我们在此行劫,与白大人何干?” 白云飞还是头一次看到打劫也能打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早知山东多豪杰,想不到山东风气如此生猛,他好笑地反问道:“既然你打劫与我不相干。我要救这路过的客人,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那人一愣,神色便有些恼怒,大声道:“白大人爱民如子受蒙阴县百姓景仰,我家头领对白大人一向赞誉有嘉,是以我才对大人以礼相待,不要以为我便怕了你们。大人听说过我家头领胖头陀的大名吗?” 什么胖头陀,白云飞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冷冷一笑,正想出手教训一下,一个亲兵突然急步赶到他的车前,低声道:“大人,不可莽撞!” 白云飞微微侧首,问道:“怎么?” 那人低声道:“大人,这胖头陀在齐鲁一带甚有威名,齐鲁各地的盗寇大多奉他号令。他的盗伙平时散处各地,打家劫舍。一旦有事,胖头陀一声令下,便可聚起数千人马,横行齐鲁大地,来去自如,王侯公卿莫不头痛,公子只是路经鲁地,实不宜与此等强梁结下仇恨。” 白云飞眉头一皱,他倒没想到这么几个不起眼的小蟊贼也有这么深厚的背景,以他此刻的情形的确不宜妄树强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七回:三川郡对角蛟鳄 白云飞略一沉吟,笑道:“原来是胖头陀门下,既是胖头陀的人,这面子倒不能不给了,本大人不为己甚,带了你的人去吧。” 那强盗领大忿,他没想到报出头领胖头陀的名号庆忌仍要插手,此刻他人多马壮,可是这白云飞是蒙阴县县令,一旦得罪,说不定会受到头领的责骂。他张了张嘴,冷哼一声,也不摞下什么场面话,只一抱拳,转身便走。 一见白云飞是站在他们一边,那些士子都松了口气,纷纷收起剑戟兵器,那个身材高大的叔孙通扔掉手中粗大的树干,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掸了掸皱巴巴的袍子,把头整理了一下匆匆一挽,便向白云飞急急行来。 叔孙通往前一走,李不凡的短剑飒然刺出,阻住了他的去路。 白云飞一摆手,吩咐道:“放他过来!” 李不凡让出一条道路,叔孙通大步走到白云飞车前,叉手深深一揖,用倍儿地道的春秋时代的山东腔朗声说道:“薛县人士叔孙通,见过白云飞大人,多谢大人援手之恩。” 白云飞一听目瞪口呆,这人竟是有名的谋士叔孙通。 想起自己刚见到他时还想把这位大谋士招揽过来当小弟,白云飞着实地汗颜了一把。不过双方作伴一同走了几天,渐渐熟悉起来之后,笼罩在叔孙通头上的那一道道神圣光环就渐渐消失了。 白云飞这才认识到,此时的叔孙通只不过和众多秦朝的布衣之士一样,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政治主张,奔走他乡的志士。 同后世的儒生不一样的是,后世的儒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是为维护已有的体制而服务。现在的士,却是积极探索和创造新的体制,积极参予到改变世界的进程中来。这些人类文明的探索者是值得尊敬的。 “叔孙通先生切莫多礼,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知叔孙通先生要前往何处,怎么会被盗贼惦记上?”白云飞笑问道。 叔孙通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才正色说道:“白大人,有所不知。我因精通儒术被召进了朝廷,陛下封我做了个待诏博士,我正要赶着去上任,若是误了日期,可是要杀头的。” “原来如此,本大人刚好也要前去咸阳交差,不知叔孙通先生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跟随叔孙通先生同去,这样也好保护先生的安全。”白云飞双眼发亮,轻声说道 “好!既然大人愿意躬身与我等前行,实乃我叔孙通荣幸,在下哪有拒绝之理。我们听从大人的安排。”说完,吩咐手下儒士们动身前往咸阳。 白云飞正愁无地可去,刚好就有了一个好去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秦黎绝对想不到自己回去咸阳,秦朝的老窝。 一路上,白云飞有意地和叔孙通进行了一番探讨,他发现,叔孙通的政治主张并没有什么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东西,其实很好理解。就是推崇孔子所主张的所谓礼乐教化,王道治国。 他主张孔子的于乱世立秩序,方法就是恢复周制,恢复上古的礼。白云飞来自二十一世纪,他的见识包括了中国自春秋而下两千年来所探索尝试的政治制度展,他当然知道这种理想化的制度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是没有实现的。 离秦朝都城咸阳越来越近了,这天到了闾丘附近,前方出现一道山谷,谷中林木茂密,谷口有一条小河,自丛林中蜿蜒而如,玉带般一盘,在谷口左侧盘出一湾新月般的水潭,然后流向远方。 白云飞如今好久没洗过澡了,天气又渐渐热了,自己嗅着身上的味道都受不了,一见那清澈如透的溪水,哪里还忍得住,急忙命令众人停下,在此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说是安营扎寨,却是既没营盘,又没大帐,众人就在靠水一侧的野草地上整理出一块地方供大家歇息。 白云飞等人和叔孙通走到三川郡城,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叫声。众人不明其故,向那里慢慢靠近。只见岸边围着众多百姓和士兵。 “哗” 猛然间,一个巨大的浪头掀起,向岸边席卷过来,靠得近的几名士兵好像是发现了什么,都惊恐的叫喊着,一个个连滚带趴的朝岸上逃去。 顿时,几名士兵的异常,引起了场中百姓的一片恐慌,都推搡着想要往地势高的地方跑。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谁都不愿留在这个要命的地方。 随后,便是更多的人,看到了那巨浪的怪物,都呼喊着求救,有些胆大的士兵,握起手中刀剑、弓箭等武器,纷纷朝那巨浪的怪物招呼过去,可是,这一切,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见那水巨兽仅仅尾巴一扫,便将数名士兵扫入河。这一举动,旁边的士兵吓破了胆,也已经忘了手中的兵器,个个都没了命似得的往地势高的地段上逃去,生怕落到后头,让那怪兽吃了去。 惊慌失措的看着江中爬上来的水怪,郡城巡防官瞳孔骤然间缩紧,之前就听这里的百姓说水里有巨兽,他一直认为是巨鱼一类的水生物。心想它们多也就水重逞凶,根本就无法上岸害人,所以也就并未将这事太放心上。 直到那怪物上岸袭击的这一刻,巡防官这才惊恐的发现,原来,这一直匿藏于江的,竟是一条“蛟龙”,这让他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暗道自己过于急躁,以至于惹了大麻烦。 “蛟龙”传说是龙的近亲,是一种会引洪水的无角小龙。当然这都是后人瞎编的,可是古代,确确实实有此物的存,那时候蛟龙的原型便是一种叫做“蛟鳄”的巨型鳄,这种鳄的外形,如头、眼、项、腹、鳞、掌等都与龙极为相似。 它的寿命很长,可以达到数万年以上。远古人类和种种野兽打交道,从没见过蛟鳄这种神密、具威胁性的动物,因而恐惧它,崇拜它,把它看作地神、水神和战神。再由此逐渐演化为“龙”,使其为神奇、为怪异。据说以蛟鳄为图腾的,还有古巴比伦、古印和玛雅化的居民。 所以,巡防官发现所见到的那“水神”便是这蛟鳄,也就是当时人们口的蛟龙。面对图腾般的存,这让巡防官哪里再有半分自信心,看到那五米长的蛟鳄,大肆的捕食这河岸边的姓,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身子一个踉跄,巡防官双目无神的跌坐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与巡防官一样,叔孙通和李不凡等人亦是双眼发呆,满脸惧意。 白云飞也被这只史前巨鳄吓了一跳,心里嘀咕,难怪自己刚刚才眼瞅着这身影怎么那么熟悉,感情就是一只养的又肥又大的鳄鱼。听所有人都叫嚷着“蛟龙”,没想到却只是条大鳄鱼,这让白云飞不免心有些失望。 不过这也让白云飞原本狂跳的心脏,那么稍稍的缓了下来。不就是一只鳄鱼吗,前世动物园里,电视里见得多了去了,只不过是这条体型大了些,模样怪了些,没什么好怕的。 这番言论也只有白云飞心中念叨,若是让场的所有人听去,不知道这些人是会笑白云飞傻子。还是听取白云飞的观点,不惧怕这大鳄鱼,不过常理之下,应该都会是前面的可能。 “心回忆起后世,那些动物专家捕捉鳄鱼的方法。”白云飞实不忍心看到这群愚民被那条大爬虫迫害,遂运足气力,高声呼道:“所有人都闪开,今天就让你们瞧瞧,看本大侠是如何制服这条大蜥蜴的……” “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吏,竟然扬言要杀死蛟龙,这不是找死么?”白云飞的声音的确够大,以至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起共鸣。 白云飞话音刚落,顷刻功夫,士兵和百姓们便迅速腾出条道来,看得白云飞是暗自砸舌,这效率! “大哥,不可啊!”李不凡着急说道。 “白大人快些过来,切不可因一时志气而以身犯险!”叔孙通此时也着急大喊。 “哈哈,你们无需担心,我自由分寸”长啸一声,白云飞双手紧握宝剑,身形一动,掠向江边。 水边,那巨大无比的蛟鳄,早早的就注意到了靠近岸边的白云飞。需知这年以上的生物,因为生存时间过长,或多或少的都生出了些智慧,而这种生出灵智的动物,便不再是野兽而是妖兽。 现这头蛟鳄就是妖兽的典型,眼看着河岸上四处逃散的村民,蛟鳄非常惬意,左一口右一爪的弄死了不少。谁知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个敢冲向自己,这简直是对自己兽威的蔑视。 当即,蛟鳄便将白云飞列为号捕食对象。 看着白云飞步步逼近,蛟鳄便一甩丈长的尾巴,将河边还有几名因为吓得走不动路,而趴在地上的士兵卷入水流湍急的江,这才摇头摆尾的爬向白云飞。 原以为这鳄鱼也就顶多一条大蜥蜴而已,可是待到走近些,白云飞才看得清楚。乌黑亮的鳞甲,块块坚硬的突起,整齐的排列于背上,每一块都有手心大小,一双因为长期嗜血而微微泛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随时都寻再找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八回:芯片再现出奇迹 半米长的大嘴里,森森白齿紧密的嵌合成一排,整个鳄嘴就是一部活动的切割机。“呼噜噜”低沉的声音从蛟鳄颈部出,像是对白云飞宣战,两米多长的巨尾不停摆动,抽打着岸边的巨石,出“啪啪”的撞击声,不断有一些碎石从上头滚落,显然是这鳄尾上的力道巨大,如此情景,一时间就打灭了白云飞的许多气势。 “呵,这畜生还挺会给自己制造声势的,不过这多也就是畜生的手段!”白云飞虽然口中冷笑,不屑之意居多,可是心早已经紧张的不行,他甚至可以想到,自己若是不幸被这蛟鳄的尾巴打,那必定会筋断骨折。 …… 白云飞和蛟鳄相对而峙,两方都想寻找那种可以瞬间、毫无代价的制对方于死地的方法,可是两边的警惕性又都甚重,都无法下手。一时间,一人一个就这么相持着。 河岸上是安静的对峙,河岸外的高地上,却都早已经炸开了锅,百姓们奔走相告,互庆余生。百姓们看来,之前凶恶至极,大龙威的蛟龙此刻竟这样安静的爬原地,一定是被那位勇士的气势所迫,所以才不敢妄动。 这一刻,白云飞的形象在百姓们和士兵们的心中,被无限放大,超越了神灵和朝廷,几乎是与信仰同在。要是白云飞知道他的无意之举,竟会对场中百姓的心灵造成如此深刻的冲击,估计他也死而无憾了。 也许是对这种久久吃不到白云飞的感觉而感到不耐烦,那蛟鳄先对白云飞发起了进攻。嘶吼一声,蛟鳄强健有力的四肢,猛地拍打着地面后,竟然整个身子都借着这巨大的反震之力,腾空跃起扑向白云飞。 距蛟鳄十步开外的白云飞,都只觉的脚下大地猛地颤了下,随后就是一股腥风扑面。连剑都来不及拔出,白云飞就突然眼前一花,一张血盆大口几乎挡住了白云飞所有的视线,入鼻处净是恶臭。见此险景,外围的士兵都一阵惊呼,他们似乎都已经看见,白云飞被分尸撕碎的惨样。 只那蛟鳄动攻击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惊呼声,白云飞动了,只见白云飞竟然不左躲右闪,而是双腿屈膝力,骤然迎向扑过来的蛟鳄。与此同时,白云飞上半身奋力后仰,呈弓状向下压腰,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一般,像前弹出。 远远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每个人都认为白云飞这是诚心找死,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躲避方式。向前扑的显然就是搏杀,可是这搏杀也不至于将整个人胸膛都亮出来,用毫无杀伤力的身体去撞击啊!所以,白云飞这种自杀性的招式,士兵和百姓们都了然于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一人一鳄那交叉的刹那,竟然只是微微错身,就前后分开。那人身于鳄身的距离差距,估计也只有白云飞和蛟鳄才能感觉得到。见到这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所有人都为白云飞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不免对白云飞燃起一丝期望。 突然,所有人都几乎惊掉眼珠的事发生了。只见河滩上,白云飞于那蛟鳄错身分开后,竟然乘着蛟鳄庞大的身躯,还未完全掠过白云飞的头顶,那条大尾巴尚没有落下之时。白云飞如弓一般绷紧的身子动了,蓄满力的上半身瞬间弹起,而白云飞双手所执的,正是那把号称削铁如泥的金铜宝剑。 “嗤” 刺耳的撕扯声从白云飞头顶响起,白云飞巨大的爆力和蛟鳄强大的惯性拉扯下,锋利无比的剑刃轻易地刺入了蛟鳄那条如成人大腿般粗细的尾巴里。一阵刀锋穿透鳞甲的碎裂声从剑尖响起,同时也震得白云飞手指酥麻。 稠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顺着血槽布满剑身,沾满鲜血的长剑,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呼……” 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白云飞直到真正交手时才意识到,自己与这蛟鳄力量上的悬殊之大。 白云飞清楚,自己虽然瞬间爆发,占了先机,却仍然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险些撞飞出去,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才勉强把持得住。 心有余悸的看着手上被血水染红的剑,阵阵暴怒的嘶嚎声从白云飞身后传到耳畔,这第一次的交锋,白云飞凭借一时之勇,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反败为胜,略占上风。 “吼” 怒吼声,蛟鳄愤怒了。从出生至今,它是第一次受到这种伤害。尾巴上那深刻的痛苦,清晰无比的传达到身体各处的每一寸神经,这让蛟鳄很是恼火。 原先,蛟鳄眼见白云飞只是个微有反抗之力的猎物。自己只要多扑腾两下,这猎物也就进肚了。可是,这种想法通过刚才的交战,被白云飞那雷霆般的一击给彻底破灭了。 蛟鳄眼中的白云飞,已经升级到与自己同样的高度,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都能构成一丝威胁。这使得蛟鳄如何能再保持刚刚那种戏耍之心呢,奋力的用尾巴击打着河岸边的湿地,蛟鳄不停地对白云飞嘶吼,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满腔的怒火。可是,又迫于对白云飞手中那把利刃的威力,迟迟不敢上前。 见眼前这大家伙明显是惧怕自己手中的剑,白云飞心神微定,赶紧乘着这个机会多恢复些体力,刚才那一下子,几乎把白云飞都快耗干了。 别看这局势大定,其实白云飞心中明白,此刻若不能就这个机会,让自己快些恢复到巅峰状态。那么,他绝对无法再应对这蛟鳄的第二波攻击,可能连跑都跑不掉。 并非是白云飞把这蛟鳄想的可怕了些,事实的确如此。白云飞因为小时候出于对动物的喜爱,曾阅读过不少方面的书。须知,别看鳄鱼体积庞大,其实当它全力奔跑起来攻击猎物的时候,时速可以达到90公里。 这是什么概念,就是每秒钟可以窜出25米的距离,虽然这种攻击状态时间很短,也就十几秒的样子。但是如果白云飞毫无防备,这十几秒的时间里,蛟鳄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河岸外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没有人敢出半点声响,他们看着心中的勇士,是如何一点一点的战胜这头‘恶龙’,发现白云飞就是他们的太阳,他们心中的神。 “哗哗……” 水声阵阵,滔滔浪花拍打着河岸。经过半刻的调息,白云飞四肢骸已经不再似刚才那般无力,这也让他重拾起搏杀这头恶兽的想法,猛地一挥手宝剑,锋利的剑刃呼啸着划破空气。 对面,经过连番拍打地面,蛟鳄尾巴上不断渗血的伤口,也在沙土的包裹下,暂时掩住伤口止了血。看看白云飞走进,尤其是他手那把,占满了自己鲜血的长剑,不停舞动威胁着自己,蛟鳄哪还敢坐以待毙。 为了占得先机,蛟鳄也动了。这回,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跃起,而是四肢猛地插入土,巨尾一摆,如灵蛇一般,用力向前窜出。十步之遥一闪而逝,其速之快如迅雷耀过天际,让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同时,还带起了漫天泥沙。 然而,白云飞也本能的做了相应提防,见蛟鳄扑来,那粗壮有力的鳄爪根根尖锐异常,带着呼呼风声,这架势,分明就是要一爪子把自己拍烂。 如此架势,白云飞哪敢托大,忙身体向右倾倒,脚下力顺势往右侧划数步,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稳住身形,看着蛟鳄庞大的身躯从自己身侧滑过,白云飞突然警惕心大起,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暗道一声“糟糕”。 原来白云飞想起了后世书上介绍,说是当你面对鳄鱼之时,千万不能站其左右身侧。因为本身身体结构的限制,鳄鱼的攻击范围,便是左右呈扇形散开,倘若有人身处这个位置,必然会着了它的道。 恰巧,这时的白云飞便是处这个位置,看着那蛟鳄眼闪过的一丝狡黠,林跃心苦笑:“这回算是栽了!” 猛然间,刚刚掠过白云飞身侧的蛟鳄一翻巨大的身躯,硕大无比的头颅携着万斤巨力朝右边甩开,直迫白云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白云飞根本就无法躲避,当然,白云飞不可能傻到,会用手中的剑直接砍蛟鳄的脑袋,鳄鱼脑骨本就坚硬异常,何况这只是鳄鱼的异种,估计连普通枪弹都无法射穿。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白云飞自嘲道。 …… “啊……我的头……”白云飞的脑海智能芯片不知怎的疯狂的发出大量的神经电流,这也是第一次白云飞有意识的发现了身体中的异常之源。然后就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脑海中流到身体各处,刚刚因为胶着消耗而引起的虚脱的感觉瞬间都没有了。白云飞现在就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顾不上思考,抬手拿起宝剑。 “孽畜,受死!” 一声暴喝,仿佛是抽干了白云飞全身的力气,其声音之大,震得所有人都心脏猛地一跳,那蛟鳄没想到白云飞会来这个时候,突然喊出这么下‘狮吼功’。要知道,这鳄鱼也是有听力的,虽然没有人的大,但是白云飞在它耳边这么一下,它也有些受不了。 顿时,被白云飞吼声影响,蛟鳄的攻击势头一顿,速度也不禁慢了下来。而白云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手中宝剑势头一转,直刺蛟鳄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 天生万物,每种动物都有它的弱点,就如同这蛟鳄一样。鳄鱼大的弱点就是眼睛,这也是唯一可以影响到它的行动,使它致命的地方。 一剑下去,蛟鳄万万没料到,眼前的家伙竟会走出玉石俱焚一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利刃,刺入自己眼中,蛟鳄想躲,可是这根本就来不及闪避。 “噗” 一声兵器入肉的声音,从那柄长剑上出。有剑尖剐进蛟鳄眼窝的声音,也有巨大的冲击下,长剑脱手后,剑柄撞击到白云飞胸口的声音。还有白云飞被蛟鳄撞击后,向后抛飞落地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白云飞失算了,他先前已经把这蛟鳄估计的十分厉害,以为这一剑,就算不能让这蛟鳄失去战斗力,也可以迫使它退回去。不想,这蛟鳄还是这么顽强的,顶着眼睛被刺瞎也要让自己受伤,倒是白云飞轻视了它。 那一刻,胸口传来的疼痛,使白云飞呼吸一顿,整个人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至于昏迷了多久,旁人看来,白云飞只是摔倒后,又接着爬了起来,并没有做丝毫的停顿。 但对于白云飞却是片刻的昏迷,这片刻的昏迷如同给白云飞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使得白云飞瞬间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还有自己所面临的一片险境。 这一刻,生死瞬间智能芯片激发出白云飞身体的潜能,使得白云飞内力大增。虽然周边没有风,可是,白云飞仍然用自己独特的心神看到,这三维般立体的空间。有一股股细微的能量波动,空间来回穿梭,拂过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 忽然,蛟鳄身上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引起了白云飞的注意,他怕了。 的确,这头蛟鳄是怕了,它有智慧,它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什么时候该选择退避。 之前那一击重创,蛟鳄知道现自己身受重伤,也料得白云飞也绝不好过。所以蛟鳄便想要乘着,眼前这个唯一可以对它产生威胁人类受伤时,一举将他击杀,然后再夺路而逃,等到自己伤势好了,再回来屠杀这里的人,一泄心头之恨。 本来这一切都是蛟鳄的如意算盘,可是偏偏这时候,白云飞生死之间全身的潜能被暂时性激发出来打断了它的如意算盘。 这一刻的白云飞,非但没有病怏怏的躺在地上,一副快要活不过今晚的模样。而是近乎变身成超级赛亚人那样无敌的存,完全忽视了自己身体上所受到的每一分伤害。玩命的对着蛟鳄动着攻击,虽然每一击力量巨大,蛟鳄也能仗着鳞甲坚固、皮肉厚实,把这一次次的伤害将到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九回:始皇中计徐福离 可是让蛟鳄产生恐惧的是,这白云飞的力量不断的砍杀,非但没有减弱。而是节节攀升,一剑比一剑的力道要强劲,出手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之前,蛟鳄还可以抵挡的空闲,稍稍腾出利爪或者尾巴来做些反击,几次逼迫的白云飞不得不停下手来。 可是到了后来蛟鳄发现,白云飞好像变得越来越灵活,几乎自己做的每一次反抗,都被对方轻易化解。之后又以双倍的力量返还到了自己身上,感受着身上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还有因为长时间搏斗,而加速了右眼鲜血流失的速,蛟鳄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无力,越来越疲乏。 也只有到了这一刻,蛟鳄才恐惧的现,眼前的这个人类,比自己还要凶恶百倍,他才是真正的猛兽…… 兵书有云,一二战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蛟鳄一个鞭尾抽打河沙摊上,顿时扬起漫天泥沙,铺天盖地的打向林跃。而这些飞扬起的沙土,虽然多为沙土,但依旧参杂着不少碎石屑。白云飞忙顺地一滚,避过这漫天的土屑,手起剑落狠狠地刺入了蛟鳄的躯体,蛟鳄翻腾了两下,沉入了河底,生死不明…… 咸阳城的皇宫之内,一如既往的执行着早朝,其实这每日的朝会,无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所以许多官员都不免有些厌倦。但迫于对秦始皇的畏惧,无论这早朝内容多么枯燥,每个参与朝会的官员,还是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端坐地上,做出一副聆听之态。 不过,相比于往日,今天的朝会内容倒是新鲜了许多。 原来,说是三川郡城,当地百姓和士兵竟然在那见到了一条传说的神物——蛟龙。而让人为惊奇的是,那个城中还有位勇士,凭借着天神勇武,将蛟龙击退。 这个消息一经说出,满朝武都惊动了,同时也都对这个勇士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被后世誉为千古第一帝的秦皇——嬴政! 诺大的秦皇宫内,此刻鸦雀无声。大殿的官池内,武官都静静的端坐于两旁,等待着皇帝的话。 微微扫视了一眼坐下的百官,秦始皇嬴政的心,不禁生出一种人生无常的感慨。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每天都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质子,整天提心吊胆于当时赵国的王孙贵胄之间。 如今,自己却已端坐于秦王宝座之上,并短短数年时间里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创下了这不世霸业。转眼间,自己这空前绝世的帝国从建成至今,已有十载。没想到,这建国十载的华诞,上天竟降下祥瑞,自己的国土上竟有神兽出没,这无疑是上天的一种暗示。 但这暗示着什么呢?古代皇帝自封为上天的儿子,所以极信天命,每当有什么异事生,都会想办法与自身联系起来。这秦始皇也不例外,抱着这种疑惑,嬴政遂对跪在大殿下的徐福问道:“先生,你认为此次天降祥瑞,该做如何解释呢?” 徐福,本名徐巿,字君房,齐地琅琊人,秦朝著名方士是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学辟谷、气功、修仙,兼通武术,可以这么说,历史上真正的徐福,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不过,绝对的皇权面前,徐福也只有低头的份儿。听到嬴政竟然把蛟龙,当成上天赐予他的瑞兽,徐福心中冷笑,那种生物充其量也就是为害一方的妖兽,只是稀有了些。谁知道,到了这些统治者嘴中,竟成为了炫耀自己功绩的说辞,真是有够自负的。 当然,这徐福也是心中想想,可绝对不敢说出来。去年,与自己同为方士的侯生和卢生,就是因为出言批驳了朝政,被秦始皇听到后,一连四十多人,被同时处以坑儒之刑。想想那场景,直到现在徐福都觉得心有余悸,寻思着自己也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装模作样的掐指演算一番,徐福顿时计上心来,忙朝着秦始皇拜下,其神色无比激动道:“大喜呀,陛下!” “哦,喜从何来?”虽说心早已认可这是件好事,但是亲耳听到这话从徐福口说出,嬴政威严的面容上还是不免平添了一份喜色。 “回禀陛下,小人刚刚用阴阳五行之法,将此事推算了一遍,结果发现,那蛟龙竟然和长生药一事有关!”扯了扯嗓子,徐福为了早日能离开这个暴君的身边,不惜抛出了这个对嬴政来说,无比香嫩的诱饵。 长生药,嬴政听到这话,只觉得心脏猛然间停顿了一下,随后身体所有的血液都直冲脑门。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四处寻人炼制这长生药物,可是数年过去了,都依旧一无所获。感受着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徐福的话,无疑是让已经死了这份心的嬴政,再次萌生了希望。 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了半天的人,猛然间抓住了稻草一般,不管这根草是否能救自己,自己都要全力一试。看到徐福还有些犹豫,嬴政不禁也失去了往日那份作为帝王的沉稳,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嗯,说详细一点,究竟这其有何关联!” “是这样的陛下,以往的数年时间里,之所以无法练成这长生药物,其主要的原因便是,这药物的成分不够。须知,天地万物,皆一阴一阳、一静一动、相生相克,这长生丹药也是如此。” 顿了顿,见台阶上的嬴政正凝神细听,徐福心暗笑,随即又接着道:“之前,长生药所用的几味药材,皆是这千年人参,万年何乌一类的植物。这些植物属静物,正满足了阴阳相生,阴物这一特点,现所需的,只要**即可!” “先生是说,这**就是那蛟龙?”秦始皇越听就越觉得有理,暗道,难怪之前数年,都没有练出长生丹药,原来都是这主药没有配齐。历史上,秦始皇一生英明,唯独这件事上,犯了个大糊涂。毕竟,人无完人,长生不死对他这种统治者的诱惑太大,以至于被徐福钻了空子。 “陛下英明,据小人所知,这种蛟龙因为得天独厚,所以生命悠久,可以活至万年,只要用它的血入药,到时候,陛下就是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说罢,徐福再次躬身拜倒,当然,这一同下拜的还有当朝百官,一时间,呼声震天,响彻皇宫内外。 “哈哈……”一阵长笑,嬴政此时的心里极为痛快,不禁抚手大笑。随后,示意众位卿家起身,又对徐福道:“那先生,可有何办法,再去取那蛟龙之血。刚刚三川郡的上书也说明了,蛟龙已被一名勇士击退,如今不好再找啊!” “还请陛下放心,只要那蛟龙还在三川郡,小人自有将他降服之法!”事情都说到了这份上,徐福哪里还能再不抓紧这个机会,连忙向嬴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前往。 看到徐福如此为自己分心,嬴政也深感欣慰,看来也不妄自己多年锦衣玉食的招呼着他。便笑道:“难得先生有如此忠心,朕在此保证。若是先生能取回龙血,朕钦此你为万户侯,并可世代沿递。” 由此可见,这回嬴政可是下了大本钱,一定要得到这长生药。不过,就算你如此心思,人家也就未必领情。现在徐福好不容易才从虎口脱身而出,又怎会犯着连命都不要,再回去呢。 “谢陛下隆恩,小人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以。此事宜早不宜迟,小人即刻就准备出发!”见大功告成,徐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当即就像嬴政请辞。 如此举措,嬴政看来又是另一种感受。这个徐福,对自己真是有够忠诚的,自己本就有些等不及,想命他明日启程。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报国心切,这就准备动身。按理说如此反常的行为,应该引起了嬴政的警觉,可是这时候的秦始皇却早已被长生美梦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并且还大方的赐予他数千童男童女,供他差遣。 看着徐福退去,嬴政的心思又从长生一事,再次回到了那蛟龙一事上。只见奏章上,“有勇士击退蛟龙”一句话,不禁引起了嬴政的注意。他刚刚听徐福说,自己可以用法术将蛟龙制服。而现在,嬴政对奏章上这个用武力,便可将蛟龙击退的勇士也不由的提起了兴趣。 嬴政看来,徐福运用这玄而又玄的法术,取巧制服那神物倒也没什么。反之,用武力来制服神兽,这一点却让嬴政大为惊叹,这得多大的力量呀!如此勇士,要是能为自己所用,那无疑是一件快事。 想着,嬴政便转头向着左手边的丞相李斯,问道:“丞相,对于这奏章上所述的,那名击退蛟龙的勇士,你有何看法?” 正坐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李斯,哪料到这皇帝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连忙起身,小步走到大殿央,朝着台上的嬴政遥遥一拜,道:“臣以为,既然是这郡守所奏,此时定然不会掺假,那勇搏蛟龙的勇士,也定有远超常人的本事,陛下不妨将他召来,一试便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回:始皇四巡建伟迹 “如果这勇士,真如奏章上所说的那样威猛无比,陛下便可将他留下任用,我大秦也就多了一员猛将。若是那人名不副实的话,陛下也可以将他驱逐回去,以显示陛下的宽厚爱仁之心……”这李斯从政多年,虽然不是个马屁精,但却也摸透了自家陛下的一言一行。见嬴政对那个三川郡出现的勇士很感兴趣,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将话说了出来。 满意的看着李斯,心中赞道,不愧是自己所看重的丞相。嬴政遂笑道:“好,就依丞相所言,将那勇士召来咸阳,朕要亲自一试……” 咸阳城外,白云飞跟随者叔孙通他们驾马而行。路边人人都在议论三川郡出现的勇士搏击“蛟龙”的传说,只不过在白云飞听过,确实有些夸大其词了。 “白大人,据说陛下派人在四处寻找你,你为何不去面见陛下呢?”叔孙通走到一旁疑惑不解的询问道。 白云飞一听,这白大人白大人的叫着,早晚要泄露自己的身份,自己已是朝廷捉拿的钦犯,若是被叔孙通得知,岂不坏事,当下说道:“先生莫要见外,以后就叫我云飞吧,不过,小弟恳求先生一件事,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叔孙通也早想和白云飞结交了,见此机会,赶紧捧手作礼道:“大人……不,云飞兄请讲,不管何事,只要我叔孙通能办的,一定万死不辞!” “哈哈,既然如此,我白云飞想请叔孙通先生严守我打退“蛟龙”的事情,不知先生可否答应?”白云飞神色一喜,出声问道。 “这……好,在下一定严守云飞兄的秘密,不过那日那么多人看见,想必会有人认出云飞兄啊!”叔孙通忧虑的说道。 “此时无妨,我到时候进行一些伪装即可。”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迈步进去咸阳城。 隆冬之时,嬴政皇帝久久未见勇士的踪迹,也不好责怪李斯,遂将此事作罢,命令赵高和李斯开始了最后一次大巡狩的秘密谋划。 对于嬴政皇帝的巡狩,天下已经很熟悉了。平定天下之后的短短十年里,皇帝已经四次巡狩天下了。若从秦王时期的出行算起,则自秦王十三年开始,嬴政的出行与巡狩总共八次,一统之前的秦王出行视政三次,一统之后的皇帝巡狩五次。大要排列如下: 秦王十三年(公元前234年),时年嬴政二十六岁,第一次东出视政到河外三川郡。其时,桓碕大胜赵军于河东郡,歼赵军十万,杀赵将扈辄。嬴政赶赴大河之南,主要是会商部署对三晋进一步施压。就秦之战略而言,秦王这次出行,实际是灭六国大战的前奏。 秦王十九年(公元前228年),时年嬴政三十二岁。其时,王翦大军灭赵。嬴政第二次东出赶赴邯郸,后从太原、上郡归秦。这次出行两件大事:一则处置灭赵善后事宜并重游童年故地,二则会商灭燕大计。 秦王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时年嬴政三十六岁。其时,王翦大军灭楚。嬴政第三次东出,经过陈城,赶赴郢都,并巡视江南楚地,会商议决进军闽越岭南大事。 依照传统与帝国典章,嬴政即皇帝位后的出行称之为巡狩。 巡狩者何?《孟子·梁惠王下》云:“天子适诸侯日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也就是说,就形式而言,巡狩并非秦典章首创,而是自古就有的天子大政,夏商周三代尤成定制。《尚书·尧典》、《史记·五帝本纪》、《礼记·王制》、《国语·鲁语》等文献,都不同程度地记载了这种巡狩政治的具体方面。大要言之,在以征伐、祭祀为根本大政的古代,巡狩的本意是天子率领护卫大军在疆域内视察防务、会盟诸侯、督导政事、祭祀神明。然从实际方面看,春秋之前的天子巡狩,其实际内容主要在三个方面:一则祭祀天地名山大川,二则会盟诸侯以接受贡献,三则游历形胜之地。就其行止特征而言,一则以舒适平稳,一则以路途短时间短,一则以轻松游览。真正地跋涉艰险,将巡狩当做实际政事而认真处置,且连续长时间长距离地大巡狩,唯嬴政皇帝一人做到了。 第一次大巡狩是灭六国的次年,始皇帝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时年嬴政四十岁。这次是出巡陇西、北地两郡,一则巡视西部对匈奴战事,二则北部蒙恬军大举反击匈奴事。这次出巡的路线是:咸阳——陈仓——上邦——临洮——北地——返经鸡头山——经回中宫入咸阳。这次路程不长,然全部在山地草原边陲行进,且多有匈奴袭击的可能性危险,其艰难险阻自不待言。 第二次大巡狩,在始皇帝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时年嬴政四十一岁。 这次大巡狩的路线是:咸阳——河外——峄山——泰山——琅邪——彭城——湘山——衡山——长江——安陆——南郡——入武关归秦。从路程之遥与沿途举措之多看,大体是初春出初冬归,堪堪一年。这次大巡狩的主要使命,是宣示大秦新政之成效,确立帝国威权之天道根基。是故,其最主要举措是四则:其一,峄山刻石以宣教新政文明;其二,泰山祭天封禅,梁父刻石,以当时最为神圣的大典,确立帝国新政的天道根基;其三,登之罘山,刻石宣教以威慑逃亡遁海之复辟者;其四,作琅邪台并刻石,系统全面地宣教新政文明。 第三次大巡狩,在始皇帝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时年嬴政四十二岁。 这次大巡狩的路线是:咸阳——三川郡(在阳武博浪沙遇刺)——胶东郡——之罘山——琅邪台——返经恒山——经上党——西渡河入秦。从时间看,是仲春(二月)出发,大约在立冬前后归秦,也是堪堪一年。这次大巡狩与上次紧紧相连,其使命大体也与上次大体相同。始皇帝第二次抵达海滨,登临之罘山,留下了两篇刻石文字,其内容与峄山石刻大同小异。这次大巡狩中发生的最大一件事,是三川郡阳武县博浪沙路段的刺杀皇帝事件。这一事件的真相后来见诸于史册:旧韩公子张良携力士埋伏道侧壕沟,以一百二十斤大铁椎猛掷嬴政皇帝座车,结果误中副车,刺杀未遂。但在当时,罪犯逃匿了,真相一直不明。嬴政皇帝下令在四周大搜查了十日,也没有缉拿到罪犯。 第四次大巡狩,在始皇帝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时年嬴政四十五岁。 这次大巡狩的路线是:咸阳——经旧赵之地——入旧燕之地——辽西郡——碣石——返回再经燕赵旧地——经上郡进入边地——巡视北边——南下归秦。这次大巡狩在史料中记载得最为简单,然实际意涵却最为丰富,主要大事是:碣石宣教新政,督导迟滞工程(坏城郭,决川防),部署求仙事,巡视九原并部署反击匈奴战事。若将史料残留的“点”联结起来,这次大巡狩的实际作为,则立即清楚地表现出内在的轨迹——这次大巡狩,无疑是嬴政皇帝即将实施的内外战略的预备举措。这个内外战略是:对外大举反击匈奴,对内大举镇压复辟。这两个大战略,是紧密相连的一个整体:镇压复辟必须以肃清长期边患为保证,巩固边地又必须以整肃内政为根基。 第四次长距离大巡狩,又是直接抵达滨海之碣石门。那时的滨海地带,是人迹罕至的荒莽边陲,与今日之沿海万不能同日而语,其艰难险阻多矣!碣石门事完,嬴政皇帝又奔西北而去,进入匈奴流窜的北边之地巡视,部署完军政大略后,又从河西高原的荒莽上郡返回咸阳。 后世皆知,秦帝国之驰道、直道、郡县官道相交错,交通网络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便捷。若嬴政皇帝的大巡狩只走大道,应该是极为快捷且相对舒适的。然实际情形却恰恰相反,嬴政皇帝足迹所过,十有八九都是没有大道的险山恶水,其迂回绕远自不待言,其艰脸难行更是亘古未见。姑且以大数计之,平均每次大巡狩以万里上下计,则五次大巡狩便是五万里上下。若再加上秦王时期的三次出行,七八万里之数当不为夸大也。在以畜力车马为交通工具的时代,在华夏山川i之绝大部分尚未开发的时代,要走完七八万里山水险地谈何容易。 三日之后,皇帝再次召见了李斯。 窗外大雪纷飞,君臣两人围着木炭火通红的大燎炉对坐着,一边啜着热腾腾的黄米酒,一边低声地说着。嬴政没有提及上次三川郡勇士的一个字,而是坦诚地对李斯说了来春准备出巡的谋划,要李斯预为谋划。 李斯既随和又谨慎,沉吟片刻方道:“老臣本心,陛下体魄大不如前,不宜远道跋涉。陛下威望超迈古今,居大都而号令天下,无不可为也。陛下劳碌过甚,国之大不幸也……” 见皇帝默然不语,李斯又道,“当然,若陛下意决,老臣自当尽心谋划,务使平安妥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一回:咸阳再遇女杀手 嬴政皇帝道:“来春出巡,定然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回来,哪也不去了,只怕也去不了了。这次,我想看看东南动静,挖挖那班煽风点火的复辟渣滓。还想看看,能否将散布的老秦人归拢归拢。若有可能,还想看看万里长城,那么长、那么大的一道城垣,自古谁见过也,一起,去看看。”嬴政皇帝断断续续地说着,却没有一个字触及李斯前边的劝谏之辞。 李斯遂一拱手道:“出巡路径不难排定。须陛下预先定夺者,留守咸阳与随同出巡之大臣也。其余诸事,无须陛下操心。” “冯去疾、冯劫留守。丞相与蒙毅,随朕一起。” “陛下,要否知会长公子南来,开春随行?” “扶苏?不要了。那小子迂腐,不提他。” 嬴政皇帝不明白自己如何一出口便拒绝了李斯,且将自己的真实谋划深深地隐藏了起来,竟不期然承袭了赶走扶苏时的愤懑口吻。其实,嬴政皇帝一瞬间的念头是:不能教扶苏再回咸阳陷入纷争了,必须亲自为扶苏蒙恬廓清一切隐藏的危机,全面谋划一套应变方略,而后再决断行止。这一想法,嬴政皇帝不想说。虽然,嬴政皇帝又说了许多出巡事宜,可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再也没有将这一最深图谋知会李斯的欲望了。 暮色时分,李斯走出了皇城,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李斯的心绪沉重而飘忽,如同那沉甸甸又飘飘然的漫天大雪。秋冬以来,皇帝的言行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心事。何种变化?何种心事?李斯似乎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某种影子,可又无法确证任何一件事情。以嬴政皇帝的刚毅明朗,不当有如此久久沉郁的心绪。然则,这又能说明何事?皇帝盛年操劳,屡发暗疾,体魄病痛自然波及心绪,不也寻常么?皇帝主持完王贲葬礼归来,第一件事便想减轻天下徭役,究竟动了何等心思。 然无论皇帝如何扑朔迷离,至少,有一点似乎是明白无误的:皇帝开始思索新政得失了,开始想不着痕迹地改正一些容易激起民众骚动的法令了,提出改变徭役令便是显然的例证。那么,为何有如此动议?是皇帝对整个大秦新政的基本点有所松动,还是具体地就事论事?若是后者,无须担心,李斯也会尽力辅佐皇帝补正缺失。然则若是前者,事情就有了另外的意味了。 举朝皆知,对大秦新政从总体上提出纠偏的,只有长公子扶苏一个人,扶苏的主张是稍宽稍缓,尤其反对坑杀儒生。若基于认可这种总体评判而生发出补正之议,将改变徭役征发当做人手处,则李斯便需要认真思谋对策了。原因很清楚,李斯既是大秦新政的总体制定者之一,又是总揽实施的实际推行者;帝国君臣与天下臣民对大秦新政的任何总体性评判,最重要的涉及者,第一是皇帝,第二便是首相李斯。而自古以来的鉴戒是,天子是从来不会实际承担缺失责任的,担责者只能是丞相;没有哪个臣子会公然指斥皇帝,更不会追究皇帝的罪责,但言政道缺失,第一个被指责的必然是丞相;丞相固然为群臣之首,但也是臣子,并不具有先天赋有的不被追究的君权神授的神圣光环。也就是说,假若皇帝真正地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扶苏的主张,他这个首相便须得立即在总体实施上有所变更,向宽缓方面有所靠拢;否则,秦政“严苛”之名,便注定地要他李斯来承担了。可是,皇帝是这样么?他有意提到扶苏,皇帝如何还是一副厌恶的口吻…… “禀报丞相,回到府邸了。” 辎车停住了。李斯静了静神,掀帘跨出了车厢。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李斯蓦然觉察到自己的脸颊又红又烫,心头似乎还在突突乱跳,不禁自嘲地笑了。李斯啊李斯,你这是如何了,害怕了么?不。你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从来都是信心十足的,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你怕何来?论出身,你不过是一个上蔡小吏,一个自嘲为曾经周旋于茅厕的厕中鼠而已。是命运,是才具,是意志,将你推上了帝国首相的权力高位而臻于人臣极致。李斯没有辜负这一高位,李斯不是尸位素餐者,李斯尽职了,李斯尽心了,李斯的功勋有口皆碑,皇帝对李斯的倚重有目共睹;自古至今,几曾有过大臣的子女与皇帝的子女交错婚嫁?只有李斯家族做到了……那么,你究竟心跳何来?害怕何来?对了,你似乎觉察到了皇帝意图补正新政的气息,你觉察到了有可能的朝局变化。对了,你李斯怕皇帝补正治道,你这个丞相便要做牺牲,上祭台。是也是也,假若当初你不那么果决地反对扶苏,而只是教冯劫姚贾他们去与扶苏辩驳,今日不是便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么? 可你,立即向皇帝禀报了扶苏的不当言行,使皇帝大为震怒并将扶苏赶去了九原监军,如此一来,扶苏岂不成了你李斯的政敌?扶苏是谁,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与储君相左,你李斯明智么?如今,皇帝有可能与储君合拍了,你若再与皇帝政见疏离,与储君政见相左,你这个丞相还能做下去么?而一旦被罢黜查究,安知对秦政不满者不会对你鸣鼓而攻之?其时,所有的功业都抵挡不住那潮水般的汹汹攻讦。商君功高如泰山,尚且因君主易人而遭车裂,你李斯的威望权力功业能大得过商君?若将“苛政”之罪加于李斯之身,又岂是灭族所能了结?李斯啊李斯,谨慎小心也,一步踏错,千古功罪啊…… 自从护送叔孙通咸阳上任后,白云飞以急事为由率李不凡等亲兵匆忙辞别。临别前叔孙通命儒士们筹钱送给白云飞金银百两,白云飞客气了片刻,见叔孙通执意送之,不好推辞,毕竟这是叔孙通先生与士子们的一番心意,然后白云飞带着大家找了一处隐蔽的山庄,买下住了一月。 转眼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咸阳城披上了大自然赠送的绿衣。 新的一天,白云飞离开山庄沿着清澈宁静的渭水独自闲庭自步的走到了一处馆舍,只听里面人声鼎沸,一时心奇,不自觉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围着一群咸阳城有名的贵族公子,中央有一群歌姬正在表演白云飞打赏了小二两个钱,坐到了一处雅座,右旁相邻三丈坐着一位身着华袍、后有秦兵侍卫在侧的公子哥,身份不知。 其中有一名舞姬不但舞姿极为惹人,就连长相都这么多舞伴脱颖而出,一时间吸引了绝大部分公子的视线。只见那名舞姬并未被诸公子的叫好声所动,相反一双秋波流转的勾魂眼,不停地打量这些公子,一个个看下去,渐渐的那舞姬有些失望,正要把舞步收回,归于旁边的舞伴之。 可是,当看到后一排的公子时,却使得她眼眸一亮,确切的说是公子身旁的白云飞时。随即,那名舞姬便就着舞步朝白云飞走去,正埋头喝酒的白云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当发现舞姬的靠近,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曲乐舞毕,这些舞姬本应该退去,可是迫于多数公子的一致要求,命她们留下来陪酒。无奈之下,这些美姬们也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侍奉这些一个个满眼色芒的公子。反倒是那个漂亮的舞姬好像很乐意,随即,便在所有公子哥期待的目光下,走进白云飞身边坐了下来,一时间,玻璃的碎裂声从那些公子的胸膛响起,也可以理解这些为心碎的声音。 “公子,需要奴家喂您喝酒吗?”一声如黄鹂叫鸣般悦耳的声音从白云飞身边想起,也就是这一刻,白云飞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恐惧,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为不适。尤其是此刻竟然还有人自己身旁故意打扰,纷乱自己心神,这时的白云飞心遂升起了一股火气。 “闪开,不然别怪我……”只听白云飞一阵训斥声响起,可是话刚说到一半,就嘎然而止。因为白云飞发现,自己面前这个身着舞服的玉人,虽然美丽精致的脸上挂满了吟吟笑意,可是白云飞却从她那双动人的眼魄,看到了当日自己沂蒙山郊外的一幕。白云飞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双冷彻刺骨的眼睛,如今又这里看到了,这怎么能让白云飞不惊慌失措。 “哐当”一声,白云飞手中的酒杯落了地板上,沾湿了那舞姬的罗袜。当然,白云飞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瞬间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苦笑道:“呃,原来姑娘在此,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回忆着当初沂蒙山郊外的一幕幕,白云飞以为那个女杀手只是离开的时候随便说说而已,原以为两人之间再也不会见面。可是,白云飞如今才发现,貌似对方说的是实话,而且的确是不久之后。见对方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白云飞才现自己的酒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里面的酒水都洒了出来,泼到了对方脚上。惊得白云飞连忙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说罢,白云飞忙拿出一块帕巾向对方脚上拭去,那女子怎会想到白云飞竟敢如此大胆,不禁吓得退后一步,缩脚躲过对方的手,红着脸啐了一声,低声道:“呸,下流。我们的事等会再说,现在所有人正看着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二回:庄柔云飞初相识 白云飞因为心中阴影,所以见到这女子之时有些不知所措,如今经她微微一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失态了,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心思急转之下,白云飞倒也没有刚才那般慌张,遂低着头从容的将酒杯拾起,然后笑道:“诸位公子,在下只是掉了个杯子,不碍事的,你们继续!” “放肆,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敢如此不堪!”本来旁边那位公子哥见舞姬走来以为是来找自己,万没想到是身边这个穿着粗鄙的人,正在思量找什么方法可以羞辱他,没想到对方反而以这种方式跳入了大伙的视线,他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白云飞随即冷笑道:“在下实被面前这位姑娘的美貌所震撼,这才如此失态,还请诸位莫要见笑!” 说着,白云飞还故意当着所有人面,伸出手将身边的女子拉到自己的怀里,可是当林白云飞真的抓住对方时,确实使了半天劲都无法拉的动。无奈之下,白云飞只得压低声音威胁那女子,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呢,让她配合点。这才使得那女子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不过即使这样,也让某些城府不深的公子表现的异常愤怒,怒视着白云飞。 感受着自己胯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白云飞心汗颜,无奈之下,只得把目光从身边女子转向四周,见所有人都对自己一副鄙视表情,随后,白云飞也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淡然一笑,道:“这有什么,《诗经》也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此番也是最为平常不过。” “哼,你也就一介小人,也配提君子二字,真是不怕笑掉大牙!”这公子哥很早就看白云飞颇为不顺眼,当即讽刺道。 “哦,那不知这位公子认为,君子是什么?要怎样才能成为君子?又有谁可为君子?”白云飞反问道。 眨眼间,白云飞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三个问题瞬间丢到此人面前,白云飞所问根本就不是他所学,和自己平时不搭边的东西,自己怎么会知道,于是乎,面对这白云飞一连串犀利的提问,公子哥张着口呐呐的半天,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见到对方尴尬模样,白云飞遂抢着严词指责道:“既然仁兄不知道,那么我就为你一一说出。君子,自持本心,堂堂正正做人者,当然善妒者也不可能是君子;怎么成为君子,那就要摒除自身陋习,而不是助纣为虐,自不量力;至于谁可谓君子,至少犯了以上任意一点者,都不可为君子。至于我,那就勉强算上一个君子!” 听到白云飞前面严厉指责一些小辈,众人都觉得精神一振,不知不觉间,仿佛所有人都被白云飞的一身浩然正气所打动,就连这位公子哥也被白云飞说的有些羞愧难当,可是当白云飞说到后一句话时,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阵打晃,这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咳咳”白云飞身边突然传出一声闷咳声,很明显应该是有人被水呛到了白云飞随即低头一看,见身边那女子正捂着嘴,不住的咳喘,看样子,应该被呛得不轻。白云飞遂关心道:“姑娘,你没事,要不我帮你拍拍!” 那女子许久才憋出了声,道:“说真的,你真不要脸!” “呵呵,是吗,谢谢你的夸奖哦!”白云飞干笑一声,心却愤道:要不是你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这里,我现在好着呢,你还好意思说我。” 那女子怎么会想到白云飞心所想,见对方丝毫不意,不禁一翻白眼,干脆撇过头,不去理会他。上次还没发现,这家伙不但身上皮厚耐打,就连着脸皮也够厚实的! 公子哥心有不甘,笑道:“我可是听你亲口说了自己是君子,对这美丽的舞姬极为钦慕,那么你可以就舞姬为题,为我们献上一诗赋吗?”随即,刚刚被白云飞堵得哑口无言的众人,也纷纷附和,希望白云飞作诗一副。 押了一口酒,白云飞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窘迫和怒色,对于这些想看他笑话的人,白云飞从来犯不着为他们生气。心中回忆着脑海深处,那些古代关于对女样貌子描写的诗赋,白云飞笑道:“在下诗赋确实做不出来,不过可以把心中的看法表述出来而已!” 白云飞俯身将酒杯拿起,端于手,其势优雅,白云飞的脑细胞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将他过去所学的,那曹植的《洛神赋》回忆了起来。 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白云飞俯身将酒杯拿起,端于手,其势优雅,沉声道:“余告知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仅仅数句,座之便已经有人忍不住沉默,遂拍手鼓掌,叫起好来。 感觉自己已经背诵得差不多,白云飞不禁偷偷看了所有人一眼,除了那些低头回味的公子们,就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名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女子。 先前刁难白云飞的那公子哥一听白云飞所云,亦是有点钦佩,但挂于面子,只得冷哼一声带侍卫灰然离去 曲终人散,白云飞回到山庄,刚一进门,便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自己。虽然此时已经天黑,除了灯笼所照的那一小片区域泛着昏黄,其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白云飞五官识觉远远聪异于常人,岂会感受不到自己正被一人跟踪,而且无论从之前人员的推断上,还是从对方的呼吸,和脚步所出的轻盈声,白云飞都可以判断出对方身份。 “出来吧,这里没人!”白云飞轻笑一声,语气颇有一种无力感! “啪啪”拍手声从白云飞身后响起,来者正是先前女子,此时的她已经换去了那身艳丽的舞袍,一声小姐装的打扮,看起来倒是少了一分抚媚,多了一分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不能和你接触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名字。”白云飞轻问道。 “庄柔!”女子笑道。 既然知道了对方身份,白云飞遂将手灯笼熄灭,转过身借着月光打量起她来。以白云飞的视力,完全可以借助月光看清周边的一切,虽然不比白昼,但是却比打着灯笼好了许多。看着对方越走越近,白云飞笑道:“拍手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武功有了长进,给我的鼓励啊!” “聪明,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看她那无所畏惧的样子,庄柔好像并未把白云飞这熄灯的举动放在心上。 随即话锋一转,冷笑道:“那么,请问聪明的白县令,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白云飞干笑道:“莫非是上次沂蒙山郊外的事。” “就仅仅是这些?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吗?”显然,白云飞的回答庄柔并不是很满意,此刻,一把映着月光的匕出现自她的手上,闪烁着寒芒的利刃,她的手掌不住翻动,速度之快,出乎白云飞预料。 感受着对方似笑非笑的口吻,白云飞有些艰难的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动作,干笑道:“呃,我想起来了,那个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一场误会啊!!” 话音还未落下,白云飞拔腿想走,开始还有点走的样子,几步之后,便已经是疾步狂奔。不过,白云飞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只见他身形骤动,眨眼间便已连续闪过了四条街道,隐与黑暗之。可是,还没等闪到第五条街道时,已经进入风速状态的白云飞,就觉得背后一道冰凉切入肌肤。刹那间,白云飞就像整个人被钉住一样,除了面上五官,其余手脚一概都动弹不得。 “跑得倒是挺快的,几日不见,这逃命的功夫也大有长进,幸好我当日没有杀你!”悠悠话语从一片墙角的阴暗处传出,即便是抓住了全力狂奔的白云飞,可是从庄柔的说话谈吐的气流速,可以听出,相比于额头上已经见汗的白云飞,她此番并没有怎么费力。 “姑娘,你和我本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现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还有那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幸好当日没有杀我!”白云飞皱眉道。 见白云飞现在乖巧了许多,庄柔这才看起来很温柔的笑道:“知道吗,白云飞,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想嫁给你!”说话的同时庄柔脸上抹过一丝淡淡的娇羞。 白云飞听着差点噎住,惊呼道:“什么,你要嫁给我?我想我还没有那么优秀!”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庄柔因为白云飞全身被封,所以也不怕他可以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随即,庄柔便背着手,绕着白云飞来回的踱步,道:“做我们杀手这行的,一旦失败就会被主上抹除,以免留下后患。那****率人袭击牛县令,抢夺县令失败,回去必被主上赐死,后来我跟在了你们队伍后面,你和钱师爷去南阳镇,那时我也在。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去帮助百姓消除蝗灾,从那刻起,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坏人,但你却忽然失踪了,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三川郡出现了一位神秘勇士打退了蛟龙,我猜想此事应该与你有关,所以一路走到了咸阳,可等了半个多月,也不见你的踪迹,而我的盘缠又没了,所以只好在一家馆舍做了名舞姬……接下来的事,你也就看到了。”庄柔有条不紊的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松开了白云飞身上的穴道。 白云飞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日离开后,庄柔竟然一直跟着自己,甚至为寻自己而入咸阳这龙潭虎穴之处,而自己还毫无所觉,不禁心中有些惭愧。 白云飞看了眼远处的庄柔,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云飞负了庄柔姑娘,既如此,庄柔姑娘现下无家可归莫不如屈尊寒舍,也好让云飞弥补姑娘的一番心意,如何?” 庄柔轻笑了一声,道:“你若有心弥补我,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当然,若你不答应,也可拒绝。”说完把匕首放于袖内,转身欲走。 白云飞好不容易再次遇见她,怎肯轻易让她离去,见庄柔欲走,赶忙喊道:“庄柔姑娘留步,只要不是过分要求,莫说三个,三十个云飞也可答应。” “好,既然你说了,那我就说了,第一件事,给我准备一顿饭,我饿了!” “啊?”白云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第一件事竟如此简单,心中暗自咂舌。 庄柔捂着嘴,咯咯笑道“啊什么啊,听好了,第二件事,你要陪我游玩咸阳,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和别的男人单独出去过。” “好,这两件事云飞都答应,不知庄柔姑娘第三件事是什么?”这对于白云飞而言,简直太简单了,这咸阳自己虽不熟,但是只要有钱,总不至于迷路。 “第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好,等时机到了,我就会告诉你!” “这……庄柔姑娘既没想好,云飞也不多问,待庄柔姑娘何时想起第三件事,云飞定当办之。”白云飞说完,女子微笑着迈步走入了山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三回:胡亥受惑诡计生 清晨,日起于东山之上。 咸阳城郊外胡亥带着部下正在春狩,秦始皇马上就要第五次出巡,胡亥受到赵高的挑唆和指点参与了此次出巡,可胡亥对这事却一点都不热心,他心里十分不情愿,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皇子,每天可以开心的玩乐、享受着皇子的特权,可现在自己要跟随父皇去一个土不邋遢的地方,心中烦闷以至于把把射向猎物的铁箭偏离了轨迹,射在了地上。 身前的几位公子哥见胡亥脸似不悦,故意远之,生怕胡亥迁怒使自己受无妄之灾,而后面的一位公子哥转了转眼珠子,心生毒计,快步走至近前,悄声说道:“殿下,小人昨日在咸阳城的一座馆舍内见到一个绝色美女,舞姿动人,相貌不俗,若殿下有意,小人愿替殿下分忧,将那女子送到殿下手中,不知殿下此事可否?”说话之人,正是与白云飞为难的那位公子哥,昨日走后,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现在正好借胡亥之手将那小子趁机杀死,然后将那美女夺过来,以消自己心头只恨。 胡亥对美色从来不感冒,况且现下无聊,忽听有绝色美女在咸阳,自己怎能错过,略微侧目,见他很有眼色,脸露欣慰,忧虑道:“这实在是不好,我胡亥实在不是巧取豪夺之辈,若是让父皇知道,岂不惹事?”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非常想要见识一下那位绝色美女究竟相貌如何不俗。 那公子哥见胡亥竟然没有直接同意,也是心中疑问,略思片刻,恍然道:“殿下放心,此事小人一定会办的天衣无缝,今日晚上,定将那美姬送于殿下府上。” “好!好!”胡亥听及此言立马转忧为喜,高兴地手舞足蹈,当下命令手中亲卫协同此人指挥,将那女子抓到胡亥府上。 看着咸阳城方向,那公子哥的眼中杀机顿现,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 …… 白云飞和庄柔在咸阳城内,不知不觉已走过多处名胜,吃过了许多风味美食,一路上,白云飞数次窥视身前的女子,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自己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看得上自己,也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接近自己,现在自己走了大运,居然有个美女杀手愿意跟着自己,他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咸阳城馆舍,那公子哥率人包围了整个馆舍,不多时,馆舍老板被两个秦兵押至眼前,公子哥冷笑一声,道:“你给我说实话,昨日的那名舞姬去哪了,为何今日不在此处,是不是你放跑了她?恩?” “公子明察,公子明察!那女子昨日舞毕后,就不知所踪,无人可知她去了何处,还请公子手下留情,饶了我们吧!”老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高声求饶道。 “哼,跑了?既然如此,我留你们何用,来人,都给我抓到大牢,明日发往西北充当徭役!”公子哥恼怒的吼道,自己可是答应了胡亥殿下今日将那女子送至府中,可现在横生变故,若是抓不到那美姬,自己的人头不保啊!当即又对着属下道:“传我命令,所有人暗自搜查那美姬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来报我,听到了吗?” “诺!” 士兵们领命,四下分开,朝着咸阳城各个角落而去。 走了一天,庄柔也累了,白云飞肚子也有些饿了,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找了间附近的面馆,走了进去。此间老板见两人结伴相行,误以为此二人是夫妇,忙招呼小二招待客人。 “这位少爷、夫人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满脸堆笑着走了过来,招呼道。 庄柔闻夫人二字,脸上抹过一丝羞红,但口上却是佯怒道:“胡扯,什么夫人,我和他只不过是普通朋友,你可别乱说。” 店小二摸摸头,老板跟自己说的是一对夫妇,难道自己听错了?当下赔了不是,道:“哎呦,小人有眼无珠,望小姐不要怪罪!那小姐您打尖还是住店呢?” 白云飞不等庄柔回答,抢先道:“我们在此吃饭,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上来,小爷有的是钱。”说完从腰间掏出五两银子交给了小儿。 “行,两位客官您慢坐,酒菜马上就上来。”店小二一见是位有钱的客人,赶紧应承道。小跑着走到了后厨,不一会儿,端上了四五道凉菜。 吃饭期间,庄柔与白云飞一语未谈,气氛十分压抑,但白云飞又找不到好的话题开口,自己可从来没谈过恋爱,这种局面自然也不知如何应对,默默地吃完饭,两人向山庄归去。 归途中,街道上总会出现三三两两的秦兵在盘查年轻女子,白云飞为了避免麻烦,径直带着庄柔走了小路,可还是让几个秦兵发现了踪迹。 是夜,白云飞心烦意乱,他不知道是庄柔带来的影响,还是其他的因素,掀起被子,走出屋外,李不凡众亲兵已经在西厢房水下,鼾声四起,白云飞淡笑着走到了庄柔门外,此时,屋内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还不睡,待我瞧之一二。”静静的走至窗前,抿开一个手指大的窟窿,只见里面有佳人正在沐浴更衣,白云飞惊的踉跄退后,不小心碰到了窗沿的花盆。 “吧唧!” 花盆倒地的破碎声立即引起了庄柔的注意,几只飞刀呼啸而至,刀刀带着杀意,白云飞哪想到庄柔竟要杀了自己,赶紧起身躲避。不到片刻,便逃出屋外。 “还好自己逃得快,不然定叫这庄柔杀了自己。”白云飞定了定神,正欲返身回屋,却听见庄外传来了大量的马蹄声,白云飞赶紧走至庄门,透过门缝,见外面早已被数百秦兵团团围堵,弓箭、刀戈无一不足。带头之人竟是那位公子哥,心中预感大事不妙,赶紧回到庄内通知李不凡等人,庄柔恰巧此时穿好衣服,正心中气急,无力发泄之际,见不远处白云飞又跑了回来,不带二话,又是三把飞刀飞出,白云飞感受到了杀气,随即拔剑格挡,打掉了三刀,但自己也是被飞刀轻微刮伤。 “庄柔姑娘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白云飞满脸委屈的喊道。 “解释什么,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庄柔神色愠怒的骂道。 庄外,公子哥早已等不及了,下令手下立即进庄抓人,除庄柔外,一律不留活口。 不多时,冲进来几十个秦兵与李不凡等亲兵交战在一起,庄柔听到了喊杀声,知道自己误解了白云飞,不过余怒未消,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杀了出去,白云飞见状,跟在其后,迅即而去。 白云飞赶至庄园,李不凡正被四名秦兵围杀,身中数刀,血自伤口处流出,而在地上倒着三名亲兵和十几名秦兵的尸体,外面源源不断地涌入秦兵,迅速把他们围在当中,还竖起四面大盾,盾后站着十余名弓箭手,箭上弦,锋利的三棱箭头瞄准他们,两旁有矛手护持,摆出的完全是军队作战的姿态。 白云飞见情形不对,迅即拔剑杀入秦兵中,朝着众人大喝道:“秦兵人多势众,大家快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胡亥的亲兵护卫都是秦军中的精锐,训练有素。不到半个时辰,李不凡和剩下的三个亲兵倒在了血泊中。 李不凡似乎早已预料到今日的结局,抬头看着被血光染红的天空,呢喃道:“妹妹,哥哥无能,不能多杀几个秦朝的爪牙替你报仇,今日,哥哥就来陪你了!”说完,闭上了双目,缓缓睡去,睡梦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出现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微笑,可又是那么的模糊,不可靠近。 “噗!” 七八只长戈刺入了李不凡的身体,随后李不凡再无一点生气。 “啊!都给我滚!”白云飞眼见李不凡身死,瞬间眼眶湿润,爆喝一声,手中剑刃机械般的挥舞起来,每一剑都会带走一名秦兵的生命,周围秦兵吓得毛骨悚然,这个消瘦的青年竟有如此剑法,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只是少许呆愣,又手持刀戟围杀而来。 白云飞拼了命的想要杀将过去,可奈何秦兵死了几人马上又会有更多的士兵补上来,白云飞一时陷入了消耗战。 公子哥慢慢的走进庄内,看着中间被秦兵紧紧围住的庄柔和白云飞,高声喊道:“庄柔小姐,我家胡亥殿下对小姐倾慕已久,若是小姐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就放过他,不然你们二人都要死!” “死有何惧,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白云飞何曾怕过死,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好不容易结识一群好兄弟,俱都惨死亲兵手中,怎能不让他对秦朝愤恨至极。 “好,我答应!不过,你们要放过他!”庄柔冷喝道。 公子哥闻言大喜,忙令手下道:“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秦兵听到命令,停止了进攻白云飞,退至一旁,随时准备进攻。 庄柔走到白云飞身前,灿然一笑,温柔的低声道:“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要做的三件事吗,现在我要你帮我做第三件事,好好活下去!如果做不到,我死也不会安心的!” “不!庄柔,你别走。”白云飞实在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唯一自己爱上的女人却要离自己而去,自己自以为无人可敌,到头来依然保不住兄弟们的性命和自己的女人。 不顾身后白云飞的叫喊,庄柔强忍着泪水走出了庄外,跟随公子哥走去。 走出庄外半里,公子哥叫来一名秦兵都尉官,低声吩咐了连句,那都尉官悄悄走至队伍后,领着一百人迅速杀回了山庄,可白云飞早已不在此处,都尉官下令放火烧庄,然后率众悄然离去。 第二日,咸阳城传出了一个惊天消息,昨晚有一名舞姬刺杀胡亥皇子失败被当场诛杀,咸阳城瞬间戒备紧张起来,严格盘查来往百姓。 而白云飞不知去处,消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四回:大帝陨落沙丘宫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开始了第五次出巡。 随皇帝出巡的大臣是:丞相李斯、郎中令蒙毅、廷尉姚贾、典客顿弱、治粟内史郑国、奉常胡毋敬等;总领五千铁骑的护卫大将,是卫尉杨端和;总司皇帝车马者,是中车府令赵高;随行皇子一个,是少子胡亥。留守咸阳总司政事者,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镇守函谷关并兼领骊山陵刑徒者,是少府章邯。 二月初二,宏大的车骑仪仗隆隆开出了咸阳。老秦人谚云:“二月二,龙抬头。”此日最是大阳吉兆,又逢皇帝大巡狩出行,便有万千关中百姓守候在城外道边,要一睹这难得的盛事。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分,整个大咸阳沐浴在了漫天霞光之中。最雄伟的正阳门箭楼上,三十六支长号整齐扬起,悠扬沉雄的号声回荡了渭水南北。洞开的城门中,隆隆开出了整肃森严的皇家仪仗。首先是一个千骑方阵,一面将旗之后,骑士全部黑甲阔剑,没有一支长兵器,显然是一支真正的作战之旅,而不是虚设排场的青铜斧钺之类的礼仪排场。千骑方阵之后,是三十六面大书“秦”字的五色旌旗方阵,旗手全部是马上骑士。旌旗方阵后,是一个一百辆战车的方阵,每辆战车肃立着十名重甲步卒,人人背负一架臂张连弩手中一支两丈长矛,若走下战车摆开,便是一个无坚不摧的连弩大阵。战车方阵之后,是双车并驶的二十辆特制的大型座车,内中全数是官仆宫女内侍等一应无法骑乘奔驰的人。大型座车后,是连续九个百人骑士队护卫的九辆皇帝御车。每个百人骑队前一辆青铜御车,每辆御车都是驷马架拉,九车一式,没有任何差别,其中一辆必是嬴政皇帝的正车无疑。九队九车之后,是一辆宽大精美的两马青铜轺车,八尺车盖下肃然端坐着丞相李斯。丞相轺车之后,是两车并行的大臣座车十余名大臣。大臣座车方队之后,又是一个三十六骑的旌旗方阵,旌旗方阵之后,是殿后的一个千骑方阵。卫尉杨端和身着黑色斗篷,怀抱令箭,从容策马行进在骑阵的最前方。也就是说,嬴政皇帝的这支巡狩车骑没有一个人步行,是一支真正能够快速启动的皇家巡狩之旅。 仪仗车骑开出了正阳门,相继在宽阔的大道上展开。关中民众与那些在大咸阳外服徭役的成千上万民众夹道而立,争相观赏这生平难逢的盛大场面,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声震原野。熟知皇帝大巡狩的老人们说,这还不是皇帝巡狩之旅的全部人马,还另有一支铁骑护送着一百架大型连弩与其余器械早早便先走了,要到人烟稀少之处才与大队会合哩。 皇帝车骑东出函谷关,经河外之地一路南来,一如既往地没有在富庶风华的三川郡逗留,而是按预定路径下陈郡、渡淮水,直抵云梦泽。 大泽东岸的驰道上,皇帝的巡狩车马隆隆南进,两侧哨骑飞驰,车声辚辚旌旗蔽日,在青山绿水间分外壮阔。吴越民众拥挤在道边的每座小山包上,观看着终生难逢的皇帝仪仗。在一座林木遮掩的山包上,有老少两布衣隐身树侧遥望道中。老人须发灰白,精瘦结实。少年则粗壮异常,虎虎生气充盈于外。 “嬴政灭楚,项氏血流成河也。”老人低声切齿。 “彼可取而代之!”少年一拳砸向树身,大树簌簌落叶。 老人大惊,一掌捂住少年大嘴:“灭族!不许疯言!” 少年扒开老人,低声恨气道:“项羽不报血海深仇,誓不为人!” “报仇?如何报仇?杀光秦人!烧光咸阳!还是先练好剑术再说。”老人冷冷一笑。 “不!项羽要练万人敌!剑,一人敌罢了。” “好,有志气!”老人奋然低声,“叔父教你兵书战策,长枪大戟!” 经过长达五个多月的出巡,公元前210年七月丙寅日黎明时分。 嬴政大帝溘然长逝,给广袤的帝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自来以夏风闻名的避暑胜地大陆泽,忽然停止了天地吐纳,声息皆无,闷热平静得令人心慌。残月一钩,碧空如洗,浩瀚星河伸向无垠的旷远。城堡行宫外的重甲骑士营地中,云车望楼的点点军灯闪烁若天上星辰。茫茫沙丘营地,唯有城堡寝宫的灯光明亮依旧。寝宫门外的两队矛戈斧钺甲士笔直地挺立着,黑森森甬道直达巍巍然的城门。三丈六尺高的黑色大纛旗沉沉垂在城门箭楼,旗面上斗大的白色“秦”字静静地蜷伏在黑丝峰谷若隐若现。城堡内外的篝火坑早已经捂上了厚厚一层半干半绿的艾草,徐徐弥漫出覆盖整个城堡行宫的驱赶蚊虫的淡淡青烟。 陡然之间,飓风乍起,天地变色。 山川呼啸中,大陆泽畔的雪白沙滩骤然卷起了一道道白色巨龙,弥天而起的白沙尘雾片刻间便湮没了方才还灿烂闪烁的残月朗星,大湖林木行宫整个陷入了混沌黑暗之中。日间浓荫可人的湖畔森林,在飓风席卷中激荡出连绵不断的长啸。行宫城堡内外,顷刻问天翻地覆。骑士营地的牛皮帐篷被一片片连桩拔起,一张张牛皮一件件衣甲满天飞旋,怪异得如同陷入了黑色大蝙蝠群的洞窟。城门箭楼的串串军灯噼啪炸响着破裂,倏忽飞入了无垠的高天暗夜之中。驱赶蚊虫的一坑坑艾草篝火一扫上天,火星连绵如漫天飞舞的流萤,又于顷刻间杳无踪迹。城门箭楼的黑丝大纛旗狂暴地撕扯着拍打着又粗又高的旗杆,终于,大纛旗裹着粗壮的旗杆猛烈晃动着轰然翻倒。那面以帝国功业交织成的“秦”字大旗轰隆隆张开飘起,在高天狂舞一阵,突然不偏不倚地正正覆盖了皇帝寝宫的屋顶。所有的灯光都在飓风中熄灭了,唯有皇帝寝宫的一片红光闪烁着,恍如一叶孤舟上的渺渺桅灯……在猝不及防的风暴中,天空滚过阵阵惊雷,天河开决暴雨白茫茫瓢泼而下,沙丘行宫顿成一片汪洋。横亘天际的电光骤然划破长空,一声炸雷撼天动地,一片数百年老林齐刷刷拦腰而断。树身燃起的熊熊大火中,可见一条粗长不知几许的黑色大蟒在凌空飞舞中断裂成无数碎片,散落抛撒到雨幕之中…… 丞相何在?大天变!”胡毋敬白发散乱嘶声大叫着跌撞过来。 “老奉常!大风起于何方?”李斯抓着腥臭沉重的蛇头趴在地面大喊。 “乾位!风起乾罡之位!”胡毋敬抱住一辆铁车费力地喊了一句。 “陛下——!”李斯骤然变色,一跃起身大喊着向城堡奋力冲去。 “护持丞相!护持列位大人!”杨端和带着一个赤膊方阵卷了过来。 奋力冲进皇帝寝宫,将士大臣们都惊愕得屏住了气息。 赵高趴在皇帝身上。皇帝倒在地上,一片殷红的血从公文长案直洒到胸前。皇帝圆睁着那双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眼,眼珠几乎要爆出了眼眶。赵高紧紧抱着皇帝嘶声哭喊着:“陛下醒来啊!风雨再大,小高子都替陛下挡着!陛下放心,陛下嘱托的事,小高子会办好的啊……陛下,你闭上眼睛啊!小高子怕你的眼睛……陛下,你闭上眼睛啊!”少皇子胡亥也抱着皇帝身躯哭喊着……一身泥水的李斯骤然一个激灵,浑身一软几乎要瘫了过去。极力定住心神,李斯一个踉跄大步扑了过来,猛然扒开了赵高,跪伏在了皇帝身侧。李斯试图扶皇帝起来,可是,当他双手触摸到皇帝身体时,一阵奇异的冰凉使他惊恐莫名了——皇帝的眼睛依旧放射着凌厉的光芒,身体却已经冰冷僵硬了。心头电闪之间,李斯倏地站起一声大吼:“老太医何在?施救陛下!” 一阵连绵不断的传呼中,杨端和带着一队光膀子甲士从寝宫外的一根石柱下将两名老太医搜索了出来,护进了寝宫。泥污不堪失魂落魄的老太医踉跄走出风雨天地,这才骤然清醒过来。看了看一脸肃杀的李斯,又看了看倒在厚厚地毡上的皇帝,两人立即明白了眼前的情势,一齐跪伏在了皇帝身侧。饶是宫外风雨大作,两位老太医还是依着法度,吩咐内侍扶开了哀哀哭嚎的少皇子胡亥,谨慎仔细地诊视了皇帝全身。当两位老太医一交换眼色正要禀报时,李斯断然一挥手道:“先依法施救!”两位老太医骤然噤声,一人立即打开医箱拿出银针,一人立即推拿胸部要害穴位。大约半个时辰之内,两位太医连续对皇帝进行了三次全力施救。 “禀报丞相:皇帝陛下,无救了……”老太医颓然坐倒。 “陛下,陛下真走了,走了。”赵高一脸木呆,梦呓般喃喃着。 “不是有方士丹药么!”李斯一声大吼。 “禀报丞相:方士走了,丹药毁了……”老太医嘶声喘息着。 “赵高!还有没有方士丹药!”李斯猛力扯过赵高,脸色骤然狰狞。 “丞相不信,赵高毋宁追随陛下……”木然的赵高一伸手,倏地拔出了李斯腰间的随身短剑,顶在了自己肚腹之前。杨端和一个箭步过来夺下短剑,一声怒喝道:“赵高大胆!回丞相问话!”赵高号啕一声扑拜在地大哭起来:“丞相列位大人,果有方士之药,赵高何须等目下施救啊!赵高追随皇帝三十余年,原本是要跟皇帝去的啊!赵高活着,是奉皇帝严令行事啊!丞相列位大人,赵高纵灭九族,也不敢迟延施救陛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五回: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斯欲哭无泪脸色灰白,剧烈地一个摇晃,颓然倒在了皇帝身边。两位太医大惊,几乎同时扑来揽住了李斯,一人掐住了人中穴,一人银针便捻进了脚掌的涌泉穴。片刻之间,李斯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太医,猛然扑住了皇帝尸身一声痛彻心脾的长哭:“陛下!你如何能走啊!……”哭声未落,旁边的顿弱一步抢来抱住了李斯,低声急促道:“丞相不能张声!目下你是主心骨,主心骨!”李斯心头一紧,猛然大悟,倏地挺身站起一挥手厉声下令:“杨端和封闭寝宫!所有入宫之人齐聚正厅,听本相号令!” 杨端和奋然一应,大步走到寝宫廊下高声发令:“铁鹰剑士守住行宫城门!不许任何人再行进入!凡在宫内者,立即进入正厅!军令司马行号:宫外人等集结自救,不需进宫护持皇帝!风雨之后,列阵待命——!”随着杨端和的连续军令,一排排牛角号凄厉地响彻行宫,穿破雨幕,飞出城门;一队队最精锐的铁鹰剑士挽着臂膀蹬进了暴风雨幕,开入了水深及腰的城门洞下,铁柱一般扎住了行宫城堡的进口出口。牛角号连响三阵之后,城堡外遥遥传来连绵不断的欢呼:“皇帝大安!万岁——!”与此同时,冲进行宫城堡的大臣将士们也齐刷刷聚在了寝宫正厅,一排排光膀子夹杂着一片片火把与一片片泥水褴褛的衣衫,密匝匝延续到风雨呼啸的廊下,虽杂乱不堪却又倍显整肃。杨端和大踏步过来一拱手道:“禀报丞相:号令贯通,内外受命,敢请丞相发令!” “敢请丞相发令!”寝宫内外的将士大臣一声齐应。 “好!本相发令,所有人等完令之后立即回到寝宫!” “嗨!”大厅内外一声雷鸣。 “中车府令赵高会同两太医,立即护持陛下安卧密室。赵高派精锐内侍严密守护密室,任何人不得擅入!”李斯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第一道命令平静而严厉,显然在片刻之间已经有所思虑了。见赵高带着两名太医与两名内侍抬走了皇帝尸身,李斯继续发令:“老奉常与郑国老令,督导寝官吏员立即清理皇帝书房,悉数诏书文卷,一体妥善封存!”将士大臣们都知道,这是最最紧要的一项事务,皇帝对帝国未来大事的安排几乎必然地包含在诏书文卷之中,自当由德高望重的大臣共同清理,以为相互制约而确保不生意外。丞相李斯能在匆忙急迫之中如此依法妥善处置,足见公心至上。是故,李斯话音落点,将士大臣们人人肃然点头,从方才那种天塌地陷悲怆欲绝中相对恢复了过来。胡毋敬与郑国一拱手领命,立即领着皇帝书房的吏员们大步去了。李斯浑然无觉,继续发令道:“典客顿弱率所部文吏,立即对进入寝宫之将士悉数登录,确保无一人在风雨止息前走出寝宫!卫尉杨端和率全部行营司马,总司沙丘宫内外自救,务使人马减少伤亡!”嗨嗨两声,顿弱与杨端和大步去了。 “其余将士,全数走出寝宫,聚集车马场!” 将士们还在惊愕之中,李斯已经大踏步走向寝宫宫门,从光膀子将士们闪开的甬道中走进了茫茫雨幕。当此危难之时,秦军将士们立见本色,不管明白与否,立即挽起臂膀护卫着丞相走进了气势骇人的大风大雨之中。李斯长发飞舞,突然嘶哑着嗓子奋激地振臂长呼起来:“九原大捷!胡虏驱除!上天长风激雨,贺我大秦千秋万岁——!皇帝万岁——!”皇室将士们大为感奋,光膀子一片齐刷刷举起,在大雨狂风中岿然不动,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压过了滚滚雷霆:“九原大捷——!大秦万岁——!皇帝万岁——!”顷刻之间,城堡外连绵呼应,内外交汇的奋激声浪与风雨雷电交织成一片天地奇观。 曙色初显。风停了,雨住了。 天空又变得蓝汪汪无边无际,稀疏的小星星在天边闪烁着。一个多时辰的狂风暴雨,将大陆泽畔的壮阔行宫激荡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林中积水过膝及腰,水上漂浮着相互纠缠的旗帜衣甲树枝头盔兵器牛马以及五颜六色的侍女彩衣。除了内外奔走自救的杨端和与一班行营司马在城堡外号令善后没有归来,其余夜来入宫的大臣与将士们都聚在了行宫城堡内的车马场。几位大臣被将士们围在了仅存的三五辆残破的战车前,尽管哗哗流水浸过了膝盖,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谁都明白,此刻将要做出的才是最为重要的决断。 残破的战车前,李斯伫立在混浊的哗哗流水中,凝视着一大片目光炯炯的大臣将士,双腿不禁一阵阵发抖。此刻,李斯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肩负的担子是何等沉重,也第一次明白地感受到“领政首相”这四个字的山岳分量。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斯突然明白了嬴政皇帝超迈古今的伟大。因为,李斯深深地知道,皇帝在三十余年的权力生涯中遇到的每一次挑战都是生死攸关的,而皇帝从来都是毫无惧色地沉着应战,以无与伦比的大智大勇激励着无数追随他的臣下与将士……而今皇帝去了,支撑帝国广厦的重任第一个便压到了自己这个丞相肩上,李斯啊李斯,你害怕了么?你担当不起么? “诸位!”李斯勇气陡增,一步跨上战车高声道,“今日事发突然,唯我等将士臣工皆在当场,是以须共同会商,议决对策。国家危难在即,我等将士臣工,皆须戮力同心!”全场立即便是一声秦人老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声浪尚在激荡回旋,李斯已经高声接上,“目下非常时刻,当取非常对策。李斯身为首相,要对大秦兴亡承担重责。诸位在场亲历,同样须为大秦承担重责!据实审量,李斯以为:目下当秘不发丧,并中止北上九原,宜全力尽速还都。一切大事,皆等回到咸阳再议。本相之策,诸位以为如何,尽可说话!” “老夫赞同丞相对策!”胡毋敬与郑国一齐呼应。 “在场任何人,不得泄露皇帝病逝消息!”顿弱高声补充。 “中车府令以为如何?”李斯肃然盯住了赵高。 “在下,赞同秘不发丧。只是……” “只是如何?说!”李斯前所未有地冷峻凌厉。 “随行将士臣工甚多,若有求见陛下者,不知丞相如何应对?” “此事另行设法,先决是否秘不发丧。”李斯没有丝毫犹疑。 “老夫以为,天下复辟暗潮涌动,猝然发丧难保不引发各方动荡。就实而论,秘不发丧并尽速还都,确为上上之策!”职司邦交的顿弱再次申述了理由。 “我等赞同秘不发丧!”全场将士齐声呼应。 “好!”李斯一挥手道,“第二件事:径取直道速回咸阳,可有异议?” “此事得征询卫尉,方为妥当。”赵高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急召杨端和!”李斯立即决断。 顿弱一挥手,最擅机密行事的邦交司马立即快步蹬水出了车马场。全场人等铁一般沉默着,等待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大臣提出新的议题。大约顿饭时光,光膀子散发的杨端和大步赳赳来到,听李斯一说事由,立即拱手高声道:“目下还都,当以军情择路。取道中原,路径虽近,然有两难:一则得返身两次渡河,恐不利陛下车驾;二则山东乱象频发隐患多多,沿途难保不受骚扰迟滞回程!若从沙丘宫出发,经井陉道直抵九原直道,再从直道南下甘泉、咸阳,则路虽稍远,然可确保安然无事!” “卫尉赞同九原直道,诸位如何?”李斯高声一问。 “我等赞同!”全场一吼。 “好!”李斯断然下令,“今日在场将士,由卫尉统率全数护卫帝车,不再归入旧部!一应行装整肃,由典客署吏员督导,皆在行宫内完成,不许一人走出行宫!诸位大臣并中车府令,立即随老夫进入寝宫密室,备细商议还都上路事宜!”李斯话音落点,全场嗨的一声轰鸣,将士大臣们蹬水散开了。 一进密室,五位大臣都一齐瘫坐在了粗糙的石板草席上。素来关照诸般细节极为机敏的赵高也木然了,只矗在圈外愣怔着。直到李斯喘息着说了声水,赵高才醒悟过来,连忙俯身扯了扯密室大书案旁一根隐蔽的丝绳,又连忙拉开了密室石门。片刻之间,便有两名侍女捧来了两大陶罐凉茶。赵高给每个大臣斟满一碗,说了句这是赵武灵王行宫,一切粗简,大人们将就了,又矗在一边发愣。李斯汩汩饮下一碗凉茶,抹了抹脸上泥水,疲惫地靠着大书案道:“赵高,你只是中车府令,依法不当与闻大臣议事。然,此前陛下已经命你暂署符玺与皇帝书房事务,巡狩行营还都之前,你也一起与闻大事议决。来,坐了。”见其余四位大臣一齐点头,一脸木然的赵高这才对李斯深深一躬,坐在了最末位的一张草席上。 “两位老令,皇帝书房情形如何?”李斯开始询问。 “禀报丞相,”奉常胡毋敬一拱手道,“文卷悉数归置,未见新近诏书。” “赵高,皇帝临终可有遗诏?”李斯神色肃然。 “有。然,皇帝没有写完诏书,故未交特使……” “目下存于何处?” “在符玺事所。” “既是未完诏书,老夫以为回头再议不迟。”老郑国艰难地说了一句。 “对!目下要务,是平安还都!”杨端和赳赳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六回:蒙恬起疑设大局 “也好。”李斯心下一动,点头了。从风雨骤起冲进城堡寝宫的那一刻起,李斯的心底最深处便一直郁结着一个巨大的疑问:皇帝在最后时刻为何没有召见自己?是来不及,还是有未知者阻挠?若赵高所说属实,那就是皇帝没有召见自己,便开始书写遗诏了,而遗诏未曾书写完毕,皇帝就猝然去了。果然如此,则有两种可能:一则是皇帝有意避开自己这个丞相,而径自安置身后大事;二则,皇帝原本要在诏书写完后召见自己安置后事,却没有料到暗疾骤发。若是前者,诏书很可能与自己无关,甚或与自己的期望相反;若是后者,则诏书必与自己相关,甚至明确以自己为顾命大臣。李斯自然期望后一种可能。然则,诏书又没写完,也难保还没写到自己皇帝便猝然去了。果然如此,自己的未来命运岂非还是个谜团?当此之时,最稳妥的处置便是不能纠缠此事,不能急于揭开诏书之谜,而当先回咸阳安定朝局,而后再从容处置。 “还都咸阳,最难者莫过秘不发丧。”李斯顺势转了话题。 “此事,只怕还得中车府令先谋划个方略出来。”顿弱皱着眉头开口了。 “老夫看也是。别人不熟陛下起居行止诸事。”胡毋敬立即附和。 “中车府令但说!我等照着办便是!”杨端和显然已经不耐了。 “在下以为,此事至大,还当丞相定夺。”赵高小心翼翼地推托着。 “危难之时,戮力同心!赵高究竟何意?”李斯突然声色俱厉。 “丞相如此责难,在下只有斗胆直言了。”赵高一拱手道,“在下思忖,此事要紧只在三处:其一,沿途郡守县令晋见皇帝事,必得由丞相先期周旋,越少越好。其二,皇帝正车副车均不能空载,在下之意,当以少皇子胡亥乘坐六马正车,当以皇帝龙体载于中央辒凉车;皇帝惯常行止,在下当向少皇子胡亥备细交代,万一有郡守县令不得不见,当保无事。其三,目下正当酷暑,丞相当预先派出人马,秘密买得大批鲍鱼备用。” “鲍鱼?要鲍鱼何用?”胡毋敬大惑不解。 “莫问莫问。”郑国摇头低声。 “老夫看,还得下令太原郡守搜寻大冰块。”顿弱阴沉着脸。 “好。顿弱部秘密办理鲍鱼、大冰。”李斯没理睬老奉常问话,径自拍案点头道,“皇帝车驾事,以中车府令方略行之。我等大臣,分署诸事:卫尉杨端和,总司护卫并行军诸事;奉常胡毋敬并治粟内史郑国,前行周旋沿途郡县,务使不来晋见皇帝;典客顿弱率所部吏员剑士,署理各方秘事并兼领行营执法大臣,凡有节外生枝者,立斩无赦!中车府令赵高,总署皇帝车驾行营事,务使少皇子并内侍侍女等不生事端。老夫亲率行营司马三十名并精锐甲士五百名,总司策应各方。如此部署,诸位可有异议?” “谨遵丞相号令!” “好。各自散开,白日归置预备,夜半凉爽时开拔。” 疲惫的大臣们挣扎着站了起来,连久历军旅铁打一般的杨端和也没有了虎虎之气,脸色苍白得没了血色。李斯更是瘫坐案前,连站起来也是不能了。赵高连忙打开密室石门,召唤进几名精壮内侍,一人一个架起背起了几位大臣出了行宫。 是夜三更,一道黑色巨流悄无声息地开出了茫茫沙丘的广阔谷地。 这是公元前210年的七月二十三日深夜。 草原的夏夜凉风如秋,大军营地已经灯火全熄,只有一道道鹿砦前的串串军灯在高高云车上飘摇闪烁。夜间飞驰,很难在这茫茫营地中辨别出准确的方位。蒙恬不然,天赋过人又戎马一生,对九原大军与阴山草原熟悉得如同自家庭院,坐下那匹雄骏的火红色胡马,更是生于斯长于斯熟悉大草原沟沟坎坎的良种名马。一路飞驰一路思虑,蒙恬没有对战马做任何指令,就已经掠过了一片片营地军灯,飞进了监军行辕所在的山麓营地。 “紧急军务,作速唤醒公子!”尚未下马,蒙恬厉声一喝。 偌大的监军行辕黑沉沉一片,守着辕门口的艾草火坑躲避蚊虫的护卫司马闻声跳起,腾腾腾便砸进了辕门内的庭院。片刻之间,原木大屋的灯火点亮了。几乎同时,蒙恬已经大踏步走进了庭院,急匆匆撩开了厚重的皮帘。 “大将军,匈奴南犯了?”扶苏虽睡眼惺忪,却已经在披甲戴胄了。 “比匈奴南犯更要紧。”蒙恬对扶苏一句,转身一挥手对还在寝室的护卫司马下令道,“监军寝室内不许有人,都到辕门之外,不许任何人擅自闯入!” “嗨!”司马挺身领命,带两名侍奉扶苏的军仆出了寝室。 “大将军,何事如此要紧?”扶苏一听不是匈奴杀来,又变得似醒未醒了。 “公子且看,上郡密书!” 扶苏皱着眉头看罢,淡淡道:“大将军,这有甚事?” “公子!陛下入上郡而不来九原,正常么?可能么?” “父皇素来,独断,想去哪便去哪,有甚……” “公子,你以为,陛下素来独断?”蒙恬惊愕的目光盯住了扶苏。 “父皇胜利得太多,成功得太多,谁的话也不会听了。” “公子,这,便是你对君臣父子歧见的省察评判?” “大巡狩都如此飘忽不定,若是君臣会商,能如此有违常理么?” “大谬也!”蒙恬怒不可遏,一拳砸上书案,额头伤口挣开,一股鲜血骤然朦胧了双眼。一抹一甩血珠,蒙恬愤然嘶声道,“国家正在急难之际,陛下正在垂危之时!你身为皇长子不谋洞悉朝野,不谋振作心神,反倒责难陛下,将一己委屈看得比天还大!是大局之念么?蒙毅密书已经明告,陛下可能来九原。陛下来九原作甚?还不是要明自立公子为皇太子?!还不是要老臣竭尽心力扶持公子安定天下?!陛下如此带病奔波,显然已经自感垂危!今陛下车驾西渡大河进入上郡,却不来九原,不召见你我,咫尺之遥却要径回咸阳,不透着几分怪异么?陛下但有一分清醒,能如此决断么?不会!断然不会!如此怪异,只能说陛下已经……至少,已经神志不清了……”一语未了,蒙恬颓然坐地,面如死灰,泪如泉涌。 “大将军是说,父皇生命垂危?”扶苏脸色骤然变了。 “公子尽可思量。”蒙恬倏地起身,“公子若不南下,老臣自去!老臣拼着大将军不做,也要亲见陛下!陛下垂危,老臣不见最后一面,死不瞑目……” “大将军且慢!”扶苏惶急地拦住了大步出门的蒙恬,抹去泪水道,“父皇果真如此,扶苏焉能不见?只是父皇对我严令在先,目下又无诏书,总得谋划个妥善方略。否则,父皇再次责我不识大局,扶苏何颜立于人世……” “公子果然心定,老臣自当谋划。”蒙恬还是沉着脸。 “但有妥善方略,扶苏自当觐见父皇!” “好!公子来看地图。” 蒙恬大步推开旁门,进入了与寝室相连的监军大厅,点亮铜灯,又一把拉开了大案后的一道帷幕,一张可墙大的《北疆三郡图》赫然现在眼前。待扶苏近前,蒙恬便指点着地图低声说将起来。忧心忡忡的扶苏不断地问着,蒙恬不断地说着,足足一个时辰,两人才停止了议论。蒙恬立即飞马返回幕府,扶苏立即忙乱地准备起来。 黎明时分,一支马队飞出了九原大营。 清晨时分,蒙恬率八千精锐飞骑轰隆隆向上郡进发了。 蒙恬的谋划是三步走:第一步,派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离为特使,赶赴阳周,以迎候皇帝行营北上巡视为名,请见皇帝当面禀报九原大捷与长城即将竣工的消息。蒙恬推测,王贲与皇帝最是贴心相得,皇帝素来感念王氏两代过早离世,亲自将年青的王离送入九原大军锤炼,以王离为特使请见,陛下断无不见之理。第二步,若王离万一不能得见皇帝,则扶苏立即亲自南下探视父皇病情,如此所有人无可阻挡,真相自然清楚。第三步为后盾策应:蒙恬自率八千飞骑以督导粮草名义进入上郡,若皇帝果然意外不能决事,甚或万一离世,则蒙恬立即率八千飞骑并离石要塞守军兼程开赴甘泉宫截住行营,举行大臣朝会,明确拥立扶苏为二世皇帝!蒙恬一再向扶苏申明,这最后一步是万一之举,但必须准备,不能掉以轻心。扶苏沉吟再三,终究是点头了。 王离马队飞到阳周老长城下,正是夕阳衔山之时。 九原直道在绿色的山脊上南北伸展,仿佛一条空中巨龙。夏日晚霞映照着林木苍翠的层峦叠嶂千山万豁,淋漓尽致地挥洒着帝国河山的壮美。年青的王离初当大任,一心奋发做事,全然没有品评山水之心。王离很明白,皇帝虽然破例特许自己承袭了大父王翦的武成侯爵位,然自己没有任何功业,在早已废除承袭制的大秦法度下,其实际根基仍然是布衣之身,一切仍然得从头开始。故此,王离入九原军旅,其实际军职不过一个副都尉而已。若非王氏一门两代与皇帝的笃厚交谊,论职司这次特使之行是不会降临到他头上的。唯其如此,年青的王离很是看重这次出使。临行之时,大将军蒙恬与监军大臣扶苏虽然没有明说来龙去脉,精明过人的王离却能从两位统帅的神色中觉察到一股异常的气息——觐见皇帝事关重大,绝非寻常禀报军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七回:赵高巧计骗王离 大巡狩行营开到!三五里之遥——!” 王离正要下令扎营造饭,远处山脊上的斥候一马飞来遥遥高呼。 “整肃部伍,上道迎候陛下!” 王离肃然下令。沓沓走马,百骑马队立即列成了一个五骑二十排的长方阵,打起“九原特使”大旗,部伍整肃地开上了宽阔的直道向北迎来。未及片刻,便见迎面旌旗森森车马辚辚,皇帝行营的壮阔仪仗迎面而来。突然,王离身后的骑士们一片猛烈的喷嚏声,战马也咴咴嘶鸣喷鼻不已,一人喊了声:“好恶臭!”王离猛力揉了揉鼻头,厉声喝令:“人马噤声!道侧列队!”片刻间马队排列道侧,避过了迎面风头,腥臭之气顿时大减,马队立即安静了下来。王离飞身下马,肃然躬身在道边。 “九原特使何人?报名过来!”前队将军的喊声飞来。 “武成侯王离,奉命迎候皇帝陛下!” “止队!武成侯稍待。”行营车马停止了行进,一阵马蹄向后飞去。 良久,一辆青铜轺车在隐隐暮色中辚辚驶来,六尺伞盖下肃然端坐着须发灰白的李斯。王离自幼便识得这位赫赫首相,当即正身深深一躬:“晚辈王离,见过丞相。”李斯没有起身,更没有下车,只一抬手道:“足下既为特使,老夫便说不得私谊了。王离,你是奉监军皇长子与大将军之命而来么?”王离高声道:“回禀丞相,王离奉命向陛下禀报二次反击匈奴大捷,与长城竣工大典事!”李斯沉吟道:“武成侯乃大秦第一高爵,原有随时晋见陛下之特授权力。然则,陛下大巡狩驰驱万里,偶染寒热之疾,方才正服过汤药昏睡。否则,陛下已经亲临九原了。武成侯之特使文书,最好由老夫代呈。”王离一拱手赳赳高声道:“丞相之言,原本不差。只是匈奴与长城两事太过重大,晚辈不敢不面呈陛下!”李斯淡淡一笑道:“也好。足下稍待。”说罢向后一招手,“知会中车府令,武成侯王离晋见陛下。”轺车后一名文吏立即飞马向后去了。李斯又一招手道:“武成侯,请随老夫来。”说罢轺车圈转,辚辚驶往行营后队。王离一挥手,带着两名捧匣军吏大步随行而来。 大约走罢两三里地,李斯轺车与王离才穿过了各色仪仗车马,进入了道旁一片小树林。王离与两名军吏走得热汗淋漓,一路又闻阵阵腥臭扑鼻,越近树林腥臭越是浓烈,不禁便有些许眩晕。及至走进树林,王离已经是脚步踉跄了。 沉沉暮色中,小树林一片幽暗。一大排式样完全一样的驷马青铜御车整齐排列着,双层甲士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阵,将御车围在了中央一片空地,前方甲士借着两排大树肃立,正好形成了一条森严的甬道。 “武成侯晋见——!”甬道尽头,响起了赵高悠长尖亮的特异嗓音。 “臣,王离参见……”话未说完,王离在一阵扑鼻的腥臭中跌倒了。 “武成侯不得失礼!”赵高一步过来扶住王离,惶恐万分地低声叮嘱。 “多谢中车府令。”王离喘息着站稳,重新报号施礼一遍。 “九原,何事?”前方车内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喘息,正是熟悉的皇帝声音。 “启禀陛下:公子扶苏、大将军蒙恬有专奏呈上。” “好……好……”御车内又一阵艰难喘息。 赵高快步过来接过王离双手捧着的铜匣,又快步走到御车前。王离眼见御车两侧的侍女拉开了车前横档,睁大眼睛竭力想看清皇帝面容,奈何一片幽暗又没有火把,腥臭气息又使人阵阵眩晕,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车中景象。 “赵高,给朕,念……” 赵高遂利落地打开铜匣,拿出了一卷竹简。一个内侍举来了一支火把。王离精神一振,跨前两步向车中打量,也只隐隐看见了车中捂着一方大被,大被下显出一片散乱的白发。正在王离还要凑近时,旁边赵高低声惶恐道:“武成侯,不得再次失礼!”显然,赵高是殷切关照的。王离曾经无数次地听人说起过这位中车府令的种种传奇,对赵高素有敬慕之心,一闻赵高的殷切叮嘱,当即后退两步站定了。此时,王离听赵高一字一顿地高声念道:“臣扶苏、蒙恬启奏陛下:匈奴再次远遁大漠深处,边患业已肃清!万里长城东西合龙,即将竣工!臣等期盼陛下北上,亲主北边大捷与长城竣工大典,扬我华夏国威。臣等并三军将士,恭迎陛下——!” “好……好……” 车中又一阵咳嗽喘息,嘶哑的声音断续着,“王离,晓谕蒙恬、扶苏……朕先回咸阳,待痊愈之日,再,再北上……长城大典,蒙,蒙恬主理……扶苏,军国重任在身,莫,莫回咸阳。此,大局也……”一阵剧烈的咳嗽喘息后,车内沉寂了。 “陛下睡过去了。”赵高过来低声一句。 王离深深一躬,含泪哽咽道:“陛下保重,臣遵命回复!” 李斯轻步走了过来,正色低声叮嘱道:“武成侯请转告监军与大将军:陛下染疾,长城重地务须严加防范;但凡紧急国事,老夫当依法快马密书,知会九原。” “谨遵丞相命!”王离肃然一拱。 赵高过来一拱手:“丞相,是扎营夜宿,还是趁凉夜路?” 李斯断然地一挥手:“夜风清爽,不能耽延,上路!” 一名司马快步传令去了。片刻之间,直道上响起了沉重悠远的牛角号。王离肃然一拱手道:“丞相,晚辈告辞!”转身大步走了。及至王离走出树林走上直道,皇帝的大巡狩仪仗已经启动了。夜色中,黑色巨流无声地向南飘去,一片腥臭在旷野弥漫开来。 蒙恬军马正欲开出离石要塞,扶苏与王离飞马到了。 听罢王离的备细叙说,蒙恬良久沉默了。扶苏说,依王离带来的皇帝口诏,他已经不能去晋见父皇了。扶苏还说,父皇体魄有根基,回到咸阳一定会大有好转的。蒙恬没有理会扶苏,却突然对着王离问了一句:“你说几被腥臭之气熏晕,可知因由?”王离道:“两位随我晋见的军吏看见了,大约十几车鲍鱼夹杂在行营车马中,车上不断流着臭水!”说话间王离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显然对那腥臭气息厌恶至深。蒙恬又问:“如此腥臭弥漫,大臣将士,丞相赵高,没有异常?”王离又摇头又皱眉道:“我也想不明白。当真是奇了!丞相赵高与一应将士内侍,似乎都没长鼻子一般,甚事皆无!”蒙恬目光猛然一闪道:“且慢!没有鼻子?对了,你再想想,他们说话有无异常?”王离拍拍头凝神回思片刻,猛然一拍掌道:“对了对了!那仪仗将军,还有丞相,还有赵高,话音都发闷,似乎都患了鼻塞!对!没错!都是鼻子齉齉的!” “公子,不觉得有文章么?”蒙恬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扶苏。 “再有文章,只要父皇健在,操心甚来?”扶苏似乎有些不耐。 蒙恬无可奈何,苦涩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以蒙恬的天赋直觉更兼内心深处之推测,分明此中疑点太多,王离看到的绝非真相。然则,他没有直接凭据,不能说破。王离亲见皇帝尚在,你能说皇帝如何如何了?毕竟,随皇帝出巡的李斯等大臣个个都是帝国元勋,赵高更是朝野皆知的皇帝忠仆,说他们合谋如何如何,那是一件何等重大的罪名,身为尊崇法治的大秦大将军,岂能随意脱口说出?蒙恬需要的是挑出疑点,激发扶苏,使扶苏刨根问底,他来一一解析。最终,蒙恬依旧想要激发扶苏南下甘泉宫或直奔咸阳,真正查明真相。蒙恬设想的最后对策是:若皇帝已经丧失了断事能力,或已经归天,则扶苏联结蒙毅、李信守定咸阳,他则立即率军二十万南下,一举拥立扶苏即位!可是,这一切,都首先需要扶苏的勇气与决断力,需要父子血亲之情激发出的孝勇之心。只要扶苏怀疑父皇病情,只要扶苏决意澄清真相而必欲面见皇帝,大事才有可能。也就是说,只有扶苏如同既往那般果决地行动起来,蒙恬才有伸展的余地。毕竟,蒙恬的使命是实现皇帝的毕生意愿,拥立扶苏而安定天下。扶苏死死趴着不动,蒙恬能以何等名义南下咸阳整肃朝局?显然,眼前这位性情大变的皇长子监军大臣,似乎一切勇气都没有了,只想铁定地遵守法度,铁定地依照父皇诏书行事,绝不想越雷池半步了。甚或,扶苏对蒙恬的连绵疑虑已经觉得不胜其烦了。当此之时,蒙恬要对已经变得迂阔起来的扶苏,剖析守法与权变的转合之理,显然是没有用了。若咸阳没有确切消息,或皇帝没有明确诏书,目下局面便是只能等待。 “公子先回九原,老臣想看看大河。” 蒙恬一拱手,转身大踏步去了。 登上离石要塞的苍翠孤峰,俯瞰大河清流从云中飞来切开崇山峻岭滔滔南下,蒙恬的两眼湿润了。三十多年前,少年蒙恬义无反顾地追随了雄心勃勃的秦王嬴政,一班君臣携手同心披荆斩棘克难克险,整肃秦政大决泾水打造新军剪灭六国统一天下重建文明盘整华夏,一鼓作气,一往无前,那情形历历如在眼前,活生生一幅大河自九天而下的宏大气象啊!……曾几何时,一片清明的大秦庙堂却变得扑朔迷离了,难以捉摸了。 遥望南天,蒙恬心痛难忍,眼眶却干涩得没有一丝泪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八回:赵高阴谋图大权 一过雕阴要塞,赵高心头怦怦大动起来。 从沙丘上路以来,赵高无一日不紧张万分。若非三十余年在权力风暴中心磨炼出的异常定力,赵高很可能已经崩溃了。皇帝的骤然病逝太不可思议了,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陡地被天狗吞噬了,天地间一片黑暗,谁都不敢轻易抬脚了。只有赵高的一双特异目光,隐隐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丝缝隙,隐隐看到了这一丝缝隙中弥散出的天地神异,心头怦怦大跳着。然则,更令赵高紧张的是,天狗吞日是一时的,若不能在这片时黑暗之中飞升到那神异的天地,阳光复出,一切都将恢复常态,自己将只能永远地做一个皇室宦臣,永远地丧失那无比炫目的神异天地。每每心念及此,赵高便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短短的回归路程,赵高几乎要散架了,夜不能安卧,日不能止步,除了八方奔走应对种种纰漏与急务,还得恰如其分地在李斯等大臣们面前表现出深重的悲痛,还得思绪飞转地反复揣摩内心深处那方神异天地。 旬日之间,一个丰神劲健的赵高倏忽变成了一个须发虬结形容枯槁的精瘦人干,每日挑着宽大的衣衫空荡荡水桶般在行营车马中奔走,引来将士大臣们的一片感慨与怜悯。不知多少次,心力交瘁的赵高都要放弃闪烁在心底的神异天地了。可是,每每当他闪现出这个念头时,总有一种神奇的迹象,使他心底掠过一阵惊喜,心头又是勃勃生机。 沙丘宫的风雨之夜,赵高看到了第一丝亮光。 李斯没有要他在大臣们面前立即出示皇帝遗诏,也没有公议皇帝遗诏如何最快处置。李斯以当下危局为理由,将包括皇帝遗诏在内的一应国事,都推到了回咸阳议决。赵高不相信李斯当真在皇帝病逝的那一刻悲怆得昏乱了,没有理事才具了,果真如此,那还是李斯么?李斯的这一决策,使赵高第一次陡然心动,依稀看见了到达那方神异天地的可能。 原因只有一个,李斯首相有斡旋朝局之私欲,没有将拥立新皇帝看得刻不容缓!毕竟,皇帝猝然归天,二世皇帝尚未确立,李斯便是权力最大的人物;其时,若李斯秉持法度,要赵高当即公示皇帝遗诏,并当即派特使将皇帝遗诏发往九原,闪烁在赵高眼前的那方神异天地便会立即化为乌有,一切将复归可以预知的常态——扶苏主持大局,帝国平稳交接。所幸者,李斯没有如此处置,慌乱悲怆的大臣们也没有人想到去纠正李斯,一切都顺理成章而又鬼使神差地被异口同声决断了。不。应该说,只有赵高想到了其中的黑洞。可是,赵高不会去提醒李斯,也不会去纠正李斯。因为,精明绝伦的赵高立即从李斯的处置方式中捕捉到了一丝希望——李斯可以不对随行大臣公示遗诏,他便可以不对李斯出示遗诏!而只要皇帝遗诏没有公示,丞相李斯的隐秘忌惮与一己私欲便会持续,丞相府这架最大的权力器械便存在倾斜于赵高天地的可能。 至于李斯究竟忌惮何来,李斯的私欲究竟指向何方,赵高完全不去想。赵高只死死认定一点:一个在皇帝猝逝的危难时刻敢于搁置皇帝遗诏的权相,内心一定有着隐秘的私欲,而这一私欲不可能永远地隐藏。 自沙丘一路西来,赵高再次看到了一丝丝亮光闪烁眼前。 皇帝死于盛夏酷暑而秘不发丧,一路须得着意掩盖的痕迹便不可胜数了。而从种种难题的解困之策,赵高则确定无疑地一次次领略了李斯的权变计谋。车载鲍鱼以遮尸臭,是赵高最先提出的应急对策。列位看官留意,赵高所说的鲍鱼,不是真正产出珍珠的鲍鱼,而是用盐浸渍的任何鱼类。因盐浸鱼皮,故此等咸鱼原本写作“鞄鱼”;“鞄”字本读“袍”音,然民间多有转音读字,故市井民间多读作鲍鱼之鲍,时日渐久相沿成习,盐浸咸鱼与真正的鲍鱼,便都被唤作鲍鱼了。孔子所谓的“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说的便是这种盐浸咸鱼。死鱼以盐腌制,在夏日自然是腥臭弥散。 赵高没有料到的是,咸鱼腥臭夹着尸身腐臭浓烈弥散,大臣将士们根本无法忍受。上路当日,将士们呕吐频发,大队车马走走停停,一日走不得三五十里。次日,胡毋敬与郑国两位老臣连续昏厥三次,顿弱也在轺车中昏昏不省人事,眼看三位老臣奄奄一息。当时李斯立即决断:将三位老臣留在邯郸郡官署养息,入秋时由邯郸郡守护送回咸阳。送人之时,偏偏顿弱陡然醒来,死死抓住了轺车伞盖铜柱,声称不死不离开皇帝陛下,才勉力留了下来。李斯的临机决策大得人心,独赵高却看出了其中隐秘——不送两位老臣回咸阳而偏偏留在邯郸,是有意无意地疏散重臣,使朝中要员不能在行营回归之前聚集咸阳! 更令赵高叫绝的是,李斯与顿弱及两名老太医秘密会商,在当晚扎营起炊时在各营炖煮咸鱼的军锅里不知放置了何种草药,将士大臣竟全数莫名其妙地鼻塞了,甚也闻不到了。后来,辎重营熬制的凉药茶分发各部,将士大臣们日日痛饮,从此便甚事也没有了。李斯的此等机变,是以博大渊深的学问为根基的,赵高自愧弗如,心下生出的感喟是——只要李斯同心,所有的权变之术都将在无形中大获成功! 阳周老长城会见九原特使王离,是最当紧的一个关节。无论从哪方面说,只要有公心,或有法度信念,李斯都当有不同的处置——或立即奔赴九原会见扶苏蒙恬,或密令王离急召扶苏蒙恬来见,共商危难交接长策。须知,秘不发丧是为防备山东老世族作乱而议决的对策,绝不是针对扶苏蒙恬这等血肉肱股之臣的。然则,李斯并未如此处置,却立即找到赵高密商如何支走王离,并力图不使扶苏蒙恬知道皇帝病逝消息。当时,李斯的说辞是:“方今皇帝病逝,九原立成天下屏障。若皇帝病逝消息传入胡地,匈奴必趁机聚结南下!其时,皇长子与大将军悲怆难当,何能确保华夏长城不失!为防万一,当一切如常,国事回咸阳再从容处置!”赵高心明眼亮,立即明白了李斯内心的忌惮所在,也清楚地听出了李斯说辞的巨大漏洞。然则,赵高想也没想便一力赞同了李斯,并立即在片刻之间安置好了一切,将年青的王离瞒了个结结实实。 若没有李斯的种种异常,赵高断然不敢推出自己的秘密伞盖。 在皇帝身边三十余年,赵高一丝一缕地明白了庙堂权力的无尽奥妙与艰难险危。即便在大阳炎炎最为清明的秦国庙堂,也有着一片片幽暗的角落。这一片片幽暗的角落,是人心最深处的种种恶欲,是权力交织处的种种纽结,是风暴来临时各方利害的冷酷搏杀,是重重帷幕后的深深隐秘。赵高一生,不知多少次的奉皇帝密令办理秘事。赵高秘密扑杀过皇帝最为痛恨的太后与嫪毐的两个私生子,在攻灭邯郸后,又秘密杀光了当年蔑视欺侮太后家族与少年嬴政的所有豪强家族与市井之徒;至于刺探王族元老与权臣隐秘,部署侍女剑士进入黑冰台秘密监视由姚贾顿弱执掌的邦交暗杀等等,更是不计其数了。赵高一生,始终活跃在幽暗的天地里。赵高精通秦法,却从来没有真正信奉过秦法。在赵高心目中,再森严整肃的法治,都由定法的君王操纵着;庙堂权力的最高点,正是一切律法的空白点。在巍巍矗立的帝国法治铁壁前,赵高看见了一丝特异的缝隙。这道特异的缝隙,是律法源头的脆弱——在所有的权力风暴中,只有最高的帝王权力是决定一切的;帝王能改变律法,律法却未必能改变帝王;只要帝王愿意改弦更张,即使森严如秦法也无能为力。为此,屡屡身负触法重罪的赵高要逃脱秦法的制裁,只有最大限度地靠近甚或掌控君王最高权力。赵高以毕生的阅历与见识,锤炼出了一顶特异的濂身伞盖。 自从皇帝将少皇子胡亥交给赵高,这一独特目标便隐隐地生发了。随着岁月流转,赵高的这顶独特伞盖终于大体成形了。 数年之间,赵高教导的胡亥,已经是一个丰神俊秀资质特异的年青皇子了,虽未加冠,却已经成熟得足可与大臣们会议国政了。为了使胡亥能够坚实地立足于皇子公主之林,赵高以最严厉的督导教给了胡亥两样本领:一则是通晓秦法,一则是皇帝风范。对于苦修秦法,胡亥是大皱眉头的,若非赵高的严厉督导,这个曾被皇帝笑作“金玉其外,实木其中”的荷花公子肯定是一条秦法也不知所以。然对于修习皇帝风范,胡亥却乐此不疲。 赵高的本意,是要通过修习皇帝风范祛除胡亥的声色犬马气息,好在将来正正道道地做个大臣或将军。一旦皇帝辞世,胡亥所在便是赵高的归宿。赵高深知,自己与闻机密太多,在扶苏二世的庙堂里是不可能驻足的。令赵高大大出乎意料的是,胡亥并没有真正地修习皇帝的品性与才具,却将皇帝的言谈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声音语调都惊人的相似。一日夜里,赵高正在灯火熄灭的帷幕里折腾一个曾经侍奉过皇帝一夜的侍女,廊下骤然一声咳嗽,赵高立即从榻上跳将下来,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突然一阵哈哈笑声,赵高又吓得大跳起来,一脸诡秘的胡亥正笑吟吟站在面前! 赵高又恼怒又惊慌,当即严厉申斥了胡亥,说如此模仿皇帝陛下,要被砍十次头,绝不能教不相关者知道!胡亥惶恐万分地诺诺连声,丝毫没想到自己也熟悉的秦法里,根本就没有十次砍头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九回:李斯闻变心患赵 送走王离,大巡狩行营连夜从直道南下。 将及黎明时分,好容易才在一辆皇帝副车中打起鼾声的赵高,突然接到了李斯书吏的传令:丞相正在前方一座山头树林中等候中车府令,须得会商紧急事务。赵高二话没说,下车飞马赶去了。山风习习的林下空地中,只有李斯一个人踽踽转悠着,几名举着火把的卫士都站在林边道口。 赵高提着马鞭走进一片朦胧的树林,第一眼看见的,是李斯腰间的一口长剑。数十年来,这是赵高第一次看见李斯带剑,心下不禁怦然一动——杀心还是戒心,李斯何心?赵高走过去深深一躬,不说话了。 幽暗的夜色中,李斯沙哑的声音飘了过来:“老令,行营将过义渠旧地,这几日行程有何见教?” 赵高思忖间一拱手道:“高无他议,唯丞相马首是瞻!” 李斯没有一句赞许,也没有一句谦辞,默然转悠片刻,突然道:“咸阳宫今夏储冰几多?” 赵高思绪电闪,一拱手道:“禀报丞相,赵高尚未与给事中互通,不知储冰如何。然则,以赵高推测:皇帝出巡,只怕储冰会有减少。” 李斯叹息了一声,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若储冰不够,国丧之期足下如何维持?” 赵高依旧是拱手道:“高无他意,唯丞相马首是瞻!” 李斯肃然道:“老夫欲使皇帝行营驻跸甘泉宫,发丧后再回咸阳,足下以为如何?” 赵高小心翼翼地道:“如此,丞相可尽快处置遗诏事,高无他议。” 李斯却道:“议决遗诏事,至少得三公九卿大臣聚齐方可。目下宜先行安置好陛下,再相机举行朝会!” 赵高心头猛然一跳,当即一拱手高声道:“甘泉山洞凉如秋水,正宜陛下,丞相明断!” 李斯一点头,赵高一拱手,两人便各自去了。 将近午时,一夜行进的将士车马在泥阳要塞外的山林河谷中扎营了。 各营各帐起炊造饭时,同时接到了行营总事大臣李斯的书令——丞相奉皇帝口诏,各营歇息整肃,午后申时整装进发,直抵甘泉山之甘泉宫驻跸。 廷尉姚贾接到密书,星夜赶到了甘泉宫。 这座行宫城邑,坐落在泾水东岸的甘泉山。当初建造之时,因此地林木茂密河谷明亮,故有了一个官定名称——林光宫。然则,此地更有山泉丰沛多生,甘泉山之名人人皆知。是放,秦川国人不管官府如何名称,只呼这座行宫为甘泉宫。久而久之众口铄金,林光宫之名反倒淡出,朝野皆呼甘泉宫了。甘泉宫原本是一片庭院的小行宫,始皇帝在灭六国大战开始之前对北方匈奴极为警觉,派蒙恬坐镇九原郡河南地的同时,也将北出咸阳二百余里的甘泉山小行宫扩建为颇具规制的城邑式行宫,以备国难之时驻跸甘泉宫督导对匈奴作战。这座行宫城邑周迥十余里,沿山脊筑起石墙,山麓隐蔽处建造砖石庭院(殿),道道山泉下的冬暖夏凉的洞窟,都被依势改建为隐秘坚固的藏兵所在,外观并不如何壮阔,实际却极具实战统帅部之功效。灭六国之后,秦直道便是以甘泉宫(林光宫)为直达九原,为此,甘泉宫依然持续着总监北方战事的职能,依然是戒备森严。 轺车方停,姚贾被专一在宫外道口迎候的行营司马领进了一座隐秘的庭院。司马的口信是,丞相诸事繁剧,请廷尉大人先行歇息精神。姚贾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径自沐浴用饭去了。饭罢,刚刚摆脱咸阳酷暑闷热的姚贾,又在这谷风如秋的幽静庭院大睡了半日,直到暮色沉沉才醒了过来。用过晚汤,已经是月上山头,仍不见李斯消息,姚贾不禁有些迷惑了。毕竟,李斯绝不会一封密书召他来甘泉宫避暑。 “大人,请随我来。”将近三更,那个司马终于来了。 在一道山风习习明月高悬的谷口,姚贾见到了李斯。那个腰悬长剑的枯瘦身影在月光下静静地伫立着,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弥散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姚贾心有所思,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枯瘦的身影蓦然转身,良久没有说话。 姚贾深深一躬道:“敢问丞相,可是长策之忧? ”李斯猛然大步过来拉住了姚贾双手,用力地摇着:“廷尉终是到了!来,过来坐着说话。”说罢拉着姚贾便走,在一座山崖下一片雪白的大石上停了下来。机敏的姚贾早已经看得清楚,谷口已经被隐蔽的卫士封锁,这片白岩无遮无挡又背靠高高石崖,清凉无风,幽静隐秘,任谁也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唯其明白,姚贾心头愈发沉重。李斯身为领政首相,素来以政风坦荡著称,即或在当年杀同窗韩非的政见大争中也从未以密谋方式行事,今日如何这般隐秘?姚贾心下思忖着坐了下来,拿起旁边已经备好的水袋,啜着凉茶不说话了。 “目下情势不同,廷尉见谅。”李斯坐在了对面,勉力地笑了笑。 “外患还是内忧?” “且算,内忧。” “敢请丞相明示。” “廷尉,这山月可美?”李斯望着碧蓝夜空的一轮明月。 “美得冰凉。” “设若国有危难,廷尉可愿助李斯一臂之力?”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姚贾念诵了一句秦人老誓,却避开了话根。 “廷尉,若陛下病势不祥,足下当如何处之?”李斯说得缓慢艰涩。 “丞相!”姚贾大惊,“陛下当真病危?” “方士害了陛下,陛下悔之晚矣!……” “目下,陛下病势如何?”姚贾哽咽了。 “上天啊上天,你何其不公也!”李斯凝望夜空,泪水溢满了眼眶。 “丞相明示!陛下究竟如何了?”姚贾突然站了起来。 李斯很明自,姚贾身为廷尉,依据秦法对所有的王公大臣有勘定死因之职责;对于皇帝之死,自然也有最终的认定权;所谓发丧,对帝王大臣而言,就是经御史大夫与廷尉府会同太医署做最终认定后所发布的文告。这里,御史大夫通常是虚领会商,廷尉府则是完成实际程式的轴心权力。在所有大臣中,对任何人都可以在特定时日保持皇帝病逝之机密,唯独对廷尉不可以保密;因为,从发丧开始的所有的国丧事宜,事实上都离不开廷尉府的操持。事实是,任何国丧,都是廷尉府介入得越早越好。李斯之所以用密书方式将姚贾召来,除了姚贾与自己素来同心共谋,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姚贾的廷尉职司实在太过重要了。默然片刻,李斯也站了起来。 “廷尉,皇帝陛下,归天了!……”李斯老泪纵横。 “何,何时?何地?” “七月二十二日,丑时末刻,旧赵沙丘宫……” “陛下!……”姚贾失声痛哭,浑身颤抖着瘫坐在地。 李斯猛然拔剑,奋力向一方大石砍去,不料火星四溅,长剑当啷断为两截。李斯一时愕然,颓然掷去残剑,跌坐于大石上双手捂脸哽咽不止。姚贾却已经抹去泪水止住哭声,大步走过来道:“丞相,陛下可有遗诏?”李斯一脸沉郁道:“有。在赵高的符玺事所。”姚贾惊讶道:“没有发出?”李斯皱着眉头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山东复辟暗潮汹汹,只能秘不发丧,速回咸阳。不发丧,如何能发遗诏?”姚贾道:“丞相可知遗诏内容?”李斯摇头道:“遗诏乃密诏,如何开启方合法度,老夫尚未想透。”姚贾愣怔片刻,猛然道:“行营从九原直道南来,扶苏蒙恬没有前来晋见陛下?”李斯道:“王离做特使,前来迎候陛下北上九原,被赵高技法支走了。”姚贾大是惊讶:“赵高技法?赵高何能支走王离?”李斯长叹一声,遂将那日情形叙说了一遍,末了道:“这件事,老夫深为不安。庙堂宫闱,似有一道黑幕……”这一夜,李斯与姚贾直说到山月西沉,方才出了谷口。 次日午后,姚贾探视典客顿弱来了。 姚贾与顿弱之间渊源可谓久矣。同被秦王延揽,同掌邦交大任,同为帝国九卿,同善秘事谋划。最大不同是两处,一则家世不同,二则秉性不同。姚贾家世贫贱,父亲是大梁看守城门的一个老卒,被人称为“大梁监门子”;是故,姚贾是凭自己的步步实干进入小吏阶层再入秦国的。顿弱却是燕赵世家,名家名士,周游天下而入咸阳的。就秉性而言,姚贾机变精明长于斡旋,与满朝大臣皆有良好交谊;顿弱却是一身傲骨,不屑与人****,公事之外只一味揣摩百家经典。在帝国大臣中,几乎只有姚贾与顿弱能够说得上有几分交谊。今春皇帝大巡狩,原定也有姚贾随行,却因李斯提出廷尉府牵涉日常政务太多不宜积压,皇帝才下诏免去了姚贾随行。如此一来,顿弱便成为随行皇帝大巡狩中唯一通晓山东老世族的大臣,原先从事邦交秘密使命的黑冰台也事实上全部交顿弱统领了。皇帝猝然病逝,顿弱病体不支却死也不离开行营,李斯多少有些不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回:暗流涌动甘泉宫 姚贾踏进典邦苑的时分,顿弱正在扶杖漫步。 一道飞瀑流泉下,坐落着典邦苑。这是甘泉宫的独特处,因依着战时秦王统帅部的规制建造,各主要官署都建造有专门的公务庭院。执掌邦交的官署所在,便叫做典邦苑。幽静的山居庭院里,顿弱扶着竹杖踽踽独行,雪白的散发宽大的布衣,身躯佝偻步履缓慢,远远望去分明一个山居老人。 “顿子别来无恙乎!”姚贾遥遥拱手高声。 “姚贾?”顿弱扶杖转身,一丝惊喜荡漾在脸上苍老的沟壑里。 “顿子,看!这是何物?” “目下不宜饮酒,足下失算了。”顿弱的惊喜倏忽消失了。 “谁说酒了?此乃健身药茶,顿子失算也!”姚贾朗声大笑。 “噤声!笑甚?药茶有甚好笑?”顿弱板着脸。 “哎——你这老顿子,不酒不笑,还教人活么?” “莫胡说,随老夫来。”顿弱点着竹杖径向瀑布下去了。 姚贾心头顿时一亮——顿弱清醒如常!两人同掌邦交多年,诸多习惯都是不期然锤炼出来的。譬如但说大事,总要避开左右耳目,且要最好做到即或有人听见也不能辨别连贯话音。目下,顿弱将他领到瀑布之下,水声隆隆,对面说话如常,丈余之外却不辨人声,足见顿弱心智如常绝没有迟钝麻木。两人走到瀑布下,相互一伸手作请,不约而同地背靠高高瀑布坐在了距离最近的两方光滑的大石上。顿弱顺手背后一抄,一支盛满清清山泉水的长柄木勺伸到了姚贾面前,随之一声传来:“不比你那药茶强么?”姚贾握住木勺柄腰,低头凑上木勺汩汩两大口,抬头笑道:“果然甘泉,妙不可言!” “你既来也,自是甚都知道了,何敢屡屡发笑?”顿弱显然不高兴了。 “顿子何意?我知道甚?” “姚贾若以老夫为迂阔之徒,免谈。” “顿弱兄……如此,姚贾直言了。” “愿闻高见。” “请顿子援手丞相,安定大秦!” “如何援手?敢请明示。” “以黑冰台之力剪除庙堂黑幕,确保丞相领政,陛下法治之道不变!” 姚贾说得很是激昂。顿弱却看着远山不说话。 “陛下可曾颁了撤台诏书?”姚贾有些急迫。 “老夫劝告廷尉,也请廷尉转告丞相。”顿弱回避了姚贾问话,点着竹杖正色道,“治道奉法,秦政之根基也;纵然国有奸佞,亦当依法剪除;大秦素有进贤去佞传统,只要几位大臣联名具奏弹劾不法,蛀虫必除,庙堂必安!” “姚贾只是虑及万一。顿子主张,自是正道。” “无非赵高在宫而已,有何万一之虑?”顿弱很不以为然。 “赵高能使胡亥以假乱真,恐非小事。” “老夫明说了。”顿弱一跺竹杖,霍然站了起来激昂高声道,“以皇帝陛下奠定之根基,一百个赵高,一百个胡亥,也兴不起风浪!陛下之后,大秦危难只有一种可能:丞相李斯有变!只要丞相秉持公心,依法行事,任谁也休想撼动大秦!赵高,一个小小中车府令,纵然在巡狩途中兼领了陛下书房事务,又能如何?只要召扶苏、蒙恬两大臣还国,召郎中令蒙毅来行营收回皇帝书房事务,你便说,赵高能如何?目下之事,老夫想不通!行营已到甘泉宫,丞相为何还不急召扶苏蒙恬?秘不发丧,那是在沙丘宫,老夫也赞同。如今还能秘不发丧?纵然秘不发丧,难道对皇长子,对大将军,也是秘不发丧?怪矣哉!丞相究竟是何心思!……”突然,顿弱打住了。 “顿弱兄,误会了。”姚贾正色道,“变起仓猝,丞相纵有缺失,也必是以安定为上。兄且思忖,丞相与陛下乃大秦法政两大发端,丞相若变,岂非自毁于世哉!至于没有及时知会九原.只怕是虑及万一。毕竟,边寨卒虚匈奴南下,其罪责难当……” “老夫失言,廷尉无须解说。”顿弱疲惫地摇了摇手。 “姚贾一请,尚望顿弱兄见谅。” “廷尉但说。” “今日之言,既非政事,亦非私议……” “老夫明白,一桶药茶而已。” “如此,姚贾告辞。” “不送了。足下慎之慎之。” 匆匆走出典邦苑,姚贾驱车直奔丞相署,李斯却不在行辕了。 李斯欲会赵高,赵高欲会李斯,两人终于在望夷台下相遇了。 望夷台者,甘泉宫十一台之一也。咸阳北阪原有望夷宫,取意北望匈奴日日警觉之意。甘泉宫既为对匈奴作战而设,自然也有了一座望夷台。这座高台建造在一座最大山泉洞窟的对面孤峰之上,高高耸立犹如战阵中云车望楼。登上望夷台顶端,整个甘泉山俯瞰无遗,那条壮阔的直道展开在眼前,如巨龙飞出苍翠的大山直向天际。 李斯与赵高在台下不期相遇时,两人都有瞬间的尴尬。赵高指着那道巨大的瀑布说,要找丞相禀报陛下安卧所在,好让丞相安心。李斯打量着望夷台说,要向赵高知会发丧日期,好让中车府令预为准备。立即,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两人都说望夷台说话最好。及至登上巍巍高台,残阳晚霞之下遥望巨龙直道壮美山川,两人却都一时无话了。 “丞相,但有直道,驷马王车一日可抵九原。” “中车府令驭车有术,老夫尽知。”李斯淡漠地点头。 “丞相又带剑了?”赵高目光殷殷。 “此剑乃陛下亲赐,去奸除佞。”李斯威严地按着长剑。 “这支金丝马鞭,亦陛下亲赐,在下不敢离身。” “足下与老夫既同受陛下知遇之恩,便当同心协力。” “丞相与陛下共创大业,在下万不敢相比!”赵高很是惶恐。 “发丧之期将到,老夫欲会同大臣,开启遗诏。”李斯切入了正题。 “在下一言,尚请丞相见谅。”赵高谦卑地深深一躬。 “你且说来。” “在下之意,丞相宜先开遗诏,预为国谋。” “中车府令何意,欲陷老夫于不法?” “丞相见谅!”赵高又是深深一躬,“沙丘宫之夜,丞相原本可会同随行大臣,当即开启遗诏。然,其时丞相未曾动议,足见丞相谋国深思。在下据实论事:陛下遗诏未尝写就,说是残诏断句,亦不为过;既是残诏,便会语焉不详,多生歧义;若依常法骤然发出,朝野生乱,亦未可知。为此,在下敢请丞相三思。” “也是一说。”李斯淡淡点头。 “丞相肩负定国大任,幸勿以物议人言虑也!”赵高语带哽咽再次恳请。 “也好。但依中车府令。”思忖片刻,李斯终于点头了。 “丞相明断!”赵高一抹泪水扑倒在地,咚咚叩首。 瞬息之间,李斯大感尊严与欣慰。 山月初上时分,赵高将李斯领进了一座守护森严的山洞。赵高说,这便是甘泉宫的符玺事所。李斯曾久为秦王长史,也曾亲掌秦王符玺。其时,天下所谓“李斯用事”,一则是指李斯谋划长策秦王计无不用,二则便是指李斯执掌秦王书房政务并符玺事所。符玺者,兵符印玺也。符玺事所者,昔日秦王兵符印鉴,今日皇帝兵符印玺之存放密室也。任何兵力调动,都得从这里由君王颁发兵符;任何王书诏书发出,都得从这里加盖印玺。是故,符玺事所历来是皇室命脉所在,是最为机密的重地。饶是如此,李斯却没有在这甘泉宫住过,更没有进出过甘泉宫的符玺事所,不知这甘泉宫符玺事所竟设在如此坚固深邃的洞窟之中,心头委实有几分惊讶。 “天字一号铜箱。”一进洞窟,赵高吩咐了一声。 洞壁两侧虽有油灯,两名白发书吏还是举着火把,从洞窟深处抬出了一只带印白帛封口的沉重的铜箱。铜箱在中央石案前摆好,赵高从腰间皮盒掏出了一把铜钥匙,恭敬地双手捧给了李斯。虽未进过这甘泉宫石窟的符玺事所,然李斯对王室皇室的符玺封存格式还是再熟悉不过,瞄得一眼,便知这是极少启用的至密金匮。古人所谓的周公金匮藏书,便是此等白帛封存的大铜箱(匮)。依照法度,此等金匮非皇帝亲临,或大臣奉皇帝诏书,任何人不得开启。 今日,赵高将始皇帝遗诏封存于如此金匮,李斯立即看透了赵高心思:任何人都无论如何不能说赵高做得不对,然任何人也都无法开启此匮,除非赵高愿意听命;因为,皇帝不在了,任何人都不会有皇帝诏书,而赵高却可以任意说出皇帝如何遗嘱此匮开启之法,可以任意拒绝自己想拒绝的任何人开启金匮。 当然,赵高若想拒绝李斯,只怕李斯会同大臣议决开启遗诏,也得大费一番周折。当此情势,赵高自请李斯开启金匮,且拱手将钥匙奉送,宁非天意哉!李斯清楚地知道,纵然大臣奉诏而来,打开金匮还得符玺事所之执掌官员。因为,此等金匮有十余种锁法开法,任谁也难以准确地预知目下金匮是何种开法。执掌吏员捧上钥匙,乃皇帝亲临的一种最高礼仪而已,并非要皇帝亲自开启。而今,赵高对自己已经表示了最高的敬奉,李斯足矣! “中车府令兼领符玺,有劳了。”李斯破例地一拱手。 “在下愿为丞相效劳。”赵高最充分地表现出内廷下属的恭敬。 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盖着皇帝印玺的两道白帛,小心翼翼地反复旋转钥匙打开了金匮,又小心翼翼地拿去了三层丝锦铜板,好容易显出了一方黑亮亮的木匣,赵高这才对李斯肃然一躬:“丞相起诏。”李斯熟知此中关节,对着金匮深深一躬,长长一声吟诵:“臣李斯起诏——!”双手恭敬地伸入金匮,捧起黑亮亮木匣出了金匮,放置到了金匮旁的石案上,又对赵高一拱手:“烦请中车府令代劳。”赵高上前对黑匣深深一躬,啪地一掌打上木匣,厚厚的木盖便“嘭”的一声弹开。赵高又对李斯一拱手:“丞相启诏。”李斯明白,这个“启”不同于那个“起”,立即一步上前,一眼瞄去,心头悚然一惊——一卷渗透着斑斑血迹的羊皮纸静静地蜷伏着,弥漫出二片肃杀之气! “陛下!老臣来也……”李斯陡然哽咽了。 “丞相秉承陛下遗愿,启诏无愧!”赵高赳赳高声。 电光石火之间,李斯的精神转换了,李斯不再是未奉顾命的大臣,李斯变成了谋划长策而从来与始皇帝同道同心的帝国栋梁。如此李斯,启诏何愧哉!心思飞动间,李斯捧出了那卷血迹斑斑的羊皮纸,簌簌展开在眼前——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陛下——!”李斯痛彻心脾地长哭一声,颓然软倒在冰凉的石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一回:改诏立胡为新皇 倏忽醒来,望着摇曳的灯光,李斯恍惚若在梦中:“这是何处?老夫如何,如何不在行辕?” 旁边一个身影立即凑了过来,殷切低声道:“丞相,在下私请丞相入符玺事所。丞相无断,在下不敢送回丞相。” 刹那之间一个激灵,李斯的神志恢复了。李斯双手一撑霍然坐起道:“赵高,屏退左右。” 赵高一声答应,偌大的洞窟顿时没有了人声。李斯从军榻起身站地,这才看见洞窟中已经安置好了长谈的所有必备之物。石案上饭食具备,除了没有酒,该有的全都有了;石案两厢各有坐席,坐席旁连浸在铜盆清水中的面巾都备好了。李斯一句话没说,刚要抬步走过去,赵高已经绞好面巾双手递了过来。李斯接过冰凉的面巾狠狠在脸上揉搓了一番,一把将面巾摔进了铜盆,板着脸道:“中车府令何以教李斯?说。” 赵高肃然一躬道:“丞相错解矣!原是赵高宁担风险而就教丞相,焉有赵高胁迫丞相之理?赵高纵无长策大谋,亦知陛下之大业延续在于丞相。赵高唯求丞相指点,岂有他哉!” “中车府令,难矣哉!”良久默然,李斯长叹了一声。 “敢问丞相,难在何处?” “遗诏语焉不明,更未涉及大政长策……”李斯艰难地沉吟着,“再说,此诏显是陛下草诏,只写下了最要紧的事,也还没写完……老夫久为长史,熟知陛下草诏惯例:寻常只写下最当紧的话,然后交由老夫或相关大臣增补修式,定为完整诏书,而后印鉴发出。如此草诏断句,更兼尚是残诏,连受诏之人也未写明……” “丞相是说,此等诏书不宜发出?” “中车府令揣测过分,老夫并无此意!” “丞相,在下以为不然。”沉默一阵,赵高突然开口了。 “愿闻高见。”李斯很是冷漠。 “如此草诏残诏,尽可以完整诏书代之。”赵高的目光炯炯发亮,“毕竟,陛下从未发出过无程式的半截诏书。更有一处,这道残诏无人知晓。沙丘宫之夜风雨大作时,在下将此残诏连同皇帝符玺,曾交少皇子胡亥看护,直到甘泉宫才归了符玺事所。如此,在下以为:皇帝遗诏如何,定于丞相与赵高之口耳。丞相以为如何?” “赵高安得亡国之言!非人臣所当议也!”李斯勃然变色。 “丞相之言,何其可笑也。” “正道谋国,有何可笑!”李斯声色俱厉。 “丞相既为大厦栋梁,当此危难之际,不思一力撑持大局,不思弘扬陛下法治大业,却径自迂阔于成规,赵高齿冷也!早知丞相若此,在下何须将丞相请进这符玺事所,何须背负这私启遗诏的灭族大罪?” “赵高!你欲老夫同罪?”李斯愕然了。 “丞相不纳良言,赵高只有谋划自家退路,无涉丞相。” “你且说来。”李斯一阵思忖,终于点头了。 “洞外明月在天!赵高欲与丞相协力,定国弘法,岂有他哉!” “如何定国?如何弘法?方略。” “丞相明察!”赵高一拱手赳赳高声,“始皇帝陛下已去,然始皇帝陛下开创的大政法治不能去!当今大局之要,是使陛下身后的大秦天下不偏离法治,不偏离陛下与丞相数十年心血浇铸之治国大道!否则,天下便会大乱,山东诸侯便会复辟,一统大秦便会付之东流!唯其如此,拥立二世新帝之根基只有一则:推崇法治,奉行法治!举凡对法治大道疑虑者,举凡对陛下反复辟之长策疑虑者,不能登上二世帝座!” “中车府令一介内侍,竟有如此见识?”李斯有些惊讶了。 “内侍?”赵高冷冷一笑,“丞相幸勿忘记,赵高也是精通律令的大员之一。否则,陛下何以使赵高为少皇子之师?赵高也是天下大书家之一,否则,何以与丞相同作范书秦篆?最为根本者,丞相幸勿相忘:赵高自幼追随皇帝数十年,出生入死,屡救皇帝于危难之中。丞相平心而论,若非始皇帝陛下有意抑制近臣,论功劳才具,赵高何止做到中车府令这般小小职司?说到底,赵高是凭功劳才具,才在雄迈千古的始皇帝面前坚实立足也!功业立身,赵高与丞相一样!”一席话酣畅淋漓,大有久受压抑后的扬眉之象。 “中车府令功劳才具,老夫素无非议。”李斯很淡漠。 “丞相正眼相待,高必粉身以报!” “大道之言,中车府令并未说完。”李斯淡淡提醒。 “大道之要,首在丞相不失位。丞相不失位,则法治大道存!” “老夫几曾有过失位之忧?” “大势至明,丞相犹口不应心,悲矣哉!”赵高嘭嘭叩着石案,“若按皇帝遗诏,必是扶苏称帝。扶苏称帝,必是蒙恬为相。赵高敢问:其一,丞相与蒙恬,功劳孰大?” “蒙恬内固国本,外驱胡患,兼筹长策,功过老夫。” “其二,无怨于天下,丞相孰与蒙恬?” “政道怨声,尽归老夫,何能与天下尽呼蒙公相比。” “其三,天赋才具,丞相孰与蒙恬?” “兵政艺工学诸业,蒙恬兼备,老夫不如。” “其四,得扶苏之心,丞相孰与蒙恬?” “蒙恬扶苏,亦师亦友,老夫不能比。” “其五,谋远不失,丞相孰与蒙恬?” “不如……足下责之何深也!”李斯有些不耐了。 “以此论之,蒙恬必代丞相总领国政,丞相安得不失位哉!” “也是一说。”默然有顷,李斯点了点头。 “更有甚者,扶苏即位,丞相必有灭族之祸。” “赵高!岂有此理!”李斯愤然拍案。 “丞相无须气恼,且听在下肺腑之言。”赵高深深一躬,殷殷看着李斯痛切言道,“始皇帝陛下千古伟业,然也有****之名。若扶苏蒙恬当国,为息民怨,必得为始皇帝****开脱。这只替罪羊,会是何人?自然,只能是丞相了。丞相且自思忖:天下皆知,李斯主行郡县制,开罪于可以封建诸侯之贵胄功臣;李斯主张焚书,开罪于华夏文明;李斯主张坑儒,开罪于天下儒生;而举凡刑杀大政,丞相莫不预为谋划,可说件件皆是丞相首倡。如此,天下凡恨秦政者,必先恨丞相也。其时,扶苏蒙恬杀丞相以谢天下,朝野必拍手称快。以蒙恬之谋略深远,以扶苏之顺乎民意,焉能不如此作为哉!” “大道尽忠,夫复何憾?”李斯的额头渗出了晶亮的汗珠。 “丞相何其迂阔也!”赵高痛彻心脾,“那时只怕是千夫所指,国人唾骂。普天之下,谁会认丞相作忠臣,谁会认丞相为国士?” “中车府令明言!意欲老夫如何?”突然地,李斯辞色强硬了。 “先发制人。”赵高淡淡四个字。 “请道其详。” “改定遗诏,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帝。” “胡,胡亥?做,二世皇帝?”李斯惊得张口结舌了。 “丞相唯知扶苏,不知胡亥也。”赵高正色道,“虽然,少皇子胡亥曾被皇室选定与丞相幼女婚配。然在下明白,丞相很是淡漠。根本因由,在于丞相之公主儿媳们对胡亥多有微词,而丞相信以为真也。在下就实而论,少皇子胡亥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于心而拙于口,尽礼敬士;始皇帝之诸子,未有及胡亥者也。胡亥,可以为嗣,可以继位。恳请丞相定之,以安大秦天下也……”猛然,赵高再次扑拜于地,连连叩首。 “你敢反位拥立!”李斯霍然起身,“老夫何定?老夫只奉遗诏!” “安可危也,危可安也。丞相安危不定,何以成贵圣?” “老夫贵为圣人?赵高宁非痴人说梦哉!”李斯喟然一叹,继而不无凄凉地长笑一阵,泪水不期然弥漫了满脸,“李斯者,上蔡闾巷之布衣也!幸入秦国,总领秦政,封为通侯,子孙皆尊位厚禄,人臣极致,李斯宁负大秦,宁负始皇帝哉!足下勿复言,否则,老夫得罪也!” “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赵高并没有停止,相反地却更是殷切了,“天地荣枯,此必然之效也,丞相何见之晚也!” “赵高,你知道自己在说甚也!”李斯痛楚地一叹,“古往今来,变更储君者无不是邦国危难,宗庙不血食。李斯非乱命之臣,此等主张安足为谋!” “丞相差矣!”赵高也是同样地痛心疾首,说的话却是全然相反,“目下情势清楚不过:胡亥为君,必听丞相之策;如此丞相可长有封侯而世世称孤,享乔松之寿而具孔墨之智。舍此不从,则祸及子孙,宁不寒心哉!谚云,善者因祸为福。丞相,何以处焉?” “嗟乎!”李斯仰天而叹老泪纵横,“独遭乱世,既不能死,老夫认命哉!” “丞相明断!……”赵高一声哽咽,扑拜于地。 …… 天将破晓,李斯才走出了符玺事所的谷口。 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的那一刻,李斯是痛切地后悔了,后悔自己走进符玺事所前,太失算计了。两人同在望夷台时,李斯真切地感到了赵高的臣服,尤其当赵高第一次扑在地上叩首膜拜时,李斯几乎认定赵高已经是自己一个驯服的奴隶,而自己则是赵高的新主人了。那一刻,李斯是欣慰有加的。当赵高主动提出开启遗诏预为谋划时,李斯的评判是:赵高是真心实意地为新主人谋划的,对李斯如同对先帝!此前,李斯自然也在谋划如何能先行开启遗诏。李斯唯一的顾虑是,赵高不认可自己;而只要赵高认可自己,当然最好是臣服于自己,一切不足虑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二回:胡亥放浪阴山宫 赵高匆匆走进阴山宫时,胡亥正在亭下与几个侍女做坊间博戏。 侍女们全然像坊间婢女一样,偎伏在胡亥的腿上肩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扮成贵胄公子的中年侍女与少皇子杀枭,惊呼着笑叫着喧嚷一片。赵高远远望了一眼,立即下令几个内侍武士守在了寝宫入口,不许任何人进来。片刻部署妥当,赵高大步过来厉声呵斥道:“此乃皇帝寝宫!不是坊间市井!”侍女们闻声大惊,倏地站起正要散去,却见一排执法内侍已经从林下森森然逼了过来 。赵高一挥手下令:“尔等诱使皇子博戏,一体拿下,全数囚禁饿毙!”侍女们个个面色青白,纷纷盯住了亭下枯坐的胡亥。胡亥却低头不语。侍女们顿时颓然倒在了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向赵高求告,一个个默默地被执法内侍们架走了。 “老师,这,这……”胡亥终于站了起来,终于走了过来。 “公子随我来。”赵高径自走进了寝宫东偏殿。 胡亥惶恐不安地跟了进来,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赵高却一脸急迫道:“公子何其荒诞不经也!目下虽未发丧,可几个要害重臣谁不知情?更不用说还来了一个姚贾!当此之时,公子竟能做坊间搏戏?传将出去,岂非大祸临头!公子如此不思自制,终将自毁也!” “老师,我,知错了。”胡亥喃喃垂首,一副少不更事模样。 “公子啊公子,你叫老夫操碎心也!”赵高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老师,胡亥不,不想做皇帝……” “岂有此理也!”赵高捶胸顿足,“险难之际,岂能功亏一篑哉!” “做皇帝,太,太难了。” “老夫业已说服李斯,何难之有?”赵高的语气冰冷坚实。 “丞相?丞相,赞同老师谋划?”胡亥惊讶万分。 “老夫奉太子之命会商,李斯敢不奉令!” “老师,胡亥还不是,不是太子。” “不。公子切记:自今日始,公子便是大秦太子!” “老师,这,这……”胡亥搓着双手,额头渗出了涔涔汗水。 “公子如此失态,焉能成大事哉!”赵高很有些不高兴了。 “老师……胡亥,只是心下不安。可否,许我告知父皇……” “此举倒也该当,公子且去。”赵高一点头又叮嘱道,“然则无论如何,公子不能走出寝宫,更不能再度嬉闹生事。发丧之前,最是微妙之际,公子定要慎之又慎!公子但为皇帝之日,何事不能随心所欲?不忍一时,何图长远哉!”胡亥认真点头。赵高说声老夫还要巡查寝宫,一拱手匆匆出了偏殿。胡亥望着赵高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汗水,从东偏殿偏门悄悄出去了。 甘泉山最幽静的一片小河谷里,坐落着东胡宫。 甘泉宫周围近二十里,有十二座宫殿十一座台阁,其功能、名称均与对胡战事相关。这东胡宫便是谋划辽东对胡战事的一座小幕府,昔年常驻着十几个国尉府的司马,四面墙上挂满了东胡地图,一切有关辽东战事的消息都在这里汇集。而那座最大的阴山宫,则是谋划对匈奴主力战事的行宫幕府,灭六国之后才改成了皇帝寝宫。在灭六国后的十余年里,帝国君臣忙得连轴转,皇帝除了几次大巡狩,都守在咸阳埋首山海一般的天下急务,几乎所有的关中行宫都没有帝国君臣的足迹了。唯甘泉宫不同,因地处九原直道必经之路,便成了事实上的一座皇家驿站。皇帝北上九原巡视,必在甘泉宫驻跸几日。九原直道修筑时期,更有郑国、王贲的行辕长期驻足甘泉宫。直道竣工之后,则不时有过往大臣因秘事留宿。纵然如此,甘泉宫依旧是大显冷清,最深处的宫殿台阁显然地有了人迹罕至的荒冷气息。而东胡宫,则是最为荒冷的一处。在甘泉山十二宫里,东胡宫最小,地处甘泉山最为阴寒的一片河谷,纵是炎炎夏日也凉如深秋。正是这一特异处,李斯与赵高共商,将始皇帝的遗体秘密安置在了东胡宫,在发丧之前又设置了秘密灵堂。 胡亥心绪很乱,很想对父皇禀报一番自己的想法。 虽身为少皇子,胡亥却从未出过咸阳宫,自然也没有来过甘泉宫。然则,胡亥对甘泉宫的这座东胡宫,还是烙印在心头的。少时,胡亥便听乳母断断续续地悄悄说过一些故事。故事说,胡亥的母亲原本是一个东胡头领的小公主,因部族战败族人流散,小公主流落燕国。 后来,小公主又随胡商进入了秦国,被胡商献给一个秦国大臣做了女仆。后来不知如何,小公主便进了咸阳宫。两三年后,小公主又被总掌内宫事务的给事中分派到了甘泉宫,在甘泉宫里,小公主成了东胡宫的侍女头目。 故事还说,那年秦王北上九原,巡视了甘泉宫的所有宫殿幕府,暮色时分进入东胡宫,直到次日清晨才出来。乳母说,小公主后来有了身孕,才被给事中入册为秦王妃,重新回到了咸阳宫。那年秋天,小公主生下了一个小王子。小公主对乳母说,王子生日她记得很清楚,是乙亥年丁亥月亥时生的。后来,小公主上书驷车庶长署,说少王子“生逢三亥,母为胡女,请名为胡亥。”驷车庶长转呈小公主上书于秦王,忙得不可开交的秦王不晓得看了没看,便以例照准了。可是,在胡亥长到一岁多时,小公主却又请命回到了甘泉宫,依旧住进了人迹罕至的东胡宫。三五年后,已经是皇帝的秦王再来甘泉宫时,东胡小公主已经死了。乳母说,她与小公主只是在咸阳宫相处过年余时日,这些故事都是听小公主说的。 小公主临走时叮嘱说,要她权且当做故事,将来说给小王子听,记住记不住由他了。 乳母说的故事,胡亥记得很清楚,始终烙印在少年心头。 对亲情,胡亥素来很淡漠。从呱呱坠地到一天天长大,胡亥没有过母爱,也没有过父爱,唯一可以算作亲人的,只有每个皇子都专有的一个乳母,与每个皇子都专有的一个老师。少年胡亥的一切衣食起居与行止,都是乳母照料的;后来,又加进了老师赵高。 如同每个皇子公主一样,胡亥自幼就有一个小小的人际防护圈。除了极其罕见的父皇会见、考校学业等公事聚集,胡亥极少与皇子公主们共处,更无共享兄弟姊妹天伦之乐的机会,相互陌生得如同路人。在所有的皇子公主中,除了皇长子扶苏认识所有的兄弟姊妹外,其余皇子公主,都认不全自己的血肉同胞。 因为母为胡女、师为内侍等等胡亥无法选择的天定缘由,胡亥在诸皇子中更显落寞,更生疏于自己的皇家兄弟姊妹,除了大兄长扶苏,胡亥几乎没有一个可以相互说得几句话的兄弟姊妹。还在懵懂无知的孩童时期,胡亥便知道一个说法:自己的命相不好。那也是乳母悄悄说给他的。乳母说,小公主当年流着泪说,亥属猪相,少王子同占三亥,终将非命也!胡亥记得很清楚,乳母末了悄悄说:“公主通巫术,不忍见少皇子非命,故此才早早去了。” 后来,胡亥将乳母的话说给了老师赵高。赵高却大笑了好一阵子,拍案慨然道:“胡人巫术何足论也!皇帝陛下从不言怪力乱神,却成就了千古大业,与命相何干!少公子只听老夫督导,来日必成为大秦能臣无疑,何言非命哉!”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胡亥真正地依附了赵高。 只有对父皇,胡亥的敬畏是无以言说的。 固然,父皇没有皇子们期盼的亲情关爱的抛洒,然则,父皇的煌煌功业却是如雷贯耳连绵不断地填满了皇子们的岁月。每逢大捷大典,咸阳宫必大为庆贺,皇子公主们也必全数出动踏歌起舞。一次又一次,年年不知几多次。在少年皇子胡亥的心目中,上天源源不断地将人世功业塞给父皇,只能说父皇是神,父皇是最得上天眷顾的真正的天子!唯其如此,无论父皇如何记不得自己,也没与自己说过几次话,胡亥都对父皇有着无以言状的敬畏与感佩。大约只有在这一点上,胡亥与所有的兄弟姊妹一样,笃信父皇的威权,膜拜父皇的神异,崇敬唯恐不及,从来没有过想要冒犯父皇的丝毫闪念…… 开春之时,老师设谋使胡亥随父皇出巡,胡亥简直快乐得发晕了。那天,他在咸阳宫的胡杨林下虎虎生风地不知舞了多少次剑,煞有介事地不知背诵了多少遍秦法,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准备献给父皇,博得父皇一笑的。老师说,陛下劳累过甚,只有少皇子能给陛下欢悦,但使陛下一日大笑几次,少皇子天下功臣也!这番话,胡亥非但听进去了,而且牢牢刻在了心头。 胡亥别无所长,然对取悦父皇却是乐此不疲,甚或,为此而模仿父皇的言谈举止,胡亥都是孜孜不倦的。能让父皇开怀大笑,胡亥甚事都愿意做。甚至,胡亥曾经想过,要拜那个滑稽名士优旃为师,专门做一个既能取悦父皇又能谏言成名的能臣。可是,老师赵高却给胡亥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公子才智于优旃远矣!若为滑稽之士,必早死无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三回:赵高巧舌劝胡亥 胡亥打消了做滑稽名家的念想,对父皇的崇敬奉献之心却丝毫未减。 沙丘宫的风雨之夜,胡亥是亲见父皇死去的唯一皇子。 那日黎明,胡亥一觉醒来见父皇书房灯火依旧,睡眼惺忪地提着丝袍,兴冲冲跑进了父皇书房。便在那一刻,胡亥惊恐得几乎昏厥了过去——迎面一股鲜血喷出,父皇眼睁睁看着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老师赵高哭喊着扑上去时,胡亥也扑了上去……任风雨大作雷电交加,胡亥都没有放开父皇的身躯。后来,父皇被安置在寝帐卧榻,胡亥又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父皇身躯,任谁也拆解不开。 三日三夜,胡亥不吃不喝地抱着父皇,任父皇的身躯在自己怀中渐渐变冷渐渐发出了异常气味,胡亥依旧死死抱着父皇不放。若非老师赵高对胡亥施放了迷药,胡亥被内侍们生拉硬扯地掰开了臂膊,胡亥很可能便随着父皇去了……后来,胡亥守护着父皇的身躯上路了,任驷马王车中腥臭扑鼻,胡亥的面色如同死人般苍白,却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父皇。那时,胡亥获得了生平最大的尊严,老师看着他哭了,丞相看着他哭了,所有知情大臣看见他,都哭了。在九原直道的阳周段,老师在暮色之中唤醒了他,要他假扮父皇声音支走王离特使,他想也没想便照着做了。那时候,胡亥只有一个心思,为了父皇安心,他甚事都可以做,假若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为父皇去死。 胡亥的改变,源于老师赵高的开导与威逼。 在进入甘泉宫的当夜,老师又施放了迷药,将胡亥从安置父皇的冰冷的东胡宫背了出来。胡亥醒来时,山月已经残在天边了,曙色已经隐隐可见了。榻边没有侍女,只有老师赵高守着。赵高关切地问他清醒没有,他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老师说有件大事要对他说,让他饮下了一壶冰凉的山泉水,又让他服下了一盏太医煎好的汤药。胡亥精神了,站起来了,老师这才说话。那一夜的对话,如同天边那一抹怪异的云霞,至今清晰犹在眼前耳边。 “皇帝陛下走了!”老师先自长长一叹,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刹那之间胡亥的一颗心怦然大动,几乎又要放声恸哭了。老师赵高沉着脸道:“危难在即,公子如此儿女态,何堪大事!”胡亥对这个老师,素来敬畏有加。老师赵高教他学问才具,对他的督导极为严厉。自从父皇为他定了这位老师,老师便奏明父皇,将他与乳母及两名侍女一起搬进了老师在皇城里的官署庭院。老师与乳母侍女事先约定:他对少皇子的教习,任谁也不能干预,否则不做胡亥老师。乳母侍女个个都知道赵高是追随皇帝数十年的功臣,功劳才具声望,至少在皇城这片天地里显赫得无人可以比肩,自然是诺诺连声。从此,胡亥告别了在乳母侍女照抚下的孤独而自在的懵懂岁月,开始了令他倍感吃力的少年修习。 他清晨贪睡不起,老师会用那支金丝马鞭抽打卧榻四周,直到他爬起来梳洗。他一捧起法令典籍便大感头疼,不是打瞌睡,便是找出种种理由逃脱一日学业。老师在父皇身边忙得昼夜连轴转,却总是有机会在他无法预料的时刻出现,只要他没有写完当日秦篆,或没背诵过当日律令条文,老师便一定会将他关进府邸密室,直到他在老师再次出现时连连哭喊饿了渴了,老师才放他出来。他练剑常常偷懒喊累,老师便派一只凶猛灵异的獒犬看守着他,他只要在不该累的时候停了下来,那只猛犬便会冲过来将他扑翻在地呜呜怒吼,吓得胡亥毛骨悚然一身冷汗,爬起来泥土不掸便呼呼挥剑。 如此反复无数,胡亥终于不再折腾自己了,老师说学甚便学甚,老师说如何学便如何学,再苦再累也咬着牙关强忍了。虽则如此,胡亥也明白一点,老师百般呵护着自己。没有老师,他不会走进父皇的视界。没有老师,他在深广的皇城便是一片飘荡的树叶,随时可能被人踩在脚下。一次,一个老内侍不许他踏进那片他最喜欢的胡杨林去练剑,还冷着脸咕哝了一句甚话。这时,老师出现了,一马鞭便将那名老内侍抽得滚出了丈余远。胡亥清楚地记得,老师显出了从未见过的粗莽凶悍,用金丝马鞭刮着老内侍的鼻梁狠狠地说,给我悉数知会皇城宫人,但有欺侮蔑视少皇子者,老夫活撕了他人皮!从此以后,只要胡亥在皇城游荡,所有的内侍侍女对他都礼敬有加。第一次,胡亥有了皇子的尊严。也是从此之后,胡亥对老师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敬畏之情,心头每每闪出“假父”两个字。 胡亥知道,那是父皇当年对长信侯嫪毐的叫法,早已经在皇城被列为第一禁忌了,否则他真的会对老师喊出那两个字来。胡亥总觉得,老师真该做他的假父,老师虽是内侍之身,却是天下罕见的雄杰…… “老师但说,我听便是。”胡亥忍住了欲哭的酸楚。 “陛下发病猝然,少公子已经濒临危境也!”见胡亥圆睁着两眼发愣,赵高忧心忡忡道,“陛下只给长公子留下了一道诏书,对其余皇子公主没有只言片语,没有封王封侯。届时,长公子回咸阳做了二世皇帝,而少皇子没有尺寸立足之地,为之奈何?” 胡亥有些惊讶,也有些释然,摇着头道:“秦政不封建,原本如此。父皇依法行事,不封诸子,老师何可私说者!” 赵高缓缓摇头道:“老臣所言本意,此等情势可变也,非私说陛下之过也。少皇子且想:皇帝突兀病逝而尚未发丧,方今天下权力与社稷存亡,皆在少皇子、老臣及丞相三人耳。老夫本心,愿少皇子起而图之也。少皇子,做君抑或做臣,制人抑或制于人,岂可同日道哉!” 胡亥大感意外,愣怔良久摇头道:“废兄立弟,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不孝也。因人之功,无能也。三者逆德,只怕天下不服,身败名裂,社稷不血食……”胡亥不敢直面斥责过甚,只是沉重地诉说着那样做的后果。 赵高却连连摇头,慷慨激昂的话语叫胡亥心惊肉跳:“少皇子差矣!汤武革命,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君杀父,史载其德,不为不孝。大行不小谨,盛德不辞让。做事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愿皇子听老臣谋划,以成大事!” 那时,胡亥眼见老师第一次如此目光炯炯奋然激烈,心头一时怦怦大跳,既觉无法拒绝老师,又觉此事太过不可思议,长长一声叹息道:“今日巡狩行营尚在半道,父皇尚未发丧,岂能以此等事体扰乱丞相哉!” 老师却倏地起身,断然拍案道:“时乎时乎,间不及谋!嬴粮跃马,唯恐后时!”显然,老师要他当机立断先发制人,其急迫之心令胡亥心头一阵酸热——老师身为一介老仕宦,若非虑及学生身后,所图何来也! 那一刻,情非得已,胡亥只有答应了。 然则,胡亥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老师居然真的说服了丞相! 老师带来的这个大大出乎意料的消息,使胡亥顿时眩晕了懵懂了,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方才为几名侍女活活饿死而生出的郁闷,早已飘散到九天之外去了。此刻塞满心头的,有惊愕有惶恐有喜悦有担忧有疑虑有奋然,种种思绪纷至沓来,胡亥总算第一次知道了甚叫做打翻了五味罐不知酸甜苦辣涩,一路念叨着晃悠着不知所以了。 噫!丞相居然能赞同拥立我胡亥做皇太子,怪矣哉!先前,丞相连小女儿嫁我胡亥都不屑说起,今日如何能这般转向?丞相究竟是先认了我胡亥这个女婿而拥立我这个皇子,还是先认了我这个皇太子而后再认我做女婿?胡亥啊胡亥,你知道么?你准定不知道。是也是也,丞相的心思你却如何知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胡亥漫无边际地转悠着,兀自念叨着,念叨得最多的便是这四个字——不可思议。 对于丞相李斯,胡亥原本是奉若天神的。父皇是神圣,丞相也是神圣。王翦蒙恬功劳固大,丞相则功劳更大,毕竟丞相领政,是与父皇一起执掌庙堂一起运筹决断的,任何臣子都无法与丞相相提并论。唯其如此,当初丞相对将女儿嫁给胡亥的冷漠,胡亥也自甘卑下地接受了。在胡亥看来,天神一般的丞相不愿将女儿嫁给他这个一无所长的落寞皇子,实在是太正常了;果真丞相愿意了,胡亥倒是要大大惊愕了。唯其如此,李斯这个丞相竟能赞同拥立他为皇帝,不是不可思议么?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体,如何不让胡亥百思不得其解?更有甚者,如此一个天神丞相,如何能被老师这个还未进入大臣之列的中车府令说服了?老师也是神圣么?或者,老师比神圣还更是神圣…… 以胡亥的阅历与心智,这件事实在太费解,实在太深奥了。 酒醉般晃悠进东胡宫,疲惫眩晕的胡亥抱着幽暗大厅里的灵牌瘫倒了。胡亥再也没有力气向父皇禀报了,烂泥般倒在石板地面呵呵笑着呼呼大睡了。直到掌灯时分,一名进来换牺牲祭品的老内侍才发现了蜷伏在灵堂帷幕下的胡亥,连忙飞一般禀报了赵高。赵高丢下公事大步赶来,亲自将胡亥背走了。临走时,赵高对东胡宫总事厉声下令,谁敢私泄少皇子今日之事,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四回:李斯决心拥胡亥 秋风乍起,车马穿梭,甘泉宫醒来了。 第一个醒来的,是丞相李斯。自与赵高在符玺事所一夜相谋,李斯的心绪很快地明亮了起来。赵高有拥立胡亥的目下算计,李斯便没有再度推进大秦文明新政的远图么?仔细盘算起来,老夫便是拥立胡亥为帝,胡亥又能如何?能阻挡老夫实施新政?显然不能。胡亥没有通晓大政的肱股大臣。非但不能,且必将授予老夫更大的权力。 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庞大复杂的文明新政,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汪洋恣肆的天下大局;只有李斯坐镇的丞相府,能通盘运筹天下政令使之畅通;若没有李斯撑持,十个赵高也稳定不了天下大局。果真如此,届时老夫放开手脚盘整天下民生,再创文明新政,何负陛下遗愿,何负天下苍生哉!思虑透彻,李斯顿觉郁闷全消,心头不期然渗出一丝冷笑,赵高也赵高,你自以为算计了老夫,安知给了老夫一架功业天梯耶? 心意一定,李斯第一个与姚贾会商。 开始,李斯并不想将全部真情对姚贾托出,不是疑虑姚贾,而是实在没有必要。大政重臣之间,只需主轴协同便了,无须追求琐细真实。如此庙堂法则,姚贾焉能理会不得?李斯说给姚贾的情势是:陛下临终之时,将遗诏交付与少皇子胡亥;赵高坚持说,陛下要将帝位传承给胡亥,因此请求李斯奉诏拥立胡亥;李斯没有亲见遗诏,只能据赵高所言,临机赞同了拥立胡亥;最终究竟如何,李斯欲与姚贾商议后再行定夺。末了,李斯特意坦然说明:“廷尉为九卿之首,贾兄与斯多年交谊,兄若不为,斯何为哉!” “不见遗诏,此事终难服人也!”沉吟良久,姚贾只说了一句话。 李斯心下明白,姚贾已经认准了皇帝遗诏是要害,且显然没有相信李斯所说的未见遗诏之言。思忖之间,李斯岔开了话题,拍案慨然道:“自灭六国,我等竭尽心力创制文明新政,毕生心血尽在此矣!然则,终因种种纠缠,有所为,亦有所不能为也。譬如,秉持法治而以铁腕应对复辟暗潮事,若没有一班人无端干预,岂能使焚书令有名无实哉!岂能使坑儒铁案搅成****之嫌哉!而今陛下已去,若无强力衡平,那一班人定然会以《吕氏春秋》为本,大行宽政缓法之王道。其时也,山东复辟暗潮汹汹大起,天下臣民皆以先帝与你我为暴虐君臣,大秦文明新政安在哉!你我毕生心血安在哉!” “如此说,丞相是要真心拥立胡亥了?”姚贾很有些惊讶,“至于遗诏究竟如何,丞相已经不想问了?”面对见事极快的一代能臣姚贾,李斯情知不能深瞒,否则便将失去这位最重要大臣的支持。片刻沉吟,李斯喟然一叹:“贾兄何其敏锐也!李斯两难,敢请贾兄教我。”李斯站了起来,向姚贾深深一躬。 “奉诏行事,天经地义,丞相何难?”姚贾连忙扶住了李斯。 “拥立胡亥,未见遗诏;拥立扶苏,秦政消散。不亦难哉!” “如此说,陛下有遗诏?”姚贾仍然咬着轴心。 “有。残诏。” “丞相亲见?” “正是。” “残诏?以陛下之才?” “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李斯一字一顿地念着,停顿了。 “就此两句?”姚贾惊愕地期待着。 “此,天命也!”李斯喟然长叹泪光莹然。 “可是说,此诏有三残?”良久默然,姚贾断定李斯所言无虚,遂判案一般掰着指头道,“其一,给何人下诏,不明;其二,全部遗愿,未完;其三,未用印玺,不成正式。如此残诏,当真是千古未见也……” “廷尉明断。”李斯拍案,“依据法度,此等诏书素来不发。” “若依此诏,朝局将有三大变。”姚贾目光烁烁发亮,依旧惯常性地掰着指头,“其一,扶苏继位皇帝;其二,蒙恬掌天下兵权;其三,蒙毅执掌皇城政务……然则,丞相还是丞相,丞相倒是无须忧心也。” “贾兄至明,何周旋于老夫哉!”李斯淡淡一笑,“蒙恬掌兵,一时计也,贾兄焉能不知?九原大军之中,尚有个武成侯王离。将兵大权交于王氏之后,领政相权交于蒙恬之手,廷尉重任交于蒙毅之手,如此转换,这残诏布局方算成矣!贾兄大才,可曾见过如此神异手笔:淡淡两句,厘定乾坤?” “蒙毅?任廷尉?”姚贾脸色有些难堪。 “当年,蒙毅勘审赵高之时,陛下已经有此意了。” “如此说,陛下善后,将我等老臣排除在外?”姚贾脸色更难堪了。 “此中玄机,各人体察也……”李斯淡淡一句,言犹未了却不说话了。 两人对坐,默然良久,谁也没有再说话。在李斯看来,对于颇具洞察之能的姚贾,到此为止足矣,至于本人如何抉择,用不着多说,更不宜说透。在姚贾看来,李斯已经将最轴心的情形真实,更将另一种庙堂架构清晰点出,到此为止足矣,用不着究诘背后细节。月上中天的时分,李斯站起来,一拱手默默地走了。姚贾没有留,也没有送,愣怔枯坐直到东方发白。 次日午后,姚贾刚刚醒来,便接到丞相府庶务舍人送来的一卷官书,敦请姚贾搬到廷尉别署。姚贾立即注意到,官书是以“丞相兼领皇帝大巡狩总事李斯”的名义正式送达的书令。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公事,姚贾将从李斯的私行隐秘安置中走出来,正式入住甘泉宫特设的九卿别署庭院。显然,此举含意很是清楚,姚贾只要住进廷尉别署,处置皇帝丧葬的大政公事便要开始了。依着当时的浩浩战国遗风,姚贾有两个显然的选择:一则是以未奉正令而来为由,立即返回咸阳待命,并不会开罪于李斯;一则是将密行化作公务,立即入住廷尉别署而开始公事,亦属正常。也就是说,姚贾愿否与李斯携手,这是第一个实际而又不着痕迹的轻微试探。姚贾立即意会了,李斯这个试探很是大度,也很是老到,既给了姚贾充分的抉择自由,又向姚贾透露出一种隐隐的意图——后续大业,李斯并不强求于任何人,志同则留,志不同则去。 “好。搬过去再用饭。”散发未冠的姚贾淡淡应了一句。 搬入幽静宽敞的山泉庭院,姚贾从隐秘行径的些许郁闷中摆脱出来,心绪大见好转。用过午膳,姚贾在山泉林下漫步良久,暮色降临方才回到庭院。姚贾预料,夜来李斯必有大事会商,晚汤后便正式着了冠带,在庭院中漫步等候。孰料月上中天。门外动静全无,姚贾陡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烦躁,便索性大睡了。次日清晨梳洗之后,姚贾正欲径自游山,丞相府的侍中仆射却到了。 侍中,原本是西周官号,职司为侍奉于天子殿中也,故名。秦帝国之侍中,亦称丞相史,则是开府丞相的属官,无定员,几类后世的秘书处。侍中职司,主要是往来于丞相府与皇帝政务书房以及各种朝会之间,代丞相府禀报各种政务于各方,同时主理丞相府一应书令公文。侍中署的长官,是侍中仆射。今日侍中仆射亲自前来,自然是正式公事无疑。姚贾虽然不耐李斯如此一紧一松颇具玄虚的方式,却依旧正了衣冠迎到了厅堂。 丞相府的书令只有两行:“着廷尉姚贾入丞相行辕,会商大巡狩善后诸事。”姚贾瞄得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看了看侍中仆射。孰料那个侍中仆射恭敬地捧过了一卷竹简之后,便低头垂首站在旁边不说话了。一时间,姚贾觉得李斯颇有些诡异。以常心论之,此前试探尚属正道,此次试探,则有些不可思议了。当此之时,最急迫的大事莫过于皇帝发丧,而发丧第一关,便是廷尉府主持勘验皇帝正身而确定皇帝已经死亡。为此,所谓的大巡狩善后诸事,分明便是这件实际大事,岂有他哉!更何况,李斯已经在第一次会见时明白对姚贾告知了皇帝病逝消息,何以丞相府书令不做一道公文下达,而要隐藏在会商之中或会商之后?如此闪烁行事,真叫人哭笑不得也。 然则,一番推究之后,姚贾的心渐渐沉下去了。李斯如此做法,只能说是再次做最实际的试探——姚贾究竟愿否与李斯同道?若姚贾“奉命”赶赴丞相行辕,则李斯必然正式出具书令,进入发丧事宜;若姚贾不入丞相行辕,不为李斯同道,则李斯与姚贾间的一切密谈均成为无可举发的孤证。也就是说,只要李斯不愿意承认,姚贾便无法以阴谋罪牵涉李斯,更无法传播密谈内容而引火烧身,姚贾只能永远将那两次密谈闷在心里。如此看去,后续之延伸路径便很是清楚了:姚贾若不欲与李斯同道,则李斯肯定要推迟皇帝发丧,直到找出能够替代姚贾的廷尉人选。因为,没有廷尉主持,皇帝发丧无法成立;除非先行立帝,更换廷尉,再行发丧。而李斯果然敢于如此作为,便只有一种可能,此前已经达成了必要的根基——李斯已经与赵高胡亥合谋,做好了先行立帝的准备!果真如此,姚贾面前的路便只有一条了,若不与李斯赵高胡亥同道,则很可能出不了这甘泉宫了……心念及此,姚贾有些愤然了。他本来已经要与李斯同道了,李斯当真看不出来么?不会,以李斯之能,不可能没有此等辨识;否则,李斯何以密书独召姚贾入甘泉宫?李斯如此行事,更大的可能则在于:此事太过重大,李斯不敢掉以轻心,不敢轻信于任何人…… “走。”姚贾不愿意多想了。 偌大的丞相庭院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会商景象。得知姚贾前来,李斯快步迎出了廊下,遥遥深深一躬:“贾兄见谅,老夫失礼也。”姚贾淡淡一笑一拱手,却没有说话。走进正厅,李斯屏退左右,又是深深一躬:“贾兄,此事太过重大,老夫无奈矣!”姚贾这才一拱手笑道:“斯兄鱼龙之变,贾万万不及也,焉敢有他哉!”李斯第一次红了脸,连说惭愧惭愧,一时竟有些唏嘘了。姚贾见李斯不再有周旋之意,心下踏实,遂一拱手道:“丞相欲如何行事,愿闻其详。”李斯不再顾忌,低声吩咐了侍中仆射几句,便将姚贾请进了密室。直到夕阳衔山,两人才匆匆出了密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五回:众人议诏书真假 旬日之间,甘泉宫车马如流了。 先是御史大夫冯劫亲率太医令与相关重臣,飞车赶赴甘泉宫,会同廷尉姚贾,立定了国丧勘验署,而后正式拜会丞相行辕。李斯召集了大巡狩随行大臣及相关人等,在丞相行辕与国丧署大臣正式举行了朝会。李斯先以大巡狩总事大臣身份,对皇帝于大巡狩途中猝然病逝事宜做了详尽禀报。赵高以皇帝临终时刻唯一的近侍臣子身份,禀报了皇帝发病的诸般细节,同时禀报了皇帝临终三诏。赵高禀报说,皇帝临终之时,留下了两道事先拟好的遗诏,交赵高封存于符玺事所;赵高收好诏书,皇帝业已吐血,留下的最后一道口诏是:“山东动荡不定,取道九原直道返,秘不发丧,遗诏交丞相,会同诸大臣朝会施行。”赵高涕泪唏嘘地说,皇帝陛下话未说完,便抵案归天了。那日,胡亥作为唯一的随行皇子,两太医作为最后的施救者,都一一做了眼见实情的禀报。最后,典客顿弱与卫尉杨端和禀报了当时由丞相李斯主持的对策议决。全部朝会,除郑国与胡毋敬因病留邯郸未到,所有的情形都有清楚的禀报,也都被史官完整地录写下来。 朝会完毕,勘验署三方大员进入了供奉皇帝尸身的东胡宫。经两个时辰的繁复勘验究诘,姚贾主持的大员合署终于确证:皇帝因暗疾突发而身亡,并无他因。之后,御史大夫冯劫会同三方大员连夜会商,对朝会禀报与勘验文书做出了正式论定,由廷尉姚贾拟就官文呈报丞相。次日清晨,两件三方连署的官书便报到了丞相行辕。 李斯恢复了领政丞相身份,立即开始了连续作为。 李斯先行郑重拜会了冯劫、姚贾与太医令三大员,提出了“立即下书咸阳并邯郸,召三公九卿同来甘泉宫议决国丧事宜”的主张 。冯劫很是不以为然道:“丞相多此一举也!以大秦法度,先君薨去太子未立,丞相便是暂摄国政之决策大臣。目下法定勘验已毕,官文已报丞相,丞相有权批定是否发丧,何需惊天动地将一班大臣弄来甘泉宫?再说,冯去疾、蒙毅、李信三大员镇守咸阳,能轻易离开么?” 李斯肃然正色道:“冯公差矣!陛下乃超迈古今之帝王,今猝然病逝,又有两道遗诏未发,此所谓国疑之时也。三公九卿同来甘泉宫,一则会商,二则启诏,其间若有疑义,正当一并议决之。主少国疑之时,该当坦荡理政,此当国之要也,何能以鞍马劳顿避之?以镇守咸阳免之?” 姚贾在旁点头道:“在下倒是赞同丞相之策。冯公啊,善我始皇帝之后,非同寻常也! ”冯劫皱眉道:“如此说,扶苏是九原监军大臣,蒙恬是列侯大将军,也该召来同议了。” 姚贾忧心忡忡道:“此两大员须当慎之。九原,那可是北边国门也!” 李斯面色凝重地思忖了一阵,终于拍案道:“陛下在世时尝言,‘九原国门,不可一日无将也。’手指叩着书案缓缓道:“不召两将,并非不知会两将。老夫当同时发出官文,备细知会甘泉宫诸事,之后再度知会三公九卿议决诸事;蒙公与长公子若有异议,必有快马回书……” “行行行,不需叨叨了。”冯劫不耐地打断了李斯。 “冯公总是将庙堂当做军营。”姚贾淡淡地揶揄了一句。 “当此危难之际,老夫如履薄冰,诸公见谅也!”李斯沉重地叹息一声。 “丞相真是!”冯劫倏地站起慨然高声道,“陛下纵然去了,还有我等老臣,莫非撑不起这片天不成!老夫今日一句话撂在此地:谁敢不从始皇帝遗诏,谁敢不从丞相调遣,老夫第一个找他头来!鸟!大秦有国法,危难个甚,谁敢反了不成!” “慎言慎言,冯公慎言。”李斯连忙过来摁住冯劫坐了下去,转身走到厅中对三人深深一躬道,“李斯蒙诸公同心定国,不胜心感也!大事既定,老夫便去打理,告辞。” “这个老李斯!官越大胆子越小。”冯劫看着李斯背影嘟哝一句。 “举国重担尽在丞相,难矣哉!”姚贾喟然一叹。 “也是,难为老丞相也!”冯劫的一双老眼溢满了泪水。 李斯回到行辕,立即拟就书令发往咸阳邯郸。三日之后,咸阳的冯去疾、蒙毅、章邯等与邯郸的郑国、胡毋敬都陆续飞车赶到了。次日清晨,甘泉宫正殿举行了三公九卿朝会,由丞相李斯主持;中车府令赵高、少皇子胡亥、皇帝大巡狩随行太医及太医令等相关散官,旁列与闻。参与朝会的三公是: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此时王贲已逝,太尉未补,故缺一公;朝会九卿是:廷尉姚贾、郎中令蒙毅、治粟内史郑国、典客顿弱、奉常胡毋敬、卫尉杨端和、太仆马兴、宗正嬴腾、少府章邯。全部三公九卿,除去病逝的王贲,全数与会。 “诸位大人,”李斯站在帝座阶下的中央地带,一拱手沉痛地开口了,“今日朝会,行之于甘泉宫而非咸阳,皆因非常之期也。非常者何?皇帝陛下于大巡狩途中,业已弃我等臣民而去也!……”一言未毕,大殿中哭声暴起,李斯老泪纵横摇摇欲倒。三公前座的冯劫一步抢来扶住了李斯,沉声道:“丞相如此情态,何以决大事!”又转身连声大喝,“哭个鸟!要不要朝会了!都给老夫坐好!听丞相说话!”这御史大夫的职司便是总监百官,更兼冯劫忠直公正秉性火爆,一阵吼喝,大殿中顿时肃然一片。 李斯勉力站定,声音嘶哑颤抖道:“当此之时,我等三公九卿,当协力同心,依据法度,安定大秦。唯其如此,今日朝会第一件大事,便是御史大夫禀报皇帝正身勘验事,之后议决是否发丧。”说罢,李斯对冯劫一拱手,站到了一边。 “诸位,”冯劫从案头捧起了一卷竹简,声音凄楚,“业经老夫官署会同廷尉府、太医署三府勘验认定:始皇帝陛下,确因暗疾骤发,薨于沙丘……这,三府勘定的官书……廷尉,还是你来……”冯劫老泪纵横语不成声,将竹简交给了姚贾。 姚贾离座,接过竹简展开,一字一字沉重地读着:“御史大夫府、廷尉府、太医署三府合勘书:三府得皇帝行营总事大臣李斯书令,知皇帝异常而薨,遂赶赴甘泉宫合署勘验。业经三府依法反复勘验正身,一致判定:皇帝积年多劳,暗疾深植,大巡狩至琅邪发病,曾遣郎中令蒙毅还祷山川,祈福于上天;其后,皇帝巡狩西来,途中发病三次;七月二十二日,行营驻跸沙丘宫,皇帝夜来不眠,书罢遗诏,口诏未完,吐血而薨……其时,两随行太医多方施救,未果……大巡狩行营总事大臣李斯,会同随行大臣,遵奉皇帝口诏,议决,秘不发丧而还……三府合署论定:皇帝薨因明确,行营善后无误;国丧如何发布,由摄政丞相决断。大秦始皇帝十二年,秋八月。” “诸位大人,可有异议?”李斯抹着泪水问了一句。 “我等,无异议……”殿中一片哽咽。 “在下一问。”蒙毅突兀站起,高声一句引得举殿惊愕,“敢问三府合勘署:始皇帝陛下口诏,何人受之?随行太医可在当场?行营取九原直道而还,显然是舍近求远,何能言善后无误?” “姚贾作答。”冯劫对姚贾挥了挥手。 “在下遵命。”姚贾对冯劫一拱手,转身面对群臣道,“郎中令所言,亦是三府勘验时所疑。业经查证:陛下伏案劳作完毕,已是寅时初刻四更将罢,随行太医煎好汤药之后正在小憩,中车府令赵高侍奉汤药;陛下正欲服药,猝然吐血,赵高欲唤太医,被陛下制止;陛下随即口诏,口诏未完,陛下已薨……以法度而论,赵高一人所述口诏,确为孤证;然陛下夤夜公务已成惯例,赵高一人侍奉陛下也是惯例。故,合署勘验取赵高之言。郎中令,此其一也。其二,取道九原而不走河内大道,一则有陛下遗命,二则有山东动荡之实际情形。如此情势,不知姚贾可算说清?” “姑且存疑。”蒙毅沉着脸坐了回去。 “甚话!”冯劫不悦拍案,“山东复辟暗潮汹汹,疑个甚来!” “冯公,还是教郎中令直接询问赵高的好。”李斯一脸忧色。 “不用!”冯劫拍案高声,“都说!还有无异议?” “无异议。”其余大臣人人同声。 “好!孤议不问。丞相继续大事!”冯劫慨然拍案。 李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蒙毅一拱手道:“公有异议,待后也可质疑于老夫。当此非常之时,冯公秉持大义,老夫勉力为之了,尚望足下见谅。”见蒙毅目光直愣愣没有说话,李斯拱手一周高声道,“诸位,三府勘验完毕,定论明白无误。朝会议决,亦无异议。老夫依法宣示:大秦始皇帝,业已薨去……然则,此时国无储君,尚不能发丧。立储发丧之前,诸位大臣亦不能离开甘泉宫。此,万般无奈之举也。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丞相是说,国丧之密绝不可外泄么?”冯劫高声问。 “正是。主少国疑,李斯不能不分外谨慎。” “非常之期,在下以为妥当!”姚贾第一个附和了。 “在下,无异议。”大臣们纷纷哽咽点头。 “好。”李斯含泪点头,转身对殿口的甘泉宫总事一点头,“进午膳。” “如何如何,在这里咥饭?”冯劫第一个嚷嚷起来。 “国难之际,大事刻不容缓,老夫得罪诸位大人了。”李斯深深一躬。 “好了好了,何处吃喝不都一样?”冯去疾瞪了冯劫一眼。 “也是,不早立储君,万事不宁也!”寡言的郑国叹息了一句。 甘泉宫总事带着一班内侍侍女,抬进了一案又一案的锅盔肥羊炖。李斯游走食案之间高声道:“国丧未发,哪位若欲饮酒,得在三爵之内,以免误了饭后朝会。 李斯从自己的案头捧起了一只铜匣,语气万分沉重地开口了:“大巡狩行营至于平原津时,皇帝陛下给了老夫一道诏书,书匣封口写就‘朕后朝会开启。’老夫手捧之物,便是皇帝诏书。此时诏书未开,老夫先行对天明誓:无论皇帝遗诏如何,李斯皆不避斧钺,不畏生死,决意力行!老夫敢请,两位冯公监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六回:蒙毅起疑察端倪 骤然之间,举殿大是惊愕。三公九卿大臣们都知道的是,皇帝留有两道遗诏,皆在赵高掌管的符玺事所封存;可没有一个人知道,皇帝给丞相李斯还有一道遗诏!李斯本是帝国领政首相,皇帝有遗诏于李斯毫不足怪,假若没有遗诏于李斯,反倒是奇怪了。大臣们惊愕的是,皇帝遗诏于李斯,自当李斯本人亲启,为何要李斯当着朝会开启?是皇帝怀疑李斯可能谋私?一时惊愕之下,竟良久无人说话,连李斯亲请监诏的冯劫、冯去疾也默然不语了。 “老丞相既已明誓,还是自家开了。”直率的冯劫终不忍李斯被冷落。 “两公监诏,秉公护国,何难之有哉!”李斯有些不悦了。 “如何?监诏了?”冯劫对邻座的右丞相冯去疾低声一句,见冯去疾已经点头站起,遂霍然离座一拱手高声道,“好!老夫与右丞相监诏。” 两人走到李斯面前,对着铜匣深深一躬。冯去疾肃然站定。冯劫上前接过了诏书铜匣,放置在了今日特设在帝座阶下的中央位置的丞相公案上,对旁边肃立的冯去疾点了点头。冯去疾面对大臣们高声一句道:“诏书外制无误。”显然,这是报给所有大臣听的,是说该诏书的存放铜匣与封匣白帛以及印鉴等皆为真实。之后,冯劫拿起了案头备好的文书刀,割开了带有朱红印玺的白帛封条,原先被封条固定的一支细长的铜钥匙赫然呈现眼前。冯劫拿起钥匙,打开了铜匣。旁边冯去疾又是一声通报:“匣制封存如常,启诏。”冯劫拿去了最上层的一张小铜板,又拿去了一层白绢,这才捧起了一个带有三道铜箍的筒状物事。旁边冯去疾高声道:“尚坊特制之羊皮诏书,开诏。”冯劫大手一顺,两道薄片铜箍便滑落在了匣中。冯劫展开了黄白色的细薄羊皮,一眼未看便肃然举在了冯去疾眼前。冯去疾仔细打量片刻,高声通报道:“始皇帝手书,印玺如常,宣示诏书——!”冯劫遂将诏书翻过,一点头,高声念诵道:“朕若不测,李斯顾命善后,朝会,启朕遗诏安国。诏书完毕。” 殿中依然是静如幽谷。大臣们对皇帝以李斯为顾命大臣,丝毫没有任何意外,若皇帝没有以丞相李斯为顾命大臣,反倒是大臣们不可思议的。 “遗诏已明,敢请丞相继续朝会。”二冯一拱手归座。 “先帝将此重任独托李斯,老夫愧哉!”李斯眼中闪烁着泪光喟然一叹,“老夫解陛下之心,无非念及,李斯尚能居中协调众臣之力而已。立储、立帝两件大事一过,天下安定,老夫自当隐退,以享暮年治学之乐也……” “国难之际,丞相老是念叨自家作甚!”冯劫不耐烦了。 李斯悚然一个激灵,当即一拱手正色道:“御史大夫监察得当,朝会立即回归正题。”说罢转身一挥手,“中车府令、兼领大巡狩行营皇帝书房事赵高,出封存遗诏于朝会。” 随着李斯话音,赵高带着两名各推一辆小车的内侍,走出了帝座后的黑玉大屏,走到了帝座阶下的李斯中央大案前,停了下来。赵高上前,先对李斯深深一躬,再对殿中大臣们深深一躬,这才转过身去对两名内侍挥手示意。两名内侍轻轻扯去了覆盖车身的白绢,两辆特制的皇室文书车立即闪烁出精工古铜的幽幽之光。两内侍各自从文书车后退几步,肃立不动了。 赵高一拱手道:“符玺事所封存之皇帝遗诏到,敢请丞相启诏!” “老夫之意:此遗诏,由御史大夫与郎中令会同监诏。” “臣等无异议。”大臣们立即赞同了李斯的主张。 “如此,御史大夫请,郎中令请。”李斯对冯劫蒙毅分别遥遥一拱。 “又是老夫。”冯劫嘟哝一句离座挥手,“老夫只看,蒙毅动手。” 蒙毅没有推辞,离座起身对李斯冯劫一拱手,走到了文书铜车前。蒙毅与三公九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同,出身名将之家而未入军旅为将,自入庙堂便任机密要职,先做秦王嬴政的专事特使,再做长史李斯的副手长史丞,再做始皇帝时期的郎中令兼领皇帝书房事务,长期与闻署理最高机密,对宫廷事务洞悉备至。 目下,李斯已经是顾命大臣主持朝会,自然不会亲自监诏。只有蒙毅监诏启诏,才是最服人心的决断。李斯主动提出由蒙毅冯劫监诏,大臣们自然是立即赞同了,并实实在在地对李斯生出了一种敬佩。就实而论,蒙毅也是三公九卿中对此次朝会疑虑最重的大臣,此刻既有李斯举议,蒙毅自然不会推辞。蒙毅自信,任何疑点都逃不过他久经锤炼的目光。 一眼望去,两辆文书车是甘泉宫的特有物事,大巡狩行营的符玺事所以轻便为要,自不会有此等重物。当然,蒙毅是不会纠缠此等枝节的。毕竟,皇帝遗诏从小铜匣装上文书车,只是一种行止转换而生出的礼仪之别,远非其中要害。蒙毅所要关注的,是遗诏本身的真实性。 “启盖。”蒙毅对大臣座区外的两名书吏一招手。 这两名书吏是郎中令属下的皇帝书房文吏,是蒙毅的属官,也是每次朝会必临大殿以备事务咨询的常吏,本身便对一应皇城文书具有敏锐的辨识力。两人上前一搭眼文书车,相互一点头,便各自打开了铜板车盖,显出了车厢中的铜匣。 蒙毅终于拿起了文书刀,轻重适度地剥开了封帛。在小刀插进帛下的第一时刻,蒙毅心中怦然一动!不对,如何有隐隐异味,且刀感颇有黏滞?蒙毅很清楚,皇室封存文书皆用鱼胶,也便是鱼鳔制成的粘胶。惯常之时,鱼胶主要用于制弓,寻常鱼胶封帛,既有坚固平整之效,又有开启利落之便。蒙毅不知多少次地开启过密封文卷,历来都是刀具贴铜面一插,封帛便嚓地开缝;再平刀顺势一刮,密匣平面的封帛便全部开启;再轻刮轻拉,密匣锁鼻的封帛便嚓啦拉起;两道交叉封帛的开启,几乎只在片刻之间。可目下这刀具插进封帛,显然有滞涩之感,且其异味令人很是不适,足证其不是正常鱼胶。大巡狩之前,皇帝书房的一应物事都是蒙毅亲自料理的,三桶鱼胶也是蒙毅亲自过目的,如何要以他物替代? “敢请御史大夫。”蒙毅向冯劫拱手示意。 冯劫已经从眉头深锁的蒙毅脸上看出了端倪,一步过来俯身匣盖端详,鼻头一耸皱眉挥手:“甚味儿?怪也!” 蒙毅心思极是警觉,对大臣座区一拱手道:“敢请卫尉,敢请老奉常。”大臣们见冯劫蒙毅有疑,顿时紧张得一齐站了起来——这遗诏若是有假,可真是天大事端也!原本若无其事的李斯也顿时脸色沉郁,额头不自觉渗出了涔涔汗水。卫尉杨端和已经扶着步履蹒跚的胡毋敬走了过来,两人随着冯劫手势凑上了封帛。一闻之下,壮硕的杨端和茫然地摇着头:“甚味,嗅不出甚来。” 胡毋敬颤动着雪白头颅仔细闻了片刻,却一拱手道:“冯公明察,此味,好似鲍鱼腥臭……” “如何如何?鲍鱼腥臭?一路闻来,我如何嗅不出?”杨端和急了。 “老夫尝闻,行营将士大臣曾悉数鼻塞,足下可能失味了。” “那便是说,封帛是用鲍鱼胶了。”蒙毅冷峻得有些异常。 “敢问丞相,此事如何处置?”冯劫高声问李斯。 李斯拭着额头汗水勉力平静道:“遗诏封存符玺事所,中车府令赵高说话。” “赵高,当殿禀报。”冯劫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原本站在圈外的赵高大步过来,一拱手高声道:“禀报列位大人:沙丘宫先帝薨去之夜,暴风暴雨,几若天崩地裂,其时沙丘宫水过三尺,漂走物事不计其数。在下封存诏书之时,原本鱼胶业已没有了踪迹,无奈之下,在下以宫中庖厨所遗之鲍鱼,下令随行两太医赶制些许鱼胶封诏。在下所言,行营内侍侍女人人可证,两名太医可证,少皇子胡亥亦曾亲见,在下所言非虚!” “也是。”胡毋敬思忖道,“那夜风雨惊人,老夫大帐物事悉数没了。” “且慢。”蒙毅正色道,“此前三府勘定发丧之时,论定云:沙丘宫之夜,皇帝先书遗诏,后有口诏。敢问中车府令,皇帝书定遗诏,其时风雨未作,如何不依法度立即封存遗诏?”蒙毅语气肃杀,大臣们骤然紧张起来。 “禀报郎中令。”赵高平静非常,“皇帝素来夤夜劳作,书完遗诏已觉不支,在下不敢离开。其时,在下只将诏书装进了铜管,皇帝便开始了口诏,没说几句骤然喷血了,便薨去了,便风雨大作了……在下非神灵,何能有分身之术?” 蒙毅默然了。赵高所言,不是决然没有疑点。然则,要查清此间细节,便须得有种种物证人证;至少,皇帝书诏的时刻要有铜壶刻漏的确切时辰为证,否则无以举疑。然则,当时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纵有也不会做如此详细的记录,若非廷尉府当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时清楚种种确切细节? “郎中令,还有勘问处否?”李斯在旁边平静地问。 “目下没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冯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对冯劫一问。 “启诏!”冯劫大手一挥。 蒙毅再不说话,文书刀割开了黏滞的鲍鱼胶,钥匙打开了铜匣,掀开了匣中覆盖的第一层白绫,又熟练地拉开了第二层铜板,这才捧出了一支铜管。蒙毅剥开了封泥,掀开了管盖,倾倒出一卷筒状的特制羊皮。蒙毅将黄白色的羊皮双手捧起,捧给了冯劫。 “好。老夫宣诏。”冯劫对诏书深深一躬,双手接过。 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回归本座,环绕一圈站定,目光一齐聚向了中间冯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见冯劫抖开了羊皮,大臣们骤然屏息,等待着那似可预料而又不能确知的决定大秦命运的宣示。不料,冯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着却没有声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七回:三头合谋立新皇(上) “冯公,宣诏。”李斯平静而又威严。 “好……”冯劫白头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簌簌落叶,“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笃行秦法,敬士重贤,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李斯诸臣朝会,拥立胡亥为太子,发丧之期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诏,诏书没了。” 大臣们骤然惊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紧紧咬着牙关。蒙毅倏地变色,一步抢到冯劫身边,拿过了诏书端详。没错!皇帝手书是那般熟悉,连那个“帝”字老是写不成威严冠带状的缺陷也依然如故!印玺也没错,尚坊羊皮纸也没错。怪也!皇帝陛下失心疯了?何能将帝位传给胡亥?何能不是扶苏?一时之间,蒙毅捧着诏书思绪如乱麻纠结,全然蒙了。举殿良久默然,所有的大臣也都蒙了。 “陛下——!”李斯突然一声恸哭,扑拜在蒙毅举着的遗诏前。 大臣们一齐拜倒,一齐恸哭,一齐哭喊着先帝与陛下。然则,在哭喊之中谁都说不出主张来。丞相李斯是奉诏立帝的顾命大臣,大臣们能跟着李斯拜倒哭喊,实际是将李断的悲痛看做了与自家一样地对皇帝的遗诏大出意料,甚或可说是大为失望地痛心;然则,毕竟李斯只是恸哭而没有说甚,谁又能明白喊将出来?以始皇帝无与伦比的巨大威望与权力,纵其身死,大臣们依然奉若天神,谁能轻易疑虑皇帝决断?就实而论,此时的大秦功臣元勋们毕竟有着浓烈的战国之风,绝非盲从愚忠之辈,若果然李斯敢于发端,断然提出重议拥立,并非没有可能。李斯不言,则意味着李斯虽则痛心,却也决意奉诏。而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形,对此时的帝国大臣们都是极其严峻的。此时李斯未发,情形未明,哀哀恸哭的大臣们谁也不能轻易动议。 “诸位,老夫认命矣!” 李斯颤巍巍站了起来,嘶声悲叹一句,拱着双手老泪纵横道,“惜乎老夫明誓在先,无论陛下遗诏如何,老夫都将不避斧钺,不畏生死,决意力行……而今,陛下以少皇子胡亥为嗣,老夫焉能不从遗诏哉!焉能背叛陛下哉!焉能背叛大秦哉……”一言未了,李斯跌倒在地,额头不意撞上铜案,顿时鲜血满面……大臣们惊呼一声拥来,甘泉宫大殿顿时乱成了一片。 李斯醒来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了。大臣们依然肃立在幽暗的大殿围着丞相李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就座。李斯开眼,终于看清了情形,示意身边两名太医扶起了自己。李斯艰难地站定,一字一顿道:“帝命若此,天意也,夫复何言?目下,大秦无君无储,大是险难矣!愿诸公襄助老夫,拥立少皇子胡亥……敢请诸公说话。” 大殿中一片沉重的喘息,依然没有人应答。 “诸公,当真要违背遗诏?……”李斯的目光骤然一闪。 “遗诏合乎法度。廷尉姚贾赞同丞相!”突兀一声,打破了沉寂。 “老臣赞同。”胡毋敬一应。 “老臣赞同。”与李斯交谊深厚的郑国一应。 “老臣亦赞同。”章邯一应,这是第一个将军说话。 眼见冯劫等一班将军出身的大臣与蒙毅、顿弱都不说话,李斯一摆手道:“何人不欲奉诏?实在说话!”将军出身的一班大臣们还是不说话,蒙毅顿弱也依旧铁一般沉默着。李斯思忖片刻,断然挥手道:“如此,老夫以顾命大臣之身宣示:朝会议决,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大秦太子,返咸阳后即位为帝!返归咸阳发丧之前,由廷尉姚贾监宫:悉数大臣不得离开甘泉宫一步,违者依法拘拿!朝会,散。”一语落点,李斯径自转身走了。 “老丞相!……”冯劫猛然一声,震荡大殿。 李斯没有回身,步履蹒跚地摇出了幽暗的殿口。 难堪的沉默中,姚贾走了,郑国走了,胡毋敬走了,章邯思忖一阵也走了。透窗的夕阳将幽幽大殿割成了明暗交织的碎片,离奇的光影中镶嵌着一座座石雕般的身形。冯劫、冯去疾、马兴、赢腾、蒙毅、顿弱六人静静地伫立着,相对无言。不知何时,夕阳落山了,光影没有了,大殿中一片沉沉夜色…… 在令人难堪的冷落中,胡亥坐上了太子大位。 尽管在拥立大典上,李斯将“奉诏”两字重重地反复念诵,大臣们的冷淡还是显然的。没有整齐的奉诏声,没有奋然的拥戴辞,甚至,连最必须的对太子政见方略的询问也没有人提出。整个大殿除了奉常胡毋敬作为司礼大臣的宣诵声,一切都是在一片沉寂中完成的,没有任何隆重大典都会具有的喧喧祥和。 胡亥加冠之后,机变的李斯特意忧心忡忡地申明:“今日奉诏拥立太子,适逢非常之期,诸位大臣伤于情而痛于国,哀哀不言拥戴太子,此等忠心,上天可鉴也!之后若有长策,诸位必当如常上奏,太子必当尽速会商决断。如此君臣聚心,天下必将大安矣!”依照拥立太子大典的素常礼仪,最后一道程式必是太子宣示国策政见。然则,李斯却在自己说完之后宣布了散朝,并未请胡亥宣示。司礼大臣胡毋敬也没有异议,大臣们更是一片默然。如此这般,隆重的大典幽幽散了。 李斯刚刚回到丞相行辕,门吏报赵高请见。李斯心绪很是灰暗,点了点头坐着没动。赵高匆匆进来深深一躬道:“太子有请丞相,会商大事。” “莫聒噪也。走。”李斯打断了赵高,霍然起身了。 胡亥的居所在一处山坳宫殿,幽静冷落不下于东胡宫。赵高亲自为李斯驾车赶来的时候,天色堪堪过午,正在林下漫步的胡亥在辚辚车声中快步迎来,遥遥便是深深一躬。刹那之间,李斯不禁大是感奋,心头蓦然掠过了当年第一次面见秦王政时礼遇情形——李斯布衣入秦,生当两帝尊崇,何其大幸哉!感奋之际,李斯没有如同第一次晋见秦王政那般恭敬奋然地行礼,而是安坐轺车坦然受了胡亥一礼。与此同时,车前的赵高与车下的胡亥却浑然不觉,一个飞身下车殷殷扶住了李斯两臂,一个快步前来再度肃然一躬,从另一边扶住了李斯。 “太子如此大礼,老夫何敢当之也。”李斯淡淡一笑并没有脱身。 “丞相如周公安国,亥焉敢不以圣贤待之?”胡亥谦恭温润。 “中车府令尝言,太子慈仁笃厚,不虚此言也!”李斯坦然地奖掖后进了。 “长策大略,尚请丞相多多教诲。” “太子尽礼敬士,何愁天下不安也!”终于,李斯舒畅地大笑了。 进入正厅,胡亥恭敬地将李斯扶进了左手(东)坐案,自己却不坐北面的主案,而是坐进李斯侧旁的一张小坐案前,俨然要谦恭地聆听圣贤教诲。仅此一举,李斯大有“帝师”尊严之快慰,一时觉得胡亥大有贤君风范,如此一个后生帝王,自己的小女儿果真嫁了他做皇后倒也是好事。心念之间,侍女捧来了刚刚煮好的鲜茶。胡亥当即离座,从侍女手中接过铜盘,躬身放置到李斯案头,又小心翼翼地掀开白玉茶盅的盖子,一躬身做请,这才坐回了小案。李斯心下奋然,一拱手道:“太子欲商何事?老臣知无不言也!” “胡亥骤为太子,诚惶诚恐,丞相教我。”胡亥的大眼闪烁着泪光。 “太子欲问,何策安国乎?”李斯气度很是沉稳。 “庙堂鄙我,天下疏我,胡亥计将安出……”胡亥哽咽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太子何忧哉!”李斯慨然拍案,“若言长策远图,只在十六个字:秉持秦政,力行秦法,根除复辟,肃边安民。简而言之,太子只需凛遵先帝治道,天下无有不安也!若言近策,则只在四字:整肃庙堂。” “丞相圣明!”胡亥额头汗水涔涔,急迫道,“尝闻鲁仲连少时有言,白刃加胸,不计流矢。胡亥寝食难安者,非长策远图也,卧榻之侧也!” “太子尚知鲁仲连之说,学有成矣!”李斯气定神闲地嘉许了一句。 愿闻丞相整肃庙堂之大谋。”一直默然的赵高开口了。 “老夫倒想先听听中车府令高见。”李斯淡淡地笑了。 “如此,在下且作砖石引玉之言。”赵高明知李斯蔑视自己,却似浑然不觉道,“以在下之见,太子已立,大局之要便在使太子顺利登上帝位。唯其如此,目下急务,便是清除另一个潜在太子及其朋党!否则,乾坤仍有可能反转。” “愿闻其后。”李斯惊诧于赵高的敏锐,神色却是一如平常。 “其后,便是整肃国中三明两暗五大势力。”赵高显然是成算在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八回:三头合谋立新皇(中) “三明两暗?五大势力?”李斯掩饰不住地惊愕了。 “丞相乃庙堂运筹之大才,自不在乎人事琐细也。”赵高先着意颂扬李斯一句,而后叩着书案一脸肃杀道,“首要一大势力,乃扶苏、蒙氏及九原大将朋党。再次,冯去疾、冯劫、李信,再加王翦王贲父子之后的王离及其军中亲信。此两大势力,皆以统兵大将为羽翼,以蒙氏、王氏两大将门为根基,人多知晓,是谓两明。第三大势力,便是丞相、姚贾、郑国、胡毋敬,以及出自军旅的章邯、杨端和、马兴等三公九卿重臣;这方势力以丞相为首,也是朝野皆知,自然明势力也。” “中车府令之论未尝闻也!暗处两大势力?”李斯听得惊心动魄。 “所谓暗处势力,朝野无视也,非事阴谋也。”赵高侃侃道,“暗处第一势力,乃典客顿弱之黑冰台及全部邦交人马,外加遍布各郡尚未遣散的秘密商社。彼等唯皇命是从,不依附任何朋党。暗处第二势力么,便是皇城、皇室、皇族及内侍政事各署,在下这个中车府也忝居其中……敢问丞相,国中格局,可否大体作如是观?” 惊愕之余,李斯静静地看着啜茶的赵高,良久默然了。赵高的说法,使李斯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李斯第一次感到了面前这个雄武内侍的深不可测,一个在国事朝会决策中从来没有说话权力的车马内侍令,竟能对国中政局洞若观火,连他这个丞相也未必想得如此透彻,诚不可思议也!不,自己从来便没有想过人事势力格局,自己的心思只在谋事,从来不知谋人。赵高心有山川之险,令人可畏,令人可厌。蓦然之间,百味杂陈,李斯对当初的抉择生出了一种梦幻般的失落与恍惚……倏地一个激灵,李斯心头电光石火般一闪——待老夫站稳脚跟,定然得除掉这个人…… “敢问丞相,整肃五大势力,以何为先?” 见李斯赵高都不说话了,胡亥惶急地打破了沉寂。李斯惊醒过来,打量着这个冠带袍服气象端正的太子,嘴角抽搐着哭笑不得了。这是胡亥自感急迫主动说话,一开口便显出了可笑的荒谬。显然,赵高的事先教导没有预料到如此变局。此前,李斯也隐隐觉察到赵高事事教导胡亥,胡亥的言行举止很可能是赵高这个老师雕琢出来的。纵然如此,李斯也无论如何想不到,胡亥在自家说话时会是如此懵懂。片刻之间,胡亥连方才赵高说的目下急务也忘记了,竟以为要一齐整肃五大势力,更不可思议者,还要问从何方着手。如此懵懂,何以决断大事哉!一时间,李斯苦笑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太子悲伤过度,心智恍惚,丞相体察也。”赵高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赵高言未落点,胡亥哽咽起来:“丞相见谅……” “老夫愿闻中车府令第一长策。”李斯没有理睬哭泣的胡亥。 “丞相乾坤巨匠,在下何能窥其堂奥?”赵高分外谦恭了。 “中车府令也是大书家,如何将此事独推老夫?”李斯淡淡一笑。 “在下能书,胸中却无文墨,何能与丞相书圣比肩哉!”赵高很是坦荡。 “也好。先出第一策,安定北边,太子即位。”思忖片刻,李斯点头了。 “丞相安国立帝,诚万世之功也!”赵高扑地拜倒在李斯面前。 “丞相护持秦政,父皇九泉之下心安矣!”胡亥肃然长跪,深深一躬。 蓦然之间,李斯的尊严感油然重生,拍案喟然长叹道:“老夫受先帝陛下知遇大恩,位极人臣,敢不效商君护法哉!”说罢,李斯扶案欲起。胡亥立即倏地站起,恭敬地扶着李斯站了起来。“中车府令,明晨来老夫书房。”李斯对赵高一句叮嘱,任由胡亥扶着臂膊出了大厅,登车去了。 明月在天,山影萧疏,甘泉宫的秋夜已经略带寒意了。 丞相庭院最深处的书房彻夜亮着灯火,徘徊的身影直到四更才坐入案前。大才架粲的李斯,第一次为一件文书犯难了。李斯之难,不在笔端,在心田沟壑之中。就制作而言,这件文书纵然非同寻常,但对于起草过无数秦王书令与皇帝诏书的李斯而言,实在不足以犯难;更兼赵高也是老于此道,两相补正,做成一件无可挑剔的真正的诏书,当是有成算的。李斯之难,在于心海深处总是不能平息的巨大波澜。 以目下时势论,他的这道“皇帝亲诏”的目标,必须使扶苏与蒙恬结束生命。以天道良心论,李斯久久不能提起案头那支曾经运筹天下文明架构的铜管大笔。从心底说,对扶苏,对蒙恬,李斯都曾经是激赏有加的。以扶苏的资质与历练,以扶苏的秉性与人品,以扶苏的声望与才具,都堪称历史罕见的雄主储君;以扶苏为二世皇帝,堪比周成王之继周武王,秦惠王之继秦孝公,帝国无疑将具有更为坚实而波澜壮阔的后续业绩。 蒙恬更不待言,自少年时期与李斯韩非结识于苍山学馆,同窗于荀子大师门下,便一直是李斯的金石之交。当年,李斯能以吕不韦门客之身而被秦王重用,蒙恬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大秦元勋中,蒙恬是与少年秦王最早结交的。自与秦王结成少年相知,蒙恬以他独具的天赋与坦荡的胸襟,为秦王引进了王翦,引进了李斯,举荐了王贲,担保了郑国。可以说,没有蒙恬,秦国的朝堂便没有如此勃勃生机人才济济,便没有如此甘苦共尝和衷共济的强大运转力。此间之要,在于蒙恬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最大的长处——不争功,不居功,不揽权,不越权,根基最深而操守极正,功劳极大而毫无骄矜,与满朝名将能臣和谐共生如一天璀璨的星辰。在李斯被驱逐出秦国的时候,是蒙恬甘冒风险,将李斯的《谏逐客书》呈到了秦王案头。在李斯遭遇入秦韩非的最大挑战时,李斯因同门之谊而颇为顾忌与韩非争持,其时,是蒙恬在秦王面前一力支持了李斯,批驳了同是学兄的韩非;若无蒙恬支持,李斯没有勇气接受姚贾谋划,径自在云阳国狱处死韩非,在李斯用事垢时期,蒙恬身在九原统兵,其胞弟蒙毅却在秦王身边操持机密,做李斯的长史丞;副手蒙毅能始终与李斯协力同心,不能说没有蒙恬的作用。灭六国之后,在创制帝国文明新政的每一长策谋划中,蒙恬也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了李斯。而对于功业,蒙恬也素来以大局为重。秦国名将如云,灭六国大战人人争先,而蒙恬身为名将之后,本身又是名将,却一直防守着北边重镇,没有一次力主自己统兵灭国。当最后统兵南下灭齐时,适逢王贲南下更有利,蒙恬立即接受了秦王主张,从巨野泽回兵九原,将灭齐之功留给了王贲。在满朝军旅大将之中,包括军功最为显赫的王氏父子,无论是否与蒙氏一门有渊源关系,都对蒙恬敬重有加。将兵九原十余年,蒙恬对边地军政处置得当,爱民之声遍及朝野,为稳定秦政起到了基石作用。凡此等等,才有了天下皆呼蒙公的巨大声望…… 蒙恬有功于大秦新政,有功于天下臣民。 蒙恬无愧于李斯,实实在在地有恩于李斯。 教如此蒙恬去死,教如此扶苏去死,李斯何能下笔哉! 然则,庙堂逐鹿业已展开,李斯又岂能坐失千古良机?李斯所以愿意起而逐鹿,根基在于自己对自己的评判:李斯功劳虽大,然若李斯就此止步,在秦国重臣眼中,在身后国史之中,李斯便始终是个颇具声名的谋臣而已。所以如此,全部根基只在一处:秦始皇帝的万丈光焰,掩盖了李斯的身影;有嬴政这般秦王这般皇帝,任何功臣的功业足迹都将是浅淡的。李斯不满足。李斯要做商鞅那样的功业名臣——虽有秦孝公在前,青史却只视为商鞅变法!李斯要做周公旦那样的摄政名臣——虽有周成王在前,青史却只视为周公礼治!对目下李斯而言,达此圣贤伟业之境地,一步之遥也。而若退得一步,依据秦法秦政之道,秉承皇帝素来意志拥立扶苏即位,则李斯很可能成为惨遭罢黜甚或惨遭灭族之祸的祭坛牺牲品。赵高固然可恶,然赵高对皇帝身后的变局剖析却没有错:扶苏为帝,蒙恬为相,则必然要宽缓秦政,要寻找替罪羊为始皇帝开脱;其时,这只替罪羊当真是非李斯莫属也。也就是说,要依据皇帝素常意志行事,李斯也相信天下可以大定,但却一定要牺牲李斯!那么,李斯做牺牲的道理何在?公平么?若李斯是庸臣庸才,自是微不足道,作牺牲甚或可以成就名节。然则,李斯恰恰不是庸才。由是,另外一个追问便强烈地在心海爆发出来:若李斯继续当政,继续创造前所未有的功业而使天下大治,便果然不如扶苏蒙恬之治道么?李斯的回答是:不会不如扶苏蒙恬,而是一定大大超越扶苏蒙恬!对为政治国,李斯深具信心。扶苏固然良材美质,然其刚强过度而柔韧不足,则未必善始善终。蒙恬固然近乎完人,然其大争之心远非王贲那般浓烈,则未必能抗得天下风浪。李斯固然有不如扶苏蒙恬处,然论治国领政长策伟略,则一定是强过两人多矣! 唯其如此,一个必然的问题是:李斯为何要听任宰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三头合谋立新皇(下) 李斯的老师是荀子。当年,李斯对老师的亦儒亦法的学派立场是心存困惑的。直到入秦而为吕不韦门客,为吕不韦秉笔编纂《吕氏春秋》,李斯才第一次将老师的儒家一面派上了用场,体察到丰厚学理带来的好处。后来得秦王知遇,李斯又将老师的法家一面淋漓尽致地挥洒出来,从而连自己也坚执地相信,自己从一开始便是法家名士。李斯不讳言,对于老师荀子的渊深学问与为政主张,他是先辨识大局而后抉择用之的。也就是说,李斯并不像韩非那般固守一端,那般决然摒弃儒家,而是以时势所许可的进身前景为要,恰如其分地抉择立场,给自己的人生奋争带来巨大的命运转机。在李斯的心海深处,对老师的学问大系中唯一不变的尊奉,便是笃信老师的“性恶论”。 与孟子的性善论相反,老师的理念是人性本恶。李斯记得很清楚,老师第一次讲“性恶论”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自幼经历的人生丑恶与小吏争夺生涯,使李斯立即将老师的“人性本恶”之说牢牢地钉在了心头。入秦为政,李斯机变不守一端,大事必先认真揣摩秦王本心而后出言,正是深埋李斯心中的“人性本恶”说起到了根基作用。李斯相信,人性中的善是虚伪的,只有恶欲是真实的。是故,李斯料人料事,无不先料其恶欲,而后决断对策。多少年来,李斯能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不能不说,深植心田的警觉防范意识是他最为强固的盾牌。 至今,老师的《性恶篇》李斯还能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憎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声色之欲,顺是,故霪乿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由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今人无师法,则偏险而不正;无礼义,则悖乱而不治……孟子曰:“人之学者,其性善。”曰:是不然!是不及知人之性,而不察人之性、伪之分者也。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之在天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今人若饥,见尊长而不敢先食者,有所让也;劳而不敢求息者,有所代也。子之让父,弟之让兄,子之代父,弟之代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 凡礼义者,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凡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夫薄愿厚,恶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苟无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艺,苟有之中者,必不求于外。由此观之,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凡人之性者,尧舜之与(夏)桀(盗)跖,其性一也;君子其与小人,其性一也。……礼义积伪,岂人之本性也哉!……所以贱于桀(盗)跖小人者,从其性,顺其情,安恣睢,以出乎贪利争夺。故,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尧问于舜曰:“人情何如?”舜对曰:“人情甚不美,又何问焉!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禄盈,而忠衰于君。人之情乎!人之情乎!”…… 李斯自然知道,老师荀子作《性恶篇》的本意,是为法治创立根基理论——人性之恶,必待师法而后正!乃老师性恶论之灵魂也。即或对人际交往之利害,老师也在《性恶篇》最末明白提出了“交贤师良友”之说,告诫世人:“……与不善人处,则所闻者欺诬、诈伪也,所见者污漫、贪利之行也,身且加于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传曰:‘不知其子,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左右。’靡而已矣!靡而已矣!”也就是说,荀子的性恶论,本意不在激发人之恶欲,而在寻觅遏制人性恶的有效途径。 虽然如此,对于李斯,《性恶篇》之振聋发聩,却在于老师揭示的人世种种丑恶,在于老师所揭示的恶欲的无处不在的强大根基,在于性恶论给自己的惕厉之心。老师在《性恶篇》中反复论证的六则立论,一开始便深深嵌进了李斯的心扉:一则,人性本恶,无可变更;二则,善者虚伪,不可相信;三则,利益争夺,人之天性;四则,人有恶欲,天经地义;五则,圣人小人,皆有恶欲;六则,圣贤礼义,积伪欺世,效法必败。总归言之,老师的《性恶篇》在李斯心中锤炼出的人生理念便是:人为功业利益而争夺,是符合战国大争潮流的,是真实的人生奋争;笃信礼义之道,则是伪善的欺骗,结果只能身败名裂。李斯深信,师弟韩非若不是探刻揣摩了老师的性恶论,便锤炼不出种种触目惊心的权术防奸法则。李斯也一样,若不是以老师的性恶论作为立身之道,也不会有人生煌煌功业。在灵魂深处,李斯从来都坚定如一地奉行着自己的人生铁则。今日,有必要改变么? 鸡鸣之声随着山风掠过的时刻,李斯终于提起了那管大笔。 这是蒙恬为他特意制作的一支铜管狼毫大笔。那是蒙恬在阴山大草原的狼群中特意捕猎搜求的珍贵狼毫,只够做两支铜管大笔。蒙恬回归咸阳,一支大笔送给了秦王嬴政,一支大笔送给了长史李斯。当年,李斯曾为这支铜管狼毫大笔感动得泪光莹然。因为,李斯知道蒙恬只做了两支,曾劝蒙恬将这支大笔留给自己。蒙恬却是一阵豪爽的大笑:“斯兄纵横笔墨战场,勾画天下大政,焉能没有一支神异大笔也!蒙恬刀剑生涯,何敢暴殄天物哉!”自那时起,这支铜管狼毫大笔再也没有离开过李斯的案头。每当他提起已经被摩挲得熠熠生光且已经变细的铜管,手指恰如其分地嵌进那几道温润熟悉的微微凹凸,才思源源喷涌而出,眼前便会油然浮现出蒙恬那永远带有三分少年情怀的大笑,心头便会泛起一阵坚实的暖流,是的,蒙恬的笑意是为他祝福的…… 此刻,当李斯提起这支狼毫铜管大笔时,心头却一片冰冷,手也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起来。蒙恬的影像时隐时现,那道疑惑的目光森森然隐隐在暗中闪烁,李斯浑身不自在,心头止不住一阵怦怦大跳……李斯屏息闭目片刻,心海蓦然潮涌了。 宁为恶欲,不信伪善! 人性本恶,李斯岂能以迂阔待之哉! 功业在前,李斯岂能视而不见也! 扶苏蒙恬当国,必以李斯为牺牲,李斯岂能束手待毙乎! …… 终于,那支大笔落下了,黄白色的羊皮纸上艰难地凸现出一个一个只有始皇帝嬴政才能写出的独特的秦篆—— 朕巡天下,制六国复辟,惩不法兼并,劳国事以安秦政。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扶苏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安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兵,属裨将王离。始皇帝三十七年秋。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羊皮纸时,李斯的大笔脱手了,噗的一声砸在了脚面上。疲惫已极的李斯颓然坐地,蓦然抬眼,幽暗的窗口分明镶嵌着蒙恬那双森森然的目光!李斯心头轰轰然翻涌,一口鲜血随着山风中的鸡鸣喷了出来…… 大草原的秋色无以描画,无以诉说。那苍黄起伏的茫茫草浪,那霜白傲立的凛凛白桦,那火红燃烧的苍苍胡杨,那横亘天边的巍巍青山,那恬静流淌的滔滔清流,那苍穹无垠的蓝蓝天宇,那无边散落的点点牛羊,那纵使圣手也无由调制的色调,那即或贤哲也无由包容的器局,那醉人的牧歌,那飞驰的骑士,那柔爽的马**,那香脆的炒黄米,那只有力士气魄才敢于一搏的篝火烤羊大碗酒……广袤的大草原囊括了天地沧桑,雄奇沉郁而又迤逦妖冶,任你慷慨,任你狂放,任你感动,任你忧伤。 两千二百一十七年前的这一日,草原秋色是一团激越的火焰。 万里长城终于要在九原郊野合龙,整个阴山草原都沸腾了。 烽火台上,蒙恬与扶苏并肩伫立在垛口,都有着难以言传的万般感喟。短短一个月里,蒙恬已经是须发皆白。扶苏虽未见老相,也是精瘦黝黑一脸疲惫沧桑。自皇帝行营经九原直道南下,王离请见未见虚实,蒙恬扶苏两人便陷入了无以言状的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回:阎乐捧诏赴九原 恰在此时,皇帝特使到了九原。 “何人特使?”一闻斥候飞报,蒙恬开口便问特使姓名。 “特使阎乐,仪仗无差!” “阎乐?何许人也?” “在下不知!” 蒙恬默然了。依据惯例,派来九原的特使历来都是重臣大员,除了皇帝亲临,更多的则是李斯蒙毅冯劫等,这个阎乐却是何人?以蒙恬对朝中群臣的熟悉,竟无论如何想不出如此一个足为特使的大臣究竟官居何职,岂非咄咄怪事?一时之间,蒙恬大感疑惑,带着一个五百人马队风驰电掣般迎到了关外山口。眼见一队旌旗仪仗辚辚逶迤而来,蒙恬既没有下马,也没有开口,五百马队列成一个森森然方阵横在道口。 “公车司马令特领皇命特使阎乐,见过九原侯大将军蒙公——!” 前方轺车上站起一人,长长地报完了自家名号,长长地念诵了蒙恬的爵位军职及天下尊称,不可谓不敬重,不可谓不合礼。熟悉皇城礼仪与皇室仪仗的蒙恬,一眼瞄过便知仪仗军马绝非虚假。然则,蒙恬还是没有下马,对方报号见礼过后也还是没有说话。几乎有顿饭时光,双方都冰冷地僵持着,对方有些不知所措,九原马队却一片森然默然。 “在下阎乐敢问大将军,如此何意也?” “阎乐,何时职任公车司马令1?”蒙恬终于肃然开口。 “旬日前任职。大将军莫非要勘验印鉴?”对方不卑不亢。 “特使请入城。”蒙恬冷冷一句。 马队列开一条甬道,仪仗车马辚辚通过了。蒙恬马队既没有前导,也没有后拥,却从另一条山道风驰电掣般入城了。蒙恬入城刚刚在幕府坐定,军务司马便禀报说特使求见。蒙恬淡淡吩咐道:“先教他在驿馆住下,说待公子酒醒后老夫与公子会同奉诏。”军务司马一走,蒙恬立即召来王离密商,而后一起赶到了监军行辕。 扶苏虽然已经醒过来三五日了,然其眩晕感似乎并未消散,恍惚朦胧的眼神,飘悠不定的举止,时常突兀地开怀大笑,都令蒙恬大皱眉头。蒙恬每日都来探视两三次,可每次开口一说正事,扶苏便是一阵毫无来由的哈哈大笑:“蒙公啊蒙公,甚都不好,草原最好!老酒最好!陶陶在心,醉酒长歌——!”明朗纯真的大笑夹着两眶莹莹闪烁的泪光,蒙恬实在不忍卒睹,每次都长叹一声默然不言了。今日不同,蒙恬带来了王离,务必要使扶苏从迷幻中彻底摆脱出来醒悟过来振作起来。 “长公子!皇帝特使到了!”一进正厅,王离便高声禀报了消息。 “特使……特使……”扶苏凝望着窗外草原,木然念叨着似乎熟悉的字眼。 “皇帝,派人来了!父皇,派人来了!”王离重重地一字一顿。 “父皇!父皇来了?”扶苏骤然转身,一脸惊喜。 “父皇派人来了!特使!诏书!”王离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叫嚷着。 “知道了。聒噪甚。” 扶苏显然被唤醒了熟悉的记忆,心田深深陶醉其中的快乐神色倏忽消散了,脸上重觋出蒙恬所熟悉的那种疲惫与郁闷,颓然坐在案前不说话了。蒙恬走过来肃然一躬:“长公子,国之吉凶祸福决于眼前,务请公子清醒振作说话。”扶苏蓦然一个激灵,倏地站起道:“蒙公稍待。”便大步走到后厅去了。大约顿饭辰光,扶苏匆匆出来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披在肩头,一领宽大洁净的丝袍替代了酒气弥漫的汗衣,冷水沐浴之后的扶苏清新冷峻,全然没有了此前的飘忽眩晕朦胧木然。 “敢请蒙公赐教。”扶苏对蒙恬深深一躬,肃然坐在了对案。 “长公子,这位特使来路蹊跷,老夫深以为忧。” “敢问蒙公,何谓特使来路蹊跷?” “公子须知:这公车司马令,乃卫尉属下要职,更是皇城枢要之职,素由功勋军吏间拔任之。卫尉杨端和乃秦军大将改任,其属下要职,悉数为军旅大吏改任。皇帝大巡狩之前,公车司马令尚是当年王贲幕府之军令司马。其人正在年富力强之时,如何能在大巡狩之后骤然罢黜?皇帝陛下用人,若无大罪,断无突兀罢黜之理,而若此等要职触法获罪,我等焉能不知?今日这个阎乐,人皆闻所未闻,岂非蹊跷哉!” “以蒙公所见,如此特使有何关联?”扶苏的额头渗出了一片细汗。 “人事关联,一时难查。”蒙恬神色很是沉重,“目下之要,乃是这道诏书。老臣揣测,皇城人事既有如此大变,皇帝必有异常……老臣今日坦言:雄主尝有不测之危,齐桓公姜小白雄武一世,安知暮年垂危有易牙、竖刁之患矣!……” “岂有此理!父皇不是齐桓公!不是!”扶苏突兀地拍案大吼起来。 “老臣但愿不是。”蒙恬的目光冷峻得可怕。 “蒙公之见,该当如何?”扶苏平静下来,歉意地一拱手。 “老臣与王离谋划得一策,唯须公子定夺。” “王离,你且说。”扶苏疲惫地靠上了身后书架。 “公子且看,”王离将一方羊皮地图铺开在扶苏面前,“各方探知:皇帝行营目下依然在甘泉宫,且三公九卿俱已召去甘泉宫,整个甘泉山戒备森严,车马行人许进不许出。由此观之,朝局必有异常之变!蒙公与末将之策:立即秘密拘押特使,由末将率兵五万,秘密插入泾水河谷,进入中山要道,截断甘泉宫南下之路;而后蒙公统率五万飞骑南下,包围甘泉宫,请见皇帝陛下面陈国事;若有异常,蒙公靖国理乱,拥立公子即位!……” “若,无异常,又当如何?”扶苏的脸色阴沉了。 “若无异常,”王离沉吟片刻,终于说了,“蒙公与末将自请罪责……” “岂有此理!为我即位,王氏蒙氏俱各灭门么!”扶苏连连拍案怒形于色。 “公子,此间之要,在于朝局必有异常,已经异常。”蒙恬叩着书案。 “请罪之说,原是万一……”王离小心翼翼地补充着。 “万一?十万一也不可行!”扶苏的怒火是罕见的。 “若诏书有异,公子宁束手待毙乎!”蒙恬老泪纵横了。 “蒙公……”扶苏也哽咽了,“扶苏与父皇政见有异,业已使秦政秦法见疑于天下,业已使父皇倍感煎熬……当此之时,父皇带病巡狩天下,震慑复辟,纵然一时屈我忘我,扶苏焉能举兵相向哉!……蒙公与父皇少年相知,栉风沐雨数十年,焉能因扶苏而与父皇兵戎相见哉!……王氏一门,两代名将,戎马一生,未享尊荣劳顿而去,唯留王离袭爵入军,安能以扶苏进退,灭功臣之后哉!……蒙公蒙公,王离王离,勿复言矣!勿复言矣!……”扶苏痛彻心脾,伏案放声恸哭了。年青的王离手足无措,抱着扶苏哭成了一团。 蒙恬长叹一声,踽踽去了。 次日清晨,扶苏衣冠整肃地走进了大将军幕府。疲惫郁闷的蒙恬第一次没有鸡鸣离榻,依然在沉沉大睡。护卫司马说,大将军夜来独自饮酒,醉得不省人事,被扶上卧榻时还微微有些发热。扶苏深感不安,立即唤来九原幕府中唯一的一个太医为蒙恬诊视。然则,就在太医走进幕府寝室时,蒙恬却醒来了。蒙恬没有问扶苏来意,草草梳洗之后,便提着马鞭出来了,对扶苏一点头便径自出了幕府。扶苏有些难堪,却又无话可说,只对护卫司马眼神示意,便跟着蒙恬出了幕府。可是,当护卫司马带着军榻与几名士兵赶来要抬蒙恬时,素来善待士卒如兄弟的蒙恬却突然暴怒了,一脚踢翻了军榻,一鞭抽倒了司马,大吼一声:“老夫生不畏死!何畏一酒!”丢下唏嘘一片的士卒们,腾腾大步走了出去。 当驿馆令迎进扶苏蒙恬时,特使阎乐很是愣怔了一阵。 昨日蒙恬的蔑视冷落,已经使阎乐大觉不妙。在这虎狼之师中,蒙恬杀了他当真跟捻死一只蚂蚁一般。阎乐不敢轻举妄动,既不敢理直气壮地赶赴监军行辕或大将军幕府宣读诏书,又不敢将此间情形密报甘泉宫。毕竟,九原并无明显反象,自己也还没有宣示诏书,蒙恬扶苏的确切应对尚不明白,密报回去只能显示自己无能。而这次重大差事,恰恰是自己立功晋身的最好阶梯,绝不能轻易坏事。反复思忖,阎乐决意不动声色,先看看再说,扶苏蒙恬都是威望素著的天下正臣,谅也不至于轻易反叛诛杀特使。 多年之前,阎乐原本是赵国邯郸的一个市井少年,其父开得一家酒肆,与几个常来饮酒的秦国商贾相熟。秦军灭赵大战之前,阎乐父亲得秦商劝告,举家秘密逃往秦国,在咸阳重开了一家赵酒坊。后来,得人秦老赵人关联介绍,阎父结识了原本也是赵人的赵高。从此,机敏精悍的阎乐进入了赵高的视线。三五年后,赵高将阎乐举荐到皇城卫尉署做了一名巡夜侍卫。赵高成为少皇子胡亥的老师后,阎乐又幸运地成了少皇子舍人。除了打理一应杂务,赵高给阎乐的秘密职司只有一个:探查所有皇子公主种种动静,尤其是与皇帝的可能来往。阎乐将这件事做得无可挑剔,将胡亥侍奉得不亦乐乎,赵高很是中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一回:扶苏自刎蒙恬囚 皇帝大巡狩胡亥随行,阎乐却留在了咸阳,守着少皇子府邸,打理着种种杂务,也探查着种种消息。皇帝行营尚在直道南下时,阎乐便被赵高的内侍系统秘密送进了甘泉宫等候。唯其有阎乐的消息根基,赵高对咸阳大势很是清楚,对胡亥说:“咸阳公卿无大事,蒙毅李信无异常,不碍我谋。” 甘泉宫之变后,阎乐一夜之间成了太子舍人,惊喜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阎乐万万没有料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秋日苦短,倏忽暮色降临。 初更时分,阎乐打出全副特使仪仗,车马辚辚开抵监军行辕。护卫司马拦阻在辕门之外,一拱手赳赳高声道:“末将未奉大将军令,特使大人不得进入!”阎乐一脸平和一脸正色道:“本使许大将军复请,已是特例。本使依法督诏,大将军也要阻拦么?”护卫司马道:“特使督诏,业已有随监吏在,特使大人不必多此一举!”阎乐一亮特使的皇帝亲赐黑玉牌道:“本使只在庭院督诏片刻,纵使大将军在,亦不能抗法!若足下执意抗法,则本使立即上书陛下!”护卫司马道:“现武成侯正在行辕,容在下禀报。”说罢匆匆走进了行辕。片刻之后,护卫司马大步出来一拱手道:“特使请。” 朦胧月色之下,大庭院甲士层层。阎乐扶着特使节杖,矜持地走进了石门。年青的王离提着长剑沉着脸伫立在石阶下,对走进来的阎乐丝毫没有理睬。阎乐上前一拱手道:“陛下以兵属武成侯,武成侯宁负陛下乎!”王离沉声道:“足下时辰不多,还是做自家事要紧。”阎乐不敢再硬碰这个从未打过交道的霹雳大将王贲的儿子,一挥手吩咐随行吏员摆好了诏案,从案头铜匣中捧出了那卷诏书,一字一字地拉长声调念诵起来,念到“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时,阎乐几乎是声嘶力竭了。诏书念诵完毕,阎乐又高声对内喊道:“扶苏果为忠臣孝子,焉得抗诏以乱国法乎!扶苏不复请,自当为天下奉法表率,焉得延宕诏书之实施乎!……” “够了!足下再喊,本侯一剑杀你!”王离突然暴怒大喝。 “好好好,本使不喊了。赐剑。”阎乐连连拱手,又一挥手。 依着法度,诏书云赐剑自裁,自然是特使将带来的皇帝御剑赐予罪臣,而后罪臣以皇帝所赐之剑自裁。那日因蒙恬阻挠,未曾履行“赐剑”程式,扶苏便被蒙恬等护送走了。以行诏程式,阎乐此举合乎法度,谁也无法阻挠。虽则如此,阎乐将皇帝御剑捧到阶下时,还是被王离黑着脸截了过去,递给了身后的监军司马。阎乐还欲开口,王离却大手一挥,四周甲士立即逼了过来,阎乐只得悻悻去了。 次日清晨,当蒙恬飞马赶回时,九原已经在将士哭声中天地反复了。 在城外霜雾弥漫的胡杨林,王离马队截住了蒙恬。王离泪流满面,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王离说,阎乐的赐剑一直在司马手里,他也一直守护在扶苏的寝室之外;夜半之时,阎乐的随监老吏在寝室外只喊了一声“扶苏奉诏”,便被他一剑杀了;分明寝室中没有动静,军仆与太医一直守在榻侧,两名便装剑士一直守在寝室门口,可就在五更鸡鸣太医诊脉的时候,长公子已经没有气息了;王离闻讯飞步抢进,亲自揭开了扶苏的丝绵大被,看见了那柄深深插进腹中的匕首……王离说,惊慌失措的太医在扶苏全身施救,人没救过来,却意外地在扶苏的贴身短衣中发现了一幅字迹已经干紫的血书—— 抗命乱法,国之大患。扶苏纵死,不负秦法,不抗君命。 蒙恬捧着那幅白帛血书,空洞的老眼没有一丝泪水。 直到血红的阳光刺进火红的胡杨林,蒙恬依旧木然地靠着一棵枯树瘫坐着,比古老的枯木还要呆滞。无论王离如何诉说如何劝慰如何愤激如何悲伤,蒙恬都没有丝毫声息。人算乎,天算乎,蒙恬痛悔得心头滴血,却不知差错出在何处。阎乐相逼固然有因,然看这干紫的血书,扶苏显然是早早便已经有了死心,或者说,扶苏对自己的命运有着一种他人无法体察的预感。扶苏这幅血书,虽只寥寥几句,其意却大有含义,甚至不乏对蒙恬的告诫。血书留下了扶苏领死的最真实的心意:宁以己身之死,维护秦法皇命之神圣;也不愿强行即位,以开乱法乱政之先河。身为皇帝长子,事实上的国家储君,赤心若此,夫复何言哉!蒙恬实在不忍责难扶苏缺少了更为高远的大业正道胸襟,人已死矣,事已至此矣,夫复何言哉! 蒙恬所痛悔者,是自己高估了扶苏的强韧,低估了扶苏的忠孝,更忽视了扶苏在长城合龙大典那日近乎疯狂的醉态,忽视了覆盖扶苏心田的那片累积了近三十年的阴影。那阴影是何物?是对庙堂权力斡旋的厌倦,是对大政方略与纷繁人事反复纠缠的迷茫,是对父皇的忠诚遵奉与对自己政见的笃信所萌生的巨大冲突,是植根于少年心灵的那种伤感与脆弱……而这一切,都被扶苏的信人奋士的勃勃豪气掩盖了,也被蒙恬忽视了。蒙恬也蒙恬,你素称虑事缜密,却不能觉察扶苏之灵魂的迷茫与苦难,若非天算大秦,岂能如此哉! 直到昨日,蒙恬还在为扶苏寻觅着最后的出路。他飞骑深入了阴山草原,找到了那个素来与秦军交好的匈奴部族,与那个白发苍苍却又壮健得胜过年青骑士的老头人商定:将一个目下有劫难的后生送到草原部族来,这个后生是他的生死之交,他不来接,老头人不能放他走,当然更不能使他有任何意外。 老头人慷慨地应诺了,举着大酒碗胸脯拍得当当响:“蒙公何须多言!蒙公生死之交,也是老夫生死之交!只要后生来,老夫便将小女儿嫁他!老夫女婿是这草原的雄鹰,飞遍阴山,谁也不敢伤他!” …… 蒙恬星夜赶回,便要将迷乱悲怆的扶苏立即秘密送进草原,而后他便与王离率五万飞骑南下甘泉宫了……一切都安置好了,最要紧的扶苏却没有了,人算乎,天算乎! “蒙公,三十万大军嗷嗷待命,你不说话我便做了!” 在王离的愤激悲怆中,蒙恬终于疲惫地站了起来,疲惫地摇了摇手,喑哑颤抖的声音字斟句酌:“王离,不能乱国,不能乱法。唯陛下尚在,事终有救。” 王离跌脚愤然道:“蒙公何其不明也!长公子已死,阎乐更要逼蒙公死!栋梁摧折,护国护法岂非空话!” 蒙恬冷冰冰道:“老夫不会死。老夫宁可下狱。老夫不信,皇帝陛下能不容老夫当面陈述而杀老夫。” 王离大惊道:“蒙公!万万不可!皇帝业已乱命在先,岂能没有昏乱在后……” “王离大胆!”蒙恬被王离的公然指斥皇帝激怒了,满面通红声嘶力竭地喊着,“陛下洞察深彻,岂能有连番昏乱!不能!决然不能!” 王离不说话了。 蒙恬也不说话了。 …… 三日之后,阴山大草原见证了一场亘古未见的盛大葬礼。 扶苏身死的消息,不知是如何传开的。昼夜之间,沉重呜咽的号角响彻了广阔的山川,整个大草原震惊了,整个长城内外震惊了。正在寻觅窝冬水草地的牧民们中止了迁徙流动,万千马队风驰电掣般从阴山南北的草原深处向一个方向云集;预备归乡的长城民力纷纷中止了南下,万千黔首不约而同地改变了归乡路径,潮水般流向了九原郊野……第三日清晨,当九原大军将士护送着灵车出城时,山峦河谷的情境令所有人都莫名震撼了。霜雾弥漫之下,茫茫人浪连天而去,群峰是人山,草原是人海,多姿多彩的苍黄大草原,第一次变成了黑压压黔首巾与白茫茫羊皮袄交相涌动的神异天地。 无边人海,缓缓流淌在天宇穹庐之下的广袤原野,森森然默默然地随着灵车漂移,除了萧瑟寒凉的秋风长啸,几乎没有人的声息。渐渐地,两幅高若云车的巨大挽幛无声地飘近了灵车。一幅,是草原牧民的白布黑字挽幛——阴山之鹰,折翅亦雄。一幅,是长城黔首们的黑布白字挽幛——长城魂魄,万古国殇。蒙恬与王离麻衣徒步,左右护卫着扶苏的灵车。九原大军的三十万将士史无前例地全数出动了,人俱麻衣,马尽黑披。十万器械弓弩营的将士在营造墓地,十万步卒甲士的方阵前行引导着灵车,十万主力铁骑方阵压后三面护卫着灵车。大草原上矛戈如林旌旗如云,辚辚车声萧萧马鸣,在血色霜雾中镌刻出了虽千古无可磨灭的宏大画卷…… 在兵权交接之后,蒙恬对将士们说了两次话,一次在幕府,一次在临行的郊亭道口。在幕府,蒙恬说的是:“诸位将军,九原大军是大秦的铁军,不是老夫的私家大军。蒙恬获罪,自有辨明之日,不能因此乱了大军阵脚。万里长城,万里防区,九原是中枢要害也。九原一乱,阴山大门洞开,匈奴铁骑立即会卷土重来!身为大将,诸位该当清楚这一大局。诸位切记:只要陛下神志尚在,老夫之冤终将大白!只要九原大军不乱,华夏国门坚如磐石!因老夫一己恩怨而乱国者,大秦臣民之败类也!” 在九原大道南下的十里郊亭,蒙恬接受了王离与将军们的饯行酒。临上刑车之时,蒙恬对一脸仇恨茫然的将士们说了一番话:“将士兄弟们,我等皆是老秦子弟,是秦国本土所生所养,身上流淌着老秦人的热血。数千年来,秦人从东方迁徙到西方,从农耕渔猎部族到草原农牧部族,再到诸侯秦国,再到天下战国,又到一统华夏之九州大邦,如此赫赫功业,乃老秦子弟的热血生命所浇灌,乃天下有为之士的热血生命所浇灌……蒙恬走了,不打紧。然则,你等要守在这里,钉在这里,不能离开一步。不管国中变局如何,只要万里长城在,只要九原大军在,大秦新政泰山不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二回:李赵胡各谋帝国 三日之后,皇帝大巡狩行营仪仗轰隆隆开出了幽静萧疏的甘泉山,在宽阔的林荫驰道上浩荡铺开南下秦川了。沿途庶民相望风传,争睹皇帝大巡狩还国的人群络绎不绝地从泾水河谷向关中伸展着。关中老秦人皆知,皇帝大巡狩都是从函谷关归秦,这次却从九原直道经甘泉宫南下入咸阳,是第一次从老秦腹地归来。在老秦人的心目中,皇帝的行止都是有特定含义的,这次从北边直下关中腹地,也一定是基于谋国安民而选定的路径。 多方揣测众说纷纭,最后的大众认定是:皇帝从甘泉宫沿泾水河谷再入郑国渠大道南下,定然是要巡视关中民生了;毕竟,自灭六国而定天下,皇帝马不停蹄车不歇道地奔波于天下,关照的都是山东臣民,对秦人,尤其对关中所剩无几的老秦人,却一次也没有亲临关照过,也该走这条道了!五月之后,关中老秦人风闻郎中令蒙毅“还祷山川”,便一直纷纷扰扰地议论着皇帝的病情,加之山东商旅带来的种种传闻,关中民心一直是阴晴无定。进入八月,关中秦人得闻皇帝行营已经从直道进入甘泉宫,心下顿时舒坦了许多——能在甘泉宫驻跸避暑,显然是天下无大事也!否则,以皇帝的勤政劳作之风,断不会安居养息。唯其如此,一闻皇帝行营南归,关中老秦人厚望于国忠君守法的古道热肠便骤然进发了。从泾水郑国渠的渠首开始,家家扶老携幼而来,三百里人潮汪洋不息,皇帝万岁的呐喊声震动山川。最终,虽没有一个人见到皇帝,关中老秦人还是自觉心安了许多。皇帝老了,皇帝病了,只要老秦臣民能为老皇帝祈福祷告踏歌起舞也就心满意足了,皇帝当真出来,人山人海的谁又能看见了? 老秦人没有料到,喜滋滋心情犹在,连番惊雷便当头炸开—— 国府发丧,皇帝薨了! 皇帝曾下诏,皇长子扶苏自裁了! 皇帝曾下诏,大将军蒙恬死罪下狱了! 皇帝有遗诏,少皇子胡亥立为太子了! 少皇子胡亥即位,做秦二世皇帝了! 天下征发刑徒七十余万,要大修始皇帝陵墓了! 二世说先帝嫌咸阳宫狭小,要大大扩建阿房宫给先帝看了! 上卿兼领郎中令蒙毅被贬黜陇西领军,功勋望族蒙氏岌岌可危了! 中车府令赵高骤然擢升郎中令,并执“申明法令”之大权,侍中用事了! 陇西侯李信的十万大军不再屯卫咸阳,被调回陇西了!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冯劫被莫名罢黜,形同囚居! 谁也不知其为何人何功的皇族大臣嬴德,骤然擢升为御史大夫了! 武成侯王翦的孙子王离由一个裨将,骤然擢升为三十万大军的九原统帅了! 丞相李斯开府令权大增,可以不经皇帝“制可”而直颁政令了! 二世胡亥要巡狩天下,示强立威了! 快马飞驰使者如梭,连番惊雷在九月深秋一阵阵炸开,关中老秦人蒙了,天下臣民都蒙了。无论是郡县官吏,无论是士子商旅,无论是市井乡野,无论是边陲腹地,无论是生机勃勃的秦政拥戴者还是隐没于山海的六国复辟者,举凡天下臣民,都在这接踵而来的巨大变异面前心惊肉跳,震惊莫名。人们不可思议,人们难测隐秘,人们惊骇莫名,人们感喟不及,人们无由评说,人们茫然无措。广袤九州,无垠四海,以郡县制第一次将诸侯分割的古老华夏连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帝国天下,第一次出现了弥天漫地的大心盲。事实狰狞如斯,任何智慧都苍白得无以辨析了,任何洞察都闭塞得无以烛照了。 始皇帝何其雄健,竟五十岁盛年而亡!始皇帝何其伟略矣,竟下得如此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诏书!长公子扶苏何其大才矣,竟莫名其妙地自裁了!大将军蒙恬何其雄武矣,竟能自甘下狱待死!少皇子胡亥何其平庸矣,竟能骤然登上皇帝大位!御史大夫冯劫何其忠直勋臣矣,竟能在二世即位大典上被骤然罢黜!嬴德何其老迈昏聩矣,竟能骤然位列三公而监政!赵高一个阉宦中车府令,竟能做统领皇帝政务的郎中令!还要执申明法令之权而侍中用事!关中宫殿台阁连绵不断,二世竟然嫌咸阳宫狭小!七十万刑徒云集骊山,丞相府不以为隐患,反以为消除复辟隐患!…… 黑变白,白变黑。 天地大混沌了,人心大混沌了。 九州四海臣民在战国末世的一统潮流中锤炼出的所有铁则,所有常识,都惊天动地地大逆转了!天下口碑巍巍然的雄武勋臣,如山般一座座轰然崩塌了。天下皆为不齿的庸才饭袋,如突发之弩箭令人炫目地飞升了!显然大谬的政略决断,一道道煌煌颁行了! 除了庶民们久久盼望的宽法缓征没有颁行新政令,一切都在九月这个沉甸甸谷穗入仓的时节神奇地飞旋着眼花缭乱地颠倒了。一时间,人们连“阴阳失序,乾坤错乱”这般话也不敢说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在怀疑,世间还有没有阴阳乾坤这样的天地秩序与治世之道。笃信帝国法治的天下臣民困惑了,松动了。 人们分明地看见了一种可能:一种微小而卑劣的渺渺物事,诡异且轻而易举地撬动了巍巍山岳般的新政帝国,庙堂构架已经倾斜得摇摇欲倒,帝国山河正在隐隐然滑向深渊。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在短短的夏秋之交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飓风不及举步,整个天下都陷入了巨大无边的梦魇…… 汹汹天下之口,寂然失语了。 第一次,天下臣民对功业亘古未闻的始皇帝的国丧,麻木得没有了动静。最是遵奉国政的咸阳市井,连当年吕不韦死去时遍搭灵棚的哀伤祭奠都没有了。乡野没有了送别圣贤帝君的由衷野哭,都会没有了失却雄武天子的失魂悲怆。九州四海,官民一体,都被一种对未知的无形而狰狞的天命的莫名恐惧劫掠了…… 这便是公元前210年的深秋时节,天下失语,帝国失魂。一代旷古大帝骤然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被一场发端于私欲的荒诞政变所填充,轰轰然前行的帝国新政倏忽大变异,华夏大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迷茫之中。 及至咸阳发丧胡亥即位,赵高的权力运筹已经自觉游刃有余了。 亢奋的胡亥大显憨痴,即位前夜在太子府召见赵高,辞色殷殷,一心要赵高做丞相取代李斯,至少取代冯去疾做右丞相。赵高哭笑不得,很是费了一番唇舌,才说得胡亥点头了:即位大典只擢升赵高做郎中令,其余人事皆听李斯所奏。胡亥好容易明白了赵高反复申明的大势:此时李斯无人可以取代,必须放权任事;此时右丞相形同虚设,老师不能做既招人恨又没有实权的空头丞相;郎中令统领皇帝政事系统,不能仍然被蒙氏把持,要罢黜蒙毅,老师做郎中令名正言顺。赵高很清楚,在扶苏身死蒙恬下狱之后,胡亥对蒙毅已经不惧怕了,不想再整治蒙氏了。然则,赵高不能松心。蒙氏,尤其是几乎曾经要杀掉赵高的蒙毅,是赵高自来的心病,不根除蒙氏,赵高寝食难安。赵高一力坚持,立即罢黜蒙毅,且不能教蒙毅留在关中。胡亥原本想给蒙毅换一个九卿大臣位作罢,可赵高反复申述种种道理,绕得胡亥云山雾罩,又只好点头了。如此不疾不徐,赵高在二世皇帝即位大典上,一举做了郎中令,位列九卿。 回到府邸,族弟赵成与刚刚成为赵高女婿的阎乐,设宴为赵高庆贺,称颂喜庆之情溢于言表。赵高却板着脸道:“九卿之位何足论也!老夫少年为宦,追随先帝四十余年死不旋踵,救难先帝不知几多,与闻机密不可胜数;修习法令,力行文字,教习皇子,安定皇城;老夫之功,几同列侯矣!先帝不封赵高,赵高自甘犬马。然先帝已去,天下无人可使老夫服膺也。今日老夫出山,九卿之位小试牛刀耳,何贺之有哉!”一番训诫,赵成阎乐等无不万分景仰,纷纷拜倒受教,赵高这才高兴得呵呵笑了。 目下,赵高谋划的要害是应对李斯,而不是胡亥。 赵高按照谋划,在甘泉宫的符玺事所与李斯做了彻谈,合谋成功了。 及至李斯在扶苏自杀前后忧喜无定,赵高几乎是完全把握了李斯。 当阎乐携带李斯制作的假诏书前往九原后,旬日不见消息,李斯忧心忡忡,几次颇见痛悔;而得扶苏自杀消息后,李斯又大喜痛饮,其执意不坚体现得淋漓尽致矣!面对如此李斯,赵高残存的些许景仰与敬畏也都烟消云散了,并油然生发出另一种心境,这便是蔑视与不齿。至此,赵高深信,从庙堂剔除李斯,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三回:蒙恬蒙毅血溅狱 僻处孤寂的阳周与代谷,骤然变成了隐隐动荡之地。 阳周要塞先囚蒙恬,代郡峡谷再囚蒙毅,两事接踵,天下瞠目。 经过赵高的挑唆,胡亥打消了赦免蒙氏兄弟的打算,而是要将蒙氏集团彻底的斩草除根。 二世胡亥的特使马队飞赴陇西。特使是赵高的族弟赵成。赵成以任蒙毅为北边巡军使的诏书,将蒙毅骗到了遥远的代郡,秘密囚禁在代地大峡谷(代谷)关押军中人犯的小小牢狱里。虽则隐秘,消息还是飞快地传遍了边郡,传入了咸阳。 始皇帝葬礼尚未结束,二世胡亥便惊愕了。这次,是一个皇族老公子上书,语气竟是大有责难。这个皇族公子叫做子婴,是始皇帝一个近支皇族弟,虽是先皇族弟,年岁却比胡亥大了只十多岁。据太子傅官署禀报说,这子婴是先辈皇子中最有正道才具的一个,读书苦,习武也苦,最得先辈皇子们推崇拥戴。胡亥最腻烦人说谁正道有才,一听太子傅丞禀报便黑了脸,仔细一看上书,更是脸色阴沉了。 子婴的上书是帝国暮色的一抹绚烂晚霞,录之如下: 臣闻:故赵王迁杀其良臣李牧而用颜聚,燕王喜阴用荆轲之谋而背秦之约,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之议。此三君者,皆各以变古者失其国,亦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主欲一旦去之,臣窃以为不可!臣闻:轻虑者不可以治国,独智者不可以存君。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 “岂有此理!”胡亥连连拍案大嚷,“我是轻虑!我是独智!我是诛杀功臣!都是都是,又能如何?偏你小子忘了,我是皇帝!杀蒙氏如何?偏要杀!总有一日,连你小子一伙也杀了!你能如何?咔嚓了胡亥?我先咔嚓了你!……” 在胡亥的连番嚷叫中,一个叫做曲宫的新擢升的御史带着胡亥的密诏与赵高的秘密叮嘱,星夜赶赴代地了。守在代谷的赵成接到密诏密嘱,立即与曲宫一起赶到了代谷牢狱。幽暗的洞窟之中,赵成对蒙毅说了如此一番话:“蒙毅大人,陛下有诏,说丞相李斯举发大人不忠,罪及其宗。凭据嘛,是先帝欲立太子,大人屡屡难之。如今,二世皇帝也不忍公然治罪于大人,赐大人自裁。照实说,较之腰斩于市,这也算大人幸甚了。大人以为如何?” “赵成,一派胡言骗得老夫?” 蒙毅的目光闪射着宫廷生涯锤炼出的洞察一切奥秘的冰冷肃杀:“老夫少年人宫,追随先帝数十年。知先帝之心者,老夫无愧也!先帝数十年锤炼皇子,然几曾有过立太子之意,更几曾有过立少皇子为太子之意?储君之事,蒙毅何言之敢谏,何虑之敢谋!足下之言羞累先帝之明,大谬也!老夫纵然一死,亦不容假先帝之名,开杀戮之风。昔秦穆公人殉杀三良,罪黜百里奚,被天下呼为‘缪’。秦昭王杀白起,楚平王杀伍奢,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此四者,皆天下大失也!政谚云:‘用道治者不杀无罪,而罚不加于无辜。’足下若有寸心之良,敢请将蒙毅之说禀明二世皇帝。如此,老夫足矣!” “只是,大人今日必得一死。”赵成狰狞地笑了。 “蒙毅无罪有功,绝不会自裁承罪。” “如此,在下只有亲自动手了。” “好。”蒙毅霍然站起,淡淡一笑道,“老夫身为上卿重臣,纵无从报国,亦当使天下明白:非蒙毅认罪伏法也,蒙毅的头颅,是被昏政之君砍下的。九泉之下,老夫也能挺着腰身去见先帝……” “好!老夫送你!” “先帝陛下!你可知错——” 蒙毅呼喊未落,一道邪恶的剑光闪过。 一颗须发灰白的头颅随着激溅的鲜血滚落地面…… 蒙毅之死,是帝国暮色巨变中第一次血淋淋人头落地。 在扶苏与蒙氏集团的悲剧命运中,唯独蒙毅没有接受‘赐死’诏书而拒绝自裁。蒙毅,是被公然杀害的。这个少年时期便进入帝国中枢执掌机密的英才,曾对帝国创建立下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功劳,其风骨之刚烈,其奉法之凛然,都使其成为李赵胡阴谋势力最为畏惧的要害人物。蒙毅的意义,在于他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假设转折点性质的少数人物之一。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假若蒙毅在最后的大巡狩中不离开始皇帝,便绝不会有李赵胡三人密谋的可能;因为,蒙毅是总领皇帝书房政务的大臣,是皇帝秘密公文的直接掌握者,又是拥戴扶苏的根基重臣,绝不会滞留始皇帝诏书而不发;更有一点,蒙毅还是赵高最仇恨而又最无可奈何的上司,从政治生态的意义上说,蒙毅是赵高的天敌,是此类宫廷阴谋的天敌……当一切都成为遥远的过去时,后人不能不感喟万端,必然乎,偶然乎,人算乎,天算乎! 带着蒙毅的人头,赵成曲宫的马队南下阳周了。 当赵成走进囚室洞窟的时候,蒙恬正在山窗前那片秋日的阳光下呼呼大睡。老狱令轻轻唤醒了蒙恬。蒙恬坐起来看了看酷似赵高的赵成,冷冷一笑道:“老夫明白,鸡犬入庙了。”饶是赵成厚黑成性,也被蒙恬这不屑之词说得面色通红,恼羞厉声道:“蒙恬!你有大罪!你弟蒙毅有大罪!你之死期,便在今日!”蒙恬淡淡笑道:“若是老夫不想死,不说你一个赵某,便是二世皇帝也奈何不得老夫。谓予不信,足下且试试可也。”赵成早已听闻阳周城被游民军士围困多日的消息,心下确实不敢小觑蒙恬,思忖片刻,缓和了神色一拱手道:“在下奉诏行法而已,若将军不嘲讽在下,在下何敢冲撞大将军?方才得罪,尚乞大将军见谅。”蒙恬淡淡道:“足下有话但说。”赵成道:“将军之弟,已发至内史郡羁押勘审。今日在下前来,乃奉陛下诏书,赐死将军,诚得罪也。” “老夫或可一死,然有一事得足下一诺。” “将军但说。” “老夫上书于二世皇帝,足下须得代呈。” “将军若是复请,在下不敢从命。” “老夫复请于先帝可也,复请于二世,岂非有眼无珠哉!” “将军若死,赵成自当代呈上书。” 蒙恬走到幽暗角落的木案前,捧过了一只木匣打开,一方折叠得四棱四正的黄白色羊皮赫然在目。赵成看得一眼,蒙恬推上了匣盖,递给了赵成。蒙恬转身从案上拿过那支铜管狼毫大笔,走到老狱令面前道:“老狱令,这是老夫近年亲手制作的最后一支蒙恬笔,敢请亲交王离将军。”老狱令老泪纵横地接过了大笔,连连点头泣不成声了。蒙恬转身走到木案对面的另一角落,掀起了一方粗布,抱起了那张毕生未曾离身的秦筝,轰然一拨筝弦,长叹一声道:“秦筝秦筝,你便随老夫去也!”双手一举正要摔下,老狱令大喊一声扑过来托住了蒙恬臂膊道:“大将军,秦筝入狱未曾发声,大将军何忍也!”蒙恬蓦然愣怔片刻,慨然笑道:“好!老夫奏得一曲,使秦筝铮铮去也!”“哎。”老狱令哽咽答应一声,转身对外嘶声高喊:“摆香案——!” 洞外庭院一阵急匆匆脚步响过,片刻间一张香案已经摆好。老狱令与一名老狱吏恭敬地抬起了秦筝,走出了囚室,摆好了秦筝。蒙恬肃然更衣,束发,带冠,一身洁净的本色麻布长袍,缓缓地走出囚室,走到了摆在小小庭院当中的秦筝前。午后的秋阳一片明亮,碧蓝的天空分外高远,蒙恬踩着沙沙落叶,举头望了望碧蓝天空中飘过的那片轻柔的白云,平静地坐到了案前。倏地,筝声悲怆地轰鸣起来,蒙恬的苍迈歌声也激荡起来—— 秦人兴邦烨烨雷电 求变图存克难克险 步步尸骨寸寸河山 六世雄烈一法巍然 大矣哉! 追先帝兮挟长剑 陷敌阵兮凯歌还 扫六合兮成一统 创新政兮何粲然 长城如铁兮胡马遁 锐士纵横兮息狼烟 呜呼! 庙堂权变兮良人去 念我苍生兮何处有桑园…… 随着激越轰鸣的秦筝,随着苍迈高亢的秦音,狱吏狱卒挤满了小小庭院,哭声与筝声歌声融成了一团,在萧疏的秋风中飘荡到无垠的蓝天无垠的草原……不知何时,蒙恬从容起身,走进了囚室,捧起了案头的一只陶盅。咕的一声响过,蒙恬淡淡地笑了,喃喃自语地笑了:“我何罪于天,无罪而死乎!”一阵秋风掠过,沙沙落叶飞旋,蒙恬又笑了:“是也,蒙恬当死矣!从临洮至辽东,开万里长城,使万千黔首至今不得归家,蒙恬不当死乎?”淡淡的笑意中,喃喃的自语中,伟岸的身躯一个踉跄,终于轰然倒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四回:大血洗皇室成员 巡狩归来,胡亥要尝试“牧人”之乐了。 几日之后,皇子公主及皇族子弟们人人接到了一件宗正府书令。 宗正书令云:“阿房宫开工之后,南山北麓之猎场将一体封围,只供材士营驻屯。为此,今岁秋狩改夏猎,凡我皇族子孙,俱各携本部人马,于四月二十卯时聚集南山北猎场较武行猎,论功行赏,以为二世皇帝大巡狩归来之庆典。”此时的宗正大臣,是灭韩的大将内史腾。内史腾者,内史郡郡守嬴腾也。此时的嬴腾,已经成为皇族最老迈的一个在国功臣,资望深重,实际上却已经几乎不能理事了。虽则如此,皇子公主们接到宗正府书令,还是纷纷亲往嬴腾府邸询问究竟。 “教府丞来,给后生们说个明白。”须发雪白的嬴腾只有一句话。 宗正丞是一个年逾四十的皇族干员,文武皆通,是老嬴腾特意为自己选定的副手。府丞匆匆走进正厅,瞄一眼满当当皇族子孙,要言不烦地说了夏猎令的由来:郎中令府得少府章邯公文知会,阿房宫至南山问的皇室猎场行将封围,遂请命于皇帝,询问要否另选猎场或中止今岁秋狩;皇帝批曰,今岁秋狩改夏猎,此后另选猎场;故此,郎中令行文宗正府,并一体转来皇帝诏书;宗正府据皇帝诏书而发夏猎令,并无他故。 “以往狩猎,只许十岁以上皇子入围,如何这次连公主都得去?” “对也,还要携带本部护卫人马,岂非公然违制么?” “南山猎物早被材士营射杀尽了,何来猎物,狩个甚猎?” “建造甚个阿房宫!咸阳宫殿连绵,北阪六国宫还空空如也,不够住么?” “都给老夫住口!” 眼见皇子公主们的议论疑问由夏猎而及国政,分明是怒气冲冲要收不住口了,老嬴腾不得不厉声喝止了。扶着竹杖站起,老嬴腾气喘吁吁道:“非朝会而私议国政,不知道是触法么?后生小子好懵懂!你等怏怏,老夫心下舒畅么?都给我闭嘴! “老宗正万岁!……” 皇子公主们挨了骂,却一齐扑倒在地哭了。倏忽不到一年,国政骤然大变,扶苏与蒙氏勋族竟能一朝赐死,李斯丞相竟能若无其事,满朝重臣竟无一人铮铮强谏,这些虽无权力爵位然却最是关注国政朝局的始皇帝子孙们,确实察觉到了一种隐隐迫近的劫难,感知到一种森森然的恐惧。而今老宗正如此慷慨直言,非但鼓动皇子们直言强谏,且要启动陇西老皇族廓清朝局,孰能不奋然涕零? “哭个鸟!像嬴氏子孙么?都给我回去!”老嬴腾奋力跺着竹杖。 皇子公主们哭着笑着纷纷爬了起来。老嬴腾却眯着老眼突兀喊道:“子婴,你不去狩猎,老夫有事。”年已四十余岁的子婴点点头,从一大群先辈皇子中走了出来,兀自拭着一脸泪水。 老嬴腾将子婴领进书房,眯缝着一双老眼将子婴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突然黑着脸道:“你给皇帝上过书,谏阻杀蒙氏?” 子婴淡淡一点头:“嬴氏子孙,理当尽心而已。”“你不怕大祸临头?”老嬴腾面无表情。 子婴依旧淡淡然:“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惜乎我嬴氏子孙忘记这句老誓了。” 老嬴腾一跺竹杖:“好!小子有骨气,老夫没看错。给我听着:当下收拾,连夜去陇西!”子婴大是惊愕:“老宗正,咸阳味道不对,我去陇西做甚?” 老嬴腾低声呵斥道:“不对才教你走,对了教你去做甚?记住,老夫没密件,不许回来!” 子婴急迫道:“老叔也!到底要我去做甚?”老嬴腾板着脸道:“没甚,替老夫巡视陇西皇族,督导那群兄弟子孙们甭变成了一群懒鹰懒虎!如何,不能派你去么?” 子婴略一思忖一拱手道:“也好,子婴奉命!”老嬴腾一点头,竹杖向旁边石墙上咚咚咚三点。那面石墙的角落立即启开了一道小门,府丞捧着一支铜管快步走了出来,将铜管交到了子婴手里。 老嬴腾道:“愣怔甚?这是给陇西大庶长的密件,收拾好了。你的巡视官文在府丞书房,稍待另拿。先说好,老夫只给你六名护卫骑士,你怕么?” 子婴一脸肃穆:“老宗正勿忧,子婴不怕。” 老嬴腾一阵思忖,轻轻摇了摇头,说声你且稍等,转身走进了旁边内室。片刻出来,老嬴腾将一只棕色的牛皮袋递给了子婴道:“打开。” 子婴打开了牛皮袋,却是一件长不过尺的极为精巧的铜板,不禁迷惑道:“如此轻巧物事,能派何用场?” “轻巧?你掂掂看。”随着老嬴腾话音,子婴一手去拿铜板,方一抬手大为惊讶道:“重!长不盈尺,至少四五斤!”老嬴腾指点道:“这是先帝当年赐给老夫的一件密器,名为公输般袖弩。老夫执掌内史,多涉山东问人刺客,先帝故而有此一赐。这件袖弩的用法是,两端固定绑缚在右手小臂之上,甩手出箭,或手臂不动而触动机关发箭,可连发十箭。不难练,却要先熟悉了绑缚在手臂分量举止。来,老夫先给你演练一番。” “不需老宗正演练,子婴业已明白!” “噢?”老嬴腾大是惊讶,“试试手看。” 子婴也不说话,先将铜板拿起端详片刻,从棕色皮袋里抽出一撮五六寸长的铜箭镞一支支装进铜板小孔;而后利落地撸起右臂衣袖,左手将铜板固定在右手小臂的内侧,扯出铜板两端带皮扣的皮带迅速绑缚固定;站起身右臂猛然一甩,顿时听得对面剑架方向嘭嘭噗噗连声,细小的箭镞纷纷在剑架书架上飞落。 “好!小子神也!除了准头,甚都好!”老嬴腾由衷嘉许。 “子婴喜好器械,各式弩机尚算通达。” “好好好,嬴氏有你后生,老夫也算闭得上眼了。” 老嬴腾显出了疲惫而舒心的笑,坐进案中又对子婴殷殷叮嘱了诸多陇西细节,这才叫子婴准备去了。暮色时分,老嬴腾亲自驾车将子婴送出了咸阳西门,眼看着六骑护卫着子婴风驰电掣般西去,这才回到了府邸。 子婴离开咸阳后的第三日,一场巨大的劫难降临了。 这场劫难是以不可思议的荒诞方式进行的。清晨,当皇子公主们各自带着自己的护卫仆从汇集到南山北麓时,谷风习习空山幽静,实在没有郎中令使者所说的那种百兽出没的景象。正在有公主动议中止行猎时,山林峡谷中却传来一阵阵虎啸狼嚎,皇帝材士营派出的围猎尉也立即发出了行猎号角。 便在此际,突闻山林间虎啸狼嚎又起,各个山头山谷山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接踵而来的便是一片片沉闷的喊杀声。堪堪小半个时辰,山谷中杀声正酣,突闻四面山头鼓角齐鸣,最高山头云车上的材士将军随着大纛旗的摆动高声喝令:“诸公子假借行猎叛乱!一体拿下!”随着号令,四支马队冲入山谷,片刻间将猎场团团围定。皇子公主们的马队已经拼杀得人人一身血迹,突兀被围,人人怒不可遏地飞马过来找将军论理。 “这不是真虎狼!是人披兽皮假扮的虎狼!” “这些假虎狼人人藏兵!扑过来杀人!” “有人陷害皇族!无法无天!” 正在皇子公主们愤激纷扰之际,谷口一阵沉雷般的马蹄声,郎中令丞与郎中令府的五官中郎将阎乐飞马赶到。材士将军指着山谷中一片尸体高声禀报:“诸公子作乱,已杀我材士百余人!” 阎乐厉声下令:“一体拿下!勘审定罪!”皇子公主们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虎狼皮张的尸体,顿时明白此间罪恶图谋,不禁愤激万分,一声怒喝纷纷喊杀扑来。阎乐高声大喝:“只准伤!不准杀!弩箭射腿!”随着阎乐号令,四面马队弩箭齐发,片刻间所有的皇子公主与护卫仆从便齐刷刷被钉在了膝盖深的草丛中。 “拿下皇子公主!护卫仆从就地斩决!” 在阎乐恶狠狠地号令下,所有的皇子公主们的护卫与仆从都被当场杀死,并当即割下了头颅作为平乱报功之凭据。皇子公主们则被硬生生拔出长箭,浑身血人般一个个塞进了囚车。暮色降临时,马队押解着这队囚车抵达了咸阳城外的材士营,在一道山谷里停了下来,而没有解入北去咸阳五十余里的云阳国狱。 赵高接报,立即实施了另外一个连接行动:以“诸公子联结皇城内官,欲图里应外合作乱”为由,连夜对皇城内的郎中令府属官实施了大逮捕。 肃清了郎中令府,赵高不再担心内官作梗,这才着手了结皇族。 赵高的方法直截了当,清晨带着中郎将阎乐与几个腹心老吏,亲自赶赴材士营关押皇族的谷地,将全部皇子公主皇族子弟押解出秘密洞窟,在谷地开始论刑定罪。及至人犯押到,赵高一个也不问,勘审一关悉数略过,直接下令宣示勘审定罪书。当阎乐念诵着那篇长长的荒诞文告时,气息尚存的皇子公主们无不愤激万分破口大骂,赵高却坐在一方石案前冷冰冰笑着一句话不说。阎乐念诵完毕,赵高又眼睁睁看着一群血乎乎的皇子公主们叫骂怒吼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皇子公主们怒骂得人人失声,连跳脚的力气都没有了,赵高才从石案前站了起来,嘴角抽搐出一丝狰狞的笑意道:“谋逆大罪,先将诸公子押入南市处刑,公主们观刑可也。” 赵高的“决刑”是:皇族子弟不问,皇子公主一体处死! 短短一年,咸阳商市已经大见萧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五回:三公九卿尽凋落 公然杀戮皇族,极大地震撼了廷尉府。 姚贾冲进丞相府连连怒吼着:“禽兽不如!辱秦法过甚!辱廷尉府过甚!天理不容!国法不容!” 病情稍见好转的李斯,第一次在自己的政事厅失态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难堪地看着暴怒的姚贾连连吼喝,老脸通红得无地自容。姚贾见李斯在如此情形下还是不出声,突然中止了吼喝,大袖一甩转身便走。 李斯连忙抢步上前拦住,急忙一拱手道:“贾兄不能走!究竟有何想法,未必不可会商。” 姚贾目光闪烁冷冷道:“我去九原,你敢去么?” 李斯大急道:“贾兄慎言!岂能出此下策?”姚贾一脸愤激冷笑道:“慎言?慎言只能纵容非法,只能继续杀戮!你这个丞相的职司只是慎言么?姚贾从甘泉宫慎言至今,处处依着你这个丞相的心思做事,结局如何?而今,不经廷尉府勘审而连杀连坐数百皇族,先帝骨血几乎灭绝!还要慎言,大秦便整个殁了!垮了!” 李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着姚贾衣袖,艰难地跌脚喘息道:“此事委实可恶,老夫一个儿媳也,也被连坐杀了,其余三个,也,也自杀了。合府上下,如丧考妣也……贾兄,老夫何尝不痛心哉!”姚贾心下顿时一沉,这才蓦然想起李斯的儿媳们几乎都是公主,也为这刚刚得知的消息大为惊愕——果真如此,李斯岂非已经岌岌可危了!当此情形,李斯再不设谋还能有何等退路?思忖片刻,姚贾正色拱手道:“丞相危境若此,敢问对策。朝廷重臣尚在,边地重兵尚在,扭转朝局未必不能!” “贾兄且入座,容老夫一言可否?” “愿丞相聚合人心,挽狂澜于既倒。”姚贾怒气稍减,终于入座了。 “贾兄啊,老夫难矣哉!”李斯坐进了对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此等朝局,确得改变。然则,委实不能操之过急。非老夫不欲强为也,情势难以强为也。老夫今日坦言:甘泉宫变,你我已涉足其中;扶苏与蒙氏兄弟之死,你我亦有关涉;新朝之贬黜简拔,你我都曾赞同;赵高更法,你我亦无异议……凡此等等,老夫与贾兄,俱已难以洗刷矣!纵然老夫随贾兄前赴九原,王离果能信服你我乎!纵然老夫联结二冯与杨端和章邯,四人可发之兵充其量不过万余,抵得二世皇帝的五万精锐材士乎!一旦王离犹疑而消息泄露,二冯杨章又无大军可发,你我岂非立见险境?你我一旦身首异处,大秦朝廷便当真无救矣!老夫之难,恳望贾兄体察之……” “丞相之意,还是长眠窝冬?”姚贾愤愤然插断了。 “不。老夫要弹劾赵高。” “弹劾?丞相何其可笑也!” “秦政尚在,为祸者唯赵高一人耳,你我联结重臣一体弹劾……” “丞相,不觉异想天开么?” “贾兄何出此言,弹劾者,国法正道也。” “根基已邪,正道安在哉!” “贾兄若不欲联署弹劾,老夫只好独自为之了。” “自寻死路,姚贾不为也。告辞。” 当晚,姚贾秘密拜会了已经很是生疏的典客府。 顿弱布衣散发,正在后园石亭下望月纳凉,亭外一个女仆操持煎药,一股浓浓的草药气息弥漫了庭院。见姚贾匆匆而来,顿弱既没起迎也没说话,风灯下苍老的脸上写满了轻蔑与冷漠。姚贾已经无暇顾及,大步走到亭廊下扑拜在地,一开口便哽咽了:“顿兄,姚贾来迟也!……”顿弱冷冷一笑道:“老夫又没死,足下来迟来早何干?”姚贾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放声恸哭了:“顿兄也,姚贾一步歪斜,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公纵然不念姚贾宵小之辈,焉能不念大秦法治乎!焉能不念先帝知遇之恩乎!……”顿弱手中的大扇拍打着亭栏,淡淡揶揄道:“爬不上去了,想起法治了,想起先帝了?廷尉大人,果然智慧之士也。”姚贾终于忍不住了,一步爬起愤然戟指骂道:“顿弱!姚贾错便错了,认了!可姚贾不敢负法治!不敢负先帝!此心此意何错之有,得你老匹夫如此肆意揉搓!大政剧变,姚贾是脚陷污泥了。可你顿弱如何?你抗争过么?你说过一句话还是做过一件事?姚贾该杀!你老匹夫便该赏么!姚贾认错,姚贾求你,可姚贾也不怕连根烂!左右都死了,怕个鸟来!你老匹夫便抱着药罐子,还是得死!死得并不比姚贾好看!姚贾再求谁,也不会求你这个坐井观天的老蛤蟆了!”姚贾原本邦交利口几追当年张仪,此时愤激难耐肆无忌惮,酣畅淋漓骂得一阵转身便走。 “且慢!”顿弱从幽暗的亭下颤巍巍站了起来。 “名家软骨头,何足与谋哉!”姚贾头也不回硬邦邦甩过来一句。 “姚贾!人鬼难辨,不许老夫试试火候么!”顿弱愤然一喊。 姚贾的身影终于站住了,终于回身了。姚贾步履沉重地向亭下走。顿弱扶着竹杖颤巍巍地向亭外走。月光朦胧的庭院,两个须发一般灰白的老人在相距咫尺处站定了,相互打量着对方,目光交融在一起,良久没有一句话。终于,顿弱轻轻点了点竹杖,转身向那片茂密的柳林走去。姚贾问也没问,便跟着走了。 柳林深处一座石墙石门的小庭院前,顿弱的竹杖点上门侧一方并无异常的石板,石门隆隆开了。 朦胧月光被柳林遮挡,小庭院一片漆黑。顿弱却轻松自如地走过了小径,走到了正中大屋的廊下,又点开了一道铁门,进入了同样漆黑的正厅。姚贾自觉又绕过了一道铁石屏风,又过了一道轧轧开启的石门,又下了长长一段阶梯,前面的顿弱才停住了脚步。不知顿弱如何动作,蓦然间灯火亮了,亮光镶嵌在墙壁里,空荡荡的厅堂一片奇特的昏黄,微微清风穿堂而过,清凉空旷得一片萧疏。 顿弱扶着竹杖站了起来,颤巍巍地在香案前走动着,苍老的声音弥散出一种哲人的平静冷漠,“六国何以能亡?你我知道得比谁都清楚。都是奸人当道,毁灭栋梁。举凡人间功业,件件都是人才做成也。一个国家,一旦杀戮人才灭绝功臣而走上邪恶之路,还能有救么?从头数数:魏国逼走了吴起、商鞅、张仪、范雎、尉缭,以及诸如贾兄这般不可胜数之布衣大才,这个国家也便像太阳下的冰块一般融化了;韩国正才邪用,将郑国一个绝世水工做了间人,将韩非一个大法家做了废物,最后连个统兵大将都没有了;赵国迁逼走廉颇,杀死李牧,郭开当道而一战灭亡;燕国逼走乐毅,杀死太子丹,虽走辽东亦不免灭亡;楚国杀屈原,杀春申君,困项氏名将,一朝轰然崩溃;齐国废孟尝君,废田单,后胜当道,一仗没打举国降了……只有秦国,聚集了淙淙奔流寻找出路的天下人才,方才灭了六国,一统了华夏……如今,大秦也开始杀戮人才了,也开始灭绝功臣了,这条邪路若能长久,天道安在哉!” “顿弱!不许你诅咒秦国!!”姚贾疯狂了,须发戟张如雄狮怒吼。 “六国殁了,秦国殁了,七大战国都殁了……”顿弱兀自喃喃着。 “不——”一声怒吼未了一股鲜血激喷而出,姚贾重重地砸在了石板地上。 “姚贾——!”顿弱惊呼一声扑过来要揽起姚贾,却不防自己苍老的病体也跌在了姚贾身上。顿弱久历险境,喘息挣扎着伸出竹杖,用尽力气击向香案一侧的机关……片刻之间,四名精壮仆人匆匆赶来,抬走了昏厥的两位老人。 丞相府接到廷尉府急报时,李斯惊愕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斯无论如何想不到,精明强韧的姚贾竟能自杀在府邸正堂。当李斯脚步踉跄地走进廷尉府正厅时,眼前的景象如当头雷击,李斯顿时不省人事了……良久被救醒,李斯犹自如同梦魇,愣怔端详着熟悉的廷尉正堂,心如沉浸在三九寒冰之中。 梦魇未消,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进了丞相府。 当府丞一脸惶恐而又嗫嚅难言地走进草药气息弥漫的寝室时,李斯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李斯不想问,却也没有摆手让府丞走,灰白的脸色平静而呆滞,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府丞犹疑一阵,终于低声道:“禀报丞相,治粟内史郑国,奉常胡毋敬,两人一起,一起死了……”李斯猛然浑身一抖,连坚固的卧榻也咔嚓响动了。 李斯木然地掰着指头,心中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便是猛然一颤。除了太尉王贲善终之外,虽非三公实同三公的蒙恬首先死了,其后,老冯劫也被罢黜了;老三公之中,唯余李斯冯去疾两个有名无实的丞相了。九卿重臣,几乎悉数覆没:郎中令蒙毅死了,廷尉姚贾死了,宗正老嬴腾死了,奉常胡毋敬死了,治粟内史郑国死了,卫尉杨端和死了,典客顿弱逃隐了,太仆马兴也逃隐了,煌煌九卿,只留下一个少府章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六回:大泽乡惊雷撼世(上) 公元前209年,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的地方官派了两个军官,押着九百名民夫送到渔阳(今北京市密云西南)去防守。 军官从这批壮丁当中挑了两个个儿大、办事能干的人当屯长,叫他们管理其他的人。这两个人一个叫陈胜,阳城人,字涉,是个给人当长工的;一个叫吴广,是个贫苦农民。 陈胜年轻时候,曾经和别人一起被雇用耕田,一次当他停止耕作走到田埂上休息时,感慨恼恨了好一会儿,说:“假如谁将来富贵了,大家相互不要忘记了。” 和他一起受雇佣的伙伴们笑着回答说:“你是被雇给人家耕田的,哪能富贵呢?” 陈胜叹息着说:“唉!燕子、麻雀这类小鸟怎么能理解大雁、天鹅的远大志向呢! 七月,恰遇天下大雨,道路不通,他们估计已经误了到达渔阳规定的期限。过了规定的期限,按照法津规定是都该杀头的。两将尉随带的酒囊早空了,只好每日摇晃着空空的酒囊骂天骂地。谁都不敢说破的一个事实是:一个月的路程已经耽搁了十日,便是天气立即放晴上路,只怕插翅也飞不到渔阳了!若到不了渔阳,八月初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全部就地斩首! 陈胜的脸越来越黑了。这一日,陈胜将吴广拉到了乡亭外一座空旷的不知祭祀何人的祠堂。幽暗的祠堂中,陈胜良久没说话,吴广也良久没说话。最后,还是陈胜开口了:“吴广兄弟,你我终是要死了!”吴广闷闷地答了一句:“大哥是屯长,没个主张?”陈胜嘶声道:“俺不说,说了也白说。”吴广道:“你不说,咋知道白说?” 陈胜气狠狠道:“****的老天!分明教人死!逃亡是死,到渔阳也是死!左右非死不可,只有等死!”吴广目光一闪道:“若不想等死,咋办?” 陈胜一拳砸上了空荡荡的香案:“死便死!怕他啥来!等死不如撞死!弄件大事出来!” “大事,甚大事?” “死国!” “死国……为国去死?” “鸟!反了,立国!死于立国大计,强于伸头等死!” “大哥真是敢想,赤手空拳便想立国。”吴广丝毫没有惊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倒也是。”吴广思谋道,“反得有个由头,否则谁跟你反?” “天下苦秦久矣!”陈胜显然有所思谋,望着屋外茫茫雨幕,话语罕见的利落,“人心苦秦,想反者绝非你我。俺听说二世胡亥本来便不该做皇帝,他是少子!该做皇帝的,是公子扶苏!扶苏与蒙公守边,大驱匈奴,又主张宽政,大有人望。二世杀扶苏,百姓很少有人知道,许多人还以为扶苏依然在世。俺等就以拥扶苏称帝为名,反了它!” “拥立扶苏,好!只是……我等目下身处楚地,似得有个楚人旗号。” “这个俺也想了!”陈胜奋然搓着双手,“楚国便是项燕!项燕是楚国名将,曾大胜秦军。楚人多念项燕,有说项燕死了,有说项燕跑了。俺等便打他旗号!” “好!这两面大旗好!”吴广奋然拍掌,又谨慎低声道,“不过,一定要细。教这九百人齐心反国,要一步步来。” “那是!你我得仔细盘算!” 雨幕潇潇,两人直到天黑方回到乡亭。 次日天刚亮,陈胜来到将尉房,要将尉领他去蕲县城办粮。两个将尉睡得昏沉沉未醒,好容易被陈胜高声唤醒,一听说大雨出门立即黑了脸。陈胜说炊卒营已经没米谷下锅了,再不办粮便得一齐挨饿。阳城将尉便从腰间摸出太尉府的令牌扔了过来道:“你是屯长,令牌上刻着名字,自个儿去了。”说罢倒头便睡。陈胜高声说,那俺与吴广一起去了。阳城将尉哼了一声。陈胜便大步匆匆出门了。 所谓办粮,便是或将尉或屯长持太尉府的屯卒征发令牌,在县城官府划拨粮谷,而后自家随身背走;一县所供粮谷,以徭役在本县内路程长短而定,中原之县大体是一至三日的口粮。今日冒雨办粮,陈胜吴广召齐了所有精壮四百余人上路,必得在明日天亮前背回粮谷,否则难保没有人逃亡。 大泽乡距蕲县城三十里上下,虽是乡亭大道,奈何也已经泥水汪洋。屯卒们拖泥带水整整走了半日,这才抵达县城。及至办完粮谷,每人背起半麻袋数十斤粮谷往回赶,已经是天色暮黑了。陈胜情急,要去县府请得百十支火把上路。吴广摇头道,大雨天火把有用么?不行,还是天亮再走。万般无奈,陈胜便带着几百人在城门洞内的小街屋檐下窝了一夜,天亮连忙匆匆回程。走走歇歇,好容易在午后时分看见了那片乡亭庭院。 此时乱云浮游,天光稍见亮色,刷刷大雨也转雨丝蒙蒙。押后的吴广正到大泽里村边,却见一个红衣人头戴竹皮冠,身背黑包袱,赤脚从村中趟水走出,长声吟唱着:“云游九州四海,预卜足下人生——” 吴广忍不住骂道:“吃撑了你个混子!还卜人生,死人能卜活么!走开走开!” 红衣人却站在当道悠然一笑:“死活死活,死本可活,活本可死,非我卜也,足下命也。” 吴广心中一动停住了脚步,待最后几个屯卒从身边走过,正色低声道:“先生果能卜命?” 红衣人道:“占卜者,窥视天机也。能不能,在天意。” 吴广道:“好。你且随我到那座祠堂去。哎,我没钱了。” 红衣人笑道:“世间行卜,有为钱者,有为人者,有为事者,有为变者。人皆为钱,岂有生生不息之人世?你纵有钱,我也没处用去,说它何来也。” 吴广知此人不是混世之人,便先行趟着泥水进了祠堂,反身来接时,红衣人也已经趟着泥水到了廊下。 “足下是卜事?” “你如何知道?” “命悬一线,何须道哉!” 幽暗的祠堂中一个对答,吴广更觉出此人不同寻常,遂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红衣人铺排物事。红衣人跪坐于香案前,打开包袱铺到青砖地面,从一黄布小包中拿出一把细长发亮的茎杆往中间一摆,拱手道:“请壮士起卦。”吴广神色肃然地走到祠门,向上天深深一躬,回身跪坐于红衣人对面,将一枝茎杆郑重地拨到了一边。 红衣人悠然道:“太极已定,当开天地之分。”说着,随手将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分做两堆,分握于左右手;一摇左手说声天,一摇右手说声地,左手又从右手中抽出一支草茎,夹在左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悠然道:“此乃人也。”然后,方士放下右手中的草茎,用右手数左手中的草茎,每四根一数,口中悠然念道,“此乃四季。”最后余下四根草茎,夹在无名指与中指之间,悠然道,“此乃闰月也。”手中草茎一阵组合,红衣人喃喃念道,“此乃第一变。”遂在大青砖上用一支木炭粗粗地画了一道中间断裂的纹线。 吴广大体知道,那叫爻线,六爻画出,便是一卦了。果然,红衣人喃喃念完六次之后,青砖面上画出了一排粗大的断裂纹线。 “这是……”吴广专注地看看卦象,又看看卜者。 “壮士,此乃震卦之象。” “敢请先生拆解。” 红衣人一根草茎指着卦象道:“震卦之总卦象,乃天地反复,雷电交合,人间震荡之象也。此象之意,预兆壮士将与人携手,欲图一件超凡大事。” “果然如此,吉凶如何?”吴广心头骤然翻滚起来。 “卦辞彖曰: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壮士所图,大险之事也,然最终必能成功。此谓,虽凶无咎,震行无眚。” “又险,又能成?……” “震卦深不可测,卦象有借鬼神之力而后成之意,请壮士留心。” “先生器局不凡,能否留下姓名,日后在下或可于先生张目。” “我乃旧韩人,姓张。足下知我姓氏足矣,告辞了。” 红衣人走进了霏霏细雨,趟进了没膝泥水。吴广愣怔地站在廊下凝望红衣背影片刻,又猛然大步趟进了泥水。红衣人回身悠然一笑:“壮士还有事么?”吴广一拱手道:“敢问先生,若有人想成天下大事,何等名号可用?”此话原本问得唐突,内中玄机只有吴广明白。吴广难忍一问,却又没指望红衣人回答,只朦胧觉得该有如此一问,否则心下不安。不料红衣人却站住了,似乎丝毫没觉得意外,只仰面望天。 任雨水浇到脸上。良久,红衣人吐出了两个字一句话:“张,楚。楚地楚人,张大楚国也。”吴广愣怔间,红衣人已经哗啦哗啦去了。 回到乡亭营地,吴广与陈胜就着昏黄的烛光,喁喁低语直到四更。吴广说了红衣人的占卜话语,陈胜也是惊喜莫名。两人依着各自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与听来的全部知识,精心竭力地谋划着有可能最见功效的法式,决意要以鬼神之力撬动这九百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七回:大泽乡惊雷撼世(下) 次日天色如故,乱雨冷风使人浑然不觉是七月流火之季。虽说昨夜吃了一顿热和饱饭,屯卒们还是纷纷挤到了屋檐下望天叹气,渐渐地,有人开始哭泣了。正在此时,庭院外有人突然惊叫起来:“快来看!天上下鱼了!天上下鱼,快来看也!” 廊下吴广一边大喊着胡说,一边冲出了大庭院。吴广素与屯卒们交好,这一跑一带,百无聊赖又郁闷之极的屯卒们一哄而出,纷纷攘攘地一齐冲到了乡亭大门外。 门外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显见是当地大泽乡人。此人身旁的车道沟已经积成了一片雨水池塘,水中游动着一条大鱼,金红色鳞光闪动,似乎在惊惶地挣扎。斗笠人操着楚语高声比画着:“晓得无?怪也!我正趟路,大鱼嗖!啪!从天上掉进了水里!大泽乡水面,没有过此等金红怪鱼!” 一屯卒大喊:“分明天鱼也!开个水道,放它游到河里去!”众人立即纷纷呼应:“对对对!天鱼!放了天鱼!” 有人正要跳下水刨开池塘,吴广大喊一声不对,又连连喊道:“天降大鱼,定有天意!我等月余不见荤腥,上天赐我等炖鱼汤!拿回去炖了!” 屯卒们立即又是一片呼应:“屯右说得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炖鱼汤!” 更有人大喊着:“对也!没准这天鱼肉永世吃不完!我等不用挨饿了!”在屯卒们的哄笑中,吴广对斗笠人道:“兄弟见得天鱼,给你两个半两钱如何?” 斗笠人连连摇手道:“莫莫莫!你等外乡客,天鱼降在你等营地,便是你等之天意!我是地主,如何能要钱了?”说罢一拱手,趟着泥水去了。 于是,那个要刨池塘的屯卒连忙捞起了天鱼抱在了怀里,被众人哄笑着簇拥着回到了庭院。 “庄贾杀鱼!”一进庭院,吴广喊了一嗓子。 “来也——!”一个系着粗布围腰的年青炊卒提着一把菜刀跑了来,兴冲冲看着已经在陶盆中游动的红鳞大鱼,抓耳挠腮道,“只是这鱼,咋个杀法耶?”众人一片哄笑中,一个屯卒过来高声道,“来来来,我杀!我家住水边,常杀鱼哩!”叫做庄贾的炊卒连连摇头大嚷:“不行不行!全营就两把菜刀,炊兵不能交人用。”“闷种你!” 那个屯卒笑骂着伸手夺过菜刀,“都快死的人了,还记着律令,蠢不蠢!”边说边从陶盆中抓起大鱼,“看好了,鱼从这里杀……”切开鱼腹,那个屯卒突然一怔,“哎!不对也!” “看!鱼腹有红线!” 眼见鱼腹软肉中一丝红线,屯卒们惊讶了,没人说话了。杀鱼屯卒一咬牙,菜刀一用力便将鱼腹剖开,却见一团红色在鱼腹中蠕动着大是怪异。杀鱼屯卒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挖,不禁一声惊诧:“怪也!鱼腹红绫!”屯卒们大是惊愕,有人便大喊:“屯右快来看,鱼腹红绫!”吴广从廊下大步过来挤入人圈,惊讶道:“愣怔啥! 快扯开!”杀鱼屯卒抓住红绫一角啪的一抖,三方黑块蓦然一闪。 “曲里拐弯!天书也!” “不!是字!” “对!三个官字!小篆!”识字者连连大喊。 “认得么?啥字?”吴广满脸惊疑。 “陈,胜,王……这,这是……”识字屯卒一脸狐疑。 “陈胜王?陈胜,不是屯长么?” 有人低声嘟囔了。 “没错!陈胜王!”有人惊讶失声。 “陈胜王?陈胜王!陈胜王?陈胜王……”惊疑迅速在人群荡开了。 “兄弟们慎言!”吴广正色道,“虽说天鱼天意,也不能害了屯长!” “对!谁也不许乱说!”炊卒庄贾恍然惊醒。 “不乱说,不乱说。”屯卒们纷纷点头。 “好。一切如常。庄贾炖鱼汤。”吴广做了最后叮嘱,屯卒们兴奋莫名地散了。 这天鱼天书之事原本并非人人知晓,可随着午饭的人人一碗看不见鱼的藿菜鱼汤,便迅速弥漫了每一间大大小小的石屋砖屋。屯卒们坐在密匝匝的地铺上,相互讲述着刚刚发生在清晨的神异,越传越神了。 及至天色将黑,“陈胜王”三个字已经成了屯卒们认定的天启,一种骚动不安的气氛开始蔓延了。除了两名将尉与十名县卒,“陈胜王”已经成了屯卒们公开的秘密。黑幽幽的初夜,又下起了弥漫天地的大雨。雨声中,每间石屋的屯卒们都头碰头地聚相议论着,没有一个人睡觉了。天鱼天书的出现,意外地在屯卒们绝望的心田抛下了一个火星,原本死心一片的悲怆绝望,变成了聚相议论种种出路的纷纷密谋。三更时分,激烈的窃窃私议依然在无边的雨幕中延续着。 “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弟兄们,跟陈胜走,没错!”吴广在人群中低声喊着。 “对!跟陈胜走!” “跟陈胜走!争个活路!”众人的低声呼应迅速蔓延开来。 一阵低沉的骚乱之中,陈胜光膀子赤脚跑来了,刚进人群问了声弄啥来,便被屯卒们轰然包围了……自这一夜起,这座大泽乡亭始终没有安宁,黑幽幽的一间间房屋中酝酿着一种越来越浓烈的躁动。三日之后,眼看已经到了七月二十,陈胜吴广又带着四百余屯丁去蕲县办粮了。夜半趟着泥泞雨水归来,绝望的消息立即传遍了乡亭屯卒:蕲县官府已经奉命不再供粮,教九百屯卒听候官府处置!吴广私下传开的消息是:因了天雨,泗水郡官兵凑不够数不能决刑,天一放晴,官府便要调集官兵来斩首我等了!屯卒们连日密议密谋,人人都有了拼死之心,夜来消息一传开,业已断粮的乡亭营立即炸开了。陈胜吴广四处劝说,才死死压住了骚乱。天色将明之时,陈胜吴广与各县屯卒头目秘密聚议,终于商定出一个秘密对策并立即悄悄传了开去。屯卒们终于压住了满心愤激,忐忑不安地开始在等待中收拾自家的随身物事了…… 天方放亮,庭院传来了吴广与将尉的争吵声。 “鸟个吴广!再乱说老子打死你!”阳城将尉举着酒囊醉醺醺大叫。 “我等凑钱给你买酒!你只会骂人么!” “你天天说逃亡!老子不杀了你!” “又冷又饿!不逃耗着等死么!我等今日便要个说法!” “反了你!来人!拿起吴广!”阳城将尉大喝了一声。 县卒们还没出来,屯卒们便呼啦啦拥了过来一片喊声:“对!不放人就逃!”闻声赶来的阳夏将尉举着酒囊大喊:“陈胜!教他们回去!犯法么!”远处站着的陈胜冷冷道:“你放人,俺便教兄弟们回去。”吴广愤然大叫:“回屋等死么!不饿死也要斩首!你等官人还有人心么!”阳夏将尉大怒,吼喝一声大胆,猛然一马鞭抽来。吴广不躲不闪,一鞭抽得脸上鲜血激溅滚倒在地。吴广愤激跳起大叫:“我便要逃! 要逃!”阳夏将尉连抽数鞭,红眼珠暴凸连连吼叫:“你是阳夏人!你他娘跑了教老子死么!我先教你死!”说话间将尉扔掉皮鞭,长剑锵然拔出!屯卒们惊呼之际,吴广一跃而起,飞身抓住了阳夏将尉手腕。将尉空腹饮酒本来晕乎乏力,手臂一软,长剑已到了吴广手中。旁边陈胜大吼一声杀,立即扑向了旁边的阳城将尉。吴广一剑将阳夏将尉刺倒,又向阳城将尉扑来。阳城将尉正在惊愕失色呼喝县卒之际,猛然被陈胜凌空扑倒,又被赶来的吴广一剑洞穿了胸口。陈胜跃起大吼一声:“杀县卒!”立即操起一把门边铁耒冲进了县卒屋。县卒们日久大意,方才出门没带长矛,此刻在将尉方才号令下刚刚冲进屋来取兵;不防陈胜与屯卒们已经蜂拥而人,各色木棍铁耒菜刀一齐打砸,县卒们当即乱纷纷闷哼着倒地了。一阵混打吼喝,县卒全被杀死在小屋中。吴广带血的长剑一举,高呼:“祠前聚集!陈胜王举事了!” 屯卒们呼啸一声,纷纷捡起县卒的长矛冲出了石屋…… 片刻之间,破旧的祠堂前拥满了黑压压人群。屯卒们愤激惶恐,人人身背包袱,有人手握着木棍竹杆铁耒菜刀等等种种可手之物,绝大多数则是赤手空拳地张望着。十支长矛与陈胜吴广的两口长剑,在茫茫人群中分外夺目。人群堪堪聚集,廊下吴广举起血剑一声高呼:“弟兄们!陈胜王说话!” “陈胜王说话——!”屯卒们一口声高呼。 陈胜一步跳上门前台阶,举起长剑高声道:“弟兄们!俺等大雨误期,已经全部是死人了!即或这次各自逃亡不死,还是要服徭役!还是苦死边地!但凡戍边,有几个活着回来!原本说大秦一统,俺等有好日子!谁料苦役不休,俺等庶民还是受苦送死!弄啥来!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叫天下都知道俺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死!举事——!”雨幕中一片怒吼。 吴广举剑大吼:“天命陈胜王!拼死反暴秦!” “天命陈胜王!拼死反暴秦!” “陈胜王万岁——!”雨幕中震天撼地。 “今日斩木制兵!明日举事!”陈胜全力吼出了第一道号令。 立即,屯卒们在茫茫雨幕中忙碌了起来,从乡亭仓储中搜集出仅存的些许工具奔向了空荡荡杳无人迹的原野,扳倒了大树,折断了树杆,削光了树皮,削尖了杆头,做成一支支木矛。也有屯卒拥向一片片竹林,折断了竹杆,削尖了杆头,做成了一支支竹矛。炊卒庄贾的两口菜刀忙得不亦乐乎,大汗淋漓手掌流血,仍在削着一支又一支竹杆。更有一群屯卒砸碎大石,磨制出石刀石斧绑上木棍,呼喝着胡乱砍杀。住在马圈的年青屯卒们,则闹哄哄拆掉了马厩,将马厩的木椽一根根砍开,打磨成了各色棍棒。陈胜吴广与各县头目则聚在一起,秘密筹划着举事方式…… 次日清晨,大雨骤然住了,天色渐渐亮了。 当屯卒们又一次聚集在祠前时,所有的人都袒露着右臂,弥漫出一片绝望的悲壮。祠前一根高高木杆上绑缚着一面黄布拼成的血字大旗,“张楚”两个字粗大笨拙地舒卷着。廊下的陈胜吴广穿着从两名将尉身上剥下来的带血甲冑,显得狞厉而森然。看看要冲破云层的太阳,陈胜大喊了一声:“今日举兵!祭旗立誓!”旁边吴广大吼一声:“斩两将尉首级!祭我张楚大旗!”立即有四名屯卒将两具将尉尸体抬来,陈胜吴广一齐上前,各自一剑将二人头颅割下,大步摆到了旗下的石案上。 二人向石案跪倒,一拱手同声高诵:“苍天在上!陈胜吴广等九百人举事大泽乡! 倒秦****,张大楚国!若有二心,天诛地灭!”两人念一句,屯卒们吼一句,轰轰然震天撼地。祭旗一毕,吴广站起身向陈胜一拱手昂昂然高声:“举事首战!天命陈胜王发令!” “追随陈胜王!”屯卒们一片吼声。 “好!”陈胜举剑指天高声道,“天光已出,天助我也!目下俺等还是腹中空空,要吃饱才能打仗!要吃饱,第一仗打大泽乡,搜尽各里仓房存粮兵器!只要先拿下乡亭十几个仓储,俺等人人吃饱,日后死了也是饱死鬼,不是饿死鬼!走——!” “攻大泽乡!做饱死鬼——!”人众一声呐喊,光着膀子拥向了四周村庄。 当夜,九百人的大泽乡亭外大举篝火造饭,大吃大喝一顿又呼呼大睡了一夜。次日天明,陈胜吴广立即率领着这支因绝望而轻松起来的乱军,奋力卷向了蕲县城。 屯卒们乱纷纷吼叫着,趟着泥水遍野拥向蕲县。当日午后时分,当大片黑压压屯卒漫卷到城下时,不明所以的蕲县城门的十几个县卒们连城门也没来得及关闭,棍棒人群便冲进了城里。片时之后,县署被占了,县令被杀了,小小县城大乱了。 暮色时分,一杆无比粗糙的“张楚”大黄旗插上了蕲县箭楼,陈胜王的欢呼淹没了这座小小城邑。 三日之后,这支已经尽数劫掠了蕲县财货府库与屯集旧兵器老库的徭役农民,有了十几辆破旧战车,有了几百支铜戈,人马已经壮大到千余人。陈胜吴广会商决断:立即沿着通向中原的驰道攻占沿途县城,攻到哪里算哪里,左右得有个立足之地。于是,徭役军立即乱哄哄开拔,先攻与蕲县最近的錘县。其时暴乱初发,天下郡县全无戒心,县令县卒多为征发奔忙,根本想不到会有如此一股猛烈的飓风卷来,几乎每一座县城都是听任乱军潮水般漫卷进城。几乎不到十天,农民军便先后“攻”下了淮北的銓县、酆县、苦县、枳县、谯县五座县城,雪球迅速滚大到了六七百辆老旧战车,千余骑战马及数千士卒。陈胜吴广大为振奋,立即向淮北最大的陈城进发。 如同曾经的几座城池一样,乱军迅速攻占了陈郡首府陈城。陈郡既是吴广的故里,又与陈胜故里颍川郡相邻,更是当年楚国的末期都城之一。为此,陈胜吴广一番会商,遂在陈城驻扎下来,并接纳了纷纷赶来投奔的一群文吏儒生的谋划,在陈城正式称王,公开打出了“张楚”的国号。 陈胜立国称王,是七月暴乱之后又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八回:芒砀山刘邦起事 陈胜暴乱的消息迅速传开,所在地泗水郡最为震荡不安。 第一个闻声而起的,是早已逃亡隐匿在芒砀山的一群流窜罪犯。 这是泗水郡沛县的一支徭役,一年前赶赴咸阳为骊山陵服役,路经芒砀山而多有逃亡,大约二三十人随着领役头目留了下来,在山中狩猎流窜。这个头目是沛县泗水亭的亭长,名叫刘邦,便是后来大名赫赫的汉高祖。这个刘邦的亭长生涯与逃亡生涯,被后来的太史公抹上了许许多多的神秘印记,左股七十二黑子、老父田头相贵、芒砀山斩蛇、赤帝白帝之争、东南天子气、吕氏女云气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此等说法大多都是后来的必要的附会,姑妄听之而已。 究其实,刘邦的这段亡命生涯是很苦的,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百余人赶赴徭役而中途逃散大部,身为亭长的刘邦非但不报官府,且放任逃亡,又纠结余者流窜山林;依据秦法,这是比陈胜吴广等的“失期”更为严重的罪行,灭族几乎是无疑的。 应该说,刘邦的绝路比陈胜吴广等更甚。然则,在大约一年的时日里,刘邦却没有选择发难起事,自甘悄悄做了事实上的流盗,却不公然对抗官府。此间真实原因大体有三:一是刘邦官身重罪,深恐公然举事累及整个族人;二是刘邦有小吏阅历,看不准的事,没成算的事,都不会第一个去做;三是芒砀山临近乡土,流窜狩猎的同时,再结好当地富户,尚有活路。凡此等等原因,刘邦一伙在芒砀山流窜了至少大半年,虽说也聚结了百人上下的山民,还算活得下去,然毕竟是流盗生涯,个个变得黝黑精瘦竹竿一般,整日为谋得肚皮一饱而过着野人一般的日月。 大约在八月末最艰难的时分,刘邦们正在为刚刚过去的雨灾山洪忙碌,更为即将到来的冬日雪天煎熬时,县城赶来了一个屠户要见刘邦。这个屠户叫做樊哙,也是刘邦小吏生涯的结交之一。樊哙是受刘邦两个老友县吏萧何曹参的委托,特意来找寻刘邦。樊哙告知刘邦一个惊人的消息:滞留在蕲县大泽乡的徭役举事了,已经攻占了五座县城,目下已经攻占陈郡立国称王! “陈胜称王了?立国了?”刘邦惊愕得一双眼睛都立直了。 “千真万确!假话猪挨一刀!”屠户樊哙急色了。 “娘的!这大秦真成了豆渣饭?”刘邦搓着倏忽变得汗淋淋的双手。 “刘大哥,还有好事!” “快说!” 樊哙带来了一则更实际的秘密消息:萧何曹参两个县吏说动了县令,也想举事反秦;萧曹二人劝说县令,沛县子弟官府不熟,难以激发,最好将逃亡在外的刘邦一群人召回一起举事,人多势众,沛县民众便不敢不跟着反秦。县令欣然赞同,萧曹两人便派了樊哙来召刘邦回去共图大举。 “好!举旗称王,大丈夫当如是也!”刘邦哈哈大笑。 当日,刘邦立即召集起百数十个流亡者,慷慨激昂而又嬉笑怒骂地说了一通: “诸位兄弟!这是樊哙兄弟!他从县城带来消息,说目下已经有人反秦了,陈胜九百人连下五座县城,还占了陈郡,称王了!立国了!人家吃得饱,穿得暖,有得马骑,有得战车!我等兄弟如何?黑不溜秋干瘦,饿得人干毬打着胯骨响!再不反,人家把稠的捞干了,我等兄弟连稀汤也没得喝了!刘季没有多的话,反了好吃好喝!不反忍饥挨饿!都说反不反?我刘季只等兄弟们一句话!” “反!反!反!”山石上一片乱纷纷叫嚷。 “好!连夜上路,回沛县!” 如此这般,刘邦率领着这百十号流盗急匆匆出山了。次日暮色时分,这群流盗赶到了沛县城外。然则,分明说好的事却生出了意外。沛县城楼上见刘邦人群黑压压赶来,一阵牛角号响起,城门竟隆隆关闭了。 刘邦见状情知有变,不禁气得跳脚大骂,思忖一阵又怕是县令诱他出山捕拿的诡计,不禁便想立即返回芒砀山。樊哙却嚷嚷说不怕不怕,城里也就几十个县卒,想拿人也没力气,不妨我先进城问问萧曹出了何事?刘大哥尽可在城外起火吃喝,等到明日再说!刘邦一想也是,便吩咐樊哙小心,而后便下令架起篝火烧烤随带的囤积猎物,吃着喝着骂着等了起来。不想夜半时分,萧何曹参樊哙三人竟买通门吏逃出了县城,找到了刘邦。萧曹二人一阵诉说,刘邦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樊哙走后沛县令又后悔了,说刘邦一身痞气不像正人,又有一帮流盗相助,不能共事反秦。萧曹两人都说县令出尔反尔,恐生民变。县令大为不悦,阴沉着脸半日无话。今日萧何从交好的县尉口中得知,县令有秘密诛杀萧曹两人的谋划。两人正在设法逃城出走投奔芒砀山,不想刘邦便回来了。萧曹之意,城内人心浮动,只要施以胁迫,沛县城很可能不攻自破。三人密商一阵,萧何立即用随身白帛写就了一篇文字。 “城上听了!刘邦有书给沛县父老!” 四更时分,刘邦在城下大喊一声,将绑着白帛的长箭射上了城头。 城头县尉接到箭书,却没有禀报县令,而是立即传给了惶惶不安的几名族老。 这白帛上写的是:“沛县父老留意,天下苦秦久矣!今诸侯并起,泗水郡即将大乱! 沛县令不欲举事,必召乱军屠沛之大祸!沛县父老若能同心诛杀县令响应诸侯,而后选子弟贤者而立,则家室完好!否则,父子族人俱遭屠戮,万事无为也!”族老们一看之下大是惊慌不安,立即召各族人众秘密会商,片刻间便议定了自保举事对策。天色蒙蒙亮时,城内民众与十几名县卒各持棍棒菜刀一齐蜂拥攻人县府,拿住县令立即杀了。天色大亮时,沛县城门便隆隆打开了。 刘邦人群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沛县城。当日,刘邦立即郑重召来城内族老们议事。族老们一致推举刘邦为沛县令,护持沛县生计。刘邦笑道:“目下这县令,是杀头的差使也!我看萧曹两位选一个出来做了。”萧何当即说自己胆识俱无,成不得大事。曹参也说自己只知杀人断狱,没领县大才。樊哙不耐嚷嚷道:“让个鸟!刘大哥来劲!刘大哥县令!”一白发族老也再度拱手道:“老夫素闻刘季命相大贵。君为县令,沛县亦能托君之福以保平安,莫辞让也!”萧何众人一齐拱手齐声:“敢请刘亭长就任县令!”刘邦一阵大笑道:“好好好!刘邦就做了这个鸟县令!官府大军来了,刘邦第一个挨刀!”众人不禁一阵笑声,齐喊了一声:“见过刘县令!”于是,大秦郡县便有了第一个未经官府任命的流盗县令。 三日后,县城车马场举行了粗朴隆重的起兵大典。 依萧曹谋划,县令名号尽管对刘邦与民众而言,已经是大官了,然要举事天下,县令名号却显太小,故此,刘邦当称沛公以对天下。公者,春秋战国大诸侯之君号也。刘邦称沛公,便有了会同诸侯之意。尽管此时尚未真正地诸侯并起,然作为张势之名,尽快将自己列为一路诸侯,不失为刘邦一群大局见识也。这个起兵大典,实际便是拥立沛公杀出沛县的大典。大典祭祀两个人神,其一是百战百胜而一统华夏的黄帝,其二是称为“五兵战神”的蚩尤。 其意在昭示沛公既有黄帝之威德,又有蚩尤战神之战力。县城车马场遍插五色旗帜,中央高杆上垂挂一面大纛旗,红底黑字大书一个“沛”字。大旗下一面牛皮大鼓,广场四周拥满了棍棒兵刃混杂的布衣民众。 清晨卯时,几支牛角号向天吹动,呜呜声悠长沉重地弥漫开来。萧何手举长剑,宣诵了沛公名号。刘邦头戴自家制作的竹皮冠,在黄帝蚩尤两祭案前憋着劲正色高声念完了几句简短的祭祀文告:“黄帝天帝,蚩尤战神,昊天有灵,伏惟告之:刘邦起兵,诛灭暴秦,与民康乐!祈黄帝蚩尤诸神,护佑刘邦终成大势,护佑我沛县子弟战无不克!”在全场民众的呐喊中,萧何举剑宣布了最后一道天启仪式——兽血溅鼓。 与陈胜吴广一样,萧何曹参与刘邦也密谋出了天意激发之道。萧何有心,依据刘邦芒砀山斩杀白蛇的传闻,附会了一则刘邦为赤帝子的说法,要在此次大典中名正言顺地抬将出来激发追随者。司礼的萧何宣完程式,便有十几名兵卒抬来了狗鹿猪三头活牲,站在了那面牛皮大鼓下。屠户樊哙赤膊持刀大步上前,左臂挟起活狗右手一刀捅向狗颈,狗血便直喷皮鼓;掷掉狗尸挟起活鹿又一刀,一股鹿血又激溅大鼓。此时活猪尖叫不已,樊哙左手拎起猪耳,猪身凌空嚎叫中右手猛捅一刀,猪血顿时飞溅鼓面。顷刻之间,牛皮鼓面鲜血横流,红亮异常。 “沛公赤帝子也!血红正色!”萧何举剑高呼。 “沛公万岁!赤帝子万岁!”全场乱纷纷呐喊起来。 大典之后,刘邦萧曹樊哙等率领着在沛县纠集的两三千民众,向北攻占了胡陵、方与两座县城,攻杀丰县县城时却意外地遇到了抵抗,一时攻占不能。于是刘邦觉得还当再看看时势,便暂时滞留在丰县不动了。刘邦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暴乱潮水已经铺天盖地翻涌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九回:暗潮涌动震泽山 陈胜举事而王的消息风传开来,所有的逃亡者和企图推翻秦朝重建旧朝的六国后人都躁动了。 第一支起而响应的独立力量,是连窜九江郡的一群逃亡刑徒,首领叫做黥布。 两三年前,在骊山激发刑徒暴乱的黥布,在暴乱惨败后率残余追随者逃人深山,又继续向南流窜,最后在九江郡的大江湖泊水域中滞留下来,以渔猎隐身为盗了。当陈胜举事称王的消息传入九江郡,秉性暴烈机敏的黥布立即看到了切实的出路。黥布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立即请见当地号为“番君”的土人头领,力劝其举事反秦。番君正为二世胡亥的种种征发烦恼不堪,立即赞同了黥布之说,举族追随黥布反秦自立,并当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黥布。于是,黥布的刑徒山民军很快聚集到了数千人,立即开出水域向北攻占了一座叫做清波的县城,而后继续北上,加入了秋冬季的天下大混战。就实而论,黥布军是反秦势力中第一支以刑徒与山民为轴心的穷苦阶层力量。 前期举事的另一支独立力量,是巨野泽的一群流盗,首领叫做彭越。 这个彭越虽是水域流盗,人却颇有机变,屡次逃过了始皇帝时期的官府捕拿。及至各方势力蜂起,巨野泽周边的另一群流盗后生纷纷前来鼓动彭越举事效之。彭越却说: “此时两龙方斗,且等候时日再说。”看了几个月,到得次年春季,天下大乱之势已成,流盗后生们又来鼓动彭越,并说愿意推举彭越为巨野泽头领举事。彭越很是轻蔑地笑道: “我纵举事,也不会与你等为伍也。”流盗后生却连番纠缠,非要拥立彭越举事不可。彭越假作无奈,终究答应了,与流盗后生们约定明日太阳升起时在一个中间地会合举事,迟到者斩。次日天亮,彭越率自家群盗准时赶到,那群流盗后生却有十几个人来迟半个时辰,最后一个迟到者竟一直到正午方来。彭越发怒了,正色道:“老夫被你等强立举事,你等竟不重然诺,多人迟到!今日不说如约皆杀,至少杀最后一个!”说罢下令立即杀了最后来也是最骄横的那个流盗,将其首级摆上了祭坛,以为举事祭旗之牺牲。流盗后生们大为惊恐,立即纷纷跪倒,说要死心追随彭越。于是,彭越当日举事,立即向巨野泽群盗发出了聚结反秦号令,旬日之间便聚集了千余名流散盗寇。之后,彭越立即南下泗水郡,加入了天下混战。就实而论,彭越军是反秦势力中第一支真正的流散聚结的盗寇军,不同于任何一支反秦势力。 反秦最为激切的,是隐藏山海之间的六国老世族。 始皇帝后期,历经几次大规模的严厉震慑,六国世族的老一代已经遭到了毁灭性重创。六国王族望族之主要支系,几乎被悉数迁入关中,死伤者有之,老病者有之,劳役者有之,总归是已经丧失了反秦举事的能力与号召力。然则,六国世族的后裔们与少数望族子弟,却逃亡江海弥散山林,一直在隐忍密谋,一直在寻求出路。 及至大泽乡暴乱的消息传开,弥散的六国世族后裔们立即不约而同地秘密赶到了江东地面。这是因为,在六国世族们的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一个秘密消息:楚国名将项燕的嫡系后裔一直藏匿在江东,且从来没有中止过秘密联结各方! 八月中的一个暗夜,六国世族后裔们终于聚结了。 震泽东山岛的一个山洞里,燃着各式火把,大石与空地间或坐或立,满当当尽是风尘仆仆的精瘦人干。中间一方大石上静坐着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人,身边挺立着一个身形威猛的后生,其余人则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神秘又惶恐。突然,洞口传来一声通报:“张良先生到——!”如同一声令下,洞中人纷纷起立向前迎来。 火把光亮中,一个身形瘦长身着方士红袍面有微微细须的中年人大步走进,向冷峻的中年人与众人一拱手:“韩国张良,见过项公,见过诸位!”众人纷纷拱手做礼,人人惊喜不已。被称作项公的冷峻中年人一拱手道:“先生,此乃项梁隐居吴中的最后隐秘所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今日大事,项梁做东聚结诸位。先生安抵,人物大体齐备,便可议事了。”“项公所言大是。”张良道,“只是诸位各自隐身多年,面目生疏,宜先自报来路,项公好多方照应也。”项梁笑道:“先生大才,果然缜密。好!诸位,敢请先自报来路。” “在下乃韩国张良,随行三人。”后到者第一个开口。 “魏国张耳等六人!” “魏国陈余等六人!” “魏国魏豹等三人!” “赵国武臣等八人!” “齐国田儋等五人!” “齐国田荣等六人!” “齐国田横等五人!” “燕国韩广等三人!” “楚国项羽等十三人!”那名威猛青年声如洪钟。 项梁向众人一拱手道:“此乃我侄也,诸公见笑。我意,还当先听先生消息高论。”众人一拱手齐声道:“项公明断,愿闻先生高论!”随即各人纷纷坐在了大石上。张良站在中间空地上,向场中环拱一周高声道:“诸位,复兴六国之大时机到也!张良此来,便是向诸位报知喜讯,敢请六国世族后裔一体出山!……”张良话音未落,在一片喊好声中便有人喜极昏厥了,立即便有人掐着人中施救,山洞中一片惊喜骚乱。项梁摆了摆手道:“诸位少安毋躁,请先生细说了。”山洞中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目下大势,秦政酷暴,民不聊生,天下已是乱象丛生!”张良慷慨激昂道,“二世胡亥即位,非但不与民休息,反而大兴征发,用法益深刻,天下臣民怨声载道!陈胜吴广大泽乡举事月余,咸阳竟无大军可派。此间意味何在?大秦国府空虚了,军力耗尽了,没有反击平盗之力了!当此之时,我等群起响应,必成大事!张良念及六国复兴大计,故星夜匆匆而来。敢请诸位在故地反秦自立,灭其暴秦,复辟六国!” “诛灭暴秦,复辟六国!”山洞里一片激切吼声。 项梁冷静地摆摆手:“如何着手?谁有成算?” 田横霍然站起:“陈胜贱民,只能给我等开路!复辟六国,要靠自己!” “不尽然!”张耳高声道,“目下可借贱民之力,先走第一步。” “无论如何得赶快动手!不能教秦二世缓过劲来!”陈余喊着。 “杀光秦人!六国复仇!”项羽大声吼着。 “还是要有实在对策,目下我等力量毕竟不足。”韩广平静地插了一句。 项梁向张良一拱手:“敢问先生有何谋划?” “张良尚无大计,愿闻项公谋划。” 众人齐声道:“对!敢请项公定夺!” “好。老夫说说。”项梁颇显平静地一拱手道,“目下大势,必得举事反秦,不举事,不足以道复辟大计,此乃铁定也!然则,如何举事?如何复辟?乃事之要害也。 项梁之策有三,诸位可因人因国而异,思忖实施之。其一,故国有人众根基者,可潜回故国,直然聚众举事。其二,钱财广博者,可招兵买马,举事复国。其三,无根无财者,可直然投奔陈胜军中,借力得国!” “借力得国?如何借力?”武臣高声问了一句。 “项公良谋也!”张良大笑一阵道,“诸位,陈胜军目下正在乌合之际,急需人才领军打仗!诸位都是文武全才,一旦投奔陈胜,顿成拥兵数千数万之大将也。其时请命发兵拓地,必能顺势打回故国!一回故土,陈胜能管得诸位么?” “万岁项公——!” “好对策!吃这陈胜去!” 山洞中真正地狂热了。人人都陡然看到了复辟故国的实在出路,更看到了自己趁势崛起的可能,每个人的勃勃野心都被激发点燃了。毕竟,这些六国世族后裔大多不是旧时六国王族,连王族支系都极少;复辟六国的大业对他们而言,完全可以不是旧时王族的复辟,而只是国号的恢复;更大的可能,则是他们自己自立为王裂一方土地做一方诸侯。如此煌煌复辟之路,简直比原样复辟六国还要诱人,谁能不心头怦然大动?…… 夜色朦胧中,串串人影从山洞闪出,消失于小岛,消失于水面。六国旧贵族借农民暴乱的大潮,从僵死中复苏了。他们以深刻的仇恨心理,以阴暗的投机意识,纷纷加入了布衣农军的反秦行列,使寻求生计的反秦农军成为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徭役苦难者反抗大旗很快被复辟的恶潮所淹没了,历史的车轮在变形扭曲中步履维艰地咣当嘎吱地行进着,沉重得不忍卒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回:江东项氏谋复辟 六国世族震泽大会后,项氏立即开始了各种秘密部署。 几年前,项梁还是一个被始皇帝官府缉拿的逃犯。然自从重新逃回江东故地,项梁已经完全改变了方略,不再试图谋划暗杀复仇之类的惹眼事体,而是隐姓埋名置买田产在吴中住了下来,扎扎实实地暗结人力。项梁曾是楚军的年青大将,流窜天下数年,对天下大势已经清醒了许多:只要始皇帝这一代君臣在,任谁也莫想颠倒乾坤做复辟梦。 项梁没有料到,这个梦寐以求的时机来得如此之快。 上年九月,骤然传来始皇帝暴死于沙丘而少皇子胡亥即位的消息,项梁亢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上天非但教始皇帝暴死了,还教少皇子胡亥做了二世皇帝,这不是上天分明教大秦灭亡么?项梁曾在关中秘密流窜过两三年,既知道扶苏,也知道胡亥,一闻二世是那个胡亥,立即奋然拍案:“天意亡秦也!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紧接着,扶苏死了,蒙恬蒙毅死了,皇子公主也被杀光了,凡此等等消息传来,项梁每每都是心头大动。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项梁立即开始了一连串启动部署。 首先,项梁立即部署亲信族人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老封地的民众中散布出去,使那些至今仍在怀念项燕父子的江东人士知道:项燕的后人还在,而且就在吴中! 其次,项梁部署自己的侄子项羽立即开始秘密聚结江东子弟,结成缓急可用的一支实际力量。同时,项梁自己也开始与官府来往,没过三两个月,便与县令郡守成了无话不说的官民交诌。在会稽郡徭役征发最烈的时候,郡守县令叫苦不迭,苦于无法对上。项梁给会稽郡守与吴中县令说出了一个对策:每遇征发,在期限最后一日,向上禀报如数完成;再过旬日,立即向上禀报徭役于途中逃亡;如此应对,必可免祸。郡守县令试了一次,果然如是,除了被严词申饬一通,竟没有罢黜问罪。郡守县令惊喜莫名,立即宴请了项梁,连连问何能如此? 项梁答说:“徭役逃亡为盗,举凡郡县皆有。此,天下人人皆知之秘密也。秦法纵然严苛,安能尽罢天下秦官哉!”由此,郡守县令食髓知味接连效法,不想竟有了神奇之效,既保住了官爵,又嬴得了民心。郡守县令由是对这个吴中布衣大是敬佩,几次要举荐项梁做郡丞,项梁都婉拒了。很快地,郡守县令也从民众流言中知道了这个布衣之士就是楚国名将的儿子项梁。奇怪的是,郡守非但没有缉拿项梁,反而愈发地将项梁当做了座上宾,几乎是每有大事必先问项梁而后断。至此,项梁已经明白:郡县离心,天下乱象已成,时机已经到了。 此时,项羽在项氏老封地聚结江东子弟事,也已经大见眉目了。 项梁的侄儿项羽,一个大大的怪异人物。自少时起,这个项羽便显出一种常人不能体察的才具断裂:厌恶读书,酷好兵事。项羽之厌恶读书,并非寻常的压根拒绝,而是浅尝之后立即罢手。项梁督其认字学书,项羽说:“学书,只要能记住名姓便行了,再学没用。”项梁督其学剑,项羽则说:“剑器一人敌,没劲道,不足学。”项梁沉着脸问:“你这小子,究竟想学何等本事?”项羽说:“学万人敌!”项梁大是惊诧,开始教项羽修习兵法典籍。不料项羽还是浅尝辄止,大略念了几本便丢开了,留下的一句话是:“兵法诡计,胜敌不武,何如长兵大戟!” 项梁尚算知人,明白此等秉性之人教任何学问也学不进去,注定一个赳赳雄武的将军而已。无奈之下,通晓兵器的项梁秘密寻觅到一个神奇铁工,可着项羽力道,打造了一件当时极为罕见的兵器,索性号为“万人敌”。那是一支长约两丈的连体精铁大矛,矛头宽约一尺长约三尺,顶端锋锐如箭镞,几若后世之枪,却又比枪长大许多,几若一柄特大铁铲,又比铁铲锋锐许多;矛身不是战国重甲步卒长矛的木杆,而是与矛头铸成一体的胳膊粗细的一根精铁;矛尾也是一支短矛,长约一尺,酷似异形短剑。这件罕见的兵器,以当时秦制度量衡,大体当在二百斤左右,寻常人莫说舞动,扛起来走路也大觉碍手吃力。唯独项羽一见这件兵器大为惊喜,一边将神铁异矛舞动得风声呼啸,一边奋然大吼:“神兵神兵!真万人敌也!” 项羽聚结吴中子弟的方式很奇特,真正地以力服人。 其时天下乱象日见深刻,逃亡徭役为流盗已不鲜见,各地民众无不生出自保之心。江东民众素知项氏大名,遂纷纷接纳项氏族人联结,后生们投奔项氏习武以防不测。项梁自是欣然接纳,立即辟出了一座庄园,专一供项羽等人操练武事。一次,一大群江东子弟在庄园林下习武,项羽指着水池畔一只半截埋在地下的大鼎高声问:“诸位兄弟们说,这只古鼎几多重?”众后生凑到池畔打量,一人高声道:“龙且说,此鼎当有千数百斤!”项羽大步走到鼎前正色道:“拔起此鼎,要多少力气?” 一个人高声道:“钟离昧说,此鼎久埋地下,拔鼎至少要万斤之力!”“好!谁能拔鼎,立赏百金!”项羽高声一问,后生子弟们顿时亢奋起来,一片喧嚷声中,十余人上前围住鼎身,或抓鼎耳或抱鼎身一起用力摇动,古鼎却纹丝不动。项羽大喊一声全上,百数人立即相互抱腰接力,连成了一个大大的人花。项羽挥手大喊:“一二三!” 全体大吼一声:“起——!”半截埋在地下的大鼎还是纹丝不动,后生们一鼓而泄松手散劲,不禁齐刷刷瘫坐在地上了。“兄弟们起来,看我拔鼎!”项羽大笑了。 “天!一人能拔鼎?”后生们纷纷起身一片惊呼。“ 拔鼎难么?”项羽一笑,随即蹲下马步两手抓紧鼎耳,闭目运气间大吼一声起,刹那间地皮飞裂,一阵烟尘笼罩中轰然一声,三五尺高的大鼎拔地而出,巍巍然高高举起在头顶。 “万岁!公子天神也!”后生们顿时慑服了,高呼着跪倒了一大片。 从这次拔鼎开始,项羽的威名风一般传遍了江东,秘密投奔项氏的老封地后生越来越多了。项梁思忖一番,遂在人迹罕至的震泽荒岛上搭建了一片秘密营地,又用小船秘密运去了一些粮米衣物,便让项羽等人专门在岛上操练,不奉召不许出岛。六国世族震泽大会后,项梁召回了项羽。项梁觉得,必须立即举事了。 恰在此时,会稽郡守密邀项梁会商大事。 项梁心下清楚何谓大事,立即带着项羽去了。一路之上,项梁对项羽做了种种叮嘱,将种种可能的变化应对都谋划好了。次日赶到郡守府,守候在正厅廊下的家老却说,只能项梁一个人进去。项羽脸色顿时黑了。项梁却淡淡一笑:“此乃老夫之子,让他在廊下等候便是。”项梁随即将自己的长剑递给了赤手空拳的项羽,随家老进了厅堂。 在隐秘的书房里,郡守低声说出了密邀项梁的本意:“老夫明告项公,天下已经大乱矣!江西皆反,此乃天意亡秦之时也。当此大乱,先举制人,后举则为人所制。 为此,老夫欲举兵反秦,欲请项公与桓楚为将,项公必能共襄大举也!”项梁点头道: “桓楚素称江东名士,实可为公之左膀右臂也。只是,桓楚因杀人逃亡震泽之中,公可有其踪迹消息?”郡守连连摇头。项梁思忖片刻,似乎刚刚想起来一般道:“我侄项羽与桓楚素来交好,他或知桓楚去处。”郡守惊喜道:“项羽来了么?快问问了。” 项梁道:“后生未曾到过会稽城,我便带他来长长阅历。他在外面等候。我去问问。”项梁出门,片刻间回来道:“项羽知道。我未向藏匿之地。公可亲自问明。”郡守一点头,当即高声吩咐门外家老唤进项羽。 “项羽参见郡守大人!” “好!如此威猛,战将之才也!”郡守褒奖一句便问道,“项羽啊,你与桓楚交好,说明白他在何处,老夫派人将他找回,有大事……”项梁突然冷冷插断:“可行了!”瞬息之间,拱手低头的项羽突兀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捅,郡守来不及出声便被项羽一剑挑在了空中,长剑穿胸而过,立时没了气息。项羽将尸身摔落地面,长剑一挥便将郡守的人头提在了手中。项梁霍然起身,从郡守腰间解下印盒绶带利落地挂在身上,对项羽高声道:“人头给我,你来开路,若有阻挡,务必杀怕官兵!” 两人方出书房,便闻庭院呼喝喧嚷,显然是家老召来了府中郡卒与吏员。 项羽酷好搏杀而一直无由一试身手,今日得叔父果决号令分外亢奋,大吼一声声若雷鸣,两手抄起厅中青铜书案飓风般卷了出来。这青铜书案不比任何兵器,三大块厚铜板连铸一体,既长大又沉重,寻常间总得三两人抬搬,可在项羽手里却如同木板一般轻捷。冲到廊下骤遇一群长矛郡卒蜂拥而来,项羽奋然怒喝,舞动青铜大案迎面打下又接连一个横扫,声势直如排山倒海,郡卒的短剑长矛与尸体顿时一片翻飞,青铜大案呼啸打砸,顷刻间郡卒百数十人便黑压压红乎乎铺满了庭院。随后跟来的吏员仆役们大是惊骇,乱纷纷跪倒一片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一句话来。 项梁方到廊下,事先联结好的几个郡吏与几个县令已经带着一群人赶了进来,立即齐刷刷一呼:“拥戴项公举事!” 项梁左手官印右手人头,奋然大呼:“复辟楚国!杀官反秦!” “复辟楚国!杀官反秦!”庭院一片吼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一回:项军崛起张楚衰 当夜,震泽岛江东子弟已经如约赶来,大片火把各式兵器涌动在郡守府前的车马场。项梁宣布了起事反秦,并当场做出了成军部署:以江东子弟兵为轴心,以吴中豪杰若干人各为校尉斥候司马将吏,以项羽为副将军,项梁自任将军,编成了一支楚军。 项梁明白乱军初成须得人心服之,部署罢了激昂高声道:“凡我反秦人众,有一人自感才具未得任用者,均可直找项梁说话!一样,若有一人办事不力才不堪任,项梁必依法度说话!前日一家举丧,老夫曾派一人前去主理,丧事办得很乱。此后,这个人不能再用了!”项梁这一番部署与申明,使随同起事的官吏士卒大是景仰,一口声拥戴项梁先做会稽郡守,先明占江东这个大郡。项梁欣然接纳,立即打出了会稽郡守的旗号。如此未出旬日,项梁旗下已经聚集了八千人马,号为八千江东子弟兵。 项梁颇具机谋,深知草草成军之众不堪一击,是故严厉斥责了项羽等急于西进渡江攻占郡县的主张,一边下令项羽认真操练军马,一边派精干能才逐个“徇县”。 徇者,不动干戈而收服也,几类后世招安收编之说。项梁之所以徇县,是料定人心惶惶各县官府均举棋不定,只要给各县官吏一定好处,收服会稽郡不难,果能如此,目下这支草成军马便有了坚实的根基。 两三个月下来,果然各县十之八九皆服,均或多或少带来了当地精壮人军,项梁军的实力大大地充实了起来。与此同时,项梁也亲自开始训练军马,以当年战胜秦军的精锐楚军为楷模,一个冬天大体练成了一支拉得出去且颇具战力的反秦军旅。在当时的反秦势力中,唯有这支“楚军”具有真正一战的相对实力,远远强于其余各路草创军马。 次年春天,陈胜军在秦军反击下大败几次,天下反秦势力大有退潮之势。当此之时,陈胜军的谋士,广陵人召平正在广陵为陈胜游说,力图“徇”了广陵。不料事情未成,便传来了陈胜再次大败与秦军东来的消息。召平颇是机敏,立即渡江找到了项梁,假称奉陈胜王之命结盟而来,说陈胜王拜项梁为“楚王上柱国”,请项梁军立即向西渡江引兵击秦。项梁无暇审度其中虚实,只真切体察到时机已到,否则秦军灭了陈胜军则天下反秦势力顿时没有了呼应。于是,项梁军于正月末立即渡江西进,杀向了中原战场。 楚地大乱之时,最先暴起的陈胜军也已经乱得没了头绪。 短短两个月之间,陈胜军洪水一般淹没了淮北地带,在陈郡称王立国了。这种令人瞠目的速度与气势,极大激发了不堪征发的天下民众。一个八月,中原民众大股大股地流入陈郡汇入农军,陈胜军的总兵力不可思议地急速膨胀到了数十万之众,连统兵的吴广也说不准究竟有多少人马了。不独人力猛增,各方隐身的能士也纷纷来投。军旅出身者有周文、周市、秦嘉、田臧、吕臣、邓宗、蔡赐、李归、董绁、朱鸡石、郑布、丁疾、陈畔、伍徐、邓说、宋留、张贺等,文吏出身者有召平、公孙庆、朱房、胡武、房君、秦博士叔孙通、孔子八世孙孔鲋等大拨六国旧吏与流窜儒生。另外一批投奔者则是六国望族后裔,有张耳、陈余、魏豹、魏咎、韩广、武臣、赵歇等。一时间,陈胜军大有军力壮盛人才济济的蓬勃气象。 当此之时,包括陈胜吴广在内的所有张楚君臣,都是急不可待地高喊立即灭秦,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像江东项梁那样沉住气谋划根基。当然,同是躁动,各个圈子的初衷与归宿皆大不相同。陈胜吴广等举事头领,是在两个月的巨大战果面前眩晕了,料定帝国已经是不堪一击的泥雕而已,迅速占领咸阳而由陈胜做张楚皇帝,全然是唾手可得的。一班六国旧将则自感憋屈太久,急于建功立业,急于率兵占领一方至少做个郡守县令,耐不得在草创的张楚朝廷做个大呼隆的将士吏员。 一群六国旧吏与儒生博士,则急于在灭秦之后恢复封建诸侯,自家好在天子庙堂或各个诸侯国做丞相大臣。投奔张楚的六国世族后裔则更明确,力图尽快求得一将之职,率领一部人马杀向故国复辟旧政。如此等等人同此心,心不同理,却也立即酿成了一片轰轰然的灭秦声浪。 于是,陈胜称王之后,张楚政权立即做出了大举灭秦的总决断。 由谋士将吏们大呼隆酿出的总方略是:兵分多路,一举平定天下!陈胜立即拍案决断了,也立即做出了具体部署:第一路,以吴广为假王,代陈胜总督各军,并亲率五万人马进兵荥阳占据中原;第二路,以武臣张耳陈余为将,率军五万北向赵燕之地进兵,一举平定北方;第三路,以周市为将,率兵三万进兵旧魏之地,一举占据陈郡北面所有郡县,使张楚朝廷安如泰山;第四路,以周文为将,率主力大军正面进兵函谷关灭秦。 张楚的部署,只遗漏了齐楚两地。此非疏忽遗忘,而是对大势的不同评判。陈胜军发端于旧楚之地,且已占领了当时旧楚最富庶的淮北地带,立即向荒僻的岭南江东伸展,一者是鞭长莫及,二者是得不偿失,三者不是灭秦急务。是以,陈胜等不再将楚地作为重心,而将楚国旧地看做已经占据了的既定胜利。旧齐国则是另一番情形:八月震泽的六国世族聚会后,齐国王族远支的田儋、田横已经抢先举事,拥立田儋为齐王。这是六国老世族打出的第一个复辟王号,实力声势虽远不如此时陈胜的“张楚王”,然对六国老世族却是极大的激发诱惑。此时,张楚君臣们各图着灭秦、扩张、复辟三件事,没有一方主张立即处置王号并立这种权力乱象,几乎可说是无暇理会田儋称王。 进入九月,四路大军浩荡进兵。中原大地烟尘蔽天,各色旗帜各式战车各式兵器各式甲冑与各式牛马布衣交相混杂,铺陈出亘古未见的草创大军的怪异气象。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进兵一月之间,各战场情势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逆转,草创的张楚朝廷立即开始了大崩溃。 第一个遭受痛击的,是进兵灭秦的周文大军。周文军向西进发之时,兵力已达数十万之众,潮水般涌来,函谷关几乎是不攻自破。一路进兵秦东,经重镇下邽、旧都栎阳,竟都没有秦军主力应战。周文大为得意,决意先在骊山东面的戏地驻扎下来,歇兵旬日同时烧毁始皇陵以震撼天下,而后再进兵咸阳一举灭秦。在此时的周文看来,关中素来是秦人根本,关中无兵可发,灭秦显然是指日可待了。周文也知道,二世胡亥有屯卫咸阳的五万材士,然则区区五万人马此时已经根本不在周文眼里了。周文所专注谋划者,便是要在攻占咸阳之前做一件快意天下的壮举——焚烧掘毁始皇陵!在楚人的记忆里,秦昭王时的白起攻楚而焚烧楚国彝陵,是一宗奇耻大辱。而今楚军灭秦,始皇陵煌煌在前,岂能不付之一炬哉!周文没有料到的是,在他尚未动手之际,一片死寂的大秦朝廷突发奇兵——由多年不打仗的九卿大臣少府章邯,将二十余万工程刑徒编成了一支大军前来应战了。 “刑徒成军,章邯岂非送死哉!” 周文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自己一举成为灭秦名将的煌煌功业。 章邯大名,曾身为项燕军视日的周文自然是晓得的。在灭楚两战中章邯正在当年,其强兵器械弓弩营的巨大威力,曾使天下大军谈章色变。然则,章邯已老,秦政已乱,刑徒又远非九原秦军精锐之师,周文何惧哉!如此盘算之中,周文很具古风地给章邯送去了一封战书,约定三日后决战骊山之东。章邯在战书上只批了一句话:“可。卜吏等死而已。”周文一看这七个大字便红了脸,章邯公然呼他这个将兵数十万的统帅为“卜吏”,分明是蔑视他曾经的视日吏身份,更有甚者说他是等死而已,竟全然没将他周文认真待之。周文大怒之余,还是多少有些忐忑,便特意细心地察看了天际云气征候。是日,秦军营地上空盘旋着一团红云,状如丹蛇,蛇后大片昏红色云气弥漫。依据占候法则,这是“大战败将”之云气相。周文最终断定: 秦军必败,章邯必为楚军俘获。此心一定,周文大喜过望,聚集众将部署道:“我军败秦,云气征候已有预兆,诸位只奋然杀敌便是!部伍行次:战车在前,步卒随后,飞骑两翼。但闻战鼓,一举杀出,我必大胜!” 如此部署,周文也是不得已耳。农军轰然聚合,既无严酷操练,又无精良兵器,只是将所占城池府库中的老旧战车老旧矛戈悉数整出,大体仿效春秋车战之法,一辆战车带百数十步卒。号为飞骑的将近八万骑兵,也是从未经过演练更未经过战阵搏杀,马匹多是农家马或所占官府的运输马,骑士多为农夫会骑马之人,根本不可能训练骑术与马上战法。如此部署,所能起到的全部作用,便是战车、步卒、骑兵都知道了自己的作战位置。至于打法,只能是一体冲杀,若要演变梯次,只怕连自己人都要相互纠缠了。周文虽自知楚军情形,但对秦之刑徒军情形更是低估。周文确信,一支由罪犯徭役与奴隶子弟编成的大军,无论如何不可能强于气势高涨的张楚农民军,楚军的胜局是必然的,天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二回:张楚政权受挫折 这一日,两方大军如约列阵会聚了。 关中大地阴云密布,秋禾收尽,平野苍茫。两支大军在渭水南岸摆开了战场。背靠骊山陵的是章邯的黑色兵团,两翼各五万铁甲骑兵,中央主力是十万重甲步卒摆成的整肃方阵。方阵中央“章”字大旗下,白发章邯怀抱着令旗金剑一脸冷漠。与秦军相距一箭之遥的东边原野上,是周文的难以确知数目的数十万大军。这支大军服色旗帜各异,战车、骑兵、步兵三大块汪洋无边人声喧嚷,人人都惊讶好奇地指着鸦雀无声的秦军大阵纷纷议论着。中央一排旧式战车上,“周”字大纛旗下是手持长戈身披斗篷的周文。 列阵一毕,周文催动战车直驶阵前,遥遥戟指高声道:“章邯老将军!你若降了张楚,不失封侯之位!若执意一战,本帅将一举灭秦,其时玉石俱焚也!”章邯冷冷高声道:“周文,你一个占卜小吏也敢统兵战阵之间?作速回去告知陈胜,早早归乡耕田。否则,老夫今日教你知道,甚叫尸横遍野。”周文不禁大怒,长戈向后一招,大喊一声杀,骤然之间鼓声动地,张楚军呼喝喊杀漫无边际地淹没过来…… 章邯手中令旗向下一劈,军前大鼓长号齐鸣。两翼骑兵在杀声中如两片乌云卷过原野,向张楚大军包抄砍杀过来。中央大阵则踏着战鼓节奏,前举黑色铁盾,恍若一片刷刷移动的黑森森树林,直向张楚大军中锲了进来。与此同时,秦军阵后万箭齐发,骤雨般扑向张楚军。两军相遇轰然相撞之时,张楚大军立即大显乱象。战车一辆辆跌翻,车后士卒蜂拥自梧纠缠,大呼小叫相互践踏,面对肃杀压来的军阵惊慌得全然没了章法。两翼骑兵有自己落马者有中箭落马者有相互碰撞翻倒者,未进敌阵便倒下了一大半,冲杀不能四野弥漫的自家人潮堵住了退路,变成了一团肉墙任秦军步卒方阵砍杀推进。短短半个时辰,及至秦军黑色铁骑兵冲杀进张楚军漫无边际的汪洋人海,张楚军终于轰然崩溃了……辽阔的原野上,张楚军四处弥散奔逃着。周文的战车也跌翻了。周文夺了一匹战马,在一队骑士保护下拼命东逃了。 一口气逃出函谷关,周文收罗残军在曹阳驻屯下来。喘息稍定,周文不敢大意了,立即飞书禀报陈城的张楚王陈胜与进兵荥阳的假王吴广请命定夺。孰料陈胜朝廷根本不相信如此大败是自家战力不济,反而号令周文余部驻屯河内,寻机再度灭秦。如此月余之后,章邯秦军大举出关追击,周文残军再次大败。逃至渑池,又遇秦军紧追不舍,这支张楚大军终于被彻底击溃。 周文实在无颜再逃,遂在最后的战阵中自杀了……周文的主力大军惨遭灭顶之灾,是张楚军的第一次大败。然则,这次巨大的主力失败,并未使陈胜政权清醒,各地的混乱大战仍然在灭秦声浪中延续着。事实是,直至陈胜本人死于战场,张楚政权的攻势方略都没有丝毫改变。 张楚军的第二次致命损失,是吴广的遇害与吴广大军的溃灭。 吴广以“假王”名号进兵荥阳并总督各部,一开始便节节艰难。荥阳属三川郡,郡守是丞相李斯的长子李由。基于父亲在朝局中的艰危情势,李由不能再丢城失地而累及家族,遂亲率郡卒县卒编成的守军死守荥阳。吴广军久攻荥阳不下,又遇周文军迭次大败,面临章邯秦军与李由军的内外夹击,情势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无奈之下。 吴广只有请命退兵。然则,此时的陈胜已经被张楚朝廷的一群无能宵小臣下哄弄得伞然没了决断力,非但不赞同吴广退兵,反倒派出使臣督战,说是诸侯联军攻秦,战必胜之。吴广素爱士卒,实在不忍士兵们硬打这种分明无望的攻城战,便屯兵不动了。但是,吴广身处鱼龙混杂的草创政权,根本无法制约部下那群野心勃勃且各有“通天”路径的将军,其最后的灾难几乎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将军田臧与陈胜的特使朱房,密谋了这场杀害统帅的行径。 田臧对密谋者们昂昂说出的主张是:“周文军已破,章邯秦军旦暮必至。我部久围荥阳不能下,章邯秦军杀来,必遭大败!张楚军中,我部最为精锐。目下最好的方略是: 以少部兵力围荥阳,以精兵迎击章邯,方可脱困。惜乎假王骄横,不听陈王军令,更不听我等谋划,若不诛杀假王,大事必败,谁也没有功业!”这群原本便各有勃勃野心的将军们,立即被说动了。便在当夜,田臧六名将军冲进幕府,声称奉陈王之命问罪吴广。吴广正与书吏会商对陈胜上书,方问得一句田臧何事么,便被田臧突兀一剑刺倒。吴广中剑倒地大骂,又被六人抢上前来一顿刺砍。吴广终于倒在血泊之中,圆睁着双目毙命了。田臧抓起案上之书狠狠撕碎,又从将案上捧起大印高声道:“诸位,田臧暂摄兵权! 以待王命!”随从五将齐声应命。田臧立即割下吴广头颅,让朱房带回陈城。 吴广遇害,给张楚政权带来的真正损失,与其说是失去了这支相对最具战力的草创大军,毋宁说是使这个农民集团失去了唯一一个在此时尚能保持清醒的首领,使陈胜成为孤绝的农民之王,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向了最终的失败。 事实是,此时的陈胜已经昏昏不知所以了,尽管痛心于吴广被杀,却下了一道最为昏聩的王命:拜田臧为张楚令尹,行上将兵权进兵灭秦。田臧一群人顿时雄心勃勃,留下将军李归部围困荥阳,田臧亲率主力大军赶赴敖仓迎击秦军。孰料章邯秦军威势不减,一战击杀田臧,击溃了颇具战力的吴广旧部。章邯军再进荥阳,再度击杀李归,一举击溃围困荥阳的吴广旧部。至此,由吴广统率的这支最具战力的张楚主力军宣告溃散。 此后,章邯军横扫中原,接连击溃张楚的邓说军、伍徐军,大举进逼张楚都城所在的防郡。陈胜惶急,立即下书各自领兵“徇地”的六国世族将军回援。 陈胜根本没有料到,派出去的六国将军旧吏们早已经争先恐后地自立了,谁也不认他这个张楚陈王了。头年三个月内,便有三方背叛了复辟了:第一个背叛张楚而自立旧王号的,是派向北方的武臣,该部一进入邯郸,武臣立即自立为赵王,打起了赵国独立反秦的旗号。第二个背叛张楚,又再叛赵王武臣而自立旧王号的,是武臣派往燕国徇地的韩广,该部一进入蓟城,韩广立即自立为燕王,打出了燕国独立反秦的旗号。第三个背叛张楚自立的,是将军周市,该部借周文大军与吴广大军进兵关中与河外之时,进入旧魏地面,尚未攻下一座城池,便先拥立了老世族魏咎为魏王,打出了魏国独立反秦的旗号。次年春季,又有第四个背叛张楚的复辟者,是南下楚地的秦嘉。该部原本奉陈胜王命徇地,也就是收服尚未正式反秦的城邑,不料秦嘉也是野心勃勃,立即背叛了张楚,拥立了一个楚国老世族景驹为楚王,正式打出了楚国旗号。之后,又发生了第五次乱局,这次是背叛者又遭背叛的换马复辟:赵王武臣被背叛的部将李良所杀,张耳陈余又杀了李良,重新拥立赵歇为赵王,张陈两人自任丞相。 到了章邯大军逼近陈郡之时,几乎所有的六国世族都背叛了陈胜王,楚、齐、燕、赵、魏五国全部复辟了王号。此时,这些六国老世族的后裔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家慷慨激昂宣示的反暴秦使命,没有施行一次任何形式的反秦作战,而只是全力以赴地以复辟旧王号为最大急务。他们抛弃了一切道义,既不惜背叛给了他们反秦军力的陈胜政权,又不惜背叛自己的进兵统帅,同样不惜背叛故国的传统王族,甚或不惜背叛同时进兵的故交同盟者,全然是以复辟旧国旗号为名目,全力图谋着自己的王侯大梦。 当此之时,种种野心大泛滥,相互背叛,唯求称王,纷纭大乱汇聚恶变成了一股无可遏制的复辟狂潮。在这片弥漫天下的复辟狂潮中,除了陈胜的张楚力量仍然秉持着反秦作战的轴心使命,其余所有的举事者都陷入了争夺地盘争夺王号争夺权力的漩涡之中。这种亘古罕见的大乱象,激发了各种潜在势力以暴兵形式争夺利益。 其中,楚国的势力旗号最多,有陈胜的张楚,有秦嘉景驹的景楚,有项梁的项楚,有刘邦的刘楚,有黥布的山楚,有彭越的盗楚。总归是,此时之天下,始皇帝平定六国之后的一统大文明气象已经荡然无存了。在烽烟四起的大乱大争中,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再听从陈胜这个草创王的号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三回:陈胜死而张楚亡(上) 陈胜的眩晕,一进入陈郡便开始了。 轰轰然称王立国,陈胜立即被热辣辣的归附浪潮淹没了。秉性粗朴坦荡的陈胜纵然见过些许世面,也还是在终日不绝于耳的既表效忠又表大义的宏阔言辞包围中无所适从了。其时,包括吴广在内的所有初期举事者,都成了职司一方的忙碌得团团转的大小将军,人人陷入功业已成的亢奋之中,既不清楚自家管辖的事务政务该如何处置,更不明白该如何向陈胜王建言。以这些农夫子弟们的忖度,陈胜天命而王,自有上天护佑,一切听陈胜王便是,根本用不着自家想甚军国大事。实际情形是,除了那个炊卒庄贾执意留下给陈胜王驾车,陈胜身边没有一个造反老兄弟了,更没有一个堪称清醒的与谋者。一切骤然拥来的新奇人物新奇事端,事实上都要靠陈胜自己拿出决断。立国建政编成大军任命官吏等等大事,尤其要靠陈胜一人决断。 凡此等等任何一件事,对于陈胜都是太过生疏的大政难题。坦荡粗朴的陈胜本能地使出了农夫听天由命的招数:诚以待人,听能人主张。朝政大事,陈胜任用了四个能人主事: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并领政事,并主司群臣;孔子八世孙孔鲋为博士,主大政方略问对;逃秦博士叔孙通为典仪大臣,执掌礼仪邦交。朱房、胡武,是与周文一般的六国旧吏,能于细务,长于权谋,独无大政胸襟。但是,在粗识大字的陈胜眼里,能将一件件公事处理得快捷利落,已经是神乎其神的大才了,何求之有哉!叔孙通与孔鲋则大同小异,一般的儒家做派,不屑做事,不耐繁剧,终日只大言侃侃。朴实厚道的陈胜发自本心地以为,既然是王国大政,便必得要有这等辄出玄妙言辞的学问人物,否则便没有王者气象了。四人之下,号称“百官”的二三十名官员就位了。初次朝会,叔孙通导引百官实施了朝见君王的礼仪,陈胜眼看阶下一大群旧时贵胄对自己匍匐拜倒,高兴得又是一声感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房胡武立即领着群臣高呼万岁,陈胜呵呵呵笑得不亦乐乎了。 当各地称王的消息接踵传来时,陈胜愤怒了。 那一日,陈胜暴怒而起拍案大吼:“王王王!都称王!不灭秦,称个鸟王!没有俺陈胜,称个鸟王!俺大军与秦军苦战,这班龟孙子却背地里捅刀子!投奔俺时,反秦喊得山响!俺给了他人马,却都他娘反了!不打秦军,都自顾称王,还是个人么!都是禽兽豺狼!都是猪狗不如!这些翻脸不认人的猪狗王,都给老子一个个杀了!” 这一次,所有的大臣都没有人说话了。陈胜固然骂得粗俗,可句句都是要害,大臣们都是当时力主起用六国世族者,谁都怕陈胜一怒而当场杀人,便没有一个人出头了。良久死寂,见陈胜并无暴怒杀人之意,迂阔执拗的孔鲋说话了。孔鲋说: “我王明察。老臣以为,秦灭六国,与天下积怨极深。今六国诸侯后裔纷纷自立,复国王号,多路拥兵,对反秦大业只有利无害;再说,六国虽自立为王,却也没有一家反我张楚,我王何怒之有哉!事已至此,我王若能承认六国王号,督其进兵灭秦,张楚依旧是天下反秦盟主,岂非大功耶?灭秦之后,我王王天下,六国王诸侯,无碍我王天子帝业,王何乐而不为也!老臣之说,王当三思而行,慎之慎之。” 憋闷了半日,陈胜还是接纳了孔鲋对策。 陈胜不知道,除了如此就坡下驴,他还能如何。 于是,张楚朝廷发出了一道道分封王书,一个个承认了诸侯王号,同时督促其拨兵攻秦。然则,两月过去,诸侯王没有一家发兵攻秦,种种背叛与杀戮争夺的消息依旧连绵不断。陈胜的心冰凉了,一种比大泽乡时更为绝望的心绪终日弥漫在心头,使他有了一种最直接的预感:他这个坚持反秦作战的张楚王,最终将被六国世族像狗一样地抛弃,自己将注定要孤绝地死去,没有谁会来救他。陈胜只是没有料到,这一日比他预想的来得更为快捷。入冬第一场小雪之后,章邯秦军便排山倒海般压来了。 其时,拱卫陈城的只有张贺一军。张贺军连带民力辎重,全数人马不过十万。 面对章邯的近三十万器械精良的刑徒军,实在有些单薄。然则,张贺这个出身六国旧吏的中年将军却没有丝毫的畏惧,铁定心肠要与秦军死战。陈胜原本已经绝望,全然没料到这个张贺尚能为张楚拼死一战,一时大为振奋,便即亲率以吕臣为将军的王室万余护军开到了张贺营地,决意与张贺军一起与章邯秦军秋后决战。 腊月中的一日,这支张楚军与章邯秦军终于对阵了。 陈城郊野一片苍黄,衣甲杂乱兵器杂乱的张楚军蔓延得无边无际,声势气象比整肃无声的秦军黑森林还要壮阔许多。张贺军同样是战车带步卒,骑兵两翼展开。 所不同者,今日战阵中央的“张楚”大纛旗下,排列着一个方阵,士卒全部头戴青帽且部伍大为整齐,这便是有“苍头军”名号的陈胜王护军。方阵中央的陈字大旗下,一辆驷马青铜战车粲然生光,战车上矗立着一身铜甲大红斗篷手持长戈的陈胜。 王车驭手,便是四个月前举事时的那个精悍的菜刀炊卒庄贾。风吹马鸣之间,庄贾回头低声问:“张楚王,若战事不利,回陈城不回?”陈胜低声怒喝道:“死战在即! 乱说杀你小子!”庄贾惶恐低头,一声不吭了。 未几,双方战阵列就。陈胜向战车旁一司马下令:“给张贺说,先劝劝章邯老小子!他要死硬,俺便猛攻猛杀!”片刻之间,统兵大将张贺出马阵前,遥遥高声道: “章邯老将军听了!秦政苛暴,必不长久。你若能归降张楚,我王封你诸侯王号! 你若不识大局,叫你全军覆没!”对面章邯苍老的大笑声随风飘来:“陈胜张贺何其蠢也!秦政近年固有错失,然也比你等盗寇大乱强出许多!老夫倒是劝尔等立即归降大秦,老夫拼着性命,也力保你两人免去灭族之罪,只一人伏法便了!” “张楚兄弟们,杀光秦军!杀——!” 张贺大怒,举起长戈连连大吼,战车隆隆驱动,张楚军便潮水般漫向秦军大阵。 与此同时,陈胜亲率的吕臣苍头军也是喊杀如潮,从正面中央直陷敌阵。对面秦军大阵前,章邯对副将司马欣与董翳一声间断叮嘱,令旗向下一劈,阵前战鼓长号齐鸣,秦军立即排山倒海般发动了。章邯对两位副将的叮嘱是:司马欣董翳率两翼飞骑冲杀陈胜苍头军,自己亲率主力迎击张贺军。如此部署之下,秦军两支铁骑立即飞出,从前方掠过自己的步卒重甲方阵,率先杀向陈胜苍头军。铁骑浪潮一过,重甲步兵方阵立即进发,整肃脚步如沉雷动地,铁甲闪亮长矛如林,黑森森压向遍野潮涌的张楚军。 两军相遇,张楚军未经片刻激战搏杀,立即被分割开来。张贺的中军护卫马队,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张贺驾着战车左冲右突,力图向未被分割的后续主力靠拢。不意一阵箭雨飞来,张贺连中数箭,扑倒在了战车上。张贺挣扎挺身,四野遥望,大喊一声:“陈王!张贺不能事楚了!”遂拔出腰间长剑,猛然刺人了腹中…… 陈胜亲率的苍头军骑兵居多,战马兵器也比张贺军精良,再加吕臣异常剽悍,又有陈胜王亲上战阵,士气战心极盛,快速勇猛的特点便大见挥洒,一时竟与铁骑纠缠起来。然则,未过半个时辰,相邻张贺军大肆溃退的败象便弥漫开来,苍头军眼看便要陷入四面合围之中。吕臣眼看张贺大旗已经倒下,立即率主力马队护卫着陈胜战车死命突围。陈胜高喊一声:“向南入楚!不回陈城!”吕臣马队便飓风般杀出战阵,向南飞驰逃亡了……章邯见陈胜苍头军战力尚在,立即下令司马欣率三万铁骑尾追直下,务必黏住陈胜等待主力一举歼灭。此时,章邯更为关注的是尽快占领陈城,便立即亲率主力进入了张楚的这座仅仅占据了四个多月的都城。毕竟,向天下宣告张楚灭亡的最实际战绩,便是占领陈城,章邯不能有稍许轻忽。暮色时分,秦军主力开进了陈城,城头的张楚旗帜悉数被拔除,“秦”字大旗又高高飞扬了。 从陈胜丧失陈城开始,这座楚国旧都便失去了战国时期在政治经济与军事上的战略重镇意义,在岁月演变中渐渐变成了一座中原之地的寻常城邑。 陈胜在苍头军护卫下一路向南,逃到汝阴才驻屯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四回:陈胜死而张楚亡(下) 淮北之地陈胜熟悉得多。这汝阴城是淮北要塞之一,东北连接城父要塞,东面连接蕲县要塞,正是当年项燕楚军与李信王翦秦军两次血战的大战场。对于陈胜而言,四个多月前从蕲县大泽乡举事,一路向西向北杀来,三处要塞都是曾经一阵风掠过的地方,虽未久驻,地形却也熟悉。之所以南下汝阴,一则因为淮北有张楚的秦嘉部,二则因为江东有举事尚未出动的项梁军,至于靠向何方,只是一个抉择评判而已。然驻屯汝阴没几日,陈胜便莫名懊恼起来了。流散各部迟迟不见消息,吕臣残军力量单薄,章邯秦军又大举南下。无奈,陈胜只好向东北再退,在已经举事的城父驻屯下来,决意在此收拢残军及流散力量,与秦军展开周旋。 进城父三五日之后,中正大臣朱房在夜半时分匆匆赶来了。 朱房正在淮南督察徇地,是从当阳君黥布的驻地闻讯赶来的。陈胜见这个领政大臣星夜勤王,心下大是感奋,一见朱房便慷慨感喟道:“中正大忠臣也!来了好!只要俺陈胜不死,你朱房永世都是俺的中正!”朱房唏嘘叹息了一番诸般艰难,草草吃了喝了,陈胜便说起了正事,向朱房讨教该向何处扎根。朱房一脸忧色地说起了楚地大局:项梁军最强,人家是独立举事,不从张楚号令,不能去;秦嘉已经拥立景驹为楚王,大有贰心,也不能去;黥布彭越两部是刑徒流盗军,自身尚在乱窜无定,更不是立足之地;刘邦的沛县军也遭遇阻力,有意投奔秦嘉落脚,也无法成为张楚立足地;至于周市、雍齿等部,更是忙于为魏王拓地,早已疏远了张楚,同样也不能为援。陈胜大皱眉头道:“中正说到最后,广处都不能去,那便只有死抗秦军一条路了?”朱房道:“秦军势大,若能抗住,我王何有今日?”陈胜不耐道:“你究竟要想如何?说话!总得有个出路也!”朱房思忖片刻,低声道:“臣闻,将士有人欲归降秦军。我王知否?”陈胜猛然一个激灵,目光冷森森道:“谁要归降秦军?谁?可是中正大人自己?”朱房起身深深一躬道:“陈王明察,英雄顺时而起也。目下张楚大势已去,今非昔比。若要保得富贵,只有归降秦军……”“呸!鸟!”陈胜怒骂一句打断朱房,一脚蹬翻了木案,一纵身站起厉声喝道,“朱房!陈胜今日才看清,你是个十足小人!要降秦,你自家去,俺不拦!可要俺陈胜降秦,永世不能!” 朱房原本以为陈胜粗莽农夫而已,素来对自己言听计从,说降是水到渠成,毕竟陈胜也是图谋王侯富贵的。不料未曾说完,陈胜便暴怒起来。朱房大是惶恐,生怕陈胜当下杀了自己,连忙拭着额头冷汗恭敬道:“臣之寸心,为我王谋也。王既不降,臣自当追随我王抗秦到底,何敢擅自降秦?臣之本心,大丈夫能屈能伸……” “俺不会屈!只会伸!”陈胜又是一声怒吼,大踏步走了。 回到临时寝室,王车驭手庄贾给陈胜打来了一盆热热的洗脚水。陈胜泡着脚,犹自一脸怒色。庄贾禀报说,吕臣将军去筹划粮草了,又小心翼翼地问明日该向何处?陈胜冷冰冰道:“庄贾,莫非你也想降了秦军?”庄贾连忙跪地道:“启禀陈王! 庄贾不降秦!庄贾追随陈王死战!”陈胜慨然一叹道:“庄贾啊,你为我驾车快半年了。你是闾左子弟,想降官府,就去好了。俺陈胜,不指望任何人了……”庄贾连连叩头:“不!庄贾一生富贵,都在大王一身,庄贾不走!”“小子真有如此骨气,也好!”陈胜猛力拍着旁边的木榻围栏,“张楚未必就此殁了,陈胜未必就此蹬腿!只要跟着俺,保你有得富贵。还是俺那句老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夜,陈胜不能成眠,提着口长剑一直在庭院转悠。直到此时,陈胜也没有想明白这半年究竟是咋个过来的,直觉做梦一般。大泽乡举事,分明是绝望之举,分明是不成之事,可非但成了,还轰隆隆撼天动地做了陈胜王;立国称王分明是大得人心的盛事,分明是已经成了的事,可非但败了,还哗啦啦败得一夜之间又成了流寇。世间事,当真不可思议也!想不明白,陈胜索性不想了,想也白费精神。陈胜只明白要把准一点:做一件事便要做到底,成也好败也好那是天意。既已反秦,当然要反到底,若反个半截不反了,那还叫人么?如此一想,陈胜倒是顿时轻松了许多,决意大睡一觉养好精神,明日立即着手收拾流散各部,亲自率兵上阵与秦军死战到底。 一声五更鸡鸣,陈胜疲惫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走向了林下那座隐秘的寝屋。虽是霜重雾浓寒风飕飕,庄贾还是一身甲胄挺着长戈,赳赳侍立在寝室门口。 大步走来的陈胜蓦然两眼热泪,猛力拍了拍庄贾肩头,一句话没说便进了寝室,放倒了自己,打起了雷鸣般的鼾声…… 霜雾弥漫的黎明,雷鸣般的鼾声永远地熄灭了。 那颗高傲的头颅,已经血淋淋地离开了英雄的躯体。 东方刚刚发白,一支马队急急驰出了汝阴东门,飞向了秦军大营。当秦军大将司马欣看见那颗血糊糊的头颅时,长剑直指朱房庄贾,冷冷道:“你等说他是盗王陈胜,老夫如何信得?”朱房庄贾抢着说了许多凭据,也抢着说了杀陈胜的经过,更抢着说自家在其中的种种功劳,指天画地发誓这是陈胜首级无疑。司马欣终于冷冷点头,思忖着道:“好。陈胜尸身头颅一体运到陈城幕府,报老将军派特使押回咸阳勘验。 证实之后,再说赏功。目下,你两人得率归降人马,一道到陈城听候章老将军发落。”朱房庄贾原本满心以为能立即高车驷马进入咸阳享受富贵日月,不想还得留在这战场之地,不禁大失所望,欲待请求,一见司马欣那冷森森眼神,又无论如何不敢说话了,只得沮丧地随着秦军进了汝阴,又做了归降农军的头目,到陈城听候发落去了。 陈胜军破身亡,章邯大军立即转战淮南,将陈城交给了两校秦军与由朱房庄贾率领的归降军留守。大约旬日之后,张楚将军吕臣率苍头军与黥布的刑徒山民军联手,一起猛攻南来秦军,在一个叫做清波的地方第一次战败了秦军的两支孤立人马。之后,吕臣的苍头军猛扑陈城,竟日激战,一举攻破城池收复了陈城,俘获了朱房庄贾。 那一夜,所有残存的苍头军将士都汇集在了陈王车马场,火把人声如潮,万众齐声怒喝为陈胜王复仇。吕臣恶狠狠下令,每人咬下两贼一块肉,活活咬死叛贼! 于是,在吕臣第一口咬下朱房半只耳朵后,苍头军将士们蜂拥上前,人人一口狠狠咬下。未过半个时辰,朱房庄贾的躯体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各种消息迭次传来,项梁立即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危难。 还在陈胜气势正盛之时,项梁便有一种预感:这支轰轰然的草头大军长不了。 项梁根本不会去听那些流言天意,项梁看的是事实。一伙迫于生存绝望的农夫,要扳倒强盛一统的大秦,却又浑然不知战阵艰难大政奥秘,只知道轰隆隆铺天盖地大张势,连一方立足之地也没经营好便四面出动,能有个好么?曾与秦军血战数年的项梁深深地明白,以秦之将才军力,任何一个大将率领任何一支秦军,都将横扫天下乌合之众。陈胜即或有大军百万,同样是不堪一击,张楚之灭亡迟早而已。对于陈胜的粗朴童稚,项梁深为轻蔑。六国世族投奔张楚而同声主张分兵灭秦,这原本是项梁为了支开那班纠缠江东而又其心各异的世族后裔,不得已喊出来的一个粗浅方略,对于陈胜,这是个太过明显的陷阱圈套。是故,项梁心下根本没抱希望。 不成想,陈胜非但看不透这个粗浅圈套,还喜滋滋给各个世族立即凑集军马,使老世族后裔们在短短两个月内纷纷杀回了故国,纷纷复辟了王号,又纷纷翻脸不认陈胜了。分明是人家出卖自己,自己还帮着人家数钱,如此一个陈胜能不败么?不败还有天理么?轻蔑归轻蔑,嘲笑归嘲笑,项梁却深知陈胜的用处。有陈胜这个草头农夫王煌煌然支撑在那里,秦军便不会对分散的反秦势力构成威胁,尤其不会对正在聚积力量的六国世族形成存亡重压。毕竟,秦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同时多路四处作战。项梁预料,陈胜至不济也能撑持一年两年,其时无论陈胜军是生是灭,项梁的江东精锐都将杀向中原逐鹿天下。 项梁没有料到,这个张楚败亡得如此快捷利落,数十万的大军竟连败如山倒,夏日举事冬日便告轰然消散,其灭亡之神速连当年山东六国也望尘莫及。这座大山轰然一倒,那章邯的秦军一定是立即杀奔淮南,江东之地立即便是大险!唯其如此,那个召平一说陈胜大败出逃,项梁立即便发兵渡江向西,欲图阻截秦军,给陈胜残部一个喘息之机,可项梁万万没有料到,陈胜竟死在自己最亲信的大臣与车夫手里…… 骤闻陈胜已死,项梁立即驻军东阳郊野不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五回:项梁拜会老范增 这座东阳城,在东海郡的西南部,南距长江百余里,北距淮水数十里,也算得江淮之间的一处兵家要地。当然,项梁驻军东阳,也未必全然看重地理,毕竟不是在此地与秦军作战。项梁驻屯此地,一则是大势不能继续西进了,必须立定根基准备即将到来的真正苦战;二则这东阳县恰恰已经举兵起事,项梁很想联结甚或收服这股军马以共同抗击秦军,至少缓急可为相互援手。联结东阳,项梁派出了刚刚投奔自己的一个奇人范增。 这个范增,原本是九江郡居巢人氏,此时年已七十,须发雪白矍铄健旺,一身布衣而谈吐洒脱,恍若上古之太公望。项梁曾闻此人素来居家不出,专一揣摩兵略奇计,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向西渡江刚刚接到陈胜身死消息,这个范增风尘仆仆来了。项梁素来轻蔑迂阔儒生,然却很是敬重真正的奇才,立即停下军务,与这个范增整整畅谈了一夜。 此前,陈胜的博士大臣叔孙通曾来投奔项梁,说陈胜没有气象必不成事,要留在项梁处共举大事。项梁恭谨诚恳地宴请了叔孙通,说了目下江东的种种艰难,最后用一辆最好的青铜轺车再加百金,将叔孙通送到已经举事称王的齐国田氏那里去了。项羽对此很 是不解,事后高声嚷嚷道:“叔父整日说江东尚缺谋划之才,何能将如此一个名士大才拱手送人?”项梁正色道:“你若以为,赫赫大名高谈阔论者便是名士大才,终得误了大事!真名士,真人才,不是此等终日出不了一个正经主意,却整天板着脸好为人师的老夫子。而是求真务实,言必决事之人。陈胜之败,滥尊儒生也是一恶。战国以来,哪一个奇谋智能之士是儒家儒生了?此等人目下江东养不起,莫如拱手送客。” 那夜,范增对大局的评判是:陈胜之败,事属必然,无须再论。此后倒秦大局,必得六国世族同心支撑。六国之中,以楚国对秦仇恨最深,根源是楚国自楚怀王起一直结好于秦,而秦屡屡欺侮楚国,终至灭亡楚国。楚人至今犹念楚怀王,恨秦囚居楚怀王致死。故此,反秦必以楚人为主力。范增最大的礼物,是给项梁带来了一则最具激发诱惑力的流言。这是楚国大阴阳家楚南公的一则言辞:“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梁向来注重实务,不大喜好此等流言,听罢只是淡淡一笑。范增却正色道:“将军不知,此言堪敌十万大军耳!”项梁惊讶不解。范增慷慨道:“此言作预言,自是无可无不可,不必当真。然则,此言若作誓言,则激发之力无可限量!十万大军,只怕老夫少说也。”项梁恍然大悟,当即起身向范增肃然一躬,求教日后大计方略。 “倒秦大计,首在立起楚怀王之后,打出楚国王室嫡系旗号!” “楚怀王之后,到何处寻觅?”项梁大是为难了。 “茫茫江海,何愁无一人之后哉!”范增拍案大笑。 项梁又一次恍然大悟了。这个老范增果然奇计,果能物色得一个无名少年做楚王而打出楚怀王名号,既好掌控,又能使各方流散势力纷纷聚合于正宗的楚国旗号之下,何乐而不为哉!相比于范增对策,其余五国老世族后裔那种纷纷自家称王的急色之举,便立即显得浅陋之极了。诚如范增所言,“将军世世楚将,而不自家称王,何等襟怀也!楚怀王旗号一出,天下蜂起之将,必得争附将军耳!” 项梁后来得知,范增收服东阳军也是以攻心战奏效的,由是更奇范增。 这东阳举事的首领,原本是东阳县县丞,名叫陈婴,为人诚信厚重,素来被人敬为长者。陈胜举事后江淮大乱,东阳县一个豪侠少年聚合一班人杀了县令,要找一个有人望者领头举事。接连找了几个人,都不能服众。于是经族老们举荐,一致公推陈婴为头领。陈婴大为惶恐,多次辞谢不能,竟被乱纷纷人众强拉出去拥上了头领坐案。消息传开,邻县与县中民众纷纷投奔,旬日间竟聚合了两万余人。 原先那班豪侠后生,立即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苍头军,要拥立陈婴称王。盖苍头军者,战国多有,言其一律头戴皂巾也。当年魏国的信陵君练兵,便是士兵一律苍头皂巾。故《战国策》云:“魏有苍头二十万。”因陈胜的护卫军吕臣部也是清一色苍头,也冠以“苍头军”名号,且在陈胜死后两次战胜秦军而威名大震,所以举事反秦者纷纷效法,只要自认精锐,便打出苍头军名号。后生们新起苍头军,自认精锐无比,立即急于拥戴陈婴称王,欲图早早给自家头上定个将军名号。 范增进入东阳,正逢陈婴举棋不定之际。范增已经一路察访了陈婴为人,没有找陈婴正面苦劝,却郑重拜谒了陈婴母亲,大礼相见并叙谈良久。当夜,陈母唤来了陈婴,感慨唏嘘地说出了一番话:“儿啊,自我为你家妇人,未尝听说陈家出过一个贵人。目下,你暴得大名,还要称王,何其不祥也!为娘之意,不若归属大族名门,事成了,封侯拜将足矣!事不成,逃亡也方便多也!不要做世人都想的王,陈胜倒是做了王,还不是死得更快?我本庶民小吏之家,娘也没指望你这一世能有大名大贵也!”陈婴反复思忖,终觉老母说得在理,于是打消了称王念头,召集众人商议出路。陈婴说:“目下,江东项梁部已经开到了东阳驻屯。项氏世世楚国名将,若要成得大事,非项氏为将不成。我等若能投奔项氏,必能亡秦也!”一班豪侠后生想想有理,便一口声赞同了。于是,范增尚未出面,陈婴便率军投奔了项梁。 没过月余,章邯大军南下风声日紧,已经举事的江淮之间的小股反秦势力纷纷投奔项梁部。最大的两股是黥布军与一个被呼为蒲将军的首领率领的流盗军。至此,项梁人马已经达到了六七万之众。项梁与范增商议,立即北渡淮水,进兵到下邳驻扎了下来。这是范增谋划的方略:章邯军既然南下,我当避其锋芒北上,相机与魏赵燕齐诸侯军联兵,不得已尚可一战,不能在淮南等秦军来攻。 项梁没有料到,北上的第一个大敌不是秦军,而是同举复辟王号的同路者。 项梁大军进驻下邳,立即引来了“景楚”势力的警觉。这个景楚,便是原本属于陈胜张楚国的秦嘉部势力。这个秦嘉,原本是一个东海郡小吏,广陵人。秦嘉上年投奔了张楚,九月末奉陈胜王命率一部军马南下徇地。然则不出一个月,秦嘉便找到了一个楚国老世族景氏的后裔景驹,立景驹做了楚王,自己则将相兼领执掌实权。秦嘉的根基之地便是泗水重镇彭城。下邳彭城,同为泗水名城。下邳在东,在泗水下游;彭城在西,在泗水上游,两城相距百里左右。项梁数万人马部伍整肃地进驻下邳,在陈胜大军溃散后可谓声势显赫。秦嘉立即亲率景楚全部六万余人马,驻屯于彭城东边三十余里的河谷地带,其意至为明显:预防项梁图谋吞并景楚。 “景楚军马出动,项公机会来矣!” 一得秦嘉军消息,范增立即向项梁道贺了。项梁问其故,范增道:“倒秦必得诸侯合力,合力必得盟主立威。项公若欲为天下反秦盟主,请以诛灭张楚叛军始也。” 项梁思忖片刻,悟到了范增真意,立即在幕府聚集了各方大将,慷慨激昂地宣示了要讨伐秦嘉。项梁的愤然言辞是:“彭城秦嘉,天下负义之徒也!陈王首事反秦,为诸侯并起开道,也为秦嘉发端根本。然陈王战败,未闻秦嘉何在!秦嘉不救难陈王,是张楚叛逆!秦嘉自立景驹为楚王,又是楚国叛逆!如此叛逆不臣者,反秦诸侯之祸根也,必得除之而后快!”诸将一片咒骂轰然拥戴,项梁立即下令进兵彭城。 两军在彭城郊野接战。景楚军人数虽与项梁军不相上下,然秦嘉却徒有野心而一无战阵之才,立国数月未曾认真打过一仗。猝与这支以江东劲旅为轴心的大军接战,秦嘉全然不知如何部署,大呼隆漫山遍野杀来,不消半个时辰便告大败溃退。向北逃到薛郡的胡陵,秦嘉退无可退,率残军回身,拼死与随后追杀不歇的项梁大军再战。一日之间,景楚军全部溃散降项,秦嘉被项羽杀于乱军之中。那个楚王景驹落荒逃向大梁,也被项梁军追上杀了。此战之后,项梁收编了秦嘉军余部,实力又有壮大,便在胡陵驻屯下来整肃部伍粮草,准备与尾追而来的章邯秦军作战了。 一战而灭声势甚大的秦嘉景楚军,项梁部声威大震。各方流散势力纷纷来投,有陈胜张楚军的流散部将吕臣、朱鸡石、馀樊君等残军余部,有不堪复辟非正统王室的六国老世族子弟的星散人马,也有原本独立的流盗反秦势力。已经各称王号的赵、燕、齐、魏四国新诸侯也迫于秦军压力,纷纷派出特使与项梁联结,声称要结成反秦盟约。一时间,小小胡陵俨然成了天下反秦势力聚结的轴心,确如范增所言:“楚地蜂起之将,皆争相附君耳!”其中为项梁所看重者,独有沛公刘邦。所以如此,并非刘邦兵强马壮,而是刘邦本人及其几个追随者所具有的器局见识大大不同于寻常流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六回:项梁范增会刘邦 那日,司马禀报说沛公刘邦来拜,项梁原本并未在意。 刘邦只带了百余人的一支马队前来,并非投奔项梁,而是要向项梁借几千兵马攻克丰城。项梁与刘邦素来无交,却也听说了这个自号沛公的人物的种种传闻。 若就出身而言,贵胄感很强的项梁,是很轻蔑这个小小亭长的。然就举事后不停顿作战拓地且能与秦军对阵而言,项梁又是很看重这个沛公的。洗尘军宴上,刘邦谈吐举止虽不自觉带有几分痞气,但却挥洒大度谈笑自若,全无拘谨猥琐之态。刘邦坦诚地叙说了自己的窘境:上年曾攻占了胡陵、方与两城,又被秦嘉夺了去;后来与秦军小战一场,攻下了砀县,收编了五六千人马,又拿下了小城下邑;今岁欲攻占丰城为根基,却连攻不下,故此来向项公借兵数千。刘邦说得明白,项公的兵马可由项公派出部将统领,只要与他联手攻克丰城,项公兵马立刻归还。 “沛公欲以丰城为根基,其后何图?”旁边范增笑问一句。 “其后,刘邦欲奉楚王正统,立起楚国旗号,与秦死力周旋!” “何谓楚王正统?” “楚怀王之后,堪为楚国王族正统也!” “沛公何有此念?”项梁心下很有些惊讶。 “刘季以为,陈胜也好,秦嘉也好,虽则都打楚国旗号,然都是不足以聚结激发楚人。根本缘由,便是楚国旗号不正,没有聚结激发之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南公这句话原本便是因楚怀王仇恨而出,若不尊楚怀王后裔为正宗楚王,只顾自家称王,舍弃正道自甘邪道,岂能成得大事!” “敢问沛公几多人马?”范增突然插了一句。 “目下不到两万,大多步卒。” “两万人马,便想拥立正宗楚王?”范增冷冷一笑。 “大事不在人马多少,只在能否想到。人马多者不想做,又能如何?” “沛公,老夫原本亦有此意!”项梁突兀拍案,“我等联手拥立楚王如何?” “项公偌大势力,不,不想自立为楚王?”刘邦惊讶了。 “有天下见识者,不独沛公也!”项梁大笑了。 “沛公似已有了楚王人选?”范增目光闪烁。 “楚怀王之孙芈心,刘邦访查到了。” “目下何处?”范增立即追问一句。 “听说在一处山坳牧羊,尚不知详情也。”刘邦淡淡笑了。 “果真如此,天意也!” 项梁拍案一叹,当即拍案决断,拨给刘邦五千人马,派出十名五大夫爵位的将军统领,襄助刘邦夺取丰城。刘邦亦慨然允诺,攻占丰城后立即送来楚怀王之孙,两方共同拥立正宗楚王。 刘邦走后,项梁立即派出一名司马领着几名精干斥候,乔装混入刘邦部探察实情。其后,消息接踵而来:刘邦的左膀右臂是萧何张良,萧何主政,张良主谋。韩国老世族子弟张良是去冬追随刘邦的,举楚怀王之后为楚王的方略,正是张良所谋划。这个张良,在上年八月的震泽聚会后回到了旧韩之地,聚结了百余名旧韩老世族的少年子弟,却不打任何旗号,只是寻觅可投奔的大势力。 去冬时节,张良到了泗水郡,欲投已经拥立景驹的秦嘉部,不想在道中与刘邦人马相遇,两人攀谈半日,张良便追随了刘邦,名号是厩将。张良多次以《太公兵法》论说大势,刘邦每次都能恍然领悟,每每采纳其策。张良多次说与他人,他人皆混沌不解,张良感喟说:“沛公殆(近于)天授也!”为此,张良与这个刘邦交谊甚佳,不肯离去。 “这个张良,如何不来江东与老夫共图大业?” 项梁明白了刘邦的人才底细,一团疑云不期浮上心头。张良虽则年青,在六国老世族圈子里却因博浪沙刺杀秦始皇帝而大大有名,很得各方看重,然此人却从来没有依附任何一方。在项梁眼里,张良是个有些神秘又颇为孤傲执拗的贵胄公子,更是个孜孜醉心于复辟韩国的狂悖人物。项梁料定,此等人其所以不依附任何一方,必定是图谋在韩国称王无疑,谁想拉他做自家势力都是白费心思。故此,项梁从来将张良看做田儋田横武臣韩广一类人物,从来没有想到过以张良为谋士。倏忽大半年过去,纷乱举事之中,唯独韩国张良没有大张旗鼓举事,也唯独韩国尚未有人称王。项梁原本以为,这是张良在等待最佳时机,不想与陈胜的农夫们一起虚张声势。项梁无论如何想不到,张良直到天下大乱三个月后,也才只聚结了百余名贵胄子弟游荡,还四处寻觅可投奔的主人,声势苍白得叫人不可思议。按说,以张良的刺秦声望,在中原三晋拉起数万人马当不是难事。何以张良只凑合了一帮贵胄少年瞎转悠?以张良对天下老世族的熟悉,要投主家也该是江东项梁才是,为何先欲秦嘉后随刘邦?秦嘉不说了,好赖还是个拥立了景楚王的一方诸侯。可这刘邦,一个小小亭长,一身痞子气息,区区万余人马,所赖者本人机变挥洒一些罢了,张良何能追随如此这般一个人物? 项梁百思不得其解,这日与范增叙谈,专一就教张良之事。 “此等事原不足奇也!”范增听罢项梁一番叙说,淡淡笑道,“项公所知昔年之张良,与今日觅主之张良,已非一人也。老夫尝闻:博浪沙行刺始皇帝后,张良躲避缉拿,曾隐匿形迹,隐游至下邳。期间,张良恭谨侍奉一个世外高人黄石公,遂得此公赠与《太公兵法》。此后,张良精心揣摩,常习诵读之,遂成善谋之士也。善谋者寡断。昔年勃勃于复辟称王之张良,世已无存矣!究其变化之由,张良不举事,不复辟,不称王,非无其心也,唯知其命也。譬如老夫,也可聚起千数百人举事反秦,然终不为者,知善谋者不成事也,岂有他哉!” “善谋者不成事?未尝闻也!”项梁惊讶了。 “项公明察。”范增还是淡淡一笑,“天下虽乱,然秦依然有强势根基,非流散千沙所能灭之也。终须善谋之能士,遇合善决之雄才,方可周旋天下成得大事。人言,心无二用。善出奇谋者,多无实施之能也。善主实务者,多无奇谋才思也。故善谋之士,必得遇合善决之主,而后可成大业也。张良既言刘邦天授,此人必善决之主也。日后,此人必公之大敌也。” “善谋之士,善决之主,孰难?” “各有其难。善谋在才,善决在天。” “善决在天,何谓也?” “决断之能,既在洞察辨识,更在品性心志。性柔弱者无断,此之谓也。是故,善决之雄才,既须天赋悟性,否则不能迅捷辨识纷纭之说。更须天赋坚刚,否则必为俗人众议所动。故,善决在天。陈胜败如山倒,正在无断也,正在从众也。商鞅有言,大事不赖众谋。一语中的也。” “先生与张良,孰有高下?”项梁忽然笑了。 “果真善谋之士,素无高下之别。”老范增一脸肃然,“世人所谓高下者,奇谋成败与否也。然谋之成败,在断不在谋。故,无谋小败,无断大败。譬如老夫谋立楚怀王之后,张良亦谋立楚怀王之后。刘邦听之当即实施,业已在月余之内访查出楚怀王之孙。项公听之,则直到日前刘邦来拜方有决断。此间之别,在老夫张良乎?在项公刘邦乎?” 第一次,项梁大大地脸红了。项梁素来桀骛不驯,轻蔑那些出身卑微的布衣小吏,更轻蔑那些粗俗不堪的农夫,若非大乱之时迫不得已,项梁是根本不屑与这些人坐在一起说话的。然则,老范增一个简单的事实,却使他与刘邦这个小小亭长立见高下之分,项梁很觉得有些难堪。但项梁毕竟是项梁,血战亡国流窜多年的血泪阅历使他至少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奇才名士是没有阿谀逢迎的,不听其言只能招致惨败。是故,项梁虽然脸红得猪肝一般,还是起身离案,向老范增深深一躬:“项梁谨受教。” 当夜,项梁设置了隆重而又简朴的小宴,请来范增尊为座上大宾。项梁郑重其事地教侄儿项羽向老范增行了拜师礼,且向项羽明白言道:“子事先生,非但以师礼也,更以子礼,以先生为亚父也。自今而后,先生为项楚之管仲,子必旦暮受其教诲也。子若懈怠,吾必重罚。”项羽恭谨地行了大礼,范增也坦然接受了项羽的大礼,三人饮酒会商诸事直到三更方散。从此,老范增融入了项氏势力轴心,成了项梁项羽两代主事者唯一的奇谋运筹之士。 三日后,章邯之秦军前部北来。依照前日与范增会商,项梁派出了新近投奔的陈胜军余部两员大将朱鸡石、馀樊君率部先行阻截秦军,而没有派出自己的江东主力。老范增说,这是“借力整肃”之策,既可试探秦之刑徒军战力,又可试探张楚余部战力。若张楚余部战事不力,更可借机整肃大军聚结战力。果然,两军开出百里外迎战秦军,当即大败:馀樊君当场战死,朱鸡石率残部逃到胡陵不敢回归复命。 项梁大怒,当即率一军向北进入薛郡,围住胡陵依军法杀了朱鸡石,重新收编了张楚军的流散余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七回:项军成反秦轴心 之后,项梁又纳范增的“别攻”奇谋:立即派出项羽亲率江东主力一万,轻兵飞骑长途奔袭章邯秦军的中原粮草基地襄城。此时,项梁军主力在东海郡的下邳屯驻,襄城则远在颍川郡的南部2,两地相距千余里,孤军深入无疑具有极大的冒险性。老范增的说法是:“方今诸侯战心弥散,唯一能鼓起士气之法,便在显示我军战力。若能以奇兵突袭秦军后援,则无论战果大小,必有奇效也!”项羽战心浓烈,立即请命以轻兵飞骑奔袭。项梁反复思忖,也只有项羽之威猛可保此战至少不败,便在一番叮嘱之后派出了项羽飞骑。 项羽飞骑没有走泗水郡陈郡之路西去,因为这是章邯军迎面而来的路径。项羽走了一条几乎没有秦军防守的路径:北上取道巨野泽畔的齐魏驰道,向西南直扑襄城。此时,章邯大军全力追杀楚地反秦义军,颍川郡的后援城邑只有数千人马防守,襄城全城军民也不过三万余人。猝遇流盗来攻,又闻楚人复仇,襄城军民拼死抵御,项羽军竟五七日不能下城。项羽暴跳雷吼,亲执万人敌与一硕大盾牌飞步登上一架特制云梯,硬生生在箭雨礦石中爬上城头,雷鸣般吼叫着跳进垛口,从城头直杀到城下再杀到城门打开城门,一路杀得血流成河尸横绊脚。飞骑人城,项羽想也没想便狠狠吼了一声:“屠城!全城人众赶人护城河坑杀!一个不留!”于是,这支楚军飞骑四散驱赶全城剩余人口,两万余男女老幼全数被赶下护城河淹死,而后再填以砖石泥土彻底坑杀。 项羽归来后,刘邦也送来了那个楚怀王的子孙。 项梁立即与刘邦共同拥立了这个少年芈心为楚王,名号索性称了楚怀王,以聚结激发楚人思楚仇秦之心。公然宣示的说法,自然是“从民所望也”。新楚定都在盱眙城3。之后,项梁与范增谋划出了人事铺排方略:拜陈婴为楚国上柱国,封五县之地,与楚怀王一起以盱眙为都城,实则以陈婴为辅助楚怀王庙堂的主事大臣;项梁自号武信君,统率楚军灭秦;范增项羽等皆加不甚显赫之爵号,然执掌兵政实权。 对于刘邦,项梁纳范增之谋,以两则理由冷落之,以免其扩张实力:一则理由是,项刘共同拥立楚王,刘邦非项梁部属,项梁无由任命刘邦事权政权;再则理由是,刘邦之沛公名号,原本已是诸侯名号,尚高于项梁的“君”号,故无以再高爵位。如此,刘邦还是原先那班人马,还是原先那般称号,没有丝毫变化。 庆贺大宴上,项梁借着酒意慷慨说了如前种种理由,深表了一番歉意。刘邦哈哈大笑道:“武信君何出此言也!刘季一个小小亭长,芒砀山没死足矣,要那高爵鸟用来!”项粱也大笑一阵,低声向刘邦提出了一个会商事项:他欲亲会张良,会商在韩国拥立韩王,以使山东六国全数复辟,大张反秦声势。项梁说:“此天下大局也,无张良无以立韩王,盼沛公许张良一会老夫。”刘邦还是那种浑然不觉的大笑:“武信君此言过也!连刘季都是武信君的部属,何况张良哉!”说罢立即转身一阵寻觅,不知从宴席哪个角落拉来了张良高声道,“武信君,先生交给你了,刘季没事了。”转身大笑着与人拼酒痛饮去了。 项梁也不问张良任何行踪之事,只恭谨求教韩国立何人为王妥当?张良说韩国王族公子横阳君韩成尚在,立韩王最为得宜。项梁正色道:“若立公子韩成为韩王,敢请先生任事韩国丞相,为六国诸侯立定中原根基。”张良一拱手笑道:“良助立韩王可也,助韩王徇地可也,唯不能做韩国丞相也。”项梁故作惊讶,问其因由何在? 张良笑道:“我已追随沛公,甚是相得,再无图谋伸展之心也。”项梁默然片刻,喟然一叹道:“先生反秦之志,何其弥散如此之快矣!”张良淡淡道:“反秦大业,良不敢背离也。唯反秦之道,良非从前也。武信君见谅。”至此,项梁终于明白,老范增所言不差,今日张良已经不是当年张良了。 丢开心中一片狐疑,项梁反而轻松了,宴席间立即与刘邦范增张良项羽等会商,决意派出一部人马拥立公子韩成为韩王,张良以原任申徒之名,襄助韩王收服韩地。次日,楚怀王以盟主之名下了王书,张良带千余人马立即开赴韩国去了。旬日之后,韩王立于颍川郡,收服了几座小城,便在中原地带开始“游兵”了。 韩国立王,原本已经复辟王号的齐、燕、魏、赵四方大感奋然,立即派出特使纷纷赶赴盱眙来会项梁。此时所谓六国诸侯,除项梁部尚可一战外,其余五国王室军马尽皆乌合之众,根本不敢对秦军正面一战,一心图谋将这杆反秦大旗赶紧搁到楚国肩上,自己好有避战喘息之机。于是,用不着反复磋商,几乎是一口声地共同拥立楚怀王为天下反秦盟主,一口声宣示悉听楚王武信君号令。各方流盗军马也纷纷依附,拥戴之论众口一词。项梁与范增会商,则以为当此各方低迷之际,正是楚军大出的最佳时机。为此,项楚丝毫没有推辞,楚怀王坐上了天下反秦盟主的高座,项梁则坦然执掌了联军统帅的大旗,开始筹划以楚军为主力的反秦战事。至此,天下反秦势力在松散宽泛的陈胜张楚势力灭亡后重新聚合了,六国复辟势力成为新的反秦轴心。 反秦盟约草草达成之际,章邯秦军已经开始攻势作战了。 第一个危机,是魏军紧急求援。项羽部攻占襄城并坑杀屠城,对中原郡县震骇极大。章邯的主力秦军立即回师河外,决意先行灭却中原三晋之复辟军。其时的三晋之中,魏军居于中原腹心地带,几次图谋攻占敖仓,非但对章邯秦军的粮草辎重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更是对整个帝国生计的极大威胁。反秦盟约达成之后,诸侯自觉声威大震,魏军便开始筹划奇袭敖仓,欲图占据这座粮草枢纽。 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建造了十二座大型仓廪囤积天下粮草,并制定了专门法令——《仓律》实施治理,仓情分外整肃。这十二仓是:内史郡的霸上仓、内史郡的栎阳仓、内史郡的咸阳仓、三川郡的敖仓、砀郡的陈留仓、琅邪郡的琅邪仓、胶东郡的黄仓、临淄郡的睡仓、九原郡的北河仓、蜀郡的cd仓、南阳郡的宛仓、东郡的督道仓。十二仓中以敖仓规模最大,堪称秦帝国的国家粮食中心。敖仓建于敖山之上。北,临大河,南临鸿沟,东西有驰道通过,堪称水陆便捷。敖仓城中人口以粮工粮吏为主,几乎没有寻常庶民。时当天下大乱,魏军果能夺得敖仓,形同掐断大秦血脉食道,显然将大壮反秦声势。章邯身为九卿之一的少府,深知敖仓得失关乎根本,自然重兵进逼魏军。 此时所谓魏国者,占据了几个中原小城池的数万军马而已。章邯大军刚刚开回三川郡,便接到郡守李由急报:魏军集结于临济城外1,图谋西进敖仓。章邯得报,立即率主力大军扑向临济。魏军主将周市一面部署迎击秦军,一面向项梁与临近的齐军紧急求救。项梁得报,当即派出了将军项它率五万军马驰援。齐王田儋亲自率将军田巴与数万人马,西来驰援临济。然则尚未抵达临济,章邯秦军已经大败周市魏军,并在战场击杀周市,包围了临济小城。魏王咎万般无奈,派出特使与章邯约降,提出只要秦军不效法项羽屠城坑杀魏人,魏王愿立即降秦。章邯慨然允诺了。约成之后,秦军进城之际,魏王咎却已经“自烧杀”了。所谓自烧杀,是将猛火油泼在自家身上,点火****了。 时已暮色。章邯留下一部善后临济,立即亲率一支铁骑衔枚裹蹄星夜东进,要一举灭却齐楚援军。齐楚两军完全没料到章邯秦军如此神速秘密,营地被攻破之时尚在一片懵懂之中。齐军大肆溃散,章邯一举击杀了齐王田儋并部将田巴。楚军项它部骑兵稍多,死命冲杀,残部逃回了盱眙。中原之战,章邯秦军连续大破魏齐两军,并逼杀两位复辟诸侯王,中原大势立即缓和了下来。 如此惨痛败绩,使刚刚结成的诸侯反秦盟约面临急迫的存亡危机。 项梁立召范增项羽秘密会商。项梁一脸肃然道:“当此之时,存亡迫在眉睫,我楚军若不能战胜秦军,则天下反秦之势必将瓦解!我等大业亦将烟消云散!为此,自今日起,江东精锐全部出战,老夫亲自统军,与章邯秦军决一死战!”项羽愤愤然大吼:“江东八千子弟兵交我!不杀得秦军血流成河,项羽便不是万人敌!”范增却平静地说:“战则必战,然不能急于求战而乱了阵脚。老夫预料,秦军大破魏齐之后,中原诸侯弥散,章邯必引兵东来平定齐地。其时,秦军分兵徇地,楚军则可聚合精锐专攻秦军一部。如此,可望连续战胜秦军,亦可大振诸侯士气也。”项梁欣然拍案接纳,三人当即商定了种种分兵聚合部署,而后紧急调集兵马预备大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八回:项梁战死定陶城 在此方略之下,项梁楚军在此后三两个月里五次战胜秦军。 第一战,东阿大破秦军。章邯秦军东来,果然如范增所料分兵徇地。此时的徇地,也就是秦军重新收服被暴乱军马攻占的城邑。章邯以为齐王田儋新死,齐地乱军必人心惶惶,故此兵分两路徇地下城,一路自己统军进兵巨野泽以南的亢父地带,一路由司马欣统军进兵济水西岸的济西地带。项梁得报,立即将楚军分为虚实两路:新近聚合的军马为虚路,向南作出救援亢父的声势,以蛊惑秦军;楚军主力为实路,由项羽与龙且两将统兵,联结齐军残余田荣部,直扑东阿秦军。是战,司马欣秦军大败溃散,死伤不详。 田假的丞相田角,则逃亡到了赵地,投奔了原先已经逃赵的胞弟田间。楚军破东阿秦军之后,项梁几次催促齐军联兵追击,于是田荣提出条件: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齐军再发兵。 项梁大为恼怒,回书说:“田假原本与国(盟约)之王,穷途从我,不忍杀之!” 田荣亦回书曰:“田儋战死之王,举国新丧,不忍出兵!”于是,三大复辟势力便僵持住了。 第二战,攻克城阳,再次屠城。司马欣秦军战败,溃散一部逃向巨野泽以西的城阳。项梁下令项羽军追杀城阳秦军,刘邦军为援手。项羽军攻克城阳,再次施行屠城,全部杀光了城内军民。 第三战,西破濮阳东。楚军继续向西,进逼东郡郡署所在的濮阳,在濮阳以东猝遇司马欣秦军的另一流散部,当即包围聚歼,号为“西破秦军濮阳东”。之后,一部突围秦军进入濮阳,与东郡守军合力抵抗,楚军未能攻占濮阳。 第四战,项羽刘邦军大破秦军于雍丘,逼杀三川郡守李由。城阳屠城后,项羽刘邦军南下猛攻定陶。孰料定陶军民一闻项羽屠城兵到,人人恐惧失色,合力拼死守城。项羽猛攻旬日不能下,气得屡屡暴跳如雷。刘邦劝说几次,要项羽不要滞留一城之下,当以西进为要务。项羽这才不得已悻悻撤军。西进至雍丘,项羽军立即攻城。这雍丘乃砀郡与三川郡相邻处的要塞重镇,三川郡守李由得报,立即率领万余军马来救。项羽听得丞相李斯的长子郡守率兵前来,当即将攻城交给了刘邦军,亲率江东主力迎战李由。一场大战搏杀,李由的郡兵不敌大败,李由这个一心效忠帝国的郡守在战场自杀了。之后,项羽回兵猛攻外黄,又逢外黄军民死守,还是没有攻下。 第五战,项梁军再破秦军于定陶。项羽刘邦军西进之时,项梁亲率楚军主力后续推进。抵达定陶城下,项梁得知项羽刘邦攻定陶不下而去,对定陶秦军大为恼恨,当即屯兵城外开始猛攻。定陶军民经前次激战之后伤亡众多,当此大乱,郡县官署多有瘫痪,兵器粮草又无及时接济,旬日抵抗之后终告失守了。 当此之时,又有项羽刘邦军大破秦军杀李由的消息传来。项梁大为振奋,大宴将士,拍案大笑道:“人云秦军壮盛,不过如此耳耳!再有三月,老夫当进兵咸阳,为天下灭秦诛暴也!”谋士宋义小心翼翼劝阻说:“臣尝闻: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我军士卒已经些许怠惰,而秦军却正在谋划复仇。今日情势,臣为君担心也。”旁边范增听得明白,宋义虽未公然说明我军将骄,然却恰恰更显其本意在此。项梁一听宋义如此说法,大觉扫兴,黑着脸一拍酒案,径自转身去了。范增见如此情势,也就不说话了。 次日,宋义接到项梁军令:立即启程,赶赴齐国催促田荣发兵。宋义踽踽上路,半道却遇上了恰恰要去见项梁的齐国使者。这个使者是齐国的高陵君田显,素与宋义相熟。宋义遂问:“公欲见武信君乎?”田显老气横秋地答:“然也。”宋义摇头道:“要我说,武信君必败。公可徐徐行之,或可免得一死。公若走得快了,可能有大祸也。”田显听从了宋义之说,便一路走走停停了。 章邯得知项梁楚军情形,立即秘密调集九原王离大军的五万精锐铁骑南下,自己则亲率全部二十万刑徒主力大军向定陶迸发。旬日不到,秦军已经云集于定陶郊野。项梁大为振奋,非但不退,且激昂宣示于众将:“秦军二十余万,楚军也是二十余万,两军相逢勇者胜!我大楚军要一战灭却秦军主力,长驱直人咸阳!”之后立即向章邯幕府下了战书,约定三日后决战。楚军将士嗷嗷吼叫一片,人人以为战胜秦军全然不是一件难事。章邯却不批战书,只对楚军来使冷冷丢下两句话:“六国复辟竖子,老夫不屑与之书文来往,如约会战便是。”范增得闻军使禀报,立即提醒项梁,一要防备秦军夜袭,二要立刻调驻屯外黄的项羽刘邦军回援。项梁大笑道: “秦军已成惶惶之势,安得有夜战之心哉!外黄军镇抚中原,不需回援。先生拭目以待,三日后我必大破秦军也!” 这次倒是范增失算了。章邯秦军根本没有夜袭偷营。两日如常过去,项梁与楚军将士们更以为秦军不过如此,战胜之心愈发见于形色。第三日清晨,两军在定陶郊野摆开了广阔的战场。项梁乘一辆战车亲自出阵劝降章邯,章邯马上冷冷笑道:“项梁竖子,老夫当年在灭楚大战中没能杀你,今日也算不迟。项氏不是自恃江东主力么,老夫倒想见识一番。”项梁大怒,立下将令发动攻杀。 此时的楚军,除了项羽率领的八千江东子弟兵清一色飞骑外,其余依然是步卒居多。项梁的江东主力五万余,也是只有万余轻骑,余皆步卒战车。所以呼为主力,较之其余诸侯的乌合之众,兵器相对精良,战心战力较强而已,尚算不得久经战阵之师。楚军发动冲杀,也是老战法:所有骑兵两翼展开,中央战车统带步卒进逼秦军中央。章邯秦军的应敌战法却是异常:两翼步军方阵与弓弩大营抵住楚军两翼骑兵,中央战场飞出五万九原铁骑直捣楚军核心寻战项梁的江东主力。实际而论,便是秦军全部刑徒军二十万不动,只轻松应对楚军的三五万轻骑兵,只以五万九原铁骑对杀楚军十五六万主力步军。这是章邯震慑楚军的有意部署,是要教项梁明白知道:只要是真正的秦军主力,击杀三倍于我之敌也是游刃有余! “秦军骑兵只有五万!一战灭杀——!” 项梁久经战阵,一看秦军旗帜便知兵力几多,立即从中央云车大吼下令。秦军铁骑飓风般卷来,堪堪一箭之地,立即分成了千骑一旅的数十支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生生插入楚军大阵,飓风般分割绞杀,顿时与楚军搅成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团漩涡。自恃五败秦军勇猛无敌的楚军,一经接战便大为惊骇。秦军铁骑的流动组合长剑砍杀如惊雷闪电如行云流水,楚军战车纷纷翻倒,步卒团团不知所以之时已经是尸横绊脚了。楚军这才真正见识了秦军铁骑锐士的凌厉攻杀,一时人人惊慌部伍大乱,顿饭之间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项梁大怒,从云车飞下亲驾一辆战车,统率五千中军精锐向中央漩涡杀来。以项梁战阵阅历,混战将溃之际,只要统帅亲率精锐奋勇冲杀,便能聚合败军扭转士气挽回颓势。毕竟,楚军人数远过秦军铁骑三倍余,不当是一触即溃。然则,项梁亲自冲杀之际,九原铁骑倏忽演变,立即从纷乱漩涡中神奇地聚合飞出了一支万人军团,排山倒海般迎面压来,竟硬生生从纷纭战团中独将项梁五千人马切割开来四面攻杀。平野冲杀之战,即或步骑两军战力相等,若无壁垒阵法辅助,步军也不能战胜骑兵。此刻项梁楚军一无凭借,唯拼搏杀,况乎又是人数劣势,何能当得搏杀匈奴如鸷走雀的秦军九原铁骑。未及片刻,项梁的五千军马便所剩无几了…… “天亡我也——!” 眼见苍茫原野中楚军战旗已无可寻觅,黑色洪流仍在翻卷奔腾,孤立战车一身鲜血的项梁悲怆地大吼一声,拔出长剑白刎了…… 项梁战死而楚军大败溃散,是秦末混战的第二个转折点。其直接影响是,诸侯复辟势力士气大衰。素来自恃天下无敌的项羽,在外黄接到定陶大败的消息,震恐莫名不知所以了。刘邦则连武信君名号也不提了,只冷冷对项羽说了一句话:“今项梁军破,士卒都吓破胆了。”之后便闭嘴了。暴烈的项羽这次没有逞强复仇,而是显出了楚怀王所说的“猾贼”一面qi書網-奇书,悄悄地引兵东去了。当此之时,秦帝国面临着一个重新整肃河山的大好机会。 然则,这一扭转乾坤的巨大机遇,在咸阳却被最后的血色吞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九回:赵为胡亥讲圣道 大泽乡出事的时候,咸阳庙堂仍继续着噩梦般的荒诞日月。 大肆杀戮皇族同胞之后,胡亥亢奋得手足无措,立即丢开繁剧的政事开始了做梦都在谋划的享乐生涯。 除了殉葬的一百女子,除了父皇在世时派往南海郡的宫女,整个皇城女子还有三五千之多。胡亥谋划的第一件大乐之事,是专一致力于享受这些如云的美女。阅遍人间春色之后,胡亥的第二件大乐事,是亲自出海求仙,将父皇期许于方士的求仙梦变成自家的真实长生乐事,长生不老活下去,永远地享受人间极乐。为此,胡亥生出了一个宏大谋划,阿房宫建成之后用五万材士守护,专一囤积天下美女,将美女们像放逐猎物一般放逐于宫室山林,供自己每日行猎取乐…… 那日,山东郡县的快马特使至少有二十余个,都聚在咸阳宫正殿焦急万分地乱纷纷诉说着。李斯拄着竹杖黑着脸不说话,冯去疾也黑着脸不说话,只有一班丞相府侍中忙着依据特使们的焦急诉说,在大板地图上插拔着代表叛乱举事的各色小旗帜。胡亥一到正殿,前行的赵高未曾宣呼,大殿中便骤然幽谷般静了下来。 李斯立即大见精神,向胡亥一躬便点着竹杖面对群臣高声道:“陛下亲临!各郡县特使据实禀报!”胡亥本想威风凛凛地一个个查问,不防李斯一声号令,自己竟没了底气,于是沉着脸坐进了帝座,心烦意乱地开始听特使们惶急万分的禀报。 “如此说法,天下大乱了?”还没说得几个人,赵高冷冷插了一句。 “岂有此理!”胡亥顿时来气,拍打着帝座喊道,“一派胡言!父皇尸骨未寒,天下便告大乱!朕能信么?郎中令,将这几个谎报者立即缉拿问罪!”赵高一摆手,殿前帝座下的执戈郎中便押走了几个惊愕万分的特使。如此一来举殿死寂,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 “老臣以为,仍当继续禀报。”李斯鼓着勇气说话了。 “是当继续禀报。报了。”赵高冷冷一笑。 “好!你等说,天下大乱了么!”胡亥终于威风凛凛了。 “没……”被点到的一个特使惶恐低头,“群盗而已,郡县正在逐捕……” “业已,捕拿了一些。陛下,不,不足忧。”又一个特使吭哧着。 “如何!”胡亥拍案了,笑得很是开心,“谁说天下大举起事了?啊!” “老臣闻,博士叔孙通等方从山东归来,可得实情。”赵高又说话了。 “好!博士们上殿禀报!”胡亥一旦坐殿,便对亲自下令大有兴致。 “博士叔孙通晋见——!”殿口郎中长宣了一声。 一个须发灰白长袍高冠的中年人,带着几个同样衣冠的博士摇摇而来。当先的博士叔孙通旁若无人,直上帝座前深深一躬:“臣,博士叔孙通晋见二世陛下!”胡亥当即拍案高声问:“叔孙通据实禀报!天下是否大乱了?山东郡县有无盗军大起?”叔孙通没有丝毫犹疑,一拱手高声道:“臣奉命巡视山东诸郡文治事,所见所闻,唯鼠窃狗盗之徒扰害乡民,已被郡县悉数捕拿归案耳。臣不曾得见盗军大起,更不见天下大乱。” “李斯冯去疾,听见没有!”胡亥拍案大喝了一声。 “你,你,你,好个儒生博士……”李斯竹杖瑟瑟颤抖着。 “叔孙通!你敢公然谎报!”冯去疾愤然大喝。 “尔等大臣何其有眼无珠也!”叔孙通冷冷一笑,“大秦自先帝一统天下,自来太平盛世,万民安居乐业,几曾天下大乱盗军四起了?若有盗军大举,尔等安能高坐咸阳?二世陛下英明天纵,臣乞陛下明察:有人高喊盗军大起,无非想借平盗之机谋取权力,岂有他哉!” “其余博士可曾得闻?”赵高冷冷一问。 “臣等,未曾见闻乱象。”几个博士众口一声。 “先生真大才也!”胡亥拍案高声道:“下诏:叔孙通晋升奉常之职。” “臣谢过陛下——!”叔孙通深深一躬,长长一声念诵。 一场有无群盗大起的朝会决断,便如此这般在莫名其妙的滑稽荒诞中结束了。 散去朝会之后,胡亥自觉很是圣明,从此是真皇帝了。 回到皇城深处的园林密室,胡亥对郎中令赵高下了一道诏书,说日后凡是山东盗事报来,都先交新奉常叔孙通认可,否则不许奏报。赵高跟随始皇帝多年,自然明白此等事该如何处置。然则,此时的赵高已经是野心勃发了,所期许的正是胡亥的这种自以为圣明的独断,胡亥的诏书愈荒诞滑稽,赵高心下便愈踏实。一接如此这般诏书,赵高淡淡一笑,便吩咐一名贴身内侍去博士学宫向叔孙通宣诏。 “禀报郎中令,叔孙通逃离咸阳!” 赵高接到内侍禀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这个叔孙通被二世当殿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奉常,竟能弃高官不就而秘密逃亡,看来预谋绝非一日,其人也绝非迂阔之徒。虽然,叔孙通逃亡对赵高并无甚直接关联,可赵高还是感到了一种难堪。毕竟,叔孙通的当殿诓骗是他与这个博士事先预谋好的,而在其余朝臣的心目中,则至少已经将叔孙通看成了他赵高的依附者。也就是说,叔孙通逃离咸阳,至少对赵高没甚好处。思谋一夜,赵高次日进了皇城。在胡亥一夜尽兴又酣睡大半日醒来,正百无聊赖地在林下看侍女煮茶时,赵高适时地来了。 “郎中令,朕昨日可算圣明?”胡亥立即得意地提起了朝会决断。 “陛下大是圣明,堪与先帝比肩矣!”赵高由衷地赞叹着。 “是么?是么!”胡亥一脸通红连手心都出汗了。 “老臣素无虚言。”赵高神色虔诚得无与伦比。 “朕能比肩先帝,郎中令居功至大也!” 骤闻胡亥破天荒的君临口吻,赵高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然则,在胡亥看来,赵高仅仅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已,反倒更见真诚谦恭了。赵高一拱手道:“老臣之见,陛下再进一步,可达圣贤帝王之境也。” “圣贤帝王?难么?”胡亥大感新奇。 “难。”赵高一脸肃然。 “啊呀!那不做也罢,朕太忙了。”胡亥立即退缩,宁可只要享乐了。 “陛下且先听听,究竟如何难法。天赋陛下为圣贤帝王,亦未可知也。”赵高分外认真,俨然一副胡亥久违了的老师苦心。不管胡亥如何皱眉,赵高都没有停止柔和而郑重其事的论说,“圣君之道,只在垂拱而治也。何为垂拱而治?只静坐深宫,不理政事也。陛下为帝,正当如此。何也?陛下不若先帝。先帝临制天下时日长久,群臣不敢为非,亦不敢进邪说。故此,先帝能临朝决事,纵有过错,也不怕臣下作乱。陛下则情势不同,一代老臣功臣尚在,陛下稍有错断,便有大险也。今陛下富于春秋,又堪堪即位年余,何须与公卿朝会决事?不临朝,不决事,臣下莫测陛下之高深,则人人不敢妄动。如此,庙堂无事,天下大安也。政谚云:天子所以贵者,固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为‘朕’。愿陛下三思。” “天子称朕,固以闻声?天子称朕,固以闻声……”胡亥转悠着念叨着,猛然转身一脸恍然大悟的惊喜,“这是说,甚事不做,只要说说话,便是圣君了?” “陛下圣明!”赵高深深一躬。 “不早说!朕早想做如此圣君也!”胡亥高兴得手舞足蹈。 “国事自有法度,陛下无须忧心矣!” “好!国事有大臣,朕只想起来说说话,做圣贤帝王!” “老臣为陛下贺。”赵高深深一躬。 于是,大喜过望的胡亥立即做起了圣贤帝王,不批奏章,不临朝会,不见大臣,不理政事,每日只浸泡在皇城的园林密室里胡天胡地。煌煌帝国的万千公文,山东战场雪片一般的暴乱急报,全部都如山一般的堆积在了郎中令赵高的案头。赵高的处置之法是:每日派六名能事文吏遍阅书文奏报,而后轮流向他简约禀报,赵高择其“要者”相机处置。所谓要者,所谓相机处置,便是赵高只将涉及人事兵事的公文择出,由他拟好诏书再禀报胡亥加盖皇帝玉玺发出,其余“诸般琐事”一律交丞相府忙活。 这日,赵高接少府章邯紧急奏章,请以骊山刑徒与官府奴隶子弟编成大军平定暴乱。赵高立即拟定了皇帝诏书,可一想到要找胡亥书写手令便大大皱起了眉头。平定山东盗军自然要做,否则赵高也照样要被咔嚓了。可赵高不想让胡亥知道天下大乱,赵高要让胡亥沉湎于奇异享乐不能自拔,成为自己股掌之间的玩物。然则不找胡亥又不能加盖印玺,赵高一时当真感到棘手了。 “召阎乐。”思忖良久,赵高终于低声吩咐了一句。 早已经是赵高女婿且已做了咸阳令的阎乐来了,带着一队随时听候命令的驻屯咸阳的材士营剑士。两人密商片刻,立即带着剑士队向符玺事所来了。阎乐虽是犬马之徒,然赵高很明白此等大事必须亲临,印玺要直接拿到自己手中,不能在任何人手中过渡。符玺事所在皇城深处的一座独立石墙庭院,虽大显幽静,却也有一个什人队的执戈郎中守护着。赵高是郎中令,统辖皇城所有执戈郎中,到得符玺事所庭院外立即下令护卫郎中换防。十名郎中一离开,阎乐立即下令剑士队守护在大门不许任何人靠近,便大步跟着赵高走进了这个神秘幽静的所在。 “郎中令有何公事?”幽暗的正厅,一个白发老人迎了出来。“皇帝口谕:交皇帝印玺于郎中令。”赵高很是冷漠。“郎中令敢矫诏么?”老人冷冷一笑。 “足下该当明白:皇帝印玺必须交郎中令。”阎乐阴狠地一笑。 “大秦社稷依旧,大秦法统依旧……” 话音未落,阎乐长剑洞穿了老人胸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回:李斯受赵高排挤 老人睁着惊愕愤怒的双眼,喉头咕咕大响着终于颓然倒地了。赵高冷冷一笑,一把揪下了老人胸前硕大的玉佩,大步走进了石屏后的密室,片刻之间便捧出了一方玉匣。见赵高点头,阎乐走到门外一挥手,剑士队立即冲进了庭院各间密室,几乎没有任何呼喝动静,片刻间便悉数杀死了符玺事所的全部皇族吏员。 深秋时节,周文盗军数十万进逼关中,图谋一战灭秦。李斯立即与冯去疾召太尉府并少府章邯秘密会商,迅速拟出了以骊山刑徒与官府奴隶子弟成军,以章邯为大将,大举反击盗军的方略。李斯明白剖析了大势:目下盗军初起战力不强,无须动用九原大军,只要章邯战法得当,后援不出纰漏,击败盗军并非难事。 章邯素来景仰李斯,慨然拍案道:“只要丞相后援不断,我二十余万刑徒军定然悉数扫灭盗军!” 李斯倍感振奋道:“当此关中危难之际,陛下必能尽快决断,扫灭盗军,重振大政,必指日可待也!” 于是,三府合署连夜上书,各方都开始了紧急谋划。果然不出李斯所料,这次上书批下得很快,只隔了一个晚上。李斯自信地以为,这便是李由三川郡孤守的影响力,皇帝再也不能说盗军只是几群正在追捕的作乱流民了,只能倚重一班老臣平定天下了。李斯反复思忖,纵然这个皇帝远非自己当初预期,也不至于昏聩到连大秦河山都不要了的地步,而只要欲图守定天下,舍李斯其谁也! 其后,章邯连战皆捷,李由连战皆捷,朝局果如李斯所料有了明显转机。最显然的不同,便是那个寻常不出面的赵高又来拜谒丞相府了。 赵高一脸恳切地诉苦说:“关东群盗日见多也,皇帝却急于征发阿房宫徭役,聚狗马无用之物。在下多次想谏阻皇帝,奈何位卑人贱,言语太轻。此等大事,正是君侯高位者之事也,君何不出面谏阻皇帝?” 受到久违了的敬重,李斯顿时被赵高的恳切言辞打动了,长叹一声道:“当然如此也,老夫欲谏阻皇帝久矣!然皇帝不坐朝廷,只在深宫。老夫欲谏,无法见到皇帝也,奈何哉!” 赵高恳切道:“丞相诚能谏阻,在下自当为丞相留意陛下行踪,但有时机,在下立即知会丞相。” 李斯很是感谢了赵高一番,此后便一边筹划进谏一边静候赵高消息。 为这次进谏,李斯做了最充分的筹划:联结冯去疾、冯劫一起联署奏章,而由自己出面晋见皇帝说话。二冯同为三公。冯去疾是右丞相,是李斯副手,素来在大政事项上以李斯决断为取向,一说向皇帝进谏减民赋税徭役,立即欣然赞同。冯劫情形不同,其御史大夫的三公职权已被免去,然爵位仍在言权犹在,却是赋闲在家终日郁闷,早已经对这个二世胡亥大是恼火,多次要李斯出头联结老臣强谏,都因李斯百般迟疑而作罢。这次李斯一说,冯劫虽指天骂地发作了一阵,最终还是欣然赞同了进谏。三人商定后,李斯主笔草拟了一道上书,言事很是简约直接: 臣李斯、冯去疾、冯劫顿首: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甚众,然犹不止。盗多者,皆因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为天下计,老臣等三人请:中止阿房宫建造,减省四边之屯戍转作,以安天下民心也。非此,盗不足以平,国不足以安,陛下慎之慎之! 诸事就绪,赵高处却迟迟没有消息。这日冯劫冯去疾大是不耐,力主不能信赖赵高,该当立即上书。李斯不好与这两个老臣再度僵持,便决意进宫了。不料正在此时,赵高派了一个小内侍匆忙送来消息,说皇帝回到了东偏殿书房,请李斯即刻去晋见。 李斯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登车进了皇城。可走进东偏殿一看,二世胡亥正在一排裸体侍女身上练习大字,提着一管大笔忙碌得不亦乐乎!李斯大窘。胡亥则很是不悦,偏偏不理睬李斯,只径自提着朱砂大笔在一具具雪白的肉体上忙活。 李斯在外室静待了片刻,终觉太过难堪,还是走了。又过几日,李斯又得赵高消息,立即匆忙赶到了兰池宫。不料又是胡亥与一大群妇女光溜溜鱼一般在水中嬉戏,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水迹象,李斯只得又踽踽去了。不过数日,李斯又得赵高消息,匆忙赶往章台宫,其所见无异,又是胡亥与一群裸身女子做犬马之交的嬉闹。李斯不堪入目,立即转身走了。 如是者三,李斯自然不会再相信赵高了,然欲见皇帝,又确实难以觅其行踪。万般无奈,李斯只有依着上书程式,将三公上书封好,交于每日在皇城与官署间传送公文的谒者传车呈送皇帝书房。如此一天天过去,上书却作了泥牛入海。李斯终日皱眉,冯劫骂树骂水骂天骂地痛骂不休,冯去疾则黑着脸不说一句话,三人一时都没辙了。 却说胡亥三次被李斯滋扰,不禁大为恼怒,召来赵高愤愤道:“我平日闲暇也多,丞相都不来晋见。如何总是在我燕私之乐时,老来滋扰生事!” 赵高的回答是:“当初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权贵未曾大增。丞相之心,欲图裂地而王也。陛下不问,臣不敢言,还有一件大事:丞相长子李由为三川郡守,楚地大盗陈胜等,都是与三川郡相邻之民,也都是与丞相故里相邻之民。楚地群盗公行,根由在此也!群盗流过三川郡,李由非但不击杀治罪,反与其文书往来……高早闻此事,只是未经勘审,不敢报陛下。再说,丞相居外事大政,权力之重犹过陛下,老臣为陛下忧心也!” 胡亥被赵高说得心惊肉跳,惶恐问道:“那,能否立即治罪李斯?” 赵高道:“若急治李斯,其子李由必作乱也。冯去疾、冯劫一班老臣,亦必趁势通联施救也。老臣之见,还当先治李由,削李斯羽翼为上。” “那,三公上书,朕当如何处置?” “先行搁置,待机而作。” “好!先治李由,叫李斯外无援手。”胡亥思忖一番,大觉赵高说的有理,立即下令赵高派出了特使秘密案验三川郡守李由通盗事。 不料,李斯却意外地知道了这个消息。 在帝国功臣家族中,李氏与皇室关联最是紧密,虽蒙氏王氏两大首席功臣亦不及。李斯的儿子都娶了始皇帝的女儿为妻,李斯的女儿都嫁了始皇帝的皇子为妻。以秦法之公正严明,以始皇帝之赏功正道,不可能以此等联姻之法做额外赏赐。更重要的是,战国传统下的所谓皇亲国戚,还远远不是后来那般具有天然的权力身份,李斯的儿子没有一个因为是始皇帝女婿而出任高官显爵的,长子李由也不过是一个郡守而已。所以如此,最大的可能是李斯多子女,且个个都相对出色。而蒙恬蒙毅之蒙氏,王翦王贲之王氏,则可能因为毕生戎马征战居家者少,后裔人口繁衍便不如李氏旺盛。由于这一层原因,李氏家族与皇城各色人等多有关联,说千丝万缕亦不为过。除却李斯丞相身份所具有的种种关联,每个儿子女儿还都有各自的路径。寻常之时,这些路径也并不见如何举足轻重,危难来临,却往往立见功效。 “禀报大人,长公主求见。” “长公主?噢,快教她进来。” 这夜枯坐书房的李斯,正在费心地揣摩着连续三次晋见皇帝遭遇尴尬的谜团,突然听说长媳求见,不禁大感意外。长公主者,长子李由之妻也。李由是李斯长子,其妻也是始皇帝的长女。胡亥杀戮诸皇子公主之时,因长公主出嫁已久且已有子女,故未遭牵连而幸存。此后年余,长公主闭门不出,与皇城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往来。即或于丞相府,另府别居的长公主也极少前来,可以说,李斯这个公爹与这个长媳事实上也很是生疏。如此一个长媳能夤夜来见,李斯心头怦然一动,不自觉站了起来。 长公主匆匆进来,一做礼便惶急地说,赵高撺掇皇帝,要派密使“案验”李由通盗事!李斯惊问,长公主何以知晓?长公主说,是她的乳母进皇城探视女儿听到的消息。乳母的女儿不是寻常侍女,是皇帝书房职司文书典籍的一个女吏。这个女吏与一个侍女头目交谊甚厚,是侍女头目听到了赵高与皇帝的说话,不意说给了女吏。因与李由相关,女吏才着意告知了母亲。李斯问,此话在何处说的?长公主说,在甘泉宫。李斯问,大体说得几多时辰。长公主说,大约顿饭辰光。 骤然之间,李斯心头疑云豁然大明,一股怒火顿时腾起。 赵高能出如此恶毒主张,根源自然不在李由,而在李斯。李斯毕竟久经沧桑熟悉宫廷,一听些许迹象,立即便推断出这则阴谋的来龙去脉,不禁对赵高恨得入骨三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二回:章邯王离议军略 定陶大战之后,山东复辟势力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秦军大胜项楚军主力后,章邯秉持了古老的“穷寇毋追”兵训,放弃了追杀楚军,立即举兵北上对赵作战了。当章邯秦军与项楚军在中原大战时,复辟的赵国势力大涨,号为“河北之军”的赵军已经成为北方最大的****力量。须当留意的是,此时天下兵家对各方军力的评判,依旧是战国之世的传统眼光:除秦之外,赵楚两大国的军力最强,战力最持久。身为老秦军主力大将之一的章邯,亲历灭六国之战,自然有着秦军将士最强烈的直觉,认定楚军赵军是秦军大敌,击溃楚军之后必得立即转战赵军,绝不能使复辟的河北赵军继续扩张。 “击溃楚赵,先解当胸之危,余皆可从容而为也!” 幕府聚将,章邯的这一大局方略人人由衷赞同。将士同心,章邯立即乘着战胜之威开始铺排大军北上事宜。此前,尚未入狱的李斯已经请准了胡亥诏书,授章邯以“总司天下平盗战事”的大权,统辖山东战事。定陶之战时,帝国庙堂格局已经倏忽大变:李斯骤然下狱,冯去疾冯劫骤然自杀,赵高忙于坑害李斯,胡亥忙于昼夜享乐,天下大政处于无人统辖的瘫痪状态。定陶之战后的章邯,面临极大的两难抉择:停止平乱而过问朝局,则山东乱军立即卷土重来,大秦便是灭,出动九原大军平乱?……”一时间,王离沉吟了。 会商之日,章邯提出了一则堪称空前绝后的奇谋:以骊山刑徒与官府奴隶子弟成军,迎击山东乱军!这一主张可谓不可思议之极:刑徒原本便是最仇恨官府的洪水猛兽,而奴隶子弟则也是素来最受官府遏制的人口,一旦两者联合成军,谁能保得不出战场倒戈的大事?李斯等重臣沉吟不能决断之际,章邯慷慨激昂地拍案说:“刑徒,人也!奴产子,人也!只要赦免刑徒之罪,除却人奴产子隶籍,以大秦军功法同等激赏之,使其杀敌立功光大门庭,何人不为也?丞相何疑之有哉!”时势十万火急,李斯两冯三位重臣半信半疑地赞同了,胡亥赵高也迫不得已地首肯了。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一个月后,这支刑徒军一开上战场,竟然立即显示出挥洒亡命者本色的巨大战力,非但一战击溃了周文数十万大军,且径出山东横扫乱军所向披靡。自此,人们看到了老将章邯在危难之时独特的将兵才能,一时将章邯视为帝国栋梁了……对如此一个章邯,王离没有理由不敬重,也没有理由不认真思虑其提出的“以快制慢”方略。 然则,这位尚未在大政风浪与严酷战场反复磨砺的年青统帅,也确实有着难以权衡的诸多制约。一则,目下匈奴新单于冒顿的举兵复仇之心大为昭彰,若救援大军卷入平乱,匈奴飞骑趁机南下而致阴山失守,王离的罪责便无可饶恕了。二则,九原大军素来不为任何中原战事所动,始皇帝在灭六国大战的最艰难时期,也没有调九原大军南下。蒙恬一生将才,死死守定九原而无灭国之功。凡此等等,皆见九原大军之特异。此时,章邯军平乱正在势如破竹之际,果真需要九原大军南下么?三则,王离秉性远非其父王贲那般天赋明锐果决,对大局能立判轻重,用兵敢铤而走险。王离思虑权衡的轴心,一面确实觉得章邯说得有理,一面又为匈奴军情与九原大军之传统所困扰,实在难以断然决策。 “少将军若有难处,老夫亦能体察也!”章邯长长一叹。 “敢问前辈,九原军南下,大体须兵力几多?”王离目光闪烁着。 “步骑各半,十万足矣!” “十万?河北赵军号称数十万众也……” “就张耳陈余两个贵公子,百万之众也没用!”章邯轻蔑地笑了。 “好!我便南下,以快制慢!”王离拍案高声。 “少将军如何部署?” “十万南下,二十万留守,两边不误。咸阳问罪任他去!” “老夫一法,最是稳妥。”章邯早有谋划,稳健地叩着大案道,“少将军只出十万老秦精锐,归老夫统辖,万事足矣!少将军仍可坐镇九原,如此咸阳无可指责。” “不!王离这次要亲自将兵南下!” “少将军……” “王离统帅九原两年尚未有战,今日大战在前,前辈宁弃我哉!” “少将军坐镇九原,实乃上策……”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王离安敢苟且哉!” 章邯突闻久违了的老秦人口誓,心头顿时大热,肃然离席深深一躬:“少将军忠勇若此,老夫唯有一拜,夫复何言哉!……”王离一声前辈,过来扶住章邯时也已经是泪水盈眶了。两人执手相望,章邯喟然叹息了一声道:“少将军与老夫同上战场,忘年同心,老夫此生足矣!平定河北之日,老夫当奉少将军为统帅,入国问政,廓清朝局……”王离连忙道:“前辈何出此言!蒙公已去,无论朝局,无论战场,王离皆以前辈马首是瞻!”章邯一时老泪纵横,拍着王离肩头道:“章邯老矣!大秦,得有后来人也!……” 这一夜,老少两统帅畅叙痛饮,直说到霜雾弥漫的清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三回:章邯制订大会战 三日后,九原诸般事宜就绪,章邯马队又风驰电掣般南下了。章邯与王离商定的步骤是:一个月内解决所有粮草辎重后援事宜,而后两军同时北上南下,赶在入冬之前结束河北战事。之后略事休整,或冬或春举兵咸阳廓清国政,请李斯复出主持大局。以秦军之雷厉风行,章邯王离无不以为如此部署不会有任何迟滞。然则,章邯一回到河内大营处置军务,立即非同寻常地惊愕。大营报给丞相府的各种紧急文书,堪堪一个月竟无一件回复,即使最为紧急的军器修葺所急需的铜铁木料也无法落实,开敖仓以解决粮草输送等事更无消息。 万般无奈,章邯只有派出熟悉政事的副将司马欣星夜赶赴咸阳,一则探查究竟,二则相机决事。不料,旬日之后的一个深夜,司马欣风尘仆仆归来,惶急悲愤之情如丧考妣。司马欣禀报说,丞相三族俱被缉拿,李斯已在几日前被五刑杀戮。丞相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各署大吏已经全部被赵高囚禁起来。据传赵高要做中丞相,正在“梳理”丞相府上下官吏,只怕要杀戮一大批昔年老吏。皇帝、赵高,司马欣谁也见不上,只躲在太尉府王贲当年一个老吏府下,乔装混入人群,看了杀李斯的刑场便连夜逃回了…… “老将军,丞相惨也!秦政殁了……” 那一夜,章邯的震惊是无法叙说的,章邯的冰冷与愤怒是无法叙说的。以李斯的盖世功勋,以李斯对胡亥赵高的扶持容忍,任谁都以为李斯绝不至于被杀,更不会如此快速地被杀。章邯等认定的最大可能是,李斯在狱中受得一场磨难,终将在朝野各方压力下复出。唯其如此评判,章邯才有北上寻求与王离结盟之举,其本意只在尽快结束平乱战事尽快营救李斯尽快扭转朝局。而今,李斯竟能在几乎不告知朝野的隐秘状态下被五刑惨杀,且三族俱灭,胡亥赵高之阴狠冷酷可见矣!如此朝廷,何堪效命哉!如此下作君主奸佞权臣,不杀之何以谢天下哉!一想到李斯如此结局,章邯不禁怒火中烧了。 “老将军,我等身陷泥沼……” “泥沼怕个鸟!刀山雷池老夫也要杀人!” 章邯连连怒吼着,连将案都踢翻了。司马欣顾不得疲惫悲伤,立即吩咐中军司马召来了副将董翳。两人一起劝说着,章邯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三人秘密会商良久,终于议决了一个续行总方略:兵锋不变,平定赵地后无论王离赞同与否,立即西进咸阳诛灭赵高废黜胡亥重新拥立始皇帝后裔!为求慎重同心,章邯修就-一件密书,连夜派亲信司马飞送九原。章邯在书中坦诚备细地叙说了咸阳陡变,也说了自己本部的议决方略,要王离慎重斟酌:要否继续两军同心做最后一搏?几日后司马归来,带来了王离的回书。铜管一开,章邯三人便是一惊。这件回书是一方白帛,上面几排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血书大字——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九原军矢志不改,但听老将军号令 “好!少将军同心,大事堪成也!” 章邯三人得王离血书回应,一时精神大振,当即平静心神,开始了全力运筹。章邯搜罗出军中所有熟悉咸阳官署的军吏司马,派司马欣秘密统领,立即开赴咸阳开始了独恃的实际军务筹划。章邯给司马欣的方略是:凡事皆找各署实权大吏实在解决,不管有没有皇帝诏书或大臣认可,先做了再说。遇有对朝政愤然的老吏,立即着意结交为举事内应。如此月余之后,居然办成了许多原本以为不可能的难事。及至赵高接任中丞相,指鹿为马的丑闻传遍朝野,章邯军的实际筹划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件大事:如何向王离拘九原军接济粮草? 此时天下大乱已经一年有余,复辟乱军割据称王已有相对根基,秦政之实施与秦军之后援已经远不如当年顺畅。九原大军的粮草辎重此时由九原直道输送,以关中北部为直达九原。 二世胡亥即位后工程大作,关中粮草屡屡告急,向九原的输送也便有了种种名义的削减,远不如当年丰厚及时。若非始皇帝时期的相对囤积,只怕九原大军早已粮草告急了。九原军南下邯郸巨鹿战场,仅驰道距离也在千里之上。以“千里不运粮”的古谚,若王离大军由九原携带粮草南下,或由九原大营征发民力输送,事实上都很难做到。一则是浪费太大,九原粮草经不起如此折腾;二则是在赵军截杀危险之下王离军行进掣肘,大大影响战力。而章邯军则不同,由于是人人不敢阻挡的平盗急务,中原各大国仓几乎是全力就近输送,是故粮草之便远过九原军。此时,章邯所要解决的难题,便是如何确保中原粮草输送王离军?所谓难题,难点在两处:一则要粮源充足,二则要确保不被山东乱军截杀。 对于天下粮源,职任少府的章邯很清楚:当时能一举承担四十万大军粮草者,非敖仓莫属。其余国仓不是过远便是太小,不足以如此巨额输送。而敖仓之开仓权,历来在丞相府。章邯固可以非常之法胁迫开仓,然引起赵高一班奸佞警觉则于后不利。反复思虑之后,章邯向赵高的中丞相府呈送了一件紧急军书,禀报说河北赵军正在筹划大举攻秦,若欲灭赵,请开敖仓以为粮草后援。赵高虽则阴险奸狡,虽则对章邯心有疑忌,然却也明白天下大势:盗军不灭,自己再大的野心也是泡影。无奈之下,也只有批下公文:许开一月之军粮,平赵后即行他仓改输。官文归官文,章邯要的只是个由头好为仓吏们开脱,只要口子一开,赵高岂能奈何数十万大军之力? 粮源一定,章邯三人立即谋划输送之法。司马欣与董翳之见相同,都是主张自己率精锐一部亲自护粮。章邯却摇头道:“时当乱世,河内之地乱军如潮,谁护粮都难保不失。老夫思忖,必得以非常之法确保粮道。”两人忙问,何谓非常之法?章邯拍案道:“修筑甬道,道内运粮!”司马欣董翳一时惊愕相顾,思忖一番却又不约而同地拍掌赞叹:“老将军此计之奇,不下以刑徒成军!”三人一阵大笑,遂立即开始实施。 这甬道输粮,堪称匪夷所思之举也。在大河北岸修筑一道长达数百里的街巷式砖石甬道,以少量飞骑在甬道外的原野上巡查防守,则甬道内可以大量民力专一输送粮草辎重,在盗军弥漫的当时,实在是最为可靠的方式了。在其后中国历代战乱历史上,修筑如此长度的街巷式甬道输送粮草,这是绝无仅有的一例。章邯之奇,惜乎生不逢时矣!此举生发于天下大乱之时,秦军尚有如此征发之力,帝国之整体潜能可见一斑也。两月之后,甬道筑成,敖仓之粮源源输送河北。其时,王离大军已经如约南下邯郸巨鹿战场,章邯大军亦同时大举北上,一场对河北赵军的大战,也是对天下复辟势力的总决战自此开始了。 章邯王离没有料到的是,河北的决战态势猛烈地牵动了天下反秦势力,尤其强烈地震撼了正处于弥散状态的江淮旧楚势力,由此引发的竟是一场真正决定帝国命运的最后大战。 定陶大败,项梁战死而项楚军溃散,山东反秦势力堕入了低谷。 没有了项楚主力军的支撑,复辟诸侯们立即一片涣散之象。大张旧日六国旗号的复辟之王,几乎家家萧疏飘零。新韩不足论,张良所拥立的韩王韩成只有区区数千人马,惶惶然流窜于中原山林。新魏则自从魏王魏咎****于战场,魏豹等残存势力只有亡命江淮,投奔到楚势力中,此时连再度复辟的可能也很渺茫了。新齐大见疲软,齐王田儋战死,随后自立的田假又在内讧中被驱逐,田假势力分别逃入楚赵两诸侯。稍有兵势的田荣虽再度拥立新王,然却因追索田假残余,而与楚赵两方大起龃龉,互相冷漠,以致齐军既不对秦军独立作战,也不援手任何一方,始终游离在以项楚为盟主的反秦势力之外。项梁一死,田荣的齐军再不顾忌楚军,开始独自孜孜经营自家根基了。北方的新燕更是乏力,燕王韩广在相邻的九原秦军威慑下自保尚且不暇,困缩在几座小城池中,根本不敢开出对秦军作战。当此之时,山东诸侯军不成军,势不成势,唯有河北新赵呈现出一片蓬勃气象,以号称数十万之众的军力多次与郡县地方秦卒小战,并攻占了几座小城邑,一时大张声势。项梁战死后。河北赵军俨然成了山东反秦势力的新旗帜,成了潜在的山东盟主。唯其如此,秦军南北合击新赵,各方诸侯立即觉察到了巨大的危险。 对一体覆灭的危局警觉,楚地势力最为激切深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四回:多头并立楚政权 项梁兵败之后,楚之格局迅速发生了军政两方面的变化。 在军而言,中原转战的项羽、刘邦、吕臣三部,因不在定陶战场而侥幸逃脱劫难。之后,三部立即东逃,退避到了东部的彭城地带:吕臣部驻扎在彭城以东,项羽部驻扎在彭城以西;刘邦部没有进泗水郡,而是退回了与泗水郡相邻的砀郡的砀山城,也就是回到了原本逃亡为盗的根基之地,距离彭城大约百余里,也算得在新楚传统的势力圈内。此时,楚军的总体情势是:项楚主力大军及其依附力量,已经在定陶战场溃散,突围残部四散流窜,项羽军的数万人马成为项楚江东势力的唯一根基。刘邦军始终只有数万人,在此前的新楚各军中几乎无足轻重,此时却突然地显赫起来。吕臣军亦有数万人,原本是收拢陈胜的张楚残部聚成,在此前的新楚各军中同样无足轻重,是故刘邦吕臣与项羽合军转战中原,始终是年青的项羽主事,而吕刘两军一直是相对松散的项羽部属。此时,吕臣部也突兀地显赫起来,一时形成了项、刘、吕三军并立的新格局。 然则,定陶大败的消息一传入盱台,陈婴立即恐慌了,连番晋见楚怀王,一力主张迁都。陈婴的说法是,秦人恨楚入骨,章邯秦军必乘胜南下灭楚,我王须得立即与楚军各部合为一体,方可保全,否则孤城必破! 这个芈心虽则年青,然却在多年的牧羊生涯中浸染出领头老山羊一般的固执秉性,遇事颇具主见,又常常在庙堂如在山野一般率真说话。如此,常常在无关根本的事务上,芈心俨然一个像模像样的王了。今闻陈婴说法,芈心大觉有理,立即派出陈婴为特使秘密赶赴淮北会商迁都事宜。芈心原本顾忌项羽的剽悍猾贼秉性,此时项梁战败自杀,更是对这个生冷猛狠的项羽心生忌惮。 为此,陈婴临行前,芈心特意秘密叮嘱道:“迁都事大,定要与吕臣及沛公先行会议,而后告知项羽可矣!晓得无?项羽不善,万不能乱了日后朝局。”陈婴原本小吏出身,为人宽厚,对楚王的密嘱自然是诺诺连声。 旬日之后,陈婴匆匆归来,吕臣亦亲自率领万余苍头军同时南来。年青楚王的恐慌之心烟消云散,立即为吕臣设置了洗尘酒宴。 席间,吕臣禀报了彭城会商的相关部署:吕臣刘邦都主张立即迁都彭城,项羽先是默然,后来也赞同了。沛公刘邦留在彭城预为料理宫室,刘邦特意征发了百余名工匠,亲自操持楚王宫室事,很是上心。吕臣与刘邦会商之后,亲自率领本部军马前来迎接楚王北上。吕臣还说,项羽正忙于收拢项梁部的流散人马,无暇分心迁都事宜,他与沛公将全力以赴。芈心听得很是满意,慨然拍案道:“足下才士也!沛公真长者也!”宴席之间:芈心便下令立即善后盱台诸事,尽快北上彭城。如此一番忙碌折腾,三日之后,新楚王室浩浩荡荡北上了。 在彭城驻定,楚王芈心立即开始整肃朝局了。以实际情势论,在“有兵者王”的大乱之期,芈心这个羊倌楚王根本没有摆布各方实力的可能。项梁若在,芈心只能做个虚位之王,整肃朝局云云是想也不敢想的。然则,此时项梁已经战死,项楚军主力已经不复存在,若仅以人马数量说,项羽部的兵马还未必比吕臣部刘邦部多。三方军力正在弱势均衡之期,楚王这面大旗与原本无足轻重的“朝臣”便显得分外要紧了。无论军事政事,若没有这面大旗的认可,各方便无以协同,谁也无以成事。也就是说,这时的“楚国”总体格局,第一次呈现出了楚王与大臣的运筹之力,原本虚位的“庙堂权力”变得实在了起来,生成了一番军马实力与庙堂权力松散并立又松散制约的多头情势。 楚王芈心很是聪颖,体察到这是增强王权的最好时机,立即开始着手铺排人事了。这次人事铺排,楚怀王定名为“改政”。最先与闻改政秘密会商的,是两个最无兵众实力然却颇具声望的大臣,一个上柱国陈婴,一个上大夫宋义。陈婴独立举事,后归附项梁,又辅佐楚王,素有“信谨长者”之名望。宋义虽是文士,却因谏阻项梁并预言项梁必败,而一时“知兵”声望甚隆。君臣三人几经秘密会商,终于谋划出了一套方略。是年八月未,楚王芈心在彭城大行朝会,颁布了首次官爵封赏书: 吕青(吕臣之父)为令尹,总领国政。 陈婴为上柱国,辅佐令尹领政。 宋义为上大夫,兼领兵政诸事。 吕臣为司徒,兼领本部军马。 刘邦为武安侯,号沛公,兼领砀郡长并本部军马。 项羽为长安侯,号鲁公,兼领本部军马。 重臣官爵已定,楚王芈心同时颁行了一道王命:项羽军与吕臣军直属楚王“自将”,不听命于任何官署任何大臣。刘邦军驻守砀郡,以法度听命调遣。这般封官定爵与将兵部署,与会朝臣皆一片颂声,唯独项羽阴沉着脸色不说一句话。项羽心下直骂芈心,这个楚王忘恩负义,鸟王一个!自己虽非叔父项梁那般功业赫赫,也没指望要居首爵之位,然则与吕臣刘邦相比,项羽如何竟在其后!更有甚者,那个诅咒叔父的狗才宋义,竟做了几类秦之太尉的兵政大臣,当真小人得志!如此还则罢了,明知项羽粗不知书,却硬给老子安个“鲁公”名号,不是羞辱老子么!鸟个鲁公!刘邦军忒大回旋余地,这个楚王偏偏却要“自将”项氏军马,鸟!你“自将”得了么?……就在项羽黑着脸几乎要骂出声的时刻,身后的范增轻轻扯了扯项羽后襟,项羽才好容易憋回了一口恶气。 “鸟王!鸟封赏!”回到郊野幕府,项羽怒不可遏地拍案大骂。 “少将军如此心浮气躁,何堪成事哉!”范增冷冰冰一句。 “亚父……”项羽猛然哽咽了,“大仇未报,又逢辱没,项羽不堪!” “人不自辱,何人却能辱没。”范增淡漠得泥俑木雕一般。 “亚父教我。”终于,暴烈的项羽平静了下来。 “少将军之盲,在一时名目也。”老范增肃然道,“自陈胜揭竿举事,天下雷电烨烨,陵谷交错,诸侯名号沉浮如过江之鲫,而真正立定根基者,至今尚无一家。其间根由何在?便在只重虚名,轻忽实力。少将军试想,陈胜若不急于称王,而是大力整肃军马,与吴广等呼吁天下合力伐秦,届时纵然不能立即灭秦,又安得速亡而死无葬身之地乎!六国复辟称王,固有张大反秦声势之利。然则,诸侯称王之后,无一家致力于锤炼精兵,尽皆致力于争夺权力名号。以致秦军大举进兵之日,山东诸侯纷纷如鸟兽散,不亦悲乎!事已至此,各家仍不改弦更张,依旧只着力于鼓噪声势。此,蠢之极也,安得不败哉!即以武信君定陶之败论,与其说败于骄兵,毋宁说败于散军。若武信君部属大军皆如江东八千子弟兵,安得有此一败乎?凡此等等,足证战国存亡之道不朽:天下大争,务虚者败,务实者兴;舍此之外,岂有他哉!” “亚父是说,项羽没有务实?” “项氏起于大乱之时,所谓声势名望,原本便是虚多实少。今,又逢项楚军大败之后,昔日虚势尽去,实力匮乏尽显,项氏跌落吕刘之后,少将军遂觉难堪屈辱。此,老夫体察少将军之心也。然则,当此之时,一味沉溺官爵权力之分割是否公道,而图谋一争,大谬也!当此之时,洞察要害,聚结流散,锤炼实力,以待时机,正道也!此道之要,唯刘邦略知一二,少将军须得留意学之。” “我?学刘邦那个龟孙子模样?”项羽惊讶又不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范增深知项羽肩负项楚兴亡重任,也深知只有自己能说服这个天赋雄武而秉性暴烈的年青贵胄,遂意味深长道,“少将军试想,刘邦以亭长之身举事,所聚者县吏、屠户、吹鼓手多也。其所谓军马,也多以芒砀山流盗与沛县豪强子弟为轴心,可谓既无声势,又无战绩。然则,刘邦却能在群雄蜂起中渐居一席之地,沛公名号亦日渐彰显,目下竟能居楚之侯而独成一方势力,不异事乎?” “无他!老小子奸狡巨猾而已!” “少将军差矣!”老范增喟然一叹,“根本处,在于刘邦始终着意搜求实力扩充,而不争目下虚名。刘邦军力固然不强,然却能在大大小小数十仗中撑持下来,非但没有溃散,且军马还日见增多。如此情势,仅仅一个奸狡巨猾之徒,岂能为之哉!” “亚父是说,刘邦早就悄悄着手聚结兵力了?” “然也!”范增拍案,“若争虚名,立功于迁都声望最大。然则,刘邦却将吕臣部推到了首席,自家缩在其后,名曰整治宫室,实则加紧聚结流散军马。刘邦东退,为何不与我军并驻彭城,而要自家驻扎于砀山城?其间根本,无疑是在悄然聚结军马,不为各方觉察。刘邦之心,不可量也!” “如此沛公,楚王还当他是长者人物。”项羽恍然冷笑了。 “大争之世,只言雄杰,何言长者哉!” “亚父!项羽立即加紧聚结流散人马,最快增大实力!” “少将军有此悟性,项氏大幸也!”范增欣然点头,“然则,我等亦须仿效刘邦之道,只做不说。老夫之见:少将军白日只守在幕府,应对楚王各方。老夫与项伯、龙且等一力秘密聚结武信君流散旧部,在泗水河谷秘密结成营地。每晚,少将军赶赴营地亲自练兵!能在三两个月内练成一支精兵,万事可成!” “但依亚父谋划,项羽全力练兵!”, 谋划一定,项楚大营立即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紧张忙碌。此时项梁部的溃围人马已经有小股流入泗水郡,范增与项伯、龙且等一班将军分头搜寻全力聚拢,不到一月便收拢了数万流散人马,连同项羽未曾折损的江东旧部,聚成了堪堪十万人马。每每暮色降临,彭城郊野的项楚幕府便封闭了进出,对外则宣称项羽战场旧伤逢夜发作,夜来不办军务。实则是,每逢暮色项羽便赶赴泗水河谷的秘密营地,开始扎实地训练军马。 项羽天赋雄武之才,对何谓精兵有着惊人的直觉。巡视了一遍大营,项羽做出的第一项决断,便是裁汰老弱游民。盖其时仓促举事,各方都在搜罗人马,流散游民几乎凡是男子者皆可找到一方吃粮。项氏人马虽较其余诸侯稍精,然此等老少游民亦不在少数。 旬日裁汰整肃,项羽所得精壮士卒仅余五万上下。其余老弱游民士卒,项羽也没有遣散。毕竟,当此兵源匮乏之时,这些人马流向任何一方都是张大他人声势。项羽将这些裁汰士卒另编一军,号为“后援军”,交季父项伯率领,专一职司兵器打造修葺并粮草辎重输送。 五万余精壮则与项羽的江东旧部混编,以龙且、桓楚、钟离昧、黥布四人为将军,各率万余精兵。项羽则除总司兵马外亲自统率一军,以八千江东子弟兵为轴心,外加幕府护卫与司马军吏四千余人,共万余精兵,号为中军。新项楚军编成,项羽夜夜亲临苦练,日间则由四将督导演练。与此同时,项伯后援军打造的新兵器与范增等搜罗求购的战马也源源入军,五万余项楚军人各四件兵器:一短剑、一长矛、一盾牌、一臂张弩机。两万余骑士,人人外加一匹良马。凡此等等,可谓诸军皆无。未及两月,项楚军战力大增,迅速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五回:河北危局陷困境 秦军大举夹击河北赵军的消息传来,彭城大为震撼。 赵王派来的求救特使说,赵军数十万被压缩在邯郸巨鹿之间的几座城池,北有王离十万九原铁骑,南有章邯近三十万亡命刑徒军,赵军岌岌可危。赵王已经派出特使向齐燕韩三方求救,亟盼楚军立即出动救赵。楚怀王1与陈婴吕青宋义等在朝大臣一番商议,皆觉事关重大,立即大行朝会,召来刘邦、项羽、吕臣、范增等各军统领,也特意召来了逃亡在楚的魏国残部头领魏豹、出使来楚的齐国高陵君田显,一并会商救赵事宜。 朝会开始,赵国特使先惶恐万分地叙说了赵国危情。而后,楚怀王正色道:“诸位大臣将军,河北赵室存亡,关乎天下反秦大计之生灭。当此之时,齐燕韩三国诸侯兵马寥寥,魏国余部逃亡在楚,各方皆无救赵之力。唯余我楚,尚有三支军马。以天下大局论之,赵国可救得救,不可救亦得救,此根本大局也!料诸位无人非议。”话方落点,大殿中便是异口同声一句:“楚王明断!”楚怀王得诸臣同声拥戴,顿时精神大振,叩着王案又道,“唯其如此,今日朝会不议是否救赵,唯议如何救赵,诸位以为如何?” “我王明断!”殿中又是轰然一声。 “如何铺排,诸位尽可言之。” “臣有谋划。”主掌兵事的宋义慨然离案道,“赵国当救,自不待言。然则如何救,却有诸般路径,当从容谋划而后为之。巨鹿者,河北险要也,秦军断不会骤然攻破。以臣之见:救赵当有虚实两法:虚救者,以六国诸侯之名,一齐发兵救赵,以彰显天下诸侯同心反秦而唇亡齿寒之正道也!六国之中,唯缺魏国,臣请楚王以反秦盟主之名,封将军魏豹为魏王,赐其一支军马而成魏国救赵之举。如此,则六国齐备,五国救赵。此,大局之举也!” “刘季赞同上大夫之说。”刘邦第一次说话了。 “臣亦赞同。”吕臣也说话了。 “我少将军自然赞同。”范增见项羽黑着脸不说话,连忙补上一句。 “好!”楚怀王当即拍案,“封将军魏豹为魏王,我楚国三军各拨两千人马,于魏成军;魏王可当即着手筹划北上救赵。” “魏豹领命!……”寄人篱下的魏豹一时唏嘘涕零了。 “尽是虚路,羽愿闻实策!”项羽终于不耐了。 “实救之法,以楚军为主力。”宋义侃侃道,“楚国三路军马,外加王室精兵,当有三十万之众。合兵北上,只要运筹得当,败秦救赵势在必得也!” “何谓运筹得当?刘季愿闻高论。”刘邦高声问了一句。 “兵家之密,何能轻泄哉!”宋义颇见轻蔑地笑了。 项羽急切道:“臣启楚王,秦军杀我叔父项粱,此仇不共戴天!项羽愿率本部人马全力北上救赵,击破秦军,斩杀章邯!而后西破秦中,活擒二世皇帝!” “鲁公之言有理。”刘邦拱手高声道,“臣以为,我军可效当年孙膑的围魏救赵战法,一军北上巨鹿救赵,一军向西进击三川郡并威胁函谷关,迫使秦军回兵。如此,则是三路救赵,秦军必出差错!我军必胜无疑!” “老臣以为,沛公所言甚当。”范增苍老的声音回荡着,“一路北上击秦主力,一路西向扰秦根基,四路诸侯惑秦耳目,三方齐出,破秦指日可待也!” “好!先定救赵主帅。”楚怀王拍案了。 楚怀王此言一出,殿中片刻默然,之后立即便是纷纷嚷嚷,有举荐吕臣者,有举荐刘邦者,甚或有举荐魏豹者,三路楚军头领之中,唯项羽无人举荐。老范增微微冷笑,却目光示意项羽不要说话。一时纷嚷之际,文臣座案中站起一个紫衣高冠之人,一拱手高声道:“外臣高陵君田显启禀楚王,楚国目下正有不世将才,堪为救赵统帅。”举殿大臣将军目光俱皆一亮,项羽尤其陡然一振,以为高陵君必指自己无疑。 “高陵君所指何人?”楚怀王倒是颇显平静。 “知兵而堪为将才者,宋义也!”田显高声回答。 此语一出,举座惊讶,一片轰轰嗡嗡的议论之声。项羽顿时面若冰霜。唯刘邦笑容如常,不动声色。以战国传统,文士知兵者多有,然多为军师,譬如孙膑。或为执掌兵政的国尉,譬如尉缭。文士而直接统兵者,不是不能,毕竟极少。宋义虽然已经有知兵之名,然终究是当年一个谋士,今日一个大夫,更不属于三支楚军的任何一方,能否在只认宗主的大乱之时将兵大战,确实没有成算。唯其如此,大臣将军们一时错愕议论了。然楚怀王却有着自己的主见,叩着大案,待殿中安静下来方道:“宋义大夫虽主兵政,终究一介文臣,高陵君何以认定其为大将之才?”田显高声道:“楚王明鉴:为统帅者,贵在通晓兵机之妙,而不在战阵冲杀。臣举宋义,根由在三:其一,宋义曾力谏武信君骄兵必败,可知宋义洞察之能!其二,宋义赴齐途中,曾对外臣预言:项梁数日内必有大败,急行则送死,缓行则活命。外臣缓车慢行,方能逃脱劫难。由此可知宋义料敌料己之明!其三,宋义既统楚国兵政,统率三军必能统筹后援,以免各方协同不力。如此三者,宋义堪为统帅也!” 殿中一时默然。宋义谏阻项梁并预言项梁之死,原本是人人知晓之事。然则,楚方君臣将士碍于项羽及其部属的忌讳,寻常极少有人公然说起。今日这个高陵君不遮不掩当殿通说,项羽的脸色早已经阴沉得要杀人一般,连素来悠然的老范增都肃杀起来,大臣将军们顿时觉得不好再说话了。 “老臣以为,高陵君言之有理。”素来寡言的令尹吕青打破了沉默。 “沛公、司徒以为如何?”楚怀王目光瞄向了刘邦吕臣。 “刘季无异议。”刘邦淡淡一句。 “臣拥戴宋义为将!”吕臣率直激昂。 “既然如此,本王决断。”楚怀王拍案道,“宋义为楚国上将军,赐号卿子冠军,统辖楚军各部救赵。项羽为救赵大军次将,范增为末将。卿等三人即行筹划,各军就绪后,听上将军号令北上。” “楚王明断。”殿中不甚整齐地纷纷呼应。 “臣奉王命!”宋义离案慨然一拱,“臣纵一死,必全力运筹救赵!” 范增又扯了扯项羽后襟,一直脸色阴沉的项羽猛然回过神来,忙与范增一起作礼,领受了楚王任命的次将末将之职。楚怀王似乎有些不悦,却也只淡淡道:“大事已定,未尽事宜另作会商。”轰轰然朝会便散了。 彭城各方势力的实际斡旋,在朝会之后立即开始了。 朝会议定举兵救赵,没有涉及刘邦所主张的一路西进袭扰三川郡。任命统军诸将时,也没有涉及刘邦吕臣两人,只明白确认了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显然,刘邦军与吕臣军,既没有被明白纳入宋义的救赵军,也没有明白究竟作何用场。使项羽大为不解的是,如此混沌的未尽部署,竟没有一个人异议便散了朝会。 一出宫室庭院,项羽便愤愤然道:“如此不明不白也能救赵?亚父为何不许我说话?” 范增见左右无人,这才悠然一笑道:“如何不明不白,明白得很。楚王不再续议,是心思未定。刘邦不说话,是另有自家谋划。吕臣父子不说话,是踌躇不定。” 项羽道:“人心各异能合力作战么?儿戏!” 范增低声道:“少将军少安毋躁,只要有精兵在手,任他各方谋划。大军一旦上道,且看这个宋义如何铺排再说。” 直到两人上马飞回幕府,项羽还是不解地问:“亚父,为何我军不先攻关中?却要窝在这个宋义帐下?若攻关中,我军一战灭秦无疑!” 范增思忖了片刻正色道:“少将军,目下我军不宜直然进兵关中,其理有三。武信君猝然战死,少将军威望未立,楚王宋义等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军独建灭秦之功。此时,我等若执意孤军西进,新楚各方必多掣肘而粮草必难以接济,彭城根基亦可能丢失。目下,项氏军马还得有楚怀王这面大旗,此乃大局也。其二,秦军主力犹在,函谷关武关乃险要关塞,若一时受阻,后果难料矣!其三,目下大势要害,在河北而不在秦中。战胜章邯王离大军,则秦国自溃。不胜章邯王离大军,即或占得关中亦可能遭遇秦军回师吞灭。周文大军进过关中,结局如何,一战覆灭而已。少将军切记,谁能战胜章邯王离大军,谁就是天下盟主!即或别家攻下关中,也得拱手让出。此,战国实力大争之铁则也!少将军蓄意训练精锐,所为何来?莫非只为避实捣虚占一方地盘终了,而无天下之志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六回:刘张巧计化困局 “亚父,我明白了:与秦军主力决战才是天下大计!” 项羽在范增一番剖析下恍然清醒,自此定下心神,也不去任何一方周旋,只埋头河谷营地整顿军马,为北上大战做诸般准备。因项楚军收拢流散训练精锐,都是在秘密营地秘密进行,加之时间不长,是故驻扎在泗水河谷的这支新精锐无人知晓。楚王与宋义等大臣虽然也听闻项羽在着力收拢项梁溃散旧部,然其时王权过虚,远远不足以掌控此等粮草兵器自筹的自立军马的确切人数。即或对刘邦军吕臣军,楚王君臣也同样知之不详。楚王君臣所知的项楚军,只有彭城郊野大营的万余人马。为此,范增谋划了一则秘密部署:这支精锐大军不在彭城出现于项羽麾下,以免楚王宋义吕臣刘邦等心生疑忌。新精锐由龙且统率,先行秘密迸发,在大河北岸的安阳河谷秘密驻扎下来,届时再与项羽部会合。项羽思忖一番,越想越觉此计高明,届时足令宋义这个上将军卿子冠军瞠目结舌,不禁精神大振,立即依计秘密部署实施。三日后,这支项楚精锐便悄然北上了。 与项楚军不同,刘邦部谋划的是另一条路径。 一年多来,刘邦很是郁闷。仗总是在打,人马老是飘飘忽忽三五万,虽说没有溃散,可始终也只是个不死不活。若非萧何筹集粮草有方,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灌婴等一班草根将军稳住士卒阵脚不散,刘邦当真不知这条路如何走将下去了。项梁战死,刘邦与项羽匆忙东逃,退到砀山刘邦便不走了。 刘邦不想与项羽走得太近,一则是不想被项羽吞灭为部属,二则是秉性与项羽格格不入。 项羽是名门贵胄之后,暴烈骄横刚愎自用,除了令人胆寒的战场威风,这个贵公子几乎没有一样入得刘邦之眼。打仗便打仗,刘邦看重的是打仗之余收拢流民入军。可项羽动辄便是屠城,杀得所过之处民众闻风而逃。如此,刘邦部跟着背负恶名不说,还收拢不到一个精壮入军,气得一班草根将军直骂项羽是头野狼吃人不吐骨头。刘邦劝不下项羽,离开项羽又扛不住秦军,只有跟着项羽的江东军心惊肉跳风火流窜,既积攒不了粮草,又扩张不了军马,直觉憋闷得要死了一般。 定陶之战项梁一死,刘邦顿时觉得大喘了一口长气。刘邦明白大局,项梁一死项楚主力军一散,狠恶的项羽狗屁也不是,楚国各方没谁待见,离这小子远点最好。为此,刘邦托词说要在砀山筹粮,便驻下不走了。项羽无力供给刘邦粮草,也对这个打仗上不得阵整日只知道嘻嘻哈哈的痞子亭长蔑视之极,刘邦一说不走了,项羽连头也没抬便径自东去了。 驻扎砀山月余,军马好容易喘息过来,刘邦才开始认真揣摩前路了。此时,陈婴来拉刘邦,要其与吕臣协力谋划楚怀王迁都事。刘邦心下直骂牧羊小子蹭老子穷饭,可依然是万分豪爽又万般真诚地盛待了陈婴,一力举荐吕臣南下护驾迁都,说自家不通礼仪又箭伤未愈,愿在彭城效犬马之劳,为楚王修葺宫室。陈婴一走,刘邦吩咐周勃在沛县子弟中拨出一批做过泥瓦匠徭役的老弱,只说是着意搜罗的营造高手,由周勃领着开进彭城去折腾,自己又开始与萧何终日揣摩起来。便在百思无计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突兀地冒了出来。 “沛公!且看何人到也!”萧何兴冲冲的喊声,惊醒了灯下入神的刘邦。 “哎呀!先生?想得我好苦也!……”刘邦霍然跳起眼角湿润了。 “韩王已立,心愿已了,张良来也。”清秀若女子的张良笑着来了。 那一夜,刘邦与张良萧何直说到天光大亮。刘邦感慨唏嘘地叙说了自与张良分手后的诸般难堪,骂项羽横骂砀山穷骂楚王昏骂范增老狐狸,左右是嬉笑怒骂不亦乐乎。张良笑着听着,一直没有说话。骂得一阵,刘邦又开始骂自己猪头太笨,困在穷砀山要做一辈子流盗。 骂得自家几句,刘邦给张良斟了一碗特意搜寻来的醇和的兰陵酒,起身深深一躬,一脸嬉笑怒骂之色倏忽退去,肃然正色道:“刘季危矣!敢请先生教我。” 张良起身扶住了刘邦,又饮下了刘邦斟的兰陵酒,这才慨然道:“方今天下,正当歧路亡羊之际也!虽说山东诸侯蜂起,王号尽立,然却无一家洞察大势。沛公乃天授之才,若能顺时应势,走自家新路,则大事可成矣!” “何谓新路?”刘邦目光炯炯。 “新路者,不同于秦、项之路也。”张良入座从容道,“二世秦政暴虐,天下皆知。诸侯举事之暴虐,却无人留意。诸侯军屠城,绝非一家事也,而以项氏军为甚。即或沛公之军,抢掠烧杀亦是常事。大势未张之时,此等暴虐尚可看做反秦复仇之举,不足为患根本。然若图大业,则必将自毁也。山东诸侯以项楚军最具实力,反秦之战必成轴心。然则,项羽酷暴成性,屡次屠城,恶名已经彰显。其后,项羽酷暴必不会收敛,而可能更以屠城烧杀劫掠等诸般暴行为乐事。当此两暴横行天下,何策能取人心,沛公当慎思也。” “先生说得好!军行宽政,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与沛公言,省力多矣!”张良由衷地笑了。 “先生过奖。先生放心,刘季有办法做好这件事。” “项羽有范增,先生安知其不会改弦更张?”萧何有些不解。 “项粱之力,尚不能变项羽厌恶读书之恶习,况乎范增?” “以先生话说:项羽酷暴,天授也。”刘邦揶揄一句。 张良萧何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饮得两碗,三人又说到了目下大势。萧何说,斥候军报说章邯军已经在筹划北上击赵,很可能王离军还要南下夹击,河北情势必然有变。张良点头道:“河北战事但起,天下诸侯必然救赵,不救赵则一体溃散。其时楚军必为救赵主力,沛公当早早谋划自家方略。”刘邦道:“我跟项羽风火流窜几个月,人都蒙了。何去何从,还得听先生。”萧何皱着眉头道:“沛公犯难者,正在此也。楚军救赵,沛公军能不前往么?若前往,则必得受项羽节制,此公横暴,沛公焉得伸展?”张良从容道:“唯其如此,便得另生新路,未必随楚军救赵。”刘邦目光骤然一亮:“愿闻先生奇策。”张良请刘邦拿来一幅羊皮地图,顺手拿起一支竹筷指点地图道:“河北激战之时,沛公若能自领本部军马西进,经三川郡之崤山,沿丹水河谷北上,攻占武关而进兵关中,此灭秦之功,可一举成势也!”萧何惊讶道:“沛公分兵西进,减弱救赵兵力,楚王能允准么?孤军西进,沛公军战力能支撑得了么?难。”张良侃侃道:“足下所言两难,实则皆不难。第一难,沛公可说动楚王及用事之吕青陈婴宋义,效法围魏救赵,主力北上救赵,偏师奔袭关中。如此方略,乃兵法奇计也。楚王君臣若不昏聩,必能允准。第二难,秦军大败项梁后,章邯以为楚地已不足为虑,主力大军悉数北上。当此之时,河外空虚,沛公一军并无强敌在前,不足虑也。” “先生妙算,可行!”刘邦奋然拍案。 “也是。”萧何恍然,“既可免受项羽节制,又可途径富庶之地足我粮秣。” “以先生所言兵法,这叫批亢捣虚。可是?”刘邦若有所思。 “当日泛论兵法,沛公竟能了然于胸,幸何如之!”张良喟然感叹。 “说了白说,刘季岂非废物也!”刘邦一阵大笑。 这次彻夜会商之后,刘邦大为振奋,立即开始了种种预先周旋。刘邦派定行事缜密的曹参专一职司探查河北军情,自己则寻找种种空隙与楚怀王身边的几个重臣盘桓,点点滴滴地将自己的想法渗透了出去。 “今日是否自请过急,适得其反?”朝会之后刘邦却有了狐疑。 “非也。”张良笑道,“沛公今日所请,恰在火候。一则,沛公此前已经提出西进筹粮,此次再提顺理成章,无非名目增加救赵罢了。二则,两路救赵,虚实并进,确属正当方略。宋义尚算知兵,不会不明白此点。三则,目下楚军诸将,西入关中者,唯沛公最宜,无人以为反常。” “我看也是。”萧何在旁道,“其余诸将皆以为西进乃大险之局,定然无人图谋西略秦地。不定,楚王还要悬赏诸将,激励入秦也。” “两位是说,我当晋见楚王面商?” “然也。只要沛公晋见,必有佳音。”张良淡淡一笑。 “好!刘季去也。”刘邦风风火火走了。 楚怀王芈心正在书房小朝会,与相关重臣密商后续方略。 除了吕青、陈婴、宋义三人,小朝会还破例召来了流亡魏王魏豹、齐国特使高陵君田显、赵国特使以及独自将兵的吕臣。君臣几人会商的第一件大事,是救赵的兵力统属。以目下楚军构成,项羽部、吕臣部、刘邦部最大,再加王室直属的护卫军力以及陈婴的旧部兵马,对外宣称是数十万大军。然究竟有多少兵力,却是谁也说不清楚。救赵大举进兵,涉及种种后援,绝非仅仅粮草了事,是故各方后援主事官吏都要兵马数目,老是混沌终究不行。此事宋义最是焦灼,这次后续朝会也正是宋义一力促成。项羽刘邦未曾与会,公然理由是两部皆为“老军”,兵力人人可见,无须再报,实则是宋义顾忌项羽暴烈霸道,而刘邦是否北上尚未定论,故先不召两人与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七回:秦赵楚大势各异 小朝会一开始,宋义便禀报了自己所知的各家兵力:项羽部三万余,刘邦部五万余,吕臣部六万余,王室护军万余,陈婴部万余,诸军粗略计,差强二十万上下。王室护军与陈婴部不能北上,刘邦部未定,如此则救赵军力唯余项羽部与吕臣部堪堪十万人。如此大数一明,大臣们立即纷纷摇头,都说兵力不足。楚怀王断然拍案,陈婴部与王室护军都交宋义上将军,彭城只留三千兵马足矣!此言一出,大臣特使们尽皆振奋,老令尹吕青当即申明:吕臣部六万余军马尽交上将军亲统,吕臣在彭城护卫楚王。大臣们既惊讶又疑惑,一时只看着吕臣没了话说。不料,吕臣也点头了,且还慨然唏嘘地说了一番话:“臣之将士,素为张楚陈王旧部,素无根基之地,粮草筹集之难不堪言说也!今逢国难,臣若自领军马,非但粮草依旧艰难,且必与项羽军有种种纠葛。大战在即,臣愿交出军马归王室统属。臣无他图,唯效命王室而已!”此番话一落点,大臣们人人点头,始明白吕臣长期以来着意靠拢楚王君臣的苦衷。吕臣军归属一定,宋义大为振作,奋然道:“如此军力,臣亲统八万余兵马为主力,节制项羽部三万余人马,当游刃有余也!届时,其余四路诸侯加河北赵军,总体当有五十余万人马,大战秦军,胜算必有定也!” 正当楚怀王几人振作之际,刘邦来了。 刘邦素有“长者”人望,一进楚王书房,立即受到楚王与大臣们的殷殷善待。刘邦连连作礼周旋之后,这才坐到了已经上好新茶的武安侯坐案前。堪堪坐定,宋义笑着问了一句:“沛公此来,莫非依然要自请西进?”刘邦一拱手道:“上将军乃当世兵家,敢请教我,西进可有不妥处?”宋义第一次被人公然赞颂为当世兵家,心下大为舒畅,不禁慨然拍案,对楚王一拱手道:“臣启我王,以兵家之道,虚实并进两路救赵,实为上策也!臣请我王明断大局方略。”楚王芈心点头道:“沛公西进,可有胜算?”刘邦一拱手道:“臣之西进,一为自家粮草,二为救赵大局。成算与否臣不敢言,唯知尽心任事,不负我王厚望而已。”楚王不禁感喟道:“沛公话语实在,真长者也!”楚王话语落点,大臣们纷纷开口,都说沛公西进堪为奇兵,不定还当真灭秦,楚王该当有断。只有陈婴说了一番不同的斟酌:“老臣以为,项羽野性难制,不妨以项氏一军西进。沛公长者也,素有大局之念,不妨与上将军同心救赵。如此可保完全。”陈婴此言一出,意味着西进已经为楚国君臣接纳,剩下的只是派谁西进更妥当。若不言及项羽,也许还无甚话说,一涉及项羽,君臣话语立即四面喷发出来。 “外臣以为,沛公西进最为妥当。” 齐方的高陵君田显先按捺不住了,座中一拱手道,“楚王明鉴:项羽杀戮太重,攻城屠城三番五次,烧杀劫掠无所不为。此人若入咸阳,必为洪水猛兽,天下财富将毁于一旦也!外臣以为,项羽若一军西进,则无人可以驾驭!” “高陵君,项羽虽则横暴蛮勇,终究可制也。”宋义自信地笑着,“沛公西进,我无异议。然高陵君说项羽无人驾驭,则过矣!统军临战,首在治军有方。宋义但为上将军,任它猛如虎贪如狼者,自有洞察节制,自有军法在前。此,楚王毋忧也,诸位毋忧也。” “好!上将军能节制项羽,大楚之幸也!”陈婴很是激赏宋义。 “项羽横暴,然终究有战力。”吕臣颇有感触地道,“沛公军西进,以实际战力,只能袭扰秦军后援,西入关中灭秦谈何容易。项羽部战力远过沛公,亦远过吕臣军。救赵大战,必以项羽部为主力,不能使其西进。能西进者,唯沛公最妥也。” “老臣一谋,我王明察。”老令尹吕青慨然道,“方今楚军两路并举,诸侯亦多路救赵。灭秦,以咸阳为终。灭军,以巨鹿为终。老臣以为,我王可与诸将并诸侯立约:无论何军,先入关中者王。以此激励天下灭秦,复我大仇!” “老令尹言之有理。”宋义慨然道,“如此立约,我王盟主之位依旧也!” “敢请楚王明断!”偌大的书房轰然一声。 “诸位所言甚当。”楚怀王思忖拍案,忧心忡忡道,“与诸将诸侯立约,激励灭秦,正道也。然则,西进之将,不可不慎也。项羽为人剽悍猾贼,尝攻襄城,坑杀屠城,几无遗类。其所过城池,无不残灭也。楚人多次举事不成,陈王项梁皆败,多与杀戮无度相关也。今次不若改弦更张,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中父兄:楚之下秦,必为宽政也。秦中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以往,禁止侵暴,或可下秦也。项羽剽悍凶暴,不可西进也。诸将之中,独沛公素为宽大长者,可将兵西进也。” “我王明断!”大臣异口同声。 “刘季谢过我王!”刘邦伏地拜倒了。 小朝会之后三日,楚怀王王命颁下,明定了各军统属与进兵路径,大局便再无争议了。一番忙碌筹划,旬日之后,楚怀王芈心率悉数大臣出城,在郊野大道口为两路楚军举行了简朴盛大的饯行礼。举酒之间,楚怀王面对诸将大臣肃然道:“天下诸侯并起,终为灭秦而复诸侯国制。今日,大楚两军分路,四方诸侯亦联兵救赵,更为灭秦大军而下秦腹地也!为此,本王欲与诸将立约:先入关中者王。诸将以为如何?” “我王明断!臣等如约:先入关中者王!”将军们一片呼应。 “诸将无异议,自誓——!”司礼大臣高宣了一声。 将军们一齐举起了大陶碗,轰然一声:“我等王前立约:先入关中者王!人若违约,天下诸侯鸣鼓而攻之!”一声自誓罢了,人人汩汩饮于碗中老酒,啪啪摔碎陶碗,遂告誓约成立。其间唯项羽面色涨红怒火中烧,几欲发作而被范增一力扯住,才勉力平静下来,也跟着吼叫一通立了誓约。之后,两路大军浩浩北上西进,秦末乱局的最大战端遂告开始。 得闻秦军南北压来,河北赵军汹汹故我。 自陈胜举事,天下大乱以来,章邯的平乱大军一直在中原江淮作战,秦军主力一直未曾涉足赵燕齐三地。故此,堪堪一年赵燕齐三地乱象日深,而以旧赵之地为最甚。其时,作乱诸侯之中,唯有河北赵军占据了旧时都城邯郸,并以赵国旧都为都。如此一来,赵地复辟以占据旧都为正宗乱势,楚地复辟则以拥立旧王族为正宗乱势,遂成天下复辟势力最大的两处乱源。 赵地先后曾有武臣、赵歇两个复辟之王,皆平庸虚位,原本不足以成势。赵势大张,根基在丞相张耳、大将军陈余两人。此两人都是旧魏大梁人,少时皆具才名,俱习儒家之学,结为刎颈之交。六国灭亡后的岁月里,两人相与游历中原,秘密卷入了山东老世族的复辟势力,曾被帝国官府分别以千金、五百金悬赏缉拿。陈胜军攻占陈城后,张耳陈余已自震泽六国老世族后裔聚会后西来,立即投奔了陈胜。时逢陈城豪杰劝陈胜称王,陈胜闻张陈才具,遂问两人对策。张耳陈余献上了一则居心叵测的方略,劝陈胜不要急于称王,称王便是“示天下私”,而应该做两件大事:一件事是迅速西进攻秦,一件事是派出兵马立起六国王号。两人信誓旦旦地说:“如此两途,一可为将军树党,二可为秦政树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目下之秦,野无交兵,县无守城,将军诛灭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非难事耳。届时,六国诸侯于灭亡后复立,必拥戴将军也!将军只要以德服之,则帝业成矣!今若独自在陈城称王,天下将大不解也!”张耳陈余原本以为,一番宏论必能使陈胜昏昏然先立六王,而陈胜军则去为六国老世族打仗。孰料,粗豪的陈胜这次偏偏听出了张耳陈余的话外之心,没有理睬两位儒家才子的宏阔陷阱,竟径自称王了。 张耳陈余悻悻然,想一走了之,却又两手空空。商议一番,张耳便教了喜好兵事的陈余一番话,让陈余又来劝说陈胜。这番说辞是:“大王举兵而西,务在进入关中,却未曾虑及收复河北也。臣尝游赵地,知其豪杰及地形,愿请奇兵,为大王北略赵地。”这次,陈胜半信半疑,于是便派自己旧时认识的陈郡人武臣做了略赵主将,率兵三千北上。陈胜犹有戒备,又派出另一个旧日小吏邵骚做了“护军”,职司监军,只任张耳陈余做了左右校尉。以军职说,小小校尉实不足以决大事也。然则,陈胜却没有料到,校尉虽小,却是领兵实权,北上三千军马恰恰分掌在这两个校尉手里。张耳陈余忌恨陈胜蔑视,却也得其所哉,二话不说便其心勃勃地北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八回:张耳陈余扶赵王 如此这般鼓噪之下,赵军在无秦军主力的河北之地势力大张。张耳陈余当即说动武臣自号为武信君(后来的项梁也自号武信君),两人则实际执掌兵马。及至周文兵败之时。张耳陈余在河北已经成势,“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此时,张耳陈余立即劝武臣称王,其说辞同样夸张荒诞:“陈王起蕲,至陈而王,未必立六国之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也!且陈王听信谗言,得知消息,我等恐难脱祸灾。或陈王要立其兄弟为赵王,不然便要立赵王后裔为王。将军不能错失时机,时者,间不容息也!” 武臣怦然心动了,那个奉陈胜之命监军的邵骚也心动了。于是,武臣做了赵王,陈余做了大将军,张耳做了右丞相,邵骚做了左丞相。一个复辟山头的权力框架,就此草草告成了。 陈城的张楚朝廷接到武臣部复辟称王的消息,陈胜大为震怒,立即要杀武臣家族,还要发兵攻赵。当时的相国房君劝阻了陈胜,认为杀了武臣家族是树了新敌,不如承认其王号,借以催促武臣赵军尽快发兵西进合力灭秦。 陈胜的张楚也是乱象丛生鞭长莫及,只好如此这般,将武臣家族迁入王宫厚待,还封了张耳的长子张敖一个“cd君”名号。同时派出特使,催促赵军立即西进。 “赵军不能西进也!” 张耳陈余终究显露了背叛陈胜军的真面目。两人对赵王武臣的应对说辞是:“陈王认赵王,非本意也,计也。果真陈王灭秦,后必加兵于赵。赵王不能进兵灭秦,只能在燕赵旧地收服城池以自广。届时,即或陈王果真胜秦,也必不敢制赵也!”武臣自然立即听从,对陈胜王命不理不睬,却派出三路兵马扩地:韩广率部北上旧燕地带,李良率部扩张河北地带,张黡率部扩张上党地带。 立即,复辟者们之间便开始了相互背叛。韩广北上燕地,立即联结被复辟作乱者们通号为“人豪”的旧燕老世族,自立为燕王,拒绝服从赵王武臣的任何指令。武臣大怒,张耳陈余亦极为难堪,君臣三人遂率军北上问罪。然则三人谁也没真打过仗,心下无底,大军进到燕地边界便驻扎了下来。武臣郁闷,大军驻定后便带了随从护卫去山间游猎,却被早有戒备的韩广军马俘获了。 这个韩广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坦然行奸公然背叛,效法武臣而过于武臣,一拿到武臣立即向张耳陈余开出了天价:分赵地一半,方可归还赵王!张耳陈余大觉羞恼,可又对打仗没谱,只好派出特使“议和”。可韩广黑狠,只要使者不说割地,立即便杀,一连杀了十多个使者。张耳陈余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当时叫做“厮养卒”的家兵,对张耳的舍人说,他能救出赵王。舍人是张耳的亲信门客,遂将此事当做笑谈说给了张耳。张耳陈余也是情急无奈,死马权作活马医,也不问厮养卒究竟何法,便立即派这个厮养卒以私说名义,去了燕军营垒。厮养卒很是机敏,跟着张耳家风早早学会了一套大言游说本领,说了一番大出韩广意料的话,事竞成了。 “将军可知,臣来欲做何事么?”厮养卒煞有介事。 “当然是想我放了赵王。”燕将一副洞察奸谋的神态。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何等人也?”厮养卒诡秘地一笑。 “贤人了。”燕将板看脸。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之心?”厮养卒又是诡秘地一笑。 “当然是想讨回赵王了。”燕将很是不屑。 “将军错也!”厮养卒一脸揭穿真相的笑容,“武臣、张耳、陈余三人同兵北上。下赵地数十城之后,张陈早早便想自家称王了,如何能甘居卿相终生?将军知道,臣与主,不可同日而语也。当初张耳陈余没有称王,那是赵地初下,不敢妄动罢了。今日赵地已服,两人正欲分赵称王,正欲设法除却赵王之际,燕军恰恰囚了赵王,岂不是正使张耳陈余得其所哉!更有甚者,张耳陈余早想攻燕,赵王不首肯罢了。不放赵王,张陈称王,后必灭燕;放了赵王,则张陈灭燕不能成行。此间轻重,燕王不知道么?” 这番诈说禀报给韩广,这个黑狠粗疏的武夫竟信以为真,当即放了武臣,教厮养卒用一辆破旧的牛车拉走了。于是,这个武臣又到邯郸做了赵王,张耳陈余也不再说问罪于韩广了。然则,背叛闹剧并未就此完结。武臣刚刚回来,那个派往常山扩地的李良又叛赵了。李良乃旧赵一个老世族将军的后裔,见武臣此等昔年小吏也能在乱世称王,心下早早便有异志了。扩地常山后,李良部又图谋收服了太原,北进之时却被井陉关的秦军阻拦住了。 章邯得知消息,立即下令井陉关守将策反李良。于是,秦将将章邯特使送来的二世诏书不作泥封,送给了李良。这件假诏书允诺,若李良反赵投官,可免李良之罪,并封侯爵。李良很是疑惑,迟迟不敢举动。正当此时,一次偶然的事件诱发了李良的突然叛赵。 一日,李良回邯郸请求增兵扩地。行至邯郸城外,路遇赵王武臣的姐姐的车马大队经过,李良见声势煊赫,以为是赵王车驾,便匍匐道边拜谒。不料这个老公主正在酒后醉态之中,只吩咐护卫骑将打发了李良,便扬尘而去了。李良素以贵胄大臣自居,当时大为难堪。身边一个侍从愤然说:“天下叛秦,能者先立!赵王武臣原本卑贱,素来在将军之下,今日一个女人竟敢不为将军下车!追上杀了她,将军称王!”李良怒火中烧,立即派侍从率部追杀了那个赵王姐姐,并立即调来本部军马袭击邯郸。攻入邯郸后乱军大作,赵王武臣与左丞相邵骚一起被杀了。 当时,张耳陈余侥幸逃脱出城,收拢流散赵军,终于聚集了数万人之众。此时,张耳陈余本想自家称王,然又疑虑不安。不安之根本,是赵风武勇好乱,怕自己难以立足。一个颇具见识的门客提出了一则谋划,说:“两君乃羁旅,外邦人也,若欲在赵地立足,难也!只有拥立真正的赵王之后,而两君握之实权,可成大功也!” 两人一番密商,终于认可了门客谋划。于是,一番寻觅,搜罗出了旧赵王的一个后裔赵歇,立做了赵王。其时邯郸被李良占据,张耳陈余遂将赵歇赵王暂时安置在了邯郸北部百余里的信都城。立足方定,李良率军来攻。顶着大将军名号的陈余,只有硬着头皮迎击。不知如何一场混战,左右是陈余胜了,李良部败逃了,李良投奔章邯秦军了。 自此,陈余声名大振,被赵歇赐号为儒士名将。陈余自家也陡然亢奋起来,自视为攻必克战必胜的大将军,立马傲视天下了。随即,张耳陈余其心勃勃,将赵王重新迁回了邯郸,又大肆聚集赵地流散之民多方成军,几个月间势力迅速膨胀,号称河北赵军数十万,声威动于天下。 秦军的河北战事,开初直是摧枯拉朽。 深秋时节,章邯军向北渡过漳水直逼邯郸,王离军南下越过信都1,进驻曲梁2,对邯郸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其时陈余之名大为鼓噪,王离特来章邯幕府请教战法。章邯万般感喟道:“世无名将乎?竖子妄得虚名哉!若我始皇帝在,秦政根基在,不说一个陈余,便是项氏楚军百个项梁复生,便是百个狠恶项羽,能在我大秦锐士马前走得几个回合也!战之根基,在军,更在政。此等流盗散军,最经不起周旋。不说乃父乃祖与蒙恬在世了,便是老夫与将军,只要粮草充裕,国政整肃,如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奈何,今非昔比也!”王离虽无章邯切肤之痛,却也对目下大局忧心忡忡,向章邯叙说了咸阳族人送来的密报消息,痛骂了赵高的专权妄为,对秦政险难与秦军艰危处境很感郁闷。章邯毕竟老辣,气定神闲地抚慰了王离,末了道:“将军毋忧,我等仍以前谋,以快制变。尽速了结河北战事,方可转身问政。河北之战,无甚战法可言,只六个字:放开手脚大打!立冬之前,回军南下。” 旬日之后,两军在邯郸郊野摆开了大战场。 陈余正在气盛之时,更兼从未与秦军主力对过阵,更没有见识过灭六国时的老秦军,陈余等以往所知之秦军,只是年来所遇到的“纷纷望风归附”的郡县尉卒,故对章邯王离大军全然没放在心上。日前会商战事,陈余昂昂然道:“来日一战,河北可定也!其后臣自南下灭秦,赵王只等称帝便是!”张耳亦大为振奋,自请亲督粮草后援,决与陈余共建灭秦主力之大功。唯其如此评判,赵军才全然忘记了项梁楚军的前车之鉴,才有了陈胜举事以来的山东复辟诸侯军第一次与秦军主力对阵而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九回:项羽受宋义掣肘 时当深秋,大河之北的山川原野一片枯黄。邯郸郊野的山原上,两军大阵各自排列,久违了的壮阔气象再次展现。背靠邯郸的大阵火红一片,赵字大旗与陈字大旗下的战车上,是赵国大将军陈余,战车后一排骑将一色的赵国传统弯刀,其后的主力是红色为主而颇见驳杂的步卒大阵,两翼是两个骑兵方阵。陈余大军号称数十万,满山遍野铺开,连背后的邯郸城都显得渺小起来了。赵军之南一两里之遥,是黑沉沉的以步卒为主的秦军大阵,军旗帅旗之间是白发苍然的老将章邯,身后是司马欣、董翳两员大将。正面大战,章邯没有出动王离的九原铁骑,而只以本部刑徒军对阵赵军。章邯坚执不要王离亲自出战,只要王离派出大将涉间率三万铁骑布阵于刑徒军之后做最后追杀。是故,正面大阵并无九原铁骑身影。 “攻杀秦军!俘获章邯——!”陈余长剑直指奋力大吼。 “全军推进,攻克邯郸。”章邯冷冰冰劈下了令旗。 双方数十百面大鼓齐鸣,无以计数的牛角号呜呜吹动。弥天杀声中,赵军三阵齐发,漫天红潮般压了过来。章邯大阵的两侧弓弩阵立即发动,长大的箭镞呼啸着疾风骤雨般扑向赵军。与此同时,刑徒步军大阵踩着鼓点踏着整肃的步伐,沉雷般向前隆隆推进,铁盾短剑亮闪闪如丛林移动,不管对面赵军如何汹涌而来,只山岳般推向红色的汪洋。 黑色的山岳与红色的汪洋,在枯黄的原野轰然相撞了。秦军已非昔日秦军,赵军亦非昔日赵军。一经接战,搏杀情形也迥然有别。 赵军汪洋几乎是一触即溃,立即弥散为无数的红潮乱团,战车战马步卒交互纠缠,大多未与秦军交手便相互拥挤践踏成一团乱麻……无须细说此等战场,结局是大半个时辰后红色汪洋整个地溃散了。章邯下令步卒停止追杀,只教涉间的三万铁骑去收拾逃敌。这三万九原飞骑一经发动,实在是声势惊人,马蹄如雷剑光耀日,立即化作了无数支利剑疾射而出。 篡昔日赵军之名的伪赵军,惊骇得连逃都没了力气,索性纷纷缩进了能藏身的各种沟沟坎坎之中。大将军陈余早已经跌翻了战车,心惊肉跳地被护卫马队簇拥着卷走了。赵军骑兵眼见主帅大旗没了踪迹,当即轰然四散。然则,面对疾如闪电的秦军主力飞骑,骑马逃跑反倒死得更快更利落,惊恐之下,赵军骑卒索性纷纷滚下战马,躲进了随处可见的沟坎树林。 一时间,战场之上空鞍战马四野乱窜,惶惶嘶鸣着打圈子寻觅主人,反倒大大妨碍了秦军铁骑的追杀。九原骑兵主将涉间见此等战场功效甚微,立即下令停止了追杀。 仅仅一战,赵军便丢弃了邯郸,逃奔到巨鹿去了。 赵王赵歇与丞相张耳,早早在赵军溃散之初便仓皇地逃出了邯郸,一路直奔进巨鹿城才惊恐万状地驻扎下来。后从战场逃亡的陈余却没有敢进巨鹿城,而是在大陆泽畔的一片隐秘谷地草草扎了营地。数日后聚集得几万流散人马,陈余这才将营垒稍稍向巨鹿城靠近,并派军使知会了城内的赵王和张耳,说是赵军主力屯驻郊野可内外呼应,乃最佳守城之法。张耳很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以赵王之名下令陈余立即迎击秦军,确保巨鹿根基。 正当此时,章邯挥军北上,王离挥军南下,三面围定了巨鹿城。章邯军堵在巨鹿之南广阔的棘原高地,王离军多快速飞骑,则堵在巨鹿东北两面的高地要隘。两军遥遥相望,将未及再度逃窜的陈余大军也一并裹进了包围圈。阴差阳错之间,陈余军真正成了巨鹿城的外围壁垒。城内张耳始觉心下稍定。城外陈余却懊悔得骂天骂地不迭。至此,巨鹿被三面包围,唯余西面一道滚滚滔滔的漳水,只怕突围出城也难以渡河。章邯王离会商,要尽快攻克巨鹿这座坚城,根除河北之地的复辟势力。因章邯军在南,故章邯仍效前法,再筑甬道,将经由河内甬道输送到棘原的粮草,再由巨鹿之外的甬道输送到王离军前。 孰料,正在秦军忙碌构筑甬道,预备粮草器械之时,河北地却下起了冷飕飕秋雨。连绵十数日,秋雨中竟有了隐隐飘飞的雪花,地面一片雨雪泥泞,天气眼看着一天天冷了。好容易天色舒缓雨雪终止,秦军正在焦灼等待原野变干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惊人的军报:河内甬道被项羽楚军强行捣毁切断,粮草输送断绝了! 谁也没有料到,北上楚军能在安阳滞留四十六日。 楚军从彭城两路进发,宋义率主力大军北上,刘邦率本部人马西进。一上路,宋义便对前军大将当阳君下了一道秘密军令:徐徐进军,日行三十里为限。对其余诸将,宋义则着意申明:北进中原粮草输送艰难,须大体与粮草辎重同步,各部须以前军里程为行军法度,不得擅自逾越。如此一路行来,走了将近一月,才渡过大河抵达安阳之南的郊野。一过大河,宋义立即在幕府聚将,申明了自己的方略:大军北进连续跋涉,全军疲累,粮草尚无囤积,不能仓促救赵,须在安阳驻屯休整,待粮草充裕之时再行救赵。项羽怒不可遏,当时便要发作。范增硬生生扯住了项羽,项羽憋闷得一转身大步走了。宋义分明看见了项羽的种种颜色,却不闻不问地散帐了。 “亚父如何阻我?宋义分明误事!”回到军帐,项羽怒气勃发了。 “宋义固然误事,然众怒未成,不能轻举也。” “要甚众怒!一手掐死那个匹夫!” “少将军差矣!”老范增一叹,“大战赖众力。不聚人心,万事无成也。” “如此说来,只能死等?” “未必也。”老范增平静道,“目下,我等至少有两件事可做:一则,老夫与诸将分别周旋,设法使诸将明白宋义错失,以聚人心;二则,少将军可秘密联结已经先期抵达的精锐新军,妥善安置其继续秘密驻扎。这支大军乃救赵奇兵,目下,尚不能公然与我合军。说到底,在宋义心志叵测之时,这支奇兵不能显身。” “狗宋义!老子终有一日杀了他!” 项羽愤愤地骂着,还是依老范增的方略忙碌去了。 大军驻屯到一个月时,刷刷秋雨来了。时当十月初,正是秋末冬初。天寒大雨,士卒冻饥,连绵军营一片萧疏冷落。漳水两岸的原野,终日陷在蒙蒙雨雾中,军营泥泞得连军炊薪柴都湿漉漉无法起火了。安阳城隐隐可见,然终日进出者却只能是宋义等一班高爵将吏,将士们便渐渐有了怨声。正当此际,宋义接到了齐王田市的王书,盛邀其长子宋襄到齐国任丞相之职。宋义大喜过望,立即亲自带着一班亲信幕僚,车马连绵地冒雨将长子送出了百余里地,直到旧齐国边界的巨野泽北岸的无盐城,将儿子亲自交到了齐王特使手里,才停了下来。三日后回到军营幕府,宋义又聚来所有的高爵将军与文吏大宴庆贺,乐声歌声喧嚷笑声从幕府飘出弥散于雨雾军营,校尉士卒们终于忍不住骂将起来了。 这一日,原本拒绝了宋义酒宴的项羽,却在酒宴正酣之时怒冲冲闯进了幕府。项羽不知道的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校尉士卒们已经跟着他的身影,在幕府外聚拢了起来。项羽闯进幕府聚将厅,几名黄衫楚女正在飞旋起舞,楚乐弥漫,劝饮祝贺声一片喧闹。见项羽黑着脸大踏步进来,幕府大厅一时难堪,骤然沉寂了下来。宋义大为皱眉,向舞女乐手挥挥手,乐声停了,舞女们也惶惶退下了。 “次将何以来迟耶?”宋义矜持而淡漠地笑了。 “我非饮酒而来,亦无心庆贺。”项羽冷冰冰一句。 “如此,次将何干耶?” “秦军围赵,楚军救赵。楚军当立即渡过漳水,与赵军里应外合破秦!” “次将轻谋也。”眼见大将们一片肃然,似对项羽并无不满,宋义也不好厉声指斥,索性将自己的谋划明白说出,遂矜持地淡淡一笑道,“夫搏牛之法,不可以破虮虱4。用兵之道,大力徒然无用,终须以智计成也。老夫救赵之策,在先使秦赵相斗,我军后发也。今秦军攻赵,秦若战胜灭赵,则我军顺势安然罢兵回师,此谓‘承其敝’也;秦若不能胜,则我军引兵鼓行而西,必灭秦军矣!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明白否?” “不明白!”项羽怒声道,“赵亡则诸侯灭!救赵便是救楚!” “大胆项羽!”宋义终究不能忍受,拍案霍然起身,高声下令道:“诸将听令:自今日之后,猛如虎,贪如狼,强力不可使者,皆斩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回:项羽斩宋义北上 项羽冷冷一笑,转身大踏步径自出了幕府。庆贺大宴顿见难堪,大将们纷纷各找托词而去,片刻间幕府便冷清了下来。宋义气恼,立即上书楚怀王禀报了项羽的强横不法,请准罢黜项羽次将。孰料,彭城_直到旬日之后方才来了一道王书,只有短短三五行:“楚军救赵,庙堂之急策也。虽雨,卿子冠军幸勿迟滞。”宋义大是郁闷了。以宋义之心忖度,楚怀王决策救赵云云,只是名义罢了,最终仍然是要牢牢保存住这支仅有的楚军。然今日楚怀王回书,却分明是将救赵当真了,显然是责怪宋义了。虽然王书未提项羽,然其意显然是认为项羽在这件事上无甚差池。楚王如此忌惮项羽,也不打算趁此良机罢黜项羽,当真一个迂阔君王也。宋义很懊丧,一时却也思谋不出良策应对项羽。对于此等拥兵大将,宋义若没有楚怀王名义,几乎是无法制约的。而原先宋义对制服项羽有十足信心,根本便在于认定了楚怀王忌惮项羽,一定会全力支持自己设法制约项羽,甚或除掉项羽。目下楚怀王只字不提项羽,可见军中大将也未必赞同“先斗秦赵”之策。当此之时,宋义当真犯难了。 宋义没有料到,军中情势会发生如此突然的变化。 项羽和范增秘密邀来了当阳君、蒲将军等几位大将与项楚军的所有部将,聚商于次将大帐。项羽慷慨激昂地说:“楚军北上,本当戮力攻秦救赵!不料,宋义竟滞留不前,陷我军于困境!今岁乱世,岁饥民贫,军无囤粮,士卒只能吃半菜半饭,都饿成了人干!而宋义,竟能在将士冻馁之际铺排私行,饮酒高会!更有甚者,宋义不引兵渡河,与赵并力攻秦,反说使秦赵相斗而承其敝。以秦军之强,攻新立之赵,势必灭之!秦军灭赵之后,正在强盛之时,我军何敝之承?再说,楚军定陶新败,楚王坐不安席,连府库仓底都扫了,搜罗粮米财货交给宋义。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宋义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恤士卒,只徇其私,大非社稷之臣也!” 老范增斟酌出的这一番奋激之辞,使将军们对项羽大起敬服之心,纷纷声言愿与鲁公同心救赵。曾是刑徒的黥布尤其踊跃,当当拍案,声言要项羽索性杀了宋义,自己做上将军。项羽颇见诡秘地冷冷一笑,虽未首肯,却也没有摇头。将军们散去后,老范增终于说了一句话:“少将军,人心所向,时机到也。”项羽得此一言,嘿地一喝,奋然一拳砸得大案咔嚓散架了。 次日清晨,依旧是雨雪纷纷,军营泥泞一片。卯时未到,项羽一个人踏着泥水走进了中军幕府”。项羽是仅仅位次于宋义的大将,自然是谁也不会阻拦。宋义正在早膳,案上一鼎一爵,独自细斟慢饮。听见脚步声,宋义抬头,放下了象牙大箸,矜持冰冷地问了一句:“次将违时冒雨而来,宁欲领死乎?”项羽站在案前三尺处,拄着长剑阴沉道:“宋义,尔知罪否?”宋义愕然变色,拍案沉声道:“项羽!你敢与老夫如此说话?”项羽勃然戟指,高声怒骂道:“宋义匹夫!心怀卑劣,徇私害国,天地不容也!”宋义大怒拍案,喝令未出,项羽已经前出一步,一剑洞穿了宋义胸膛。宋义倒地尚在喘息,项羽又跨上一步,横剑一抹割下了宋义头颅。及至司马护卫们闻声赶来,见项羽已经将宋义的滴血头颅提在了手中,顿时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了。 项羽冷冷一笑,对大厅甲士视若不见,左手提着宋义血淋淋人头,右手挺着带血长剑,大步走到了幕府外。幕府外已经轰隆隆聚来了一片将士,项羽举着宋义人头高声道:“诸位将士,宋义与齐国勾连,背叛楚国!项羽奉楚王密令,已经将宋义杀了!”将士们惊愕万分,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唔一声,问问项羽为何不出示楚王密令。显然,楚军将士已经被项羽的狠势果决慑服了。一片沉寂中,黥布举剑高喝:“立楚王者,本项氏也!今鲁公诛乱,我等拥戴鲁公为上将军!” “拥戴鲁公为上将军——!”慑服的将士们终于醒了过来。 “好!项羽权且先作假上将军,禀报楚王待决。” “宋义长子做齐国丞相,后患也,当追杀之。”范增提醒一句。 “龙且,带百人飞骑追杀宋襄!”项羽立即高喝下令。 龙且奋然一应,飞步去了。三日后,龙且带着宋义之子的人头返回,禀报说追到齐国腹地才杀了宋襄。项羽不再有后患之虑,立即依范增铺排,派出了与项氏有世交的亲信大将桓楚兼程南下彭城,向楚王禀报安阳军情。数日后桓楚归来,带来了楚王正式拜项羽为上将军并统属全军救赵的王书,也叙说了彭城的朝议情形。楚怀王看罢项羽军报,只沉着脸说了一句,宋义父子当死。上柱国陈婴与令尹吕青,都只摇头不说话。最后还是楚怀王拍案决断了:“项羽擅自诛杀上将军,固然不当其行。然宋义滞留安阳四十六日,空耗粮草,误国过甚,大负国家厚望,实属有罪也。事已至此,便任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等吕臣旧部,亦归属项羽。着其当即发兵救赵。两位以为如何?”陈婴吕青看了看旁边阴沉矗立的桓楚,想说话却终于默然,最后还是点头认可了。桓楚说,他拿到了王书便火速北来,不知这两人背后会不会有何不利于上将军的谋划。 范增悠然笑道:“能有何谋划?君臣三人心思一般,无非思谋如何借重沛公刘邦,掣肘少将军罢了。这道王书,迫不得已也。”项羽咬牙切齿道:“这个楚王始终疑忌于我,当真不可理喻!”范增道:“当此之时,少将军毋顾其余,只全力部署战事。一旦胜秦主力大军,任何疑忌亦无用。” 项羽激切于复仇之战,立即派出了当阳君、蒲将军率两万兵马先行渡过漳水北上,作为救赵前军开赴巨鹿。孰料,旬日之后战报与陈余特使同时飞来:两支楚军与秦军接战,陈余的赵军也开出营垒夹击,谁知不堪秦军战力,两军均遭大败。陈余军被章邯的刑徒军截杀数千,两支楚军则被王离的九原铁骑尽数击溃,已经成了一支残军。若非雨雪之后战场艰难,秦军不能趁势猛攻,只怕巨鹿已经陷落了。陈余特使惶恐万分,紧急吁请项羽立即增兵北上,否则河北将有灭顶之灾。 “不能立即北上。”老范增冷冰冰阻挠了。 “亚父,河北危急,何能迟滞!” “少将军少安毋躁,此时一步出错,悔之晚矣!” 老范增备细陈说了目下大势:当阳君蒲将军两部失利,足证楚军战力尚差,贸然北上,只能是徒然惨败。至于巨鹿赵军,断不会迅速陷落。范增审量的大势是:秋末连绵雨雪,已经极大迟滞了河北战事,也改变了三方格局。在赵军而言,得到了喘息之机,依靠巨鹿仓的存储尚能支撑,城外的陈余营垒也在不断收集流散兵卒之后军力增强,不致立即失守。在秦军而言,战场攻杀因雨雪而中止,河内粮道又被切断,秦军已经陷入困境,章邯王离必定急于速战速决。在楚军而言,安阳迟滞太久,此前粮草又无囤积,将士战马连月冻馁疲软无力,南方将士又衣甲单薄不耐寒冷,此时战力正在低谷,恰恰不宜速战。唯其如此,立即北上冬战,不利于楚军,只利于秦军。范增谋划的方略是:就地屯驻窝冬,继续截杀秦军的河内粮草,使将士们日日吃饱喝足,养息战力士气并整肃军马,来春北上决战! “少将军切记,无精兵在手,万事空论也。” “好!便依亚父谋划。” 经此四十余日滞留,后复生变折腾,眼看着进入了隆冬。 整整一个冬天,移营避风地带的楚军已经完全地恢复了过来。 这个冬天,项羽对楚军做出了大刀阔斧的整肃。 第一则,全军各部立即裁汰老弱病残,统交后军安置:能做工匠仆役者留用,一无所能者原地构筑壁垒自守,来春不需北上战场。 第二则,宋义幕府的全部老旧战车、乐工舞女、辕门仪仗等,或毁弃或遣散,军中不许任何奢靡之气蔓延。 第三则调出秘密驻扎在安阳河谷的项楚精锐新军,正式编入上将军归属,列为全军主力,由龙且统率日日演练对秦军铁骑作战之法。将军们至此方知项羽还有一支藏而未露的精锐新军,一时尽皆惊愕,对项羽更增添了几分敬畏。 第四则,将原本由宋义亲自统率的中军主力,即吕臣旧部与陈婴旧部,改为护持粮草修葺兵器的后军,由吕臣旧部的苍头军老将统率。 第五则,以黥布军马为游击之师,持续此前捣毁秦军河内输粮甬道的战法,冬日连续出动,决不使秦军粮道恢复。 第六则,以桓楚所部为根基,建成楚军弓弩器械营,赶制出百余架大型连弩并数以万计的长箭,日日演练操持之法。 第七则,以项楚军的江东本部子弟兵为中军轴心,全部骑兵,由项羽亲自统率并施以严酷训练。如此连番整肃之下,加之彭城陆续输送的粮草衣甲兵器,加之项羽在冬天里也丝毫没有放弃的种种演练,当河冰化开春草泛绿之时,楚军较当初北上之时,已经变成了一支真正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师了。 河冰一开,项羽举兵北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一回:章邯大军危机伏 那日清晨,霜雾蒙蒙之际,项楚大军开出了隐秘营地,劲急之势非同寻常。正午时分,楚军抵达漳水南岸,未尝稍歇开始渡河。兵士乘船,战马泅水,两岸号角呼应战马嘶鸣,气象大为壮阔。上将军项羽没有与兵士共舟渡河,而是脱去了甲胄斗篷,一身短打布衣,牵着战马哗哗哗趟进了尚有游冰浮动的河水,人马一起泅渡。 项羽的战马很是神骏特异,名号为“骓”。青白色战马,毛色苍白驳杂,并不如何悦目,然却一定很有一种战场所需要的威猛恐怖感。几年后项羽濒临绝境,要将这匹战马送给乌江亭长。其时,项羽如是说骓:“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因此一席话,这匹战马流传后世且日益神化,成为历史上寥寥几匹著名战马之一。 大约后人多觉苍白杂毛不好看,于是,这匹神骏战马便有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号,乌骓马,变成了一朵飞翔驰骋于战场的黑云。项羽一生天赋皆见于三事:兵器,烈马,美女。少年天赋直觉,求之“万人敌”;再后天赋直觉,得神骓战马;再后又天赋直觉,得美人虞姬。 此三事之外,项羽天赋一无所见。故此,项羽对神骓之说,该当可信也。此时,毛色驳杂的神骓驼着那支粗长的“万人敌”,项羽散发布衣与战马从容泅渡于浮冰之间,在河面孤立显赫状如天神。舟船上的将士们精神大振,立即便是一片上将军万岁的奋然欢呼。 越过漳水,楚军在北岸的河谷地带聚结了。项羽站在一方大石上,挥着长剑激昂地下达了死战部署:“诸位将士!楚军为复仇定陶而战!为复辟六国而战!楚军有去无回!有进无退!楚军的血肉尸骨,要换得秦军伏尸遍野!要换得秦政灭亡!此次救赵血战,项羽决意亲率江东子弟披坚执锐,直下秦军营垒!项羽死战将令:全军凿沉渡船!砸破釜甑!烧掉庐舍!兵器战马之外,将士只带三日干食!破釜沉舟!血战秦军!” “破釜沉舟——!血战秦军——!”吼声震天,弥漫了漳水河谷。 奋然忙碌,一个时辰余,楚军凿坏了所有渡河舟船,砸坏了所有造饭的铁锅陶甑,烧掉了所有被军中称为“庐舍”的军帐,每个将士领到了只够三日的饭团干肉,人人收拾得紧趁利落。不待项羽将令,楚军各部便整肃聚结了。 “全军北上!”望着尚未熄灭的熊熊火焰,项羽劈下了令旗。 秋战迟滞未能如谋,章邯王离大感棘手了。 一切困局,皆因一场连绵雨雪而起。世间万事皆同,艰危之局一旦有了突发诱因,往往一发不可收。章邯所以要以快制变,其主旨,便是在困局未成之前腾挪出转身时机。以实际情形论,若秋战成行,其时滞留安阳的楚军主力无法北上,即或仓促全数北上,也绝无后来的战力,秦军灭赵胜楚几乎是必然的。河北战事之后,秦军挟战胜之威大举南下,驻屯安阳而尚未恢复的楚军主力,事实上是无法抵挡的。秦军再度击溃项羽楚军,则刘邦纵能入关也无济于事,经不起章邯王离大军的回师之力。果然如此,天下大局岂能如后来一朝分崩离析哉!不合上天一场连绵雨雪,错过了最佳战机,河内粮道又被摧毁断绝,秦军顿时被困隆冬,无法快速转身了。 无奈之下,章邯与王离秘密会商,只好强行对赵军冬战。然则,几仗之后,却是进展甚微。巨鹿城外的陈余军,此时已经与先期救赵的两支楚军残部合并,固守实力大增。陈余与当阳君蒲将军会商之后,依据山形地势构筑起坚固的壁垒,又用山水反复浇泼石垒鹿砦,光溜溜白森森一道丈余高的冰石大墙横亘山脊,确实很难攻杀。惊慌的赵军楚军又铁了心坚守不出,只缩在营垒以弓箭滚木礌石应对。冬日草木萧疏,秦军士卒攻杀无以隐身,伤亡反倒比赵军大了。巨鹿城的赵军也如出一辙,依仗着闻名天下的巨鹿要塞的高厚城墙,只在城头做种种施为,绝不出城垣一步。连番几次攻杀无效,章邯斟酌良久,终于下令停止了冬战,着手整肃自己的刑徒军了。 章邯的这支刑徒军,虽是秦军名号,年余平乱中也算战功赫赫,然则,刑徒军终与王离率领的九原主力军不同,此时困局一显,立即便生发出种种事端。最大的事端,是刑徒士卒开始纷纷闹功罢战,声言再不论功赐爵便不上战场了。 要明白闹功罢战的根源,得从刑徒成军说起。 当初,为紧急成军应对攻进关中的周文大军,章邯奉李斯方略,以皇帝诏书名义明令宣示:免除刑徒既往之罪,此后战功以大秦军功法行赏。也就是说,非但所有人军罪犯一跃而成无罪平民,且有了入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是故,骊山刑徒们一闻皇帝诏书,立即欢声遍野,人人奋然入军。七十万刑徒中遴选出三十万上下的精壮成军,可谓人人都是罪犯之中的精明能才,不用艰难训练便能像模像样地打仗。对周文首战大胜之后,刑徒军竟成为令朝野万分惊愕的一支特异大军,其战力丝毫不下于秦军主力。此间根本原因,便在于刑徒士卒们人人急切于立功得爵,真正成为光耀门庭饱受敬重的尊贵人士。孰料,此时的秦政秦法早已今非昔比,更非章邯所能掌控了。二世胡亥痴迷享乐,早将平定盗乱论功赐爵等等军国大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用事掌权的赵高,一则全力谋划陷害李斯,二则认定章邯为李斯同党,疑忌章邯刑徒军会成为无法掌控的后患,是故根本不理睬章邯的一道道军功战报,更不会对刑徒赐爵而张其声势。其时,李斯尚未入狱。然面对种种羁绊,李斯连见到胡亥一面尚且不能,如何能实施军功赐爵这等大事? 军功法,乃秦法根本之一。依据军功法度:一战一论功,一战一行赏,不得迟滞。论功之权在军,赏功之权在君。没有皇帝诏书认定,赏功便没有国家名义。皇帝杳无踪迹,章邯徒叹奈何。其后,李斯入狱了,赵高做中丞相了,胡亥更没谱了,论功赐爵事也更是泥牛入海了。章邯不知多少次派出特使回咸阳催请,结果是特使连赵高的面都不能一见,遑论亲见皇帝胡亥?如此跌宕日久,刑徒军马不停蹄地转战年余,大战小战不计其数,军功与死伤也越积越多,却没有一战论功赐爵,没有一战得国家抚恤,没有一个刑徒士卒获得哪怕小小一个公士爵位。 骤临断粮冬战,刑徒军士卒终于不堪忍受了。 谚云,罪犯多人精。成军的骊山刑徒,大多是因始皇陵汇集的山东六国罪犯,秦人罪犯很少。秦人经变法之后百五十余年,犯罪者已经大为减少,即或有,也多散布于小工程为苦役。无论是山东六国罪犯,还是老秦国罪犯,大体都是非死罪犯人。这等不涉死罪之刑徒,大都是颇具才智且敢于犯难走险之人。 商鞅变法之时,对此等最容易触犯法律的庶民有一个特定用语,疲民。疲者,痞也。专指种种懒汉豪侠堕士与械斗复仇拨弄是非传播流言不务正业之人,统而言之,或曰不肖之徒,或曰好事之徒。大举汇集数十万人的罪犯群体,更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群体的特异处:多有触法官吏,多有世族子弟,亦不乏各具艺业的布衣士人。此等人读书识字且颇具阅历才具,遇事有主见,有胆识,善聚合,极易生出或必然或偶然的种种事端。始皇帝末期,骊山刑徒曾发生过一次震惊天下的暴乱:刑徒黥布聚合密议,秘密激发数千刑徒逃亡,事发之夜被秦军追杀大半,然最终仍有残部进入深山遁去,最后成为一支响应陈胜军而举事反秦的流盗军。手无寸铁之刑徒,尚能如此秘密聚合而爆发,况乎全副甲胄器械在手的一支刑徒大军也。 章邯后来才知道,开进河北之前,刑徒士卒们已经在秘密酝酿逃亡罢战了。因由是,刑徒士卒中的隐秘高人认定:定陶大战全胜,尚且不见国家赏功,日后只怕永远没指望了;朝廷既能有功不赏,只怕当初的免罪之说也会食言。果真如此,刑徒士卒们最终只能落得个罪犯死于战场而已,等于服了死刑,比苦役更为不堪! 那次逃亡罢战,之所以没有付诸实施,在于刑徒士卒们在相互密议中,突然流布出一则隐秘高人的评判:河北之战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大战,战胜之后,章邯王离将提兵南下问政。果真立了新皇帝,平乱之功不会不作数。再说,河内甬道筑成后军粮衣甲充裕,不挨饿不受冻,几位统兵将军也善待士卒,不妨打完河北之战再相机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二回:章邯入营安军心 进入河北之后,丞相李斯惨死的消息传开了,赵高做中丞相的消息也传开了,甚或,连章邯派司马欣回咸阳而无果逃回的消息都传开了。渐渐地,刑徒士卒们又骚动了。然当时战胜在即,刑徒士卒们仍厚望于其后的举兵南下问政,依然撑持着打了邯郸之战,击溃了河北赵军。及至秋末雨雪连绵,河内粮道又断,刑徒士卒们终于绝望了。军营中纷纷传播着一则高人之言:天不助秦,大秦气数尽矣!几次冬战打得磕磕绊绊,冬战不祥的高人之言又风一般流播军中了。待章邯终于察觉出特异气息时,军心已经几近涣散了。 “刑徒军果真逃亡罢战,我派涉间、苏角助你平乱!” “刑徒军不能乱。然则,此事又不能急切。” 王离听章邯一说刑徒军情势便黑了脸,要派主力大将涉间、苏角率军进章邯营地弹压。章邯没有赞同,说他只是知会于王离,以免他分心。章邯说,刑徒军的事,有他一力处置,只要方略得当,谅无致命事端。章邯叮嘱王离,冬日歇战之时,一要拜托王离军在就近郡县筹划粮草,刑徒军是无力帮忙了;二要王离留心疏通九原将士的愤怨之心,否则只怕也要出事。王离很是郁闷,阴沉着脸一拳砸到了案上:“论本心,我也不想打这鸟仗了!政不政,国不国,法不法,军不军,给谁打仗?为甚打仗?天知道!”嘶哑的低声吼喝中,素来木讷的王离第一次当着章邯哭了,哽咽唏嘘令人不忍卒睹。章邯一句话没说,却也破天荒地老泪纵横了。 王离的痛心愤激,在于九原秦军的战心早已经弥散了。 一腔愤怨郁积太久,将士们终于沮丧了,终于绝望了。 九原秦军的中坚力量有三种人,一为将门功臣子弟,二为大多易姓埋名的皇族子弟,三为关中陇西两地的布衣平民中的军旅世家子弟,所谓老秦人是也。诸多部族家族几代从军,族中若有大事,动辄在军中一传便是百数千人。寻常间国政清明军法森严,除却军务公事,族人之间来往极少,绝无山东六国军旅中的种种地方族党聚结之风。然则,自始皇帝骤然薨去,军中情势一天天恶变了。扶苏被迫自杀,蒙恬蒙毅先入狱而后被迫自杀了。这是九原大军遭遇的第一次巨变,其时不啻当头惊雷,九原大军的轴心力量骤然骚动了。入军人数最多的蒙氏王氏两大部族将士,立即激荡起来。蒙氏族人乃直接受害者,虽没有遭受连坐问罪,却是愤激万分。王氏与蒙氏三代世交,并力驰骋战场,同为最大的功勋部族,其尊严与荣誉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王氏将士同样也是愤激万分。两大部族的将士们人皆同心,终日同声相合,大肆鼓噪举兵南下肃政除奸。王离为将之后,大势稍见缓和。因为将士们坚信:身为功臣后裔且拥兵三十余万的王离,决不会对如此国政忍耐下去,王离一定在寻觅时机。然则,第一次巨变余波尚在,一声声惊雷又连番炸开:皇族公子公主被大肆杀戮,三公九卿一个个接连倒下,最后两个军旅大功臣冯去疾冯劫又壮烈自杀,丞相李斯这最后一根支柱也岌岌可危……国政惊变目不暇接,将士们只觉噩梦无边了。种种族群人际之牵连,种种道义公理之激发,都无可遏制地蔓延开来了,燃烧开来了,人人请战问政,人人喊冤复仇,九原大军一时间成了怒涛澎湃的无边汪洋。那时候,年青的王离已经无法坐镇幕府,在巨大的夹缝中挤压得几乎要疯了。一个显然的结局是:若再不举兵南下,老秦人强烈的复仇秉性轰然爆发,这支大军显然便要崩溃…… 恰在此时,陈胜举事了,天下大乱了。 大局骤变,九原将士们顿时惊愕万分,一片肃然,一片默然。变法之后百余年来,老秦人已经锤炼出国家至上的奉公守法精神,此时国难当头,老秦人还能自相残杀自乱阵脚么?皇帝再不好,庙堂再有奸,毕竟还是平乱灭盗的,若轰然毁了庙堂,则大秦准定完结。便在将士惊愕之际,更有惊人消息传来:盗王陈胜派周文率数十万大军进兵关中,函谷关已经告破!九原将士们顿时大哗,秦国崛起百余年函谷关巍巍然矗立,连声势最大的六国合纵也未能破得函谷关,今日竟能被乌合之众的盗军攻破,奇耻大辱也!不用呼唤提醒,潜藏于老秦人骨血之中的战国记忆骤然复活了:六国复辟,要灭秦国,真正的国难来临了!这便是植根于战国大争之世的秦军底色本性,面对危难,他们的本能反应不是挽救新的大一统的帝国天下,而是已经逐渐淡化的战国原生灵魂的骤然复活——不惧生死,与山东六国一争。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那时,这句久违了的老秦国誓轰轰然响彻了阴山草原。九原将士们奋然请战,人人大吼着护国灭盗。王离派出特使星夜兼程飞往咸阳,请命南下。那时,李斯抱病而起,给王离回复了一件长长的丞相函,陈述了以刑徒军平盗的方略,着重申明了九原大军不能轻动的大义。王离将李斯函公然明示全军,派出一班司马到各部连番解说,这才终于稳住了大局。后来,老将章邯率刑徒军开赴战场,摧枯拉朽般击溃了盗军,将数十万“张楚”乌合之众鸷走群雀一般赶出了关中。消息传来,九原军营的欢笑声震荡了阴山:“山东六国好出息也!一群刑徒便打得他鼠窜而逃,还做灭秦大梦!” 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天下乱象日益深重,连濒临九原郡的燕赵之地也大乱了。然在王离正要率军平定燕赵之际,却又传来了匈奴新单于冒顿要大举南下复仇的消息。九原将士们毕竟明白轻重,奋激请战的呼声终于平静了下来。其后乱局丛生,关外的郡县官府纷纷解体,大军的粮草辎重衣甲器械等等输送时断时续,后来,中断的日期便越来越长了。那条从关中专通九原的直道倒是没有中断,却因为二世胡亥的胡乱折腾,关中府库尚且告急,向九原的输送便渐渐有名无实了。及至王离分兵进入河北与章邯军并马作战,九原大军的粮草实际已经陷入困局了……昏政如血,天下大乱,平盗艰难,粮草不济,如此等等连番惊变两年余,九原将士们终于折腾得连怒吼一声的心力也没有了。 “老将军先全力整肃刑徒军。九原军,毕竟老秦人。” “少将军上心,老秦人最是伤怀也!” “来春大战,只怕刑徒军九原军,都不牢靠。” “少将军,你我但尽人事而已,成败与否,想亦无用也。” 那一日,老少两人直说到天色暮黑,章邯才告辞了。 一路之上,寒风吹透了重重衣甲,章邯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道冰柱. 回到幕府,在大燎炉前枯坐一阵,又呼噜噜喝下两大盆羊肉汤菜羹,章邯才觉得四肢百骸活泛了过来。凝神思忖片刻,章邯吩咐中军司马只带两个军吏随他前去弓弩器械营。中军司马惊愕犹豫,力主要带护卫马队一起去。章邯断然道:“不能带!你小子怕死别去,老夫一个人去。”无奈,中军司马只好选来两个剑术过人的军吏,三人一起跟章邯匆匆走了。 中军司马所以担心,在于这弓弩器械营是刑徒军的轴心。 “参见少府将军!” “弟兄们坐了,老夫向晚无事,来说说话而已。” 刑徒军士卒们不约而同,历来在章邯的将军称谓之前要加上“少府”名号。刑徒们秉承了山东六国的传统评判:掌兵大将而能为国家重臣,此人杰也,必当敬之。 章邯以主力大将而为大秦九卿重臣之一,刑徒士卒们是更为看重这个庙堂重职的。在章邯,则历来将刑徒士卒的这种独特称谓看做骊山工程的延续,那时章邯只是以少府之身统辖刑徒施工,并无将军实职。是故,章邯从来没有将此等称谓放在心上,走进军帐豪爽地笑了笑,便坐在了有人着意空出的唯一的一张老羊皮上。 刹那之间,章邯体察到了一种人群突然中止了激切议论而略显尴尬的气息,也觉察到了那张老羊皮上留下的体味余温。目光一张,章邯力图在不经意的巡睃中捕捉到那个刚刚离开这张老羊皮的身影,可终究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唯一的不同,这座军帐中聚集的二三十个人,中年人居多,且都是千夫长百夫长。显然,这座军帐正在举行一场秘密会商。 而这座军帐,却不是任何千夫长的大帐,而只是一个军工吏独居的寻常牛皮帐。那个军工吏也在帐中,正忙着前后为少府将军寻觅陶罐煮茶。显然,谁也没料到章邯能在如此寒冷的冬夜突然来到如此一个角落军帐,一切都是仓促无备的真相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三回:秦楚巨鹿大血战(上) “兄弟们谁都莫忙活,都坐,老夫有几句话说。” 章邯摆了摆手,头目们已经从最初的些微尴尬中解脱出来,都恢复了往日那种平板淡漠的神色。这是刑徒们永远的面具,只要涉公涉官,人皆相同,无论被官员认作敬畏,还是被常人认作麻木,左右总挂在脸上。要使刑徒们摘去面具说话,谈何容易。 “诸位兄弟都是军中头目,老夫有幸也。”章邯感喟了一句,而后正色坦诚道,“目下大局,诸位皆知。朝廷政情,战场军情,天下乱情无须老夫饶舌,诸位甚或比老夫还要明白。老夫骨鲠在喉者,心有愧也!年余之前,兄弟们于大秦危难之时入军,是章邯亲口宣示了皇帝诏书,许兄弟们免罪之身、军功之途。然则,年余过去,兄弟们转战南北浴血搏杀,军功无数,死伤无算,然却无一人得军功之赏,无一人得爵位之荣。事有公理,此乃国家无信,有负于功臣烈士也!此乃老夫食言,不能重然诺之义也!庙堂昏暗,老夫无以扭转乾坤,诚无能也!浴血建功,老夫愧对万千兄弟,诚负罪也……”章邯慷慨伤痛老泪纵横,站起来对着满帐人众深深一躬,“老夫若有再生,当效犬马之劳,以报万千兄弟笃信章邯之大义!” 头目们似乎有些不安,然终究都还是平板板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老夫今日前来,一则了却心愿,向万千兄弟请罪。”章邯没有再坐,直挺挺拄着长剑沉重道,“二则,老夫要将心下决断告知诸位,以免兄弟们多有揣测。”便是这一句话,木然静坐的头目们蓦然睁大了眼睛,炯炯目光一齐横扫过来。章邯缓慢清晰地说道,“老夫决断,只有一句话:兄弟们愿走便走,愿留便留,老夫绝不以军法追究。就事说事:愿走者,可带走随身衣甲战马与短兵,每人另发五千半两钱,伤残兄弟发十金。战死兄弟,许其同乡士卒代领抚恤金十金,交其家人。孤身无家之死者,老夫在函谷关外之北邙山,为兄弟们建造一座义士墓园,每个战死兄弟的灵位都进去,绝不少了一个人!……大军虽则艰难,老夫毕竟做过几年少府,这些急用财货还搜罗得来。以上诸事,老夫件件做到,一事食言,天诛地灭也!” “少府将军……”头目们人人泪光闪烁,唏嘘出声了。 “若有人无家可归,甘愿留军,何以处置?”有人淡淡地问了一句。 “甘愿留军者,老夫只有一句话:与章邯同生死,共荣辱!若能扭转乾坤,章邯决然论功行赏!不能扭转乾坤,则章邯与兄弟们刎颈同穴!舍此之外,老夫无能再给兄弟们了……”章邯雪白的头颅颤抖着,颓然跌坐到了老羊皮上。 “少府将军,”一个稍显年青的干瘦头目捧过来一只水袋,见章邯接过饮了两口,年青的干瘦头目道,“大人所言,我等感佩万分。可否,容我等思谋得一两日……” “老夫愧矣!”章邯霍然起身道,“兄弟们,老夫去谋划善后诸事了。三日之后,老夫等兄弟们回话。”说罢一拱手,章邯大步出帐了。 三日之后地清晨,北风呼啸中,突然病倒地章邯被中军司马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中军司马说,那个年青干瘦地头目送来了一件奇特的羊皮书,须得将军亲启。章邯霍然坐起,打开了光亮亮的白羊皮,赫然几行酱色大字迎面扑来: 生作刑徒,再为官军,无家可归,有国难投,逃亦死,战亦死,宁非与少府搏杀挣命哉! “这?这是血书!”中军司马惊愕万分。 一句话没说出,章邯已经昏厥了过去。 项羽大军北上巨鹿,秦军两部立即会商了应战之法。 章邯带着司马欣与董翳,王离带着涉间与苏角,两主将四副将在九原军幕府整整会商了一日。六位大将之中,只有章邯没有轻忽项羽的这支楚军。虽然,章邯蔑视项羽,然在战法实施上却力主慎重一战,不若王离等十足自信。定陶大战之后,章邯曾听到被俘获的楚军司马说过项梁自杀前的叹息:“惜乎!我家项羽若在,安得此败哉!”当时,章邯很是一阵哈哈大笑:“一勇之力决存亡之道,未尝闻也!项梁不败,安有兵家天理哉!”刑徒军与九原军,虽都未与这个项羽及其江东子弟兵在战场相遇过,章邯对项羽的酷暴威猛却早已耳熟能详了。项羽转战中原,屡屡袭击郡县城池,多次屠城杀戮,可谓恶名昭著的一尊凶神。从心底说,章邯对唯知打仗杀戮的凶徒将军,历来是蔑视的。此等以个人战力为根基,轻慢兵家群体战道,又对兵法极是荒疏的人物,最不经战阵周旋,素为名将大忌。当年吴起统兵打仗,司马将剑器捧到吴起面前,却被吴起抛到了地上。吴起说,大将之位在金鼓令旗,不在拼杀之功。后来的《吴子兵法·论将》更云:“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份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若在名将林立的战国之世,项羽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末流将军而已。即或纯然以战力论,这种轻慢兵家合众结阵的“轻合”之将,勇力是极其有限的。若是当年的秦军锐士摆开大阵,项羽的个人拼杀力道与丁点儿江东子弟兵,充其量只是山岳之与一抷黄土,狂涛之与一叶小舟。章邯可以十足自信地说,仅仅是他的弓弩营列开阵势,片刻便可击杀项羽军大半数军马,剩余之数则会迅速被秦军大阵吞没。历经百余年锤炼,秦军锐士已经完全杜绝了徒逞个人血气之勇的战场恶习,尊崇群体的“重合”之道人人理会,但上战场,总是结阵而战。没有人会将项羽此等手持一柄粗大铁矛的个人冲撞如何放在心上,既不会畏惧,也不会轻慢,只决然让你几个回合倒地便是。 当然,章邯也听说过项羽的种种传闻:爱惜士卒,会为负伤士卒的惨相流泪不已,故得士卒之心;爱惜战马,每日必亲自打理自己心爱的神骓;身先士卒,每战必亲自冲锋陷阵;天赋异禀,力道奇大如孟贲乌获;秉性暴烈而又耳根极软,决断大事常常摇摆不定;怜惜自己心爱的女子,几次要将一个叫做虞姬的美女带进军中,被老范增生生阻拦,于是项羽便常常赶回彭城,为这个女子唱歌,与这个女子盘桓……凡此等等,在章邯心中渐渐积成了一个混杂不明而又极为狰狞可怖的项羽,一面是杀人如麻屠城如魔,一面是唏嘘柔软婆婆妈妈,当真一个不可思议之怪物也! 惜乎时移势易,面对一头原本不难搏杀的猛兽,猎手如今却分外艰难了。 “老夫之见,你我两部,得换了战位。” 在王离幕府会商战法时,章邯审慎地提出,九原军与刑徒军换位而战。赵军被围而楚军北上,秦军必然面临里外夹击,若再加上纷纷赶来助势的另外四支诸侯军,则秦军数量显然少于整个敌军。秦军的原本格局是:章邯军在南包围巨鹿城池,王离军在北堵截城外赵军营垒;项羽军汹汹北上,担负截杀的秦军便是章邯军。章邯估量这是一场恶战,对刑徒军的战力第一次有了深重的忧虑,反复思忖,章邯才提出了换位方略:以王离的九原军对阵项羽军,以刑徒军应对巨鹿城以及陈余军并其余诸侯军。章邯的理由是:项羽军与王离军兵力不相上下,战力大体也不相上下,只要顶得住几阵,战局便会变化;刑徒军兵力二十余万,虽不若三方敌军总兵力多,然此三方军马大多乌合成军,战力不能与项楚军相比;果然开战,章邯军将一力先行击溃这三支弱旅,而后立即策应王离主力军。 “此战要害,在战胜项羽所部。”末了章邯重申一句。 “好!我九原军与项羽军见个高低!”王离一拳砸案,慨然道,“老将军毋忧,秦军主力虽多有困窘,战心斗志也大不如前,然今日国难之时,定然拼死血战!” “粮草囤积在棘原仓,虽非满仓,撑持此战料无大事。”章邯指点着地图道,“仍以前法,老夫从甬道向你部输粮,由刑徒军精锐护送。” “只要粮草顺畅,项羽有来无回!” 章邯王离都没有料到,项羽军的攻势来得如此迅速而猛烈。 章邯看重项羽军战力,力主不能轻躁攻杀,而当以秦军实力结阵胜之。是故,秦军根本没有突袭项羽军的方略准备。然章邯王离也万万不会想到,项羽军竟敢反其道而行之,全军开到巨鹿城南未曾停步,立即便潮水般攻杀过来。秦军的鹿砦士卒刚刚看见一片土红旗帜卷着烟尘飞来,还在嘲笑楚人扎营也急吼吼猴子上树一般,项羽军已经潮水般呼啸漫卷过来了。及至士卒禀报到幕府,王离尚在半信半疑之时,土红色巨浪已经踏破鹿砦卷进了营地。饶是秦军气象整肃法度森严,也被这突兀之极的突袭浪潮冲得一片大乱。王离飞身上马带着仓促聚来的中军马队开始冲杀时,金鼓号令司马大旗样样都不见了,根本无法号令全军,只有拼杀混战一条路。涉间苏角的旗号,也淹没在喊杀连天烟尘弥漫的营地战场,一时各军不知靠拢方向,只有各自为战。幸得九原秦军久经战阵,对这等类似匈奴飞骑的野战冲杀很是熟悉,未被冲击的各部不待将令便飞速后撤,退出数里之遥重新整肃军马大举呼啸杀回。整整激战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秦军才渐渐聚合有序退却,土红色潮水也停止了呼啸喊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四回:秦楚巨鹿大血战(中) 初战狼狈若此,秦军上下大为震撼。各部匆忙计数汇集于幕府,一战便死了两万余骑士,重伤万余人,轻伤不计其数。王离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项羽野猪野狼不止。闻讯赶来的章邯连番抚慰,王离才渐渐静了心神,开始与章邯会商对策。夜半时分,秦军悄然后撤了十余里,驻扎进一道相对隐秘的山谷,开始了忙碌的再战准备。 章邯告知王离,陈余军与四路诸侯军未敢妄动,预料来日也将有一场大战。 章邯很是沉重,试探说九原军死伤甚多,兵力已经比项羽军少了,不如还是他率刑徒军来应对项羽。听得此话,王离涉间苏角三人一齐对章邯发作了,将案拍得当当山响,说这是老将军对九原军的戏弄,仓促一战谁都没料到,凭甚要换九原军!章邯一句话没说,静静听完了三人的暴怒发作。 末了,章邯起身深深一躬:“三位少将军毫无怯战之心,老夫大感欣慰矣!” 原本一句庄重之言,王离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老将军原怕我等怯战也!老秦人闻战则喜,安有怯战老秦人哉!” 涉间苏角也连连捶案道:“与项羽军厮杀痛快也!****的比匈奴还猛!就打这等硬仗,死了也值!” 章邯道:“老夫只提醒三位将军,对项羽不能以常法忖度。老夫预料,项羽不会歇息,明日必来寻战!” 王离咬牙切齿道:“知道。明日老将军听讯便是。”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出山,秦军营垒所在的山谷尚是半明半亮,项羽军便潮水般杀来了。 谷口外的楚军士卒一片纷乱呐喊声震荡山谷:“秦军杀怕了!躲进山沟了!杀!一战灭秦!”这满山遍野的喊杀中,秦军山口突然间战鼓雷鸣号声大起,谷口两侧的弓弩阵一齐发动,粗大的长箭狂风骤雨般呼啸着扑向楚军。在楚军稍稍退潮之际,谷口一支铁骑高举着“王”字大旗如黑色狂飙般杀出。与此同时,两边山口也各有一支铁骑轰隆隆卷出,飞向楚军的后路,正是涉间苏角的左右两翼。三支铁骑显然要以“突破中央,断其后路,包围聚歼”的战法复仇了。 项羽军昨日一战,骄横之气大生,今日胜算满满要一战灭了秦军主力,全然没有料到秦军并非预料的那般惶惶然全无战心,反而有备杀出,其声势气象远非昨日可比,一时便有些措手不及。好在项羽威猛过人,立即亲率江东子弟兵正面迎击王离,喝令龙且、桓楚两部迎击两翼,狭窄的山谷盆地当即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血战。 秦军怒火汹汹,楚军士气正旺,两军战力战心尽皆旗鼓相当。然则,秦军主力比项羽楚军的所长者,非但骑士个人个个威猛绝伦,且三骑五骑十骑百骑千骑万骑连环结阵作战,分明是总人数少于楚军,却又是处处优势拼杀。楚军是步骑各半的混编大军,骑兵战力比秦军稍差,而步兵结阵对抗骑兵则堪堪抗衡。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兵则清一色骑兵,自来号称战无不胜,偏偏今日却无处着力。无论项羽挺着“万人敌”呼啸怒吼着卷到何处,都有无边无际的闪亮长剑追逐着包围着项羽马队。整整一个时辰,项羽也没有杀得了十个秦军骑士,可身边早已经倒下了一大片江东子弟兵……酷烈的拼杀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整整五个多时辰,战场喊杀渐渐变成了无边的喘息短促的嘶吼,谁也喊不出声了。终于,浑身血红的项羽举起万人敌一招,楚军退向了战场边缘。秦军山口也立即响起了鸣金之声,遍野马队一齐中止了追杀。 秦楚九战,此乃第二战。这次楚军大亏,同样丢下了两万余具尸体。而秦军结阵搏杀大显威力,战死不过千人上下,一举与项羽军两战打成了平手。此日,章邯军也对犹豫观望的四路诸侯军发动了突袭,连续攻占诸侯联军的十余座壁垒,若非陈余军突然杀出救援而阻碍了刑徒军攻势,使诸侯联军退入赵军营地,只怕章邯要一举击溃了巨鹿外的诸侯军。当晚,章邯王离会商军情,王离三将直是自责没能一战聚歼楚军。 章邯却道:“三位少将军,万莫如此想也。楚军满怀雪耻之心,要为定陶之战复仇,加之项羽剽悍无伦,大非常战也。我军正在困境之时,当以久战之心对之。老夫之意,当再度从九原增兵十万,此战方有胜算。” 王离却摇头道:“九原大营斥候密报,说匈奴冒顿单于已经在整军南下,要在初夏大掠阴山,九原军不能再动了。再说,依今日之战,我目下军马大破项羽军有胜算,也无须增兵。” 涉间苏角也是异口同声说破楚无疑,老将军毋忧。章邯也便不再说话了,毕竟,九原军的最大使命是抗击匈奴,王离能亲率十万铁骑南下已经是“私举”了,既感为难,章邯是不能再说甚的。 如同秦军初遇楚军突袭一样,这次楚军也是大为震撼,深感秦军能在如此困境下尚具如此威力,确实名不虚传。会商军情时,项羽与龙且桓楚等江东将军奋然齐声,一致认定对秦军要连续攻杀不能稍歇。 项羽狠声狠气说:“王离一战杀我两万余精锐,此仇焉得不报!人说秦军耐久战,项羽便与他天天大战,看他能撑持几日!” 老范增劝阻说,目下该当稍歇,要寻出秦军弱点再战,如此连续猛战消耗过大,不妥。可大将们人人激切,没有一个人愿意休战。 项羽更是吼声如雷:“天下诸侯都在河北,此战便是存亡恶战!楚军趟进血海,也要灭了秦军!” 老范增思忖着不说话了。项羽立即部署:连夜从陈余壁垒召回当阳君与蒲将军余部,连夜整肃弓弩营参战,力图能对秦军的连弩激射有所抗衡。 诸般调遣忙碌大半夜,次日正午,项楚军再度发动了猛烈的攻杀。秦军也是全军尽出,奋力血战,两军酷烈搏杀整整两个时辰,虽各有死伤无算,但却是谁也没有溃散之象。就战法战力之娴熟合众而言,仍然是秦军优势。天色暮黑之时,两军终于罢战了。如此连续四日,楚军日日猛烈攻杀,疯魔一般扑向战场。秦军也是杀红了眼,日日迎战。两军相逢没有了任何战场礼仪,黑红两片潮水呼啸着便交融在一起了。六战之后,依然是秦军稍占优势,楚军伤亡稍大,战场大势始终算是平手。 “少将军,不能如此一味猛杀了。”老范增这次黑了脸。 “亚父有何良策?”项羽的声音嘶哑了,浑身都是血腥气息。 “只要秦军粮草不断,楚军终将不敌。” “亚父灭我志气,究竟何意!”项羽骤然发怒了。 “少将军执意如此战法,老夫只有告退了。”老范增一拱手便走。 “亚父……”项羽拉住了范增,“亚父说,如何战法?我从亚父!” “老方略,再断秦军粮道。” “河内甬道,已然断绝了。”项羽一脸茫然。 “老夫是说,切断战场粮道。章邯军向王离军输粮,有条战场甬道。” “这里?战场也有甬道?”项羽更见茫然了。 “少将军,唯赖攻杀之威,终非名将之才也。” “战场输粮也筑甬道,章邯老贼也想得出!”项羽恶狠狠骂了一句。 “章邯能做皇室经济大臣,绝非寻常大将。”范增显然也不想多说了。 “好!我立即发兵,毁了这条甬道!” 项羽越来越不耐范增的训诫之辞了。不就一条甬道么?斥候没报,我项羽如何能知道?整日昏天黑地打仗,我项羽有空闲过问那般琐碎消息么?亚父真是懵懂,打仗打仗,打仗就是杀人!杀人就要猛攻猛杀,不猛攻猛杀,楚军能六胜秦军主力?项羽虽则将六战认作六胜,然终究未灭秦军,很有些恼羞成怒。若非老范增以告退胁迫,项羽原本确实决意继续这般日日血战。项羽根本不信,自己的无敌名号能在秦军马前没了光彩!然则老范增毕竟秉性桀骜之奇人,果真走了,项羽一时还真对诸多大事没谱,也只好不再计较,立即去部署发兵毁绝甬道,左右对楚军有好处,项羽也只好如此了。 旬日无战,王离秦军大见艰难了。 项羽深夜突袭甬道,护道刑徒军力战不退,混战两个时辰死伤万余人,终于被龙且楚军击溃了。章邯闻讯立即大举出动攻杀,却被项羽亲率楚军主力阻截。两军混战之中,龙且部掘开了大陆泽堤岸,以大水全部淹灌了甬道。章邯眼见甬道已毁,刑徒军又确实扛不住项羽军攻杀,只有忍痛罢兵。次日,章邯只好派出刑徒军五万之众,走隐秘小道向王离营地输粮。不料,项羽又派出新近从河内赶来的黥布军,专一地游击截杀秦军输粮,两军混战半日,仗是打了个不分胜负,刑徒军的粮草却是全部被楚军桓楚部掠走了。章邯立即知会王离移营,与刑徒军合兵驻扎。可王离军一开出营地,立即便有项羽军扑来截杀,终究无法向章邯营地靠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五回:秦楚巨鹿大血战(下) 如此两战之后(第七战与第八战),王离军的粮草告绝了。早在河内甬道被截断后,秦军粮草已经陷入了艰危之境。最后的粮草主要两途而来:一则是王离部在河北地未曾陷落的郡县紧急征发的少量粮草;二则是章邯此前从河内敖仓输粮时,在河北地囤积了些许粮草。去冬刑徒军骚动之后,章邯曾寄厚望于王离军在河北郡县的征发,甚或指望王离部向刑徒军输粮。可结果大失所望,河北地最大的巨鹿仓在赵军手里,其余郡县仓廪早已经被胡亥下诏搜刮净尽了。民众大乱纷纷逃亡,向民户征发粮草更无可能。若从老秦本土的河西之地或太原地带征发,或可得可观粮草,然千里迢迢又有楚军袭击,无论如何是无法输送到军前。凡此等等因素聚合,王离军断粮了,章邯军也难以为继了。 “我军已陷绝境,务求全力一战,与章邯军合兵突围!” 幽暗的砖石幕府中,王离拄着长剑,对涉间苏角两员大将并十名校尉,下达了最后的军令。两将军十校尉没有一个人吼喝应命,却都不约而同地肃然点头了。 将军涉间嘶哑着声音说:“粮绝数日,突围实则是最后一战。少将军当明告将士,安置伤残。活着的,也好心无牵挂地上战场了。”涉间说得很是平静,苏角与校尉们也毫无惊讶,几乎都只是近于麻木地点了点头。王离也只说了声好,便提起长剑出了幕府。 时当黄昏,山谷里一片幽暗一片静谧。没有营涛人声,没有炊烟弥散,若非那面猎猎飞舞在谷口的大纛旗,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道死寂的山谷便是赫赫主力秦军的营地。昔日的秦军锐士们或躺在山坡草地上,或靠在山溪边的石板上,静静地闭着眼睛,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有力气睁着眼的,也都只看着火红的云天痴呆着。 王离领着将军校尉们走过一道道山坡,不断向士卒们抱拳拱手。士卒们虽然纷纷坐了起来,却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随行的中军司马大约也没力气喊话了,只将手中一面“王”字令旗一路挥动,反复打出“全军向校场聚集”的信号。 所谓校场,是军营幕府前必得有的一片开阔地,长久驻扎的老营地修葺得整肃有度,目下这等仓促新建的营地,则校场不过是一片青草犹在的空阔草地罢了。巡视完整个营地回到幕府前,士卒们已经黑压压坐满了校场。王离将军校尉们走上了中央的夯土台司令台时,整个校场的士卒们刷的一声整肃地站了起来。 “兄弟们,坐了!……”王离骤然哽咽了。 “少将军,喝几口水,说话要力气。”中军司马递过了一个水袋。 “不用。”王离推开了水袋,拄定了长剑,稍许静了静心神。 “将士们,父老兄弟们,”王离进发出全副心力的声音飘荡在苍茫暮色中,“目下,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业已身陷绝境。九原大军若来救援,则阴山空虚,匈奴大举南下,整个华夏将陷于劫难!当年始皇帝灭六国大战,九原大军都牢牢钉在阴山,没有南下!今日,我等十万人马已经占了九原大军三成有余,不能再使九原大军再度分兵了!如此决断,秉承始皇帝毕生之志,王离问心无愧!否则,我等纵然得到救援,击败楚军,也将痛悔终生!华夏人等,皆我族类,秦军宁可败给楚军,绝不败于匈奴!” “万岁——!”睁眼都没了力气的将士们居然全场吼了一声。 “至于咸阳朝廷,不会发兵救援。皇帝荒政,奸佞当道,大秦存亡业已系于一线!这一线,就是九原大军!唯其如此,目下我军只有最后一战!能突围而出,便与章邯部合兵,南下咸阳问政靖国。若不能突围,则九原秦军也不降楚盗!我等只有一条路:誓死血战,与大秦共存亡!” “誓死血战!与大秦共存亡!”全场又是一声怒吼。 “目下,我军只有四万人了。”王离愤激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四万之中,尚有八千余名重伤不能行走者,另有两千余人冻饿成病。我军尚能最后一战者,至多三万!生死之战,秦军从来先置伤残兄弟,千百年秦风,今日依旧。王离与将军校尉会商,决意连夜安置伤病残战士。安置之法,秦军成例:伤残战士换了农夫布衣,由各部将士分别护送出山口,趁夜分散逃生,或隐匿农家猎户,或结伙暂求生存,之后可设法奔赴九原大营,也可径自归家。我军突围之日,王离定然派出人马,寻觅所有的父老兄弟!……”猛然,王离放声哭了。 “秦军逢战,不许哭号!” 一个伤兵猛然吼了一声,拄着一支木棍撑着一条腿,黑着脸高声道,“老秦将士,谁不是几代军旅之后。我族入军,我是第四代。有甚可怕?有甚可哭?战士不死,叫谁去死?少将军,尽管领着全活将士突围血战,莫因我等伤病残兄弟分心。我等有我等出路,不要谁个护送。” “对!不要护送!” “怕个鸟!死几回了!” “全活兄弟们打个好仗!教那个项羽学学!” 在一片慷慨激昂的叫嚷中,王离止住了哭声,对着伤残将士们深深地一躬,涉间苏角与校尉们也一齐跟着深深一躬……这一夜,秦军的山谷营地没有任何一次大战前的忙碌奋激,连战马也没有一声嘶鸣,只静静守候在主人身旁时不时不安地打一个轻轻的喷鼻。月亮下的营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静谧,只有春风鼓荡着山林原野,将一片奇异的鼾声送上了深邃碧蓝的夜空。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王离猛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抓起长剑冲出寝室。 “少将军,天还没亮!”中军司马惊讶了。 “有事,快走。”王离急匆匆一声已经出了幕府。 中军司马一把抓过墙上的将军胄与斗篷,出得幕府疾步赶上,尚未给王离戴上铜胄,便见一个黑影突兀飞了过来哭喊:“少将军,伤残兄弟悉数自裁!……”涉间踉跄撞来,话音未落已软倒在地了。王离浑身猛然一抖,一跃上马飞向了天边残月。 王离梦中突现的那片山谷,在苍白的月光下一片奇异的死寂。一个个黑色影子肃然端坐着,肃然伫立着,依稀一座座石俑雕像,依稀咸阳北阪的苍苍松林。战士们拄着长剑背着弩机,挺着长矛抱着盾牌,人人圆睁着双眼,森森然排列出一个巨大的方阵,除了没有战马,活生生一方九原铁骑的血肉壁垒…… 久久伫立在这片森森松林中,王离欲哭无泪,欲语无声。王离无法确切地知道,这些伤残战士是如何聚集到这片隐秘的山谷,又如何以此等方式自杀的。然则,王离却明白老秦人军旅世家的一个久远习俗:活不受辱,死不累军。帝国之功臣大将,从扶苏蒙恬蒙毅三人自杀开始,大多以各种方式自己结束了自己。杨端和、辛胜、马兴、李信、姚贾、胡毋敬、郑国、冯去疾、冯劫等等,包括李斯长子三川郡守李由的战场自杀,人人都是活不受辱的老秦人古风。死不累军,在战场之上更是屡见不鲜。 秦人闻战则喜,然国中伤残者却是少见,因由便在这“死不累军”的久远的牺牲习俗。老秦人源自东方而流落西方,在漫长的西部草原的生死存亡奋争中,有着不计其数的难以顾及伤兵的危绝之战。于是,甘愿自杀以全军的风尚生发了,不期然又相沿成为风习了。不是军法,胜似军法,这一根植于老秦人秉性特质的古老的牺牲习俗,始终无可无不可地延续着。 列位看官留意,战国大争之世,华夏族群之英雄气概激荡勃发,冠绝史册。在整个二百余年的战国历史上,辄逢军败国亡的危难之期,无不涌现出一大批慷慨赴死烈士,七大战国尽有可歌可泣之雄杰。以军旅之风论,则秦军牺牲风习最烈。察战国史料,秦军辄遇战败,被俘者少见,降敌者少见,绝境战败后下落不明者却最多。所谓下落不明,即史料语焉不详者也。此等人何处去了?毋庸讳言,殉难自杀了。战国两百余年,明确记载的秦军战败降敌只有一次:长平大战后,秦昭王杀白起而两度强行攻赵,郑安平军战败降赵。其余几次明载的败仗,譬如秦赵阏与之战、蒙骜败于信陵君合纵救赵之战、李信军灭楚败于项燕军之战,都是伤亡极重而伤残者下落不明。最后的河北大血战,九原三大将及秦军主力的酷烈结局,是秦军古老遗风的最后绝唱。章邯三将因刑徒军特异牵累而被迫降楚,当做另案待之。 …… 清晨卯时,血红的太阳挂上山巅,秦军马队全数出动了。 朝阳破雾。巨鹿要塞显出了古朴雄峻的轮廓,大陆泽的浩浩水面正在褪去淡淡的面纱,渐渐现出了山峦原野的一片片连绵军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六回:秦军惨败宫廷变 巨鹿城北原野的四路诸侯的援军营地,大陆泽畔山峦中的陈余赵军营地,城南原野的章邯秦军营地,遥遥正对九原秦军山峦的项楚军营地,以夹在中央的巨鹿城堡为轴心,交织成了淡淡云雾中的壮阔画卷。 在这天地苍茫的画卷中,唯独九原秦军的山峦营地没有了任何旗帜,没有了诸如云车望楼之类的任何军营标志,只有一片苍黄现绿的山峦映衬着一支隆隆展开在原野的黑色马队。这支马队没有风驰电掣,而是从容地排开了三个万骑方阵,相互间隔大约一箭之地,万千战马踏着几乎如同步兵甲士一般整肃的步伐,隆隆开向了那片熟悉的谷地战场。 骤然,凄厉的号角轰鸣的战鼓一齐响起,项羽军在红黄晨雾中排山倒海般压来了。几乎与此同时,章邯的刑徒军营轰然炸开,漫漫步骑卷出军营,扑向楚军后方原野。紧接着,大陆泽畔的陈余军与四路诸侯援军也开营杀出,扑向了章邯军后方。紧接着,巨鹿城门大开,城内守军呐喊着扑向了章邯军的侧翼。显然,各方都看透了,今日之战是最后决战,不是天下诸侯熄火,便是秦军尽数覆灭。 王离军与项羽军轰轰然相撞了。楚军漫卷野战喊杀震天,秦军部伍整肃无声搏杀,奇异的战场搏杀亘古未见。饱食休整之后的楚军志在必得,士气战心汹汹如火。饥饿不堪的秦军,则凝聚着最后的心神珍惜着最后的体力,以必死之心,维护着秦军锐士最后的尊严。饶是如此,这场奇特的搏杀持续一个时辰之后,秦军的黑色铁流仍在沉重缓慢地回旋着,似乎依然没有溃散之象。此时,章邯军已经被两路赵军与范增的楚军余部阻隔截杀,被困在楚军后方的一道小河前,不可能靠拢王离秦军了。救赵诸侯们大松了一口气,纷纷将各自些许人马就地驻扎,站在了高高的山头营垒,人人惴惴不安地对秦楚决战作壁上观了。 “江东子弟兵!跟我杀向王离中军——!” 项羽眼见这支无声的饥饿之师仍不溃散,怒火中烧之下,亲率最为精锐的八千江东子弟兵霹雳雷电般扑向秦军中央的马队。这八千江东精兵,也是清一色飞骑,人各一支弯弯吴钩一支森森长矛,背负一张臂张弩机,可谓秦末之期的真正精兵。这支精兵的特异战力,便在马上这支丈余长矛。战国乃至秦帝国时期,长兵器只在步兵与战车中使.用,骑兵群体作战都是剑器弓弩,马上长兵闻所未闻。马上将军而以长兵上阵,自项羽始也。唯项羽长兵屡见威力,故在江东所部当即仿效,人手一支长矛。此时,八千长矛森森如林,呼啸喊杀着凝成一股所向披靡的铁流,卷向了“王”字大旗。 秦军将士搏杀一个时辰余,已经战死大半了。此时所剩万余骑士,也是人人带伤一身浴血,烟尘弥天喊杀呼啸,任何旗帜号令都无法有效聚结了。涉间、苏角两将,原本是九原军的后起之秀,在蒙恬军痛击匈奴时都是铁骑校尉,战场阅历比王离丰厚,早早已经传下了以散骑阵搏杀的军令,是故一直与楚军奋力周旋不散。所谓散骑阵,是白起所创之战法,实则是在无以联结大军的混战搏杀中三骑五骑相互结阵为援的战法。王离勇猛过人,然从未经历过大战,一直与中军马队结阵冲杀,没有做散骑阵分开,故此在战场分外瞩目。当然,一支大军的传统与法度也在此时起着作用:王离是九原统帅,若统帅被俘或战死,护卫同死。故此,中军马队始终围绕着王离死死拼杀,死伤最重而丝毫不退一步。当项羽的长矛马队潮水扑来时,王离的万余中军几乎只有两三千人马了。 “看住项羽!杀——!” 眼见森森一片长矛呼啸而来,王离拼力嘶吼了一声,马队举着长剑奋力卷了过去。然则,两方骑士尚未近马搏杀,秦军骑士便纷纷在飞掷过来的长矛中落马了。王离的战马长长嘶鸣一声,陡然人立拔起,欲图从这片长矛森林中飞跃出去,却被十多支激射而来的长矛生生钉住了。那匹神骏的战马轰然倒地,却依然避开了可能压伤主人的一方,使已经中矛的王离滚跌到了战马的后背。王离尚伏身战马痛惜不已,项羽已经飓风般冲杀过来,一支万人敌大矛直指王离咽喉,却又突然停住了。 “王离!你做项羽战俘了!”项羽大吼了一声。 王离拍了拍死去的战马,艰难起身,正了正零乱的甲胄斗篷,对着项羽冷冷一笑,双手骤然抓住长大的矛头,嘶声大笑着全力扑了上去。一股鲜血喷出之际,矛头已经洞穿了王离胸腹……项羽一个激灵,突然将王离尸身高高挑起大吼道:“王离死了!杀光秦军!”又猛力摔下王离尸身,挥军向秦军余部杀来。 此时,秦军大将苏角及其所部,已经全部战死了。只有大将涉间,率余部在做最后的拼杀。渐渐地,数日未曾进食的秦军骑士们力竭了,再也举不起那将近十斤重的长剑了,坐下战马纷纷失蹄扑倒,骑士战马一个个口喷鲜血,骤然间便没有了气息。情知最后时刻已到,一时间秦军骑士们人人勒马,停止了搏杀,相互对望得一眼,一口口长剑从容地抹向了自己的脖颈……已经被愤怒与仇恨燃烧得麻木的涉间,眼见项羽一马冲来,全力举剑一吼,却无声无息地栽倒马下了…… 待醒转过来,涉间眼前一片飞腾跳跃的火光。连绵篝火前,楚军的欢呼声震撼山川,楚军的酒肉气息弥漫天地。涉间流出了口水,却又闭上了干涩的双眼。突然,涉间耳边响起了雷鸣般的上将军万岁的欢呼声。随即,重重的脚步与熟悉的楚音到了身边:“这个涉间,是今日唯一活着的战俘。不许他死,要他降楚!”涉间听得出,这正是那个被章邯叫做屠夫的项羽的声音。涉间静静地蜷卧着,凝聚着全身最后的气力,突然一声吼啸平地飞起,箭镞般扎进了熊熊火坑。一身油浸浸的牛皮甲胄腾起了迅猛的烈焰,涉间尖厉地笑叫着,狂乱地扭动着,依稀在烈焰中手舞足蹈。 楚军将士们骤然沉寂了。 飞动的火焰消逝了,浓烈的焦臭久久弥散在原野…… 八月己亥日,胡亥在正午时分刚刚离榻,接到一个内侍禀报,说中丞相要进献给皇帝一匹良马。胡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下令预备行猎,中丞相良马一到便出城。午后时分,赵高果然带着一大群新贵臣子们进了皇城池畔的胡杨林,向欣然等候在石亭下的胡亥献马来了。然则,当赵高吩咐牵马上来的时候,胡亥不禁呵呵笑了:“中丞相错也,这是鹿,如何说是马耶?”赵高一脸正色道:“此乃老臣所献名马,陛下何能指为鹿哉!”胡亥大为惊讶,反复地揉了揉眼睛,走到那只物事前仔细打量,头上有角,耳上有斑,世间有此等模样的马么?分明是鹿了。终于,胡亥摇了摇头高声道:“中丞相,这是鹿,不是马。”赵高淡淡笑道:“陛下,这是马,不是鹿。”胡亥一阵大笑,指着环侍群臣高声道:“你等都说,这是鹿么?”群臣们一拱手齐声道:“陛下,此乃马也。”胡亥大惊,又指着内侍侍女们高声问:“都说!这是甚?是鹿么?”内侍侍女们纷纷高声道:“不是鹿。”“陛下,这是马。”“对,是马。”乱纷纷应答中胡亥一身冷汗,想起上月大殿的梦境,不禁头皮一阵发麻,猛力摇摇头又揉揉眼:“噫!出鬼也!如何我看还是鹿?”赵高笑道:“都说,这是甚?”四周人等一齐拱手高声道:“马!”“是鹿么?”“不是!” “快!去太卜署。”胡亥慌了,转身便走。 胡亥匆匆赶赴太卜署,要太卜立即占卜缘由吉凶。白发苍苍的老太卜肃然起卦占卜,末了端详着卦象云:“陛下春秋郊祀之时,奉宗庙鬼神不恭,斋戒不明,故止于此也。可依盛德而明斋戒,或能禳之。”二世胡亥追问究竟原因何在,老太卜却缄口不言了。无奈,胡亥只好依照神示,住进了上林苑认真斋戒了。 斋戒方始,不堪清淡孤寂的胡亥便连连叫苦。三日之后,胡亥便白日在林间游猎,只将夜来睡觉当做斋戒了。这日游猎之时,不期有行人进入上林,胡亥竟当做鹿射杀了。内侍将此事禀报给赵高,赵高一面下令已经是咸阳令的女婿阎乐了结此事,一面亲自来见胡亥。赵高这次对胡亥说:“天子无故杀人,天将降祸也。老臣以为,陛下当远避皇城而居,或能禳之。”胡亥惶恐不安,问要否给那个死者家人赏赐安抚?赵高说,咸阳令阎乐已经为陛下妥当处置此事,“查勘出”流盗杀人而移入上林,与陛下无涉了。胡亥很是感谢赵高对自己声名的保护,连忙出了皇城,搬到咸阳北阪的望夷宫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七回:胡亥自刎望夷宫 住进松柏森森的望夷宫,胡亥直觉心惊肉跳不止。第一夜,胡亥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见一只白虎生生咬死了自己王车的左骖马。胡亥醒来很是不悦,找来卜师占梦。卜师说,这是泾水之神在作祟,意在警讯不测之危。胡亥大是不安,次日立即郊祀了泾水,向泾水沉进了四匹白马作为牺牲。祭祀完毕,胡亥还是惶惶不安,又派长史去见赵高。胡亥对长史交代的话语是:“叫中丞相赶紧平盗!李斯平不了盗,他也平不了盗么?再不平盗,朕要被盗军咔嚓了头去,他也一样!” 胡亥做梦也没有料到,自己这几句看似申斥实则撒娇的牢骚话,立即召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杀身之祸。 赵高原本便已经有些不耐烦胡亥了,见胡亥还要催促自己赶紧平盗,不禁立即动了杀心。赵高很清楚,山东叛乱势如潮水,眼见章邯已经难以抵御,连王离的九原大军都出动了,情势依然不妙,只怕盗不能平还要与盗平分天下了。正当此时,山东盗军刘邦部已经攻占了武关,将曾经试图抵抗的武关军民全部屠城了。刘邦屠武关之后,派出密使联结赵高,要赵高内应反秦,允诺给赵高以秦王之位。虽然赵高之野心不在秦王而在秦帝,然盗军之允诺,至少可保赵高做关中秦王无疑,何乐而不为哉!大局如此,赵高立即决意除却胡亥,给自己的帝王之路扫除最后一道障碍。赵高立即与女婿咸阳令阎乐、族弟郎中令赵成做了秘密会商,议出了一个突然兵变的阴谋部署。 三日之后,阎乐统率材士营千余精锐甲士汹汹然直扑望夷宫。护卫宫门的卫令正欲问话,已经被阎乐喝令绑缚起来。阎乐高声喝问:“有流盗入关,劫我母逃入望夷宫!宫门守军为何不截杀!”卫令大叫:“周庐护卫森严!安得有贼人入宫!”阎乐大怒,立即喝令斩了这个卫令,马队轰隆隆开进了宫中,见人便弓箭射杀。护卫郎中与内侍侍女们一片惊慌,乱纷纷遮挡箭雨,顷刻间便死了数十百人。已经是郎中令的赵成“闻讯”赶来大声喝令,不许郎中内侍护卫抵抗,护卫们有的听有的不听,依旧乱纷纷四处逃窜。赵成也不理睬,对阎乐一招手,便领着阎乐马队轰隆隆拥进了胡亥寝宫。 “赵成阎乐大胆!” 正在榻上与几个女子戏耍的胡亥,光身子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喊声未落,阎乐一箭射向榻上帷帐顶盖,帷帐扑地落下,正正罩住了一堆如雪的肉体一片惊慌的呼叫。胡亥大惊失色,连连吼叫护卫赶走叛逆,可几个郎中内侍谁都不敢上前。捂在帷帐中的胡亥嘶声大喊:“不行!总得叫人穿上衣服说话!”阎乐哈哈大笑:“这个昏君,还知道羞耻也!好!挑起帷帐,叫他进去正衣!”几支矛戈挑起了帷帐,一个个白光光肉体便飞一般蹿了出去,阎乐赵成与甲士们一片哄然大笑。 一个老内侍紧紧跟进了内室。胡亥一边接受着老内侍整衣一边气急败坏问:“你为何不早早告我反贼情形,以至于此!”老内侍低声道:“臣不敢说,才能活到今日。若臣早说,早已死了,哪能等到今日?”胡亥也呼哧呼哧喘息着不说话了。这时,赵成在外一声大喝,好了出来!胡亥便连忙走出了内室。阎乐过来剑指胡亥斥责道:“足下骄恣诛杀,无道之君也!今日天下共叛,你个昏君只说,你要如何了结?” “丞相,能见么?”胡亥小心翼翼。 “不行。”阎乐冰冷如铁。 “那,我想做一郡之王……” “不行。足下不配。” “那,我做个万户侯。” “不行。足下不配。” “那,我带一个女人为妻,做个黔首,与诸公子一般,总可以也。” “还是不行。”阎乐冷冰冰道,“我受命于中丞相,要为天下除却你这个昏君!你说的话再多,我也不会报。你说,自己动手,抑或我等动手?” “动手?做甚?”胡亥瞪着一双大眼,恍如梦中一般。 “做甚?杀你也。”阎乐一挥手,“来!了结他……” “且慢。”胡亥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家来,他等不知轻重。” “好。便在这里。”阎乐当啷抛过了一支短剑。 胡亥拿起短剑,在丝衣上仔细地抹拭了片刻,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颈,似痴似傻地一笑,猛然一剑抹了过去,鲜血尚未溅出,头颅便滚将在地了…… 这是公元前207年秋,胡亥二十一岁即位,时年二十四岁。 胡亥死时,天下反秦势力已经度过了低谷,正如漫天狂潮涌向西来。 赵高想做皇帝了,且在河北战事正烈的时候。 杀死了胡亥,咸阳庙堂的一切羁绊都被铲除得干干净净了。赵高一进咸阳宫,到处都是一片匍匐一片颂声,想听一句非议之辞,简直比登天还难了。不说指鹿为马,赵高便是指着太阳说是月亮,四周也会立即轰然一应:“月亮好圆也!”当此始皇帝也未曾拥有的威势,赵高只觉没有理由不做皇帝,再叫嬴氏子孙做皇帝,世事何在也。杀死胡亥的庆贺夜宴上,赵高将心思轻轻一挑,阎乐赵成等一班新贵仆从立即欢呼雀跃万岁声大起。赵高不亦乐乎,当场便“封”了赵成为丞相,阎乐为大将军,其余九卿重臣,赵高说三日后登基时再行宣诏。 四更时分散去大宴,赵高在司礼大臣导引下,乘坐帝车去太庙斋戒。可一坐进那辆自己驾驭了大半生的驷马铜车宽敞舒适的车厢,赵高便觉浑身骨节扭得生疼,连臀下的厚厚毛毡也变得硬如铁锥扎得臀部奇疼奇痒,止不住便是一连串猛烈喷嚏,酸热的老泪也黏糊糊血一般趴在脸上不往下流,强忍着到了太庙前,赵高两腿竞生生没了知觉。两名小内侍将赵高抬出车厢,一沾地立马如常了。赵高一头冷汗气咻咻道:“回车!有了赵氏太庙,老夫再来不迟。”两个小内侍要抬赵高进车,赵高却冷冷一挥手,跃身车辕站上了极为熟悉的驭手位。帝车辚辚一起,一切尽如往常,赵高心下顿时阴沉了。 三日后即位大典,其骇恐之象更是赵高做梦也没想到的。 清晨卯时,宏大悠扬的钟声响起,新贵与仪仗郎中们在咸阳宫正殿前,从三十六级白玉阶下两厢排列,直达中央大殿前的丹墀帝座。这是一条大约两箭之遥的长长的甬道,脚下是吉庆的厚厚红毡,两厢是金光灿烂的斧钺。一踏上劲韧的红毡,赵高心头蓦然涌起一种生平未有的巨大亢奋,心头猛地悸动,几乎要软倒在地。两名金发碧眼的胡人侍女,立即两边夹住了赵高,阎乐也以导引为名过来照拂。赵高强自平静心神,轻轻喘息片刻,拂开了侍女阎乐,又开始自己登阶了。赵高力图使自己清醒起来,向两厢大臣们肃穆地巡视一番,然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一切都如朦胧大梦,不断的长呼连绵的钟鼓像怪异的风遥远的雷,自己像被厚厚的树胶粘住了的一只苍蝇,嗡嗡嗡老在挣扎。终于,木然的赵高梦游般走进了大殿。走到丹墀之下,乐声钟鼓大作,赵高蓦然站住了。 “赵始皇帝,即帝位——!” 这一声特异的宣呼惊醒了赵高。多少年了,一听“始皇帝”三个字,赵高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激灵,不成想,今日自己要做始皇帝了,也还是如此。始皇帝,是赵高特意给自己定的名号。赵高从来以为,做皇帝便要做秦始皇帝那般的皇帝,二世三世实在淡了许多。皇帝改了姓换了人,自己当然也是始皇帝了。赵始皇帝,多有威势的名号也,即位之后再来一次扫灭六国盗乱平定天下,谁敢说赵高不是真的始皇帝?今日若梦,却在丹墀前蓦然醒来,岂非天意哉! 钟鸣乐动了。赵高拂开小心翼翼守候在两边的阎乐赵成,正了正那顶颇显沉重的天平冠,双手捧起了皇帝玉玺,迈上了帝座下的九级白玉红毡阶。当年,赵高捧诏宣诏,传送大臣奏章,不知多少次地走过这九级台阶,可谓熟悉之极,闭着眼睛也能健步如飞。荆轲刺秦之时,赵高便是从九级高阶上老鹰般飞了下来,扑在了秦王身前的。然则,今日赵高捧定皇帝印玺迈上白玉阶时,却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了。 噫!坚实的阶梯突然虚空,脚下无处着力一脚踩空,赵高陡地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第二级白玉阶上。喘息站定,稳神一看,脚下台阶却分明依旧。赵高咬牙静神,举步踏上了第三阶。不可思议地,脚下石阶突然再度塌陷,竟似地裂无二,赵高惊恐一呼,噗地跪倒于阶梯之上。殿中的新贵大臣们人人惊愕恐惧,梦魇般张大了嘴巴却不能出声。强毅阴狠的赵高恼羞成怒了,霍地站起,大踏步抬脚踩上了第四级白玉红毡阶。瞬息之间,轰隆隆异声似从地底滚出,白玉阶轰然塌陷,一条地缝般的深涧横生脚下,一阵飓风陡地从涧中呼啸而出,皇帝印玺顿时没了踪迹,赵高也扑倒在阶梯石坎满脸鲜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八回:子婴设计除赵高 惊恐的赵成阎乐飞步过来,将赵高抬下了玉阶。大殿一如往常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原封不动。喜好即时称颂的新贵们鸦雀无声了,大殿如同幽谷般寂静。最令新贵们惊骇的是,那方皇帝印玺眼睁睁不见了,谁也说不清这方神异的物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神奇消失的。 赵高反复思忖,终于决断,还是立始皇帝的嫡系子孙妥当。 当河北战事不利的消息传来时,赵高一时狂乱的称帝野心终于最后平息了。赵高没有理政之能,没有治世之才,然对大势评判却有着一种天赋直觉。大秦天下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八五八书房河北有项羽楚军,关外有刘邦楚军,关中大咸阳却只有狩猎走马杀戮捕人的五万材士营,无一旅可战之军。无论谁做皇帝,都是砧板鱼肉,赵高何须冒此风险也。再说,楚军对秦仇恨极深,一旦进入关中,楚人定要清算秦政,定然要找替罪牺牲,赵高若做皇帝或做秦王,岂非明摆着被人先杀了自己?将始皇帝子孙推上去,自己则可进可退,何乐而不为哉!一班新贵仆从们自那日亲历了赵高“即位”的神异骇人情形,也不再其心勃勃地争做“赵始皇帝”大臣了,赵高说立谁便立谁,自家只顾着忙活后路去了。 在宗正府折腾了三日,赵高无奈地选定了子婴。 按照血统,子婴是始皇帝的族弟。由于胡亥赵高“灭大臣,远骨肉”的血政方略,始皇帝的亲生皇子公主十之八九被杀。在目下嫡系皇族中,扶苏胡亥一辈的第二代,经过被杀自杀放逐殉葬等等诛灭之后,已经荡然无存了。子婴辈的皇族子弟,也迭遭连坐放逐,又在扶苏胡亥与诸公子相继惨死后多次秘密逃亡,也是一片凋零了。赵高亲自坐镇,眼看着宗正府几个老吏梳理了皇族嫡系的全部册籍。结果,连赵高自己都大为惊讶了——这个子婴,竟是咸阳皇城仅存的一个皇族公子!也就是说,不立子婴,便得在后代少公子中寻觅,而后代少公子,也只有子婴的两个儿子。 “竖子为王,非赵高之心,天意也!” 以子婴作为,赵高很是厌烦。诛灭蒙氏兄弟时,这个子婴公然上书反对,是唯一与赵高胡亥对峙的皇族少公子。大肆问罪皇族诸公子公主时,这个子婴竟一度失踪,逃到陇西之地欲图启动老王族秘密肃政。后来,这个子婴又悄悄地回到了咸阳,骤然变成了一个白发如雪的盛年老公子。更教赵高厌烦的是,这个子婴深居简出,从不与闻任何政事,也绝不与闻赵高的任何朝会饮宴,更不与赵高的一班新贵往来。一个老内侍曾禀报说,当初指鹿为马时,二世身边的内侍韩谈偶见子婴,说及此事,子婴竟只淡淡一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凡此等等疏离隔膜,依着赵高秉性,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然则,赵高也不能全然无所顾忌。一则,子婴是始皇帝唯一的族弟,是胡亥的长辈,又不危及胡亥权力,很得胡亥“尊奉”。赵高得让胡亥高兴;二则,赵高也不能杀得一个不留,不能背绝皇族之后这个恶名。若非如此,十个子婴也死得干干净净了。 子婴虽不尽如赵高意,然在“殿欲毁者三”的即位神异之后,赵高已经不想认真计较皇族子孙的此等细行了。左右是只替罪羊,子婴做与别个做有甚不同?人家楚盗刘邦项羽,尚敢找个牧羊少年做虚位楚王,老夫找个不大听话的皇子做牺牲猪羊,有何不可也。于是,从宗正府出来,赵高找来赵成阎乐秘密会商片刻,便派阎乐去了子婴府邸。 赵高给子婴的“上书对策”是三则:其一,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请拥立公子即位;其二,子婴只能做秦王,不能做皇帝,理由是天下大乱山东尽失,秦当守本土以自保;其三,沐浴斋戒三日,尽速即位。 商定之后,赵高叮嘱阎乐道:“子婴执拗,小子说甚都先应了。左右一只猪羊而已,死前多叫两声少叫两声没甚,不与他计较。” 阎乐威风凛凛地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又威风凛凛地回来了。阎乐禀报说:子婴几乎没话,一切都是木然点头,最后只说了一件事,沐浴斋戒仅仅三日,有失社稷大礼,至少得六日。阎乐说不行,只能三日。子婴便硬邦邦说,草率若此,我不做这个秦王。阎乐无奈,想起赵高叮嘱,便答应了。 赵高听罢,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六日便六日,你等预备即位礼仪便是。皇帝变诸侯,不需大铺排,只教他领个名号可也。”赵成阎乐领命,去呼喝一班新贵筹划新秦王即位大典了。 两人一走,赵高大见疲惫,不知不觉地靠在大案上朦胧过去了。倏忽三年,赵高骤然衰老了,灰白的长发散披在肩头,绵长黏糊的鼾声不觉带出了涎水老泪,胸前竟湿了一大片。朦胧之中,赵高在苦苦思谋着自己的出路,与那个刘邦密商未果,自己又做不成秦王,后面的路该如何走,还能保得如此赫赫权势么…… 松柏森森的太庙里,子婴在沐浴斋戒中秘密进行着筹划。 六日斋戒,是子婴着意争得的重新部署之期。 有了即位秦王这一转折,许多本来的艰难都转为顺理成章了。太庙有一队听命于自己的护卫郎中,其余秘密联结的死士,则以随从内侍之身跟随。子婴进出咸阳宫各要害处,也方便了许多,甚或要召见边军大将,也将成为名正言顺之举。凡此等等便利,都使延迟宫变成为更具成功可能的路径。为此,韩谈等曾经动议,能否即位之后再实施除奸。子婴反复思忖,断然决策:剪除赵高不能延迟,再迟咸阳果真陷落,玉石俱焚矣!决断既定,暗杀赵高究竟选在何时,如何才能得手,立即成为急迫事宜。 斋宫的沐浴房里,白发子婴肃然跪坐在厚厚的本色地毡上,斑斑月光洒进大格木窗,依稀映出一道裹着宽松大布的瘦长身影。轻微的一声响动,身影后丈许之遥的一道木门开了,蒸腾的水汽不断从门中涌出,一个老内侍走来低声道:“君上,热水已成,敢请晚浴。”子婴淡淡地应了一声,在老内侍搀扶下起身,裹着一片大白布走进了水汽蒸腾的木门。门内是一个黑玉砌成的硕大浴池,足有两丈见方,铜灯镶嵌在四周墙壁中,灯光在浓浓水汽中变得昏黄模糊。沐浴池四边,垂首肃立着四名少年内侍。子婴淡淡道:“你等下去,只韩谈一人侍奉足矣。”身旁老内侍一摆手,四个少年内侍肃然一应,轻步走出了沐浴房。 “韩谈,今夜一定要定下除奸方略。”子婴的目光倏忽明亮起来。 “老臣明白。” 子婴坐在了黑玉水池边上,背对着热气蒸腾的水雾微微闭上了双眼。说是清心斋戒,他却大感焦虑疲惫,但有缝隙便要凝神吐纳片刻。韩谈则轻步走到池畔,向东面石墙上轻轻三叩,石墙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窄门,相继飘出了两个人影。 “君上,两位公子来了。”韩谈低声一句。 “见过父亲!”两个颇见英武的年青武士一齐拱手。 “时势维艰,何时何地除奸为宜?”子婴没有任何琐细话语。 “但凭父亲与韩公决断!”两个儿子异口同声。 “韩谈,你熟悉赵高秉性,何时何地?” “君上,老臣对此事多有揣摩,又通联了诸多怨恨赵高的内侍义士,依各方情势评判,除奸方略之要害,在于出其不备。”老内侍韩谈平静地说着,“时日,选在斋戒末了一日。所在,太庙斋宫最宜。方略,将赵高骗入斋宫,突袭暗杀。” “如何骗法?”. “君上只说不欲为王,赵高必来敦请。” “赵高狡诈阴狠,岂能轻易受骗?” “寻常时日,或许不能。今日时势,赵高舍秦王不能,必来斋宫。” “子桓子陵,剑术可有成算?”子婴将目光转向了两个儿子。 “多年苦行修习,儿等剑术有成!” “赵高强力,非等闲之辈,务必一击成功。” “儿等一击,必杀赵高无疑!” “好。”子婴点头道,“韩谈总司各方部署,子桓子陵击杀赵高。联结朝臣将军事,目下暂且不动,以免赵高察觉。目下要害之要害,是先除赵高,否则大秦无救。为确保铲除赵高一党,我须示弱,以骄其心。国政整肃,只能在除奸之后开始。” “君上明断。”韩谈低声道,“老臣已接到三川郡流散老吏密报:赵高曾派出密使与楚盗刘邦密会,意欲与刘邦分割关中,刘邦居东称楚王,赵高居西称秦王。与楚盗一旦约定,赵高便要再次弑君,再做秦王梦。” “刘邦未与赵高立约?”子婴有些惊讶。 “赵高恶名昭著,刘邦踌躇未定。” “也好。叫这老贼多做几日好梦。”子婴脸色阴沉得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九回:子婴装病诛乱臣 斋戒第六日,赵高已经将新秦王即位的事宜铺排妥当了。 依赵成阎乐谋划的简略礼仪,午后子婴出斋宫,先拜祭太庙以告祖先更改君号事,再在东偏殿书房与赵高“商定”百官封赏事,次日清晨在咸阳宫大殿即位,封定新秦国大臣即告罢了。赵高原本便没将子婴即位看得如何重大,用过早膳的第一件事,便是与赵成阎乐会商如何再派密使与刘邦立约。 未曾说得片刻,老内侍韩谈一脸忧色地匆匆来了。韩谈禀报说,公子子婴夜得凶梦,不做秦王了,要回陇西老秦人根基去,派他来向中丞相知会一声。赵高听得又气又笑,拍案连说荒诞不经。阎乐冷笑道:“猾贼一个!无非不想做二世替罪羊而已,甚个回陇西,糊弄小儿罢了。”赵成黑着脸怒道:“贱骨头!添乱!我带一队人马去将他起出斋宫!”赵高板着脸道:“如此轻率鲁莽,岂能成得大事?子婴父亲迂阔执拗,子婴也一般迂阔执拗。你若强起,那头犟驴还不得自杀了?”见赵成阎乐不再说话,赵高一摆手道,“备车,老夫去斋宫。”阎乐道:“我带材士营甲士护送中丞相。”赵高大见烦躁道:“护送甚!咸阳宫角角落落,老夫闭着眼都通行无阻!继续方才正事,老夫回来要方略。”说罢对韩谈一招手,大踏步出门去了。 赵高吩咐韩谈坐上他的特制高车,辚辚向皇城驶来。路上,赵高问韩谈,子婴做了何梦?韩谈说,子婴只说是凶梦,他不敢问。赵高问,子婴部署了家人西迁没有?韩谈说,只看到子婴的两个儿子哭着从太庙出去了,想来是子婴已经让家人预备西迁了。赵高问,听闻子婴两子多年前习武,目下如何?韩谈说,习过两年,皇族之变后都荒废了,两人都成了病秧子,也成了子婴的心病。赵高淡淡冷笑着,也不再问了。 片刻间车马穿过皇城,抵达太庙。赵高吩咐护卫的百人马队守候在太庙石坊道口,自己单车进去。韩谈低声道,中丞相,还是教护卫甲士跟着好。赵高揶揄笑道:“此乃嬴氏圣地,老夫焉敢轻慢?”脚下轻轻一跺,宽大的驷马高车哗啷甩下马队,驶上了松柏大道。从太庙旁门进了斋宫,迎面一座大石碑当道,碑上大刻“斋宫圣土,车马禁行”八个大字。赵高冷冷一笑,还是脚下轻轻一跺,高车哗啷啷飞过石碑,飞进了森森清幽的松柏林。见韩谈惊得面色苍白,赵高淡淡笑道:“老夫不带军马进太庙,足矣。嬴氏败落,宁教老夫安步当车乎?”韩谈连连点头:“是也是也,中丞相功勋盖世,岂能效匹夫之为。”说话间,高车已到斋宫庭院门前停住了。韩谈连忙抢先下车,扶下了赵高。 “中丞相到——!”斋宫门前的老内侍一声长长的宣呼。 “我来领道。”韩谈趋前一步,一脸惶恐笑意。 “不需。”赵高淡淡一句,径自走进了斋宫庭院。 韩谈亦步亦趋地跟在赵高身后,从敞开的正门连过三进松柏院落,一路除了特异的香烟缭绕气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幽静空阔如进山谷。赵高踏上了第四进庭院的正中石屋的九级石阶,兀自揶揄着嘟哝了一句:“将死猪羊,尚能窝在这死谷素食,当真愚不可及也。”一边说一边一脚踢开了正门,厚重的木门吱呀荡开,赵高一步跨进了斋宫正室,绕过一面高大的黑玉屏便进了东首的斋宫起居所。眼见还是没有人影,赵高沉声一句:“子婴公子何在?老夫来也。”话音落点,一个少年内侍从起居室匆匆出来一作礼道:“启禀中丞相,公子已做完最后一次沐浴,正欲更衣。”赵高冷冷道:“不欲为秦王,还信守斋戒,何其迂阔也!”韩谈连忙趋前一步道:“中丞相稍待,我禀报公子出来会晤。” “不需。老夫连始皇帝光身子都见过,子婴算甚。” 赵高一脸不悦,推开了起居室门,大步走了进去。屋中一个少年内侍惶恐道:“大人稍待,公子片刻出来……”话未说完,赵高已经推开了通向沐浴房的厚厚木门,一片蒸腾的水雾立即扑面而来。赵高径直走进水雾之中,矜持地揶揄地笑着:“公子不欲做秦王,只怕这斋宫便再也不能消受了。”弥漫水雾之中,子婴的声音遥遥飘来:“中丞相不能擅入,斋戒大礼不能破。我立即更衣,正厅相见。”赵高一阵大笑道:“此乃公子反复无常,自甘罚酒也!老夫既来,敢不一睹公子裸人光采乎?”尖亮的笑声中,赵高走向了浴房最深处的最后一道木门。 在厚厚木门无声荡开的瞬息之间,两口长剑陡地从两侧同时刺出,一齐穿透赵高两肋,两股鲜血激溅而出!赵高喉头骤然一哽,刚说得声:“好个子婴!”便颓然倒在了水雾血泊之中。门后子桓子陵一齐冲出,见赵高尚在挣扎喘息,子桓带血的长剑拍打着赵高的脸庞恨声道:“赵高老贼!你终有今日也!”旁边子陵骂声阉贼乱国罪该万死,猛然一剑割下了赵高白头,提在了手中。子桓奋然高声道:“父亲!赵高首级在此!”水雾之中,戎装长剑的子婴飞步而来,韩谈也疾步进来禀报:“君上,皇族皇城义士已经集结了。” “立即出宫!带赵高首级缉拿余党!”子婴奋然下令。 四人风一般卷出斋宫,依照事先谋划,立即分头率领皇族与皇城的义士甲兵杀向赵高府邸。所谓义士,除了残存的皇族后裔,主要是直属皇城的卫尉部甲士,郎中令属下的护卫郎中与仪仗郎中,皇城内的精壮内侍与侍女,以及遇害功臣的流落族人仆役等等。由于韩谈等人秘密联结,种种人士连日聚结,竟也有一两千人之众,一时从皇城鼓噪杀出,声势颇是惊人。赵高及其新贵,原本大大地不得人心。此时,赵高的一颗白头被高高挂在子婴的战车前,男女义士又不断高呼赵高死了诛杀****等,一路呼啸蜂拥,不断有路人加入,到得赵高府邸前,已是黑压压怒潮一片了。 阎乐赵成正与新贵们聚在赵高府邸,秘密计议如何再度联结刘邦事,突然听闻杀声大起,大门隆隆洞开,男女甲士愤怒人群潮水般涌来。阎乐赵成们堪堪出得正厅,来到车马场呼喝甲士,便被潮水般的人群亮闪闪的剑戈包围了。子婴的战车隆隆开进,遥遥便是一声大吼:“悉数缉拿****!不得走脱一个!”子桓子陵疾步冲到阎乐赵成面前,不由分说便将两人分别猛刺致伤,跟着立即死死捆缚,丢进了囚车。一时间人人效法,个个新贵大臣都被刺成重伤,血淋淋捆作一团丢进了囚车。子婴跳下战车,右手持金鞘秦王剑,左手提赵高人头,大步走上高阶喊道:“****赵高已死!拥戴王室者左站!”剩余的新贵吏员们大为惊慌,纷纷喊着拥戴王室,跑到子婴左首站成了一片…… 整整三日,咸阳城都陷在一片亢奋与血腥交织的混乱之中。 赵高三族被全数缉拿,阎乐赵成三族被全数缉拿,举凡任职赵高之三公九卿的新贵们,则个个满门缉拿。整个咸阳的官署都变成了应急国狱,罪犯塞得满当当。老人们都说,当年秦王扫灭嫪毐乱党,也没如此多罪犯,新王有胆识,只怕是迟了。子婴见咸阳城尚算安定,认定人心尚在,遂决意尽快了结除奸事。旬日之后,咸阳城南的渭水草滩设了最后的一次大刑场,一举杀了赵高及其余党三族两千余人。虽是除奸大庆,可观刑民众却寥寥无几,只有萧疏零落的功臣后裔们聚在草滩欢呼雀跃着:“****伏法!大秦中兴!” 这是公元前207年夏秋之交的故事。 赵高一党,终于在帝国末日被明正典刑,彻底根除了。 巨鹿战场之上,项羽破王离、涉间、苏角大军之后,继续追击突围的章邯残部,冲锋在楚军最前端的这个年轻人,刚才在战场上,仿佛凶神恶煞,他声若霹雳,快如闪电,闯入千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所到之处,一片撕心裂肺地哭喊,到处殷红的鲜血,刚才的情形至今犹在眼前,诸侯将领们也是浑身发抖,战战兢兢。 但是经常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勇猛的将军,打起仗来,身先士卒,左冲右突,无人能挡,这样的将军让他们信服,让他们从心底里敬佩,跟着这样的将军,感觉确实提气。 从这一刻开始,项羽就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所有的诸侯将领都听从他的指挥,这种荣誉不是楚怀王封赐的,也不是哪位国君下的命令,这完全是凭着项羽巨大的威望,让大家折服。秦军在大家的印象里何等强大,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从六国时代过来的,对秦军那样的虎狼之师,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经常听长辈们提起,秦军的威名如雷贯耳。而这支秦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斩杀了陈胜,项梁,田儋,魏王咎,攻破楚国,齐国,魏国,赵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到之处无不残灭。 他们围着巨鹿城,整天耀武扬威,对周围这些援军不屑一顾,他们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态让诸侯军恼火,但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们被消灭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兵力并不如秦军的劣势下,击败了秦军,多少年来,何曾有过这样令人痛快的场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回:章邯举兵降项军 巨鹿之围解了之后,赵王跟张耳得以出城,他们重获新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他们马上大摆筵席,宴请这些赶来支援的友军。张耳端着酒来到每一位将领面前,跟他们一一碰杯。 现在,张耳跟他的生死之交陈余相见了。经历这一番生死危机,张耳对陈余的怨望可想而知,他责备陈余不该见死不救,让他跟赵王在城中担惊受怕。然后,他问陈余要人,张黡、陈泽当初出城找陈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两个在什么地方? 陈余也很不高兴,他不敢跟秦军拼命,那是审时度势,他并不认为这是背信弃义,或者说是胆怯。于是他对张耳说:“张黡、陈泽两人一定要我赴死,我让他们带了五千人先去试探,结果被消灭了。” 张耳不相信,陈余的作法让他失望,所以,他再也不肯相信陈余说的话,他觉得是陈余将这两个人给杀了,一次又一次地责问,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陈余也恼了,张耳居然对他的话很怀疑!他说:“没想到你对我成见这么深,难道是觉得我舍不得这个将军之位吗?”于是解下印绶,推到张耳面前。 张耳很吃惊,他并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他对陈余很不满意,但是还没想着解除陈余的兵权,毕竟他们兄弟一场,陈余突然做出这个举动,让他一时发愣了。 陈余愤愤地出去了,还是给张耳留些时间,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在乎这个将军之位。他也知道张耳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做出这个动作,张耳一定挽留,或者赵王会出来打圆场,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下了。 陈余出去之后,张耳的亲信围上来了,看着这颗印,有人开始砸吧嘴唇了。有人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现在陈将军把印绶给你,你就应该赶紧把握,把军权抓在手里。要不然,上天也不会庇佑你的。赶紧取呀!” 这么一说,张耳也心动了,他是赵国的相国,主要协助赵王处理国政,都是政务上的事情,军政大权向来由大将军陈余负责。现在他觉得把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可靠些,于是就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印绶,佩在腰间。大将军就这样换人,而且并非经过赵王的批准任命,陈余张耳两个人就做主了。 赵王歇是陈余张耳扶立的,从气势上来说,他面对这两人的时候自然短三分。他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两人手里,他们既然可以立他,也就可以废他。所以对于赵国的事务,基本上这两个人说了算,以前是陈余主持军务,张耳主持政务,赵王只需要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了。现在军政大权都归张耳了。 举报|102楼|打赏|回复|评论|赞 楼主:战国客时间:2013-02-2415:41:40 陈余上了趟厕所回来,看见张耳居然把大印佩带在腰间,非常生气。就是做做样子,你倒认真了!陈余二话不说,转身出了营门,悻悻而去。从这时开始,陈余张耳之间这段堪称典范的伟大友谊算是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甚至恨不得对方去死。要么爱,要么恨,中间没有缝隙。陈余离开了巨鹿,带着他的亲信几百人到南皮附近的湖泽渔猎,等待时机。 巨鹿之下的秦兵被消灭了,但是驻守在漳河南岸的棘原的章邯还在,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或者说,刚刚开始。 巨鹿之围解了之后,项羽率领诸侯军,渡过漳河,此时,章邯也驻扎在漳河南岸的棘原。从这个时候开始,双方开始了长达七个月的对峙。一方面,楚军经历了一场大战,需要休整,另一方面,秦军士气已衰,不能也不敢贸然组织进攻。 二月,楚军又一次发动攻击,击败秦军,章邯率兵退却。四月份,楚军继续出击。秦军又一次败退。秦军士气仿佛前列腺肥大的老人,软了之后再难坚挺。悲观厌战的情绪弥漫着整个秦军大营。 这个时候,二世坐在咸阳宫中不满意了,楚军屡胜屡战,秦军屡战屡败,章邯这个家伙是干什么吃的!他派人去责备章邯,催他赶紧出战,早点儿消灭叛军。 皇帝生气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章邯很紧张,他赶紧派司马欣回咸阳解释情况,同时再争取援军。司马欣带着重任回去了。他在司马门等了三天,赵高并不接见他。而且听风声,似乎要关他入狱。 这个时候赵高已经成功地逼死了冯去疾,冯劫,李斯也被关进大牢里。赵高大权独揽,朝廷已经乱了。 司马欣见势不妙,慌忙逃往军中,果然,他刚走,赵高就派人来抓他。赵高此时也很为难。他一直说关东只是一些小毛贼,让二世不必忧虑。现在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他难辞其咎,所以,他一定得拉一个垫背的,给自己开罪。不是派遣章邯、司马欣、董翳这些人去平叛了吗?现在叛军如此嚣张,越平越有增长的势头,这就不是他赵高的问题了,而是这些将领无能。央视大楼大火,那是电工的问题,关东秦军失利,用法规量一年,也算不到他头上。他打算让这几个将领做替罪羊,既然司马欣回来了,就让他先带头。赵高派人去抓他,结果司马欣一溜烟逃跑了,动如脱兔,追也追不上。 司马欣逃回军中,对章邯说了朝廷目前的状况,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困境。不管你有没有功劳,现在赵高当权,一样都得诛杀。将军赶快给我们想个出路吧。 司马欣逃回军中,对章邯说了朝廷目前的状况,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困境。不管你有没有功劳,现在赵高当权,一样都得诛杀。将军赶快给我们想个出路吧。 这个时候,陈余也写给章邯一封书信,历数了秦王朝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白起,蒙恬这两位为秦国立下多大的功劳,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狡兔尽,猎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都用不上了。你章邯带兵出来了三年,没有功劳不说,还损失的士兵多达十几万,现在群雄蜂起,遍地狼烟,秦王朝已经摇摇欲坠了。赵高也担心二世杀他,一定会用你来替罪。你不如跟诸侯军们联合起来,共同攻秦,将来裂地封王,总比你身首异处,家破人亡要好吧。 陈余是很会写信的,他不但精于军事,也擅长辞令,一封信发出去,事情总能按他的意思发展。后面他还会写一封信,递给田荣,之后顺利地要到了齐国兵马。他这一番说教,做通了章邯的思想工作,章邯于是派遣手下一个军侯去见项羽,表达自己的想法。 事情还没有谈成,项羽派蒲将军率兵度过三户,不断发起攻势。军事上的胜利可以增加自己在谈判桌上的筹码。秦军一次次战败,这时候项羽率领着三军度过漳河,又一次向章邯发起大规模进攻,大败章邯。 章邯屡屡兵败,又孤立无援,赵高已经要拿他开刀了。打吧,士气低落,没有胜利的希望,援兵又请不到,朝廷又不能回,这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此时陈余的书信,让他又似乎看到一线希望。当败退汙水之后,他又一次派人去见项羽,希望能歃盟归顺。项羽此时也面临一个窘境,他的军粮不济,巨鹿合并诸侯军之后,他的兵力至少增加到三十多万,这么多人,吃饭首先成了大问题。击败秦军缴获的粮食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这个仗再打下去,他也消耗不起。于是跟谋士们商量之后,答应了章邯的请求。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7月,双方在洹水南的殷墟订立盟约,打了一年多的章邯跟项羽终于再次见面了。章邯流着泪,跟项羽说起了赵高,是赵高让他走投无路,项羽大手一挥,以前的家仇国恨一笔勾销,章邯斩杀项梁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二十余万秦军投降了项羽军。为期八个月的巨鹿之战正式结束了。 子婴即位,立即举行了第一次大朝会。 咸阳宫大殿又响起了浑厚肃穆的钟声,稀疏零落的大臣们匆匆走进了久违的大殿,大多都是白发老人与年青公子了。几度折腾,群星璀璨的帝国功臣干员们已经消失净尽了。留给子婴的,只是一个气息奄奄的末日帝国。子婴戴起了天平冠,手扶着已经显得古朴过时的又宽又短的镇秦剑,走到帝座前凝视着殿中的一片白发后生,良久没有说话。大臣们的参拜也颇显尴尬,不知该如何称呼子婴君号,是秦王还是皇帝陛下。毕竟,秦王名号是赵高定的,诛杀了赵高势力,子婴对君号还没有明白诏书。于是大臣们只有纷乱躬身,笼统呼了一声君上了事。子婴心下明白,站在帝座前道:“首次朝会,先定君号。是继位皇帝,抑或复归秦王,根基在大势评判。若有平定乱军之力,自当称帝。”子婴没有说后半句,然其心意谁都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一回:秦朝末路无归途 大殿良久默然,老臣们的粗重喘息清晰可闻。这些残存的末流元老们,已经多年隔绝于国事了,对山东乱象与秦军情势等等可谓人人懵懂,仓促聚来如何拿得出挽狂澜于既倒的长策大略。只有一个老臣昂昂然道:“不管乱得甚样,终须有平定之时!老臣之见,自当即皇帝位,秦三世!”老臣说罢张望左右,却没有一个人呼应。子桓终于按捺不住,挺身而出高声道:“君父,子桓愿率十万大军镇守函谷关!”子陵也挺身而出高声道:“君父,子陵愿北上九原,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平乱!”一位老臣摇头叹道:“两位公子壮心可嘉,然则终难行也!老臣曾供职太尉府,对军情大体知道些许。关中老秦人已经寥寥零落,如何去征发十万大军?九原固然尚有军马,可粮草早已不济,且不说公子能否安然抵达九原,纵然到了九原,能叫士卒空着肚腹打仗么?若有充裕粮草,章邯王离两部大军能扫不平盗乱么?”老臣一番话落点,老少大臣们顿时没了话说。 “材士营不是有五万军马么?”子桓高声问了一句。 “是也是也,材士营还在也。”老少大臣们一时恍然纷纷点头。 “材士营早快空了!”一个年青人高声道,“我便是丞相府属官,职司材士营粮草。自山东大乱,三川郡守李由自杀,天下赋税进入关中之水陆两道皆断,关中粮草早已告急。二世一死,赵高凑不够粮草,已经遣散了材士营三万人,只剩下了两万人。便是这两万人,也纷纷逃亡,如今只有五六千了……” “逃亡?有吃有喝,他等逃甚?”一个老臣懵懂发问。 “逃甚?”年青人冷笑道,“材士营将士以胡人居多,又从来只会狩猎走马,不练打仗,留在关中还不是摆架势等死?听说匈奴新单于要大举南下,材士营早开始溜号了!” “果然如此,关中岂非空无一军了?”一个老臣大是惊恐。 举殿默然,无人回答。 “不说了!”子婴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大势评判,赵高没错,还是回称秦王罢了。子桓与韩谈做特使,立即出函谷关,召章邯军回师关中防守,下令王离军守住九原阴山。河北乱事,秦国放手算了……” “君上!河北军报已到多日,老臣无处可报!” “河北军报?快说!”子婴骤然变了颜色。 “诛灭赵高之前,章邯军报已到,赵高隐瞒不告任何人!”一个老臣愤愤然唏嘘高声道,“河北战事,我军断粮,十万九原将士全军覆灭!王离、苏角、涉间三大将全部惨死战场!章邯军残部突围,又被项羽盗军追杀,在漳水陷入绝境……率众投降楚军了!” 老臣尚在唏嘘愤然叙说,子婴已经咕咚栽倒在青铜大案,天平冠的流苏珠玉哗啦飞进散落,殿中顿时大乱……夤夜醒来,子婴痴痴看着守在榻前的韩谈与两个儿子,长叹一声,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两颊。四人默然相对良久,韩谈哽咽低声道:“君上,刘邦楚军已进逼武关,为今之计,只有与之周旋了。设法存得社稷余脉,再做后图……” 终于,子婴点头了。 刘邦占据了武关,军营一片欢腾。 自上年与宋义项羽部分道进兵,刘邦一路打了许多次小仗,也攻占了十几座城池。因中原已经没有了章邯的平盗大军,郡县城邑只有平日主要职司捕盗的尉卒县卒,故此颇有势如破竹之势。刘邦明白自己实力不足,一路西来心思不在打仗,而主要在搜罗各色流散人马入军。举凡流民少壮、各方诸侯战败后的流散人马、官府在大型工程后留下的善后军马、乱世激荡出来寻找出路的游士壮勇等等,刘邦尽皆一体收纳。进到富庶的三川郡南阳郡时,刘邦楚军已风风火火扩张到近二十万人马,已经颇见壮阔声势了。或收服或投奔的名士与将军也有一串了:独自领军的楚将陈武,高阳名士郦食其,魏军散将皇欣、武蒲,秦军的宛城守将及舍人陈恢,秦列侯戚鳃、王陵等,总归是很有一番气象了。 此时,救赵的宋义项羽军一直滞留安阳。刘邦也不敢贸然进兵关中,便在占据南阳后转入崤山地带驻扎,在这片山地整整窝了一冬,除了整训操演人马,各方搜罗粮草,大体没有战事。 期间,刘邦几次不耐,要进兵关中。可张良却老是摇头,说时机不到,早进无功。刘邦问为何。张良说,巨鹿之战不见胜负,进了关中也无用。若巨鹿之战项羽胜秦军,我可乘虚攻占关中。若项羽落败,沛公便回芒砀山照做流盗,哪里也别想去。刘邦便是一阵大笑,鸟事!自家成事还是别家成事?老是看人颜色起坐,羞人也!张良也笑,说这叫潜龙勿用,乘时而动,天不打雷,龙便不能抬头。刘邦便笑骂一句,鸟个潜龙,分明一条虫!期间,赵高曾派密使与刘邦会商,说若能分割关中为王,赵高愿为内应灭秦。刘邦始终只是云山雾罩地与之盘桓,不与赵高特使准定盟约。张良贺刘邦得赵高助力,刘邦则大笑说,鼠窃狗盗,与赵高为伍,惭愧惭愧!萧何说,沛公入咸阳之日,将赵高人头献于关中父老,足以自雪了。刘邦突然狞厉一笑说赵高奸恶,得煮一锅人肉汤,让天下人分而食之。 如此这般,熬过了深秋,熬过了寒冬,终于到了河冰化解的春日。得闻项羽军破釜沉舟北上,张良才说,目下可动,然却只能动一步。刘邦说声知道了,立即便去忙碌部署了。一番密商,奇袭武关的方略便告成了:派出郦食其与陆贾两个名士做说客,进入武关游说秦军守将献关降楚。再派曹参、灌婴各率三万人马向函谷关佯攻,虚张声势以牵制迷惑函谷关秦军。刘邦则自领中军与樊哙周勃等部,秘密从丹水河谷进逼武关,伺机奇袭。因是首战关中要塞,刘邦志在必得,根本不在乎名士说客是否能说降成功,心思只在偷袭之上。 武关之战很是顺利。此时的秦军人心惶惶,关中军事又无统一部署,武关将军依据粮草状况,将守军对整个丹水流域的巡视悉数撤销,只守着关城不出。刘邦军的樊哙周勃率数百精悍军士乔装成楚地商旅北上,大布苫盖的货车实际藏满了兵器。武关军士正在做例行盘查,不防樊哙周勃突然动手,杀死盘查军士又杀散城门守军,事先埋伏在三谷的大军便蜂拥杀来抢关入城。未及一个时辰,武关城头便飞起了“刘”字大旗。 此时,郦食其陆贾的游说方见成效,秦军守将已经放松了防守抵御之心,双方正在会商如何妥当善后。不料尚未定论,樊哙乱军已经入城涌入了官署。秦军守将大为震怒,立即率身边护卫与樊哙乱军展开了拼杀。一应官吏百姓闻讯,也纷纷赶来助战,整个武关城内便陷入了一片混战。 暮色时分,刘邦接得捷报,正要入城,萧何却黑着脸急匆匆来了。刘邦忙问何事?萧何愤愤然说,樊哙周勃在武关屠城,杀尽了所有守军,也杀尽了城中百姓。刘邦虽感惊讶,却又释然笑道:“果真如此,一定是城内拼死抵御,那两个粗货杀红了眼。不打紧,项羽屠城多了,我军只一次,怕它何来?”萧何正色道:“沛公何其不明也!项羽屠城,所过无不残灭,已在天下恶名昭著,连楚怀王都忌惮这个剽悍猾贼,不敢让其进入关中。沛公欲成大事,若效法项羽,必将大败也!”刘邦顿时皱起了眉头:“有如此厉害么?”旁边张良点头道:“萧兄言之有理,此前,我军已在颍阳屠城一次,进入关中再屠城,只怕后患甚大。项羽屠城,沛公亦屠城。若如项羽,沛公必败。” 刘邦额头顿时渗出了汗珠,搓着手急促转了两圈道:“两位先生所言,我倒是明白。可散兵游勇多多,不让他杀人越货,能留住人么?娘的,乱世治人,还真是难!”萧何道:“沛公只要心明意坚,自有整军之法。沛公若图目下小利,自要放任屠城。”刘邦皱着眉头似笑非笑道:“你说的,我愿意屠城?只要你能保得军粮财货,我便有办法。否则,你便是说破大天,终究不管用。左右老子不能成了空营,做光头鸟沛公!”萧何道:“有人心,才有财货粮草。失了人心,迟早都是空营。”刘邦脸色阵红阵白,指着萧何鼻子急吼吼大喊:“好你个萧何!逼我刘季跟这班粗货兄弟翻脸!好!我听你!可没得吃喝钱财,老子找你要!总不成你要人喝风屙屁!”急吼吼喊罢,刘邦一阵风出营上马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二回:刘邦挺近咸阳城 刘邦率幕府人马进入武关,没有片刻歇息,立即将攻占武关的将士全部聚集到了校军场。大片火把之下,刘邦登上了将台,笃笃点着拄在胸前的长剑高声道:“今日奇袭武关,兄弟们有功,我刘季将论功行赏,人赐十金!至于爵位官职,那得等到灭了秦成了事再说。今日便封你个万户侯,顶个屁用!” “谢赏金!沛公万岁!”火把飞动一片欢呼。 “万岁个鸟!今日这般占城,谁也没好!”刘邦突然声色俱厉,骂得滔滔江河一泻直下,“刘季与兄弟们一样,都是粗货出身,得说一番粗话!我等偷鸡摸狗穿墙越户杀人放火扯旗造反,在大秦子民中,十有八九都是疲民无赖!可我等都是庶民,我等打仗,要杀的是贵胄官吏,要反的是大秦朝廷,关庶民屁事!庶民都是我等父老兄弟,没有庶民拥戴,甭说粮草后援,要打了败仗,连个藏身的狗窝都没有!刘季与老兄弟们,当初在芒砀山做流盗近一年,他娘的杀过老百姓么!要杀人越货,能藏得下去么!这叫甚?这叫好狗护三家!你便是只游狗,也得靠几个门户不是!没人给你丢一根骨头,你还不是一只死狗!你他娘的当兵杀人,不当兵了,还不是人杀你!要想日后不被人杀,今日便甭乱杀百姓!今日不积阴德,日后不定祖坟都被人挖了!说今日,今日进武关,谁个他娘的下令屠城?樊哙!是你么!准定是你个狗才!你杀狗杀猪还不够,还要入城杀人!狗胆包天你!来人!拿下樊哙!先打一顿大棍!” “沛公!城内乱战!我没下令!……” 不管樊哙如何大吼大叫,刘邦只叫事先部署好的中军卫士拿住樊哙一阵呼啸乱打。其时也没有法定军棍,所谓大棍者,实则长矛木杆也。卫士将长矛倒转过来,倒是比后来的法棍威风多了。乱棍纷乱呼啸之间,刘邦依旧愤然嘶声大吼着:“打!打死这个屠夫!”片刻之间,樊哙一身鲜血,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不动了。全场将士大骇,乱纷纷跪倒乱纷纷哭喊:“沛公饶恕樊将军!我等甘愿受罚!”周勃也奋然脱去了甲胄衣衫,光膀子赳赳拱手道:“周勃治军不严!甘愿与樊将军一起受责!” “都给我起来!听我说!” 将士们唏嘘站起,刘邦没理睬周勃,高声对全场道,“楚军灭秦,天下大道!成了大事,人人富贵!然则,要成事便得有法度。我等都是粗货,忒多文辞谁也记不住,刘季只与全军兄弟立约三则:日后不得屠城!不得杀降!不得抢劫**!凡有违抗,刘季亲手宰了他狗娘养的!听见了么!明白了么!” “听见了!明白了!”全场一片声浪。 “至于打仗有功,刘季必有赏赐,若有不公,任何人都可找刘季说话!谁混得日子过不下去,都来找刘季!刘季领兄弟们起事,是要做人上人!” “沛公万岁——!” 刘邦军在武关整肃之后,气象大有好转,立即挥兵北进关中。 此时巨鹿之战已告结束,项羽军正在追逼章邯余部,欲迫使章邯军降楚。此时咸阳政变迭起,国政几乎陷于瘫痪,秦军在关中的守备事实上已经形同虚设。当刘邦军进入蓝田塬时,拦阻秦军只是老秦国蓝田大营的传统驻守老军两三万人而已。刘邦派出特使周旋的同时,又突然攻杀,遂占据了蓝田大营。据《高祖本纪》,连同蓝田之战,刘邦军入关三破秦军,两次“大破”,一次追击战“遂破之”。就实说,全然虚夸粉饰之辞也。此时关中秦军一无主力,二无战心,何来值得两次大破之军?究其实,不过击溃了完全不需攻杀便能遣散的非战守营军,借以显示灭秦战绩而已。据理推测,不是太史公从刘邦对楚怀王的战报上扒来的原辞,便是转录汉军后世的美化传闻。 至此,刘邦及其轴心将士对关中大势已经明了,再不担心大战激战,而是一力谋划如何进入咸阳。以萧何方略,沛公军当先以老秦东都栎阳为根基,积蓄粮草整肃军马,时机成熟一举攻占咸阳。刘邦连连点头,觉得这一方略很是稳妥。张良却以为,萧何之策过于迟缓,当此大厦将倾之时,大咸阳已经在连番血雨腥风中没有了任何抵抗余力,子婴杀了赵高一党,必派密使前来立约。当此之时,不需再占栎阳耗费时日,当谋划一举入咸阳。不入咸阳,终不能践楚怀王之约,耽延之时若项羽军赶到,只怕沛公便要前功尽弃了。刘邦恍然猛醒,拍案连连道:“立即部署进兵咸阳!子婴密使来不来,老子不管他!” 最后一夜,秦王子婴是在太庙度过的。 韩谈做密使赶赴蓝田塬,已经与刘邦约定:子婴君臣降楚,待刘邦禀明楚怀王而后封定祭祀社稷之地。刘邦军不杀皇族,不伤百姓,不劫掠财货,不进入太庙。也就是说,子婴以降楚换得了残存皇族与整个大咸阳的平和易主,其后,咸阳剩余老秦人去留自便,嬴氏皇族便如同周灭商后的商人余脉,在一方封地上延续祖先血脉了。子婴反复思虑,这是唯一的了结大秦的出路了,沧海桑田世事变换,大秦气数已尽,子婴又能如何?子婴唯一能告于先人者,嬴氏社稷犹存,血脉不灭也。三日前,刘邦军已经开进关中腹地,驻扎于咸阳东南的霸上了。明日正午,刘邦便要在咸阳东受降了。 韩谈守候在廊下,子婴独自走进了祭祀正殿。 灯烛明亮,香烟缭绕。祭祀长案上,猪牛羊三牲整齐排列着。子婴一身本色素衣,一根丝带扎束着雪白的长发,无冠无剑,扶着一支竹杖进来,肃然跪倒在长案前。子婴一脸淡泊,木然的祷告似乎在宣读一件文告:“列祖列宗在上,子婴伏惟以告:自始皇帝骤薨,国事迭经巨变,终致大秦三岁崩矣!子婴不肖,虽诛杀赵高,然无力回天。九原军死难殉国,章邯军不得已降楚,朝无能臣,国无大军,府库空虚,赋税绝收,皇族凋零,子婴为存社稷余脉,为存咸阳国人,唯有降楚一途。明朝之期,子婴便非秦王。今夜,子婴最后以秦王之身,行祭祀列祖列宗之大礼。嬴氏皇族,大秦一统天下,此后不复在矣!列祖列宗之神位,亦当迁往陇西族庙。嗟乎!国亡家破,子婴善后无能,愧对先人矣!” 祷告完毕,遥遥传来太庙钟室的一声悠长钟鸣。子婴艰难地扶杖站起,缓慢地走向了大殿深处。沉沉帷幕之间,矗立着一座座丈余高的黑玉神龛,立着一尊尊赢氏祖先的蓝田玉雕像。从一尊尊雕像前走过,木然的子婴任热泪不断地涌流着,喃喃地自语着,列祖列宗,子婴再看先人一眼,死亦瞑目矣! 韩谈回来之后,子婴已经向楚怀王拟好了一件降书。降书末了,子婴请封嬴氏余脉于陇西之地,使老秦人重归久远的故里,在那里为楚王狩猎农耕养牛养马。老秦人太苦了,熬过了夏,熬过了商,熬过了西周,在漫漫岁月中多少次几欲灭种矣!自东周成为诸侯,老秦人更是急剧地起落沉浮,危难与荣耀交错,牺牲与屈辱并存,战死了多少雄杰,埋葬了多少烈士。直到孝公商君变法之后,老秦人才赳赳大出于天下,激荡风云一百五十余年,成就了统一华夏大业,烨烨雷电中,老秦人一举登上了煌煌文明之绝顶。然则急转直下,老秦人又在冥冥难测的风云突变中轰然解体,于今,天下老秦人竟连一支像样的大军也难以聚合了…… 子婴一尊尊看着,一尊尊诉说着,一直看完了六百余年三十五尊先人的雕像。 那最后一座虚空的神龛,是二世胡亥的位置。因了战乱,因了种种艰难,也因了朝野人心对胡亥的不齿,这尊玉身至今未能雕成。子婴是最后的秦王,是亡国之君,只怕已经无缘进入皇族太庙,而只能在日后的族庙家庙中享祭了。子婴已经不知多少次地数过了,截至今日,他做了四十六日秦王,第四十七日便是他成为平民的开始…… “君上,五更末刻了,不能耽延了。” 韩谈的轻声呼唤惊醒了子婴。 子婴步履蹒跚地扶杖出来,太庙庭院的森森松柏林已经显出了霜雾朦胧的曙色,红光紫雾,整个天地一片蒙蒙血色。子婴没有问韩谈此等征候是何预兆,子婴已经无心过问此等事了。韩谈也没说天色,只在旁边陪伴着子婴默默地走着。未出庭院,太庙的太卜令却匆匆前来,肃然一躬道:“禀报秦王,太卜署作征候之占,红霾蔽天,血灾凶兆也。”子婴苦笑道:“血灾?上天不觉迟暮么?几多血灾了,用得占卜?”说罢笃笃点着竹杖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三回:秦帝国二世而亡 路上,韩谈惶恐不安地低声道:“君上,老臣之见,今日得赶紧教两公子与王族人等一体离开咸阳。太卜之占,素来是无异象不占,不可不虑。”子婴惨淡笑道:“国家已灭,王族宁不与社稷共存亡乎!逃甚?刘邦便是负约,要杀戮残存王族,嬴氏也认了。天意若此,逃之一身何用矣!”韩谈不再说话了。 红霾笼罩中,咸阳宫开始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 降楚的礼仪,韩谈与子桓已经与刘邦军约定过了。子婴请以国葬之礼出降。刘邦哈哈大笑说,国葬便国葬,也是末世秦王一番哀国之心,无碍大局。出降受降之地,选在了咸阳东南的轵道亭。这是一座郊亭,大体在刘邦的霸上军营与大咸阳之间的官道边。因这条官道东出函谷关与进入太行山口轵关陉的轵道相连,实际便是全部轵道的关中段,故而一直被呼为轵道,道边迎送亭自然也唤作了轵道亭。 卯时到了。当沉重悠长的号角声从皇城传出时,周回数十里的咸阳城头,黑色秦字大旗一齐消失了。守军士卒们放下了手中兵器,默默地走下了雄峻的城垣。各官署仅存的大臣吏员,人人一身布衣,无冠无剑,默默地走出了咸阳南门。皇城内残存的皇族后裔与有官爵的内侍侍女,则是人人白衣散发,无声地汇聚到咸阳宫前的车马广场。 “国薨也——!皇城落旗开门——” 随着韩谈嘶哑悲怆的呼声,皇城内外所有的旗帜仪仗都消失了,郎中们将斧钺器械堆积到城头城下所有的指定地,悄无声息地汇进了一片白茫茫之中。原本平静麻木的人群,随着韩谈的呼声与仪仗旗帜的消逝,突然哭声大起,内侍侍女郎中们纷纷扑向殿前玉阶头撞玉柱,惨烈自戕。片刻之间,白玉广场变成了血泊之地…… 子婴视若不见,领着残存的人群缓缓流淌出皇城。咸阳城街市整个空了,从皇城出来直到南门,一条长长的大道上空荡荡杳无一人。直到子婴车马人群流出南门与大臣人群会合,依然没有一个庶民身影。 这一天,整个大咸阳都死寂了。 出降受降,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子婴是虔诚出降的。整个出降队列徒步而来。只有子婴与王后,乘坐着一辆以四匹白马驾拉的取缔了任何饰物的王车,脖颈上绑缚着一根原本系印的黑丝带,怀中抱着装有皇帝印玺的玉匣,车后紧跟着两个儿子。王车去饰,白马驾拉,送葬国家之意也,此谓“素车白马”。系印丝带绑缚脖颈,国王该当自杀殉国也,此谓“系颈以组”。子婴献出的印玺是天子六玺。除了那方号为皇帝行玺(常用印玺)的和氏璧玉玺,其余五方大印分别是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天子之玺。加起来是三皇帝玺、三天子玺,共六方印玺。只有在这一日,向由符玺事所专掌的六方神圣印玺,第一次集中在了一个大铜匣中。当布衣散发的子婴系颈以组,将天子六玺高高捧于头顶,一步步向刘邦战车前走来时,刘邦大笑了,楚军金鼓齐鸣了…… 终于,刘邦军马隆隆开进了大咸阳。 刘邦军进入咸阳,首要难题是如何面对庞大无比的帝国遗业。 无论事先如何自觉胸有成算,刘邦们入城之后还是乱得没了方寸。关中的连绵胜迹,大咸阳的宏阔壮丽,使这些大多没进过京畿之地的粗朴将士们大为惊愕,新奇得一时晕乎乎找不到北了。尽管有武关整肃在先,士卒们还是弥散于大街小巷,抢劫**时有发作,整个大咸阳陷入了惊恐慌乱,民众乱哄哄纷纷出逃。刘邦虽说做亭长时领徭役入关中曾经进过咸阳,也偶然遇见过一次始皇帝出巡,但却也从来没有进过皇城。张良萧何陆贾郦食其等名士与将军,也是个个没进过皇城。进咸阳的当日,刘邦顾不得整肃约束部伍,立即与一班干员兴冲冲进入皇城观赏,可一直转悠到三更,还没看完一小半宫室。刘邦万般感喟,大手一挥笑道:“这皇城大得没边,嫔妃侍女多得没数,索性今夜住进来乐一回!”随从将士们立即一阵万岁狂呼。旁边张良却低声道:“沛公此言大是不妥。项羽军在后,不能失秦人之心。”刘邦蓦然省悟,却见旁边樊哙黑着脸不做声,于是笑骂道:“如何,你小子美梦不成,给老子颜色看了!”樊哙气昂昂道:“先生说得对!沛公光整肃别人,自家却想泡在这富贵乡不出去!”刘邦一阵大笑道:“好好好,走!出去说话。” 回到幕府,中军司马报来乱军抢劫**的种种乱象。刘邦大皱眉头,当即深夜聚将,会商善后之法。将军们纷纷说秦王子婴是后患,不杀子婴不是灭秦。刘邦心智已经清醒,重申了与楚怀王之约与义兵之道,说子婴是真心出降,杀降不祥,杀子婴只能自绝于关中。最后议定,将子婴“属吏”,待禀明楚怀王后再作决断。属吏者,交官吏看管也。之所以如此决断,并非刘邦真正要请命楚怀王,而是顾忌项羽军在后,自己不能擅自处置这个实际是帝国名号的秦王。 此事刚刚决断,一直不见踪迹的萧何匆匆来了。刘邦大是不悦道:“入城未见足下,也去市井快活了么?”萧何奋然一拱手道:“沛公,我去了李斯丞相府。”刘邦揶揄笑道:“如何,趁早抢丞相印了?”萧何没有笑,深深一躬道:“沛公,我去查找了天下人口、钱粮、关塞图籍,已得数车典籍。我等两手空空,何以治理郡县?”刘邦恍然大悟,起身正容拱手道:“萧兄真丞相胸怀也,刘季受教。” 再议诸事,将军谋臣们已经狂躁大减,遂理出了行止三策:其一,降楚之秦国君臣一律不杀;其二,全军开出咸阳,还军霸上;其三,废除秦法,与秦人约法三章,稳定关中人心。萧何率一班文士立即开始书写文告,天亮之际,约法三章的白布文告已经在咸阳纷纷张挂出来。天亮后,刘邦又带着萧何,亲自约见了咸阳国人中的族老,倡明了自己的定秦方略与约法三章。未了,刘邦高声说:“我所以入关中,为父老除害也!我军不会再有所侵暴,父老们莫再恐慌!明日,我即开出咸阳,还军霸上!待诸侯们都来了,再定规矩。”很快,咸阳城有了些许生气,开始有人进出街市了。 约法三章的同时,萧何给所有的咸阳与关中官署都发下了紧急文告,明告各官署“诸吏皆案堵如故”。也就是说,要所有秦官秦吏依旧行使治民权力,以使郡县乡里安定。如此一来,已经占据关中大半人口的山东人氏与老秦人众,一时都安定了下来,纷纷给刘邦楚军送来牛羊酒食。刘邦下令,一律不许接纳百姓物事,说辞很是慷慨仁慈:“我军占据仓廪甚多,财货粮草不乏。民众苦秦久矣,刘季不能耗费百姓物力也!”于是,刘邦善政之名在关中一时流传开来,民众间纷纷生发出请刘邦为秦王之议。 还军霸上数日之后,刘邦突然决断,要抵御项羽于函谷关外。 那夜,一个神秘的游士请见刘邦。这个游士戴着一方蒙面黑纱,个头矮小,人头尚在刘邦肩头之下。矮子举止煞有介事,步态很是周正,刘邦笑得不亦乐乎了。 蒙面矮人没笑,只一拱手道:“甘泉鲰生,见过沛公。吾所以来,欲献长策,以报沛公保全关中之德也。”鲰者,原本杂小鱼类,于人,则谓短小丑陋者也。 刘邦一听来人报号,不禁又呵呵笑了:“自认丑生,安有长策乎?” 鲰生淡淡云:“人丑,其言不丑。沛公计丑人乎,计正理乎?”刘邦顿时正色,肃然求教。 鲰生悠然道:“长策者,十六字也:东守函谷,无纳诸侯,自王关中,后图天下。” 刘邦皱眉道:“关中力竭,子婴不能王,我何能王耶?” 鲰生道:“子婴不能王者,秦政失人心也。沛公能王者,善政得人心也。秦富十倍于天下,地形之强,雄冠天下。在下已闻,项羽欲封章邯三将为秦王。若项羽入关,沛公必不能坐拥关中也。此时若派重兵东守函谷关,使项羽诸侯军不能西进关内。沛公则可征关中民众入军,自保关中而王,其后必得天下。方今之势,关中民众多闻项羽暴虐,必随沛公也。而欲与天下争雄,必据关中为本。沛公好自为之也!”说罢,鲰生无片刻停留,一拱手出得幕府去了。刘邦醒悟,追到帐外,已没了人影。 此时,张良萧何恰好皆不在军中。刘邦反复思忖,鲰生方略果能如愿,则一举便能立定根基。然若果真张开王号,名头又太大,自己目下军力实在不堪。关中民众能成军几多,也实在不好说。刘邦知道,智计之士有一通病,总以民心如何如何,而将征发成军与真正能战混作一团。实则大大不然,关中民众纵能征发数万,形成能战精兵也远非一两年事。然,鲰生之谋又确实利大无比,不能割舍,且要做便得快做,慢则失机失势。 刘邦转悠半夜,终于决断,先实施一半:只驻军函谷关抵御项羽,而暂不称王。如此可进可退:果真扛得住项羽军,再称王不迟;扛不住项羽军,总还有得说辞退路。心思一定,刘邦大为振奋,深感自己第一次单独做出了一则重大决断,很是有些自得。天亮之前,刘邦断然下达了将令:樊哙、周勃两部东进,防守函谷关,不许任何军马入关。 刘邦没有料到,这个匆忙的决策很快使自己陷入了生死劫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四回:项羽血腥屠降卒 倏忽之间,秋去冬来。 十一月中,项羽军与诸侯各部军马四十万隆隆南下,号为百万大军,经河内大道直压关中。王离的九原军覆灭后,项羽与诸侯联军连续追杀章邯的刑徒军。此时,大咸阳正在连番政变之中,赵高杀二世,子婴杀赵高,朝臣吏员几次大换班,政事陷于完全瘫痪。章邯军所有后援悉数断绝,若再与项楚军转战,势必全军覆没。老将章邯虑及刑徒军将士大多无家可归,为国苦战竟无了局,义愤难忍却又万般无奈,最后只有降楚了。而此时的项羽军诸侯军也正在粮草告乏之时,不欲久战,遂在洹水之南的殷墟,达成出降受降盟约。是年仲秋,章邯三将率二十余万刑徒军降楚了。 项羽接纳了老范增方略,给章邯一个雍王名号,给司马欣一个上将军名号,令两人率降军为前部军马西进。章邯向为九卿重臣,一路说动沿途城邑之残存官署全都归附了项楚军,敖仓等几座仓廪残兵也悉数放弃了抵御。项羽军对沿途仓廪大为搜刮,粮草兵器顿时壮盛了许多。大军进至新安,眼见函谷关遥遥在望,项羽却突然与黥布等密谋,实施了一场极其血腥的暴行——突然坑杀了二十余万降楚刑徒军! 秦军过去曾经残酷地压迫关东百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等三十年,位置已经颠倒过来了,秦军如今成了关东军的俘虏,他们所遭受的报复可想而知。恶言恶语那是轻的,要敢反抗,架不住拳头就上去了。项羽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对于这种情况,他应该不会严加制止。所以,秦军中的不满情绪应该是避免不了。由不满到抵触,再到图谋反抗,如今他们面临一个窘境,他们的妻儿老小,亲朋好友还都在关中,他们却要去做关东军的先头部队去攻打关中,一旦胜利了还好说,如果失败了,秦朝的法律,对于反叛者,那可是要夷族的。 这种情绪,被楚军将领们听到,于是导致了坑杀秦军事件的发生。项羽的确是一个比较残暴的人,对待自己的人,就如韩信后来的评价,的确很好,“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虽古之名将不过也。但是对待敌人,他却非常冷酷,在他的征战生涯中,曾多次屠城,“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阬之。”“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这是他刚开始征战的时候,这个时候,每攻下一座城,他都会屠城。说他是一个残害生灵的刽子手,的确并不为过。 公元前206年11月,他在新安毫不手软地坑杀了二十多万秦军。 新安坑杀迅速传遍天下,刘邦的函谷关守军大为震恐。 项羽大军抵达函谷关前,见关城大张“刘”字大纛旗,关门则紧闭不开。前军大将黥布命军士呼叫开城。可城头却现出了刘邦军大将樊哙的身影,樊哙大喊着,沛公信守楚怀王之约,先入关中者王,项楚军当自回江东才是。项羽闻报大怒,立即下令黥布军与当阳君两部攻城。项楚军此时大非昔比,已经接手了章邯秦军的全部重型连弩与大型器械,且仍由章邯军残存的弓弩营将士操作,攻城大见威力。而函谷关的刘邦军,虽也有大型防守器械,然樊周两将却已经早早遣散了守关秦军,刘邦军士卒根本无法操持那些需要长期演练的防守器械。樊哙周勃更不知秦军防守函谷关的独有战法,只以最传统的滚木大无礓石与臂张弓射箭应对,根本无法抵挡在城外弓弩营箭雨遮蔽下的潮水般的攻城楚军。不消半个时辰,函谷关便被攻破。樊哙周勃恐惧于项羽杀戮成性,早领着余部军马向西逃窜了。此战经过在史料中只有“击关,遂入”四个相关字,足见其如何快捷了。 楚军破关,项羽只觉又气又笑,也不下令追杀,只挥军隆隆入关。整肃数日,项羽大军再度西进,终于抵达关中腹地,在骊山之北的戏水西岸驻扎了下来。项羽的中军幕府,驻扎在一片叫做鸿门的高地上。此时,已经是十二月的隆冬时节了。 当夜,老范增领来了一个乔装成商旅的人物来见项羽。此人乃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曹无伤神秘地对项羽禀报说:“沛公欲王关中,要拜子婴为丞相!秦之珍宝,已经被沛公尽数掳掠了!” 老范增阴沉着脸色说:“刘邦自来贪财好色,然入关中,财货不取,女色不掠,其志不在小也!老夫曾教望气者相之,言此人上有龙虎五彩之气,此天子气也。一少将军当急击勿失也!” 曹无伤所透漏的信息都是项羽所不想看到的。他已经封章邯为雍王,关中在他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现在刘邦要占去。楚国跟秦国,项家与秦国算是世仇,项羽的爷爷项燕死在了秦军手中,他的叔父项梁死在了秦军手中,他们过去过的颠沛流离的生活全是拜秦国所赐,他对秦国,对秦王势必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恨,抢夺秦国财宝,这也是每一支部队的一个重要目的。项羽大怒,立即下了一道秘密军令:整修一日,第三日攻杀刘邦军。 不料,项羽的这道密令,刘邦却意外地事先知道了。 项羽的一个叔父(季父)项伯,与刘邦军的张良素来交好。得闻项羽密令攻灭刘邦军,项伯匆匆找到霸上,劝说张良赶紧离开刘邦,或随他投奔项羽,或另谋出路。张良说,如此不告亡去,不义也,容我向沛公一别。项伯不善机谋,随张良来到中军幕府,等在了辕门外树影下,张良自己进去告别。张良匆匆来见刘邦,将项羽攻杀密令一说,刘邦顿时大为惊恐。张良此时才问,驻军函谷关抵御项羽,何人谋划?刘邦坦诚地说了鲰生献策自己决断事,没有丝毫隐瞒,只问张良该当如何。张良说,目下事急,只有先疏通项伯,再谋疏通项羽。刘邦忙问,先生如何与项伯熟识?张良说,项伯当年杀人在逃,他曾急难护持,于项伯有救命之恩。刘邦与人交接很见功夫,立即问张良项伯谁年长。张良说,项伯年长。刘邦立即说,先生为我请入,我当以兄长之礼待之。 张良出来一说,项伯虽有难色,终不忍负张良之恩,只有跟张良走进了幕府。刘邦恭敬地以事兄之礼相待,设置了匆忙而不失隆重的军宴,以尊奉长者的一种叫做“卮”的酒器连连向项伯敬酒,热诚盘桓,询问项伯的寿数子女。得闻项伯有女未嫁,刘邦立即为自己的长子求婚。项伯感刘邦豪爽坦诚又尊奉自己为长者,又见张良殷殷点头,便欣然允诺了。于是,两人倏忽之间结成了婚约之盟。 之后,刘邦说起了年来进兵诸事,末了无比诚挚地抹着泪水说:“刘季入关中,秋毫不敢有所犯,只登录吏民、封存府库,以待上将军前来处置。所以派军守函谷关,无非防止乱军流盗而已。果真抵御,刘季能不亲临军阵,而仅以两个粗货率军么?刘季日夜北望上将军到来,岂敢反乎!敢请项兄为我说几句公道话,刘季不敢背德也!” 项伯大为心感,当场欣然允诺,并对刘邦叮嘱了一句:“天亮之后,足下记着立即来谢项王。” 项伯连夜回到鸿门幕府,对项羽备细禀报了见刘邦事。末了,项伯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若非沛公先破关中,我军岂敢长驱直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我灭之,不义也。若能因善而遇,大道也。” 项羽见叔父说得诚恳,又听说刘邦万分惶恐,心下大感欣慰,当即点头允诺,取缔了攻杀刘邦军的密令。 次日清晨,尚未到惯常聚将的卯时,刘邦便带着百余名随从来到项羽幕府外,恭谨地等候召见了。若论楚军各方势力资格,刘邦原本与项梁同时举事,又被楚怀王尊为“宽大长者”,又先入关中,此时本是最老资格的一方楚军势力,高着项羽一辈。今日如此谦卑地早早赶来等项羽召见,虽说迫不得已,也是刘邦刻意为之。 果然,年青的项羽得到禀报后大感尊严,立即下令召见刘邦。刘邦恭敬地进入幕府参拜,又重申了自己的诸般忠心与苦衷,末了慷慨唏嘘地说:“老臣与将军戮力同心灭秦,将军战河北,刘季战河南。刘季不期先入关破秦,才能与将军再度相见于此也!今必有小人之言,有意让将军与老臣生出嫌隙。” 项羽不善言辞,交接人物也是喜怒立见颜色,见刘邦称臣唏嘘,一时竟有些愧意,脱口而出道:“此等话,都是沛公那个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项籍何至于问罪沛公?” 刘邦心下惊愕,脸上却一如既往地虔诚抹泪诉说。项羽对赫赫沛公竟然称臣大是欣慰,说得片时,吩咐大摆酒宴抚慰刘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五回:鸿门宴项庄舞剑 项羽、项伯坐西向东,范增坐南向北,沛公跟范增对面坐,张良坐在下席陪侍。按照楚地的风俗,东乡是主位,项伯跟项羽坐一起,他的地位比范增还要高些。 推杯换盏之际,范增屡次目视项羽,举起他佩带的玉玦,再三向项羽示意。范增这是提醒项羽,赶紧跟刘邦决裂,不要再仁慈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范增在项羽跟前的时间比较长,他知道项羽的为人,对待朋友心肠好。 可怜范增就像祭祀时给先人祭酒一样,将玉玦举了一次又一次,项羽都没有表示什么,看来他并不打算响应。范增举得次数一多,项羽便沉默了。范增知道项羽优柔寡断,下不来决心,在这样耽搁下去,就坏事了。宴会结束,刘邦回去,就放虎归山了。 他找个借口出了营房,去找项庄。项庄是项羽的堂弟,范增找他,说明他也算是个厉害角色,打架不要命。 范增对他说:“项王心软,下不了手,你赶紧进去帮忙,以祝酒为名,然后舞剑,找机会杀了刘邦,要不然,你们都会成为他的俘虏。” 别说范增这番恫吓,就冲着刘邦是项羽的对手,项庄也不愿意看着刘邦跟项羽争夺天下。一想到自己将要为大哥走关键的一步,他豪气顿生,进去祝酒毕,对项羽说:“项王跟沛公饮酒,军中也没有什么好助兴,不如我来舞剑吧。”其实要真助兴,还轮不到他,女人跳舞比男人好看多了,项羽帐中现成有一位,但是他舍不得。 项羽此时还不知道项庄的用意,他欣然允诺。于是项庄开始舞剑,舞着舞着,慢慢移动到刘邦跟前。他的剑凌厉,他的眼神更加凌厉。他的那股杀气非常明显,项伯看在眼里,很着急,生怕伤到刘邦,于是他也马上操起剑,走下场来舞。他总是巧妙地用身子挡着刘邦,隔开项庄的视线。 项庄想要下手,但总是被项伯给挡住。 项庄的用意,张良也看出来了,他一急,也恨不得下场去帮忙,但是不行。形势紧急,他赶紧出来,到军门外,去找樊哙。看今天的形势,不砸一下这个场子,就别想柳暗花明。当时刘邦带来的侍从,有张良,是给他出谋划策应付场面的,有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既是亲信,也是保镖。其中樊哙最勇猛。杀人跟杀狗一样拿手,眼睛都不眨一下。有人曾很狂妄地认为他是楚汉之际的第二猛将,第一是项羽。 军门是军中大门,距离主帅的营帐还有一段距离。汉文帝到细柳营****的时候,他的先行官到军门被拦住,汉文帝到后,周亚夫约定,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天子为动,改容式车。”还可行车,可见距离不近。这也说明当时项羽对刘邦仍有戒心,刘邦带来的人都被留在军门之外。 樊哙他们几个人正在军门外焦急地等候。张良急匆匆跑出来。樊哙一见张良,赶紧问:“今天的事情怎么样?”言外之意,项王没有为难沛公吧?他们几个被挡在这里,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很着急。更何况他还是刘邦的妹夫,重要亲戚。 张良说:“很危急,现在项庄正在里面舞剑,老想把剑舞到沛公身上。”樊哙一听,急了,说:“这么严重!我跟你一起进去。”他带着剑跟盾牌进入,卫士们一看,他要闯进去,马上将戟交叉起来,想要拦住他,他用盾牌护着身子,横冲直撞如螃蟹,将几个卫士都撞倒在地。 樊哙进入宴会现场,站在刘邦旁边,面对着项羽,他瞪大眼睛看着项羽,头发上扬,眼眶都裂开了。相传当年在易水边送别荆轲的时候,高渐离击筑,大家哼唱着离别的歌曲,个个“怒发冲冠”,心中充满了对秦国的怨气。而陪同信陵君椎杀了晋鄙的勇士朱亥下到虎笼中,也是瞪大眼睛,目眦尽裂,吓得老虎都不敢动弹。 现在樊哙二者兼而有之,看来这种气势都是用来恐吓对方的,如同公鸡斗架时脖子上抖起的毛。 项羽正在跟刘邦喝酒,忽然闯进来这么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居心叵测,他马上按剑挺身,说:“这位是干什么的?” 张良赶紧在旁边解释道:“这是沛公的参乘樊哙。”参乘是指古时乘车时,坐在车右担任警卫的人。一般情况下能陪同参乘,都是非常受宠信的人。汉文帝宠信赵良,让他参乘,结果因为他是宦者,袁盎一通强谏,汉文帝只好让赵良下了车。被割了的不能参乘,而负责割的完全可以。 项羽听说他是刘邦的参乘,再看看樊哙,虎背熊腰的,看着挺结实威武,称赞道:“果然是壮士,壮!赐酒给他喝。”项羽是一个勇猛的人,对勇猛的人自然也是惺惺相惜。 手下马上端来一大杯酒,递给樊哙,樊哙跪下拜谢,站起来接过酒杯仰头就喝。项羽见他豪爽,说:“再给他块儿猪肘子。”手下又给樊哙拿来一块儿完整的猪肘子。樊哙将盾牌放在地上,将猪肘子扛在肩上,拔剑切食,又是一派豪放作风。同样豪放的项羽看样子对他很欣赏,说:“壮士,还能再喝酒吗?” 樊哙马上说:“我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接下来,他马上将刘邦赞美一番,说秦国****,残害百姓,天下都起兵反抗,楚王跟各位将领约定,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现在沛公首先进入咸阳,但是丝毫不敢染指,封闭宫室,驻军霸上,就是为了等待项羽,至于为什么要守关,那是为了防备别人进入关中。沛公劳苦功高,非但没有封侯,项王反而听信谗言,要杀沛公,这跟暴秦有什么区别? 樊哙这位猛将兄不仅勇猛,还跟张飞一样,粗中有细,而且善于言谈,在那样紧张的气氛下,还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帮助刘邦开脱。在他的描述下,刘邦简直就对项羽忠心耿耿。他不居功,先到关中,却没打算真的履行楚王的约定去做关中王,而是要把关**手交给项羽,自己只求封侯就可以。入选“感动我的人”,刘邦完全有资格。 只怕坐在位子上的刘邦也会越听越被自己感动:怎么就没发现,原来我这么好啊! 樊哙也提到,说刘邦守关是防备别人入关,这跟刘邦、张良当初的说辞是一致的,看来他们应该统一过口径。如果这个时候夏侯婴或者纪信进来,肯定也会这么说。 樊哙这一番话,既有为刘邦鸣不平,又有对项羽的指责,让项羽无可辩驳,加上项伯一直对他说刘邦的功劳,他也就认定自己的想法是错了,并为刘邦的忠诚而感动。 趁着项羽气势受挫这个机会,刘邦找借口去上厕所,给樊哙打眼色,让他也跟出去。 一到外边,刘邦长长吐一口气,以手抚膺坐长叹。刘邦觉得这里太凶险,不敢久留,想回去,但是他担心没给项羽打招呼,下不了决心。 樊哙急了,说:“现在的形势,人家是案板刀,咱们是回锅肉,人家愿意怎么捅就怎么捅,愿意怎么割就怎么割,你还告辞个鸟啊!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平常把礼仪当个鸟,现在倒讲究起来了。” 刘邦一听,也是啊!既然这样,那还告辞个鸟。于是带着樊哙他们四个匆匆逃去,留下张良善后。鸿门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刘邦跑了。项羽还不知道,他见刘邦上个厕所比吃顿饭时间还久,便让陈平去催。陈平让张良进去,张良在外边故作高深,迟迟不进去,估计刘邦早走远了,方才跟着陈平进去。见到项羽就赶紧说:“沛公酒量不行,喝了几杯就倒啦!怕丢人,就回去了,也没法跟大王告别。让我将这些东西送给您。” 项羽接过东西,看了看,放在桌上,范增接过玉斗,一把丢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说:“唉!能给你这臭小子出什么主意!一点儿都不听大人话。将来跟大王夺天下的,肯定是沛公!我们都完了!”结果被他不幸言中。范增的好建议,项羽都不好好采用,专门跟他作对,最终失掉江山美人。 鸿门宴中,刘邦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并不是因为项羽慑于他的十万大军,他的那支部队在项羽眼中并不算什么,主要是因为项羽觉得自己理屈,冤枉了刘邦,所以他并不打算去较真,否则,刘邦就算逃到军中,也只能跟他的部队一起,成为战场上的牺牲品。 而刘邦一回到军营里,马上把那个让他差点儿送命的曹无伤给杀。 鸿门宴结束了,这次宴会算是刘项交恶之后的首次交锋,从这之后,项羽对刘邦开始心怀敌意,而刘邦对项羽也是处处防备。而这之后不久,项羽分封诸侯,刘邦被贬到汉中,他对项羽的怨气开始发作,挥师关中,从此,楚汉战争爆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回:项羽暴戾惹民怨 临近入夜时分,张良三个与所带二百骑一齐回到营中,向刘邦禀告经过。 张良道:“项羽见了玉玺,自是欣喜万分,再不提昨日之事。我观项羽,贪而寡恩,终究难定天下。明公且耐住性子,早晚必有出头之日。” 刘邦松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便吩咐各营将官,约束好部属,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斩。众将听了,不敢怠慢,都依令去了不提。 却说项羽见张良献来传国玉玺,好生欢喜。又见刘邦赴宴之时,始终唯唯诺诺,一味地附和赔笑,反怪自己做事莽撞,暗地里直埋怨范增小题大做,又恨曹无伤无中生有,挑拨是非,弄出这场虚惊来。陪张良、樊哙、甯昌三人坐了,道:“误信他人谗言,险些冤枉了好人。”叙了些闲话,推说有事,便让丁固送三人出营。 此时只有英布、蒲将军两个在身侧,便道:“三日之后,我欲会齐各路诸侯,一起入咸阳。你二人有何见地,说与本帅听?” 英布道:“既是会同各路诸侯入秦都,岂能草率?必当大张旗鼓,弄出声势来才好。” 项羽道:“你有何主张?”英布道:“到时须教秦王子婴,与那朝中文武一道,候在咸阳东城门外,听凭上将军发落。一者可壮我军威,二来也叫沛公断了欲王关中的念头;可谓一举两得。” 项羽听罢大喜,道:“此言甚妙!”忽想出个怪念来,暗道:“看他如何去安排?”取来笔墨,三笔两划,写好一封书信,唤了个了事的军校,趁着天未黑,奔去霸上投书。 且说霸上大营中军帐里,刘邦正与张良、萧何、曹参、郦食其几个说话,闻项羽又差人来下书,颇感意外。中军早引了信使走进帐来,呈上书信,且到后面歇息。刘邦先看过,即皱起眉头来,递到张良手里,道:“岂不是为难我?” 几个人也都看了,萧何道:“主公意下如何?” 刘邦道:“鲁公心怀国仇家恨,见了秦王,岂肯轻易放过?某曾答应过子婴,要保他性命。若硬逼他出迎,遭来杀戮,于心何忍?” 萧何道:“今项羽势大,岂能逆他话语?子婴能否避得凶险,是他命中注定,怪怨不得主公。倘若真的遭至杀戮,到时谁人暴戾,谁人宽厚,便可尽显于天下也。” 刘邦听了,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 此日,刘邦引了樊哙、夏侯婴、卢绾、灌婴四人,打马奔咸阳,来别宫见着子婴,将项羽书信递上。子婴不看则罢,看过书信,直惊得魂飞魄散,如遭雷击。 子婴看了那封书信,却是要他数日后亲往咸阳东城门外迎候楚国大军,怎能不惧?想那项羽,性如烈火,暴戾瓷睢;新安城南,一夜之间,二十万降卒,平白无故地,便教他悉数给坑杀了;天下哪一个似他这般残忍?秦国对他来说,乃是灭国丧家的仇恨。一旦面对,思起当年旧恨,哪能保得头颅归来?想到此地,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大哭道:“前日降沛公时,只当能够保全残生。今若复降鲁公,必遭毒手。” 二子随在身侧,忙伏地哀求道:“沛公乃长者,待人向来宽厚,天下皆知。眼看我父子大难临头,岂能不垂怜相救?”刘邦道:“此事实属无奈,非是刘某不肯出手相救。你看鲁公威武天下,谁敢违他?须早作准备,按时出迎。免得迟延了,惹他动怒,还要累及他人。”说罢,便带了樊哙几个走出别宫,返身赶回霸上大营去了。 宫内尚有十来个秦室公子作陪,见子婴伤心欲绝,上前劝告道:“何不私出咸阳,奔往他处躲藏,或可活命。 ”子婴摇头道:“使不得。项羽若见我逃走,必要迁怒咸阳百姓。我为君王不过数日,未曾恩泽于民。如因我一人之故,而牵累城中百姓受害,于心不忍!”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无话可言,道:“只随天缘。”在一旁偷偷落泪。 过了两天,正值腊月十八,即是那选定的吉日。鸿雁川一早便响起阵阵鼓角声,各营将官都到中军大帐里来听令。项羽就正中间虎皮椅上坐定,吩咐英布、蒲将军,让统领虎威军一万,护住中军,一同到城东受降。其余大小三军,也随后拔营起寨,赶赴咸阳。却教诸侯人马,稍候启程,依次进京。号令已定,都回营去准备。那前驱一万虎威军,都是精挑细选的壮汉,早已装束停当,齐整整立在辕门外等候。英、蒲二将,见项羽上了乌骓马,便教点炮起程。项羽马上执鞭,众心腹亲将左右护定,离了鸿门,缓缓向西行进。 这鸿门到咸阳,却也有八九十里路。诸侯人马,足有四十余万众,浩浩荡荡,迤逦而行,没有尽头。英布统率一万精兵,个个盔明甲亮,威风异常。一路之上,彩旗飘扬,戈矛耀眼,鼓角之声不绝。有谁见过这等军容?果然似天兵下凡不一般!端的是:旌旗如云,刀剑如霜;甲士如虎,战马如龙;锣鼓画角震耳鸣,金瓜长戟遮天蔽;前呼后拥腾征尘,张牙舞爪起杀气。所过之处,皆有惊叹之声,却谁敢近前来看! 走了大半天的路,军马离咸阳城东已是不远。再往前行,远远望见城外轵道傍聚了许多的人。近前看时,只见有一人屈身跪在地上:素练系颈,缟衣拖身,二绳系背,口衔降表;分明是昔日的秦王子婴。军马站立不动,众将簇拥着项羽已到面前。早有人把降表呈给项羽看,见上面大略写道: 二世失德,生灵涂炭,丧天下人心,至朝廷瓦解。玉符西指,六国从风,黄钺下临,群儿束手。威令行不速之命,神武昭不杀之恩。降臣子婴,非敢奢望能承宗庙,惟求守坟墓而延残生。汤王存夏后之宗,遂成六百之统;武王树殷胄之后,乃开八百之基。臣等惶恐,战栗恳请大王,继殷周而王关中,存赢氏而宏楚胤。以求兵戈消融,四海安宁。 项羽看罢,冷笑道:“你祖上当年欺瞒天下之人,戏弄他国之君,何曾心慈?始皇破灭六国,贻害百姓,何曾手软?你今为我所虏,尚求活命么!” 子婴知生还无望,便告道:“废关东六国,乃前人所为,非臣的罪过。大王若不肯赦免,臣也不敢有甚么怨言。咸阳遭二世暴虐,百姓未曾一日安生。今大王率众入关,咸阳军民当能重见天日。但愿杀臣一人,以雪天下人之恨。臣死尚不足惜,大王之威德却可立矣。” 项羽怒道:“竖子岂敢挖苦我!”急唤英布动手。话音刚落,英布早拔剑在手,一道寒光,鲜血四溅。可怜子婴,生在帝皇家,骤然成一国之君,未能享得一日清福,今却要教他替人还债赎罪,怨是不怨?眼见得子婴身首异处,那冤魂早化了一道轻烟飘然而去。霎那间,漫天愁云起,一片哀声鸣。赶来看热闹的人,本指望项羽能以仁德相待亡国之君,而后恩泽秦民。今见他比二世帝更是残暴,怎不心寒?忽听人群中有人悲恸,一时惹得大伙肝肠寸断,伤心不已,跟着大哭喊冤。 项羽见状,怒不可遏,道声:“可恼!”便令英、蒲二将,率虎威军往前驱杀。 范增忙跳下马来,拦住项羽马头谏道:“不可!万万使不得!岂不见,刘季入关之后,秋毫无犯,又约法三章,笼络得秦民之心。将军恩义未施,却先杀子婴,以致招来怨愤。如再开杀戒,必失人心,恐日后难安天下也。” 项羽道:“我率众西来,乃是为讨伐暴秦。今杀子婴,便是除暴秦也。他却竟敢为其恸哭鸣冤,明着与我作对。若任其所为,今后谁肯听我?” 范增道:“不然!‘齐妇含冤,三年不雨;邹衍下狱,六月飞霜’。若是无罪杀人,便将招致上天垂象。那子婴已然归降,本该赦其死罪,今却横遭杀戮,顷刻之间,亮白的天忽地翻作漫天乌云,此已显迹象。岂可再杀无辜,伤尽和气?” 项羽正发愣,对面的哭喊依旧未肯平息,反是愈加激烈,不时听得几声咒骂。项羽震怒,掷鞭在地,拔剑大喝:“杀不尽的恶徒!如何可留!” 英布提剑站立,早已按捺不住,急催趲甲兵,任意屠杀。前面的人见了,惊呼起来,拔腿望后便走。那来的人本就多,拥挤了撞在一处,如何走得?早被甲兵撵上,戟刺矛戳,都动了手。一时间,血肉飞溅,躺倒一大片。未有半个时辰,把秦国宗室和臣子八百多位,观热闹的百姓四千六百余人,尽皆杀了。眼见得积尸堆山,流血成渠,真个惨不忍睹。 众甲兵执着长矛,直杀进咸阳东门。城内百姓哪一个不惊惧,纷纷关门闭户,街面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项羽怒气未消,执意要将一城民众悉数杀尽。范增见了,放声大哭,抢到项羽面前,拉住马的辔头,苦苦谏道:“昔日成汤时候,天降大旱,七年不雨,雒坼川竭,煎沙烂石。汤王见诸法无用,遂斋戒沐浴,剪发断爪,将己作为牺牲,祷于桑林,并以六事自责。三日之后,求得大雨。那汤王尚肯舍身替民着想,将军欲成大业,怎不效仿于他?秦得罪天下,然其民却是无辜,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放纵军士横加杀戮?一旦触犯了天意,悔之晚矣!”一边说,一边用头轻碰马首。 旁边早闪出钟离昧、季布二人,跪地劝道:“亚父所怀,乃一片赤心。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听这一次劝,放咸阳百姓一条生路,日后自有回报。” 项羽见三人苦劝,便将怒气压住,指城中道:“也罢!且饶尔等不死!”传令军马,到各处内苑深宫、官府库房放手掳掠,自带上亲信部将径奔咸阳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回: 项羽火烧咸阳城 原来那刘邦虽率先入了关,却不曾大弄,故此咸阳宫内依旧完好如初。项羽引众顺着甬道,赶到司马门前,见两侧一十二座金人直挺挺伫立在那里,仍显得英武肃穆,目空一切,不由得大怒,喝教速速推倒。那金人高有三丈,重有千石,岂能轻易弄倒?百来个精壮汉子,不知哪里取来好几根碗口粗的绳索,套在脖颈上系牢,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翻了一个。 项羽大笑,策马引众人朝殿前走。远远望见咸阳宫,真个是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如吞山河,似贯长虹,楼台掩映,巍峨耸立,不禁嘘了口气,大叹道:“秦皇宫殿,建得如此富丽堂皇,直教人羡慕煞!有此华贵处所,竟不能守,惜哉!悲哉!” 范增道:“如能听得人谏,又能爱惜其子民,何至于此。”项羽听了,默不作声,径自放马向前,踏入宫殿来。 且说项羽与众将闯入咸阳宫,原先刘邦拨下的守护军兵早已散去,看不到有人来指引。 项羽道:“宫中之物,本来就是从六国掳掠而来,岂能让它再留存在此?今日取将来,亦属物归旧主。” 喝令军将,把宫里所有珍珠异宝、黄金玉器,全都搬运走;内宫的嫔妃彩女、侍臣仆人,悉数带归营寨。令方出口,众军兵早已按捺不住,都迈开腿脚抢进宫去。一时间,你争我夺,大肆掳掠,凡是能搜寻到的,都装满了箱子抬出宫室;连同那些宫娥彩女、侍臣御医、厨师工匠,一应人等,皆载在车上,掳到军中。当下放纵兵将肆意抢夺宫中财宝、美女,把个咸阳宫弄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但说这咸阳宫乃始皇帝手里所建,远望蔚为壮观,近观构筑奇特。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制紫宫,象帝居。引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规模之大,寻常宫殿难以比得。这也是秦始皇一统了天下,要显示那皇帝的威仪,穷极奢侈之能事,建筑起这座辉煌的殿宇来。 挨到天近黄昏,早已抢掠一空。项羽抬头仰望了好一阵,顾众人道:“这宫殿虽营造得金碧辉煌,灿烂夺目,却是用六国的尸骸换来,如何能让它留在这里?”拧紧眉头,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烧!”令既传下,四下里随之举起火把,去各处点燃。说话之间,火苗早从四面八方蹿起,咸阳宫内烟雾翻滚,熏得周围如烤炉一般,热浪冲天。项羽一阵惨笑,引了众将返归大营去了。书中暗表,这咸阳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雄伟浩大,精美绝伦,皆是用金丝楠木和花岗岩石砌就,如何能一夜之间尽被焚毁?却是断断续续,烧了三个月之久,好端端一座殿宇,休说龙楼凤阁,珠轩翠屋,便是那些个宫墙,也都焚化作一片灰烬,令人好生叹息! 折腾了几日,这一天,项羽在军中升起大帐。各营都把连日所获与杀人的数目报上。项羽见收获极丰,欢喜不已。先挑出那些个珍贵稀罕、称心如意的物件,把来留在身边;却将剩下的财宝一股脑儿给分赏了。众将各有所得,人人快活,齐声称谢。 只见英布上前禀道:“咸阳城附近,各处的皇宫殿院和官府库房都有人马去过,财物也已搜空。唯剩下两个更好的去处,未曾光顾。” 项羽问道:“是何去处?”英布道:“骊山北麓,建有始皇陵寝,其规模之大,古今罕有。陪葬的黄金白银堆积如山,珍珠异宝数不胜数。再有一个地方,便是人人皆知的阿房宫,建在渭南上林苑中。虽未完工,那宫内所藏的宝贝,却远胜于咸阳宫。将军何不派驻人马,尽皆收取来,为我所用。” 项羽道:“骊山墓穴筑得坚固无比,且当中又设了许多机关,恐难挖掘。” 英布道:“末将当初也曾在骊山服过苦役,结识了不少豪杰,想必其中有人能破得。只是工程浩大,须耗人力。” 项羽大喜道:“既如此,我便拨一半人马与你,可再会同各路诸侯,一齐前往。”英布接了令,去点人马。项羽又唤过龙且,让他带一万兵卒,奔上林苑,到阿房宫去搬取财宝。 等众人都已散去,项羽独留下范增一人在帐中,先陪了些好话,见他面色稍有好转,便道:“等取尽秦国宝藏,我便欲率众东归。临走之前,须按功劳逐个封赏。他人容易,独独那刘季,甚是难办,岂可让他仍做这关中之王?” 范增道:“放着鸿门宴上这等机会,却白白错过。今事已过,怎又将他提起?” 项羽赔笑道:“未曾寻到把柄,岂可无故杀人?亚父休怨我糊涂,当时若杀了他,诸侯必不肯服。” 范增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用,只好从长计议。”见项羽相问,便道:“要不让他做这关中王,却也不难。可先差人往彭城请命怀王,讨一道诏旨,将那当初的约定先废除了,再另行封赏。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也省得天下人议论。” 项羽听了,觉得有理,便道:“就按亚父意思,派个人去。此事谁人可去?” 范增道:“这等大事,怎能轻托他人?你叔父位居左尹,他去最好。”项羽答应,便叫人去请项伯来,告诉详情,写好一封书信,让他急急赶往彭城,去见怀王。项伯不好推却,便带上书信,由虞子期引了数百骑护送,取道往东而去。 一晃个把月过去,咸阳城内城外,因无人约束,皆都乱来。烧杀、强抢掠夺之事屡见不鲜。好端端一座繁华富足的都城,经此糟蹋,早已破败不全。城中百姓,不堪惊扰,纷纷远避。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市,已变得支离破碎,凄凉惨淡。阿房宫和骊山陵寝所藏的财宝,却接二连三的搬运来,一件件光彩夺目,看了令人叫绝。项羽整日介陶醉其间,天天与心腹亲将欢聚在一起,推杯把盏,惬意非常。 忽地有一天,中军来报,项伯已从彭城归来。项羽心急,忙叫请来相见。端来椅子坐定,问起结果,项伯道:“惭愧!费了许多话舌,却得来‘如约’二字。” 项羽道:“叔父大概未曾将利害说明。”项伯道:“非也!我一见怀王,便将书信呈上,说了所请之事。谁知怀王说道:‘孤有言在先,凡最早入咸阳者,当为关中之王,无须请命。’ 我又拜过道:‘沛公虽最先入关,立下大功,然毕竟是借了他人之力才得来。凭他这点势力,实难号令关中。况且扫灭秦逆,全赖上将军武功。陛下何不诏示天下,收回先前所约,改换他人?’偏怀王道:‘信者,君子守身之宝,岂可丢弃!前约已定,若是更张,必遭天下唾骂。’执意不肯。我再三恳求,怀王却发话道:‘随他甚么人来说,亦当如约。’我见他始终不肯松口,没奈何,只得带了人马回来。我看此事,也只可作休。” 项羽不听则罢,听了项伯之言,怒将起来,道::“怀王乃我叔父所立,怎的冥顽不化,不通情理?” 一旁桓楚道:“怀王固执己见,岂能奈何得了他?” 项羽道:“灭秦交战,皆赖诸将用力。怀王无有寸草之功,何以****?大丈夫行于世上,岂可仰人鼻息,观其脸色行事?” 桓楚道:“秦既已灭,自当论功行赏。今天下之权,全系于将军。入关已一月有余,众人无不引颈翘首,盼望封赏。如再迟缓,恐军心不稳。” 项羽道:“本帅亦有此念。只是此事干系太大,自当谨慎,不可草率决断。”桓楚便不做声,却听范增道:“如欲分封,终须先敬怀王,否则于理不通。”项羽道:“当初发难之时,为聚合各路人马,不得已,才推立他来号令诸侯。然这三年里,披坚执锐,驰骋沙场,能灭秦而定天下,全是仗着众将与项籍用力也!怀王尚且年少,岂能诸事都由他来摆布?” 范增谏道:“此言确也不差。然怀王毕竟是武信君所立,名分已定,岂可胡来?何不先将他敬奉起来,尊之于庙堂。到时,将军便可确立名号,再按功劳大小,对诸侯与众将给以封赏。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天下便可安定。” 项羽听了,思索片刻,道:“尊他为义帝如何?” 范增笑道:“甚是恰当。” 项羽道:“怀王之位既已定,我当以何身份号令天下? ”范增道:“此事颇为棘手。若论尊号,必要合古,又须称意。一时半会,如何想得出来?容老夫回去,仔细琢磨。”忽道:“有了。刘季手下张良,博览群书,才智过人,可差人将他请来相问。若说得合意恰当,还则罢了;要是欺罔胡说,便借机杀了,亦可除去一患。”项羽点头称是,便着陈平到霸上去请张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三回:张良巧施迷魂计 此日,张良随陈平来见。项羽知张良学识渊博,也有七八分敬重,就在大帐中摆了宴席,盛情款待。叙礼已毕,分宾主坐定,却让范增在身边作陪。 项羽先开口道:“秦已灭,天下大定,各路诸侯尽聚关中。本帅身为众首,有意犒赏三军,封赐有功之人。然施行政令,终须有个名号。先生读书最多,通晓古今诸事,祖上又曾五世相韩,必熟悉尊号法度。今特请来,望以赐教。如能称我心意,使众诸侯臣服,我当重重赏你。” 张良心说道:“此必是范增的主意,却将这个担子搁在我身上。我若附和着他的意思去说,项羽乃绝顶聪明之人,岂能看不破?到那时范增再上来搬弄几句闲话,少不得被他所害。不如我这里把话从头讲起,且慢慢消遣他。可与不可,随他挑选,自没我甚么事。”主意已定,稍作推托,见项羽执意要听,便慢慢说道:“自古以来,拥有天下者,必有尊号。譬如伏羲、神农、黄帝,最是尊贵,故敬为三皇。三皇之后,延续至五帝。是哪五帝?头一个唤作少昊,名挚,姓嬴,号青阳氏,以金德主天下,建都曲阜;时适见凤凰来仪,以为吉祥,遂将鸟的名字用来称呼官职;在位近百年,无病而离世。第二个,叫做颛顼,乃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属姬姓,居帝邱,号高阳氏,以水承金,包揽华宇;其治天下,北至幽灵,南抵交趾,西近流沙,东达蹯木,泽被宇内,功德盖世;在位七十八年,寿至九十八岁。颛顼之后,其侄高辛传承,便是帝喾,以木承水,建都亳州;帝喾聪明,能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使天下服;位七十年,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帝喾有妃庆都,怀孕十四月而生一子,名放勋,长得眉分八彩,丰下锐上,十五岁佑兄挚,受封于唐;五年后登帝位,以火承木,立国号唐,建都平阳,故称之为唐尧;时景星耀天,甘露下降,凤凰止于庭,芝草生于郊;在位五十年,禅让与舜,享年一百一十八岁。舜名重华,出生翼州,家境寒微,虽有母、弟加害,仍秉持孝道,为人称颂;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终为帝尧所用;继位而立有虞国,以土承火,建都蒲阪;寿至百岁而崩。此五人,仁德尽泽于天下,信义遍施于人民,揖逊有礼,不行杀伐,乃得配称帝号。将军神武盖世,自以为能比得五帝否?” 项羽听了半天,暗道:“我以武力征伐天下,杀人无数,三皇五帝仁德浩大,怎比得了?”便道:“听先生这般说,项籍已自知愧不如五帝也。既尊不得帝号,尚有王号,不知是否配得?” 张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五帝之后,夏禹﹑商汤﹑周文、周武应运而生,是谓三王。唐尧之时,有鲧治水,不成而殛之于羽山;鲧有子号文命,继其父业以疏导之法治水,获大功而封之于禹;乃受帝舜禅让,得以金承土,问鼎华夏,划定九州;享六十四岁,传十九王,历四百三十二年而终。及夏衰,商汤立;汤,子姓,名履,高九尺,有圣德,用伊尹为相,放夏桀南巢,以水承金,即天子之位而建商朝;以武立国,以宽治民,‘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十三年而崩,延三十一代,享国六百二十九年。其后纣王无道,丧德政,囚西伯羑里,失尽人心;西伯归岐,勤政事,重农商,礼贤下士,广罗人才,拜姜尚为师,使天下三分,二分归周;武王继位,观兵孟津,四年始伐纣而为天子,以木承水,确立周朝;于是分封诸侯,兼制天下,前后经八百六十六年,历三十六王而止。三王者,克勤克俭,敦仁尚义,厚德好生,不私己身,有治水之劳,有祷雨之勤,有谏纣致囚,皆盛德贤明之君。今将军有伐秦之功,除暴之实,当略胜于三王也。” 项羽笑道:“先生果然才学过人,把那帝王之事,竟说得这般明了。要如此说,这王号本帅似乎也可称得。不知王之下,还有甚么尊号,一发说来听听。” 张良道:“春秋之时,周室衰微,王权旁落,诸侯纷争,齐桓公、宋襄公、秦穆公、晋文公、楚庄公先后称霸。孟子曰:‘霸者,长也,言为诸侯之长。’五霸假仁尚义,以武威示天下,以去残暴为宗旨,将军有意称之乎?” 项羽略加思索,道:“王号宜于古而未合于今,霸业合于今而未显于古。若使古今兼合,岂不大妙!” 张良暗道:“入我套矣!索性引他往沟壑里走。”便道:“若使古今兼而有之,当尊做‘霸王’才妙。” 范增急忙站起身来,摆手道:“万万不可!那王号自然称得,这霸号怎能随便相称?人云:‘大霸不过五,小霸不过三’。将军切莫听张良之言,妄称霸王。” 项羽道:“三王享年最久,五霸所行盛极,皆遂我心意。子房先生只在这里分列了三等,说与我听,实未曾误我。亚父为何便错怪了他?” 范增一时答不上来,坐下只顾生闷气。 项羽道:“我生于楚,淮之北叫做西楚,我便以西楚为国号,称西楚霸王,如何?” 张良道:“能担此称号者,唯将军一人。”项羽大喜,当即厚赏了张良,并要他留在营中一齐操办立国之事。 张良道:“沛公那里当招呼一声,顺带料理些事情。只须一两天,完后便速来。”项羽满口答应,将张良送出大帐,看他笃悠悠离去。 却说项羽听了张良一番言语,决计要用“霸王”称号,不过心中尚有些迟疑。第二天早上,便让人将陈平召入帐来,问道:“施令天下,须有尊号。君亦算的是博学多才,以你之见,却有哪一个名号配得上我?”陈平答道:“自古以来,凡君临天下者,三皇最尊,其次为五帝,后皆以王号相称。春秋之时,诸侯纷争,遂起五霸。唯有嬴政,吞灭六国,一揽寰宇,自认为德高三皇,功过五帝,便以皇帝二字来作尊号,彰显其尊贵。将军功高盖世,古今无人能比,随取哪一个,亦不为过。”项羽道:“三皇五帝,天地之主也,怀柔天下,谁人可比?嬴政,乃狂妄之徒,暴虐成性,竟烂用皇帝名号;我既已灭秦,岂可步他后尘?昨日张良教我以霸王相称,倒颇合本帅心意。”陈平随声附和道:“果然有见地。”项羽欢喜,又问起近日外面风声。陈平告道:“各路诸侯随同入关快有两个月,屯扎已久,都有思归之心。谁不巴望着能封侯加爵,讨得赏赐?可至今不见动静,少不得起许多议论。今既已定下尊号,何不按所获功劳,一一加以封赏,以显将军恩威。”项羽道:“此事须跟亚父斟酌过了才使得。”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眼看已到正午,陈平忙起身告退。 陈平前脚才刚离去,却见范增背着手,慢悠悠地踱进帐来。项羽看他脸色甚是平静,忙让了座,笑道:“亚父今个好气色!不如陪我饮上几盏,说些正事儿。” 早有人端来酒菜熟食,摆放了一桌,两人对面坐定 。饮过三盏,范增先开口道:“分封之事,如何剖决?” 项羽道:“怀王曾有约在先,率先入关者,当王关中。照此说法,必要封刘季做关中王。他若占据秦地,凭借雄关之险,一旦养成势力,岂肯再听我摆布?故此迟疑未决。” 范增道:“刘季素有王霸之心,不能不防。可如今既已与他讲和,便不好再起杀心。” 项羽道:“亚父如有高见,可先将此事谋划妥当了,然后各按功劳,依次封赏。”范增道:“老夫昨夜想了半宿,思量出一条计策来。既不负怀王之约,又可使你我高枕无忧。”项羽问道:“是何妙计?”范增道:“巴、蜀多山川险阻,地方艰苦,乃秦流配之地。虽是荒蛮地远,却也归属关中。可把此二郡封给刘季,若论将起来,亦不理亏。再将旧秦之地划分为三,却使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各镇一处,阻住刘季东来之道。那刘季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必老死西南。如此一来,楚当无忧矣!” 项羽听罢,抚掌大笑道:“端的好计策!既安我心,又塞了他人之口。妙哉!妙哉!”先前的顾虑早荡然无存,便商议起其他的人。 二人商量了半天,已大致梳理出个眉目来,却有几处颇为棘手。论及齐国,说到田荣兄弟是否该分封,惹得项羽破口大骂。 范增正劝,只见项伯一只脚迈进帐来,见状,愣了一愣,忙询问究竟。及听明白,插话道:“那田荣乃忘恩负义之人,搁置一边也就罢了,何须放在眼里。” 范增道:“田氏兄弟乃当世豪杰,甚得齐人之心。他虽曾有负于我,亦不当轻慢薄待。否则,必生事端。” 项羽道:“此等小丑,何足惧哉!他若是作乱,正好借机剿灭,一发将齐地都取了来,岂不更好?” 范增无话可说,只得依他。三人在大帐里,又商议了多时,看看颇合胃口,便拍案敲定。却见日已落山,项羽满心欢喜,吩咐备上酒席,管待二人,直喝到上更,散去歇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四回:楚霸王论功封诸侯 次日醒来,项伯吃罢早饭,去外面溜达了一会,回转来时,有个门军告诉:“张良差了人来,还运来几箱珠宝,为首的正在帐内等候。” 项伯连忙走回营帐,果然有个人在。那人见项伯进来,拱手道:“小的乃六安人孔藂,跟随张先生多年。昨日先生受了沛公好些珍宝,称自己无用,今日特教我运来送与将军,替沛公酬谢鸿门救命之恩。”项伯道:“我这里又不缺少这些个物事,何故要使人再送来,却不显得生分。” 孔藂道:“先生念将军能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感恩不尽。虽是莫逆之交,亦须报答,今让孔藂载了黄金百镒,珍珠二斗,一并送来相谢。” 项伯看了,皆是上等珠宝,暗中欢喜,便笑道:“既是子房客气,便不推辞。我这里也不留你,只将个事回去告诉他,一并替我答谢。”便把项羽只封刘邦巴、蜀二郡的事说了。 孔藂听了,吃了一惊,却佯作镇静,望项伯拜了四拜,道:“就此拜别。”转身离了营帐,带上人,驾了车马,奔霸上而去。 却说刘邦正与众人坐帐中说话,听此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樊哙当即火冒三丈,拔剑怒道:“好个项籍!这般无状!分明是要将我等往绝路上驱赶,还顺他做甚么!不就这里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更待何时?”周勃、灌婴几个,也一齐拔出剑来。 却说孔藂回营,将范增献给项羽的计策说了一遍。众人听说封了个巴、蜀偏僻之地,肺都要炸裂,个个怒气冲天,吵吵嚷嚷,争着要去厮拼。刘邦憋了半晌,拍案而起,怒道:“某这里一忍再忍,他那里却得寸又进尺。如今仅封个荒蛮的地盘,岂不把我等拿罪徒相待?若真随他这般摆布,去了那重山峻岭,何年哪月能出得来?与其老死在那里,不如就这里和他决一死战,还痛快些!”说罢,便要纠集人马,想要拼命。 萧何见了,慌忙劝道:“使不得!今若去,必是自寻死路。” 刘邦瞪大眼道:“你怎知必是死路?” 萧何道:“那项羽勇冠三军,天下无敌。兼得挟令诸侯,人马多我几倍,若是和他开战,必是百战百败,岂有不死之理?大丈夫行于世间,当能屈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乘之上。巴、蜀之地虽然险恶,终可一用。主公何不学成汤、周武,养其民而招其贤,收用巴、蜀之众,积蓄势力,然后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 刘邦低头不语。却听樊哙道:“巴、蜀之地,山高路险,一旦进入去,如何出的来?还定三秦,岂不空话?” 旁边张良道:“将军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巴、蜀实富足之地,内有重山之固,外有峻岩之险,进可兼并天下,退可确保安宁。项羽虽有百万之众,岂能寇我?此乃兴邦立业之地,韬光养武之壤,何故厌弃也?”侧过身望刘邦道:“那范增无一时不想加害明公,今若领了人马去与项羽理论,正好中他的计。” 刘邦清醒,却说:“话虽不错,然巴、蜀毕竟地势偏远,难以进取,如何是好?” 张良道:“可去求告项伯,请他到项羽那里,讨来汉中之地。那汉中与关中接壤,若能求得,还定三秦,当指日可待。” 萧何接口道:“军师所言极是。《周书》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主公不可因一念之差,乱了主张。” 刘邦权衡了片刻,道:“似也在理。”便要寻人到项伯那里求告。 张良道:“只我一个人去便可。” 刘邦大喜,道:“最好。”吃过午饭,张良只带了两个书童,离了霸上营寨,望西投咸阳而来。 不消两个时辰,来楚营见着项伯,先客套了一番。项伯谢道:“贤弟何须这般客气,送来许多宝物,倒令愚兄不安。” 张良笑道:“区区薄礼,何足挂齿。小弟从今日起,将在此呆上一段时间,为鲁公筹谋国事。出门之前,沛公特地托我来央求兄长一件事,不知肯与不肯? ”项伯道:“两家今有婚约在此,他既有求于我,自当帮忙。” 张良道:“也不是甚么天大的事,只须兄长到鲁公面前美言几句,此事便成。”便说出求封汉中的话,道:“巴、蜀乃野蛮之地,假如生出甚么变故来,沛公能去哪里安身?汉中虽小,到时也可做个退身之处。” 项伯道:“那倒也是,如按此来封,也忒刻薄了些。贤弟且放宽心,此事包在愚兄身上。稍歇片刻,我与你一同去说。” 张良便谢了,稍后随了项伯来拜见项羽。项羽见张良果然守信,甚是欢喜,却问道:“沛公近来在做甚么?” 张良道:“近来无事,甚是悠闲。闻将军有大封诸侯之举,私下里也有些个猜测,不知将落身何处,却不敢过来探听。” 项羽道:“自不会亏待于他。” 项伯在旁边道:“仅将巴、蜀之地分封给他,恐有些说不过去。” 项羽道:“巴、蜀地大粮多,正可安享天年。今封与沛公,有何不妥?” 项伯道:“巴、蜀乃野蛮荒芜之地,倘若忽地生出甚么变故来,你叫他到哪里去安身?我这里却有个主意,可将邻近的汉中郡,夹带着封赏给沛公。那里皆是山川险地,若封与他人,也不至于欢喜,不如送他个人情,到时面上也好看。” 项羽自忖了一回,想来也是,便点头答应了。 次日,正午时分,范增、项伯不期而来,项羽便将另封给刘邦汉中的事说了。范增道:“似有不妥。汉中紧邻三秦,若封与刘季,少一屏障。” 项羽道:“章邯自会派兵马守住隘口,何须担忧甚么。若仅将巴、蜀之地封他,实有些薄情。” 范增见挽回不来,便在一旁唉声叹气。 项羽也不理会,又想起立国分封的事来,便吩咐陈平道:“再过数天便是吉日。你去预备了帖子,往各营告知,请众诸侯与军将,到时一齐会聚郊外,听我颁布号令。”陈平依令,自去安排。 到了这一天,也便是早春二月时景。风和日丽,嫩柳初绽,端的好天气。各家诸侯以及随来的军将,都会集到咸阳郊外,按国力大小强弱分列坐定。筑台高有三层,周围插满旗帜,布列甲士。听鼓乐声起,便是杀牛宰羊,祭拜天地神明。项羽整衣佩剑,登台焚香,再次叩拜了,高声朗读诏天下书: 残秦扫灭,天下大定。此皆依赖诸侯用力,将士同心。今恶逆不存,旧国复辟,须顺天意,重新安排。一旦确立,悉宜遵守,照行毋违,免伤和气。一令既出,驷马不追,如有违背,视若反叛。 范增当即宣读布告: 怀王乃楚国之主,亦天下之首。虽无大功,必当敬重,尊为义帝。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故奉于长沙,定都郴县。 立上将军、鲁公项羽为西楚霸王,统领会稽、泗水、薛、东海、东阳、陈、琅邪、东郡、砀九郡,定都彭城。 封沛公为汉王,领巴、蜀、汉中三郡,辖四十一县,都南郑。 封故秦将章邯为雍王,领咸阳以西扶风之地,辖三十八县,都废丘。 封故秦将司马欣为塞王,领咸阳以东京兆之地,辖十八县,都栎阳。 封故秦将董翳为翟王,领咸阳以北上郡之地,辖三十县,都高奴。 封魏王豹为西魏王,徙领河东、上党、太原三郡,辖五十二县,都平阳。 封赵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领河南之地,辖二十县,都洛阳。 封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领河内之地,辖三十二县,都朝歌。 封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领旧赵之地,辖四十二县,都襄国。 封赵王歇为代王,徙领代郡,辖十六县,都代县。 封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领淮南之地,辖四十五县,都六安。 封鄱君吴芮为衡山王,领江南之地,辖二十八县,都邾城。 封上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领南郡,辖三十一县,都江陵。 封燕将臧荼为燕王,领旧燕之地,辖三十三县,都蓟县。 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徙领辽东之地,辖十六县,都无终。 封故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领济北之地,辖二十二县,都博阳。 封齐将田都为齐王,领故齐之地,辖三十七县,都临淄。 封齐王田市为胶东王,徙领胶东之地,辖二十三县,都即墨。 封韩王成为韩王,领旧韩之地,辖十三县,都阳翟。 当时宣告完毕,令去张榜公布,告示天下。大大小小,总共是十八位,分别裂土封王。底下齐刷刷尽都跪拜在地,称颂谢恩之声不绝于耳。项羽见了,一时意气扬扬,甚为满足,便教大摆筵宴,同饮庆贺。却命陈平、虞子期即去整顿酒肉,前往各营散发,来赏劳三军将士。几天之内,尽多欢歌笑语,真个热闹非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回: 韩生谏项羽被烹 随同西征的,大多称心如意。那些个受了封赐的都去收拾人马,准备赶往封国就位。霸王所领军马,诸事庞杂,即便是获取的金银珠宝、玉器绸缎就堆积如山,掳来的宫娥彩女、皇家使唤也数不胜数;该纳库公用的,该分派赏赐的,繁琐费时,故将行程耽搁了。单有一样,未见刘邦人马起动,怎教霸王放心?因此隔三叉四便与众将大杯小盏,肉山酒海地宴饮。看似蹉跎时光,却是观察动静。 不觉已过一月,这日又聚了众人喝酒,慢慢说到分封之事。席上站起一人,先敬了酒,然后道:“大王此事做得可谓天衣无缝,公允周到,天下谁不叹服?只是成安君陈余,与张耳一齐辅立新赵;番君别将梅鋗,曾相助汉王入关,功劳都不小;二人今未见封赏,甚为可惜。” 霸王把眼看时,却是谋士武涉,便道:“陈余弃将印而去,未曾随来,怎能封他为王?” 武涉道:“他本与张耳同体,今封了张耳,而独缺陈余,似有不妥。” 霸王思索片刻,问:“那陈余今在何处?” 武涉道:“闻其现在南皮。” 霸王道:“虽未从诸侯入关,却念他曾有功于赵,且广有贤名;也罢,便赐他个侯爵,并将南皮相邻的三个县封给他也就是了。梅鋗有功,然不及王位,便封他十万户,如何?”武涉谢道:“大王明鉴。”霸王高兴,又饮了三杯,顾众人道:“众卿跟随寡人多年,东征西战,积了许多功勋。待到东归故里,再作酬劳。” 话未尽,却又见一人站起身来道:“自古以来,关中阻山带河,为四塞之地,且土地肥饶,民风剽悍;周、秦两朝,皆凭此而称雄于世。此乃形胜之地,兴旺之所,大王欲霸天下,不如就此定都,奈何东归?” 霸王见是谏议大夫韩生,便道:“此道理寡人岂能不知?然今关中,残缺破败,一片荒凉,如何能做都城?再则,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人知晓!我意已决,休要再言!”韩生见霸王不肯听,便不再做声。 及至酒罢宴散,众人各回本寨。韩生走出大帐,因所献之计不见用,不禁仰天叹道:“人言楚人沐猴而冠,果不其然也!” 他这一说不要紧,偏巧让人听了去,急忙告诉给了霸王。霸王不知其理,便问陈平:“此话何意?”陈平不敢隐讳,只得如实告诉:“此乃讪笑之言。取笑猕猴拾得一两家话,将军何须责怪。”让卢绾使军卒从后面抬出黄金五百两、珍珠一斗来,敬与项冠,道:“劳烦这一路相送,陪伴辛苦,些许财物,不成敬意。” 项冠忙道:“此番相送去褒中,乃是小将职责,何用汉王破费?”哪里肯收? 刘邦道:“将军不必多虑。纵然霸王在此,亦不会碍人交情。”项冠便不再推却,教身后的军士收下了,却道:“小将引军马只顾在后面护送。走快走慢,自有汉王作决断。”喝教军马闪出道路,让刘邦大军过去。 刘邦便请张良一同上了车辇,方说道:“军师可否一齐随了去汉中?” 张良道:“非是张良不肯,只怪霸王心怀猜忌,恐我再助明公与他为敌,故设法硬将我两个拆散。如今韩王身边亦正需要人手,不容张良不去。良非铁石心肠,日后如能觅得时机,必当重归帐前,以报明公知遇之恩。” 刘邦叹息一声,道:“军师此番离去,亦属无奈,刘季岂能强求?军师如在身侧,凡事皆可放心。从今往后,便再无依靠,如断臂膀,想来叫人心灰意冷。” 张良道:“明公何故如此?所幸霸王不听韩生之言,执意定都彭城,却把关中留给明公来作基业。良在此断言,不出一年,必有人出头造反。一旦中原起乱,明公便可乘机还定三秦,出关东进,与霸王一争高下。” 刘邦道:“怎奈汉中道路极为险恶,又让章邯几个分兵扼守住,纵使有腾云的本事,也出不来。若想重返关中,势比登天。” 张良道:“明公切莫抱怨,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到时自有能人前来相助。明公且耐住性子,先将所需各事整治完备。我料汉中不过是暂居之地,多则三年,少则一二年,管教明公昂首出关,染指中原。” 刘邦道:“真如军师所言,刘季便是熬得万千的苦,也不再有甚么埋怨。不知能人何时前来?” 张良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但等时机成熟,自然出现。” 一路之上,又说了许多宽心的话。刘邦犹自半信半疑,只是内心略感宽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回:张子房设计烧栈道 大军迤逦望西而行,三十里,已过废丘。人马走走停停,将士一个个心情沉闷,牢骚满腹,便走不快。到得第三天,方赶至郿县。朝南眺望,一座山峰连着一座山峰,眼见得树木参天,怪石林立,端的是嵯峨险峻。大伙皆是山东之人,有谁见过此般凶险的山道,都只叫得苦。 张良见离斜谷不远,便来辞行。见刘邦尚依依不舍,便道:“明公既到汉中,须当稳定军心,厉兵秣马,等待时机。行事且不可草率,以免招来麻烦。” 刘邦执住张良手道:“军师所言,刘季句句牢记在心。今此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何时相会?却教某忍受这份煎熬。”说罢,已是泪流满面。 张良劝慰了几句,又与众人作别。众人跟着垂泪,不忍分别。张良上马,回首望刘邦道:“明公千万不可忘了张良说过的话,少戒烦躁。保重,保重!”打马扬鞭,望东而去。刘邦仍旧立在那里,直呆呆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呆望多时,再无希望,正要上车离去,忽见张良拍马疾奔回来。 刘邦大喜,忙迎上前去问道:“莫非军师另改主意?” 张良下得马来,道:“适才有些忙乱,却将一桩要紧的事给忘了。请明公屏退左右,来听张良告诉。” 见众人退避了,张良方说道:“霸王在鸿门宴上放弃了杀明公的念头,非是心善,实是未曾捉得把柄。如今明公虽远走汉中,仍不足释其戒心。” 刘邦道:“如之奈何?” 张良道:“此去汉中,一路皆为栈道,绵延不绝,纵贯秦岭。我这里觅得一条计策,只须如此这般……可让天下人皆以为明公已无回还之念,亦使霸王消去所存戒心。” 刘邦听了,道:“如此岂不断了来路?” 张良道:“明公只管按此计去做,将来之事,自有天来照应。” 刘邦素对张良深信不疑,便不再问。张良交代过了,便再次作别,道:“谨记,谨记!不可误了!”策马而去。 刘邦便教樊哙、周勃在前开路,自领中军在后。唤来灌婴,让他带一万兵卒断后,却附在耳边低低交代了几句,灌婴听的清楚,依令而去。 且说樊哙领了人马走在前头,越金牛岭、大石门,顺着栈道望南而行。原来这条古栈道乃秦昭王在位之时所开凿,南起褒口,北至郿县,沿褒、斜二水依悬崖绝壁修筑而成,足有五百里。放眼远看,两岸壁立,层峦叠嶂,绵延的栈道,逶迤如蛇。抬头仰望,青天碧日成一线;低首观瞧,急流白浪竟相逐。踏步栈道,顾身旁峭壁之上,怪石嶙峋,枯松倒挂,直教人望而却步。 走了四五十里,那道路愈发的险峻,周勃道:“有谁见过接连云天的山道,单凭一支人马守住道口,便没的走!将来若要杀回去,好比痴人说梦!”众人都跟着埋怨时,忽听后面队伍里齐声嚷叫起来,回头看时,却惊得魂飞魄散。只见连天接地处,腾起一股股浓烟,顷刻之间,烈焰滚动,蔓延开来,窜烧成一条火龙。 周勃先叫起苦来:“哪个短命的,却把来路给烧绝!”众军听得烧了所经栈道,一个个都捶胸顿足,指天谩骂,叫嚷不休。前边正闹,后面中军把将令传递过来,不许停步,只顾赶路。樊哙、周勃不敢抗令,只好引领前军继续往南走。一路之上,时不时听得呜咽哭泣声。 约莫行了七八天路,方走出这栈阁道。刘邦上得马来,抬头看时,只见四面尽是青山翠谷,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众人一路颠簸而来,忽见这宜人景色,一时都花了眼,疲乏与郁闷随风飘去。 刘邦舒了一口气,顾左右道:“倒也是个好地方!” 萧何道:“自古以来,便有‘天汉’一说。一者称其美,二者颂其盛,岂能有假?” 刘邦大喜,道:“天有此意,某理当顺应。”正说间,却听鸾铃声响,见远处山坳里飞出三匹快马来。一眨眼,奔到面前,滚鞍下马,叩拜在地。众人一看,认得头前那人,不是虫达是谁?皆都喜出望外。 未及刘邦问话,虫达先道:“自从宛城分别之后,末将八个,随信成君沿沔水一路向西,未费甚么周折,便连克郧关、钖县。又设计攻破旬关,夺了南郑,得以平定汉中。本想使人传信去,却不知关中虚实,终未成行。前几日有几个贩绢的商客打关内过来,告说主公已封了汉王,料想不久便会前来。信成君便让末将专门在此等候,今果然见着。” 刘邦道:“数月以来,几经风云变幻,伤足了脑神,却把你几个给忘了。苍天有眼,教子房先生算计到有这一日。”望着北面,拜了三拜。刘邦道:“郦商现在南郑么?” 虫达道:“正是。南郑城内今已布置停当,但等主公领着人马来。适才末将已差了小卒送信过去,到时必出城来迎接。”刘邦大喜,便让曹参约束军马缓行,却教虫达引领,沿路说说笑笑,朝南郑进发。 闲话少说,不足一个时辰,已来到南郑西城门外。郦商引王吸、召欧、杜得臣、郭蒙、元顷、孙赤、陈濞七个,领了三千人马,早在城门外迎候。见刘邦从车上下来,忙一齐下马,跪拜在地。 刘邦搀起郦商,仔细端详了,道:“短短数月,如隔三秋,几不能相见。且喜老天降福,赐给王佐良才,教我坐享安逸。” 郦商道:“郦商力薄才疏,不足蒙主夸耀。此皆赖众人用力,方有今日光景。”大家聚在一起,各都相见了。 当下请进城来,迎到府堂之上,按主次分班入座。郦商先把夺取南郑的事细述了一遍,然后将汉中的地理风貌,几个县?几座城?几道山梁?几条水流?几多人口?详尽说了。刘邦听了,夸赞不已。 这里正上宴席,曹参那边料理好军中之事,却来禀报:“人马现已分散在城郊四周,正忙着安营扎寨。各部报来的数目,却比临走之时增出不少。想来是仰慕主公为人,一路跟随来的。” 萧何道:“主公仁德,故能聚来人气。”刘邦见忽然添出许多人马来,自然欢喜,便叫曹参明天就去查清楚,以便日后重整军马,编制调遣。 次日,曹参将情况摸得清楚,便走来禀告。说各营各寨,多出三万多人,却是错综复杂,每一家诸侯军中来的都有。刘邦道:“虽是杂乱,却都是经过战阵的,稍加调教,便可使用。你我初来乍到,诸事皆不熟悉。当务之急,须安排就位,将人心安稳住了,余下的事自可慢慢筹划。”便唤来陆贾、甯昌,先去南郑郊外修筑坛台,择定吉日,准备举行仪式。 闲话少叙,到了这一日,三军皆聚集到沔水河畔。人马延伸九里,分布五方,各置旌旗仪仗,确是声势浩大。文武百官按着次序,顺位排列。刘邦由陆贾、甯昌扶上坛台,进冠冕,领玺绶,面南而坐,受群臣贺拜。当时即位汉王,封赐众臣。先是拜萧何为丞相,总理国中大事;封曹参为建成侯,统领武事。又封樊哙为临武侯,周勃为威武侯,夏侯婴为昭平侯,靳歙为建武侯。封郦商为信成君,傅宽为共德君,灌婴为昌文君,卢绾为常侍中。其余各依功劳加官进爵的,不能一一尽述。封赐已毕,大赏三军。 数日之后,诸将依照王命,各赴其位。汉中与巴、蜀三郡,本就闭塞,今又烧毁栈道,几乎断了和关中的来往。从此以后,随你怎么折腾,外界一概不知。军马自有曹参总领,不外乎操演训练、驻防守御,不到一个月,把个建成侯忙得不亦乐乎。所喜一切政务,全凭萧何操持;一件件,一桩桩,都按轻重主次,下笔便有着落。有此治国能臣,也让汉王省心不少。却有一样,众将大多从山东过来,思乡心切。在这里待上个把月尚无关系,你叫他熬上三月,如何耐得?先是偷偷唱些小曲小调聊以**,到后来,索性不辞而别,开溜了去。今日几个,明儿十来个,一发禁不得。报到汉王那里,也是无可奈何,徒添烦躁。 这一日午后,汉王独坐宫中,百无聊赖时,忽记起张良临别所说的话。寻思道:“他说自有能人前来相助。如今已过去两个多月,连影儿也不见一个,叫人好生郁闷。”便着人去把萧何找来,想好好聊聊。使去的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一句禀报,惊得汉王如五雷轰顶,差些站不稳。随你天大的英雄,怎担如此之惊吓?正是: 擎天正需白玉柱,架海怎缺紫金梁。 却说当时使去的内侍回来禀告道:“丞相府的人说,丞相一大早就带上几个随从出去了,至今未归。” 汉王暗忖:“近来三军将士皆萌生思乡之念,各营每天都有亡走的数字报来,便是带队的将官亦已私逃去了十来个。这厢也筹不到甚么好方法,正当需要有个能拿主意的人一道来商量,却怎么大白天的忽地不见了踪影?莫非丞相他也熬不住,背着我私下里走了?”往这里头一思量,越想越觉着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心中慌乱,浑身肉颤,头一晕,幸亏扶住椅靠,才勉强站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回:槐树下隐士赠兵书 心里着急,即着内侍去将卢绾唤来,叫派人手,无论如何要把萧何找回来。卢绾知事关重大,岂敢怠慢,忙在宫中点起几拨人马,往四下里去寻找。到了第二天,仍然杳无音信。把个汉王急得,时而步出宫门,时而转身回殿,反反复复,如失魂魄。眼看夕阳西坠,望着一桌的酒食,却没一丝胃口。 樊哙、周勃二人,闻知消息,赶入宫来相问。见汉王饮食俱废,愁眉不展,一齐劝慰道:“丞相做事向来稳重,怎会不声不响地便一走了之?此事蹊跷,内中必有隐情。”汉王道:“寡人也曾如此想来。他人思乡心切,结伴亡走,也可体谅,不必去理会的。此等样人,你说他是纠聚来的也好,中途来的也罢,并非沾亲带故,贤才良将,他要去,任其自由。唯独萧公,是随寡人一同举义,生死与共的弟兄,节骨眼上,怎忍得舍我离去,好生令人费解。”周勃道:“主上少忧。萧丞相素来义气,与主交情深厚,怎肯舍得离去?或许是哪厢出了甚么事儿,不及向府中下人交代,便匆忙着赶去处置,也未可知。”汉王道:“你两个休来劝我,今日见不着丞相,如何安睡?”二人见劝说不听,只好退身离宫。 汉王此时一刻也坐不定心,站起身来回转悠,低个头长吁短叹。及至上灯时分,内侍已把菜肴重新换上,却不敢吱声。汉王望着身边那几个内侍,一个个垂肩低首,毕恭毕敬的模样,正没好气,却待责骂,只见殿门外踉踉跄跄闯进一个人来。汉王抬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日思夜想的丞相萧何。一时喜上眉梢,见萧何行过礼,兀自喘气,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作怪怨道:“即便要离开寡人,远走高飞,也该知会一声。怎就背着我私逃,害寡人一夜不得安睡?”萧何稳住气息,道:“老臣得遇大王,已遂平生之愿。今又拜做丞相,位列三公,凭哪一样也不会使老臣背弃大王离去。实话相告,老臣此次,乃是去追亡走之人。赶得匆忙,未及留下口信,引来大王焦虑,真个罪该万死。”汉王道:“每日亡走的,少则七八个,多则几十个,你何曾追过?今所追者何人也?”萧何道:“不瞒大王说,老臣追的便是那个都尉韩信。”汉王笑道:“部下私自逃亡的,也不下十来人。别人不追,单单去追那韩信?丞相所言,似乎荒谬。”萧何正色道:“那些个逃亡的将官,都稀松平常,无关轻重,走便走矣。至于韩信,天下奇才,国士无双,非寻常之人可比。大王如只思长居汉中,自是无需来用韩信,由他离去;若有意麾军东向,与霸王一争天下,换了他人皆不足与议也!老臣非是心血来潮,知其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故不辞辛劳,连夜将他追回。恳请大王即刻重用韩信,以免失了良材。” 汉王听了,道:“前阵子,丞相与夏侯婴曾先后举荐过那韩信,寡人未曾亏待,升了他两次官职。他怎仍不满足,执意要离去?”萧何道:“那韩信有惊世之才,当立为大将,方可显其能耐。前番所封连敖、都尉两样官职,岂能称他心愿?”汉王道:“众将士皆有东归之心,寡人岂能郁郁久居此地?可时下,千军易聚,一将难求,要与他人争夺天下,尚在梦中。丞相频频举荐这个韩信,把他当做栋梁之才,推为大将。寡人未尝将丞相之言搁作耳边风,也曾细细考虑过。为将之道,干系国家之安危,三军之存亡。若一时轻信,拜了大将,三军便由他来约束统领。倘若那韩信只会纸上谈兵,没有真才实学,寡人这六七十员将官,二三十万人马岂不要陪了他一起遭殃?到那时,若再想翻身,为之晚矣。”萧何道:“老臣曾与韩信彻夜长谈,当真为其言论所折服。若说真本事,偌大个粮仓,在他手里,稍显手段,便整治得井井有条。不消一月,已是仓廒充实,门禁肃清。这等样人,岂当赵括一般看待?”汉王道:“寡人亦知韩信实有才干。然拜将挂帅,若无智、信、仁、勇、严五样,决然难当。寡人曾闻,韩信母丧不能治葬,此无谋也;寄人篱下,乞食漂母,无能也;受辱胯下,遭人背指,无勇也;事楚三年,官止执戟,无用也。今若冒然起用,拜为大将,三军谁服?将士谁听?丞相万不可以一技之能,而涵盖全面,导致偏差。”萧何忙辩解道:“大王岂可以前事而断将来?想当年,孔子周游列国而不见听,非其无谋也;受困陈蔡,非其无能也;遭匡人包围,非其无勇也;老死于路途,非其无用也;此皆未得气数之故。韩信受辱乞食,实因未逢时运;官止执戟,乃是未遇明主。老臣听韩信一席话,便已洞见肺腑,探到胸襟,确是有用之良材,天下之奇士,决非夸夸其谈之徒。老臣身为相辅,自当替大王分担忧虑,为国家举荐贤能。若大王肯用韩信,老臣一夜辛苦也值;若不肯用,韩信必走,东归自然无望。”汉王沉默良久,仍下不了决断,道:“今天色已晚,不能立断。容寡人深思,明日再议。”萧何急将起来,道:“大王如再推延,明日今时,必不复见老臣与韩信矣。”汉王忙问缘由,萧何便将答应韩信的话说了一遍。汉王见萧何连着三次举荐,想来这韩信必是有真才实学,便依了。萧何大喜,随即眉开眼笑。 这韩信祖上本是韩国人,亦属名门望族。后来家道破败,人丁四散,流落各方,却有一支遗留在淮阴县境内。那韩信虽然生得天资聪明,一表人才,可自小却是艰辛坎坷,命运不济。十岁上,便丧了父亲,与老母相依为命。两间破茅屋,家中也没一件象样的东西。甭说其他的甚么,单就饭食,竟然是吃了上顿,便须惦记着下顿。村里人也有看韩信可怜的,时不时供些食物周济给他娘俩。虽说日子过得十分贫苦,却总算能一天天地熬过来。 或是老天有眼,要成全这个天分独特的人,虽未能先赐他甚么衣食富贵,却预置了两样物件,送到他手里,也算是上苍为其前程所给予的一丝点化。这两样东西在一般人眼里,也只是平常之物。然对韩信来说,却是雪中之炭,黑夜之火。 哪两样物件?一把无名宝剑和一大箩筐的杂书典籍;皆是韩信祖上遗留下来,平日里摆放在旧床板子底下,从不示于人。那剑虽是无名,却是口上好的宝剑。只为韩信年岁尚小,他母亲暂且收藏着,舍不得拿出。倒是那些个书籍,每当母亲外出帮佣不在家时,那韩信便偷偷翻将出来,今天一册,明日一卷,细细来阅读。年复一年,及至长到十七八岁,整箩筐的书,都让他看了个遍,且能熟烂于心。此时胸中所藏的东西,早已超过别人十几倍,。他却犹嫌不足,却指望能弄来天底下最玄妙的学问,为己所用。只苦于囊中羞涩,无力出远门去拜师求艺。 光阴荏苒,又一年多过去。却说这一日,恰是五月过半,盛夏天气。韩信一个人呆在家中,虽避着酷日,兀自嫌热;那些个书籍早已看烂,如何有心思再去翻阅?肚内寻思:“不如四处逛逛,找几个人玩耍解闷,却比独自窝在家里强!”想到这里,便掩了家门,迈开脚步,顺着清河堤岸,投南而来。 走过一道土坡,地面上多了好些草出来,只见前面有半大不高的几十株小树,中间独拥立着一棵硕大的老槐树。那槐树也不知栽种得多少年了,粗大扭曲的躯干,两个人围一起也抱它不拢。树枝四面叉开,奇形怪状,满枝头的绿叶如一团墨云,洒下一片阴凉。 韩信一见,欢喜起来,道:“好去处!且到树荫里乘一阵凉再说,顺便歇歇脚。”快步向前,走近大树,却见树底下已坐了一个人:身形消瘦,面相古怪,年逾六旬,须眉皆白,乌巾黑衣,皂绦青履;旁边撂一个包裹和一柄长剑,正拿个破笠子在那里扇风 。韩信心思:“大热的天,这老丈不在家呆着,兀自走动。看他虽老,却双目有神,决非等闲之人。”上前屈身作揖,道:“打搅!请问老丈,这么热的天,怎不在家闲着,却要出来赶路?” 那老者见面前来的人,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心中便有三分喜欢,站起身来道:“夙愿未了,此生安得清闲!”拍拍屁股上的土,打量了韩信两眼,见是个衣裳破旧,样子寒酸的后生,便道:“看你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为何却是这般模样?” 韩信苦笑道:“命运不济,实属无奈,非是晚辈愿意如此。” 老者道:“有志者不当为命羁绊。你天庭饱满,该有大富大贵,怎可被眼前这点窘境所困惑?” 韩信道:“贫不移志,这个道理晚辈自是晓得?只恨力不从心,未能求得名师指点。”老 者道:“人无坎坷,岂能磨砺意志?你年纪轻轻,一旦学得真本事,当受益匪浅,千万不可自暴自弃。若论学问,诸子百家,门类繁多,如你所愿,欲求何术?” 韩信道:“学问浩荡,各有其妙。晚辈因自小失了父亲,家境贫寒,读不起书。幸亏有祖上留传下来的一些书籍,供我翻阅。各家各派的文章,皆能领略个大概。内有兵家的几册书,最合晚辈的脾胃。可惜残缺不全,未能将其中奥妙全部参透。韩信向来痴迷兵法,苦无名家典籍可拿来拜读。但若获取,不消三年,定能穷尽用兵之道,将平生抱负施展出来。” 老者听了,微微点头,转身弯腰,却从包裹里取出五卷书来,道:“老夫此生,也曾风光无限,却无意贪恋富贵。隐遁山林十余年,倒也悠闲自在,惬意非常。如今年事已高,尚能活他几时?我这里有一部书,是老夫凭心血写成,平凡之人,决难领悟。我观你确是天资独特,且有王侯之相,不如就将此书相赠,也好成全你将来发迹。”韩信接过来看时,见卷面上写着《尉僚子》三字,忙倒身下拜,连磕三个响头,道:“晚辈乃落魄之人,以为此生前程渺茫,将一世潦倒。今日遇上大贤,得受兵书,岂非老天独独眷顾我韩信?” 老者淡笑一声扬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回:清河边漂母分饭食 韩信呆望许久,已然不见踪影。回过神来,适才的事,恍如梦里一般,不禁暗自称奇。手里捧着,坐在槐树底下看将起来。 原来这部《尉僚子》,分为五卷:第一卷为“天官”、“兵谈”、“制谈”、“战略”、“攻权”篇;第二卷为“守议”、“十二陵”、“武议”、“将理”、“原官”篇;第三卷为“治本”、“战权”、“重刑令”、“伍制令”、“分塞令”篇;第四卷为“束伍令”、“经卒令”、“勒卒令”、“将令”、“踵军令”篇;第五卷为“兵教上”、“兵教下”、“兵令上”、“兵令下”四篇;共计二十四篇。整部书,洋洋洒洒,不下万字,摆出富国方针,治军策略;教你如何激励士气?如何训练兵马?如何攻守?如何赏罚?如何进退?一件件,一样样,皆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个是一部集兵家之大成,谋略之精妙的奇书。 当下在树荫下,把个韩信看得如痴如醉,阅到妙绝处,禁不住站起身高声诵读起来。不知不觉,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他却浑然不知,犹自蹲着身将些个小石子在地上摆弄。正痴迷其中,却听得背后笛声悠悠,从远处隐隐传来。回头看时,一个牧童,骑着一头水牛,把根竹笛在嘴里吹,正慢慢地走过来。 抬头望天,那日头早已偏西,方觉着肚中已十分饥饿,口中便自语道:“看得入迷,却把一顿饭给错过了。”想起尉僚告诫的话,寻思道:“须将此书习练精熟,熬得现今困苦,将来终有出头之时。”将兵书分卷扎好,用衣服兜了,顺着原路,一步步走回家去。 自从韩信得了这部兵书,如获至宝,时不时拿来研读,揣摩其中精髓,不肯有所荒废。梦想有朝一日,学成本事,好去展露才华。谁料想,梦中的好事儿尚未见着,反先添出一样烦心的事来。甚事?原来自打父亲死后,韩信便由母亲拖带长大。全家两张嘴,都依赖他母亲一双手,起早摸黑,在外替人帮佣,只挣得勉强糊口。长年累月,才过四十的人,却熬得一身皮包骨,哪有好端端的模样?平日里,身体有些个不适,便硬撑着,从来不提甚么找医服药。或许是天生的命数,到得这一年初冬,有那一天,母亲出门早了些,染了风寒,回到家里,便病倒在床头。原本以为撑过两天就会痊愈,不曾想那病势却来得凶,一卧了床便再也起不来。 只是三四天的光景,已是奄奄一息,方想起去请郎中。郎中诊了脉,道:“病已入膏肓,已难回头了。”见他家里一贫如洗,起了恻隐之心,未肯收取诊断费用。韩信千恩万谢,送走郎中,却看老母时,嘴角流涎,气若游丝,不由得抹起眼泪来。等到傍晚,他母亲忽将眼睛睁开,要韩信熬碗稀粥来吃。喝不了两三口,再难咽下。知道挺不过今夜,便唤韩信到床前,断断续续把后事交代了。眼见得儿子将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那泪水便沿着眼角滚落下来。挨到二更天,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撒手人寰,离世而去。韩信见了,放声大哭,却将隔壁的几户人家全都惊醒,过来张望。 到了天明,由本村的里正出面,让人帮他张罗料理,并凑钱买了口薄皮的棺材,要找个地方入殓掩埋。他家又没甚么田地,正不知道葬哪里好? 里正作不了主,便寻问韩信有何打算。却听韩信道:“清河口对岸,约莫一里地处,有一个大土墩,高三丈,方圆六七十步,一向荒弃无用。我想那里,既不占他人之地,又显得高爽,如可安葬,再好不过。只是离此偏了些,教大伙受累。” 里正一时想不出甚么好法子,见韩信有这主意,也只好听随他。韩信当夜,就在灵旁整坐了一宿。次日早上,由火家将棺材抬扛到所指的地方;果然如韩信所言,一座高大的土墩,长满杂草,四周围平坦坦却都是耕田。众人见了,少不了惊奇的,都以为韩信行事乖张,不合常理。 无奈,便就土墩之上,朝东南向,掘坑埋了棺材,又立了墓牌。火家完事离去,韩信独自一人,将些纸钱在坟前焚烧了,跪地上呆呆地念叨了半天,心里勾起一阵酸楚,禁不住仰天恸哭。 从此以后,韩信便孤零零地一个人过活。一转眼,三、四个年头瞬间即逝。那韩信依然是旧模样,今朝跟着张三去弄一顿,明日随了李四去糊一口,没个定数。日长月久,原先与他相好的人,便开始讨厌起他来,老远瞧见,慌忙的躲开了。可怜韩信,虽有十分才干,偏偏生来命穷,平日所做的事又难合人口味,招不来人喜欢,故而就没人肯举荐他到府衙里当差。倒是他自己,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照样我行我素,到处混吃。 却说淮阴城南下乡太山村,有韩信相处的一个同伴,唤作袁大郎。他本是当地富户人家的子弟,家境自然十分的殷实。这袁大郎平素最爱交结人,但凡有学问本事的,不论贵贱,便请到家里来,拿酒饭管待,从没有过怨言。前些年他父亲替他使钱,谋了个南昌亭长的差事,结交的朋友就愈发多起来。 那韩信本就生得相貌堂堂,加上举止儒雅,谈吐不俗,故而客座之上常少他不得。别人并不在乎甚么吃喝,唯独这韩信,家里穷得叮当响,自母亲去世以后,何曾在家弄过一顿饭食?最近一段时间,更是无人搭理他。没法子,只好厚着脸皮,天天赖在袁大郎家里,蹭吃蹭喝。 一晃二三个月过去,那袁大郎倒也未当回事,依旧客客气气,与从前一样。自当是多添了双筷子。他妻子王氏,是个精细的人。见韩信过来寄食,起初尚能忍受。禁不住粘在他家数月,没有个完,便叫起苦来。 晚上跟丈夫道:“别人都远远地躲他,就你把他当个人物看待。” 袁大郎道:“韩信虽穷,却志气不小。将来或能熬成气候,也未可知。怎可轻看他?” 他妻子道:“他若能发迹,除非清河的水都干涸了。你瞧附近各村的人,有哪一个肯赏识抬举他的?祖上留下这点家财,须节俭着花的,偏你要学甚么信陵君,真是异想天开。” 大郎道:“人皆知我好客,如拒绝他来吃饭,传出去,名声不好。” 那妇人略想一想,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办法应付。管教他今后无意再来,却又赖不得我们。”把嘴凑到耳边,将办法说了。 大郎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花心思想出这种主意来,倒也聪明。”想来也是,便就应允了。 却说次日,韩信同往常一样,按时前来吃饭。走进厅堂,只见桌面上空荡荡不存一物,没有甚么饭食。呆呆的等了些时,却不见个人影儿出来。心中纳闷,无意再等,便抬脚离开了。第二天,提前赶了来,见饭桌上依旧是空空如也,未准备吃的。原来袁大郎之妻王氏,那夜想出个妙着,天未亮便把饭菜做好,一家人先去床头边吃了。待到韩信来时,那碗具之物早已收拾干净,人却躲在里屋,不肯出来搭理他。 韩信是个乖觉的人,早瞧出七八分来,思量道:“是了。必是嫌我天天过来蹭饭食,又不肯明说,故作此态。”肚内饿着,却不好意思发作,甩衣袖转身便走。正是: 莫怨无光彩,只怪运未来。区区一顿餐,气走冲天才。 自打此日起,韩信便绝了去南昌亭长家寄食的念头。别的地方也弄不来饭吃,只得提了鱼竿,一个人在清河边上垂钓。巴望能钓上几条鱼来,拿去市场卖。几天下来,总是钓不到的时候多,钓到的时候少。有时,就只能空着肚皮。虽然这样,他却照样耐着性子,整日蹲坐在河岸边,凝神静气,等待鱼儿来上钩。 离了不远处,却有一处老河埠。一丈多宽的青石条上,聚了十来个妇人,在河里漂洗布匹;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一到中午,就各将自己带的饭食来吃,每天如此。内中有个漂母,窥见一个后生,天天在河边垂钓。虽长相俊秀,却衣着破旧,老不见他带饭来吃。知是个落魄的人,于心不忍,第二天来,便多带了一份饭食。等到开饭时,另盛了一碗,端到韩信面前去。 韩信见独有这个漂母,肯匀出饭给他吃,甚感惊奇。十数天中,那漂母都将饭食分成两份,给一半韩信吃。把个韩信,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到这一天,吃罢了饭,问漂母道:“阿婆一日漂洗,能换来几文钱?” 漂母道:“也就八九文钱。” 韩信谢道:“如此一点微薄收入,却肯帮我度过困境。我韩信将来若能发迹,终不忘干娘之恩,必以重金相报。” 漂母听见,却勃然变色道:“堂堂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甘愿坐困在此,羞还不羞!” 韩信正惊,漂母又道:“我只是可怜你。看你长得八尺高,像个王孙公子,就这样饿死了太可惜,才分一碗饭给你吃,哪里指望甚么回报?”收了饭碗,起身走了。 韩信讨个没趣,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道:“她虽不图相报,我却怎能把她忘记!”提了鱼竿,走回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回:韩信谏言遭冷落 过了几天,传来风声,说是大泽乡反了陈胜、吴广,引了许多人杀官府、夺地盘,闹得轰轰烈烈。一开始,韩信也有去投靠的念头,可静下心来一想,“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如等上一等,看看势头再说,也就不曾去。又过了些日子,那造反的愈发多起来,离淮阴不远,就有好几处。 韩信心中盘算:“此辈多半乌合,如何能成气候?胡乱去投,反会遭来灾祸。”又道:“这般大弄,保不定有英雄出现。家中尚藏有宝剑一口,何不佩挂在身,多少也精神些,不教人看轻了。” 便从床底下翻出那把长剑来,依旧是刃口锋利,寒光逼人。心里欢喜,真就拿来佩在腰间,神气十足。自此那柄剑,左右不离身,出入随行。 且说韩信的家,在八里庄,离淮阴县城不算远,走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韩信平素也常去城内闲逛,自然是十分的熟悉。近几日,韩信隔天把便要到城里走走,好听些消息回来。这天与往常一样,腰里悬了宝剑,在街面上转悠。走到石子街路口,正有一座茶坊,聚了好多人。这茶坊通常就是个热闹的所在,南来北往的人,经过这里,都要停下脚来喝茶解乏。这里面,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凳子上一坐,四面八方发生的事,便会不胫而走。内中也有添油加醋,变了味的;也有不少是新近发生,耳闻目睹的。 韩信便去茶坊外石阶上一坐,听里面说话。听来听去,多半是些无聊的话,付之一笑也就罢了。却有一桩事,让韩信听得兴奋。说是项梁叔侄已在会稽举事,且率领吴中子弟,渡过江来,正朝淮河进发。韩信暗忖道:“那个项梁,是将门之后,他的名声,天下人皆知晓。如今肯出头,自是有备而来。他乃当今豪杰,依附的人必多。我韩信若想成就大事,自当投靠于他。” 打定主意,要去投奔。站起身,走出有十来步远,只见迎面过来四五个汉子,勾肩搭背,摇摇晃晃,都没个走相。韩信见是一帮酒徒,半醉了在街面上横走,不想招惹,便将身闪向路旁。 却被其中的一个眼尖看见,跳将过来,到韩信面前,裂开大嘴道:“韩信,你见了我们,只顾躲甚么?”韩信认得,他爹乃是石子街上开店卖肉的朱屠夫,他排行第二,叫做鬼见烦朱二,终日与一帮闲汉在街上吃酒、赌博、相戏、作耍;却不去触犯律条,故而官府也奈何他不得。当时见韩信身上穿得破烂,腰间却佩着长剑,掩口笑道:“韩信,你穷成这副模样,却每天将口破剑挂在腰里,是何用意?”见韩信不搭理,又道:“韩信,你枉长这般身躯,没来由带把剑做甚?分明是内心怯懦,却用剑来壮胆。” 身后的那几个酒徒在一旁起哄,街上一时围了许多人看。韩信无意应他,瞅了一眼朱二,提剑要走。朱二忙伸开手将韩信拦住,口里道:“不许走!”韩信道:“你待怎的?”朱二撇了一下嘴,道:“韩信,你如有种,拔剑将我刺死。若是胆怯,便从我胯下过去。两般做法,随你挑选。” 韩信听了,一时怒火万丈,便要与他拼命。正是:龙游浅滩被虾戏,虎入平阳遭犬欺。 朱二将韩信拦在街面上,成心要戏弄他,便叉开双脚指着韩信鼻子道:“韩信,你这厮,既长了一副好身材,又读了许多的书,到如今,怎就没见你混出个人样来?偏学甚么风雅,佩把剑在街市上招摇。如此做作,是否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不是我小瞧你,你有本事,当着众人的面,拔剑将我刺死。若是不敢,便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此两样,你随便挑。 ”韩信见他如此挑衅,脑门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却待拔剑,转念一想:“一时不忿,必招来牢狱之灾,毁我一生,如何划得来?今日遇上这个无赖,那是命中注定,此天安排,要我承受这场羞辱。罢!罢!大丈夫行事,须不拘小节。我韩信忍得万般的煎熬,这点磨难又算得甚么!”朝着朱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便俯下身体,匍匐在地,慢慢的从他胯裆底下爬过去。在旁边观热闹的人,全都哄笑起来。却看韩信,爬过五六步远,才慢腾腾将身体站起。掸掉身上尘土,也不管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自顾扬长而去。 当时回到家中,将要紧的东西都收拾了,放包裹里,系在背上。辞别了乡邻,仗剑奔彭城,来投义军。走了三四天路,方寻到大营。转弯抹角,竟然求见着项梁。项梁问了姓名来历,见韩信虽长得高大,却武艺一般,又一脸的阴郁,便不喜欢。 亏得军师范增在旁边,见项梁不悦,忙去耳边低声道:“此人外貌虽然清癯,却不失英气。今既来投奔,自当留用,不可塞了贤路。” 项梁被提醒,点头称是,便道:“看你身材魁梧,面相俊郎,便在帐前做个执戟的武士。你可愿意?” 韩信寻思:“虽有些失落,未能遂我心愿,却能常在项公身边,早晚有机会提升。”忙拜谢了。自此以后,便在中军帐前充当执戟。 过了一段时光,项梁率领大军将章邯杀败,解了东阿之围。又向西追赶,想要一举击溃秦军。一月之内,楚军摧城拔寨,连克鄄城、城阳诸县。那章邯在东阿吃了败仗,领教过项家军的厉害,只好躲在濮阳城内,不敢出来交锋。项梁见濮阳城池坚固,一时难以攻下。便率军南下,意图先拔定陶,回身再取濮阳。却使项羽、刘邦,领人马往略三川,以断黄河通道,将章邯孤立在濮阳。看似算计得周密细致,滴水不漏。谁想天公不作美,未有几日,却下起雨来。原以为,那雨下几天也就收了。没料到,竟淅淅沥沥的落个没完。项梁数十万人马,被困在定陶城外,战又战不得,走又走不成,只能扎下营寨,等待天气好转。 数天之后,探马来报,濮阳城四门紧闭,不见动静。 项梁闻听,道:“必是打怕了,故而闭门不敢出来。”正说着,项羽却差人报来消息,说雍丘城外,偶然之中,斩杀了三川郡守李由。一时间,把个项梁喜得乐开了花,笑道:“李由已死,三川、河内不足虑也!”聚起众将,设宴庆贺。 韩信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起了忧虑,暗道:“所谓骄兵必败。章邯深谙兵法,一时遭遇挫折,岂会善罢甘休?其用兵向来诡秘,今见楚军被雨困住,难保不来偷袭。”知项梁不肯听,便寻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范增。 范增深有同感,道:“此事要紧,待老夫空时,便去说来。”到晚上没人时,范增便将韩信的话说了。 项梁听了,道:“章邯连吃败仗,早已丧了胆,怎还敢出来?先生多虑了,休听他人胡言。”范增见他听不进劝,只好作罢。 那雨仍下个不停。营中将士歇着没事可做,又觉得秦军早已不堪,无须再加防范,尽都松垮起来。众人皆被胜仗冲昏了头,却有一人,与韩信一样,兀自清醒。那人姓宋,名义,是个有谋略的人。因他算是一方诸侯,故也能说上几句话。 见着项梁便说道:“楚营将士已面临一场大难,武信君可曾知晓?” 项梁问他:“何出此言?” 宋义道:“自古道,胜必骄,骄必惰。今我连战连捷,将士便视秦为不堪,生轻敌之心。却不知,濮阳城里,那章邯老谋深算,只等援军赶到,就要卷土重来。宋义甚为忧虑,望武信君明察。” 项梁见他所说的,与范增相似,便道:“宋公所言,有些夸大其词。那章邯屡战屡败,早已心生恐惧,如何再敢出来与我交锋?我这里但等雨停放晴,便先攻克定陶,回身再取濮阳,去捉章邯老贼。” 宋义见项梁听不进去,暗暗叫苦。过了几天,却让他觅到一个机会。当时正需有人出使齐国,便讨了这个差事,远远的躲开了去。 后来的事,已然发生,前面早已叙过。章邯在濮阳,从各地暗中调来援兵,靠了恶劣天气,趁着夜色,竟然偷袭得手。顷刻之间,杀得楚军七零八落,四散逃窜。项梁如梦方醒,想要逃生,如何可能?就在慌乱之中,被章邯斩杀在中军帐前。可惜如此大的一个英雄,只因一时糊涂,不肯听人劝谏,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被人当做笑柄! 那韩信混在败军队里,侥幸逃脱,算是捡了一条性命。败军溃出百里,才敢停下脚来歇息。项伯含泪将各军收拢到一起,都失了魂似的,往彭城撤退。等到项羽、刘邦二路人马赶回,得知项梁已阵亡,无不悲恸,众将纷纷落泪。经此一战,楚国元气大伤。亏得怀王,处惊不乱,合理调度、重新安排各支军马,提防发生不测。过了半个多月,探来消息,说章邯引了大军,杀奔河北去了。众人又惊又喜,才松了口气。怀王见暂无战事,便放了心,开始整治武备,蓄养兵马,积储粮草。经过一个月,却已焕然一新,恢复了往日的气势。韩信依旧在中军执戟,只是主将换成了鲁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回:贤才无路空自叹 这两个月里,彭城周围风平浪静;河北旧赵之地,却是战火连天,厮杀惨烈。那秦将章邯,会同武城侯王离,各引二十万军马,一个渡黄河北上,一个从井径关过来,分别杀向河北。赵国君臣,先是丢掉番吾,后又失了邯郸。无奈之下,只得退往巨鹿,凭借城高墙坚,依险固守。一面差遣使者,往各诸侯国求援。于是乎,各路诸侯纷纷派出兵马,赶往救援。唯独楚国,却点了两拨人马:一路由刘邦率领,引本部军马西进;一路却以上将军宋义为首,项羽为副,引数万军马北上救赵。 巨鹿战事已毕,楚营之中,诸将皆有封赏。熬了一年多,韩信总算升迁做了执戟郎。虽说不怎么显赫,毕竟是个郎官。遇有机会,也能递个文策甚么的。军马开拔,一路西进,到新安时,便有了项羽坑杀二十万降卒的事情。 韩信见了,心中暗道:“屠杀降卒,实为不祥。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将来终成他人话柄。”叹息几声,却是无可奈何。 接下来出现的那一幕幕,在一般人眼里,项羽是威风八面,处处占先;刘邦是卑躬屈膝,处处忍让。岂知这只是个表面,内中的玄机谁能窥透?那韩信实非一般人物,这里头谁赢谁输,谁得谁失,经他一看,便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这些天来,众诸侯都相继离开了关中。此时霸王,只等彭城消息到来,便要引众起程东归。韩信寻思:“到如今,再要忍着不说,便将误事。我既身在楚营,总须为国着想,替主尽力。”回到住处,寻来笔墨,凝思熟虑,将想要呈请的话,都写在奏表里面。 文章写好,到了此日,托旧友钟离昧转呈上去。霸王取来观阅,看罢奏表,怒道:“小小一个执戟郎,竟敢对寡人所做之事评头论足!”把奏章丢在地上,喝令武士,将韩信捉来问罪。 钟离昧急忙出来制止道:“此乃高论,如何要拿他治罪?” 霸王道:“内多讥讽之语,甚是可恶。” 钟离昧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那韩信说的,句句在理。如因语言过激而问罪于他,似乎不妥。” 季布、季心也上来相劝。霸王看几个皆是肱骨之臣,当堂总要顾及些面子,也就消了火气,免了韩信的罪。 经此一番惊吓,韩信已然灰心。再与人攀谈,闭口不言国策政事。一到住处,便拿那本《尉僚子》来翻阅,打发时间。原来自范增与桓楚、周殷去彭城之后,霸王及文武百官,便都来咸阳城内住。韩信大小是个郎官,也分得一处院落居住。官家安排两个老军,一个照料日常生活起居,一个站在门首看家护院;都年岁不小,须发皆白。 一日,韩信不该当值,坐在堂上看书。那位照料起居的老军,挎个篮子往街市上买菜去了。这里正看得入迷,只见看门的老军走来相告:“外面来一个先生模样的人,自称是将军的同乡,特来探望。” 韩信自忖道:“当年在淮阴,贫困落魄,谁肯和我交好?我到楚营已久,并未见过一个故旧。今日为何,却有同乡前来造访?”放下书来,随老军走到堂外。只见廊檐之下石阶上,正站立一人:端的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臂弯之中,夹着一物,用稠布包裹;看着眼熟,一时记不起来。 那人向前施礼,韩信欠身回礼问道:“先生面熟,只是一时不能记起。” 那人道:“我乃将军同乡,曾是见过面的,自然有些面熟。”韩信道:“既是同乡,不妨到后堂说话。”请入后堂小屋里,分宾坐定,茶水伺候。 老军退下,韩信方问道:“先生贵姓?找韩信有何贵干?” 那人微笑道:“鄙人姓宋,名福,自号倚天子。尝游历四方,闯荡海内,能相人贵贱,知人前程。先人曾遗留下主剑三口,皆稀世之珍。不敢轻言价钱,但若有英雄豪杰,能与其相配者,才好卖给他。如今已将两口剑,卖与两个人,只剩这一把,未遇其主。寻觅数月,方知将军才是当世英雄,人中豪杰。故一路问询,找到这里,来拜见此剑主人。”说着,将所裹之物搁在桌面上,称道:“此剑非平常人所能佩,实古今罕有,稀世珍奇。” 韩信道:“何以见得?”宋福道:“宋某有几句话,单说此剑好处。”韩信道:“先生说来。” 宋福指那剑道:“有道是:暗临黑水蛟龙泣,潜倚空山鬼魅惊。深藏几百年,价值数千金。若遇奇男子,铮然自有声。何须出囊钱?物自归主人。君若得此剑,威令满乾坤!” 韩信听了,不禁失笑,道:“自投楚以来,无人能识我韩信为何如人。今蒙先生夸奖,深感意外。先生既将此剑说得如此神奇,能否把来一观?” 宋福道:“将军请便。”韩信便把绢布打开,里面果然包着一口剑。剑鞘之上,刻画好些图案,诡秘怪异。暗道:“只观剑鞘,便是奇绝。”将剑从鞘中慢慢拔出,只见寒光闪动,耀人眼目。韩信平日素爱宝剑,见这柄剑锋口如霜,宝气射人,乃千年难遇之物,一时呆在那里。半晌,方道:“我观此剑,确是世间稀有。先生既然说有三口,不知另两把价钱几何?” 宋福道:“鄙人卖剑,却与他人不同。须先观其人,次论卖与不卖。如果此人为我看中,不管付多付少,便将宝剑卖给他,何须论价。久闻将军乃天下之豪杰,今世之奇才,正需此剑相配,故特来拜见。” 韩信起身谢道:“奇才两字,恐未相称。” 宋福道:“若不相称,虽与万金,亦不敢轻售也。” 韩信大喜,问道:“先生这三口宝剑,有何名堂?”宋福道:“既是宝剑,自有名目。”韩信道:“还望先生赐教。”宋福道:“我那三口宝剑,一名天子剑,一名宰相剑,一名元戎剑。”韩信道:“何为天子剑?”宋福道:“所谓天子剑,类如白虹、紫电,悬于壁上,邪魅遁形,诸怪敛迹;不动而天下服,无出而四海敬;震撼无比,故为天子剑。”韩信道:“先生博才,韩信领教。不知宰相剑是何说法?”宋福道:“当如龙泉、太阿,其性坚韧,能曲能伸,刚柔并济;闻宿于牛斗之间,自下而上,光芒万丈;天有所赖,阴暗遁逸,故称宰相剑。”韩信道:“先生说的有趣。那元戎剑,却有甚么讲究?”宋福答道:“此把剑,恰如釬锵、镆釾,虽人力所为,实按天时,应星宿,合阴阳,观炉火,十余年方得铸成;所谓磨砺有法,修造有度,非一日之功所能炼就;行之于天下,叱咤风云,故称作元戎剑。”韩信听了,抚掌大笑道:“剑是好剑,话是好话,先生决非寻常之人。韩信这厢好奇,冒昧问一句,不知另外两口剑,究竟卖与何人?先生如方便,就说给我听。”宋福道:“实不相瞒,那天子剑,数年前卖给了丰邑刘沛公。”韩信道:“先生有甚凭据,要将天子剑卖给他?”宋福道:“古来圣贤,出生之时,必有瑞兆。那刘沛公,大德当阳,相貌特殊,神母夜号,芒砀云瑞;所见之人,皆说他宽厚有度,仁德爱人,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我观他有天子福德,前在芒砀山曾剑斩白蛇,后在霸上又显现五星会聚。种种迹象,已都说明,何用宋某再讲。”韩信微微点头,道:“天子剑当属汉王。不知那宰相剑,今归何人手中?”宋福道:“已卖与沛丞萧何。”韩信道:“有何说法?”宋福道:“凡做宰相,须当胸怀大度,经纶有方;使国家漕运贯通,物资宽裕,军队后备充足,将士齐心。此全仗宰相忠、正、明、辨、恕、容、宽、厚八种能耐,才可胜任。我观萧何,件件得体,样样能行,故在关中,将此剑卖与了他。” 韩信听到这里,脸色转而阴了下来,苦笑道:“先生将两口宝剑都赠给了汉王、萧公,可谓物随其主矣!可叹我韩信,至今沉沦,一无大用,如受这把元戎剑,岂不有愧?” 宋福笑道:“将军莫要沮丧。想那千里马,未遇伯乐时,杂于槽枥之间,遭人奴隶,与寻常马匹一般无二。及至遇到伯乐,方识其是‘绝地’、‘超影’,观见嘶如龙,顾如凤之风姿,叹为天下之骏乘。将军饱读兵书,腹中所养,虽孙、吴、穰苴,亦不能过也。今碌碌隐于人后,实未遇识主,不知所怀之能也。但若遇见识主,委以地位,言听计用,必至驱动天地,变化风云。到那时,将军当坐镇中原,出警入跸,享九袭之荣,极人臣之贵,无复今日之窘态也。” 此话正触到韩信心坎里,不由得慨叹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一回:张良假名卖宝剑 宋福道:“将军聪明过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以将军之抱负,为何甘愿寄人檐下,埋没才华,做那平庸之徒?” 韩信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一时恍然大悟,笑道:“先生言语,字字玑珠,句句动人,且意境深远,乃绝世之高人也!适才眼拙,虽然面熟,却未能想起。经这许多话,再细观举动,方觉先生为何许人也。” 那人道:“既然看破,何须再作隐瞒。我本韩王属下张良是也,因慕将军大才,特来拜访。只想劝说将军弃暗投明,往依汉王,求得一世功名,流传万代。唯恐将军固执,不肯听从,故冒用‘宋福’之名,借卖剑为由,来说动将军。张良此举,实属无奈,望将军莫怪。” 韩信道:“先生为我前程,如此花费苦心,韩信感激不尽,岂能怪怨?先生所言,句句中肯,如拨云见日,使韩信茅塞顿开。我今有意弃楚归汉,又恐汉王难识面目,不肯重用。想来颇感犹豫,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张良道:“将军勿忧。我这里修一荐书,到时拿出,自当重用。”说罢,扯下衣襟一角,取笔写了几个字,交到韩信手里。 韩信看过,道:“汉王命人烧绝栈道,必是先生所教。” 张良笑道:“此招瞒得霸王,怎瞒得将军。” 韩信道:“我虽懂其中奥妙,却不知将来还定三秦,该走哪条线路?” 张良道:“此事我早有打算。”说着,从身边书袋中取出一张图来,指与韩信道:“除了斜褒栈道,却另有一条路可走。只是山道偏僻,崎岖难行,常人不识这条路径。将军藏好,不到用时,万不可轻示他人,免得泄了机密。” 韩信见了,又惊又喜,道:“先生行事,处处料他人之前。真仙人也!”将角书、地图收了藏好,却问道:“今别后,先生将往何处去?” 张良道:“暂且随了韩王,到阳翟就国。但有机会,往说诸侯,鼓动他等都来反楚,以分散霸王势力,使其无意西顾。则将军可安心下三秦,夺关中,进而图谋天下。” 韩信道:“先生身处险境,自当小心才好。”张良笑道:“我虽身居虎穴,却也安如泰山。将军只管放心去,凭张良这点本事,足与霸王周旋。”说着,便告辞要走。韩信道:“我这里但等觅得机会,便好动身。” 二人拜别,韩信送到门首,望着张良渐渐走远。 当时回到屋里,便琢磨起出走的事来。心里道:“如仓促离去,军中一日不见,必要问起。要是知我逃走,一定派兵来追。我所骑乃平常劣马,如何跑得快?一旦追上,性命难保。须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吃过饭,又盘算了一些时,想出个主意来,自言道:“明日且到大司马府衙,去请上两天假。我这里单人独马,无有牵绊。等到军中知晓,早已走出五六百里地。如何追得上?”当夜,暗中将几件细软和着几窜铜钱给打了包袱,把想要的书另放在布袋里,都收拾好了。 次日一早,便去大司马府衙告假,诈称身体不适。桓楚走后,军中琐细都有钟离昧掌管。那钟离昧本就与韩信交好,见他面色泛黄,如何不信?随即应允,准了他两天的假。韩信回到住处,换了常人装束,怀藏角书、地图,拿了包袱、书袋,携了宝剑,到前院吩咐两个老军道:“我今去城外,访一个好友,明日才能回来。你二人谨守家门,莫放闲杂人进入。”两个老军不敢多问,点头答应了。韩信便将包袱、布袋都拴在马身上,牵出后槽,拉到院门外面,翻身上马,望西而去。 也是这段时间,人马出入频繁,楚国的军队亦准备着东归,故而各处守备皆都松懈,查检不严。韩信又没携带多少东西,便轻而易举,混出西门。走出一里地,回望咸阳城,依然雄壮,不由叹道:“日月更替,地主轮换。一年之后,花落谁家?”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心来,自言道:“天佑我韩信,此去能一帆风顺,遂了平生志愿。”紧一紧马鞍,打上几鞭,往西疾奔。途径槐里、武功,当夜便在郿县郊外寻了个店家歇了。黎明早起,草草梳洗过,弄了些饭食吃了,又急急打马上路。晓得南下的栈道已被烧绝,不能再走,便顺着官道,只顾往西。 一路无有拦挡,道又好走,行到傍晚,离那陈仓仅差三十里。找客栈又住了一宿,第三天照常赶路。只恐霸王派人来追,路上却不敢逗留,匆匆从陈仓城外经过,折道望南而行。日到正午时分,已抵达散关外。那散关虽然险峻,却地处偏远,守备形同虚设。 韩信心里道:“过了此关,便不怕他甚么追兵。” 却去路旁酒肆里胡乱买了些东西入肚,骑马穿过关隘,拣南下的路继续走。赶了十里地,过了一座木桥,前面的道开始变得狭窄。这里正走,面前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韩信寻思道:“山里的路七转八弯,若走岔了,岂不耽误工夫?”取出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大概能辨出个方向来,心里却不踏实。此路素来荒僻,平时且少有人行走,就这一时半会,哪里能见个人影来?看那日头,正渐渐往山背后躲。四处一片寂静,偶有孤鸟从身边飞过。韩信不敢停留,择中间的那条山路慢慢往前走。两边尽是山岭,道路旁有一条深涧,流水潺潺,哗哗作响;离岸三丈,十分的险恶。 韩信勒着马,一步步小心地走路。转过一座山,那路方见平坦。却望前面,山峰叠着山峰,难辨路程。韩信道:“走了半天路,却也肚饥身乏,须找个村庄,投宿歇脚。”正左右张望,忽听前面树林里,响起一声唿哨,清脆刺耳,当即惊出三四只山鸡来,在空中乱飞。只见林子中跳出一个人来,张起弓朝天上放了一箭。弓弦响处,一只山鸡应声栽落,正掉在韩信身边。韩信下马,弯身拾起鸟来看时,那枝箭,不偏不倚,却好从颈脖上穿过。韩信见此人箭法如此了得,忍不住喝起采来。 这里正顾着叫好,那人却已到了面前,朝韩信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是甚么人?为何独自一人,敢走这荒僻野路?” 韩信也已看得分明,那人长得浓眉大眼,圆脸赤髭,七尺以上身材,腰细膀阔;穿着豹皮短衫,系一条扎带,猎户打扮;背一张弯弓,手中提一杆铁叉;样子彪悍,声音洪亮。不敢暴露身份,便道:“在下乃是过往的客商,从咸阳来,要往汉中去。不想走到此间,迷了路径。正欲寻个人来相问,却刚好看见壮士展神技射飞禽,教人好生敬佩。” 那壮汉道:“你休拿此话来糊弄我。来往这条路的客人,从没见过孤身走的。且你这模样,也不象是行商做买卖的人。若非出于无奈,怎肯冒险行走?你今不说实话,谁敢为你指点路径。”讨了山鸡,转身要走。 韩信忙赔笑道:“壮士果然好眼力!实不相瞒,在下确非做买卖的客人,实是去南郑投奔汉王的军将。今到此地,迷失方向,还望壮士为我指条明路。” 那壮汉方露出笑脸来,道:“既是要去南郑,为何不走栈道?”韩信道:“斜谷往褒中的栈道,早已被烧绝。故只能转道陈仓,来走这条远路。” 壮汉道:“此路通常鲜有人走。不是当地的猎户樵夫,一般有谁知晓?我观你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决非寻常之辈。肯否通个姓名,教我心中有数?” 韩信道:“我也不是甚么大人物。在下姓韩,名信,项王帐前曾做一名执戟郎。慕汉王宽厚大度,正招揽天下豪杰,要共举大业。故不辞道远路险,前往投奔,企望能够一显身手。” 那壮汉道:“放着执戟郎不做,却甘冒风险,走这许多路程,去投靠汉王,说来令人费解。不知将军有何能耐,可准保汉王重用你?” 韩信笑道:“山高任鸟飞,浅水搁蛟龙。想我韩信,空有一身本领,却只混个执戟郎,离平生抱负相差千里。若再在那里厮守,岂不耽误终身?蒙高人指点,方知今日天下,唯有汉王,可与其共图大业。他乃真龙下凡,却少不得我去辅助,帮他开拓疆宇,创立江山。换了别人,皆都白搭。你说,汉王不用我,却能用谁?” 那壮汉听了,似信非信,道:“既如此说,你且到我家中暂住一夜。等明日,再将你送过这座山。” 韩信道:“壮士,不如明日随我一同前往南郑,投奔汉王。到沙场上建功立业,博个功名,却不比待在这里强?”壮汉道:“家中尚有六旬老母,要我照料,暂且不便远行。你若真的能够受汉王重用,统兵去取关中,终须经过此地。到那时,再来寻我,也未算迟。” 韩信道:“也是。一年之内,定有消息。还请赐教大名,到时好来找寻。” 壮汉道:“我祖原是秦人,世居扶风。及到父亲手里,因不堪苛政,举家迁到此地。十年前,家父暴病身亡,只剩下我与老母两个。我名叫辛奇,平素靠狩猎为生。因常在山林里追逐飞禽走兽,故练就一副矫健身手。莫说擒拿格斗,便是对打起来,百十号人,当不在话下。平时有个习惯,但凡用箭去射猎物,却都要赶起了再射,箭箭不落空。周边十邻八乡的人,没一个不知我名声的。” 韩信道:“如此了得,不到战场上去显露,岂不可惜?”当时随了辛奇同往他家来。 不多时,来到辛奇家,却是三间茅草房。走入屋内,请出老母来相见了。他母亲见有客来,便去准备饭菜。辛奇又取出自酿的米酒,款待韩信。两人对饮,喝到热络处,韩信问起这条路径。只见辛奇将脚搭在板凳上,口中道:“这条路,数我最熟。将军请听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二回:招贤馆韩信展才华(上) 韩信询问此路如何行走,听辛奇说道:“将军今日所走之路,乃是数百年前遗下的一条古道。自从褒中到斜谷的栈道凿通之后,来往秦、蜀两地的人,就极少打这里过的。久而久之,便将这条路给荒废了。此地唤作太白岭,岭下住有百十户人家,多半靠狩猎为生。走出这座山岭,又见一岭,叫做峨嵋岭。再往前,便是孤云山、雨脚山,离勉县已不太远。之后须渡过黑水河,再从寒溪涉水前行,方到南郑境内。将军今先歇上一夜,明日早起,辛某自当送你一程。”韩信大喜,拜谢了,当晚就挤他一屋同睡了。 次日早晨,马已喂饱草料,随行的包裹、布袋也都系挂好,韩信由辛奇相送,借着山高树密,不甚炎热,取路望南而行。一路上,苍松翠竹,青萝蔓藤,满目清爽。远望山峰,迷雾重叠;近观壑底,暗影无光。山林之间,偶见袅袅炊烟,略显生机。山背后,隐隐约约,似有飞泉击石之声传来,令人遐想不已。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问一答,说些闲话。时到中午,辛奇停下脚步,解下身上包裹,取出面饼,招呼韩信一起来吃。只吃了一半,便都饱了。辛奇将剩下的面饼又用包裹结好,递到韩信手里,道:“脚下已是峨嵋岭,辛某只能送到这里,就此告别。前去的道路,不似方才的难行,只须朝着冲南的方向走,便不会有错。”韩信执住辛奇的手道:“我此番去投汉王,路上亏得遇见辛兄。要不然,不知会遭多少罪。今日小别,必有相会之时。韩信把话放这里,不出一年,定将讨来统帅,挥师北进,与你相聚。”说罢,望着辛奇拜了三拜,收了食物,牵了马,自往前走。辛奇立在那里,直到望不见,方才转身回去。 话分两头。单说韩信与辛奇分手之后,行了三四十里地,从怀中取出那张地图来,按着辛奇所说,对照了一遍,竟是分毫不差。心里踏实,便顺着朝南的方向只顾往前。所经路途,也有平坦好走的,也有崎岖难行的,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一路走走歇谢,却将走过的路径都默记在心里。一人一马,在路免不得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约有八九天时光,已过了孤云、雨脚两座山,来到勉县境内。面前已翻作另一景色,端的是山也低,云也高,天也蓝,地也宽,人也走,车也行;眼见得,田垄飘香麦已黄,炊烟消散饭将熟。韩信站着看了一时,口里道:“老天垂怜,教我摆脱险境!亏得遇见个好人,又未撞上甚么豺狼虎豹,才有这一路顺风。面前道路开阔,正好策马奔走。”从道边柳树上折下几根枝条来,慢慢跨上马背,望着马屁股上抽了几下,那马便撒开了四蹄奔将起来。清风习习,好不舒爽。 又走了两天,早已来到南郑郊外。路上所见,自是另一种风俗。老者安闲,少壮负劳,行人谦让,道不拾遗,田野开辟,桑麻盛茂,家家快乐,处处笙歌;一片祥和的气象。韩信称赞不已,叹道:“罢了!短短一个来月,便将汉中治理得这般好景致。不是尧舜复生,却也难。”暗道:“那范增说汉王有天子之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心中更是添了几分敬意。放马又行了三四里,只见前面一簇人围着一块墙面正观瞧。下马走近了看时,原来是一所衙门,挂了个匾写着“招贤馆”三字,门前粉墙上贴了张榜文,引许多人在那里张望。韩信牵着马,也挨近了来看,却是一张招贤榜。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字,一共列了十二类需用的人才。哪十二类: 第一类,熟晓兵法,能深知韬略者,可为领军之将。 第二类,骁勇过人,能搴旗斩将者,可为军中先锋。 第三类,武艺出众,能独当一面者,可为一军之将。 第四类,谙晓天文,能占卜风候者,可为随军谋划。 第五类,熟悉地理,能知险知易者,可为引军向导。 第六类,为人正直,能驾驭文字者,可为随军掌纪。 第七类,机巧精明,能酌情料事着,可为随军参议。 第八类,言语犀利,能动人肺腑着,可为使者说客。 第九类,通晓算术,能不差毫厘者,可为粮官执事。 第十类,多读诗书,能出口成章者,可为博士顾问。 第十一类,精通医道,能救死扶伤者,可为治病郎中。 第十二类,灵巧善走,能探听机密者,可为间人细作。 此一十二种人,凡有一样合格,便可来招贤馆内报名,待掌管审验。如果称职,不拘贵贱,不管出身,便奏请重用,随军报效。 韩信看过榜文,问身旁一人道:“招贤馆掌管之人是谁?” 那人答道:“那是汉王宠信的人,名叫夏侯婴,官拜昭平侯,人们平素称他做‘滕公’,是个礼贤下士的人,由他来掌管。” 韩信寻思:“我若凭了张良的角书,径往宫中去拜见汉王,即便讨来官职,也显不出真本事来,反要惹人轻看。不如暂将角书隐下,等先见过了滕公,将平生所学,都抖露出来,看他如何待我。”主意已定,将马拴在石桩上,取下包裹、书袋,走到馆前报名的地方,填写了籍贯姓名。 不一刻,从里面走出个军官来,问:“谁是韩信?” 韩信施礼道:“在下便是。” 那军官道:“你是来投军的吗?” 韩信道:“见此处正招揽贤才,特来一试。” 那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韩信身材高大,似有本领之人,便道:“既如此,随我来。”领韩信来到馆内,参见滕公。原来这南郑城外,设有三四个招贤的所在。此处掌管招录事务的,恰是滕公夏侯婴。这时正坐在竹椅上,拿了把蒲扇在那里扇风。 听说有人来应募,心中寻思:“半个月来,也曾有些自以为能的人前来应募。一试下来,却多半平庸,不值一提。今又来一个,想来也是碌碌之辈。”摆手教身边的军将去把韩信唤入来。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出头;当堂一站,气度与前面见过的大不相同,眉宇间凛凛透着十分傲气。心里想:“来应募的大多谦恭,唯独此人傲气十足。只怕有甚么来头,也未可知。”便问道:“贤士从何而来?从前可曾出仕过?” 韩信答道:“实不相瞒,我本项王帐前护驾的执戟郎,才从咸阳过来。” 夏侯婴暗道:“怪不得如此傲慢,原来是个执戟郎。”便道:“既是项王帐前的执戟郎,为甚么要走这许多路赶来汉中,是何缘故?” 韩信道:“我韩信投身楚营,已两年有余。腹中纵有百计,却不见一用。方知项王虽神武盖世,终不能长久。观今日天下,唯汉王可以依赖。故不惜路远,弃楚而改投汉王,志图报效立功。 ”夏侯婴道:“栈道已烧绝,你从何处过来?” 韩信道:“攀藤附葛,缘山而来。” 夏侯婴道:“山路甚险。你经此历程,实属难能可贵。馆外墙上,贴有榜文,不知贤士可曾阅读?”韩信点头。夏侯婴道:“总共一十二科,都详细标明在那里。你有甚么才能,且说来听听。”韩信道:“榜文我已看过,分得十分的细。只是韩信想求取的名目,榜上未曾开出。” 夏侯婴道:“汉王欲招揽的人才,分门别类,皆已列在上面。你说未曾开出,却是甚么?” 韩信伸出一个指头,道:“有一等人,身怀文韬,胸藏武略;熟天文,识地理;能驾驭千军万马,可平息五湖四海;坐镇中原,恰似瓮中捉鳖,谋取天下,犹如囊中取物;唯有元戎,方遂其志,独掌统帅,才称其愿。请问滕公,这个榜上可有么?” 夏侯婴听了这话,发了个怔,肚内思忖:“子房先生曾暗告汉王,早晚必有高人来相助。如今面前这个人,莫非就是?”转念又想道:“世上狂妄之徒甚多,他如此年轻,怎能确定就是高人?不可轻信,让我先用话来试一试。”请来坐了,把话问道:“这元戎乃三军之首,非熟谙兵法、通晓全盘之人不可担当。今汉王属下,亦不少猛士骁将,唯独缺一个有帅才的人。贤士既敢口出大言,想必自有非常之才。我且问你,一十二类才能,你精通哪一样?” 韩信道:“韩信以为,榜上所列十二种类,皆为一节之能。谁若掌握,便可在军中占得一席之地。然与帅才相比,却差之千里。不是韩某夸口,其中任何一类,在我眼里,皆不值一提。要不是冲着那帅位,我又何苦翻山越岭,一路赶来?” 夏侯婴微微一笑,道:“听你这般口吻,似乎志在必得。你既如此自信,必有高论。今如能说动本官,本官便到汉王面前举荐你,使你能得遂所愿。若是信口胡说,莫怪本官责罚你。” 韩信道:“滕公面前,韩信岂敢胡言乱语?韩某平生所学,无处谈论,今个滕公肯听,不妨说上一说。” 夏侯婴道:“愿听高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三回:招贤馆韩信展才华(下) 信将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世之为将者,不在少数。然皆以为,为将之道,只须熟识兵法,通晓韬略,便可以发号施令,领军征战。却不知,虽能将孙、吴诸书读得烂熟,如只知其内容,而不能善用,也是徒然,未可以良将相称也。昔日,宋国有一人,炮制出不龟药。无论多么寒冷,只须稍微涂抹,手便不会冻裂。其后人世代以漂洗为业,虽遇深冬严寒,朔风劲吹,却无有双手冻裂者。因而作业不停,生意兴旺。此皆赖不龟药之功,故密不外传。一日,有客经过,闻此奇药,愿出百金购买。此户人家商议,终日漂洗,不过勉强能够温饱,何时能积得许多本钱?便答应将不龟药卖与商客,换来百金。客得奇药秘方,往投吴国。时吴国正与越国交兵,天寒地冻,兵士怕冷,手不能举。客知此事,遂进献不龟药。吴兵便将此药涂抹在手,果然不惧寒冷,一战而胜越国。吴王大喜,于是重赏此客。客所受黄金,百倍于购药之数。此药未改其效,然宋人用它,只为漂絮,而此客用它,却可破敌立功。故世之良将,不光会熟读兵书,更擅长随机应变,灵活运用,才能够百战百胜,所向无敌。” 夏侯婴听了,道:“贤士所言,确是妙论。既有如此大才,奈何项王不用?” 韩信道:“当年,百里奚在虞,计不见听,言不见用,虞国终究灭亡。穆公闻其贤,以五张羊皮将他赎来,言听而计从,遂使秦称霸天下。百里奚虽贤,虞君不能用而国亡,穆公用其才而成就霸业。今项王执意不用韩信,非韩信才寡智短,实项王未能识人也。若汉王肯用,王霸大业当非空谈!”夏侯婴道:“贤士有何方略,可使汉王摆脱今下局面?”韩信道:“若汉王肯使韩信统驭三军,数月之内,必先用奇计袭取三秦,复以关中为基业,汉中、巴蜀为后盾,渐次收服魏、韩、赵、齐诸国,剪除西楚羽翼。到时,再以倾国之力与项王一决雌雄,争夺天下。” 夏侯婴摇头道:“项王一声叱咤,万人皆废;三年之内,纵横四海,谁与争锋?古往今来,有此勇武者,未尝见过。贤士轻松一句‘一决雌雄’,实属夸张,谈何容易。” 韩信立起身来道:“天下之人,皆视项王为不可战胜。以韩某看来,恰如初生婴孩,为跃于篱墙上之鸡犬所惊吓也。韩信一路跋涉,冒险而来,若无真才实学,仅凭口舌,敢以大言欺人?果如此,必是自取其咎。”说罢,取长剑、包裹要离开。 夏侯婴赶紧起身拦住,道:“贤士莫急。本官替汉王设馆招揽贤才,自当谨慎。今又论及帅位,更不敢轻信承诺。你既称自己博才,有何验证?” 韩信道:“我自幼熟读兵书,早已融会贯通。且又採各家之长,可举一而反三,运用自如。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事不知,无一物不晓。公如不信,只管问来。” 夏侯婴道:“本官后堂亦藏了些兵法之类的书,你若能一一解答,方可确信有才。”叫左右去后堂取来好些书籍,顺手拿了一卷,道:“这本乃太公《六韬三略》,贤士理当熟悉?” 韩信道:“岂止熟悉,且能背诵如流。”便将《六韬三略》,从头至尾,一字一句,朗诵了一遍。 夏侯婴惊道:“一字不差!贤士果然有才。” 韩信道:“这有何稀奇?能诵兵书,乃初学之人所为。凡与用兵相关者,韩信皆能掌握。”夏侯婴重新取了一卷阴阳论著,让韩信背诵。韩信看过书名,一口气背完,又是不错一字。再取来医、卜之类的书,教韩信来背。韩信也不厌其烦,随你如何生僻,都能从他嘴里滔滔而出。 把个夏侯婴惊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道:“竟有这般奇人!”忙拜道:“适才有眼不识泰山,请莫怪。”当下设宴,招待韩信。酒席之上,论起各般兵器。韩信即将兵器的起源、种类、制作、用法,详尽陈述了一番。夏侯婴叹道:“能将诸般兵器了如指掌者,恐无二人。”又问了许多跟用兵有关的话,韩信皆能一一作答。 夏侯婴欢喜不已,道:“公真当世奇才,古来少有。今夜就在馆中歇息,等明日殿堂之上,我必奏知汉王,极力举荐。” 韩信大喜。当夜,便在招贤馆内歇了。 却说次日,正是汉王升殿议事之期。文武百官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奏报诸事。汉王听毕,见无新意,望前排夏侯婴尚未说话,便道:“招贤馆设立已半月有余,可曾揽得几个贤才?” 夏侯婴见问,方出班禀道:“不曾荒废时光。这几日,有才学的人也招揽得几个,俱怀一技之长。我已按其所能,一一分派职位。” 汉王懒懒道:“此皆小才,未遂寡人心意。” 夏侯婴又告道:“有一大才,不敢擅作安排。” 汉王一听,瞪大双眼,问道:“甚么大才?快快讲来。当真有其人,寡人必会重用。” 夏侯婴奏道:“昨日,招贤馆来一人,自称淮阴人氏,姓韩,名信,曾为项王执戟郎官。因所献之策不肯见用,故不辞辛苦,弃楚来投我王。臣与他交谈一天,早被其言论所折服。若不是亲眼目睹,怎知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奇人。那韩信,各类典籍皆能背答如流;所涉兵家之事,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即便是古之伊尹、姜尚,或是孙、吴、穰苴在世,亦不能相及。乞请大王早早用他,为国立功。” 汉王听罢,笑道:“韩信其人,寡人素有耳闻。少时穷困潦倒,曾乞食漂母。更有甚者,当街之上,众目睽睽,竟受胯下之辱,为人耻笑。此等人,无半点大丈夫气概,寡人若重用他,三军不服。如让诸侯知道,必以为寡人乃瞽目之人,叫我以后如何面对?” 夏侯婴谏道:“欲成大事,岂能只看出身,计较小节?古来贤才微时落魄者,不在少数。伊尹,莘野匹夫也,子牙,渭水钓叟也,宁戚,抱车竖子也,管仲,槛车囚徒也;后受用有为,皆成大事。韩信虽出身寒微,然胸中所学,为天下人所不及也。大王万不可以门户论人,若舍之不用,使其投往他国,不亚于弃连城之璧,碎和氏之宝。臣如举荐不实,甘愿受罚。” 汉王见夏侯婴说得十分诚恳,不好驳他,便道:“未见其才,恐难大用。念一路过来甚为辛苦,就委屈他去薛欧营中做一名连敖典客。如今后真能献出甚么妙策来,再重用也不迟。” 夏侯婴见汉王放下话来,不便再争,只好依允了。 回到招贤馆,请出韩信,将举荐的事说了,道:“虽极力推荐,奈何汉王不信。”韩信道:“军中帅位,关乎三军将士性命。公一人之言,汉王岂肯听信?”夏侯婴道:“萧丞相若在,保不住能说服汉王。可惜前些日子去了巴蜀,半个月才能回来。你暂委屈一下,先去薛欧营中充职,等丞相回来,我这里自有计较。” 韩信点头,谢道:“多谢滕公美意。”收拾行装,拜辞了,骑马投城西营寨而去。 当日,天显得昏沉,路上竟飘起雨花来。夏侯婴心急,不管路滑,只顾望西奔驰。离营寨数百步远,却见辕门外面立了百来个军兵,都持戈操刀,站成两行。中间人分开处,长台之前,跪着十来个死囚犯,正哀声嚎哭。 只听三声铜锣响,夏侯婴大惊,道:“这是要杀人。”催马疾奔向前。那雨打在脸上,依稀看见有死囚被拖到木墩上斩首。虽是模糊不清,那血腥味却已能从刑场上闻到。相距只有七八丈远时,最后一名死囚也已拖上了斩台。 正要行刑,忽见那个死囚猛地抬起头来,圆睁双目,望着前面大叫一声:“汉王不想得天下么?为何竟要斩杀壮士!” 夏侯婴听得耳熟,也不及细想,在马上高声叫道:“刀下留人!”飞马来到斩台前,翻身下马,抹去脸上雨水,近前看时,果真是韩信。急呼军士“松绑”,搀起身来问道:“数日不见,缘何落到这步境地?” 韩信苦笑,欲言又止。营中之将乃是薛欧,慌忙上来禀道:“汉王深虑军心不稳,已颁过钧旨,凡聚众逃亡者,立杀无赦。校尉以下军官,也一律连坐,同罪论处!”指地上尸身道:“此十三人,昨夜聚在一起,合伙商量如何潜逃。被人揭发,已都认罪,按律就地正法。这韩信,身为连敖,自是责无旁贷,故将一起处斩。太仆却为何要把他释放,下官不解?” 夏侯婴道:“薛将军有所不知,这韩贤士乃当今奇才,只是暂时未得汉王信任。如今日遭受牵连而被屈杀,汉王身边当失一栋梁,我等东归将无望矣!”薛欧大惊道:“太仆所言自当无欺。好险,好险!真就杀了,薛欧将罪责难逃。”忙上前来谢罪。 夏侯婴道:“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当铸成大错。”吩咐薛欧道:“你当好生看待。我这就到宫中,再去劝说汉王,请求重用。”薛欧连连点头。 夏侯婴执韩信手道:“贤士且忍一忍。我今日前去,必要劝说汉王重用于你。” 韩信道:“韩信有一言,要说与滕公听。”夏侯婴道:“请贤士直说。” 韩信道:“公以为,此去汉王肯听否?” 夏侯婴道:“我当死谏!” 韩信道:“公为何不将韩信引荐给丞相?若丞相知韩信可用,再联名往说汉王,将少费周折。” 夏侯婴听了,恍然大悟,道:“贤士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今晚便去相府,说与丞相知道。”当时告辞,带了随从,上马径奔相府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四回:丞相府萧何识栋梁 丞相萧何,前些日子去了巴蜀,只为早日把后方储备整治好,要替将来预作打算。昨天刚返回汉中,料理了许多事情,当晚回到宅中,百感交集,正对时下局面担忧,斜靠堂椅之上自语道:“何时才能觅得三军元戎,早日实现宏图大志?”轻拍椅子扶手,摇头叹息。 只见门官进来报道:“滕公有事拜见。” 萧丞相道:“夜来我府中,必有大事。”请进相府,礼罢,分宾主坐了,问道:“滕公夜来拜访,必有要紧的话要说?” 夏侯婴道:“丞相以为,今下我朝,何事最急?” 萧何道:“诸事皆趋具备。军马粮草,早晚便能着落。眼下唯独缺少一个能够统领三军的帅才,无时无刻不教人企盼。” 夏侯婴道:“何如人堪称帅才?” 萧何道:“智、仁、信、勇、忠,有此五才者,方可胜任。” “丞相所言极是。今我营中正有这等样人,丞相愿见否?”萧何听了这话,蓦地站起,道:“何人有此才干?莫非是戏言?” “丞相面前,岂敢说笑?此人姓韩,名信,曾在项王帐前充当执戟郎。因所献之策屡不见用,半月前刚刚弃楚来投。” “滕公果戏我也。韩信其人,虽不熟识,也略有耳闻。即便真有些才学,仅凭此人人品,汉王亦不会重用。” “国之大事,下官岂敢乱来?那韩信所藏才学,天下罕有。若能重用,必可建立奇勋。丞相如不信,可招来一问,定有验证。” “韩信今在何处?” “汉王亦因韩信曾经遭受过胯下羞辱,故而不敢用他。今仅拜为连敖典客,安在薛欧军中。” “明日府堂之上,请来相见。”夏侯婴见萧丞相已答应,便起身告辞。 次日一早,夏侯婴急急去薛欧军中,请出韩信,将事情告诉了他。韩信欢喜,即随了夏侯婴,飞马赶奔丞相府来。丞相府前,门禁严肃,堂阶深远。 门吏见是夏侯婴,道:“稍候。”忙入内去禀报。少顷,出来一个相府舍人,道:“丞相有请。” 夏侯婴回身对韩信道:“本官要事在身,暂不能作陪。贤士只管入内去见丞相,把所怀才能尽皆展露了。若得丞相赏识,必将出人头地。” 韩信拜过,便跟着那个舍人,迈进相府来。 走过两三重门,侧面一座修竹林,清静茂密。韩信寻思道:“府中没种甚么奇花、异草,独栽许多翠竹,足见萧丞相是个朴实的人。”那舍人在前面引路,引过一带回廊,只见一所厅堂,堂前有军卒守护。韩信随了走进堂内,正见萧丞相背转着身站那里。 那舍人禀道:“韩信请到。”萧何回过身来,韩信先躬身施了一礼。萧何回礼,睁眼观瞧。见对面站立之人,虽长得身材高大,却是一脸清秀,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左右,一时稍感失落。便道:“昨夜滕公来,对韩贤士赞赏有加。老夫今日适有闲时,不妨来听听贤士所说高论,是否当真与众不同。” 韩信见状,收起初来时的脸色,道:“韩信在楚营时,常听人说起,汉王圣明,萧丞相贤达。故不辞千难万险,跋涉至此,以求证众人之言。蒙滕公引荐,方得拜见丞相。在下本想把胸中才学尽述于此,可惜丞相并无大趣,只好作罢。”告辞要走。 萧何忙拦住道:“今囊中之锥未见脱颖,何故勃然作色也?” 韩信道:“未遇知己,未尝歃血,囊中之锥岂能脱颖而出?” 萧何道:“愿闻其详。” 韩信道:“昔齐王好鼓瑟,闻晋有贤士善鼓,再三延访,将其招之齐国。贤士到,齐王坐堂下,请贤士鼓瑟。贤士不悦,道:‘王如无意听臣鼓瑟,臣又何必登临殿堂。王如好瑟,当焚香赐坐,听臣鼓动,臣必尽心。今王坐而臣立,此与仆隶一般无异。臣自认非贱,岂堪享此待遇?’鼓瑟者尚羞立于齐王之侧,更何况今日所论,乃国之大事。丞相正值吐哺握发之时,求贤若渴之际,欲闻治国之道,奈何反倨傲而慢待贤士也?韩信深以为耻,又何必在此奢谈?” 萧何听了,也觉有些失礼,忙将韩信延请到上座,拜道:“老夫无知,有失待客之礼。还望贤士见谅。” 韩信道:“丞相为国求贤,自当以诚相待。所待之人,才会倾心补报。” 萧何拱手道:“方今天下,强弱分明,似乎主次已定。贤士对此,是何判断?” 韩信道:“关中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沃野千里,乃为天府之国,帝王建都之地。项王舍而不居,却往都彭城,此已失天下之势也!汉王远迁汉中,貌似失望,实则有利,正可养精蓄锐。譬如虎豹盘踞山林,即便智者,亦无可图也。项王威摄天下,诸侯皆畏其强,不敢与敌。然背叛之心,藏于不测之中。其虽外表安宁,内尚存有隐患。反不如汉王,偏安一隅,却可借以收拾人心,蓄养势力,不受他国侵扰。项王性暴,自以为强盛,实难收天下人之心。不出数月,终将大乱。三秦之地,今都委之于章邯三人。关中父老,多怀切肤之痛,对此三人无不恨之入骨。私下里无一人不感念汉王恩德,皆愿推立秦王。故汉王一旦兴师,百姓自当为我而战,三秦传檄可定也。” 萧何道:“若以贤士所论,汉欲与楚一争天下,该不是妄言。” 韩信道:“汉王虽远迁于此,然雄心勃勃,断不肯老死汉中!” 萧何凑过脸来,低声问道:“栈道已被烧绝,如何行得军马?” 韩信笑道:“前时烧绝栈道,必是智者所为,以示汉王确无东向之心。去关中之路,绝非一条。此计只瞒得项王,岂能瞒得韩信?” 萧何听了,吃了一惊,暗道:“能将此事说破,非是一般人。”满面堆笑,离座拜道:“贤士所言,句句说到老夫心坎里。此处说话,稍有不便。请去鄙宅一坐,老夫待细细讨教。”叫来左右,备好马匹,同了韩信,一齐来到自家宅第。 厅堂之上,早已预备好酒席。萧何请韩信上席,分宾主坐了。 敬了三盏,萧何问道:“贤士既能窥破汉王心思,当知汉王正为何事所困?” 韩信道:“独缺一员大将。” 萧何道:“汉王营中,人才济济,曹参、樊哙、周勃、灌婴诸人,皆今世猛将。贤士为何却说,汉王独缺大将?” 韩信道:“观今下之将,或有勇而无谋,或有谋而无勇,有恃己之能而不能容众者,有外表温恭而内心傲慢者,有矜贵而恶卑者,有性情骄横而耻下问者,有扬己之长掩人之善者,有藏己之过彰人之非者;凡此种种弊端,必不善将兵。曹参之流,不具五才,难弃十过,故不足以为大将。” 萧何道:“贤士如为大将,有何不同?” 韩信道:“韩信所习,源出古兵法,常人难以辨识。当做到文武兼备,动静自然;师未出如山岳稳重,兵既发似江河奔腾;运筹如鬼神,变化如天地,号令如雷霆,赏罚如四时;亡而能存,死而能生,弱而能强,柔而能刚,危而能安,祸而能福,机变不测,决胜千里;自天之上,由地之下,无所不知;自内而外,由外而内,无所违惑;十营之鼓,百万之众,无有不辨;昼夜阴晴,风雷雨雪,无有不悉;怀藏不穷之智,手握决胜之权,奇正交错,阴阳始终;施之以仁,立之以信,激之以勇,灌之以忠;至此,成汤之伊尹,渭水之子牙,燕山之乐毅,已皆为我师矣。此我信奉之道,如能熟练运用,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谋无不成,将无敌于天下矣。” 萧何听罢,惊得目瞪口呆,半晌缓过神来,寻思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领,真乃天下奇才。我如不极力去举荐,岂不是将造福的麒麟误同了寻常的鹰犬一般?前与张良别时,他曾说,有能人将来相助。面前这个人,分明就是!”打定主张,要到汉王那里去举荐。 萧何被韩信一番宏论,说得心悦诚服,恨不能早早荐给汉王,便道:“贤士适才之言论,果然非同一般,真乃大才也。待老夫去宫中,到汉王那里,极力举荐。”韩信起座,拱手称谢。 吃罢酒,萧何安排了人陪韩信说话,独自一个骑马赶赴王宫,来见汉王。汉王见萧何来得急促,估摸着必有甚么事,忙问道:“何事来得这般急?” 萧何道:“大王朝思暮想,欲早日还定三秦,只恨无人能挂帅带兵。臣今日正好觅得一能人,足可担当此任。故匆匆赶来,告与大王听。” 汉王喜道:“前几日夏侯婴就曾荐过一个,令寡人颇感失望。今丞相来,所荐之人,当合寡人心意。” 萧何道:“老夫所荐,并非他人,正是那个弃楚来投的韩信。此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大王缘何放着高人不用?” 汉王一听,收起笑容,道:“丞相做事,向来稳重。为何今日一反常态,急急跑来竟是为了替韩信说话?” 萧何道:“臣初会韩信,也不信他有甚么大才。攀谈过,方知此人高深莫测。遍观八方,所怀之学,无一人能及。各类兵书,了如指掌;天下局势,洞若观火。臣眼里素来不揉沙粒,能与不能,一目了然。大王如欲成就大业,当用韩信为帅。” 汉王摆手道:“三军统帅,若授于他,岂不是招天下人笑话?” 萧何谏道:“如欲与项王争夺天下,无韩信不可。” 汉王沉思片刻,道:“丞相如此抬举韩信,想必也有些个本领。且擢升为治粟都尉,看他能否胜任。”萧何见话已出,顶真不得,只好先拜辞回家。 回到宅中,与韩信见了,道:“老夫极力推荐,保举你做三军元戎。只是汉王尚不知贤士有多大才学,恐难担此重任,故另择官职,以试能耐。” 韩信心知肚明,却谢道:“汉王圣明。既有新官可做,韩信岂能不从。”告辞要回营待命。 萧何道:“闻薛欧营中,逃亡之人逾百,是否属实?”韩信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韩信官止连敖,岂可造言乱说?” 萧何笑道:“贤士不说也罢。今夜且暂住我宅中,待到明日,老夫同你一齐去西营,亲去查问底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五回:治仓廪韩信服众(上) 次日早起,萧何同了韩信,先到丞相府料理完平常事务,即唤上七八个舍人,跟随了往城西营寨来。薛欧闻报,怎敢怠慢,急忙迎出营寨。 萧何问道:“夏季将过,各营皆须核对人头,预备秋天装束。今个是第一天,故老夫亲来。请薛将军速把人数计点清楚,早些呈报来。” 薛欧告道:“营中将卒合一起,已不到三千一百人。”一边说,一边却偷偷朝着韩信瞅了几眼。 萧何装作不见,责道:“营中人数,半个月计点一次,为何含糊不清?” 薛欧忙回道:“隔几天便有兵士逃亡,故今日不知到底有多少官兵在。” 萧何沉下脸来道:“依你说,报三千人如何?” 薛欧陪笑道:“丞相莫急,请营中稍候,待下官令人去重新清点。”萧何无奈,点头答应,与韩信到寨内安坐。早听锣鼓响起,旗幡乱动,营中将卒齐聚到寨外场地上,列成一个方阵。等鼓声停息,放眼望去,只见刀枪耀目,盔甲鲜明;端的军容齐整。 萧何转嗔为喜,夸道:“这军马倒也整治得有模有样,足可派上用场。” 薛欧顿时面露喜色,接话道:“可惜总憋在此处,无有用武之地。” 萧何道:“养兵千日,终有大用。”忽抬头望天,道:“点清人数,须用多少时?” “估摸着要半个时辰。” “老夫公务繁忙,岂能空等这许多时?”薛欧不敢做声。 只见韩信站起身来悠悠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方法,即刻便能点出人数来。” 萧何道:“贤士有何方法,快些讲来。” 韩信道:“在下此法,只须用片刻之时,便能够计算出全营人数来。”见薛欧只顾把眼来瞪着自己望,又道:“烦请借令旗一用。” 薛欧大惑不解,寻思道:“莫非真有奇招妙法?”便将令旗递上。 韩信道:“请丞相与薛将军在此稍等。”手里拿了令旗,大步走出营寨。 就见韩信,走到军阵之前,摆动小旗,高了声,在那里发号施令。军阵随了令旗,左右变动。萧何心中也存疑惑,自语道:“却是作怪!未见过如此点兵。莫非是故弄玄虚?”这里正胡想乱猜,只片时功夫,见韩信已回转身来。来到面前,交上令旗,面朝萧何说道:“回禀丞相,全营将士数目,已清点完。军列之中,计有三千加二十一人。算上薛将军与两员副将及在下,营中总共是三千加二十五个人。”未及萧何开腔,身后薛欧早已按捺不住,叫道:“神了!竟然分毫不差!”朝着韩信深施一礼,道:“公真神人也!薛某佩服之极。实不相瞒,初来汉中,全营尚有三千一百六十七人。连逃带杀,刨去一百四十二人,刚好是三千又二十五个人。适才丞相来营中询问人数,我恐如让大王知道,逃亡了这么多人,必要追责,故而想瞒报了事。谁料丞相竟认起真来,只好靠拖延时间,以求蒙混过关,却被韩公撞破了。下官无话可说,先领罪了,甘愿受丞相责罚。只是尚未明白,韩公用何法术,片刻功夫,便已点清人数。”萧何也觉得奇怪,道:“果然是神奇。贤士何不将此法明说清楚,也好让我等开启眼界。”韩信淡然一笑,道:“此法出于《孙子算经》,实无神秘之说。” 萧何道:“《孙子算经》老夫也曾阅过,内有一题,道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难倒指的是这个么?” 韩信道:“丞相博才,令人钦佩。在下适才,只是将此题活用了一下而已。” 萧何道:“愿闻其详。” 韩信道:“在下以旗为令。旗向左,兵卒三人一排,向左齐跨两步,未剩一人。旗向右,兵卒五人一排,向右齐跨两步,独留一人。旗向前,兵卒七人一排,向前齐跨两步,最终余有四人。以三三余数,乘以七十;五五余数,乘以二十一;七七余数,乘以十五;三者相加,即得八十一数。此与三、五、七之积尚差二十四。薛将军称,营中将卒不足一千一百人,可知不能超过一百另五之二十九倍。若以一百另五之二十九倍,再减去那所差的二十四,即可得出全营将卒数目。” 一席话,把个薛欧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萧何却去地上拣了根树枝,在那里比画了片时,蓦地立起身来,抚掌大笑道:“此法果然奇妙!游戏之术竟能演化为点兵之法,实是闻所未闻。贤士智慧,古来罕见,真乃汉王之福!” 薛欧一旁也道:“我虽未能听懂,却也知是妙绝之法,令人好生钦敬!” 韩信道:“各类方法,不在乎大小,却在于如何变化,兵法也亦然。历代兵家,各有所长,皆有其妙。若凭死记硬背,拘泥于定式之中,无异于‘纸上谈兵’。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方谓之神。故而韩信习兵法,唯独喜欢临战实用;如能随机擅变,才可克敌制胜,百战不殆。方才所用点兵之法,论在下平生所学,不过是一鳞半爪。如要破敌建功,还远远不够。” 萧何道:“贤士所言极是。今之天下,如贤士者,未曾见也。” 正说间,只见营寨外打远处飞奔来三四骑。转眼已到辕门口,下马高喝:“汉王谕旨,韩信才艺出众,今擢升为治粟都尉,掌管军中盐铁钱粮事务,即刻赴任。” 薛欧道:“岂不大材小用?”萧何道:“贤士且安心去赴职。日后如有机会,老夫定当到汉王面前再荐。” 韩信谢道:“汉王不知韩信实才,未可怪怨。”朝着宫使道:“稍等。”自去住处取来包裹,与萧、薛二人拜别了,随了宫使,一同到城内来赴职。 时未到晌午,先随宫使来后营参见总管。总管张苍,见新来的都尉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肚内猜测:“闻他本是个连敖官,却忽地升做了都尉,想必有些来头。”接谕旨看了,送走宫使,对韩信道:“你叫韩信?”韩信道:“正是。”张苍道:“城中储粮之所分在四处,西仓最大,你可愿去?”韩信道:“听凭大人差遣。”张苍大喜,随即叫来管事之人,吩咐道:“吃罢午饭,你引韩将军去城西粮仓,替换原先的李都尉。待他俩交割清了,方可回来复命。”管事答应,同了韩信,辞别张苍,先去吃了饭,再往西仓来。 来到西仓都尉衙中,未用多少时,便都交割清了。那管事见事已毕,拜辞了,与李都尉自回后营去。韩信将包裹与宝剑全摆放好,随将旧管的文书、账册,查阅了一遍,心里已有七八分知晓,暗道:“其中弊端多多,须二三日方可理清。”旋即要了件小军的衣服换上,对在旁的人道:“我且出去走走,谁也不许到外面声张。”衙中的人都答应了。韩信便独自一人,来各处查看。 转不多远,来一处仓所。韩信朝四下里望了望,六七间茅屋,都做了仓廒,里面尚未堆满粮草。旁边有间瓦房,门前一个老军穿了件短衣正在那里忙活,浑身汗泼水滴。 韩信上前,招呼了一声,拜揖道:“打扰!有凉水,讨一碗来喝。” 老军抬眼皮看了看,道:“你这后生,不曾见过。八成是新调来的?” 韩信道:“不瞒你说,小子午饭后刚来报到。碰巧都尉不在,未曾有差事安排,便抽空过来转转。” 老军去屋里拿了壶碗出来,倒了一碗水,递到韩信面前,道:“观相貌,你不象个寻常的兵卒。”叹一声,道:“这年头,太乱!” 韩信喝了口水,道:“我倒是读过几年书,也能写,也会算。只怪无人推荐,轮不到官做。这不,分在这里来管库粮。” “你说会算?正好。我这里,已有半个多月,未将账目核对过。你既闲着,可否帮我理理?” “这有何难?” 取过算盘来,照米堆多少,帐户进出,开除一算,竟短缺了七十五石粮。 那老军见韩信未满半个时辰,就算清了帐目,吃了一惊,道:“寻常人算,皆须一天。你只花了些许时,便将账目算得清清楚楚,莫非是神算子不成?” 韩信笑道:“此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拿手指着仓廒内道:“囤积的粮米与帐上比,只抵得八成,却是为何?” 老军摆手道:“你新来乍到,切莫问这个。” 韩信道:“我只是担心你。倘若上面问起此事,怕是脱不了干系。” 老军放低声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此乃经年积弊,由来已久。上头便再精细,却当不住底下人奸猾。” 韩信道:“此话怎讲?” 老军道:“一般新都尉到任,各仓管事的皆要先送礼与他,那是规矩。都尉收了众人之礼,凡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底下人胡来。到收粮时,是按使钱多少来计量的,其中的奥妙都在那斛斗上。纳粮的农户大多被盘剥,虽有怨气,却去哪里发作?即便如此,入库的实粮,仍与帐目上有差距。都尉自也不笨,总会有他的法子。到了放粮之际,东克西扣,便把短缺的数给填上了。多少任下来,也没见捅出甚么篓子。我今都对你说了,万不可传扬出去。” 韩信道:“传扬出去,便又如何?” 老军道:“轻则要丢这饭碗,重则送掉性命。” 韩信笑道:“你且放心。我非呆傻,怎会到处乱说?”道了声谢,别了老军,却来他处转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六回:治仓廪韩信服众(下) 第二天一早,各仓所有的征收、贮库、分发吏员,不论大小,知道来了新都尉,齐来参拜。韩信一身官服,腰挎宝剑,端坐衙堂之上,望下扫视了一遍,翻开名册,按次序一一点过。众人偷眼观瞧,堂上坐的,竟然是个白面书生,都有些惊讶。各在暗中挤眉弄眼,轻声嘀咕。 韩信看在眼里,也不理会,开言道:“再过一月,秋粮便当收割,皆要运抵仓库。一年之内,此时最为要紧。诸位身居各职,有何打算?” 只听站在前面的几个仓官道:“我等心中有数,只须按旧章操办即可,无用大人劳神。” 韩信道:“民以食为天,兵以粮为命。尔等经管多年,定知其中分量。”众人听出话中有话,都不敢吱声。 韩信站起身来,将粮库总账往桌面上一摆,猛喝道:“何谓旧章?!只怕是肥了你我腰包,却害苦了纳粮百姓,又损毁我汉家基业!本官上任,虽不到一天,然库仓内历年的账簿、各类斗量之具,我都已仔细查看过。到底存有多少积弊,诸位心知肚明。”众人心虚,一个个面面相觑,低下头来。 韩信走到众人跟前,道:“我今放两条路在这里。一是将往年不当得的钱吐出来,用来填补账面亏空,赎己之过。后一条,心存侥幸,以求蒙混过关。韩某腰中宝剑尚未发过利市,倒想借此机会一试锋芒。” 那老军排在最末,听着话耳熟,未能看清新来的大人面容。挨近一些看时,认出是昨日的那个后生,即与旁边的人轻声道:“原来是他!罢了,大伙儿都认了吧,那是老天爷差遣来的神算,诸事皆瞒不过他眼的。”便把昨日遇到的事略说了一遍,听得众人个个心惊胆颤。当即跪拜在地,都道:“我等自愿拿出钱来,以弥补亏空。” 韩信方露出喜色来,道:“韩某绝非不通情理之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事也不能全责怪大伙。今韩某奉命而来,为的是除去积弊,端正风气。诸位当知,三军用命,粮草乃为根本。如粮草不济,一旦开战,必是不堪。已过之事,可既往不咎。要能迷途知返,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前罪后罪并罚,决不姑息。”喝令众人回去,将各库的数目都核实好,等待垫钱填补亏缺。 不出三天,各仓的粮官皆将钱数凑齐,平了账目。 韩信大喜,对众人道:“从即日起,旧章陋习一律革除,得按新的规矩办事。收放均须公平,不可随意辱骂纳粮农户;支用放粮,按先入先出之法,库中当存新粮;一应斗量之具,皆要规范。”众人听了,谁敢不依? 一月之后,先来的纳粮户,见着大墙上张贴的布告。看过了,无不欢欣鼓舞,喜道:“莫非是做梦?”一传十,十传百,传扬开去。百姓称快,争相前来交纳。不足半月,每一座仓廒都已堆满。其间所颁布的新规,都有着落。众人各施其职,即便是宿歇守护、防火避雨之事,皆安排得滴水不漏。短短两个月,城西粮仓已是旧貌换了新颜,与以往大不相同。享到好处的种田粮户,都盼着韩大人能长居此位。这事早传到丞相府中。 城西粮仓发生的事传到萧何耳中,重又撩拨起老丞相心绪来,自言道:“只因诸事忙碌,一时却未顾及到那韩信。不意一个来月,他竟又做出让人叫好的事来。”嘴里夸赞,打算明日再到宫中,去劝说汉王,求他重用韩信。 偏第二天一早,宫中来了人,道:“汉王有事,请丞相速速进宫。”萧何忙将要紧的事安排过,随了宫差,急急赶去见汉王。 汉王斜坐在榻上,受过拜,赐了萧何座位,开口道:“寡人昨夜得一梦,梦见上山遭遇猛虎,入泽撞到毒蛇。一觉惊醒,大汗淋漓,至今心存悸栗。故请丞相来,帮寡人释解此梦,看是何凶兆?” 萧何道:“虎啸山林,蛇隐水泽,乃天经地义,何来不祥之说?倒是大王,已不复往日神采,实令老臣忧虑。” 汉王道:“来汉中数月,日夜牵挂父母与家眷,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怀忧郁,怎显笑容?” 萧何道:“臣与大王心情相同,也想早日返回故国。可叹身旁藏个大贤,大王却偏嫌他出身微贱,不肯拿来重用。倘若那人耐不得,悄悄走了,我等当真要老死此地矣。” 汉王道:“丞相怎又提起那个韩信来?一月之间,已两次封官,寡人何尝亏待过他?” 萧何道:“河浜湖泽,难藏蛟龙;穷山疏林,难养猛虎。自古圣帝明王,量才录用,因人授职。那韩信实为国家栋梁,若只委以连敖、都尉,终究是大材小用,有失轻重。”即把韩信如何点兵,如何整肃粮仓的事叙说了一遍。 汉王听了,颇觉意外,道:“确有几分才干。寡人择时再封他官职,你看如何?” 萧何道:“除非拜为大将,方可留得住他。” 汉王稍加思索,说道:“爵不可滥加,权不可轻与。韩信未立寸功,尚无威信。若骤然加封元戎,随来的那班弟兄,有几个肯服?到时必生怪怨,说我用人失察,赏罚欠当。” 萧何欲要争辩,汉王已从竹榻上站起,道:“子房别时所言的那个能人,必老成持重,断不会是个后生晚辈。军马前行,须先通道路。寡人且问你,韩信可曾说过,要从哪条路出去?” 萧何一时答不上来,道:“未曾明说。” 汉王笑道:“韩信独有一节之能,岂可统领三军?丞相受其所惑,却浑然不知。”一句话,说得萧何尴尬起来,再也坐不住,连忙托辞告退。 萧何又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中,甚是郁闷。及喝了几盅茶,才将愁眉舒开。坐了一会,想起韩信来,肚内道:“这西仓离此不远,何不请他来,问个究竟?”叫过家臣萧三,赍了一封请书,到城西粮仓,去请韩信来宅中喝酒。萧三骑着马径到西仓,见了韩信,递上请书。韩信见萧丞相来请吃酒,满心欢喜,将诸事交代了,跟着萧三,快马赶去。萧何亲到院门外迎候,叙了礼,请入后堂,宅中已摆下酒席。当下分宾主落座,互敬了酒,叙起话来。 说到投机处,萧何随口问道:“贤士所怀才学,老夫已见识过,确是与众不同。若是明日汉王肯用你来统领三军,将从何道进入关中?这疑虑不解,老夫心中难以踏实。” 韩信听了这话,忙立起身来,道:“丞相此言,让人食之不安。我这里岂能再坐得?”便要离开。 萧何惊道:“老夫何处得罪了,却令贤士如此?” 韩信道:“在下视丞相如知己,以为诸事皆可倾谈。今日观来,丞相实未知兵法之妙,只怪韩信错认了。” 萧何道:“此话怎讲?” 韩信道:“兵家行事,怎可墨守规矩?自当相机而动,随时应变,不先传,无遥度,形同流水,因战取胜。有道是,鬼神不可测其行,父子不能晓其意,事到临头,方有妙算。丞相若能知这个道理,今何必来追问?” 就这几句话,却将萧丞相弄个大红脸,心里面却愈加敬重,一把拉住了,道:“老夫一时急昏了头,说了这愚笨的话。”连连陪不是,请韩信复坐。 韩信在心中赞道:“堂堂一国之相,竟有如此胸襟,实在难得。”口里道:“丞相坦荡,令人肃然。韩信此生得遇,心已满足。”喝到半醉方休。 韩信回到衙中,来了酒性,倒床上和衣睡了,底下人不敢惊动。到半夜里,一觉醒来,记起白天的事,思忖道:“丞相乃精细之人,却为何搬出这话来问?必是在汉王那里又碰了钉子!”想他贵为丞相,为了自己,却三番两次地去汉王那里举荐,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底下人见韩信已醒,便去弄了酒饭来。韩信胡乱吃罢,却睡不着,手提宝剑,迈步走到屋外。秋夜正爽,那月亮高高挂在空中,照得院子里如下过霜的一般。四处静悄悄地,白日里的鸣蝉早已息了声音,偶有飞虫在面前掠过。韩信抬头仰望,看这月色,光芒四射,分外明亮。回想自己,去投楚,只是执戟护军帐;来投汉,不过治粟看粮仓。正不知何时才能遂了心愿?胸中的愁烦顿时涌上心头,长叹道:“想我韩信,空怀一身绝学,枉有满腹才华,却总是四处碰壁,施展不得凌云壮志?老天!多少回的磨难难倒犹嫌不够,非要将我困杀在那阴冷的深渊里才肯罢休么?何日里才似这皓月当空,照得我面前明亮?”蓦地拔出剑来,霎那间,寒光四射,杀气冲天。 韩信看着那剑,口里道:“你号称元戎,要到哪一天才肯正名?”胸中的惆怅排遣不开,就月光底下,执定宝剑,舞动起来。 剑舞如月,光芒闪烁。舞到累时,才歇了手。便去石阶上坐下,擦了额上的汗水,从怀里掏出那封角书来,看了一看,又收了起来,眼望着明月发呆。直坐到雄鸡打鸣,天色微亮,方醒过神来,拖着身体,慢慢走回到屋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七回:借月色萧何追贤 萧何向汉王举荐了韩信两回,将韩信的好处全夸遍了,也未起甚么作用,都被汉王拿话给驳了。一时无计可施,心底里只盼着汉王能早日回心转意。却又担心起韩信来,怕他绝了希望,一气之下,私走了去。便唤萧三到身前,说了心事,道:“只恐他一时想不开,私下里走了去,如何是好?”这萧三本是个伶俐的人,甚事办不来,见主人家担心,禀道:“这事容易。粮库内一天到晚都有人值班,只须暗地里吩咐一声,韩信若是出走,自然就知晓了。”萧何觉得有理,叫萧三下去安排。 偏是担心甚么,就来甚么。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清晨,相府门口忽然跑来个军卒,喘着粗气,称是治粟都尉衙中的人,有急事,要见萧丞相。门官一听,忙带着他来内府。到了里面,见丞相正坐堂上。那人离了一丈远即跪下禀道:“韩都尉单人匹马,朝着西门去了。”萧何听得,吃了一惊,急问道:“何时走的?”那人道:“五更时分出的门。身上背了宝剑,带了行李,说是要走远路。他住的地方,墙壁上留了几句诗,没人能识意思。小的抄了在这里。”萧何道:“诗在何处?”那人从怀里拿出来,萧何接来看了,见是首短歌。写的是: 日未明兮,小星竞光;运未逆兮,才能隐藏。驴蹄蹇滞兮,身寄异乡;龙泉埋没兮,若钝无钢!芝生幽谷兮,谁为与探?兰长深林兮,孰识其香?安得美人兮,愿从与游;同心断金兮,为鸾为凰! 萧何见了,跌脚不迭,道:“眼睁睁的一个天下奇才,汉王偏不肯重用,硬生生地将他逼走!今若不去追回,定要悔恨终身!”叫左右赶紧去牵来马匹,唤上五六个亲随,朝服也不脱,爬上马背,急奔西城门来。一到城门口,找来城门官问道:“有一个年轻的军官,骑匹白马,背口宝剑,可从这里过去?”城门官道:“此人一早就过去了。照路程来算,怕已过去了四五十里。”萧何一听,催马便走。沿途尽是坡地,六七匹快马,疾如旋风,一路烟尘滚滚。追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踪影。只见前面一座村庄,有三四间茅草房搭在路旁,门前挂了面杏黄色的酒幡子。萧何道:“且歇一歇,先饱了肚再走。”都下了马,来到店中。店主人见是官家的人,忙过来问:“要喝甚么酒,吃甚么菜?”萧何道:“不喝酒。有现成的饭菜,端来即可。”少顷,饭菜端上来,几个人胡乱吃了。店家过来收取了饭钱,萧何起身问道:“主人家,可曾有个骑白马的军官过去?”店主人道:“确有个年轻的军官,模样儿俊秀,背口剑,骑匹白马,一直往前走了。”萧何道:“过了多少时?”店家道:“该有大半个时辰。”萧何道:“何故走得这般疾速?”迈步出店,急急上了马,赶紧来追。 这一追又是半天。所幸未碰上岔道,几个人策马只顾往前赶。远处的青山翠林,扑面而来,似要压上头顶。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萧丞相何曾吃过这等苦,在马上颠簸了一天,腰也酸,背也痛,身上又穿着朝服,早已是大汗淋漓,累得直喘。几个随从,看了心痛,齐来劝:“相爷,天已黑了,前面的道高低不平,颠颠的难行。不如寻个地方且住一宿,等到天亮了再追。”萧何嗔道:“胡说!天又没下大雨,说甚么宿夜?我料他就在前面,只须加把力,必能追上。若是错过了,十世也懊悔不来。”放马又往前赶。随来的人,没见丞相发过脾气,看他今日一反常态,谁也不敢再吱声,都跟定了不离左右。不一时,天愈发黑了。初秋之夜,天高风静。一轮明月偷偷爬了出来,挂在空中,照得四面如同白昼。萧何见了,心里欢喜,道:“好个亮月!正好赶路!”轻轻抽了一鞭,马都辨得清方向,嗒嗒地望前跑,身影儿跟随在地上跃动。又赶了十来里路,听得前面有流水声,哗哗作响。走近了看时,一条河正横在面前,水流如潮。原来这是条溪流,唤作“寒溪”,水面颇宽。可平日里也就半尺来深,淹不上膝盖,人无须渡船,便可来回走动。不过时下却是七月中旬,秋水新涨,洪浪滔滔,小溪成了大河,正好把人挡住。 萧何见了,急得直捶胸膛,道:“这可如何是好?”却听旁边有个随从道:“相爷,前面不远处,有个人,牵了匹马,好像在那里寻找渡口。”萧何睁大了眼睛看去,果然有个人,牵匹马,沿着河岸不停地走动。当即转忧为喜,说道:“那个必是韩信!”猛踢马肚,蹿奔了过去。那人正在岸边观望,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忙回头来看时,前头的马只离了七八丈远。萧何在马上看清了是韩信,大声呼道:“韩贤士,请留步则个!”赶到面前,勒住了缰绳,滚鞍下马。却是心急,一不慎,踩在空里,掼了个仰面朝天,把官帽也跌掉了。韩信忙伸双手,将萧何搀扶起来。萧何站稳了,一把拉住韩信,道:“韩贤士,好端端的,为何要不辞而别?害得老夫好苦!”韩信叹息了一声,道:“非是韩信寡情薄义,只怕丞相得知,再也走不成。”萧何道:“贤士夙愿未了,怎就舍得离开?”韩信道:“丞相莫要取笑。天下智士,才高于韩信者,比比皆是。汉王既不肯用韩信,韩信又何必硬赖在此?”萧何道:“贤士意欲何往?”韩信道:“天下之大,终有韩信落脚之地。”萧何道:“汉家兴旺,全凭贤士一人。你今若能随了回去,老夫将以全家性命做保,向汉王力荐。”韩信摇头道:“丞相和滕公,为我韩信,费尽心思。韩信都一一记挂在心,断不会忘却。今天意如此,勉强不来。韩信自叹命薄,也怨不得别人。”萧何道:“贤士若是走了,我等重返山东必成泡影。”韩信道:“我去意已决,丞相休再苦劝。” 萧何见韩信执意要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撩衣袍跪在地上,道:“贤士听老夫这一回,由我再荐。若汉王执意不肯,老夫将随了你一同走。”韩信见了,感动万分,忙俯身搀起,道:“丞相休如此!传扬出去,岂不要陷韩信于不义?”说话间,听得远处马蹄声乱响,回头来看,十来匹战马奔了来,内有一人高声呼道:“贤士慢走!”听出是夏侯婴声音。 萧何正在那里苦苦相劝,只要韩信回心转意,却见夏侯婴带了几个人也赶了来。萧何问道:“滕公,你怎地也追赶过来?”夏侯婴道:“今个清晨,打马从西仓经过。想起我那韩贤士来,趁便去看看他。谁知门上的人却说,‘五更天不到,就骑马出了大门。随身带了行李,往西边去了’。将我唬了个半死,赶紧上马来追。及到城门口,方知丞相已先行了一步。哪里能放心?也顾不得留句话给大王,便急急地追了来。还好,不曾走了。” 韩信一旁看了,暗道:“只因汉王不肯用我,我才想出这条计策,假意儿要离开。未曾想此二人竟然如此执着,怎不教人感慨?一朝之中,这样忠义的臣子,哪里见来?罢了,如再不答应,岂不是做过了头?”便道:“韩信乃寻常之人,有何德何能,让二位这般垂爱?”萧何道:“贤士休要过谦。贤士乃旷世奇才,即使吕望、管仲复生,孙膑、吴起再世,也及不来!汉王乃有道明君,盖因未识贤士之妙,而不敢轻许诺言。今回去,我二人当极尽全力去说服汉王,必使贤士如愿以偿,登台为将。如说不动,情愿弃官不做,随你一同远走高飞。省得久困于此,老死汉中。”韩信点点头,道:“世上为相者,皆喜独擅大权,或嫉贤妒能,或偏执己见。有谁肯犯颜苦谏,为主举贤?公二人,心中只有汉室,绝无私念。忠义如此,令韩信敬佩不已。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韩信不才,蒙二位如此厚待,敢不倾心从命?”萧何、夏侯婴一听,都眉开眼笑,双双上前,深施大礼。韩信连忙还礼。三个人都上了马,领了随从,顺着原路,回南郑来。 一路走走歇歇,回转南郑来。到入城,已是上灯时候。萧何先将韩信安排在自家宅中,径来宫中见汉王。那汉王已有两天未见丞相的消息,直急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脸上挂满了愁容。忽见萧何回来,忙问缘故。萧何便将前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并道:“老夫已当面允诺,倘若大王坚持,仍不肯重用韩信,我便与他远走高飞。”汉王见萧何当起真来,暗忖道:“丞相做事,向来沉稳,今为个无名小卒,居然肯舍得与我分手。可见此人确是非比寻常,有十分的能耐。”想到这里,便道:“丞相为这韩信,先后三度前来举荐。此人若无惊世之才,丞相也不至于如此劳心费力。也罢,寡人今就拜他为将,你看如何?”萧何道:“许一平常之将,怎能留住韩信?”汉王道:“莫非是要寡人拜他做大将么?”萧何接口道:“正是!独有这大将军,方可称他心愿。”汉王道:“既丞相这般看重韩信,明日朝堂之上,你且将他唤了来,寡人要当面加封于他。”萧何忙谏道:“不可!人皆知,大王素来慢而少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不曾有一丝谦恭。如此相待,韩信必走。”汉王道:“如之奈何?”萧何道:“大王要拜,当择定吉日,沐浴斋戒,筑立坛台,祭告天地,具备礼仪。唯有如此,才算得是真心实意,合拜将之礼。”汉王听了,频频点头,道:“就依丞相。”萧何大喜,上前谢了。此时方觉肚内饥饿,忙拜辞出宫,上马往家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八回:拦仪仗樊哙惹事 及到宅院门口,萧三领了几个家奴已在外面等候,扶了下马。萧何问:“韩贤士可曾睡了?”萧三回道:“侍候过晚饭,正在后堂看书呢。”萧何满脸喜色,径奔后堂来。韩信见了,忙将书放下,站起身来。待叙过了礼,萧何便将经过告诉了韩信。韩信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来好事多磨难。韩信本以为,只须凭我胸中这点才学,便能够独步青云。谁料想,却生出许多波折来。真的令人感慨万千!”萧何道:“如今事已遂愿,理当开怀才是,贤士却为何嗟叹起来?”韩信道:“丞相有所不知,我身上藏有一样物件,倘若早早将出,何须花费如此多的周折?”萧何问道:“端的是何物件?”韩信即从内衣中取出角书来,递到萧何手里。萧何拿来,在烛光底下看了,大惊道:“贤士既有荐书在身,为何当时不拿将出来?害老夫几番举荐,劳心又费力。”韩信道:“丞相莫怪,听我来说其中道理。韩信自幼贫贱,乃无名小辈。初来乍到,未见寸功,若便将出,似有凭藉此书而来干谒之嫌。即便汉王肯用,日后亦不能理直气壮。故而将它藏起,隐忍未发,却在丞相与滕公面前故意显露手段。我料知,丞相求贤若渴,一定要去汉王面前举荐,不曾想会是这般艰难。如今云散雾去,所存之虑尽已消失,不妨拿将出来。”萧何听完解释,拜道:“贤士聪明绝顶,真乃奇才也!”韩信谢道:“教丞相受累,韩信于心不忍。”萧何笑道:“老夫能为汉王求来贤才,正乐得合不拢嘴,此等小累,何足挂齿?”说话之时,酒席已摆上,萧何邀韩信一齐来饮。二人对坐,说说笑笑,直喝到半夜,方去歇息。 第二天,萧何早早起来,便引经据典,按古法在书房里绘制了一幅拜将坛图本。又重新描摹了一遍,甚觉满意,正待收将起来,进宫面呈汉王。只见萧三入来道:“滕公谒见。”话音刚毕,夏侯婴已踏进门来。见了礼,夏侯婴追问起昨夜的事来。萧何道:“汉王今已允诺,只等时日,登台拜将。”夏侯婴大喜。萧何又去柜里取出张良的角书来,道:“大王若见此书,便再无疑虑。”夏侯婴道:“若不是丞相月下劳累,几失一大贤。”萧何道:“你我彼此,何须来夸耀?”二人相视,畅怀大笑。萧何将图本卷起,邀夏侯婴一同进宫。夏侯婴道:“今也无甚大事,便陪丞相一齐去。” 两个人在院外上了马,几个家臣跟着,不急不慢,往宫里来。到了宫门外,留下家臣们照看马匹,二人一前一后,迈入宫来。见了汉王,二人叩拜,萧何上奏道:“老臣昨夜回去,搬照古法,已将拜将坛的图本绘制好。只等大王派人到城郊,按图修筑。”汉王接来看了,见图本绘得周详:高起三丈,按天、地、人三才;方圆二十四丈,依二十四节气。东西南北中,根据方位,布置了青、白、红、黑、黄五色旗帜,比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五象。坛分三层,上盖楼台一座。坛之前,筑甬道一条,以通车马。且将何处安排武士?何处放置器物?何处布列文臣武将?何处肃立甲马?都清清楚楚标在上面。汉王看罢,道:“丞相博学,诸事皆精通。”萧何道:“此为小技,比起韩信来,不值一提。”汉王道:“韩信才能究竟如何,尚难肯定。寡人虽已答应,心里终究忐忑不安。”萧何道:“大王切莫存疑。老夫这里正好带了一个人的荐书,足可以让大王放心。”汉王道:“是何人荐书?”萧何即从怀中取出那封角书来,呈献上去。汉王捧在手里来看,见上面大致写道: 韩信乃今世奇才,不可以现状论其长短。明公唯使其统驭三军,方可与项王一争天下。若为他人所用,还定三秦,必成虚言。 大惊道:“不是你二人坚执,差一些失了大贤。”萧何道:“老臣与滕公,知韩信确有大才,方敢举荐给大王,必不会只为一己之私。今有张良角书在,大王始信臣等所见,实非滥举。”汉王道:“前面发生的事,皆寡人之过也。”欲重赏二人。萧何、夏侯婴齐声道:“为国举荐贤能,当义不容辞。我二人位极人臣,自该替大王着想。”汉王道:“也罢!暂且记挂在册,待到复了三秦,一并封赏。”二人拜谢了。汉王道:“筑坛之事,须用称意的人才行。”唤来灌婴,命他督管筑坛之事,限在半月之内完工。灌婴领令,便到中军司马府去提了五千军卒,来南郑城外西郊,修筑坛台。汉王却让萧何、夏侯婴,去预备拜将诸事。又召入曹参,要求各营各寨诸将校,但等这一日,齐集西郊,来观拜将之礼。 消息一经传出,众将纷纷猜测,也不知花落谁家?将拜哪个?未到半月,坛台已然筑毕,来报与汉王知道。汉王欢喜,赏了灌婴,随即让人去请萧丞相、滕公来宫中说事。二人即到,汉王询问诸事安排。萧何道:“吉日择定,选在七月二十八,今只差五天。所用各项器具、服饰、人员、马匹等,现都已布置停当。明天开始,便请大王和百官一道斋戒三日。另应张榜各处,晓谕百姓。这几天里,各衙门不准判押,不准动刑,不准宰牲,不准饮酒,不准茹荤。自即日起,沿途道路皆须肃清,以候佳期。”汉王一边称赞,随口又问起韩信来。萧何道:“臣已将他安置在相府中,有那专人服侍。”汉王见一件件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如何能不放心?便把宫殿以外的事,都交给二人去管,只等拜将之日。 到了这一日,恰是个晴好的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汉王身着衮龙袍,迈步出宫,再由众将陪伴,起驾望西而行。路经丞相府,即命停下车辇,传旨入内,迎请元帅出来。少顷,萧何引韩信出府。却见那韩信,早已是焕然一新。是何模样?但见: 面色红润,举止儒雅;眼睛明亮,神情自若。盔撒一簇红缨,甲耀万片金光;腰拴鸾带描细纹,身披锦袍绣华贵。端的是:英姿勃勃真英雄,威风凛凛世无双。 众人乍一见,都禁不住挑指儿夸赞。细一看,出来的却是个陌生人,齐都惊呆。只见汉王下了车辇,望着韩信施礼道:“初时因不识大贤真才,故多有屈待,此寡人之过也。”韩信还礼道:“久闻大王宽仁德厚,有求取天下之志。故而韩信弃楚来投,指望能得重用,好效犬马之劳。”汉王喜道:“张良数言,足安我心。”便请韩信乘上元戎车。韩信稍稍推却了,才慢慢坐到车里。就见汉王伸出双手来,在后面推了三步,使车轮转动起来。众人齐都欢呼,望着车马起行,径出西门。 车马缓缓而行,沿途之上,百姓争相观看,热闹非凡。旌旗招展,遮天蔽日;金鼓之声,震耳欲聋。行进车马队中,文臣峨冠博带,列在左边;武将顶盔贯甲,列在右面;远看了去,真个是浩浩荡荡,整整齐齐,好似一条长龙,鱼贯向前。 车马正行,忽听背后有人呼叫:“车驾请少停!”回头看时,一匹马疾奔过来,马上之人正是樊哙。这里车驾方才停住,那边樊哙早已赶到面前,飞身跳下马来,撩衣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有一言,须急来上告。”汉王问道:“何事这般性急?”樊哙仰头说道:“大王,选帅拜将乃国之大事,干系汉室安危,自当慎之再慎才是。为何今日却如此轻率?”汉王道:“韩贤士乃奇才也。寡人得来不易,你却为何偏来唱反调?”樊哙道:“那韩信,乃淮阴一饿夫,能有甚么本事?臣听说,他在淮阴时,曾乞食漂母,受辱胯下;后投身楚营,亦只争得执戟郎一职。他在项王那里不见受用,故弃楚而改投大王,以求进取。大王未曾亲睹其才,仅靠他人举荐,只凭一面之辞,便信以为天下奇才,不惜捧毂推轮,欲拜他来做大将。此事若传到项王耳中,定会令其捧腹。天下诸侯,也只当我汉中真的没了能人,却要用这饿夫来做统领。要如此,三军哪个肯服?将士哪个肯听?真所谓,兵未交,胜负已定。今朝中武将,多怀不忿之色,唯恐大王生怒,故皆隐而不敢发。独臣忠义,敢将真言上谏。请大王听臣之言,早换主张。” 未等汉王开言,就见萧丞相大步上前,将手指樊哙道:“大王,请速将樊哙绑了斩首,以正国法!”樊哙大惊,瞪大眼睛道:“丞相何出此言?”萧何道:“国有国法,军有军令。今拜将之事已定,大王之令已出,三军皆当遵行。你身为朝中重臣,岂不知此等道理?”樊哙辨道:“大王帐前,名将不在少数。他人且不说,就我老樊,便可算一个!今放着有能耐的人不用,为何偏偏挑一饿夫,来掌三军之权?”萧何怒道:“胡说!尔等勇夫,只配斩将杀敌,攻城拔寨;若论运筹决策,制敌于千里之外,谁能胜任?今唯有韩信,才可担当!你自恃前功,竟然目无军令,敢在途中拦王驾、发妄言;如此扰乱军心,尚不知有罪么?”望汉王道:“大王,今若不杀樊哙,他人必当效尤。” 汉王听了,也怒将起来,喝武士:“拿下!推去斩首!”樊哙见了,两脚乱跳,大叫道:“大王,不明不白,怎就要乱杀好人?”汉王道:“丞相已把话说得清清楚楚,面前的哪一个没听明白?此事只怨你自己,休怪寡人无情。”樊哙道:“我本一片忠心,怎就换来杀身之祸?若如此,老樊一千个也不服!”夏侯婴忙下车来,谏道:“樊哙不遵军令,擅拦王驾,又妄言惑众,理当斩首。然今正当吉日,怎好轻动刀斧?不如先将他执于王驾后面,待拜将之事过后,再行处置。”汉王点头。武士立将樊哙五花大绑,系在车辇之后。人马继续前行,只半个时辰,已来到坛台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十九回:登坛台韩信拜将 当下人马顺着甬道,齐聚坛台之下。众人放眼望去,好大的一个场面!原来这拜将坛,是按萧何所绘图本筑就,上下三层,总高三丈;方圆二十四丈,四面皆有台阶。到吉日那天,坛当中,立二十五人,各穿黄衣,手执黄幡豹尾、鈇钺等物,按中央戊己土,成勾陈之象;坛东立二十五人,各穿青衣,手执青旗,按东方甲乙木,成青龙之状;坛西立二十五人,各穿白衣,手执白旗,按西方庚辛金,成白虎之状;坛南立二十五人,各穿红衣,手执红旗,按南方丙丁火,成朱雀之状;坛北立二十五人,各穿黑衣,手执黑旗,按北方壬癸水,成玄武之状。各层之中,具备诸般祭器、祝文。 四周围,安排三百六十五人,手执杂旗,以表三百六十五度。杂旗之外,列七十二人,都为长大壮士,各执剑戟,比照七十二侯。东西南北,四边分立一面镇静牌,每牌之下,用一员牙将,立二十名武士;如有喧哗,当即拿下,候之以军法。 人马离了坛台一丈之外,四面布列开来。文臣武将,按官阶大小,前后排定。执事者,早已各就其位。礼仪官先请汉王下了车辇,引到净池边,洗毕双手,顺阶登上楼台。听得三声炮响,四面铜炉内早已点燃焚香,随风飘散。礼仪官方来元戎车前,邀请韩信登坛。当下由礼仪官导引,先来到第一层上。夏侯婴西向站立,韩信北向侧对,听史官诵读祝文: 大汉元年仲秋戊寅朔丙子日,汉王遣昭平侯夏侯婴,昭告五岳四渎、名山大川之神曰:天生众庶,俾牧司之;牧司不善,厥罪于谁?赢政无道,荼毒黔黎;天下涌起,改朝换代。项籍后继,其暴更甚,逆君欺友,毁坏约定,功者无赏,降将赐王;有此****,四海齐怨。汉王刘氏,不惧强权,声张正义,重立大旗。贤士韩信,当世英才,用为大将,兴师动众,讨取公平,救民水火。神明有知,自当维护。尚飨! 等史官读罢祝文,夏侯婴手捧一副朱漆弓矢,说道:“汉王有命,赐韩将军弓矢,授以征伐之权。”韩信撩衣下跪,举双手接将过来,随后交与左右牙将。韩信中间而立,牙将左执弓,右执矢,分列两旁。礼仪官过来,引韩信再上第二层。依旧是先前模样,换的是萧何西向站立,韩信北向侧对,听史官朗读祝文: 大汉元年仲秋戊寅朔丙子日,汉王遣丞相萧何,昭告日月星辰、圣帝明王之神曰:天下之大,唯有神能知兴衰,识成败,达治乱,明是非。数虽先定,终归于德。赢秦暴虐,神绝其祀;项籍凶残,天岂佑他?如今生民涂炭,土地荒芜;为人主者,欲解倒悬之厄,须仗希世之才。征伐问罪,独仗韩信。仰赖神祇庇护,振展翼翅,吐纳风云,嘘咈变化,拯救民众,匡扶帝业。竭诚终日,昭布于斯。尚飨! 史官读罢,萧何已将手里一副铜制鈇钺递上,口中说道:“汉王有命,赐韩将军鈇钺,适时奉天征讨,诛伐无道,为民除害,替天造福,创建功勋。”韩信跪受,转又交左右执捧。礼仪官再引韩信登上第三层。汉王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韩信过来了,便向北拜了三拜。一旁乐工歌者,赶紧奏起八音,唱响和曲。乐声悠扬,曲调和畅,爽心悦耳。歌乐停息,史官高声朗读祝文: 大汉元年仲秋戊寅朔丙子日,汉王昭告皇天后土曰:刘氏仰赖天地之德,百神之威,有志肃清寰宇,镇抚九州。或云:虽有强兵,苦无智将,安能坐收人心,风行八方?须经三荐五证,才得招揽上贤。今有韩信,人中豪杰,国士无双。可授征伐之权,托戡乱之柄,荡天下之妖氛,扶乾坤之正气。即效法商汤用伊尹、周武用吕望故事,拜立大将。秦虽已灭,而项籍继之:背怀王,弃约定,掘墓穴,屠宫殿;咸阳百里火飞,关中万民恐怖;其以威势,肆意劫掠,又欺君妄为,擅称霸王;名为公允,实是强横,有此****,天怒人怨!今立坛拜韩信为将,授之弓矢以定四方,赐之鈇钺而专杀伐;握鬼神不测之术,抱沧海必度之志;领雄壮之师,讨天下不道。神明在上,必当保佑。尚飨! 见史官颂罢祝文,汉王上前来行礼,韩信还礼。随后汉王西向立,韩信北向站,汉王亲捧虎符、玉节、金印、宝剑,授与韩信。口中道:“授韩信为奋威侯,汉大将军。从今往后,上至天,下至地,不管何人,尽从将军节制。”韩信跪地上受了,叩头称谢。汉王道:“今朝中数十万将卒,皆已交付给你。望将军能与士卒同甘苦,与三军共患难。如此,士必舍命,将必奋勇,我汉室方有振兴之日。”韩信声声承诺,拜谢起身。 行完拜将之礼,汉王邀韩信同上楼台。君臣二人席地而坐,汉王面朝南,韩信面朝北。汉王开言道:“项籍倚仗武功,横行霸道,寡人内心不忿,有意伸张正义;怎奈智术不足,唯能隐忍于此。今幸得将军,望能尽早指点迷津,拨开混沌。”韩信道:“臣闻,士有二心不可事君,将有疑志不可应敌。臣今既受命,专铁钺之权,敢不竭力,以报大王知遇之恩?”汉王道:“丞相举荐之时,曾数言将军之能。今于此,不知将军将以何策来教寡人?”韩信拜谢,正视汉王,问道:“大王决计引兵东向,意欲与项王为敌,争衡天下么?”汉王道:“正是。”韩信道:“大王自以为,较之项王,勇、悍、仁、强,谁优谁劣?”汉王沉默良久,答道:“寡人以为不如。”韩信再拜,道:“臣亦以为,大王自不如项王。”汉王不语。韩信道:“臣曾投身于项王帐前,当知项王为人。”汉王道:“如何?” 韩信道:“项王惯于征战,天下无敌,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独不能任属贤将,正可谓匹夫之勇耳!项王平素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常涕泣而分食饮;及至有人功当封爵,却将该封之印玩于手掌间,不舍授予他人,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今虽霸天下,然不思雄居关中反都之于彭城,此为不智。且又背义帝之约,不肯赏赉有功,唯亲近所爱者方有所封,使诸侯皆怀不平之心,此为不信。义帝乃人所共敬,如今遭遇迁逐,教诸侯争相仿效,纷纷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此为不忠。项王所过之处,无不残灭;天下多有怨愤,百姓惧其威而不敢大作,尽都离弃,此为不义。其之所为,既是不智、不信、不忠、不义,名为霸主,实已失天下人之心。以此说来,势强者亦易弱也。今大王若诚能反行其道:任用天下武勇,则所过之处当必诛!以天下城邑封与有功之臣,则所过之处当必服!发义兵,使欲东归者皆舍命跟随,则所过之处当必散!王师出,须先定关中。关中之地,今分裂成三国,其王皆秦故将,将兵已逾三年,所率子弟凡阵亡者不可计数;况且又欺其众而降诸侯,使二十余万降卒尽遭阬杀,唯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抽身得脱;冤魂家乡,父老兄弟,皆怨此三人,恨入骨髓。项王竟视而未见,自以为强盛,偏用此三人来王关中;百姓岂肯与三人一心也?反观大王,入武关,下咸阳,秋毫无犯;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关中父老全欲大王王秦。义帝曾与诸侯有约,先入关者当王关中;此既定之事,顷刻间却成泡影,致使秦民失意伤悲,无不祈盼大王早归。依臣观来,大王今若率东归之众重返关中,百姓岂能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诚如此,则大王宏愿可成,三秦传檄可定也。一旦时机成熟,大王既可率奋勇之师开关东向,与项王一争高下。臣替大王谋划已久,若与他人,皆无所用。” 汉王听罢,站起身来,深深作了一揖,谢道:“将军之言,句句悦耳动听,寡人先前所存担忧,早已烟消云散。无怪乎丞相、滕公数度举荐,所怀见识果然超乎寻常。寡人今日始信将军之才,确是天下无二,只恨相识太晚。自明日起,军中事务皆托付于将军调度,寡人概不过问。”携手步下坛台,上车引文武百官回朝。 当下同回朝中,汉王赐了韩信座位。此等礼遇,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一个不羡慕。萧何领头,文臣武将齐声拜贺。汉王就在朝堂上将西郊别宫一座,拨与韩信,以作帅府之用。韩信慌忙离座,跪拜谢恩。 此时殿头官来报:“樊哙业已押解到,正在殿外听旨发落。”汉王蓦地阴下脸来,道:“樊哙自恃功高,竟敢冲撞仪仗,阻驾妄言,全无人臣之礼。如若姑息,国法难容!”喝令武士,将樊哙推出朝门外斩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十回:韩信整军出巴蜀 殿下时有一人,生性敦厚,做事稳重,可就一样,嘴皮子不太利索;他平素却与樊哙最合得来,一见要斩,急忙出班来谏道:“大王,樊哙杀不得。”众人看时,正是樊哙的好搭档周勃。 汉王问道:“如何杀不得?” 周勃跪拜在地,道:“当时在场之人,独非樊哙一个不服;若说有罪,臣等亦难逃其咎。今单杀樊哙,似乎有些不公。” 汉王怒道:“樊哙乃寡人重臣,且沾亲带故,理当替寡人着想才是。可他竟然凭一时之性,肆意妄为。自以为有道理,凭了性子在那里大呼小叫,全无所谓。却不想想,就这一闹腾,军心何存?国体何在?若是不杀,三军将如何管束?” 周勃一时对不上话来,憋得急了,叩头告道:“樊哙率性刚直,故能犯此错。今按律当斩,臣自知无力救他,却又于心不忍,只能挺身出来,求大王准与他结伴同行。” 汉王道:“法不责无罪。此事独有他一人承担,与你无干。” 周勃哭道:“若不是我等心胸偏狭,齐在背后乱言,樊哙岂会性发冲动,做下这弥天大罪来?事已至此,悔亦晚矣。”说到伤心处,哽咽起来。曹参、灌婴、柴武、靳歙、傅宽几个见了,也齐都跪拜在地,央求宽免。汉王低头不语。 只见班中闪出夏侯婴来,向前奏道:“大王设坛拜将,实为国家。今樊哙触犯禁令,按理当斩首。然王师未出,先斩一猛将,恐于军不利。况且,樊哙在鸿门宴上,曾舍命救主,立有大功。今不过是一时犯浑,才做下这等莽撞的事来。就此斩杀,可惜了也。” 汉王道:“哪该如何是好?” 夏侯婴道:“念其初犯,先赦他死罪。教他上朝堂来,当众向韩将军赔罪,以求宽免。”汉王点头,即叫武士把樊哙押上殿来。 樊哙在殿外,听到汉王要将他斩首,大惊,早吓出一身冷汗来,自忖道:“只怪一时冲动,竟就忘了军令,以致犯下死罪。到如今,懊悔也无用。”正胡想,过来几个武士,拥着樊哙,径往大殿上走。等回过神来,已到朝堂之上。只见周勃与曹参几个,全都跪拜在地。 汉王铁青着脸,喝道:“樊哙,你可知罪?”樊哙低着个头,回话道:“一时性急,把事给做错了。” 汉王道:“今杀你,怨还是不怨?” 樊哙道:“大错已铸成,还有何话可说?只是可惜了。” 汉王道:“可惜甚么?” 樊哙道:“今才知韩将军乃当世奇才,若能随了他,前去征战杀敌,必是件绝妙之事。如今好头颅要被割去,岂不可惜?” 汉王道:“如此说来,你已真心服来?” 樊哙道:“如今,大王尚且敬他十分,老樊再要不服,岂不傻呆?” 汉王笑道:“你这厮,为何今下才醒悟过来?”睃了一眼韩信,对着樊哙道:“本该将你斩首示众。挡不住这班兄弟齐来苦谏,姑且饶了你。只一件,韩将军面前,你自去讨饶。” 樊哙听了,忙侧过身来,朝着韩信,双膝跪倒,口中道:“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有口烂放厥词,真是愚鲁之极。将军大量,肚内行得舟船,今好歹饶樊哙不死;到时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也好多个帮手。” 韩信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知樊哙已服,不禁欢喜;起身离座,上前替樊哙解了绑绳,扶将起来,道:“为人臣者,该守己本分;为军将者,当听从号令。虽有大功,亦不可自恃。将军身份特殊,更该为人表率,勤勉谦逊。将来若能建立奇勋,垂名青史,亦是一桩美事!”樊哙跪地再拜,连声称谢。又来汉王面前叩谢。 汉王数落了几句,道:“你这厮,见识不如张良,知人不如萧何,为何却不知收敛,兀自狂妄?今若没有众人来替你说好话,你命将何在?” 樊哙道:“臣已知错,今后断不敢再这般莽撞。”回转身,先向萧何陪罪,再依次谢过夏侯婴等人。曹参、周勃领头,诸将皆向韩信赔礼。汉王大喜,就在当夜,设宴庆贺。 却说韩信登坛拜将,做了三军统帅,各营寨都已归他节制。头一天里,也不急去操演人马,先来上表谢恩。汉王阅过,满心欢喜,遂将韩信邀入宫来,询问兴师日期。韩信见问,随即说了打算。 韩信见汉王问起东征之举,何时兴师,便道:“大王休要心急。凡行大事皆须有个规划,万不可草率。韩信来汉中数月,各军面貌,尽都看在眼里;若要用,尚需时日。” 汉王道:“三军人马,多半随寡人而来,征战有年,骁勇善斗,呼之即可用也。” 韩信道:“依臣看来,此等军马,唯可守关缉盗,用于无事之时;若遇强敌,决难应对。” 汉王道:“何以见得?” 韩信道:“大王之将虽勇,却不知阵法,不识奇正;大王之兵虽众,然不谙进退,不熟器械。一旦施用,阵形如何排列?军马如何调度?奇正如何应变?器械如何运用?皆不知其所以然。大王前面所遇,统为庸碌之辈,能够一路凯歌,纯属侥幸。倘若对之于项籍、章邯,当不堪一击。” 汉王道:“将军有何对策?” 韩信道:“治军如同治病,须把准脉象,施之良方,对症入药,才能消除病根,强健体魄。臣早有盘算,已将施令、布阵、列队、安营、埋伏、对敌、用械等诸多方法,全都收录在册。今先找缮书者四十人,连夜誊写,散发到各营。使营中将官,搬照各个细节,认真教演。臣限他十日内,便当教成。之后集中校场,一齐操练;如有不足,只须稍加指点,即可完备。用不了半个月,其模样,必是大不相同。等到军马教成,此时再谋划东进,方是时候。” 汉王听了大喜,道:“将军行事,处处想得周全,滴水不漏,他人不可及也!”唤卢绾,去找四十个抄录者,都送到帅府里,连夜誊写操兵之法。 第二天早上,各营寨便已收到操兵简册。主将不敢怠慢,分派偏将、校尉等,按照册上方法,精心操练。韩信不坐帅府,天天到各营巡察;遇有违令懈怠者,即实施军法;前后共斩四人,且把头悬于旗杆之上示众。众军闻听,无不心惊肉颤,方知韩信威严。到第十天上,韩信传令各营寨,明日食时,率领一成人马,会聚城西教军场,合兵操演。并奏报汉王,请到时率文武百官齐来观看。 此日天晓,恰是八月初旬,正值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汉王用罢早饭,由卢绾、夏侯婴作陪,离开王宫,前呼后拥,出了西城门,直奔教军场来。萧何率了众文武,列队迎接。当下就观台前下了车辇,移步月台,上面摆了三把座椅,安排汉王、萧丞相坐了,独剩左边的椅子空放。卢绾与夏侯婴,两旁侍候着,打伞的已把那顶褐面皱沿华罗盖伞撑开,遮住阳光。 只见韩信周身上下,披挂戎装,走到汉王面前,立而不拜,口中道:“恕臣甲胃在身,不便行礼。” 汉王道:“今日教军场上,尽听将军施令。” 韩信登上将台,面朝教军场,摆动手中令旗。将台木杆子上,早竖起一面赤旗来。左右两边列着四五十对鼓手,一齐击起鼓来,三通过后,教场里面顿时鸦雀无声。两个旗牌官走到月台前,分别在左右两旁张挂禁令。曹参立于将台之上,韩信把令旗一举,鼓声随之响起,教场之上,一万五千人马分作五军,齐整整摆好阵形,盾牌手、弓箭手走在最前,操刀枪、戈矛的随后跟定,战车、马队掩在最末,拽开脚步,鼓噪向前。远远望去,似一团赤云,滚滚而来。 台上的人正当惊讶,韩信却已将手里的令旗按下。人马即刻站定,前两排的军卒全都半蹲在地,执盾掩面,张弓搭箭。未等喝采,只听得金锣作响,五队人马齐向中间收拢,面朝外,背朝内,缓缓后退,真个无懈可击。韩信在将台上面,忽而指西,忽而指东;人马随了令旗,变化阵势;看得人眼花缭乱。汉王在月台上端坐,见教军场上虽是尘土飞扬,可依然喊声如雷。定睛来看,军阵跃动,如波逐浪,车马奔驰,似虎添翼,分分合合,变化无穷;何曾见过?不由得连声赞叹:“端的好军阵!” 萧何笑道:“大王已亲眼所见,当知韩信用兵之妙。” 汉王道:“军中也曾操演人马,比起今日,如同儿戏耳!寡人有此等军马,何惧章邯张狂。” 说话间,鼓声停息,教军场上,也早已收敛了声势,归为原样。 韩信走下将台,见过汉王,敬上禁令一册,上盖元帅钤印,要留归宫中御览。 汉王大喜,道:“军既已练成,当何时出兵?” 韩信道:“十日之内,但等粮草备齐,便可发兵。” 萧何道:“此事将军勿忧,巴、蜀之粮,不日即到。” 韩信道:“军马入关中,当从栈道进发。今栈道已被焚烧,残缺破败,如何能走?须有一位亲信之将,率众多人夫前往修筑。” 汉王道:“工程浩大,若无数年,怎修筑得成?此事差何人去最好?” 韩信道:“樊将军素为先锋,之前曾屡建奇功,又是大王亲信,独有他去最好。”汉王道:“将军所言不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十一回:樊哙依令修栈道 即唤樊哙到近前,听韩信道:“你可领人夫一万,去修栈道。须当一月内筑成,若迟一天,军法处置。”樊哙一听,唬得魂不附体,道:“元帅莫要说笑。”韩信道:“此乃正事,如何说笑?”樊哙道:“那栈道,长不下三百里,现尽被烧绝。且沿途险恶,一月之内,如何能够修成?元帅果欲杀樊哙,就请此时。这等军令,樊哙安敢领受?”韩信道:“为将者,临事不避危难。将军乃忠义之士,精明能干,放此奇功一件,不当推却。前在朝堂之上,你曾答应,愿替本帅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今为何却要收口?”说得樊哙哑口无言,寻思道:“若不从,必犯军令。好汉不吃眼前亏,去了再说。”嘴里胡乱答应了。韩信又传令,教周勃、柴武两个,随了同去。三人接了令,收拾人马,连夜赶往褒中去了。汉王欢天喜地,起驾回宫。韩信散了操演人马,自回帅府,安排出兵之事,不在话下。 不说韩信如何准备。单说樊哙,下了台,即去司马府中挑了一万人夫,领了镐、锯、斧、铲等修桥器具,同了周、柴二人和一千军卒,连夜奔褒中来。及至赶到褒中,已是黎明时分。樊哙停下马来,喝令埋锅造饭。众人走了一夜,都疲惫不堪,歪七竖八捡平坦的地上乱歇。一转眼的工夫,天便放亮。众人聚一处吃了早饭,继续往前赶路。仅走了四五里,便到了栈道入口处,一看,尚有很长一段道路完好无损。周勃道:“不知前面烧成甚么模样?”樊哙道:“看过便知。”当时传令,就地安营扎寨。留下柴武,带了众人去山上搬石、伐木。却叫七八个军卒跟在身后,与周勃一齐,骑马踏上栈道,往前面来察看。 约莫走出七八里,再不能行。打眼看时,沿山崖的栈道,路面皆已被焚毁,只剩些烧焦的木桩子,长的短的,横错在那里,经水一打,早生了绿苔,一派凋敝景象。抬头看,陡峭的山峰,无边无际,绵延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脚底下水声涛涛,顺流滚动,哪里能停得舟船?樊哙、周勃两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声:“苦也!”彼此相看,都抱怨起来。周勃道:“这栈道筑在险绝处,没个立脚之地,即便有十万壮夫,修一年也修不完。”樊哙道:“老弟说得是。必是韩信无力伐楚,又不肯明说,便想出这么个推延之法来,他却又将此干系赖在了你我身上。”周勃听了,附和道:“多半是此意。却如何是好?”樊哙道:“他当下大权在握,又得大王宠信,莫说不依他,便是发几句牢骚,也是个砍头的罪。今既兜上,当算倒运,少不得还要按他的吩咐去做。嗨!可恨那张良,平白无故的,偏偏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只一把火,竟将栈道烧了个精光。到如今,却叫我老樊来代人受过。”口里不住的唉声叹气,却是无可奈何。 回到原地,将刚才所见的都告诉给柴武听。柴武道:“军令如山,不好抗拒。我三个只管尽力去做,便是延期了,元帅也怪怨不得。”周勃也道:“到时要罚,也是三个人。先顾了眼前再说。”樊哙气馁,早没了主意,尽随他二人说的去做。众人依照吩咐,采伐的采伐,搬运的搬运,打桩的打桩,铺路的铺路,分作几拨,轮换着上。若光采运犹可说,可就苦了立桩架桥的。那栈桥许多地方搭在悬崖峭壁处,底下水流湍急,极难做手脚,稍有不慎,就给磕破了皮,闪了身体。半天下来,人夫们一个个弄得精疲力竭,气乏神疲,皆都苦不堪言。却有谁敢怠工不做?只把怨气都撒在张良身上,整天骂个不休。 到第三天上,前面搭桥的,已累倒了四五十个,滑入水里淹死的也有六七人,而进度却极为缓慢。樊哙心中焦虑,又想不出甚么方法来,瞪眼干着急。正愁闷间,只见一伙人飞驰而来。到了近前,才知是中大夫陆贾,赍了元帅府木牌,赶来催促。樊哙迎住,请到营帐里来,接过木牌一看,见上面写道:“兵马粮草俱已齐备,单等栈道完工。将军当督催人夫,加紧抢修。如过限不完,定按军法从事。”樊哙看过,叫苦不迭,道:“栈道修复,困难重重。现如今已过去三天,所修道路尚不足半里。按此计算,一月之期,如何能够完工?劳烦先生,去元帅面前通融通融。如能宽限几个月,老樊日后必当图报。”陆贾问道:“延长数月,将军便有把握么?”樊哙略加思索,道:“实不相瞒,便是一年,也修不完。”陆贾笑道:“我这里有一言相告,将军是否要听?”樊哙道:“只须救得樊哙,啥话都听。”陆贾道:“请屏退左右。”樊哙示意,手下人等忙都退到帐外。陆贾见无人在侧,低声道:“请将军附耳过来。”就在樊哙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樊哙听完,乐将起来。陆贾忙摆手道:“此事独说与将军听,他人皆不可知。”樊哙连连点头,便要设宴招待。陆贾道:“事成之后,再请不迟。”立起身来告辞。却假意儿高声道:“超过时限,提头去见元帅。”樊哙会意,唯唯诺诺送出帐来。等见陆贾去得远了,忽地破口大骂,道:“莫说一个月,便是一年,也修不完!”周勃、柴武听闻使者到,赶来看时,见樊哙正在那里骂骂咧咧,一齐过来解劝。樊哙怒气未休,道:“明日里,我当差人奏告大王,请多添些人夫来。”却在那里装腔作势。 次日,樊哙真的备了一封书,差了个心腹偏将,快马去南郑,到宫中奏告。过了三日,汉王果就指派御史周苛,带了五千人夫,赶来援助。樊哙假作欢喜,点查收了。周苛交代过,自回朝复命。樊哙即将人头重新编排,每五十人为一甲,立总甲一名,小甲五名,定点定量,分包工程。如有一处未完工,此五十人都不得歇息。众人夫谁敢不从?一天下来,进度自然快了许多。樊哙却似换了个人,整日里大呼小叫,看得周、柴二人直纳闷。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众人照例是各按地段,出工修筑。及到下午,韩信差偏将孙兴,持了令牌,来见樊哙。樊哙问了,忙叫人去将周勃、柴武请到帐里来。待坐定,樊哙道:“元帅今着孙兴来替换我三个,只教留下三千人继续修筑栈道,其余的皆随了回南郑,有大事要做。”柴武道:“怎回事?”樊哙便将上回陆贾私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原来元帅早有成算,却叫我等在这里使障眼法,好瞒过章邯那老贼。”周勃嗔怪道:“樊哥,都把你当好人,却没想也贼滑。”樊哙道:“非是老樊隐瞒不说,实元帅告诫得紧,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当下陪了不是,三人都笑。即唤偏将来,急急收了人马,别过孙兴,奔南郑来。 却说韩信,心底里早就盘算好将如何进兵,只是虑及章邯一人。他在楚营时,已曾领教过章邯手段,行事胆大却心细。而今,章邯身为雍王,领受着秦岭以北三十八个城县,别无所惧,唯恐汉王发兵侵犯。他又算不准会从哪条路过来,岂能不在汉中安插奸细?那韩信何等的精明,处处都能够算计到。前既有张子房放火烧了栈道,使项王放心东去;今何不故技重施,再骗一回章邯?才故意叫樊哙,让他大张声势,领着人去修筑栈道,弄得满城皆知。 数日之后,粮草已从巴蜀运来,查点一算,绰绰有余。韩信欢喜,便奏请汉王,择日启行。众将闻知消息,都在背地里窃窃私语,道:“栈道只修了数里,如何便要出征?却从哪里前行?”都不知道元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动问。汉王接韩信奏章,也犯嘀咕,召来萧何问道:“栈道尚未修好,元帅却来奏请出兵,不知何意?丞相辛苦一趟,去问个明白。”萧何领命,便来帅府寻问。韩信正在翻阅各路起兵文书,闻萧何造访,忙迎将出来。叙了礼,请进内堂,分宾主坐定。寒暄过后,萧何开口问道:“大王接到奏章,心存疑虑,特使老夫前来相问。元帅东征策略,可否告知于我?”韩信道:“丞相可知,昔日张良教大王焚烧栈道,是何用意?”萧何道:“以示大王无东归之意也。”韩信道:“栈道烧绝,大王数月之内必不能进入关中。此事丞相可曾想过?”萧何道:“当有其他出路。元帅何不以实情相告,却害老夫胡猜?”韩信笑道:“丞相果非常人也。”便说出那条古道来,道:“我教樊哙明修栈道,好让章邯不作准备。大军却从古道进发,只须十多日,既可抵达陈仓城下。我料那陈仓城中,必不设防,取来轻而易举。到时兵马未动,弓矢未发,已得轻松过关。丞相今可奏报大王,请勿再有顾虑。”萧何听了,满心欢喜,辞别韩信,径来宫中。汉王听罢所奏,大喜,道:“韩信真神人也!”顿时信心倍增,准了韩信所奏。当即让常侍中卢绾,携密旨一道,火速赶到元帅府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十二回:韩信设计袭陈仓(上) 韩信闻信出门跪听卢绾宣读密旨。汉王旨意道: 拜奋威侯,汉大将军韩信为东征大元帅,起大军十万,战将百员,择日兵伐三秦。三军之事,皆归元帅一人节制。赐韩信宝剑一口,名马一匹。授曹参军正、郦食其行军参谋之职,在旁辅助。成事之日,举国相庆。 韩信拜过,与卢绾道:“此次用兵,只在一个‘隐’字。请转告大王,勿须相送。一月之后,静听佳音。”卢绾答应,自回宫奏报汉王去了。韩信随即征调各路军马,明日正午前,齐集到南郑城西远郊某地,却命众将官都来帅府听令。当夜,即从后堂唤出四个人来。哪四人?头一个,沛县人严不识;第二个,东海人陈贺;第三个,六安人孔藂,第四个,扶风人赵衍。这四个人,除去赵衍投靠得晚,其他三个,都是随汉王入关的。论武艺,虽不十分高强,却皆有一绝,辨向识道本领,各都了得。韩信来汉中四个来月,谁的本事如何?脾性哪样?皆一一记挂在心。如要用人,因才而定,必当使唤在刀刃上。今个事儿早已安排,故都在后堂候着。当时听唤,都过来参见。韩信拿出一张临摹好的地图来,道:“按此图,便可直达陈仓。只等大军降临,从内发作。”四个人依着密令,去军中选了一百精卒,怀里揣了短刃,连夜出发。 次日,各路军马陆续赶到,齐集指定地点。众将官先后到来,未见召唤,不敢轻进,都在帅府外面等候。未有多时,鼓声响起,就在帅堂之上,升了大帐。韩信全身戎装,在帅椅上坐好,身后站着曹参和郦食其两个。帅案上,摆放着印剑;方桶内,插满令牌。众将见了,一齐参拜,声响如雷。韩信环顾四周,只见近百员战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振奋,按官阶大小,在下面依次站立。韩信说了声:“数月等待,只在今日。”抽出第一支令来,道:“此次出兵,不比往常,须当翻越崇山峻岭,涉过明涧暗沟,于途甚为艰难。遍观诸将之中,有一人最可信任。”口里说,却把眼睛只顾盯着樊哙望。樊哙笑道:“元帅直说也就罢了,却要弄许多唬人的话。”韩信道:“此乃苦差事,定得将军出马,方称我心。”樊哙道:“但能通过,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老樊也敢去。”韩信喜道:“你领五千步军,在前开道。我这里让周勃、戚鳃、单宁、丙倩、卞欣几个帮你。只须按了地图走,准保有路。”接下发了三支令:第二路,灌婴、傅宽;第三路,靳歙、柴武;第四路,靳强、董渫;各带三千人马,依次在后策应。自率中军,引曹参、郦食其、陈涓、郑忠、朱轸、周灶、召欧、蔡兼、丁礼、丁义、陈仓、郭亭、庄不识、戴野、毛泽、魏选、耏昭、戎赐、秦同、陈胥、华寄、周定诸将,马步军七万,随后跟进。却教吕泽领吕释之、张苍、虫达、杜得臣、郭蒙、元顷、孙赤、陈濞八将,护住粮草,随在最后。众将依了号令,分头而去。 自打汉王领了人马,远赴汉中,各路诸侯也相继出发,赶去就国。霸王闻汉王去时,竟将所经栈道烧绝,大惑不解,问项伯道:“此为何意?”项伯道:“汉王心存畏惧,恐再惹大王猜忌,故将栈道烧毁,以示无东顾之心。”霸王笑道:“他今自毁回路,倒省却寡人许多顾虑。”钟离昧谏道:“刘季无故烧绝栈道,其中必有诡计。”项伯道:“汉王若真有反心,何必要将回路烧毁?须是他也怕别人算计,才出此下策。”霸王道:“他若没张良帮村,如何兴风作浪?今关中有章邯三个来镇守,自是固若金汤。”心既放宽,便催促各军尽快处置完诸事,只等彭城消息。过了些天,却先传个噩耗来,说蒲将军忽染恶疾,不治身亡。众将听得,无不震惊,想他平素为人,没一个不垂泪。霸王十分心痛,念他投靠至今,大大小小,功劳无数,却未能封王列侯。如今人已逝去,实感亏欠于他,禁不住哭出声来。项伯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可寻其子嗣赐与爵位,以慰亡灵。”霸王点头,问钟离昧。钟离昧道:“蒲将军唯有亲军千人,不闻有家眷。”霸王听了,唏嘘不已,便追封蒲将军为恩德侯,厚葬在骊山东麓;属下千人,皆都官升三级。 这事方才平静,未有几日,却又生出另一件事来。甚事?不是别的,便是走了那个执戟郎韩信。霸王闻听,怒道:“必是心怀怨恨,私逃离去。”钟离昧道:“若去投了刘季,将成大患。”霸王道:“各路关隘都有军兵把守,谅他插翅也难飞。”唤丁固差遣快马,遍行文书,画影图形,张贴到各关卡,要追捉韩信。一连五六天过去,却是不见踪迹。霸王寻思道:“仅凭这么个韩信,也值不得如此大作。”便不再提及此事。又过了十来天,亚父范增使人传信来,告诉霸王,彭城业已修缮一新。霸王大喜,于是择了吉日,准备东归。临行之时,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都来相送。霸王嘱咐道:“关中之事,干系重大。万不可疏忽大意,教人钻了空子。”章邯三人连声答应,一直送到戏水边,眼望着楚国大军,满载财物,浩浩荡荡,朝东而去。 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送霸王东去,便引军各归封国。单说章邯,被封做雍王,辖管咸阳以西疆域,坐拥内史、上、北地、陇西四郡,三十八县,论兵力最多,将也最强,算得上三秦之首。那章邯素有威名,其才能人所共识,霸王让他镇守此地,为的就是防住汉王。也不知为何,汉王去时,竟然焚烧了栈道。 章邯也猜不透,便聚属下来议。上大夫毕革道:“只恐有诈。”王弟章平道:“汉王所率,乌合之众耳!人马虽多,实不堪一击。此番自断回路,分明是心存胆怯。”御史随何道:“不然。汉王乃当世英雄,麾下智谋者甚多,今无故烧绝栈道,必有诡计。”章邯道:“孤亦知刘季决非善辈。只是今下兵员不足,如何防范?”大将姚卬献计道:“可着人往汉中潜伏,若有动静,再来调度兵马也不迟。”章邯见他说得在理,便唤来亲将始成,让他安排细作,爬山越岭,去往汉中,暗地里监视汉军举动。一连两个月,毫无动静。忽有一日,却有飞鸽传书报来,备说汉王拜韩信为将,今已差樊哙重修栈道,指日要兵出褒中。章邯看过,问道:“韩信何许人也?”章平忙将听来之言相告。章邯笑顾左右道:“外传此人有奇才,原来是个懦夫。汉王却用他来作大将,实属无知。”随何道:“汉王善能识人,既拜韩信为将,必知其有大才。”章邯道:“那韩信素无名望,一旦为将,人心难服,三军谁肯听他调遣?况且,所烧栈道,近三百里,一时半会又如何能够修完?必是韩信无能,却用此法来欺瞒汉王。”姚卬道:“若从他道来,如何是好?”章邯道:“大军行进,独有这一条路可走。其余各处,皆为险恶山道,岂能通过?我这里暂且无忧,请诸君休再猜疑,以免乱了军心。”众人听了,谁敢再提起?由此都不作防备。 韩信举兵东进,只因悄悄离开汉中,并未大张旗鼓,故此南郑百姓鲜有人知。人马分几拨往前行,第三天上,早过了勉县。脚下渐渐高低起来,已不再是平地。前锋只顾向西走,只见前面,陡然立起两座山来,虽不甚高,却是满山的大树密林,都被绿遮盖了,看不清路径。樊哙叫来向导询问,向导回道:“此山茂密,多雨潮湿,故两座山,一座唤作孤云山,一座唤作雨脚山。再往前,须转北走,皆是山径,险恶难行。”樊哙道:“只要有路,便不怕。”吩咐军卒,小心行进。凡有路径被树枝、葛藤掩盖的,就用刀斧砍去;路面狭窄不可通车的,便伐来木头铺架桥梁。三军人马,随在后面,牵拉着马,推动着车,鱼贯而进;路虽险,却得前军开道,倒也顺畅。 一路未逢凶险,这一日,大军来到峨嵋岭。韩信看了眼熟,忽地记起,对着众将道:“昔日我从太白岭下经过,迷了路,幸遇一壮士。此人姓辛,名奇,极有义气,不仅指点迷径,还留我住宿。今我兄弟就在前面,我当亲往拜见,以报恩情。”陈涓心细,道:“既有村落,便不难寻找。”刚想带了人去,忽听队伍里有人惊叫起来,只见对面树林里蹿出一只黑鬃野猪来,沿着山涧飞跑;在它身后,一个圆脸大汉,手执一柄大铁叉,疾步追赶来。那野猪见前面有许多人,扭身便往旁边林子里钻。大汉见状,大叫一声:“畜生,往哪里走!”举叉掷了过去,正中野猪脊背,扑地倒了。大汉跳上前,见野猪正在泥地上打滚,却将铁叉杆翘在头顶。大汉就势抢住,用力将野猪往土里按。那野猪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众军见他好身手,齐声喝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十三回:韩信设计袭陈仓(下) 韩信走前来,定睛看了,喜道:“这个不是我的辛兄弟么!”曹参一旁听得真切,忙扯开嗓门呼道:“辛壮士!我家韩元帅有请。”那大汉听得人喊,一抬头,只见山道上出现了许多军马。站那里看了片时,叫道:“莫非我兄弟真的带上了军马?”纵身跳过涧来,离得三四丈远,终于看清了面目,当即拜伏在地。韩信上前,扶起辛奇道:“率军经过,正要去你家探望,不料竟在此相见。”辛奇道:“当时之语成来何其速也。将军此去,可是要打陈仓?”韩信道:“正是。兄弟可随我一起去?”辛奇道:“待我安排好老母,随后就来。”韩信大喜,教郑忠领十来个兵卒,跟了同去。 大军继续前行。第三天中午,前军已走出密径,道路渐渐宽敞起来。只见探哨的来报:“散关离得不远。”樊哙忙令人报到中军。韩信道:“散关守军甚少,此刻须动用马军,杀他个措手不及。”灌婴、傅宽接令,来了精神,挑出三百骑,悄悄逼近关隘。离城一里多地,打眼望去,城门开着。灌婴纵马挺枪,便望前冲。等城楼上发现,已是不及,汉军早已杀进关来。守关兵将见状,谁敢抵抗,纷纷投降,不曾走了一个。韩信接报大喜,催促几路军马,速去抢夺陈仓关。 却说陈仓守将,便是那个甄不智。霸上一战,又侥幸被他逃脱,躲在乡下好几月,闻章邯做了雍王,赶紧来投靠。章邯见他做起事来面面俱到,甚为欢喜,赏他做了个郎将,派去西边镇守陈仓。先几天,也有些个提心吊胆,只怕汉军从这条路来,便教兵将严加防范。过了半个来月,军士多半厌烦起来。副将李弥趁势劝道:“散关以西,皆为凶山险岭,甭说军马,便是飞鸟进去,也会迷路。若真是要紧处,怎能将你我差遣来?”甄不智寻思道:“城内的兵士多半是新近招募来的,若是敌人真来,决难坚守。”索性听天由命,不再提防。城门出入,仍和往日一般。 这一日,太阳正当落山。忽听得炮声雷动,远远地尘头漫起,打陈仓城南杀过一支人马来。守城兵丁见了,慌忙报到府堂。甄不智大惊,急叫关闭城门,拽起吊桥,与李弥一起,上城来看。只见城下赤旗飘扬,人头如麻,数不清有多少汉军。一将出到阵前,正是樊哙,手持大戟,高声大叫:“樊哙在此,快快出城来降!”甄不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李弥道:“事已至此,只好死守。”话音刚落,身后有人惊道“城中失火!”只见城关内烟火乱窜,呼叫声一片。李弥引兵急下城来看时,由巷子里撞出一伙人来,见兵乱杀。李弥发怒,仗剑来迎,只一个照面,便被搠翻在地,死在街前。亲兵不敌,各逃残生。那伙人正是严不识他们,在城内放了火,趁乱杀奔南门,恰好遇见李弥。当下呐喊一声,抢到城门口,杀散把门的雍兵,放汉军进来。樊哙一马当先,杀到城里,守城雍兵四散逃窜。樊哙教戚鳃等人,分头去占东、西两门,自与周勃,来抢北门。天将黑时,韩信引中军赶到,急传号令,不得乱杀无辜时,陈仓早已平定。 韩信让军马扎在城外,却来府堂坐定。樊哙与诸将都来报功,韩信道:“等立稳脚跟,再论功劳。趁眼下虢、雍两县尚未知道陈仓已破,正可掩其不备,将它取来。”说罢,便传将令。有分教:盔甲不卸,功劳簿上再添几份战绩;刀枪犹举,三秦境内又夺两座城池。 韩信从古道进兵,未花多少气力,便打破了陈仓关。不肯稍歇,即召众将到堂,道:“兵贵在神速。虢、雍两县近在咫尺,兵力甚弱,守将尽是无能之辈。如趁夜往袭,必手到擒来。”当下唤过樊哙道:“将军休辞辛苦。”令他率原班人马去取雍城。又叫过灌婴、傅宽,带上郑忠、朱轸、周灶、召欧四个,引军去取虢城。 分派到的,个个精神振奋,领令去了。曹参道:“曹某留在这里终无一用,倒不如与他人一样,也去攻城夺寨。”韩信道:“军正一职,责任重大,岂可轻离?”曹参道:“元帅用兵如神,诸将至今没一个不叹服的。我这个军正官,已然成了摆设,还不及上阵杀敌来得痛快。”韩信笑道:“将军既想立功,这里也正有个要紧的关隘烦你去抢夺。”曹参喜道:“元帅快说来,是何去处?”韩信道:“陈仓西南,有一地,叫做下辨,乃西羌入关中之咽喉,当先往占据。只是路甚遥远,须行事稳妥之人去,才可放心。”曹参道:“此边远之地,何须去争?”韩信道:“管仲当年先安内而后攘外,才得以一匡九合,我当效之。”曹参道:“元帅所言,必有道理,曹某听令就是。只怕要错过时机,功劳都让别人抢去。”韩信道:“下辨区区小城,岂挡将军兵锋?事成之后,留少许人马驻守,速速赶回,当另派用场。”曹参大喜,连夜引兵赶奔下辨去了。 樊哙领着人马,趁夜往雍城赶。一路之上,伸手不见五指,全仗火把明道,便走不快。将近拂晓,才赶到西郊,离城尚有七八里地,周勃献计道:“雍县城墙甚是坚固,若强夺,恐费周折。天明之后,待我领五百军前去诱敌,但得将他诓骗出城,你即引伏兵截杀;他几个趁机,上去抢城。”几个人商议定了,分头前去准备。 天光大亮,周勃引五百步军,不着号铠,反穿衣服,面涂泥灰,直杀到雍县城下。城上忽见敌兵出现,急急拽起吊桥,报到县衙里。县令崔宁方吃过早饭,闻有敌情,大惊,忙叫小军请来县丞、县尉,道:“贼兵忽抵城外,如何是好?”二人问道:“贼有多少人马?”县令道:“五百左右。”县丞道:“城中步卒不下三千,又有轻骑一百,何惧五百蟊贼!公当放宽心,留下五百军守城,我与县尉率步骑出城驱赶。”说罢,二人披挂了,开启城门,放落吊桥,率军杀出城来。周勃正在叫骂,见雍城人马出来,不及交兵,引了五百人转身就走。县尉大怒,领轻骑紧追;县丞与那步卒随后赶来。追出五里地,看看赶上,只见前面一座大林子,周勃和五百多人,齐都逃进林边小道内。县尉冲在头前,口里大叫:“贼往哪里走!”舞动大刀,纵马奔入。只听得一声喊,树林里草丛中伏兵四起,长钩套索齐举,早把战马绊倒。县尉翻身落马,被两旁抢出的伏兵手执长矛揿到在地。县丞情知中计,只叫得苦,慌忙勒转马头,往城池方向飞跑。未及半里,却见不远处小山岗后撞出一伙人马,尽打赤旗,呐喊着杀将过来;当先一员虎将,全身黑打扮,浑似金刚神一般,马上喝道:“认得樊哙么?”县丞听了,方知遇上汉军,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打颤,心里道:“怎教碰上这个煞神?”催马夺路便走。樊哙截住乱杀,周勃也回军来赶,雍城兵马慌作一团,四散而走。县丞懵头,飞马奔到城前,跃过吊桥,急喊:“快关城门。”忽觉不对,急停马时,城门背后闪出一个丑脸粗汉来,叫声:“哪里走?丙倩在此!”抡起大斧,将县丞劈落马下。身后跳出一小个来,拿剑割下首级,提在手里,这人却是卞欣。原来戚鳃、单宁、丙倩、卞欣四个依计,潜伏在西城门外不远处,及见县丞、县尉引军去追周勃,趁机便将城来夺了。当时就城门口杀了县丞,丙倩横斧在手,大喝道:“降者免死!”雍兵见城已失,无路可走,纷纷弃械投降。 樊哙、周勃引兵入城,来县衙坐定,军士早把县令、县尉押到堂下。樊哙道:“你两个今既遭擒,可想活命?”二人跪阶前告饶道:“若早知是樊将军人马,岂敢抵抗?”樊哙大笑道:“就你两个,本不配与我作对!”饶过不杀,收县尉做了校尉,见崔宁是个文官,便依旧让他做县令。崔县令感激,于是献出家资一半,纳作军饷。当晚,杀猪宰羊,管待樊哙众人,一面吩咐属吏,到城外赏劳汉军。酒席之上,崔宁将雍地各县的备细尽数说给众人听。樊哙仔细听了,悉数记在心里。饮宴罢,都去歇息,当夜无话。次日一早,樊哙想起城内有座蕲年宫,颇有些名头,便要崔县令作陪,往去观个究竟。到了一看,那蕲年宫,果然是气势非凡,宫殿内外,华丽且又精致,令人赞不绝口。正看得有趣,有个小军跑来报说:“毛泽、戴野二位将军,奉令而来。”樊哙听了,道:“今在何处?”小军道:“正在衙内等候。”樊哙道:“必定有战事。”再无心思观赏,与周勃几个,乘了马急急赶回县衙。毛泽与戴野正在衙内坐等,见樊哙等入来,忙起身相迎。各叙过礼,樊哙在上首位坐了,周勃、戚鳃、单宁、丙倩、卞欣几个坐到左边,毛泽、戴野二人坐在右边。毛泽呈上韩信书信,樊哙看过了,递与周勃,道:“事不宜迟,须早些赶了去。”便将城内的事都交代给了毛泽、戴野,留下一千军来守雍城,点起剩余人马,沿雍水西岸,径往郿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二十四回:章邯举兵犯陈仓 韩信,坐镇陈仓,遣樊哙、灌婴去取雍、虢两座县城。次日傍晚,先后有消息传到,说樊哙用计夺了雍县,灌婴走马取了虢城。 韩信大喜,即聚众将到堂上,道:“门户既开,正可趁势东进。” 陈涓道:“章邯闻陈仓已破,必当引兵来夺。” 韩信微微一笑,道:“章邯若是亲来,便就阵上将他擒拿来,一发定了雍地。” 郦食其道:“章邯乃一代名将,非等闲可比。如今威风虽不及当年,亦不可掉以轻心。” 韩信道:“先生放心。如无成算,怎能放此轻口?只怕章邯不敢亲领兵马来。”传令三军,连夜起兵。暗中却将一封书信,教毛泽带了,与戴野一起,去雍城替换樊哙。当夜,汉军悉数赶赴虢城。 第二日清晨,军马已到虢城西郊。韩信入城,灌婴引傅宽、郑忠、朱轸、周灶、召欧,前来参见。当下都到县衙内坐地,灌婴说了破城之事。 韩信当面夸赞时,探马来报:“雍王章邯,听说陈仓被袭,大为震怒,起精兵三万,由其弟章平带领,杀将而来。” 韩信道:“废丘离此不足二百里,一日便可到达。我当自率军马,陈兵北原,正面与敌交锋;暗中伏兵其后,袭他不备,务要将章平围歼在渭水之北。” 陈涓道:“章平智谋比不得他兄长,一战可擒。” 韩信道:“即便章邯自来,亦难逃罗网。”当堂聚将,来听号令。先教灌婴:“引马步军五千,去原北小山岗后埋伏。听炮响一声,出来掩杀。”又唤傅宽:“引马步军五千,去原南树林里埋伏。闻二声炮响,见雍军阵乱,乘势杀出。”灌婴、傅宽接令,各带两员副将,引了兵马先去了。两路分派已毕,韩信留少许人马守城,自领大军进驻北原,立起三座营寨。 却说雍王章邯在废丘闻陈仓失守,起初只当谣言。及至二路消息传来,方信确是真事,当即惊出一身汗来,问道:“汉军从何而来?”报事的道:“未走栈道,是从古道偷渡过来。”章邯道:“陈仓城墙坚固,怎就轻易陷落?何人镇守?”报事的道:“守城兵将皆以为汉军若犯,必走栈道,故不曾防备;被他里应外合,将城关攻陷了。两个守将,甄不智和李弥,一个被捉,一个被杀。”章邯叹道:“这都是孤一时轻敌,给韩信钻了空子。”章平谏道:“汉军虽一时得逞,然未经大阵,终究算不得强悍。今若趁他立足未稳,以精兵往击,陈仓关定能重夺回来。”章邯道:“既如此,孤当亲往。”章平道:“杀鸡焉用牛刀?此事不劳王兄出马。就凭弟之才能,捉拿韩信,也是易如反掌!”章邯大喜,便拨车、骑、步精兵三万,随带大小战将近百员,沿着大道,杀奔陈仓来。 行至平阳,探马来报:“韩信已于北原山坡之上,立了三座营寨;居高临下,甚是壮观。”章平道:“此为虚张声势,不必理会。”催促军马,只顾向前。也只一天一夜的路程,到得次日中午,前锋已是逼近北原。章平驻马观看,只见山坡之上,汉军左、中、右三座营寨立成一个环形,各色旗帜分得鲜明,严整有威。章平见了,吃了一惊,道:“刘季几时练得如此军马?”即命三军人马,就在平川旷野之中,列开一个方阵。这里阵势才完,便隐隐听得鼓声作响,汉军分成五队,如层层红浪,涌将下来。无移时,早已摆下了一座雁翅阵。三通鼓敲罢,就见对面阵上门旗分开,四员汉将:陈贺、孔藂、辛奇、赵衍;簇拥着一位主将,出到阵前。怎个装束?但见: 戴一顶冲天飘焰凤翅盔,挂一件蜀地红锦百花袍,披一身护心连环黄金甲,束一条绣龙描风狮蛮带。腰悬元戎剑,手持方天戟,坐下五明驥;胸怀韬略欺鬼神,善用兵机戏诸侯。 这一个,便是汉王新拜的大将韩信。章平暗暗称奇,心里却道:“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甚么大能耐?”回头顾诸将道:“哪个有胆量的上前挑战?”身后转出一员郎将,姓吴,名雄,手拈长矛,一马奔到阵中,厉声大叫:“韩信狂徒,怎敢无端犯我疆界?今若退兵,尚可说话,莫待粉身碎骨,方知懊悔!”韩信不答,只管在马上冷笑。背后早恼了一人,催动战马,双手举着铁叉,飞马直取吴雄,口里高呼道:“匹夫死在眼前,尚且胡言乱语!”韩信看时,却是辛奇。吴雄大怒,挺矛来迎。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一个使叉当胸猛扎,一个执矛分心便刺。就在两军阵前,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交上了手。斗了三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辛奇见难取胜,卖了个破绽,拨回马绕阵而走。吴雄大叫:“休走!”纵马来追。赶不多远,辛奇自把叉带住,去背上摘下那张粗藤做的弯弓来,偷偷抽了一枝短箭在手里,见吴雄急急追来,暗将箭搭在弦上,扭身便射。那吴雄一心想要立功,紧追了来,耳边忽听弓弦响,愣神之际,眉心上早中了一箭,倒栽下马来。雍军阵中猛将司马橺,见折了吴雄,怒不可遏,舞动大刀,径奔辛奇来。辛奇正待迎战,陈贺在阵里叫道:“辛壮士少歇,看我来擒这厮!”纵马提刀,冲将过来。辛奇拨马回阵,看这两个交锋。只见二将已在尘影之中拼杀开来:两把刀舞动,快如旋风。战有六七十个回合,分不出输赢。两边将士见了,齐都喝采。孔藂见二人厮杀得凶,恐陈贺有甚闪失,操着大斧过来夹攻。又战了二十合,司马橺招架不住,拖刀便往回走。陈、孔二将,拍马来追。韩信见状,驱兵向前:蔡兼、陈仓在左,丁礼、丁义在右,引马军从侧翼出击;中间步军呐喊着,也一齐冲杀过来。雍军阵里,两边各有八百弓弩手,随令射箭。却怎挡得汉军如风卷般杀来,早把箭墙撞破。章平拼力死战,两支军马即在旷野上厮杀开来。汉军将士怀怨而来,无不争先掩杀。雍军大半为新兵,人虽多,不堪恶战,渐渐落了下风。正勉强接战,就听一声炮响,似晴天起个惊雷,只见右侧山岗后涌出一伙汉兵;三员将,灌婴、郑忠、朱轸,各执兵器,领军冲杀出来。雍军腹背受敌,抵挡不住,顷刻间,便乱了阵脚。章平正慌,第二声炮再次响起,由远处树林里,又撞出许多汉兵来,为首的正是傅宽、周灶、召欧三个,引五千军杀出。司马橺一马当先,杀开条血路,护着章平,只顾向东奔走。雍军兵将,犹自在那里混战。及至日头偏西时,章平方得走脱,引了三成军马策马往郿县奔逃。灌婴、傅宽领兵追杀一阵,夺得旗帜、锣鼓、仪仗、军器无数,收兵缴令去了。 章平得脱,策马望来路奔走。天渐昏暗,黑影罩地,回头看不到有兵追杀,心内稍安。后边残兵慢慢聚拢过来,司马橺道:“前面二十里,便是郿县。且暂去歇一夜,再作区处。”章平答应,引败军投东而走。正走之间,突地喊声大起,两旁树林里,冒出四五千人来,左有樊哙、戚鳃、单宁,右有周勃、丙倩、卞欣,舞动刀斧剑戟,飞杀过来。司马橺道:“事急矣!当并力死战,方能脱险。”催马抡刀,往前奋战。彼此混杀了一场,章平、司马橺撞透重围,夺路向东便走。樊哙、周勃追出三里地,见赶不上,收兵而去。章平纵马加鞭,一路逃到郿县,叫开城门,熬得一夜过去,明晨起来,嘱咐守将袁央,坚守城池,等待援兵。自引了残余人马,回废丘去了。 却说韩信,在北原大败章平,全军上下无不振奋,捷报飞驰南郑。汉王接报大喜,有意亲率大军,往援韩信。即召萧何、夏侯婴入宫,商议起兵之事。萧何道:“汉中、巴、蜀三地,乃为根本,须当有人镇守。”汉王道:“三军粮秣补缺,皆依赖于此,他人怎能胜任?须有丞相在此坐镇,寡人才可放心。”萧何道:“大王信用老臣,老臣岂敢推托?自当谨守汉中,安定后方。”汉王大喜,道:“丞相行事老成持重,定不负寡人所托。”便让萧何总守汉中;两个文官,陆贾、甯昌,左右相辅;却教王陵,屯军汉中;教奚娟,驻扎旬关。安排已妥,即令薛欧、王吸,引军三千为前部,郦商、傅胡害、吕博国、摇毋馀、华无害为后军,汉王自与夏侯婴、卢绾、纪信、纪义、周苛、周昌、周緤为中军,起马步兵三万,沿古道缓缓起程东进。 韩信兵马在北原休整了数日,周围的消息一道道传将来。这一日,韩信正在大帐内。身旁桌面上,摆一大木盘,内撒白米,堆放成地势形状;不论山川高低,道路分布,都如活地图一般,清晰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四十九会:刘邦率诸候讨楚 田横闻项王分兵而来,顿觉兵少之苦:若分兵抵敌,不免捉襟见肘,难挡项王大军;若不分兵,城阳城必失。只得与左右商议对策。许章道:“事已至此,只好先分一支人马回城阳护卫齐王,若楚军骤至,也好守城。”田横道:“非许公难当此任。”许章道:“谨奉将军之令。”遂引刘到、旅卿而去。田横又令华无伤往历山,以当龙且;田既往梁山,以挡钟离昧;自率余众,秣马历兵,专待项王军到。 不数日,楚军已到,依山扎下大营。田横听得消息,便引着一支人马,先往楚营挑战。项王听到,便要出来迎战,范增阻道:“我军行军疲劳,宜先休养,不战为上。”项王道:“纵然不战,亦不能安居帐中,为他耻笑。”乃引十数骑出营而来。田横见楚营兵动,便将枪一摇,兵士往两边摆开。项王来到阵前,挥鞭指田横道:“你敢以八万之兵与寡人百万雄师对阵,确有胆识。不由使寡人想起两年之前,寡人以七万仁义之兵,渡漳河背水一战,击溃章邯四十二万虎狼之师,使秦将束手,因得天下。今汝以寡敌众,胆识盖人,确实令人佩服。但时过境迁,今不比昔也,昔日章邯虽拥大军,但天下悉数反秦,发兵巨鹿者十余路,更兼秦朝还有赵高用事,虽有四十万疲劳之众,实为一支孤军也。救赵诸候所以不敢争先,不过是威慑于章邯昔时余勇。至寡人一战获胜,众诸候齐来呼应,章邯兵无退路,以故降我。如今天下尽服西楚,独汝不识时务,逆天行事,内无兵将,外无接济,焉能取胜。不若放下刀戟,尽来降之,不失为公候之位。”田横闻言,哑然失笑道:“乍闻大王之言,似有些道理。然大王历数之来城阳,今已是第三番矣。一入城阳,时为秦地,军民为大王坑尽;二入城阳,已为齐土,军民又为大王尽坑;若任你三入城阳,城阳四邻诸县,还有生灵否?回首大王于襄阳、新安、咸阳之所作所为,方服将军之仁义也!大王又言如今天下尽服西楚,此事田横亦知,尤以汉中刘季、邯郸陈余、昌邑彭越为首,如此说来,田横果是不识时务,逆天行事也!”项王闻之,心中大怒,因虑兵将跋涉劳苦,乃冷笑道:“汝休得冷言讥讽,纵使汝与刘季、陈余合兵敌楚,亦不在寡人眼中。今日寡人行军方至,不欲与你相争,你且回营洗净头颈,寡人不日将来亲取,你回兵去罢。”言毕,拨马径自回营。田横见其兵少,心疑有诈,不敢来赶,亦回营去了。 齐、楚相据数日,项王连日不来挑战,田横甚为狐疑,便聚众将商议。田光道:“项羽有盖世之勇,遇敌往往以强克之,今据营不战,定是别有计策,莫非要分兵取我城阳乎?”田横闻之,心甚担忧。忽快马来报道:“楚将季布取水路越过巨野大泽,已尽往城阳去了。”田横大惊道:“城阳兵少,齐王危矣,不可不救。”急点三千骑兵,欲回城阳与季布交战。方出大寨,却见楚兵已出,项王纵马横槊,指田横道:“何往?”田横也不答话,挺枪来战,约战数合,楚兵大至。田横不敢恋战,回马便走,引兵退回寨中。项王领军冲寨,为乱箭谢回。田横回帐,与田光议道:“楚军人多势众,我已无险可依,看来只能退回城阳拒守。若久留此地,城阳必为楚军所取。”田光亦然。田横乃令田光引军先撤,自己亲自断后,皆回城阳。季布一军虽先至,却为许章设计守住,不能攻取。后项声、项悍亦到,各自安下营寨,见到田横回兵,不敢强阻,只得放其悉数入城,欲等项王大军到后,再作计较。田横进到城中,问讯毕齐王田广,便分兵严守城池:令许章守南门,田光守西门,华无伤、田既共守北门,田横亲守东门。 项王见齐兵已退,便引军直临城阳城下,会合项声、项悍、季布三军,便欲令三军攻城。周殷道:“兵法云:‘凡攻城之法,是为下策,不得已而为之’。今齐弱我强,又无退路,必拼死守城。若我上下尽力,苦攻坚城,虽旬月可拔,然杀吾卒必多,徒使军力受损也。故当长围久困,以待其敝,方可图之。”范增道:“不然,刘季已东取韩、魏,陈余亦坐观吾变。若久滞于齐,恐彭城空虚,为他人所取。依老朽之计,城阳若可取,当速取之,不计得失;若不可取,应早弃之,兵还彭城,防后路遭劫。”项王笑道:“亚父过虑了,刘季起身亭长,陈余乃一介书生,皆非成事之人,不足为患。今既兵围城阳,已成骑虎之势,不下此城,何以还兵?”乃从周殷之策,令人往彭城催粮,自引军将城阳四面围住,筑建垒壁自守,欲旷日持久,逼田氏来降。范增见之,喟然叹道:“项王刚愎自用,实难扶持。”欲弃之而去。又感项氏之恩,不好即去,只得叹息一声,自归其帐。 却说张良赶回洛阳时,刘邦的诸侯联军已至外黄,听门将说刘邦一心攻取彭城,甚至不听韩信之言,收回了他的大将军印,张良顿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交代门将:“你马上去追汉王!务必劝他等我到了,再采取行动。如果他已经取了彭城,你劝他,立即把大军撤出来,退到城西布防。我马上就去废丘见韩信。随后前往追你!”门将应诺,两人分开行动。 行至外黄,前方尘头起处,一军迎面而来,为首一将:面如熊罴,体似蛮牛,乃彭越也。见到汉王,下马来见。汉王大喜道:“昌邑一别,已有两载,不知彭公消息若何?”彭越乃以旧事相告。汉王闻之,又问彭越道:“彭公手下还有几多人马?”彭越道:“新兵旧部,尚有三万余兵。”汉王道:“项羽为得梁地,迁魏王于河东,大伤魏民之心。彭公素为魏之壮士,威震大梁,又熟悉地理,寡人欲拜公为魏相国,出略梁地。灭项之日,公当居首功也。公以为如何?”彭越大喜,拜谢道:“谨从王命!”遂上马引兵而去。一路上势如破竹,连下十余城邑,重新占据大梁,以睢阳为屯兵之所,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汉王别了彭越,引军东进,将近虞地,扎下大营,谓众诸候道:“虞城为西楚屏障,若下此城,可直抵楚都。不知哪路将领敢引兵攻打?”河南王申阳出班请令道:“某愿往!”汉王大悦,道:“且看河南王如何用兵。”申阳领了将令,引耐跖、张平二员副将,直往虞城下搦战。楚将武虎,年轻气盛,点齐三千人马,下城应战。两军相会,申阳也不答话,挺枪便出,武虎举刀相迎。斗不数合,申阳回马便走。武虎方引军赶时,耐跖、张平忽引军从两侧突出,将武虎四面围住。武虎身中数枪,冲突不出,只得下马投降。 申阳王缚了武虎,来见汉王。汉王亲解其缚,好言安抚,谓武虎道:“项羽犯怒天下,汝切不可从逆。”武虎谢罪道:“末将素知大王之义,今日愿降。”汉王道:“汝若有心,可有取下邑之计?”武虎道:“下邑守将陈胥与末将有八拜之交,吾二人曾合谋举事反秦,共从项氏于薛。陈胥对项王之暴素有微辞,素慕大王贤名,若大王使末将入城相劝,必使其献城来降。”汉王大喜,令武虎往下邑说陈胥。武虎入到城中,谓陈胥道:“汉军乃仁义之师,今兵出关中,为义帝复仇,其势不可争锋也。项王以暴易暴,有如二秦,已尽失天下人心。今汉王兵临城下,势不可当,某已归降,恐兄弟受害,故来相劝,不如降之。”陈胥道:“吾有此心久矣。”遂与武虎同至汉营归降。汉王大赏二将,以武虎为谒者,以陈胥为从将。 刘邦的诸侯联军以汉军作为先锋,向彭城西门发起强烈的攻势,吼声如雷,羽箭如雨,举着红旗的汉军士兵顶着城上抛下的滚木擂石,拼命朝城墙上攀爬,与楚军在城上拼杀起来。时辰不多,便有人打开城门,汉军一拥而入。周殷、丁公迅速弃城,楚军大开北门,仓皇撤退。 虞姬正在擦拭宝剑,虞子期慌慌张张跑进宫来:“姐!快走!汉军进城了!”虞姬抓起自己的剑,跟着虞子期朝外就走,汉军的呼喊声已经清晰可闻。虞姬突然摔脱了弟弟的手:“不!我不能离开这儿!项羽让我守在这里,等他回来!”虞子期非常着急:“姐呀!你再不走,人家就来了!难道你想当汉王的俘虏吗?”虞姬倒坦然了:“汉王?不就是刘邦吗?我倒要问一问他,霸王待他不薄,还给他封了王,他为什么要趁霸王不在,发兵来偷袭彭城?你去吧,子期!我反正是不走的!”说着,她放下剑,端正地坐了下来。虞子期看着她,直叹气。 所有的门同时大开,汉军冲进殿来。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虞姬端坐在席上,虞子期按剑守在一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回:汉王巧遇美人儿 刘邦望着打开的彭城西门,扬鞭狂笑:“彭城啊,彭城!我又回来了!哈哈哈哈!”魏豹在一旁趁势说道:“大王!小王说得如何?凭大王的神威,一定能夺下彭城的!”刘邦非常得意,他希望韩信能立即得知这一消息,更希望亲自在韩信面前炫耀一番,自己轻取彭城,看他还有何话说! 此时樊哙赶来:“大王!有个门将找你!”说话间门将匆匆来到了马前:“大王!我奉军师之命而来。他让我转告大王,最好不要打彭城。如果拿下了彭城,请将大军撤出城外,在城西一带布防,等着他来。”“他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刘邦对张良倒是十分想念。“他要去废丘见韩大将军。见过之后,马上就来。”门将回答。刘邦微微一笑:“那就等他来了再说吧。我还要先去见识一下霸王的王宫,会会他那位虞美人。来!进城!”在众将士的阵阵欢呼声中,刘邦得意洋洋地驰马进了彭城。 霸王宫正殿中依然保持着原样,在汉军的包围下,虞姬仍然端坐着,虞子期仍然立于一旁,只是二人的剑都被缴下拿走了。刘邦与魏豹大步走进殿来。 刘邦一眼看见虞姬,笑笑:“虞姑娘!少见啊!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叫你王妃呢,还是叫你夫人?” 虞姬站起,尊严道:“我并未与霸王成婚,你还叫我原来的名字吧。沛公!真是好久不见了。您看来还不错。吕姐姐好吗?” 刘邦叹口气:“她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这都是拜我那位项老弟之所赐!这个不谈也罢。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逃走?” 虞姬笑笑:“我为什么要逃?你跟霸王本是结义兄弟,你来了,我应当替他尽地主之责,迎接你才是。对不对?” 刘邦长笑一声:“虞姑娘是责备我不该来吗?” 虞姬凛然道:“当然!霸王以前怎么待你,你很清楚。虽然你做了错事,鸿门宴上,他还是没有杀你,反而封你为汉王。可是你呢?趁他不在,带着这么多兵马,偷袭彭城。我真不知道所为何来?人都称赞你为人仁义忠厚,难道,这也算是仁义之举,忠厚之行?” 刘邦冷冷一笑:“虞姑娘真会说话!难道,我发往天下的檄文,您竟然没有看到过? 有人将写在帛上的檄文取来,跪呈刘邦。刘邦吩咐:“打开!”军士将帛在虞姬面前展开。 虞姬疑惑地看了看他,走上前去,默默地将檄文读了一遍,愣了。她突然愤怒地叫起来:“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是造谣!他……他怎么可能是杀害义帝的凶手?他不是这样的人!别忘了,义帝也是他立的呀!”“虞姑娘!你太痴情了!到现在还认不清他的面目?你想一想,他能一夜坑杀二十万降卒,能一把火烧尽咸阳的秦宫,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义帝虽是他立的,已经成为了他的障碍,他能不除去吗?否则,为什么要逼着义帝远迁郴地?”刘邦语带嘲讽。虞姬忽然眼前一黑,支持不住,向后倒去。虞子期急忙上前扶住。 听说彭城失守,身在城阳的项羽愤怒了,他让钟离昧用自己大旗,带领主力仍留楚地,佯装自己未曾离开。暗地里亲率三万精骑,回救彭城!范增很担心:“羽儿!刘邦的联军号称六十万,你带三万人马,能有何用?不如……”项羽冷笑一声:“三万足矣!刘邦一定以为我会自北面而来,我偏偏向南走。经曲阜、胡陵、直扑萧县!切断他的西退之路!我要把他逼进谷水、泗水和濉水,让这三条河变成他的坟墓!”就在刘邦沉浸于轻易到手的胜利,日置酒高会的同时,项羽来了!他的乌骓马一路领先,三万轻骑随后,冲破夜色,直扑向彭城! 张良见韩信已在废丘营中设下疑兵,戒备森严,无可忧虑。便立刻率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彭城。 彭城的财宝与美女都来自咸阳皇宫,当年刘邦垂涎三尺,却不得不忍痛割爱,如今再没有顾忌,自然都毫不客气收归己有。他才入彭城享福,怎会按照张良所说的立刻离开?此时他觉得吕雉在身边很碍眼,于是打发吕雉回去接一家老小来彭城。他还觉得每日管理军队很碍事儿,于是将军队指挥权全部交予魏豹。魏豹为进一步笼络刘邦,又故伎重演,耍起美人计,欲家其妹许与刘邦。刘邦可不是项羽,一提到美女便心痒难耐,早听说魏豹之妹倾城绝色,恨不得立刻召进宫来。 这一夜,刘邦又高置酒会,召众将进宫庆贺。 魏豹将从彭城撤出的军队以及赵、燕、齐三队共三十万置于北面防守,遣十万人在萧县布防,由樊哙统一指挥。樊哙临出发前,嘱咐手下的魏将加强防务,不可松懈。樊哙刚一出营门,魏将便向其他将官道:“汉王的将军们去吃香的喝辣的,让咱们站岗巡逻?传我的令,今天全营放假,炖肉,喝酒,咱们也乐呵乐呵!” 霸王宫大殿里,所有灯烛都高高烧着,照得原本就金碧辉煌的大厅更加堂皇。刘邦和张耳、魏豹等诸侯王已经坐好,每人面前的几上都摆好了青铜的食器,器皿中,烧肉的香气腾腾而起,引得人馋涎欲滴。另一边的几席也设好,与诸侯相对而列,但所有的席上都空着,虚位以待。以周勃、夏侯婴为首,灌婴、樊哙、卢绾、雍齿等一干汉将鱼贯而入,向上行礼。刘邦含笑道:“免礼!大家辛苦!叫大家来聚一聚,叙叙旧,这是魏王的主意。” 魏豹连忙说:“是啊。这一路攻城掠地,汉军充当了主力。拿下彭城,也是各位将军的功劳。各位跟随汉王多年,取得了今天这样的大胜,理当庆祝。所以,今夜,就让我们各国的将领替各位值勤,你们就放开吃,放开喝!咱们来它个一醉方休。”刘邦大笑:“难得魏王有此美意,也难得大家有这个机会放松放松,今夜,咱们就尽情快乐!不醉不归!” 音乐响起,宫女们托着酒具,盈盈走上厅来。这些长年征战、很少见女人的将领们看得眼都直了。 项羽勒住狂奔的骏马,望着远处灯火点点的萧县,那里便是联军的西部军营。他头一摆,两骑探马立即飞驰而去,消失在黑暗中。项羽挺直身躯骑在马上。他不动,他身后的骑兵们也都不动,只听见一片粗重的喘息声,如大海在呼吸。萧县联军驻地。士兵们全都在吃肉喝酒。帐篷里,火堆旁,到处是大呼小叫的士兵们。 探马飞驰而来:“霸王!探明了,萧县驻有十万联军,魏兵为主力。由樊哙指挥。可他不在,去彭城赴庆功宴了。现在,城中各营都在喝酒吃肉,防守极其松懈。”项羽鼻子里哼一声,回过头,沉声下令:“跟我冲!”他一马当先,扑向联军大营。三万铁骑跟着他,无声地向前扑去。 汉军驻地。士兵们有的坐,有的躺,武器全扔在了一旁,个个手里抓的不是肉就是酒。就在他们完全放松戒备和警惕的时候,项羽出现了!他骑着高大的乌骓马,挥着手中的长剑,从天而降般冲进了联军的军营,落到了士兵们的头上!士兵们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他砍掉了头颅,削去了半个身子。 魏将从帐篷里跑出来,冲到项羽马前,慌乱地:“你、你们是哪儿的?”回答他的是一剑。魏将被刺穿身体,噗通倒在了地上。项羽下了马,踢开魏将的尸体,走过去拿起一坛打开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把嘴一抹:“来!”一个亲兵走近他。项羽道:“你去北面,联络我们的人。告诉周殷、丁公,我回来了!叫他们戴罪立功,紧防北面。配合行动。不许放走了刘邦!再问问他们,虞在哪儿?是不是逃出来了?叫他们赶快告诉我!” 项羽很担心虞姬的安全,他两眼盯着熊熊的火焰,仇恨的火光在他眼里跳动。他冷冷命令着:“让所有的人下马休息。人吃饱,马喂好,天亮以前,再向彭城发起进攻!”随着传令官的喊声,营地里,一个个将要熄灭的火堆被重新燃起来,火旁又坐满了默默大口吃肉喝酒的士兵们,只不过,现在坐的已经全是楚军。他们在补充和积蓄着明日大规模复仇的能量。 彭城霸王宫。殿堂里依然传出猜拳行令的吼叫声及周围人起哄闹酒的喧哗声,刘邦的宴会正当。刘邦边笑边从殿中走了出来,魏豹跟出来。刘邦低声问:“美人呢?”“已在后面恭候多时。”魏豹讨好道。 刘邦知道手下将官对魏王豹有所猜疑,恐他们多事,坏了自己的好事,同时也忌惮众将将此事告之吕雉,这才今日大宴,趁他们醉饮得会美人。魏美人名姣,生得娇柔妩媚,肤白胜雪,一双美目勾魂摄魄,脉脉含情。头上坠马髻偏侧一边,点缀以金制凤钗和簪珥,着锦上开花的缠枝牡丹纹香色锦衣,外面罩着浅紫色薄纱,隐隐可见其轻柔曼妙身姿。刘邦一见,顿时失了魂魄,平生所见女子,竟没有能及得上这位仙子,他目瞪口呆:“真、真漂亮!” 魏美人嫣然一笑,刘邦魂飞魄散,身不由己地靠近了她,一把抓住了美人的手。 魏美人好似想逃开,刘邦急忙拉住,就在这一纵一送之际,魏美人却就势躺到了刘邦怀里。刘邦抱住她,着迷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嘴里喃喃着:“香!真香啊!” 诸侯王都喝得东倒西歪。周勃见已过子时,刘邦并没在席上,便宣布宴会结束,请各位将军各自回营,樊哙因醉酒宿在了卢绾营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一回:项羽大破诸侯军 翌日。在微弱的晨曦中,守城的汉军士兵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在做着例行公事: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如海啸般的呼喊声。听不清喊的什么,只听到吼声如啸。人的潮水正朝彭城涌来,眼看就要到面前!那如海啸般的声音也听清楚了,是一句接一句的―“霸王回来了!”“霸王回来了!”汉军士兵大惊:“霸王?哎呀不好!快!快升吊桥!关城门!” 哪儿还来得及,随着阵阵喊声,项羽的乌骓马突然站在了吊桥上,项羽手起剑落,两个汉军的头就飞向了别处。 “霸王回来了!”“霸王回来了!”骑兵们呼喊着,挥舞着刀和戟,象潮水一般涌入了彭城。 卢绾和樊哙被喊声惊起,一起钻出帐篷。 “他们在喊什么?”卢绾揉着眼睛。 樊哙细听,大惊失色:“不好!都在喊,霸王回来了!” “这不可能!他不是昨天还在齐地吗?”卢绾大惊,叫着,“集合!都集合!” 他手下的汉军全跑出了帐篷,有的缺盔少甲,但手中都还拿着武器。他们全都听见了喊声,一下子全吓愣了。 樊哙着急奔去霸王宫保护刘邦,但他的马根本无法抗拒和逾越人潮,他急得满头是汗。有人在叫:“西门不能走!西门被楚军占了!”有人在叫:“走南门!南门开了!跑啊!霸王回来了!” 从西边,数十骑楚军沿着街朝这边冲过来,一路乱砍乱杀。人们惊叫着逃开。樊哙纵马冲了上去,挥剑与楚军拼杀在一处。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楚军有些慌乱,向后倒退。樊哙连着把几个楚军砍下马,杀出一条血路,朝霸王宫方向奔去。 惊天动地的喊声已经传到了霸王宫中,宫人与宦者们也在四散逃窜。刘邦衣衫不整地从后殿跑了出来,顺手抓住一个奔跑的宫人:“怎么了?你们都跑什么?”宫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大王!霸、霸霸霸王回、回来了!”他挣脱刘邦,抱头鼠窜而去。刘邦傻了,他下意识地去腰间一摸,才发现没带佩剑,急忙想转身往屋里跑。 夏侯婴跑来:“大王!快走!”刘邦问:“魏豹呢?他为什么不组织抵抗?咱们的军队呢?咱们的人呢?”夏侯婴急得跳脚:“到这时候了,您问谁去?快点跑吧!您没事儿,就谢天谢地了!”刘邦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欲哭无泪,连连顿足,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披头散发地跟着夏侯婴朝外跑去。 所有人都涌向彭城的南门,像一群慌乱的鱼,在大网中发现了一个缺口,于是全都拼命朝这里钻,于是把这个洞也塞住了。大开的城门已经被哭叫的人们堵死,几乎挤不出去,守门的汉军拼命让大家守秩序,但他们的喊叫声已经淹没在一片哭叫声和“霸王回来了”的恐惧叫声中。军和民挤在一处。汉军和诸侯的兵挤在一处。老人、孩子和强壮的男人们挤在一处。大家都想逃,反而谁也逃不出去。 刘邦站在车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夏侯婴着急道:“不行啊,大王!这里出不去!绕到北门去吧!”刘邦结结巴巴叨咕:“北、北面有楚军啊!”夏侯婴此时很决断:“先不管。出去了再说。实在不行,再绕到南边去。”赶着大车掉转了方向。有人马上跟上他们:“是汉王啊!”“跟他一起跑吧!”刘邦的大车在前,后面跟着一大群逃跑的军民,朝着北门驰去。 项王引着三万铁骑,横冲直撞,将众诸候杀得落花流水,四面溃逃。众诸候皆涉彀水、泗水而走,为楚军杀死十万余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虞姬在囚牢里,听着外面的喊声阵阵传来:“霸王回来了!”“霸王回来了!”她吃了一惊,贴着门缝仔细听着。在一片哭叫声中,那句被无数人喊了无数遍的话越听越清楚了。虞姬又惊又喜:霸王?是他回来了吗?她伸手去拽门,门从外面锁上了,她急得捶着门大喊,“打开呀!我要出去!放我出去!”门前的守卫已经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只有门上的铜锁被虞姬拽得左右摇晃。 魏豹领着虞子期走来,听见喊声,急忙用剑斩断门锁,将门打开。虞姬从里面冲了出来,满面泪痕:“子期!是他回来了吗?”“是的,姐。汉王已经逃走。是魏王将我放了出来,又特意赶来救你。”虞子期回答。魏豹连忙见礼:“虞夫人!我等完全是受刘邦裹胁,不得不跟他走。这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呀!现在好了,霸王回来了!我们终于又见到救星了!还请夫人能在霸王面前,替大家说几句好话。我们都愿意永远跟着霸王!” 项羽威风凛凛地骑在乌骓马上,挺直身躯,像天神一般,在亲兵们的保护下,庄严地朝着自己的霸王宫走去。以魏豹为首的诸侯们已经全数在门前集合列队,等着迎接项羽了。见项羽骑着马到了门口,魏豹举臂领头高呼:“霸王万岁!霸王万岁!”项羽下了马,魏豹率领各国诸侯一齐匍匐在地:“迎接霸王凯旋!”项羽斜看了众人一眼:“哦?你们全在这儿?到得真齐啊!”魏豹道:“不全在。常山王张耳和河南王申阳就跟着刘邦一块儿跑了。”项羽十分愤怒:“你们为什么不跑?你们来这儿,不就是跟着他来讨伐寡人的吗?” 魏豹无耻地讪笑着:“霸王!臣等哪里敢反叛大王啊!我们全都是上了刘邦的当!他说,霸王来信,承认了他的地位,他要开个宴会庆祝一下。我们想,既然是霸王恩准,那就去看看吧。结果,一到那儿,刘邦就翻了脸,拿出了对霸王的讨伐令,谁不参加,就要灭谁的国,砍谁的头!我们大家没有办法,才跟他一路到了这里。可是,一听说霸王您回来了,大家全都决定留下来,迎接霸王!没有人再愿意跟他走!而且,臣等已经将被刘邦囚禁的虞夫人放了,正在殿中恭候大王的到来……” 项羽一听说虞姬已找到,当即喜形于色:“好吧!饶了你们!你们速速变换旗号,收集队伍,随寡人去讨伐那刘邦!”魏豹及众诸侯齐声道:“愿听霸王驱遣!” 郑昌寻见项王,复来降之,项王废其为民,见汉军已退,便收兵进入彭城。汉王已劫走博士叔孙通等,剩下楚令尹吕青率余者来接,项王一一安抚,皆不问罪。待理完朝事,钟离昧谏道:“刘季此败,不能促举,臣愿引一军,往南山剿之。”项王道:“连夜行军,兵马疲乏,追逐穷寇,恐力不能持。且歇一夜,恢复锐气,明日再战不迟。”钟离昧亦然之,复献计道:“刘季兵败,必由灵壁东往西而退。明日大王自引一军往灵壁伏下,而使臣击之于南山,彼必走而入大王之围。若可擒之,大王心患得除。”项王赞道:“此计甚妙,明日鸡鸣发兵,寡人与你分兵行此计。”众将皆然,各自回去休息。 汉王逃入南山,幸天色渐暗,楚军收兵,方得喘息之机。汉王收拢人马,不见张良、陈平、夏候婴诸人,心甚不安。不多时,张耳、申阳率兵来合,当初五十六万大军,又复得十余万人。汉王派人下山打探战况,回者报道:“赵将赵夕见大军已败,又怨常山王未死,已退兵河北;魏王畏楚之悍,亦已兵还西魏;殷王死后,兵多降楚;郑昌亦降。项王现兵入彭城,料明日必出兵来赶,望大王早定防范之计。”汉王大惊道:“大势去也,只得早回关中,再作后图。”便令收拾粮食,令三军且食,待明日寻着众将,再回关内。 天色方明,人报项王已至山下搦战。汉王道:“楚兵方锐,不可战也。”乃问众人道:“应由何道而走?”降将许倩道:“此往西退,须取道灵壁方近。”汉王从之,遂留申阳断后,自己上马,弃南山往灵壁而退。方至灵壁东面,忽听一声炮响,伏兵四出,项王拍马挺槊,拦住去路,厉声大喝道:“刘季休走,速来受降!”汉王身后惊落数人。汉王急令王吸出马迎战,战约七、八合,王吸力气不加,浑身下汗,丁复急忙出马,与王吸双战项王。又斗了十余合,纪信见二人战不下项王,便催马举刀,亦来助战。项王力敌三将,精神倍长。汉王见三将苦战项王,兀自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心甚焦急。忽一彪军撞至面前,为首一将大喝道:“丁固在此!”言方毕,卫将之中,又有二人被刺下马来。丁固挺枪骤马,来杀汉王,相距不过数步。汉王大惧,头盔、马鞭皆坠于地,披发高呼道:“丁公!两贤何必相厄?”丁固闻之,暗道:“汉王贤德,又与我相善,何必苦逼。”乃勒马不前,任汉王纵马疾驰而过。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二回:汉王奔逃三弃子 汉王走约数里,周苛从后赶至,谓汉王道:“若非丁公相解,大王不得出也。”汉王笑道:“日后使项氏失天下者,必是此类人也。为人臣用两心,非忠也。”正言间,忽听一声炮响,左有龙且,右有季布,两支楚兵齐出,皆呼:“刘季休走!”汉王大惊,急令周苛引兵死战。正战间,后军大乱,原来是项王杀败汉王三将,引大军追来,将汉王四面围住,转眼之间,已围三匝。汉王退至睢水之边,引军奋战。楚军势气高涨,勇不可挡,汉军十万之众,尽被挤入水中,睢水为之不流。后胡曾有诗叹道:“睢水波涛接海涯,古堤寒柳锁烟霞。至今两岸堆人骨,尽是高皇败楚家。” 汉王自顾身边,止有百余人相随,不禁仰天长叹道:“刘季今日死于此地也!”话音未毕,忽大风从西北起,风头正向楚军,如摧枯拉朽之势,扬沙起石,折木发屋。楚军一时大乱,人皆不能睁目。汉王大喜道:“天助我也!”遂引数十骑,乘机突围而去。奔走半日,见无追兵赶来,乃住马问道:“此间是何地?”待卫奚娟道:“已至留县地界?”汉王惊道:“为何反往北来了?”奚娟笑道:“此所谓慌不择路也。”汉王亦笑道:“既到此间,不如回沛中取回妻儿老小,共回关中去。”便引众往沛中去讫。 项王为大风所阻,急令收兵,以避风势。少时风住,再来寻汉王,已不知所往。项王不舍,急令将士四下打听。季布一路寻来,见道边有几个田夫耕作,便唤来问之,田夫答道:“方才见到一支残兵,军容不整,狼狈不堪,往沛、丰方向去了。为首之人,华服高冠,骑一匹白马,想来必是汉王无疑。”季布大喜,即回来报予项王。项王点头道:“此必刘季往家乡寻家属去了,寡人当亲往沛、丰擒之。”季布道:“彭城方遭大难,大王宜亲理事物,如何能够轻离?臣愿引一支人马去追刘季,必取其首级来献。”项王道:“如此甚好。”便令季布引三千轻骑,先往沛中追杀汉王,又拨龙且引二万人马接应,自引余众退回彭城。 项王回到城中,镇压余乱,张榜安民。不日,范增、曹咎引兵从齐地退回。原来范增素知汉王为人,料其患必过于齐,项王兵归彭城之后,便遣使至城阳,与齐王田广言和。齐相国田横见齐地荒废,楚势方强,亦有和解之意,便请割地请降,各守其地。使者回营禀报,范增许之,依约收其所割,敛兵回至彭城。项王见将佐皆回,便与群臣商议道:“刘季趁寡人伐齐之时,偷袭我都,险些得手。今其方败,势气不振,寡人亦欲效仿其之计,趁之尚未身回关中,亦引轻骑取其栎阳,使其无容身之地,众公以为如何?”范增道:“我闻汉王在关中拜韩信为大将,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计,不可小视。老臣闻此番大王回军,彼军军中并无韩信,料其必留在洛阳为刘季设计防御,故偷袭栎阳,并非良计也。”项王笑道:“此人原是为寡人部将,在楚营数年,未闻甚奇,只有跨夫之名耳。”后冯京有诗道:“韩信栖迟项羽穷,手提长剑喝秋风。吁嗟天下苍生眼,不识男儿未济中。” 钟离昧闻项王轻韩信,乃出班道:“臣与韩信有旧,深知其人,韩信才学,非常人之所识,更兼其心高气傲,不拘于常礼,故少有识者。大王若尚怀迟疑,请再听臣之一语:臣与汉将多有故识,然此战刘季数度临危,尚未见曹参、周勃、樊哙、灌婴、靳歙等诸位汉营名将现身一战。莫不是彼韩信为防着刘季有此一败,而使其精兵于别处候着?故臣以为历阳候所言甚是,请大王慎行暗袭关中之计。若未明虚实,冒然轻进,中了埋伏,得不赏失也。大王宜且住兵,先料理彭城诸多事物,待人心安定,再起大军堂堂攻伐,方为上计。”项王闻之沉吟。范增又道:“大王征齐劳累,救都时又轻骑倍行,众军皆需养精蓄锐,方可再战。今彭城方遭烽火,军民离心。大王不如留此劳慰士卒,安民抚众,动员军民,重修彭城。等到彭城安定,民丰国富,方好进兵西征。”项王从之,遂留彭城理事。 汉王兵败后,欲往沛中取回家属。奔至沛城,寻不见老小,急赶至丰邑家中,却见门扉大开,亦无人影。汉王无奈,只得一路收拾人马,欲先回洛阳,再作打算。正行间,忽闻前军发喊,楚军如风而来。季布纵马大喊道:“刘季早降!”汉王身边忠义十八士之余者,齐举刀枪来战。季布举枪乱刺,一时间已杀死四、五人,余众皆退避,独奚娟身中七、八枪,犹战不退。汉王见势危,大道:“季公乃侠义之人,何故苦苦相逼如此?”季布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请汉王勿怪!”便撇下奚娟,拈枪来刺汉王。汉王急走,季布穷追不放。正在危急之间,一将冲突而来,厉声喝道:“休伤吾主!”季布视之,乃滕公夏候婴也,遂弃了汉王,来战夏候婴。二将战不十合,夏候婴身后两将杀到,正是汉军校尉骆甲、李必。季布恐为暗算,引军暂却。夏候婴乘势冲杀,杀散后队,来见汉王。汉王愈惊愈喜,责骂道:“汝为太仆,当死守寡人身边,为何至今才见?”夏候婴拜道:“彭城一战为楚军冲乱,故与大王失散。臣自知罪重,便保着大王车仗,与骆甲、李必二将,一路寻问至此。”汉王道:“四处皆是楚军,当如何突围?”夏候婴道:“请大王上车,臣冒死保大王冲出重围。”汉王乃弃马上车,与夏候婴一同往西而退。沿途望见四处皆是难民,纷纷奔走。原来项王素来放纵士卒,约束甚少,今既奉命来拿汉王,散兵皆趁机往乡中掠夺民财,百姓以为临难,皆弃家亡命。汉王正行间,夏候婴忽指人群大声道:“那不是大王子女二人乎?”汉王急停车望时,果是长子、次女,杂于流民之中,狼狈而行。汉王大声唤之,二子见父,皆放声大哭,傍边一人,一手携着一个,便过来参拜。汉王视之,乃任敖也。 原来当初项王因王陵之事,欲劫汉王家属,审食其听得消息,便携刘太公与吕氏逃至山中藏匿,躲过一难。后闻汉王兵取彭城,便往彭城来投,行至半道,汉王已败,四下都是楚军,于是母子失散。任敖保着二子,审食其保着太公与吕氏,各自逃命。任敖引二子奔难,竟与汉王会于荒郊。汉王闻其言,又喜又忧,乃将二子载入车中,又将自己所骑白马给任敖乘坐。任敖道:“前时闻大王妻兄吕泽招收兵马,屯扎于下邑,未知虚实,今事已急,不如且往投之。”汉王大喜,急令转辕,抄小路往下邑而行。 却说季布为夏候婴杀退,方回数里,遇龙且引军赶来。龙且便问季布道:“刘季何在?”季布道:“方去不远。”龙且大喜道:“请与将军并力复追!”于是二将合兵一处,又来追赶汉王。行不数里,远远望见汉王车仗,季布大喜,回顾身后道:“项王有令,有生擒刘季者,封为关中之王!枭其首者,为万户候也!”众军闻言,争先向前,季布一马当先,欲建首功。 汉王人马正行间,听得身后喊声大震,追兵已到。汉王大惊失色,急催御夫加鞭疾行。夏候婴要李必、骆甲整军拒敌追兵,自手执长枪,在车前护卫。楚兵漫山遍野,看看将近。汉王汗流遍体,暗想:“车重难行,必被敌擒!”情急之中,便将二子推下车去。夏候婴正回顾追兵,忽见二子落地,急令车夫勒住銮驾,将二子救起,放置车中。汉王虽心急,不好明言。走不数里,追兵愈近,喊杀声只在耳畔回旋。汉王心内焦急,又将二子推落车下。夏候婴正好看见,大吃一惊,急回过马来,左提右挚,救回二子,再置车中。汉王怒叱道:“寡人将死,怎顾子女?”夏候婴厉声道:“此大王亲生骨肉也,如何忍弃?”汉王骂道:“匹夫误我!”拔剑来砍,夏候婴急闪一旁。汉王再次将二子推下车去。夏候婴黯然泪下,奋然道:“臣今日舍了性命,也要救二子脱难。”乃三番回马,按住长枪,双臂揽住二子,伏于鞍上,奋力相随。 刘邦蹲在车上,一手搂着一个差点儿被他抛弃的孩子,咧嘴在笑,但满脸是泪。 洗过脸,梳过头,刘邦终于又恢复了作为汉王的威仪,他叫来夏侯婴,教训道:“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不过就是本王的一个车夫,我看你鞍前马后的,挺不容易,封了你一个滕公。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你就可以违背寡人的意志,为所欲为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三回:吕雉刘太公被擒 夏侯婴辩解:“我没有……” 刘邦打断他:“听我说完!我为什么要扔下他们?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眼见楚军追得越来越近,他们跟我在一起,便得死,不跟我在一起或许侥幸得活。你说吧,你该当何罪?” 夏侯婴把嘴一撇:“我有啥罪?我啥罪也没有!两个孩子扔下去就得被楚军抓了。比方说吧,要是你们三个进了山,遇上了老虎,你是让两个孩子替你去喂老虎呢,还是自己挺身跟老虎斗,以保全两个孩子?如果这个父亲是我,我一定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孩子!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违逆。我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再说了,您不就是为逃脱楚军的追赶吗?孩子们没丢,咱们不是也逃出来了?要是当时依着您,现在,咱们还能这么安心坐在这儿吗?恐怕您连肠子都悔青了!这毕竟是你们刘家的后代根啊!”刘邦听着他的辩驳,睨着他,不语。 夏侯婴对名利向来看得淡泊,他接着说:“我知道,您再封我什么,我也是个车夫。我就这么个脑子,就这么个脾气。您要不高兴,就把滕公的封号收回。不顶吃不顶喝的,我要那玩意儿也没啥用。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给别人赶车去。要是你非想抓我的错,杀了我,我也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孩子总算保住了。我跟嫂子,也算有了个交代。” 刘邦听着听着,泪水涌上了眼眶,他叫来两个孩子:“盈儿!鲁元!来!给你夏侯叔叔跪下!”两个孩子走上前跪在夏侯婴面前。夏侯婴吓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大王!您这是干什么?” 刘邦含着泪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是你夏侯婴拣回来的!”他面对刘盈:“无论你日后当了太子,还是当上了王,永远记住,这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刘盈哭着点点头。 韩信仍旧带着五万人屯兵在废丘,听张良派来的人讲着彭城大败的情况,他久久地沉默着,周围的将士没人敢说话,只听见风卷红旗的猎猎响声。韩信终于开口了:“张良先生现在哪里?”来人道:“张先生留下一千人守下邑,接应大王,并寻找大王家属。其他的人跟他去了荥阳。” 张良焦急地站在车上,观察着前方的形势,他还是来晚了,楚军已经将彭城四面包围,张良连忙命人赶回关中,将这里的情况报告韩信和萧丞相,让他们向荥阳、成皋一带调兵、运粮。 汉王逃至下邑地界,背后龙且、季布二将追赶甚急。正在危难之时,前方突出一支人马,为首一人:方面大耳,粗眉鱼目,正是吕氏长兄吕泽。汉王急呼道:“王舅速来救驾!”吕泽让过汉王,摆开人马,拦住季布。 季布不识,举枪问道:“来者何人?”吕泽也不答话,回顾军中道:“虫达何在?”身后一将,跨马抡刀而出,乃吕泽爱将虫达也,曲城人氏,英勇善战,当下与挥刀季布战作一团。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龙且引后军至,拍马助战,吕泽令郭亭、郭蒙两兄弟出阵来敌。楚军后队忽然大乱,原来是张良与召欧、枞公二将一路寻找汉王而至,从后袭击楚军。龙且、季布见汉王人马复合,楚军又远来疲劳,料不能硬敌,遂引军退去,回彭城缴令。 吕泽见楚军已退,收回人马,时吕释之也在其军中,便一齐来拜见汉王。汉王人困马乏,稍作答礼,便传令部下就地歇息。夏候婴引子女二人经过,汉王面有愧色,不敢正视。奚娟来见,言忠义十八士已折十四人,汉王闻之,更添了几份伤悲。少时,张良亦来见,汉王喜道:“子房一来,寡人不复忧矣!”张良见礼已毕,站立一傍。汉王踞鞍而依,谓张良道:“寡人连日苦思,料楚势方强,非一汉可撼之,必并海内人杰共同举事,方可成功。然寡人观众诸候,无可与共事之人,看来汉兴无望也。” 张良道:“未必如此!以臣所知,尚有人杰,蓄力未发,若不以利示,便无人与大王分忧也。”汉王闻之,寻思良久道:“寡人欲捐函谷关以东为赏,以破项羽,不知谁可与寡人共建大功也?”张良道:“九江王英布,骁勇善战,楚之枭将,与项王有隙;魏相彭越,与大王有旧,秦亡而未得封,受齐王将令反于梁地。此二人可急使也。而大王之将,唯韩信独挡一面,可属大事。大王若要捐地,捐此三人,楚即可破也。” 汉王然之。张良道:“大王方败,自尚难保,如何行计?今下邑距彭城近,项羽之军上马即到,眼下宜速离此处,出梁地,至虞城暂住,将散兵收回,再议此计。”汉王遂选一万健卒,暂由李必、骆甲二人率领,守住下邑之营,以阻西楚兵来追。自与吕泽、吕释之并张良、夏候婴之辈,连夜往西而退。此乃汉王二年四月之事。 龙且、季布引军方退数里,遇见龙且副将周兰引军至,报说拿得汉王父亲与夫人。原来审食其自与任敖失散,便护送太公、吕氏抄小路寻找汉王,不料转过山头,正遇周兰一军迎面而来。军士见此一行人衣着华贵,行李不少,便欲劫其财物,审食其急道:“我等乃汉王家室,休要乱来。”楚军闻之俱惊,不敢造次,乃解见周兰。周兰惊疑不定,便将此事报予龙且。龙且大喜,即回彭城献予项王。项王得报大喜道:“若以刘季父、妻为质,必乱其心也。”急令押来相见。 吕雉与太公、刘媪被带到了霸王宫的大殿上。项羽凝视着刘邦的家人,像老虎盯着自己的猎物。刘太公和刘媪不敢正眼看他,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吕雉却昂着头,直视着项羽的眼睛,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审食其本想下跪,瞟了吕雉一眼,没敢跪下。 项羽冷笑一声:“见了本王,竟然不跪?找死吗?”审食其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刘太公和刘媪也都跟着跪下来。吕雉横眉怒目,训斥审食其:“起来!真给汉王丢脸!把老爷子老太太也扶起来!凭什么向他下跪?”审食其听话地连忙爬起,把刘太公和刘媪也拉了起来。 项羽愣了一下:“噢?到了现在,你还认为没理由跪本王吗?”吕雉笑道:“我只记得,有位当年曾和我丈夫结拜为兄弟的项羽!我还记得,他曾经叫过我一声嫂子!我还知道,他与我丈夫刘邦曾经同事楚怀王,他们之间有过生死相依的交情!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被他所俘虏?更不知道,他见了我和我的公婆,为什么竟这样无理,甚至以生命相威胁?” 项羽脸一沉:“吕雉!你不要巧言令色!如果不是你丈夫刘邦先背叛我,趁我远征齐国,纠集和胁迫诸侯们来讨伐我,我会这样对待你们吗?他已经不把我当兄弟、当战友,也不把我当自己的盟主来对待,而是把我当作敌人!那我当然也要以他为敌!对我敌人的家眷,难道还要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吗?” 吕雉头一昂:“我是个女人。弄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我只知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欺侮老人和妇孺!项羽!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野蛮人,那就随便你吧!我也无话可说了!” 项羽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吕雉的厉害,他冷笑一声:“先欺侮妇孺的,是你的丈夫!是他先把我的虞囚禁起来的!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放心,我不会像他一样。我会找人把你们看管起来,等我抓到了刘邦,你再好好帮我教训他吧!” 周殷谏道:“齐地之乱,因刘季之故而不能尽平,当以一虎将东拒,以防有变。”项王然之,乃以龙且为镇东将军,周兰为亚将,引军十万镇守定陶,以防齐国有变。龙且领兵去讫。项王遂遣细作往西打探汉王消息。 汉王退至虞城,为汉将武虎接入城中,汉王将败军之事相告,武虎便诏谕亡败之军。离散者闻汉王在虞城,纷纷来投。王陵、周緤亦着保叔孙通和戚氏寻来。汉王见文官皆在,将佐不缺,更得爱妾安然而归,大喜,乃聚众商议后事。 文武闻之皆至,汉王巡视众臣,见尚有十余谒者随身,遂问道:“寡人欲连合英王共伐项氏,何人愿为寡人出使九江,使英王背楚助我。”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汉王发怒道:“如汝辈者,不足与计天下事者。”忽一人出班道:“不知大王所谓如何?”汉王道:“谁能使九江王发兵背楚,留项羽于楚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道:“臣请试之!”汉王大喜,乃令随何为使,更遣随从二十人,共往九江而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四回:张良献策谋天下 张良刚到达荥阳城下,刘邦纵身从宫中走出拉住张良,激动道:“子房!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儿来呀?你知道,彭城……啊啊啊!”他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当众放声大哭!张良也掉下了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刘邦哭了一阵,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不哭了,长叹一声:“唉!全怪我!怪我啊!” 樊哙激动道:“大哥!这不能怪你!都是魏豹那家伙煽惑的!我们被他骗了!”周勃也说:“是啊,大王!不是您的错!是项羽这小子太厉害了!”卢绾等人齐声附和:“是啊是啊!这不是大王的错!” 刘邦不理他们,对张良接着说:“子房!我看,我真的没有资格当这个王!干脆,让给你来当,或者韩信、萧何来当得了!”张良立即跪下:“大王!张良只愿为大王前驱!”周勃、樊哙、卢绾等将领一起跪下:“我们听大王差遣!请大王收回成命!” 刘邦深恐大家不再信服自己,一见此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请众人起身。他亲自将张良扶起,心疼地说:“您看,您一来,要您收拾的就是这个烂摊子!” 其实,在张良看来,今天的局势并不是烂摊子。骨干将领在,汉中和关中的根据地都还在,至于那些滥竽充数的诸侯王,虽然又倒向了项羽,但经过彭城之役,他们已无法与项羽一心。而项羽,看似取得了胜利,其实不过是收复了自己失去的部分领土。为了对付刘邦,他必须尽快把征齐的队伍撤回来布防,这样,田横又将重新占领三齐之地,依然成为他的心腹之患,这次征齐等于劳而无功。这样看来,汉军虽败,得大于失;楚军虽胜,失大于得。张良鞭辟入里的分析,重新燃起了刘邦及汉军诸将的希望。 而刘邦也从彭城之败中,总结出两点血的教训:第一,小看了项羽,以为自己一声号令,手下就有了五六十万兵马,实际上低估了楚军的作战能力,低估了项羽的军事指挥能力;第二,没有可靠的同盟军,魏豹之流那种见风使舵的盟友,实际起不了任何作用。 张良倾身向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也不必过虑了。纵观天下,有三个人足以帮大王打败项羽。但大王必须不吝封赏,他们才可为大王用。” 刘邦急切说:“这您放心!只要能打败项羽,哪怕把函谷关以外的土地全赏给他们呢!不知是哪三个人?”张良微笑,让刘邦自己猜。“韩信,算一个吧?”刘邦说道。张良点头:“当然。头一个就是他。信任他的结果和不信任的的结果,大王已经体会到了,愿大王充分信用此人。”刘邦点头:“我明白了。另外两人呢?萧何?”张良摇头:“萧丞相本就对您忠心耿耿,是您的得力助手而非同盟军。他不算。”刘邦想了一会儿:“既然不是萧何,那肯定也不是你,不是陈平,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行。我一时想不起来。您说吧。” “其中一人,姓彭名越。”张良淡淡道。刘邦恍然:“噢!彭大王!”“对!他虽出身水寇,已成了气候。这回联络田荣,从后面牵制楚军,项羽派兵清剿却奈何不了他,就像深深扎在项羽肉里的一根刺!又像一只在项羽周围飞来飞去,扰得他难以安枕的马蜂!可不要小看了他。我知道,大王跟他素有交情。大王应当加深与彭越的联络,最好发展成为盟友。让他在梁地继续扰乱项羽,威胁西楚的后方。必要时,要给他以实际的帮助,帮他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他的强大,不会对您造成威胁,而只会牵制和威胁项王。” 刘邦点头:“这都没有问题!还有一位呢?”张良微笑:“说起这一位,其实您也熟悉。您想想,自巨鹿至咸阳,项羽最倚重、最得力的先锋是何人?坑秦卒,除义帝,谁又是他最得力的打手?”刘邦脱口而出:“英布?” 此时,九江王府又接到项羽来书,英布斜倚着靠枕,听部下读。“前番征齐,寡人再三呼召,君竟以病辞,仅遣兵三千以塞责;此番彭城之战,君又以种种借口,袖手旁观,令寡人甚感惶恐!”……英布不耐烦地一摆手,喝断:“行了!别念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吧?”部下往下瞧了瞧:“霸王的意思,叫您亲率三万人马,到荥阳跟他会合,一起攻打刘邦。”英布冷笑一声,站起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我九江国统共才多少兵?都调去帮他,自己的家不守了?不理他!” 英布自从当了王,就不再听项羽的调遣,这已经让项羽很恼火。张良认为,在这个时候,如果刘邦派一能人,设法说动英布叛楚归汉,大事成矣!可是,派谁去呢?英布出身刑徒,性情残暴,心狠手辣,虽然和项羽有了隔阂,但毕竟是项羽最重要的盟友。 现在汉王新败,项羽大胜,在这个时候,游说他弃楚而归汉,风险相当大,可以说是虎口拔牙,龙颊捋须,稍有不慎,办不成事,却枉送了性命。郦食其过于刚硬,光他那派头,很可能就令英布反感。陈平官至护军中尉,举足轻重,不能轻易涉险,张良更是断断不可须臾离开。众人正在谋划英布之事,周勃匆匆来报:“大王!探马报告,西楚霸王项羽正在集结兵力,朝荥阳一带开动!”众人全都一惊!项羽将征齐主力召回,率二十万楚军,再加上魏豹等人的杂牌军,总计五十万人马直奔荥阳而来! 张良的房间陈设简单,却透着清雅。小薄一边帮张良整理衣物,一边关切问:“您跟汉王谈得怎么样?”张良点点头:“谈得很好。”小薄叹口气:“是啊!他再不听您的,可怎么办?不过,他也不容易。不说别人,韩信恐怕还在生他的气呢。” 张良抬头看了一眼小薄:“师妹!听你这两天时常在念叨韩信。你对他很关心啊?”小薄停下手里的活:“师兄!我关心他,不应该吗?”张良一笑:“你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钟情于他?”小薄急了:“您说什么呢?”张良微笑:“男欢女悦,再也正常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以后封王都有可能。那样,你就是王后了。来,我给你算算,看你命中是否有王后的份?”小薄害羞道:“你算你的!我可不管!”她飞快逃去。 张良笑笑,取出蓍草,开始占卜。在他熟练的动作下,很快现出了卦象。张良观察着卦象,始而点头微笑,继之凝神而思,终于大惊失色。他将这堆蓍草很快扰乱,又慢慢理顺,收起来,眉目间顿现忧色。小薄命中确有王后之份,可能还不止。但是,她的姻缘却不在韩信,若强与纠缠,只怕日后有血光之灾! 第二天一早,张良郑重告知正准备去给鲁元梳头的小薄,劝她远离韩信。小薄十分吃惊:“这、这……这是为什么?”张良叹口气:“天意难测!师妹!听我的!不要固执了!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小薄满脸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释什么。“子房,来得好早呀……”刘邦的声音响起。 昨儿一整夜,刘邦将手底下所有人挨个儿排了一遍,也没想出合适劝降英布的人来。但却突然蹦出了一个灵感!他想马上做两件事——树立社稷、册封太子。张良听了刘邦的想法,不禁一震。 刘邦道:“寡人虽即了王位,社稷却一直没来得及树立。不立社稷,不定国都,哪怕是临时的国都,总归不像个国家啊。我要把栎阳定为临时国都,在那里把社稷树立起来,祭祀天地祖宗,昭告天下,大汉国正式成立了!” 张良再拜:“大王所虑极是!臣为大王贺!” 韩信知道刘邦彭城大败,也知道刘邦驻军荥阳,建都栎阳,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像蜘蛛盯着自己密密织好的网一样,死死守着废丘。韩信早早想好了破城之法,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而今仲夏八月,他要等的机会来了!韩信命三千军士悄悄转移到河的上游,各具囊沙,壅塞河口,由河岸一侧慢慢压实,筑起一座一人高的堤坝。他带领诸将每天绕城巡视两次,佯装随时发起攻势,却趁夜撤走了营中大部分辎重物品。 刘邦不知韩信计谋,屡召韩信不至,他实在失去了耐心,决定亲自前往废丘。此时,陈平和叔孙通送来一份书简。刘邦看了一眼,赞道:“不错呀!谁写的?”叔孙通回禀:“小徒随何。”刘邦这才看了一眼叔孙通身后的随何——一个干净斯文的年轻人,随口问:“哪儿的人啊?”“六。”随何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五回:随何奉诏说英布 刘邦放下文稿,“六”正是令他日夜难寐,抓破脑袋想劝降的英布的老家和国都。他问:“你知道英布吗?”随何笑笑:“六人谁不知道他?以刑徒而成为项王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他是我们九江国的王了呢!但好像他现在又跟项王有了矛盾,我看他这个王也当不长,早晚要被人家给收拾了。” 叔孙通低低提醒:“你的话太多了!”刘邦不满地看了叔孙通一眼:“叔孙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问他,他能不回答吗?你们儒家就是这么拘古守礼,装腔作势,不讨人喜欢!你们儒生这点儿本事,都用在之乎者也,虚文假套上了,办不成大事!”叔孙通低头不敢吭气。随何却抬起头,反驳道:“大王没让儒生去办,怎么就知道办不成?”刘邦觉得这个儒生有点儿意思,他看着随何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人,能替我去趟九江,说服九江王英布背楚归汉,这就是我现在要办的大事,你能替我去办吗?” 随何慨然答道:“如果大王信得过臣,臣愿去。大王如信不过臣,那就算了。大王的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当然看不上臣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小小儒生!”叔孙通急得直扯随何的袖子,陈平也听不下去了,训斥道:“大王面前,不得放肆!”刘邦没有生气,他饶有意味地看着这个胆大的儒生:“你真能替寡人担此重任?你可要知道,英布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一句话说得不好,可能要掉脑袋的!” 随何从容再拜:“臣如果就这样去,英布当然瞧不上臣。但若是以汉王特使身份前去,他要杀我,也得考虑考虑吧?再说,臣年少游学,离家日久,就算不成功,能死在家乡,也算一件幸事。大王您说呢?”刘邦哈哈大笑:“说得好!这叫实话!好!寡人就任命你为谒者,汉王特使,即日带上准备好的礼物,替寡人去六走一趟吧!” 刘邦笑着站起来,亲切地拍拍随何的肩:“尽管你不怕死,寡人还是希望你不要死,能给寡人带着喜讯回来!你要是给寡人办成了这件大事,你就是我大汉的功臣!” 到了六安,随何寻驿馆住下,备礼来见太宰贲赫,备诉来意,求见英布。贲赫入王府相告,英布方与项王有隙,便欲见随何,大夫朱建道:“今汉王方败,从之不利。楚、汉相争,大王宜报观望之势,待二虎一伤,再乘其敝,扫灭余者,一成霸业。”英布从之,遂不与见。 随何居三日不得见,因说贲赫道:“英王所以不见随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之故,此亦是随何所以来九江之由也。请贲公转告英王,且容随何进见,与英王言明道理。若所言是英王愿闻者,请英王听之;若非英王所愿闻者,使随何等二十人伏斧质于淮南市上,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如以此不闻不问,与事之无益也!”贲赫然之,复言之于英布。英布乃令二十力士,手持利斧,袒背立于两边,传随何来见。” 少时,随何至,见此情形,面无惧色,仰天大笑一声,昂然而入。 英布不解,问随何道:“汝不过一介书生,为汉王存亡至此,何敢张狂如此?” 随何偷看英布,见其声雄势猛,仪表不凡,心道:“黥布一生英勇,素不服人,不激不可成事。”遂笑道:“人由英王英名盖世,勇猛不亚项王之右。今日见之,名不附实也!” 英布怒道:“寡人纵横天下,岂是浪得虚名?当初寡人轻骑救陈,兵讨景驹,独迎义帝,孤军渡漳之时,刘季麾下,尚不见如公之辈也。” 随何道:“臣一书生,为大王利害而来,大王既不惧,何以力士持斧而壮胆?若为天下人所知,岂不笑大王之怯也。” 英布羞愧,叱退斧手,赐其上坐,诚听其计。 随何道:“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候,大王北面抵称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之日,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当悉淮南之众,亲身自帅而为楚军先锋。今乃发四千人出齐,自坐守六安以待其成,试问北面而臣事者,当如此乎?汉王战于彭城,大王为项王未出齐之臣,宜悉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以尽为臣之道。今淮南托抚万人之众,无一渡淮者,且暗自拱手观其胜败。试问托国于人者,当如此乎?大王负空名以相楚,而欲依强自托,臣窃以为不取也。然大王所以不背楚者,莫不以汉为弱也,然此见亦谬也。孰不知楚兵虽强,却为天下负以不义之名,因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楚王尚执迷不悟,特以战胜而自强。汉王今虽不利,尚可收诸候还守成皋、荥阳之间,收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如出兵,当渡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军坚守而不动,楚兵进则不能攻,退则不能解,故不足惧也。若楚兵胜汉,则诸候自危惧而相救,因楚之强,已为天下共敌;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不必累述。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以为不可取之。” 英布叹道:“然今殷王战死,韩、魏皆背汉从楚,赵亦回军自保,即使寡人出兵,亦不能亡楚。”随何笑道:“臣并非言淮南之军足以亡楚。大王发兵背楚,项王必留而为御。若留数月,汉王得天下可以万全。臣请大王仗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何止淮南百数里之地?大王所得必多于如今之有。故汉王敬委,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 英布道:“闻公一言,豁然开朗,寡人请奉汉王之令。然淮南项王耳目众多,且徐图之。 正言间,有楚使至,入责英布道:“楚伐齐时,英王仅发兵四千;汉王袭彭城,英王又敛军不救,故项王甚有怨意。今项王欲增兵西进,望英王亲率大军为助,勿失项王之望。”英布尚未发言。随何径言道:“九江王今已归汉,楚以何使之发兵!”英布愕然。楚使大惊,急起身便走。随何厉声道:“事已至此,唯有先杀楚使,勿使其归,疾与汉王为盟,共击西楚。”英布道:“谨从公意。”乃亲起拔剑,追斩来使于殿门。朱建见之,乃谏道:“今反项王,时机未至,不宜草率行之。”英布不悦,责道:“寡人初不从楚,便因听公之言。今至此境,皆公之力也。若公惧祸,可自避之。”朱建亦怒,当下辞去,归隐乡里。 英布当即作书回复汉王,背楚从汉。使者去后,英布率军五万,以随何为行军参谋,出寿春,来伐彭城。项王打理彭城事物已毕,正欲起兵攻汉王,闻英布兵反,大怒道:“竖子欺我太甚,寡人必擒之!”范增急阻道:“此乃刘季离间之计,欲使大王与英王相争,他却于中渔利。当使人前去安抚,复合英王,共议西进。” 项王道:“黥面贼早有欺我之心,量其今反淮南,亦非一时意气,寡人岂能示弱?”范增道:“纵使如此,英布有勇无谋,无需大王亲征,可就帐下择一良将讨之则可。”项缠亦道:“量一江中盗贼,如何劳动大王亲征。臣愿引一军征之,必擒黥面贼而归。”项王大喜,遂令项缠引军八万,以项声、项悍为将,住寿春迎战英布。 兵既至,英布恐楚兵势大,项缠惧英布勇猛,各不敢轻动,于是各守营寨,并不相战。 汉王在虞城住了数日,韩信来信,言丞相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数从军,由汉王从昆弟刘泽率领出关,已至荥阳。今虞城无险可依,不如收兵共会荥阳,再作后图。汉王从之,遂退兵荥阳,来与韩信会合,韩信率曹参、灌婴等将,并王弟刘泽出城来接,兵复大振。 不数日,汉王闻英布起兵,大喜,方欲与众将复议进兵之策。忽刘贾由关内至,报汉王道:“塞、翟二王知大王败兵,逾关逃至彭城,项王以故秦官职封之,司马欣为长史,董翳为都尉。丞相恐章邯趁机生事,扰乱关中,请大王早定对策。”汉王听了,心生迟疑。张良谏道:“大王初败,人心离散,不如就此回国,扫平章邯,恢复气势。”汉王从之,与韩信道:“寡人不听将军之言,以至兵败彭城,家人失散。今关内人心扰动,寡人若不亲回处置,恐前功尽弃也。 寡人去后,公可代寡人守住荥阳。若项贼来犯,公自行用计,或战或守皆可,只是不要失了此间重地。”韩信拜道:“臣谨奉大王之命。”汉王又道:“将军雄才,天下无双,若寡人之得天下,关东之地,可由将军择而王之。”韩信再拜道:“臣受大王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汉王又分兵一停相助守城,这才辞别韩信,径回关中。韩信使灌婴引兵一路护送,至洛阳方归。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六回:刘邦放水淹坚城 萧何自汉王出关后,自居栎阳管理朝中之事。新得关中人高起,故秦王太子少傅,博学多识,萧何爱其才,使为丞相长史,助理文事。自己为汉王筹备粮食,征诏兵勇,凡所行之事,皆井井有条。 萧何闻汉王自东而归,乃率文武接入栎阳,将关中诸事,尽告汉王。汉王见萧何处事有方,关中兴盛,乃赞道:“非萧公不宜托此大事!”萧何见汉王子女已回,独不见太公与吕氏,遂问原委。汉王道:“皆为项羽所虏。”萧何叹息不已,复谏道:“大王即位之时,儿女俱在关外,未曾立后。今嫡子既归,当立为太子。” 汉王亦有此心,乃择汉王二年六月壬午日,立长子刘盈为太子,大赦罪人。时奚娟立于身旁,汉王道:“昔时汝等十八人与寡人同起于丰泽之间,如今只余四人,皆寡人之过也!”乃谥十八人为忠义十八公,生者皆加封为候:奚娟为忠候、武儒为孝候、沛嘉为悼候、丙猜为制候,赐食邑四百到一千不等。 封赏已毕,萧何道:“自古以来,诸候皆质子于王室,以为约束,塞、翟二王,从而又背,因无质也。今大王既立太子,可令诸候之子皆集栎阳,名为守卫都城,实为挟作人质,以制约诸候。”汉王深然,遂招各处所顺诸候之子,皆归栎阳为卫。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韩信纷纷遣子至,独不见魏王魏豹质子。 魏豹自由彭城败回,便有向楚之意,但畏汉近,不敢公然背之。人谏道:“人言河东许负深晓阴阳,乃世之神卜。大王何不请之相之,以定取舍。”魏豹然之,使人去请。魏豹爱妾薄氏,闻之谓魏豹道:“妾久闻许负相术,待其来时,务必请为妾相之。”魏豹允从,乃着薄氏扮作裨女,在府中侍候。许负本居平阳,不时已至。魏豹视其人髯长二尺,面如青铜,道袍竹冠,皂绦素履,果是仪表不凡,遂邀至府中,令其相面。 许负观其良久,颇觉为难,半晌不语。方在此时,裨女传茶,许负视之,忽问魏豹道:“此女何人?”魏豹道:“不过宫中侍女而已。”许负笑道:“大王戏言了。此女之相,贵不可言,请大王切勿隐瞒。”魏豹甚奇,遂道:“此乃故魏王宗女魏媪与吴人薄公私通所生之女,现居魏宫,乃寡人爱姬也。”许负闻之,乃贺魏豹道:“恭喜大王!以臣观之,此女贵命,当生天子也。”魏豹大喜道:“以公之言,寡人岂非周文王否?”许负略一躇踌,乃婉言道:“此乃天数,不可尽解。”魏豹复问,许负皆不答。魏豹因闻吉言,心中已喜,乃设酒盛待之。席散,许负自告辞去。 及汉王使者至,令质其子。魏豹已得许负之言,便与众谋士道:“刘季为人,骄横少礼,我早有背其之心。众公以为如何?”太卜蔡寅道:“楚强汉多矣,去汉从楚,可保安定。”魏王从之,乃回书汉王,称归魏视亲疾,不来拜谒,亦不遣子就道。汉使去后,人报柘候王武、燕候程处有密书到,约魏王共同反汉。魏豹见书大喜,当下与盟,共待时机。又派人往彭城暗告项王,项王得书,道:“汉知魏反,必将伐魏,寡人当助之。”乃令项佗引一支军往魏为助。魏豹得兵大喜,乃拜项佗为魏相国,领步卒将,共守河东。 细作报到栎阳,汉王大惊,乃聚群臣问计。萧何道:“魏豹守地之主,不足为患,还是当以平定雍地为首任。”汉王遂问众人道:“寡人自去年收复关中,围章邯于废丘,至今已有年余。今寡人新败,人心生变,章邯不灭,终是心腹之患。寡人欲乘此时机,平定关中全境,以安人心,全力抗楚,众公以为如何?” 一人出班道:“大王所言极是!”汉王视之,乃都尉陈平也,遂问道:“陈公有何见解?”陈平道:“章邯被围日久,兵疲粮尽,已至讨伐之时。今九江王起兵,项王无暇西顾,更兼为韩信守住荥阳,量项羽一时难越鸿沟,大王无所顾忌。当克日兵发废丘,不必再怀犹豫之心。”汉王大喜,即起大军,往废丘而来。 行至渭上,细作报章邯遣部将周类、苏驵扼守要路,地势险峻,无法通过。汉王令王吸、薜欧引军击之,雍军居于高地,以石木箭矢拒之,汉军折兵不少。王吸、薜欧遂回报汉王,汉王闻之,闷闷不乐。身边谒者赵衍道:“兵法云:‘兵贵神速’。大王急欲平雍,何苦纠缠于此地,当别择他道,绕至废丘。只要擒到雍王章邯,此处散兵皆无主也,至时自然来降,不足为患也。”汉王大悟,遂不由渭上,择别道径至废丘。 雍王章邯久困废丘,本来势衰气落,亡可待日。忽闻汉王兵败彭城,海内悸动,便有复起之心。乃连络蜀中亡秦旧部,绶以蜀守之职,共谋关内。幸萧何设计破之,遣将军林挚斩章邯所署蜀守,镇住蜀、汉。章邯一计不成,又招周类、苏驵两员旧将,欲袭栎阳。尚未行事,汉王引大军已归,章邯遂令二将守住渭上,不容汉王经过,自与盗巴守住废丘。探马报汉王已由间道杀至。章邯道:“久困则计穷,不如一战。”遂引军出城来迎。 汉王行至杜邮西,与樊哙相会,扎下大营。人报章邯引兵杀到,汉王引众将齐出,见章邯持戟立于阵前,乃纵马扬鞭,指章邯道:“章邯,汝被围年余,兵力耗尽,若不降之,性命不保也。”章邯道:“汝私吞关中,杀戳秦民,寡人必擒你问罪。”汉王未及复言,樊哙早已举刀飞至阵外,章邯身后盗巴拍马来迎,斗到十数合,樊哙一声怒吼,奋威一刀,将盗巴挥为两段。 章邯大惊,急举方天戟来战。约斗数合,忽闻东南处旌旗飘扬,一军如风般杀到。两军视之,乃汉将周勃也,闻汉王与雍王交兵,乃尽起峣关之众渡渭水来助战。章邯望见,肝胆尽裂,乃弃了樊哙,拨马便走。汉王挥军掩杀,喊声震地。章邯大败,惶惶往废丘而走。 正行间,又一军迎面拦军去路,旗号鲜明,上书:‘陇西都尉郦商’。原来郦商亦是闻汉王亲征雍地,引军由陇西来助汉王,当下截杀一阵,杀敌无数,夺得军旗、马匹极多。章邯奋勇突出重围,引军尽退入城中。汉军随后赶到,四面攻城,城上矢石如雨,不得而退。周勃、郦商皆来见汉王。汉王见兵力大增,遂令连日猛攻,力争早日破城。 约打了十日,仍旧攻城不下。汉王心急,因聚众将道:“废丘久围不克,东面又有项氏之患,怎能如此耗费时日!何人有取城之策,寡人必有重赏!”陈平道:“臣有一计,此城旬日可下!”汉王大喜道:“计安出?”陈平道:“日下秋水暴涨,废丘城低,若掘泾、渭之水灌之,何愁此孤城不下?”汉王大喜,当即收兵,尽移营于高地,别遣王吸、薜欧各引一军,分往二水掘之,又令郦商、召欧各引一军相护,防周类、苏驵所察,阻汉军掘堤。 章邯守城十余日,见汉军尽退,心甚怀疑,乃与众将商议对敌之策。正议间,忽听四下响声大起,如万马奔腾,山崩地裂一般。章邯急出外巡视,但见四面八方,大水滚滚而至,不知何处所来,平地上面,倾刻水涨数尺。章邯大惊,中大夫林成道:“事已急也,只得弃城,往关外投项王去。”章邯从之,令人往看水势,回道:“北面无水。”章邯顾不得他人,只带家眷,引十数骑往北门而走。林成走得稍慢,周勃已从东门突入,高叫:“早降!”林成道:“某誓不降汉!”周勃大怒,纵马一刀,将林成斩于马下。汉王引军入城,城中军民尽降。 周类、苏驵见废丘被淹,乃引人马从渭上来救。喊声响处,迎面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身长八尺,腰大十围,立马横刀,挡住去路,正是汉将郦商,大声喊道:“汝主已献城降汉,汝二人还不下马来降?”。周、苏二将,皆是郦商杀怕之人,见郦商引军来,皆有惧意。方欲回军,身后一军排开,正是汉将召欧。周类只得来战召欧,这边苏驵迎战郦商。郦商与苏驵战不三合,一刀将苏驵一刀砍于马下。周类见同伴破杀,心中慌乱,亦被召欧杀死。余者见主将已死,齐齐弃械来降。二将大胜,即收兵进城。 章邯离了废丘,一路逶逦而行,渐渐离了汉军大阵。闻见杀声已远,章邯方才停马,巡视身边随者,不足二十骑。章邯叹道:“吾章邯纵横一世,虽有降楚劣名,亦未有过如此败迹。”寻思无计,只得从小路往投项王。 方行数里,一声喊声,垭口内拥出数千人马,为首一将,正是汉将军樊哙,提刀立马,拦住去路。章邯人困马乏,不敢迎战。方回马要走,身后树林之中一军转出,一将持枪杀来,却是滕公夏候婴。章邯叹道:“吾今休矣!”乃拔剑自刎,死于渭水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七回:犯荥阳项襄惨败 樊哙见章邯已死,遂令副将朱轸下马枭了章邯首级,回献汉王。而大宛马为夏候婴收得,章邯家人亦由夏候婴副将徐厉所获。 汉王得章邯首级,大喜,大赏三军,将章邯之头号令全城,又令王吸、薜欧率兵引水归河。水方退,张榜安民,改废丘为槐里,自此雍属八十余县皆定。陈平道:“雍地既定,当设郡县以定。”汉王然之,乃设河上、渭南、中地三郡分辖,余县划入陇西、上郡所属,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祠之。安排已毕,遂引樊哙、郦商、周勃诸部共回栎阳。周勃不识陈平,见汉王对陈平言听计从,心甚奇之,乃问众将原因。郦商道:“将军不见,若无此公,废丘何时能下。”周勃口虽称是,心实不平。 汉王回关平雍,留韩信镇守荥阳。消息传到彭城,项王见都中渐安,乃聚文武商议,欲亲率大军来取荥阳。一人出班道:“刘季三弃亲子,一败涂地,何劳大王亲征。臣请一支人马伐之,先擒韩信,后讨刘季!”项王视之,乃叔父项襄,字舍,乃项族长者。当下大喜,即命项襄为上将,项庄、季布为次将,丁固、季心、邢说、郯公皆为属将,起马军二万、步军十万,来攻荥阳。 钟离昧谏道:“刘季乃当世英雄,更兼韩信为大将,此人深知兵法,有国士之风,不可轻敌,必须大王亲征方可。” 项襄怒道:“量一跨下庸夫,何言国士。我不擒韩信,甘当军法。” 项王壮项襄之气,勉之道:“愿叔父马到功成,早日报捷,以安天下。若力不济,只管传报来,寡人当亲取韩信之首。” 项襄愤然辞去,引军就道。自督先军,以二万马军当先开道,令季布、季心兄弟督后队,引五万步军随后,浩浩荡荡,直往荥阳而来。 探马报入荥阳,韩信乃聚众将商议破敌之计。曹参道:“吾王方败,军心涣散,不利交战。荥阳险地,可据城为守。楚人少粮,久之不克,自然退去。” 陆贾亦道:“大王以重地托于大将军,自是当以守城为上计也。” 韩信巡视众人,皆是言守,唯一人低头不语,甚有不平之意,正是老先生郦食其。韩信乃问道:“郦先生有何见解?” 郦生道:“今楚兵方盛,所来甚众。我军新败,人心不定。近闻柘公王武、魏公申徒共反于雍丘。若不击退楚军,平定反者,使我军心复振,荥阳城如何守得住?” 韩信闻之,大笑道:“郦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今我军上下颓废,士怀不安,不以一战挫敌之威,荥阳虽险,军无气势,亦是守之不住也。然楚军此来,骑兵当先,势不可阻。而我精锐之军都随大王入关,军中多老弱伤病,若欲交战,亦是艰难!”众皆然之。 郦生道:“大将军勿以此怀忧,自有勇士善战,只是众公不知罢了。” 韩信大喜,便问道:“先生所言何人?” 郦生道:“我闻当日彭城战败之时,却有二将遇乱不惊,始终与敌纠缠,与滕公共同保汉王安然而回。此二人现兵驻下邑,尚有精兵万余,加上所收散卒,当可一战。” 韩信低头想了片刻,忽然惊道:“先生莫非是言骆甲、李必二将乎?” 郦生笑道:“正是!”有当事者闻之,出来诉说二人奋斗之情,韩信闻之大喜,急从下邑招李必、骆甲二人引军回。 二人闻大将军急招,乃星夜回荥阳来见,韩信与二人道:“某欲以汝二人为主骑,东击楚军,二公意下若何。”骆甲与李毕交目,回禀韩信道:“吾二人皆是故秦之民,蒙汉王不弃,委任校尉之职,尚不能胜任。若引重兵为主骑,恐不能号令军士。”韩信道:“军中众将皆言二公英勇,非二公为先恐则不能退敌也,今临阵迟疑,莫非惧敌势众乎?”骆甲以掌击胸道:“我二人头之可断,亦不惧身当百万之敌!只是若言不能号众,虽百战而不得一胜也,故辞之。愿大将军择善勇旧臣为主将,吾二人虽不才,愿全力辅之。” 时灌婴方从洛阳回,正好入帐,闻之即道:“末将愿当此任。”韩信大喜,暗道:“灌婴虽年少,然善力战,正可使之迎击敌之轻锐。”又恐灌婴气盛轻敌,故意激道:“项襄乃项族上辈,精通韬略,极善用兵。将军年少,恐怕难以取胜,误了汉王大事。”灌婴奋然道:“吾不退敌,甘当军法!”韩信道:“军中无戏言!”灌婴厉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当即立下文书。韩信见了大喜,便以灌婴为中大夫,领郎中主骑将,以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引兵二万,出城五十里迎战项襄。 灌婴领命去后,韩信密唤孔丛、陈贺二将道:“三将虽勇,亦难当楚军人多。汝二人需引本部连夜至荥阳大道两边山中埋伏,待两军相战激烈之时,吾二军在山中擂鼓,多立旗帜,以惑乱敌人之心,只是不要轻出。楚军远来劳累,更兼灌婴与李、骆之勇,必败敌兵!”二人亦领命而去。 灌婴往荥阳东出战项襄,路上谓李必、骆甲二将道:“吾素不服项羽之勇,二公当助我退兵,以杀楚人锐气!”李、骆二人皆道:“将军如此气概,小将敢不从命!”灌婴道:“楚军势众,正面强敌,不易胜之。不如分兵应战,以奇兵击之。”乃令二将各引五千兵,由两侧绕道取楚军后队,自己提军前来迎战。 正行间,望见楚军蜂涌而至,灌婴便将人马两边摆开。对面项襄见有汉军阻道,亦勒兵布阵。两阵对圆,灌婴纵马挺枪,于阵前往来驰骋,高声喊道:“汉将灌婴在此,谁敢来决死一战!”项襄怒道:“无名小将,怎敢在阵前狐假虎威,谁可擒之?”项庄闻声而出,拍马大叫:“灌婴休要张狂,待我与你决一死战!”灌婴便挺枪接住厮杀。二将刀枪并举,相斗正酣,西楚军左侧一彪人马杀到,士兵皆发喊,却是汉将李必引军袭到,项襄急令丁固迎战。 丁固方出,后军又乱,乃是骆甲引兵从后相击,项襄又令刑说回军迎战,一时间阵势纷扰,忙乱不堪。这边阵上,项庄与灌婴战到三十余合,力气不加,拨马归阵。项襄方欲别遣他人来战时,忽听一声炮响,两边山中鼓声齐鸣,竖起无数旌旗。楚军见之大悸,尽往后退,项襄喝止不住。正在慌乱之间,只听鸾铃响处,灌婴已杀至面前,项襄急回马便走,由项庄、郯公二将护着,往西败退。楚军皆丢盔卸甲,抛戈弃戟而走。 灌婴追杀四十里,方收兵与孔丛、陈贺会合。问候已毕,灌婴扎营拒敌,孔丛、陈贺回荥阳报捷。韩信闻报,欣然与曹参赞道:“灌将军勇冠三军,不愧汉之名将!”曹参然之,复谏道:“项襄虽败一阵,必定会合后军,翻身再来交战。今宣陵候既胜,不若乘次锐气,大将军亲引全军出城,复设良谋,将之一举击溃,方好回来守城。”韩信道:“吾亦正有此意。”乃唤众将听令,吩咐道:“荥阳大道东十五里处,两面临山,地势险要,可以埋伏兵马。曹参可引一军伏于左山,傅宽引一军伏于右,敌先军到处,且放过去,待粮草淄重至时,汝二人引军出击,烧其车仗,便可建功。”二将领令而去。韩信又唤靳歙、孙聚二将道:“楚军败后,兵力受损,不能复战,必别谋他计。汝二人各引三千军分守京、索二邑,防他乘隙来取。如有缓急,但飞马报来便是,吾随即将至,以解危机。”靳歙、孙聚亦引兵去讫。韩信又遣人飞马传令灌婴:敌军复来之时,只需诈败,以诱敌入围即可。安排已定,自引孔丛、陈贺二将往山前埋伏。 项襄兵败,会着季布后军,扎营休息,一面收拢散败之兵,一面遣探马打探汉军军情。探马去不多时,回报道:“汉王从彭城败回,诸候散去,并没有剩下多少人马。汉王平雍,带回大军。韩信手下,除去本部亲随,多是老弱残军。”项襄问道:“前番交战,汉军如何众多?”探马道:“山中乃是韩信所设疑兵,但呐喊擂鼓,并不敢出战。”项襄大怒,乃复提兵来攻荥阳。 行不数里,一支汉军拦住去路,为首之将,正是灌婴。项襄指灌婴谓军中道:“此人骁勇,谁敢迎战。”季布道:“待我取其首级献予老君候。”言毕,挺枪直取灌婴。二人交锋,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项襄道:“谁愿助战!”季心闻之,拍马而出,双战灌婴。灌婴略战数合,就势拨马败去。项襄扬鞭道:“有擒此贼者,我有重赏!”楚将闻之,争先来赶。灌婴走了数里,回身又战。战不数合,转身又走。季布见灌婴诱敌,乃拨回马来,谓项襄道:“敌将且战且走,只恐其中有诈。”项襄复仇心切,挥手道:“韩信兵微将寡,岂能再为其疑兵所退!”遂不听季布之劝,指挥麾下将士,只管前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八回:战京索韩信献策 项襄败兵退了二十余里,收集败兵,清点人马,出彭城时有十二万之众,现在只剩下不足五万人。项襄心有余悸,谓季布道:“不料跨夫竟有如此才能,非将军提醒,全军皆失也。”季布道:“君候切勿气馁,我有一计,可以险中求胜。”项襄便问:“如何行之?”季布道:“韩信兵本不多,又尽聚于荥阳,别处必会空虚。不如乘其不备,取道偷取京、索二邑,可抵兵败之过也。”项襄赞道:“此计甚妙!”当下令刑说引几百人虚立一座大寨,自己起兵南行,欲先取京邑。 韩信大胜楚军,收兵回来,立唤曹参、傅宽道:“此战不能全取楚军,必往南图京邑。若往京邑,必过须山。汝可由小路引军赶往须山埋伏,截杀项襄,我提全军随后便到。”曹参道:“若楚军不攻京邑,还攻荥阳,我军尽去,岂不危矣?即便我引军即行,亦不能一定先于楚军到须山,京邑安能固守?”韩信笑道:“项襄两败于荥阳之东,不敢复来,必思取巧之计,此事我已料定,将军尽管行之。纵然将军截不到项襄,京邑我已使靳歙守住,安能便失?”曹参虽半信半疑,也只得从之,乃星夜倍道,先至须山伏下。 果然项襄引军来夺京邑,至须山时,天色已暗,大军亦走乏,只得扎营先休息。军中将士行军辛劳,吃毕晚饭,皆蒙头大睡。约至三更时分,忽闻得四下杀声大起,人报汉军前来劫寨。项襄惊呼道:“此处为何又有汉军!”急披挂上马,引众将出寨。营中早已是火光冲天,汉军从四面涌杀过来,为首二员勇将,正是曹参、傅宽。项襄见军卒慌乱,知已败定,急令季布、季心二将迎敌,自己拍马落荒而走。季布兄弟与曹、周二将斗了数合,不敢恋战,各自寻机走了。汉军从后掩杀十余里,歼敌无数,大胜而回。项襄见追兵已远,才敢住马稍歇,身边只有丁固、郯公引二、三千残余之军相随,时天已大亮,军士皆饥渴难当。项襄遂令人马就地休息,遣军士往乡村掠夺牲畜谷物充饥。士兵各自散去,项襄便在空地坐下,放马吃草。不多时,项庄引兵寻来,诉说战事,各自叹息不已。项襄道:“韩信用兵如神,某不敌也。”项庄道:“我几人混战一夜,尚未撞到韩信之军,不知今在何处。”项襄闻之大惊,急上马道:“汝等马上收拾人马,即刻撤军,不容耽搁!” 楚兵方动,忽听一声炮响,一支人马撞出,为首一将: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金盔金甲,红袍赤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汉大将军韩信。左有孙丛、右有陈贺。韩信纵马扬鞭道:“某已在此等候多时,项襄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丁固急拍马来战,汉军阵上灌婴挺枪出战。战约十余合,丁固人困马乏,心中慌乱,只办得架隔闪躲,浑身下汗。正在危机之时,忽然喊声起处,季布、季心引数十骑飞至,大喝道:“汉将休得猖狂!”灌婴弃了丁固,便奔二将,韩信亦驱军杀来,两军战作一团,项襄乘机走脱。季布、季心与灌婴战了四十余合,都拍马而走。韩信从后追杀,项襄仓皇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无不带伤。项襄叹道:“我在项王面前夸下大言,今兵败如此,如何有脸归彭城复命。”欲拔剑自刎。众将急忙过来,夺过佩剑。季布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若寻死,何得复仇之日。”项襄道:“如回彭城,项王责罪,亦是一死,倒不如先受此剑,免得为人耻笑。”季布道:“君候乃项族长者,前时功勋,不可胜数,谅项王不致治罪。昔成得臣忍辱求生,终得血耻,故请君候三思。”项襄长叹一声,遂绝寻死之心,引军投彭城而去。 韩信大获全胜,回至荥阳,依功行赏,传令设宴犒劳三军。正欢乐之间,细作来报说:“故秦将程处、王武见汉王新败,欲背汉从楚,今合燕公申徒、杜天候戴明反于雍丘,打算先取荥阳,再图关中,望大将军早定对策。”韩信道:“项襄为我击败,又有英王遥应于淮南,我料项王暂不能举兵伐汉。我欲留一将镇守于荥阳,自引军往雍丘平贼。却不知何人愿担此任?”李必、骆甲齐起请命道:“吾二人愿并力坚守荥阳!”韩信大喜,便留一军由二人率领,共守荥阳,自引余众来攻雍丘。郦生道:“反贼甚众,不如报急回关内,约大王共同起兵,两面夹攻,共破反贼。”韩信道:“我亦有此意。”曹参道:“某愿入关亲报大王。”韩信从之,乃令曹参引数十骑往关中报信。 汉王方定雍地,适逢关中大饥,人竟相食,米每斛卖到一万钱。萧何献策道:“关内遇灾,谷物甚少,不如着百姓就食于蜀、汉,以安大局。”汉王从之,令萧何办理此事。人报曹参由荥阳至,汉王急接入。曹参参拜,诉说河南之事,谓汉王道:“大将军已起兵伐雍丘,特请大王起兵接应,共讨反贼。”汉王从其计,便欲亲自引兵出关。张良谏道:“关中方遇天灾,一切尚需大王亲自筹划。不如就令曹将军引兵代为征讨。”汉王道:“如此亦好。”乃封曹参为中尉,周勃、樊哙为从将,引军三万,往伐雍丘。留郦商、王吸等共守关中。 王武、程处原为亡秦旧将,先降于汉王,后投西楚。项王东去,以二人为秦将之故,封王武为柘县公,程处为阳县公,以防汉王出关东略。汉王平定河南,二人复降。及汉王败回关中,项王密书令二人为内应,二人便连络燕县公申徒武蒲、杜天候戴明反汉,共盟于雍丘,欲图关中。忽闻汉兵两路来伐,四人商议以毕,乃分兵拒敌,王武、程处往煮枣防曹参军,申徒来迎战韩信,戴明兵驻雍丘接应两处。王武还恐势不能接,又遣使往魏国救助于魏相项佗。项佗接报,要魏豹出兵相助,魏豹虽不喜汉王,却不敢公然与汉为敌,乃托故推托。时楚将龙且兵屯定陶,项佗便假项王之令,调龙且引兵出定陶来援。 申徒出雍丘来迎韩信,行不十里,汉军已到,先锋灌婴,手持铁枪一支,出马搦战。申徒催马舞刀亲出,与灌婴交马,战不三合,被灌婴一枪刺于马下。反军见之,皆下马受降。韩信后军到,见灌婴胜了一阵,便欲进取雍丘。探子来报道:“魏相项佗知大将军攻雍丘,已令楚将龙且由定陶发兵来救,不日将至,请大将军定计迎敌。”韩信道:“今曹参回都见过王上,必引兵出关来援,此处无忧矣。我可先发制人,派兵先取他定陶,再议后事,众公以为如何?”众将皆然。韩信乃令灌婴为主将,靳歙为副将,引兵迎击龙且,自起后军抄小路去取定陶。 楚将龙且得项佗矫诏,便引定陶之众往西来援王武、程处。兵至外黄地界,望见路口风扬尘沙,一彪军迎面而来,龙且令便摆开人马,自纵马至阵前观看。只见汉军列阵已毕,阵上两员战将并立于门旗之下:左边是灌婴,右是边靳歙,各持兵器,威风凛凛。龙且指二将道:“汝二人皆是世之良将,跟随刘季,岂不辱没了一生。不如弃暗投明,转事项王,富贵功名,受之不尽也。”靳歙心道:“灌婴数战有功,我若不肯争先,定会被他比了下去?”便把马一拍,挥刀杀上阵来,厉声大喝道:“龙且休要多言,若胜得了我手中兵器,我再降你不迟!”龙且亦怒,催马举戟来战,战到十数合,不分胜负。忽一军刺斜里杀出,直冲汉军阵脚,灌婴急忙率军来迎,这边龙且部将周兰亦挥军杀来。两军混战,杀至天晚,各折了些人马,两下收兵,自建营寨。 从侧面袭击灌婴的这一军,乃是楚将刑说。原来刑说先时奉项襄之令,在荥阳东扎下营寨,欲吸引韩信之军,以使楚军顺利袭取京、索二邑。不想项襄为韩信杀败,径奔彭城去了,却将刑说一支孤军留在荥阳之郊。刑说等了几日,打听到项襄已败,惧韩信来攻,本欲沿路去寻项襄,同回彭城。忽闻龙且出定陶来救雍丘,刑说大喜,便引军过来合,因而会于外黄。龙且得此人马,便分寨而立,呈犄角之势,以相接济。 灌婴、靳歙扎下人马,见楚军兵分两处,灌婴便与靳歙道:“大将军发令之时,叫我二人能胜则胜;若不能胜,亦可与敌周旋相持,只要不落败便是建功。想必是大将军别有良谋,故使你我牵制敌军。今龙且甚是有些人马,不易挫败。不如你我守营不战,中规中矩,休要乱了大事。”靳歙道:“听灌军安排便是。”于是二将收拾雄心,据营不战。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五十九回:曹参受命平内乱 龙且久闻灌婴、靳歙皆是汉王手下名将,本欲与二人纵情厮杀,一决高下。不料一连两日,并不见汉军有何动静,心甚狐疑,不知汉将打算若何,亦不敢轻动。忽探马回报道:“韩信趁将军与灌、靳二将相持之时,已由间道出兵,往袭定陶、淄南两城去也。”龙且闻报大惊道:“项王以重地相托,切不可失却。”急遣刑说去救淄南,自引军救定陶。 楚营一动,早有人飞报灌婴。灌婴大喜,便唤靳歙道:“敌军仓皇撤兵,必是为大将军袭了后路,你我可趁势分兵追击,你引兵赶刑说,我自去赶龙且。得手之后,却去大将军帐前请功。”靳歙从之,二人便各引本部出营,一路往乐赶来。 灌婴引军追击龙且,约行五十余里,便已追及。龙且闻到喊声,遂叫后队列阵,自持戟出马来战,二人亦不答话,各举兵器,杀作一团。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忽闻东面杀声大起,一军冲突而来,为首一将,正是汉将傅宽。原来韩信取了定陶,知龙且必回军来救,便派傅宽半路截击。傅宽闻得交战之声,引军出击,与灌婴两军夹攻,将龙且杀得大败而走。灌婴、傅宽并马追赶,西楚军丢盔卸甲,四散奔逃。二将正赶间,一支楚军杀至,为首之将,乃是项冠,当下救了龙且,与汉军大杀一阵,直杀到暮日西垂,方才各自收兵。 龙且见到项寇,遂问道:“将军为何在此?” 项冠道:“项王闻项佗调将军助雍丘,恐定陶有失,故遣我来代将军守定陶。” 龙且叹道:“定陶已失,将军来晚了。” 项冠道:“失之又有何惧?我助将军夺回便是。” 龙且道:“敌将韩信智勇双全,我又折兵大半,只恐无力取城。我闻项伯与英布战于寿春,胜负难定。为今之计,不如你我放弃定陶,引军南下,助项伯擒得英布,也好将功赎罪。” 项冠见事已至此,只得道:“如此也好。”遂与龙且合兵一处,共往寿春而去。 韩信袭了定陶,恐楚军趁虚袭荥阳,连夜引军返回。一路会着灌婴、傅宽,同至荥阳,李必、骆甲二将接入,摆酒庆功。靳歙亦回,汇报战况:破刑说之军于淄南,生得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收降将卒四千八百八十人。韩信大喜,重赏众将,复议后计。陆贾道:“我军杀败项襄、龙且,项王必然举大军来复仇。眼下将军既除燕公,当谨守荥阳,防项羽来犯。”韩信笑道:“荥阳重地,自是当敛兵坚守。然项羽南有英布之忧、近有彭越之患,量此时无力来犯我。今曹参正激战王武、程处,我亦当分兵助之。”乃令灌婴、傅宽各引五千往雍丘助曹参。 却说曹参领了汉中尉之职,引兵三万,出关平反。路上曹参与众将商议道:“汉王兵败彭城,齐、赵、魏诸国负义背汉,致使判徒四起,举国不安。今我军心动摇,一时难振。故此次出关平反者,只可胜,不许败,望诸公并力破敌,以显我汉将之威。”樊哙抬手击胸叫道:“樊哙不才,愿引一军当先,尽诛反贼,重振我军势气。”曹参壮其言,乃分樊哙引五千精兵为先锋,使周勃引五千步兵督后队,自与陈武居中接应。 樊哙引军先行,一路无碍,已至煮枣,正遇王武一军来迎。两军摆开,阵圆处,王武引桓婴、常温、李东,李务四将出马,王武指樊哙骂道:“沛中屠狗之徒,何不早降!”樊哙大怒道:“亡国之将,怎敢口出大言,且速来纳命!”言毕,纵马挥刀,直取王武。李务抢先出马来战,交马三合,被樊哙一刀斩于马下。 反军望见,皆有惧色,常温、李东二马并出,双战樊哙。樊哙抖擞精神,拼死相斗。数合之间,常温背中一刀,翻身落马。李东大惊,回马便走。樊哙驱动绝尘,从后赶上,奋力一刀,将李东连盔带甲,劈为两段。王武远远望见,汗透重裳,急回马走入军中。樊哙乘胜挥军杀来,势不可当,将反军杀退三十余里,大获胜捷。 王武兵败,于路上会到程处,两个商议。王武道:“樊哙英勇难敌,如何相拒?”程处道:“我素知其勇,明日你我一同出战,共擒此人。”王武喜道:“真兄弟也。”次日樊哙军到,王武、程处共同出营,列阵迎敌。樊哙出马喝道:“败军之将,焉敢复来!”程处忿怒,出阵来迎,二人交马,约斗数合,程处力气不加,刀法已乱。王武望见,急来相助。樊哙挥刀奋力相并,二将抵敌不住,皆大败而走。 樊哙引军追赶约七、八里,忽听一声炮响,刺斜里一军杀出,截住樊哙一军交锋。王武、程处二将拨马视之,正是杜天候戴明引军接应,二将大喜,便回军来助,三人将樊哙围在阵中。樊哙自恃多力,全然不惧,然而手下兵少,看看已是不支。忽然西面反军一阵大乱,一军冲突而来,为首一员勇将:金盔金甲,手提大刀,正是汉将军曹参。程处闻声,便奔曹参,曹参挥刀来迎,交马数合,手起一刀,将程处挥为二段。樊哙窥见大喜,引军奋勇冲杀,只杀得反军呼兄唤弟,哭爹喊娘,如土崩瓦解一般,须臾散尽。戴明见大势已去,遂弃了盔甲、马匹,扮作小卒,往衍氏而去。 王武、桓婴死战得脱,奔外黄而走。正行间,但见尘头起处,前方旷野之中,两支人马,一左一右,逶逦杀来,左是灌婴、右是傅宽,皆是韩信所遣由荥阳赶来相助曹参之军。反军望见悚然,各寻生路,王武匹马寻着小径,往燕山而去。桓婴欲北投魏豹,被灌婴跟定不放。奔至黄河渡口,为灌婴赶上,桓婴不敌,恐降之受辱,遂自刎而亡。 曹参大获全胜,收回兵勇,与众将庆功。灌婴、傅宽逐敌回来,亦各自收拢收下,与曹参相会,合兵一处,共至荥阳来见韩信。韩信乃书写战表,报捷入关。汉王览表大喜,遣陈平为使,出关封赏众将:进韩信为淮阴候、左丞相,行大将军事;曹参为将军中尉、代左丞相,行左丞相事;其余周勃、樊哙、灌婴、靳歙、傅宽皆增食邑一、两千不等。韩信、曹参谢诏,设宴为陈平接风。 韩信见陈平随行人中,有带甲之士数千,便问陈平道:“陈公此次出关,携诸多武士,不知有何重任?”陈平道:“汉王知魏豹有亲项之意,恐其与西楚交好,两面来攻,特使吾为亚将,另拨勇将朱轸相助,引精兵五千,代守广武山,隶属韩王帐下。”韩信笑道:“广武山北近黄河,东临大梁,乃水陆要冲,非陈公之才智,难以胜任。”陈平道:“谢大将军盛赞,陈平才智浅薄,勉强为任而已。”一傍周勃、灌婴闻汉王重用陈平,二人交目对望,心皆不平。 酒过三巡,忽闻探马来报,说杜天候戴明逃回至衍氏,密书联络项王,请发兵攻汉,自为内应。项王回书,封其为万户候,令取昆阳。戴明受封,遣副将羽婴兵围昆阳,攻势甚急。曹参闻言,推开杯盏,谓韩信道:“曹参出关,专为平乱而来。东面来敌,自有大将军挡之;内有骚乱,皆末将之份内事也。今且散席,末将就此别过,径直发兵衍氏。”韩信道:“有劳将军一行。”当下曹参出帐,引着周勃、樊哙二将,起兵伐杜天候而去。陈平亦别韩信,自去镇守广武山。 杜天候戴明与王武、程处有八拜之交,煮枣一战,损兵折将,自怀仇怨。逃回衍氏后,闻程处已死,王武不知所往,心中益怒,发誓必报此仇。部将羽婴闻戴明折兵大半,遂率兵来合。戴明得项王封赐,心中暗喜,便令羽婴往攻昆阳,自屯兵衍氏,请项王出兵增援。使者方去不日,人报曹参兵马已到,戴明仗西楚之势,便引副将王江出城三十里来迎。两军相遇,于野外布成阵势。 曹参当先出马,厉声喝道:“杜天候既受王恩,不思报国,为何兴兵造反?” 戴明骂道:“汝不过泗上亭长手下一卒,安敢在此逞强乎?” 曹参还欲再言,敌将王江已策马杀来,曹参只得挥刀迎战。交马七、八合,曹参寻到破绽,劈面一刀,将王江斩于马下。反军大败,退入城中坚守。曹参引军攻打一日,不能下,乃扎下人马,另图破城之策。 陈武献计道:“西楚虽有彭、英扰乱,但二人势力不足,终不是项羽对手,随时有兵败之忧,故此处不宜久战。末将闻杜天候遣别羽婴围昆阳,近日已下,不如且佯作弃其衍氏,往夺昆阳之势,诱敌出城来救。杜天候若中此计,可趁其出兵,城内空虚之时,先下衍氏;若不中计,取其昆阳,削其羽翼,彼亦不能久持。” 曹参从之,分拨周勃引一军伏于衍氏外山山坳,樊哙伏于昆阳半道,自与陈武引中军拔寨而起,往昆阳进发。戴明闻其退兵,心中孤疑,不敢轻动。 左右谏道:“汉军往取昆阳,必与羽婴交战。羽婴若败,我孤立无援,衍氏难守。不如从后追击,与羽婴军两面夹攻,可挫败汉军,令后者不敢复来。”戴明本是无谋之人,便依此计策,引军追击曹参。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回:龙且大破英布军 行约三十余里,却不见汉军一兵一卒。戴明忽然觉悟,惊呼道:“汉军行军安能如此迅捷,必是曹参诡计。”急令撤军时,身后一支人马摆开,为首一将,立马横刀,正是汉将樊哙。 戴明知其英勇,不敢迎战,寻思道:“汉军伏路于此,归路被截,衍氏必失。不如前至昆阳,会合羽婴,再作打算。”当下亦不退兵,就着大道,直取昆阳。 方行数里,前军发喊,戴明出马视之,前面撞出一军,正是汉将军曹参,高声叫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量你中我埋伏,恐折却人马,必不回衍氏,而将进兵往昆阳与羽婴会合。今山前山后,皆是汉军人马,汝既被围,何不速降!”戴明心惶胆裂,急拍马往刺斜里走。曹参取弓在手,遥遥一箭,戴明应弦落马。 曹身赶至身前,飞身下马,取下人头,挽于手中,大呼道:“罪者已擒,余者无罪!”反军听见,皆来降之。 不多时,周勃遣快马来报,言已取下衍氏。曹参遂唤过陈武道:“羽昆闻此交兵,必引军来战。汝可着反军衣甲,假称杜天候败兵,混入昆阳城中,伺机接应,此城可下。”陈武领命,乃引数百部卒,尽着降军之衣,打着杜天候旗号,尽往昆阳而来。行到半道,遇见羽婴引兵而来,询问何处人马。陈武道:“我等是杜天候部下,兵败来投。”羽婴道:“可合兵共击汉军。”众人皆道:“混战一日,人马尽乏,腹中极饿,如何能战。”羽婴道:“既如是此,可原地休息进食,待我杀退汉军,再与汝等一并入城。”陈武等谢过,就地扎住。 羽婴复引兵而发,与汉军相遇,曹参出马指羽昆道:“汝主已亡,首级尚在马项之下。汝势孤矣,何不早降?”羽婴视之,见曹参坐骑项带上果然挂着一颗人头,当下大怒道:“杀我主公,此仇岂能不报。”乃挺枪出阵,直奔曹参,樊哙飞马迎住交手。战到二十余合,羽昆大败,急往城中而退,陈武等人,趁机随其败军进到城中。曹参从后赶到,将城四面围住,并不攻打,只是扎下人马,静待城中之变。羽婴指挥军卒上城防卫,见曹参不来急攻,心中暂安,乃吩咐岗哨严密监视城外动静,防汉军半夜偷袭,自己回住处先歇一下。 到了夜间,忽家丁来报,说北门起火。羽婴道:“速叫人灭火,休要自乱,恐曹参趁机攻城。”家丁方去发令。忽闻城中大乱,反声四起,羽婴知情不对,急忙披挂上马,引一军来看,劈面正遇陈武,横枪立马,拦住去路,指羽昆厉声大喝道:“汉军尽入城中,汝已无路可退,尚不知降否?”原来陈武混入城后,将书信缚在箭上,射下城去,约在北门举火为号,开城接应汉军入城。时辰一至,便将曹参一军放进城中。 羽婴见北面汉军涌入,知必是陈武所为,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便把马一拍,要拿陈武视问。陈武举枪迎战,二人各施武勇,杀作一团,战到八、九合,樊哙引军至,羽婴不敢力敌,弃了陈武,往南便走。曹参赶到,急唤二将道:“速速赶上,勿留后患。”于是三人催马从后来追。羽昆由南门逃出,却被曹参紧盯不放,慌不择路,仓皇逃窜。奔至叶城附近,追兵渐远,天已大明。羽昆方欲歇马,却见前方旗帜招展,尘土飞扬,一支人马挡住去路,为首一将,身长体壮,立马横矛,正是韩王信。羽婴人马困乏,料不能敌,乃自刎而死。 韩王信收降反军,便来昆阳与曹参想见。 曹参问道:“韩王如何引兵在此?” 韩王信道:“小王闻曹将军与反军交兵昆阳,自知反军举事,己责甚重,故率举国之兵,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曹参道:“河南群贼谋反,皆因汉王不利,西楚趁机利诱之故,自是与大王无关,大王无需自责。只是混乱之时,不知韩国国中事物如何?” 韩王信道:“韩地大定,若汉王有用到之处,当效拙劳。” 曹参大喜道:“淮阴候数却楚军,料项羽必举兵犯荥阳。大王可先至荥阳。汉王已有东进之意,早晚将至也。” 韩王信遂别曹参,引军投荥阳去了。曹参亦会合樊哙、周勃,共回关中缴令。 项襄兵败回西楚,自缚见项王谢罪。项王因项襄乃项族长者,不忍加罪,乃敕其罪,迁怒韩信,欲加兵荥阳。适逢英王反于九江;彭越扰于大梁,周殷因而谏道:“齐乱方安,英、彭又屡犯边境,此为燃眉之急。量汉军初败,无力反击,可以徐徐图之。”项王从之,按兵未动。及王武、杜天候反汉,项王欲起兵助之,又顾忌英布兵在寿春,迟疑难定,以至兵尚未发,二人已死。项王怒道:“寡人所虑者,英布也,今兵压城父,咄咄逼人。此人不死,如芒刺在背,如何能安心西讨!”遂令项缠即刻进兵,早定九江,以平东南之乱。 项缠闻报,遂聚众将商议道:“大王令我进兵与英布交战,然英布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怕帐下无人能敌也。”龙且奋然道:“为将者,当置生死于度外。英布虽悍,岂能惧哉?末将不才,愿取其首级,献于帐下。”项缠道:“你我与英布同伍多年,当知英布之骁勇,其武艺不在项王之下,将军切勿轻敌。”龙且笑道:“料也无妨,末将愿为前部,君候率后部接应,必战而胜之。”项缠遂令龙且为先锋,项冠为第二队,自与项声为第三队,来犯英布大营。英布闻之,引清简、张买二员部将,出营来迎。 见楚兵已到,英布摆开人马,自横矛立马,观看西楚来将。龙且布好阵势,持方天戟出阵答话。英布见是龙且,扬鞭笑道:“汝不过楚营小将,怎是寡人对手,回去唤项羽亲来,方可与寡人一战。”龙且马上一揖道:“昔日同伍之时,多蒙教晦,收益不浅。龙且自知卑劣,本不敢与九江王对阵为敌,不过受命主上,只得勉来当之。项王素来待你甚厚,封你为一国之王,你却还起歹心,兴兵谋反,实为不义也。” 英布道:“寡人为楚之前臣,楚得灭秦,寡人当为首功。将军在楚营为将,量不会视而不见。我为楚先锋时,取彭城、伐景驹、迎楚王、都盱眙、救巨鹿、围棘原、坑新阳、下函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寡人之王,乃是东征西讨,因功而得之,非项氏所恩赐也。然项王分封天下不公,人皆不平;又弑杀故主,陷寡人于不义。今天下尽讨逆贼,寡人焉能落后?汝若惧死,且让开道路,容我直入彭城,手刃项羽,以告义帝亡灵。” 龙且大怒道:“不义之人,休要逞狂,看将军取你首级以献项王。”便拍马挥戟来战,英布绰矛相迎。 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英布正战间,忽闻后军大哗,纷纷后退。英布弃了龙且,回马来看,原来是项缠令项声引军抄至九江军后面杀过来,九江军大乱。英布与项声战不数合,龙且引军混杀而来。英布不敢恋战,虚晃一矛,拨马便走。龙且引军掩杀过来,夺得马匹军械极多。 英布退军二十里,重立一营。龙且会同项声,进军立营相对。英布乃招随何议道:“九江之军,久不经战,仓促上阵,锋芒不及西楚之军,故初战不利。公有何退敌之策?”随何暗想道:“英布暴而无恩,不使其穷投汉王,必不甘为下也。”乃道:“小生闻大王英勇盖世,举世无双,如何不能胜过龙且。楚将虽以诡计侥幸胜了一阵,无伤大碍。明日重振雄威,必定可胜龙且也。”英布经随何一赞,精神倍长,乃令次日再战。 龙且安寨后,项声道:“英布乃世之良将,今日虽败一阵,不足伤其大军。明日若复来战之,须小心应付。”龙且道:“英布少谋好战,明日以伏兵击之,再挫他一败,折其锐气,便不足为虑也。”项声然之。龙且乃与项声分兵,着项声引一军退数里伏于山坳之中,自在营中等候九江兵来犯。 英布歇兵一日,乃率军至楚营搦战,龙且引军出营,指英布道:“人言九江王英勇盖世,勇力不在项王之下。今日与某会一阵,竟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原来竟是徒有虚名,岂不羞哉!”英布大怒,骤马挺矛来战。战不十合,龙且败走,英布引兵从后面追赶。正赶间,忽然喊声大作,项声引一支军半路杀出,将九江军截作两段。 英布回马来战,与项声战不十合,龙且引兵反攻,双战英布。英布力抵二将,毫无惧色。怎奈九江军勇力不及,被西楚军杀得四散奔逃,呼兄唤弟之声不绝入耳。英布见势不妙,只得拨马走了。楚军反追三十里,斩杀九江军将卒无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一回:英布败战降刘邦 英布混战一日,天已渐晚,楚军收兵回去,英布扎下陋营,收拢残兵。随何、清简、张买各自寻来,英布清点下属,不足千人,粮草亦尽为楚军所得。复议军情,文武皆无计。英布叹道:“若朱建在,不致如此。”贲赫道:“朱建久随大王,若大王诚心相招,其当即回也。”英布乃遣快马火速至乡中寻到朱建。 朱建知英王临难,急随快马而来。英布先言谢罪,复问其计。朱建道:“楚军与大王对敌日久,必然暗地取了大王后路。如今之计,大王只能弃了封国,往关中投汉王,借力收复旧地,重整旧时之风。”英布尚未定计,快马来报,说九江为项缠遣项冠分兵夺了,其军已由南杀来。英布大惊,遂问随何道:“汝可替寡人引见于汉王。”随何道:“此自是份内之事。”副将孔昔道:“楚军知大王境窘,必有防大王西去之举。今夜末将虚取楚营,牵引西楚大军。大王趁机由间道投关内,可保无虞。”英布道:“只得如此。” 当夜,孔昔偷开营门,乘着夜色,直犯龙且之营。龙且引兵出战,两军杀作一团。英布乘机与随何、朱建、贲赫、清简、张买等三十余骑,由小路投关中而去。龙且与孔昔战了半夜,擒孔昔归营,乃问道:“英布何在?”孔昔道:“英王神出鬼没,非汝等所料。”龙且大怒,斩了孔昔,派人打探英布去处,已追赶不及,只得收回人马,回项缠处缴令。项缠报功彭城,项王大赏龙且,又令项缠寻杀英布家属。 英布弃了大军,由小路入关至栎阳见汉王。其时方入夜,随何先报予汉王,汉王急欲见之。 随何道:“英布恃勇自傲,暴而无恩,其人反复难养也。宜先倨后恭,收其雄心,方可使之诚心归附。” 汉王微笑额首,半日方传英布入见。英布等得急躁,方入内宫,却见汉王距床洗足,面有醉色。英布素来傲慢,不甘人下,见汉王如此待客,甚有悔意。 只得屈身见礼道:“九江王英布穷途来投,特来拜见汉王。” 汉王略一欠身,面带倦意道:“今日寡人困倦,不能出府相迎,明日寡人自会安排薄宴,以为英王接风。”言毕,双目微合,不理英布。英布益悔,遂辞汉王而出。 正遇随何,乃怅然道:“寡人为汉王之志,弃己江山,为汝匡至此间。不料汉王见寡人处境难堪,举止轻浮,慢无礼节,实令寡人难以进退。寡人为一国之主,与汉王并立于海内,既受此辱,有何面目立于世间,不如一死了之。”言毕,拔剑出鞘,即欲自刎。 随何急阻道:“汉王宿酒未醒,所以简慢。不日请相见,自有殊礼相待。大王切不可性急!”英布方止,怏怏随随何入舍休息。 来到住所,却见帷帐器用齐备,饮食供给与汉王无异。卫士、从吏伫立两旁,毕恭毕敬,与事主上一般。英布大喜过望,暗咐道:“汉王果是怀义之人。”少倾,张良引典客来见,礼节甚是周全。 张良道:“汉王知大王弃楚助汉,心甚敬重,早于栎阳建下王宫,专迎大王屈驾,不知是否有怠慢之处?” 英布道:“汉王如此美意,小王感激不尽。” 张良道:“大王今日酒醉,自知失言,特遣臣来代为赔礼。明日自当厚礼相谢。”英布复喜。 次日,张良、曹参等人齐至英布住所,共迎英布入见汉王。英布乘高车王驾,至汉王行宫。汉王亲出迎接,执英布之手共入殿中,谓英布道:“寡人素敬九江王雄才,今日邂逅,甚为幸事。昨日寡人酒醉,相待不周,望九江王包涵。” 英布道:“小王计穷来投,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望大王勿辞。” 汉王道:“九江王今日归来,如箕子从周,子胥相吴,乃天下之幸也。” 英布再拜道:“大王宽厚,小王得投,如旱苗之得甘雨也。”汉王当即拜英布为淮南王,赐锦袍王冠,畅饮美酒,尽兴方散。 英布自归汉后,遂遣简清、张买往九江取回家属。不数日,二将回来,报英布道:“项王已派项缠收编九江散兵,大王家属,亦被项缠杀尽。吾二人不敢深入,只提沿路收聚大王故人、幸臣,得五千余者,已尽入关。” 英布闻举家遭戮,悲忿异常,乃指东大骂道:“吴中恶犬,杀我妻儿,他日当屠你全家!” 汉王闻之,亲至安抚,谓英布道:“项羽尚强,不能急除,寡人助你数万人马,先劳英王往扼成皋,一俟有机可乘,便可进兵雪耻,收回失地。”又赐美女十名,为英布宫娥。英布深谢。 汉王回去聚将,问众人道:“何人愿助英王往成皋为守?”一人出班道:“臣不才,愿当此任。”汉王视之,此人身长八尺,膀阔腰圆,乃从弟刘贾也,威猛有力,勇敢善战,汉王还定三秦时,刘贾为将军,助灌婴定塞地。汉王闻言大喜道:“以吾弟之勇,足可当此任!”乃拨精兵两万,由刘贾率领,并英布之部,共往成皋坚守。 张良谏道:“英王既败,项羽势气高涨,必起大兵进犯荥阳。大王不如尽起关中之士,亲至荥阳,与淮阴候并力守防备。”汉王然之,乃发檄文,约会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魏王魏豹、韩王韩信一同发兵,会于荥阳,共战项王。 檄文发后,汉王谓萧何道:“寡人去后,公仍留守关中,朝中万事,皆由公酌情处置。粮草、兵力,当转漕给供,若有误差,皆公之罪也。”萧何道:“臣自当尽力,请大王勿忧。”汉王又道:“关中初定,不可不防。寡人留曹参督军屯守于函谷关,以镇塞、翟;留郦商屯守于北地,以镇陇西。二将皆听丞相调度。”二将领令。 汉王又留稷嗣君、博士叔孙通;原守丰将、御史任敖助萧何共守栎阳。自率成信候、军师将军张良;威武候、中将周勃;昭平候、太卜夏候婴;樊乡候、骠骑将军樊哙;池阳候、参乘周緤;关内候、御史大夫周苛;波阳候、中尉周昌;成候、虎卫将军纪信;太尉常从卢绾;文信君刘交;左司马陈武;游击将军陈豨;刺客将薛欧;连敖召欧;郎中将王吸;郎将许请;楼烦将丁复:上队将高邑;执金吾陈涓;河南将军宣虎;郎中刘泽;卫将孙赤并大小校尉,马步军二十万兵发荥阳。淮阴候、左丞相、汉大将军韩信闻报,亲率广野君、行军军师郦食其;昌文候、扬威将军灌婴;通德候、右骑将傅宽;建武候、骑都尉靳歙及骁骑校尉李必、骆甲并张耳、申阳、韩王信三路诸候出城三十里接入城中。 汉王入城坐定,不见魏王魏豹,乃问道:“魏王如何未至?”韩信道:“魏已背汉从楚,以兵绝断河津,故少一镇诸候。”汉王乃问众将道:“魏王反复无常,不若伐之如何?”张良道:“古闻‘不战屈人,方为上策’。魏王既与项羽有隙,可遣人复往说之,共伐残暴。”汉王深然,乃唤郦生道:“先生可渡河往说魏王,能下之,寡人以魏地万户封予先生。”郦生道:“魏豹乃势利小人,臣可试之。成与不成,非臣之所料也。”汉王道:“有劳先生。”郦生乃拜辞而去。韩信道:“臣料郦公此去,必无功而返,臣知魏豹之人久矣。故臣请引一军驻于河津,若有必要,当直入魏都,擒魏豹归,以绝后患。”汉王道:“此实为万全之策也。”乃分兵二万予韩信,韩信连夜点军欲行。 入夜,汉王亲往韩信帐中探视,韩信急忙参拜。 汉王叹道:“寡人料魏豹非君子也,将军伐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一旦将军身去河东,项羽趁势来伐,我无将军依仗,如何退敌?” 韩信道:“大王切勿忧虑,荥阳、成臬皆险要之所,又据敖仓之粟,足可以自守。吾有意先取河东,复下河北,与大王隔河相应,足可与项王争衡。” 汉王抚其背道:“寡人身边诸将,唯将军文韬武略,高人一筹,可以大事相托。今项羽勇悍,实难力撼,寡人前时已许捐关东数千里地以封王将军,此绝非一时失语,望将军尽力佐寡人平定天下,勿失重望!” 韩信拜道:“大王美意,臣自当尽效犬马之劳也。” 汉王道:“将军坚守荥阳数月,楚军难越半步,足见公之将才。今若离我北去,楚军骤来,不免一番恶战。不知临别之时,可有叮嘱?” 韩信道:“陈平者,股肱之臣也,必留之身边决策。大王何不择别将镇守广武山,换回陈平左右相随,有事也可相互计较。” 汉王道:“广武山亦是要地,非能者不可守之。况寡人身边有子房出谋画策,量可足矣。” 韩信笑道:“子房擅正计,陈平有奇谋,正可互补,如天衣之无缝。以臣所料,大王与项王交战,必有难解之时,则非陈平不可脱厄也。”汉王大悟,即令樊哙往广武镇守,以替回陈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二回:周灌二将诽陈平 灌婴闻此讯,乃与周勃道:“汉王处事不公,吾等将士皆有怨言。” 周勃笑道:“将军可是言陈平乎?” 灌婴道:“你我出生入死,东征西杀,冲锋于敌阵之中,不避刀斧箭矢,羸得无数战功,反不如楚营一裸降之卒,实是不公!” 周勃亦怨道:“吾有此心久矣!量一亡命之徒,身无缚鸡之力,裸身来降,仅作凭口舌之辩,竟为大王所重,官居你我之上,怎服众人。我早闻其多有不义,不如一同面见大王,共禀此事。”于是二人齐至汉王帐中来谏。 汉王闻周、灌求见,乃招入问之。灌婴道:“陈平虽美如冠玉,其中未必有实学。望大王切勿为其美言所惑,重于身旁,恐生不测!” 汉王笑道:“寡人闻此类闲语多矣,不如二公所言若何?” 周勃道:“臣闻陈平居家时,私通其嫂,声名狼籍。及事魏,为魏之不容,逃而归楚,无立锥之地,方弃而投汉。今为大王重用,授之高官,使之护军,如同儿戏一般。臣又闻陈平私收诸将金银,予多者善处之,予少者恶处之,如此假公济私,怎堪为用。今我二将冒死来谏,如此反复小人,乱国之臣,望大王远之。” 汉王闻之甚疑,要二人先退,招魏无知问道:“寡人闻陈平事魏、楚无为而投汉,又盗嫂、受金,可有此事。 ”魏无知道:“此事亦非捕风捉影子也。” 汉王大怒道:“既如此,公何以贤士荐于寡人?” 魏无知道:“臣举陈平,但中其才。大王有所问,其必有所答,如此足矣。大王责其行谊,实非大王之所欲求者。昔者尾生与女期于桥下,女子不来,抱桥而死,可谓信极矣;又有孝已,不避高宗祸于后妻,放逐而亡,可谓孝极矣。若似二人之行,纵有极信极孝之名,而无益于胜败之数,大王何暇能用乎?今日楚汉争锋,臣进奇谋之士,料其策足以利国家耳。盗嫂、受金又安以足疑乎。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王用而疑之,乃取祸之为也。” 汉王闻之,心存犹豫。魏无知方去,人报陈平已回,汉王遂招陈平责道:“寡人闻先生事魏不中。遂事楚而去,今又从吾帐下。军中知先生故事者,言先生盗嫂、受金之事,多有怨隙。” 陈平坦然道:“大王不问,臣亦要与大王言之,况大王已有所问。且容臣详禀。” 汉王道:“但言无碍。” 陈平道:“臣自幼读书,寓居家兄之舍,未曾务农,常为家嫂所怨,多有欺毁之语,为家兄逐出家门,故家嫂多诬言于臣,是有此传。及臣事魏王,魏王只重周市,不用臣计,故去事项王。项王不信人言,其所任爱者,非项氏则是妻之昆弟,虽有奇士,却不能用。非臣如此,便是亚父、周殷、钟离昧等忠义之人,亦不为其所至信。臣闻大王之能用人,故归大王。臣去楚之时,却印封金,裸身来投,不受诸将之金,何以为资?” 汉王闻之,默然无语。 陈平道:“今臣已归汉,若臣计画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若无可用者,大王所赐金银俱在,请免臣官爵,全臣骸骨,请还乡里。” 汉王乃亲谢罪道:“非闻先生亲言,几乎误失一良臣。”遂令厚赐陈平,拜为护军中尉,尽督诸将行止。有诗道:“曲逆汉功臣,少年尝窘厄。巷馆虽席门,轩车尽嘉客。事魏言不从,说楚谋无获。来归隆准公,罄伸图霸策。绛灌竞生妬,讒非相见迫。封金欲拂衣,将举鸾皇翮。豁达英主心,信遇终无隔。小节不掩名,勋庸自辉赫。” 周勃、灌婴等闻汉王之令,心虽不服,亦不敢复言。 项王刚刚平定九江王英布之乱,魏相项佗便使人传书而来,言魏王已绝河津,背汉从楚,请项王择日发兵西进,共图汉王。项王遂招文武商议举兵之事。 恒楚道:“今我西楚功盖宇宙,傲视华夏,天下诸候,皆大王所封。而汉势初起,怀不臣之心,假仁义之举,间西楚之盟友,合天下之同类,劫兵东侵,袭我楚都,罪不可与楚并立于宇内,故不伐不足示大王之威也!今其盟友相背,内患四起,正好起兵除之,此机稍纵即去也。” 范增道:“魏豹从楚,看来虽似折了刘季之羽翼。但齐、赵尚与西楚为敌,东、北潜危,不可轻动。如今之计,大王不如修书与二处合好,共为屏藩,方可全力平汉,无后顾之忧。臣料陈余乃书生之将,素来胆弱,见大王征齐逐汉,量已是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如大王有合好之意,彼自是求之不得。只是齐人素不屈强,需遣一能言之士,善语说之,料也能平。齐、赵不反,大王全力西征,关中方可取。待平定关中之后,复图齐、赵未迟也。” 项王道:“寡人亦有此意,只是不知何人愿为寡人说齐来降?” 一人闻声出道:“臣愿往之!”项王视之,此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乃盱眙人武涉,颇善言辞,乃西楚说客名士。项王大喜,即令武涉往行。 城阳自项王回彭城迎击汉王,其围遂解。齐相田横入奏齐王田广道:“齐地遭劫,百废待兴。今项王回兵伐汉,非一日一月之功。大王应重整山河,加强国力,方可与楚国并立,不受其制。”田广道:“全赖相国周全。”田横乃分令诸将四方收复失地。齐民经此一劫,尽服田横胆略,纷纷从之,齐地七十一县,未几得安。田光谓田横道:“城阳为都,乃因临战之变,今受战创,俱已荒废,修葺甚难,更兼地处赵、梁、楚三地之冲,易生战乱,不宜为王室之所。临淄久为齐都,处齐内地,城郭宫室,易于修复;钱粮民物,足备可用。敢请相国奉王驾返回旧都,共复齐国旧时之风。”田横然其说,乃奏明田广,择日起驾,重都临淄。田广年少,遂从叔父。迁都已毕,田横力掌齐政。朝中事无巨细,皆断于田横,齐国逐日复兴。 这日,人报项王遣武涉来见,田光谏田广道:“此乃范增之计:项王欲伐刘季,恐我为其后患,故来交好。”田广道:“当如何作答。”田光道:“齐国方安,约盟亦可,只是不宜折了齐国之威也。”田广乃问田横道:“不知相国之意如何?”田横沉吟片刻道:“且看他如何对答。”田广遂召武涉入。 武涉入内,以王礼见过齐王与相国,述诉项王之意。田横问道:“汝项王数度重洗齐土,怎会与我修好?”武涉道:“昔时齐先王误听陈余馋言,反楚在先,项王不能容忍,因此两国相争,兵革相见。今齐王更替,旧恨已平,为黎庶着想,亦当收兵修好,不复战事,使百姓安居乐业,此为天下所望也。” 田横道:“某与先王为同胞兄弟,杀兄之仇,本不当忘。但两国争战,百姓不安,终非长久之计。齐为万乘之国,素位列诸候,望项王勿以为轻。楚若不犯齐,齐亦不犯楚。公可回禀项王,若能为唇齿相依,齐乃礼仪之国,终不相背。楚若以强凌之,齐亦有防卫之道,至时不免生灵涂炭,为万民之不取也。”武涉道:“齐、楚同兴,乃民众之望。”田横道:“且不知吾王意下如何?”遂目示田广。 田广道:“既项王有意和好,寡人亦无异意。”田横遂谓武涉道:“今如与楚约好,还望项王不至背信也。”武涉大喜道:“项王乃真丈夫也,安能食言。”当下与田横等人歃血为盟,以示交好之意。事毕,武涉归楚报之。项王大喜,重赏武涉。不数日,使赵之人亦归,言陈余亦已从楚背汉,结为盟友。项王大喜,遂招故部诸候,起兵共讨汉王。 范增回至家中,只觉得心惊肉跳,便散尽财物,分予家人。有不解者问之原委,范增道:“此去征战,胜则无禄不加,败则一无所有,旧资留之无用也。”又吩咐子女道:“汝等可回巢县,择一去处,待我日后归隐,与汝等共耕田间。”子女皆道:“父候功盖寰宇,富不可言,何有归隐之意?”范增不答,只是道:“汝等照办便是。” 项王书信所到之处,皆敛兵趋至,独衡山王吴芮推托抱病,不能来合。使者回报,项王惊问道:“此是为何?” 钟离昧暗谓项王道:“此事怨却不得衡山王,只能怪老君候项缠。” 项王复道:“这是为何?” 钟离昧道:“老君候既逐去英布,却不该杀尽其妻子儿女。英布谋反,罪可置死,然妻儿无罪,怎可杀之?大王岂不知衡山王乃英布妇翁乎?英布妻即衡山王之女也。” 项王怒道:“君杀臣女,焉敢生怨!”乃叱退钟离昧,欲遣使问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三回:项羽砀地破彭越 周殷复阻道:“大王切不可因小而失大。”范增亦道:“吴芮虽然怀恨,尚未肯背投刘季。若其以百越之众,西合关中,大王又生一敌,其势不利也。今事已至此,大王宜使人安抚,先使其不反。待灭刘季后,再使人质问,如其强词,伐之可也。”项王怒稍平,虽不以兵见,却下令废其王位,复降为番君。吴芮闻之不平,乃招手下商议对策。其子吴臣道:“今项、刘相争天下,胜负难料。大王何不借机观望,待两处快出胜负,再定归属,可保无忧也。”吴芮闻之,表谢项王,自是按兵不动。 项王会齐诸将,共计五十三万人马。方欲发兵攻汉,忽闻急报传来,乃是魏相彭越兵犯砀郡,已攻拔十余县,势不可挡。项王生怒,便令出兵先救砀郡,再攻荥阳。众文武俱无异意,项王便留令尹吕青守彭城,项声守下邳,拨吕臣为佐,余众皆随军出征。令季布引季心、丁固为先锋,自为二路,往砀郡而发。 季布行至砀山,一军来迎,乃彭越部将奚意也,原属魏王部下,彭越为魏相后,便归彭越,此时引一万兵,守于砀山。闻西楚兵来犯,遂来迎战。季布拍马绰枪,当先叫阵。奚意出迎,战不三合,大败而走,军士皆退入砀山。奚意一边分兵守住山道,一边令人往报彭越。季布也扎下人马,欲养足气力,再行破敌之计。 彭越方围砀郡,闻西楚军到,不敢大意,乃与申屠嘉、陈仓、丁芫、肖原四将,引手下四万兵马赶至砀山。时项王大军已到,皆列于山前搦战。彭越登上山头观之,只见楚军布阵于山前,密密麻麻,不可数计。项王骑乌骓马,横金顶槊,立于门旗之下,神威凛凛。彭越暗暗称赞,乃与左右道:“今汉军初败,齐、赵从楚,以我孤军,胜项羽甚难矣。眼下之计,只能坚守砀山,以逸待劳,耗其粮草,方可再图破敌之计。”乃令坚守,旬日不战。 项王见彭越不战,乃与范增商量计策。范增道:“兵法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彭越知我欲攻砀山,日夜备守。却不知其睢阳空虚,家属父老皆在,何不出奇兵袭之,以乱其军心。”项王赞道:“此计甚妙!”乃令季布、丁固引军于山前虚张声势,佯作搦战,暗拨钟离昧引五千精兵,悄袭睢阳。睢阳不防,竟为钟离昧取下,彭越家属,由其将卫胠保着,奔避巨野泽去了。 季布行至砀山,一军来迎,乃彭越部将奚意也,原属魏王部下,彭越为魏相后,便归彭越,此时引一万兵,守于砀山。闻西楚兵来犯,遂来迎战。季布拍马绰枪,当先叫阵。奚意出迎,战不三合,大败而走,军士皆退入砀山。奚意一边分兵守住山道,一边令人往报彭越。季布也扎下人马,欲养足气力,再行破敌之计。 彭越方围砀郡,闻西楚军到,不敢大意,乃与申屠嘉、陈仓、丁芫、肖原四将,引手下四万兵马赶至砀山。时项王大军已到,皆列于山前搦战。彭越登上山头观之,只见楚军布阵于山前,密密麻麻,不可数计。项王骑乌骓马,横金顶槊,立于门旗之下,神威凛凛。彭越暗暗称赞,乃与左右道:“今汉军初败,齐、赵从楚,以我孤军,胜项羽甚难矣。眼下之计,只能坚守砀山,以逸待劳,耗其粮草,方可再图破敌之计。”乃令坚守,旬日不战。 项王见彭越不战,乃与范增商量计策。范增道:“兵法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彭越知我欲攻砀山,日夜备守。却不知其睢阳空虚,家属父老皆在,何不出奇兵袭之,以乱其军心。”项王赞道:“此计甚妙!”乃令季布、丁固引军于山前虚张声势,佯作搦战,暗拨钟离昧引五千精兵,悄袭睢阳。睢阳不防,竟为钟离昧取下,彭越家属,由其将卫胠保着,奔避巨野泽去了。 彭越方坚守砀山,闻睢阳已失,心神不宁,惊问众将道:“睢阳已失,家小散落,吾何处以归?”骁将申屠嘉道:“主公勿忧,末将即引一支人马,连夜去夺睢阳,与主公东西遥应。”彭越道:“我亲自送你下山。”当下收拾停当,饱食上马,引一军当先冲突下山。正遇楚将郯公拦住。彭越奋力冲杀,郯公败走。申屠嘉趁机引五千军,夺路往睢阳而去。彭越冲杀一阵,引军仍回山上。楚军报入项王大营,项王笑道:“此是彭越派兵去救睢阳,幸亚父早已料了,寡人已遣季布伏于半道,必擒其将而归。”利几道:“臣愿引一支军赶去,以助季将军一臂之力。”项王道:“如此亦好。”利几披挂上马,引一军往西追来。 申屠嘉离了砀山,一路急急往砀山而行。走了二十余里,忽听一声炮响,两军伏兵杀出,左是季布,右是丁固。 申屠嘉亦不答话,挥刀便取季布。二人交战,战了二十多个回合,申屠嘉不敌,回马便走。季布不舍,催马从后追赶。申屠嘉按住大刀,持弓箭在手,窥得季布渐近,回身往季布心窝里便是一箭。季布听得弓弦响,急闪时,已躲不及,被这一箭惯穿左肩,翻身落于马下。申屠嘉取刀回马,来杀季布,却被丁固拍马敌住,救了季布。 申屠嘉与丁固战不十合,夺路往睢阳而去。丁固惧箭,不敢来追,乃令收兵,来看季布伤势。季布肩臂肿大,痛不可当。原来申屠嘉极善用弓箭,有百步穿杨之术,更兼擅开强弓,故所创甚重。丁固乃保季布来见项王,项王与季布甚厚,亲来看望。令寻良医,往后营治疗。 申屠嘉退了楚军,连夜来取睢阳,将近城池,忽听人喊马嘶,涌出一支人马,为首一将,手持宣花斧,指申屠嘉笑道:“我料彭贼闻睢阳失了,必遣将来夺,果不出我意料之外。汝如今已中我埋伏,何不下马来降?”申屠嘉大惊,勒马问道:“你是何人?”来将喝道:“我乃楚将军钟离昧也,速速来降!”申屠嘉急挥刀来战。 方战数合,申屠嘉后军大乱。原来楚将利几闻申屠嘉射伤季布,甚为恼怒,乃统兵穷追不舍,追至睢阳。当下与钟离昧两下夹击,杀得彭越军东逃西窜,落花流水。申屠嘉见势不妙,欲回砀山,归路已断,只得杀一条路,往西而走。利几怒方盛,引军穷追不舍。申屠嘉走了七、八十里,仍摆之不脱。欲取箭射之,不料因走得匆忙,走兽壶内箭枝尽失,只得拍马奔走。 利几努力追赶,看看将及,忽山坳内涌出十余骑,为首一将,挺枪骤马,让过申屠嘉,厉声喝道:“利几休走,汉将夏候婴在此!”利几勒马观之,正是滕公夏候婴也。利几乃问道:“汝随汉王兵败,如何在此?”夏候婴道:“汉王已陈兵荥阳,静待项羽来决一死战。今我军甚众,汝休要来赶,枉送性命也。”利几知夏候婴乃汉王太仆,太仆既至,量汉王亦到,遂不再进,引军退去。 申屠嘉为夏候婴所救,转过山头,却见几十骑士簇涌一人而出。此面如冠玉,隆准龙颜,虽穿着与众人一般,却有一派王者风范。 申屠嘉认得是汉王,急下马拜道:“小将申屠嘉不知大王驾到,未及迎接,望大王恕罪!” 汉王问道:“你是何人?为如何识得寡人?” 申屠嘉道:“小将乃魏相彭公部将申屠嘉也,因救睢阳,兵败至此。因仰过大王英容,故而识得。” 汉王令其起身道:“寡人现屯兵荥阳,闻项王与彭公交兵,不知胜负,故与部下二十余骑,盼作探马,一路来打探信息。方才见将军被追得急,故令滕公救了你。”正间言,夏候婴已回。 汉王道:“大王未领兵来,若敌军即回,恐难一时难以脱身,不如早回为上。”众将皆然。 汉王又谓申屠嘉道:“彭公寡不敌众,料必退兵。今楚兵阻道,你已难回,不如且留汉营,助我破项王,再寻彭公音讯如何?”申屠嘉拜谢,遂随汉王同回荥阳。 彭越自申屠嘉去后,手下士兵人心离散,多有弃逃投楚者,心中甚是着急。及闻申屠嘉亦兵败睢阳,亡失极多,急与众将商议对策。 其将陈仓道:“我军素少,又未经训练,难敌项王精锐之师。坐困于此,实非长久之计。今项王急于西讨,与汉王一决雄雌,其心不在明公之身。不如且退避河上,趁刘、项争时,再作他图,此乃走为上计也。” 彭越道:“只得如此!”乃悄悄收拾人马,于当夜三更,由后山往西北而退。 方至山下,忽听一棒鼓响,火把齐举,照若白昼,士兵皆喊道:“彭贼休走!西楚霸王在此等候多时了!”彭越见项王有备,急抡钺奋力突围,杀一条往西北而去。一路又被项王诸将几度截杀,部将丁芫死余乱军之中,只余得数千残破军,狼狈逃到河上。众将各自寻来。 奚意道:“西楚军多而精壮,不可强敌,日后只宜游战,不可正面为敌。”彭越深然,乃与诸将再招兵勇,欲东山再起不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四回:曹参奇兵渡夏阳 项王逐走彭越,进驻下邑,即欲收兵来攻荥阳。大司马周殷谏道:“大王越兵攻汉,需过梁地而行。今既大败彭越,何不乘胜剿灭,免为后患。” 项王笑道:“彭越今败,必不敢复来,何足惧之。” 周殷道:“不然!我战荥阳,非一日可下也,楚之粮草,须由梁地转运,若不尽平彭越,必时时纷扰我军输运粮食。今不乘胜尽讨,悔之晚矣!” 项王道:“彭越小丑,能有何为?况寡人取荥阳,只在十日以内。至时尽得敖仓之粮,何忧之有?”遂不听周殷之言,令收降彭越散兵,会集下邑。欲休息数日,便兵指荥阳。 汉王在荥阳闻之,乃令秣马厉兵,以待一战。张良道:“郦生使魏,已有几日,不知进展如何?”汉王亦心挂此事,乃遣使往魏地来打探消息。 郦食其奉汉王之令,往平阳见谒魏王魏豹。魏王欲不见,相国项佗道:“若不见之,其使必反复而来。不如当面却之,以视大王铁石之心。”魏豹然之,乃见郦生道:“郦先生远来,欲为汉作说客乎?”郦生道:“非也,老生此来,自为大王利害也。”魏豹道:“汝有何说?” 郦生道:“项王虽据梁、楚九郡,尽劫东南诸国,然其弑主迁王,暴虐如秦,已罪天下也。今英王背楚投汉,衡南王亦弃之归国,不出年余,必众叛亲离,将亡兵散,终失天下。而汉王贤德,众心归附,天下之地,已得近半。大王昔日从汉于河南,料已察得汉之民情,汉属之地,民心安稳,夜不闭户,足见汉王之贤也。夫汉宽楚恶,汉智楚愚,孰强孰弱,明人一眼便知。大王当识时务,明事势,审识安危,择明主而事。” 魏豹尚未出言,早有魏太仆蔡寅出道:“郦食其妖言惑众,引诱大王,可斩之!”郦生道:“老生之言,句句是实,望大王自行斟酌!”魏豹道:“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今汉王傲慢少礼,叱骂诸候群臣如同家奴,非有上下之礼,吾不忍复见。汝可归言汉王,吾意已决,纵使苏秦在世,张仪复生,亦不能使我从汉也!”言毕,拂袖而去。 郦生无奈,只得辞魏豹而返。回至黄河渡口,韩信接着,问其道:“先生使魏,状况如何?”郦生道:“魏豹无心归汉。”韩信笑道:“某早已料定,早晚必举兵,生致魏豹而归。”郦生道:“河口魏军防范严谨,恐不易渡河进兵。”韩信道:“某已有破敌之计也。先生既由魏归,请留营数日,将先生所见,悉告于韩信如何?”郦生遂令从者先回,自留于韩信大营,将一路所见,如屯兵多寡,将尉名姓,皆告于韩信。 汉王得郦生从人之报,知魏豹心定,乃与张良、陈平议计。陈平道:“大王勿忧,臣料韩信必胜魏豹也。”汉王道:“魏豹陈兵河口,又不能借赵国之力,如何得渡?”陈平笑道:“此事易耳,只需回军入关,兵出临晋,渡蒲坂津击魏即可。韩信用兵如神,胜魏必矣!” 汉王视张良沉吟不语,乃问道:“先生所思如何?” 张良道:“韩信虽是国士无双,颇能用兵,只恐独任一军,滋生野心,于大王不利也。需遣一忠诚之臣,同与行程,一可助其之力,二可约其行为,不致无束。灌、靳之辈虽是勇将,却短于心计,非此等重臣也。” 汉王道:“韩信攻魏,已分我兵力。关外诸将,当与寡人共敌项羽,如何分处?” 张良道:“曹参乃大王故人,文武兼备,今居关中,更兼先时多为韩信之副,可以急使。” 汉王大悟道:“先生不言,几乎忘却。”乃遣人入关,调曹参出关,与韩信会合,共破魏豹。又密书一封,吩咐曹参暗督韩信,防生二心。 一行方毕,郦生已还,汉王乃问郦生道:“如先生之言,必有一战乎?” 郦生道:“正是如此。”汉王问道:“魏大将谁也?” 郦生道:“柏直。” 汉王道:“口尚乳臭,不能当我韩信。骑将谁也?” “冯敬。” 汉王道:“此人乃秦将冯无直之子,虽有些智勇,不能当我灌婴。步卒将谁也?” “项佗。” 汉王笑道:“此人我亦识,项羽族人也,枉有其名,勇谋皆不当我曹参,寡人无患也!”遂放心于怀,安心预备,以迎项王。 韩信领了汉王之命伐魏,留靳歙、傅宽引五千兵守于平阳,自与孔丛、陈贺引大军,令灌婴为先锋,沿河退至临晋关,与曹参会合。曹参道:“魏豹亦知我必不由平阴津渡河,故盛兵蒲坂,阻我渡河,若强攻之,彼占天险,进之不易。” 韩信笑道:“某早有渡河之计。”乃令灌婴于蒲坂对岸扎下水寨,陈战船百十余只,沿河虚列旗帜。又令李必、骆甲监督营造新船,日夜兴工,声传两岸。 曹参甚疑,不敢声张,乃夜入大营问韩信道:“大将军是否真欲由蒲坂渡河?”韩信道:“曹公有何见解?”曹参道:“敌人众多,当避实就虚,别寻可渡之处。若由此强夺,既使能流,伤亡必不可计数,如何能平定魏土,生致魏豹?” 韩信道:“不瞒曹公,某已有良策,此功当由曹公以建。” 曹参道:“愿效犬马之劳!” 韩信道:“魏豹知我欲由此进兵击魏,乃以柏直为大将,陈兵数万以防。蒲坂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要强取,非数月不能得手也。故某聚集于此,益为疑兵。将军可以五千精兵,暗至夏阳,备木罂缶以渡河。先击安邑,乱敌之心。安邑乃西魏次都,彼不得不分兵予救。魏兵一动,我便趁机势渡河,如此河东可定,魏豹可擒也!” 曹参大喜,赞道:“大将军妙计,非我等可料也。”遂领了将令,引五千兵而去。 韩信吩咐曹参依计而行,自令一军驾着战船,虚攻蒲坂。登时鼓声大作,船只尽往河东驰去。魏军大将柏直出寨观之,遥见河中尽是汉军之船,如风而来,急令部将孙越引一万弓弩手,伏于河边壁垒,以箭乱射。箭矢如雨,汉军皆被射退。 韩信在对岸望见,又令冲突三番,乃令收兵,退回河西。柏直谓众将道:“汉军早晚必再有攻势,汝等各守其地,不得有误。”骑将冯敬谏道:“末将观韩信虚张声势,无强攻之意,需防其由别处渡河。”柏直道:“量一跨下庸夫,有何作为,某日后必擒之。”遂不听冯敬之言,独守蒲坂。 曹参奉韩信之令,引军悄至夏阳。夏阳距临晋不足二千里,处蒲坂津上游。曹参隔岸观之,见对岸竟无一兵一卒为守。曹参乃精细之人,唯恐有诈,又先使探马过河巡探,视方圆十里,实无魏兵,方令渡河。将人马皆置于木罂缶之中,须臾划至对岸。三军收拾已毕,乃往安邑大道而进。行至东张,令鼓嘈而进,直到关下叫阵。 东张关都尉孙遫闻得哨兵来报,大惊道:“此处怎会有汉军。”急整兵下关来迎战。兵卒多征调往蒲坂,只有千余老弱之众。 下关布好阵势,孙遫当先出马,大喝道:“何处乱徒,敢冒称汉军,扰乱人心。”曹参纵马而出道:“某乃汉将军曹参也,汉百万大军尽悉数渡河而来,汝兵不满千,何不早降!”孙遫大怒,挺枪来战,曹参挥马相迎。战不数合,曹参大喝一声,手起一刀,将孙遫挥于马下。魏军大乱,皆伏地受降,曹参趁机占了东张,稍作休息,又驱兵来夺安邑。 安邑乃魏之重镇,战国曾为魏绛之都,处魏中地,钱多粮广,实为西魏之次都也。早有败兵入城报知东张之事,守将王襄急令快马捧急书报入平阳,自欲城守。 部将丁与道:“汉军偷渡而来,人马必不甚多,可悉全城丁壮,溃其于境内,使后者却步!”王襄从之。正议间,汉军已到,王襄引众而出,两阵对圆,曹参出阵大喝道:“汉军已略地而来,汝等何不早降!”王襄使丁与出马,交锋三合,为曹参一刀斩于马下。 王襄大惊,急欲走时,曹参已飞马杀到,只得来战。战不数合,被曹参拨开兵器,生擒过马,魏兵大败。曹参进了安邑,出榜安民已毕,令刀斧手押过王襄,劝其归降。王襄不屈,曹参视其无用,便令将其斩首示众,以示军威。 魏豹接得王襄急报,大惊道:“安邑如何会有汉军,岂是从天而降乎。” 将军皇欣道:“今大军尽聚于蒲坂,平阳兵少,大王若不亲往,恐士兵不肯向前,不能退敌。” 魏豹无奈,只得与皇欣、张乐并八千御林军,尽发安邑。曹参得报,与部下道:“魏豹所来,不知虚实,不如以疑兵之计退之。”乃令部将陈署伏于曲山左,秦同伏于曲山右,遍山布满旌旗,但见两军交战,便擂鼓呐喊,只是不要轻出。二人各引军去,曹参自引一军扼守于大道,静等魏豹大军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五回:韩信渡河擒魏豹 不多时,只见尘沙飞扬,魏豹军已至。曹参将人马两边摆开,看魏军布阵:魏豹立于阵前,左有皇欣,右有张乐,八千马步军刀枪林立。 曹参跨马提刀,大叫:“魏豹!汉王待你不薄,为何从而复背?” 魏豹道:“汉王傲慢,虚有长者之名,寡人宁伏项王之威,不从汉王之伪也!”曹参不复言,挥刀径取魏豹。 魏军中一人纵马而出,乃皇欣也,使一口三尖两刃刀,与曹参战作一团。斗不十合,忽闻四下喊声阵阵,鼓声咚咚,其势震山撼岳。魏豹环顾四面,满山皆是汉军之旗,不知有多少人马。 魏豹大惊道:“难道汉军已尽渡而来!” 方在此时,皇欣战不过曹参,拨马回阵,魏军众皆失色。曹参驱动人马,冲杀而来。曹参拍马来寻魏豹,魏豹看到,急走入军中。左右将佐来挡曹参,皆不能敌,魏军大乱,张乐、蔡寅均为汉军所擒。曹参追杀四十余里,方才扎下人马休息。刀手押张乐、蔡寅至,曹参令免杀,吩咐待捉到魏豹,一并发落。 魏豹奔到追兵渐远,令皇欣四下收拢败兵。手下谏道:“汉军非勇且众,不如叫柏将军回军来当。”魏豹然之,急遣快马往蒲坂,令大将军柏直速来救济。 魏将柏直,并为儒将,各掌两国兵权,内心甚为狂妄。当下正与韩信对恃,闻魏豹急报,心甚狐疑,自语道:“河西有韩信之军,河东又有汉大军,必是汉王亲率而至,只是不知由何处渡来,竟然悄无声息。” 冯敬道:“项王已兵指荥阳,汉王何敢分身,必是韩信遣一支孤军,由他处暗渡,不过疥癣之疼,不必理会,只须防着韩信便可。” 柏直道:“今魏王临难,必是汉军亲至,不可不救。”遂令冯敬守蒲坂,自引大军往平阳来援。 这边韩信见魏军兵动,知曹参得手,乃唤众将道:“攻取魏地,在此一战,汝等皆当奋勇向前,不得后退。”众将得令,各自上船,引军如风般驰向对岸。魏军大队已退,余众守坚守不住,降者甚多。 韩信当先登岸,令灌婴为先驱,直冲敌阵。冯敬催马来战灌婴,交马十合,灌婴奋起神威,一枪刺中冯敬咽喉,尸横马下。 魏军皆走,汉军悉数过河,陈贺谓韩信道:“柏直去不多时,可穷追猛赶,乘我军方锐,一战可擒。”韩信道:“某意亦是如此。”乃令灌婴、李必、骆甲各引五百精锐骑兵,先往追赶,自率余众随后起兵。 柏直正行,闻身后杀声大起,知汉军已渡河而来,欲回军一战,怎奈大军走发,不及遏止,已被汉军冲得七零八落。柏直慌忙引麾下五千精兵过来混战,战不多时,灌婴引军杀到。 柏直见大势已去,遂弃了大军,引数十骑东投平阴津,会着项佗,一齐寻路往投项王去了。韩信引后军到,寻不见柏直,乃往魏军喝道:“魏王无道,与汝等无干,今柏直已亡,何不早降?”魏军闻之,大都降了。韩信遂得降兵万余,兵力大增。 魏豹自派人求救柏直,自己坚守大寨,任曹参百般搦战,就是不出。等了数日,人报柏直兵败投楚,韩信已收兵而来。魏豹大惊,急与亲随商议计策。左右道:“汉军大胜,平阳早晚不保。不如尽弃魏地,先逃往赵国,再投项王方可。”魏豹只得依计。 当夜,魏豹收拾停当,借着月黑无光,偷开寨门,引皇欣等十余骑,往东而走。魏豹方去,魏军惊恐,皆四散奔逃。早有人报予汉军营中。 曹参惊道:“不能走了魏豹。”乃引百余快马,直往东来追魏豹。 追至东垣,望见魏豹众人,曹参大喊道:“魏豹休走!”魏豹左右闻之皆走。皇欣纵马来战曹参,曹参令陈署、秦同双双抵住,自飞马直奔魏豹。魏豹人困马乏,不敢迎战,随即下马来降,曹参令人缚住。皇欣见魏豹已降,亦弃了兵器,与余众皆来降之。 曹参押着众人,欲回寨中,方转过山坡,一将纵马挺枪而出,曹参视之,乃是灌婴。灌婴道:“大将军料到魏豹兵败,必走此道投赵地,故令末将星夜倍道,先伏于此地,不想还是被曹公得了头功。”曹参大笑,遂与灌婴合兵一处,共回大营。不日,韩信大军已到,两军合一。 韩信谓曹参道:“某欲请示汉王,分兵北取赵、代,遥应汉王于北,曹公以为如何?” 曹参道:“非将军不可当此任。若将军不弃,末将当助一臂之力。”韩信大喜,乃令人捧书来请汉王,又将魏豹及魏中虏将,一并送往荥阳。至此,魏国五十二县皆平。 汉王自韩信分兵去后,闻项王已兵近夏阳,正与群臣商议对策,韩信捷报传来。汉王大喜,拆书观之,书略云:“臣孚王命,大平魏土。愿益兵三万,臣请以北举燕、代,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汉王出示于群臣。 常山王张耳道:“臣久居魏、赵,甚识人情、地理,愿提本部,助韩公行事。” 汉王道:“如此甚好!”遂请张耳举兵向北。少时,使者将魏豹君臣押至,汉王令押入。 见到魏豹,汉王怒道:“汝当初得寡人之力,兵不血刃,全得大梁,只因项羽无义,夺汝疆土,方使你偏居河东,忧郁寡欢。本以为可与我同心衅楚,共收失地,为何临阵移志,背投项羽。项羽者,弑主逆子,今天下尽背也,独你相随。人多言你无恩无义,今日所见,传言不虚也。”魏豹闻之,默然不语。 汉王又责皇欣道:“汝与寡人亦有旧交,为何纵主行逆,不进忠言?”皇欣亦无语以对。 汉王身边王陵劝道:“魏王无知,虽可诛之谢天下,然故魏君之后,独遗此一枝,望大王禀心仁义,赦其罪过,以收天下豪杰之心。”汉王闻之,令甲士先押魏豹于大牢,再议其罪。 魏豹入狱,有近臣献计道:“河东常出美妇,不如择而献之。素闻汉王喜爱财色,必因之免大王之过。” 魏豹道:“寡人美姬中,薄氏资色最甚,众不能媲,献予汉王如何?”众人皆然,魏豹遂以财施之,使人暗入魏地,取薄氏献予汉王。汉王见薄姬颇有几分姿色,乃留为姬妾。因免魏豹之罪,削其王爵,降位为民,且暂居于荥阳。 韩信兵屯平阳,获汉王准许独率一军,又得张耳引众来合,心中大喜。安定魏地后,遂往攻代郡:仍令曹参为先军,引军五千开道,自与张耳同为中军。时傅宽、靳歙由平阴津进兵至,亦至平阳,韩信遂命二人为第三军,监督粮食运输。发兵之日,刀枪映日,戈戟如林。 代郡本是赵歇因成安君陈余相助复国,赐其称王于此地。陈余因身兼赵国将相,留赵理事,遂由将军夏说代为相国。夏说闻汉军来犯,遂与众商议对策。阳原候张同道:“吾闻项王已兵发荥阳,刘季必无力分兵相助。量一跨夫,何足惧之,不如先发兵往河东击之,必溃敌军于境外,此为‘反客为主’之计也。”夏说壮其言,一面起倾国往伐韩信,一面令使者飞报陈余。 军至阏与,正与曹参先军相遇,两军分列阵势。夏说也不答话,令将军张义出阵搦战。曹参拍马舞刀来战。二人交马,战约二十合,张义力怯,败回本阵,曹参驱兵来战,夏说引军相迎,彼此混杀一场,各自收兵。 夏说回到营中,张同道:“曹参英勇善战,韩信足智多谋,恐不能力敌。” 夏说尚未开言,帐下一人道:“我有一计,可教汉军尽退河南,不敢复来。”夏说视之,乃裨将李吉也。 夏说便问道:“李将军有何妙计?” 李吉道:“末将愿引五百勇士,往汉军营中诈降,伺机刺死韩信。若能得手,汉军不战自败,何劳三军死拼。”夏说道:“韩信多智,怎会上当?”李吉道:“昔日我曾在张耳帐下为将,素为张耳所器,只说往投常山王,不由韩信不信。”夏说喜道:“如此果是良策也!”乃于军中选出五百精壮,助李吉行计。 韩信后军到,见曹参扎下军营,乃问战况。曹参道:“代相国夏说亲引大军阻道,虽不可虑,却扼住要道,非一日可破也。”韩信道:“待某明日视之究竟。”正言间,人报代营李吉来降。韩信起帐帘遥观良久,笑道:“破敌只在此人之身。”曹参道:“大将军所言如何?”韩信道:“汝观来降之卒,皆青壮多力,无一带伤。试想敌经一战,如此精壮之士,必冲锋在前,如何无一受伤?更兼一营之军,亦有强嬴之别,为何如此一般精壮?必是精细挑选之辈。我料李吉必是诈降而来。” 曹参赞道:“果如大将军所言!”韩信乃与曹参咐耳言之,曹参相视而笑,便传令李吉来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六回:请君入瓮俘夏说 李吉入帐,见曹参正坐,却不见韩信,乃拜道:“罪将李吉,原为常山王故将,因陈余夺国,不得已而依之。今闻常山王亲引大军到,罪将特引亲随数百来降,望将军宽而纳之。”曹参未及出言,帐外报说大将军与常山王到。曹参急出帐迎入。 李吉拜过二人,偷看韩信,见其面色腊黄,目黯无神,心道:“此人必有重病。” 张耳见是李吉,乃谓韩信道:“此人为寡人旧将,实忠义之士也。” 韩信略视一眼,便道:“将军既然弃暗投明,日后立功,必然重赏。”又与曹参问了一些日常事物,相言间,不时咳嗽几下,不足半个时辰,似有倦意,便同张耳一并告辞而去。曹参送走二人,回来将李吉编为本部校尉,李吉拜谢而去。 次日,韩信过了午时,尚未升帐,众将知其患病,皆往大帐探望。侍从谢众将道:“左丞相鞍马劳顿,不慎抱病,今日不议军事,有事者皆告曹将军代办。”众将问讯一番,各自散去。 李吉闻之,暗喜道:“天叫代国不灭。”又恐有诈,不敢轻动。过了五七日,韩信依然未起,诸将皆有退兵之意,李吉遂定行计,乃密书一封,令人连夜送往代营。 送信人离了大营,行不数里,忽然遇见数十骑迎面而来,高呼站住。送信者勒住马,不敢向前。 一将过来问道:“汝是何人,要往何处去?” 送信者口不能言,忽一骑从伍中出来,指其道:“汝莫非李吉部卒?”送信者大惊失色,正思脱身之计,那将道:“吾乃李将军故人也,吾等皆常山王巡营之军,今日无事,又喜见故人,不如归营饮几杯酒去。” 送信人不敢推辞,只得随这几人一同回营。几人皆言是李吉故人,轮流把盏,不时将送信人灌得大醉。 送信人卧于帐中,半日方醒,一探怀中,书信尚在,暗舒一口气,便起身与众人告辞。众人挽留不住,皆道:“回营且代愚等问候李将军。”送信人含含糊糊应答,离了张耳之营,打马扬鞭,直奔至夏说大营。 夏说得书阅之,书略云:“末将探得韩信患病,数日不曾议事,不日将择机行刺。若见汉营火起,务必使大军接应,可一战胜之。”夏说看过来书,视送信之人,实是故部,并不相疑,乃取金重赏之,使其归报李吉,若得破敌,赐其候爵为谢。来人不敢多留,即回程而去。夏说便令人日夜探望汉营,自集军士,预备接应。 李吉得报,心甚喜之,忽闻曹参唤其议事,遂往帐中来见。方一入帐,只见韩信坐于案前,面色红润。李吉大惊,方抽身欲走,韩信一声令下,刀手齐出,将李吉拿定。 李吉大呼无罪。韩信指李吉笑道:“汝施诈降之计,要暗中行刺于我。我已获你书,安敢抵赖?”李吉见事已泄露,遂不再言。 韩信遂令斩之,又暗令曹参将所降五百军士一并杀了,不曾漏得一丝风声。一行齐备,韩信乃吩咐诸将,一一听令而去。 夏说得李吉降书,日夜注视汉营动静。这日入夜,人报汉营火起。夏说大喜,点齐将士,火速往汉营进军。张同道:“行刺三军主将,如何如此顺利,只怕其中有诈。” 夏说道:“李吉乃某心腹之人,何敢相疑!”遂不听张同之言,引军杀往汉营。 离营数里,望见火光冲天,夏说回顾众将道:“立功建业,在此一战。”众将闻之,个个向前,直入汉军之帐。忽一声炮响,伏兵大起,左有灌婴,右有傅宽,各舞刀枪杀到。夏说大惊,拨马便走。汉军四处涌来,将代军围得水泄不通。 灌婴乱军中撞见张同,大喝一声,一枪刺张同于马下。夏说与张义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正往东走,一派火光起处,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正是汉将曹参。张义纵马向前,被曹参手起一刀,斩于马下,代军将佐见之悚然,无不退避。夏说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亲自来战。约战数合,汉军从后大至,杀声震天。夏说心慌,被曹参力擒过马。代军见主将被虏,大半弃械而降。 汉军收兵,韩信升帐,令将夏说押来,问道:“汉王盛德,名扬四海,汝等为何反投弑主。今虽战败被擒,若委心归降,时未为晚也。” 夏说道:“吾生为赵臣,死为赵鬼,焉能如君一般,成为事贰臣。今既被俘,但求一死,以博忠义之名。” 韩信羞怒,又壮其言行,乃道:“汝既舍死求忠,某全你名节。汝死之后,并不伤及汝之老小。” 夏说道:“老小性命,全在将军,吾不能顾也。”遂引颈赴刑。韩信斩了夏说,取其首级号令三军。又以张苍为使,往荥阳报捷。 汉王自张耳北援韩信后,闻东面告急,便向关中催粮,以备与楚决战。使者尚未出,粮草已到。汉王大喜,亲来视之。却见押粮来者,多是萧何之兄弟子侄之辈。原来汉王出关之后,常遣使入关劳苦丞相,询问关中琐事。 萧何初不在意,久生疑虑,便与门客商议此事。其客鲍生道:“今汉王行军,暴衣盖露,却还有暇心慰劳丞相,此必对丞相有疑心。为君之计,不如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汉王更重丞相也。”于是萧何从其言,择亲族中丁壮者,皆悉数遣之从军。汉王果然心喜,遂不复猜嫌,于是君臣相安。 汉王方点完粮草,探马来报说:“项羽起兵四十万,兵近苦邑,欲与大王决死一战。”汉王大怒道:“项羽屡次欺我,我必擒之。”便欲越鸿沟挑战,张良谏道:“项羽勇捍难匹,大王诸将军中,唯韩信可当之。今韩信北击魏、伐,且分去三万人马,故此刻只宜固守荥阳,以逸代劳,勿与疾战。待彼粮尽,逾城击之,方可望一战胜之。” 将军丁复道:“若项羽渡过鸿沟,兵临城下,荥阳已危,如何能守?大王当亲率大军,往苦邑一战,力争拒敌于鸿沟之东。战若不利,还守荥阳不迟。”汉王道:“寡人数为其辱,早欲战之雪耻。我既已引众出关,敌虽强劲,终不免一战。”乃引兵出,往迎西楚大军。兵逾鸿沟,当道扎下营寨。 时项王已至夏阳,人报汉军已在前方屯兵,遂令砍伐树木,扎好大营。范增道:“刘季有龙虎之云,乃大贵之相,大王不可轻敌。” 项王道:“寡人自知。”令三军据营不出,以养精蓄锐。 休息三日之后,乃悉数率人马出寨,直往汉营搦战。汉王闻见杀声,引军而出,两下布成阵势。汉王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于门旗之下,左有夏候婴,右有纪信,大小将佐并韩王信、河南王申阳布阵两旁。三通鼓毕,楚军门旗开处,项王披乌金甲,顶三叉冠,骑乌骓马,执金顶槊而出,声雄力猛、气壮势威、绝伦武艺、举世无双。 楚阵之中戈戟映日,旌旗遮天,众将士各执利刃,怒目而视。汉王观之,不寒而栗。项王拍马出阵,往汉军阵上厉声喝道:“唤小人刘季答话!” 汉王出马道:“弑主逆贼,有何话说?” 项王道:“当日寡人与你拜为兄弟,视如手足,一向未曾薄待于你,为何劫诸候袭我彭城?断我归路?” 汉王晒笑道:“何为不薄,鸿门问罪,迁封巴蜀可称不薄乎?” 项王道:“纵然如此,汝私并三秦,兵略河南,寡人亦未怪责于你,何至于兵革相见?” 汉王道:“此皆私事也,言与不言,皆无甚意义。你弑杀故主,暴虐天下,敢言无罪否?今寡人身孚天下重任,欲逞恶扬善,誓杀也!” 项王大怒,拍马抡槊,直取汉王。汉军阵中陈武拍马出迎,战约十合,败归本阵。周緤出迎,不十合亦败。周勃出迎,战到二十余合亦败。众军悚然,皆不敢出。河南王申阳欲建功立威,挺枪亲战,数合之间,项王奋起一槊,直刺透申阳咽喉,死尸翻落马下,汉军阵中一阵惊呼。 项王便以槊向身后一招,西楚大小将佐,一齐杀来,皆往阵前来擒汉王。汉王顾不得众人,拨马便走。项王马快,已至身前,奚娟急来保驾,交马一合,被项王一槊刺于马前。 夏候婴急纵大宛马,来挡项王,季布、季心双双赶到,力战夏候婴,项王趁此机隙,策马直追汉王。汉王身边,都是被项王杀怕之人,见项王如风而来,各自惊惧,四散而走。 汉王汗流遍体,慌忙拨马直往小径而去,项王不舍,单骑来赶。看看赶上,忽转入一树林,项王为树枝抓住袍袖,急挣脱时,汉王已去半里余地。项王大喝道:“今日追到天边,亦要将你拿住!” 汉王走了十数里,穿过一村落,见路旁有一眼枯井,汉王方人困马乏,恐不能脱身,乃跳下马来,加一鞭将马赶走,自己一跃入井,躲避下来。项王随即赶到,不见了汉王踪影,勒马四顾,虽见此井,然井上立有双鸠,故不曾在意。张望良久,寻不着汉王,竟放马前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七回:项羽施威战阳夏 汉王闻项王马蹄渐远,心方安定,不敢辄出,竟于井中呼呼睡去。忽见一人飘然而至,身高丈余,遍体乌黑,指汉王道:“吾赴元始天尊之宴,路经此地,见赤帝子有难,故唤双鸠护你。日后当每正旦时,不可不辄放双鸠以谢。” 汉王叩道问道:“公是何人?” 答道:“吾为黑帝也!” 汉王暗道:“我只闻世有白、青、黄、赤四帝,未闻有黑帝之说。”正惊疑间,忽然惊醒,原是南柯一梦。 出井看时,却见所乘白马已回,正在冈下吃草。汉王急上马,向西疾奔。走了数里,但见一将迎面而来。 汉王一见,魂飞天外,险些落马:来者正是西楚霸王项羽。原来项王向前追了十数里,不见汉王,心甚惋惜,只得下马歇了半晌,见天色将晚,便回来寻楚军,不期却正好与汉王狭路相逢。 项王大喜道:“我道你走了多远,原来尚在身后,果是天欲亡汝也!”遂绰槊来刺,汉王急忙夺路而逃。 此处原是一马平川,汉王无处躲藏,只得加鞭奔走。项王所乘乃是千里马,追不多时,看看将近。汉王惊恐,望天叹道:“寡人今日死于此地也。” 忽闻一声大喊:“休伤吾主!”一将纵马抡刀,迎面而来:身姿雄伟,体形彪悍,正是汉王妻弟樊哙也:本镇守广武山,因闻汉王与项王会战阳夏,乃令副将靳疆代守山寨,自引一军东来助战,却正好撞见汉王落难,当下让过汉王,直取项王。项王见是樊哙,不敢轻敌,便挺槊全力相斗,酣战到六十余合,项王骤临大敌,杀得性起,精神倍长。正难分难解之时,忽闻金鼓大作,一军由西如风赶到,马上一将,举刀高呼道:“项羽休要逞狂,郦商在此等候多时!” 原来郦商闻汉王分一军予韩信北伐,只恐荥阳兵力不足,乃提陇西之众,由关内赶来相助。当下二人围攻项王。 项王暗道:“我虽不惧二人之勇力,然敌兵骤至,我孤身一人,需防暗算,不可恋战。”遂拨马而回。 樊、郦二将心挂汉王安危,不敢来赶,尽拨马回来问慰汉王。汉王心有余悸,不敢久留,遂与二人收兵去寻大队。一路打听,却是张良、陈平收了人马,因见不到汉王,只好先返荥阳。汉王得悉,亦取道回荥阳去了。 项王回马走不多远,遇见范增引后军到,欲反身再追汉王众人,天已尽黑。项王叹道:“可惜!几乎擒到刘季!”范增道:“若从臣之计,鸿门之时,早除此患,安有今日。”项王闻之不悦,沉吟不语。钟离昧道:“事已至此,今番且回。明日兵进荥阳,再擒此贼。”项王回营,计点功劳,虽未擒到汉王,却大获全胜,斩敌数万,生获汉将无数。项王欣喜,便大设酒军,犒劳三军。 汉王会合樊、郦二将,收兵回到荥阳。张良、陈平闻汉王脱难,皆惊喜,急接入城中,夏候婴、纪信诸将亦回。汉王查点人马:折了五成,走了两成,降了两成,只余一成人马。加之失了奚娟,汉王倍感悲伤。若非是樊哙、郦商引军来,却不知如何备守荥阳。 汉王遂招张良议计道:“未听军师之言,果有此败。今损兵折将,楚军将临,以何拒之?” 张良道:“大王勿忧,虽我军新败,楚兵方锐,臣亦有一计,可使大王稳守荥阳。” 汉王大喜道:“吾有子房,何难之有!不知公有何计?” 张良道:“韩信初为大王伐魏时,约将兵三万;自定河东,收魏豹之众二万余;大王使其攻代,益兵三万;其定代地,得兵万余,加之一路征招,估其人马,不下于十万。大王不如遣使收其部卒,一可壮大王师,固守荥阳;二可削弱韩信之兵,防其势涨而于大王不利。臣料韩信初离大王,尚未谋生反意,必会倾力相助。此为聚狼拒虎之计也。” 汉王道:“寡人收韩信之军,赵若北来,如何当之?” 张良笑道:“韩信国士之名,非是浪得而来!臣素知韩信之才,只管使其逐北,纵有不利,足可挡陈余也!”汉王虽半信半疑,亦只得从之。适逢张苍北来,汉王善待之,复使其北收韩信之军。又令王吸、薜欧引兵加筑甬道,取敖仓之粮,以备久战。 韩信方定代地,本欲攻赵,忽张苍回来,言汉王收兵之意。韩信欣然从之,即令分兵十万往荥阳助汉王。张耳见之谏道:“左丞相方得代、魏,尚未平其余乱,汉王即收兵而去,若陈余敛兵来犯,如何当之?况左丞相尚有东取齐、赵之重任,不如请汉王缓收我众,或这里少遣些人马,以为征齐、赵而用。” 韩信道:“汉王拒项羽为急,我取燕、赵为缓,故宜多助其兵也。况汉王不利,你我之功亦成画饼。当初汉王待我恩重如山,今临难之时,如何能敷衍推托,袖手旁观。吾之军即汉军也!” 张耳道:“你我无兵,陈余北来,如何当之?” 韩信道:“攻赵之事,亦不可废。某只需重招新兵,先发制人,取赵只在反掌之间。”张耳闻之,心虽疑惑,不便多言。韩信乃着张苍将人马尽统往荥阳,只留曹参、灌婴等左右将领。 张苍回至荥阳,交割人马。汉王心甚感激,乃拜张苍为常山守,复归张耳,佐韩、张理事。又发牛羊酒食,着游击将军陈豨押运,往韩信营中犒劳将卒,并隶属韩信,助其攻赵。 陈豨至代,见到韩信,问慰已毕,私下问道:“陈豨愚钝,尚有一事不明,望乞左丞相赐教。” 韩信问道:“请公明言?” 陈豨道:“若陈余北来,左丞相有何对策?” 韩信笑道:“魏、代二地,尽已属汉,征招兵马,岂是难事。” 陈豨道:“时不等人,魏、代素弱,即使能乌合万众,又怎堪为用?况新招之兵,训练无素,如何能够拒敌?仆闻左丞相欲起兵伐赵,量赵土久安,又有井径之险,如何胜出?” 韩信道:“兵不在多寡,只看如何用之。魏、代之军非弱,只是其主不能用耳。若由韩信调度,可以一当十,建举世之功也。赵虽有井径之险,奈何成安君乃迂腐之人,虽身兼将、相,不过是赵括之流,虚有贤名耳。陈公不必疑虑,十日之内,韩信必将兵指井径,先平赵地,再定燕土。”陈豨虽然钦佩韩信之志,内心却亦是半信半疑。 韩信捐兵助荥阳后,便于魏、代收拢零散之军,张榜新征士卒,不出七、八日,却又蚁聚三万人马。韩信亲自教演阵法,指挥进退,方至第十日,果是一行齐备。张耳、陈豨等人,不由地暗暗称赞,心皆至服。韩信乃令拔寨而行,往取赵地。后徐钧有诗赞道:“寇迫兵单路已穷,河冰偶合片言中。但令有道蒙天助,阻水犹图背水功。” 成安君陈余因佐赵王赵歇复夺故国,为赵歇所重,身揽将、相二职,留赵总理事物。先时闻韩信兵伐代地,赵歇欲起兵援之,陈余道:“量一跨下庸夫,怎敌我大将夏说。”遂未在意。 及韩信擒杀夏说,尽得代地,陈余方惊,谓赵歇道:“代国乃大王赐臣之封地,与赵相为唇齿,今代地已失,赵不得安也。臣请引兵二十万,出井径关以拒韩信。” 赵歇道:“成安君功高于世,忠心为国,寡人当与君同行,共复君之封国。” 陈余急拜道:“多谢大王美意。”于是起大军二十万出征。 方至井径,人报韩信与张耳举兵来犯。广武君李左车谓陈余道:“仆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新喋血阏与。今又有张耳相助,意欲以兵下赵,此乃乘胜而去斗远国,其锋不可当也。仆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木而炊,师不饱宿’。今井径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能并行,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君予某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断其退路;而君深沟高垒,勿与为战。如此彼军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而野无其所掠掳,不至十日,张、韩之头可献于君前。” 陈余道:“赵师素为义兵,何堪以诈谋奇计御敌?” 李左车道:“不然!张耳所以得位为王,因其伐秦之功所得。张耳素有贤名,门客甚多,赵地军民,多有亲者。若临战生变,其局不堪设想。更有韩信用兵如神,与之交战,难有成算。愿君留意在下之计,必不为二子所擒矣。” 陈余大怒,叱李左车道:“公出此言,莫非度我不如老贼乎!昔者老贼每事行诈,而吾以仁行;老贼以威治,而吾以宽待,故可逐其西去,使赵王复得疆土。吾素览群书,颇知御敌之法。吾闻兵法道:‘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大军尽为刘季收至荥阳,虽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能千里袭我,亦已力竭也。今如此避而不击,后如有大军来者,何以拒之!若为诸候知之,岂不谓我心怯,而轻来伐我也。” 李左车见不能说服,不好再言。 蒯彻出道:“左车之言甚是,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张耳素有名望于赵,若不以奇计,不易胜之。” 陈余大怒道:“汝敢慢我军心!”令刀斧手推出斩之。 赵歇亲劝道:“蒯公乃赵之开国元勋,多建奇功。请陈君看寡人之面,且饶其罪过。” 陈余乃唤回蒯彻,责道:“吾看大王面上,且饶你一命,日后不许再言老贼如何!汝当知吾所深恶者,何人也!”蒯彻默默而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八回:背水一战破陈余 赵将戚公出道:“李、蒯二公之言,皆是为国之语,赵君不必在意。末将愿提一旅之师,先出井径,生擒张耳、韩信来见。” 陈余大喜道:“如有所言,当如公者!”即令戚公为骑将,李正、王咸为左右校尉,引兵二万,出关来战汉军。自与赵歇越关下寨,聚兵于井径口,静待戚公捷音。 韩信出兵离了阏与,正行军间,探马报陈余遣戚公为将,率二万人马,已兵至邬邑。 韩信唤曹参道:“非将军不可以拒之。” 曹参道:“愿往一战。” 韩信乃予曹参八千军,令先行开道。曹参遂引副将陈署、秦同往邬邑进兵。行约数里,遇二将各率数百人来投,一是祝阿高邑;一是长社冷耳,皆为张耳旧将。因见赵歇儒弱,陈余迂腐,不堪扶佐,故来投汉军。曹参得之大喜,乃编入军中,皆为校尉。于是军心大振,皆奋力向前。 正行军间,尘头扬起,戚公军到,阵圆处,戚公纵马举刀而出,大喝道:“贼将速来纳命!”曹参方欲出马,高邑已飞马出阵,挺枪接战。战到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冷耳拍马舞刀而出,双战戚公,又斗了十余合。赵阵中李正见戚公战不下二将,乃骤马来助。 曹参催马出战,不数合,大喝一声,一刀将李正挥为两段。戚公大惊,回马便走。曹参挥动后军齐上。赵军大败,皆退入邬邑城中。曹参攻打一日,不能急下,乃收兵扎下人马。次日,韩信后军到,与曹参相会。 韩信问道:“敌军如何?” 曹参道:“赵将驽钝,不屑为敌。只是赵屯井径口,此为大患,若来派一军来解围,恐一时难胜。” 韩信道:“某自有破敌之计,若以将军可挡邬邑之军十日,某必下井径。” 曹参道:“休言十日,便是百日,又有何难。吾早晚必擒敌将。”韩信大喜,遂与曹参分道,引军直逼井径口。 汉淮阴候、左丞相、大将军韩信引兵伐赵,委曹参兵围邬邑,自引兵长驱腹地,直取井径口。士卒初临大敌,心中不安。 傅宽谏道:“井径口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今我军心萎顿,若冒然进兵,只恐战之不利。” 韩信笑道:“我早已分派细作往赵地窥探敌情,非作无备之行。为将者,若不能知彼知此,必庸碌无为也。” 正言间,细作还报道:“陈余陈兵井径口,三军戒备,欲与我军决死一战。” 韩信笑道:“陈余一白面书生,虽读万卷兵书,实不知用兵要领,何堪为三军大将。我量其自以兵多,又欺我远来,必轻率来战,如此却正中吾意。” 细作复道:“赵将广武君李左车曾劝陈余坚守不战,而以奇兵绝我之粮道,未为陈余所纳。” 韩信暗吃一惊道:“彼若用此计,我焉能不败?不料赵地竟有如此机谋之士!” 乃问张耳道:“广武君是何许人也?” 张耳道:“李左车乃赵之旧臣,经学思谋,素有奇士之名。然其性格梗直,常有犯上之举,故不为陈余所器重。” 韩信道:“吾闻赵地还有一人,与李左车并称为河北二贤,大王可知否?” 张王笑道:“吾为赵相数年,何人不认?此人乃是范阳蒯彻,自少习苏、张之术,常论战国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著书《隽永》,共八十一篇,乃河北名流也。” 细作道:“广武君进计之时,蒯彻亦劝陈余采纳,险些为陈余所杀。” 韩大笑信道:“我亦是料陈余气盛内虚,必不肯用其计。” 乃回顾众军道:“若与赵战,军中不得斩杀广武君。有生得之者,吾以千金为赏。若得奇士蒯彻者,吾亦赏千金。” 众军闻之,皆自咐道:“尚不知是谁擒谁。” 韩信又下令道:“当疾行速战,久则有变。” 行至距井径口三十余里处,韩信令扎下人马,安营休息。至半夜间,唤李必、骆甲二将密道:“汝二人选轻骑二千,人手一面赤旗,抄小路伏于半山,此处可窥知赵营动静。明日我与敌战,先诈败而走。赵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至时,汝等可疾入赵壁,拔赵之旗,立我汉之赤旗,即为首功。” 又唤傅宽道:“赵军不利,必弃井径而归邯郸。汝可引四千马步军,一千弓弩手,亦由间道往泜水埋伏,我更遣张苍助你。赵军败至,料已溃不成军,汝出而击之,可望生获赵王、成安君而归。”四将领命,悄悄引兵去了,军中将士皆未觉察。 稍作歇息,韩信乃令乘夜进兵,使其裨将传飱,草餐一顿,谓众将道:“今日破赵后会食。”诸将莫有信者,皆呒然应诺。食毕起兵,前军来报道:“已见赵军营寨。”韩信谓众将道:“赵军已先据险地为壁,若不见我大将旗鼓,必不肯前来交战,恐我惧险而退也。故吾当亲引一军,背水陈兵,以示我决战之心。” 众将皆惊,张耳道:“背水而战,乃兵家大忌。今赵军数倍于我,望将军慎行此举。” 韩信道:“兵处险地,无路可退,只能速战。”乃留张耳驻于原所,自与灌婴引兵万余而出,背沱水列成阵势。赵军望见,皆哗然而笑。 时已平明,韩信令灌婴率一军留于河边,自引军尽出井径口,大张旗鼓,往赵营搦战。陈余亲往壁上观之,望见大将军旗,乃谓众将道:“此韩信也,可速战!”蒯彻谏道:“韩信背水列阵,唯恐有诈耳。”陈余道:“彼率军轻进,计较已穷,安能有诈!”乃下令全军开壁迎战,赵歇亦乘王驾随大军出营观战。两阵对圆,陈余出马道:“韩信匹夫,为何无端犯我疆土?” 韩信道:“汝私并常山,暗通,天理昭昭,安能容你作虐?吾今奉汉王之令,常山王之托,特来讨你!” 陈余大怒,使将军赵夕出马挑战,汉王令靳歙出迎。二人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赵阵中程黑、许瘛二马并出,韩信急令孔丛、陈贺出迎。六员战将在阵上杀作一团,难分高下。陈余大怒,鞭梢指处,赵军一涌而上,两军混战一团。这边张耳见之,亦率兵而出,来接应韩信。大战良久,韩信令汉军尽弃旗鼓,往水上败去。陈余望见,笑谓蒯彻道:“此便是汉军之诈也。”遂传令道:“今日不生得韩信、张耳,誓不归营。”于是赵营人马,倾巢而出,尽往水上来逐汉军。 李必、骆甲伏于半山,望见韩信退兵之时,赵军果然空壁而出,尽往西北逐去,二人皆赞道:“果如左丞相所料!”遂引二千骑兵,飞一般杀入赵营。赵军留营兵数甚少,不多时,尽为李、骆二将所杀。军士占领赵营,皆拔去赵军旗帜,树起二千汉军赤旗。一时间风吹旗扬,将那半面天空,映得一片火红。二千骑兵,皆手持兵器,立于壁上,雄纠纠、气昂昂,其势威不可当。 话分两头,且说陈余追击韩信,汉兵往尽沱水而逃,旗鼓军械,满地抛弃,赵军皆往争取。韩信退至水边,灌婴引军接应。时赵军从后蜂涌而至,汉军形情极危。韩信手绰画戟,回马大喊道:“前有沱水,后有追兵,若不疾战,必全军覆灭也。”汉军知之必死,皆反身苦战。灌婴纵马挺枪,当先冲杀,枪赵处,连刺数名赵将落马,余者纷纷躲追。张耳见韩信执戟亲战,亦令左右将贯高、赵午回军冲杀。赵军大多正在争夺旗鼓马匹,不防汉军骤回,殊死相拼,登时乱成一团。陈余见汉军势不可当,乃谓赵歇道:“古云:‘穷寇莫追’,今汉军以死相斗,一时不能取胜,不如且回大营,再定破敌之计。”赵歇亦然,陈余遂令撤军。韩信见赵军后队搔动,知其欲退,乃挥军奋力掩杀,赵军前后军相互冲动,自相践踏,伤亡极多。 陈余保赵歇退到大营,却见满眼赤色,营中已遍插汉军大旗,陈余失色大惊道:“此路汉军又是从何处而来?”李必、骆甲在哨楼上望到赵军大旗,便使军兵大喊道:“赵歇已被擒,众军何不早降!”众军闻之益乱,四散而逃。陈余令赵夕、程黑诸将,持械斩杀乱动者,军心大变,力不能禁。正在慌乱之时,韩信、张耳兵分两路,追杀而到。 程黑回马来战,正遇靳歙,交马三合,被靳歙卖个破绽,趁程黑一刀砍空,伸手拿住敌将肩带,奋力一提,将其生擒过来。赵夕方欲逃走,不期正与韩信迎面撞到。赵夕不敢迎战,慌忙下马来降。许瘛撞见张耳,亦降了。陈余见大势已去,不敢强取故寨,乃保着赵王车杖,弃了井径关,直往东南败走。 韩信追杀八十余里,斩敌数万,大获全胜。 陈余与赵歇一路奔走,听得追兵渐远,方才敢住马休息,收拢残兵,不足三千。陈余气堕,谓赵歇道:“事已至此,无力复战。为今之计,只能南渡泜水,先回邯郸,再作计较。” 赵歇亦别无计策。陈余遂引着败兵,与赵歇往泜水而退。行至河边,放眼望去,只河面静悄悄,两岸空荡荡,并不见一人之影,亦无一艘渡船。 陈余方在狐疑不定,忽闻一棒鼓响,两支伏兵杀出,旗号分明:左边是常山郡守张苍,右边是右骑将军傅宽,军卒将陈余围在阵中,皆举兵器大叫:“陈余早降!”陈余见已无退路,乃仗剑回顾军士道:“此有伏兵,唯有死战!”话音未绝,只闻一派绑子响过,汉军阵中乱箭齐发,将陈余射死于阵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六十九回:计左车妙计降燕 赵歇见陈余为汉军射死,顿时魂飞天外,高呼愿降。傅宽闻得声音,令汉军止住。赵歇自缚伏于地上,傅宽、张苍令手下拿住,尽获余众,遂往北回军,来寻韩信献功。韩信见陈余已死,又生擒赵歇,乃于井径关前杀牲设酒,大宴众官。诸将皆来道贺。 韩信笑谓众将道:“吾言破赵后会食,众公皆有疑色,如今以为如何?” 靳歙道:“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之语。今者将军令属下背水列阵,言‘破赵后会食’,吾等口中虽应,心中自是不服。不料两军交战,陈余尽占天时、地利、人和,居然为将军赴险取胜,不知此为何术也?” 韩信抚掌大笑道:“此亦兵法也,只是未为诸公所察。兵法不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今韩信聚兵不过十余日,兵不知列队,将不能布阵,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不利甚矣,非置之于死地,人人自以为战而莫可以胜出。如即予生地,敌众我寡,强弱悬殊,尚未交战,我军皆走,以何人冲杀于敌阵之中?” 诸将皆服道:“大将军神谋,非是吾等所及也!” 犒军已毕,韩信聚帐。见赵将尽服归降,遂令傅宽将赵歇带来。 傅宽释其缚,令刀斧手押至,韩信与赵歇道:“汝被围巨鹿,非常山王竭力扶佐,汝安能得全性命。常山王既因功得封,汝又连络陈余,强逐张王,大失人心,实不足为一国之主也。” 赵歇低头不语。韩信复问道:“汝有何言?” 赵歇道:“但求安渡余生足矣。”韩信从之,乃迁赵歇为襄候,请收拾钱财家用,领一家老小尽往襄国居住。 赵歇去后,左右暗谏韩信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若留赵歇,其心不安,势必生事,张王安能就国?”韩信额首然之,遂密令刀手追至襄国杀之。 赏罚已毕,韩信问众将道:“吾曾有令,有擒到广武君者,吾以千金为谢,不知可有建功者。”众将皆无言,韩信闷闷不乐,乃唤降兵问之。有见者道:“广武君兵败时,着士卒衣装,欲脱身南投,似为灌婴部卒所获。”韩信便令灌婴核实。灌婴往军中寻察,果见部将王翳手下有一降卒,似是广武君之貌,便唤降兵认证。 降兵数十人,皆言正是李左车,灌婴便令缚献韩信。韩信见李左车至,叱退武士,亲解其缚,扶于东乡坐下,自于西乡,以师礼拜之。 李左车色惭,辞道:“亡国之人,安能受此左丞相之大礼。” 韩信道:“吾素知广武君乃河北贤士,赵歇、陈余皆小人,如何识得先生大才!”李左车感其心诚,遂降之。 于是韩信问计左车道:“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以先生之计,何能建功?” 左车道:“鄙闻‘亡国大夫不可以图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如在下之辈,何以权衡国之大事。” 韩信道:“仆亦闻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佐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皆在其主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若使成安君听先生之计,仆亦为先生阶下之囚。今仆诚心归计,愿先生勿辞。” 李左车善之,遂道:“鄙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故云:‘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虽仆之计未必能用,愿以愚忠效之。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日失之,军败千里,死于泜水上。今将军虏魏王、擒夏说,一日之间,破赵二十万之众,名闻四海,威震诸候,农家莫不停耕住犁,以待将军之令。然而久战劳蔽,军卒不堪复用也。若将军以疲惫之师,欲拔燕之坚城,兵不复勇,战则不能拔也。若旷日持久,粮食耗尽而终不能克燕。齐知破燕自危,必据守边境而自强。燕、齐不下,则不能左右刘、项之争,虽连年战火,将军终不能佐汉王定天下。此乃鄙之愚见,未审尊意如何?” 韩信道:“先生之言甚是,然者如何处之。” 李左车道:“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劳士大夫,复军之锐气。然后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以出使于燕。燕畏将军之威,必不敢不听。燕从而东临齐境,虽有智者,亦不知如何解齐之厄。如此,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法云:‘先声而后实者’,正是此意。今将军有问,鄙有所答。将军若从便从,若以鄙之才钝,愿将军勿听。” 韩信谢道:“先生所语,皆为金玉良言,敬谢奉教。” 韩信复问李左车道:“赵有名士蒯通,才学堪与先生比肩,不知现在何处?” 李左车道:“蒯君才可经天,智足纬地,非仆之所能比也。”韩信道:“先生勿自谦,先生与蒯公,赵主能善用其一,不致兵败如此。今赵之文武皆降,为何独不见蒯君。” 李左车笑道:“将军如何得左车,便可如何得蒯君也。”韩信大悟,遂令从降卒中寻找蒯彻,果然得之。韩信亦如左车故事,以师事蒯彻,蒯彻遂降韩信。 韩信大喜道:“吾得二贤,何虑大事不定。” 未几,曹参克定邬邑,追斩其将戚公、王咸,引军向东与韩信会合。韩信遂进驻襄国,按兵休养,依李左车之计,遣蒯彻为使,往使燕国。燕王藏荼,原为故燕王韩广之将,因随项王入关,得封燕地。后弑韩广,兼并辽东,成一方大国。及韩信定赵,自量不及楚、汉,颇感自危。闻蒯彻至,藏荼命入。 蒯彻礼毕,陈说汉王盛德,韩信英明,呈传韩信之书,藏荼拆书阅之,皆是招安之意。藏荼问道:“近日韩信兴兵破赵,大获胜捷,可有窥燕之意?” 蒯彻道:“天下公敌乃项羽也。韩将军深明大义,国士无双,焉能树敌于燕。今魏、赵二王,皆助虐者,且与汉王有隙,故以兵伐之,所过之处,皆望风而靡。若燕国能背楚向汉,永为屏藩,则两国相善,百姓安乐。若燕去汉从楚,助贼为逆,则免不了沙场一战。” 藏荼道:“汉王累败,天下终归西楚,寡人若草率相从,岂不自取其祸。” 蒯彻笑道:“大王只见其表,不明其实。项王悍勇,人服其威,故虽面从而心实背也。汉王宽厚,甚得民心,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夹道相迎,唯恐其不王之天下。以大王之计,从汉有三便:夫汉王为报义帝之仇,召令天下,人心所向,其一也;项王强盛,大王若以少得从,难为所重。汉王外弱实强,大王若从,必以得燕为喜,此其二也;汉王宽厚明理,量才以任。项王暴而少恩,任人唯亲,此三也。有此三便,从汉必矣,愿大王勿疑。” 藏荼善之,乃从其言,与汉为盟,共讨项王。事毕,蒯彻归赵,藏荼遣大将军峦布,大司马温疥一并相送八十里方归。 韩信见燕国如愿归附,大喜过望,乃益广武君李左车食邑五百,拜蒯彻为安国候、大司马。 蒯彻谏道:“赵地初定,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将军早报汉王,请立张王为赵地之主,以安抚其民。”韩信从之,乃遣使报汉,请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为项王击败于阳夏,折兵大半,士心萎靡,幸得韩信相助,军复大振,乃从张良之计,退守荥阳。 项王数度来攻,皆为张良、陈平设计所退。及韩信遣使请立赵耳为赵王,汉王大喜,当即许之,又以韩信为赵相国,佐张耳平其余乱。使者方去,人报西楚兵复至,汉王乃与张良、陈平商议退敌之计。 张良道:“项王虽然强悍,然其兵越大梁来伐,转粮千里,日耗万斛,终不能久战。大王只需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以甬道输运敖仓之粮。旷日持久,敌军粮草不济,必然兵退。” 汉王依计,乃令王吸、召欧二将火速将近时收收之粮,由甬道尽行运往荥阳。 陈平复谏道:“项王久不能胜,必别图他计。大王需增兵甬道,以防为其所破。” 汉王道:“城中军卒尚且捉襟见肘,如何能够分兵。” 陈平道:“兵法云:‘三军作战,粮草为本’。若不能保住甬道,必为楚军所困。” 汉王道:“且容商议。” 项王扎营于荥阳东南,数战不能攻拔荥阳,军中乏粮,士不能支。 范增献计道:“敖仓乃今古屯粮之地,刘季必定修筑甬道,以其粮接济荥阳,方可依险守之。以老夫之计,大王且缓攻荥阳,单击其甬道。甬道若破,汉军绝粮,其必生乱,则兵不血刃,使其军束手来降。” 项王从之,乃亲引五万人马,往北来破汉军甬道。范增又令丁固、季布各引五千精兵接应。 汉将王吸、召欧从敖仓积得二十万斛粮草,闻汉王催促,便由甬道一路往荥阳运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回:张良借箸驳拙计 正行间,后军发喊,人报西楚军攻破壁垒,已沿截断运粮车队。王吸谓召欧道:“汝押粮先行,由我来挡敌兵。” 召欧从之,乃奉车疾行。王吸拍马抡刀,引三千人马来战西楚军。 但闻鸾铃响处,一将迎面杀来,王吸视之:悍目重瞳,声如巨钟,正是西楚霸王项羽。王吸大骇,不敢迎战,拍马落荒走了。项王飞马来赶粮车,召欧回马欲战,见是项王,魂飞九天,亦拍马走了。项王抢了粮车,令军士毁了甬道,将粮车尽推往楚营。 王吸、召欧仓皇逃回荥阳,告之粮车已失。汉王大怒,欲斩二将。 张良阻道:“二将实不是项王对手,粮草之失,非二人之过,不宜杀之。”汉王叱退二人,急令樊哙、郦商引军出城抢粮。 二人领命,引兵下城往逶逦来赶,远远望见粮车正行。二人大喜,驱兵来追。忽听一声炮响,伏兵大出:左丁固,右季布,两支人马杀来,势不可挡,樊、郦二将慌忙迎战。 方在激战之间,项王引军复回,楚军漫山遍野而至。二将不敢恋战,引军退去,项王乘势掩杀,杀得汉军丢盔弃甲,满山奔走。项王追至城下,城上箭矢如雨,将楚军一阵射退,樊、郦二将方得回城,各带重伤。 汉王已得知项王毁坏甬道,又见二人各自带伤,心甚烦扰,乃吩咐二人下去寻军医治疗,又着陈平寻视邻县,再筹粮食。众人散去,汉王自居署中,闷闷不乐。 少时,郦生入见。汉王道:“先生来得甚好,寡人正要与你议计。” 郦生问道:“不知大王所忧何事?” 汉王道:“寡人欲陈兵荥阳,接敖仓之粮,依险为守,绝项羽西来。然楚兵来众,竭力难敌。今甬道为破,粮路已断,军心大变,势难与项羽抗衡。不知先生有何良计,可破项羽之兵?” 郦生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臣有一计,破楚只在数日间。” 汉王大喜,乃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郦生道:“昔成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诛纣,善其后于宋。今秦无道,伐灭六国,不予立锥之地,故只立二世便亡。项羽当权,不明其理,尽迁六国之主,自树强敌于天下。为大王之计,当诚复立六国后嗣,还六国之疆土。如此则天下争戴大王之德义,愿为大王之臣妾。德义已行,南面称伯,楚失时势,必敛衽而朝也。” 汉王击案称道:“真乃妙计也!可即命有司刻印,请先生佩之而行,赍封六国之后。”郦生遂出,代汉王传令,着匠工速制六国之印。 郦生未行,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汉王方食,见张良至,乃赐其坐,道:“近日有人为我献策以桡楚权?” 张良道:“计策如何?” 汉王道:“乃是谏寡人仿成汤、武王故事,请封六国后人以制楚也。于子房看来,可行否?” 张良道:“谁为大王画此计者?此计若行,大事去也!” 汉王惊道:“何出此言?” 张良道:“臣请借大王案前之箸以筹之。”乃随手取箸,指案而道:“昔汤、武伐桀、纣而封其后者,度能制其死命,故以恩示于天下。今大王制项籍于死命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德,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大王能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德、礼智者之门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二也。发世桥之粟,散鹿台之才,以赐贫穷。今大王能散库府以赐贫穷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三也。武王伐殷归国,废兵车为轩,置干戈为倒载,示不复用,今大王能偃武行文,不复用兵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能之四也。休马华阳之山,示无所为,今大王能休马无所用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五也。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复以输运,今大王能放牛不复输积乎?” 汉王道:“未能也。” 张良道:“此为不可之六也。夫天下豪杰游士,离亲戚,弃祖坟,去故旧,从大王,无非望日后封妻荫子,得尺土之地。今立六国之后,天下无土以封,豪杰游士乃各归事其主,从亲戚,返故旧,谁为大王取天下乎?此为不可之七也。今诸候之中,唯楚最强,若六国复立而从楚,大王焉得强令为臣也?此为不可之八也。有此八难,何堪用之?诚用此谋,大王大事去矣!” 汉王方食,闻之吐哺。骂道:“竖儒,几误乃公大事!”急令尽取印绶而销之。 汉王既已销印,余怒未平,欲招郦生骂之,张良力劝方免。 又过数日,陈平来信,说邻县为项王所围,粮食早绝,关中转漕之粮,多为楚军所劫,亦无法运至荥阳。汉王心急,乃聚群臣商量对策。正议间,人报项王城下挑战。汉王上城观之,见项王挺槊纵马,于城来往来驰骋。西楚兵持刃呐喊,耀武扬威。 项王望见城上飘动青罗伞盖,知汉王到,乃于城下大喝道:“泗上亭长,汝已粮尽,何不下城决一死战?” 汉王道:“我非不战,只是别有良谋,非汝能知也!” 项王大笑道:“汝既心怯,何苦与我相争。不如献城称臣,各守其疆,岂不乐哉。” 一傍夏候婴闻之大怒道:“弑主之贼,安敢猖狂如此!”欲下城赌斗,汉王急阻道:“我军无粮,战则不利。”夏候婴愤愤而退。汉王寻视良久,亦引众而回。项王搦战不成,亦收兵回去。 如此相拒月余,汉军乏食,军心哗变。陆贾谓汉王道:“今粮草不济,士无战心,若不图良策,败局将定。” 汉王道:“公有何计?” 陆贾道:“不如往楚营请和,割西阳东以让楚。” 汉王道:“只得如此。”乃遣陆贾使之。陆贾至楚营来见项王,谓项王道:“汉王知大王勇武,不可抗衡,若连年征战,民不潦生,徒伤两国之财力也。今愿留荥阳西为汉,割荥阳西为楚,许年纳岁贡,以求民心安定,天下太平。”项王见荥阳未可急下,有意从之,遂道:“当叫刘季先将人马撤去,寡人然后班师。”陆贾然其理,告辞而去。 范增方在营外查哨,闻项王欲罢兵,急来见之,阻项王道:“今大王数破甬道,刘季军中粮已草竭,不能久持,得汉易也。俗云:‘天与不取,必受其咎’,今释之不取,后悔之晚矣。” 项王闻言道:“亚父所言虽是,然我已许陆贾,焉能失言。” 范增复道:“刘季既来请和,量其粮食已尽。人言:‘举大事不拘小节’,何况刘季有龙、虎之相,必当早处之。今大王敛兵西进,功时过半,不如加兵急攻,荥阳可下,心患可除也。”项王闻之,乃亲率大军复来攻城。 汉王得陆贾之报,便要撤军,张良阻道:“项羽虽无谋,然范增多智,须防其有诈。”汉王从之,方欲使人打探楚营动静,城头飞报道:“项王亲统大军来攻城。” 汉王急上城头,见楚军皆至,刀枪林立,兵勇如蚁。汉王心惊,乃唤项王道:“汝已与我约,如何复攻?” 项王笑道:“寡人征战一生,岂能中你缓兵之计。今荥阳已围三匝,何不献城来降?” 汉王指项王骂道:“汝出尔反尔,非君子焉!” 项王亦道:“汝抛子弃女,又岂是人为?”汉王大怒,令申屠嘉取箭射之。项王望见,拨马回来,下令楚军攻城,汉王亲率士卒坚守。攻防一日,两边各折了些人马,项王引军暂退。 汉王见楚兵不退,深患之。乃谓张良道:“久若如此,必被项王所擒。” 张良道:“眼下之危,非陈平不可救之。此人智术,别有奇处,非人所能料之。” 汉王大悟道:“韩信临伐魏之初,曾叮嘱寡人,言与项羽交战,必有难解之时,非陈平不可脱厄也。若子房不言,寡人几乎忘却。”方欲招之,人报陈平已回,来报军情,汉王急令招见。 陈平入见,汉王道:“天下纷纷,何时能定乎?” 陈平道:“大王所虑,不过为荥阳之围。若大王从臣之计,不过数日,可解此难。” 汉王急道:“公有何计?” 陈平道:“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廉节好礼之士多往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时,却多吝啬,自重其地,士亦因此而不附。今大王傲慢少礼,故廉节者不来之。然大王能依功封人以爵邑,所以顽顿、好利、无耻之士亦多归汉。如大王诚能各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麾而即定也。今大王恣意侮人,难得廉节之士,故有此厄。然视西楚,亦有可制乱之人,彼项王梗直之臣如范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辈,不过数人耳。大王能捐出万斤黄金,使臣用以行反间之策,间其君臣,以疑其心。以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大王至时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 汉王赞道:“公言极是!”乃令左右取黄金四万金,交予陈平,恣其所为,不问出入。 陈平受金而退,乃吩咐心腹小校,怀金出城,混入楚营,贿赂项王左右,布散流言。不出数日,楚军营中士兵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而说,皆言诸将如何如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一回:中反间范增遭黜 早有闻者报与项王道:“军中传言,说钟离昧、龙且、周殷等人为大王之将,功劳多矣,然终不得裂地为王,皆欲与汉为盟,共灭项氏,分王中原九郡。” 项王大惊,急暗中聚集项族众将商议道:“寡人所依仗外姓者,不过此数人也。今言其反,虽是流言,未知虚实,却也不可不防。” 项悍谏道:“可尽杀之,别遣将佐代之,以绝后患。” 项缠道:“不可!所言诸公,皆西楚重臣,未省其实,不可轻杀。不如将这数人尽除官职,以防不测。若查明实为误传,可再复诸公之职。” 项王从之。方欲行时,范增来见,谓项王道:“适闻大王欲削钟离昧诸将之职,臣以为切不可也!臣料此必刘季诡计,请大王切勿轻信。” 项王道:“人言:‘无风不起浪’,此事料也不是空穴来风,如留此数人在身傍,寡人终不能心安也。” 范增道:“大王若疑诸将,不如别调他处,不必去其官职,以防人心离变。” 项王道:“亚父之言甚是。” 次日,项王聚将道:“近闻张耳居赵称王,韩信有伐齐之意,不可不分兵防之。”乃令钟离昧引一军往北河口拒赵;龙且引一军还守定陶,以助齐王田广卫齐;周殷回彭城理事,防韩信来袭。三人亦闻得流言,心甚怏怏,各引军去了。 项王乃以曹咎、司马欣、董翳分代三人之职。曹咎道:“军中起流言,不知是否汉将所为。前日汉王曾使使议和,大王未许。今不如使使至荥阳,明为议和之事,暗中打探城中虚实。”项王从其计,乃唤一精细之人,吩咐一番,令其往荥阳来见汉王。 汉王方醉,闻楚使至,令传入幕下见之,礼节甚是周到。使者尚未开口,汉王便问道:“历阳候近日安好乎?”使者随口答道:“老当益壮,寝食如常!”汉王乘着醉意,又询问数语,皆是问候亚父之意,使者甚疑,不敢细问。少顷,陈平入谒,附耳而言,汉王便起身而出。 陈平谓使者道:“今日汉王醉酒,汝先至馆中休息就食,明日再见汉王。”遂亲引使者至馆驿,汉王已使坐备下酒菜侍候,酒食丰盛,皆以太牢之具盛之,陈平在一旁陪酒。 方食间,陈平问道:“亚父可有消息来?” 使者道:“吾奉项王之命来使荥阳,未闻亚父有何叮嘱。” 陈平闻之色变道:“吾以为是亚父之使,原来是项羽所派。”言毕,拂袖而出。侍者入,将食物持去,复以恶草之具盛食来,不过粗粮清汤,不堪食之。使者盛怒,未敢言之。 次日,使者再至城署中时,汉王已拒而不见。使者遂恼,乃辞归楚营。将荥阳所见具报予项王。 项王闻之心惊,怒道:“匹夫安敢如此?” 使者道:“亚父自以功高,常有欺凌大王之心。必是其不满大王之封,亦欲南面称孤,便合钟离昧、龙且、周殷之辈,与刘季合盟,共谋大王。”项王以为是,乃令使者先去,不许张扬。 使者去不多时,范增入见,催项王进兵。项王问道:“亚父以为如何?” 范增道:“今汉兵乏粮,当疾攻之,迟则生变。古人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昔日鸿门之时,臣曾劝大王早除刘季,大王不忍,遗为后患。今日天赐良机,使大王困其孤城,若再纵其不攻,使其脱厄,卷土重来,胜负未可知也。”项王方内心烦闷,为其一语冲撞,勃然色变,喝道:“唯恐荥阳尚未取下,寡人之头已献至刘季案前矣!” 范增乍闻此言,好似数九天被当头泼了一身凉水,顿觉寒透遍体,欲言无语。呆了半晌,方怒道:“大王听信馋言,尽贬忠良,安可共论天下之事。今天下已定,大王请好自为之。臣年过七十,老迈无为,请赐骸骨,以归故土!” 项王不语,拂袖入了内帐。 范增见彼无留意,益觉心寒,当下愤然辞去,草草整装,即日东归。一路之上,范增念到昔日之情,不由得老泪纵流,嗟叹生疾,竟然病倒在途中。沿途睹物思人,病情愈重,加之年老血衰,未至彭城,便疽发于背而死,寿终七十一岁。 从者买棺敛尸,回葬居巢。项王闻亚父死讯,知情中计,心甚悔之,乃遣人往乡中厚葬之。 汉王闻范增死讯,大喜道:“范亚父既死,除寡人一心腹大患矣!”乃重赏陈平,令人严守城池,静观楚营动静。 项王安顿好范增后事,亲笔写信安抚钟离昧,书略道:“寡人误中汉营诡计,伤一股肱。观亚父临终之言,足见其忠。今世之流言甚矣,公切勿怀怨,当安心事楚,紧守河口,破汉之日,寡人必不负公。” 钟离昧旋即回书道:“臣事楚多年,虽无才德,然素视忠义为本,大王不必牵挂。今亚父虽死,攻汉之事不可废,当紧攻荥阳,早除刘季,以告亚父亡灵。”项王得书大喜,乃催攒军士,奋力攻打,一日紧过一日。 汉王见荥阳危在旦夕,急唤陈平道:“范增虽死,其围未解,公复有何良策乎?” 陈平道:“今荥阳乏粮,被围甚紧,早晚必城池不保也。与其坐困危城,倒不如暂且退守成皋,再作计较。” 汉王道:“然项羽围城三匝,实难脱身也。” 陈平道:“大王知田父易服救景王之事乎?如今之计,只得伪为降之。寻一死士,乘大王銮驾,出东门受降。楚知大王投降,必盛兵东门,大王自可由北门间出。” 汉王尚未言之,将军纪信出班奏道:“今事急也,臣请出东门诳楚,以使大王乘机出城。” 汉王道:“项羽无德,非献子仁心也。将军若出,难保性命。” 纪信毅然道:“今天下大事,全赖大王筹划,天下岂可无大王。”汉王尚在犹豫。 纪信拔剑而出,横于颈下道:“今大王不依臣言,臣请自刎于大王眼前!”汉王闻言泪下,下阶抚其背道:“寡人如得脱难,必报将军之恩。”遂从其计。令文侍表写降书,着人送往楚营。 项王得书大喜,乃问来人道:“刘季何时出降?”来人道:“今日戌时出东门降之。”项王乃重赏使者,令其回复汉王依约来降。使者去后,项族众将皆来道贺,项王亦暗自欣喜。未时未过,项王收拾停当,便在城前布下人马,楚军闻汉王即降,顷出大营观之。 汉王在城中候着,张惶不定。军士来报道:“项王自居东门,南、北、西门亦有重兵把守。” 汉王乃问陈平:“四门皆不可出,如此奈何?” 陈平道:“此事易耳,可令全城妇女皆着艳服,由东门出。楚军闻之,必来争看,则西门所防,如同虚设,大王便可以出矣。” 汉王甚喜,令人招集妇女,约得二千余人。陈平便吩咐士卒假扮百姓,教之如何引路。 时周勃在傍闻得,谓郦商道:“吾观陈平,不过尔尔,耗金四万,终不能使大王一全荥阳。”郦商道:“不然!若范亚父尚在,岂能许大王夜降。”周勃闻之忽悟,始服陈平之智。 时至黄昏,城门开启,城中妇女披纱带玉,盈盈碎步而出,皆在东门营集,一时燕言莺声,娇呼媚唤,惹得楚营将士,皆争先由各处拥来围观,一时间纷纷扰扰,秩序混乱。汉王在城内见时机已至,乃令御使大夫周苛;将军枞公留守荥阳,自引张良、陈平、夏候婴、樊哙并左右将佐共四十余骑,由北门趁势走脱,逶逦往成皋而去。 这边妇女出尽后,老弱丁壮随后出降,接着士兵又出。待士兵出后,排成队列,已耗去了一个多时辰,纪信方乘着王车而出:黄屋左纛,前遮后拥,使人出道:“粮食已尽,汉王降楚!”楚军闻之,皆呼万岁,良久方止。 项王见汉王久不下车,心甚疑之,喊道:“刘季尚不下车来降,更待何时?” 纪信起帘叫道:“某非汉王,乃汉将军纪成也!”项王大惊,手中钢槊险些坠地。 急问道:“汉王何在?” 纪信笑道:“已出去矣!” 项王喝道:“汝敢代刘季受死乎?” 纪信大笑道:“大丈夫何惧死哉!项籍匹夫,量你一有勇无谋、馋毁妒功之辈,怎是汉王对手!若不早早降之,必然兵败身捐,妻子遭虏也!”项王大怒,喝令甲士将纪信缚了,连同汉王车杖,一并焚烧。 纪信大骂不绝而死。 项羽烧杀纪信,谓众臣道:“虽未擒得刘季,却得了荥阳。且先进城去,再作后图。”遂引兵取城。来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周苛、纵公二将并立城头,指项王大骂道:“弑主之徒,安能轻易献城予你。你已中汉王之计,何不早来降之!” 项王大怒,督军攻城,周、枞二人引兵奋力坚守。汉军士卒于城上见纪信被焚,皆以为降之必死,遂以命相搏,势气顿涨。又赖沟深城险,终于将楚军击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二回:魏相国大破楚兵 方退楚军,小校来报道:“魏豹知汉王间出,欲招故部家丁,献城降楚。事尚未发,幸得密报,特来告知,望二公早定计策。” 周苛闻之,与枞公道:“反国之王,难与守城。”枞公亦然,即引五百健卒,包围魏豹居所。魏豹方在用膳,武士齐入,将魏豹一顿乱刀,砍为齑粉。枞公又令将魏豹一家良贱,杀得一个不剩,以绝后患。事毕,将魏豹之首,悬于城头,以示其威。 项王闻之,甚为光火,复引大军攻城。不料城中因人丁大减,所食益减。周苛等人掘井取水,杀马为食,竟然不觉粮尽。楚军连日攻城,竟不能下。 汉王离了荥阳,奔至成皋,英布、刘贾慌忙迎接入城。 汉王心稍安,使人打听荥阳之事,去者回报道:“项羽已烧杀纪信,正攻荥阳。”汉王闻之甚悲,纪信弟纪义拥其幼子纪通哭拜于地,汉王泣道:“纪信视死如归,古今英雄,无人堪比也。”乃追封纪信为忠义候,纪信子纪通为襄平候,袭父之功禄。 安顿已毕,复议军情,汉王问众将道:“项王兵多,数破甬道,虽周、枞二公全力坚守,荥阳城亦早不保夕,如之奈何?” 刘贾道:“大王尽弃兵卒而归,如何能救荥阳之围,以臣之见,唯有入关再招人马,方可复战。”汉王无奈,只得由成皋入关,回至栎阳。 萧何闻之,引朝中余部出栎阳八十里迎之。入城坐定,汉王谓萧何道:“今战楚不利,屡失人马,如何争势?” 萧何道:“臣早料到图天下非是一日之功也,故已数合关外亡归士卒,并关内新招之军,人丁甚众,请大王勿忧。臣唯恐不足,又往楼烦、西羌、匈奴、月氏各处联合,所得夷兵亦为数可观。今大王既归,可合之出征,当不下二十万众。” 汉王大喜,赞萧何道:“丞相居关内,寡人无忧矣!”萧何拜谢。 汉王复招奉常、少府诸官问道:“故秦时上帝祠奉何帝?”对道:“四帝,有白、青、黄、赤之祠。” 汉王道:“吾闻天有五帝,只祠其四,何也?”众官莫知其说。 汉王道:“寡人知尚有黑帝,速祠之。”众人拜受,乃立黑帝之祠,称作北畤。汉王又令每正旦时,晨放双鸠,以如黑帝之约。诏文武道:“寡人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勿有所误。”众皆奉之。 事毕,汉王聚关中文武商议出关之事,欲敛众还守成皋,一臣出班阻道:“不可,如出成皋,恐复败绩。” 汉王视之,乃谋士辕生也。 汉王问道:“公有何策?” 辕生道:“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楚势盛,汉赏困,不利也。愿大王出武关,由南阳侧击楚军,项王必舍荥阳南走。大王深壁以恃,以逸代劳,令荥阳、成皋之军且得休整。大王再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接燕、齐,项王心忧,必北上拒敌。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兵力分散,往来奔走。而汉得休息,复与之战,必可破之。” 汉王道:“公言极是!” 张良又道:“昔时臣劝大王捐关东予三者以破楚。今韩、英得大王之许,皆死力效之。唯彭越未审大王之意,故似有观望之意。大王宜使使者往大梁说之,若得彭越因而起兵袭楚输运,我击其前,梁击其后,项羽可败也。” 汉王服其论,乃遣宁昌为使,往说彭越。自引周勃、樊哙、夏候婴、郦商并二十万新军,出武关,过南阳,往宛、叶间出兵。 项王闻汉王在南阳,急令收军南征。曹咎道:“今攻荥阳功已过半,若弃而不取,前功尽没也。” 项王道:“擒得刘季,天下可定,何况一荥阳乎。”遂引军来攻南阳。 行至宛县境内,前方飞尘敝日,人喊马嘶。项王知与汉军相遇,便将人马两下摆开。时汉王方出宛城,正欲分兵往守叶城,见西楚军到,急忙布阵,出马答话。 项王喝道:“屡败之人,我不忍复见。”汉王羞愧,令郦商出战,项王挺槊交锋。二将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汉王知项王勇烈,恐郦商一时失手,回顾众将道:“项籍英勇盖世,只怕信成君独力难支,谁可助战?”周勃、樊哙闻之,二马齐出,来助郦商。三人围住项王,如走马灯似厮杀。又斗了三十余合,竟然还是战不下项王。 楚阵上众将见之,心生忿怒,皆各舞刀枪,出阵助战。汉王见楚军势大,回马先走,樊哙等见势不对,各自脱身。楚军大胜,从后掩杀。汉王退入宛城,坚守不出,两军相持不提。 彭越自与项王交兵两次,折兵大半,被逐至河上,甚是狼狈。幸项王一心征汉,未往征剿,方得安定。 彭越遂收回人马,重夺昌邑,暂复往日之风。忽报汉王遣使至,彭越召入,认得是宁昌,乃问汉王近况。 宁昌道:“汉王直面项羽,战事不利,望大王攻西楚粮道,以遥应汉王。” 彭越面有难色,半晌方道:“楚势方强,急不可破。今我处人马多为新征,军需尚未齐备,近日难以促发。” 宁昌道:“吾虽汉之竖儒,然与明公同为魏人,立场相若。敢问明公欲盟之汉,还是欲盟之楚?” 彭越道:“楚轻我,汉重我,当然盟之以汉。然楚屡胜,汉屡败,我若出兵,楚独攻我,如何当之?” 宁昌笑道:“若为此,明公谬矣!汉王乃世之豪杰,济关中财力,拒项籍于荥阳,虽数为创,城邑分毫未损。况张良、陈平皆旷世奇才;韩信、曹参皆国士无双;樊哙、周勃皆勇冠三军;郦商、灌婴皆智勇双全;夏候婴忠心不二;郦食其老成经事,纵一时不利,汉胜楚亦是理所当然。若为明公说,汉得天下,明公必然裂地成王,位列于诸候之中;若项籍胜,大梁不为明公复有,天下亦无明公容身之处。以仆愚见,大梁居天下之中,人杰地灵,粮资充足,明公据之与汉连合,互为接济,进则可以并天下,退则可以与楚鼎立,此为上上之计也。若仍坐守河上,按兵不动,为楚王劫得天下,明公之势去矣!” 彭越道:“若从公计,项王来时,敌众数十万,何以当之。” 宁昌笑道:“敌进之则我退,敌退之则我进。如此,项籍往来奔走,劳而无功,终为汉王与明公所擒也。” 彭越闻之,起身谢道:“闻先生教导,顿开茅塞。请先生回禀汉王,吾即日发兵击楚。” 宁昌道:“臣来之时,汉王叮嘱,楚灭之日,将以大梁捐予明公称王,望明公勿负汉王美意。”彭越大喜,取黄金万斤以赐宁昌。宁昌不受,告辞而去。 彭越待宁昌走后,起麾下八万马步军,欲往西来救荥阳。张说道:“楚盛兵荥阳,去之不利也。不如乘虚往取彭城,可事半工倍。”彭越善之,乃以奚意为前部先锋,向东来攻彭城。 彭城本由吕青代守,周殷归后,遂代其职。周殷恐汉王遣将来攻,乃请项声引下邳之众至彭城为主将守城,由吕青打理朝中事物。这日闻报说彭越来袭彭城,周殷患之,欲坚守不出,请项王回军援救,项声自恃勇力,却不在意,便与吕臣、薛公出城迎战。兵分三路:项声在中,二将分居左右,离了彭城,一路来迎彭越。 大梁近楚,梁军先锋奚意已入界口。正与项声人马相遇,两阵对圆,奚意出马,见项声身长九尺,腰大十围,使一口钢刀,威风凛凛,不由得暗暗称赞。 项声出马大叫道:“吾乃楚将项声,可来决战!”奚意拍马战之,不数合,大败而走。楚军吕臣、薛公二将由两侧围来,将奚意困住。正在危机之间,彭越引军至,见两军混战,便把马一拍,抡开山钺杀将进来。项声纵马挥刀来战。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天色已暗,各自鸣金收兵。 彭越扎住人马,奚意入帐请罪,彭越道:“楚将英勇,非公之过也!”奚意谢罢而退。 张说道:“楚逸我劳,需防之劫寨。”彭越依之,遂分派各将埋伏。 项声回营,谓众将道:“彭越与我正是对手,恐难速胜也。” 薛公道:“敌人远来疲乏,不如今夜劫寨,可擒彭越。”吕臣道:“不然,彭越一世之雄,非有勇无谋之辈,必有防备。” 项声道:“彭越不过一勇之夫,必不识薛公之谋。”遂不听吕臣之言,下令吩咐当夜劫营。当夜月色不明,项声在前,着薛公、吕臣接应,径来劫彭越之寨。方行数里,却闻得前方有人喊马嘶之声。 项声遂引军回,见到薛、吕二将,道:“梁军已有准备,不可冒然进之,不如且先回本营,再作打算。”二将从之,项声遂引军回。方至寨前,却听喊声大起,寨中火光通明。 梁将奚意立于壁上,厉声喝道:“项声!你想劫我之军营,却反被我偷了你的大营。今你已无路可走,不如早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三回:里应外合夺成皋 项声大惊,方欲攻之,寨内箭若飞蝗,将楚军射退。 项声道:“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彭城。”遂取路往彭城走。行不十里,火火光起处,涌出一支人马,为首一将,正是魏相国彭越,横钺立马,挡住去路,上首陈仓,下首肖原。彭越大叫道:“楚将休走,某在此等候多时!”项声不敢来战,急往刺斜里便走。彭越随后追杀,夺得马匹军械无数。 项声趁夜逃走,追兵渐远,方才住马收拢败兵。吕臣道:“彭城有我父与周殷共同镇守,料可拒敌数日。我等不如回下邳招拢人马,重整势气,再来会战。” 项声道:“只得如此。”三人一齐往东,先在下邳驻下。 彭越大胜一阵,闻项声去了下邳,与众将道:“彭城城坚,量非数日可下。今项声在下邳,若力攻彭城,彼必敛兵策应。不如独攻下邳,次取彭城,可保无忧,众公以为如何?”众将皆然。 彭越乃引大军,绕彭城而走,直来取下邳。离城十里,一军来迎,乃楚将薛公也。彭越出马大喝道:“汝已被困,何不早降?” 薜公道:“量汝一山野村夫,怎管我大楚将军。”彭越遂催马来战。交马十余合。彭越大喝一声,一斧将薜公劈于马下,西楚军大败,丢盔卸甲而走。彭越趁机势进兵,将楚军围攻于下邳城中。项声一面向项王飞报,一面督军守城。 项声被彭越围于下邳,士无战心,只得分兵紧守四门。吕臣道:“今事已难解,只能往荥阳求救,非项王不可解此围也。” 项声问道:“汝愿突围而去请救兵乎?” 吕臣道:“愿往!” 项声大喜道:“如此甚好,待我送你出城。”即时修书,付吕臣藏于贴身衣内。二人饱食上马,开门出城。项声在前,正逢梁将肖原挡路,项声挺枪奋力冲杀,肖原不敌,拖枪败走。吕臣乘势杀出重围,投荥阳去了。项声遂还城中,坚守不出。 吕臣离了下邳,路上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奔至荥阳。离城只有十余里,却寻不见楚军一兵一卒,四下一打听,方知项王已引军往攻宛城,只得一路寻来。原来项王与汉王相恃于宛城,汉王恐独力难支,乃令英布兵出成皋,扎兵于楚营侧翼,与宛城呈犄角之势。 项王分兵相拒,一时无破敌之策,只得按兵不动。忽闻吕臣匹马寻到,项王大惊道:“彭城休矣!”忙唤入帐中问之。 吕臣道:“彭城举兵犯境,项声兵败,受困于下坯,若不急救,非但下邳难保,只恐彭城亦有覆城之危。望大王速起西征之军回都救之。” 项王责道:“汝乃楚之老臣,我遣你助项声守住都城,是寡人至信于你。既有贼兵来犯,为何不能替寡人分忧?便是战之不利,亦应早日报来?此皆汝之过也!若彭城有失,汝罪责难逃也。” 吕臣本欲分辨,奈何项声是王族兄弟,不好多言,只得唯唯诺诺而退。 项王乃聚众将道:“彭越袭我后路,若得彭城,我无家可归。不可不救之!” 季布道:“刘季与我日夜纠缠,必知彭城之事。若匆匆回军,汉军从后追杀,我伤亡必重。臣有一计,不如乘英布尚在宛城,今夜急发兵先袭成皋。若占得成皋,再退兵时,汉军势气受挫,量不敢追。” 项王道:“此计甚是。”当夜悄悄引军尽往北行,却在宛城下,虚设一座空寨。 行不数里,季布又道:“成皋易守难攻,非奇计不可速得。可乘夜扮作汉军到成皋城下叫城,待守军下城迎接,再袭而杀之,可得城池。”项羽从其言,乃选汉军之服更之。 因汉王常弃军逃走,楚军掠其衣甲、军旗甚多,取之易耳。当下连夜行军,至四更时分,已到城边,乃使人往城下叫门,只言是英王有事回城。刘贾在城中留守,便引五百健卒出城来接。 刘贾纵马过桥,却见对面人马尽涌过来,刘贾大惊,高声叫道:“九江王何在?”只见火光中一人纵马持槊而来,悍目重瞳,虎须燕颔,正是楚霸王项羽,厉声叫道:“刘季已全军覆没,尔还不献城投降!”刘贾大惊,急来交马。 战不数合,遮拦不定,拨马便走。项王拍马上桥,径自入城。城中守军无人敢敌,皆弃械来降。刘贾穿城而回,往南败投汉王。 项王安定已毕,唤众将道:“彭城围急,今夜便当疾行回军。何人敢镇守成皋,力保全城。” 言未毕,季布出道:“臣愿守之。” 项王道:“行军作战,寡人身边怎能少得了你?”又一人出道:“量泗水亭长,何足道哉!臣可守城,若有所失,甘当军令。”项羽视之,乃将军终公也:身长八尺,相貌奇丑,武艺高超,胆量极大。 项王喜道:“如此甚好。” 又唤吕臣道:“汝乃三世老臣,寡人今留你助终公守城。若保住成皋,记你大功。若再有所失,与彭城之罪并罚。”吕臣怏怏领命。项王乃拨五万兵予终公、吕臣守城,自引大军急急回程。 汉王坚守宛城,午时已过,尚不闻楚营有何动静,乃与众将上城视之。陈涓观望良久,谓汉王道:“项羽已去,此是空营一座。” 汉王问道:“唯恐有诈。” 陈涓道:“非也,若有兵马埋伏,营中必无鸦雀群集,此必空营也。大王需防其袭取成皋。”言方毕,尘头起处,一支人马由正北而来。 汉王定睛视之,为首之将,乃刘贾也。汉王大惊道:“成皋必失矣!”急令开门接刘贾上城。 刘贾一见汉王,匍伏于地报道:“项羽自称英王之军,乘夜而来。臣虽竭力挡之,仍不能坚守,被他偷取了城池。” 汉王道:“此乃寡人之过也。”遂不问罪,令人往成皋情况。 回报道:“项羽方得成皋,便托终公守城,自连夜回彭城去了。” 汉王道:“此必彭越袭其后退。”便问陈涓道:“可否乘势追杀?” 陈涓沉吟道:“彭城有难,项羽不即刻回兵,却还有暇先袭成皋,量彼并非无计,若冒然追之,只恐彼有强兵殿后,我不能胜。故楚营虽去了范增,亦非无人能用,大王勿以为轻。臣以为既然西楚大军已去,正可以借机夺回成皋,重拥三川天险,胜过追之取败也。” 汉王从其计,乃与英布和兵一处,举军尽发成皋。行至半途,韩王信引散兵来合。原来汉王弃荥阳回关中后,韩王信亦离了荥阳,回韩国复合败军,往宛、叶来与汉王相会。当下合兵,共伐成皋。 终公闻汉王兵到,自仗勇力,即欲出战。吕臣劝道:“项王大军已去,交兵之时,无人接应,只怕不利。况刘季多诈,须防中其奸计,还是守城为上。” 终公道:“吾有成夫不当之勇,何惧刘季用计?汝乃常败将军,休得阻我行事!” 吕臣羞赧,默然回营,左右从将道:“将军张楚之时即为陈王股肱,乃故楚之老臣,历经大小百战,立下无数功勋,与张耳、英布相匹并无半点不及。今张、英皆得地为王,独将军尚为楚营一末流之将,非但不被项王所重,尚为诸将轻视。以将军之资历,甘为一无名小将所侮,非丈夫所为也。” 吕臣问道:“公等所言如何?” 左右对道:“将军不如将成皋献予汉王。汉王求贤似渴,得将军必重也。” 吕臣翻然觉悟道:“吾有此心久矣,愿公等助我。”乃与左右密谋献城之策。 终公来战汉军。出城数里,汉王兵到,两下布阵。 汉王出马道:“无名鼠辈,亦敢引兵拒我?今项羽东西难顾,已成骑虎之势,终将被我所擒。汝等何不早降,胜过举家牵罪。”终公大怒,挥刀便出,汉王令郦商出马迎战。约战十合,终公不敌,引军大败而回。 到吊桥边上,城头吕臣大喝道:“吾已降汉了!”令乱箭射下。终公绕城而走,遇上樊哙,手起一刀,将终公砍于马下。割下首级,回见汉王。 汉王提兵至城下,吕臣开门迎接,见汉王纳头便拜道:“罪臣吕臣,降汉来迟。” 汉王急下车杖,亲扶吕臣起身道:“公乃寡人至友,何如行此大礼。”当下即以吕臣为郎将,兼守成皋。 汉王进城,张良献计道:“荥阳久困无粮,军士饥苦。今既得各处粮草,正好趁项羽东去之时,运往荥阳。” 汉王闻言,与韩王信道:“汝军粮甚多,不如与周苛共守荥阳如何?” 韩王信道:“谨奉王命。”乃引本部押着粮食,往荥阳来援。 汉王又道:“韩信既然已经平定赵地,闻寡人与项王交战,何不来助?”乃派使者往河北来问。 韩信自取了赵地,择日拥张耳称王,定都襄国。韩信得位为赵相国,于是招兵买马,积草囤粮,以备征齐伐楚。三方四夷闻讯,皆来归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四回:出奇兵靳歙大捷 自张耳即位以来,不足一月,便有二十五、六万可战之士,势力大增。有燕人冯解散来投,原为代国参谋,视陈余不可事,弃官而去。及张耳为赵王,遂来投靠。韩信量才施之,委为太史。李左车又荐名士张瞻师来佐,韩信以为上宾。自时文武齐备,遂议举兵之事。 蒯彻道:“先固根本而论天下,进足可以制胜,退足可以坚守,纵有一时不利,终可成就大业,此乃文、桓之道也。相国既已北定燕地,可趁汉、楚纠缠河南之际,当先克邯郸、朝歌,平赵全土境。若占据黄河天险,进退自若,则可援汉也。” 韩信道:“蒯先生之言正合我意。”遂请张耳留襄国处理国中之事,曹参、傅宽助之。自引大军先往取邯郸。 邯郸守将乃是故赵将军雍齿,拥兵数万,守城自保。雍齿为汉王故人,共起事于沛中,因与汉王不睦,背之投了魏相周市。 章邯破魏,遂亡归赵。雍齿有勇力,随陈余征战有功,代为邯郸守。及闻赵王歇与陈余皆为韩信所杀,赵地郡县多降于汉,乃谓左右道:“昔时我背刘季于危难中,刘季心狭,必铭记不忘,降之乃是自取其辱也。吾愿坚守邯郸,约会成安君故部相援,以图重复赵国河山。若实不济,再南投项王,众公可愿助我?” 部将陈清、赵宇齐道:“愿效全力。” 雍齿大喜,又问众将道:“邻县各处,可有谋事之人?” 左右道:“朝歌贲郝、安阳须无、棘蒲司马洪皆忠义之士,当可助公。”雍齿然之,即修书分发三处约盟。 赵将贲郝,久随赵歇,心如铁石,虽知韩信破赵、张耳称王,亦固守所辖,誓不降汉。昔时汉王兵败彭城,陈余乘乱并了朝歌。赵歇感贲郝之忠,赐爵共候,为朝歌之守。赵歇为韩信所杀,贲郝怀怨,每欲起兵报仇,自知势力不及,未敢轻动。 今见雍齿之书,喜而相随,遂引兵五万,往邯郸来合。须无、司马洪得书,虽心怀犹豫,然迫于时局,只得勉强来从。 四将会于邯郸,歃血为盟,共图复赵,皆推雍齿为盟主。雍齿推辞不过,毅然就位,共商大计。乃分拨贲郝掌管军事,司马洪料理政务,须无监督粮草,雍齿自与四临县邑连络,欲寻机会,共伐襄国。 方在议计之时,探马报韩信军到,雍齿遂引四路人马来迎。两军会于堵山,雍齿军人数虽多,皆乌合之众,列阵之时队伍不齐,衣甲不整。 韩信望见,唤灌婴道:“敌人军心不齐,疾击之,必溃也。”乃令弓弩手射住阵角,灌婴当先出马搦战。雍齿方要出战,其将陈清抢先而出。与灌婴战不三合,被灌婴一枪刺于马下。韩信驱兵大进,乘势夺了堵山。 雍齿败了一阵,归营谓众将道:“韩信乘胜而来,锐气极甚,明日须小心应战。” 副将赵宇不服道:“人言韩信乃跨下庸夫,今日能胜,不过是依仗灌婴之勇罢了。明日待我出阵,先斩灌婴,敌兵自破也。” 雍齿斥道:“休要轻敌,灌婴乃韩信帐下第一勇士,我料你不是他对手。”赵宇气盛,愤愤而退。 次日会战,列阵未毕,赵宇当先出马,手执大刀叫道:“昨日何人杀我兄弟,速来受死!”灌婴大怒,方欲跃马出战,靳歙早飞马而出,两将在阵前厮杀。约战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靳歙诈败而走,赵宇催马来赶,被靳歙以拖刀计砍翻,死于马下。雍齿左右将佐见之,无不胆裂。灌婴窥见雍齿左顾右盼,正在呼喊部将上阵迎战靳歙,便飞马直入敌阵,如一道电光。雍齿促不及防,来不及摘枪,被灌婴伸手捉过来,挟回本阵。 韩信挥军掩杀四十余里方回。贲郝等见主将被擒,其势已孤,于是皆引军奔回各自城邑。韩信大胜,进入邯郸。 安民已毕,韩信令武士将雍齿押来,问道:“吾闻你与汉王故交,为何死战不降?” 雍齿道:“刘季傲慢无礼,义士不堪共伍,何况以主事之?某前时既已相背,更无复降之意。今虽被擒,只求一死!” 韩信暗暗称赞,虽欲留之,因知雍齿背汉王于危难,必难为汉王所赦,便道:“吾亦知汉王深恨于汝,只得斩之已全汝忠。”令刀斧手推出斩之。 方至辕门,正逢曹参督粮而至。曹参与雍齿为故人,知其气节,急呼道:“且慢行刑!待某禀过相国。” 便入帐见韩信道:“雍齿忠义,刚直不阿,只因与汉王有隙,故背之相离。望相国念其为汉王故人,赦其不降之罪。” 韩信道:“我知汉王怨恨雍齿,纵然今日不死,以后亦将为汉王所杀。” 曹参道:“雍齿与王陵交厚,汉王以王陵为师。若请王陵告之,必使汉王不杀雍齿也。” 韩信闻之,乃令押雍齿回来,道:“曹参代公求情,吾不杀汝,可愿降之?”雍齿不语。 曹参道:“公若愿降,某将代公告之,保不至于为汉王所杀。况汉营诸将,多为公之故人,何忍手足相伤。”雍齿寻思无计,只得降了。 韩信乃问雍齿道:“汝之盟友可愿降之?”雍齿道:“须无、司马洪可一试,贲郝必不肯降。” 韩信惊问:“此是为何?” 雍齿道:“赵歇左迁代地,众背亲离,独贲郝相随不弃,此忠至极也。今大将军杀其故主,结怨已深,其志必不可移也。而须无、司马洪二人虽相盟图汉,不过是因赵国新破,自以为危。若善言相慰,料可劝降。”韩信闻之,乃写劝降之书,遣使往二处招安。 贲郝退回朝歌,恐韩信乘胜来攻,乃分兵把守要路,韩信所遣下书之人,皆为贲郝所获。贲郝恐失去盟友,乃伪作韩信战书,内含侮辱之意,差人送往安阳、棘蒲。须无、司马洪阅之皆忿怒,即批下决战字样,派人送还韩信军中。 韩信得二处回书,见上文内容更改,心甚疑之,乃招各部之将议计。 灌婴道:“敌既不降,可以军击之!休要问他究竟!” 蒯彻道:“三路军中,唯贲郝有抵汉之意。只需单取朝歌,擒下贲郝,余者无可虑也。” 韩信便欲起大军往伐。一将出道:“朝歌乃弹丸之地,何劳大军往攻。与末将八千人马,自可取贲郝之头而回。”韩信视之,乃靳歙也。 韩信道:“贲郝乃赵之名将,昔日从赵歇卫守巨鹿,历经百战,非等闲可取,将军恐非贲郝对手。若曹、灌二将同去,可勉强为敌。” 靳歙闻之大怒,挥掌击胸大叫道:“某不取贲郝之首,便自刎于相国眼前。” 韩信道:“若将军非去不可,我遣赵夕、程黑助你。此二人素为赵将,知河北地理,此去相伴,不至将军有失。”靳歙愤愤而去。 灌婴道:“某昔日起兵睢阳,四方截粮时,亦会过贲郝,不过尔尔,相国何必夸大其势?” 韩信笑道:“请将不如激将,靳歙此去,朝歌必非我莫属也。”灌婴请引五千兵为接应,韩信许之,乃令李必、骆甲为副将,随后亦出。 靳歙一路不平,因谓赵夕、程:“料一故赵未将,何为相国之患。二位将军当并力伐之,以泄我心中之怨。” 二人道:“愿听将军之令!”靳歙大喜。 行军至淇水,贲郝部将张宾守于此,引军来迎。靳歙亦不答话,遂拍马向前,与张宾交锋,战不数合,靳歙手起一刀,将张宾斩于马下,复驱兵大进,追杀残兵二十余里。一军复来相阻,乃是贲郝将李乐,不知靳歙怀怨,欲作争斗,又被靳歙所杀。兵马行进间,已近朝歌。 程:“今既至城前,不如诱贲郝轻进,我以伏兵擒之,早定朝歌。” 靳歙道:“汝之计策正合吾意。”乃与赵、程二将分兵而行。 贲郝闻靳歙连胜而来,怒不可遏,遂引军出城来战。 二军对阵,贲郝提刀出马叫道:“汝等草寇,认得赵国勇将军否?”靳歙更不答话,策马来战,斗约十合,拨马败走。贲郝不舍,迤逦追赶。兵进二十余里,天色渐晚,见靳歙退去,乃安营休息,埋锅造饭。尚未就食,靳歙引兵杀回。 贲郝大怒,上马出营,指靳歙大叫:“汝乃手下败将,焉敢复来?” 靳歙笑道:“且与你战三百合!看谁不济!” 贲郝便来交马,战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靳歙忽拨回马指贲郝身后道:“请将军回首视之?”贲郝回头一看,却见营中一片火起,烈焰腾空,势不可抑。原来是赵夕乘二人交战,引一军从后偷袭,放火烧了贲郝之寨。贲郝大惊,只恐朝歌有失,不敢恋战,引军败走。 待奔至城下,夜幕降临,只见城上火把齐明,程黑立于城上,大声笑道:“贲郝!你已中计,安敢不降。”贲郝大怒,方欲攻城,身后追兵已至,只得引军败走,渡河投须无而去。此一战,靳歙斩敌无数,夺得车马二百五十余乘。入城扎住,遂往后方报功。 韩信得前方报捷,乃引兵进驻朝歌,召靳歙厚赏之。复问道:“将军营立奇功,名扬河北。我欲乘锋而进,将军还敢去取安阳否?” 靳歙道:“朝歌都已取下,何况安阳乎?末将愿当此任。” 韩信道:“吾闻贲郝已投安阳。须无乃河北名将,又有贲郝相助,将军须小心行事。”靳歙允从,乃领旧部,渡黄河,往安阳而来。韩信复令灌婴接应靳歙,如前时一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五回:韩信出兵定河内 贲郝败投安阳,见到须无,具陈前事。须无道:“韩信极善用兵,只宜坚守,不宜轻举妄动,将军可助我守城。”贲郝然之。须无乃令士兵多备滚木擂石守城,又往司马洪及邺城、平阳各处故赵旧部求救。 不一日,靳歙先军已近安阳,见安阳城前地势平坦,正好交战,便据险处安下营寨,欲休息一日,再与贲郝决战。 反军探马报至安阳,须无引军出击。 靳歙立寨方稳,听说须无率军已到,本不欲交战,程:“某愿引军先去迎敌。”靳歙许之,遂令程黑引一千军出迎。 须无与其交战,战不数合,须无诈败而走,程黑赶去。转过一山,两边伏兵齐出,截断归路。程黑大惊,正欲寻路回营,背后喊声大作,贲郝引兵突出,程黑不能抵挡,被贲郝生擒归寨。须无与程黑相识,不忍斩之,令押入后寨,日后发落。败兵回报靳歙,说程黑被擒。靳歙不悦,人报接应军灌婴到,靳歙急请入帐中,商议对策。 灌婴道:“反军胜了一阵,必轻而好战,可拔营暂退,诱敌轻进,反客为主。”靳歙用其之计,将营寨后退十余里。 须无进兵,引数千人至营前挑战,靳歙即出迎。须无指靳歙道:“汝渡河犯我,自取其祸。” 靳歙道:“休要多言,尽管来战。”须无遂催马而出。二人战约二十合,不分胜负。靳歙诈败,拨马而退。 须无不舍,引军来赶。方行间,不防灌婴从一旁突出,须无措手不及,被灌婴生擒而归,余者多降。靳歙回军,借势掩杀,安阳军大溃,为靳歙尽得其寨,程黑因而获救。贲郝知守不住安阳,遂走棘蒲投奔司马洪。 靳歙赶了二十余里,收兵与灌婴共入安阳。灌婴令押过须无问道:“相国以书信相招,为何不降?” 须无道:“未见招书,只见战书,不愿受辱,故冒死一战。” 灌婴壮其言行,离座亲释其缚道:“此非相国之书,汝中贲郝之计了。”须无大惊,甚有悔意。 灌婴乃问道:“今张王治赵,汝愿降否?” 须无道:“早有此心,只恐不能相容。” 灌婴道:“若无仇家,料也无妨。” 须无道:“只闻张王贤名,素未谋面,何言有仇。” 灌、靳大喜,遂纳其降,问计道:“汝既知相国之意,可愿往劝司马洪来降?” 须无道:“愿去一试。”二将当即遣行。 贲郝奔至棘蒲,见到司马洪,备诉败讯。司马洪乃是文官,闻敌军如此,面有惧色,乃道:“汉将英勇,不如降之。” 贲郝怒道:“汝素是赵臣,怎可降贼?”司马洪惧贲郝勇力,恐为加害,只得听从。 不数日,邺城令夏候示、平阳县丞朱其已引援兵到。四处合兵,复相盟兴赵,皆不敢为首,乃举贲郝为主将。贲郝心中虽喜,佯作不愿,正相互推让之时,人报须无在城下叫门,欲劝众人降汉。贲郝色变,登至城头,见须无引数十骑在城下等候。 贲郝道:“汝可是为韩信作说客?” 须无见是贲郝,料劝降无望,只得道:“且容入城细述。” 贲郝张弓搭箭道:“汝休多言,吾誓不降汉。汝若不走,休怪吾翻脸无情。”须无无奈,只得归寨归报灌、靳二人。 靳歙大怒道:“小子无礼,某当取之。”乃发兵直取棘蒲,灌婴仍为接应。 贲郝贲逐走须无,便与众人商量迎敌之计。司马洪道:“敌军若来,须由东山而过。使夏候示、朱其二将军设伏于东山,贲将军前去诱敌。敌若中计,吾于山头以红旗指挥,三军齐出,听我调度,必擒靳歙。” 贲郝大喜,着众人引兵依计而行,自提兵逾山迎战。这边靳歙引得胜之军杀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两军相遇,贲郝出马,与靳歙战了十数合,拨马败去,军卒皆弃马匹、军械而走。靳歙不舍,引军奋力追赶。行约十里,炮响处,伏兵四起,夏候示、朱其各引一军出,将靳歙围于阵中。 贲郝勒马回来,呼军士道:“有生得靳歙者,必有重赏。”军士闻之,个个争先。 靳歙挥刀奋力冲杀,怎奈他若往东,反军皆往东;他若往西,反军皆往西。靳歙勒马往山上望去,只见山头一面红旗指挥军士,故他到哪里,反军便涌到哪里。靳歙大怒,挥军往山上冲杀,山上一阵滚木擂石,打伤军卒无数。靳歙左冲右突,不得脱身。 灌婴引接应之军正行间,败军回报,说靳将军被围东山,形势极危。灌婴急引军向前行。迎头一将挡路,乃夏候示也。 灌婴拍马来战,不三合,手起一枪,刺夏候示于马下,驱兵杀入围中。 往来冲杀,寻不见靳歙,正焦急间,撞到赵夕落魂而至,灌婴问道:“靳将军何在?” 赵夕指东面围厚之处道:“方见靳将军在那边,身中数枪,看看不支了。”灌婴大喝一声,骤马挺枪,往东杀去,遥见靳歙被困围中,情景极危。 灌婴更不多言,单取贲郝厮杀。贲郝见灌婴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一般,登时魂飞天外,不敢来迎,急拨马败去。灌婴南驰北荡,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有士兵喊道:“山上有一人,指挥反军动静。”灌婴抬头,一眼望见司马洪,便飞马上山而来。司马洪急上马欲逃,汉军蜂涌而至,一阵乱刀,将司马洪砍为肉泥。反军大乱,纷纷弃刀戟来降。 贲郝见兵马溃败,不敢再战,便往棘蒲而退。将至城边,一军突出,两边排开,为首一将:面如重枣,声如洪钟,乃汉将曹参也,横刀立马,厉声大喝道:“敌将何不来降,更降何时?” 贲郝欲要再战,力已尽矣,乃长叹一声:“贲郝纵然身死,亦不能背赵降汉。”乃拔剑自刎而亡。朱其欲往南投,被曹参从后一箭,射死于马下。至此,安阳、棘蒲、邺城城等十余县皆为韩信所得。 灌婴、靳歙引追兵至,见是曹参,惊问如何至此。 曹参道:“我因押输粮车,至前军与相国相见。相国知贲郝好战,必顷城而出,以与二位将军决死一战。故使某引一军抄小路至此,预先夺了棘蒲,再来与二将军会合,故而得破反军。” 灌婴道:“相国神机妙算,乃世之雄才也。”稍迟,韩信大军到,见赵国全境皆平,大喜,乃大赏曹参与灌、靳二将,安顿别将镇守所得诸郡县,自已引大军班师回至襄国。 张耳闻得捷引,引文武百官出城五十里来接。韩信赤帻锦袍,金甲玉带而至,左右金瓜钺斧、戈戟棒矛;力士手举红罗伞盖,打日月旌旗:护卫军盔甲鲜明,左簇右拥,极其威风。张耳见之,下车而迎,韩信亦下马以王礼参拜。 张耳道:“赵土得平,皆相国之力也。” 韩信大道:“非敢夺功,全赖大王之洪福也!”二人携手,共同入城。 回到城中,共商军机大事。曹参谏道:“仆得河南战报,言汉王与项羽对恃荥阳、宛城之间,十战九败,几不能立足。今既赵土大定,请大王、相国早日发兵援助。” 张耳不能决,目示韩信。 韩信道:“吾既受命南绝楚之粮道,西与汉王会于荥阳,今汉王不利,吾当不日发兵助之。” 蒯彻道:“今汉、楚相拒,胜负尚难定论。仆以为相国不如暂留赵土,举兵东击齐国,劫齐、鲁之众以壮王师为上。”正议间,汉使又至,说汉王数败,力不能持,幸彭越兵犯彭城,项王东击,稍得喘息之机,于是来请张王、韩信统河北之众南下相助。 韩信乃拜张耳道:“今荥阳战乱,汉王有倒悬之厄,时不容缓,请大王降诏,某即刻发兵,渡河以解汉王围。” 张耳道:“我有今日,皆得于汉王之力,岂能让之。我当与相国共同进兵。”韩信大喜。略歇两日,乃令灌婴引五千骑兵为先锋,傅宽引一万步兵为第二路,自与张耳并众将为第三路,发兵南援汉王。 灌婴先军将至修武,忽闻四面山中鼓角齐鸣,喊声大起,灌婴遂将人马摆开迎敌,等了半个时辰,金鼓皆息,却不见敌人一兵一卒。灌婴引兵复进,行不数里,喊声复起,灌婴又将人马摆开,却依旧不见兵来。灌婴甚疑,放眼望去,见山后尘土大起,绣旗飘动。 灌婴不敢轻动,乃兵退十里,扎下营寨。 傅宽与张耳大军相继而至,灌婴据实禀告,韩信道:“项羽已回彭城,此处没有多少人马,不过是楚军疑兵之计罢了。速速进之,勿以为顾。”遂令大军前进。 行过山头,并没有什么人马,韩信笑道:“此计怎能骗得了我。”时已天黑,三军走乏,便就地扎营休息。 约至二更天,忽听四下喊声大作,人报楚军劫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六回: 钟离眛计阻赵军 韩信急披挂上马来看,但见东西两寨火光大起,楚军从两侧蜂涌而至,赵军不明虚实,四下乱窜。 孙丛、陈贺二将保着韩信,突围往东而退。楚军追杀一阵,收兵自去。不多时,贯高、赵午保张耳至,诸将亦都寻来。 韩信问诸将道:“楚将是何人?” 有见者道:“吾在火光中望见敌军旗号,乃是钟离昧之军。” 韩信叹道:“吾在楚营多年,楚将无有奇者,独钟离昧文武兼备,别具一格,吾深患之。只是其刚直不阿,素不为项王所重用。前日闻陈平纵反间计,钟离昧被贬镇守河口,却正好在此处防我。” 李左车道:“既是被贬,料也没有多少人马。” 韩信道:“公不识其人,故有此说。若是钟离昧领军,此山只恐一时难越。” 曹参道:“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怠’。若钟离昧引数十万大军驻于此处,自是难破。若仅数千、万余之众,亦难阻我大军。”韩信然之,乃遣探马往楚营打听消息。 此处楚将果是钟离昧,本领五千人马守于河口,闻韩信乘项王回救彭城之机,南下增援汉王,乃引校尉陈果、张卓进驻修武山中,立下营寨,欲牵制其军。 钟离昧知众寡悬殊,难与交战,遂以疑兵、劫寨之计两却赵兵,楚兵势气顿涨。钟离昧乃分兵令陈果、张卓各自扼住要道,不容赵兵通过。自己引军每至天黑便潜至敌营四周擂鼓呐喊,以扰乱韩信军心。 韩信被钟离昧连夜骚扰军营,士兵不得安宁,本欲兵退数里重新安营。 及闻钟离昧只有五千人马,便想阻挡赵军,乃唤众将道:“如此滞留,终非良策,不如遣一军由小绕至楚营后击之,与我两面夹攻,可以破敌。” 裨将冯伍道:“末将愿引一支轻骑,去袭敌寨。” 韩信道:“此计非白天可行,需待到夜间出兵方可。”当夜,亲精选三千骑兵,令冯伍率领,由向导带路,抄小路去袭敌寨。冯伍趁夜而行,入到山后乱石丛中,忽闻一棒鼓响,山上伏兵齐出,以巨石打下,将冯伍并五千骑兵,尽打死于山堑之中。 韩信在这边等候消息,听到山后传来杀声,方在惊疑不定时,忽一骑由楚营奔来,马上之将喊道:“冯将军虽已得手,但楚军众多,战甚不利,望大王、相国引军接应。” 韩信闻之,请张耳守住大营,自引军前进。 行约数里,韩信勒马问道:“报信之人何在?” 军士道:“已不知去向。” 韩信大悟,惊道:“吾中钟离昧之计了。”急令众军后退。山上钟离昧早设计以待,备下众多弓箭手,想射死张耳与韩信。不料韩信醒悟,先引军撤去了。 钟离昧在山头看得真切,见赵军后退,急令举火,引伏兵由山上杀来。钟离昧手提大斧,望见韩信赤帻,便催马杀来。 韩信持戟交战,斗不数合,孙丛、陈贺二将齐至,截住钟离昧厮杀,韩信趁机走脱,退回大营。 张耳接着,回至中军帐,韩信道:“钟离昧与我故交,颇知我之用兵之策,不除终为心腹之患。”等诸将败回,计点伤亡,折了不少人马,韩信闷闷不乐。 曹参道:“钟离昧藏于山中,居险为守,故尔难破。然此时夏未,树林茂盛,若以火烧山,敌兵必退。再至平阳地界,彼不能阻我。” 韩信大喜,遂令曹参前去放火。曹参乃引两万士兵,皆负柴薪、硫磺等物往山前堆放。 楚兵报予钟离昧,钟离昧大惊道:“若如此,我军必没。”乃引军尽退,至修武南面,筑壁挖壕,以拒赵军。 早有探马报知韩信,韩信令曹参先勿放火,自往山前观看。见楚军果退,便欲逾山追击。 曹参道:“未可轻动,恐是钟离昧之计。”韩信然之,令细作三往山中探之,闻楚军实退,方才引军前行。 见钟离昧立营于修武南,便引军来营前搦战,钟离昧守住营寨,并不出战。 韩信见钟离昧立于壁上,乃纵马出阵,向前唤道:“相别数日,将军风采如旧。回忆当初同伍之时,却仿然如昨,实在令人怀念。” 钟离昧笑道:“昔时多蒙相国教晦,受益非浅,在下实是不胜感激。然今君归汉营,各为其主,如有得罪之处,还望相国见谅。” 韩信道:“项王近馋纳奸,任人唯亲,致使亚父屈死,周、龙外迁。似将军在楚营言不为从,计不为听,何不如韩信一般,弃恶从良,共投汉王麾下。韩信才裨,尚为一军之将,一国之相也。以将军之才,胜鄙多矣,想来更是贵重。当今之势,汉王得天下定矣,从公从私,将军皆当降汉为上。” 钟离昧闻言,触动心事,不能对答,遂起身道:“相国请勿复言,项王待吾不薄,岂有降敌之理。”言毕,自抽身归帐。 韩信回来谓众将道:“此人忠义有才,吾必得之。只是眼下我强彼弱,勿相逼过甚。”乃于修武北面扎下大营,与钟离昧对恃。 项王东救彭城,彭越闻之,谓部下道:“宁昌曾与我言,若与楚军交战,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今项籍引大军回来,我势不能当之,只能行走为上之计,以疲敌师。”众皆以为是,彭越遂收拾本部人马,尽往芒山一带退去。 项王大军已至,闻彭越撤兵,不知何往,心挂都中之事,乃收兵进入彭城。周殷、吕青引朝中文武来迎接。 项王乃问道:“寡人家属安好否?” 周殷道:“贼兵不曾入城,皆平安也。” 项王大喜,复问:“刘季之父、妻安在?” 吕青道:“臣每使人看管,俱在住所。”项王始安,乃出榜安民,打理朝中诸事。不日,急报飞至,言吕臣献城投降,汉王复夺成皋。项王闻之,迁怒吕臣,欲斩其父吕青以正国法。 吕青拜道:“臣子不肖,万死难当。然连坐之法,出于暴秦,楚不当效仿。臣子降汉,臣自是不知。臣久为楚臣,忠心可鉴。若非臣固守楚都,彭城今日已非大王所有,请大王明察。” 项王见其有理,遂安抚道:“汝子降汉,或别有苦衷,待日后相遇,寡人再详问之,请公勿疑。”乃仍以吕青打理彭城诸事。吕青拜谢。 项王与众人道:“刘季不除,寡人日不得安。今既解此围,当早日回军成皋,以平刘季之乱。”于是仍令项声、周殷守彭城,另拨精兵五万留守都中,吩咐项声周转粮食,周殷照顾家属,不得有失。 二人各自领命。项王自统大军,复来西征。 周殷相送出城,项王执其手道:“彭城之事,全赖足下周旋。” 周殷道:“臣尽力而为,请大王勿忧。若实有难解之时,臣自会飞报大王。” 项王叹道:“荥阳地险,实难下之。” 周殷道:“今天下皆知大王兵返彭城,臣有一计,若不出所料,当可疾下荥阳。” 项王急问:“有何妙计?” 周殷道:“大王回军之时,可令大军缓行,自己择精骑万余,星夜起程,以奇兵偷袭荥阳。荥阳不知大王已回,士卒皆有懈怠之意,必然有失,荥阳可得也。” 项王喜道:“此计甚善!”方点兵间,曹咎又谏道:“刘季父、妻皆在彭城,大王何不囚之于军中为质,会战之时,挟之出阵,可乱刘季方寸。”项王然之,遂令将刘太公与吕氏押于军中同行。 大军出城之时,家属尽至城门口与项王道别,娥女中有一人泪流满面,涕哭不止。项王视之,乃幸妾虞姬也,有顷国顷城之色,如花似玉之貌。 项王问道:“汝因何哭泣?” 虞姬道:“妾自入楚宫,虽得大王垂青,情深意蜜。然而大王连年出征,离多聚少,妾常独守空帷,翘首望归。今大王归不数日,又将远征,正不知何日重逢。妾一时伤心,故流泪如此,请大王怨罪。” 项王暗想道:“虞姬秀外慧中,贤而有德,若使随军,遇有战事不利时,尚有人聊以解闷。” 遂道:“此有何难,汝随寡人出征便是。”虞姬闻之,破啼为笑,遂令人打点行装,随项王一同西征。 汉王兵出宛、叶,荥阳便由御使大夫周苛与将军枞公共同镇守。由于被围日久,城中物质匮乏,守军甚苦。及楚军东归,二将如释牢狱,乃放士兵出城打柴担水,四方搜集可食之物。 及韩王信解粮草到,饥荒方解,于是城中将卒同庆,欢欣鼓舞,防御之心却已懈怠。不料这日入夜,忽听城外号炮齐鸣,人报楚军骤至。周苛方在住所就寝,欲令三军守城,已经来不及了,楚军由四门涌入,如潮水一般。原来项王依着周殷之计,自离彭城,精选骑兵,一路昼夜兼程,飞走如风,加之所过之处,皆是前时所平郡县,到荥阳城下时,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七回: 失坚城周苛尽忠 汉军将士,多在梦中未醒,便被项王破门而入,驱兵杀入荥阳。周苛尚未登城,便被楚军掀翻在地,绑了个严严实实。枞公正在南门巡视,迎面撞见季布,交马一合,被季布生擒过马。韩王信方在住所安睡,被楚军困住,人不及甲,马不及鞍,亦为楚军所擒。 项王入到城中,将周苛、枞公、韩王信一并押来。 项王先招周苛至,含笑问道:“非汝坚守,荥阳已归寡人多时矣。汝无兵无粮之时,尚能力保城池不失,为何加兵纳粮之后,反而不能守住?” 周苛恨道:“中汝诡计,促不及防,自责甚深也!” 项王欲使周苛归降,温言道:“寡人视公乃忠义之人,若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候,如何?” 周苛嗔目怒叱道:“汝一勇之夫,不明道理!若不速降汉王,他日必为汉王所虏。如汝之辈,岂是汉王对手!” 项王大怒,骂道:“贼匹夫,不识寡人抬举!”命将周苛投入油镬烹之,周苛大骂而绝。季 布解枞公至,项王问道:“汝可愿降否?”枞公怒目不语。项王令推出斩之。项王见二人皆至死神色不变,乃叹道:“吾误杀忠勇义士也!”令将二人厚礼殡葬。 不多时,刀斧手拥韩王信入,项王视其身材长大,相貌不凡,乃问左右道:“此是何人也?” 左右道:“此人便是韩王韩信,刘季所立,韩成之庶子也。” 项王额首,乃道:“汝既是韩室之后,为何从逆贼谋反?” 韩王信惧死,垂首道:“身在其下,不得已而为之。” 项王道:“汝若知罪趋归,同讨逆贼,寡人当不负你。” 韩王信道:“今既被俘,理当弃汉从楚,痛改前非。”项王大喜,乃释之,赐坐于旁。复审余者,皆畏而降之。 荥阳既定,季布进计道:“成皋亦是故秦之三川重地,地势凶险。易守难攻,若刘季闻荥阳已失,收兵聚守,急难动摇。今一则相距不远,二则我军气势方盛,不如旋即发兵,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取成皋。” 项王道:“将军不言,寡人几乎忘却。”乃叫季布引五千铁骑,星夜发兵,疾攻成皋。自安顿城中诸事毕,亦引大军并韩王信之众,随后往成皋而来。 早有败兵奔入成皋,将荥阳败讯报于汉王。汉王大惊,手足无措。其时张良、陈平皆巡视宛、叶未归,汉军亦分散在各处,汉王一时无御敌之策。众将闻之,心怀不安,皆往厅中来见汉王。 汉王佯作镇定,谓众将道:“汝等勿要惊慌,且好生把守城池,寡人自有退敌之计。”众将虽各俱狐疑,见汉王神色自若,也只好退去。 汉王暗唤夏候婴至,附耳道:“项羽已得荥阳,大军须臾可至,今成皋虽有数万人马,皆乌合之众,料不能当项羽之锋芒。寡人今有一计,可复得数十万精壮之军,只需劳公独随,不动声色方可。” 夏候婴不敢细问,乃道:“臣片刻不敢远离大王半步。”汉王遂换常人衣服,与夏候婴暗暗出城而去。 不多时,季布引军至,在东门搦战,守城官兵急报汉王。府上署中寻遍,哪里有汉王踪影。英布料汉王已走,自己独力难支,索性引着本部人马,弃城往阳城山躲避。樊哙、郦商亦出城投宛城去了。 季布在城下叫阵半日,不见汉军出,心甚狐疑,又恐中汉王之计,不敢轻动。及项王至,闻季布之报,亦不知汉军何意,遂令将城池四面围住,却见北门大开,尚有不少百姓往外逃难。 项王道:“必是汉王畏我,弃城走了。” 季布道:“张良、陈平多谋,只恐有诈。” 项悍道:“臣请入城视之。”项王许之。项悍拍马舞刀,引五百刀手冲入城中,见城中军民混乱,皆在争夺财物,使人问之,皆道:“汉王失踪,将校皆走,故民无约束,混乱不堪。”项悍遂报项王。项王方引众入城,弹压民众已毕,令军士解甲休息。 汉王与夏候婴微服出逃,由成皋北玉门而出,向北渡河,一路往修武来寻韩信。 至小修武时,天已渐晚,乃寻驿站宿了一夜。翌日晨时,天尚未明,便与夏候婴出了驿舍,径往赵军营寨而行。至营门外,哨兵望见,乃问何人。 汉王道:“吾乃汉王使者,有急事来禀赵王与相国。”哨兵见只有两骑,又未带武器,便开门放入,谓二人道:“大王与相国近日军事劳累,尚宿未起,汝二人休要惊动,先至议帐等候。” 汉王应了,与夏候婴径入中军帐。正逢傅宽引人巡寨,见二人过来,甚是面善,待仔细看时,却见为首这人:隆准龙颜,浓眉大目,不是汉王是谁。傅宽大惊,方欲拜见。汉王急以目示,傅宽会意,遂不动声色,尾随汉王而行。 军士虽不识汉王,见傅将军尚是如此,皆不敢高声。汉王与众人入帐,中军护卫却认得,急以王礼参见。 汉王问道:“赵王、相国何在?” 答道:“尚卧未起。” 汉王道:“带寡人去看,不可通报。”护卫急引二人悄入张耳、韩信内帐。二人皆因军事劳累,睡得很晚,虽为汉王窥探,却丝豪无所察觉。 汉王蹑足至韩信榻前,从案上取过将军符印,托之出帐,谓侍者道:“休要通报,违者军法处置!”众人谁敢声张。汉王回至中军,令传令官往营中唤众将来见,独不许告知张耳与韩信。传令官知是汉王,不敢违命,急忙往各营通报。 众将闻传,皆以为韩信升帐,须臾尽至。待入帐参拜,却见汉王微服坐于正座,含笑以视众人,身前桌案上,放着一颗斗大的大将军印。 众将面面相视,无不惊愕,皆伏地请罪。原来韩信手下兵卒大多是赵地征招,认不得汉王。然将官多是关内所出,何人不识汉家大王? 汉王道:“吾闻韩将军兵驻此处,故暗来巡视,不料军纪失律如此,连将军印失却亦混然不觉。汝等随寡人多年征战,平日可有进谏,”文武羞愧,皆伏地不敢言。 汉王令众将起身,当即发令,尽收韩信之军,权且由靳歙代为主将,将诸将职守尽易之。 待一行齐备,张耳、韩信方足睡起身,闻得汉王亲至,二人大惊,来不及洗漱,急整衣入帐来见,伏地请罪道:“臣等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汉王扬扬自得,却不责怪,只是笑谓二人道:“此虽不是死罪,然军营防卫如此疏松,却也是实是不该。倘若敌军派刺客诈称汉使偷入营中,只恐汝二人首级难保矣。其次,汝君臣皆是半生戎半生,天已大明,皆高卧不起,何以以已律人乎?” 张、韩二人羞渐满面,汗流全身,无言以对。汉王免二人之礼,坐议军情。 汉王问韩信道:“寡人本望将军出河口断楚之粮道。即不便行,亦当东征击齐,为何留此不前,意欲如何?” 韩信道:“赵土方平,闻大王招唤,即来会合。中途为楚将钟离昧所阻,耽搁数日。臣视钟离昧实为忠义之士,因而困之欲劝降,正好为大王看到。” 汉王道:“寡人与项羽酣战于荥阳、成皋之间,方在用人之机。今且留汝之军卒往南拒楚,张王可还赵地备守,韩将军并随行将佐发赵兵未发者以击齐,如何?”张、韩二人,不敢有违,只得拜受而去,所随故将,除靳歙率军从汉王外,余者均仍从韩信伐齐。此乃汉王三年七月之事。 项王得成皋后,连日不闻汉王去所,便与众将商议计策。 长史司马欣道:“刘季起身亭长,目光短浅,终不可成大事。臣久居关中,素识地理,愿请大王一令,引一军由函谷进兵,直入关中,取其后路。如此一战可胜,休要在意他今在何处。” 季布道:“非也,刘季败而不溃,折而不挠,非常人可比。今我既得成皋,当力夺敖仓,备足军粮,以备久战,方是取胜之道。” 海春候曹咎道:“若取敖仓,倒不如从司马公之计,轻骑袭取关中。关中一定,刘季走头无路,必缴械投降,何必与其纠缠于中原。” 季布道:“公休要以为汉营无人,张良、陈平皆智士也。此去关中,地势险要,且有函谷关为阻,若敌以伏兵击之,不堪收拾。” 司马欣道:“刘季弃军而逃,无知所往,吾愿引兵一试。” 项王道:“众公之言,皆有道理。司马欣可引兵骑兵一万,出成皋往西袭关中。然中途若敌有埋伏,休要折了军威,可引兵返回,寡人不责汝失职。” 司马欣领命,引兵去了。不多时,钟离昧有书送至,言汉王今在修武,收韩信二十万大军,军复振作,请项王发大军征伐。 项王道:“刘季既在修武,我不可迟缓,当亲往伐之。” 季布道:“臣以为此不过是韩信疑兵之计。我料刘季败后,必弃河南之地,还保巩县,恐为大王所攻,故使韩信诈称刘季在彼,以绊大王之足也!”项王不能决,乃遣细作往修武打听消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八回: 彭相国再败项声 上 汉王待张耳、韩信去后,领着韩信之军,欲再来与楚军交战。行至黄河渡口,张良、陈平、樊哙、郦商等纷纷寻来,英布闻汉王消息,亦引军离了阳城山,渡河来合,于是兵力大振。 汉王谓英布道:“成皋既失,宛城危险。汝可引军代守,勿使此城归楚。”英布亦然,遂引军去讫。 汉王见士卒数众,将佐无缺,甚为欢喜,遂收集钱粮军需,犒赏三军。 探马来报道:“项羽已遣轻骑径取关中,欲取我之后路。” 汉王惊道:“关中重地,焉能有失!若如此,我当引军急往洛阳阻之。” 言未毕,郦生急出阻道:“此却万万不可!臣闻之,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敖仓古为转输囤粮之地,臣闻其下藏粟甚多。今项羽无谋,既拔荥阳,不知进取敖仓,却意图关中,令士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意助汉,不绝大王。臣请大王即日进兵,收复荥阳,据敖仓之粮,塞成皋之险,杜太行之道,距飞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候刑制之势。西楚大军为我牵制,项羽恐后退中断,必不敢全力西进,关中自可保无虞也。楚军乏粮,久之必败,则天下所归矣” 汉王道:“虽是如此,关中若失,军心悸动,以何与项羽相争?” 张良道:“臣已有对应之策矣。” 汉王遂问道:“先生可有良策?” 张良道:“成皋之西,以巩县之地最险。可择一良将,引一支军,星夜倍道,至巩县布下疑兵,大王再在河北伪作进攻之状。项王无谋,必留之与大王快战,关中可保。” 汉王喜道:“此计甚妙,不知何人可使?” 张良道:“周緤精细有谋,可急使之。”汉王从之,令周緤引五千兵依行而行,张良还恐不周,乃作一图,将布兵要点,尽绘至图上,复叮咛道:“只可坚守,不可出战。关中安危,全在将军之身。”周緤应诺,领军去讫。 汉王道:“楚军若不取关中,必往北来,寡人欲屯兵小修武,休整兵力,伺机南渡,与楚军背水一战,以决胜负。” 一人出班阻道:“若如此,大王休矣!”汉王视之,乃郎中郑忠也。 遂道:“公意若何?” 郑忠道:“项王起顷国之兵伐汉,其意正为一决胜负。今西楚兵强马壮,又得荥阳、成皋之险,势气高涨,诚不可强敌也。当扬长匿短,避实就虚,攻击弱处,方可出奇制胜。” 汉王问道:“何为楚军弱处?” 郑忠道:“项王今在河南,粮食周转,需经大梁。大王可在河北高垒深壁,勿与敌战,而出奇兵,暗渡白马津,深入梁地,绝其粮草。楚军兵多,耗粮亦巨,若粮草不济,不堪一击也。” 汉王大喜,遂问众将道:“何人愿引一旅之师,往梁地断楚军之粮?” 刘贾出班道:“臣愿往!” 汉王道:“汝虽勇,尚需一人出谋划策。” 言未毕,卢绾应道:“臣愿同往。” 汉王与卢绾世交,知其忠诚,大喜道:“若卢公愿去,寡人亦可放心了。”乃拨步兵二万,骑兵五百予二人,往大梁截楚粮。 陈平谏道:“大王若要拒楚,岂能将河南重地让予项氏?不如分兵大河两岸,相逞犄角之势,以为彼此接济。广武山地势险要,足可驻兵十万,现为靳疆把守。大王可以分兵一半,留一将率之驻于修武,以敌钟离昧;大王亲引余众至广武扎下,以督军敌楚。项羽闻大王在河南,亦不敢轻伐关中。” 汉王道:“寡人亦有此意,先生既言,更增我之信心。”乃令郦商驻于修武,自与众将渡河,进驻广武山中。 司马欣奉项王之命,率轻骑西袭关中。距巩县十余里,却见对面山头显出一派赤旗,四处山中,隐隐透着杀机。司马欣恐中埋伏,遂扎下人马,不敢轻进。正迟疑之间,山中一声炮响,只见大路上一军杀来,打着汉王旗号,山坡之上,亦竖起无数旌旗,一时间时,周遭鼓声大作,喊声四起,加之山谷应声,不知有多少汉军杀到。 司马欣道:“中了刘季之计!”急令撤军。汉军从后追赶,大获其马匹军械。司马欣回至成皋,来见项王,说巩县伏兵甚多,恐战之不利,故引军回来听项王吩咐。 项王道:“寡人已探得刘季实在河北,关中可以缓图之,擒得刘季,关中自然不劳动兵。”方欲起兵时,人报项声督粮,半路为彭越所劫,粮草尽失。 项王救彭城时,彭越兵退芒山,见项王并未进剿,便夺了曹县,驻下人马,窥探楚军动向。过了数日,打听到项王已引军回攻荥阳,便复有图彭城之意,又恐不敌楚军之众,便与众将商议计策。众将有言交战者,有言自保者,正相互争执不下,忽闻帐外有人求见。彭越问何人。 答道:“此人自称博阳扈辄,言有要事求见彭相国。” 彭越暗喜道:“素闻此人博古通今,甚有才学,吾久欲得之。”急引众将出帐来接,见扈辄立于辕门:峨冠博带,气度不凡,彭越急拱手答礼道:“早知扈公大名,只恨机缘未至,不曾拜会。今幸得光临,足慰平生之愿也。” 扈辄还礼道:“闻明公招贤纳士,特来相投,自知才轻学浅,还望明公不弃。” 彭越道:“贤士请勿自谦,折杀彭越也!”遂请入帐内,赐上茶,分主客而坐。 扈辄道:“久闻明公志在千里,誓灭,敢问明公今欲若何?” 彭越道:“我欲复起大军,再袭彭城,以绝项籍后路。但楚势方强,兵如蜂蚁,故所虑甚多,尚无良策。” 扈辄道:“彭城曾数为汉王及明公袭击,教训深刻。楚营人物极多,岂能坐视?料想此次必有重兵防备,公若再取,恐怕难以得手,损兵折将乃是意料中事。” 彭越道:“我与汉王为盟,共举大事。今汉王受困荥阳,蒙石为战,我不能安享其成也。” 扈辄道:“汉王尊贵,有帝王之相,日后必可成大事,明公安能不助?今项羽越千里而与汉王争锋,其粮道深入大梁,为之心腹大患。吾闻楚军粮草辎重,尽积于燕郭,现由楚将薛茹把手。薛茹隶属项声,素非名将,安能担当此任?此乃项羽失计也!明公熟知地理,何必知难而上,再攻彭城。不如领兵适梁地间,烧其积聚,取其粮草以济汉军。项羽若救,往来奔波,将士疲不堪战,则大事可济也!” 彭越大喜道:“贤士一言,令彭越心胸顿阔。”遂进扈辄为候,使之为帐前参谋,尽起本部八万兵马,渡河来略梁地。 人马将至燕郭西,天色渐晚,彭越扎下人马,令人先往探视。 须臾回报道:“东行十余里,便是楚军屯粮之所,守粮之军不知我军来袭,皆在寨中安睡。” 彭越大喜,留扈辄守住营寨,自取轻骑五千,令奚意、陈仓在前,张说、肖原在后,自与众将居中,来劫楚军之粮。军士负薪衔枚,战马裹足去铃,悄悄往燕郭进发。时至三更,前军已到楚营之外。奚意纵马向前,望见无数粮食,皆堆放于寨内,乃令军卒束薪举火,一齐杀入楚营。 楚将薛茹梦中惊醒,急披挂上马,来迎梁军,迎面正遇陈仓,两个交马,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奚意不来助战,只管引士兵满营放火,一时间火光大起,寨外梁军望见,皆从四面杀入。薛茹见势不对,不敢恋战,拨马往东而走。正行间,忽听喊声大起,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身如猛虎,势若蛟龙,立马横钺,挡住去路,正是魏相彭越。薛茹无奈,纵马来战,战不数合,力气不加,只得往刺斜里便走,手下逃跑不及,尽为梁军所掳。彭越杀散楚兵,收军进入楚营,天色已大明,令军士扑灭大火,共得粮食万担。 方欲使人搬取,忽见东北尘土扬起,一军杀到。彭越惊道:“楚军为何来得如此快捷?”急引军出营来迎。 两军相会,对面却是汉军旗号,当中两骑奔出,齐声唤道:“来者可是彭仲公呼?” 彭越视之,二人却是面生,乃问道:“我正是彭越。来者何人?” 二人立马道:“吾二人乃汉王麾下卢绾、刘贾也。只因公为一国之相,吾二人为汉王之将,故虽明公不识我等,我等却识得明公。” 彭越大喜。卢绾、刘贾下马来见,彭越亦下马还礼,三人共同入寨落坐。 彭越问道:“汉王今在何处?”刘贾道:“我发兵时,尚在修武,今闻已进驻广武山。” 彭越道:“如此甚好,彭越从自汉击楚以来,寸功未立,今方得楚军之粮,正好献予汉王,以为进见之礼。二公既来,可使军卒搬至汉王营中。” 卢绾、刘贾大喜,起身谢道:“此美事也。汉得相国之粮,破楚必矣,吾二人先代汉王谢过相国。”彭越设席厚待二将,两军尽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七十九回: 彭相国再败项声 下 薜茹兵败,一路往彭城而走。行至睢阳东,正遇项声押粮而至。薜茹见过项声,备述梁军烧粮之事。 项声大惊道:“若燕郭为彭越所据,率军扼守,粮草如何运到荥阳去?” 薜茹道:“将军可将粮车先住于此地,引军往击彭越,再请大王由西而来接应,可复夺燕郭。”项声从之,叫薜茹守住粮食,一面遣快马飞报项王,自引随行二万人马,往燕郭来会彭越。 彭越闻楚兵至,乃与众人商议计策,卢绾道:“项声来得如此之快,必是运粮而至。今轻军来夺燕郭,粮草必在其后。请将军迎击其军,我与刘贾间道取其粮食,其首尾难顾,必败也。” 彭越从之,请卢、刘二将去劫其粮,自引军于大路埋伏,令陈仓引一军前行诱敌。楚军已到,陈仓摆开人马,拍马出阵挑战。项声性急,也不答话,纵马来战,交马三合,陈仓大败而走,项声挥军掩杀。追约十里,炮声响处,魏相国彭越率梁兵杀出,催马抡钺,直取项声。 二人交马,战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梁将奚意、陈仓杀散楚军,皆由两侧来助彭越。项声见军士几乎走光,知情不敌,拨马便走。 正行间,望见前面烈焰冲天,浓烟盖地,有败兵奔来,项声急唤之问道:“汝等由何处来?” 败兵道:“我等都是薜茹部下,被敌兵所袭,难辨方向,故逃至此地。” 项声大惊道:“此处何来彭越之军。” 败军答道:“非是彭越军,打的是汉军旗号,粮车皆为敌军所劫。”项声大怒,便收拾败军,来夺粮食。只闻前方杀声大起,火光中,一将引军来迎。 项声喝道:“来将通名!” 来将答道:“某乃汉将刘贾是也!”二人更不多言,拍马交战,一来一往,战了约三十余合,刘贾力气不加,看看将败。忽然楚军后队大乱,原来是彭越引军沿路追杀而来。项声腹背受敌,不能支吾,引军败去。彭越从后追赶,一路势如破竹,一气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彭越遣人相助卢绾、刘贾,将所获之粮尽送至广武山汉王军中。汉军足粮,势气顿涨。 项王闻彭越烧楚积聚,劫走粮车,叹道:“彭越不除,寡人难安,当亲伐之。” 季布道:“大王既得荥阳,敖仓尽在掌中。大王不如竭力争夺敖仓,使士兵就食河南,如此汉贼旦夕将覆,何必劳师往来奔走。若回击彭越,汉军得缓,卷土重来,极难动触矣!” 项王道:“彭越数绝我后,骚扰梁地,今又攻城割据,收兵积粮,不早图之,时时袭我后路,必成心腹之大患。不如趁其羽翼未丰,早除方安。”遂不听季布之劝,决意来救梁地。留韩王信助项襄守荥阳,降将孙赤助项庄守成皋。 董翳谏道:“此二人方降,其心难测,不可以重地托之。” 项王道:“二人熟识地理人情,自有用处。汝非降将乎?”董翳羞愧,不敢复言。项王乃自引大军,往大梁而来。 早有探马报至广武,陈涓谏汉王道:“项籍东击彭越,众寡悬殊,必可破之。不如趁此时荥阳、成皋二城空虚,以奇兵袭之,料一鼓可下。项籍半道闻险地已失,不能安心与彭越交战,必回来夺二城。如此彭越可安,梁地亦可复归东魏也。”汉王然之,乃令周勃引一军,往取成皋;樊哙引一军,往取荥阳。 周勃领命出帐,正逢陈平。原来周勃自陈平以反间计除范增之后,心诚服之,遇事常寻陈平问计,二人自此交厚。此时周勃正无取城之计,见到陈平,遂拜求其计。 陈平道:“成皋古为险地,若引军强攻,非一日可下。不如扮作楚军,夜间诳开其门,得之甚易。”周勃大喜,谢过陈平,于当夜打着楚军旗帜,悄至成皋城下,高叫开城。 守城军问何处人马,周勃使人答道:“我等为钟离昧部下,项王恐成皋有失,令我军回来相助。”军士报予项庄,项庄令打开城门,自上马来迎接。 城门开处,汉军蜂涌而入。项庄见行迹不对,便挥刀立于城门下喝道:“众军且缓入城!” 周勃拍马舞刀,从军中突出,高声叫道:“吾乃汉将周勃也,何不早降?” 项庄大惊,方欲迎战。背后一人闪出,挥刀将项庄砍于马下。众人视之,杀项庄者,乃降将孙赤也。 周勃杀入城中,问孙赤道:“当初为何降楚?” 孙赤道:“因项羽突袭荥阳,迅猛难料,我等未及被甲执兵,城已失也,为此不得已而降之。小将怀念汉王之德,每每伺机归汉,只是不得机会。今幸遇将军亲临取城,故斩项庄而复归汉营。请将军恕罪!” 周勃乃好言安抚,令各处加强守卫,以防项王回军。 樊哙往攻荥阳,方至城下,城门已开,韩王信引军下城来降。原来韩王信与项王有杀父之仇,虽不得已而降楚,却不甘心臣事项王。今见项王东去,汉军将来取荥阳,便集合旧部,欲杀项襄献城。 项襄闻讯,心知不敌,急引数十骑弃城而去。至樊哙来时,城池已归韩王信。樊哙入城,质问韩王信当初因何背义。 韩王信道:“我城陷降楚,忍辱求生,实是万不得已。自知罪该万死,所以必亲至汉王身前谢罪。今以城池相赠,乃是戴罪立功之意,樊将军亲眼所见,请代为宽言。” 樊哙自不能决,乃令部将守住荥阳,自解韩王信共回广武山大营。 韩王信一见汉王,哭拜于地道:“臣感大王盛恩,至死不敢相背。然项王兵马入城时,臣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已为敌兵所擒,非降之不可以全身。臣思枉死无益,故暂且诈降,以伺机献城归汉。臣虽实有罪,然已将荥阳还归大王,望大王念在臣往日之功,恕臣死罪。” 樊哙便言韩王信献城之事。汉王叹道:“汝久随寡人,不当在寡人危难之时降楚,此举足使我军心尽散也。” 张良在侧,暗谓汉王道:“昔日曹沫虽有失节,然劫桓公以全鲁地,至今传为佳话。韩王信有过,岂不可赦乎?”汉王沉思良久,遂赦免其罪,仍以其为韩王。 项王引军东击彭越,方至燕县,扎下大营,尚未交战。项襄奔至,哭诉韩王信献城降汉之事,未几,成皋败军逃至,言项庄亦已城陷身亡。 项王泪下,泣道:“刘贼趁人之危,逐我叔父,杀我手足,此仇不可不报,我必生啖其肉也!”遂不取梁地,乃吩咐项缠、项襄共督大军回程,自引精骑三万,日夜兼程,来夺荥阳。次日日出,已至荥阳城下。城中主将不在,士兵无主,皆弃城而走。 项王令项悍先据荥阳,自引其军,马不停蹄,又来取成皋。周勃闻项王将至,欲点兵守城,不料手下皆惧项王,闻荥阳已失,顿时散去大半。 周勃急道:“这如何迎敌?” 孙赤道:“事急矣,不如弃城回投广武,再作打算。” 周勃寻思无计,只得弃了城池,与孙赤一同奔回广武山。至项王到时,又是一座空城。项王安顿好城中事务,引军直往广武来挑战。汉王自知不敌,深沟高垒,避而不战。项王挑战一日,无人出迎,只得悻悻而归。 方回至帐中,项缠引后军至,入帐报说临江王共敖行军途中,忽然暴病身亡。项王伤感,乃全军发丧,亲往祭祀。事毕,吩咐其子共尉扶灵归国礼葬,继即王位。共尉拜谢,与其部将黄忠、晏介共拥棺木回临江。 共尉去后,项王闷闷不乐。适桓楚入帐,项王问道:“临江王去逝,折我一臂。今粮道不继,荥阳又不能克,坐守必为所困,不知桓公有何计?” 桓楚道:“长沙古为鱼米之乡,大王不如遣使往连吴芮,借其以粮攻汉。” 项王喜道:“非公言及,几乎忘却。”乃令武涉为使,往长沙催粮。 吴芮见过武涉,得知项王借粮,欲要备办,梅鋗私谓吴芮道:“杀女削爵之仇,大王如何忘记?今西楚三面临敌,粮食不继,如婴儿待哺,绝其乳立死。项王为人,凶悍少恩,若以粮食助之,汉破之后,彼与大王有旧隙,岂能轻饶,如此后患无穷也。” 吴芮然其理,遂招武涉却道:“湖南方逢水厄,自保尚难,如何能相助项王。请公代为宽言,吴某实无相助力之也。” 武涉见吴芮虚情假意,知其反心已定,多言势必反为其害,遂不动声色,告辞回楚营,尽报于项王。项王闻言大怒,欲起兵伐之。 曹咎急阻谏道:“今时局不利,不可益树强敌。” 项缠道:“梁地既不能运粮,不如别遣一将往淮南聚粮,以备军需。” 项王道:“何人可使?” 项缠道:“非周殷不可担之。”项王别无良策,只得遣使往彭城,调周殷南往九江聚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回:听蒯彻韩信背约 项王知如今深入敌国,久战必不利,乃引兵日夜往汉营搦战,欲一决胜负,早定中原之势。汉王深患,招众谋臣道:“英布失国,其势不能击楚;彭越势弱,亦不敢与项王直面。当今天下,独寡人与项氏搏战,力已将尽。楚军虽然乏粮,其势凶猛,寡人恐等不到楚军粮绝,已为其军所破。众公有何高策?” 张良道:“大王勿忧。韩信归国已有些时日,必将以兵击齐。齐地若定,韩信怀恩,当发兵来救大王,广武山之围可解。” 汉王道:“虽是如此,但楚军昼夜来攻,我日益紧迫,且韩信攻齐,亦非数日之功,不能解燃眉之急。” 郦生出班道:“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田广据千里之齐,聚二十万军于历城。臣思诸田氏诸族强大,负海岱,阻河济,南与楚近。齐人多变诈,项王数征未平,大王虽遣数十万众,未可数月可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 汉王大喜道:“如此甚善!”当即遣行。郦生去后,内史周昌道:“楚军乏粮,须防其取敖仓。” 汉王道:“汝可愿当担此任?” 周昌道:“愿效犬马之劳!”汉王令周昌引精兵二万据守敖仓,又拨周勃引骑兵五千接应。二人引兵往险要处坚守。 齐地自项王西击汉王,已年余未遭兵革。至韩信募兵攻齐,早有风声传入齐都。齐相田横乃尽聚兵将,集于历城,共计十五万,以田解为上将军,华无伤为副将,许章为行军大司马,防备韩信来攻。自留临淄佐齐王田广理事。 人报汉使到,齐王招田横问计,田横道:“且看他如何说辩。” 齐王乃宣郦生入。礼毕,田广道:“汉王既遣韩信来攻,汝来何事?” 郦生道:“大王知天下之所归乎?” 田广道:“不知也。” 郦生笑道:“知天下所归者,则齐国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保也。” 田广问道:“天下何归?” 郦生道:“天下归汉。” 郦食其使齐,谓田广道:“汉王终将一统天下。” 田广问道:“先生何以言之?” 郦生道:“当初汉王与项王并力戮秦,约定先入咸阳者王之,后果然汉王先至关中,迎降子婴于霸上。而项王后至,背约不与,左迁汉王于汉中。天下方定,项王便迁杀义帝,并吞梁、楚,视宇内为其私有。汉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责项王之罪,收天下之兵,立诸候之后。降城即以候其将,得赂则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今诸候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而莫得用事。为大王之计,疾从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从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 田广深以为然,目视田横。 田横道:“吾王非惧汉王,然齐素为礼仪之邦,若据城一战,免不了生灵涂炭,百姓蒙难。况齐、楚三世有仇,岂能从于其下。若公能亲书一封,约制韩信来犯,齐即归附汉王。” 郦生道:“吾孚王命而来,齐既归附,安能复以兵见。”便索了书笺,给韩信写了一书,大意是说齐王已降,河南战急,请韩信撤兵西助。写毕,令人送予韩信。 韩信自从修武与汉王道别后,回至赵地,征足兵勇,着陈豨镇守代郡;调张苍为赵相,佐赵王张耳理事,自引十五万大军,以灌婴为先锋,曹参督后队,大军遮山敝野,跋山涉水,来伐齐国。 兵至平原,扎营休兵,忽接着郦生之书,韩信展阅已毕,谓众将道:“郦大夫既说降齐国,我复有何求?正可回师西去,助汉王与项羽周旋。” 随即写了回书,交付来使,遣还齐国。郦生接得来信,出示田横。田横大喜,入白齐王田广。 田广阅毕大喜道:“先生果然有信。”遂令罢历下之兵,以视归汉之意。 代相田光阻道:“韩信素非仁义之人,虽有书来,亦不可不防。” 田广道:“韩信乃汉王之将,汉王既遣郦先生来使,料不能背我,若不撤历下之军,反显是我无诚意。公勿疑之。”便留郦生在齐,宴请,以为庆贺。郦生好酒,遂留而纵饮,滞而未归。 韩信发回使者,便欲收兵西进,忽一人入帐阻道:“不可!不可!” 韩信视之,乃是蒯彻,乃问道:“齐既降汉,先生为何阻我撤兵?” 蒯彻道:“将军受诏击齐,虽是汉王发使往齐国劝降,亦未降诏阻止将军进兵,如何可撤回兵去?” 韩信道:“郦先生有书信来,言已说降齐王,我进兵无益也。” 蒯彻道:“正因如此,将军更应发兵攻齐。” 韩信惊道:“先生何出此言?” 蒯彻道:“郦生不过一说士,伏轼三寸之舌,一日下齐七十余城;将军率数万之众,累日苦战,方下得赵地五十城。试问将军,为将数岁,岂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韩信然其理,沉吟半晌道:“我闻郦先生尚在齐国,我若乘虚攻齐,齐必杀之,此令如何能发?” 蒯彻笑道:“汉王既使将军击齐,郦生如何得以使齐?此乃老生欲与将军争功也,将军何以怜之?” 韩信闻之,当下点兵出征:令灌婴为车骑将军,属下六员健将,即吕马童、丁礼、王翳、王喜、杨武、吕胜,引精兵五万为第一路;令傅宽为骑将军,属下四员健将,即赵夕、程黑、许瘛、高邑,引步兵二万为第二路;自引大军为第三路,孔丛、陈贺为左右护卫;曹参为行军大司马,李必、骆甲为大司马护卫,舍人栾说为行军军师、都尉王周监左军、林将雍齿监右军、队将泠耳监督粮食。大军浩浩荡荡,越过平阴津,直往历城而来。 灌婴奉令为先锋,连夜来袭历城。一行悄然至城下,尚未天明,灌婴乃列成阵势,令举号炮搦战。历下原有二十万齐兵,田广罢兵令到后,大半已解甲归乡,余众亦由许章率领回了临淄。韩信军骤至,城中仅有主将田解、副将华无伤及二千守军。 田解闻报大惊道:“相国已令罢兵,城中兵微,如何挡得住韩信虎狼之师?” 华无伤道:“齐既降汉,韩信身为汉王之将,何来击之?你我可引军下城,当面质问,看他如何作答。” 田解道:“眼下亦只得如此。”乃引军下城。 两阵对圆,火光之中,灌婴挺枪骤马而出,大喊道:“汉御使大夫灌婴奉汉王之诏来平齐乱,汝等何不早降?” 田解出马道:“齐王已受招归汉,汝等如何还敢来进犯我之边境?” 灌婴道:“我等未得汉王止兵之令,所谓受诏归汉,不过是汝齐王缓兵之计罢了,岂能骗得了韩将军?” 田解道:“愿求韩将军一见?” 灌婴道:“献了城池再见不迟。” 田解尚未及言,一傍恼怒了齐将华无伤,纵马而出,来战灌婴。灌婴亦怒,绰枪来迎,二人交马不十合,灌婴卖个破绽,华无伤一刀砍空,被灌婴挚住腰带,生擒过来。拨马回阵,掷于地上,众军卒齐上,将华无伤缚住。田解阵上望见,急拍马来救,灌婴回马截住交锋。战到十数合,灌婴大喝一声,奋起一枪,将田解刺于马下。汉军从后杀来,齐军见主将已死,副将被擒,无人敢战,纷纷缴械投降。灌婴收兵进手城中,令将华无伤枭首示众。城中略定,灌婴一面遣快马往韩信处报捷,一面整军往临淄而发。 田广闻报大惊,急招田横议计。 田横道:“你我为郦生所卖也!” 田广问:“如之奈何?” 田横切齿道:“待我收拾老贼!” 乃令于宫前立一大鼎,贮油以炭火烧沸,令人至驿馆招郦生来见。先时郦生闻韩信攻历下,吃惊不小,左右皆劝其道:“韩信背约,田横必迁怒于公,不如趁其尚未觉查,先扮作百姓,逃离齐都。” 郦生叹道:“福兮!祸兮!不可避也。” 及田横来招,郦生心知其意,并无畏惧,昂然而至。 田横一见郦生,厉声生责道:“我为汝所骗,以至如此厄境。韩信大兵顷刻将至,汝有话可说?” 郦生道:“此乃韩信背主之意,擅自起兵,与吾无关。” 田横怒目道:“汝能止汉军之行,我将活汝;若不能止,先烹汝以祭我所亡将士!” 郦生朗声道:“举大事不拘细谨,行盛德不苟辞让,事态既已如此,非老生之力能所制也。请相国亲往韩信军前请降,不至大败。相国若因此而拒汉,必为汉将所掳。不信愚言,情愿一死。” 田广、田横交目,皆有不平之意。 郦生叹道:“齐国休矣,恨我不能亲见!”乃撩衣下殿,往油鼎中纵身一跃,以死报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一回:田广从谏联项羽 消息传到汉营,汉王甚觉伤感,乃使人于广武山东面设幡招魂,亲往祭奠三日方毕,以其子郦疥袭其爵位,加为高梁候,食邑九百户。又遣使往河北安抚其弟郦商,勿令悲伤,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田广见郦生已死,谓田横道:“今韩信兵至,郦生又为我烹,汉王必不肯干休?” 田横道:“大王勿忧,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愿整兵一战,以警来敌。”乃留田光、许章助田广守城,自顶盔惯甲,持枪上马,引田既、田吸二将来迎汉军。 方行间,前方尘土大扬,灌婴之军已至,田横便将人马摆开:田既、田吸各执兵器,立于左右。 灌婴见有人马挡道,亦布成阵势,出阵来看,遥见一人虎目虬髯、钢筋铁骨,手持长枪,立于阵前,金盔金甲,狮环兽带,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灌婴料其必非常人,乃以枪指道:“你可是田横乎?” 田横冷笑道:“量汝不过是汉王帐前一小吏,焉敢直呼本相国名讳?” 灌婴笑道:“汝早晚将成吾阶下之囚,何敢如此傲慢。不如早早放下兵器,下马来降,免得交战起来,抛盔弃甲,空折了一世之名。” 田横道:“本相国纵横一生,未曾遇过对手!你有何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灌婴大怒,骤马挺枪,直取田横。二将双枪并举,战了八十余合,不分胜负。田横见灌婴年纪轻轻,竟如此善战,不由得暗暗称奇。田既、田吸见田横战不下灌婴,乃齐出助战。汉军阵中田马童等人亦挥军齐上。两军混战,搅作一团。 正在此时,傅宽引第二路军至,见前方风尘滚滚,两军乱战,乃问前军道:“何人在此交兵?” 士兵登高了望,急来报道:“乃是灌将军与齐相田横交战正酣。” 傅宽暗附道:“擒到田横,胜得齐将千员。” 乃语众军道:“若欲往临淄擒齐王,还不如就此捉住田横。齐无田横,如大厦无梁也!立功建业,在此一战,诸公万万不要落后!捉住田横便是首功。” 言讫,拍马挺矛,当先杀入阵中。众军闻之,精神倍长,皆奋力向前冲杀。田横之军战了半日,人马伤亡颇重,被傅宽一冲,登时大乱。田横不敢贪战,欲引军撤回临淄,怎奈汉军纷涌而至,一时寻不到归路,只得拣薄弱之处杀出,取路往博阳逃去。田既、田吸二人找不见相国,各自突围,田既往东投了即墨,田吸向北投了千乘。齐兵死伤大半,余者多随田既而走。 灌婴、傅宽大胜一阵,各自收兵,扎下营寨。 韩信已到,二人便来参见,分报战绩,韩信大喜道:“我有如此虎将,何虑齐地不定!”令重赏二人,二人拜谢。 韩信谓众军道:“田横既败,田广不堪一战,望众将士奋勇往前,早下齐都。” 众将应道:“愿效死力!”韩信休息一晚,次日引大军齐往临淄城下搦战。 田广闻田横败去,不知何往,大惊失措,急唤左右商议迎敌之计。 田光道:“临淄城中尚有带甲之士数万,齐地名将数百员,足可一战。”田广问道:“谁敢去战。”齐将吕定道:“小将愿往!”田广大喜,便着吕定出战。吕定引兵出城迎战。汉军阵中曹参飞马舞刀而出,接住吕定交锋。战不数合,曹参大喝一声,手起一刀,将吕定连肩带背,砍为两段。韩信大喜,挥军杀至城下,城上矢石如雨,军不能进,乃暂退数里,屯兵一日。 旬日,韩信又令曹参引一军在城下搦战。田广无计,默然无语。许章道:“吾有名将刘到,可退敌兵。”齐王听到刘姓,眉头微皱,意甚犹豫。 许章道:“事急矣!请大王早定!”田广无奈,只得令刘到出战,自亲登城楼观看。刘到来到阵前,来战曹参。斗约三十合,刘到见敌军势大,料敌不过,拨马退回城中,来见田广。 田广指刘到骂道:“并不见你抵挡不住,为何卖阵?分明是你见刘氏宗族兵强,有意弃齐投汉!” 令刀斧手推出斩首,许章急告道:“大王息怒,用人之计,切不可轻斩我将。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如恕其死罪,容他日后立功补过。” 田广道:“汝且少言,寡人在城上看得真切!今不斩之,无以明军记。” 众将齐跪告,田广怒稍息,令罪责八十军杖,以示军威。武士将刘到拖至堂下,剥了衣服,一顿棍棒,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到一半,众将又说情,田广方罢,指刘到道:“权且记下四十杖,待寡人退了敌军,再与你论罪。” 刘到受杖,由同伴搀扶,含恨而退。至夜,好友卢卿来探,见刘到虽已上药,仍疼痛难挡,呻吟不止。 卢卿不平,谓刘到道:“齐王无义,不懂用人,视你我如草芥一般。” 刘到泣道:“自某入齐营,尽忠尽力,也曾建立无数功勋。不想只因与汉王同姓,便遭此不幸。今敌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齐王却不知体恤将士,不懂用兵之策,吾等死期不远矣!” 卢卿道:“既是如此,你我弃之投汉如何?” 刘到恨道:“既要投汉,不如献城降之,也可建功也。” 卢卿道:“如此甚好。吾弟卢罢师,现为北门守将,可与汉营约定时间,献城而降。”乃唤卢罢师至,三人商议定了,立刻写了降书。当夜三更,卢卿上城而望,见韩信军中有零散骑兵于城下游走,便将书信拴在箭上,往城下射去。 兵卒拾得,连夜交于韩信,韩信取书视之,书略云:“罪民刘到、卢卿、卢师罢扣首韩大将军:素闻汉王宽厚,韩将军英明,仆等早欲弃暗投之,苦无机缘。今田广逆天而行,背道而驰,必取败耳。故臣等愿献城归附,以全心中之愿也。明日夜间,以城头插白旗为号,请君候引军进城。” 韩信大喜,遂令依计而行。 曹参劝道:“唯恐有诈!” 韩信道:“田横既走,齐无大将,因生内讧,焉能有诈。” 是夜,刘到忍痛披挂,与卢卿至东门,由卢罢师接应上城,将白旗插上城头。望着汉军军动,便打开城门,唤汉军入城。虽有守城兵勇相阻,却尽被三人杀散。 韩信已在城外等候多时,望见城门打开,乃挥军涌入城中。田广闻之,急由田光保着,由南门而走。正遇灌婴拦住,田光急令左右诸将敌住灌婴,田广乘势走脱。灌婴杀败众齐将,寻不到田广,便来捉田光。田光夺路而走,欲投城阳,怎奈灌婴穷追不舍,终将田光生擒。许章奔至西门,亦为曹参所获。 韩信入城,收降余众,出榜安民。刘到、卢卿、卢师罢来见,刘到出示创伤,众人皆嗟呼不已。韩信一一安抚,各封官职,以金重赏。不多时,众将各来献功。 曹参解许章至,韩信道:“汝在齐地,素有名望,今既被降,何不降之?” 许章道:“吾素为齐国之臣,当死而示忠!公当知忠臣不事二主之说。”韩信然之,令推出斩首。 少顷,灌婴押田光至,韩信问道:“久闻公素有智谋,为何未能为吾主全千里之地?” 田光冷言道:“齐王幼稚,相国无谋,为郦生缓兵之计所惑。尔等诡诈奸险,言行不一,非丈夫也!” 韩信笑道:“行军作战,岂有不行诡诈之理?” 田广道:“汝之计量,不过如此。若吾主听从良言,未必有今日之败。” 韩信道:“以公之见,齐、汉之争,汝可使齐胜汉?” 田光叹道:“那也未必!齐未得其时,早晚必亡也。” 韩信又道:“汝还有何言?” 田光道:“已言尽矣。”韩信乃令处斩。至刽子手将二人首级奉上时,韩信甚惜之,令合葬于临淄之南。 韩信安定临淄已毕,使人打探田广去处。人报田广已逃至高密,正收拢散兵,欲拼死防御。 韩信乃率大军往攻高密,田广闻之大悸,左右道:“汉所惧者,莫过于项王。今韩信兵来甚急,大王不如派使者往告项王,求发救兵。项王深知汉若得齐,楚势孤矣,必然发兵来救。楚兵到时,韩信必退兵拒楚,如此可解齐地之危也。”田广然之。 项王自由燕郭还兵,与汉王相持于广武山,曾数度欲袭击敖仓,以接济军中之粮,却为周昌设计守住,未能得手。汉王得了大梁之食,又拥敖仓之粟,接济源源不断,便于广武山西面依山自固。广武山西连荥泽,西接汜水,山中由一断涧分隔东西,形势险峻,易守难攻。 汉王筑壁于西,项王筑壁于东,各自驻守。楚军被彭越断了粮草,又取不下敖仓,军中用粮渐少,正在心烦之时,周殷来信,说九江虽已筹得许多军粮,无奈彭越几已尽得梁地,无法输运。 项王大怒,问众部下道:“前番寡人欲夺梁地,却被刘季偷袭了成皋、荥阳。虽后又夺回,却劳于奔波,折了势气。今寡人欲再攻大梁,以保大军输运通畅,不知如何行之。” 季布道:“成皋、荥阳二处皆为重地,干系非轻,须择贤者力守二城,才可东行。” 项王道:“我意亦是如此,不知何人可胜如此之任,使寡人无后顾之忧?” 言未毕,一人出班道:“臣不才,愿为大王分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二回:曹咎受激陷囫境 项王东击彭越,欲择一将镇守成皋。海春候、大司马曹咎出班道:“若予臣数万人马,可保成皋安若泰山。” 项王大喜道:“公乃楚之老臣,非常之时,除公莫可以当此重任也!” 曹咎道:“臣当竭尽全力,誓死保卫城池。” 项王巡视众将,望见长史司马欣,乃与曹咎道:“寡人再留司马公相助君候。汝二人故交,凡事正好相商。司马公久居关中,知汉贼虚实,量可助君候一臂之力。” 司马欣亦受命。成皋安顿已毕,项王又问众将道:“荥阳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需一智勇双全之将镇守,方可使寡人放心。” 季布道:“要守荥阳也不难,只需往河北调回钟离将军即可。” 项王道:“多亏将军及时提醒。”当即遣使往修武取回钟离昧,令其坚守荥阳。 安排已定,项王集合人马,取大路向大梁进发。 曹咎与司马欣相送十余里,临别之时,项王执二人之手道:“二公均有德于项族,乃是寡人心腹老臣,故以重事相托。此次镇守成皋,责任非轻,二公宜免之,勿失寡人之望。”二人拜伏于地,叩首领诺。 项王又恐二人有失,抚肩叮嘱道:“二公自是日起,谨守成皋勿出。汉军若挑战,慎勿与战,只需不令其东来即可。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于二公守城。十五日内失了成皋,二公虽亲,亦当以军令罪责;十五日之外,力不能及,有失不干二公之事。”二人领了将令,皆回荥阳。 大军行数里,一人纵马赶上项王,复谏道:“海春候性躁,诚恐误大王之事。”项王视之,乃故翟王董翳也,现任楚营都尉。 项王道:“彼为老臣,既已令下,收回不得。然公之顾虑,不可不听,汝可留为相助,早晚提醒,勿令有失。”董翳受令,遂率本部回成皋相助曹咎。 消息传到汉营,陈平谓汉王道:“项王之所以与大王相恃于河南,因其争得荥阳、成皋二邑。大王之所以不败,是因未失敖仓之粮。今项王置天险而不顾,一味夺争夺大梁之地,无非因其短粮之故。不如趁其虚时,将成皋、荥阳夺回,以削其河南之根据。彼既失天险,又无粮草,败势定矣。” 汉王道:“若如此,事不宜迟,当疾行之。”适逢钟离昧已离修武守荥阳,郦商便引军渡河来合,汉王令其往攻荥阳,令樊哙往攻成皋,自引军两边接应。 樊哙引军至成皋,在城下列成阵势,令军士往城下骂战。曹咎果依项王之令,坚守不出。樊哙闻之,亲至城下,指城上骂道:“西楚鼠辈,据城不战,却是何意?” 曹咎在敌楼上道:“汝等皆项王手下败将!项王在时,汝等藏头缩尾,无人敢战。今闻项王东去,便蜂涌而至,欲乘虚取我城池。今我守城不战,偏不如你所愿,看你如何夺城。”樊 哙虽怒,心下计较道:“管他如何说道,只要能诱其下城一战,便是成功。”乃往城上笑道:“项王虽勇冠天下,无奈手下皆时酒囊、饭桶、无用之徒,焉能成事。量汝胆弱之辈,又如何敢下城与我雄兵一战。” 曹咎大怒道:“山野蛮夫,安敢欺我!”便要提兵下城厮杀。 司马欣急谏道:“此是樊哙要激君候交战,切不可出城,待大王大军回来,自有主张。”曹咎记起项王嘱托,不敢托大,加上司马欣、董翳苦劝,故未出战。樊哙接连叫阵两日,未见出兵,又打听到荥阳钟离昧亦坚守不出,只得扎好人马,令人报予汉王。 汉王闻报,亲至成皋城下观看,但见城头刀戟立林,防守甚严,加之地势险要,看来极难攻拔。 汉王甚忧,回营与文武道:“成皋城坚,曹咎不战,如何能下?若等到项羽平定大梁,引回大军,战机将失矣!” 张良道:“成皋易守难攻,即使曹咎出战,未必我可胜之。今我军兵临险城,背靠汜水,倘若兵败,不可收拾。与其兵屯险处,不如让出一箭之地,将大军退回汜水,诱敌渡河决战,于半渡之发兵击之,可一举大胜。” 汉王从其计,只令樊哙引三千兵马扎于城下,自引大军皆退回汜水之东。 曹咎在城上望见,谓众将道:“此时出城击之,可擒汉王。” 司马欣道:“恐是汉军诱敌之计,君候还是应从大王临别之令,坚守为上。”曹咎因而不出。 汉王见楚军不来交战,复问计张良,张良道:“臣颇识曹咎,此人久为豪吏,性格火暴,常因之误事。今所以不出,皆因为有司马欣、董翳相劝。大王可使前军大骂之,若使二人失智,则可一战。”汉王乃使人告予樊哙。樊哙乃择五十人,皆粗声之辈,往城前大骂司马欣、董翳。 军卒往城上来报,司马欣问道:“所骂何语?” 士卒道:“无非是言二公是亡秦走狗、臭名昭著之类之话。” 司马欣笑道:“此不过张良、陈平之诡计,意在激我出战,休要与理会。”曹咎、董翳皆然,仍是不出。樊哙骂了一日,见楚军仍无出战之意,只得退兵,使人回报汉王。 汉王闻之,又唤张良来问。张良道:“大王勿忧,臣还有一计,由不得他不出。” 乃附耳言之,汉王闻之大喜,乃令人依计而办。次日,樊哙尽引部下到城下骂阵,汉军各执白幡,上写曹咎、司马欣、董翳三人名姓,下绘猪狗牲畜之类,绕城漫骂。曹咎登城来看,不由地忿怒难耐,即欲出城来战,却被司马欣苦苦劝住。 汉军骂到午时,将士皆觉疲倦,乃解衣小憩于草地之上,或坐或卧,或立或走,毫无纪律。曹咎正在城上观望,见此情景,以为汉军倦怠,锐气已堕,乃点起五千人马,引程志、于慕二将杀下城来。 樊哙急招军士来迎战,却被程志、于慕二人奋力杀退,汉兵尽弃马匹军械而走,曹咎引军逶逦赶去。时司马欣、董翳皆在巡视四门,未及相阻,及闻小兵来报时,曹咎之军尽已下城,此亦天助张良计成也。司马欣急叫备马,与董翳火速来赶曹咎。 曹咎引兵正追樊哙,一傍喊声大起,闪出一彪人马,乃樊哙部将陈凉,大叫道:“曹咎休走!”。 曹咎大怒,令程志出战。正战间,山坳内杀出一支军,乃樊哙部将靳疆也,曹咎令于慕出战。楚军奋力向前,靳疆、陈凉皆走了。 曹咎方欲来赶,只闻身后有人大呼道:“君候勿去,守城为重。” 曹咎住马视之,见是司马欣,乃道:“我方大胜,长史如何拦我?” 司马欣道:“樊哙诱敌,请君候速回。” 曹咎笑道:“司马君难道不见伏兵已为我杀退?此时正好向前!我擒不到刘季,誓不回城。”遂不理司马欣,引军赶去。司马欣、董翳无奈,只得引军相随。 樊哙回军又战了一阵,大败而去,逃至河边,尽弃马匹盔甲,登船渡汜水而去。军卒大半争不到渡船,尽降于楚军。 曹咎欲趁势透过汜水,司马欣、董翳固劝方止,谓二人道:“二公皆言不可出战,今我一战擒敌数千,二公还有何言?”二人无话以对。时天色已晚,曹咎便在汜水西面扎下人马。 樊哙引军回见汉王,汉王以鞭指西北道:“那边有一山谷,汝引人先往扎住,敌兵来时,此处自有他人应付。” 樊哙引军去讫,一夜无话。次日,汉王引周勃、靳歙诸人至汜水边探看楚营。望见对岸楚军已齐齐列阵,旗甲鲜艳。 汉王指对岸问张良道:“曹咎果会渡水来乎?” 张良笑道:“大王若在此处多立一阵,曹咎不来,便是奇事了!”汉王大笑,遂引十数骑出,沿河信步,不时对楚营指指点点。 早有小兵飞报曹咎,司马欣闻之,先谓曹咎道:“此必刘季诱敌之计,不可上当。” 曹咎道:“待吾看之。”遂上马出营观看,望见汉王引十余骑在汜水东面窥探,不时交头结耳,闲谈自若。 曹咎观之良久,不由火起,怒道:“泗水亭长,安敢欺人太甚!” 司马欣道:“刘季,豺狼也!张良、陈平皆狡诈之士,君候当正视之。” 曹咎道:“吾陈兵河西,士卒皆跃跃欲试,刘季敢隔河相戏,分明是欺我不敢渡河一战。吾受此辱,非丈夫也!”遂下令备船。 司马欣道:“君候切记大王之言。”曹咎怒道:“汝若胆怯,尽管退回城去,吾自渡河与刘季一战。”便叫手下出兵。 司马欣无奈,只得道:“既君候愿战,司马欣敢不紧随左右。” 曹咎方喜道:“如此方不失为故交也。”遂分兵三路,司马欣居左,董翳居右,自居中央,一齐登船,杀过岸来。 这边张良看到楚军已动,乃唤汉王道:“曹咎已渡河而来,请大王退之。”汉王便与众人退回高地,遥看楚军渡水而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三回:大司马中计丧汜水 不多时,曹咎、司马欣、董翳均已过河,正在河边招呼后军相继上船。 张良道:“时已至也,可令三军出击。” 汉王乃唤周勃、靳歙、王吸、陈武四将道:“成皋乃河南第一险关,若聚兵攻伐,非易事也。今曹咎渡水而来,正可一举击溃,成皋唾手可得。望众将军并力击之。”四将应诺,各引兵马,从高地杀将下来,如山崩潮涌一般。 曹咎正指挥手下渡河,闻得杀声大起,上马看时,只见汉军漫山遍野,蜂涌而至。曹咎大惊,急令程志、于慕引敌时,周勃当先杀到,程志措手不及,被周勃一刀挥于马下。于慕挺枪来救时,被王吸截住厮杀。约战数合,汉军大进,于慕不敢恋战,保曹咎退到河边。却因渡船回接后军,多已划至对岸,竟无船可渡,只得沿河而走。 一彪人马如风似地赶来,马上一将,厉声大喝道:“曹咎休走,速来纳命!”曹咎视之,乃樊哙也。 曹咎急夺路而走,却被另一军挡住去路,却是汉将申屠嘉。于慕欲来交战,被申屠嘉一箭射中面门,落马死了。 曹咎见已无退路,乃自叹道:“悔不该不听司马欣之言。”恐被俘受辱,乃拔剑自刎而死。樊哙恐申屠嘉再抢功,急纵马向前,抢先取了曹咎首级。 汉王在高地上望见曹咎已死,乃呼众军道:“司马欣、董翳皆亡秦旧将,关中军民所至恨者,若有生擒之人,寡人自有重赏。”众将闻之,皆引军出击,四下寻找。 司马欣、董翳正被陈武、王吸困在围中,闻汉军大呼道:“休要走了司马欣与董翳,大王有重赏!” 司马欣谓董翳道:“吾二人若见擒,不知如何死法,切不可被执。”言未毕,被一箭射中坐骑,翻落马下。 司马欣知不得脱,自以剑刺心而死。董翳见了,乃叹道:“翟王已死,我不可独生也!”亦自尽于汜水边,二人尸首为汉军所得。 楚军大半尚在汜水之西,见对岸两军混战,方欲渡河来助,忽闻刺斜里一棒鼓响,一支伏兵杀出,马上一将厉声大喊道:“汉将薛欧在此等候多时,楚军何不早降?”司马欣部将李乾飞马来战,约斗十合,被薜欧所杀。 楚军没了主将,又见部将已死,皆不敢战,纷纷缴械来降。薜欧夺了渡船,尽划到对岸,接应汉军渡河。 樊哙纵马先到,喊道:“取成皋乃吾为主将,容吾先渡。”不由分说,将薛欧部下尽行赶下来,自却引本部人马登上渡船。薛欧望见,却不敢多言。樊哙一军渡过汜水,直逼成皋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 樊哙手挽曹咎首级,指城上大叫道:“曹咎已死,人头在此,汝等何不早降!”城上军士望见,登时一散而尽,被樊哙乘势夺了成皋。 稍后,薜欧亦到,二将进城安民,令人报予汉王。此时汜水战局大定,汉王收回军来,进入成皋城中。成皋百姓闻汉王入城,皆焚香夹道来迎。汉王一一安抚,开仓放粮。安顿已毕,乃入到城府,收点众将,依功行赏。楚军金玉货赂,多置于成皋,于是尽为汉王所得,皆分予功臣。 众将得赐,皆拜谢。汉王复议进攻荥阳之策,王吸道:“可依取成皋之计,诱钟离昧出战,再夺荥阳。” 陈平道:“钟离昧勇而多谋,非曹咎可比也。吾在楚营之时,常与其共论天下之事,颇知其能。今有成皋之鉴,其焉能漠视?故愚以为,纵有奇计,荥阳亦难速下也。” 汉王问道:“陈公有何高论?”陈平道:“以鄙之愚论,唯有亲见其人,申明利害,诱其降汉,方可早定此城。钟离昧虽然智勇双全,具大将之才,然项王素亲项族,不重诸将,其龙且、周殷并钟离昧忠义之辈,难为信任。若此时遣使说之,劝其弃楚而事汉,方可早下荥阳,以拒项王复来。” 汉王遂道:“陈公可愿一行?” 陈平道:“愿试之。”当即辞去,上马投荥阳来见钟离昧。 钟离昧守荥阳时,曹咎败军往求援助,钟离昧道:“项王走时,分明以十五日为期,令两处各自坚守勿战,今曹咎贪功轻出,乃自取其祸。成皋既失,我若救之,两城俱陷也。”乃下令全军道:“各处将士,坚守其地,不可出战。乱动者斩!”军士不敢擅离职守,故保得荥阳。 忽军中报陈平求见,钟离昧暗思道:“此必汉王教来说我。” 因与陈平有旧,不好推辞,只得接入,互诉别情。 陈平问道:“兄知弟在汉营所任何职?” 钟离昧知其意,遂答道:“知弟为护军中尉也。” 陈平道:“弟才粗学浅,尚能得此高位,兄有王佐之才,若能转投汉王,定为所器,兄亦能大施雄才。” 钟离昧道:“弟之所说,不失为金玉之言,然吾乃武信君旧臣,又受项王厚恩,无可为报,安能相背?” 陈平道:“项王暴而失众,汉王仁而有德,以兄之明,不能不视。今楚、汉相争,楚已成骑虎之势,进退两难,加之天下多背,败相已现,此明理人皆知,自然无需小弟多言。若兄能全城投汉,一可脱离厄境,二可带功入汉,少不了得封公候,妻子高贵,乃两全之策也。若不降,或汉王即时攻破城池,或项王日后落败,将军再思投汉,已为降将矣,安能望有尺土之分,此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也,望兄长三思。 钟离昧毅然道:“弟岂不闻‘忠臣不事二主’之说?吾既为楚将,当忠心相楚,永不相背也!弟不必再言,若他人如此来说,吾早杀之。汝回告汉王,厚意心领,不敢相从。汉军来时,吾人在城在,城破人亡也!” 陈平叹道:“兄日后必悔也!”遂辞归汉营,俱告汉王。 汉王闻之赞道:“真乃忠臣也!”正言间,郦商差人来报,说擒得数名楚使,皆乃钟离昧所发,往东救项王来救之人。故请汉王早定取城之计,勿失良机。 汉王遂问众将道:“钟离昧既不降,如何能取得荥阳?” 一人出班道:“大王勿忧,臣有一计,亦可攻下荥阳。” 汉王问取荥阳之计,张良道:“可围城数日,佯作攻击。数日之后,使一军打楚军旗帜,由东面过来,诈称项王军回,这边再将围城之军退去。钟离昧见项王来援,必出城追袭,我使一军截其归路,勿令回城。荥阳无主将,则旦夕可下也。此乃驱鹰盗卵之计!” 汉王道:“此计极妙!”乃使樊哙并张良引一军悄往东去行计,自尽起大军,直往荥阳城下扎下营盘。安营已毕,令郦商引军日夜攻打城池。钟离昧引城军楚军奋力坚守,力保不失。 至第三日,守城军士报至钟离昧处,说城外汉军自乱,不知何故。钟离昧上城观看,见正东处尘土飞扬,金鼓齐鸣,似有一支人马杀来,所过之处,汉军纷纷后退,阵势大乱。 钟离昧道:“此必项王救兵到了,正可引军击之,刘季可擒也。”即点起军兵,欲出城来夹击。 方至城门,钟离昧忽然警觉,暗咐道:“项王言十五日即回,已觉勉强,今不足十日,如何便归?即便是得成皋凶信,方与彭交战时,退兵亦不能如此迅捷。张良、陈平皆多谋之人,只怕是其诱敌之计。” 乃唤部将陈果道:“此刻汉军混乱,想是项王引军回来了。吾欲急出追杀,力擒汉王以建不世之功,却唯恐中了敌人诡计。但若坐守不出,又恐失却良机。我出城之后,汝引八千兵驻守城内。若是项王回军,汝开城迎接便是,不必诸多嘱咐;若是汉军之计诱敌,我必被围。至时,汝能接应吾入城,自是好事。若不能,吾自有自救之力,汝不必记挂。汝只管代吾之职,率兵力守城池便是。”陈果领诺,钟离昧遂打开城门,引军往劫汉营。 汉军望见,皆丢盔卸甲而走。钟离昧手搭凉棚,往汉军军中探视,遥见一人,高冠赤袍,正引军欲退。 钟离昧认定即是汉王,拍马赶去,厉声呼道:“刘季休走,下马受降!”红袍者闻言,夺路而走。 钟离昧手持大斧,紧追不舍,行至山林丛杂处,汉军护卫散尽。钟离昧暗自高兴道:“今天该我建功!” 看看赶上,那人忽一回马,大喝一声:“钟离昧休要追赶,吾乃汉将周勃是也!”钟离昧大惊,急勒住马时,身后一棒鼓响,两支人马杀出,左边王吸,右边召欧,截住钟离昧去路。 钟离昧欲夺路逃走,两边伏兵各自以弓弩乱射,箭若飞蝗,冲突不出。战至天晚,无路可退,部将张卓道:“敌兵甚众,可退往东山以避。”钟离昧无奈,只得引军退至东山,屯于山头,权且休整。汉军随后赶到,将东山团团围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四回:彭越外黄城战败 自钟离昧兵出荥阳之后,部将陈果登城观战,见钟离昧逐敌远去。 不多时,刺斜一支兵马杀到城下,为首一汉将拍马舞刀,望城上叫道:“吾乃汉将郦商是也!钟离昧中计,已死于乱军之中,汝等何不早献城来,免遭诛戳。” 城上陈果笑道:“钟离将军早识破汝等奸计,已将荥阳城托吾代为守之。项王大军日暮将至,汝等尚不知否?” 郦商大怒,引军攻城。城上矢石如雨,将汉军一阵射回,郦商无计,只得回见汉王。汉王得报,心复转忧。 郦商道:“今钟离昧已与城中守军分隔,不能互通信息,可在城前放一把大火,扰乱其军心。钟离昧心系荥阳安危,必冒死来救。再于沿路伏下强弓硬弩,借机擒杀钟离昧。钟离昧或被执,或被杀,荥阳亦当下也。” 汉王许之,令周勃引军少退,又令王吸、召欧撤兵往要路埋伏,郦商便乘夜在荥阳城前放起火来。 钟离昧望见火起,唯恐荥阳有失,心中惶恐,急引军冲杀下山。 行约数里,见沿途并无兵马阻道,钟离昧暗自想道:“我前面几番冲突,皆被乱箭射回,为何此次下山,竟无一兵一卒拦路?量必是汉军之计,诱我孤军深入,好以伏兵击之。今事既如此,不如我回占东山,与荥阳互成犄角之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乃传令回军,重据东山。王吸、召欧在半道伏了一夜,未见楚军经过。遣人打听,知钟离昧又重回山上坚守,只得报知汉王。汉王无奈,遂分兵两向。周勃引王吸、召欧合围东山,郦商引军攻打荥阳,自于中接应。 钟离昧屯于山上,见军中无粮,令取草根树皮,权且充饥。 守了二、三日,汉军每日来攻,钟离昧与将佐商议道:“吾遣使往东报信,已去了多日,为何还不见项王来救。必是送信人半道为汉军所获,以故项王并不知情。” 部将张卓道:“今汉军所围甚紧,使者赍着书信,一旦为汉军所获,不能脱身,将军当别谋良策。” 钟离昧然之,乃差一精细之人,细细吩咐之后,使其作樵子打扮,并不携带书信,由后山寻路下去,往项王处求救。那人领命,于四更下山。行至山下,天色已明,为汉军所获。 那人道:“吾乃本地樵夫,不过早起在后山打柴而已,犯何律令?” 军士上下搜身,寻不见书信,信以为真,乃喝道:“此处汉、楚交兵,闲杂人等勿要擅入,恐有性命之灾也。”那人佯作惧怕,唯诺而退。离了荥阳之境,偷了一匹马,径向大梁寻找项王。 项王东击彭越,先夺陈留,安定已毕,复举兵往东进发。彭越方在外黄屯兵,闻得此报,便欲撤兵以避其风。 部将陈仓道:“主公每与楚战,望风而走,前时攻城拔寨之功,一日间化为乌有,何故也?” 彭越道:“彼强我弱,以故游战,以保兵力不失。” 陈仓道:“今非昔比。昔时主公无立锥之地,身率散兵,东西飘零,故出此下策。今主公拥雄兵十万,一夜间下大梁十七城,势气方旺,若见项羽东来,并无一战,便寻山借林而避,岂不为天下人耻笑?”彭越为其一激,怒气上撞,便引着众将,出城来迎西楚军。 行至狼汤山,正遇楚军迎面来迎。项王当先出马大喝道:“彭越小人,屡袭我后,我若擒之,必取汝之心祭我军旗!” 彭越道:“汝乃吴中恶犬,我岂能惧你?”项王大怒,拍马挺槊,直取彭越,彭越挥钺迎战,交马二十余合,胜负未分。二人正在交战,身后季布性急,等不得二人决出高下,便引军冲杀过来,对面梁军亦涌来交锋。楚军数倍于敌,又精锐,方一接战,梁军萎顿,登时溃败,彭越方在力战,无法喝止,便弃了项王,大败而归,引军尽退入外黄城中。楚军赶至,四面围定。 正在攻城时,齐王田广遣使者到,呈上急书,言韩信袭齐,不能抵挡,今已困守高密,日夜望项王乞兵援救。 项王阅表大惊,急收兵回营,聚将议道:“齐已盟楚,为韩信所击,若不急救之,早晚归汉,无异于予刘季又添爪牙。然楚、汉相恃广武山,我又绊羁于大梁,已成骑虎之势,焉能出兵救齐。” 季布道:“大王勿忧,臣荐一人,可急使之。” 项王急问道:“将军所言何人?” 季布道:“此人东驻定陶,兵多将勇,建武候龙且是也。本有勇力,又蓄锐以久,正是可用之时。大王只消一封书信,可使东境无忧矣。” 项王大喜道:“非公之言,几已忘却。”当即提笔亲写诏书,加龙且为大司马,令引定陶之众,往高密救田广。 使者去后,项王志向满满,复引大军疾攻外黄。彭越率领全城军民,奋力坚守,虽是危急,却能堪堪守住。项王攻了数日,见急不能下,乃亲至北门,往城上唤彭越答话,彭越闻报,上城应之。 项王道:“汝乃当世豪杰,如从刘季,无异于孤魂野鬼,无处安身。今寡人百万军至,汝安能守住这弹丸之地。不如早早献城来降,少不了功成王候,岂不胜过身首异处,妻子遭殃!” 彭越道:“汝乃弑主逆子,我乃天下壮士,岂能受汝之封?” 项王勃然大怒,声若巨雷,望城上喝道:“汝若不服,可下城来与我决死一战。我若遣一兵一卒相助,必死于乱箭之中!” 彭越见项王耀武扬威,势无忌惮,暗生怒火。乃密招五百名弓弩,悄至城上,一声令下,一齐放箭来射项王。项王措手不及,急勒马回避时,右臂上早中一箭,幸喜铠甲所护,伤得不重。 项王回到阵上,拨出箭来,恨恨骂道:“我必生啖此人之肉。”因天已渐晚,不好再攻,乃收兵回来休息。 桓楚入帐来看项王伤势,项王道:“此小伤也,无妨大碍,只是外黄城不能下,吾深患之。” 桓楚道:“兵法云:‘围地则谋,死敌则战’。今外黄城四面围似铁桶,梁军自知置于死地,必然苦战。加之彭越名冠大梁,百姓咸服,如此万众一心,城池何日得破?不如撤去北门之军,独攻东、南、西门,留贼兵后退之路。贼兵危急之中,无心恋战,必弃城投北门而走,外黄可下也。” 项王大喜道:“此乃良策也。”次日出兵,令季布打东门、项冠打南门,自打西门,留北门与彭越走。当下楚军三路并进,皆架云梯攻城,一时间喊声振地,鼓噪喧天。彭越得报,上城指挥兵勇死守,战了半日,楚军攻城之军源源不断,看看形势渐危。 陈仓自知有过,便劝彭越道:“外黄险矣,士卒不能复战。今北门无军,可弃城往北而走,留得兵马在,日后方可伺机再起。” 彭越道:“吾初时言不战,因你之言,受困如此。” 陈仓道:“仆已知罪也。”彭越遂不降罪,见手下士卒伤亡极多,粮食亦已耗尽,自知不能坚守此城,只得引诸将,由北门逃出,一路往投谷城去了。彭越一走,城中无主,如何能守得住。顿时楚军三门齐入,攻下外黄城。 项王入到城中,清点人众,伤亡甚多,一时怒火冲天,当即降诏,悉令城中男子年十五岁以上者,皆诣城东听候号令。 项王部下识其禀性,知欲尽掳而坑之,季布谏道:“刘季行军,所过诸处,无不善待民众,收买人心,故成势力,为大王劲敌。以臣之见,大王不可责罪百姓,树敌于天下,当好言相慰,收其心以定大势。” 项王盛怒之中,不听其言,斥道:“汝乃寡人重将,怎敢有异心焉?此处百姓,忠心彭越,伤我将士无数,不一体坑之,何以警告后人乎?” 季布道:“只恐于大王不利。” 项王道:“休得再言!”季布只得住口,任项王行事。 号令传来,满城风雨,百姓均知项王暴行,去之必死,于是人人恐慌,个个惧怕,悲号之声,撼动全城。 项王理完琐事,方欲动身往城东训话,忽门卫来报,说一十岁小儿在府外求见。 项王问何事,门卫道:“欲为城中军民讨还生道。”项王甚觉诧意,便令传入来见。 小儿从容入内,行过跪拜之礼,立于一傍。项王见其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便生三分怜爱,遂问道:“汝小小年级,如何敢来面劝寡人?” 小儿道:“小子年幼,不识世事,只是素敬大王英明,欲亲睹神风而已。” 项王见其口齿伶俐,行止从容,不由暗暗称奇,乃戏言道:“寡人事物繁忙,汝今已看过,且回如何?” 小儿道:“小子知大王欲作茧自缚,自取其难,故特来进谏。大王若以为小子之言在理,诚请纳之;若以小子言谬,小子生死俱由大王处置。” 项王笑道:“汝尽管言之,如入情入理,寡人自会从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五回:小儿郎巧舌救百姓 小儿道:“外黄百姓,久为大王臣民,无奈为彭越所劫,只得听从其令。本望大王亲临之刻,早脱苦厄。但彭越传讹,言大王暴厉,每拔一城,必尽坑城中居民。故闻大王将至,城中不论老弱,人人自危,拼死相守,使大王下此城颇为艰难者。今大王破城后,果如传言,意欲屠城,小子认为万万不可。事至如此,皆彭越之罪,非百姓之过也。” 项王道:“虽是彭越妖惑人心,罪责深重,城内军民,亦脱不了干系。楚军将士,为守城者伤亡者,无可计数,试问不将助逆者一体坑之,寡人何以告慰亡者,何以向西楚父老交代?” 小儿大笑,从容答道:“坑死城中余众,虽可解一时之怨,却于大王百蔽而无一利也!” 项王问道:“如何百蔽而无一利,汝且道来与寡人听。” 小儿拜道:“小子无知,今有所言,请大王切勿见笑。先彭越居城时,民众手无寸铁,不过是勉强从其守城,非本意而为,其心实向楚也。若全城青壮冤死于大王之手,不仅尽损大王尧舜之德,还将于大王日后不利。今大王若坑外黄,天下恐慌,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大梁十余城皆惧,莫恐下者,试问大王何以定之?” 项王闻之深然,寻思良久,乃谓小儿道:“汝言甚是有理,寡人就依汝,赦免城中余众之罪。”小儿闻之告退,项王令手下取金赠之,小儿不受而去。 项王军令传出,满城皆喜,尽至项王住所来谢。项王又令军士休取百姓物品,以取悦民心。 外黄已定,项王复引大军东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原来梁地城县,统畏项王之威,本无心对抗,及闻项王善待民众,约束士卒,于是纷纷望风而降。项王一路顺利,连下十余城,直至睢阳。至梁地定时,已越岁至汉王四年矣,亦是项王四年。项声方守彭城,闻项王征梁,乃率军来合。项王见事已济,大喜,乃于睢阳城中设宴相庆,大赏三军。 方在饮宴之时,钟离昧使者到,尽诉河南战事,项王闻之,大惊失色,杯盏坠地,半晌方道:“若成皋、荥阳皆失,梁地之得尽为灰烬,寡人当急救之。” 季布道:“大王若回,彭越必复来。韩信兵在齐地,亦伺机而西。大王必须以良将把守大梁重地,勿有后顾,方可回军。”项王不答,独入内室筹划对策,酒席不欢而散。 次日,项王唤项声道:“我今暂且回兵求援钟离昧,复夺成皋。汝可留此保全睢阳,防彭越断我粮道。” 项声道:“韩信在齐,虎视中原,若举兵来犯,我之若何?” 项王道:“大梁诸处尽托汝管制。寡人已拨公杲镇守鲁北;薜茹镇守胡陵;郯公镇守下邳,有此三处防备韩信,料足可当之。汝居中调度,哪处有难,汝可分兵助之。” 项声拜令军令。项王又唤项冠道:“定陶处于齐、楚、赵三地之交,乃要紧之处,自龙且助齐兵,此地苦无良将把守,汝可引军镇之,不许有失。但有缓急,可遣人飞报我知。”项冠亦从命。 项王又唤项佗道:“寡人离都日久,事物久未打理,放心不下。今寡人加你为平皋候、砀郡守、上柱国,回彭城代寡人理事。粮草供给,丁壮征集,均由汝掌管。汝当尽力当之,免吾后顾之忧。” 项佗拜道:“臣谨记之!”分拨已定,项王上马出城,引众将杀奔荥阳。 项王将彭城之事尽托项声、项佗、项冠,自引众回救荥阳,季布道:“解围如救火,臣请引精兵先行,力争早解荥阳之围。”项王听了,令季布、丁固引三千精骑,火速行军。自引取可战之军尽往西来,留项缠押着粮草辎重缓行。 周勃与王吸、召欧正于东山围攻钟离昧,这日闻得项王兵到,急回军来迎。兵方动,正遇季布如风而来,两军便于东山下布成阵势。季布拍马举枪,径来冲阵,周勃挥刀迎战,二人一来一往,战有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丁固见季布战不下周勃,催马来助,王吸亦出,接住交马。两军相互涌来,混杀一团,苦战多时,难分难解。 自季布走后,项王放心不下,亦选一万铁骑,分项襄、项悍为左右两骑将,随后倍道兼程,杀往荥阳。正行间,闻到前方有厮杀之声,项王便摆下人马,出阵来观,见季、周、丁、王四将捉对厮杀,相战正酣,分不出高下。 项王看得性起,乃大喝一声,圆睁悍目,倒竖虎须,从阵中飞出。汉军皆惊,纷纷后退,阵角大乱,周勃、王吸急拨马归阵,楚军借势冲杀,汉军大败而走。 汉王闻报,亲自引军来战。项王兵分三军:项襄在左,项悍在右,自与季布、丁固居中,铁骑漫山遍野而来,势不可挡。 汉王摆开人马,与项王相见,项王骂道:“我在河南时,汝终日避不敢出。吾方离几日,汝便来偷袭,真乃小人也。” 汉王道:“汝反逆不道,安敢轻我。”项王大怒,纵马而出。 汉王急令夏候婴出迎,二人战不十合,忽然汉军后阵大乱,原来是钟离昧闻得项王救兵已至,引军由东山杀下来,冲动汉王之军。汉王急拨马回阵。项王令左右两路军杀出,杀得汉军抛戈弃戟,死伤无数。 汉王退入广武山,借广武涧之险,勉强阻住项王之军。项王见汉军已退,亦收回军来。钟离昧来见,尽言守城之事,项王深赞钟离昧道:“非汝将才,荥阳不保。”遂取金重赏,引军进入荥阳屯住。 不一日,曹咎、司马欣散败之军寻来,各诉战事,项王闻之甚怒,令项襄率一军往攻成皋。樊哙已闻战况,引军严守,项襄不能克,令人回报项王。 季布道:“成皋城险,难以速下,只要集兵取下广武山,先擒汉王,大局可定也。” 恒楚献计道:“大王复出彭城,曾取刘季之老父、妻儿质于军中,以备急用。今三面临敌,事已急耳,大王何不将刘父置于阵前,号令刘季出降,若不从之,则令烹杀其父。此计虽不足使刘季便降,亦可乱其之心也。” 项王大喜道:“此计甚妙。”因此番回军甚速,押送车仗尚未至荥阳,项王乃令人往道上去催。 早有汉王细作报入汉营,汉王大惊道:“这却如何是好?”急唤张良等人问计。 张良道:“大王勿忧,臣有一计,可解太公之难。” 汉王道:“计安出?”张良附耳言之,汉王大喜道:“幸有子房,寡人无忧矣。”张良乃取笔亲写一封书信,唤一心腹小校,令其潜入楚军,送到项缠手中。 时已入夜,项缠闻张良书至,乃拆而观之,书略道:“彭城一别,已有数载,回首往事,不胜思念。今弟与兄各为其主,难有相见之日。汉王长者,聚天下豪杰,依险步进,终成大业,观眼下之势,兄当自知。兄既与汉王有姻,当勿使刘、项仇益也。 窃闻项王欲烹太公以迫汉王降之,以弟之见,实为儿戏也。太公被害,不可复生,徒增刘、项之仇,安能使汉王城下附首耳?兄为项族长者,望一言力阻,得赐救援,以不失为亲家之好。弟无任恳切,倦倦之至。” 项缠看罢,谓小校道:“子房此书,实欲使吾卖主也,如何能从?” 小校道:“军师有言:汉王必得天下,君候将为王亲也。纵使君候不信,杀一老朽,于事何用?望君候念在往日之情,从中周全,勿使项王行小儿之举。” 项缠然其言,道:“汝且回禀子房,吾虽可出言相阻,不过为一时之计。若项王执意孤行,恕力不能及也。”小校允诺,旋即回报张良。张良自与汉王商议对策。 过了两日,刘太公车仗已至,项王令军士抬油镬置于军前,将太公刘执嘉架至俎上,到山前叫阵。汉王闻之,引众将出帐,立于壁上。项王望见,令小军向前唤汉王答话。 汉王遂喊道:“汝有何言?” 项王拍马过来,望壁上喝道:“汝已计穷,困守山中,今不立即下山来降,吾烹汝父也。” 汉王从容道:“吾与足下俱北面受命于怀王,又曾义结兄弟,吾父即汝父也。汝若必欲烹吾翁,但请分我一杯羹!” 项王在壁前闻此言,勃然大怒道:“汝刘季真是狼心狗肺也!”即欲传令烹杀太公,身后项缠转出,劝项王道:“天下事未可知也,大王不可为此让世人留下笑柄。刘季既有野心,此计必不能以使其降之。今杀其父,举手之劳,唯恐杀之无用,只益祸耳。大王威武震于天下,何乃以此示怯也?”项王闻之,低头沉思,亦觉有理,便令勿杀太公,回营别议他计。 汉王回营,心有余悸,谓众将道:“幸有子房良策,使太公为项羽所赦,我免成千古罪人。然今项羽攻迫甚急,虽不至失手,却也是危机得很,需另谋解难之计也。” 张良道:“韩信伐齐,当可克之,只是不知近况如何。若已得手,当令发兵东来,可解广武之围也。”汉王乃派使者,往东来探望韩信战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六回:韩信囊沙斩龙且 韩信逐齐王田广至高密,田广势危,遣使往求项王,项王听从季布之计,乃调龙且引军往救。原来龙且自为项王贬至定陶,修武养兵,自蓄势力。韩信攻赵时交兵,龙且收拢赵地亡逃散兵,一面招募新丁,已集十五、六万余众。及接得项王之书,龙且领命,率周兰、刑说并麾下人马,号称二十万,取路往高密来救田广。路经留邑,一军前来迎接,龙且视之,乃留公陈旋也。 龙且问道:“留公近日可好?” 留公道:“留近都城,赖吾王洪福,一向无事。今闻将军过境,特来接入,一来犒劳三军,二来拜会将军一面。” 龙且道:“今韩信兴兵犯齐,项王遣吾前往剿之。公居小县,一生堪为埋没,不如弃此小县,随吾一同讨贼,建功立业如何?” 留公道:“愿往。”遂吩咐属下守城,自引城中少壮尽随龙且而行。 军到高密,田广迎接入城,田既亦引军由胶东来援,遂共坐商议军情。龙且问田广道:“大王与韩信交战数阵,可知韩信虚实?” 田广道:“韩信用兵如神,手下兵多将勇,实为劲敌也。加之交战之初,中其缓兵之计,全线皆北,大败如此。今韩信大军逼近,早晚必趁势来攻,高密之势,不容乐观。” 龙且道:“大王勿忧,仆受项王之令援齐,韩信若来,自由龙且当之。”田广大喜,乃令设下宴席,为龙且接风。两军同席,举杯尽兴。 龙且醉归,周兰进言道:“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自居其战地,兵易散败。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知其王在,楚军来救,必反攻汉军。汉兵二千里客居,其势无所得食,可不战而降之也。” 龙且闻之,喝退周兰,谓众将道:“韩信昔日乃楚营小校,吾平深知韩信为人,果而怯战,不值一提。若拒敌不战,反显我惧。何况项王使救齐,不战而使其降,吾何功而有?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土可得,何必深壁止战!”邢说、留公皆然。 次日,人报韩信引兵至潍水之西,田广请龙且议事。 龙且遂至幕下,田广请出接入,问龙且道:“齐兵逼近,将军可有退敌之计?” 龙且道:“且容上城一观,再定计策。” 田广道:“愿与将军一同上城头观看。” 龙且谢道:“有劳大王。” 遂皆至城头上,遥见潍水西面,韩信兵马密密麻麻,彼此拥挤,正在张罗着安营扎寨。 龙且道:“事不宜迟,当急战之。”于是率大军出高密,直逼潍水。田广与田既各自引军同往。对面韩信亦至,两军夹潍水造营,陈兵于两岸。 韩信坐于高坡,见对岸有楚军大旗,乃问左右道:“楚军主将何人?” 有知者道:“龙且是也。” 韩信笑道:“此人有勇无谋,无大将之才,怎可独挡一面!” 帐下一人应声而道:“末将愿率一支人马,即渡潍水,擒龙且来献!”韩信视之,乃将军灌婴也。 韩信道:“破敌之策,吾筹划已毕,不过以如今之势,宜留屯北海,分兵营丘,方为上策。若轻举渡河,或战事有变,前功尽弃也。” 灌婴道:“楚兵素悍,若不乘其立足未稳,打个措手不及,迂延日月,恐于我不利。” 韩信道:“既然将军力谏,吾只得依之。” 灌婴方欲接令,却见韩信起身离座,于武将队列中寻到裨将高邑,吩咐道:“今令汝引一军渡河,与楚军接战一场,若实不济时,勿要用强,我自接应你回来。”高邑得令而去。 灌婴道:“高邑无名之将,焉是龙且对手。” 韩信道:“便是要其兵败,我好看龙且如何动兵。”灌婴不知其意,只得退下。 龙且会合田广,方与众人商议如何应战,忽报韩信已派军杀过河来。龙且便请田广率军接应,自领兵马迎战。尚未出兵,听得前军发喊,龙且登土山观看,遥见一军杀来,旗号上书:“赵将高邑”。 龙且素不闻此将名讳,不屑一战,乃回顾身后道:“谁去擒之?” 周兰、刑说两骑闻声齐出,各挥兵器,杀下山来,齐声大喝道:“贼将休走!”高邑一见,挺身独战。 交马三合,大败而走,周兰、刑说沿河追赶,看看将及,却见河面上数艘战船赶至,不多时,便将高邑接上船去。等二将拍马追到,船已离岸而去。周兰、邢说无奈,只得收回人马,回见龙且。原来韩信料得高邑必败,早已使船在此接应,当下救得高邑,退回河西。龙且闻敌兵败退,欲趁势渡河去赶,见天色将晚,恐轻进不利,遂收兵而回。 高邑回营,见韩信请罪。韩信道:“非汝之罪,实吾欲一试楚军。” 当即升帐,谓众将道:“吾方见楚军气焰嚣张,若非天晚,必渡河来战,如此却正合我意。明日破敌之后,却在高密城中会食。” 乃唤傅宽道:“今夜汝率五千军至潍水上游,各带布囊,装满沙土,遏住潍河之水。至来日交兵之时,见我山头举红旗,取起布囊,放水淹之,再引军顺水下来接应。”傅宽去了。 韩信又唤曹参道:“汝引二万军至潍水下游埋伏。明日放水淹楚军时,楚军伤亡必大,必顺水救人,你收兵杀出,可建奇功。”曹参去了,韩信令士兵休息。 次日,韩信唤灌婴道:“汝率一军渡河搦战,休要逞强,只需诱敌渡河即可,吾自有破敌之计。”灌婴领令,引一军渡过潍水,往龙且营前搦战。龙且闻报,全身惯束,引军出战。 两阵对圆,龙且横戟出马道:“败军之将,安敢复来?”灌婴大怒,纵马来战。两马相交,约战数合,灌婴诈败而走,龙且引军从后追赶。 刑说拍马上来道:“灌婴诱敌,恐有诡计。” 龙且笑道:“韩信计穷,能有何为?”遂不听刑说之言,仍挥军向前。 赶至河边,灌婴一军尽弃马匹盔甲,上船退去。龙且大笑道:“吾固知韩信怯也。”乃令夺船抢渡,士卒纷纷四下寻找船只。时值隆冬,水不甚宽,不多时,人马已过了大半,龙且亦寻一条船,引左右诸将渡了过去。 韩信在对面山上看得真切,急令将红旗展开,傅宽望见,遂令军士一齐拉起布囊,登时水势滔天,直往下流冲去,如山崩地裂一般。楚军防备不及,俱被冲入水中,死伤大半。 龙且方登岸上,见势不对,急往岸边奔走。及回头望时,但见大水冲天,漫河皆是楚军将士,呼兄唤弟,哭爹喊娘之声不绝入耳。正在惊愕之间,一军杀出,当先一将,全身披挂,手执画戟,正是大将军韩信,左边孔丛、右边陈贺,大叫:“龙且早降!”龙且回顾身后,刑说已被淹死,只有周兰、留公等三、四百余骑。 龙且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挥戟来战。韩信身后孔丛、陈贺二将并出,双战龙且。灌婴、傅宽各自引军混杀而来,龙且不敢恋战,夺路而走。留公走得稍迟,被傅宽所杀。 龙且沿河奔走,走不数里,喊声大起,早见一军涌出,一字摆开,为首一将,正是曹参,横刀立马,大叫:“龙且走到哪里去?”周兰挺枪来迎,战不数合,被曹参挑开兵器,生擒过马。 龙且见走投无路,欲引残兵死战。曹参勒马闪开,阵中万弩齐发,将龙且并残余部卒,一并射死。 曹参射死龙且,取了首级,楚军余众皆倒戈来降。曹参见战势已定,遂令收兵,押着周兰回到大营。韩信见到,亲自下帐,解缚衣之。 原来韩信在楚营时,与周兰相善,知其为忠义之士,乃道:“项籍弑主之人,人皆背之。将军素来忠勇,何故从之行逆,不如共佐汉王,建功立业如何?”周兰乃降。 韩信大喜,大赏众将。一行已毕,引大军渡过潍水,直逼高密。田广与田既见楚军已败,不敢独敌,遂退入城中。 韩信扎下大营,暗唤灌婴受计道:“龙且新败,田广胆裂,吾料其不敢守高密,必暗投田横而使田既固守。汝可引五千骑兵,往半道伏着,若得田广,将军可建盖世之功也!”灌婴遂引军悄悄而去。韩信却引军往城下搦战。 田广见韩信攻击甚急,果与田既议道:“龙且已死,城中甲士不足与韩信一决死战。寡人欲往博阳投相国,将军以为如何?” 田既道:“如此亦好,相国素有威望,相投者必多,大王到了博阳,料可安定。大王去后,臣愿谨守城池,以待大王复来相救。” 田广乃于当夜引四、五千人出城,抄小路往投博阳,借着月色,行至莒阳大道。天已渐明,前军报道:“前方有一派树林,恐有人马埋伏。” 田广狐疑,不敢轻进,左右谏道:“韩信越千里来伐我,焉能有暇分兵至此,请大王不必担忧。” 田广虽有疑虑,又恐不能脱身,只得催促人马前行。行约数里,忽听喊声大作,伏兵四起,为首一将:白袍银铠,大马长枪,正是汉将昌文候灌婴,立马喝道:“田广还不下马来降,更待何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七回:田横失国投彭越 田广身后左右将佐齐出相救,尽为灌婴所杀。田广见无处可逃,只得下马受降。灌婴令手下缚了,收降众军,径回大营。 韩信闻擒着田广,大喜,当即升帐,令灌婴将田广押入。韩信道:“汝已被擒,有何言说?” 田广道:“但求不死足矣。” 韩信道:“汝既非齐之嫡裔,怎敢擅自称王?” 田广道:“皆是叔父作主,不得不为。” 韩信道:“吾奉汉王之令东征,一路除残去暴,拨乱反正,你为一国之君,如何能助楚为虐,绝境方降?以汉王之仁,本可赦你。但你烹杀郦其食,毁我邦一栋梁之才,即使我可全你,汉王亦不能容,故我亦只能为郦生报仇也!”遂令左右推出斩之。 韩信杀败楚军,着灌婴用高竿挑着田广首级往高密城前挑战。田既闻之大惊,急上城观之,见五千铁骑布列城下,当中一支高竿挑着,正是齐王田广之头。 灌婴挺枪跃马,于城前往来驰骋,指城上大叫道:“城中军民听着,汝主已亡,何不早些献城来降,免得全城遭掳!” 田既惊坐于地,急问左右道:“吾王已死,敌军气盛,以何为敌?” 上大夫田显道:“齐王虽亡,相国今在博阳,可为领袖。田吸在千乘,亦有数万带甲之士。敌军虽然强悍,毕竟身处齐地,若会集各处人马,四面呼应,旷日持久,韩信粮草不济,必然兵败。” 田既闻之,一面令固守城池,一面遣快马速去博阳、千乘各处求救。 灌婴见齐兵不出,乃收兵回禀韩信。 韩信笑道:“田既不出,想是四下寻求救应。以齐之形势,唯有博阳、千乘二处有举兵之力,我早有对应之策。”乃谓灌婴道:“博阳若往高密来救,必由蠃地渡汶水而来。将军可引本部悄至蠃地,伏于汶水南岸,却休要惊扰了民众。为使田横不备,汝多使士卒份作百姓,行走于山地田梗之间,便是要齐兵放松警觉。田横军到,半渡击之,事半功倍。如果擒到田横,此功更高。” 灌婴问道:“若田横由别处渡河进兵,我如何对应?” 韩信道:“我已料定,田横必由此行。若取道他处,自是韩信机谋不足,与将军无干。”灌婴受计。 韩信又唤傅宽道:“田吸在千乘,我量他知我现在高密,必会趁虚往袭临淄,夺齐都城以振军心。汝可引本部星夜至临淄城,如此如此,依计行事,可巧胜救兵。” 傅宽依计。韩信又谓曹参道:“自明日起,将军每日往城下搦战,只是不要强攻,以免伤了士卒。待齐救兵败后,城内人心必变,高密城唾手可得。”曹参亦依计。三将各自领兵而去。 齐相田横自为韩信击败,兵退博阳。各处败军闻风来投,又聚了五万人马。前时田广被困高密,来信求救,田横本欲出兵,因人马不足,又未曾如何训练,只恐难与韩信军匹敌,心想:“既有龙且相助,我迟些日子,将人马教演好再去亦是无妨。” 不料未过几日,已有消息传来,说楚军已败,田广被俘。田横惊疑未定,更不敢轻动。及田既遣使来,方知田广确已身死,齐地无主。 田横叹道:“齐王虽死,兄长基业不可废也。”遂自立为齐王,要与楚、汉争衡。 项王得龙且败报后,打听到田横据博阳称齐王,乃发书告田横道:“刘季谋反,罪虐深重,今使将其韩信抢掠齐土,毁田氏宗族,其心如此也!若齐王举兵伐其内,我应其外,其势必举韩信。愿齐王早发雄兵,急击勿失。” 田横阅书已毕,斗志满怀,乃写信往千乘连络田吸,约之共同发兵,以解高密之围。田吸即时回书应吮,田横便欲引兵东击韩信,门客蒋平道:“韩信胸怀韬略,用兵如神,实乃今古名将也!自与汉王分兵,连定魏、代、赵、燕四国,又掳齐土大半,气势方盛。其麾下蒯通、李左车、张苍皆智谋之士;曹参、灌婴、傅宽皆英勇之辈,连战连捷,势必难与争锋。以小人之见,汉王仁厚之君、人心所向,天下豪杰志士,无不闻风归附。故大王不如举兵降之,既可不使王候之位,又可使齐民早脱战火之灾,乃万全之策也。” 田横大怒,指蒋平骂道:“汝贪生惧死,儒弱无能,临敌之际,竟敢涨敌之气,灭己之威,不杀何以定我军心!”乃将蒋平处斩,以头示众道:“齐立千年,安能毁于我手。再有言降之,与此君一般!”众官视之,均不敢言。田横遂招集人马,倾城出动,直往高密来会田既。 于是大军起程:刀枪映日,戈戟如林,行不多时,已至蠃县地界。前军忽然停住不行,田横遂问何事。 前军来报,说为汶水所阻,左右谏道:“既是汶水挡道,若有汉军坚守对岸,难已逾越。不如绕道而行,由别处取路往高密。” 田横道:“绕道而行,多是险地,若中其埋伏,不可收拾。且路途遥远,唯恐兵马未至,高密城已失矣。” 左右又道:“若渡水进兵,被汉军截杀,无路可退,乃是取败之道也。” 田横道:“待寡人亲自观之。”乃策马至岸边,放眼望去,只见对岸百姓活动如常,田地山间甚是平静。田横回头谓众将道:“对面无军,可疾渡之。若汉军至时,难再进也。” 将军冯兰道:“正因如此,更不可渡水。韩信多谋,多半有诈,若为袭击,悔之不及也!”田横大怒道:“汝敢惑我军心!”欲斩之,众将劝免。田横喝退冯兰,下令渡水。军士沿河寻得船只,争先渡河,喧哗嘈杂,甚是忙碌。 此时汉将灌婴奉韩信将令,正伏于对面山中,闻得对岸人声嘈杂,乃登高望之,只见齐兵纷纷扰扰,果然争渡而来。 灌婴心中暗暗赞道:“韩丞相果然料事如神!”眼见齐兵已经半渡,急令鸣放号炮,兵分三路,一齐杀了出来:吕马童、王翳在左;吕胜、杨武在右,自引杨喜、丁礼居中,众将高声呐喊,争先涌来。田横方弃船登岸,正欲整理已渡之军,忽然闻得炮声响起,急忙上马来看时,只见汉军漫山遍野,扑天盖地而来。 田横大惊,急引军仓促来战。汉军阵中,吕胜当先杀来,大叫:“田横何不早降?” 田横挺枪骤马来迎,战不数合,吕胜不敌,拨马败走。田横欲逞威来追,怎奈手下皆被冲散,军卒多半落入水中,不能复起。田横见之大怒,遂奋勇独战,纵马杀入敌阵,左冲右突,勇不可挡。吕马童、王翳诸将并力迎战,皆抵敌不住,纷纷后退,一时间齐兵大有抬头之势。 忽然前方大旗展开,一将飞马而至,厉声大喝道:“田横休要逞强,灌婴来也。”田横也不答话,径来交战。约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汉军四下杀来,将齐兵尽行赶入汶水,死者十之八、九。对岸未渡之军,见此情形,一轰而散,各觅生路。 田横闻得齐兵惨叫,知败局以定,不敢用强,乃虚晃一枪,沿汶水向西而走。灌婴引军乘势追杀,直杀得齐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眼见已赶不上田横,方才收回兵来,连博阳一并夺了,自往韩信处报功不提。 田横一路突围,直奔去六十余里,方才渐渐摆脱追兵。回顾左右,只剩五十余骑矣。 田横立于岸边,眼见山河破碎,自无回天之术,乃仰天长叹道:“吾田横自与二兄长起兵以来,逐魏抗秦,拒楚连赵,不惧坚险,不避刀斧,历经多少磨难,方得重兴齐室盛世。不料时过境迁,只因中跨下庸夫之计,一日兵败,竟至如此境地,怎有颜面回见齐之父老!” 欲拔剑自刎,冯兰劝道:“胜败为兵家常势,大王若死,齐土从此易主也!” 田横叹道:“吾大败至此,疆土尽失,如何卷土重来?” 冯兰道:“项王既有书信,我去降之,量可收容。再借其兵收复故土,胜负尚未可知也。” 田横道:“项王与齐有切齿之恨,吾誓死不降也!” 冯兰道:“不若依蒋平之见,投汉王如何?” 田横沉吟道:“吾前时亦有此心,然韩信负义伐我,我又烹杀郦食其,此刻要降,为时已晚矣。” 冯兰点头,沉思半晌,又谏道:“臣闻大王与彭越交厚,今彭越居于梁地,有兵有粮,甚具势力,大王落难之时,正可相投。” 田横道:“彭越之处,我亦想过,只是彼受汉王之封,为其臣下,焉能容我?” 冯兰道:“当初彭越裨微,若非大王接纳,助其兵马,安能有今日。臣久闻彭越壮义,恩怨分明,非负义之辈也。况大梁处楚、汉交地,常临险境。若大王相投,彭越必喜而纳之。” 田横道:“只得如此。”乃率军往大梁来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八回:田既焚城守胶东 前至谷城界口,忽见前方一队人马出来,约有五千余众,皆擂鼓鸣乐,喜气洋洋,为首一人,轻妆软扮,下马呼道:“大王别来无恙乎?” 田横视之,正是大梁相国彭越,慌忙下马答礼。二人相见,言情甚蜜。 田横道:“某自与先王共创齐国基业,先遭齐之扰乱,又遇楚之入侵,军民劳苦,国力竭瘁。今又为韩信暗算,国土尽失,四方飘荡,无所安身,诸候多不能相容。今穷投兄长,苟求为纳,未审尊意若何?” 彭越以言安抚道:“仆有今日,全赖大王拔举,大王有难,敢不全力相助?” 田横道:“兄为汉王属下,弟为汉王之敌,兄若容之,恐失汉王之宠也。” 彭越笑道:“吾与汉王,乃盟友之情,某与大王,乃兄弟之情,岂可混杂一谈。大王尽可放心,若汉王责怪,彭越自有应对之法。”田横拜谢,二人携手,共回谷城坐定。 彭越令备酒举案,欲以魏相之位让与田横,田横惊道:“兄长此是为何?” 彭越道:“非大王力举,彭越无有今日。今天下分争,非贤者不可镇大梁千里之地。只是大王万乘之躯,唯恐魏相之位,不尽雄才也。” 田横道:“人云:‘喧宾不可夺主’。弟虽自称齐王,然与兄皆位列诸候。岂可夺兄之位。” 这边彭越苦苦相让,那厢田横固辞不肯,两边文武皆来解边。 张说道:“眼下天下方乱,二位且不要礼让,不如齐心协立,共定天下。天下定时,二位功居人上,皆分茅为王也。” 彭越只得作罢道:“既大王暂不愿统领大梁,且待日后再议。”遂拜田横为大将军,掌管梁军军事。 此事已定,复议进取之策。田横谓彭越道:“弟初投帐下,寸功未立。今兄长既从汉攻楚,某愿为先军,往荥阳与项羽一战。” 彭越道:“有弟相助,自是如虎添翼。然项羽势大,不可强敌,以吾之意,不如复取彭城如何?” 谋士扈辄道:“项王数伐梁地,皆因汉王袭后而退,故项羽虽勇,力不能两全也。而韩信已得齐之疆土,料必举三齐之众击楚。今项王遣项声居守睢阳,周全东面战事。韩信若伐楚,项声必往迎敌。项声一去,大梁空虚,相国再复取外黄、陈留诸地,如利刀破竹,迎刃而解,无需费吹灰之力。故此刻大王不可轻动,宜蓄惊养锐,以逸代劳,至时而发,可定千里之地也。”彭越然之,遂按兵不动,与田横日夜操演人马,静待时机。 齐将田吸驻军千乘,先时得田既之书,知齐王田广已死,甚觉悲伤,乃于乘发丧,遥祭田广之灵。及接到田横之书,田吸展阅,书中原来是田横自称齐王,欲约会其军共救高密之意。 田吸心喜,谓众将道:“田横称王,众望所归也,我必起兵,助其共复齐之国土。”遂举城中四万余众,离了千乘,径往高密来合田横。 正行间,前军来报道:“前方行五十里,将至临淄。我等不知虚实,不敢轻进。” 左右道:“韩信既得临淄,必以重兵为守,不如绕道而行,蓄积兵力,力争一战高密。” 田吸暗咐道:“我军已近临淄,为何无敌军出城迎战。莫非韩信引军尽去了高密,城中无军把守?”遂有偷城之意。传令就地扎营,差细作往临淄四外打探。 不多时,细作回报道:“韩信大军悉发高密,城中仅有二千军卒为守。” 田吸大喜道:“天助我成事!”便传令突袭临淄。有人劝道:“韩信多谋,只恐有诈。” 田吸道:“韩信之军本来不多,既要取高密,如何能分兵守临淄。今城中空虚,正好攻取,齐都若下,可振军威也!”左右见田吸信心百倍,不好再劝。于是田吸引着人马,往临淄而进。行至城下,天色将晚,城中安静,四门大开。 田吸不敢妄动,先令人入城探视,去着回报道:“城中既无军队,又无百姓,乃是一座空城。” 田吸喜道:“我料亦是如此。” 遂下令进城。齐兵突入城门,果然无军阻碍。城中亦是零零落落,没有多少人丁。左右复劝田吸道:“临淄乃齐都,人丁兴旺,即便汉军尽去,又如何能掳尽民众。请将军速速离城,别处驻兵。” 田吸大笑道:“量其守将知我兵动,惧我取城,故早早劫民而去。况且今日天色已晚,各军走乏,权且在城中安歇一日,明日天明再作计较。吾往年常出入齐都,轻车熟路,怕他作甚。”随即传令,就在城中休息。连日行军,军士饥渴,皆四处寻柴米造饭去了。田吸为齐之将军,更不敢留宿故宫,乃择偏室暂歇。 初更已过,渐有风起。田吸一路劳累,正欲解衣就寝。忽闻城中慌乱,士兵来报,言城中起火。田吸急披挂上马,出来观看,但见四下大火冲天,将满城上下,照得一遍通红。 田吸急问:“这是如何?” 士兵报道:“不知何故,四门接连火起,势不能控,恐怕这火是人为所放,请将军速定对策。”话犹未了,忽听周遭大喊,王宫亦起大火:烈焰腾空,照如白昼,士兵往来奔走,乱作一团。田吸急引手下冒烟突围,寻道而走。闻得南门火小,急投南去。军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方出南门,听得杀声大起,一军冲杀而来,正是汉将傅宽,两军混战,齐军大败。田吸拼命杀出重围,引军败走。行约数里,听得一声号炮,左赵夕,右程黑,两边突出,又掳去一半人马。田吸夺路而走,一路为许瘛、高邑截杀,死战得脱。至远离追兵,天色已明,田吸住马看时,身后只剩下千余残兵。寻思无计,只得引军仍回千乘。 行到城下,却不见部下来接。田吸疑惑,亲至城下,令军士叫门。话音方落,只听城头一声炮响,竖起刀枪无数。 一将立于城上,大笑道:“吾奉大将军之令,已取你城,在此等候多时。吾乃赵将雍齿是也!”原来韩信料田吸出兵,后防空虚,故遣雍齿由间道取了千乘。田吸见城已失,便令回军。只见身后一支人马逶逦而来,却是傅宽引军追至。 田吸喝道:“吾乃齐之名将,安能投降。”便挺身欲死战,傅宽与田吸交马,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雍齿在城上望见,乃打开城门,引着一军杀了出来,两面夹攻,田吸军死亡无数。 田吸知力不能持,不敢久战,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引着三百残兵,欲投博阳,转过山坡,一军挡住去路,正是傅宽部将高邑。田吸还俗拼命,只听一阵梆子响处,敌阵中乱箭齐发,将田吸并三百军兵,一并射死阵前。 韩信斩杀田广后,用计巧取田横、田吸两处援兵,两处得手,皆往韩信处报捷。消息报入高密城中,田既大惊,急与众商议对策。 田既道:“田吸已死,新王败投彭越,而城中粮尽,无以与韩信相持。为今之计,唯有弃此孤城,全师而退,回守即墨,方可保住势力,再作后图。” 大夫田显道:“将军若弃城而走,韩信由后追赶,势必随入胶东,难有片刻安定。我有一计,可使韩信止步高密,不能东进一步。” 田既大喜道:“愿闻先生之计。” 田显道:“眼下冬未春初,两军皆缺粮食,将军不如将高密城一把火烧尽了,再退兵即墨。于途中走一程,烧一程,勿留一粮一草,一屋一舍予韩信,此乃上屋抽梯之计也。韩信若舍身来战,前不可取粮,后不得接济,乃取败之道,故必不为韩信所取。高密城既为我焚,彼若留之,势必重建城郭,修复民宅,劳费军资也。眼下韩信根基未稳,断不敢贸然兴此土木,我料他必回军临淄、北海诸处驻扎。而我军因之安归即墨,急不燃眉,后事可以徐徐图之。” 田吸大喜,遂依其计。当下差二千铁骑,将高密城中富户抓来,不问黑白,一并斩杀,将其金银丝帛,尽收为军资。又遣五千士兵,将城中十五岁以上男子,掳来军中,名为守城,实为充军。 当夜初更时分,着田显引大军及掳来壮丁,弃城先走。派部将张成引一军伏于城西,以防韩信夺城。至三更以后,田既亲率三千轻骑,将那衙门置府、居民房舍一并烧着。三千兵分由东、南、北三门而出,各在城门放火,西门亦由张成引兵焚烧。于是高密城郭屋室,尽为焦土。城中居军,尚在梦中,多无觉察,几乎尽被烧死。逃命者四处觅生,哭喊狂嚎之声,悸动天地。田既出得城来,一路放火,竟往胶东而去。 韩信正在休息,闻得高密城大乱,急出帐观之,遥见城中火光冲天,烟焰铺地。东去之处,亦是上下通红。韩信大惊,急令曹参引军救火,自将人马移至荒地屯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八十九回:丁复箭卒楚二将 曹参引兵一万,往前扑火。正行间,弓弦响外,一支暗箭正中左臂。曹参大叫一声,险些落马,勒马视之,却见齐将张成按住弓,举刀杀来。 原来张成伏于此地,便是要偷袭汉将。曹参大怒,大喝一声,纵马相迎,交马一合,挥刀将张成劈于马下。又引军杀散余众,欲进城救火,但见火势凶猛,已封住城门,不能入内。曹参只得收兵回来,令军医料理伤势。 韩信闻报,亦是无策,便先收回人马,以待火势稍减,再行扑救。次日天明,复领军来时,火势不减,仍不能进城,众将士只能坐观其火,茫然无计。 此火直烧了三日,方才渐弱。汉军进到城来,扑灭余火,城中已无生灵,韩信只得出城回旧寨而住。再令人打探田既去向时,已去数百里之遥,无法追及,而其军所过之处,皆因纵火,荒为废墟。 韩信谓众将道:“不想田既出此毒策,今东去数百里,皆已烧毁,不能进兵。吾意回军北海,休整人马,弹压暴乱,早定齐之大局,以援汉王。此地当留一军驻守,一防田吸兴乱,二来重建高密,需一文武兼备之士,才可当此任。” 言毕,目示曹参。曹参即出道:“某愿担此任!” 韩信道:“此处为大火烧尽,重修实是不易,再加胶东残余之敌时时来扰,非曹公请令,吾亦不敢遣他人。” 曹参道:“相国勿忧,未将当竭力担当。请相国休要分心于此,当以汉王大业为重。”韩信大喜,乃表曹参为右丞相、济北候,留守于高密。自引大军暂回北海,安顿后事。 约居数日,人报汉王危急,请韩信速援广武山。韩信先着使者至驿馆休息,自独坐于帐中,闷闷不乐。众将见此情形,不解其意,皆纷纷议论。 舍人峦说闻之,遂入帐问韩信道:“臣闻相国不愿见客,却不知所为何事?” 韩信道:“我之所想,非汝等可识也。” 峦说笑道:“相国怀忧,人皆不能识其因,独臣知之。” 韩信亦笑道:“汝且说来一听?” 峦说道:“相国自出关以来,先平魏,魏土归汉王所收;次平代,代土归陈豨代管;再平赵,赵土归张王所辖。至今为止,相国未有尺土之封,今日相国不悦,十之八、九是因此事。” 韩信触动心事,半晌不语。峦说道:“相国功高如此,未有封赐,吾等亦甚觉不妥。今相国又得齐地,神威盖世,不据之为王,无以显相国业绩,将士势气亦散矣。” 韩信心有此意,低吟道:“未审汉王之意,不敢擅自作主。” 峦说道:“可差使臣请之。” 韩信道:“汉王与项羽激战河南,正在危急关头,此时请封,恐为汉王所恶。” 峦说道:“当今之势,公从楚则楚胜;公背汉而汉亡,已非比当日。相国遣使请封,不过是买汉王一个面子。若不请自立,汉王能奈相国如何?” 韩信叹道:“吾东西征战,亦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如论功行赏,王于齐地亦不为过。只是此时索地,不在时机,实不敢负义。昔在楚营之时,项王待我情薄,言不为听,计不为从,故来投汉。汉王待我深重如山,恩同在造,若非汉王本心相与,我怎敢有所妄想。况我出兵之初,汉王便许以关东相捐,强请为王,实难为之。” 时李左车方入,闻得此言,遂献计道:“既是如此,鄙有一计,可使相国不失礼节,又使相国安坐王位。” 韩信笑道:“先生计策,我已猜出八、九分,且说来一听。” 李左车道:“相国深谋远虑,胸中定有高策,且由在下口中说出,请勿笑拙。相国只需修书一封,告汉王道:‘齐与楚交界,无人节虑,必生其乱。今请假王,权且代辖,平项之后,自由汉王作主。’汉王明理,素重相国之能,更兼相国功盖宇内,日后还不得为汉王扶正乎!” 韩信大喜道:“先生之言,正和我意。”乃派使者,捧书往河南来见汉王。 项王与汉王相持于广武山,汉王依险固守,项王月余不得战,已是骑虎难下。汉王有敖仓之粮,源源接济,故军中动静如常。而项王转粮千里,士有饥色,军内渐生怨言。项王甚忧,日不设帐。 季布来见,谓项王道:“汉王守而不战,我丁壮苦于军旅,老弱劳于转漕,若不激战,于军不利也。” 项王道:“烹其老父,尚且不出,还有何策?” 季布道:“刘季自称宽厚爱民,故得天下豪杰之心。大王何不以劳民之罪责之,激他出战。” 项王叹道:“只得如此。”乃引众出营,至汉壁外,使人唤汉王答话。 军卒报予汉王,张良谏道:“此乃欲使大王速战也,切不可中计。” 汉王笑道:“寡人自有主张。” 即领百余骑出来,依壁而望。只见项王立马于阵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汉王朗声笑道:“贤弟少年英雄,名扬四海,实令兄长佩服至极。然当今天下,汉已得三分之二,贤弟何必逆天行事,以暴治仁。不如息兵为盟,各修其政如何?” 项王以槊指汉王道:“刘季休要多言,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二人耳,今愿与汝挑战决雌雄,勿使天下之民众、父子为苦也。” 汉王笑道:“天下勇士,非西楚霸王莫属也,寡人自知不敌,恕不能听之。” 项王喝道:“若不决战,汝意若何?” 汉王道:“弟逞匹夫之勇,徒为天下所笑。吾宁可斗智,不愿斗力也!”项王气得悍目涨裂,钢牙嚼碎,恨不得将汉王生吞活剥。 季布暗谓项王道:“汉王不敢出战,皆因大王在此。请大王先且归营,别差壮士挑战,诱其出营,再寻机会。” 项王遂指汉王道:“汝不敢出,皆因惧怕我,今我且回营中,差他人来战,看你有脸不出否?”言毕,引亲随尽回营中。 方落坐,一将出班道:“臣不才,愿独身挑战,斩将夺旗而归。”项王视之,乃骁将陈庄,淮南人也,身长八尺,膀大腰圆。项王遂许之。陈庄提刀上马,引五百壮士,往汉营前搦战。见汉王尚立于壁上,陈庄拍马于阔地上往来奔驰,大叫:“汉营鼠辈,敢出来一战否?”汉王身边诸将,皆有不平之色。 汉王乃道:“此乃项羽激将之法,勿中其计。”陈庄在营外骂了半日,见汉军不出,遂下马歇息,五百军各自坐于草地,无人正视汉营。 汉王身边一将奋然出列道:“楚兵欺人太甚,臣就是冒死,亦要开壁一战,让楚营不敢小视汉军。”汉王视之,乃是丁复,现为楼烦将军,武艺超群,极有射术。 汉王此时亦有怒意,乃道:“汝既愿战,小心应付,务必杀其将而归。”丁复得令,披挂上马,引一千弓弩军杀出营来。 陈庄见有兵出,乃让出一箭之地,布好阵势,亦不答话,举刀便战,丁复接住交锋。战到十余合,丁复诈败,拨马而走。 陈庄大喊道:“贼将休走!”拍马来追。丁复觑陈庄将近,举弓在手,回马一箭。陈庄躲避不及,正中咽喉,落马死了。 楚军大惧,皆退回营中,丁复也不追赶,立马阵前候着。 汉王在壁上望见,大笑道:“人言楚将如何英勇,今日一观,亦不过如此。”遂起身下壁,回帐中休息去了。 陈庄为丁复射死,败军报入营中,项王大怒道:“待寡人亲会此将。” 众将道:“大王若去,汉军必退,依旧不得一战也。” 项王道:“汝等出阵交战,我杂入军中,趁其不备,突出击之,可乱中夺其壁垒。”众将皆称妙计。 项王遂遣裨将张布出战,自被甲藏于军中,一同出营。丁复见有人马到,持械叫阵,张布出迎。交马三合,丁复复走,张布赶去,又被丁复一箭射死。 丁复回来挑战,楚将惧射,皆不敢出。丁复笑道:“楚营无人也!” 项王听得大怒,骤马挺槊,于阵中飞出,厉声喝道:“汉将休走,西楚霸王在此!”交马一合,丁复便走,项王纵乌骓马来赶。 丁复取箭欲射,项王看得真切,大喝道:“鼠辈安敢放箭!”声如巨雷,人皆战悚,惊得丁复手中弓箭坠地。丁复急抬眼看时,见项王瞋目怒吼,如风而来,直唬得魂飞天外,体似筛糠,慌忙加鞭而走,仓皇奔回营去。项王从后赶来,眼见即将入营,幸亏张良早有预料,已在寨门伏下五百硬弩手,一阵乱射,将项王逼退,方才保得大寨。 丁复回至壁上,伏地请死,汉王问道:“为何人所败?” 丁复道:“乃项王也。” 汉王问军士道:“可是如此?”众人皆然。 汉王遂登高望之,项王也看到汉王,乃大喊道:“刘季!寡人要与你直面答话。”汉王不敢应。 项王又道:“如此相距甚远,难得尽言。我知你惧我勇力,不敢与我互语。明日你我同临广武涧,隔涧而语。有涧相阻,我不能伤汝,汝若再不敢来,终将为世人遗笑万年也。” 陈涓暗与汉王道:“勿与其约。” 汉王不听,乃道:“吾从你意,明日午时与你会于广武涧。” 项王道:“请勿食言!”乃收兵而去。 陈涓道:“项羽只恐大王守壁不出,故约你出语,别有计策,切不可去。” 汉王道:“广武涧有万仞之深,再有担心,项羽亦不能越涧飞至。我已列项羽十罪,早欲当面数之。幸有此约,正好陈词,天意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回:数罪状汉王中箭 项王回营,唤季布道:“明日寡人与刘季相与广武涧答话,汝选五百弓弩手,藏于门旗后,听寡人之令即射。射杀刘季,我有重赏!” 季布接令,乃往军中选出五百善射之兵,尽备强弓硬弩,以行项王之计。 次日一应齐备,项王早早便引项缠、项襄、项悍、季布、季心、钟离昧、丁固、利几诸将,齐至涧头等候。午时已过,汉王方至:高冠赤袍,内裹重甲,由夏候婴、周勃、郦商、靳歙四将簇拥而出。 扬鞭指项王道:“汝约寡人至此,但有何言?” 项王道:“汝不识时务,以下犯上,倒行逆驰,罪不容赦。自造反之日起,汝每战必败,尽走险阻,今龟缩山中,惶惶不可终日。若要作困兽之争,也需一战。若不然,便放下戈戟,出营受降,尚可保全性命。如此战又不战,降又不降,意欲若何?” 汉王仰天大笑道:“汝身负十罪,天下共讨,尚不醒悟,声声言勇,殊不知你败局已定,必死无葬身之地也。” 项王叱道:“吾何有十罪,汝且道来。” 汉王道:“寡人始与你俱受怀王之命,约定先入关者王之,你恃强负约,王我于蜀、汉,此罪一也;你矫杀卿子冠军,劫其兵而自尊,此罪二也;你救赵之后,当还报怀王,你却擅劫诸候兵入关,与寡人争功,此罪三也;怀王约定入秦后不许暴掠,你抢夺民间,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自与,此罪四也;秦王子婴既降,罪不及死,竟为强杀,此罪五也;秦子弟二十万已降,为你坑杀之新安,却王其降将于关内,此罪六也;你王亲信诸将于善地,而徙逐其故主,令臣下争先判逆,此罪七也;你逐义帝出彭城而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以自予,此罪八也;义帝为逐,已是不平,你又使人阴弑主于江南,抛尸江中,此罪九也;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之君臣,迁功者,王罪人,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大逆无道,为天下之不容,此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候而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杀暴君,汝何苦乃与寡人挑战?不如早降谢罪,以慰天下父老!” 项王闻言大怒,回身呼道:“弓弩手何在?”五百弓弩手闻之齐出,当下箭若飞蝗,直射汉王。 汉王不防此着,急待退时,早被一箭射中前胸,翻身落于马下。汉王虽被重铠,却是硬弩所伤,痛不可当。 汉王自知伤重,恐军中慌乱,乃扪足呼道:“贼伤吾趾矣!”众将急忙救回。约退一箭之地,汉王强忍箭疮,以袍掩胸,重新上马,使军士上涧头望项王喊道:“汉王说汝暗箭伤人,耻与复言,此便回营去了。”言毕,军士便回,汉王亦引众去了。 项王在对面,望见汉王中箭落马,心中暗喜,以为大事已成,即欲领兵攻寨。却见汉王重新上马,似无大碍,不由大呼可惜。欲令弓手再射,汉王已退出射程,项王虽疑,不敢轻动,只得引军先回。 汉王回到营中,方入辕门,便翻身落于马下。张良、陈平急使众将先回,自将汉王扶入帐中,唤军医来佐治,以铁钳拔出箭头,所幸箭头无毒,乃将金创药敷掩创口。汉王疼不可能当,饮食俱废。 医者道:“此箭虽因重甲所阻,未伤心肺,但入肉甚深,急切不能痊愈。用药之后,还需静养百日,方可复原。”张良传令三军各守要地,不许轻出。 汉王虽患重疮,心中自明,其痛稍平,遂起身问张良道:“楚军可来搦战?” 张良道:“天色已晚,楚军不明虚实,未敢骚扰。若挨明日,风声透出,项羽知大王伤势,必起三军来攻,广武山危矣!” 汉王道:“我当如何?” 张良道:“大王中箭落马,两边军卒、将士皆见,幸大王机智,瞒过一时。今两军交战,各处皆有敌之细作,若大王不临机行变,不出日余,消息传出,我必军心大乱,楚军再乘势来攻,败不堪言也。大王当力疾而起,巡行军中,一则劳慰军中将士,鼓舞势气;二来示大王安然如初,使楚兵不敢乘敝来攻。”汉王从之,强行起身,登车寻营。 营中将士已知汉王中箭,各怀疑虑,心甚不安,及见汉王乘车寻察,形容如故,皆欢呼礼拜,气势顿涨。汉王强抑创痛,往各处寻行了一番。及归帐里,昏绝于地。张良、陈平密令救治,又使心腹将佐,严守消息,切勿传出。 项王射伤汉王,收兵之后,心甚孤疑,暗使人往汉营打探。回报说:“汉王伤足,无甚大碍,当夜即起行,神色如常。汉营军士知其主无恙,气势倍长。” 项王闻之叹道:“刘季不除,寡人不安也!”正嗟叹之际,齐地探子来报,说龙且兵败身捐,韩信大定齐地。项王大惊,遂与众文武商议东面之事,无暇再攻广武山。 汉王自巡营后,病体渐沉,不能再起。张良劝道:“广武山近敌,事物繁杂,不利于大王休养。长在军中,耳目众多,似如此伤情不愈,只恐为项羽所觉,反而不美。今项羽既被瞒过,加之心忧齐地战事,量其暂不敢起兵来攻。大王不如且回成皋静养,待伤愈之后,再图进取之策。” 汉王道:“亦只得如此。我去之后,广武山重地,有赖先生尽力周全。” 张良道:“大王只管放心,臣自有对敌之策。”汉王乃于当夜扮作小兵,由夏候婴护卫,由山后小道而出,径回成皋。樊哙闻报,引兵将汉王接入城中,暗寻名医来调理疗伤。 静养月余,已至汉王四年三月,汉王疮伤初愈,闻韩信已逐田横,尽得齐地,心甚欢喜,神色也好了许多。夏候婴见之,遂谏道:“大王出关年余,朝中事物虽有萧丞相料理,亦不可托大。今可趁项王东顾之机,还辕回至栎阳,一并处置关中事物。” 汉王道:“如此甚好,寡人今得塞王首级,正好回关中示于父老,以慰三秦百姓之心。”便与夏候婴诸人,取路函谷关,径回栎阳。萧何引留守文武迎接入城,请汉王入坐,陈诉朝中诸事。汉王见关中昌盛,万民乐业,乃赞萧何道:“寡人东征数载,战常不利,若非丞相打理朝事,增兵补缺,数度解寡人于危难之中,寡人焉得今日之安。” 乃增其食邑,大赏其族。复于宫中设宴,大宴关内群臣,君臣尽欢痛饮,直至午夜方毕。次日,汉王早早起身,引众巡察全城,存问父老,安抚百姓,枭塞王司马欣之头于市。关中居民,久苦于秦,无不拍手称快。 留城四日,汉王心系广武山战事,只恐前方有失,即欲东归。萧何道:“今视关外之势,燕、赵从汉,韩信定齐,衡山、九江二主亦心许大王,宇内之地,大王已据四分之三。故臣以为,大王平定天下、一统华夏之期不远矣。为将者,可定天下而不能治。今大王东征,文者学士,多留关中,楚地若下,非贤者不可安也。故臣请大王尽率关内学士而出,楚地下时,必有用处。” 汉王然之,遂只留萧何守关中,尽率旧时留守之官,如叔孙通、宁昌、高起之辈,并新招甲士十余万,由函谷关出,一路至广武山大营。 张良迎入壁中,汉王询问战况,张良道:“自大王去后,臣深沟高垒,并未一战。今项羽闻韩信将来,忙于分兵据守,亦难以顾及大王行止。臣还恐韩信难支,暗遣靳歙率一军往助,随机接济。” 汉王方要问韩信近况,可巧军士来报,说有使臣自齐地报捷而来。汉王大喜,急聚将升帐,将使者接入,欲以韩信捷报激励将士斗志。 使者递上韩信书信,书略道:“臣孚大王重托,率兵攻齐,赖大王洪福,侥幸成功。然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且接地于楚。今臣权轻,不为假王镇之,其势不定。故臣请假以王号,以固齐千里之地。” 汉王展阅未毕,勃然大怒,拍案骂道:“寡人受困荥阳,日暮望其来佐我破敌,今竖子战方有利,竟要自立为王乎?” 时张良、陈平立于身后,闻言皆大惊,一齐轻蹑其足,汉王会意,乃止其言。 二人附耳语道:“汉军之势方不利,如何能禁止韩信称王?不如顺势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可作声援。若不许,激怒韩信,必然生变也。” 汉王绝顶聪明,恍然觉悟,话锋一转,复骂道:“大丈夫既定诸候,即是真王耳,何以请假王之号为之。要封寡人便封你为真王罢!”随即遣使者先回,叫韩信静待王使册封。 使者去后,汉王入内帐,取书示于张、陈二人。 张良看罢,谓汉王道:“韩信有国士之风,当世无双,既成势力,只可安抚,不能强令。臣请为王使,赍印往封,见机行事,务必使其早日发兵来助。” 汉王大喜道:“军师若肯亲往,事必济也!”即造印绶,封韩信为齐王,遣张良亲往齐地册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一回:武涉说韩信遭拒 一路无话,早至北海。韩信闻王使来封,乃引文武出城接诏,见是张良赍印亲至,甚是欢喜。张良便在郊外展开诏书,诵读一遍,韩信与部下拜受王号。受封已毕,韩信设宴为张良接风。 张良道:“韩将军被甲执械,南征北战,为汉室之兴立下汉马功劳,今日得封齐王,正所谓众望所归也。” 韩信道:“此乃汉王洪福所致也!”于是众人推杯还盏,相饮甚洽。酒过数巡,张良故作半醉道:“汉王与项羽纠缠荥阳,心力憔悴,常怨诸将不挡项王之悍,唯赞韩将军国士无双,可当一面。汉王素重将军之才,待之甚重,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将军既定齐地,当择日起兵东迎,勿失汉王重托。” 韩信笑道:“不敢相师提醒。古人云:‘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非汉王知遇,韩信焉有今日。烦请先生转告汉王,韩信所患,不过田既残余,容得韩信数日,平定胶东,必亲来荥阳与会。” 张良道:“望谨记勿忘。”事毕,起程转回汉营。 韩信定都北海,择日即位齐王,犒劳功臣,大赦罪人,欢宴三日,喜庆正酣,人报楚使来见。原来项王知韩信日渐壮大,视为心腹大患,深悔当日之轻,欲亲统大军先击之。 谋士武涉谏道:“若大王东去略齐,汉击我后,彭越为助,势必危矣!韩信原为楚臣,因落泊投汉,遂有今日。其才过之孙、吴,非力可取之也。臣与韩信亦有一面之交,欲往说之,劝其从楚,勿助刘季,以成鼎足之势。此计若成,大王便可全力击汉,何愁关中不可定焉!” 项王大喜道:“公若能济,寡人当以万户为封。”遂取奇物珍宝十车,使武涉使齐。武涉奉诏,遂来北海见韩信,只言新即王位,特来道贺。 韩信闻武涉至,谓众文武道:“楚为敌国,何故遣使来贺?” 李左车道:“料是项王见大王成势,欲来说齐从楚。今大王英明才干,贤德有威,拥有数千里之地,精兵数十万,战将数千员,已非日前可比。楚、汉二王,皆欲盟之,齐从汉则汉胜,齐从楚则楚胜。欲从欲背,皆出于大王。大王若有意,即可招之;若无意,可辞之不会。” 韩信笑道:“必是武涉以为与我有旧,请命说我。辞之无礼,我当一见,看他如何说道。”即令左右,引入武涉。 武涉步入,先拜贺道:“项王闻足下平定齐地,进位为王,特遣下臣备薄礼来贺,敬请笑纳。” 韩信赐座,上茶,与其寒喧数语,韩信直言道:“寡人自入汉来,素与西楚无往来,公今至此,想是为项王来作说客罢?”武涉笑道:“大王之话,亦不尽然。楚王虽当初不识足下之才,终是足下故旧,足下岂忍反目为仇乎?今足下拥千里之国,如若反汉而与楚,必为项王所倚重。刘季,小人也,不可共事,当初身居项王掌握中数年,屡有不臣之心,幸项王宽仁,无加害之意,遂得脱。既称王关中,心尚不足,而背约击楚,其不可亲信者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之交,然不知终将为汉王所害矣。” 韩信冷笑道:“汝之所言,不过为离间之意,又何为能天下智者所听?” 武涉道:“足下之所以有今日之盛,只因项王在也。项王若亡,必次取足下,若不早决,至时晚也。为足下之计,何不与楚连合,可以三分天下而王于齐?以今足下之意,自必从汉王而击楚,楚亡则足下危矣,故此不为智者所取。” 韩信闻之,毅然谢道:“某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而归汉。汉王得我,赐玉案之食,玉具之剑,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使吾得至于此。既汉王深信于我,我若背叛之,内愧于心也。请公为韩信辞谢大王,勿复来使。” 即不受其礼,请武涉且回。武涉欲复言,见其志已定,再说无用,遂返荥阳,回报项王,别图他计不提。 自韩信定齐,汉军日益气盛,海内诸候闻之,多背楚相附。燕王藏荼见战事已变,不敢观望,乃连合北貉出兵助汉。北貉王遣大将昭涉掉尾引兵入燕,藏荼拜其为燕相,助枭骑数千,使往广武山来合。汉王大喜,乃令大减属国赋锐,以取其心。 陈平又谓汉王道:“大王伐楚四载,亡失将卒无数,不如趁势安抚,以防民众生怨,离散人心。” 汉王从之,遂聚众将,传令道:“寡人举关内之士,合海内诸候,越东而击西楚,非出私心,实为为义帝报仇,替百姓除暴也。今出关征战数载,大事将济。只因楚地顽抗,使我之将士亡失甚众,实为痛心。以故,是日起,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亡者老小,皆由国家供养;将校死者,善封其后,母子食其奉禄。” 军中闻其令,皆呼万岁。于是四方归心,百姓纷纷从军。 项王见韩信不受其招,又闻广武山增兵十余万,心甚恶之。加之粮食不济,军无战心,遂终日与虞姬饮酒寻乐,不问战事。 钟离昧见之,谓左右道:“战事方急,大王不顾军务,如何进取,吾当谏之。” 遂往大帐来见,卫士道:“大王正在后帐休息,不许任何人来见,将军且回。” 钟离昧道:“吾有军情,需即刻禀报,烦予通报一声。” 卫士道:“大王曾言,如有不听者,格杀勿论!” 钟离昧大怒,推倒卫士,直入内帐。时项王正拥虞姬对饮,方在言浓意蜜之时,闻帐外大乱,钟离昧闯入,乃拔剑喝道:“你敢造反乎?” 钟离昧跪拜道:“臣下不敢,只是韩信得齐,燕、貉助逆,汉军日益气盛,大王若沉迷酒色,西楚危矣!” 项王道:“寡人乃西楚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刘季纵有百万庸夫,能奈我何!” 钟离昧顿首号道:“大王若如此,西楚危矣!武信君兴业不易,望大王三思!”项王大怒,令武士斩之。 虞姬在旁,劝道:“钟离将军如此,亦是一片赤心,请大王怨罪。”项王乃令重责五十军棍,赶出大帐。 钟离昧受棍,黯然而退。虞姬道:“汉兵四下略地,望大王早定对敌之计。” 项王方醉,怒道:“汝一妇道人家,岂可问及军务!”虞姬遂不敢言,只得仍与项王饮酒作乐。楚军将士见项王如此,各自嗟叹,于是军心渐堕,士无战心。 早有细作报入汉营,汉营诸将皆有喜色,张良遂与汉王议道:“项羽久围不克,锐气已失,不如乘势兵收南地,以为呼应。前时大王得英、彭相助,脱得厄难。奈何英布失国,委为大王左右,如何能与大王共取天下。今汉、楚相拒,兵集中原,大王何不拜英布为淮南王,使其南收其土,北援大王,岂不胜使其独守一城乎。此乃借腹生子之计也。” 汉王道:“楚虽失势,但项王生猛,尚难力战。便是分兵拒敌,尚恐捉襟见肘,如何再予英布人马收淮南?” 张良道:“英布勇武,不在项籍之下,南人无不咸服。九江乃其起身之所,若往收其散军,绝非难事。加之英布与衡山王吴芮有亲,项王杀吴芮之女,削其王号,已结下冤怨,英布复国,量其必鼎力相助,自然不劳大王费心。而英布感大王之恩,必感激流涕,并力相助。至时,韩信击楚之东,英布击楚之南,大王击楚之西,彭越击楚之腹,项籍纵有翻天覆地之能,又怎能分身抵挡四处雄兵?” 汉王闻之大喜,当即拜英布为淮南王,助其数千人马,使其南略九江诸地。时英布方守宛城,闻令大喜,遂拜谢王诏,引人马并朱建、赫贲故部,辞汉王往南而去。 兵至城父,为楚司马周殷所觉。原来周殷本在九江筹粮,知战局已变,楚势日减,汉兵早晚来犯,早在各处伏下暗探,以防止不测。英布发兵,早有人报知,周殷不敢轻敌,乃亲至城父,设计相阻,英布兵少,不敢冒进。 周殷亦深沟高垒,并不迎敌,一面遣人飞报项王,求兵来援。然而项王终日醉酒,不问军事,来使十数日不得见,项王属下,亦不敢分兵,来使只得仍回城父还报于周殷。 周殷惊道:“项王何至如此!”欲亲往进谏,又知项王性刚,去则自取其辱也。 欲背之投汉,又思武信君之恩,不忍相离。无奈之下,只得竭力周全,勉强拒敌。英布知汉王尚不能分兵来助,自己独力亦难速下,便立营对恃,数月无事。 齐王韩信理顺朝事,遣使赍书投高密,一来为曹参论功定爵,二来询问胶东敌情,以定后计。使者出城数里,却遇曹参已回。原来曹参自留守高密,见城池为田既所焚,已成一遍荒地,不能修复,遂欲于高密之南,去六十余里,重建一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二回:蒯彻苦谏无终果 于是遣人往近乡招集劳工,好言安抚,安顿住食,厚与钱粮,使之诚心筑城。高密百姓,因田既一路作虐,流离失所都甚多,见曹参善待民众,皆来依之。使得修城人丁,络绎不绝,未出两月,高密新城已大体完工。曹参便将筑城劳力,尽安置于城中居住,一时间人心大快,从者众多。 消息传到胶东,田既部下,皆有相投之意,于是自起谋变,将田既、田显杀于即墨,持二人之首级渡胶水献于曹参,曹参兵不血刃,得平胶东。安民已毕,遣别将代守高密,自引军班师回北海来。 韩信闻曹参已回,急传来见。曹参已知韩信称王,乃以王礼参拜。礼毕,将胶东之事详尽告之。韩信大喜,盛赞曹参之功,复议军情。 韩信道:“近日汉王数遣使来,言楚、汉战酣,胜负难定,促我增兵相助,早定天下。我亦有此意,却虑齐地初定,人心未一,不敢轻离。幸曹将军至,特请教晦。” 曹参素为汉王心腹,自然愿齐兵早行,遂道:“大王勿谦,何言教晦。大王若起兵去,臣愿留守齐地,抚齐地之民,平齐之未服者。” 韩信大笑道:“吾正有此意!”乃拜曹参为齐相国,留守齐地,自整理人马,欲起兵援汉。 兵尚未发,当夜,忽一人闯入齐王后宫,连声呼道:“不可!不可!大王还要性命乎!”语声凄沥,直唬得韩信魂飞天外,汗流全身。 齐王韩信欲起兵往西来合汉王,安国候、大司马蒯彻连夜入王宫进谏,阻止其往西进兵。韩信见蒯彻神情凝重,急问何事。蒯彻目示左右,韩信会意,乃摒退待从,问其原由。 蒯彻道:“仆尝受相人之术,相大王之面,不过封候,又危而不安;相大王之背,却贵而不可言也。” 韩信道:“先生之言何解?” 蒯彻道:“天下初起作难时,俊雄豪杰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袭,飘至风起。当时之心,忧在亡秦。今刘、项分争,使人肝脑涂地,流离中野,不可胜数。汉王率数十万之众,据巩、洛,阻山河,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无数,乃败荥阳,伤成皋,还走宛、叶间,此所谓智勇者俱受困也。而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直下荥阳,乘其势力,威震天下。然其兵困京、索之间,追西山而不能进,三年于此不前,锐气挫于险阻,粮食不得转运,百姓疲惫,无所归命,已初显败势。故以臣之所料,非天下圣贤者,其势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之时,楚、汉两主悬命于大王。大王为汉则汉胜,大王为楚则楚胜。臣受大王之恩,万死难报,愿披心腹、堕肝胆,以效愚忠,唯恐大王不用我计?” 韩信道:“汝且言来。” 蒯彻深施一礼道:“怨臣直言,方今为大王之计,莫若两不相助而具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立,如其势则三强莫敢先动。以大王之圣贤,有甲兵之众,据强齐,连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依民众之愿,西乡为百姓请命,天下孰敢不听?大王以齐为本,取淮、泗之地,怀诸候之德,深拱辑让,则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齐矣。愿大王深思熟虑,切勿意气用事。” 韩信闻言,沉思半晌方道:“汉王待我深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 蒯彻道:“请大王勿妇人之仁也。先时常山王、成安君相与为刎颈之交,食则同座、寝则同床。及为张黡、陈释之事,二人反目为仇,不共戴天,以至兵戈相见。常山王奉头鼠窜,以归汉王,借兵东下,复来争斗,成安君遂死于泜水,头足异处。初时,此二人相与,天下奉为美谈,而后相逐死斗,何也?不过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大王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过于张耳、陈余之交,而个中嫌疑大于张黡、陈释之事者,故大王以为日后汉王必不至相危,谬之甚矣!昔大夫范蠡、文种并力存亡越,伯勾践,立功名而为越王所嫉,范蠡窥透王意,施即归隐,遗书文种道:‘蜚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文种不听,后果受赐而死,为何?因勾践妒文种雄才,惧其反也。故以交友言之,大王与汉王交,则不及张王与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则不过大夫文种,此二者,足可比大王如今处境,愿深虑之。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大王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下井径,诛成安君之罪,以令于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数十万之众,遂斩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略独立于世间者,胜范蠡、文种多矣。今大王挟不赏之功,戴震主之威,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大王焉能持功安归乎?所以大王在人臣之位,而有高于天下之名,臣暗为大王危之。” 韩信意不能决,遂道:“先生且归休息,容吾斟酌,再定行止。”蒯彻乃退。 越数日,蒯彻见韩信杳无动静,复来说道:“善听者,功成之征兆;善计者,存亡之所需;不善听,不善计,能居安者,世间了了。听者不失之一二,人不可乱以言;计者不失本末,不可纷言以辞。夫安于厮养之役者,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故谓:‘猛虎之犹豫,不如蜂虿之螫刺;骐骥之踌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果断。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盲人指画也’。此言贵能行之。” 此时韩信已定助汉之心,乃谢道:“吾相汉王于患难中,岂忍背之,非为汉将,焉有今日。况吾功多,汉王必不能夺我齐也。蒯公善意,吾自心领,不敢从之。” 蒯彻顿足道:“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时乎时,不再来,愿大王勿疑臣之计也!” 韩信道:“我自有分寸,公且退下罢。”蒯彻见韩信不听其计,恐遗为祸,甚为惶恐,乃佯狂为巫,自个去了。 韩信虽未从蒯彻之计,却心怀犹豫,不敢轻动。再三斟酌,决定不失汉王之约,又不往荥阳来合,乃分兵五路,取楚之后:第一路灌婴,引兵二万,往略鲁城;第二路傅宽,引兵二万,往略傅阳;第三路骆甲,引兵一万五千,往略下邳;第四路李必,引军一万五千,往略胡陵;第五路雍齿,引兵两万,往略留邑。自引十万大军,孔丛、陈贺为护卫使,随后接应,先发往鲁城;由泠耳督运粮草。先军发毕,韩信与曹参道别,浩浩荡荡,离了北海。 灌婴回营,见吕胜受伤,不责其罪,乃令军医治理。王翳道:“楚军胜了一阵,势气大涨,需防他趁机来劫营。”灌婴道:“我已想到。”乃虚设空寨,令吕马童、王翳、丁礼、杨喜分兵伏于营寨四面。 公杲得胜,安营休息,谓部下道:“今见灌婴,果然英勇,众公可有破敌之计?“ 吴弼献计道:“敌军行军疲惫,今夜若趁机劫营,必然大胜,令后来者不敢轻我。” 公杲道:“敌若有备,反而不美,不如与他堂堂对阵,勿使诡计。” 吴弼道:“将军差矣,灌婴乃匹夫之勇,怎知兵法?吾不行奇计,敌来数众,难以速胜之。” 公杲从之道:“即便如此,亦当分兵防着。”乃着吴弼先劫敌营,自己由外侧包围,别遣副将张砦引军接应。 当夜二更,月色不明,吴弼悄悄引军上路,行至灌婴寨外,见敌营安静,以为无备,遂令鼓嘈进兵。吴弼一马当先,杀入营中,却见四面空空荡荡,竟无一兵一卒。吴弼大惊,知已中计,急待回军时,寨外喊声大起,四面一派火光,吕马童、王翳、丁礼、杨喜各引军杀来,将吴弼围在营中。 吴弼奋力冲杀,突出重围,引军落荒而走。公杲在寨外接应,闻寨内杀声大起,料敌军有备,急引兵退时,刺斜里一支人马杀至,为首一将:白袍银铠,骏马长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齐将军灌婴。公杲见之胆裂,不敢交锋,急夺路逃走。 灌婴引军追杀,大获其马匹旗帜。敌将张砦引后军至,拼命敌住灌婴,公杲趁机走脱了。灌婴奋勇杀退张砦,赶了数里,见天黑难辨,乃收兵回去,与众部将记点战功。 公杲败回城里,见折却人马无数,心甚忧虑。 张砦谏道:“兵败势落,必守不住此城也。今项冠兵马驻于定陶,人马精壮,又是项王亲族,可往告急,料他必来救应。” 公杲道:“如今也只有此计矣。”乃写下告急文书,令快马送往往定陶。 项冠得报,大怒道:“韩信匹夫,侥幸得齐地,尚不知足乎?敢兴兵袭楚,胆大妄为,我必擒之!”便要起兵来救鲁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三回:项冠自负遭兵败 副将高兰谏道:“项王有令,着君候安守定陶,不要轻动,如有急缓,可往报之。今韩信来犯,当速成报项王,切不能冒然行事。” 项冠道:“韩信何人?跨下庸夫也!在楚不过一末流小将,不文不武,但能坐言立语,纸上谈兵而已。吾若发兵,必杀得他片甲不留,死无葬身之地。” 高兰道:“韩信受刘季拜将,自攻三秦,得功无数。后与刘季分兵,又连定四国,威震华夏,实为贤才也!加上前部先锋灌婴,乃刘季手下名将,年轻英勇,武艺超群,君候切勿藐视。” 项冠笑道:“韩信所平四国,魏豹平庸无智;陈余文弱无勇;藏荼贪而无义;田广懦而无能,此四人何足道哉?若遇我项族勇将,韩信安能有今日乎?灌婴一介武夫,有勇无谋,更不值一提。项王方与刘季对恃广武山,军物繁忙,怎能分心此处。吾为项王亲族,当力与项王分忧,此等疥癣小患,何需烦劳项王担心?” 高兰道:“君候自比龙且如何?”项冠大怒,欲斩之。 众将皆来劝道:“高兰忠毅,刚而犯上,心实为将军着想,望请恕罪。况大军未行,斩将不利也。”项冠余怒不减,恨道:“等我斩了韩信,擒了灌婴,再看你还如何说!”令乱棍将高兰打出。然后引马步军五万,直往鲁城而来。公杲接着,尽入城里屯驻。 灌婴见楚军援兵至,引军退二十里下寨,先令王翳引一军至城下挑战。项冠闻报,便欲引军出战,公杲阻道:“君候初来,人马劳乏,不可轻敌,宜且坚守,待休整已毕,击之可也。” 项冠道:“你如此胆怯,所以屡败!不必再言,且看我如何破敌。”公杲羞赧而退。项冠下城,与齐兵对阵。王翳见楚兵出迎,便来与项冠交战,战不数合,大败而走。项冠引杀一阵,尽夺旗甲而回。灌婴自接应王翳回寨。 项冠回城谓公杲道:“齐兵懦弱,不堪一击。今且安歇一夜,待我明天去大战灌婴。” 公杲道:“我观敌将有诈败诱敌之意,况韩信多谋,灌婴多勇,其中必有缘故。” 项冠大怒道:“灌婴不谙兵法,恃勇而来,殊不知贼兵远涉而来,更兼深入楚境,岂有不败之理?汝如此相言,莫非妒我得功否?不看你为项王故将,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公杲只得道:“纵使如此,亦要设计相防。”项冠只是不听,次日引军又出,直往灌婴营前搦战。公杲欲要设计防败,又恐项冠见怪,只得自拨张砦引二千军守城,自随项冠出战。灌婴令吕马童引一军出战,项冠见之面善,道:“汝是楚将乎?为何弃强楚而从逆汉。不如早降,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吕马童大怒,拍马舞刀来战。只交三合,大败而走。项冠引军追赶,齐军皆弃营而走,败退二十余里,项冠乘胜夺了齐营。 此后,灌婴每战必败,已退了百余里。早有细作报入韩信大营。时韩信正屯博阳,众将闻得败报,纷纷至大帐询问,纷纷言道:“灌将军一向英勇善战,如何今番大败如此?” 韩信笑道:“此乃寡人之计也,一则骄敌之兵;二则引敌深入。鲁城乃入楚重地,若要强取,怕是要废力不少,故吾使灌婴诱敌离城,深入我境,再使奇计,一举溃之,阻其归路,可急下鲁城。众公勿忧,看灌将军明日一战,必定收复所失,大破敌兵。” 李左车道:“便是如此,大王仍需遣兵相助。” 韩信道:“寡人已有安排。”当下着孔丛、陈贺各引五千军接应灌婴,着将军泠耳引五千军往截楚军归路,又密令灌婴当夜劫营,全力出击。 灌婴得令,整理军兵,下令分三路出击:吕胜、吕马童在左;王翳、杨喜在右,自与丁礼、杨武居中。三更时分,灌婴引众将开寨出击,直创敌营。项冠军中,因连战连捷之故,将士皆有轻敌之意,到了夜间,各自安睡,并不提防。及灌婴军到,军士大多不及被甲,仓促来战,不能抵敌。项冠闻得军卒之报,急忙顶盔贯甲,挽刀上马。方出中军帐,正遇灌婴迎面而来,战了十余合,项冠心惊胆颤,不能力敌,拨马败走。 齐军乘胜大进,人人英勇、个个争先,只杀得楚军丢盔卸甲,鬼哭狼嚎。项冠败出营来,乱军中会着公杲、吴弼,夺路往鲁城而走。行不数里,一彪军杀至,正是齐将陈贺,截杀一阵,掳去马匹无数。项冠死战得脱,去不数里,又一彪军杀至,乃是齐将孔丛,引军混杀,生擒将卒极多。项冠人困马乏,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正危急间,高兰一军杀至,敌住孔丛,救了项冠。 原来项冠心怨高兰,不使为将,使其押运辎重,不料却在这里救他一命。项冠走了十余里,追兵渐远,回顾身后,只有公杲、吴弼等百余残兵。不多时,高兰寻至,车马多失,只剩百十余甲士矣。 项冠道:“不听汝言,惨败至此。” 高兰道:“既已兵败,言此无用,只看眼下如何。” 项冠道:“先回鲁城如何?”高兰道:“不可,今已中计,鲁城必失。不如往共薜郡投之。” 项冠道:“只得如此!”乃引残兵取路往薛郡而行。 忽闻一声炮响,一军两边摆开,为首一将,乃齐将泠耳也,大笑道:“齐王知你兵败后,必往薛郡去,早已亲往取之,令吾在此恭候汝等。” 项冠问众将道:“可否一战?” 公杲道:“将士疲惫,战马乏蔽,如何战得?” 高兰道:“齐兵得手,必由胡陵来攻彭城。我等不如尽往胡陵,助薛茹守城。”于是项冠往后便退。泠耳引军追杀一阵,自收兵回去。项冠遂与公杲败投胡陵而去。 灌婴杀败项冠,收回兵来,便去取鲁城。离城十里,前方一军到,两边摆开,虽着楚军之衣,却尽打汉军旗号。灌婴纵马来看,却见一将策马而至,拱手答礼,道:“灌婴将军别来无恙否?” 视之,正是汉将靳歙,于是各自下马相见。 灌婴问道:“将军为何至此?” 靳歙道:“我奉军师将令,引军来接应齐王,趁着项冠倾城出战之时,虚打楚军之旗,诈开城门,擒杀守城之将,得了鲁城。故特来迎接将军。” 灌婴道:“将军此来,功劳不小也。”靳歙笑道:“正是,吾之所得,不独此城。一路来时,我顺便连定陶也一发取了,皆是依着此计。将军虽然勇猛无敌,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靳歙得城却是全然不废功夫焉!” 灌婴大笑道:“靳将军好悠闲!”二人携手,共同入城。不多时,韩信亦收兵入到城中。靳歙曾属韩信,乃往参拜,各诉旧情。韩信问靳歙如何能得二城,靳歙道:“军师着末将尽着楚军衣甲,星夜倍道至鲁城之西,先伏于山中,视齐军动向行事。齐军若胜,可依计取城,齐军若败,只可仍率军退回荥阳,免身陷险境。” 韩信见张良计策神机莫测,滴水不漏,暗赞道:“张良神机妙算,真乃济事之才也!” 遂问靳歙道:“将军眼下若何?” 靳歙道:“军师因末将本是大王麾下,既依计取了二城,不必回营,便叫听大王调度。” 韩信暗道:“此乃张良知我此时心意,欲收我心也。”当下亦不推就,乃收回靳歙为将。 城既已定,复议进军之计,李左车道:“傅阳亦是入楚要处,此处兵败,必多有投傅阳者。若使一军假作鲁城败军,混入城去,可助傅宽早下此城也。” 韩信道:“真乃妙计!”乃唤灌婴至,令选精兵三千,扮作西楚败兵,依计而行。 傅阳由楚将候杰把守,韩信遣傅宽引军来攻,候杰守城不战。傅宽受韩信嘱咐,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急攻,两军对恃了十余日。鲁城兵败后,楚军散卒纷纷来投,候杰知齐兵早晚来攻,于是尽皆收纳,以壮守城之军,几日下来,亦得了不少人马。这日傍晚,又听得城下人喊马嘶,十分嘈杂,候杰闻之,登城来看,只见一军已至护城河边,军卒皆是蓬头垢面,衣甲不整。 候杰问道:“汝等是何处人马?” 下面答道:“我等皆是项冠将军的人马,为齐兵所败,失却城邑,特来相投。” 候杰道:“今日天晚了,明日再入城如何?” 下面一遍叫苦之声,皆道:“齐兵追逐甚急,我等侥幸逃得性命,若将军不肯开城收容,叫我等如何熬得到明日。” 候杰恐军士被逼投敌,令开城放入,自引十余骑到城门口查看。军士进到一半,忽一骑突出,大喝一声:“灌婴在此!”候杰措手不及,被灌婴一枪刺于马下。 灌婴杀散敌兵,令手下鸣放号炮,傅宽引军接应,遂得了傅阳,迎接韩信大军入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四回:韩信发兵略楚地 韩信入城坐定,与众将商议道:“项羽一心与汉王争夺中原,兵力多集于河南、大梁,而楚东郡县空虚,并没有多少人马,若我以兵略之,既可不费多少人力,又能撼动西楚之根基,乃是一石二鸟之策。” 傅宽道:“项王平定大梁之时,已调郯公镇守下邳,多是为防我齐军进袭。此时出兵,恐怕难已轻易得手。” 韩信道:“郯公性狭独断,军士多畏之,虽骁勇善战,却不可独担重任。寡人意先取下邳,略定广陵,以得胜之兵取楚,可一鼓下之。” 众将议毕,皆无异议,方欲发兵时,忽曹参来报,说沿海大盗兴兵谋反,北海之兵不足以镇之,需齐王分兵征讨,方可无虞。韩信笑道:“鸡鸣狗盗之徒,不足为患。” 遂封傅宽为左丞相,引兵一万,相助曹参平反,自引大军南征,吩咐李必、雍齿二处且按兵不动,令灌婴为先锋,拨李左车为行军司马,引军二万,会合骆甲,先攻下邳。韩信自与诸将随后接应。 早有细作报入下邳,郯公与族弟吴路商议退敌之计,吴路道:“齐兵远来疲劳,不如伏兵半路截杀,胜后守城,敌兵不敢轻进,下邳城方得安定。”郯公然之,遣吴路引一军去半路埋伏,自引军接应。 灌婴于半道会着骆甲,合兵一处,共往下邳进发。正行间,探马来报说:“前行十余里处,道路崎岖,两面树木相逼,恶石环绕,恐有伏兵。” 灌婴勒住人马,与李左车道:“虽是怕敌人有埋伏,但若不进兵,显得我先军胆怯,如何有脸回去见齐王?” 李左车献计道:“仆有一计,可使将军安然至下邳。” 灌婴喜道:“先生计策如何?”李左车道:“可以一军先往试探,将军引后军一路小心接应。若有埋伏,灌将军与骆将军分兵由两面击之,可反败为胜。”灌婴大喜,令王翳引三千军,打主将之旗,虚张声势,先行探路。 王翳一军行了数里,忽听四下喊声大起,涌出无数楚兵,将王翳四面围住,两军混杀到一团。齐兵被围,形势不利。 王翳谓众军道:“灌将军使我在前,必有接应之策,我等当奋力迎战,不得后退。”于是挥刀当先冲杀,众军见之,皆不后退。 灌婴在后面听到喊杀声,谓李左车道:“非是先生良策,吾已被困矣。”急与骆甲各引本部,由左右包抄而来。楚兵不防还有人马在后,回身来战,皆不当灌婴之勇,大败而去。灌婴救了王翳,杀退敌兵,见天色已晚,不敢托大,乃离大路,择一空旷处扎下营寨。 吴路兵败,回见郯公,禀报道:“敌兵分兵前后,两相接应,以故未能得手。” 郯公道:“贤弟无需自责,待明日我自去迎战。”次日,郯公率军往灌婴营前挑战。 灌婴欲出营交战,李左车道:“以仆之见,不当交战时则可不战。此处地势甚险,将军不识路径,若胜还好;若败,只恐难以收拾,不如不战为好。”灌婴从之,闭门不战。郯公挑战一日,见齐兵不处,亦于险恶丛杂之处立下寨栅,以阻齐兵之路。 不数日,韩信引大军至,灌婴与李左车出营迎接。 韩信下马,见灌婴立营不进,乃问道:“为何据营不战?” 灌婴道:“此间山水错杂,不知路径,末将恐战之不利,故未敢轻动。” 韩信点头道:“灌将军深怀远虑,不独有勇矣。吾世居楚地,待吾前行观之,再定攻取之计。”遂不入帐,欲来观看敌营。 灌婴谏道:“大王一路辛苦,不如先歇一日,明日再行去如何?” 韩信道:“军情紧迫,岂容耽搁?” 灌婴复道:“若大王实欲亲观敌寨,末将愿引精骑相随。” 韩信道:“人多则不便,为敌军觉察,出兵来攻,如何有暇观之详尽?将军勿忧,吾有孔丛、陈贺二将相护,料也无碍。”灌婴遂止。韩信即引左右数十骑出了营门,一路来看楚军之寨。 转过山坡,望见郯公军营扎于险处,尽阻前进之路,韩信叹道:“下邳古来为豪杰匿身之所,果是凶险难攻。今郯公熟悉地理,据险而守,急切间难以速取也。”正言间,背后一声喊起,山间旌旗飞扬,郯公、吴路兵分两路杀来。 韩信大怒,挺戟欲自战,孔丛道:“大王万乘之躯,怎可亲与敌战,待臣来当敌将。” 说罢,提刀纵马向前,与郯公力战。战到二十余合,战不下郯公。陈贺见之,拍马相助,双战郯公。吴路驱兵齐上,四下围攻。韩信兵少,形势不利。灌婴听得喊声,引军杀来接应,两军混杀一场,各自收兵。 回至营中,灌婴见韩信掩心镜上斜插了一支箭,大抵是弓手距之过远,以故未能穿透衣甲,乃谏韩信道:“大王今已贵为一国之君,宜自珍重。攻城拔寨,察营观哨之事,自可遣人代之,勿以贵体亲探险阻。倘若有失,不但使臣等失却主上,且有负汉王重托也。” 韩信取箭折之,笑道:“项羽号称西楚霸王,自认海内首屈一指,且每战临敌,身先士卒。我岂能落后?” 灌婴道:“项羽悍而无谋,虽能力敌万人,不能与大王并称。大王神武明哲,当世无双,请勿以性命为戏。”韩信大笑而纳其言。 自此两边相拒十余日,并不交战,韩信道:“下邳易守难攻,不如暂且退兵,由别处进伐楚地。” 众将皆道:“敌势未见如何强劲,大王何故自退?”韩信道:“敌军尽守险要,我无路可以进取,如此相恃下去,日时已然耗废,而下邳却终是难下,我料楚兵既有提防,急难攻拔。我假以退兵为名,使其懈而无备,然后分轻骑抄袭其后路,暗取城池,必可胜也。” 众将皆道:“大王神机,非臣等所能料及!”韩信遂引大军拔寨而起,往北而退,却暗遣孔丛、陈贺各引轻骑三千,抄小路往取下邳城。 郯公听得齐兵退兵,欲趁势击之,部将李源谏道:“韩信诡计多端,临敌之时,常能出奇制胜,今无故退兵,多是有诈,未知真实,不可追赶。” 郯公道:“汝敢有私心否?”李源不敢复言,郯公遂尽提人马追击。追了二十余里,却不见齐兵一兵一卒。 郯公心疑,权且扎住人马,令小军往前打探。不多时,小军回报道:“前行五、六里,山道上数处烟起,必有人马。” 郯公道:“此必齐兵埋锅造饭,可速袭之。”乃挥军追来。忽听两面喊声大作,伏兵四起,迎面一彪军杀出,为首一将,正是齐将灌婴,横枪立马,大叫道:“楚军要走到哪里去?”楚军将卒望见,尽皆胆寒。郯公拍马来战,灌婴接住厮杀。 韩信立于高岗上,望见两军混战作一团,乃令靳歙、王周两路人马,从两侧杀出,夹击郯公。靳歙、王周各舞兵器,居高临下而来,登时将楚军冲得四下奔逃。郯公正抵敌灌婴不住,见已兵已乱,急拨马败下阵来,夺路往下邳奔去。一路杀声不绝入耳,不知有多少齐兵埋伏。方近城边,欲开口叫门时,却见城门忽开,城内杀出两名齐将,正是孔丛、陈贺。原来二将趁郯公举众出战,下邳城中空虚之时,引一支人马偷袭得手,已占有城池。 望见郯公奔回,便领兵出城截杀郯公。郯公忿愤,方要交战,背后韩信大队人马杀来,将郯公围于阵中,不得脱身。幸吴路、李源两支人马赶到,杀条大路,救郯公而走。郯公奔了半日,杀声渐远,视左右将,无不带伤。 吴路、李源见诸营已失,又丢了下邳,便劝郯公道:“今齐兵来势凶猛,不独下邳,连鲁城、定陶也已失手,不如且投项声,以图后计。” 郯公无计可施,只好依二人之言,往睢阳投了项声。项声先时已闻得鲁城、定陶、薛郡、傅阳皆失,此时虽然恼怒,但用人之际,亦不敢治罪郯公,只令其相助守城,一面令人飞报项王。 韩信得了下邳,又见项声不敢出战,遂谓众将道:“此去广陵,皆寡人故识之地。楚民畏项王之暴,多有相背之心,今既已遂走郯公,楚东诸城邑、关隘,皆无重兵把守,所到之处,皆可唤出招降,可免去许多厮杀。” 众将皆称善,韩信唤周兰道:“汝识得楚地地理,可代吾守住下邳,项声若发兵来攻,汝不必出战,只需谨守城池即可。寡人东去,不出十五日定归。”周兰领喏。 韩信又拨骆甲引一军守于郯南,若楚军来攻,可作呼应之势,使楚兵不敢尽力攻城。骆甲亦领了将令。韩信吩咐已毕,遂引灌婴、靳歙诸将往略广陵,凡所过之处,都唤出投降,下相、南僮、取虑、徐邑数十余城,皆望风归降,并不曾厮杀一场。待至广陵,郡守亦率众归附。 广陵郡守乃召平也,从前随陈王起事,后归项氏,封广陵候并为郡守。召平素敬汉王,闻韩信兵到,乃率众降之。韩信见召平温厚纯笃,甚得民心,又是陈王故旧,不敢怠慢,乃亦予封广陵之守,待为上宾。自此,齐鲁全境及楚东一带,尽为韩信所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五回:项声谋划斩骆甲 项王久战荥阳,三年未进尺土,加之粮草不济,士有归心,锐气大减。项王心中烦恼,乃成日与妻妾饮酒,以酒浇愁。 这日,项声自睢阳报道:“韩信举齐之甲士,由东来袭,势如破竹,已下楚东数十余县,形势危急,请早定对敌之策!”项王大惊,急聚文武商议对策。 众将皆至,钟离昧因心怀怨意,闭口不言。项王道:“今刘季固守广武山,借其险峻,难以攻拔,彭越又常扰于梁地,此处战事,实已难解。偏韩信又得势于齐,发兵截我后路,我却如何分兵抵敌?” 季布道:“项声守睢阳,兵甚精壮,使其当韩信可也。大王若于军中择一将至睢阳,替换其对敌彭越,项声脱身东去,可解楚东之难。” 项王问道:“谁可抵敌彭越?”季布道:“臣弟季心,年少英勇,可当此任。” 项王问道:“汝弟比汝如何?” 季布道:“谋略少逊,勇则胜臣十倍。”项王大喜,当下封季心为平梁将军,引三万兵马,由陈留入梁,以当彭越。又发一诏,调项声为淮北将军,引公杲、薛茹、郯公三处人马,起兵共伐韩信,以图收复失地。项声得命,待季心兵至,交割已毕,着项冠坚守胡陵,取回公杲、薜茹二军,起马步军十万,以郯公为先锋,公杲押运粮草,自与薛茹监中军,来夺下邳。 郯公引先军三千,先至下邳,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竟无一兵一卒下城迎战。原来周兰闻楚军来伐,遵韩信之令,闭门不出,只是指挥军兵坚守城池。郯公至城下挑战,抬头一看,认得是周兰,乃指城上骂道:“背主之贼,尚有面目见故人否?”周兰满面羞愧,避入城内。 郯公见之,收兵来见项声道:“周兰失身投齐,怀愧疚之心,若君候亲往城下劝之,或可献城来降,免得交兵折了人马。” 项声然其意,遂来到城下,往城上呼道:“唤周兰答话!”周兰闻小兵之报,本不欲出来答话,奈何项声再三呼唤,无辞推托,只得上城,手扶女儿墙,往下望去,见项声单人独骑,立于城下,遂答道:“久日不见君候,甚是想念。今我为齐将,君为楚臣,互为敌国也,不知唤我何事?” 项声道:“闻将军随龙且兵败高密,被迫降贼,实出无奈。今两军相争,终免不了戟戈相见,故先来会将军一面,以解牵挂。若将军尚念项氏恩情,不忍相背,敢请献城归附,不失旧好也。” 周兰道:“君候之言差矣,周兰降齐,虽非本意,但齐王待之甚厚,常以重任相委,故必效忠以报。君候且回,来日交战,各为其主,是生是死,自不需君候记挂。” 项声道:“吾闻将军自武信君举事之初,便仗义从军,乃西楚之老臣也,自当忠效于楚,永不为背。今将军虽有过错,若能翻然改过,仍不失忠烈之名也。” 周兰道:“小人不文不武,兵败被掳,感齐王不杀之恩,故而降之。既为齐将,已无颜再见项王,今日各为其主,旧情已断,望君候见谅。” 项声笑道:“久知周将军忠诚刚烈,有恩必报,必不忘微时武信君知遇之恩。今我十万精兵已至,项王随后亦将亲临督阵。量此下邳小城,如何能挡我西楚十万雄兵?将军即便无颜回见项王,若至兵败身死之时,又有何面目见泉下之武信君乎!” 周兰愕然,回想当初项族之恩,不禁黯然悔过,乃长叹一声,令军士打开城门,迎接项声入城。 项声进到城里,出榜安民,分令军士各自把守要处,又唤周兰道:“项王知你当初降敌,实是无奈之举,今既知悔改,又有献城之功,量项王不会责怪。日后若有战功,我必当如实禀报,功名利禄,享之不尽也。”周兰闻之,暗自惭愧。 项声起兵回救淮北,周兰举下邳复归西楚。时齐将骆甲兵驻郯南,闻到消息,大怒道:“可恨降将,竟敢献城降敌。我若捉了此贼,必将其碎尸万段。”乃点齐麾下一万五千人马,要去重夺下邳。 部将唐迁道:“城既已失,必有楚军坚守,夺之不易也。将军可将此事写作战表,往广陵报于齐王,必有分断。切不可冒然行事。” 骆甲愤然道:“齐王嘱我兵驻郯南,便是要保全下邳。今城已失,有何面目回见齐王?况齐王兵略楚东,军事繁杂,不可使之分心。吾为齐将,当为主上分忧也。”遂不遣快马报信,欲自引军独攻下邳。 唐迁又劝道:“将军若执意要去,恐独力难支。李必、雍齿二将分驻薛郡、傅阳,可快马约会,共夺下邳,如此可行也。”骆甲从之,使人往二处搬兵,自引军先行。 早有楚军探马飞报入下邳,项声便与众将商议道:“韩信如今远在广陵,敌将不待与众会合,不顾我城池坚固,欲独来强夺我下邳,正好可借此机会擒之,以抑齐兵连捷之势。然我闻骆甲乃故秦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恐我麾下无人能敌耳!” 薛茹不服,出班请命道:“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将愿引兵三千,斩贼将来献。” 项声道:“韩信知我已得下邳,必将起大军来争,此战须挫敌锐气,方可当之后军。何况敌将英勇,汝当先迎敌,吾随后接应。”乃令薛茹带三千军出下邳探哨,若遇齐兵,便与交战。 薛茹领命,引着三千人马,离了下邳城。骆甲已在路口扎下营寨,闻楚军到,便要出战。 唐迁谏道:“楚兵势大,李必、雍齿两军尚未到,宜守寨候之。” 骆甲道:“楚营鼠辈,何足惧哉!”乃引兵出寨。尘头起处,楚军早到,薛茹出马与骆甲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项声引后军到,至阵上观战,见薛茹似乎有些力气不加,恐薛茹有失,便令郯公接应薛茹回营。骆甲兵初至,亦不敢强夺,双方各自收兵。 薛茹回营道:“早闻骆甲乃关内名将,曾助灌婴以少胜多,共破项襄于荥阳。本不至信,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再斗数十合,我必不敌也。” 项声问道:“公可有破敌之计?” 薛茹道:“贼兵行军疲惫,今夜劫寨,可破敌兵。” 项声道:“若贼兵有备,恐不能成功。”薛茹道:“只须兵分两路,一军先入寨,一军寨外接应便可。” 项声道:“吾还有一计,今夜且着郯公引兵独战之,成与不成,至明日天光,敌将都已战乏。我再分兵击之,必擒骆甲。” 薛茹赞道:“君候妙计也。”项声遂令郯公当夜引军劫营。 骆甲回营,唐迁谏道:“楚兵欺我行军劳累,今夜必来劫营,将军须设计防之。” 骆甲乃令四散伏下人马,虚设中军之帐,敌兵若来,号炮响时,伏兵尽起,务必擒杀来将。部下依令,各自依计而去。当夜二更已尽,郯公引兵来了,先使吴路引百十余骑往前打探虚实。吴路入营,径入中军,无一兵一卒拦路,知情中计,便欲退之。骆甲见楚军到,遂放号炮,伏兵四下尽出,骆甲当先杀到,吴路措手不及,被骆甲斩杀于马下。郯公在寨外望见,急驱兵混杀而来,当下乘夜乱杀。直至天明,各自收兵。 时项声分拨人马已毕,令公杲引一军,各挟干草,带着火种,抄袭齐之后营;令薛茹引军鼓嘈而进,诱敌兵迎战,乘势两下夹击。又料骆甲兵败后必往广陵投韩信,乃自领人马,往广陵大路上埋伏。骆甲与郯公战了一夜,方收兵回营,却见楚营营门大开,一军冲杀而来。 骆甲暗暗叫苦道:“原来楚兵有此一计,我兵马已蔽,如何抵敌?”欲退兵坚守,见营寨皆已残破,只得回军摆开阵势,指薛茹道:“汝欺我兵少,乘虚来攻,我岂能惧你!”薛茹亦不答话,便来交战。 二人斗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公杲已引军抄至齐之后营,杀入营中,堆起草把,放起火来,登时列焰腾空,浓烟盖地,齐营守军抵敌不住,尽弃营寨而走。骆甲见身后大乱,不敢恋战,急弃了薛茹,回军来救。楚军两下夹攻,势不可挡。齐兵战了二日,人困马乏,如何抵挡得住,直被杀得东奔西走,南逃北窜。不多时,唐迁已死于乱军之中,骆甲亦右臂中了两箭,只得拼命突围而走。 走了十数里,追兵渐远,骆甲觉得右臂箭伤疼痛,乃将箭头拔出,撕袍裹着,止住流血。左右道:“将军既已兵败,只能往广陵报告齐王,乞兵复来,可血耻耳。”骆甲无计,只得往南而行。 正行间,忽闻一声炮响,一军迎面摆开,项声横刀立马,伫于门旗之下,厉声大叫道:“骆甲还不下马来降,更待何时!”骆甲大惊,欲引兵后退,身后喊声渐近,追兵已到。 楚军四下大呼:“敌将早降!”骆甲谓手下道:“吾本亡秦之将,蒙汉王不弃,委为重用,自当以死相报,怎可降敌!”言毕,催马来与项声交锋。 约战十余合,终因劳乏,加之右臂少力,不挡项声不勇,被项声一刀劈于马下。手下残兵见主将已死,多半降了。项声杀散余众,公杲、薛茹兵至,两下合兵,共回下邳。 项王兵败垓下,逃至东城地界,只因耻见父老,不愿渡江而忍辱求生,遂自刎于乌江之滨。时乌江亭长住船中流,心中不舍,正在观望,见此情形,大叫一声,哭绝于地。身边乌骓马一阵长嘶,往江中一跃,不知所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六回:灌婴驰勇挑薛茹 齐将李必得骆甲之书,引一万五千军,前来相助,于路会见雍齿,共往下邳而来。方至道半,已闻骆甲死讯。 雍齿道:“骆甲既亡,楚兵必借势来争淮北。你我宜各守旧寨,待齐王回来,共同破敌。” 李必道:“我与骆甲,情如手足,我当举兵下邳,斩项声之头,以为骆甲报仇!” 雍齿道:“公既如此,吾当力助。”乃倍道而行,至逼下邳。 项声闻报道:“贼军倍道来攻,已犯兵家之忌。当乘其鞍马劳顿,立足未稳之时,以兵奇袭,尽溃淮北之敌。” 薛茹道:“将军可提兵迎战,我与郯公左右杀出,必胜也。”项声从之,引军出战,薛茹、郯公各居两翼。望见尘土飞扬,齐兵已到。 两阵对圆,项声出马道:“骆甲已被我斩了,汝等速降!”李必大怒,径自拍马来战。 约斗十合,项声拨马便走,李必、雍齿从后赶来,项声令放号炮,薛茹、郯公各引军杀出,将齐兵冲作数段,首尾不能照应。齐兵大败,马步军折其大半。李必、雍齿奋力突围,引兵向北败退,欲归旧营。正行间,闻得喊声大振,杀出一支人马,正是楚将项冠。 原来项冠知李必、雍齿去攻下邳,便引军袭了二处营寨,趁势来接应项声。当下截杀一阵,掳去齐兵不少人马。李必、雍齿败退七十余里,追兵渐远,方才收拾残兵,重扎营寨。二人见兵马大损,已无力再举兵犯下邳,只得令人往广陵飞报齐王韩信。 项冠杀败李必、雍齿,往下邳会合了项声,淮北之地,多半已被楚军收复。 项声与项冠商议道:“你我收得淮北,重据下邳。韩信由广陵回来,必然以重兵来夺,当分兵防之。”当下与项冠分兵,由项冠守郯城,项声守下邳,项冠自引兵去了。项声又分薛茹守下相,郯公守取虑,成犄角之势,日夜警备,防韩信回军来攻。 韩信闻得下邳已失,骆甲战死之讯,跌足大乎道:“下邳城失,吾之过也!” 众将皆道:“胜败为兵家常事,大王何必自责。” 韩信道:“寡人与周兰故交,知其刚毅,素不愿为贰臣,虽看寡人之面,勉强来降,但心系故主,不可以以重任委之。今既得下邳,彭城近在咫尺,虽不便急攻,亦当力保下邳重地。寡人不该在此非常之时,将此地交于周兰把守。若使骆甲守下邳、周兰居郯南,不至如此。” 灌婴问道:“事已至此,大王当如何?” 韩信道:“下邳为取彭城要地,今既取了广陵,后顾无忧,寡人若尽起兵去,下邳城唾手可得。只是尚有一桩心事。使寡人不敢放心而去。” 召平道:“大王之意,当是为广陵之事。臣愿为大王镇守广陵,以为根据。若大王行军不利,臣立刻举兵策应,保大王无后顾之忧也。” 韩信道:“且容商议。” 召平道:“大王不容臣独守广陵,莫非因臣为项王故部,恐重复周兰故事否?” 韩信道:“公既有言,寡人亦有话说。公为三世楚臣,世人皆知也。当年武信君兴兵伐秦,便是公携陈王之旨,亲自吴中征招所至。公与武信君交情非浅,关键之时,难免不偏心于项氏。” 召平忿然道:“臣所以随陈王起事,无非秦政暴虐,天下争讨之故。但陈王创业未半,为逆臣所杀,臣无权无勇,无力光复张楚,只得独身入吴,假陈王之旨,矫诏项氏渡江西伐,幸得灭秦。不料项氏自得天下,横征暴敛,连年征战,士不得归所,民不得安居,与秦何异?臣视天下,唯汉王才德兼备,仁厚宽容,可为天下之主。今大王为汉王羽翼,挟平四国之威而临,故臣携全城之民来降,非是不敢与战,实敬汉王之德也。若大王以臣为胆小心怯之辈,不得已而来降者,臣愿挂印辞官,归弟养老。” 言讫,即辞欲去。韩信急忙离坐,攀肩而回,谓召平道:“非是寡人不知公之忠义,实是周兰之事乱了心绪。今闻公肺腹之言,知公心意,敢不以重任为之?有公镇守广陵,寡人可放心举兵,往略楚地矣。”召平拜谢而退。 韩信起兵往伐下邳,先拨一支军,令灌婴为主将,叮嘱道:“下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汝先攻下相即可。下相由薛茹把守,此人虽通韬略,颇有智勇,量非将军敌手。汝军初至,彼必坚守不战。汝不要急攻,只需围住城池,断其粮草。薛茹本不愿守,又自以为是,必出城抢粮,将军依我之计,如此如此,自可擒之。” 灌婴领计去了。韩信又拨一军,令靳歙为主将,嘱道:“汝引一军,往取取虑,亦不需交战,若郯公之军欲救下邳,将军当力阻之。” 靳歙领计而去。韩信唤王周道:“汝引一军,取路佯攻下邳,不许项声引军接应下相、取虑即可。”王周引军而去。 行军军师栾说道:“项声乃西楚名将,王周恐不是对手。” 韩信道:“寡人随后提军便行,王周不敌,寡人自当之。”又发书令李必、雍齿往下邳来会。安排已定,与召平告别,一路旌旗蔽野,戈戟如林,引军兵发下邳。 灌婴先行,引军来攻下相。薛茹虽然自负,但项声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出城迎战,只得守住城池,勒令士兵勿出。灌婴得韩信密计,亦不强攻,只是令手下将下相城四面围住而已。下相城中粮少,军食不继,薛茹数度遣使往下邳求救,怎奈灌婴人马围裹坚固,无法突围。 薛茹不由心中着急,暗暗盘算如何减缓城中之急。这日,薛茹正在城上点兵,望见齐军以大小车辆搬运粮草,运入灌婴营中。薛茹暗思,若夺得粮食,支吾数日,可解下相之厄。乃点起三千人马,开城而出,径来争抢粮食。齐兵望见,皆四散走了。 薛茹杀散余众,夺了粮车,正欲推入城中,忽听众军发喊,一支人马杀来,为首乃灌婴部将吕胜也,薛茹催马径来交战。战不数合,数声大起,吕马童、丁礼各自引军杀到,三面夹击。薛茹力穷,抵敌不住,急弃三将,夺路回城。但见城上插满齐军旗号,乃灌婴部将王翳趁薛茹出城之机,扮作败军,乘机袭了下相城。 薛茹大惊,只得杀条大道,往投下邳。沿路为杨武截杀一阵,掳去不少人马。看看天色将晚,回顾身后,只有十余骑了,不敢久留,拨马寻路而走。 行不数里,一声炮响,从土山后涌出数千人马,为首一将,白袍银铠,骏马长枪,乃是齐将灌婴,立马横枪,截住去路。薛茹人困马乏,不敢抵挡。勒马欲回,身后一支人马摆开,乃是灌婴副将杨喜。 灌婴指薛茹道:“汝已无路可退,何不下马来降?若敢顽抗,吾正欲为骆甲报仇也!”薛茹道:“我乃西楚名将,怎可降汝等贼子。”灌婴大怒,骤马挺枪而出,薛茹挥刀来迎。战到十合,被灌婴一枪挑于马下,取了首级,收降余众,收军入到下相城中,遣人往韩信处报捷。 韩信知灌婴大胜,着靳歙遣人扮作败兵,混入城去,内外夹攻,趁乱取了取虑。郯公弃城而逃,行至半路,遇见项声救兵,郯公诉说败因,问项声道:“君候既出城来救,不知下邳城如何?” 项声道:“吾闻下相已失,恐取虑不保,故来救之,谁知还是晚了。下邳我已吩咐公杲守着,量是无妨。只是眼下兵败,气势低落,恐不能挡韩信大军。” 郯公道:“韩信今扎营下邳之东,俗云:‘擒贼先擒王’,不如今晚先劫韩信大营,可出奇制胜。”当下二人商议已定,待天色将晚,分兵两路,项声引兵先进,取路往攻韩信大寨。 齐将王周攻下邳,惧项声之勇,不敢强攻。见项声出城去救取虑,令公杲守住下邳,未敢轻动,乃派人往大营报知韩信。韩信本欲乘虚攻下邳,闻此报,心甚怏怏。 李左车谏道:“项声出城,会到郯公,见已失二城,必图巧取之计,须防其乘夜来袭我之大营。” 韩信闻言大笑道:“他不来劫营,我一时还得不了下邳。他若即来,下邳城我已得定。” 当下唤李必、靳歙、雍齿、泠耳四将,令分引人马伏于大营四面,又唤孔丛、陈贺二将,以密计授之。众将去了,韩信令老弱虚设中军,自引军移入山中,接济四处伏兵。 项声夜劫齐营,正行间,前军惊动,捉来十余人,皆着楚军衣服。项声令来盘问,皆道:“吾等皆是下相守军,被齐兵杀散,欲归下邳,道路为汉军所阻,故聚于此以待机会。幸亏遇到君候,不然尽被齐军所掠也。” 项声黑夜之中,不及细辩,乃尽纳入军中。一路三三两两,却也收到不少人马。不多时,已近韩信大营。项声一军先入齐营,却见营中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七回:夺淮北项声惨败 项声心中大疑,未敢轻动,且将人马撤出,郯公随后亦到。二人不知韩信军兵何往,正没计较间,忽闻一声炮响,惊天动地,直唬得二人汗流遍体,魂飞天外。急上马看时,只见火光冲天而起,齐兵四面杀出:东有李必、南有靳歙、西有雍齿、北有泠耳,四处齐兵,勇不可挡。 项声、郯公往来冲突,杀开一条血路,落荒而走。齐兵追杀一阵,各自退去。 郯公谓项声道:“事已至此,唯有杀回下邳,以待项王来救。”项声然之,与郯公趁夜回至下邳。公杲闻报,登城楼视之,见果是项声回来,忙令开城接入。 项声入城坐定,公杲告道:“自君候离城后,韩信遣人来取城,见末将坚守不战,自引军退了。末将恐韩信别有他计,方在惶恐间,幸君候已回,下邳城可保也。” 项声道:“我中韩信诡计,折损不少人马,得将军保全城池,实是幸事。” 正言间,忽听屋外人声鼎沸,项声登时面如土色,有人飞报道:“城中四下火起,杀声大作,不知哪里来的人马!” 项声惊道:“又中了韩信之计!”急出来观之,但见四面房屋俱被点着,火焰冲天而起,将下邳城照得上下通红。火光之中,四下里一遍叫反之声。原来路上所收之军,皆是孔丛、陈贺引人乔装扮成,入到城中,乘兵马混乱之时,四面放起火来。项声急忙提刀上马,引兵救火。 城外杀声震天,人报韩信引军攻城,郯公道:“贼兵内外夹攻,下邳已是难保。眼下只能弃城回都,与项佗彭城,再请项王发兵来救。”项声无奈,只得引众弃城而走,连夜投彭城而去。 齐王韩信计夺下邳,项声损兵折将,不能复战,遂引军尽投彭城。 楚国柱项佗接入,询问战事,项声道:“韩信引三齐二十万之兵东来,已定楚东及沿海郡县。今下邳已失,彭城临危,如不请大王速回救应,恐都城亦难保矣。” 项佗大惊道:“彭城虽有甲兵五万,料不能挡韩信二十万之众。你我且分兵坚守,再遣人飞报项王,请亲率大军来救。” 项声道:“只得如此。”当下项佗一面发急书往告项王,一面使项声收集散兵,与城中守军相并。项声合集两处人马,共得八万余众,便引公杲、郯公、周兰并五万军,出彭城往东五十里扼守要道,以阻韩信进军,而项坨自引三万军守城。 韩信已定下邳,军心大振,即欲起兵来取彭城。时蒯彻佯狂在外,闻韩信已定淮北,只恐其出兵相助汉王,乃使人捎来一封书信,韩信拆开一看,书略云:“臣一亡国之臣,蒙足下不弃,使为左右亲信,相随年余,寸功未立。臣虽驽钝,不忍见足下赴汤蹈火,无谓牺牲。故不胜愧赧,复来进谏。昔伍员、孙子同相吴王,吴得灭楚,孙子即隐,为何?因其功高,主上不能至信,故归而求安也。而伍员自以功高,权贵无极,意甚纠纠,然虽位及相国,终难免为吴王所害。今公之处境,可比伍员、孙子。足下若欲为孙子,臣自无语可说;若欲为伍员,则是足下自寻苦楚。今足下既请王齐,足见居心,不如听臣之计,使楚、齐并存,与齐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必不至如伍员、文种耳。臣既负汉王,冒死上书,从与不从,俱在足下。”韩信见书,左右为难,遂请李左车来商议。李左车道:“臣与蒯君一般,同汉王素未谋面,只知既为足下之臣,当尽为臣之道。今臣为足下之臣,足下为汉王之臣,臣便是臣下之臣。故使足下为汉不利,是不臣;使臣为足下为汉利而与足下不利,亦是不臣,请大王勿复问。” 韩信道:“今我欲助汉以报汉王推食之恩,又忧蒯公之言,不知进退,迷惘甚矣,故请先生指点迷津。” 李左车笑道:“不知进退,不如不进不退,见机而作,明哲保身,方为时事英雄也。” 韩信大悟,遂谢道:“幸有先生之高见。”乃令住兵下邳,令人往河南打探战况。 项王拨季心镇守睢阳,令项声尽起大梁之兵,与韩信争夺淮北。 消息传到谷城,彭越大喜,招左右商议进取之策,部将张说道:“项王守困三年,未进寸土,损兵耗粮,计已穷矣,以如今之势,已至明公复兴之时。今睢阳楚军十余万精兵已尽往淮北,大梁空虚,正可图之。项羽虽使季心东来拒我,量此乳臭未干之辈,不当大事,不足为患也。今韩信方定齐地,遂请封王号,汉王不能禁,只得以齐地封之。而魏王已死两岁,魏民无主,百姓无不心向主公,魏定之日,魏王之位,量不能旁落。愿主公早日起兵,以成大业。” 田横亦道:“项羽内忧外患,势不能久持;刘季受困广武山,力亦不能禁止明公,东魏之地,早晚将属明公,宜早图之。”彭越大喜,乃大起三军,共计十万马步军,尽出谷城而南。一路之上,势不可当,连下燕郭、外黄十数城。 兵至陈留地界,前军来报,言楚将季心引军来迎,彭越道:“敌兵已至,不知虚实,当分兵迎之。”遂与田横兵分两路,田横兵扎狼汤山,彭越立营鲁水边。 季心乃季布胞弟,勇力过人,气盖吴越。平民时遇人恭谨,好结交天下英雄,方圆数千里,士争为之死。后因杀人,亡走吴中,从匿于巨盗袁盎,以兄事之,与义士灌夫、籍福交厚,后事项王,为中司马,中尉郅都者,皆不敢不加礼,而吴中少年行事,多时时借助其名,足见其名气之大。项王征战南北,季心长年随军,多有功绩。及独守睢阳,闻彭越起兵,遂引兵来会,亦于鲁水边扎下营寨。 次日天明,季心求胜心切,不愿守寨,便引兵至彭越寨前讨战。彭越闻之,引张说、陈仓、奚意、肖原四健将鼓嘈而出,两军各自依险布好阵势。阵圆处,季心手持画戟,当先出马喝道:“彭越村夫,敢来决死一战否?”彭越大怒,方欲出阵,身后一将,骤马早出,视之,乃骁将肖原。二人交战,战不三合,季心大喝一声,一戟刺肖原于马下。梁军阵中,人多失色,彭越暗暗称奇。梁将陈仓拍马出迎,战不十合,拨马败走。彭越掣钺亲战,战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两边鸣金,各自歇息。 彭越回营谓众将道:“敌将英勇,正是对手。” 扈辄道:“项王分兵拒敌汉、齐二王,虽势见危,未成遂败。故明公不宜久战,当速定梁地以亡楚。明日,可使田将军由狼汤山夹攻,明公正面击之,季心兵少,又无地势之忧,一战可败,何必与他赌斗胜负,耗费时日。” 彭越道:“公言极是。” 乃遣人约田横共同进兵。次日,彭越出营挑战,季心引军出,二人亦不答话,杀作一团,战有三十余合,胜负不分。忽听一棒鼓响,刺斜里杀出一哨人马,为首之将,正是田横,手执长枪,径来助战。二人并力来斗,战到十余合,季心抵挡不住,败归本阵。彭越、田横两军齐出,杀得楚军丢盔弃甲,大败而走。 季心欲收兵复战,无奈梁军众多,四下杀来,不可遏止,只得败投睢阳。 方至城下,见城上一片赤旗,汉将刘贾、卢绾并立城头,指季心大笑道:“我等奉汉王之命,越东来助梁军,今已得睢阳,汝何不早早来降也!” 季心大怒,欲起兵攻城,身后彭越军大至,将手下军士,尽皆掳去。 季心叹道:“项王失势,败局已定,我等不知身归何处。”遂奋力杀出重围,单人独骑,投吴中而去。 彭越兵至,率众将入城,与刘贾、卢绾相见,合自讲礼已毕,彭越问道:“自燕城一别,已有数月矣,一向冷暖如何?” 刘贾道:“昔日项羽引兵来,其势甚大,明公北走,吾二人势单力薄,亦只得南遁至柘城,深壁不战,所以自保。今闻明公复起,特起兵来,助明公收复失地。” 彭越再谢道:“多谢二公美意。”卢绾笑道:“今番出兵,不同往日,吾闻齐王韩信已大定楚东,项羽势已不再,明公只管尽收梁地,勿怀犹豫。项羽苦于东西之患,力不能奈明公如何。” 彭越道:“某已深知,愿二公助我一臂之力。” 刘、卢二人齐道:“愿效犬马之劳!”于是彭越与二人合兵一处,尽收所失之地。 早有探马将梁地战事报入广武山,汉王闻之大喜,遂大宴群臣,以为庆贺。 宴毕,张良道:“彭越复据大梁,断楚军粮道,项羽力不能止,必将归退。然太公尚在楚营,若大王进剿,每到危难之处,免不了复取太公挟制大王举动,使大王进退两难。若大王毅然击之,或触犯其心,乘怒杀害太公,大王则背负千古骂名,此为下计也。为今之计,不如遣使往楚营求合,一则太公、吕夫人可安然归汉;二则可使天下之民免去征战之忧。项羽今已疲敝,不敢不从,此乃万全之策也。” 汉王道:“如此甚好,不知何人愿为寡人出使楚营。” 陆贾出班道:“臣不才,愿往说之。”汉王大喜,遂令陆贾即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八回:侯公天辩说项王 项王此时已得淮北、梁地之报,知战局不利,正在烦闷之间,闻汉王遣使至,甚恶之,本欲不见。 恒楚出班谏道:“楚军势方不利,且看来使如何说道。”项王举棋不定,只得宣汉使来见。 陆贾入营,以王礼参拜。项王问道:“汝来此何事?” 陆贾道:“楚、汉相持未决,丁壮苦于军旅,老弱疲于转饷,汉王厌之,故使臣来约,请各自罢兵,中分天下,楚还太公、吕夫人,汉回关中,重修于好,以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也。” 项王怒道:“刘季起身亭长,身份裨微,赖我武信君不弃,录为楚臣,几番不利,无不得我项氏之助。既亡秦得王关中,当怀我项族之德,永不言背。却不该引关内之士,劫诸候之兵,袭我都城,掠我封国,其心不可测如此也。今既百战百北,遁于山中,惶惶不可终日,焉敢与我中分天下?汝早回山中,要刘季缴械来降,若不然,待寡人攻破汉营之时,玉石俱焚也!” 陆贾欲再言,项王已拂袖退入内室。陆贾未得尽言,心甚怏怏,只得辞归,返回汉营。 汉王见约不成,又唤张良议计。张良笑道:“此乃项王欲作困兽之争也。大王勿忧,今韩信、彭越俱已成势,臣所言可助大王之三人,唯英布尚不可当一面。今项王苦于分兵,其力不能与大王决战,广武山忧患大减。刘贾、卢绾居梁已久,其势渐壮,今梁地已定,楚食已绝,大王何不发一帛之诏,令二将渡淮相助英布,可定淮南也。淮南一定,项羽四面临敌,败势已定,何愁不得太公与吕夫人?” 汉王道:“先生所言极是。”乃提笔作书,令人往东送往刘贾之处。 刘贾得汉王之令,遂与卢绾来辞彭越,彭越便于睢阳县署设酒宴,自引与近臣随十人陪同,以视相送之意。 酒过数巡,扈辄乘着酒兴,过来把盏,问刘贾道:“将军既得汉王诏令,往伐淮南,打算如何进取?” 刘贾道:“吾意将兵至城父,助英王攻城。” 扈辄笑道:“如此恐不能速下,仆有一计,若可为听,可使将军不出十日,尽得淮南之地。” 刘贾起身谢道:“愿闻其详。” 扈辄道:“寿春渔米之乡,钱粮足备,为淮南重镇。项王之所以遣周殷守于九江,无非是想取寿春之粮以济荥阳。今周殷忧英布之患,重兵守于城父,寿春空虚,极易得也。将军若径往据之,周殷失却根本,军心必乱。仆久闻周殷刚直,素不为项王所重,将军取下寿春,使人诱之,可望使其举城来降。如此兵不血刃,可定淮南千里之地。” 刘贾大喜,再三道谢。遂别彭越,兵发寿春。此乃汉王四年七月之事。 寿春由周殷部将张平坚守,仅有军士千余人,闻刘贾兵到,据城为守,不敢交战。刘贾复使人入城相劝,张平听之,乃开城受降。刘贾引军入城,遣别将分定六城、九江。不三日,皆报捷而归,刘贾大喜,遂引军向北,来合英布。 英布与周殷对恃于城父,闻刘贾、卢绾已定九江,大喜,遂令起兵,直往城父城下挑战。周殷知广武山战局不利,便令人马守住城池,并不出战。 英布挑战不成,出阵来看,望见周殷青袍竹冠,立于敌楼之上,乃大声唤道:“项羽暴虐天下,已失人心,今为天下义士共讨,败势已定,汝何苦替他支撑残局,难得善终,不如早早献城降之,量必不失公候之位也。” 周殷道:“你我昔日同殿为臣,共事项王。项王素来待你不薄,为何背主投敌,反击故主?” 英布道:“公言谬矣,你我确是共事楚王,但此楚王并非项族,乃是熊氏楚怀王也。昔者,武信君若非籍楚裔之名号令天下,焉得海内英雄豪杰,舍身从命,共破暴秦乎?然至项羽当权,愚弄天下,以公济私,势无所忌:迁涉故王,追弑义帝,行尽伤天害理之事。吾为兴楚旧臣,自当会合天下义士,共逐,方显我忠义之心。公为西楚大司马,四载以来,言不为听,计不为从,项王视公辈,如眼中钉、肉中刺,每欲借机除之,怎堪扶佐?今天下尽背项氏,独公力助,此为不识实务也。愿公听吾一言,献城降汉,共除逆贼,方不失为天下俊杰也。” 周殷闻之,触动心事,沉吟不语。英布见如此,乃收兵回来,正逢刘贾兵到,遂共议取城之事。 英布道:“方才周殷在城上,被我言语打动,意甚踌躇。若得随何在此,遣往城中,凭三寸不烂之舌,必说得周殷来降。” 卢绾闻之,笑道:“这有何难,吾愿一试。” 英布道:“公为汉王股肱之臣,如何能行此险计。”卢绾道:“吾昔日在楚怀王殿下,与周殷有过一面之交,知其素为忠直之士也。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去料也无妨。”英布大喜,即时请行。 卢绾一人一骑,行至城前,望城上喊道:“吾乃汉使,有事面见周司马,望乞一报。”周殷方才听了英布之言,为之所动,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闻汉使到,料必为此事,急令招之。卢绾入城,来见周殷。 周殷见是卢绾,惊道:“公为汉王幸臣,向来尊贵,为何独身涉险,莫非欺我不敢杀你?” 卢绾道:“吾来为公指一条光明之路,若因此见杀,公岂不为天下人所笑也?” 周殷道:“若汝欲做说客,还不如早返汉营,免得我一语不听,让汝多费口舌。” 卢绾笑道:“公祸不远矣,不思脱难,反欲闭目塞听不成?” 周殷道:“我有何祸?” 卢绾道:“公为项王所嫉,先贬后谴,偏居淮南,手下无兵,帐前无将,前不能聚粮草以济荥阳,后不能驱英王以安九江,若见项王,必被责难。今项王受困,亡可待日,公却坐守城父,恍然无计。项王亡日,汝归何处,殊不知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事已急至燃眉,公尚不知身危,还要杀害故友乎?” 周殷闻言,沉思半晌,长叹一声道:“公言极是,然我久事项氏,虽知其危,又能如何?” 卢绾道:“谚云:‘树倒猢狲散’,今天下人共伐西楚,项王不日将死无葬身之地,岂堪扶持!况一弑主之臣,又不知尊贤,佐他何益?汉王仁厚宽容,百折不易其志,实为天下之主也。公何不弃暗投明,转事明主,少不得封妻荫子,后世得福也。今汉王帐下张良、陈平之流;韩信、英布之辈,无一不是项王故部。然在楚日久,终日难得其志,自入汉营,各尽其才,身名显赫。以公之才,非居人下,何愁不为汉王所重?”周殷然之,遂收点人马,大开城门,随卢绾来汉营投降。 英布、刘贾闻报,列队来迎。刘贾虽为汉王族人,然而英布是淮南王,故刘贾依礼推让,周殷便降于英布帐下。城父既下,九江全郡不日遂定,英布乃统兵收复邻县,刘贾、卢绾相佐。淮南是英布故国,所过之处,尽出归降,于是英布择吉日,重新即位,仍以六安为都。吴芮、梅鋗皆遣使来贺。自此,淮南一带,尽归英布。 英布大定九江,便使人往广武山报捷。汉王闻之大喜,即令三军秣马厉兵,欲进军与楚决战。 张良、陈平皆阻道:“此时进剿,虽是时机,奈何太公、吕夫人仍质于楚营,不宜轻动。项羽性情暴戾,一不如意,便至动怒。若一怒杀之,岂不使大王遗恨莫及乎?不如再遣一人出使楚营,与项羽议和,约之平分天下,各自退兵。以楚军之势,项羽眼下亦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从。彼若就此收兵,可使太公、吕夫人脱得危难。” 汉王巡视群臣,摇首叹道:“非寡人不欲议和,只是项羽只愿死战,不纳我言,如何成约?前番陆贾使楚,尚无功而归,欲要再去,又有何人能当此任?” 言未毕,文官队列内一人应声道:“臣愿往。” 汉王视之,乃洛阳人候公,原为朝中笔吏,与萧何俱于关中留守,日前方随汉王出关。汉王不甚知其学问,略感诧异,乃问道:“项羽悍勇少礼,心如铁石,非巧语可动之。若应对有误,恐误大事。” 候公对道:“若依大王之意,项王终不可见,太公终不可还乎?既大王视臣为无用,何必养哉?不如放臣归乡事耕如何?” 汉王闻之,大笑道:“公有此语,必非庸者也。”遂遣之行,自亲送出帐,临别叮嘱道:“公独身至楚营,务必小心对应,以使太公、吕夫人安然归汉。” 候公道:“大王勿忧,臣自有分寸。”当下辞别汉王,径往楚营求见项王。 项王闻汉使复至,怒道:“此又是来说我讲和者,我必先杀而儆之!” 桓楚急谏道:“大王切勿义气用事。前番陆贾来使,大王便当就势言和。今既复至,不能再却。” 项王责问道:“公欲通敌乎?”桓楚道:“非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九十九回:划疆界楚汉讲和 项王道:“既非通敌,如何为刘汉说话?当初我发兵西击,便是汝力排众难,极力促成。为何一遇险阻,心却向着刘季?” 桓楚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初时西楚强盛,傲视天下,而汉势方起,却污言谤楚,劫兵东侵,罪不可与楚并立于宇内,故臣言非伐关中而不能警告于世。然今刘季已经得利,连强齐、大梁、淮南三处诸候,其势浩然,而海内之地,已据有三分之二,四面来侵,形同围剿,若再言勇,乃不智之举也。今彼畏我军强悍,不敢与我短兵相接,所以遣使言和,实为与大王解围也。大王若能借势允诺,收劳蔽之师,理久疏之政,休兵蓄势,以待天时,亦无不可也。” 项王闻之,甚觉有理,沉思良久道:“虽是如此,亦不可失我西楚之威也。”乃令文臣武将抖擞精神,两厢站立,选五十名刀斧手赤膊列立于帐下,自按剑端坐正中,再传汉使来见。 候公由外从容而入,见楚营群英荟萃,气势逼人,忽然大笑不止。 项王惊诧,厉声喝道:“汉王坐困广武山,遣你来此求和,进了楚营,不知跪拜,何敢大笑不止,是欲寻死乎?” 候公道:“人言项王暗呜叱诧,万人皆惊,果是虚言也。” 项王道:“何出此言?” 候公道:“大王为万人之君,海内之主,威武震于寰宇,号令镇于四方,今见一老弱之士,貌不及中人,力不可缚鸡,而列立甲士,持剑而坐,示弱于老者,若传至四方,岂不为世人所笑焉。” 项王羞愧,掷剑于地,喝退刀斧手,谓候公道:“今两军对垒,汝汉王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遣汝至此,意欲何为?” 候公抚掌道:“臣奉汉王之命使楚,既不为战,也不为降。若战,天下疲惫,征战不息;若降,胜负未分,安能俯首?今既争三年,尚且胜负未分,故汉王为天下百姓着想,请易战为和,画定边界,永不相犯,以图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项王道:“非是寡人要战,实是刘季不安本份,欲入主天下,先兴兵乘虚犯我楚都,寡人方应楚地民愿,寻刘季兴师问罪而来。” 候公道:“事至如今,汉王亦有悔意,所以使臣来议和。若大王肯就此罢兵,还太公、吕夫人归汉,汉请由大王画定疆界。” 项王复问道:“刘季果是如此说?” 候公道:“决不敢虚言!”项王此时已生倦意,乃顺势答道:“既如此,寡人亦不作难,汝先至驿帐休息。明日我与文武商定,画好国界,着汝回报汝主。若两相情愿,我自会送刘父与吕夫人过来,各自退兵。” 候公大喜道:“请大王自行筹划,臣且告退。”遂随项王从者,先往驿帐等候。 候公去后,季布谏道:“刘季诡诈多变,若还他老父、妻子,日后有变,以何为质?大王切不可轻信其言。” 项王闻之,沉吟不决。恒楚道:“刘季非仁人也,便是欲烹其父,尚言要与他分羹,质之何用?今楚兵虽众数十万,皆已苦战三年,疲困难当,且粮食不济,军心渐变,坐等无益也。而刘季几经补缺,以逸代劳,加之韩、彭、英诸人俱已成势,使之羽翼渐丰。今关中日益增兵,刘季粮草充足,旷日持久,楚军终败。不如且如其意,先安彼心,若得转危为安,日后方能留有实力,再作别图。” 项王遂道:“众公不必再言,我意已决。” 遂与项缠、项襄入内帐商议国界。计划已毕,两下议决,中分天下,遂以鸿沟为界,割鸿沟而西为汉,以东为楚,归汉王父母妻子,以视如约。商议已毕,次日遣使,与候公一同回报汉王。后胡曾有诗道:“虎倦龙疲百刃收,两分天下指鸿沟。项王不觉英雄挫,欲向彭城醉玉楼。” 汉王闻报,大喜过望,遂以重金谢候公。次日,汉王沐浴更衣后,引着众文武,各着常服,依约出营,将人马列于山前阔地。不多时,项王引众到,亦无甲兵。二位王者由武将簇涌出阵,对面讲礼。二人各怀心事,皆不意多言,只是分立文书为证。 交割已毕,项王指天道:“今西楚霸王与汉王中分疆界,立字为证,日后各守地域,不相争夺。若有违背,天下共戮。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汉王指心道:“吾若背忘,三世不宁,终为亲族近臣所害!”立誓已毕,二王自知志向相背,多言无味,项王遂令左右引太公、吕氏及从吏审食其交付汉王收领。两军将士得解干戈,皆呼“万岁”,各自欢喜撤军。 汉王回营,骨肉相见,悲喜交加,自是各诉别后之情。 吕后道:“妾与大王分隔三年,每日想念,思断愁肠。不想今得相见,却如在梦中一般。” 汉王复问冷暖之事,吕氏道:“在楚之日,项王供给衣食,并无所缺,平日每使女仆为侍,更常着虞姬相半,更无一丝轻薄之举。” 汉王闻之,赞道:“项羽乃真丈夫也!”遂引大军出广武山,入成皋住下,复置酒高会以贺。汉王以候公功高,以平国君、四千户候封之,与众文武道:“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为平国君。” 候公得封,亲人皆贺,然候公道:“吾骤居高功,王必妒惮,久居其下,必为遗祸,吾当归隐。”乃告老还乡,却赏而去。 项王逗留数日,遂解甲东归,引兵出了荥阳,尽往彭城而退。汉王欢宴数日,亦欲收兵西行,方在后帐交待近侍收拾行装之时,门帘起处,陈平入帐,谏汉王道:“大王苦战数年,诸将客居已久,俱望与大王共回山东,复居故土。大王大事将成,权且议合以取回父、妻,今既已如意,军心大振,何不乘势追杀,除项羽以绝后患!” 汉王道:“广武山之约,举世皆知,若寡人私毁其约,岂不被天下之士所耻笑?” 陈平道:“大行不拘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若大王苟同市人之见,复居关中,将思妻儿,士念父母,必争先逃归,又靠何人为大王据关守城,平定反叛。大王能以哀兵之态,与项羽一争天下,皆是将士思归,万众一心之故,所以能所向披糜,终居上风。人云:‘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当今天下,汉已拥地三分之二,齐、赵、燕、梁、淮南,皆以大王马首是瞻,言即为听,令无不从。而楚人乏粮,亡在旦夕,若纵之东归,修好列国,养成锐气,卷土重来,胜负未可知也。” 汉王尚在犹豫中,适张良至,闻得二人说话,亦谓汉王道:“陈公之言是也!今汉有天下大半,诸候皆相附,而楚兵食尽,不复刚劲,此乃天至亡楚之时,不因此而遂取之,时不再来。古云‘养虎自遗患’,便是此理也。” 汉王素信张良,闻此言,遂复变计。 适逢即位五年,汉王大庆文武,激励士气。众武将闻大王将东逐项王,皆为之振奋,个个磨拳擦掌,争先请命。宴毕,汉王差人先送太公、吕氏入关,自引三十大军,令樊哙为先锋,起兵追击项王。又遣使分传檄文至齐王韩信、魏相彭越及各镇汉属诸候并故衡山王吴芮处约会,共往梁地来合兵击楚。 方在发令间,忽赵使来报,言赵王张耳病薨,汉王落泪泣道:“张王与朕旧识,从于患难,忠心不背,岂忍遽别。”遂谥为景王。时其子张敖为公子质于关中,高祖招之,许之婚约,以女鲁元公主尚之为妻,嗣立为王,归赵奔丧。 项王自荥阳退兵,正逢新旧交岁,已至汉王五年冬十月,亦是项王五年十月。时项王方退兵陈郡,后军来报,说汉王追兵已至。项王大怒道:“是儿最无信!”乃令后军为前队,即欲回军前来迎战。 季布道:“汉军一心来追,有疏防备,若纵奇兵,两下夹攻,必可胜之,看谁敢再来。”项王从之,乃令季布居左,丁固居右,自居中来迎汉军。回军至固陵地界,正逢汉先锋樊哙之军。项王将人马摆开,当先出阵喝道:“无信贼寇,既已定约,何故私背,又来追我?” 樊哙立马横刀道:“汝乃弑主,纵之不杀,以何面对天下人。今日即使汉王不杀你,天下义士也不能饶你! ”项王大怒,催马挺槊,直取樊哙。樊哙抖擞精神,挥刀来迎。二人并力相争,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忽听喊声大作,季布左出,丁固右出,两处人马,气势汹汹。汉军初至,立足不住,军士皆纷纷后退。樊哙见势不利,不敢强敌,虚晃一刀,败下阵来。项王挥军掩杀,斩敌无数,直追杀四十余里。 汉王引后军追击项王,方过阳夏,谋士陈涓谏道:“楚军虽乏粮而退,然自出彭城来,始终未遇大败,其骁勇尚在也。大王今出险地,无可依据,若战之不利,不可收拾。不如止军阳夏南,筑营壁垒,待与齐、梁二军会合,方可与楚决战。”汉王从之,就近择一险恶之处,令军士砍伐树木,搬取石块,筑下一座壁垒。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O回:郦商使梁出梁兵 一行方毕,樊哙前军败回,诉说战况,言楚军随后追至。汉王令张良与周昌守住大寨,遂率大军,出营来迎。不出数里,只听金鼓大作,呐喊震天,项王引军蜂涌面至。两阵对圆,项王横槊出马,高声唤汉王答话。 汉王出阵立于门旗下道:“弑主之贼!有何话说?” 项王道:“人言刘季多诈,反复无常,一直未敢至信。然今赖寡人大义,既得父、妻归国,不思报德,反而负盟背约,欲乘隙图我,看来此言属实也。今寡人在此,汝可来决死一战!” 汉王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看我汉营之将如何擒你?”言未毕,郦商拍马抡刀,出阵来战项王。二人战到五十余合,项王精神倍长,越战越勇。郦商料敌不过,拨马回阵。 韩王信出迎,与项王交马,战不十合,只觉骨软筋酥,不能力敌,只得亦拨马败回。汉将纪义出迎。项王喝道:“汝等以车轮战战寡人,寡人亦不怯也。”遂纵马来斗。交马三合,项王奋起神威,一槊刺纪义于马下。 季布见项王斩将,汉军阵上将校皆惊,便骤马出阵,如一道闪电一般,顷刻已至汉王马前,举枪照汉王胸前便刺。汉王身边一将,急举枪架开,救了汉王一命。汉王拨马闪到一旁。 季布视其将,乃周緤也,大怒道:“匹夫坏我好事。”便拍马过来赌斗,周緤举枪架住,二人杀作一团。阵上项王见汉军阵角大乱,当下拍马举槊,径来取汉王。楚军见势,齐声高喊,蜂涌而来。汉军抵挡不住,登时大乱,汉王与众将失散,慌乱中失去方向,便拍马往军少处逃。 走不数里,只听身后鸾玲响处,一骑如风而至,汉王回头视之,正是西楚霸王项羽。左右将佐见项王来势汹汹,一阵惊呼,皆四散逃命。汉王急呼救驾,为周緤闻见,急忙弃了季布,飞马过来,敌住项王。季布乘隙,拍马来赶汉王,汉王大惊,落荒而逃。 楚军四下围来,汉王不能归营,正在危急间,一将引数十骑赶到,厉声喊道:“休伤吾主!”季布视之,乃夏候婴也,便回马来战。二人战到三十余合,一军又到,正是樊哙。 季布恐敌不住二将,遂引军而回。夏候婴、樊哙不敢追赶,慌忙保着汉王退回壁垒之中。后文天祥有诗道:“茅舍荒凉旧固陵,汉王城对楚王城。徐州烟火连丰沛,天下还来屋角争。” 汉王回寨,惊魂未定。少时,周緤归营,身负重伤,汉王道:“非将军拼死相救,今日寡人必死于项王之手也!今战虽不利,幸有将军之忠。”乃重加赏赐,令下去疗伤。复清点将士,折了三千军卒,死了二十余将,汉王闷闷不乐。 项王大胜,连日至寨前挑战,汉王心有余悸,不敢复战,遂深堑而守。过了几日,遣梁之使回报道:“臣等使赴东魏请兵并力击楚,魏相国彭越闻之,不肯发兵。 与臣等道:‘魏地初定,军士未得修养,尚畏楚军之强,恐不能依约而来’。” 汉王大惊道:“如此如何处置?”诸将闻之,虽是不平,却又无计可施。又过了两日,遣齐之使亦回,禀告汉王道:“齐王韩信驻兵下邳,闻大王诏令诸候至梁地击楚。 齐王与臣等道:‘方攻彭城,楚军防卫甚严,尚不能攻克,若即引军来会,恐彭城军从后来追击,不可收拾,故不敢轻易动兵。待楚军防疏,容我攻下彭城,当即来夏阳会师。’所以打发臣等先回来。” 汉王甚忧,遂与张良议道:“寡人约诸候会于梁地,共击项羽。今日期已至,诸候不从,我力不能独当项羽,当如何处置?” 张良笑道:“诸候不至,只因各怀心事。若大王能依臣之计,臣保诸候不日即到也。” 汉王与楚军战于固陵,诸候不来会战,汉王独力难支,遂与张良商议对敌之计。 张良道:“楚兵将破,而诸候未定封地,所以不来。大王若定心与其共分天下,当速发诏确立韩、彭之地位,以收其心。若不能,则天下事未可知也。韩信之立齐王,非大王本意,其心亦不能定。韩信家在楚地,其意欲复得故土,大王当取陈郡以东至海滨予齐王韩信。彭越本定梁地,当初大王因魏豹为王,故拜彭越为魏相国。而今魏豹已死,魏地无主,彭越亦望为东魏之王,大王当封彭越为梁王,取睢阳以北至谷城为其疆土。大王能捐出此地以许二人之愿,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 汉王大喜道:“非先生之言,几乎误了大事!”当即亲降诏书,令有司刻印,欲令使者往二处传檄。 张良道:“事关重大,当遣重臣亲去,方可示大王之诚心。” 汉王点头,问张良道:“韩信国士无双,不可怠慢,先生可愿代寡人往齐地一行否?” 张良道:“臣不才,当尽力为之。” 汉王大喜道:“子房肯去,韩信焉能不至!此去齐国,路经大梁,先生可否顺道往建成候处一行?” 张良尚未开口,郦商出班道:“军师若先去大梁,彭越得封,欢欣喜悦,岂能让军师便去,必然设宴留客。军师蒙其盛情,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如有耽搁,此处项羽如狼似虎,直管要厮杀,只恐到时救兵无法如期。臣愿往捧梁国之印,往睢阳一行。” 汉王然之,遂使张良出使齐国,以分定韩信疆土。又使郦商受梁相国之印,往睢阳册封彭越。后文天祥有诗叹道:“固陵城下两龙争,不见齐王来会兵。勒取河山新分地,项王之后到韩彭。” 郦商使梁:当下领了王命,引着三十余骑,出了大营,往大梁而来。睢阳不远,上马即到。彭越闻汉王遣使封王,急换礼服出迎,请入郦商。郦商自述来意,奉上檄文印符,并诵读汉王诏书。彭越受封为梁王,亦听从汉王之意,拜郦商为梁相国,着众文武尽来相会。未几,文武众官皆至,彭越亲为引见,首席第一位,便是大将军田横。郦商虽是精细之人,骤闻田横之名,不由地手扶佩剑,怒目而视,旋即觉出失礼,急忙改容相见。田横眼明,早已窥见,答礼已毕,遂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讲礼已毕,彭越摆上酒宴,众人入席,人报田横引五百人出城投东去了。 彭越大惊道:“这是何故?” 郦商道:“此乃田横见足下受汉王之封称王东魏,臣又得位为梁相国,自思曾烹杀吾兄郦食其,恐为诛杀,故引其亲信匿去。” 彭越不好多言,叹道:“田横与我交于患难,恩如兄弟。此时大势将定,苦尽甘来,却无言别去,甚是不舍。” 郦商道:“待汉王平定天下,自有公道。”于是文武举杯,共贺彭越进位为王。酒过三巡,复议后事。 彭越道:“睢阳久经战乱,城池破旧,修缮不易。我欲弃此老城,迁都昌邑,一则昌邑少经战祸,二则亦有荣归故地之意。相国以为如何?” 郦商道:“昌邑县小,兴阔不易。臣以为,足下当权且以睢阳为都,待天下安定,再迁往定陶定都。定陶据太行之险,北有黄河,东有大泽,可挡三方来兵,乃安定之地也。” 彭越道:“相国所言极是。”于是君臣畅饮,直至子夜方休。 欢庆三日,郦商谓彭越道:“汉王知足下勤劳魏民,卑下士卒,常引微弱之兵击于敌后,数绝甬道,劫西楚之粮以助汉,功劳非浅,故以全梁之地以封之。今汉、楚决战固陵,汉王约会诸候,共击暴君。足下与楚游战三年,方得今日之势,何不率军一会,共助汉王?” 彭越得汉王之封,心愿已足,遂道:“梁国虽方立,未见强劲,然彭越感汉王之恩,愿竭力助之!”遂引梁地十万人马,一路往西来合。 兵至固陵,却见楚军已退四十里下寨,汉营两侧亦营造无数帐蓬。原来淮南王英布既已攻下九江,便与周殷率舒城、六安之众,同刘贾、卢绾之军一道先来会合。加上韩王信长随汉王,至彭越兵到,乃是第三路诸候。汉王接入寨中,先表祝贺之意,彭越亦谢汉王封赐。礼毕,茶罢,共议军情。 汉王道:“寡人为义帝报仇,合天下诸候,共畔西楚,苦战四年,大事将成。今韩、梁、淮南三军已到,燕、赵、衡山三军得汉之诏,亦起兵相从,正在途中。齐军虽激攻彭城,料不日亦将来会合。项羽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决战之时,还需各位万众一心,并力向前,以早定天下之势。” 三王齐起身道:“臣三国之能复立,皆赖大王恩典。凡大王用到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汉王笑道:“皆赖各位之力。” 英布道:“臣等三镇诸候王,勇则勇矣,论道攻城拔寨,冲锋陷阵,皆可身先士卒,当仁不让。若权衡敌我,先使我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战而胜之,则与齐王差之远矣!今项羽已成困兽之势,必负隅顽抗。我军虽众,若无章法,势必缚虎不成,则反为虎伤。故臣以为,齐王未到,非至万不得已,不便轻动。” 汉王道:“寡人亦有此意。只是军师使齐,亦有些时日,不知近况如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一回:欲擒故纵收彭城 下帐之后,方欲使人去探,人报张良已回。汉王急唤入内帐相见,询问韩信动静。 张良道:“臣初至下邳,韩信尚怀犹豫之心,与臣道:‘彭城强劲,与齐兵势均力敌。若弃之赴会,敌从后击,必然致败,此为画虎不成反类犬。”臣即取大王封书以示,谓其道:‘汉王分茅裂土,足下大得楚地,若不急下,日久生变,反成画饼矣。’齐王视其疆土最大,又为臣之言语所动,即与臣言:‘既汉王已约定诸候,齐不敢负命,十日上下,齐必下彭城,与汉王会之颐乡。’于是臣便辞归,以免大王牵挂。” 汉王闻之,且喜且忧道:“韩信雄才,必不能久居人下!” 张良道:“此非燃眉之急,可除除图之。以臣之见,日后若有变,能制韩信者,唯都尉陈平也。”汉王然之,遂按兵不动,静待齐兵东来,此处按下不表。 韩信送走张良,遂令三军拔寨,绕道往大梁来会。灌婴来谏道:“今彭城近不攻,而径去陈郡赴会。彭城兵甚精,若借机从后来袭,项羽又当头迎击,其势不可收拾。” 韩信道:“汉王之约,不可违背。” 灌婴道:“虽是如此,亦不可行取败之道。” 韩信笑道:“将军既来,当使汝建一奇功。”乃咐耳授了一计,灌婴大喜道:“大王神机,臣万不可及也。”遂引兵自去。韩信乃取道取虑,由相城往陈而行。 项声受命筑营彭城东面拒齐,闻得下邳城兵动,急上马引数十骑,出营来看。 军士来报道:“韩信引大军出下邳,尽往东南而去。” 项声道:“此必韩信欲往陈地夹击项王。若纵之去,项王危矣。”急回帐招集众部将商议对策。 公杲道:“韩信若绕道去陈,必由垓下过。垓下地势险要,可以伏兵。今可引兵倍道伏击,若擒得韩信,刘季自不当我项王。”项声从其计,乃留周兰引五千兵守寨,自引公杲、郯公连夜往垓下而去。 去约半日,一骑飞报周兰道:“项声为韩信伏兵所击,形势正危,望乞将军前往救助。”周兰大惊,急点兵出营,往南来救。一路上只见楚军败兵回奔,个个面有仓皇之色。周兰只道项声危急,催军疾走。 正行间,迎面一将引败军过来,并不望他,只管低头走路。两马相近,那将忽一抬头,周兰认识,不是灌婴却是谁。周兰大惊,措手不及,被灌婴生擒过马。原来灌婴得韩信吩咐,引两万人马伏于此处,先使人份作败兵诱周兰深入,复回军围之,五千楚军,不曾走得一人。 灌婴占得楚营,令人押过周兰,责道:“汝既已降齐,为何又背而归楚,其心难养如此。本当解你去见齐王,又恐齐王不忍杀你,徒遗祸也。”遂将周兰斩首军中。一行已毕,使军中貌似项声者,扮作主将,乘着黄昏近夜之时,来诳彭城。 项佗坚守彭城,闻得城下人喊马嘶,急登城观之。只见火光之中,项声往城上喊道:“吾已兵败,齐兵追杀,请速开城门。”项佗急令开城,齐军一涌而入,四下乱杀。 项佗方下城来,见之大惊,急欲走时,灌婴持枪拍马而至,一声大喝,众军士齐上,将项佗拖下马来,缚了个结结实实。楚军将领,不知敌军骤临,大多未被甲执械,如何敢战,只得皆束手就擒。灌婴占了彭城,张榜安民,勒令勿杀。令诸将各守四门,甲士镇住王宫,只待齐王亲来,再作交割。 项声引军往垓下埋伏,方至山下,忽听一声炮响,迎面杀出一军,为首一将,立马横刀,厉声大喝道:“项声要到哪里去?靳歙在此等候多时。”项声大怒,拍马来战。 斗了十数合,靳歙败走,人马尽往山中退去,项声引军来赶。行不数里,喊声起处,齐将雍齿引一军出,指项声道:“汝已中计,何不早降?”项声也不答话,只管催马前来争斗。略斗数合,雍齿又败,项声随后又追。 行至一山坳内,郯公拍马赶上道:“齐将诱敌,不可追赶!”项声勒住马,方欲令人探哨。不防靳歙从山后突出,连斩数名楚将,项声大怒,挥刀来迎。 战不十合,靳歙大败,尽弃马匹盔甲,沿山道逃去。公杲不舍,纵马上山来赶,不防山道甚滑,坐马失蹄,将公杲掀下山去,跌了个粉身碎骨。 此时天色渐暗,项声见势不对,方欲撤兵,只听一声炮响,山头火光冲天,齐兵尽出,将大石、滚木从山上打下,登时将去路截断。 项声知情中计,急欲回马寻找退路,只听山头军士大叫:“齐王在此,唤项声答话!” 项声勒马望山上看,只见韩信金盔金甲,赤帻锦袍,立于山头之上,指项声道:“我知你闻我往西进兵,必引兵往垓下来伏击,故留老弱在后,虚张声势,我自引精骑先已至此,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你来上钩。今你已被围,走途无路,不如缴械投降,与寡人共建大业如何?” 项声道:“汝一楚营降将,侥幸得志,何必猖狂。吾乃西楚上将,怎可降汝汉狗!”韩信大怒,乃将手中令旗一挥,只听一声绑子响,两下弓弩手齐出,箭如雨下,将项声、郯公并入围之数千楚军,一并射死于山谷之中。山谷之外尚有三、四万人马,正欲设法营救项声,只听喊声大作,响彻山谷,两支人马杀出,左李必,右王周,军士皆大呼:“项声已死,汝等早降!”楚军无主,不敢抵抗,皆伏地来降。 韩信收降楚营军士,闻灌婴已下彭城,便率大军来会。灌婴接入城中,将城中事物一并交割。韩信到公堂坐定,楚都诸官,皆拜于堂上。韩信视之,乃吕青、公孙耳之流,乃仍令各掌旧职。 灌婴押上项佗,韩信道:“公乃项氏族人,有灭秦之功,汉王与项羽分争天下,量不会为难于公。今且先安居彭城,汉王至时,自有赏赐。”项佗不言,禀手告退。韩信拟功行赏,大宴群臣,杀牛宰羊,犒饷士卒,复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于是军民大悦,喜迎新王。 彭城既定,韩信计点马步军,共计二十万,令泠耳引五万军镇守彭城,自引大军十五万,诈称三十万,取路由相、酂、樵、苦,一路往固陵来。 靳歙道:“臣自复从大王,一向未立军功,今欲为前部,一路为大王开道。”雍齿亦请命道:“臣亦愿往!” 韩信大喜道:“今全军上下,气势如虹,西楚当灭也。”遂令靳歙为先锋,雍齿为副将,引兵三万,先行开道。 早有探马报至楚营,项王闻之大惊道:“彭城已失,我归何处?” 季布道:“事已至此,不如且将大军东撤,夺回彭城,再作打算。” 项襄道:“今刘季纠集诸候由西而来,韩信引三十万大军由东而来。若此时撤军,敌人两下夹击,苦不堪言。不如分兵拒敌,击败两处之军后,方可伺机收回彭城。” 季布道:“今我军食尽,士无战心,若分兵拒敌,恐军卒离散,不复勇健。倘若战之不利,军心必大乱也。不如大王亲率精壮东击韩信,臣自引本部西当汉军。一路缓缓而退,不至大乱。” 项襄方待争辩,项王忽拍案而起道:“寡人纵横天下,何惧敌兵乌合百万!今休言退兵,寡人自当与刘季决一死战!”季布闻之,不敢复谏。 人报齐王遣靳歙为先锋,已兵至酂县地界,项王遂问:“谁敢拒敌靳歙?” 项悍道:“臣愿往!”项王素知项悍多勇少谋,放心不下,因钟离昧曾数却韩信,知其用兵之法,乃唤之道:“汝可与项悍同往拒敌,一路计议而行,勿失寡人之望。” 钟离昧沉默不言。项王怒道:“大敌当前,汝还有私心否?” 钟离昧遂道:“臣谨奉命。”项王乃分兵五万予项悍,钟离昧副从,往酂县来迎战靳歙。 兵至浍水,齐兵已在对岸扎下营寨。项悍令渡水迎敌,钟离昧道:“若至东岸,战之不利,无处可退,军必败也。” 项悍道:“韩信曾背水为阵,大破成安君,谓之‘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吾今仿之,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钟离昧道:“此理谬也!前时与韩信对敌者,成安君也,多言少成,迂腐之辈,不足论之。今韩信用兵,鬼神莫测,既能用此计,必能破之。况靳歙、雍齿皆齐国名将,不可轻敌。不如隔河坚守,使韩信不能西来。待项王战退刘季,齐兵自退。” 项悍不悦道:“量一跨下庸夫,能有何能!汝既惧之,可留此坚守,我自引本部破敌。”遂令军士连夜搭造浮桥。 伏路小军听得消息,急报知靳歙,靳歙与雍齿议道:“此必楚军欲渡河与我决战。明日将军引兵伏于营寨两侧。我令多伏弓箭手于寨内,自去迎敌,诱敌来攻我寨。敌军若攻,我这里以乱箭射退,将军从两侧掩杀,可擒敌将。”雍齿依言,引兵自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二回:钟离昧临阵变节 项悍令军士搭建浮桥,欲过河与汉军决战。浍水不甚宽,一夜之间,早已建起浮桥三座。次日,项悍引军过河,往齐营挑战。 靳歙引军杀出,谓项悍道:“今齐兵已破彭城,汝主已危,不如弃械来降,胜过兵败遭掳。”项悍大怒,飞马来战。 靳歙挥刀战了数合,拨马便走。项悍引军来夺营帐,忽听一阵绑子声,齐营内万弩齐发,箭若飞蝗,将楚军一阵射退。 项悍方欲整兵复战,只听喊声大作,刺斜里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正是雍齿。楚军促不急防,一时乱了阵角,士兵皆往后退,项悍喝止不住,欲独力来战,却见齐营大开寨门,靳歙亦引军杀出。 项悍抵挡不住,只得退回河西。靳歙追赶一阵,杀敌无数,尽夺旗帜马匹而归。 项悍回营,责钟离昧道:“汝见我败,为何不引兵来援?” 钟离昧道:“非我据守河岸,齐兵早已杀过河来。汝不听吾言,故有此败。” 项悍大怒,掣剑叱道:“你欲通敌,先试吾剑之锋!” 钟离昧亦拔出佩剑道:“汝剑虽锋,岂知吾剑不利否?”众将见了,齐来相劝,各自解开。 钟离昧愤愤归帐,部将陈果道:“将军久事西楚,不能为用,项族诸将常常恃势相欺,此处已不可久留矣。今西楚大势已去,将军何不弃之归汉?末将闻韩信深服将军之才,若往投之,必能为用,胜过在此受无名之气也。” 只此一言,点醒钟离昧,当夜收拾行李,引亲信五十余骑,上马弃了楚营,渡河往东而去。早有人报予项悍,项悍大怒道:“匹夫安敢如此,我必追而杀之!”乃点起三千骑兵,出营来追。 钟离昧已至齐营前,往营中喊道:“罪将钟离昧弃楚来投,容开寨详诉。” 靳歙、雍齿二人登哨楼来看,认得确实是钟离昧,遂道:“齐王欲得将军久矣,然今深夜来投,不知虚实,不敢放入。” 钟离昧道:“我若诈降,须带些人马来,今我只有随从数十骑,如何能占你营寨。” 靳歙手往西指道:“汝身后火光起处,敢说不是你带来的人马?”钟离昧回头一看,果见一军手执火把,追杀而来。 钟离昧惊呼道:“此是楚军闻我背离,引兵前来追杀,请将军早开寨门,放我进来。” 靳歙道:“你若诚心来降,杀了来将,我便信你。” 钟离昧道:“寡不敌众,如何能斩得了他?” 靳歙见其言之有理,遂道:“汝自战之,我这里与你押阵。” 钟离昧道:“将军不必多言,我这就去杀了来人,以表真心。”遂回马迎敌,将五十骑两边摆开,靳歙亦引了五百精兵,出营来为钟离昧助阵。 不多时,楚军纷纷而至,项悍一马当先,指钟离昧道:“背主之人休走!纳下人头,许你降敌。”钟离昧亦不答话,抡斧便砍。 二人交马,战到三十余合,钟离昧大喝一声,一斧将项悍劈于马下。楚军军士见之,大半走了。剩下之人,多为钟离昧故部,尽皆来降。 靳歙认得所杀之人乃是项族之将,乃令大开寨门,自下马迎接钟离昧入营,携其手道:“两军交战,未敢托大,刚才犯冒之处,还请将军见谅。”钟离昧叹息道:“败军之将,仓皇来投,将军能予容身,自是感激不尽,何言冒犯。”靳、雍二将皆知韩信早有收降钟离昧之心,自是好言安抚,不敢怠慢。 楚军败卒回报项王,项王闻之大惊,与季布道:“不听将军之言,果有此败。今齐、汉两边来攻,寡人当如何?” 季布道:“项悍既死,军心已挫,大王不宜坐困于此。不如尽率大军往东与韩信决战,趁机东去,收回彭城。若可成功,彭城钱粮足备,可解乏食之厄。敌军百万,日耗巨大,我据彭城之险,坚守不战,旷日持久,敌军必生变,复起兵击之,方可转危为安也。” 项王无计,只得从之,乃令利几引后军抵敌汉王,自引大小将校,精锐之师,径往酂县来迎面战韩信。 韩信引大军已到浍水,见钟离昧来投,大喜,乃设宴为之接风。 正饮宴间,探马报道:“项王闻钟离昧反楚,已尽引大军来攻,扬言要为项悍报仇。” 韩信问钟离昧道:“将军以为如何?” 钟离昧笑道:“项王报仇是假,其意欲借攻齐之名,夺路往东,复夺彭城,以图卷土重来。” 韩信道:“将军可有迎敌之计?” 钟离昧道:“项王之勇,人莫当之,更兼将士怀怨,不可强阻。故臣以为当避其锋芒,纵之东去,趁势由后追杀,楚军士无战心,必多离散,如此项王易擒也。” 韩信道:“将军之言,正合寡人之意。”遂命大军勿当道扎营,以容楚军过去。 项王已至浍水,亲引五千精骑,一路开道。尘头起处,一军来迎,视之,乃齐将李必也。项王也不答话,挺槊冲杀。战不十合,李必大败,引军尽走险阻。韩信立于壁上,项王当先冲杀,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不由叹道:“项王虽败,何人可擒?” 灌婴立于一旁,闻之不平,毅然道:“末将不才,愿与项羽一决高下。” 韩信惊愕,旋即大笑道:“我若最终胜得楚军,擒项王者,必是将军也,我观汉营诸将,皆不能任。只是此刻尚未至缚虎之时,赌斗无益,将军无需心急。”遂令众将坚守勿出。 项王见齐兵大多不来交战,却正合了心意,遂引兵趋势而过。 韩信见楚兵已去,乃令军士重新扎营。不多时,军士来报,言汉王已招降利几,引兵进颐乡屯住,请齐王赴会。韩信乃令雍齿守寨,自引灌婴、靳歙、孔丛、陈贺四将并左右随从百余人,往颐乡大营来会。 汉王闻之,引六王出寨接入。哪六王:乃是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韩王韩信、故衡山王番君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藏荼也。加上汉王刘季与齐王韩信,一共八镇诸候。各军营寨,接连四百余里。汉王得韩信至,乃令杀猪宰牛,大会将士。韩信谢过王恩,入帐就坐。 汉王道:“今诸候齐会,共逐逆臣,自当约束行止,共同进兵。然各处将士,号令不一,不择一人主将,不能成事。今欲从汝七王中择一文武兼备者,拜为三军大将,统领八路之军,共擒项羽,诸王以为如何?” 英布道:“齐王国士之风,世无二者,可为三军司命。” 韩信辞道:“淮阴小民,赖汉王不弃,独领一军,尚力不能当,万万不可当此重任!” 张敖道:“齐王自为汉将,一往无前,每战必捷,今八镇诸候,百万大军,舍去齐王为将,谁敢当之!” 众王皆力推之,韩信方允,自登坛二受汉王拜将。 韩信捧剑印在怀,谓众王道:“西楚项羽兴乱作虐,上弑故主,下掠民众,罪恶滔天,世人共愤,故天下义士共聚颐乡,替天行道,共诛!今韩信受汉王嘱托,诸候推戴,得令为三军大将,自是日起,大小将校,各路军士,皆听我之节制,律令如山,不能违命。若有犯触,印、剑在此,可先斩后奏,休怨无情。” 众皆道:“谨受命!” 于是韩信查点众军之势:汉王军二十五万;英布军五万;彭越军十万;韩王信军三万;张敖军四万;藏荼军三万;吴芮军五万,加上本部齐兵十五万,共计七十万。韩信查点已毕,令齐兵皆来颐乡会合。韩信复升帐,聚诸王发令进兵。韩信居主位,汉王侧席听之。 韩信道:“楚军初出彭城,有兵四十余万,及英王、长沙王归汉,临江王死事,尚余三十余万。后因分兵齐、梁、淮北,加之数战所折,又损近十万,余二十余万。今又折北数阵,多有溃散,料其只余十数万人。项王一生征战,徒仗勇力,不识计谋,不知补缺。纵使曾在大梁、河南征招兵勇,其势亦不足二十万,且多为疲惫之军。真正善战者,不过项王亲随五万精卒。今我以七十五万大军,逐其不足二十万劳蔽之士,其势必定也。望各军奋勇当先,勿怀犹豫也。”众军闻之,势气大涨,皆有请战之意。 韩信又道:“项王此去,欲复夺彭城。我已设计为守,料不能速下,必屯兵于垓下,以山势之险,欲与我一决雌雄。吾曾数游此地,山中险峻,尽在掌握之中。今当速进,与项王决战垓下,以定天下大势。淮南王英勇,可为前部,衡山王粮食足备,可为各军接济所需。其余依次进发,共往垓下会战。”众王见韩信调度自若,各自佩服。于是三军拔寨,号称百万大军,尽往垓下而来。 项王兵至垓下,季布道:“韩信颇能用兵,当知彭城之重,虽往陈郡与刘季会合,必留重兵把彭城。大王不如立壁垓下,西借险势以阻敌兵,再遣一将往攻彭城,此守彼攻,徐徐图之,成与不成,皆在天命。” 项王道:“寡人既已东归,意必复得彭城。汝可引一军驻营向西,寡人自提兵去取彭城。” 季布道:“敌军来众,非大王不可拒之,臣虽受命,诚恐不能胜任。” 项王道:“寡人十日必下彭城,汝当力阻汉军之行。”遂不听季布之计,令其驻军西阻诸候,留项缠守住大寨,自领十万军往取彭城。 齐将泠耳受齐王韩信之托,严密守城,并不出战。项王引军攻打,城中军民惧项王之暴,只恐复为其主,又知汉王引天下诸候已近垓下,遂上下一心,依仗城高壕险,力保城池不失。 项王攻打十余日,伤卒无数,只是不能取城,心甚烦闷,一筹莫展。 英布为众诸候先军,离垓下五十里。见山中虽扎下人马,并不甚多,英布问周殷道:“垓下地势险要,又有楚兵驻守,我若纵兵向前,敌以伏兵来袭,恐反为其败。但若不敢进取,坐地待援,必为众诸候所笑。” 周殷道:“项王为人,臣深知也,其必不肯据地势之险为守,而径以大军往攻彭城。量此时虽有军兵把守山口,其势必不能挡我。大王切勿犹豫,只管进兵,若项王醒悟,复引军来守,时机已失也。”英布大喜,遂往营前搦战。 季布引军出,指英布道:“项王一向待你不薄,为何反投敌寇,兵伐故主。” 英布道:“杀我妻妾子女,夺我九江之地,何谓不薄?今我诸候百万雄兵来伐,项王必败,汝等皆不知身归何处。你我故交,危急之时,我不逼你。以为今之势,你不如敛众来降,转投明主,可望富贵无极也。” 季布大怒,催马来战,英布挺矛接住厮杀。二人一来一往,战到四、五十回合,季布终不能敌,拨马败走。英布挥军掩杀,乘势逐过前山,直至逼营前。 项缠接应季布回营,使弓箭手射住英布之军。英布见不能得手,遂依山扎下大营。 季布谓项缠道:“敌来甚众,你我兵少,如何能挡。不如坚守大寨,飞报项王,再定退敌之策。”项缠只得听从此计。乃深壁不战,使人往报项王。英布见到,亦收兵回去,静等大军来会。 次日,汉王引后军到,韩信谓汉王道:“垓下易守难攻,项羽若居险守之,恐一时尚无进兵之策。今英王已近楚营,量项王并未伏兵前山。若有亚父、周殷在彼,不至有此失计。今既兵至,可分兵扎于山中险恶,臣料项羽不能复夺彭城,必于垓下与我一决胜负。项羽勇悍,力敌万人,我军虽众,若力战之,亦难轻易得手。今九里山南拒垓下,北临彭城,项羽不知以兵据守,乃天助大王成事,可早入山屯扎。” 汉王然之,遂引军北入九里山,令各诸候分兵择险要处安营扎寨,自与众王皆至英布前营相会,共议破敌之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三回:楚汉垓下大会战 上 项王攻彭城不下,闻垓下告急,只得引众回军,亦于垓下屯扎。闻汉王已到英布前营,乃引大小将校,齐至营前,唤汉王答话。 韩信谓汉王道:“项羽此来,必欲与大王决一死战。臣已有破敌之策,可约三日之后决战,我必擒项羽。”汉王与引七诸候王一齐出营,来会项王。 项王扬鞭指汉王道:“汝与我交战四年,每战必败,徒以奸计,使寡人兵退于此。今汝众我寡,敢来决战否?” 汉王笑道:“汝曾言天下匈匈数岁,徒以吾二人也。今欲一战决之,敢不从命。三日后,两军休整已毕,寡人自当与你决战,以息天下之争。” 项王道:“丈夫一言,驷难难追。三日之后,寡人自在此地会你。”言毕,项王径自归营。 汉王见项王已去,归营与韩信道:“寡人已与项羽定下决战之期,后事皆赖大将军也。” 韩信道:“项王英勇,无人能敌,今虽不利,尚有十余万可战之兵,若不以奇计,恐难力擒。今既已约战,当速归九里山设计迎敌。”遂与汉王并诸候王皆归大营。 韩信聚将发兵道:“项王自以为力敌万人,作战常身先士卒,不耻用计,加之每每战必胜,攻必破,遂刚愎自用,不能容人。今项王身边谋臣去尽,唯项氏昆弟并季布、丁固等多勇少谋之辈,又被困垓下,必欲决一死战。我今使汉王约战,却又退归九里山,意在使项王恼怒,诱其深入,以九里山之险擒之。九里山左陵右川,山势蜿迂,正好可以用兵。山中之势,以鸡鸣山为最险。若使其孤军深入至此间,我以十面埋伏击之,必当生擒项王,早定天下之势。” 众人闻之齐道:“愿听大将军之令!” 韩信谢罢,先唤张敖、藏荼道:“落阳坡乃九里山入山之处,请二王各引本部,两下埋伏。敌兵来时,先放他过去。待敌兵败回时,驱兵杀出,虽然擒不了项羽,必大得其马匹军械。”二王领令而去。 韩信又唤韩王信、番君吴芮道:“入山五里为乱石坡,请二王各引本部,两下埋伏,敌兵来时,亦不要出战。待先军过去,必是老弱在后。我这里与敌兵激战之时,汝二军即出,先取其粮食重辎以乱其军心,敌必惊而败退,再乘乱剿杀,二王此功必大。”二诸候亦领命而去。 韩信又唤彭越道:“彭王可引大梁之兵往列山伏下。项王兵败将投此处,到时人马疲乏,必然往村寨掠来粮食,埋锅造饭。只要见到烟火一起,彭王便可与郦商将军分兵两面出击,项王疲于奔命,不能力战,必再掳去他一半人马。”彭越去了。 汉王唤刘贾道:“将军与英王共取九江,料与英王相处容冾,今可往灵壁伏下。我已遣人往取英王,与将军共击项羽。三年前,项王曾于此以三万精兵驱我五十六万大军尽堕睢水,此仇将军当记忆犹新。今使将军与英王共擒项羽,以为我汉血此大耻。” 刘贾领令去了。韩信又道:“汉王军中,樊哙武艺可敌项羽;齐营之中,勇烈以灌婴居首。今二将各引一军,分伏鸡鸣山左右。项军到时,诱他攻山,汝二人引军杀出,拦腰断开楚军,并力向前,以溃其兵。” 樊哙道:“吾二出军时,若项王分兵来敌,未必便败,安能必胜?” 韩信笑道:“将军安心依计,我自有败敌之法。”二将领令。 韩信唤王吸、召欧二将道:“汝二人在鸡鸣山半山险要之处,多掘坑堑。敌军至时,我诱其故攻山,若幸而擒到项羽。二将军即立万世之功也。”二将大喜而去。 韩信谓汉王道:“大王今日便往鸡鸣山山顶屯住,项王追兵到时,大王便与张、陈二公在山顶饮酒作乐。项羽见之必怒,必将往山上来攻,却正好让我用计。夏候婴当紧随大王勿离,以保王上安全,我更遣周勃、陈武二将引兵守于大王之后,确保无失。薛欧、周緤二将各引五百军士伏于对山,军士各执赤旗,呐喊擂鼓,以营造声势,动摇敌军之心。” 汉王及汉将皆从其令。 韩信道:“诱敌之军,由吾引孔丛、陈贺二将自当之。各军谨守命令,切勿轻举妄动,以免失策。此战过后,纵使项羽侥幸逃生,必折兵大半,终将束手就擒。”又命陆贾、高起准备吉庆酒宴,安排功劳薄以为诸候与众将定功。 项王与汉王定下决战之期,归营预备。桓楚谏道:“刘季素惧与大王挑战,每每厚颜拒之,今一反常态,欣然允诺,其必有诈。我军少乏粮,大王不可不防。” 项王乃令人往探汉军动向,探者报道:“汉王之军,一夜退尽,连英布前军也不知何往。” 项王大怒道:“刘季懦夫,意欲何为!我必擒之。”正在恼怒间,人报汉王引三十万大军出九里山而来,欲与项王一决死战,项王即欲提兵出战,桓楚道:“刘季要战便战,为何尽撤前军,分明是诱敌之计,大王当谨守勿出。” 项王道:“寡人纵横一生,无所畏惧,何言谨守勿出?巨鹿救赵之时,寡人以六万甲胄不全之士,持三日之粮,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终溃章邯近五十余万虎狼之师。今比当日如何?”遂不听桓楚之劝,令其与季布坚守垓下大营,自引兵一路来迎。 项王一路来迎战汉王,兵至萧县地界,望见尘土蔽日,旌旗飞扬,一军迎面杀至。项王摆开人马,令项缠、项襄押阵,自横槊出阵,却见对面阵上并没有汉王踪影,只有韩信金盔金甲,赤帻锦袍,骑黄骠马,持方天戟立于门旗之下,左边孔丛,右边陈贺。布阵已毕,两边军士擂鼓助威。 项王出马问道:“刘季何在?” 韩信道:“汉王谓你匹夫之勇,不愿复见,故派我来迎战。” 项王笑道:“我固知其必乏战避之。想刘季小人,其心反复难养,怎堪扶持,料日后终将背负足下。今足下既得齐地,何不与寡人共灭刘季,平分天下,胜过被小人所卖。” 韩信道:“韩信受汉王知遇之恩,不敢不报。今两军相争,各为其主,如有得罪,还请大王原谅。”遂不复言,遣靳歙出阵挑战。 项王大怒,纵马出迎。战到二十余合,靳歙力怯,败归本阵。齐将王周出战,不及五合,被项王一槊挑落头盔,慌忙回阵。孔丛、陈贺齐出,双战项王。韩信遂拨马走入阵中。孔丛、陈贺双战项王不住,皆拨马走了。 项王挥军掩杀,下令道:“有擒得跨夫者,寡人以齐地封之!”军士闻之,皆奋勇来赶,早逐出数十里地。 项缠谓项王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暂且扎下人马,休息一夜,明日再战。”项王乃就地住军,将士久未取胜,今胜一场,势气顿涨,皆有决战之心。韩信亦收拾败兵,扎下营寨。 次日,项王引兵出营挑战,韩信出迎,谓项王道:“大王既胜一阵,何必相逼太急,容我三思之后,再定行止。” 项王笑道:“汝已兵败,悔之晚矣!寡人当先擒足下,再灭刘季,以泄心中之怨!”韩信大怒,乃使雍齿出战,项王亲来交战。 战约十数合,雍齿招架不住,大败而去。韩信军皆走,项王乘势逐入九里山。正行间,韩信之军忽然不见。项王惊疑不定,遂勒住马,方欲令人四下打探。只听见山上传来鼓乐之声,抬头看时,只见山顶上一簇红旗,旗丛下一把青罗伞盖,汉王刘季正端坐饮酒,左张良,右陈平,两边陪坐,身边数十名鼓乐手大吹大擂,其乐悠悠哉。 项王大怒道:“亭长欺人太甚!”遂引军寻路上山。 正行间,忽听一声巨响,如山崩地裂一般,急住马时,前军皆陷于坑堑之内。项王惊道:“不好!我中跨夫之计也!” 方欲退兵时,只听炮声响处,山坳之中,两支人马混杀而来,左边樊哙,右边灌婴,各持刀枪,两下涌出,如疾风骤雨之势,不可抵挡。项王挺身力战二将,斗约三十余合,不分胜败。 正交战时,韩信引孔丛、陈贺二将翻身杀回,四面山上,旌旗招展,战鼓喧天。项王偷眼环视,不知敌人有多少人马,心中着慌,不敢恋战,回马便走。 但见后队重辎、车杖皆被点着,火光冲天而起,迎面两支军杀来:左韩王信,右吴芮。项王怒道:“背主之将,何敢乘人之危!”韩王信、吴芮皆惧项王之勇,不敢力敌,遂闪开一条路,由项王过了,却截住后队,一阵大杀,杀得西楚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项缠、项襄挥指兵勇,奋力杀开一条血路,随项王而来。项王方去数里,炮声响处,左边张敖,引着贯高、张午;右边藏荼,率领孪布、温疥,两支人马冲出,围住项王大战。 项王左冲右突,不得脱身,身边将校渐渐稀少,忽听正南喊声如雷,一军杀入,乃是季布,救了项王并项缠、项襄,径往南退去。 比及离了大阵,项王问季布道:“汝因何至此?垓下大营如何?” 季布道:“臣知大王深入险地,唯恐有失,故引军来援,幸好及时赶到。垓下大营臣有桓楚把守,万无一失,请大王放心。”正言间,后军发喊,人报一军追至。 项王亲自来看,却是将军丁固苦战得脱,引三军万残兵寻至。 项王清点人马:出征时大军约十五万,此时折去大半,约余六、七万人,且大半带伤。幸常随左右之三五万精骑折却不多。项王稍安,复与众将商议后计。 季布道:“不如先回垓下坚守,再觅战机。”项王无奈,只得一路往南而来,至红日西坠,玉免东升,行至一土山前。项王见人困马乏,遂令就地休息,问此是何地,人烟如何。 士兵寻问乡人,乡人道:“此乃列山也。” 士兵问:“可有村落?” 乡人道:“山前山后,皆有人居住。” 士兵报予项王,项王道:“现辎重已失,军中无粮,可往各乡村寻些食物来。”楚军闻之,四下散去,寻着有人之处,掠夺牲畜粮食,以供军需。一时间百姓惊扰,无不深恨项王。 楚兵寻来柴米锅釜,就地筑灶作饭。士兵一路劳乏,便以地为席,或坐或卧,皆去休息。项王亦觉困倦,至空地坐下,放马食草,却见军士三三两两,皆在议论纷纷。 项王乃问左右道:“是者所论何事?” 丁固道:“士兵皆言:若鸿门之时,听从亚父之计,便除刘季,焉有今日!” 项王闻之,仰天叹道:“亚父忠心,寡人有愧也!”方说话间,忽听一声炮响,四下火光冲天而起。 一支人马撞出,为首一员大将:面如熊罴,体似蛮牛,立马横钺,厉声喊道:“项羽还不缴械来降,更待何时?彭越在此等候多时!” 项王大惊,急上马挺槊来迎。方激战间,背后喊声大起,一军突出,为首一将,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执大刀,拦住去路。 望项王喝道:“项羽早降,郦商在此!”季布、丁固齐出,双战郦商。项王无心恋战,战了数合,虚晃一槊,拨马走脱,诸将亦各自寻隙脱身。彭越、郦商从后追赶数里,抢得马匹、刀枪无数。项王逃去,追兵渐远,及回顾众将,大多已带身伤重伤。 正行间,军士禀道:“前面睢水阻道,已至灵壁地界。”项王遂令四下寻船渡河。士兵去后,项王望着睢水叹道:“想当年我征齐之时,率三万骑兵回救彭城,敌众五十六万,为我一击即溃,败兵坠水,睢水为之不流。今时过境迁,当年征战之士尚在,却不能奈敌如何,何至如此?” 左右皆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且收回兵去,安心拒守,时机至时,卷土重来,胜负未可知也。”一行嗟叹不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四回:楚汉垓下大会战 下 渡河行不数里,喊声起处,伏兵尽出,为首一员悍将:豹头虎眼,阔面重髯,身长八尺,膀阔腰园,骑一匹超光纤离马,持一条宾铁点钢矛,正是淮南王英布。 西楚军见之,面面相觑,不敢来战。项王仰面长叹道:“事已至此,唯有决死一战!” 众将皆道:“人虽不怯,战马疲惫,安能复战乎?” 季布道:“不如且退睢水北面,待休养恢复,再来决战。” 项王急令回军,却见刘贾引一军隔岸排开:旗甲鲜明,刀枪林立,众军望见,都不敢渡河。 项王只得转回头来,唤英布道:“寡人与你识于患难,共兴西楚基业,如今何苦相逼甚急?” 英布道:“杀妻屠子之仇,安能便忘。汝休复言,且纳下首级,我要为义帝及家人报仇。”项王素知英布之勇,今连番苦战,人马疲乏,加之粒米未进,饥寒交迫,料不能敌。 遂叹道:“眼下只能拼死一战,已全我西楚霸王之名!”言毕,跃马来战,季布、丁固皆来助战。 周殷在对面阵上,见项王处境危急,忽然思到项氏之恩,心中不忍,便有心网开一面,以解项王之厄,遂拍马出阵,唤英布道:“一军由后来攻,请英王分兵御敌。” 英布闻之,拨马回来。项王乘势催马走了,诸将并力冲杀,突围而去。英布不见有兵来,目视周殷,周殷默然不语,英布本爱其才,虽知其尚念项氏之恩,亦不好责怪,遂收拾人马,会合刘贾,同归九里山缴令。手下亦有擒得楚将,抢得军械者,尚不至空手而归。 韩信大胜一阵,诸候及众将皆来请功:有擒兵捉将者,有得获马匹、军械者,亦有抢得钱粮者,功虽不一,皆得赏赐。及英布、刘贾归,只言被项王走脱,韩信甚惜之,张良道:“项王一生,未有此败,当穷追勿舍,不容其有喘息之机。” 韩信道:“我意亦是如此。”遂与汉王尽提大军出山,齐往垓下而来。 项王兵败,将近垓下,桓楚引兵出寨,接应项王入壁。 随后季布、丁固护着项缠等人亦到,皆与项王言道:“非是周殷之德,我等不能脱也。” 项王惊魂稍定,计点将校,伤者极多:原来十七、八万人马大折,现加上桓楚留守之部,亦只有五、六万人矣。项王叹道:“吾势去也!” 桓楚告道:“大王此败,军心混乱,垓下营寨虽陋,可以屯扎。今诸候背楚,唯临江王共尉未叛,可差人往求救兵。若得这支人马接济,可以暂安,大王再北往所失之地招安旧部,南去吴中故乡收取人马,可复图大事。” 项王问道:“谁愿往江陵求救?” 丁固道:“臣愿往!”项王即修书付与丁固,丁固上马投西南去。 项王又谓桓楚道:“吴中招兵之事,非公不能任之。” 桓楚道:“臣未敢推辞。”项王遂令桓楚南下吴中而去。 分拨方定,人报汉军已至,将大营四面包围,重重裹定,因天色将晚,未即来挑战。季布禀道:“我军粮已尽,明日便将无食,请大王早定对应之策。” 项王道:“汝且将军中选出八千精骑,寡人今夜劫寨去,必抢得军粮而归。”季布领令而去。 项王又使人打探汉军何处屯粮,归者报道:“东南乃番君营寨,彼为敌督粮之官,多有积粮。” 项王道:“今夜寡人即打此寨。”当夜二更,项王披挂上马,分拨五百军校推车接粮,自与季布引着八千精兵,飞奔至吴芮营边,拨开鹿角,大喊一声,直往后寨来抢粮。 吴芮闻之,遂引众将出,见项王引兵杀到,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吴芮不知楚军有多少人马,又惧项王勇力,不敢迎战,夺路逃出。项王寻着粮食,令军校搬运上车,往楚营推去。 早有败军报至汉王营中,汉王急令周勃、周緤引军去救。二将引军赶来,见项王正指挥粮车撤退,急引兵杀来。项王奋力杀退二将,引军赶去,汉营诸将纷纷避让,无人敢当。 汉王与韩信急出营来看,遥见火光之中,项王引一支人马往来扫荡,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汉王叹道:“项藉一日不死,寡人一日不得安也。”眼见项王引军退去,汉王不知虚实,又因黑夜不便,不敢追赶,任由项王抢得百车粮草而去。 次日,汉王引军往项王营前搦战,项王欲出,季布谏道:“敌众我寡,战之不利。”项王从之,遂深壁不出。 汉王乃令军士肆意毁骂,要激项王出战。项王望见敌军如蜂似蚁,四面围裹,甚是烦忧。自思因军务繁杂,每日皆是伏几而眠,久未归后帐歇息,此时已甚觉疲倦。遂令将校分兵把守,自归帐休息。 时虞姬守候帐中,见大王归来,形容委顿,神色仓皇,遂询问战况。 项王道:“败也!败也!休要再问。” 虞姬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必烦忧。” 项王道:“汝等妇道人家,不识利害,殊不知寡人生平历经百战,从未有此之失,此非胜败之说,乃天不助我也!” 虞姬道:“大王且勿牵挂战事,妾已令厨役整备酒肴,专为大王接风,请大王先用。” 遂令厨子将酒食搬出,陈列席间。项王本无心饮酒,见虞姬殷勒,只得坐下,虞姬一旁相陪把盏。项王心中愁困,任由虞姬温柔似水,风情万种,亦心无蜜意,愈饮愈倦,才经三、四杯,已睡眼模糊,酣然欲睡。 虞姬知情识意,遂扶项王就榻卧下。项王劳乏,早已入睡,虞姬只觉思绪凌乱,心神不宁,遂坐守榻前,未敢入睡。 汉王引军围住楚营,见防范周全,未敢即攻,遂引军退回,招韩信议道:“项羽退守垓下,虽显败象,然精兵尚在,料可自守。今我大军七十万,若不能急下,军费颇大,日耗万斛,恐不能久持,未知可有破敌良计?” 韩信道:“臣素知张子房运筹帏幄,精通机变,定有破敌之策也。” 时张良方在计点粮草,汉王欲使人寻之,却见张良自外而入。 汉王遂问张良道:“连日见项羽英勇,诸将莫敢当之,又有数万精兵相守不去,终为心腹大患。若延迂时日,为其复出重围,投向江东,或搬得救兵,反戈来击,急难图之,未知先生有何破敌之策?” 张良笑道:“臣今急来,正为此事。臣以为项王所以每战必克,一往无前,多仗身边亲随之八千子弟兵。若定计使其散去,项王虽勇,孤掌难鸣,亦将束手就擒。” 汉王、韩信皆喜,齐声道:“愿闻其详。”张良道:“张良虽不才,自幼颇通音律,又因久居下邳,多闻楚歌之声,随口吟唱,人不能辨之真伪。今臣作一歌,若使军士习之,绕楚营而唱,必叫楚军思乡念土,一夜散去,使项王众叛亲离,不能复勇。” 众人闻张亮清歌唱罢,果真是清和哀切,如怨如诉,声声催泪,字字断肠,时而如鹤唳九皋,时而如雨打琶蕉,虽铁石之肝肠,亦为之摧裂;虽冰霜之节操,亦为之动摇。 汉王听罢,竟亦欲泪下,遂谓张良道:“楚营将士闻得此歌,必归心似箭,锐气尽失。请先生速往各营教唱,今夜便往楚营四面歌之。” 张良道:“请大王传令军中,楚兵散去之时,各营军士当纵其逃亡,不可阻拦。若拦截不放,反使其生必死之心,并力来斗,反不如初,此为弄巧成拙也。” 汉王道:“皆听先生之意。” 张良辞去,遂往营中选人教唱,会者又分往各营传唱,不多时,汉营上下,人皆习熟。于是汉王下令,叫初更时分,各寨军士四面围住楚营吟唱,要以悲歌散尽楚军。 汉营将士得张良传教,入到夜间,皆往楚营旁和唱楚歌。时更深夜静,歌声依稀传来,更显音韵凄凉。楚营将军听到,人人心酸,个个啼泣。初闻之时,尚不过流泪情切而已,及汉军反复吟唱,触动思乡之情,于是军心尽变,皆无战意。 更有一帮老卒怨道:“自随武信君举事以来,我等征战,无片刻之宁。本以为既灭暴秦,天下即安。不料项王残酷不仁,惹得天下尽反,复征齐逐汉,兴师动众。若早从亚父之计,诛杀刘季,何有今日之危难。此皆项王一人之过,却劳我等受苦?今汉兵已临彭城,尽得楚地,我等忍饥受寒,苦难无期,不如趁夜逃生,各归乡里,得见父母妻子,骨肉团聚,岂不胜过坐守其困,兵败被掳。” 一人有心,众志皆移,于是各自收拾行礼,一哄而去,四散奔走。 时季布正巡视行营,见到营中混乱,遏止不住,只得往后帐来报。 门卫持戈拦住道:“大王与虞姬方在熟寝,不便打扰。” 季布长揖道:“军情紧急,不得不报!” 门卫头领回礼道:“大王有令,凡事皆由将军全权处置,任何人不得私闯后帐。若惊动大王,小人罪责难当,请将军见谅。” 季布心虽着急,却不敢造次,只好悻悻而出。回至帐中,秉烛而坐,自思三军已散,自己罪责非轻,若不能禁止,明日必为项王责怪。 况且此时楚营已空,项王尚无察觉,若汉军趁机来袭,自己终将与项王一同被擒。今西楚大势已去,与其兵败蒙难,不如随众人一同散去,也好觅一条生路。主意已定,季布心中酸楚,不由地泪流满面,遂往项王大帐拜了三拜,尽弃马匹、衣甲,随着散兵,乘夜奔逃,往濮阳投友人周氏去讫。 项缠方在帐中入寝,亦为歌声惊觉,急提剑出营来看时,劈面正遇项襄,急问何事。 项襄道:“汉兵围困大营,于四面高唱楚歌,将士闻之,心生归意,皆已散尽。你我已无兵矣,当如何处置?” 项缠道:“大王可知此事?” 项襄道:“大王醉卧,人不能见,怎能知情?若眼下营中无兵,汉兵早晚来攻,你我皆将遭擒也。” 项缠长叹一声道:“今败势已定,纵使孙、吴在世,管、晏重生,亦无回天之术也。你我皆项氏老臣,若为敌擒,必受其辱,不如一死全名,以见武信君于泉下。”即欲以剑自刎。 项襄攀臂阻道:“未至必死之时也。君候昔日鸿门解难,全汉王之命;广武山进谏,救太公不死,于刘氏老小,皆有恩德。更兼与汉王约有婚姻,必不至被害。今事已急,何不往张良营中投靠,请代为婉言汉王,复修两姓之好,岂不失为美事也。”项缠悟醒,遂弃剑上马,与项襄同往汉营来降张良。 张良见项缠至,急引往大营来见汉王。汉王率左右随从出帐迎入。项缠、项襄自觉羞愧,低头不语。 汉王道:“非是君候之德,寡人焉能有今日之盛?我与项王曾义结兄弟,并无私怨,只为天下事而争耳,并无绝人姓氏之意。天下定时,寡人必不与项族为难,请君候勿怀不安。” 项缠、项襄皆伏地谢罪,汉王自备酒食与二人压惊不提。 项王睡至半夜,酒意已消,猛然醒寤,闻得楚歌之声,大惊道:“汉兵已尽定楚地乎?为何楚人如此之多?”急出帐细听,却见大营空空荡荡,人马几乎散尽。唯亲兵八百余人,守住营门,未曾叛离。 项王面如土色,急问左右道:“军士如何皆去?” 左右道:“汉军四面而歌,诸将思乡,皆背大王而去,人莫能阻。” 项王道:“寡人当如何?” 左右道:“军士遁去之时,未闻汉军有所阻挡。今势事紧迫,大王当乘此溃乱之时,引臣等便服冲杀出去,投往江东以图后事。若不然,待汉兵知觉我营中空虚,协力攻击,兵微将寡,何以御之。”项王闻此说,甚觉凄凉,遂回来告别虞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五回:刎乌江项羽流芳 方入帐中,却见虞姬站立一旁,已哭成一个泪人儿。 原来虞姬聪惠通事,先时闻得寨外楚歌之声,已悲怀戚戚,泪眦荧荧。及见项王神色,已知事态之急,故凄痛欲绝,泪染衣襟。项王平生爱幸,第一是虞美人,第二是乌骓马,今至落难,不免黯然神伤。 旁顾席上残肴未撤,乃令厨役烫酒送来,唤过虞姬,相坐共饮。 项王道:“楚兵将士见我临难,俱已散去,料平明之时,汉军必来进攻。寡人欲引众军突围出去,自思与汝相守数年,不忍遽别。若携汝共出,乱军丛中,难以照顾,不免身死万马军中,故今日与汝共饮离别之酒。日后之事,非寡人所能预料。” 虞姬被说中心事,痛苦难当,哽咽半晌,谓项王道:“妾蒙大王眷爱,铭心难忘。今大王战之不利,欲弃妾而去,妾心绪纷乱,已不知所云也。 ”项王心如刀割,尽饮数觥,悲歌慷慨,遂自为歌诗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王歌罢,复与虞姬饮了数杯,又歌数曲,虞姬因而和之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偷生!” 项王闻之,泪下数行,左右亦泣,莫能仰视。 正饮间,军士催促道:“已近五更,请大王速行。” 项王乃谓虞姬道:“天已将明,寡人当冒死突围,汝将如何?” 虞姬不舍,执其袍袖道:“妾愿追随大王而行,生死相依。若不可出围,亦将魂随大王而去,归葬故土,死亦心甘!” 项王闻之凄凉,半晌方道:“今之突围,九死一生,军中勇士,尚不能自保,如汝之弱质,如何能冲突出去!寡人去后,汝当自寻生路,你我就于此时别去!” 言未毕,虞姬偷手已于项王腰间拔出佩剑,退后数步,双眉倒竖,谓项王道:“贱妾生随大王,死亦随大王,今就此永别,愿大王前途保重!”言毕,以剑抹颈,顿时血溅珠喉,香消玉殒。 项王急来相救,已是不及,遂抚尸大哭,命左右掘地为坑,将尸身掩埋。葬罢,项王收泪上马,着兵勇之服,引八百从骑,乘着夜色,直往南去。 时汉军唱了半夜楚歌,已收兵回去,各自休息去了,加之汉王有令,不许阻拦楚之逃兵,故项王虽去,无人觉晓。 待天色已明,楚营老弱未去之士出营来降,说项王已于五更后突围而去。汉兵遂来禀报汉王。 汉王方食早餐,闻得此信,手足慌乱,投箸于地,急唤韩信来道:“项羽乃天下英杰,若擒之垓下,诸候不枉此行。若被他走了,如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何日可图?寡人终不能安也。” 韩信道:“大王勿忧,项羽此去,必投走东城,渡乌江,往会稽而去。可择一勇将,尽引轻骑,星夜倍道而赶,料可追及。” 汉王道:“项羽无敌世间,何人能当此重任。” 韩信道:“御使大夫灌婴,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足可当之。” 汉王闻之大喜道:“此乃寡人之公子吕也!”急招灌婴至帐下,令其精选五千骑兵追之。灌婴拜受将令。汉王离座,亲携其手道:“公乃寡人心腹爱将,此行必要功成,切勿辜负寡人一片厚望!如得项王之头者,寡人赏千金,封万户候。” 灌婴道:“大王安心!臣之此行,不得项籍之头,誓不归营!”言毕,抖擞精神,告别汉王,引着丁礼、王翳、吕马童、杨喜、吕胜、杨武六员健将,并所选五千精骑,出了汉营,一路往南赶来。 项王离了垓下大营,寻船渡过濉水,晓夜奔走。一路急急慌忙,未敢稍歇。项王所乘乌骓,乃是宝马,随行骑兵,追赶不上,多半中途掉队,待至阴陵时,只有百余骑相随。 项王走得惊惶,不觉已迷失故道。正行间,却见道分两岔,不知何往。 项王勒马四顾,见一老农正在田间耕作,遂问道:“从何道可通往吴中?”老农视之,认得是楚王项羽,见其神色仓皇,风尘仆仆,已料定必为汉兵追急,欲投江东而去。心思项王私弑义帝,专行杀戮,自为楚王以来,暴而无恩,百姓多受其苦,遂暗生相害意。 乃手指道:“可从左道去。”项王闻之,策马便走。行不数里,忽觉寒风扑面,甚是凛冽,却是一大泽阻住去路,抬头看时,只见白浪涛涛,无边无际。 项王知情受骗,遂拨马折回原处,欲寻农夫问罪,早已不知去向。项王怒尚未消,只听西北处喊声大作,一军如风赶来,旗号上书:“车骑将军灌婴”。 项王恨恨骂道:“非农夫欺我,焉能为汉兵追及。”心知汉军追者甚众,不敢强敌,只得加鞭而行,复由右道往东而奔。幸乌骓马飞走如电,行到东城时,已渐渐摆脱追兵,再回顾众将,只有二十八骑矣。 项王人困马乏,自度不得脱围,索性勒马不前,引众人往一冈上屯住。灌婴随后赶到,见山上树木杂丛,山道狭窄,加上天又将晚,未敢即攻。指挥兵勇将山团团围住。 项王上到冈上,不见灯光,只有一座古院,遂下马入内歇息。忽听旁边水声潺潺,项王视之,却是一泉清水流过,遂放马饮水,令左右寻些草根、野菜,胡乱食了充饥。从骑皆解了衣甲,四下散坐。 项王亦觉困了,就着石阶睡下。忽听一声巨响,汉王手持宝剑,迎面杀来,项王急往身边来操宝槊,那槊却沉重无比,不能提起。项王回身便走,迎面走来一人,却是老臣项平,往项王拜道:“天命所使,非人力可阻也!” 项王大怒,急拔出宝剑,回身来砍汉王,随即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只见天已大明,四下杀声传来,皆呼:“汉王有令,得项王头者,赏千金,封万户候!”项王提剑登高观望,见汉军数层围裹,皆在山下叫骂。 项王回顾从骑道:“寡人起兵至今已八年矣,经大小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于是伯有天下。然时至今日,却受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之势,固当决死一战,寡人愿为诸君痛快一战,定要三胜汉兵,斩其将,夺其旗,使诸军知非我用兵之过,实乃天欲亡我也。” 从骑皆道:“臣等愿力助大王!”项王大喜,遂将二十八骑分作四队,四向突围,共会于此山之东。正说话间,西面一将引军杀上山来。 项王谓从骑道:“我为公等先取彼一将!”言毕,大喝一声,催马挺槊,驰下山来。那将见项王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唬得魂飞魄散,急待退时,早被项王一槊刺于马下。从骑见之,势气大涨,拍马持械,杀入敌阵。 时灌婴立于对面高地,欲寻项王厮杀,却见楚军四面杀下山来,皆勇不可当,所过之处,汉军无不披靡而走,加之项王亦是着士兵之装,灌婴寻视良久,竟然看不出项王身在何处。叹道:“多闻人言江东八千子弟兵如何英勇,今日见之,果非虚言也!” 项王入到敌军丛中,左冲右突,正杀得性起,忽听身后鸾铃声响,一将从后来袭。项王拨回马,见是杨喜,大喝一声道:“鼠辈安敢当我!” 声若巨雷,杨喜人马俱惊,回身便走,奔出数里,尚惊魂未定。项王杀退汉军,往山东会合三处从骑,方欲东去。只听喊声大起,灌婴部将丁礼引军杀到,将众骑围住。项王大怒,纵马来战丁礼。交马三合,项王架开兵器,取鞭往丁礼背上一击,打得丁礼口吐鲜血,伏鞍而去。 项王骤马追赶,复斩汉军一都尉,杀百余人,余者皆望风而走。项王回来,查点从骑,只亡二人,乃谓众人道:“寡人之诺如何?” 从骑皆服道:“果如大王之言!天下英雄非大王莫属!” 项王见汉军暂却,遂引众而东。行至乌江,乌江亭长闻之,引百十余人,备船侍候岸边。项王谓从骑道:“公等随寡人离乡八年,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共建西楚大业。今汉兵尽得楚地,寡人固当死也。众公可回归故里,奉母养妻,安度后生。” 从骑皆惊道:“臣等皆去,大王当如何?” 项王道:“公等去后,寡人自向西去,与刘季决死一战。” 乌江亭长道:“大王何出此言?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可渡,能奈我何?” 项王闻之泪下,与众人道:“既天意亡我,渡江何用。况项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独我一人还归,纵使江东父兄怜我而以我为王,我又有何面目见之哉?纵使众等不言,项籍安能不愧于心乎?” 众人闻人,无不惨然落泪。 正言间,闻得西北杀声大起,众人视之,只见远处飞尘敝日,灌婴引追兵已到。项王见亭长久不登船,有不舍之意,遂牵过乌骓马,谓亭长道:“吾知公为长者也。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常一日千里,不忍杀之,今赐于公。见此马即如见我也。” 遂令左右牵马上船。那马咆哮跳跃,回顾项王,恋恋不肯上船。项王见此情景,泣不能言。 从骑见项王不走,乃各自解马上船,复登岸拜项王道:“臣等愿与大王生死以共。”项王欲令众东去,怎奈汉军已近百步之内,遂谓亭长道:“汉军已到,请公早撑船离岸。” 亭长无奈,只得下令开船。项王见船已离岸,汉军三面裹来,乃弃槊持剑,与从骑短兵杀入围中。灌婴指挥众部将各引军卒,蜂涌而上。 项王苦战多时,力斩汉军数百人,而亦身受十余创,从者皆亡,独力难当,忽于军中望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项王唤其道:“汝非我故人乎?” 吕马童闻之,不敢直视,乃指项王谓王翳道:“此便是项王。” 言讫,欲避之。项王急呼其归,自指额头道:“吾闻汉王购我之头,赏千金,邑万户,吾今赠公得之。”遂横剑自刭而死,亡年三十一岁。 吕马童见项王已死,急欲下马取其尸身,却被王翳抢先一步,割去了首级。 吕马童大怒道:“小人怎敢与吾抢功!”竟拔出剑来杀王翳,王翳亦仗剑相斗。于是两边军士互不相让,杀作一团。各骑将闻之,亦来争夺尸身,乱相鍒蹈,竟然杀死数十人。 灌婴闻小兵来报,急忙飞马赶来,喝住众将,叫各自献物表功,结果王翳、杨武、吕马通、吕胜、杨武各得一体。 灌婴见项王已死,心中欢喜,虽不能与众将定功,却也不计过失,谓众将道:“且回见汉王,自会有分说。”于是齐奏凯歌,收兵而去。 乌江亭长待汉兵去后,复将船搒岸来葬项王。寻来寻去,却找不到项王尸身,只得将二十六骑士合葬于江畔,大哭一阵,立祠与后人祭拜。此后乌江边上便有了霸王行庙,各朝之士,多往拜奠。 灌婴既斩项王,兵还垓下。时汉王已闻捷报,乃引众王及张良、陈平、周勃、樊哙等人,出迎五十余里。灌婴见汉王驾到,下马跪拜一旁。 汉王下车,亲扶灌婴起身道:“恭喜将军营建举世之功!” 灌婴再拜道:“皆因大王洪福所致也。”见礼已毕,汉王登车,唤灌婴纵马并车而行。灌婴一路述叙战况,闻者无不惊叹。 至营中,汉王落坐,灌婴复为众将请功。汉王方在欢喜间,即欲封赏功臣,灌婴遂唤五将来定功。五人来到中军大帐,各说一词,互不相让,皆要揽功。 汉王听了半天,亦不知所云,遂大笑道:“项羽得除,汝等皆有功劳,待楚地定后,汝五人皆为列候。”遂取重金分赐,五人方喜,众自下拜。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六回:忌旧将汉王闯齐营 张良见项王已死,乃出班谏汉王道:“项氏起身东吴,根基深厚,民心相从,且有桓楚在彼。今既楚地悉定,汉王何不遣一旅之师,东渡乌江,平定吴地,以防桓楚成势。” 灌婴闻之,奋然请命道:“臣已往东城行过一遭,熟知道路,愿复往征之。” 汉王大喜道:“将军愿去,寡人自然放心。只是吴地偏远,不便掌握。项羽既死,吴人已生畏汉之心。将军去时,当以攻心为上,威武次之,不要轻易动兵,以免吴人被逼紧迫,同心背汉,一时难以收拾。”灌婴受命而去,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东城、历阳,又渡江破吴郡长之军。 桓楚见项王已死,势不能再起,遂隐归山林,人莫知其所归处,于是灌婴遂定吴郡、豫章、会稽郡,共五十二县。 汉王见项王已死,心腹之患已除,遂引兵进入彭城。城中居民,皆焚香具花来迎。汉王安抚降官,项佗、吕青、公孙耳等人,皆官居旧职。 复大赦天下,张榜安民,遣使臣往各郡县招安军民。项王既死,楚地皆盼新主,于是文到之处,无不随之归附。 这日,忽有使者回报道:“楚将项冠闻项王死信,引兵逃至鲁地,鼓动城中父老,坚守不降,欲兴兵为项王报仇。” 汉王大怒道:“诸候尚未散去,彼即敢据城反叛,我若不伐,何以定天下。”遂率八路诸候,并力来伐鲁地。 兵至鲁城城下,便欲发兵攻城,张良阻道:“未可!鲁乃周公之后,素为礼节守义之国,又是孔圣人故乡,天下儋仰。便是春秋纷乱,战国争雄,各诸候亦不敢轻妄加兵于鲁。今其为项王之故,守节不降,若大王因一时忿怒,引天下之兵以伐仁义之土,必因而大失天下之心也。” 汉王道:“项羽残暴不仁,私弑故主,放逐诸候,连年兴兵,万民为害。今寡人率仁义之师,吊民伐罪,追斩逆臣于东城,天下大快,望风归降,而鲁一小国,安敢为之不降?” 张良道:“昔时怀王举义,封项羽为鲁公,项羽即鲁人故主也。今天下归汉,独鲁人为之坚守,乃极仁极义之举,大王何以伐之?愿大王持项羽之头,示于鲁地父兄,再遣使入城,道明伐罪慰民之意,彼自来降也。” 汉王闻之,亦起怜心,遂将项王首级,以香匣盛着,令人携入城中,示于父老。又着陆贾为使,入城来劝鲁人归降。 陆贾来见项冠,劝道:“项王放弑义帝,大肆暴虐,民心皆背,天下尽反。汉王倡导天下之兵,为义帝民丧,衣皆缟素,为天下除此残逆,今西楚既灭,从逆无用。公为项族旧将,灭秦兴楚,皆有大功。今汉王兵临城下,公若以善良民众以抗正义之师,破城之日,必兵将受损,万民屠炭,公于心何忍?今项伯、项襄、项佗降汉,皆遇善待,公与汉王素无仇恨,若肯降之,汉王必不肯加害于公。” 项冠亦知力不能与汉王争衡,又闻此言,遂大哭一阵,终是引鲁地之众,开城受降。汉王怜之,令将项氏宗亲,一律免罪,封项缠为射阳候、项襄为桃候、项佗为平皋候、项冠为玄武候,皆赐刘姓。 鲁地安定,汉王入城,乃以鲁公之名,葬项王于谷城。出葬之日,汉王引众王及文武百官皆至。 奠台设毕,摆置三牲果品,汉王登台,亲自发丧,读祭文道:“项公起吴中,气概如神风,力可拔山起,才气冠江东。身率八千卒,渡江伐关中。东扶张楚胜,西救齐王荣。逐寇河南地,迎王入彭都。引兵营巨鹿,降章在殷中。兴师入函谷,创立举世功。灭秦伯诸候,荣誉归山东。更得配虞姬,英气古无踪。不该弑义帝,贪心目内空。吾为天下事,与君逐峥嵘。四年苦战日,终得胜鲁公。垓下兵散日,转辕去匆匆。不是无船渡,不肯归江东。泉下若有知,不必怨沛公。悠悠是非事,何人定过功。” 汉王颔毕祭文,伏地大哭,泪如涌泉,人不能止。众人听到,回望项王一生,亦各自伤感不已。 汉王祭祀完毕,鲁人设宴款待汉王。宴毕,汉王谓众诸候道:“天下既定,诸王及众将皆立功待赏。今居客地,不好行事,寡人请各位尽赴洛阳,共定功勋。” 众王皆道:“臣等遵命!”于是汉王率各路诸候回兵往河南而行,自此西楚为汉王所灭。 大军行至定陶,扎营休息,彭越谓汉王道:“此间乃是大梁地界,臣请大王与众诸候王留住数日,臣备薄酒陋宴,以尽地主之宜。”汉王一路劳累,亦欲休息几日,便听从彭越之言,在定陶住了数日。众王相互请宴,欢喜甚洽。 这日,灌婴征吴回来,闻大军扎在定陶,返来缴令。汉王便在汉营设酒庆功,使人请韩信及众诸候。韩信见非诸候王共饮,遂婉言辞之,众诸候王知趣,亦未来打搅,于是所赴宴者,皆汉营之将。酒至半酣,汉王起身离座,捧酒敬灌婴道:“灌将军自别寡人,与齐王征伐魏、代、燕、赵、齐五国,所向无前,数有战功。今又身斩项羽,平定江东,功在诸将之上,请满饮此酒,以视寡人敬意!” 灌婴接酒一饮而尽,乘着酒兴,掷杯于地道:“碌碌之辈,何足挂齿!西楚诸将,臣视之如草芥。若以臣为大王左右,不至有阳夏、荥阳之败。” 汉王身边诸将皆有不平之色,樊哙仰面大笑道:“贩缯之徒,好出狂言耳!” 灌婴怒道:“如有不服之人,可来比试比试!” 樊哙大怒,拔剑击柱道:“汝有何能,敢轻视我汉营众将!来来来,今日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灌婴亦仗剑离座道:“汝不过沛中一屠狗匹夫,吾安能惧你。”遂挥剑欲斗。两人部将,皆掣刀剑在手,形势一触即发。诸将见了,齐来劝阻。 汉王道:“寡人能得天下,皆诸将之功也,今同帐为臣,不可手足相残。”灌婴怒气不止,遂辞别汉王,提剑出帐,径归齐营。众将亦劝住樊哙,各自回帐,于是酒宴不欢而散。 汉王深患,回至中军,心甚忧虑。 适逢叔孙通入见,汉王叹道:“众将倚仗功劳,互不相服,如此下去,终非长久之计。” 叔孙通道:“诸将少文,悍而无礼,所以如此失态。若大王不定礼治仪,日后诸多事情,必如此而不可遏止也。” 汉王道:“昔秦仪法苛繁,人莫可依,故寡人以简易代之,岂能复秦之故。” 叔孙通道:“儒者难与进取天下,但可与守成。今大王方从鲁归,可见其礼仪否?臣愿征鲁地诸生,与臣之弟子共定朝仪。”汉王问道:“习之难乎?” 叔孙通道:“五帝异乐,三王礼不同。礼者,因时世人情所为之,故夏、商、周之礼皆是依前朝之礼仪增减而成,使不相复。臣愿博采古礼与秦仪杂就而成汉礼,以约束文武官僚行止。” 汉王道:“可试为之,令人易知,度寡人所能行而制之。”叔孙通遂去,往鲁地征招儒生不提。 叔孙通去后,汉王心不能定,遂唤张良、陈平道:“灌婴久为寡人之将,素来忠心,今随韩信三年,便有鄙视我汉将之意。想韩信自出关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岂无轻我之心。今彼拥齐、楚二地,带甲兵二十余万,又为诸候大将,若违背寡人,任意行事,寡人亦不能节制也。此为吾之心腹大患!” 张良道:“臣观灌婴,不过酒后食言而已,其心耿直,非奸诈之徒也,量其酒醒,必至大王身前陪礼,请大王勿忧。” 汉王道:“纵然如此,韩信之患不可谓无。今天下初定,寡人根基未安,尚须二公极力筹划。” 陈平笑道:“大王心思,不过是忌惮韩信国大权重而已。臣有一计,可使韩信俯首听封,不敢有违大王之意。” 汉王大喜道:“愿闻详诉。” 陈平道:“韩信虽为诸候大将,所倚仗者,却多为大王故旧之将,如曹参、灌婴、傅宽、靳歙数人矣。大王可借巡营之名,驰入齐军大营,收其兵符将印,夺其军兵。韩信无兵无将,自然不敢有违大王之意。”汉王大喜,次日即依陈平之计,率夏候婴、樊哙众将,往各营巡视。 韩信先时闻灌婴与樊哙争执而回,乃唤同行者询问详情,同行者一一说了。 韩信知其曲直,笠日清早,便亲至灌婴帐中,责其鲁莽之为。时灌婴酒醒,亦有愧疚之意,及闻韩信之劝,便欲返来汉营陪罪。忽小兵入帐,报之汉王引文武巡营来了。 灌婴大惊,慌忙跟随韩信一同迎汉王入营中坐定,当先向汉王及众将谢罪。 汉王大喜,亦使樊哙答礼,樊哙道:“我二人醉酒,皆有所失,非灌将军一人之罪也。”于是众将重归旧好。 寒喧已毕,众将归位。汉王谓韩信道:“今项羽已亡,天下已定,宜暂息刀兵,军散归农。君之将校左右,营立功劳,引项待封,亦当悉归汉营,以示寡人不忘诸将之辛苦。庆功之后,诸候将自归其所,故大将军之职位已虚,请君交割兵符将印。” 韩信闻之,莫知所措,欲要不从,彼君己臣,道理不通,只得将将军剑印交还汉王,属下将领,仍还为汉王所属。 汉王谓韩信道:“西楚得平,君当首功。拟功行赏之日,寡人自不会相忘。”言讫,引众归营。 韩信左右,尽随汉王而去,独李左车、钟离昧等后从之臣,汉王无由收去,仍留于韩信帐下。韩信心虽怏怏,然记着汉王临走之言,量汉王不能夺其王位,遂随汉王一路回至洛阳。 汉王五年春正月,众诸候回至洛阳,萧何亦引关中之众来会。尚未行封之事,家臣报汉王长兄刘伯病逝。汉王因微时与长嫂有隙,已数年不曾相往,今得胜而回,不复追究,乃抛却旧怨,追尊兄为武哀候,其子刘信代食其禄。安定已毕,聚众诸候分封疆土,众王、群臣皆于阶下听封。 汉王降诏道:“楚地已定,楚民无主。自义帝亡后,楚地百姓久苦于项王之暴,心思明主。今齐王韩信为汉大将军,佐汉定三秦,出关而东,自分兵北上,独平五国,身当一面,又追斩项羽,功劳盖世。因祖籍淮阴,习楚风俗,更立为楚王,王淮北用及故楚之地,以下邳为都。” 韩信见汉王左迁,明知汉王心记当初据齐请王之嫌,不复以齐地与封,虽然心有不平,但既得楚地为王,衣锦还乡,也足以显扬故土,遂伏地拜谢之后,退于一旁。 汉王复降诏道:“魏相国、建成候彭越勤劳魏民、卑下士卒,常以少击众,数破楚军,其以东魏故土王之,号为梁王,以定陶为都;宣平候张耳,故为常山王,率众归汉,共定河北,立为赵王,王河北故赵之地,以邯郸为都,其子张敖袭之王位;故韩王成子韩信,久随汉击楚,平雍丘,守荥阳,功居人上,立为韩王,以阳翟为都;故燕将藏荼,助汉击楚,仍为燕王,以蓟城为都;故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兄子一人,从百粤之兵,以佐诸候,诛暴秦,有大功,诸候立以为王。项羽侵夺其地,谓之番君。今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封之,立为长沙王,以临湘为都。”众诸候王亦伏地拜谢。 汉王挥手示意,众王又相互礼贺一番,各自归位,接着听封。 汉王道:“成信候张良,佐寡人平定四海,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功劳卓越,立为齐王。” 言未毕,张良急出班阻道:“臣一亡国之臣,庸碌无为,素无战功,不敢为王,请王上谨慎封之!” 汉王惊道:“子房何出此言?”张良道:“臣随大王多年,常伴左右,不敢遂离。诸将士披坚执锐,攻城略地,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若臣无功为王,不能服众。” 汉王略一沉吟,额首而道:“若是如此,请子房择齐三万户为候爵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七回:汉王应天当皇帝 张良道:“始臣起于下邳,与王上会于留邑,此乃天以臣授于大王。大王用臣之计,幸而常中,臣愿封留地足矣,不敢当三万户。” 汉王道:“此不能显先生之功,且容商议。”张良乃退。 汉王分封已毕,复问群臣道:“王位之封,暂定如此,如有疏漏,请诸候舒怀而言。” 长沙王吴芮出班禀道:“故粤王数为亡秦夺地,偏居海滨,其地久乱不安,请大王定计安之。” 汉王然之,遂降诏道:“故粤王世代奉粤祀,秦侵夺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诸候伐秦,王子邹无诸身率闽中兵相天下灭秦,项王废而不立。今立无诸为闽粤王,统领闽中之地,望其勿失其职。”乃遣使者往南地封之。 复诏道:“兵马征战,八年不得休息,万民苦难甚重。今天下事毕,天下非殊死者皆可赦也。” 众王得封,心愿已足。至汉王散朝,诸候王会聚,商议道:“我等为王,汉王亦为王,如何显君臣之别。不如尊其为帝,以示之高贵。”于是上下皆有推汉王为帝之意。 将军樊哙闻之,不知凶吉。思陆贾甚有才学,遂寻陆贾道:“古之人君,皆言受命于天,必有吉祥之兆,可有此说?” 陆贾道:“有!夫目润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午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事如此,大事亦然。故言:‘目润则谢之,灯火花则拜之,午鹊噪而喂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天赐瑞兆,应人之德,故称:‘瑞应’。若天命而无瑞兆,不可以力取也。” 樊哙道:“今众候群臣皆欲推王上为帝,可否行之?” 陆贾道:“汉王起于乱事,杀大蛇,举义丰、沛,乃天遣赤帝之子以定天下。汉王躬神武之才,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任萧何、曹参之文,用张良、陈平之谋,骋郦生、随何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匹配、大略即定。秦始皇十五年,慧星长现,兆其内并六国,外攘四夷;后荧惑守心,天市芒角,兆二世即位,将相、骨肉相残;后太白经天,兆张楚并兴,天下畔秦;后枉矢西流,兆项羽救赵,坑卒亡秦;后五星聚于东井,兆项羽为伯,汉王得汉中之地;及汉王三年秋,太白出西方,有光几中,乍南乍北,过期乃入,兆汉出三秦,拒楚于荥阳。汉王四年,辰星出于四孟,乃兆天下易主之兆也。今渭水数显赤色,正是汉兴之征兆,故汉王为帝,乃上天之意,非人力所为也。” 樊哙大喜道:“汉王为帝,吾即国戚矣。” 数日后,众诸候王齐上书奉汉王为帝,书云:“楚王韩信、韩王韩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长沙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藏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时秦为王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王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候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拟,无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事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 汉王阅毕,推辞道:“寡人闻为帝者必贤明有德,虚言无实者,不可立之。今诸候王所言,皆推高寡人也,寡人实不敢当帝号也。” 诸候王皆拜道:“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四海。又以僻陋之地,自汉中行德威,诛杀不义,立有功之人,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视天下为私也。大王德施四海,诸候王不足以量大王之功,而居帝位则甚显大王之实,愿大王称帝以幸天下之众。” 汉王再三推辞,诸候王只是不从,汉王只得道:“诸候王若以寡人为帝可使万民为便,寡人只好从之。” 于是诸候王及太尉、长安候卢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陵君叔孙通商议,谨择良日二月甲午日,尊汉王即皇帝之位于汜水之东,定都洛阳。尊吕氏为皇后,太子刘盈为皇太子,追尊先母刘媪为昭灵夫人。 至此,汉王便为汉皇帝,史称汉高祖。 正举国欢庆之时,忽有细作自西南来报,言故临江王共尉据地不肯降汉,拜楚将丁固为大将军,每日演兵,有复兴西楚之意。楚王韩信出班道:“臣愿提一旅之师,往临江一行,必扫平动乱,为皇帝陛下除忧解难。” 言未毕,将军刘贾出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不劳楚王出马,臣自引一去,定要生擒共尉、丁固来见,以视我汉邦之威。” 高祖方忧韩信之势,见刘贾来请命,大喜,即令引九江所收之军,以太尉卢绾为军师,更遣将军靳歙为副将,星夜往取临江。 兵过南阳,卢绾谓刘贾道:“临江之部,素非善战,今凭一时义气,急欲为项羽复仇,力不能当我军。你我借下九江、围垓下之余威,必一战溃敌,方可建功。若拖延时日,汉王气盛之中,或遣他人来替,你我将无功而返也。” 刘贾然其言,与商计策。 卢绾道:“可派副将先行诱敌,将军半道伏击,先挫敌之威,再引兵直下,江陵可得也。”刘贾乃令部将戴野引军三千先行。 探马报入江陵,共尉与丁固商议如何迎战。丁固道:“今刘季称汉帝,诸候尚未散去。今使刘贾来征,若敌我不过,必提大军来伐,如何御之。不如且倒戈降之,待诸候离去,你我再相合同党,并力反汉如何?” 共尉毅然道:“吾自先王以来,得项王之恩甚多,虽死难报,纵然汉兵八面来攻,亦当拼死一战,以全忠心。今将军先率兵去迎战,吾自由后接应,与汉军一决死战。” 丁固遂引军一路来迎。 方近南阳,汉军已到,为首之将,乃刘贾军先锋戴野,拍马扬鞭,指丁固大骂道:“项氏走狗,何不早降?” 丁固亦不答话,催马来战。交马三合,戴野大败而走,丁固引军由后追赶。约二十余里,一声炮响,一军刺斜里杀出,为首一将,拍马举枪叫道:“丁固休走,刘贾在此等候多里!” 丁固大惊,急要撤军,身后军士发喊,汉将靳歙引一军杀来,截断归路。丁固欲回江陵,汉军四下包围而来,已不能过去。 丁固自咐道:“项王既死,刘季素有帝王之相,何苦与其作对。不如往吴中逃匿,以寻生路。”遂奋力冲出一条血路,往东吴而去。 共尉引军在后,闻丁固交兵不利,急驱兵来援。汉军迎面杀到,满山遍野,迷漫而来。临江军见其势大,皆惊惧,未及对阵,早已四散而逃。共尉正持剑驱赶军兵向前迎敌,不防靳歙一骑突至,杀散身边左右护卫,将共尉活捉过马。 临江军将校皆伏地受降。刘贾、卢绾并马进入江陵,张榜安民,发粮济困,城中渐安。 刘贾道:“临江久为项氏党羽,偏而难征,今我且留此平未服者,太尉可往洛阳报捷。”卢绾然之,遂押共尉来见高祖,靳歙佐刘贾共守江陵。 高祖见共尉,责道:“项羽弑主,枉伯诸候。朕引诸候共畔,天下皆伏首归附,汝何敢独拒不降?” 共尉骂道:“汝不过一驷上亭长,赖项王之恩,微功得土,幸王汉中。今不思回报,反目相煎,必为天下义士共除。我恨不得生啖汝肉也!”高 祖大怒,令刀斧手推出斩之,共尉大骂而绝。汉王遂改临江国为南郡,由刘贾率军镇之。 诸候既已得封,欢庆已毕,皆各自辞别高祖,分归封国打理朝纲。韩信至楚,召微时所从食之漂母,赐以千金为谢。漂母见韩信已成王业,如己所愿,亦喜而受之。 韩信又招南昌亭长,赐百钱道:“公乃小人也,为德而不能终,宜勉之。”亭长拜去。韩信复招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道:“此壮士也。当初辱我之时,我非惧死也,死之无名,故忍而至此。”众皆拜伏。 诸候散去,外事已定,高祖遂招众将会聚洛阳,拟功封候。曹参遂携齐相国印,引傅宽及留齐诸将还归洛阳。郦商亦向梁王彭越交割相印,归来听封。高祖以萧何功劳最大,先封为酂候,食邑八千户。 众将不服,皆道:“臣等身被坚执兵,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战,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别,论功行封,尚不能定。今萧何未有汗马功劳,徒执文墨议论,不能一战,却居臣等之上,何也?” 高祖道:“诸君知围猎乎?” 众将道:“知之。” 高祖道:“知猎狗乎?” 众将道:“知之。” 高祖道:“围猎之时,追杀猎物者,狗也,而发纵指示野兽之处者,人也。今诸君虽东西征战,如狗奔而得兽,功狗也;至于萧何,发纵指示,令朕无后顾之忧,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不过两、三人;而萧何举宗族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诸将闻之,虽有不平,皆不敢复言。 高祖复请张良择齐地为三万户候,张良固辞不当,高祖只得以封张良为留候,食万户。 文武将士依次封赐:曹参为平阳候,一万八千户;靳歙为信武候,五千三百户;王吸为清阳候,三千一百户;夏候婴为汝阴候,六千九百户;傅宽为阳陵候,二千六百户;召欧为广严候,二千二百户;薛欧为广平候,四千五百户;陈濞为博阳候,二千一百户;陈平为户牖候,五千户;陈婴为堂邑候,一千八百户;郦商为涿候,四千八百户;周勃为钟离候,五千二百户;樊哙为平阴候,五千户;灌婴为颍阴候,五千户;周昌为汾阴候,二千八百户;武儒为梁邹候,二千八百户;董渫为成候,二千八百户。其余如孔丛、陈贺、陈武、陈豨之辈,共二十余人,皆得封为候。吕氏二兄,亦得封赏:吕泽为周吕候;吕释之为建成候。 再往后封时,其余文武日夜争功,高祖不能决,遂道:“诸君休要争论,待朕日后详察,审定功勋,依次裁定,再行封赏。”众将亦无良策,只得先候着。 高祖降诏道:“诸候子在关中者,免赋税十二年;其归者免之半数,食朝中一年奉禄。百姓为国保山泽、城隘而弃家事者,不可计数,今天下已定,各归其县,还归故时田宅以为营生。各地官吏审罪,当以文法教训辩告,不得杖笞言辱。民因饥饿自卖为奴婢者,皆赦免为庶人。军吏因战死事者,官不满大夫者,皆赐爵为大夫;故大夫以上者赐爵各一级。其七大夫以上者,皆赐之食邑。七大夫以下者,皆免其赋税。” 官民闻之,无不大悦,及实行之时,各地官吏吝其土地、钱粮,多有不依诏予者,众皆上告。 高祖复降诏道:“七大夫、公乘以上,皆是高爵之位,诸候子及从军者,甚多高爵。朕先时数次令官吏给予农田、住宅及所当得之物,竟有不从者。朕所封赐者,皆为国立功,君王所敬之人,若不得其所应得,乃欺君也。且天下之地皆国之所有,官吏安敢独取?今小吏未尝从军者所得甚多,而置有功者不顾,乃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不善也,当亟改之。自今日起,如有不听吾诏者,以重罪论之。” 令既已下,各地官吏不敢不从,于是人心大快。 于是文武齐备,高祖大悦,遂置酒洛阳南宫,大宴群臣。高祖道:“诸将日常与朕所语,皆有所隐讳,未敢直言。今奉酒欢饮,言出无忌,朕有一问,请众公作答。” 众臣皆道:“请陛下发问。”高祖遂问:“吾何故得有天下,项氏何故失去天下?” 群臣闻知,皆相互交语,高起、王陵起身答道:“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敬人,按理当不及也。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下之处,多能因功赏赐,此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反受其害,使贤者疑之。故其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乃项羽所以失天下之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八回:田横自尽累二士 高祖笑道:“公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给济粮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之故。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被我擒也。”群臣悦之,皆称“万岁”! 正饮间,河阳候陈涓奏道:“虽四海咸服,天下归汉,尚不可谓无忧也。” 高祖道:“卿所言何事?” 陈涓道:“昔齐氏兄弟三人,同起狄城,共兴齐国社稷。今二兄皆亡,独田横与其属下五百余人入海,居于岛中,齐人贤者多附之。若不设计以除,日后作乱,必为大患也。” 高祖闻陈涓之谏,欲起兵往海中伐田横。张良道:“海内初定,人心散乱,不宜轻动刀兵。况田氏自起,与汉素来无怨。不如遣使敕罪收之,既可显陛下仁义之心,又可免后日生乱。”高祖从之,令宁昌为使,往海中来见田横。 田横自别彭越,引故部五百余人入海避难,居于岛中。宁昌来见,呈上高祖之书。 田横阅之,乃是赦罪安抚,招安纳降之意。田横遂谓宁昌道:“我昔时得汉王之诏,本意欲引全齐之地归附汉王。却因韩信背信弃义,暗中偷袭之故,一时义愤,方背汉相拒。今兵败亡命,身无立锥之地,岂有颜面再往拜谒。请先生回禀汉帝,田横愿世居海上,了此一生。” 宁昌劝道:“韩信当初袭齐,乃其独断专行之举,吾主实不知也,而韩信功劳卓绝,自是不好降罪,此事还请大王见谅。今汉帝既已一统天下,自当与豪杰义士共安天下,请大王勿要过疑。吾主乃宽厚长者,非项氏之凶残也,于足下利害,亦宜奉诏从命。” 田横道:“吾曾烹杀郦食其,与汉王结怨。今又闻其弟郦商在汉为将,贤而多功,故惊恐不已,不敢奉诏。请先生代为传言,请为庶人,守居海岛中。” 宁昌见田横意决,遂登船回来,禀奏高祖。 高祖闻之赞道:“田横真义士也!” 乃招卫尉郦商道:“齐、汉为天下而争,各为其主,与汝兄弟并无私仇,请将军勿留怨恨。日后田横来降,若动摇其人马从人者,夷罪三族。”郦商受训而退。 高祖复遣宁昌再使田横。宁昌入海谓田横道:“汉帝有旨,君若来从汉,大者为王,小者封候,贵不必言。若不来,必起兵来伐,良贱并诛。” 田横自知众寡悬殊,若微兵抵汉,不亚若螳臂当车,决无成算,遂受诏,归与从者道:“汉主约我入降,我欲从之,如何?” 众人皆道:“刘季外宽内嫉,非容人之人。今大王在三齐素有威望,从者如归,刘季视为大患,故来招之,必有相害之意,大王切不可依约赴汉。” 田横道:“不然,我兄弟三人起于乱世,兴齐抗秦,量汉主不夺我功也。”有二门客,现为骑将,谓田横道:“臣愿随大王共往洛阳,视其形情而动。” 田横从之,谓部下道:“汝等先且在岛中安候,我若得安,必来相招。”众人心神不定,各自退去。 田横遂引二骑士随宁昌共往洛阳。行至尸乡,田横谓宁昌道:“人臣见天子,当洗沐而后见。公请先归洛阳告之,吾明日再往见汉帝。” 宁昌闻言不疑,遂先遣人飞报汉王,自与田横留宿驿中。 次日早起,田横唤二骑士道:“天下方乱之时,田横与汉王并起举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平定海内,贵为天子,而田横乃为亡虏之人,北面事之,其羞愧如何能受。况我又烹人之兄,与其弟并肩而同事一主,纵彼畏天子之诏,不敢动摇,我安能无愧于心乎?今汉主所以欲见我,不过欲一见我之面貌。汉主在洛阳,今二公斩吾之头,驰三十里,形容尚未能败,犹可一视。” 二士急拜道:“大王不可!”及举首看时,田横已拔剑自刭而死。 及宁昌闻声至时,已不可救也,众人皆嗟叹不已。二骑士大哭一场,依田横遗言,奉其首级,跟从汉使快马奔入洛阳,呈现高祖。 高祖视之叹道:“田横如此,亦非无由,度朕心记郦食其之事,不能相容也!嗟乎!起身布衣,兄弟三人相继为王,岂非贤人哉!”言毕流涕不已。 二骑士拜道:“吾王暴尸荒野,请陛下怜而葬之。”高祖然之,乃封二骑士为都尉,发二千士卒,以诸候王之礼,厚葬田横于洛阳之郊。 二骑引众取回尸身,回洛阳下葬。既葬,二人伏于墓前,大哭三日,水米不进。二人相谓道:“大王所以自尽,一则不欲屈身事汉;二则为全五百义士之命,实为丈夫所为也!吾二人久随大王,岂可苟求安逸,忍辱偷生。不如相随大王而去,以遗忠义于世也。”主意已定,皆自刭于田横墓旁。 军士归报高祖,高祖闻而大惊道:“二门客尚贤能如此,可见田横兄弟高风亮节,得人之心甚也。朕闻其余尚有五百人在海中,若不及时收服,其患无穷也。”急派使者入海中善言相招。 五百人闻之,皆相拥而泣道:“大王赴汉求死,皆为吾等之故,吾等安能独留世上。”于是相继自杀而死,更无一人来降。后人感田横之义,遂以田横岛以名其处。 高祖得知五百人死讯,虽叹息不已,但心患已除,自然心安,遂往洛阳南宫居住。行至半道,望见诸将数人聚集偶语,车仗过时,却都闭口不言。 高祖乃问张良道:“此所言何语?” 张良道:“陛下不知乎,此乃谋反耳!” 高祖大惊道:“天下既已安定,何故而反?” 张良道:“陛下起身布衣,非名旺之族,皆凭此辈将士之力,方得共取天下。今陛下已为天子,而所封者皆萧、曹、樊、周等故爱之人,而所诛者皆平生仇怨。 今军吏各计其功,量天下不足以遍封,故起反心。今日陛下所见,即此辈恐陛下不能尽封,或恐昔日有过失而惧诛者,相聚而谋反。” 高祖甚忧,道:“众将各有兵权,相接共反,不可收拾。朕当如何处置?” 张良笑道:“陛下勿忧,臣有一计,可安群臣。” 高祖急问其策,张良道:“陛下平生所憎,又为群臣所共知者,何人最甚?” 高祖道:“雍齿与我有故怨,数窘辱我,早欲杀之。然其自归韩信以来,多立战功,我虽记恨,不忍杀之。” 张良道:“今可急招雍齿封之,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先封,则人人自定其心,不复再反。”高祖大喜而从。 次日设宴大会群臣,先封雍齿为什方候。待雍齿拜谢已毕,高祖谓群臣道:“今天下方定,事物繁忙,暂难尽定诸君之功。待日后国事理顺,诸君功定,朕自当依之行赏。诸君从朕于患难,朕平生不敢相忘也。”又催促丞相、御使早定各将之功,以尽封功臣。 群臣罢酒,各喜而相道:“雍齿尚且得封为候,我等有何可忧。”于是两相安定。 此后数日无事。这日,裨将虞将军入宫报高祖道:“门外有齐地名士娄敬求见。” 高祖道:“此人素有贤名,早欲见之。”遂令传入。 娄敬入内拜之,高祖视其人衣裳褴褛,形容放纵,先有三分不快。张良在侧,观其颜色,已知其心,便暗谓高祖道:“山野名士,多恃才放旷,不拘小节,请大王勿以外表取人。”高祖闻其言,顿时醒悟,于是改容相见,设宴招待。 酒过数巡,高祖问道:“先生远道而来,必有赐教,敬请明言。” 娄敬道:“山野草莽,何言赐教。只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问陛下。” 高祖道:“尽管说来。” 娄敬道:“陛下以洛阳为都,是否欲与周室比隆哉?”高祖以笑默许。 娄敬道:“臣以为不可也!陛下取天下与周不同。周乃后稷之后,得唐尧之封于邰,积德累善十余世。后周太王因屡受狄人扰乱,迁往西岐,国人争而归之。及文王为西伯,断虞、芮之争,始受天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附。至武王伐纣,孟津之会,八百诸候不期而至,遂灭殷朝。成王即位,周公之辈极力扶佐,因洛阳为天下之中,故营建为都,以使诸候四方纳贡职,道路相若。有德者易以此治理天下,无德者则易以此亡失天下。凡居此者,欲令务以德致人,不欲以险阻守城,令后世骄奢以虐待民众。周盛之时,天下和洽,四夷争习其风,慕义怀德,附离而并事天子,不屯一卒为防,不遣一卒为战,八方外夷、诸候大国,莫不宾服,效其贡奉。及周室衰败,分而为二,天下皆不朝周,而周不能制,非德薄所至,乃形势弱也。今陛下起兵丰、沛,收三千军卒,以之径往,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荥阳,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骸荒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可。” 高祖闻之,甚觉有理,遂问道:“以先生之见,如何处置?” 娄敬道:“臣以为秦地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守。如有急变,可以百万之众拒之。今秦有故资,土地肥沃,正所谓天府之国也。若陛下入关而建都,即使山东生乱,秦故地可全而有之。夫与人争都,不扼其喉而击其背,未能全胜。今陛下入关而都,以秦地为资,即扼天下之喉而击其背也。”高祖闻之,不敢轻信,先安排娄敬住下,自招群臣而问之。 群臣多是山东人,闻外臣荐高祖以关中为都,皆争言道:“周自定都洛阳,治天下数百年。而秦都关中,二世即亡,不祥也。洛阳东有成皋、荥阳,西有渑池、崤山,背靠黄河之险,其固足可自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多少人认同娄敬之见。高祖心甚迟疑,不能决断。巡视群臣,独张良独自沉吟不语。 遂启齿问道:“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禀道:“洛阳虽有此固,其中甚狭,不过数百里,加之物产不丰,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关中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独一面东制诸候。诸候安定,以河、渭接天下之物,西给京师;诸候有变,则顺流而下,足可转运军粮。正如娄敬之说,此乃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高祖大悦,谓群臣道:“先言都秦地者,齐士娄敬也!娄者,即刘也!”主意已定,遂招娄敬至,赐其姓刘氏,拜为郎中,号奉春君。娄敬拜谢,即为刘敬也。 高祖既已定心迁都关中,遂即日起驾入关。行至路中,遇四、五小儿路上群戏,一儿歌道:“着青裙,入天门,揖王母,拜木公。”众人闻之,皆莫解其意。 高祖问张良,张良但笑不语。高祖固问,张良道:“此东王之玉童也。所谓金母者,即西天王母;木公者,东王公也。此二元尊,乃阴阳之父母,天地之本源,化生万灵,育养群品。木公为男仙之主,金母为女仙之宗。长生飞化之士,升天之初,先觐金母,后谒木公,然后升三清,朝太上君矣。此歌乃玉童教臣早拜谒王公、王母也。”高祖闻之,以为戏言,一笑置之。 行至咸阳,已至汉五年六月,乃择壬辰日,改咸阳为长安,定为汉都,大赦天下。时长安因秦灭遭劫,后虽然有所修复,然与秦朝之时自是不能相比,丞相萧何请再治未央宫以为皇帝寝院,高祖许之,萧何遂分工加筑。张良一路劳累,病卧床榻,高祖知张良体弱多疾,亲至府下探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O九回:朱家只身救壮士 张良谓高祖道:“臣少时得黄石公之书,内有修生之道,臣闲时常习之,能炼气绝力,轻身羽化。与绮里季、东园公、甪里先生、夏黄公为云霞之交。天下纷乱之时,臣以家世相韩之故,不受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震动。后臣以三寸之舌为陛下出谋划策,幸而成功,封万户,位列候,此乃布衣之极位也,于愿足矣。今天下即定,臣于陛下无益也,愿从赤松子而游,不食五谷,闭门修练,以得拜王公、谒金母。” 高祖闻之,方知张良当日所说并非戏言,遂劝道:“神鬼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先生何苦自当其罪?” 张良道:“人各有志,不可免强,请陛下许臣尽此心愿。”高祖素敬张良,不忍逆其本意,只得许之。 张良遂绝五谷,闭门不出。 汉王初得天下时,楚将国破,各自逃匿。高祖心记睢水之败时,季布数番追逼,险些丧命,乃以千金求购季布之头,敢有藏匿者,罪夷三族。季布逃至濮阳,藏于故友周氏家中。 周氏道:“汉求将军甚急,将军今避于吾家,能听吾计,吾才敢一言;若不能听之,愿先自刭,以视吾不买汝。” 季布许之,听其计,乃削发为奴,着布衣,并周氏家僮数十人,卖至鲁地朱家为仆。朱家世居鲁地,颇俱侠义之心,视其举知,知为亡楚之将,遂暗问之,季布实言相告。 朱家道:“鄙久知将军贤名,当力为将军解难。” 遂谓其子道:“田地之事,皆听此奴,必与之同食,勿要轻薄。”乃买田舍为资,往洛阳往见滕公夏候婴。 夏候婴久知朱家大侠,遂见之,留饮数日。 朱家谓夏候婴道:“季布何罪,皇上求之甚急?” 夏候婴道:“季布为项氏之将,数窘皇上,皇上怨恨,必欲得之。” 朱家道:“君视季布何如人也?” 夏候婴道:“季布文武双全,贤人也。” 朱家道:“昔两国交战,人臣各为其主,乃为将之职也。项氏为天下之伯,文武众多,岂可尽行诛杀?今皇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追杀一人,反向天下示其非容人之君。况且以季布之智勇,若为朝中苦逼,使其非北走投胡,便是南走从越,于汉有害无利。夫忌壮士以资助敌国,不智之举。君何不寻机进言皇上,赦其之过,使汉得一贤臣也。” 夏候婴知其大义,料必匿季布其所,乃许道:“愿从公之意。” 时逢高祖迁都,事物繁杂,夏候婴不便即言。后高祖因长安破旧,令工匠日夜修筑,自与群臣先往栎阳住下,稍得闲暇,夏候婴遂入见高祖道:“臣已得季布所在,陛下欲诛否?” 高祖大喜道:“彭城之战,若非将军全力救助,朕已丧季布之手,今不诛之,何以泄怨?” 夏候婴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此至忠至贤之举,陛下岂不闻舜犬吠尧之事乎?今既得天下,楚亡之贤者甚多,若陛下能赦季布之罪,任用其能,必使贤者如雨而至,如此汉室可兴,天下可安也。”高祖然之,乃传诏赦免季布,招季布来见。 季布应诏入关,见高祖谢罪。高祖道:“忠于主上,乃为将之道,请将军勿复疑心,朕非量窄之人。”遂拜为郎中。 季布遂举其弟季心,高祖亦令招入关中为将。夏候婴复言朱家之义,高祖乃取重金谢之。 朱家分文不纳,径回鲁地,世人闻之,莫不言朱家侠名者。 时季布母弟丁固逃匿于吴中,闻季布降汉得安,心想季布几番追杀高祖,尚且为官,自己曾于彭城西放过高祖一马,高祖岂能无回报?遂往关中来见高祖。不料高祖一见丁固,即喝令武士推出斩之。 丁固大喊道:“无罪!” 高祖道:“公为项王之臣,临阵纵敌,于主上不忠也。使项王失天下者,乃汝丁公也!”丁固闻言,默然无言。 诸将劝道:“丁公虽有过于项王,然若斩之,恐降者人人自危,望陛下恕其罪过。” 高祖道:“朕所以必斩之,为使后世人臣无效丁公者!卿等勿为说情,朕意已决!”于是武士将丁固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高祖斩杀丁固,天下悸动,时项王降将利几为颖川候,闻此消息,颇为自危,欲设计自保。自思高祖所封诸候中,燕王藏荼功劳最小,又非本心从汉,可以相结为友,共议后事。遂修书一封,令人传往燕都蓟城。 藏荼得书,启封视之,书略云:“足下弑韩广以得燕地,功不足为一方之王,所以安稳至今,多因亲附项王之故。汉帝畔楚,用人之时,故拢为盟友,共除项王。今汉帝已得天下,属下多功而不能尽封,必寻机以削足下之权。韩信建举世之功不能王于齐,而丁公曾于汉帝有功,却因地不尽封为汉帝假义所杀,此二事足见汉主之妒功记怨,臣深为足下怀忧。危机已近,若不诀择,事至燃眉,悔之晚矣! 藏荼阅毕,心甚疑之,遂与亲信相商对策。将军李述道:“刘季起身草莽,性多猜忌,必不能主理天下。不如乘汉方立,民心未定之时,大王亲提一旅之师,借口朝觐,径入关中,诱刘季出城点兵,趁机杀之,大事可定。” 藏荼道:“此计虽合我意,只是苦无入关之由。” 李述道:“刘季新都长安,正好入朝为贺,彼焉能疑我?时不宜迟,当断则断也!”藏荼大喜,即从李述之计,欲起兵西来。 时大司马温疥有病,正在家中休养,闻藏荼欲发兵弑汉帝,急扶病来见藏荼道:“燕弱汉强,国力差之甚远,计稍不成,遗害无穷也。大王若凭一时义气,冒然结怨,国之将危!” 藏荼反心已定,乃怒斥温疥道:“汝敢有二心!”欲令武士斩之,众官劝免。 温疥回到家中,夜不能寐,心思燕终不得敌汉,留之乃取祸之道,不如急投关中,告发藏荼,以为进取之道。 遂引随从数人,连夜由小路而逃,径往关中去了。次日,有人报于藏荼,藏荼大惊,令人追赶,已是不及。自知机谋泄露,遂不敢发兵。 大将军孪布谏道:“汉主闻大王告反,必起大军来伐,需早定防范之计。”藏荼乃令李述引兵三万屯守龙脱,自与孪布聚兵五万屯于易下,互成犄角之势,以防汉军来攻。又备钱财珠宝,遣使北貉联合,请其发兵相助。 温疥来到栎阳,先见夏候婴,具言其事,求其引见。夏候婴大惊,急带温疥入见高祖,使其将藏荼之计尽述。 高祖闻毕,怒道:“早闻藏荼不义,量其国小兵微,不成大器,故未理睬。今天下方定,即当先谋反,朕必亲率大军伐之。” 夏候婴道:“此癞癣之疾矣,何劳陛下亲征。不如择一将引军讨伐,量可兵至告捷!” 高祖道:“不然!天下初定,故楚之豪门英杰,尚怀不安,而藏荼犯天下之大不为,争先举逆,我必亲征,以绝诸候效仿。”当即设朝议事,令曹参佐萧何镇守关中,封傅宽为代齐相镇守齐地,其余将佐,尽随出征。 颂诏已毕,郦商出班道:“燕乃小国,可用兵处唯龙脱、易下二处。臣请为先锋,先取龙脱,为陛下开道,再与大军会合,共取易下,燕国之乱可定也。”高祖亦以为然,遂以郦商为先锋,领军三万先去了,自引樊哙、周勃、灌婴、陈武诸将并二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兵伐燕地而来。 郦商引军先行,一路不敢懈怠,渡河往北,如风而进。这日正行间,探马回来报道:“前行四十里便至龙脱。藏荼为防我军伐燕,已遣将军李述引兵扼守,未无出兵来战之迹象。” 郦商暗想道:“我军越千里来攻,彼若深沟高壁,坚守不出,拖延时日,恐于我军甚为不利。不如诱敌出战,纵奇兵击之,先夺龙脱,以离散敌军之心。”乃令部将单究虚打先锋之旗,往城下挑战,自引偏将元顷分兵埋伏。 燕将李述奉藏荼之命,据守龙脱,知不可力战,乃分兵坚守四门,欲固守以待其变。忽守城军士下城报道:“城下一军,打‘先锋郦商’旗号,正在骂阵。” 李述久闻郦商之名,不敢轻敌,遂下令道:“将校各居其所,坚守勿战。” 单究在城下望见燕兵不出,乃令数百士兵,袒胸赤背,尽往城下大骂。李述闻报大怒,亲登城头望之,只见汉军旗甲纷乱,队伍不整,乃指城下与左右部将道:“如此之军,怎敢嚣张!” 遂点炮出兵,引军杀出城外,大喊道:“郦商快出来决战!” 单究收回人马,列成阵势,出马大叫道:“反贼早降!”李述以为是郦商,也不答话,挥刀接战。 二人交马,战不数合,单究大败,拨马便走。李述笑道:“此贼原来是徒有虚名!”乃挥军从后掩杀。 追约二十里地,忽闻一棒鼓响,伏兵四出,李述领兵疾战,正遇汉将元顷,两个交手,未及十合,单究引军翻回,双战李述。 李述正战间,后军来报道:“方才见一支汉军乘虚往取龙脱,请将军回兵救之!” 李述大惊道:“我中汉将调虎离山之计也!”当下不敢恋战,急忙引军便回。单究、元顷从后追击,夺得马匹、军械无数。 李述慌慌张张,一路回奔龙脱,忽见前面一军拦住去路,旗幡开处,为首一员猛将:虎髯豹睛,熊腰猿臂,体魄雄伟,气势逼人,坐下黄骠马,手提大砍刀,威风凛凛,立于门旗之下。李述望见,魂飞天外,勒马问道:“来者何人?” 那将横刀喝道:“某乃汉将军郦商也,汝何不降之?” 李述惊道:“为何此处又一个郦商!”遂不敢迎战,欲夺路逃走。郦商纵马上前,大喝一声,一刀将李述斩于马下。燕军望见,肝胆尽裂,无不战战兢兢,伏地受降。郦商收降众人,起兵攻下龙脱,差人沿路来报与高祖。 高祖闻报,随后引军而至,进入城中,厚赏郦商,复聚将商议军情。 高祖道:“今易下乃蓟城屏障,藏荼亲引大军驻守,势在与我旷日持久,累日对恃。若得定易下,蓟城易取也。” 卢绾献计道:“藏荼虽有心与陛下一争高下,然属下及民众皆知众寡难敌,各怀犹豫之心。陛下初至燕地,当先收民心,动摇彼之军心,可先使人招降藏荼。藏荼即不降,亦见我爱民之心,再发兵攻之,一战可定。” 高祖从其言,便问道:“何人可使?” 言未毕,随何出班道:“臣愿一试。”高祖笑道:“随公若去,料燕地可定也!” 随何受命而行,至燕营求见燕王。藏荼随汉使至,传令入帐来见。随何步入帐中,先与藏茶答礼,后言汉王之意。 藏茶闻毕笑道:“此不过刘季假人之举罢了。” 随何正色道:“燕王背汉反判,以仆观之,非务实之举。今皇帝引数十万大军,携平楚余威,越山填河而来,其势不可遏止,量燕一小国,兵不出万余,将不过百人,焉能当之?为燕之百姓作想,若两军交战,刀戟相见,势必殃及民众,摧毁良田,其害无穷也。今皇上使随何为使,乃怜燕地民众无辜,欲息事宁人,和好如初。故仆以为,以足下如今之势,尚不足与汉一争高下,不如卸甲归降,向汉帝请罪。此仆心腑之言,愿足下熟虑之。” 藏荼道:“刘季性狭妒功,慢无君礼,岂能为天下之主。遣公前来,不过是收卖人心之举。今我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焉惧区区亭长。汝速叫刘季进兵决战,吾不惧也!” 随何大笑道:“足下亦为一人之利而使燕之军民皆受屠城之灾乎!”藏荼大怒,欲令斩之,左右皆劝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藏荼怒稍平,令以乱棍将随何打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O回:臧荼兵败走蓟城 利几失策走南越 随何归营回信,谓高祖道:“藏荼虽有相拼之心,而群臣多惧,士卒惊恐,量不出月余,此乱可定。”高祖见藏荼不降,遂令进兵。藏荼知汉军势大,亦不来战,只是坚守不出。 如此对恃月余,两军不得一战。高祖见之,心甚烦忧,乃谓群臣道:“藏荼坚守不出,意欲效仿朕与项羽相拒荥阳之计,集粮聚人,保城备险,而遣奇兵绝我粮道,使我转输不到。我若攻城不下,久必困敝,不利也。若不思变计,到了不济之时,已是骑虎难下,悔之晚矣。请公等尽献良策解之。” 随何出班道:“以臣所观,藏荼所以敢与陛下对恃,必仗有北貂相助。臣久闻蛮人无谋而好利,若使臣往去说之,必使其背燕从汉。北貂从我,燕之膀臂已折,藏荼可擒也。”高祖从之,乃使随何备下厚礼,往使北貂。 随何去了几日,郦商又献计道:“燕知我强,必不敢轻出。兵法云:‘自战其地为散地’,敌兵自守其国,各怀迟疑,当诱其决战,溃敌以散其军心,方可胜之。今藏荼兵屯易下,有固守之意,可以轻骑挑衅,激其出战,而以精锐夹击,可斩将夺旗,散其军心。” 高祖从之,乃令灌婴引数千骑士往燕营挑战,而使周勃、郦商各引一军于其后接应。 藏荼正在营查点粮食,闻汉军叫阵,登壁观之,见灌婴手执长枪,在寨前往来奔驰,高叫:“藏荼快快出营受降!”其势不可一世。 藏荼道:“此汉军骑兵搦战,若不击之,士兵以为我怯,焉能守住易下。”遂引军出迎。 两军列阵,藏荼道:“你是何人?敢在阵前逞狂!” 灌婴道:“我乃汉将灌婴也,汝可来与我决战!” 藏荼道:“久闻汝名,不知虚实,早欲会之。”灌婴以枪指藏荼笑道:“是虚是实,汝今来阵上一战便知也。” 藏荼怒道:“贼将安敢张狂?” 欲亲自来战,身后栾布叫道:“大王休出,待我来会他。”言毕,拍马舞刀而出,与灌婴战作一团。 战约十余合,灌婴勒马道:“今汝兵多,汝若不济,后军齐上,自然救你回去。今我且退数里,择一平坦之处再战!” 不等栾布回答,拨马自个走了。栾布不舍,一路追赶,藏荼亦从后面跟来。 灌婴退了十余里,郦商、周勃接着,转回人马,灌婴指栾布道:“汝可再来一战!”栾布大怒,复来交战。 二人战至三十余合,栾布刀法散乱,力气不加,被灌婴将刀格开,生擒过马。燕军将士望见,尽皆失色。 灌婴拨马回阵,藏荼拍马出阵喊道:“留下我将再走!”郦商把马一拍,便来交战。二人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周勃见之兴起,大叫:“郦将军休要争功,待来我擒燕王!”挥刀出马,二人双战藏荼。 原来藏荼一人战郦商,尚堪堪欲败,周勃再来相助,如何能敌,当下虚劈一刀,拨马便走。周、郦二将,并马提刀而赶。燕军见汉将英勇,登时散去大半。藏荼败回寨内,令人放箭乱射。汉军见攻不下寨来,遂乘胜收兵,灌婴解栾布献功。高祖赏之,令将栾布囚入后帐,待擒到藏荼,一并发落。 藏荼败后,不敢再出,乃聚兵坚守,日夜不出,欲等北貂军到,再议退敌之策。 忽探马从北面来报道:“北貂王知大王欲与相连抗汉,初时惧汉之强,心怀犹豫,按兵不动,有观望之心。后得汉之贿赂,已背燕从汉,遣昭涉掉尾身兼将相,由渔阳杀入燕地。” 藏荼大惊,跌足道:“不意貂人如此无信,今两边夹攻,已无退路,唯有决死一战!”乃令三军饱食,欲隔日来决死一战。 然燕军将士畏汉之强,顾家惧亡,大多乘夜逃去,一夜下来,兵马已走了十之七八。藏荼见之心慌,暗招副将葛壁道:“军无战心,易下不能守,我欲往北投匈奴去,汝可引五百骑兵为我开道。”葛壁得令,藏荼便令部将各自去准备。 过了一日,当夜三更,葛壁在前,藏荼在后,开了寨门,各引人马,偷偷往西北而行。 走了数里,忽听喊声大作,火光四起,汉兵两面杀至,左有周勃、右有郦商,皆大叫:“休要走了藏荼!”原来藏荼计不周密,早已被汉军细作打探到消息,报告汉王,汉王便在此设下了伏兵。 当下两军交战,葛壁正撞周勃,措手不及,被周勃一刀砍死于马下。藏荼遇上郦商,战了数合,夺路走了。 又走了数里,前面一支人马排开,火光照着一面大旗,上书“大汉皇帝”,旗下高祖手持三尺宝剑,厉声大喝道:“反贼早降!”藏荼欲走,高祖身后夏候婴飞马过来,趁着藏荼惊慌之时,早将他活捉过来,掷于地上。 众军士一涌而上,将藏荼绑了。余者见之,尽皆投降。高祖夺了大寨,引军往攻蓟城。藏荼次子藏衍留守,闻传燕王已死,料不能守,乃弃城奔匈奴而去。 高祖兵不血刃,遂得蓟城。进入城中。无非又是约法安民,开仓以济。北貂军至,昭涉掉尾来见高祖,高祖深谢,遂封为平州候,以安胡人之心,燕地遂定。 诸事已定,高祖令将藏荼押至,问道:“汝如何谋反?”藏荼不语,高祖遂令斩之。 复审从人,从人道:“乃颖川候利几唆使燕王反汉。” 高祖大怒道:“亡楚之将最无信,我必除之。” 陈平道:“大王勿要打草惊蛇,需定别计除之。今藏荼已擒,燕地无主,陛下当先回洛阳,招各处为诸候王、通候来会,共议立王之事。颖川近洛阳,若利几无由推托,只能亲来,即于城中杀之,可免大军征劳之苦;若彼不来,发兵击之,旦夕即至,亦非难事。” 高祖道:“朕亦有此意。”自思燕地既地,当以亲信守之,乃唤卢绾道:“汝与寡人至厚,吾此回洛阳,留你暂守此地,日后少不了以燕地封汝,勿失朕心。”卢绾拜领。高祖遂引军去。 路经定陶,梁王彭越将汉王接入城中,设宴。宴毕,彭越与高祖道:“臣闻陛下征燕,擒孪布而归。臣少时与栾布识,为患难之交,其常与臣言:‘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乃义士也。其为燕将时,有德者厚报之,有怨者必以法灭之,亦足称贤者。今燕既灭,栾布无罪,臣请赎之,以为梁大夫。” 高祖赞道:“足下亦是义者!” 遂许之,令赦栾布之罪,赐为梁臣。栾布谢过皇恩,自随彭越。 高祖逗留数日,与彭越道:“朕已平燕乱,欲招众王来会,共立燕王,汝可随朕一路同行,先回洛阳,遍传诸候及通候皆至洛阳来会,共议立燕王之事。” 彭越从之,与高祖同归洛阳。数日后,众诸候王至,皆知高祖与卢绾自幼为交,自以客从高祖起事于沛,数年无为。入到汉中,功少而为将军,常理侍中事。东击项王,又以太尉常从,出入高祖卧内,衣被饮食,皆高祖亲赐,群臣莫敢相比。 高祖迁都,卢绾封长安候。虽萧、曹等人,不过因功而得礼遇,至于亲宠,皆不及卢绾。后高祖遣卢绾定江陵,亦是为树其立功名也。 今欲立其为王,高祖又恐卢绾少有威望,故暗示各王,有意以卢绾王于燕国。 众王乃上书道:“太尉、长安候卢绾常从皇帝平定天下,功劳最多,可立为燕王。”诸将亦知皇上之意,皆默许,于是高祖于汉五年八月,立卢绾为燕王,都蓟都,以故燕之地赐之。 汉高祖已平定藏荼之乱,兵还洛阳,招诸候王、通候来会,共同商议拥立燕王之事。前时利几得诏,畏高祖识其反心,遂托病不来。高祖安顿事物已毕,令传诸王及众将会于议事厅,只言有军务相商。众人不知何事,皆至幕下候着。 少顷,高祖龙袍高寇而至,登上龙椅,欠身与众道:“征燕之战,未越一月,便告大捷,皆赖众将奋勇向前,诸候鼎力援助之故也!” 诸王及众将纷纷伏地而道:“此陛下洪福也!” 高祖挥手示意众人平身,复言道:“朕闻藏荼谋反,乃利几进馋言所至。今朕聚众立燕王,彼既负诏不来,所闻当属实情,朕欲会诸王共讨之,诸王以为如何?” 众王闻之,皆额首允诺。 楚王韩信出班道:“不劳陛下亲出,臣愿提本部人马出击颖川,必生擒利几而归。” 高祖沉吟道:“寡人本欲亲征,此事且容商议。”韩信闻之,心虽不悦,亦只得回班站立。 樊哙道:“陛下既欲亲征,臣愿为前部先锋。” 高祖大喜道:“有吾弟为先,朕无忧矣!”遂定此行。 下朝后,陈平暗谓高祖道:“臣料利几兵微将寡,不待我兵至,必弃城逃跑。今天下归汉,利几只能南投百越。陛下可引军由大路进兵,而别遣一将伏于去南越要道埋伏,可擒利几。” 高祖然之,遂令周勃引一军行计。次日,高祖自发大军,并众诸候之部,依旧令樊哙为先军开道,浩浩荡荡,一路往颖川而来。 利几自负旨不会,自知难免一战,乃招其部下道:“我等皆故楚之将,汉帝常疑,屡有相害之意。今既擒杀藏荼,量不日将来图我,我当如何?” 一人献计道:“颖川居天下之中,又为韩王信所辖,君候若怀不臣之心,极易为汉帝察觉。当今天下,汉王所忌惮者,唯楚王韩信也。钟离昧在彼,颇为重用,君候与其有旧,不如共往依之,以避其祸。” 利几视之,乃楚人袁盎,字丝,颇有胆略,武艺超群。故为群盗,后从项王,楚亡后投利几,现官居陈郡尉。 利几闻其言,沉思片刻,问道:“韩信与高祖交情非浅,安能容得下我?” 袁盎道:“今汉帝会通候,明为请立燕王,实有除君候之意,事态紧急,当早定计策。依仆之计,可密书请降韩信,若韩信不纳我,唯南越可投。” 正言间,有细作来报,说高祖闻利几不来洛阳赴会,已会合众诸候来征。利几惊谓袁盎道:“果如公之所料,我当早离。韩信既在军中,料不能纳我,不如早投南越,迟则必被汉军所擒。”遂收拾钱物,引着五百随从,弃了颖川,抄小路往投南越。 一行人正行间,忽听一声炮响,杀出一路伏兵,为首一员汉将,横刀大笑道:“利几休走,周勃在此等候多时!”利几闻言,惊得几乎落马,急弃了马匹、车仗,徒步登山而去。周勃欲追,却被袁盎引军敌住,两处人马登时杀作一团。袁盎略斗数合,见利几已走,无心恋战,亦要寻路逃去,不料坐马失蹄,将其掀翻在地,遂为周勃所擒。周勃杀散颖川兵,欲追利几,却见山道崎岖,马不堪行,只得收兵而回。 利几捡得性命,奔出数十里,见汉军未来追赶,方才敢停步休息。从人寻来,皆言汉军势众,若返去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也。利几心有余悸,盘算归属,心思韩信毕竟是高祖故将,不敢轻易相投,还是远离汉土,方为长久之计。于是收拾败兵,连夜起程,往南投了南越王赵佗,此后终生不敢再涉足中原。 周勃拿了袁盎诸人,回兵来见高祖。时高祖已兵定颖川,周勃入城,解袁盎献功。高祖见利几走脱,知其庸碌无为,不复在意,乃徙袁盎等皆为庶人,往安陵居住,自班师回洛阳。入到城中,高祖见众诸候行军劳累,令众王各自回营休息。 有近臣谓高祖道:“亡楚之将散居各处,易生动乱。今钟离昧又居韩信之下,不可不防。”高祖知韩信智勇,钟离昧又是故楚贤才,文武兼备,若二人携手,共来谋他帝业,后果不堪设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五回:高祖中计困白登 高祖问陈平道:“先生估计匈奴有多少人马,如何破之?” 陈平道:“百闻不如一见,不可度之多少,唯登高一望,方可知之。”高祖遂与陈平登土山望之。时冒顿大军已至,但见漫山遍野,尽是匈奴帐篷,绵延数百余里。 陈平遂叹道:“冒顿趁中国混乱之时,已兼并东胡、月氏、楼烦,成一方大国,控弦善射之士三十余万,急则不能图也。” 正说话间,人报匈奴数十余骑往来于汉营一侧,汉将灌婴道:“臣请率兵击之。” 高祖转目望陈平,陈平道:“我军初至,人马困倦,不可急战,以防诱敌之计。” 高祖遂不许,灌婴只得退下。陈平观看良久,请高祖回营,献计道:“匈奴起于塞外,未见大敌,常战而胜之,必有轻我之意。不以怯示之,使以懈怠,以敌兵之勇,恐不能胜也。今彼闻陛下亲至,必来挑畔。臣请自明日起,陛下三日不出,以显我怯,再视之定计。”高祖从之。 越日,冒顿闻汉帝亲至,果使众将来挑战,汉军守壁不出。匈奴兵将见汉军持械立于壁上,便各持弓箭,尽往壁上来射,汉军士兵皆持盾伏地,不敢张望,敌军皆大笑。 众将见之甚怒,皆来大营请战,高祖不许,遂下令道:“若有再言出战者,皆斩!”众将各自晒笑,互议道:“又如广武拒楚矣!”高祖闻之,并不在意。冒顿见汉兵不出,乃令左右贤王并谷蠡王引兵轮流搦战。 如此过了三日,当夜,陈平与高祖道:“臣观敌军已有骄横之意,明日请陛下登高诱敌。敌见陛下,必来挑战,我却按兵不动。待敌士卒饥饿,气势衰竭,必将自退,我乘势击之,可克敌制胜。”高祖然之。 次日辰时,高祖引诸将登高观阵。匈奴探子望见,急飞报冒顿,冒顿乃令右贤王董木合引左大将高阿朵、右大将敏何查及当户十余人往营前挑战。汉营众将望见,又欲请战,却见高祖下马落坐,并无出战之意,遂不敢言。 董木合列成阵势,令高阿朵领人叫骂,汉军不懂胡人语言,不知所云,尽皆大笑。高阿朵大怒,引军攻寨,却被汉军乱箭射回,只得列阵以待。 到了午时,士兵饥倦,皆偃兵解甲,就地列坐,互争食物饮水。陈平请击敌兵,高祖许之,陈平遂唤灌婴道:“汝引五百骁骑,出营经敌阵之西,往南而驰。 敌若不动,汝亦不可动,且撤回营来,以防敌兵有诈;若觉敌动,当力战之,我这里使驱军下来,必大溃其军。”灌婴领喏,披挂上马,引军开寨杀出。一行方过敌阵,高阿朵见了,急引令部下接战,匈奴兵方坐进食,闻令纷纷起身,仓促来战,多有不及被甲执械者,相互推挤,乱作一团。 陈平望见,急谓众将道:“可击也!”于是三军齐声呐喊,如地动山摇一般,周勃居左,樊哙居右,引军杀下山来。高阿朵正在指挥人马迎战灌婴,闻得杀声,急勒马观看之时,周勃当先杀到,手起一刀,将高阿朵挥为二段。董木合闻得杀声,不知如何,急引兵往前,却被败军冲动,阵角大乱。 董木合方驱军上阵,不防樊哙一马杀到,举刀便砍,董木合不及招架,闭目待亡。却被敏何查持槊架开,救了董木合一命。董木合魂飞天外,急回马便走。敏何查与樊哙交战十余合,被樊哙所杀。高祖在山头望见汉军大胜,乃仗剑跃马,与夏候婴等并力杀下山来。 冒顿正在寨中,闻杀声已近,不知何事,急引军出寨迎敌,但见汉军蜂涌而至,势不可挡,匈奴军皆抱头鼠窜,四下逃生。冒顿拍马向前,正遇汉将灌婴,两个交战。冒顿使一条金柄狼牙棒,重八十三斤,自出兵来,未遇敌手,今日与灌婴大战五十余合,竟未分高下。 眼见己军已败,汉军大至,不敢恋战,遂道:“今日不利,孤先退之,日后相遇,必与你一赌高下。” 灌婴道:“吾乃汉将军灌婴也,请记吾名,日后再会!”遂勒住战马,让冒顿引败军往北退去。汉军大胜一阵,追杀五十里,斩敌万余。 高祖收兵,欲设宴庆功,陈平道:“未至庆功之时,今匈奴败退,晋阳闻之丧胆,陛下可乘势回兵取晋阳,如此三军气盛,下之必矣。”高祖然之,休息一日,乃令周勃、樊哙追击冒顿,自引大军回军来攻晋阳。 王黄、曼丘臣在城中闻汉军大胜匈奴,遂互议道:“匈奴精锐,尚不能敌汉军,你我久困,如何守得住晋阳,不如弃城亦投匈奴去罢。” 丞相冯梁道:“我既与匈奴共谋图汉,若投之,即归其下,必为所轻。不弃且北守马邑,与匈奴成犄角之势,不失为一镇诸候之名。”二将从之,即劫赵利,连夜往马邑撤去。及高祖至时,晋阳已降陈武,陈武见汉军到,乃开门迎接高祖入城。 高祖坐定,复聚将商议进取之计。灌婴出班道:“王黄、赵利之乱,不过疥癣之碍,匈奴之乱方为心腹大患。今冒顿新败,兵集燕、代,臣请一军往略云中,以削冒顿之势。”高祖然其论,遂令灌婴领引兵三万,往攻云中。灌婴得令,引兵北伐。 匈奴太子稽粥守于武泉,闻灌婴来攻,急合楼烦之众来迎之。灌婴望见胡兵旗幡不整,队伍零乱,遂谓部下道:“此等乌合之众,如何能当我军之锐!”遂当先策马,杀入敌阵,力斩胡骑左将军。 稽粥大败,欲守武泉,灌婴引军猛攻,稽粥坚守不住,遂开北门而走,一路往投冒顿。灌婴遂得武泉,定楼烦北六县。 冒顿闻汉军攻云中,急忙引兵来救。行至半道,却见太子仓皇来投。冒顿知云中难保,谓众将道:“孤自为匈奴王来,未有此败!今锐气已折,汉地不可急图,当先回上谷,再作计较。” 遂令韩王信道:“汝且引一军断后,孤再遣左贤王守于灵寿,右贤王守于行唐,汉兵来追,汝可当之。若力不能及,可投二位贤王。”韩王信领命,冒顿乃引军去,韩王信自引军守于硰石。周勃引军先至,韩王信本不欲战,奈部下皆是匈奴人,不听号令,皆要出战,韩王信只得列阵来迎。 周勃出马道:“汝既有一国之地,何必投蛮夷为将,不如早降为上!”韩王信亦不答话,挺抢交战。约战十余合,樊哙引后军到,驱兵杀来,韩王信大败,弃硰石而走。 一路且战且败,被周勃遂出八十余里,只得退保灵寿。左贤王延术引兵接着,与韩王信合兵一处。正议后事,人报汉军挑战,延术引兵尽出。周勃并不答话,挥刀来战,延术举棒相迎,二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忽然后军大乱,却是代王刘喜闻汉军征匈奴过境,乃与相国陈豨引兵三万来助战。延术当不住两面来军,大败而去。 周勃、樊哙遂得灵寿,与刘喜、陈豨相见。刘喜问道:“父皇何在?”周勃道:“尚在晋阳,闻我捷报,必引军来,大王且待之。”遂令使者飞报晋阳。 高祖闻得前军大胜,遂招灌婴回晋阳,欲起兵追讨冒顿。刘敬阻道:“我越千里来战,非必然,不可深入敌境也。陛下可使人往使其单于,说其归顺,以示陛下仁义。若彼惧来降,质置太子,亦是美事。” 高祖道:“此乃迂腐之论也!” 刘敬道:“行亦无妨。”再三劝说,高祖勉强从之,乃令人往使,劝冒顿归降北撤。 冒顿已退至上谷,得知高祖乘胜欲遂北,乃与众将商议计策,左谷蠡王、太子稽粥献计道:“大王救太原时,未尽遣精锐而往,故有此败。今天将大寒,不利用兵,汉帝怀轻敌之意,冒然举兵来征,正可谓骄兵必败。若如此如此,汉兵可困,汉帝可擒也!”冒顿闻之大喜,令部下依计而行。 又听得王黄、赵利已退守马邑,亦有数万人马,便令韩王信作书,要王黄等弃了马邑,往北会合,共敌汉军。传书人方去,董木合自行唐来报,言汉帝使人前来劝降。 冒顿喜道:“来得正好,孤欲以弱示于汉主,只是无人传话,幸得此人至也。”遂令部下匿其壮士及肥牛骏马,以老弱及羸畜示于汉使。汉使至,入大帐来见,呈上高祖之书,书中虽是劝降之意,只是语言极为傲慢。冒顿阅毕,并无怒意,谓使者道:“鄙国穷而少食,故有相图中原之心。今已既为汉军所败,已翻然悔改。请汉帝暂且退兵,孤王自是日起,兵还故地,各守疆土,互不侵犯。”言毕即送客,绝口不提质子之事。 汉使归晋阳,将事回报予高祖,高祖道:“彼不质子,料无诚心,朕当亲伐。”刘敬苦劝,高祖复使人数次说之,冒顿只是不从。 高祖大怒道:“蛮夷之部,安敢如此猖狂!” 乃问使者道:“匈奴兵精锐如何?可否击之?” 使者皆道:“臣等往返十余次,徒见牛马羸瘦,士卒老弱,易取也。” 高祖闻之大笑道:“如此夷蛮,怎敢与中国为敌!” 遂聚众将道:“匈奴屡犯中国,不容滋蔓。今我军大胜,气势高旺,朕意即日发兵北上,将匈奴一举平灭,以绝外患!”众武将闻之,皆磨拳擦掌,只待令下。 陈平阻道:“匈奴虽是蛮夷之部,亦居塞外千年,以汤、武之盛,尚不能定之,故为天意不可绝也。陛下得中国方二岁,尚不能远征,且年已际冬,日寒一日,若至北疆草地,更不能当其寒也。今既已大胜,不如乘势收兵,暂作休养。陛下若必欲伐之,可待来年春暖,会齐诸候,便可远征。”众文官闻之,皆额首称是,高祖沉呤不语。 将军郦商出班道:“将军出征,岂惧寒冷!今匈奴败北,锐气尽堕,正当伐之。若待来年春暖,彼得缓和,军复精锐,征之愈难矣。” 高祖喜道:“此言方如朕意!”乃谓众将道:“匈奴敝陋,地广人稀,士卒败亡,急难增补。今晋阳一战,杀敌数万,散敌无数,敌已元气大伤,若恃敌不功,徒失良机也。”于是收拾人马,并新降之军,共计四十五万,起兵往上谷来伐。 行至灵寿,与周勃、樊哙合军,代王刘喜亦来见。高祖谓刘喜道:“汝且回国谨守,朕之北伐,必有匈奴兵逃来者,就而擒之,甚是便利,只是不要轻离城郭。” 刘喜受命而去。高祖遂聚将发兵,谓周、樊二将道:“此去往北,唯行唐最为要紧。汝二人既已立下战功,可愿再去取行唐?” 二人皆答道:“臣等万死不辞也!”高祖即令二人出兵。 周勃、樊哙辞了高祖,引着人马,直至行唐城下搦战。右贤王董木合闻报,引军出迎,两边布下阵势。董木合出马,望见樊哙,怒气上冲,扬鞭骂道:“闻你乃沛中屠狗之辈,如何能为汉军之将?中国无人也!”樊哙亦怒,拍马来战,董木合举斧相迎。二人战到数合,董木合拨马败走,士兵皆不入城,只管往北败去。 周、樊遂定行唐,使人接入高祖。高祖闻得捷报,亲引军至,大赏二人,封周勃为太尉,益樊哙食邑一千四百户。二人拜谢,各自心喜。高祖见关隘已破,遂引兵进发,前至楼烦西北。一路上势如破竹,匈奴兵皆望风而走。 冒顿闻汉军至,遂弃上谷而走,往投平城。高祖得知,遂移兵过句注山来赶。时会大寒,雨雪不住,士卒不能当之,因寒毁指而不能执械者,十之二三。高祖只得沿山扎下大营,令军士四下打柴,生火取暖。 刘敬入帐天气严寒,便入帐谓高祖道:“臣素闻胡兵之勇,今一路而来,皆未战先走,诚恐有诈。臣请为使,往上谷一探。”高祖许之,刘敬遂投入平城。 章节出现了一些错误,请大家多多包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一回:陈平画策擒楚王 高祖于是招韩信道:“今天下方定,西楚亡将纷起作乱。闻钟离昧在楚,请足下捕之献来。” 韩信道:“臣素知钟离昧,乃极忠极贤之人,昔臣与陛下会于颐乡时,钟离昧弃西楚来降,多立军功。今西楚已亡,虽项王暴虐,彼自为其主,无罪也。大王既可容季布、项伯,何独不能容钟离昧?臣请陛下开恩相赦。”高祖闻言,口中虽许,心实恶之。 诸候在洛阳居数日,天下无事,高祖乃降旨,令诸候质子徙关中,诸候王各归其国。于是诸候王留下太子相随高祖后,各自就道还归封国,高祖亦敛兵班师。 入到长安,高祖路上见秦时兴乐宫为项王所烧,虽是残破,但根基大梁尚在,若较之未央宫之工作,更加利于修筑。回到朝中,高祖便下令改兴乐宫为长乐宫,由丞相萧何监工,命其暂缓未央宫工程,先筑长乐宫以为居住。萧何领令,高祖自回栎阳住下。 自归日起,高祖为向海内示天子忠孝,便每隔五日去朝见太公一次。 时日一长,太公家令见了,急忙劝说太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帝虽足下之子,乃人主也;足下虽为皇帝之父,乃人臣也。今人主拜人臣,有侮皇帝之威也,愿足下以臣礼见皇上。” 太公心虽不愿,又别无他法,只得从之。此后高祖来见,太公乃持帚伏门而迎。高祖见之大惊,慌忙下车扶太公而起,询问缘故。 太公道:“皇帝乃万民之主也,不可因我而归天下之法。”高祖详问,太公乃告家令之言。高祖大悦,以家令所言尽忠,赐以黄金五百为赏。 复会群臣,降诏道:“人之至亲,莫如父子,故父有天下而传归于子,子有天下而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被坚执锐,自率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候,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通候、将军、群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于理有悖。今以尊太公为太上皇,位居皇帝之上。”于是群臣皆乎万岁,跪拜祝贺。 此后数日,天下无事,高祖乃聚群臣,共议治国之道。陆贾谏道:“天下已定,当使世人习《诗》、《书》,方可大治。”高祖道:“朕居马上而得天下,安能事《诗》、《书》?” 陆贾道:“马上得天下,岂能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虽赵氏同宗,亦为其灭,故二世即覆。若秦并天下之后,行仁义之法,效先圣之德,陛下安得有今日!” 高祖语塞,颇有惭色,遂谓陆贾道:“试著一书,述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天下,及古国成败之因。” 陆贾奉旨,遂作书十二篇见谒皇帝,每奏一篇,高祖无不称善,左右皆呼万岁,称其书为《新语》。 当初在定陶,众将饮酒争功,醉酒妄为,拔剑击柱时,叔孙通曾谏汉王制定礼仪,以安汉朝风习,因而为高祖所许,奉诏往鲁地招风雅之士至关中以示其礼节。 叔孙通至鲁地,亲往各处寻之。鲁中有二书生得其所招,自以清高,讥讽叔孙通道:“公所事之主,不下十数,皆能谀昧而得亲贵,试想公之言行,岂能为天下志士所取?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愈,公又欲为汉起礼乐乎?礼乐之所以风行,乃是积德百年而后兴也。吾等不忍为公所用。公之行为,不合古风,吾等势不行也。公早离去,不了污了吾等。” 叔孙通笑道:“汝二人乃卑下之儒,不知时事之变,能有何为。”遂弃二人,别招鲁生三十余人,回至关中,会合弟子百余人,立帐束草于野外,每日习之。 过了月余,叔孙通见已粗成,遂往见高祖道:“陛下可试观之。”高祖许之,择日招诸生至殿上习演。诸生扮作文武公卿,分尊卑依次以礼拜贺后,各归位分班站立,井井有序,并无所失。而出口所言,皆有上下之礼,与前时自是不同。 高祖试行为君之礼,亦不甚繁杂,遂道:“朕能为之。”乃令群臣各习之,约定长乐宫成时,君臣皆以此礼入朝。 此后又是数月无事,转眼已至汉六年冬十月,长沙王吴芮死,报至栎阳,高祖念吴芮忠厚之德,乃谥为哀王,遣太子吴臣奔丧,即长沙王位。此事方毕,人告楚王韩信谋反。原来高祖因患韩信之才,常使细作至楚都窥探动静。 细作见韩信自由洛阳归楚后,巡行县邑,皆陈兵出入,又常聚兵习武,疑韩信有反叛心,故上书报之。高祖乃招诸将商议计策。 王吸、召欧等诸将皆道:“竖子无理,臣等请急发兵坑之。”高祖闻之默然,半晌不语。复视众臣,独陈平不语,若有所思。 高祖乃唤之问道:“公以为如何?”陈平道:“事骤至,臣暂无计。”言毕,目示左右。高祖知其意,遂闭口不问。散朝后,高祖暗留陈平,复问其计。 陈平笑道:“恕臣愚昧,不知众将意欲如何。” 高祖道:“众将皆有举兵征讨之意。” 陈平道:“虽有人上书告楚王谋反,可有人亲耳闻知乎?” 高祖道:“未有。” 陈平道:“韩信知之乎?” 高祖道:“不知。” 陈平道:“陛下之兵精过韩信乎?” 高祖道:“不能过也。” 陈平道:“陛下之将用兵有能敌韩信者乎?” 高祖道:“无有能及者。” 陈平道:“今兵不如楚精,将不及韩信,而举兵击之,此乃促其反也,臣窃为陛下危之。” 高祖点头道:“为之奈何?” 陈平遂献策道:“古者天子巡行狩猎,常会诸候。南方有云梦泽,风景雅致,人多往游玩。今天下太平,陛下可出府弟,伪言出游云梦,会诸候于陈郡。陈临楚之西界,韩信闻天子闲暇出游,其势必郊迎拜谒。此时擒之,不过一力士之事耳。” 高祖大喜道:“非先生之言,几误大事!”略等数日,乃亲引左右将佐并护卫军十万,出关往陈郡而来。 行到半路,陈平又道:“虽有此计,然韩信素来精细,陛下尚不可掉以轻心。”高祖然之,乃于袍内裹了重甲,又令樊哙引五百精锐武士藏于王驾之后,以擒韩信。复发使告之诸候来会,一同南游云梦。 韩信知高祖引兵将至,心甚疑之,欲发兵来迎,自度无罪,拒之无由;欲往拜谒,又恐为高祖所擒。权衡再三,不能定计。左右道:“大王所以不能安心拜会皇上,不过因为钟离昧之事。若斩其首献之,皇上必喜,再有何患。”韩信不能决。 言者道:“事已急也,不可因一人而自取其祸。” 韩信从之,乃招钟离昧道:“皇帝知公为项王心腹,每欲除之,皆为吾所推却。今以十万之众亲至,明为出游,实欲得公之头也,吾当如何?” 钟离昧道:“以大王之意如何?” 韩信道:“此乃皇帝之意,吾不敢以公废私!” 钟离昧道:“亡国之将,寄命足下,生死自当由足下处置。只是尚有一言,不可不说。” 韩信道:“请言之。” 钟离昧道:“汉所以不兵击于楚,以臣在楚之故。公欲捕我而取媚于汉,无益也。吾今死,公随手亡矣。”韩信默然不语。钟离昧见其心已定,乃叹道:“公非长者。”卒拨剑自刭而亡。韩信乃取其首级,往陈郡来谒高祖。 行至陈县郊外,望见大队兵马,打着汉帝旗帜,荡风起尘而来。 韩信望见高祖麾盖,遂下马向前,伏地奏道:“楚王韩信迎接来迟,请陛下恕罪。”片刻,高祖车仗至,见是韩信,乃回头唤道:“武士何在?”一时间,武士纷纷持械从车后突出,二话不说,便将韩信反手缚住,按在地上。 韩信大惊,高声呼道:“臣有何罪?”高祖不语,只叫载于后车,便令转辕回程。 韩信见之,已知其意,遂仰面长叹道:“果如人言:‘狡免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也。” 高祖闻之,回首道:“汝反迹已明,休要言屈!” 韩信道:“请陛下明示。”高祖道:“天下已定,各国皆罢兵归乡,公如何陈兵出入城邑,以示威武?朕已下令收拘亡楚之将,公何敢私匿钟离昧,抗旨不遵?今人告公反,所以擒公。” 韩信道:“臣之所封,乃故西楚之地,不以威武示之,何以平项氏余乱?钟离昧已降,臣虽重其才,量陛下不赦其罪,故已斩之来献。既已如此,臣尚有何罪?” 高祖道:“且回洛阳,自有分说。”遂收楚王印符,径回洛阳。 高祖得韩信回至洛阳,群臣来贺。高祖道:“将士身居军营九年,或未习法令,或有其故犯法,大者行死刑,而死者不复生,吾甚怜之,故再赦天下罪人,以示皇恩!”群臣皆山呼万岁。 下大夫田肯贺道:“陛下圣明,天下安不大治!今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确实可贺!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与诸候悬隔千里,地势便利,以其下用兵于诸候,臂如高屋之上倾水一般,势不可阻。若关东百万持戟者来犯,秦得百分之二,足可御之。” 高祖大笑道:“卿言极是!” 田肯道:“臣乃齐之后裔,久居齐地,亦知齐之所强。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黄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虽持戟百万来犯,齐得十分之二亦可御之。此为东西二秦也,非陛下亲属子弟,莫可使其王齐也。” 高祖闻之,方知其意,遂道:“甚善!卿乃忠臣也!”乃以五百金赏赐,田肯扣谢而退。 高祖复招陈平道:“非公之计,朕不得擒韩信也!”欲取万金赏之,陈平辞道:“此非臣之功也,万不敢受。”高祖道:“朕用先生计谋,战胜克敌,非功而何?” 陈平道:“非魏无知所荐,臣安得进计于陛下?” 高祖赞道:“如先生所为,可谓不忘本背恩矣!”乃复赏魏无知。 高祖回至洛阳,诸将未得封者多来请功,高祖乃择甲申日,聚文武复剖符封功臣。最初受封者,亦有数人因立新功更封:周勃易封为绛候;郦商易封为曲周候;樊哙易封为舞阳候,余者多不变。此次得候者百余人,皆是如王陵、陈武、周緤、审食其、张苍之辈。 封功之后,高祖勉励群臣道:“天下既安,豪杰有功者虽封候新立,未能尽图其功,众公宜勉之,勿作互作计较,当一如继往,共兴大汉社稷。” 群臣皆伏地道:“臣等谨奉陛下圣旨!”高祖心喜,置酒大贺,君臣欢饮甚洽,忽随何起身谓高祖道:“臣为何不得封之?” 高祖笑道:“腐儒!为天下安得用腐儒哉!” 随何抚掌笑道:“当初陛下引兵攻彭城时,项王守国而未去征齐,使陛下困而无为。当是时,陛下发步卒五万、骑兵五千,能以取淮南乎?” 高祖语塞,沉吟道:“不能。” 随何道:“陛下使臣与二十人出使淮南,使英布闻风来从,正如陛下之意。如此说来,臣之功可胜于步卒数万,骑兵五千也。而如今陛下谓随何为‘腐儒’,言:‘为天下安用腐儒’!是何意也!” 高祖大惊,无言以对,遂道:“朕方估算足下之功,请勿怀忧心。”席毕,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 列候受封已毕,拟功排定位次。灌婴、靳歙等人奏道:“平阳候曹参身被七十余创,攻城略地,往往争先,功劳最多,宜为第一。”高祖已桡功臣,所封萧何最多,至于位次如何,本无实益。然高祖心欲让萧何第一,乃沉默不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二回:制鸣镝冒顿夺位 时关内候鄂秋为谒者,识得高祖之心,遂进言道:“群臣之意皆误,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乃一时之事。昔皇上与西楚相拒五岁,失军亡众,逃身遁者不可计数。然萧何从关中遣军补给其处,常以数万之众数度临于皇上危难之时,此非皇上所诏令之事。汉、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现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度亡失山东城邑,而萧何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乃万世之功也。今虽无曹参之辈数百,何缺于汉?况汉得天下不必以其全之。故臣以为不可以一日之功驾于万世之功上,萧何当第一,曹参次之。” 高祖大喜道:“公言极是!”于是乃令萧何为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众文武闻之,虽有不平,但知出言无益,皆咸口不语。 高祖又道:“朕闻进贤者当受厚赏,萧何功虽高,非鄂君之解,世人不明也。”乃进鄂秋为安平候,食二千户。 于是汉营诸将名次已定:自萧何下,平阳候曹参从起于沛县,至霸上,以将军入汉,以左丞相征齐,功居第二;宣平候张敖虽已为王,但因与父常山王弃国归汉,得高祖器重,功居第三; 绛候周勃从起于沛县,至霸上,以将军入汉,定陇西,守峣关,击项羽,定泗水、东海,功居第四;舞阳候樊哙以舍人从起于沛县,至霸上,以将军入汉,定三秦,击项羽,破燕,擒韩信,功居第五; 曲周候郦商从起于岐,攻长社,别定汉中及蜀郡,定三秦,击项羽,功居第六;鲁候奚娟从起于沛县,忠义十八公,战死,其母代爵位,功居第七; 汝阴候滕公夏候婴从起于沛县,为太仆,入汉中,全太子、公主,从定天下,功居第九;阳陵候傅宽为魏将从起横阳,为骑将至霸上,入汉,属韩信,定齐为齐丞相,功居第十;信武候靳歙从起于宛城,定三秦,击项羽,别定江陵,功居第十一;安国候王陵从起于丰邑,别定东郡,从至霸上,入汉,守丰,奉公子、公主出睢水,功居第十二; 棘蒲候陈武从起于薛县,别救东阿,以将军入汉,功居第十三;清阳候王吸从起于丰邑,以骑郎将入汉,以将军击项羽,功居第十四;广平候薛欧从起于丰邑,至霸上,入汉,以将军击项羽、钟离昧,功居第十五; 汾阳候周昌从起于沛县,破秦入关,以内史守敖仓,以御史大夫为诸候定功,功居第十六;阳都候丁复以赵将从起于邺城,为楼烦将入汉,定三秦,别定翟王,后属周吕候吕泽,功居第十七;曲城候虫达佐吕泽共起于砀郡,入汉,击项羽,破燕,功居第十八。 坐位已定,令陆贾记于功劳薄上。是日,悉封萧何父母十余人,皆赐食邑,更为萧何加封二千户,与众人道:“朕以此尝徭咸阳时萧何之独奉五钱。”众臣闻之,莫不羡慕。 高祖自得田肯之谏,便有立诸子、从昆弟为王之意。高祖所生诸子中,只有长子刘肥、次子刘盈长成,余者皆年幼,而刘盈为太子,已不能封。 而昆弟少又不贤,高祖便欲以同姓以填天下。时韩王信在洛阳,谓高祖道:“将军刘贾有功,可为王也。”高祖称是,于是降诏道:“齐乃古建之国也,后为郡县,朕今复以为诸候,以朕长子刘肥为齐王,都临淄,掌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七郡七十三县,民言齐语者皆属齐; 将军刘贾数有战功,宽惠修节,朕立之为荆王,都吴,掌东阳、鄣、吴三郡五十三县;朕弟文信君刘交为楚王,都彭城,掌砀、薛、郯三郡三十六县;朕兄、宜信候刘喜为代王,都代城,掌云中、雁门、代三郡五十三县。”刘喜字仲,乃高祖二兄也。当下诸刘得封,皆往就道。 太上皇私问高祖道:“陛下今为天子,大封诸子、昆弟,为何独不王长兄之子。”高 祖尚记当年刘伯之妻羹尽栎釜之事,乃道:“某非忘封之也,实为其母不长者耳。” 太上皇道:“其事已过数十年矣,虽有过错,皆同胞兄弟也!望陛下怜之。”高祖遂从父亲之意,封刘仲之妻丘夫人为阴安候,其子刘信为羹颉候,以别于诸亲。 分封已毕,高起暗谏高祖道:“韩王信虽强壮勇武,又是故韩王之后,而臣观其人反复难养,不可委之要任。今其所辖之地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重兵之处。若一日谋反,其患难当也。” 高祖然之,乃招韩王信道:“中国虽安,然胡骑常犯,其国远不能定。今太原辖三十一县,常被欺凌,非勇者不能治也。朕素知公之骁勇,欲遣公迁国至太原,都晋阳,以防胡人,望勿负朕意。” 韩王信心虽不愿,亦不敢有违尊意,乃怏怏就道。至晋阳,修城郭,筑边塞,以备御胡骑来侵。 然匈奴毗邻,百姓常为所犯,晋阳距离过远,力所不能及之,韩王信便上书道:“国被边疆,匈奴数入,晋阳离边塞甚远,急不能至,请治马邑为都,可以制敌。”高祖许之,韩王信遂大治马邑,与晋阳成呼应之势,韩王信自此常游居二都之间,此处且按下不表。 高祖大封功臣之时,萧何、曹参皆在关中为守,未至洛阳受封。及人将高祖定功所言告之曹参,曹参不服,遂与萧何有隙,每见面时,不能共语。 高祖耳有所闻,乃招曹参至洛阳道:“公与丞相皆从朕于患难,素为莫逆之交,怎可因小事生怨。今朕封长子为齐王,恐齐地辽阔,一时难定,曹公久治于齐,可往佐之。此非迁徙,乃朕托国之举,望曹公勿辞。” 曹参亦不愿常见萧何,当下毅然听封,拜道:“臣虽不才,亦当不负陛下之托!”高祖方喜,遂拜曹参为齐相国,东事齐王刘肥。自此萧、曹互不交往。 高祖既得韩信,令御使大夫周昌举其罪过。后十数日,呈上表章,非但无罪,反列出无数功勋战绩,虽萧、曹、樊、郦等,皆无可比肩。 原来周昌为人强力,敢于直言,朝中群臣皆敬畏之。今见韩信无罪见擒,不忍害之,乃借机作表,宣扬韩信之功。 高祖见降罪无名,只得招韩信道:“公有三罪:昔时伐齐,不全郦食其,使朕失一栋梁之才,此罪一也;既得齐地,不即西援,反以索求假王,此罪二也;朕与项羽战固陵,公持观望之态,不即发兵来会,此罪三也。有此三罪,本当徙为庶人,姑念公辗转南北,亦曾立得许多战功,且赦罪过,除王号,仍以公为淮阴候,待日后立下新功,朕可再拟功定爵,不负足下。”韩信只得拜谢,心甚怏怏。 高祖封功臣已毕,还居栎阳。韩信知高祖畏恶其能,每每称疾不朝,然自以为功高盖世,每每羞与周勃、灌婴同列。一日偶过樊哙府门,樊哙闻之,急接入府道:“大王得闲屈驾臣所。” 乃设宴款待,以王礼侍之,自称臣下,礼甚恭敬,食毕跪拜相送。韩信出门,自笑道:“我此一生,毕竟只能与樊哙等为伍矣!”” 高祖虽徙韩信为候,然服其用兵之道,常与之相语,共谈天下之日事。一日,高祖接韩信入宫饮酒,论到汉营诸将领兵之才,高祖问道:“公视汉营,除公之下,何人可为大将?”韩信但笑不语。 高祖道:“曹参如何?” 韩信道:“曹公虽有智勇,性甚谨慎,予兵五万,使之攻城略地,尚能胜任。若再多予,臣窃为军士之境忧矣。” 高祖道:“张良如何?” 韩信道:“社稷之臣,若使之引兵拒敌,不能尽显其才。况子房多病,不堪鞍马,力不能为也。” 高祖然之,复问:“陈平如何?” 韩信道:“狡诈之徒,不屑一言。”高祖大笑,知其怀恨,遂不提,又问道:“郦商文武双全,可为大将乎?” 韩信道:“郦商虽能用兵,然不能顾全大局,但可使之伐一郡,不可使其伐一国也。” 高祖道:“樊哙、灌婴勇冠三军,为将如何?” 韩信道:“二者皆勇猛少谋之士,但可冲锋陷阵而已。若使将兵,不知诡计,又不能体恤士卒,不及项王、英王多矣!” 高祖大笑道:“如公之言,汉营无人也。如我,能将兵多少?” 韩信道:“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之兵矣。” 高祖道:“如公何如?”韩信笑道:“如臣,自然是多多益善耳。” 高祖亦笑道:“既是多多益善,公如何为我所擒?” 韩信道:“陛下不能用兵,但能用将,此乃韩信所之为陛下所擒也。且陛下之能非人力,正所谓上天所授也。 韩信乃常人,故不能过于陛下。”高祖大笑,酒宴尽欢。自此,便有了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之说。 此后中原安定,年余无事,自不必累叙。却说韩王信举国迁至太原,以冯梁为丞相;孙奋为太原郡守;赵既为卫尉,王喜为车骑将军,留于晋阳,共镇太原,兴韩社稷。又拜王黄为大将军,白土人曼丘臣为太尉;解福为太仆,共同驻守马邑,以防匈奴。 王黄本是胡人之后,初时尚能与匈奴各不侵犯,两厢安稳。后匈奴乏粮,便至边境洗劫民舍,王黄巡视雁门关,引兵击之,杀数十人。匈奴单于冒顿大怒,乃于汉六年九月,发倾国之兵会于云中,以左贤王延术、右贤王董木合为左右将,自督大军,打破雁门关,来攻马邑。王黄见敌来甚众,不敢轻敌,遂引兵退回马邑,报告韩王信。 匈奴乃中国塞外一支夷蛮,自唐虞以上即游牧草原,其首领称单于,首领妻妾皆称阏氏。其下以次设左、若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候。族人有名而无姓,无礼仪,无文字,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子妻其后母;兄弟死,取其妻妻之。其斗时,远则以弓矢,近则以刀矛,利则进,不利则退,不以怯死为羞,自古常于中国边境扰乱。 战国时,秦、魏、燕、赵皆筑长城以防之。后秦王灭六国,大连长城,遣大将蒙恬举兵征之,开愉中千里,置九原、云中二郡。其时匈奴单于名叫头曼,不能挡秦,北徙北海。后蒙恬死,诸候先击秦,后互相攻击,中国大乱,头曼趁时复南来争地,与中国界于故塞。 头曼有太子,即冒顿也,相貌雄伟,力气过人,初为头曼所爱。后得爱阏氏,生幼子,欲废之,遂以质于月氏,复以兵击之,欲使月氏诛冒顿。冒顿杀数十人,盗马而归,头曼壮其行,使其统领万骑。冒顿深恨其父,乃作鸣镝,即响箭也,令其部下道:“鸣镝所射处汝等悉射之,不从则斩!” 遂以鸣镝自射爱马,有不射者皆斩了;复以鸣镝自射爱妻,有不射者亦斩了;后盗头曼坐马以鸣镝射之,左右莫敢不从。冒顿知其可用,遂与头曼出野狩猎,以鸣镝射之,左右皆随,遂斩头曼,自立为单于。时东胡强盛,知其初立,遣使谓冒顿道:“欲得头曼之千里马。” 群臣皆道:“此匈奴宝马,勿予。”冒顿笑道:“不可因一马而失邻国之好。”遂予之。东胡王以为其怯,复使使者谓冒顿道:“欲得单于一阏氏。” 群臣皆怒道:“东胡无道,敢求阏氏,请以兵击之。” 冒顿笑道:“不可因一女子而失邻国之好。”又予之。东胡王愈骄,欲西侵,因与匈奴隔一弃地,方圆千里,荒而不毛,两国各置边关,故为匈奴之地。 遂遣使谓冒顿道:“两国界外之弃地,匈奴不能至,吾欲得之。” 群臣道:“此乃弃地,可予之。”冒顿大怒道:“地者,国之本也,岂可予人。”遂尽斩言能予者,披甲上马,谓国人道:“速击东胡,后退者皆斩!”于是连夜往东来袭。东胡王因轻冒顿,不为防备,及匈奴兵至时,人不及甲,马不及鞍,遂为冒顿所斩,土地、牛羊尽归匈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三回: 见诏书韩王投敌 自此匈奴益强,西击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北服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梨之国,悉复蒙恬所取之匈奴地,遂成一方大国。匈奴贵人、大臣皆服冒顿能,以其为屠耆,即贤者也。至韩王信治马邑,辖太原,冒顿欺其初立,遂发兵犯之。 韩王信闻之大怒,令王黄、曼丘臣守城,自起兵八万,出城来战匈奴。方离城五十余里,探马报匈奴兵将至。韩王信遂据险扎下大营,休息一夜。次日,闻得杀声已近,韩王信遂引军出营来会。但见漫山遍野,尽是匈奴骑兵。 原来匈奴人以游牧为业,其地牛马甚多,男子幼能骑羊,引弓射鸟、鼠,长成则射孤、免,用为食,其族不论卑尊,皆善弓马,故名‘胡骑’,遇战则披甲骑马而出,并无步兵,若野外交兵,势不可挡。韩王信自恃武勇,便将人马摆开,出阵搦战,冒顿亦引诸将出阵来观。 韩王信手持铁枪,出阵大喝道:“无端番夷,进犯中原,寡人亲至,何不早降!”冒顿大笑道:“中原富庶,应有德者居之,非汝汉家之天下也。”韩王信怒,挺枪冲阵。冒顿令将军木那塔出迎,木那塔使一条狼牙棒,便与韩王信交战。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忽听左边喊声大作,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手提一对大槌,正是匈奴左贤王延术。韩将赵武拍马接战,不能抵挡,拨马回阵,延术引军横杀过来,韩军大乱。 韩王信见己兵不敌,心中慌乱,亦敌不住木那塔,急虚晃一枪,败下阵来。欲引军回营,却见营中火光冲天而起,原来匈奴右贤王董木合趁两军交战之时,从后袭了韩营,放火烧帐。匈奴兵四下杀来,喊声不绝。韩王信左冲右突,不能突围。 正在危机之中,匈奴后军忽乱,一军杀入,正是韩将王黄来接应,大喊道:“夷兵势众,请大王先回城中!”韩王信遂引众将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引军奔入马邑。匈奴军从后追杀,大获韩军车马重辎。 韩王信上城,指挥军士四下把守。匈奴军攻打一日,不能攻克,遂尽皆退去。韩王信清点人马,折了六、七成,余者多带重伤,心中烦忧。 太仆解福道:“匈奴人马精壮,不能力敌,不如降之,割土求安。” 韩王信连连挥手道:“皇上令我驻守太原,便是以我防匈奴入侵,今虽战之不利,如何能降!” 解福道:“大王以死拒敌,不过为报汉帝昔日之恩。然汉帝对大王左迁,夺我中原险峻肥沃之地,使大王困守边疆之地,日不得饱食,夜不能安寝,怏怏失志,惶惶终日。此分明是汉帝已对大王心存戒心,不能相容,早晚必来相并。今大王内忧外患,社稷不宁,不如与匈奴为盟,献城修好,互为接应,共敌汉军,以济韩祀。” 韩王信被说中痛处,半晌方道:“公且休言,吾先遣使者往关中求救。汉兵若来,并力攘夷;若即不来,降之不迟。”当下即作告急文书,令人飞报关中。 高祖自擒得韩信,一向无事,遂与文武共习叔孙通所制礼仪。至汉七年秋九月末,丞相萧何报长乐宫建成,请高祖入住,高祖遂离栎阳,入都长安。众诸候、群臣皆于十月来朝拜贺,叔孙通遂依高祖之约,行其仪式:先于廷中架设兵器,张挂旗帜,排列骑、步兵及待卫。平明之时,谒者治礼,引众人依次进入殿门等候。 众人初受此礼,心怀忐忑,皆小心谨慎,不敢造次。待到殿内传令,群臣方敢依次趋入殿中。但见执戟郎中手执兵器,分立阶旁,威风凛凛;大行设九名傧相,以上而下,以传皇帝之言。礼官引导功臣、列候、诸将军、军吏依次排列西方,面东而立;文官自丞相以下排列东方,面西而立。 一行齐备,请高祖乘鸾入宫上朝,卫官、执戟交声传警。高祖遂由宦臣相拥,太仆护卫,步入宫中,面南坐定,环顾群臣,自然是威不可慑。群臣见之,皆伏地行礼。高祖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于是执戟引诸候王以下文武百官,依次奉贺皇上万岁。 高祖亦依所制之礼相还,不过略略欠身而已。群臣礼毕,无不震恐肃静,屏息平视。 至此,高祖方开口说话道:“今叔孙公所治之礼,简繁得当,易于遵从。自是日起,朝中自朕而下,皆当依礼所行,不得有违。”群臣闻之,皆山呼万岁,伏地受命。高祖大喜,乃令分排筵宴,称之法酒。 酒宴排罢,高祖就案而饮,余众皆屈身伏首,以尊卑之序起而与高祖庆寿。酒至九行,谒者入言罢酒,御史遂入,若有不如礼仪者,遂引罢席。幸是诸臣熟习之,至饮宴已毕,无敢喧哗失礼者。与昔时群臣争功,拨剑击柱之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及大众谢宴散归,高祖亦入内廷,喜道:“我到今日方知为皇帝之贵也!”后魏徵有诗道:“受降临轵道,争长趣鸿门。驱传渭桥上,观兵细柳屯。夜宴经柏谷,朝游出杜原。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 散朝之后,高祖即拜叔孙通为奉常,赐金五百斤。叔孙通复进道:“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礼仪,愿陛下赐以官爵。” 高祖从之,悉以授为郎。叔孙通拜谢而出,以五百金尽赐诸生,诸生道:“叔孙公乃圣人,可知当世务也!” 不说叔孙通如何与弟子同享富贵,且说高祖一连宴庆十日,兴致方尽。诸候朝觐完毕,各自辞去,高祖乃于长安城筑置各诸候宫邸,以为诸候王朝都居所。诸事已毕,高祖自以为天下安定,百事无愁,遂不设朝,终日与姬妾饮酒作乐。诸将各得封赏,自理琐事,亦乐得无拘无束,高枕无忧。 马邑受攻,韩使到朝,十日见不到皇帝,心中着急,坐卧不宁。这日于驿中闻得街上有官兵吆喝开道,出来观望,原来是御使大夫周昌乘轿路过。使者心中着急,乃挡住轿子,要见周昌。护卫官吏不知何事,皆来驱赶。使者奋力争辩,两下相互推攘。 周昌闻之,起帘问道:“何事惊扰?”使者慌忙伏地大哭,将急报递予周昌。周昌看毕,大吃一惊,当即令从者伺候使者回府中待候消息,自入长乐宫来见圣驾。 门卫见周昌至,拦住问道:“大夫何事?” 周昌道:“有边关急报,需亲见陛下。” 门卫道:“皇上正在休息,不许客见。” 周昌道:“事急矣,不能耽误片刻!”门卫再三不肯,周昌大怒,奋力推开门卫,直闯入后宫,人莫敢阻之。 方进宫门,却见高祖拥着戚姬,言亲情绵。周昌大惊,急抽身还走。 高祖方在高兴间,乃大喊一声:“周公休走!” 起身逐来,擒住周昌,掀翻在地,骑于颈上,戏言道:“既来之,何不陪朕饮几盅酒?”周昌素有口吃,急切中不能说话。 高祖遂执其领,作跃马扬鞭状,问道:“公视朕为何主也?” 周昌怒道:“陛下即桀、纣之主也?” 高祖一惊,旋即笑道:“周卿何出此言?” 周昌道:“陛下方得天下,即享乐不朝,不问政事。今胡人进犯,国人不安,陛下尚沉迷酒色,荒淫无度。桀、纣二者虽是无道,尚以勇武振慑四方,如此视之,陛下尚不能比此二人也!” 高祖闻之,心尚忌惮,遂释之道:“方才一时兴起,故以戏之,周卿何必在意。今来何事,可奏之。” 周昌起身整理衣冠已毕,将急书呈上。高祖阅罢大惊,急问周昌道:“此却如何处置?” 周昌道:“可使戚氏、诸夫人为将,大事可定!”高祖知其尚有余怒,不好责怪,乃令上朝,聚文武议事。 众公卿、将军久不上朝,闻皇帝急招,皆匆匆赶至殿下,议论纷纷,不知何事。高祖更衣而出,问群臣道:“太原急报:匈奴单于冒顿亲引大军,兵犯太原,已围韩王于马邑,形情甚危,故招众卿商议如何拒敌。” 言方毕,舞阳候樊哙出班道:“陛下勿忧,臣请十万之兵北伐,料在十余日内,必解马邑之围,取冒顿之头来献!” 高祖见之笑道:“樊将军若去,朕无忧矣!” 奉春君刘敬谏道:“樊公勿要轻敌!匈奴世居塞外,以牧猎为生,终日张弓走马,人皆矫健善战,每遇交兵,可以一挡十。将军言引兵十万,料不能胜之。” 樊哙怒道:“汝敢小视于我?”刘敬道:“非也!将军随皇上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数十战,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自是不惧番将之勇。然士卒自征燕归来,皆已懈怠,数月不曾操练,若仓促上阵,料不能挡匈奴之精兵。若非皇上亲引大军数十万,再会齐各处诸候并力,恐不能解马邑之围。” 樊哙道:“吾不得冒顿首级,便纳下臣之人头!”高祖壮其言。遂令樊哙引十万人马,即日发兵往救韩王信。” 樊哙兵尚未发,忽细作回报高祖,说韩王信驻兵马邑,粮食已尽,见汉救兵未至,数使使者往匈奴请降,因约未成,虽未即降,但已有二心也。 高祖大怒道:“竖子背主,朕必责之。”便修书一封,令流星快送交韩王信亲启。使者去半日,陈平巡查食邑方归,闻之急见高祖道:“韩王有难,陛下当急往救之,宜分轻骑先往,以缓围城之急。 陛下再引大军随后而至,与韩王信共退胡兵,此为全国之策,万万不可以书信责之。韩王被徙河东,已有不平之心,若再见陛下之书,必以自危,反投敌国。今陛下不发其书,韩王尚保国力战;此书若发,太原已不归陛下所有。”高祖深悔,令人追之,不及而回。 高祖复问后计,陈平道:“陛下可急发兵马邑,若能在韩王信尚未降敌之时赶至,尚可解救。”高祖急收拾人马,兵出临晋关,一路往马邑而来,令樊哙为先锋,引三骑兵先行。 韩王信为匈奴困于马邑,遣使往关中救求。使者去了十数日,杳无音讯。城中粮尽,兵无战心,韩王信恐慌,无计可驰。 解福复进谏道:“汉帝既不来,可使人往匈奴求和。” 韩王信无奈,只得令人往冒顿营中求和,请割边城数县,以解马邑之围。冒顿不从,必要取马邑方退。 使者回告韩王信,韩王信怒道:“此贼欺人太甚,我一镇诸候,怎堪此辱。”方欲收拾人马与匈奴决战。忽汉使至,呈上高祖书信,韩王信阅之,书云:“专死者不勇,专生者不任,寇攻马邑,君王力不足以坚守乎?如何能存于死亡之地,因此者朕所以责于君王。” 韩王信以书传示解福,解福道:“汉帝已生怨君之意,必不能相容,或降罪见诛。事已燃眉,当早降匈奴以定后计。”正言间,冒顿使使者至,催促韩王信早降,韩王信遂引众至匈奴营中投之。 冒顿大喜,出营来迎,杀牛羊以待之。饮宴已毕,韩王信遂献马邑,引军退回晋阳,冒顿自与部下分赐所得。 韩王信方归晋阳,人报汉先锋樊哙引轻骑数千,已渡蒲坂津而来。 韩王信道:“此必来图我也。”遂令各处关隘严密防守,勿容樊哙入境。 樊哙方过平周,韩兵已沿汾水据险布防,樊哙欲攻之,部将靳疆道:“皇上要我等来阻韩王投敌,并非为厮杀。今既不成,不好擅自交战,宜待皇上亲至,再定行止。”樊哙然其理,乃遂快马飞报高祖。 高祖已行至陉阳地界,闻之欲令发兵攻之,陈平道:“韩王信今降夷蛮,必是惧陛下问罪,不得已而为之。事既如此,当速退兵,以示我并无相逼之意。待事渐平,再通使和解,料可化干戈为玉帛。” 高祖不悦道:“大军已发,三十万余众,岂能行止如儿戏。今既已至此间,必解韩信归国,方显我军之威。”遂令樊哙攻之。韩军一面据险为守,一面使人飞报韩王信。樊哙军少,不能得手,只得扎下人马,以待大军会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四回:折兵锋韩王失势 韩王信得报,知力不能久拒汉军,遂遣快马往匈奴求救。时冒顿既得马邑,遂有南侵之意,遂谓韩使道:“韩王信既已降我,当并力共图中土,我即日发兵来援。”乃回书一封,约与韩王信会于铜鞮,共敌汉军。使者去后,冒顿与左右贤王、木那塔,起兵越句注山,往铜鞮而来。 韩王信得冒顿之书,便托丞相冯梁守晋阳,自己暗自收拾人马,欲往铜鞮与冒顿会合。不料军中有一偏将,姓张名越,昔在赵为雍齿部下,韩信击赵时亡投韩王信。今闻韩王信之计,不愿从之背汉,遂暗出晋阳,星夜往汉营来投。 至平周野外,为巡路汉军所获,张越道:“我乃什方候故人,欲见之,有紧急军情禀报。” 汉军道:“什方候守关中,未能随军出征。” 张越道:“愿求见皇上。”众军士见张越来得甚急,知有要事,乃引入大寨。时高祖已至,招入问之,张越遂将韩王信与匈奴谋会铜鞮之事相告。 高祖本是半信半疑,左右将亦有识得张越者,佐证其跟随雍齿之事,高祖遂与众将议计。郦商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韩王信拥甲兵数万,若与匈奴合兵,一时难定。臣料匈奴远而韩近,韩王信必先于匈奴至铜鞮。陛下可引轻兵先往,伏击韩军。 若擒韩王信,匈奴势孤,胜之易耳。”高祖从之,令樊哙、靳歙守住大寨,自选五万精兵,与周勃、灌婴、郦商、陈武四将,连夜往铜鞮埋伏。 韩王信引兵出晋阳,混乱之中,加之一路急急而行,未觉少了张越。将近铜鞮,将军王喜道:“此地山多险峻,又不属大王所辖,不可冒然行军,若中埋伏,一时难退。 臣愿先引数十骑往前探路,若无敌兵,方可进驻。”韩王信许之,王喜遂拍马向前。行不数里,一阵喊杀声起,一将骤马挺枪,引军突出,正是汉将军灌婴。王喜大惊,不及招架,被灌婴手起一枪,刺于马下。从骑皆没。 韩王信听到前面大乱,知中埋伏,方欲退时,刺斜里一声炮响,涌出无数人马,为首之人,龙颜隆准、大目美须,正是汉家高祖皇帝刘季,扬鞭大骂道:“无义竖子,安敢降胡背朕。朕已引军在此等候多时,何不早早下马来降!” 韩王信羞愧,不敢直视。大将王黄道:“大王休惊,待我擒了刘季,敌军自溃。”遂拍马而出,使一口宣花斧,来拿高祖。高祖身后夏候婴纵马而出,挺枪接住厮杀。 正战间,忽听四下杀声大起,左周勃、右郦商,引军从山上杀将而来。韩王信令赵既、曼丘臣分往敌之。正在慌乱之间,后军忽然大乱,军士皆纷纷乱走。原来被陈武引军抄了后路,放一把火,将粮草重辎尽皆烧了。韩王信见到火势,无心恋战,遂投小路,往晋阳败去。 诸将亦杀出重围,保韩王信而退,撇下数万士兵,尽为汉军所获。 高祖收兵,众将皆叹道:“只可惜为敌兵所觉,未能深入,不曾拿到韩王信。” 高祖笑道:“全奈众将之力,共得大捷,何求太多。” 郦商道:“匈奴兵来,须经狼孟山。臣闻狼孟山北地势丛杂,若伏一路人马,劫其先军,夷兵恐惧,必不敢复来。”高祖大喜,赞道:“郦将军远见卓识,颇有汝兄之风范。”心思降兵众多,先须归营号令,遂令灌婴引一军行计,自引大队皆回大营。 灌婴引军方赶到狼孟山,闻得前方人喊马嘶,知匈奴军到,不及埋伏,便将人马杀将过来。匈奴先军乃木那塔,引五千骑兵,正在巡路。汉军杀出,山谷回应,却不知有多少人马。术那塔方才惊愕之中,不防灌婴迎面杀到,措手不及,被灌婴一枪挑下马来。 匈奴军见主将已死,皆没头而奔。灌婴从后掩杀,夺得旗幡、马匹无数。败军回报冒顿,冒顿遂不敢进,遣人往前打探,回报道:“韩王信为汉军所击,全军皆没,已退守晋阳。” 冒顿道:“既已如此,前去无益,不如且退,再作打算。”于是引军退至上谷。灌婴见匈奴兵去,亦收兵回营。 高祖大获全胜,乘势进兵,将晋阳城团团围住。韩王信见情形紧迫,乃招众将道:“汉帝举兵围太原,其意不过为我一人,我若出降,众公皆可免受其祸。今我欲出城降之,以保不为屠城。” 丞相冯梁道:“汉主前斩藏荼,后拘韩信,外宽实嫉,非容人之人,大王若去,必为所害。以臣之见,大王不如先投匈奴,与之联合,臣等力保晋阳,以为内应。至时两下夹击,当可退汉兵,解眼下之危。” 韩王信从之,遂与太子收拾家小,欲往北去。时夫人王氏,怀胎九月,亦不得不与众登车而行。王黄道:“此时若出城,必为汉军截杀,终不能突围。臣请先引一军出南门,与汉军会战,大王可借机由北门而走。”韩王信许之。王黄遂引曼丘臣、赵既开南门,往汉营搦战。 高祖亲引兵出,高声唤道:“可叫韩王来答话!”王黄出马道:“汝乃假仁假义之徒,吾王不屑一见!”高祖大怒,令周勃出马来战,与王黄杀作一团,交锋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韩王信待王黄出城,泣谓冯梁道:“我走之后,晋阳之事皆赖公等周全。”冯梁道:“臣虽肝脑涂地,不敢相背。大王可即起程,恐汉王知觉,急难突围。”韩王信乃含泪上马,引着家属及近将数十骑,出北门而走,余者尽留守晋阳。 周勃与王黄大战,周勃见战不下王黄,拨马便走。王黄大喊:“休走!”提刀来赶。周勃暗取弓箭在手,觑着王黄渐近,忽一拨马,嗖地一箭,直往王黄咽喉射来。 好在王黄命不该绝,闻听弓弦之声,急闪时,正中左肩,痛不可当,险些落马。原来汉营之中,申屠嘉射术第一;其次便是周勃了;再其次乃丁复、曹参之辈。 此一箭射去,用的原是硬弓,须是王黄乃韩国至勇之将,方才能不落下马去。周勃见箭已射中,遂按下弓箭,挥刀来取王黄。王黄拨马便走,韩阵中曼丘臣拍马而出,使一口九耳八环刀,拦住周勃,救了王黄。 这边汉军阵上樊哙看得兴起,乃大喊一声:“绛候既已胜了一阵,何不先回?须留一人与我建功矣!”周勃闻听大笑,拨马便退,樊哙舞刀与曼丘臣杀作一团。战了四十余合,樊哙把刀乱砍,曼丘臣到抵招架不住,大败而回。 高祖方欲挥军掩杀,忽一骑飞马来报道:“方才两军交战之时,有数十骑出晋阳北门而去,不知何人。” 高祖心疑,遂令鸣金收兵。樊哙方胜,意犹未尽,归营谓高祖道:“臣已胜敌将,如何不乘势拿下晋阳,诛杀韩王信?” 高祖道:“探子报说有一支军偷出北门而去,朕料必是韩王信已出投匈奴,故收兵与诸卿商议对策。”周勃道:“既是如此,须分兵对敌,方可立于不败之地。臣请往北驻营高处,以当匈奴救兵。” 高祖大喜道:“将军愿去,朕自是无忧。只是匈奴兵骁勇善战,须小心应付。朕再拨樊哙助你,凡事计较而行,勿使朕分心北顾。”周勃、樊哙领令,引兵往晋阳北面,据险要之地,居高扎下人马。高祖自引军攻打晋阳。 韩王信引兵北投匈奴,看看天晚,乃寻百姓问至何地,百姓道:“此间名唤沧山,距颓当城十八里。”韩王信正思欲往何地,从人报夫人因车马颠簸,已将分娩。韩王信乃就近寻一村舍,使人接生。须臾,生下一子,白白胖胖,韩王信甚爱,抱之不舍。从人道喜已毕,请韩王信与儿起名。 韩王信道:“寡人沦落此间,不知将身归何处,且就地取名,谓之颓当便了。”后数十年,颓当及韩王信孙韩婴率众由匈奴归降于汉,官封弓高候,此是后事,此处不表。当下韩王信得子,赏钱谢过土人,随即起程,一路往北投匈奴。闻得冒顿在上谷,乃入见归降。冒顿拜之为定远将军,与议谋取中原之计。 韩王信道:“吾之将佐皆在太原,大王若欲图中土,可先取晋阳。臣请为将击于外,诸将应于内,太原可为大王所有。再复进兵渡河入据广武山,此地为臣故辖之邦,颇熟地理,深有人心,当可定之。广武山一得,便可加兵关中,与汉争锋也。”冒顿大喜,遂暗遂细作,往太原打探战况。此乃汉七年冬十一月之事。 王黄自送韩王信北去,汉兵复来攻城,相逼甚急,遂与曼丘臣商议道:“韩王已去,你我皆将也,难以号令大众临敌,不如择一故王之后立之,以取民心。” 曼丘臣从之道:“吾闻故赵苗裔赵利散居晋阳,可急立之,以正其名。”王黄从之,遂与众将接赵利入宫,强立为赵王。一面发使与韩王信及冒顿合谋攻汉,一面于邻县收拢韩王信败散之兵,坚守不降。 高祖闻赵利为王,大怒,引军日夜急攻,怎奈晋阳自为韩都,为韩王信加丁增修,城高壕深,一时无法得手,反折了许多攻城之军。人报韩王信已从匈奴借兵十万,出上谷一路杀来。高祖无奈,只得暂缓攻城,别议迎敌之计。 韩王信闻晋阳之事,遂请冒顿发兵。时冒顿拥兵四十余万,因先时往来行军,甚觉疲劳,遂分数半留于上谷休养,余者出征。令韩王信引精兵五千为先军;左右贤王各引五万兵次之,自引十五万军为第三路,依次发兵,往取太原。 韩王信引兵至晋阳北,望见尘头起处,汉军迎面而来,两军布下阵势,周勃、樊哙二骑并立于门旗之下,齐唤请韩王信答话。韩王信虽知二人之勇,此时两军对阵,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催马出阵。周勃当先出马道:“汝昔日亡国入汉,汉帝待汝可谓厚之又厚。征秦逐楚,抗争八年,汝之功劳,不但不能与汉营诸将所比,尚有献荥阳城降楚之过。若非汉帝仁义,汝安能有裂地称王之贤!今既封韩王,当披肝沥胆,誓死效忠于汉帝,为何背主投夷,反目为敌?” 韩王信坐于马上,欠身见礼道:“昔日与二公同殿为臣,深蒙教诲,至死不敢相忘。今日甲胄在身,不能与二公见礼,请勿责怪!臣虽受汉主之恩,得封故地,重现祖先之荣耀,然前车之辙,吾不敢漠视。汉帝外表虽仁,内心非宽,楚方灭二岁,遂杀燕王,拘淮阴候,左迁韩国于边疆,其嫉功妒能之举,已显露无疑。臣虽不才,深知‘敌国破,谋臣亡’之理,亦知白起、蒙恬之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蝼蚁尚且偷生,吾岂不惧诛哉!”樊哙闻言大怒道:“且休与他繁絮,且擒归皇上,自有发落。”言毕,拍马抡刀,直取韩王信。 韩王信绰枪接住交战。二人一来一往,战约二十余合,韩王信料敌不过,拨马退去。樊哙拍马追赶,周勃亦引军掩杀,韩王信退了二十余里,匈奴左右二贤王兵到,接着韩王信。二军欲要厮杀,天色已晚,只得各自收兵。周勃见匈奴军势大,遂令人飞报高祖。 高祖得信,与文武商议计策。陈平道:“周、樊二将虽勇,但匈奴来者甚众,不可轻敌。为今之计,不如择一将围晋阳以挡王黄、曼丘臣,陛下亲往晋阳北一战,方可退匈奴之军。”高祖遂问众将道:“何人愿代朕对恃晋阳以待匈奴兵退?”众将皆要向前厮杀,并无人请命。 高祖连问三声,将军陈武方出道:“臣愿当之,请以十五日为期。十五日之内城中若有兵出,皆是臣之过也;十五日之外,请恕臣力不能任也。”高祖大喜,遂留兵三万予陈武拒敌晋阳之军,自引左右将佐、大小军校,皆往北来迎匈奴之军。 周勃、樊哙闻高祖亲引军来,乃出十余里接入帐中,皆言匈奴军来者甚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六回:宿赵宫高祖留仇 匈奴兵接着,谓刘敬道:“单于出外巡视未归,临行嘱道:‘汉使若来,请臣等代单于表现敬意。先时唐突犯境,皆因贫饥所至,并非有意冒犯皇帝尊严。今既已知过,不日即会退去,请汉帝权且罢兵,凡事从长计议。’” 刘敬本无见单于之意,加之一路偷观其寨,心中已明敌我强弱,遂告辞归营,与高祖道:“两国相击,宜大张旗鼓,虚造声势,以夸大其之所长。今臣往匈奴之营,只见其羸牲老弱,未见其良马精兵,此必欲使我见其短而诱我军起兵深入,伏奇兵以争利。以臣愚意,匈奴不可击之,宜早退兵,迟则必困。” 高祖闻之大怒道:“汝乃齐一虏民,以口舌之功为官,何敢妄言以沮我军。今朕率军北伐,大军二十余万已过句注山,余众随后亦到,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汝敢妖言惑众,罪不容赦也。”当即令刀斧手将刘敬推出斩之。 刘敬跌足大乎道:“臣死虽小,陛下创业不易也!”众将齐来讨情,高祖怒稍平,遂令以械梏系之,着人押回洛阳,谓之道:“待朕得胜回来,看你羞也不羞!” 遂下令军中道:“今天寒地冻,坐必受困,宜早掳其主,以定大事。冒顿今在平城,可急攻之。凡骑兵者,皆随朕倍道而进,径取平城;步兵者,由曲周候郦商督军,随后而来,务必上下同心,早下平城。”众将皆领命。 于是高祖纵轻骑,直临平城。方至城下,见城门大开,城中无一兵一卒。高祖令唤居民问之,居民道:“单于闻汉军来和甚急,已引数十骑往北逃去,军卒亦已散了。” 高祖问何时走的,答道:“不及两个时辰。”高祖遂谓众将道:“若急追之,料能赶及。何人得冒顿,不论生死,朕皆以全韩之地封之。”众将闻言,争先恐后,往北追来。 时值深冬,一路借着白雪,不觉天色已晚,竟蒙头入到一座深山之中。高祖行路间,抬头观望,见两山相逼,枯树从杂,不由地心中惊疑,忙勒住马问向导官道:“此是何山?” 向导答道:“此处名叫白登山,乃是进入匈奴之要道。” 高祖道:“此地两面高山,路甚狭窄,不能用兵。若敌伏一军在此,我等只得束手就擒也。”乃令后军急退。只听一声炮响,山上巨石打下,将来时之山道塞得严严实实,前行之兵,多被埋入乱石之下。汉军方在慌乱,却见人头攒动,伏兵于四面突出,皆在山上大喊:“汉主早降!” 高祖大惊,抬头看时,只见四面山头皆是匈奴骑兵:西方之军,皆骑白马;东方之军,皆骑青马;北方之军,皆骑黑马;南方之军,皆骑赤马。正是人人英勇,个个骄健。正东山上,单于冒顿金甲虎袍、狮盔兽带,立于火光之中,大笑道:“汉主何在?汝已中计,为我四十万雄兵困于山中。何不早早来降,将中原富地,让与孤王。” 樊哙闻之忿怒,纵马引兵,欲攻上山去,山上滚木擂石如雨而下,不能前行,反折了不少军士。陈平乃精细之人,望见山中稀林相抱之处,有一空地,四面开阔,离两山较远,箭不能及,遂以手指之,唤高祖道:“可往此处暂避。”高祖听到,催马奔至,众将随后趋至,分兵四向,护住高祖 匈奴兵已困汉军,并不急攻,只是四面紧守,不容汉军突围。高祖见不得脱走,只得下马暂歇。眼见匈奴军在山上进食饮酒,肆意骄横,高祖乃叹道:“朕不听刘敬之劝,不想今日死于其地也。”众将劝道:“郦商在外,必设法营救,请大王勿忧。” 高祖道:“只得待之。”乃分兵严守,不敢懈怠。四下朔风吹来,苦不堪言。 汉高祖被围白登山,后面骑兵有马慢未及者,听得山中杀声震地,急奔回报知后军,郦商听了大惊道:“皇上未携口粮,不能久困,我当急救之。”遂连夜引军直取白登山。 方至山前,忽听鸣镝响处,匈奴骑兵锋涌而至,为首一将:身体长大,手握双槌,正是左贤王延术。郦商纵马舞刀,便来交战。二人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匈奴军从四面杀来,兵精马壮,延绵不绝。汉兵皆是步兵,挡不住胡骑往来冲杀,尽抛戈弃戟,四散而逃。 郦商见不是头,亦拨马走了。匈奴军从后追杀三十余里,直杀得汉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渠。所幸冒顿心在汉帝,不肯穷追,乘胜收兵回去,郦商方得重归旧寨,收拢残兵。各处散兵寻来,郦商计点人马,折了部卒三、四万,校尉十余人,伤者不可数计。 郦商见军心大挫,无力再战,独自叹息不已。 军士惧匈奴兵来犯,皆劝郦商退兵避之,郦商道:“皇上被困山中,形势危急,吾虽无力解救,亦当驻守于此,以待后军至,并力解救。吾料皇上有神为助,洪福齐天,故能每每逢凶化吉,遇难转祥,汝等亦当固守营寨,以待皇上脱难。”众军不敢违令,虽疑高祖难过此劫,也只得伺候于句注山旧营。 高祖初时闻得外面杀声传来,便引众将攻山,欲趁机突围,怎奈匈奴兵居高临下,万箭齐发,无法上山,只得还退至空地中避之。及闻杀声渐远,众心复懈,只觉腹中饥饿,不得不掘枯草、树根为食,和雪而吞。 高祖泣谓众将道:“众卿与朕起于危难,并举大事,三年灭秦,五载平楚,尽得海内之地,本当同享富贵,共治天下。不料因朕一时轻敌,使公等陷于难中。” 樊哙劝道:“冒顿依仗地势,暂时得利。只要我救兵一至,他自然引军退去。” 高祖摇头叹道:“今朕所依仗之股肱尽在身边,即能救朕者,亦远不可及,还能复望何人为助?” 樊哙咬牙怒道:“陛下休言此丧志之话,待明日天明,臣冒死护陛下突围。” 夏候婴道:“既已被围,鲁莽无益,且安心居守,共议脱难之计。”众将闻之,皆视陈平,却见其呆望群山,绝口不言。 高祖遂问:“先生可有良计?” 陈平道:“事已至此,急难解之。今天寒地冻,将士艰苦,匈奴兵亦不敢轻动,不如伐木立帐,权且为容身之所,分哨兵谨守,勿为敌人所袭,再作打算。”众将皆言有理,于是令军士取草砍树,建起陋营,各自分班巡哨,先作休息。 冒顿虽已围住高祖,却未令人马并力急攻,众将不解,皆来问之。 冒顿道:“此次所围者,汉帝与其名将、力士、精卒也,甚难以力取,若即剿杀,我之所亡亦不可数计。今以白登山之险,其内不能突出,外不能供粮,十日之内,必溃之,可不战而胜。敌若使人来救,小国则不敢轻来;大国边远,便是无关无隘,路程亦非十余日不可至也。彼来之时,汉帝非死即降,已无用处。况大寒之时,南士必不肯涉险以亡己。”众人闻之,皆称高见。 不一日,使者从马邑归报道:“赵利、王黄声称为汉军所创,徒能只保,无力分兵来平城共擒汉主。” 冒顿不悦道:“我曾数解其难,今用人之时,彼竟不肯相助,是有二心乎?” 董木合道:“王黄、曼丘臣皆商贾之辈,心不可测,不可与之共谋。”冒顿然之,遂有相怨之意。 自汉军被困,汉高祖每日眺视南方,只望后军能来援救。不料一连七天,皆是杳无音讯。军中人不得食,马不能饲,士卒冻死者甚多。陈平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虽是思日夜想,却始终不得其计。 这日入夜,方在帐中静坐,忽见一老者步入,赤袍红巾,鹤发童颜,唤陈平道:“汉帝被困,君臣日不得食,夜不得寝,如此下去,必为敌擒。汝为护军中尉,何不设计解之?” 陈平道:“天寒地冻,士不能当;受困山中,不识地理;身处边土,民不为助。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者无一具备,而诸候路远,遥不可及,安能解得目下之危?” 老者笑道:“事已至此,休望他人。殊不闻蛮夷之部,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公何不以此筹划全身之计?” 陈平闻之,深施一礼道:“愿公奉教!”及抬头视之,老者不见,耳边闻声道:“我乃赤帝,吾儿遇难,望公尽心解之!” 陈平急赶,脚下一滑,坐倒于地,顿时惊觉,却是南柯一梦。大惊之下,忽得一计,急来见高祖。 高祖见陈平急急来见,乃迎入帐中坐定。陈平道:“臣日思夜想,终得一计,当可解此围。” 高祖大喜道:“计安出?”陈平道:“夷人世居陋地,人皆好财,臣知冒顿新得一阏氏,宠爱有加,可将现军中所有金银珠宝,尽献于阏氏,以利害动之,诱其往劝冒顿,请开围以解陛下之厄。” 高祖道:“恐不能所动。” 陈平道:“陛下勿忧,若此计不成,臣还有一计。”遂咐耳而言。高祖闻之大喜,当夜招军中画匠作了一幅图,又择一胆大善言之士,吩咐如此如此,令赍珠宝与此图,乘夜来投匈奴军营,求见阏氏。 此人奉命,当即出了大寨,偷路上山,一路小心翼翼,蹑足宁息,寻至单于大营外,却被寻营小兵拿得。 此人叫道:“吾乃阏氏派入汉军之细作,今有急事,需禀告阏氏。”小兵不由分说,便押使者往大帐见冒顿。 或许天佑高祖,却正值冒顿酒醉,不能理事,使者又再三央求,小兵无奈,只得报予阏氏。 阏氏闻报,心中狐疑道:“我与汉人素无往来,如何有人来见我?”却又好奇,乃令将使者带来。 使者得见阏氏,纳头拜道:“我奉汉主之命,来见娘娘。”言毕,左右望了望。 阏氏笑道:“量你独身而来,我也无由惧你。”便令小兵与奴婢皆退下。使者遂将财物献来。 阏氏见到黄金珠宝,已有八成心动,听使者说明来意,遂道:“我一女流之辈,只恐难以说动单于。”使者复将图画呈上,阏氏视之,图中画着一绝色女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妖眉媚眼,甚是诱人。 阏氏问道:“此是何人?” 使者道:“此乃高祖之女,愿献予单于,以修两国之好。” 阏氏闻言,莺颜大怒,凤目圆睁,呲使者道:“汉王不献此女,犹可逃生;若欲献之,使其死无葬身之处!”使者唯唯诺诺,不敢复言。 阏氏复问道:“汉主安危如何?” 使者道:“皇帝有神为助,自然无事。然为冒顿所困,不能即归中国,常欲献美人娥女,以使两国相洽。” 阏氏道:“汝先回去,嘱咐汝主,休言献美之事,我这里自有主张。”使者察颜观色,料计已成,遂辞而去。 阏氏久视美人之图,自思道:“此女容貌,胜我多矣,若得遣来,冒顿定宠爱于她,却将我放置何处?中国之大,美女极多,若汉主久困思脱,大献美女,于我甚是不利。不如趁早使汉主南去,以绝此患。” 主意已定,次日冒顿酒醒,阏氏遂与道:“匈奴与汉,各守其土,互不相争。人云:‘两主不相困’,今单于困汉主于白登山,七日不纵,欲绝其命乎?” 冒顿道:“中原山河富饶,资产颇丰,吾欲得之,故当先除其主。” 阏氏道:“妾闻汉主起身细末,征战八年,遂定天下,此非人力能所为之,乃有神为助也。今汉主受困七日,军不惊扰,将不谋变,如何能轻易除之。即使单于得除汉帝,得其疆土,其子、诸候各拥千里之地,必然争先兴兵来伐,中原终非单于能居之。不如解围放之,免生战祸。妾乃女身,不敢与单于言军中事物,请单于察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七回:吕泽智劫张子房 冒顿闻之,亦觉有理,又思王黄、赵利虽与匈奴相盟,却人马久不来,莫非与汉有谋,或待两军相争,从中渔利。 乃与阏氏道:“汝言甚是有理。然我得困汉主,实非易事,自然不可轻易放纵。我今不动声色,将围敌之军于东南开其一角。如汉主觉之,安然撤去,我自是不赶;若汉军不觉,或惧我用计,我当复围歼之。此为天意除刘也,我当替天行之!” 阏氏道:“此事自由单于处置。” 冒顿遂令东南之兵稍却,与众军道:“若汉军动静如常,纵其退去。若人马惊慌,君臣不顾,则急出兵斩之。”众将士皆受其令。阏氏归帐,暗将冒顿之计言与使者,使其先回。 高祖得使者之报,便暗暗收拾已毕,静待匈奴罢兵。已近午时,却不见匈奴军动静如何,心甚焦急。 忽探马来报,说东南一角,匈奴兵已撤去。 高祖大喜道:“可急驰而出!” 陈平道:“且慢,须防敌兵有诈。” 灌婴道:“臣请先往探之,若得出,陛下可出也。”高祖然之。 灌婴挺枪跃马,引十数骑飞驰而去,巡视一番,须臾即归,禀报高祖道:“臣已往返一趟,无敌阻拦,可以出也。” 高祖闻之,跃马欲走。夏候婴扯住辔环道:“陛下少住,量匈奴若实欲纵我不围,必不在一时之急缓,请陛下徐行之,臣等于两边护卫,遇乱不惊,方可出也。”高祖从之,催马徐徐上坡,夏候婴与众将开弓张弩而外向,夹行而上,寻着山道而行,队伍井井有序,丝毫不乱。 冒顿在山上望见,暗自赞道:“需是如此君臣将士,方能得天下也!”遂引军撤去。 高祖得出白登山,引着人马向南而退。将近平城,忽听一声喊起,迎面闪出一支人马,众皆大惊,及视之,却是汉军旗号,为首之将,正是郦商。 下马拜道:“臣闻探马报一军过来,以为匈奴之兵,故来迎战,却喜见陛下平安归来。”高祖心始安,遂与郦商同归营中,备说白登山之事,郦商等人无不呼险。 时后军已到,高祖见军心已挫,匈奴兵亦已退去,遂无战心,休整一日,便令樊哙断后,自引军班师回朝,此乃汉七年冬十二月之事。 大军退南过曲逆,城中官吏接入,于是人得避寒,马得入糟。高祖居于城中,望见室屋甚大,扬声赞道:“此县壮哉!朕行天下,独见洛阳可与相媲。” 乃问御使道:“曲逆城户口多少?”御使道:“昔秦时约三万户,后来数起兵乱,多有亡匿外乡者,今只留五千余户。” 高祖点头,遂招陈平道:“公自随朕以来,六出奇计,尽解朕厄。今得解白登山之围,卿功居首,户牖鄙微,不显卿贤。”乃封陈平为曲逆候,以示其功。 约居数日,樊哙亦引后军归来,高祖遂起程南归。路过赵国地境,赵王张敖闻之,乃率群臣迎入邯郸,入居宫中,设宴为高祖接风。 张敖引群臣敬酒,语自卑微,有子婿之礼。高祖初时尚慢而答礼,酒过数巡,高祖渐渐醉酒,忆起被围之事,心生怨意,乃箕踞座上,指张敖骂道:“朕被困平城,日日望诸候解救,汝赵地颇近,何不发兵来援?” 张敖汗流遍体,伏地请罪道:“陛下有难,臣婿实不知情,并非不救,请陛下恕罪。” 高祖道:“你休要推托,幸天助于朕,使朕安归,若日后再有二心,早晚必废汝之王位!”张敖伏地不敢起,赵国诸将皆愤愤不平。 俄而,张敖如厕,左右私谓张敖道:“素闻皇帝喜好美人,今北伐匈奴,数月不近女色,所以常怒。大王何不于宫中选美人侍之,皇帝必喜,大王自安也。” 张敖连声称妙,以其妾真定女赵姬美艳逾群,乃令人取来献之。高祖好色,见到赵姬,旧态复萌,乃匆匆散席,自拥美人去了。 张敖回府,贯高、赵午等老臣往谒道:“皇上无礼,肄意毁骂,大王为何卑躬屈膝,甘为所侮?” 张敖道:“彼为君,我为臣,不敢有悖。” 贯高、赵午年六十,乃张耳故将,闻张敖如此说,皆怒道:“吾王乃孱王也!”张敖不语。 赵午道:“昔先王与皇帝并为诸候,征秦伐楚,功劳相若,赵地之封,非是刘氏之恩也。夫天下豪杰并起,能者先立,今大王事皇帝甚恭,而皇帝遇大王无礼,请为大王杀之!” 张敖大惊,啮其指出血而道:“君何言如此之误!为臣不忠,天诛地灭,此乃天之理也。况先王亡国,独身投汉,赖皇帝之力,得以复国,当流传子孙,永记皇帝之德。请君等休要复言,闻之有罪也!”贯高、赵午无言而退。 高祖留赵日余,引兵回至洛阳,于狱中取出刘敬,解械赦罪,谓刘敬道:“朕不用公言,因困平城,大折锐气,朕已斩先时十余言匈奴可击者,请公休怨于朕。” 刘敬拜道:“臣不敢自居有功,唯有赤心以事陛下也。”高祖见其衣裳被旧,形容憔悴,甚怜之,乃封刘敬为关内候,号建兴候,赐二千户。 复问定匈奴之计,刘敬奏道:“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革,未可以武力服胡夷。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亦不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议使其子孙为臣耳,然陛下恐不能为此计。” 高祖道:“诚可,何不能为!公何有此虑?” 刘敬道:“陛下诚能以嫡长公主为单于之妻,奉之厚礼。彼知陛下之女,必慕之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单于。匈奴所以连年犯境,不过因其贪汉之财物也。陛下可每年以汉之所余,彼之所鲜之物问馈,使辩士以礼节说之,权且相安。冒顿在,固为子婿;若死,外孙为单于,岂有外孙与大父为悖之理?故此计可不战使匈奴渐为臣国。” 高祖闻其计,心虽不愿,却苦于别无良策,只得道:“公言甚是,待朕回关中,言于皇后,再取女妻之。” 正言间,代王刘喜与相国陈豨弃国而归,禀汉王道:“匈奴以韩王信为将,助兵五万攻代,赵利、王黄起兵呼应。代国国小兵微,臣力不能拒,只得弃国而回,代地尽属韩王信也。” 高祖怒斥刘喜道:“竖子终不可成事!”欲降其罪,又念在手足之情,不忍处之,遂降为合阳候,令散居洛阳,更立少子刘如意为代王。 刘如意为戚夫人所出,年仅五岁,加之国土已失,未即就位。 刘敬见匈奴贼势日盛,遂谓高祖道:“臣言之事,当即行之。若缓,亡失更多。” 高祖道:“自古受聘成婚之期,天子为一年也,公先往匈奴结和亲之约,时至方可送女入胡。古之定例,不可废也。” 刘敬得诏,遂就道往匈奴结亲。冒顿得汉王之信,大喜,遂罢兵而回,至此边境稍安,汉王自回长安。 自刘敬出使匈奴后,北方稍安。高祖回至长安,闻未央宫将峻工,遂往察看。 萧何接着,一并入内巡视。高祖前后走了一遭,望见立有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者数百楼院,颇为壮观,甚是奢华。 高祖看罢,勃然大怒,骂萧何道:“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尚未可知。汝既为一国之相,岂能不知?为何营治宫室如此无度也!” 萧何拜道:“正因天下未定之故,所以制宫室以示汉室之强。今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威重于世。且后世居此宫中,不必再有增补改建,可以一劳久逸矣。”高祖方喜,重赐萧何。 住了数月,终是城中土木之工未毕,居不安稳,高祖遂于汉七年夏四月复往洛阳住下。半年无事,高祖乃置宗正官以序九族。时吕后年老色衰,高祖日宠戚夫人,因刘如意为戚夫人所生,便有废太子刘盈而立刘如意之心,所以常言太子仁弱,不与自己同类;而如意聪明相类,心实爱之。 戚夫人因得幸于高祖,常跟随之出于关东。今见皇帝迟疑不定,唯恐夜长梦多,终不能使其子得立。遂日夜啼泣,欲使高祖早立其子。 这日,吕后出关来探望高祖,与高祖相言甚欢,戚夫人见之,心生醋意。当夜便寻着高祖,死缠滥搅,定要高祖明日便废了刘盈,立他刘如意。 久之,高祖拗其不过,次日便设朝与众臣商议,欲立刘如意为太子。众臣闻之,多言不妥。然高祖既有此心,虽众臣固谏,亦不能动摇其心。 众臣无计,大都不复出言,独御史大夫周昌据理力争,并不相让。 高祖怒道:“朕为天子,愿立则立,愿不立则不立,卿等敢不奉命!” 周昌素来口吃,又气得厉害,心里虽然有道理,口中却不能言出,遂大喊道:“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能奉诏!”言音未毕,殿中早已笑倒一朝文官武将。 高祖听了,亦是忍俊不住,于是其怒稍平。 郦商遂出班谏道:“昔日陛下常与张良谈论天下之事,今既难解,何不请子房问之?” 一言点醒高祖,遂道:“今日且罢,待朕回关中时,与留候商议再定。”于是众臣皆退。 时吕后侧耳于东厢房听到,乃出见周昌,跪为谢道:“非君之力,太子几废。” 周昌道:“臣虽尽力,恐与事无补。能定此事者,非留候不可。”两下道别,吕后遂回关中,与二兄长商议此事。 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颇有男儿之风。其长兄吕泽为周吕候,次兄吕释之为建成候,皆从征天下,立有军功,在关中颇有势力。 吕后从洛阳回来,与二兄议道:“吾留候善画计,皇上信而用之。若使之辅太子,大事可定。只是其自从入关中,习轻身羽化之道,闭门不出,人不得见之。” 吕释之道:“此有何难,臣即入府访之,其若不从,臣强行缚之来献。” 吕后阻道:“不可!张良威望颇重,皇上尚敬他三分,若强劫之,非但不能成事,还恐皇上闻后降罪。” 吕泽道:“吾有一计,可使皇后见张良,自与其相言。” 吕后问道:“如何?” 吕泽道:“今皇上方北忧匈奴相扰,可使人假口皇上旨意,以此事往张良府下招之,将车仗载入臣府。皇后先藏于府中,至时出见,泣言已动其心,必与相谋,太子可安,此为瞒天过海之计。”吕后大喜,遂一能言之人,引着车马,往张良府上来访,假称高祖所差,请留候入朝议事。 张良闻天子使臣至,只得见之。来人道:“高祖欲亲征匈奴,恐复遭白登之危,特令臣来招君候入宫议事。” 张良道:“皇上已许臣不问国中之事。以皇上之贤,焉能失言如此?” 来人道:“只是请军师商议筹划,未必随军出征,去又何妨?请君候移步。”张良只得随出,一路而来。 来到处所,下车一看,却是建成候府。张良问道:“此是何意?”来人不语,疾步退避。 张良方在诧意间,却见建成候吕泽出阁来迎,张良不好失礼,只得一同入府坐定。 吕泽道:“君候常为天子出谋,今天子每日欲易太子,君候安得高枕而卧?” 张良笑道:“当初皇上数在急困之中,臣与划策,幸而能成。今天下安定,皇上以爱欲易太子,骨肉之间,乃家事也,虽有如臣等百余之士,于事何益?” 吕泽道:“今君候已至府上,必为我画计,方许君候回去!” 张良闻之色变,朗声道:“恕张良无可奉教!”遂起身拂袖欲去。 只见屏风后转出吕后,伏地泣道:“公不为计,则太子休矣!” 张良大惊,不敢便去,只得亦拜于地道:“皇后万乘之躯,臣不敢当此大礼!” 吕后道:“君不与谋,便拜三日!” 张良道:“皇后请起,已有计矣。” 吕后大喜,急问道:“计安出?” 张良道:“且起说话,臣安能当皇后之礼。”吕后遂起,与张良各自落坐相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八回:贯高图谋弑高祖 张良道:“此事难以口争,故不可以寻常之计相解。臣顾皇上平生有欲得而不能得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皇上为人傲慢少礼之故,匿逃山中,义不为汉臣。然皇上因不得此四人,心常怏怏。今皇后能勿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备车马使辩士卑言固请,当可来之。若来,可使太子以四人为上宾,时从入朝,令皇上见之。皇上见此四人尚能出山辅佐太子,必以太子为贤,则一助成功也!” 吕后问道:“此四人何者?” 张良道:“乃绮里季、东园公、甪里先生、夏黄公,人称商山四皓,亦称四魭。绮里季,姓朱,名晖,河内轵城人;东园公姓庾,字宣明,居园中,因以此为号;夏黄公姓崔名广,字少通,齐人,昔隐居夏地乡中修道,故号为夏黄公。甪里先生,河内轵人,太伯之后,姓周名术,字符道,京师亦称霸上先生。四人之中,以绮里季年最为长,望亦最高。太子若得四人之辅,乃汉室之幸也!” 吕后闻之问道:“吾久闻此四人乃济世良才,清高名节,素不愿为官,昔为避秦乱,隐居商山。皇上初入关时,即深欲求之。四人以皇上轻慢之故,避而不从,不知何往,皇上常念,以此为憾。今太子欲得,如何能得遂其愿。” 张良道:“此四人与臣为云霞之交,若使之佐皇上,臣不能为,若使之佐太子,臣若相言,必能动之。只是四人乃世之高士,需太子诚心拜访,方能得也。” 吕后然之。 张良复道:“今天下方定,偃兵从文,故依助文者方可有成。叔孙通博古通今,制定朝仪,颇得皇帝所爱。可择时请为太子太傅,辅佐太子。以叔孙通才学,必可说服皇上固立太子,则二助也!有此二助,皇后以高枕而卧,不复忧虑。皇上万年之后,必是太子登基。” 吕后大喜,即从其言,先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往商山迎此四人。四人感太子诚心,皆出山来,客居建成候所。 不表四皓如何扶佐太子设防戚氏,却说匈奴自得与汉连姻,以为将得高祖长女为阏氏,遂敛兵自守,暂息南征之心。却是韩王信为匈奴之将,不肯安心,常引兵犯燕、代之地。王黄、曼丘臣居守马邑,与之通信,欲复迎之归国为王,遂废赵利为将,往代地来请韩王信。其时韩王信与匈奴共取代地,方居东垣,得王黄之书,则回信道:“二公且守马邑,吾欲东伐赵地,请二公起马邑军攻其侧。事济之日,当与二公共分其地。”二将得信大喜,便于马邑招兵买马,集草屯粮,欲助韩王信伐赵。 早有细作报入洛阳,高祖欲亲征之,将军靳歙谏道:“马邑虽有反心,必为韩王信指使。去年我因白登山一败,修兵一年,锐气渐复,不如趁匈奴无意南侵,马邑尚未成事之机,先取东垣以定代地,复取马邑以定太原。” 高祖从之,乃于汉八年秋九月,起马步军二十五万,令将军郦商为先军,太尉周勃为第二路,将军樊哙为第三路,自引众将为第四路,兵发东垣。 周吕候吕泽闻汉军北征,乃与吕后商议道:“自皇帝即位,我兄弟虽封列候,为汉将军,然不常从军征伐,故无兵权,日后若有不利,亦无御备。我欲请令为将,随军出征韩王信,也好笼络些人马,以备不虞。”吕后然之理。 于是吕泽见高祖道:“臣不才,愿为先锋,以击反军。” 高祖大喜道:“朕亦欲观长舅之勇略。”乃令吕泽代郦商为先锋,引军往取东垣。 韩王信闻之,聚部下商议对敌之计,丞相李产道:“今匈奴与汉约亲,其势必不相助。汉军来伐,我力不能阻也。不如弃代地,走雁门关为守。汉军若逼,仍投匈奴。单于自傲于汉帝之上,必不能解大王以归汉,此乃走为上之计也。” 言未毕,将军李同道:“此乃迂腐之言!将军临敌,岂有不战自退之理。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往迎汉军,斩其大将以示我军之威!” 韩王信道:“丞相之言甚是,汉军势大,不可强敌,宜退守为上。”李同道:“吾不胜出,甘当军令!”于是立下军令状,引五千人马,出东垣来迎汉军。 李产谓韩王信道:“李同轻敌,此去恐不敌取胜,大王须引军接应,方保不失。”韩王信从之,复引后军来接应。 李同引五千人出城迎敌,将至井径口,汉军已漫山遍野而来。李同摆开人马,出阵挑战。汉军阵上,吕泽全身披挂,手执金刀,立于门旗之下,左有虫达、右有郭蒙,皆吕泽帐下勇将。李同举枪骂道:“汝等助无道昏君,以何面目以见天下英雄?”吕泽也不答话,令虫达出战,李同接住交锋。 战不十合,李同不敌,大败而走。吕泽求功心切,当下一马当先,引军追杀而来。追约二十余里,忽听金鼓大作,一军刺斜里杀出,为首一将,正是韩王信也。 吕泽不防,前军皆被冲散。吕泽方拨马欲回,被韩王信一箭射中胸口,翻身落马。韩王信纵马来杀吕泽,却被虫达、郭蒙拼命救回,李同引败军又翻杀回来。汉军大败,反退三十里。韩王信已令收兵,李同不舍,引军穷追。正赶之间,郦商引军接应,李同望见,拍马来战。 郦商挥刀相迎,数合之间,一刀将李同劈于马下。本欲追杀,见吕泽中箭,只得扎住人马,寻人医治。不想此箭已伤心肺,医者未至,吕泽已经死了。 郦商急令人飞报高祖,高祖引数十骑飞至,见吕泽死事,甚是悲伤,乃令送入关内厚葬,谥为武候,封其长子吕台为郦候、次子吕产为交候。吕后闻之,自是悲悔不提。 高祖见长舅战死,大怒,乃分兵三路,郦商居左、周勃居右,自居中路,大起三军,直犯东垣。 早有伏路小军飞报城中,韩王信料不能敌,急引军开北门而走,投雁门关去了,汉军遂得东垣。高祖闻韩王信已走雁门关,欲亲往剿杀。 太尉周勃谏道:“韩王信既投雁门关,若我相逼,必投匈奴。今又是冬季,如击则恐复有白登之厄。韩王信既已走,可留一将镇守。若其复来进犯,可使其将引军击之,只要勿出关先犯胡地即可。”高祖从之,即拜陈豨为代相国,代理代王之事;留樊哙引军镇守东垣,自引大军南归。 赵王张敖闻高祖班师,由赵境而过,欲迎之礼待。 众臣阻道:“皇上傲慢,大王若接入,乃自寻窘迫。臣等愿迎之于外县,代大王受其辱。”张敖亦有余悸,不愿复见高祖,遂从之,令贯高引赵午、田叔、孟舒等十余赵国要臣迎高祖于柏人 。贯高与众人相谓道:“皇帝不仁,数辱我王,我义不能忍,欲请杀之。奈何吾王乃仁义长者,不肯背德,故请此行,以杀皇帝,公等可助我。”众人皆从。 贯高又道:“如今虽已有计,唯恐不成,勿遗祸于吾王。故与诸公有约:事成则功归吾王,事败由我独身受之。” 众臣道:“休要如此说,事败我等共坐之。”贯高大喜,遂选刀手十数人藏于驿馆壁厨之内,欲借高祖入宿之时弑之。事毕,遂往路上恭迎对驾。 不多时,高祖引军到,贯高与众臣上前见礼。高祖问:“赵王如何不来迎驾?” 贯高道:“张王偶感风寒,不能来接,特派臣等恭请圣驾,以尽地主之谊。” 高祖见天色将晚,遂将人马扎下,自引数十随从随贯高入城住宿。方入城门,忽觉心动,乃问贯高道:“此县何名?” 贯高道:“柏人也。” 高祖心疑,遂道:“柏人者,迫于人也,不详!” 便不入城,谓贯高等人道:“今夜朕且留宿军中,请众卿代朕谢过赵王。”贯高等人不敢强留,只得作罢,各自回去。 高祖回至军中,谓陈平道:“此数人神色诡秘,必有相害之意。” 陈平道:“若无凭证,难以定论,日后须查之。” 高祖休息一日,引兵还至洛阳。计点军士,虽折却不多,然而亦有些伤亡,乃降诏令士卒从军死者为櫘,身归其县,县给衣衾葬具,由县中长吏亲视入葬,立祠纪念;凡从军至平城及边城守城者,终身勿劳,由国家供养至终;文官以刘氏冠为荣,非公乘以上职位,勿得冠之;商贾不得衣锦绣绮,不得持兵器,不得骑马。如此等等,不能尽述。 刘氏冠,乃是高祖为亭长,以薛地竹皮所制之冠,侧竹皮裹以纵前,高七寸,广三寸,如板壮。高祖微时,时时冠之。后来显贵,亦常冠,故称刘氏冠,为权贵之相,需公乘以上方可冠之,所以要累叙一番。 言归正传,此后年余无事,樊哙亦由代地收兵回来。至汉九年冬十月,未央宫落成,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赵王张敖、楚王刘交朝于未央宫。 高祖于前殿设酒大宴群臣,文武皆贺,高祖得意,遂奉玉盏为太上皇祝寿道:“当初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刘仲之力。今某为汉皇帝,刘仲为合阳候,某之业与其之业谁多?” 太上皇无言以对。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是宴尽欢。 宴毕归后宫,吕后心记张良之策,遂奏高祖道:“素闻叔孙公通文学,博古今,制朝中礼仪。请以使师导太子,百益也。”高祖乘兴许之,遂徙为叔孙通为太子太傅。 方过数日,匈奴冒顿使人来催汉帝送女入胡,高祖遂与吕氏商议,以刘敬之策相告。 吕后闻之甚悲,泣道:“妾唯生一女,陛下先时许于张敖,如何改嫁?此女何罪?若天下知之,如何见人!况天下之大,奈何弃之于匈奴?”高祖亦生怜意,遂取家人之女为公主,妻于单于,使刘敬往结亲约。 刘敬道:“若陛下不能遣长公女,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亦知陛下不肯与之尊贵,无益也。” 高祖道:“匈奴边远,岂知是诈,卿且行之。”刘敬无奈,只得送假公主就道。 至匈奴,献女,许岁奉絮、缯、酒、食为贡,约为兄弟以和亲。冒顿不知实情,大喜,厚赏刘敬,使刘敬观匈奴强兵。 刘敬回关中,因进言道:“匈奴并河南白羊、楼烦王,距长安近者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土地肥饶,须以人丁充之。昔诸候初起之时,齐非诸田,楚非昭、屈、景氏,莫能兴起。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丁。且北近胡寇,东有六国之旺族,一日有变,陛下亦不得高枕而卧也。 臣愿陛下能徙齐之诸田;楚之昭、屈、景氏;燕、赵、韩、魏之后,及各地豪杰、名家居关中。无事时可以备之防胡,诸候有变,亦足以率之东伐。此乃强本弱末之术也!” 高祖深然之,遂从其计,徙齐之田氏;楚之昭氏、屈氏、景氏、怀氏五姓入关,与田园住舍利之,使之为资,共得十万余口,于是关中大兴,恢复往日之盛。 方治关中,忽赵国来人告赵王张敖与贯高、赵午谋反,高祖大惊,急招而问之。原来贯高有一家臣与爱妾私通,贯高鞭挞之,囚于后室。 此人惧为诛杀,连夜潜逃至关中,将贯高、赵午欲弑天子,谋于柏人之事尽告之。高祖闻报大怒道:“幸朕时有所觉,未为其害。此必张敖所使!” 急欲起兵伐之。陈平道:“今来告反者,乃贯高家臣,地位卑下,人不以之为意,故张敖实不知谋泄也。若陛下起兵讨伐,其知不敌,必北投匈奴,如韩王信所为,焉能得执?不如借北伐韩王信,由赵而过。张敖闻之,必来郊迎,可就道擒之,如捕淮阴候一般,岂不便利。” 高祖从之,遂至洛阳,举十万兵,号称取代地,往赵国而来。兵近邯郸,张敖果出都来迎接,高祖令力士就而缚之,并田叔、孟舒等臣一并拿住,遣兵入城搜捕余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一九回:赵尧进言得高官 时贯高、赵午告老闲居在家,闻事已泄漏,赵午等十余人不愿受辱,皆争而自刭。贯高不及阻拦,因而骂道:“匹夫无谋也!谁令公等刺杀汉帝,非吾王也。 今吾王实未谋之,而为汉军所捕。公等既死,谁可申诉吾王不反者!”遂不自杀。待汉兵至,绑来见高祖。高祖令投入槛车,与张敖一并押入长安,高祖亲审。张敖实不知情,只呼无罪。 高祖道:“此事乃贯高家臣所告,问了贯高,不容你不认。”遂令推入问之,贯高道:“此事独吾辈所为,吾王实不知也。”高祖大怒,令人百般拷打,狱吏榜笞数千,烧械刺之,身无完肤,终不肯归罪于赵王。 高祖回宫,怒意未平。吕后闻女婿为捕,急来告之道:“张敖已纳鲁元公主,必不肯谋害妇翁,此当贯高所为,非张敖之罪也。” 高祖怒道:“使张敖据有天下,岂少汝一女乎?” 吕后道:“妾闻廷尉所说:贯高虽经数审,并未一言及于张敖,陛下不可不见。” 高祖道:“此不过壮士不肯背主也。” 吕后道:“事关重大,宜深查之。” 高祖亦然,次日招众臣道:“赵王密谋行刺于朕,事虽毕现,然贯高独身揽罪,不肯相招。朕思此壮士也,宁死不屈,唯知之者,以私言问之,方知真情。众公谁愿一试?” 中大夫泄公道:“臣与贯高同乡,素知其人,乃赵之义士也,生不背诺。臣愿往问之。”高祖令其即往。泄公入狱至贯高竹床之前,见贯高仰卧床中,遍体鳞伤,已是奄奄一息。泄公轻唤其名,贯高张目视之,认得是泄公,欲起身见礼,只是身子不能动弹。 泄公使其仍卧,与诉家常,欢若平生,相语甚蜜,遂问道:“公为张王代罪,受苦如此,果如今古忠臣之风。” 贯高道:“公言谬矣!柏人之事皆我与赵午所谋,张王实不知情也。非是如此,前时吾言皇帝不礼张王,劝之反汉时。张王即啮指流血,誓不相背,实乃长者也!” 泄公尚疑,复问道:“张王果有谋乎?” 贯高叹道:“人情岂有不各爱父母、妻子者?今吾三族皆以此论死,岂以存吾王而舍吾亲哉!实是吾王不反,吾辈背而行之,反牵带张王受罪也。”乃具言当初柏人密谋之事。 泄公闻之道:“非以公言,皇上必错罪张王也。”遂辞贯高,具以其闻报予高祖,高祖方信,令赦张敖之罪。 泄公复谏道:“贯高能自立然诺,乃忠直之臣,望陛下亦赦免其罪。” 高祖道:“朕已知原委,请公入狱赦之。” 泄公复入狱告贯高道:“张王已出,足下亦赦也。” 贯高喜道:“吾王果出乎?” 泄公道:“然也。皇上重足下之忠,故赦足下。” 贯高道:“吾体无完肤,所以不死,为说张王不反也。今张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杀之名,有何面目复事皇上!纵皇上不杀我,我何以无愧于心乎!”言毕,以头斛墙而死。泄公泣之,回报高祖。高祖感其忠,遂令厚葬。 高祖前时征东恒过赵,张敖曾献赵姬侍之。高祖行过渔水之欢,自顾去了,不料赵姬自而有孕。 张敖不敢使居内宫,乃别筑宫室以为居。及贯高等事发,赵王母子兄弟,并宫中美人皆为连坐,尽以械系之,囚于河内。 赵姬亦在其中,乃告狱官道:“吾曾为皇上幸宠,已怀龙子,望赦之。”狱官正直,闻之不敢怠慢,遂入告高祖。 高祖尚在怒中,骂道:“贱妇欲以此攀贵也!”不予理睬,反责了狱官一通。 及狱官返时,赵姬已生子。狱官以高祖之言相告,赵姬不肯死心,自思辟阳候审食其深得皇后之宠,若通关告之,高祖必信。 乃尽散家财,托其弟赵兼备厚礼,求审食其相告吕后。审食其得赂,因见吕后言之。吕后闻此事,甚为嫉妒,不肯上告高祖,审食其亦未强争,反使赵姬人财两空。 赵姬悲奋,遂自杀。狱官泣之,遂奉其子面君陈之。时赵王已赦,高祖甚悔,怜之,令吕后为其母养之。 吕后独妒美人,不妒其子,遂欣然受之,取名刘长。后来此子长成,为淮南王,竟锥杀审食其,报了当日不谏之仇。 高祖既赦张敖,复招入道:“汝虽有忠心,然不能约束属下行止,不可谓无过也。且除王号,徙为宣平候,以为责罚。”张敖拜谢,高祖仍以鲁元公主事其如故。 张敖感其恩,遂荐田叔、孟舒等十人相汉,高祖试其才,汉廷臣无可出其右者。高祖大喜,尽拜为郡守、诸候相。 郦商谏道:“张敖为宣平候,赵地不可一日无主,请陛下择贤者而立之。”高祖乃徙代王刘如意为赵王,郦商为赵相国共往任之。 时刘如意正在关中,遂与郦商一同赴国。不一月,郦商上书道:“赵王年幼,臣不习赵地风俗,恐独力不能佐。愿择一人助之,共扶幼主。” 高祖然之,问群臣谁可挡之,有人道:“阳夏候陈豨为代相,久居河北,又是皇上故人,可当此任。”高祖大喜,遂招陈豨回长安听封。 陈豨乃宛朐人也,初从高祖举事于丰、沛,素有贤名,因与高祖有旧,常为游击将军,与高祖别地而战。张耳定赵,陈豨居代地为守。及刘喜为代王,不听陈豨之策,为韩王信所逐。后高祖收回代地,封刘如意为代王,复以陈豨为相,因代王年幼,日居关中,实拥诸候王之权。陈豨少时常称慕魏公子无忌,及为将守边,礼待宾客,从者甚众。及闻高祖相招,连夜飞马入关听封。 高祖拜陈豨为巨鹿郡守,领赵、代二国相令,以镇河北。陈豨拜谢,留居一日。 陈豨素敬淮阴候韩信之能,常以师礼事之。今既至关中,遂往韩信府上辞行。 韩信接着,见礼,茶罢,韩信摒开左右,挈其手步于庭院中,仰天叹道:“我有一言,欲言于公,却不知公能听否?”陈豨道:“唯听将军之令。” 韩信道:“公所居者,天下精兵之处也,而公为陛下之信幸之臣也。若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言,陛下乃疑之;三言,陛下必怒而率兵而击。不信我言,可以吾、燕王、韩王、赵王事为鉴,公以为如何?” 陈豨道:“将军之言是矣,吾将何为?” 韩信道:“公若听我言,举事于外,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 陈豨道:“谨受奉教。” 韩信道:“今日四下无人,言出吾口,入君耳,休泄于外。时勿至,勿轻动。” 当下陈豨一一听了,不敢久留,乃辞高祖,自去赴任。方至邯郸,一人入见,乃王黄之使。原来韩王信为匈奴之将,引兵往来犯汉边境,数为陈豨分兵所阻,知不可力取,便使王黄说误陈豨。 王黄闻陈豨身并赵、代二相,故写信来说之,书略云:“汉帝嫉贤妒功,不能容人。足下受命守赵、代,兵权在握,自统一方,久之,必为汉帝所疑,轻则免官左迁,重则杀之除患。为今之计,唯背汉而立以免祸。公举事赵、代,马邑应之西南,海内可定,中原可图。若迟疑不定,坐以待毙也。” 陈豨得书,尚在犹豫。其客程纵道:“汉帝性多疑,遇事能忍,有怨常铭于心,人莫可知之,不可不防。今王黄既有信来,可与盟之,以备后患。公可招聚人马,以防有变。” 陈豨从之,乃回信王黄,暗约为友,自于邯郸开馆招纳宾客,为布衣之交,屈身客下。海内闻之,皆来赵地相会,随之者千乘,邯郸官舍皆满。此处且按下不表。 高祖自封刘如意为赵王,戚夫人每日啼哭,欲以刘如意易为太子,高祖只得招张良问之。张良道:“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今朝中文武,心向太子。若立少子,不能服众。 若陛下万年之后,太子不能登其位,臣不知天下大势如何,亡秦教训,陛下不当忘。况太子贤而无过,废之无名也。”高祖然之,遂不议此事。 戚夫人畏吕后之刚,多设计欲除之,吕后深恨,只因不为皇帝所宠,不敢有所动,自此二夫人怨恨益深,高祖亦不能解,日甚烦恼。 一日,符玺御使赵尧入宫,见高祖悲歌自语,闷闷不乐,太子、近臣在侧,不知所措。赵尧知其所以,便近身问道:“陛下为何龙颜不悦?” 高祖道:“吾之心事,非汝等可知也。” 赵尧笑道:“臣非但能知,尚能为陛下解此忧也。” 高祖动心,遂起道:“汝且说来。” 赵尧道:“请摒左右。”高祖乃令太子及侍从退去。 赵尧复笑道:“恕臣直言,陛下所以不乐,非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隙,备万岁之后而赵王不能自全乎?”高祖道:“我私忧之,不得其解。” 赵尧道:“陛下可独为赵王置一相,贵而有望,及吕后、太子、群臣所敬惮者,此愁即可解也。” 高祖沉吟道:“公言极是,吾念亦是如此,而群臣谁可任之?” 赵尧道:“御史大夫周昌,坚忍梗直,大公无私,自吕后、太子及大臣素深惮之。以故满朝文武,独周昌可为也。” 高祖大悦,遂使人招周昌入内宫,与其道:“吾以赵王、太子母不合之故,烦公周全,请屈为赵相。” 时亦有赵人方与曾谓周昌道:“君之史赵尧年虽少,然奇士是也,君当重用之,日后必代君之位。”其时周昌笑道:“赵尧年少,刀笔之吏耳,无此之能也。” 及高祖招之,使为时相,周昌方信前时方与之言,遂泣伏于地道:“臣初起从陛下,日不曾离,陛下为何中道而独弃之于诸候?” 高祖抚其背道:“吾深知此乃左迁也,然吾私忧赵王,非公之外无可以全之者。虽不得已,请公勉为其难也。”周昌只得从之。 于是高祖拜周昌为赵相国,即日赴任,由赵地换回郦商,拜为右丞相,驻栎阳为太上皇护卫,因备胡兵之袭。 周昌去后,高祖抚御史大夫印道:“谁可以为御史大夫乎?”孰视赵尧,忽然大笑道:“除卿之外,无人可任也。”遂以赵尧任御史大夫。 不说赵尧如何一日得贵,却说周昌就道奔赴赵国,一路之上,只见车马纷纷,尽往邯郸来投。周昌唤来问之,皆言是往代国依附陈豨者。 周昌心中怀疑,待行至邯郸时,却见陈豨府上人群拥挤,城中驿馆亦是人满为患,周昌暗咐:“陈豨擅兵于外,宾客众多,但若有变,其势难遏。” 即不先见赵王刘如意,却暗自使人四下打听陈豨近日所为。归者来报道:“陈豨自佩两国相印后,每日招兵买马,拢贤聚士,邻县粮草皆为之囤于代地,不知何故。” 周昌问:“陈豨现在何处?” 报道:“其常住代地,邯郸宾客中若有贤者,即取往代地为官。”周昌大惊,急转辕还至长安,见高祖奏道:“陈豨独揽兵权,阴养力士,恐有不轨之举,请陛下查之。”高祖令人复案,陈豨宾客居代者诸多不法之事,多连带陈豨责任。 周昌请发兵击之,高祖不以为然,笑道:“天下纷纷之时,类我者数十路,而陈豨独从于我,足见其忠心。今虽有过,我若责之,似我不能容人。公且去之,我自有打算。”周昌见多言无益,依旧赴赵为相,日夜提防不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至汉十年秋七月,太上皇寿终,崩于栎阳。高祖发丧,赦栎阳死囚以下,葬于郦邑,更名新丰,更建万年陵以为纪念。 原来太上皇自居关中,思想故乡风景,心常不乐。高祖知其缘故,乃命巧匠照依故丰,建造此城,迁丰人来居住。凡街市、屋宇,与丰里一般无二,纵是鸡犬也能认得各家之门,当时自是使得太上皇大喜。 今既已崩,葬于此地,即如落于故土一般。诸刘及梁王彭越皆来送葬,淮南王英布、长沙王吴臣路远不至,亦发使慰问,高祖因之遣使往代地招陈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O回:陈豨避祸做反王 陈豨自别韩信,遂有反汉之意,乃大招人马,得文武数十人相佐,其势甚大。前时高祖使人查案其宾客之事,陈豨私下略觉,乃暗使宾客往王黄、曼丘臣处相通,因汉无所动,亦不敢先动。 及太上皇驾崩,汉使来请,陈豨愈恐,不敢赴会,乃称病不往。使者去后,陈豨自思汉帝早晚必来伐之,倒不如先发制人,尚不至于被动难防,加之手下怂涌,雄心徒起,乃自称代王,拜程纵为丞相,张春为大将军,候敞为大司马,高肄为都尉,陈武、綦勿卬、尹潘、乘马郗为将军,一面使人连合王黄、曼丘臣,一面举兵攻赵。 赵之党羽群起呼应,于是常山、襄国皆降。陈豨兵至上党,郡守任敖分兵奋力坚守,令人飞报邯郸。相国周昌见事情急迫,乃写救书,令流星快马往关中求救。 高祖闻报,设朝聚文武道:“陈豨谋反,早现端睨。朕念其故旧,视作不见,欲使其知错悔改,复作良臣。不想今日终反,甚失朕之所望也。” 萧何出班道:“陈豨伐汉,有四失:以臣犯君,失理也;趁丧来伐,失义也;以弱击强,失势也;以暴击仁,失德也。有此四失,必难得民心,众背亲离,终不能成势。愿陛下急击勿失,切莫放纵孤容,免成大患!” 高祖然之,遂起二十五万大军,以陈平为参军,陈娟为护军,周勃为上将,樊哙为次将,郦商、灌婴、靳歙、陈武为将军,并关中将佐数十员,即欲起程。 陈平道:“陈豨门客众多,势及河北、河东,非韩王信可比。愿陛下招齐、梁、燕、赵四路诸候共讨之,以早定战事。”高祖然之,遣使分往各诸候处相招,共会于洛阳。齐王刘肥闻之,使相国曹参、将军傅宽引十万人马首先来会。 兵马一到,曹参先来见驾,高祖大喜道:“又见曹公,朕甚欢喜。”遂解玉带赐之,曹参拜受。不一日,梁王彭越称病,使奚意为将引三万兵来合。 高祖不悦道:“梁非边远,梁王怎敢不亲率兵来?”欲叫人责之。 陈涓私劝道:“韩王信、陈豨方反,请陛下勿要再树强敌也。”高祖乃止。 后燕王卢绾遣使至,愿与皇帝会于赵地,高祖遂起兵往邯郸进发。至邯郸,周昌出城接入。高祖问周昌道:“反军何在?” 周昌道:“本攻上党,闻陛下亲引军至,皆退守常山。” 高祖笑道:“陈豨不知南据邯郸以阻漳水,而北退欲守常山,吾知其无为也。”乃令将军王吸先引一军往上党,以援任敖。 周昌道:“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其郡守、尉不得其力,请诛之。” 高祖问:“郡守、尉从反乎?”周昌道:“未也。” 高祖道:“既未反,乃力不足拒乱,无罪也。”遂不斩之。问周昌道:“今大军已至,愿赵军为先部,可择壮士为将。”周昌选四人入见高祖。 高祖见之骂道:“竖子能为将乎?”四人见高祖身后皆是国之名将,无不自惭,伏地请罪。高祖各封千户,以为将军,却不令为将出战。 四人拜谢而出,左右不解,皆问高祖道:“昔日从入蜀、汉,越关伐楚之臣,尚未尽得封赏,今四人得封如此,立何功也?” 高祖道:“此非汝等能知也。陈豨造反,赵、代之地多归其所有。我已传檄四方,征集天下之兵,尚有未至者,今独邯郸之士可用,我何惜此四千户而不以此慰藉赵善子弟。”众皆称善。 高祖又问道:“乐毅可有后人乎?”周昌令赵人寻之,得其孙辈乐叔,高祖乃封之乐乡,号华成君。于是赵地军民感高祖之德,争为高祖效死力。 安民方毕,人报陈豨军出常山,有复犯邯郸之意。高祖大怒,引军直取常山。两军相会,于野地布下阵势。高祖出马道:“唤陈豨答话!”陈豨闻之,策马出阵。 高祖怒道:“朕待你不薄,为何背义谋反?” 陈豨道:“足下不能容人,先掳楚王,后诛燕王,迁韩易赵,大封本家,非贤君长者也。陈豨非是欲反陛下,实欲为生,望陛下勿有怨意。” 高祖道:“定秦平楚,汝非功居人上,非朕宠爱,焉有今日?”乃扬鞭指陈豨军道:“陈豨为我之近臣,甚有信义。因代地为吾之所急,故封其为列候,以相国守代,不想今日与王黄等劫掠代地!官吏、百姓非有罪也,能去陈豨、王黄来归者,皆赦之。” 军士闻之,登时散去三、四成。陈豨大惊,谓左右道:“休闻他言,有擒刘季者,寡人与其平分天下。”陈豨将陈武闻之,拍马挥刀而出,汉军阵上,靳歙抡刀出迎。二人交马,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周昌策马至棘蒲候陈武身边道:“阵上与靳歙交锋者,姓陈名武,现为反贼,与此贼同名讳,有辱将军威名也。” 陈武大怒,拍马出阵大喝道:“妄名反贼休走,且留人头予你陈武将军。”言毕,与靳歙双战敌将。 彼陈武抵敌不住,拨马回阵。陈豨军皆丢盔弃甲而走。高祖挥军掩杀三十里,方才鸣金收兵。 陈武归营,高祖道:“今日之战,将军一往无前,功劳居首。” 陈武道:“臣闻贼将亦名陈武,羞与同名,故一时激奋,勇过常时。”高祖笑道:“朕只知卿乃柴将军也,如何与敌寇同名?”遂大赏之。 陈豨兵败,退守襄国,败军四面奔回,伤亡极多。丞相程纵道:“汉军勇而众,我独力难支,不如约马邑来援,分兵据守,旷日久战,方可击退汉军。”陈豨从之,一面约王黄来援,一面分兵拒敌。 高祖闻陈豨退兵,遂引军尽出邯郸,行了一日,为陈豨扼住要路,遂扎下大营。军士来报,说马邑反军王黄、曼丘臣引军来和陈豨,已至灵寿地界。 高祖问属下道:“王黄、曼丘臣为何人?” 识者道:“二人故为客商,后从韩王信为将。” 高祖闻之,哈哈大笑。众将见了皆道:“陛下如此喜悦,必是已有破敌之计矣。”高祖笑道:“商贾之徒,多好利惜生,故吾便知如何退敌了。”乃使族弟刘泽引人备用金钱财物,暗中收买王黄、曼丘臣属下诸将。刘泽引人化装成行路商客,行至中道,偷偷潜往马邑军中行计。敌营诸将得贿赂,降汉者甚多。至其军行襄国时,王黄、曼丘臣手下人马已散去大半。 王黄入城,会着陈豨,商议道:“汉军来者甚众,不可强敌,吾有一计,可敌汉兵?”陈豨急问其计,王黄道:“燕王卢绾久苦于匈奴扰边,不能安枕。今汉帝伐足下,已令征招卢绾之军,然卢绾恐遗祸匈奴与足下,尚在犹豫,久未发兵。若使人往说,使之连合抗汉,可壮势力。吾主韩王信与汉有仇,久在匈奴为将,只消一纸之书,彼军必到。到时三军夹击,还惧汉军不退乎?” 陈豨大喜道:“将军可请韩王信,吾使人使燕,两下齐发,共同退敌。”于是使高肄往蓟城来说卢绾,王黄自使人往韩王信处求救。 使者方去,人报汉军已拔寨而来。丞相程纵道:“汉军来众,襄国不可独守。大王可使一军渡河东袭聊城,图齐、鲁之地。再别派一将驻兵曲逆,与襄国成犄角之势。 刘季见我军动,必分兵去救。敌势已分,襄国可守也。” 陈豨道:“此计甚妙。” 大将军张春道:“臣愿引军去攻聊城!”陈豨乃分兵二万,令张春去了。 王黄道:“某愿引本部守曲逆。” 陈豨喜道:“将军若去,吾更无忧矣。”于是王黄留曼丘臣、赵利助陈豨,自引五千精兵往曲逆去讫。陈豨又恐二处有失,复令大司马候敞引二万军两边接应。 早有探马飞报高祖,高祖道:“此乃陈豨围魏救赵之计。然若不分兵击之,彼得聊城,从后夹攻,必扰乱我行军之计。” 曹参越班请命道:“臣愿引军击之,必斩其将而归。”言未毕,又一将出道:“臣亦愿引兵击之。”高祖视之,乃东武候郭蒙,原为周吕候吕泽之将,吕泽死后,复归高祖直属。 高祖见二人争先讨敌,大喜道:“我军气势如虹,何愁代地不定。”乃道:“曹公文武兼备,社稷之臣也,更得郭将军相助,敌何可惧哉!”遂令曹参为主将,郭蒙为副将,引兵五万,往击张春。自仍引兵去伐襄国。樊哙道:“臣愿引五千军先去探哨,为大军开道。” 高祖许之,樊哙遂引军行。正行间,一军拦住,正是陈豨将綦勿卬,两军摆开。綦勿卬令部将陈奇出马,与樊哙交锋。战不三合,樊哙大喝一声,一刀将陈奇斩于马下,挥军杀来,陈豨大败而回。 高祖知樊哙得胜,即时进兵,直抵襄国城下下寨。陈豨数败,不敢迎战,坚守不出。 次日,高祖三面竖立去梯攻城。陈豨见其势危急,与程纵商议。程纵道:“可放火烧了仓库、住所,出奔高垣,去守代郡。”陈豨从之,当夜二更,在城中放起一把火,趁着夜色,开北门杀出。 军士报予高祖,高祖道:“休要追赶,先定常山属县,再作打算。” 于是入城灭火,拨众将分略诸县,柏人、常山皆降。探马来报道:“陈豨部将张春袭聊城,为曹参所败,现已败投东垣,陈豨一并尽收之,其势复振。又使部将乘马郗北助王黄守曲逆,与之遥相呼应,欲死守东垣。”左右皆道:“陈豨与众将守东垣,王黄引万余人守曲逆,两军互为接应,更兼候敞从中游行,急难图之。”高祖道:“且观之动静,再定破敌之计。” 遂登高望东垣,见东垣城高而险,陈豨动员城中军民守城,军士皆披挂伏于城中,民夫则往来搬运滚木擂石。高祖观毕,回至军中,下令道:“众军士都解甲休息,俟五日后攻东垣。” 众军毕受令。消息传到城中,陈豨令军民日夜为备,只待敌军来攻。至第五日夜,高祖夜半会食,令汉军饱餐,明日会攻曲逆。 将军靳歙道:“今欲攻东恒,准备已久,士兵势气高涨,如上弦之箭,不可不发,如何能弃之先攻曲逆?” 高祖道:“不然。东垣知我欲攻之,日夜备守,急难下之。曲逆不知我攻,出其不意,至必惊扰,攻之一日可破。拔曲逆则东垣势孤。陈豨闻我攻曲逆,必遣别将代守,回援曲逆。半路伏击,可擒陈豨。若独攻东垣,不能卒下,顿兵攻城,死伤必多,如何能拔?陈豨兵若不利,并还曲逆,并兵合势,观我之虚实。吾深入敌地,军无粮草,旬月之间,不战而困。靳将军之言,不合其宜也。” 靳歙服其理,于是三军趁夜往北来袭。行至城下,天刚放明,高祖见守军果然不备,乃令三军急攻东、南、西三门,留北门与敌人逃命。王黄不防汉军突然来攻,坚守不住,遂开北门,与乘马郗俱投马邑而去。 陈豨大司马候敞方驻军曲逆东南,闻得杀声,急引兵来救,高祖令灌婴拒敌。灌婴挺枪跃马,一路来迎战候敞。两军相会,候敞使身边八员健将齐出,围住灌婴厮杀。灌婴奋力冲突,连斩五将,其余三将皆走。候敞大惊,不敢来敌,拨马往北而走。 灌婴不舍,穷追八十余里,力斩候敞,取其首级方归,候敞之军,授首者万余。高祖已得曲逆,闻灌婴追斩候敞,乃扬声赞。 陈豨知高祖弃东垣先取曲逆,大惊道:“曲逆若失,吾孤掌难鸣也,不可不救!”遂令将军綦勿卬、尹潘引三千军先往救之,自引后军接应,留赵利、曼丘臣共守东垣。前军方行间,听得一声炮响,伏兵大起:左有樊哙、右有郦商,各引军出。 尹潘拍马来迎樊哙,交马十余合,被樊哙一刀斩于马下。綦勿卬胆裂,不敢迎战,拨马便走。樊哙催马赶上,脑后一刀,将綦勿卬劈作两半。三千骑兵尽没。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一回:王黄丢城投反王 陈豨闻得前军大乱,知情中计,便欲还兵东垣。身后一棒鼓响,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跨马抡刀,正是汉太尉周勃。 陈豨不敢接战,遂往刺斜里便走,周勃引军来赶,被张春、陈武双双敌住,陈豨乘势走脱。张春、陈武先后弃了周勃,一路随来跟定。周勃趁势追杀四十余里,夺得马匹器械无数。 陈豨不敢停留,急急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直至代城,代郡郡守王机接应入城,其心方定,谓众将道:“吾不愿为汉臣,以至如此境地。今败势难回,无力拒敌,不如共投匈奴,再定后计。” 代郡相郭同道:“今虽有败,王圂为雁门守;王遫为云中守,各有数万带甲之士,可以自保。臣弟郭欣守于灵丘,亦有万余人马,可连合拒敌。匈奴蛮夷少礼之国,不可轻投也。今代城重地,汉必得之,已不可守也。不如弃之,先往灵丘与臣弟合兵,再定后计如何?” 陈豨道:“只得如此。”遂引余众弃了代城,往投灵丘。 高祖取了曲逆,得周勃之报,知陈豨已走,遂引军来取东垣。却见四门紧闭,吊桥高悬,军士林立城上,并无投降之意。高祖令兵马四面围住城池,自到西门,立马扬鞭,指城上问道:“陈豨已为我杀,汝等不降,更待何时?” 赵利披甲立于城上大骂道:“沛丰亭长,安敢自称皇帝,必为天下人共诛!”城上守卒闻之,皆指城下大骂。高祖大怒,令四面架云梯猛攻,接连三日不得下。 陈涓谏道:“东垣被围,其势已孤,只需围城不攻,俟其水尽粮绝,不战自下也。”高祖然之,乃撤下攻城之军,只是将城团团围住。 周勃道:“陈豨北去,不知何往。北方之忧,以马邑为甚。臣请以十万之军,往西略定,以绝此患!” 高祖道:“朕正有此意。”乃令周勃为大将,樊哙、郦商为副将,引十万人马,出征马邑。 王黄闻汉军来伐,令诸将分兵扼守道路,欲拒敌于外镇。 丞相冯梁道:“汉帝敛举国兵来伐我马邑,其势莫可以阻之。今能当汉帝者,唯匈奴单于冒顿也。吾韩王今避难于匈奴,素为单于所重,不如遣使往吾王处请兵相助。若匈奴能派兵而,可退汉军。” 王黄从之,乃使使者飞马往韩王信处告急。韩王信闻此报,方欲见冒顿讨兵,冒顿却先使人请韩王信议事。原来陈豨先时使高肄使燕,欲说燕王卢绾并力反汉,其时卢绾方起兵由东北攻代,欲引兵相击,又恐力不能足,正在犹豫之间,闻陈豨派使来,乃传其来见。 高肄见卢绾道:“代王与足下素有故交,今代王虽与汉帝反目,与足下并无冤怨,何苦相并。况代王与匈奴单于有盟,以汉帝之势,不足以撼动匈奴。若汉帝不胜退兵,足下已罪于匈奴,时时来扰,足下已宁日也。” 卢绾心疑,使高肄先回,自招左右道:“匈奴方与皇帝和亲,岂能又与陈豨合兵图汉,高肄此言有虚否?” 上大夫张胜道:“匈奴素无信义,又曾于平城大败皇上数十万之师,故难免有渔利之心。燕与匈奴接壤,若与接怨,国不得守也。臣请出使匈奴,视其举动,再定行止。” 卢绾从之,当即遣行。张胜入匈奴,往上谷来见冒顿。路遇故燕王藏荼之子藏衍,因汉杀藏荼,逃亡在匈奴。张胜与藏衍相识,故留其所与之相语。藏衍道:“公之所以为燕王所重,是因公能晓匈奴之事;燕之所以久存,是因诸候数反,汉帝无暇所及也。今公为燕臣,欲急灭陈豨等。然陈豨亡后,次亦及燕,公等亦将为汉帝所掳矣。为今之计,公何不令燕王且缓攻代,而与匈奴连合?事若成,得长王于燕地;即汉以急兵攻,因匈奴之故,国土可安也。” 张胜以为然,遂辞藏衍,见冒顿道:“燕王欲起兵攻陈豨。陈豨被破,势必乘势而伐匈奴。单于何不发兵攻燕,使汉帝分兵,以存代,并力拒汉。” 冒顿乃招韩王信问之,韩王信至,谓冒顿道:“单于若能起兵攻燕,汉帝惊恐,必由代地撤军。如此,臣得西取太原,陈豨得全代国三郡。三方与谋,则中原可图也。” 冒顿然其理,使韩王信为大将军,发胡骑十万,由无终入境,兵攻燕地。 卢绾闻到边报,疑张胜谋反,因张胜乃高祖指令相燕,遂令使者飞报高祖,请高祖降诏,以诛张胜三族。 高祖方围东垣,闻韩王信发兵来,乃招众将道:“今陈豨谋反,朕起兵平之,乃我国中之事,冒顿何能由外来干?必是韩王信欲自成势力,故以此为籍口,要以胡兵之力,助其成王霸之业,朕安能任之?” 一将出班道:“臣请一旅之师往拒韩王信,使陛下无后顾之忧。” 高祖视之,乃棘蒲候陈武也,遂道:“将军勇而有谋,可当此任。朕料胡兵虽有十万之众,其入中原,必分兵往马邑、陈豨处救援,故韩王信亲引之兵,必不过五万。今予兵五万往无终拒之,勿与之战,待朕取东恒,太尉取马邑,其兵自退,将军于后追杀,使其不敢复来。” 陈武得令,引兵往无终而去。高祖又令燕使回告卢绾,许杀张胜家属,以儆后者。 使尚未至,张胜已由匈奴归燕,卢绾招入,骂张胜道:“使公为使,却请得胡兵来犯,公果可谓不辱使命也!” 张胜乃以藏衍之言具告,谓卢绾道:“韩王信攻燕为虚,全代为实。汉帝若能因此退兵,燕得与代、韩盟为友,更得匈奴之助,可久安也。” 卢绾三思之下,只得从之,乃备宝物美女,复使张胜与冒顿通好。又暗使谒者范齐往陈豨处,与其道:“燕与代为邻,皇上令攻,迫不得已。且虚以攻之,实不加兵,请足下自保。” 后汉使至,许夷张胜之族,并询问详细,卢绾与使者道:“此事乃他人所谋,已尽为处置,请皇上勿忧!”复令使者回报高祖。高祖得报大喜,遂不以燕地为忧,单念河东战事。 太尉周勃征马邑,兵至治水之南,一军迎面来迎,为首之将乃陈豨之将乘马郗也,现从王黄,为马邑军先锋。两阵对圆,周勃挥刀亲出,大喝道:“反贼早降!” 乘马郗出阵来迎。二将交马,战不数合,被周勃兜头一刀,将乘马郗斩于马下,败军奔走。王黄闻韩王信已从匈奴出,已无近忧,便自引一军来斗周勃。周勃闻探马之报,乃兵分三路,樊哙在左,郦商在右,周勃自引军居中,浩浩荡荡,往马邑进发。 于是两军相遇,会于横谷。周勃与王黄相见,在门旗下指王黄责骂道:“汝从贼反汉,大逆不道,吾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就擒,免汝死罪。” 王黄认得是周勃,大骂道:“织薄吹萧之徒,安敢在此狂言!”言毕,拍马抡刀,径来冲阵,周勃挥刀相迎。两马相交,约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二人正战间,只听炮声响处,樊哙由左引军杀来,孙奋拍马出阵来战,两马相交,只一合,樊哙大喝一声,一刀将孙奋挥为两段,复骤马舞刀,杀入敌阵。敌相冯梁不防,被樊哙一把拿住,拨马便回。 赵既大喊道:“留下人来!”拍马来赶。樊哙只作不知,觑着赵既将近,猛一勒马,掷冯梁于地,举刀大喝一声:“鼠辈安敢袭我!”声若巨雷,赵既大吃一惊,措手不及,被樊哙一刀挥于马下。 王黄战不过周勃,大败而归,欲回马邑。方行数里,忽听杀声大起,一军涌出,截住归路。原来是汉将郦商趁两军交战之时,已抄小路绕至敌军后方,拦着王黄大杀一阵。周勃、樊哙挥军从来赶来,只杀得马邑军尸横遍野,血溅成渠。王黄见回不得马邑,寻思雁门郡为陈豨部下王圂所守,遂引军投去。此乃汉十一年冬十二月之事。 周勃大胜,收回军来取马邑。马邑守军见王黄弃城而去,城中无主,只得大开城门而降。周勃入城,张榜安民,斩冯梁之首号令全城。 城中已定,郦商谓周勃道:“陈豨、王黄皆败,代地胆寒,不如趁此时机,北定雁门、云中二郡,收复汉之国土。” 周勃笑道:“此计正和我意!”乃令使往大营报捷,复请命往北收雁门、云中二郡。 高祖闻之大喜道:“周勃可托大事也。”乃令大宰牛羊,遣人送往周勃营中,犒劳军士,吩咐速攻二郡,务必奏凯而归。 汉高祖围攻东垣,历经月余,城中粮食已尽,将士不禁饥饿,军心大变。这一夜忽然哗变,有数名将领引着军民,冲入县署,杀了赵利,献城投降。高祖率军入城,占领四门,集合城中守城之军至城下,斥道:“陈豨为朕幸臣,阴谋反判,朕先时已令能去之归降者,皆可免罪。然我既诛陈豨,取城之时,汝等怎敢坚守不降,据城辱骂。非是走头无路,量汝等必不降。若世人争先效仿,汉国之威何在?”军士惧怕,皆伏“请罪。高祖道:“本当将汝等一体坑之,奈何朕本是仁心,不愿乱杀一人。今可出示当日漫骂之人受死,余者免罪。”于是众军士相互检举,得数十人。高祖尽令缚而斩之,不骂者皆免罪,于是东垣遂定。陈平谏道:“将士苦战四月,甚为疲劳,今代郡大定,陛下可暂于城中住下,使人马得以休整。韩王信、王黄余乱,自由绛候、柴将军别定,陛下只需筹备粮草,以为后应。前军若战不利,陛下再亲征平乱可也。”高祖从之,遂按兵不动。 夏候婴道:“韩王信从匈奴引十万胡骑出,必援救王黄。若其兵袭绛候之后,恐绛候一时难以分兵。臣愿引数千轻骑,北往雁门关,助绛候一臂之力。” 高祖笑道:“将军自入汉中起,常为太仆,随朕之左右,往往收敛临阵杀敌之威,尽心守护于朕。今朕守既坐地守城,将军闲亦无事,若愿一战,朕也不能不许。”夏候婴大喜,遂辞高祖,往军中点起引五千精骑,往句注山而来。 周勃奉高祖之令,引军往攻雁门郡。周勃既为主将,便使郦商引骑兵为第一路;樊哙引步兵为第二路;自统后军为第三路,三军依次进发。消息传至雁门,郡守王圂遂与王黄商议道:“雁门关对关外则险,对关内则夷,汉军由内来伐,如何能守?” 王黄道:“代王新败,无力助我。吾王韩信已从匈奴借得十万骑兵,现居无终。若遣使往求,必发兵来,可退周勃也。”王圂从之,乃发使者往无终求救。 韩王信自从匈奴出兵后,被汉将陈武守住要路,不能援东垣。对恃十余日,人报东恒、马邑皆失。韩王信大惊道:“此二处既失,吾无援矣,看来只得先退回单于处,再在后图。” 诸将闻之,有言退兵者,有言必复夺二城者,各自相争。韩王信不知该听何人之言,犹豫未决。正商议间,王圂使者至,呈上告急文书。韩王信阅之,书中大意是说汉兵虽有兵力优势,然既至决战之时,若雁门有失,全局皆北,再无可举之机,请韩王急派兵来救。 韩王信见之深然,由不得众将分辨,便起兵亲往雁门解救,欲乘机复夺马邑、太原。奈何己兵一动,陈武便从后来扰。走了数程,被汉军掳去散兵极多。韩王信无计可施,便请众将出谋划策。 太仆解福道:“如今之计,只有分兵而行,使一军留之牵制陈武,大王方可往分身往雁门解围。”韩王信道:“敌将陈武有勇有谋,若我亲去雁门,彼必定设计相阻。不如我留在此处与其纠缠,而使太仆引一军往援雁门如何?” 解福道:“此乃良计也,臣愿效犬马之劳。”韩王信见别无计策,只得扎兵于参合,令解福与匈奴左当户迷拿,右当户查胡儿各引二万五千骑兵往西来接应王圂。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二回:周将军计败陈豨 王圂闻报,乃与韩将王黄、郡相高居、将军宋最商议道:“援军未至,敌军已到,不如出关一战,折其锋芒,涨我势气,方可守城也。 高居进言道:“敌军沿山而来,若半路伏击,可胜也。”乃如此如此,献上一计。王圂大喜,遂令宋最引军出城来迎汉军。宋最一军行约十余里,听到人喊马叫,汉军已到,打着曲周候郦商的旗号。 宋最摆开人马,出阵道:“刘季假仁假义,必为天下共诛。汝等何不来降,与我王并取天下,共建大业。”汉军阵上之将也不答话,催马来战。战约数合,那将拖刀败走。宋最本欲诱敌进兵,不料汉将先败,心甚狐疑,勒马不进。 那将退去,不多时,又一将引军到,出阵与宋最交马三合,亦拨马败去。宋最暗咐道:“原来汉军如此不堪一击,何须用计,不如一路追杀,自建功劳更妙。” 遂引军直追下来。汉军走不数里,皆隐入山中不见了。宋最惊疑,勒马抬眼四顾,忽听一声炮响,一军忽至眼前,为首一将:狮头豹目,虎背熊腰,大喝一声:“郦商在此!”手起一刀,将宋最斩于马下。 原来郦商料雁门反军知汉军来伐,必欲借山地之险,设计迎战,故先伏兵于此,斩了宋最。先时诱敌者,乃郦商部将单究、空中也。 郦商既已得胜,遂将人马扎下,并不前进。次日,樊哙一军到,见此情形,便问郦商道:“闻将军已胜一仗,为何止步不前?” 郦商道:“前行山道艰险,敌兵必有埋伏。” 樊哙笑道:“将军勇谋兼备,必有破敌之计也。” 郦商道:“计已有矣,尚须将军竭力相助。” 樊哙道:“公只管吩咐便罢。” 郦商遂咐耳言道:“我先引军去,若遇敌伏兵,将军从后接应,敌乃可破。”樊哙从之。郦商乃引本部军而进。行数里,王圂引军到,二人更不答话,各使兵器,便来交马。战不数合,王圂拨马败去,军士皆抛戈弃戟而走。郦商提刀纵马,从后追赶。 约行十余里,闻炮声响处,王黄引伏兵尽出,将郦商在核心。郦商拍马舞刀,奋力冲杀。反军虽然占据地势之优,然而郦商有备而来,虽被围困,人马并不惊慌,当下两军相拒,各不相让。正混战间,樊哙引后军到,内应外合,反军大乱。王黄见己军不利,便挥刀策马,直奔樊哙,忽马失前蹄,将王黄掀于地下。 樊哙急令手下军士一涌齐上,乱刀将王黄砍为肉泥。王圂见势不妙,引军大败而去,慌慌张张,退入雁门关中。周勃引后军亦到,陈兵于关前,亦不攻打,下令军卒休息,欲三日后再来攻关。 休息一日,探马来报,言韩王信遣太仆解福引军来救,已至平城之南。 周勃大怒道:“鼠辈岂望死灰复燃乎?”便欲亲引大军回身接战。 樊哙道:“量此手下败将,能有何为!太尉且安心屯兵取城,某愿引一兵去,定叫所来之军片甲不留。” 周勃大喜道:“如此有劳樊将军出马。”乃着樊哙引一支军往东迎敌。 解福得韩王信之令,引军五万来救雁门,右当户查胡儿引五千骑兵为先军,一路行来。 至句注山之北,忽听一声炮响,刺斜里杀出一支人马,为首之将,正是汝阴候夏候婴。查胡儿持矛来战,交马三合,被夏候婴一枪刺于马下,匈奴兵慌乱,尽皆奔走。夏候婴亦不追赶,只是分拨军士守住山路。 不多时,右当户迷拿引军亦到,接得败军,闻查胡儿已命丧西天。迷拿大怒,亦引军来犯汉军。夏候婴令军士守住山路,只是不出。天色渐晚,两军不得战,迷拿欲退兵扎寨,乃令弓箭手皆往前来。 夏候婴谓左右道:“敌军弓手向前,必有退意,此时出击,可擒其将。”于是挺枪跃马,杀下山来。迷拿闻汉军杀来,方欲回军,夏候婴飞马已至,如一道闪电一般,手起一枪,将迷拿刺于马下。匈奴兵失了两将,皆散败而去。 次日,解福引军尽至,见已失二将,知汉将英勇,不敢轻敌,乃与部将道:“韩王要我等救雁门之围,此必汉军惧我接应,使人扼守要路,缓我行程。人云:‘救兵如救火’。今此处不可过,不如绕道由平城南去,休要与他散兵纠缠。”遂于山前虚设一寨,当夜,自引军绕路由平城南往雁门而行。 方行数里,只见前方忽然火起,火光之中,樊哙手提大刀,挡住去路,大声喝道:“贼兵哪里去,舞阳候樊哙在此等候多时!” 解福大惊,已来不及退兵,只得喝令军士向往迎敌。两军混战一团,杀至天明,听得身后喊声大起,原来是夏候婴知解福绕道去救雁门,引军从后赶来。解福见前后夹击,无路可退,乃下马投降。 樊哙令手下缚了解福,便来与夏候婴相见。 夏候婴道:“皇上恐韩王信与雁门军夹击汝军,故令吾率军于此,以阻敌之援军。” 樊哙道:“今已破敌,随吾一同取雁门如何?” 夏候婴道:“吾受皇上之诏,不敢轻离此地。请将军先回,吾自守句注山可也。”樊哙遂别夏候婴,引军回雁门关前大营。 周勃闻樊哙与夏候婴共退匈奴兵,大喜。及樊哙解解福归帐,周勃设酒相迎。席毕,乃令杀了解福,叫军士以高竿挑着人头,往雁门关前示威。王圂听到士兵之报,急登城观之。 却见周勃立马横刀,指城上道:“陈豨反叛,公等无罪。今陈豨已亡,韩王信败退匈奴,汝等势已穷也,何不献城来降,免得屠城之危。” 王圂急与高居商议退兵,高居道:“汉帝非容人之人,降必受辱,不如死战!”王圂降意已定,又惧高居相害,便假意听从,暗使武士杀了高居,开城来降。周勃安抚其心,使别将代守雁门,自引军来伐云中。 行至半途,郦商献计道:“云中远而难征,郡守乃陈豨心腹,其心难收,必据城为守,急不可下。不如且围住城池,于山前设下疑兵,日夜喧闹,动摇其军心,再使人往城中以利诱之。彼若欲降,其防必疏,我军乘虚攻之,云中须臾即得也。” 周勃然其计,乃引军直抵云中城下。郡守王遫使将军孙博引军来阻。两军相会,孙博出阵挑战,周勃亲自出马,与孙博交锋。战约三合,周勃大喝一声,一刀将孙博挥于马下,随后驱军掩杀,夺得军旗、马匹极多。败军退入城中,王遫登上城头,指挥士兵四面紧守。 周勃扎下人马,依着郦商之计,分拨军士往四面山上竖起无数旗帜,日夜擂鼓,片刻不止。一连三日,直闹得城中将士个个心神不宁,失魂落魄。周勃见时机已至,便于军中选得一能言之士,吩咐如此这般,令其入城来说郡守。 王遫正在无计之间,忽闻汉使到,乃传入见之。 汉使以周勃之言谓王遫道:“陈豨反汉,与公无干。今我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拔邑而来,已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以云中一郡,弹丸之地也!量不能当数十万大军。吾大汉皇帝,乃是仁义之君,心系城中百姓安危,不肯轻易发兵来攻。若公能弃暗投明,归降大汉,愿以将军永为郡守,势镇西北。” 王遫听得心动,私与郡相箕肄商议计策,箕肄道:“云中位于中国之极北,常时汉帝力不能及此。今大军既到,别无他计,不如且降。待其兵退,复连匈奴,迎代王而反,其不能复止也。”王遫从之,遂受其降,使使者回报汉营。周勃闻报,乃令收兵,军士皆入营休息。 王遫见周勃不来攻城,心中窃喜,唯恐汉军疑心,便下令守城兵马撤去,欲迷惑敌将,以示诚心。 不料当夜二更,忽听城外号炮齐鸣,汉军骤至,四面来攻,须臾便已杀入城来。王遫方在府上独做美梦,听得杀声传来,大惊失色,汗如雨下,急引数十骑出府,欲来迎战。迎面撞见一将,金盔金甲,手执大刀,正是汉军太尉周勃。 王遫持枪骂道:“无义汉贼,既已约降,为何又引兵夜袭我城?” 周勃笑道:“汝假作投降,待我军去后,汝必连合陈豨,再次谋反。我乃汉朝大朝,如此掘计,如何瞒得了我!”王遫大怒,挥刀来战。交马二十余合,力不能挡,欲寻生路,怎奈城中四处皆是汉军,无处可逃,遂为周勃所杀。 箕肄乘隙奔至南门,汉军大至,亦死于乱军之。周勃见郡守、郡相皆死,乃令后军入城,传令休要惊扰百姓,自此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皆定。周勃乃先使人报捷,自引大军凯旋而归。 高祖闻周勃平定二郡,大喜过望,乃出城二十里,将周勃并樊、郦二将接入东垣,设筵大宴群臣,以贺周勃之功。君臣皆大欢喜,无不开怀畅饮。 高祖复来敬酒,谓周勃道:“马邑反军,北扰三年,常为朕之心患;雁门、云中远离中国,亦难卒平。今将军出马,势如破竹,所过皆定,此乃举世之功也!” 周勃道:“此行胜捷,亦赖樊、郦二公之力,非臣一人之功也。”于是就在筵前说述一路战况,众人皆赞叹不已。 正饮宴间,忽探子来报道:“陈豨收集散兵,常于灵丘境内抢掠民财,甚是猖獗,地方官僚日夜不宁,故来乞兵救之。” 周勃闻言,毅然请命道:“臣愿效犬马之劳,再往灵丘破敌。” 高祖道:“太尉建立大功,未曾重酬,岂可劳而复征?况西征一路争战,军士辛苦,尚需休息。” 周勃道:“臣得陛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唯知尽忠尽力,以扶大汉社稷。今既是大军风尘未洗,臣愿只引本部去战陈豨,而使余众暂歇鞍马之劳。” 高祖壮之,捧酒离座赐之。时阳陵候傅宽立于高祖之后,闻周勃之言,颇感钦佩,乃出班请令道:“臣愿随太尉一行,以助一臂之力。” 高祖大笑道:“有公相助,朕更无忧矣!”当下降诏,令周勃为主将,傅宽为次将,往灵丘征讨陈豨,次日便行。 周勃得令,与傅宽引军起程。一路登山涉水,非止一日,兵马行进间,已至大恒山下,忽闻得战马嘶鸣,人声嘈杂,周勃精神突涨,乃登山观之。望见山下一军正在抢劫村落,而陈豨顶着青罗伞盖,引众将在山脚处候着。 周勃大喜道:“我正欲生擒陈豨,苦于不知其身在何处。今狭路相逢,乃天叫我建功也!” 乃手指山下回顾傅宽及左右道:“此便是陈豨!若有擒到者,皇上必有厚赏,众公当奋勇争先。”众军各挥兵器呼应。于是周勃跨马舞刀,与傅宽兵分两路,尽往陈豨军杀来。一时间扬沙起尘,惊天动地。陈豨远远望见,惊退数步,其将陈武急飞马来迎周勃,周勃挥刀奋力接战。战到三十余合,陈武不敌,急待走时,被周勃趁虚一刀,斩落马前。 陈豨军方在抢劫,不防汉军忽至,顿时大乱,军士四散奔走。陈豨急与程纵、高肄夺路便走。周勃取弓箭射之,程纵中箭而亡。高肄欲走,汉军围来,截去归路,遂死于乱军中。 周勃见陈豨落单,急取箭复射,正中其背,陈豨带箭而走。周勃弃了弓箭,提刀追赶,却见二骑飞马赶至,却是郭同、郭欣二兄弟,各举刀枪,死命敌住周勃。待周勃奋勇杀退二人,陈豨已不知去向。 周勃大呼可惜,急收人马回来,分兵往四面去寻陈豨。曼丘臣正守陈豨大寨,见汉军骤至,便引兵出营迎战,正遇傅宽拍马挺矛杀到,二人接住交锋。 杀至天晚,曼丘臣手下兵卒皆已折尽,只得拨马而逃。因寻不见陈豨,自往参合投韩王信去了。 周勃大胜一阵,擒得敌军将校无数,又得了陈豨之营,乃就着敌营扎下人马,休息一夜。待次日使人打听,去者回报道:“陈豨为太尉所败,只余数千人马,已连夜北投匈奴去讫。”周勃闻报,嗟叹不已,只得引军归东垣报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三回: 吕后行凶杀韩信 周勃、傅宽大胜陈豨而归,高祖亲接入城,重赏二将之功,又令全军欢庆三日,不论君臣,皆纵意尽欢。 三日已罢,一并归常,高祖复聚众商议军情,谓众将道:“陈豨既已奔胡,代乱已平,只是不知柴将军与韩王信战事如何?” 曹参道:“陈武精而多谋,本就非寻常之将可比,今身孚重任,别存小心,必不辱圣命。陛下若不放心,可使人前去打探。果实是战之不利,今大敌已去,陛下可发全军击韩信,彼焉能当我?”高祖亦然,遂令人往陈武营中询问战况。 陈武引军与韩王信对恃于参合,月余不战,只待雁门战报如何,再定对策。这日闻周勃北平王黄,西夺雁门、云中二郡而归,复与陈豨战于灵丘,大获全胜。而陈豨败后,已北投匈奴去了。 副将卢卿谓陈武道:“皇帝分兵攻四方,皆告胜捷,唯将军恃敌不攻,如何建功?不如发兵疾战,早擒韩王信以回报皇上。” 陈武道:“非也,凡与敌战,当先礼后兵,削其斗志,方可用兵。”乃手书一封,令人传与韩王信。 此时韩王信闻陈豨、王黄皆败,心中恐慌,正在进退两难之机,陈武使者至,将书信呈上。 韩王信拆书阅之,书云:“汉棘蒲候陈武致韩王韩信书:大汉皇帝陛下素来宽仁,诸候虽有叛亡而后归者,辄复故位号,不诛也,此亦大王所知之事。今大王败亡走胡,非有大罪,乃时势所迫。若能改过,自来归降,可望为皇帝赦罪。若执迷不悔,负隅顽抗,以足下之势,可当汉军否?至时大厦将覆,独木难支矣!” 韩王信阅毕,叹道:“柴将军不知我也!” 遂回书道:“陛下擢仆于闾巷,终而南面称孤,此仆之幸也。然仆所以不能归汉,是以有三罪也:荥阳之事,仆不能死,囚于项籍,此一罪也;寇攻马邑,仆不能坚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为反寇,率兵与将军争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文种、范蠡无一罪,身死亡;仆有三罪,而欲求活,此乃伍子胥所以偾于吴世也。今仆亡匿山谷之间,旦夕乞食于蛮夷。仆虽思归,但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视,势不可为也。”令来人将书捎回。 陈武阅毕,毁书骂道:“此乱臣贼子之言也!”遂发兵来攻,韩王信引兵出迎。 两军于山野旷地列成阵势,陈武出阵骂道:“背主小人,速来受死。” 韩王信出马道:“书中之信,已然尽诉,既将军视若无睹,只得一战。”于是二人各举刀枪,杀作一团。约战二十余合,陈武败走,韩王信引军赶了二十余里,夺了陈武之寨。陈武乃复扎一寨,休息一夜。 次日,韩王信使曼丘臣往营前挑战。陈武引军出营,布阵出马,望见曼丘臣身长九尺,面目奇丑,乃指其大笑道:“今方正月,阳间何有阴鬼!”曼丘臣大怒,挥刀来战。 陈武与其战约十合,大败而走,又退了十余里,将兵马收拢,看见韩王信已收兵,依旧草立一寨。韩王信大胜两阵,遂轻视汉将,乃摆设宴席,与众将饮酒庆贺。 早有探马报入东垣,高祖闻之大惊,聚众将商议道:“我知陈武素来谨慎,若无必胜之机,从来不会轻动,本以为使其对敌韩王信,必无忧虑。却不知如今为何连战连败,使韩王信得势。”即欲择别将换之。 曹参谏道:“陈武曾为臣之部将,随臣征战多年,臣深知其人,非鲁莽好轻之辈。彼如此连败,当别有计较,陛下勿要轻易生疑。”樊哙秉手出班道:“臣愿引一军查之,若其果不敌韩王信,臣自去迎敌。” 高祖从之。樊哙便引三千骑兵,连夜至陈武寨中。陈武见之诧异,问道:“樊将军如何来了?” 樊哙道:“因将军连日为敌军所败,皇上甚有责怪之意,故遣我来一问。” 陈武笑道:“此乃未将骄兵之计也,破敌只在今夜间。将军既来,正可助未将一臂之力。”樊哙道:“曹敬伯亦是言你别有计谋。某既来之,当助将军一臂之力。”陈武大喜,遂与樊哙分兵劫寨,由陈武创其大营,樊哙截其归路。 当夜二更已尽,陈武引兵悄至敌寨之外,见敌军并无防备,便于左寨门口举火为号,驱军杀入寨中。韩王信、曼丘臣因连胜数阵,以为汉军不足虑,遂终日欢饮,此时皆醉卧于大帐之中。 及汉军杀入,韩王信军中登时大乱,军士摸黑而起,辩不清东西,皆四下乱走。韩王信为左右摇醒,听得杀声,急忙绰枪上马迎敌。方出大帐,陈武已飞马赶到,韩王信举枪迎敌。战约数合,韩王信酒犹未醒,枪法大乱,抵敌陈武不住,只得拨马往北而逃。望见曼丘臣蒙头奔来,急忙叫住,并马而走。 出得寨门,忽见火光大起,一军突出,为首一将,横刀立马,挡住去路。韩王信视之,正是汉将樊哙,未战先怯,不敢迎敌。 曼丘臣醉酒之中,不知好歹,举刀便出。交马只一合,被樊哙手起一刀,连头带肩,臂去一半。汉军四面围来,皆大喊:“休要走了韩信!” 韩王信知不能突围,长叹一声:“吾今死于此地也!”遂拨佩刀自刎而死。 敌军见韩王信、曼丘臣皆已绶首,不敢反抗,一齐伏地受降。陈武、樊哙取了二人首级,收降众军,天已大明。安摆已毕,二将欢欢喜喜,收兵凯旋而归,都来东垣城中见高祖献功。 高祖大喜,厚赏二将,传令各处会战诸候,都来东垣饮宴。燕王卢绾闻高祖大胜,遂往东恒赴会。高祖设宴庆功,欢乐无束。 宴毕,高祖招诸县官吏至,赏功罚过:凡坚守不降反寇之城,皆减免赋税三年;助军破敌者,另有封赏;降敌知归者,不赏不罚。处置已毕,遂令班师,留樊哙率兵五万留守于东垣,以镇余乱,自与卢绾、曹参、周昌等具回洛阳商议代地善后之时。 陈豨谋反之初,高祖领兵北伐,淮阴候韩信因自有心事,便称病不从。高祖既已夺了韩信兵权,若带在身边,亦觉不甚纵意,便将其留在关中。待高祖去后,韩信遂招家臣谋变。 家臣皆至,韩信道:“陈豨赴代之时,我与其共谋举事,代击其外,我应其中。今陈豨果反,我当应之。” 家臣皆道:“谨奉大王之命。”韩信道:“今汉帝出关往邯郸,吕氏、太子俱在关中,皆无军兵。若连夜假诏赦诸宫徒奴,袭吕氏、太子,劫四县人马,关中可得,大事可定。” 左右谏道:“此大事,需谨慎而行。” 韩信从之,部署已定,乃唤一心腹之人道:“汝且往代地告之陈豨,尽管发兵,吾从此助他。”此人去后,韩信亦不敢轻动,只待陈豨回信,方从中举事。 一日,韩信之舍人栾说在外饮酒,与巡城侍卫厮打,众人尽力解劝,栾说方止,指待卫道:“待我得了长安,必取你性命!”侍卫以为酒言,亦并未认真。 后有人告于韩信,韩信大怒,乃缚栾说道:“事尚未发,何敢泄言!”欲先杀了紧口。后家臣解劝,韩信念其久随,亦不忍杀之,然而余怒未消,便指其恨恨骂道:“儒子不堪大事,吾先将汝入狱。事成之后,再来处置汝罪!”遂令囚入后室,令其思过。 栾说被囚,自思难脱其罪,乃买通监者,招其弟道:“韩信欲劫吕后、太子,谋反长安,汝速入宫告之,以救我命。”其弟闻之,急入宫中,上书告于吕后。吕后大惊,慌忙与太子、兄长、审食其商议计策。 吕释之怒道:“可发兵攻之。”吕后连连摇头道:“韩信素有国士之名,才不可量,党羽众多。今尚不知我将谋他,我能得安。若发兵攻之,只恐事不得就,反为其害。” 审食其献计道:“可招入宫来,缚而杀之,举手之劳也。” 吕后道:“韩信有备,必不肯前来。” 审食其道:“不如与丞相谋之。”吕后然之,遂招萧何,备说其事,请萧何定计。 萧何道:“无需兴师动众,韩信素来信我,我若招之,其必来也,就于宫中缚了审问,省得生变。” 吕后听完喜道:“此计甚妙!”遂选二十名力士伏于长乐宫中,使萧何往招韩信。萧何领命,出了皇宫,便往淮阴候府中来见韩信。 韩信当日觉得心惊肉跳,烦躁不已,便在室中静坐。忽闻门卫言丞相求见,韩信不知凶吉,又无辞推托,只得亲自出门迎入。讲礼已毕,韩信令侍从上茶,二人相坐寒喧。 萧何道:“皇上已破陈豨而归,现在长乐宫朝会,群臣皆贺,独不见君候。皇上不知如何,故令臣来问之。”韩信闻之大惊,又不敢溢于言表,乃故作疼痛之状道:“我久病未愈,不能入朝,请丞相代为宽言。” 萧何问道:“君候病态如何?” 韩信以手抚胸道:“时而心中搅痛,时而不知人事。” 萧何目观其色,良久方道:“观君气色,此病必不轻也。”韩信无言以对,只得作呻吟之声。 萧何道:“皇上敛众北伐,得胜归来,大事也,足下虽病,亦当带病入贺,此是人臣之礼。”韩信欲要不去,却耐不过丞相面子,只好答应道:“愿听丞相之言。”遂随萧何往长乐宫来。 进入大殿,韩信不见群臣,慌忙问萧何道:“皇帝何在?”萧何并不说话,只顾一人进入内宫之门。韩信惊恐失色,又不敢擅自跟随入内,只得立于阶下,不知所措。 少顷,吕后由屏风后转出,高声唤道:“武士何在!”于是廊下武士齐出,将韩信拿住。 韩信大呼道:“臣有何罪?” 吕后斥道:“汝私通陈豨,连合谋反,证据确凿,罪当诛之。” 韩信道:“有何指证?”吕后乃唤栾说之弟出来对质。韩信见之,无话可说,吕后遂令武士将其狡杀于长乐宫悬钟宫中。 韩信临刑叹道:“吾不用蒯彻之计,反为女子所害,岂非天命哉!”遂引颈就死,坐罪三族。 吕后既斩韩信,闻高祖大胜陈豨,已班师回至洛阳,遂使萧何捧书往洛阳拜谒。 萧何到了洛阳,将此事言于高祖,高祖闻韩信死讯,且喜且哀之,叹道:“韩信起身布衣,志与众异,佐朕扫平暴乱,一统海内,营立伊尹之业、吕望之功。若能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己能,安心扶汉,何至如此!” 因闻韩信舍人栾说举报有功,乃降诏封其二千户,为慎阳候。高祖复问萧何道:“韩信死时有何言?” 萧何道:“淮阴候死时曾叹道‘悔不该不听蒯彻之言,因而有此日’。” 高祖道:“久闻蒯彻之名,此乃齐之辩士,赵国范阳人也。速捕来问罪。”乃遣人往齐地来拿。蒯彻自佯狂为巫,先闻韩信迁为楚王,又废为淮阴候,知其早晚将死,心甚不安。及汉使来捕,只得随入洛阳。高祖面之道:“昔汝教韩信反乎?” 蒯彻面色如常,不慌不忙道:“然也,臣日前以良言教之。然竖子不用臣之策,故自夷于此,自作自受也。若使竖子用臣之计,陛下安得有诛其之日。” 高祖大怒,唤左右道:“急缚蒯彻,与朕烹杀之!”左右上来拿住,欲投之油镬。 蒯彻高声呼道:“嗟乎!烹我冤也!” 高祖怒目而道:“汝教韩信反朕,何冤之有?” 蒯彻道:“秦之纲朝松驰,山东大扰,异姓王候纷纷自立,英雄豪杰争先集结。当时之势,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才捷足者先得天下也。昔跖之犬吠尧,非尧不仁,犬之吠尧,只因尧非其主也。当事之时,臣为齐国之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当日天下精锐持锋,欲如陛下一般称霸天下,成就帝王之业者,何止千百?所以不成,只是力不能足也,陛下又如何能尽烹也!”高祖闻之默然,沉吟不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四回:抛性命扈辄谏汉帝 曹参识蒯彻才学,便进言道:“蒯公乃当世奇才,杀之可惜。今天下初定,方用人之计,不如赦之,以施其才。”高祖然之,因赦蒯彻之罪,令为曹参门客。蒯彻谢过皇帝不杀之恩,遂从于曹参门下,作了一个参谋。 高祖平定代乱,欲更立其主,乃大会群臣于洛阳南宫,降诏道:“代地居常山之北,与夷、狄临边,昔为赵国之郡。因远于中国,数有胡寇相侵,难以为国。朕与众商议,颇取山南大原之地益属代。代郡之云中为云中郡,直属于汉,使将士镇之,则代受边寇之扰少矣。凡诸候王、相国、通候、官吏二千石者,可择立为代王。” 燕王卢绾、丞相萧何等三十三人出班奏道:“王子刘恒贤知温良,请立以为代王。”高祖从之,遂封刘恒为代王,统领代郡九县、雁门郡十七县、太原郡二十五县,以晋阳为都。刘恒乃薄夫人之子。 封赐已毕,高祖道:“朕闻古之王者莫有高于周文王;伯者莫有高过齐恒公。此二人所以成名,因为贤者为辅也。今天下贤者之智未必次于古之人,只因主臣互不交言之故,不能示其贤才也。今朕依仗天地之灵、贤士大夫之助而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此乃天下贤者之功也。“ 又道:“朕欲帝业长久,世世奉宗庙不绝也。贤人已与朕共平大乱,若不能与朕一同安享天下之炎利,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朕治天下者,朕亦定能使其以尊贵显之。今可布告天下,使天下明知朕之心意。御使大夫、相国、诸侯、郡守听言,若知有可称为明德之人者,必亲身劝说,使之入朝佐朕,遣至相国府、署行、议处伺候。有知而不言者, 高祖道:“朕征兵讨陈豨,各部皆亲至,唯梁王彭越托病不来,似有反状,若遣还其将,只恐遗祸也。” 萧何道:“不如使人责让,视其动静。”高祖从之,乃写了一封信,令人送至彭越之处。彭越阅之,书略道:“陈豨谋变,天下共诛之,朕未有诏至,世人争往,独公拒而不来,甚失朕之所望。朕与公有旧交,故力排众难,愿闻陈诉。” 彭越阅毕,心甚不安,欲往洛阳谢罪。扈辄谏道:“汉皇征兵之初,大王始不从往,已有罪也。今见让而往,往即为擒,不如发兵反之。” 张说阻道:“皇上宽容,素有德,况大王有恩于他,必不肯降罪。公不见藏荼、陈豨、二韩信先后反之,皆为所擒,足见汉不可反也。” 扈辄道:“大王于汉帝之恩,过于淮阴候乎?”彭越不听,必欲前往。 扈辄道:“臣不忍见大王身首异处。”乃辞官而去,归隐深山。彭越心疑,遂回书高祖,自称有病,待病愈后再入朝谢罪。 张说曾与汉将傅宽相善,见彭越不奉诏,遂扮作客商,暗入洛阳。先找到傅宽,由其引见,往宫中告发彭越与扈辄谋反。高祖大惊,欲起兵伐之。 傅宽谏道:“彭越勇力难擒,若无良策,急不可定。”高祖闻毕,迟疑不决。 张说献计道:“梁王闲时常围猎取乐,若使勇者伏于围场,取之甚易耳。臣来洛阳,梁王不知,若即归去,从中周全,可擒梁王也。”高祖道:“彭越英烈,非一人可擒之,需周密计议。” 于是招众将商议已毕,令灌婴、靳歙、陈武、召欧四将引五百精壮之士,随张说潜入梁地,暂时匿下伺候,以待时机。 这日,张说闻彭越闲暇,欲与随从百余人往定陶南二十里处设围打猎,便将此事密告与四将。五人商议已毕,定下捕捉之计。 是日,彭越引众会猎,驱鹰纵犬,与手下众将皆往围场而来。不多时,手下从林内赶起一只大鹿,发蹄狂奔。彭越取弓射了一箭,正中鹿背,其鹿带箭而走。彭越不舍,纵马追逐上山。身后众人追赶不及,皆四下张望。 张说道:“大王马快,我等不能跟紧,不如且坐等候。待大王杀了那鹿,自会寻我等去搬取。”众人不知是计,况彭越自恃勇力,狩猎时常一马在先,不足为奇。于是众人皆下马坐于草地上等候。 彭越追鹿,转过山坡,却见林中拥出数百军卒,将彭越团团围住,灌婴、靳歙、陈武、召欧四将各持兵器,分守四方。 彭越大惊,认得灌婴,遂问道:“将军如何在此?” 灌婴道:“特来取你面见皇上。” 彭越道:“我有何罪?” 灌婴道:“见着皇上,自有分说。我等奉命行事,请大王勿使吾等为难。”彭越欲要厮杀,无奈狩猎之时,未备长兵,自是难挡。眼见四将立马持械,皆有争斗之意。彭越自思罪轻,量高祖当不能忘了当年之情,于是离鞍下马,束手就擒。灌婴等缚了彭越,径往洛阳面君。彭越从者等了半日,不见梁王出,来寻之时,已不见踪影,各自惊慌不提。 灌婴出了梁境,一支人马过来接应,为首之将,乃是傅宽。于是两军合并,取路回程。一路行至洛阳,押彭越来见高祖。 彭越拜道:“臣素无罪,因何见擒?” 高祖道:“汝私抗圣旨,暗聚勇士,有谋反之举,尚有何言?”彭越只言无罪。少顷,张说至,尽诉扈辄之事。彭越道:“此皆扈辄之意,臣始无反心。” 高祖道:“汝之将佐有反心,为王者岂可言无罪也!”遂令有司举其罪证。有司治其反形已具,请论法处置。高祖遂将彭越废为庶人,徙蜀郡青衣县为劳工。于是由武士押送,发往蜀郡。张说举变有功,封为安丘候,食三千户。 彭越就道,行至郑县,迎面来了一队车仗,护卫众多,甚是威言,行人皆避之。 彭越问监者道:“此是何人车仗?” 监者道:“乃皇后之驾也。”原来吕后闻高祖北伐回来,居洛阳已有月余,遂由长安起驾来探望,正好与彭越碰见。 彭越同行之囚谓其道:“足下无罪为废,皇上处不容分说,不如请皇后宽言,或可脱罪也。”彭越闻之,遂往道上拜下。 吕氏闻得动静,掀帘问道:“何事喧哗?” 彭越道:“臣梁民彭越拜见皇后。”吕后见其披青带枷,大惊,遂住车问其原委。 彭越泣道:“臣因有病不能随皇上征陈豨,为皇上降罪,徙蜀为奴。然苍天可为佐证,臣忠心扶国,素无反叛之心,如此甚冤也。何况臣曾有功于汉,虽有小过,罪不至徙边。臣请皇后代为宽言,愿处故土,长居昌邑为民,虽死无憾。” 吕后劝道:“久闻公有大功,皇上必不愿加罪。此发蜀中,不过一时之怒而已。公且随吾回洛阳,待吾面见陛下言之,自可赦公之罪。”彭越拜谢,遂随吕后同入洛阳。 吕氏令且囚之,自入宫来见高祖道:“彭越壮士也,若定有罪,即诛也。今徙之蜀地,若不甘左迁,聚众谋反,起乱西南,此自遗后患也。幸妾路遇上,已与之俱来矣,不如即杀之。”高祖道:“有司有定,罪不当诛也。” 吕后道:“欲若杀之,何患无辞?”乃令其舍人告其复谋反蜀中,廷尉请诛,责有司重处。 有司遂以诬言谤之,高祖即令斩于洛阳。彭越正在狱中望赦,却等来刽子手捧刀而至,遂叹道:“吾轻信妇人之言,自取其祸,固当死也!” 高祖已杀彭越,夷其三族,枭其首弃于市,下诏道:“若有收视者辄捕之。”时栾布使齐方归,闻彭越死事,遂往彭越人头前奏事,摆上三牲果品哭祭。吏捕闻之,急告高祖。 高祖大怒,令缚之来见,指栾布骂道:“汝与彭越共反焉?朕已明诏禁人勿收其尸,独汝哭而祭拜,分明与其同反也,急与烹之!”遂令人具鼎作汤。 栾布道:“愿意尽一言而死!” 高祖道:“汝有何言?” 栾布道:“当初陛下困于荥阳、成皋间,项王之所以不能遂取关中,只因彭王居于梁地,与汉合兵苦楚之故。当是之时,彭王居天下之中,助楚则汉破,助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彭王不至,项氏不亡。今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欲传之万事。今陛下一旦征兵于梁,彭王病不能行,而疑以为反。反形未现,即以苛细诛之,臣以为过也,必使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 高祖叹道:“公实乃忠臣也!”乃释其之缚,拜为都尉。 彭越既死,吕后谓高祖道:“自陛下灭项羽得天下,藏荼、陈豨、二韩信、彭越先后谋变,此乃陛下威武不足所至。今既诛彭越,可以其肉制醢,遍传诸候,以儆后者。” 高祖从至,制其醢以器盛之,令使者分传各国。左右谏道:“陛下亲征贼寇,长留丞相于关中独揽大权,若一日有变,悔之晚矣。不如使数千带甲之士为丞相卫,明为保丞相安危,实为挟制其之举动,乃万全之策也。” 高祖从之,遂益萧何封邑,使人为丞相卫。 淮南王英布自得封国,汉六年朝于陈,即擒韩信会云梦之时;汉七年朝于洛阳;汉九年、十年皆朝于长安,礼无不恭之处。 后来汉十一年春,吕后诛淮阴侯,英布心疑,遂不入洛阳面君。及汉诛彭越,使人盛其醢遍赐诸候。醢至淮南时,英布方出猎,使者捧献,英布心惊,急问道:“此何物?” 使者道:“乃梁王彭越之肉也!”英布虽勇武无敌,闻听此言,亦惊得险些落马。慌忙回来与众臣商议道:“汉帝初与诸侯共诛项王,分封天下,是权宜之计也。诸侯各有甲兵,汉帝心颇忌惮,只恐一日发难,力不能禁,遂使奸计一一除之。今汉立之初所封诸王者,唯吾与长沙王、燕王未见降罪。量不日亦将来图,不可坐以待毙。” 相国朱建道:“汉方盛时,诸侯虽反,依次见平。今虽疑祸将及身,亦不可轻动。唯当谨守礼节,以示我忠,方得其安也。” 其将梁父候张顺道:“汉帝外仁实恶,早有除大王心,只是惧大王之勇,未敢先动。今淮阴侯、梁王已死,次将及淮南也。不如早反,杀入关中,大王自坐皇帝之位可也。” 朱建道:“非也,力不能及,不可强取。”英布见不能定计,遂暗令招聚人马,伺候旁郡警急。若势头不对,遂由淮南举事。此非一日之功,且按下不表。 萧何因献计诛韩信,高祖益封五千户,拨五百军士与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闻之,皆来祝贺。一日,门卫报东陵召平求见,萧何遂出门来接。 此召平非韩信所封之广陵郡守,乃秦时故东陵侯,秦亡后失官为布衣,家贫无业,种瓜于长安城东,其果甜美,故世谓为“东陵瓜”。胡曾有诗为证:“汉皇提剑灭咸秦,亡国诸侯尽是臣。唯有东陵守高节,青门甘作种瓜人。” 萧何闻召平来访,乃亲自接入府中,上茶、赐坐,萧何问道:“久闻召公青门高节,不愿为官,凡汉之官吏,皆不结交,不知为何今日得暇屈身寒舍?” 召平道:“闻丞相不久将死,特来凭吊。” 萧何知其有话,乃摒退左右道:“召公此言,必有寓言。萧何才疏学浅,不明其意,望公赐教一二。” 召平道:“丞相以为功居第一,权高望重,即可高枕无忧矣?谬甚也,祸自此始矣!” 萧何惊道:“请公明言。” 召平道:“今皇上暴露于外,而丞相安守于内,非被矢石之难,何故加君之封而置护卫之人。乃以今者淮阴侯反于关中之故,皇上有疑丞相之心。愿丞相让封勿受,尽以家财以佐军也,以示丞相无谋变之心。皇上闻之必喜,自无事也。” 萧何然之,以重金谢之,召平不受而退。次日,萧何上朝,辞其封赏。高祖知其示无谋反之意,果然大悦,盛赞丞相之忠。 高祖已诛彭越,梁地无王,遂招众文武道:“梁处中国之腹,乃兴盛之地,非一王可治之。朕欲分其为二,东取东郡给之为梁国;西取颍川郡益之为淮阳,可择贤者王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五回:袭荆国英王反汉 时燕王卢绾闻彭越之变,已返至洛阳,遂与相国萧何进道:“王子刘恢、刘友可立之。”刘恢、刘友亦高祖群姬之子,高祖遂许:封刘恢为梁王,以定陶为都;刘友为淮阳王,以陈邑为都。 封赏已毕,丞相萧何谏道:“近闻南海赵佗兼并邻县,有欲动之心。臣思越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于南方三郡,使与百越人杂处。会天下诛秦,赵佗居南方长治,治有文理,中县人以故长存,越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也。请立为南越王,以定南土。” 高祖道:“蛮夷之部,不知礼节,若不奉诏,斩杀使者,事反不美。” 陆贾出班道:“臣居楚时,与越人常有往来,今愿为使一行。”高祖许之,遂令陆贾捧印符往册封,叮嘱道:“古之使臣,能屈敌拒反,不辱使命,公今奉命,朕日夜守望,勿负朕意。” 陆贾拜领,遂往越地来见赵佗。 这南越王赵佗是何许人也?还需简叙一番:却说秦并天下之时,略定扬、越,置桂林、南海、象三郡,徙秦民与越人杂处。秦二世二年,南海尉任嚣病重将死,因龙川县令、代郡真定人赵佗,年方一十三岁,才气过人,乃召之语道:“闻陈胜等作乱,豪杰叛秦相立,南海辟远,恐盗兵侵入此地。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以待诸侯之变,正遇病甚。今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颇有甚多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可以为国。吾料郡中长吏无足与谋者,故招公告之。” 即以位让赵佗,行南海尉事。至任嚣死,赵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溪关道:“盗兵将至,诸公当急绝道聚兵自守。”众皆应从。赵佗乃以法诛秦所置吏,以其党聚兵为守。及秦已灭国,赵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王,独霸一方。 陆贾出使南越。赵佗初闻汉使至,心存傲慢,遂束发箕踞以见。陆贾以印符进之,赵佗不受,与陆贾道:“素闻汉帝乃沛中一亭长,何以封我?” 陆贾笑道:“古人言‘夜郎自大’,莫过于君也!” 赵佗大怒,喝道:“汝不惧死乎?” 陆贾道:“吾乃中国一书生,生死自可由大王主定。然请足下自量,汝将身归何处?” 赵佗道:“中国何可惧哉?” 陆贾仰天长笑,复道:“足下为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夫秦失其正,诸候豪杰并起。汉帝虽起身细微,然起于乱世,先入关中,据咸阳,当先亡秦。项籍背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候皆属,可谓至强矣。然汉帝起巴、蜀,扬鞭纵横于天下,五年之间,夷灭强楚,平定海内,此非人力,乃天之所建。天子闻君王王于南越,虽无诛暴之功,却欲举兵一争天下。天子怜百姓久苦,不愿兴兵,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迎旨于郊,北面称臣。若不然,天子集天下之众,先掘烧君王先人冢墓,夷种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之众南来,驱众灭越,易如反掌。” 赵佗闻之,蹶然起身谢罪道:“居蛮夷中久矣,殊失礼义。” 因问陆贾道:“我与萧何、曹参、韩信谁贤?”陆贾道:“君王似贤。” 赵佗复问道:“我与皇帝谁贤?”陆贾大笑道:“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成就三皇五帝之业。今统天下,理中国,人口以亿计,地方数万里,所居之地土地肥腴,人众车舆,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以来,天下未始有也。今君王不过数万人口,皆蛮夷之众,居崎岖山海之内,只如汉地一郡,君王以何与皇帝比贤!” 赵佗大笑道:“吾因未起于中国,故王于此地;若使我居于中国,未必不如皇帝。” 陆贾道:“君王自比项羽、英布、吴芮如何?”赵佗自惭,遂受封为南越王,称臣奉汉约。谓陆贾道:“越中无足语者,至先生来,令我可日闻所不闻之事。”遂留陆贾居越,每日饮酒谈论,数月方使其归,并取千金及千金之物相赠。陆贾归报高祖,高祖大喜,厚赏陆贾,拜为太中大夫。 淮南王英布自得彭越之醢,惧为高祖所害,遂有反汉之心,于是招兵买马,营蓄势力,此后数月无事。这日,英布有一幸姬生病,便至医家就医,医者望、闻、问、切已毕,告知此病不能遂愈,必经数次治疗,配药调理,方可痊愈。幸姬从其言,便一连数日,常出入医家。 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贲赫久闻此姬贤而貌美,早欲结识,又以自为侍中之故,可以借机相识。于是往医家厚馈钱银,得与幸姬同饮于医家,与之闲语。贲赫知其为淮南王所宠,自然不敢失礼。 幸姬归后,与英布道:“中大夫贲赫乃宽厚长者也。” 英布闻之生疑,乃问其道:“汝乃女子,由何处知之?” 幸姬道:“妾就医时,中大夫常来探望。” 英布大怒道:“竖子焉敢心术不正!”遂问详细,疑姬具言之。英布疑其,便招贲赫入宫问之。贲赫听到消息,心甚惧怕,自称有病不来。 英布大怒,欲令人拘捕,左右解劝,英布怒暂平,恨道:“待我明查此事后再作处置。若果犯我姬,定杀不饶。” 乃令人招医家问之,一时未决。次日,有人报贲赫已逃,英布使人追之,不及而回。英布暗自后悔,疑贲赫入关告密,使细作往关中打探风声。 原来贲赫知英布疑其私通其姬,料必为不容,索性离了六安,连夜逃至长安,上书告英布招兵买马,蓄意谋反。 高祖看过书信,乃叫贲赫来问之,贲赫备述淮南之事,谓高祖道:“英布素有不臣之心,屡欲与韩、彭相通,合谋共取天下。今反相已现,可乘其未发之时先诛之。” 高祖心甚疑之,适萧何来见,遂以书相示,请问计策。 萧何道:“英布非狡诈之徒,不宜有此心也,恐是仇怨者妄诬之。请先囚贲赫,使人暗往淮南王处访之。” 高祖道:“我意亦是如此。”遂系贲赫,囚于后宫,令人往淮南来验证其反状。 细作闻得消息,遂飞报英布。英布遂聚将道:“贲赫入关告密,事已毕露,若不星夜举兵,先发制人,必遭其困也!” 朱建阻道:“未至如此,臣闻汉帝不过使人来查大王举动,若就此偃兵匿士,上书请罪,量汉无以犯我。” 英布道:“此乃迂腐之言,公不闻彭越之事乎。” 其将清简道:“汉帝兵多将勇,更兼方平代乱,军皆势气高涨,若果与之战,诚恐力不能及也。” 英布大笑,谓其将道:“皇上老也,厌于兵革,必不能来攻我。若使诸将来,诸将中我独患淮阴侯与彭越也。今二者俱已死,余者不足畏也。” 于是下令先取荆、楚为根据,再兵伐关中。 朱建谏道:“今汉方傲视于天下,纵然举事,亦当先施离间之计,传缴异姓诸侯王,并力图之方可。以臣陋见,一国之力不足以撼动汉之根本。” 英布道:“我纵横世间,无所畏惧。汉之将校,我视作草芥一般,何必借助他人。”于是不听朱建之计,派甲士将贲赦一家老小二百余口,并亲戚、族人一并杀尽。 事毕,举旗反汉,发兵攻荆国。荆国无防,一路无阻,英布遂亲引大军,渡江来取吴中。离城五十里,扎下营寨,修书一封,令人赍赴城中招降荆王刘贾。 刘贾不知英布何故犯境,正在心疑之间,使者至,将书信呈上。 刘贾览之,书略云:“足下本非汉主宗亲,只因刘氏诸子少弱,权且封王以安足下之心。今方天下归一,汉主即大图异姓,楚、燕、韩、赵、梁先后易主,足见汉主本心。足下非功高得位,又非汉主之亲,必将为所屠。不如与淮南并力伐汉,共夺天下。不然,屠城之时,石玉俱焚,悔之晚矣!” 刘贾阅毕大怒道:“此贼欲误我耳!使我为不忠不义之人!”遂扯碎来书,斩其使,引军前来搦战。 英布闻刘贾毁书斩使,勃然大怒,乃引兵出迎。两军对阵,英布立马于门旗下,左有张顺、右有清简。荆军阵上擂鼓已毕,副将戴野、王竟簇涌刘贾出阵。 刘贾以枪指英布骂道:“背国反贼,安敢乱言?”英布道:“汝之将死,尚执迷不悟乎!”刘贾大怒,拍马挺枪,直取英布,英布绰矛迎战。 战不十合,刘贾招架不住,大败而走,英布引军随后追杀。刘贾奔至城下,大叫开门,城上乱箭射下。敌楼上一将叫道:“吾趁你出战之时,已取了你城。“ 刘贾视之,乃英布之将肥铢也。刘贾欲攻城,背后淮南军追至,刘贾立足不住,只得往富陵而奔。追兵渐远,刘贾扎下营寨,戴野、王竟各自寻来,皆说英布英勇,不可力敌。 刘贾登高望之,只见淮南兵皆屯于山坡之上,延绵数十里,乃谓二将道:“英布就利扎下大营,不能攻取。不如今夜引兵劫寨,折其锋锐。” 戴野道:“以臣之见,英布不可敌,不如往投皇帝,搬兵来救。” 刘贾大怒道:“汝敢不听我令?” 戴野道:“臣不敢。若大王实欲用强,可分兵一半前去劫营,臣当谨守本寨,以作接应。”刘贾道:“汝不敢争先,还是有二心也。” 王竟劝道:“戴将军之言,亦是周全之计也。行军作战,为将者自当分兵先后,并非居后者便是惧怕,此不为过也。”刘贾闻其有理,便分兵五百与戴野守寨,自引军劫敌营。 当夜,刘贾引一支人马潜至淮南军营外,望见大帐灯火通明,英布全身披挂,正坐于案前。刘贾暗喜道:“此贼合当死也。”乃骤马杀入帐中,手起一枪,将英布刺倒。视之,却是一个草人。刘贾大呼中计,急退兵时,四下喊声大起,左边清简,右边张顺,两下夹攻。 刘贾拼死杀出重围,奔回营寨。淮南兵趁势追杀,四面围攻。刘贾、戴野支持不住,只得弃了大寨而逃。走了数里,前面一军拦住,为首一人:豹头虎眼,阔面重髯,身长八尺,膀阔腰园,骑一匹超光纤离马,持一条宾铁点钢矛,正是淮南王英布。 刘贾大叫道:“事到如今,只得死战。”遂催马向前,奋力争斗。战约数合,终究敌不过英布,乃拨马欲走,英布赶到江边,一枪正刺中刘贾后心,连人带马,滚入江中。戴野、王竟二将趁着天黑,突出重围,连夜投关中而去,余者尽降之。英布得了吴中,赏劳三军,尽收荆王人马,复图楚国。 楚王刘交,乃高祖同母少弟也,字游。好读书,多才艺,少时与穆生、白生、申公从师于浮丘伯,习《诗》道。后秦皇焚书,诸生各相别。及高祖举事,东从景驹,刘交遂从于军中,灭秦后得号为文信君,与卢绾同为高祖近侍。汉六年,高祖擒韩信,分其地为二国,刘贾为荆王,刘交为楚王。 穆生、白生、申公闻讯,皆来投靠,为刘交上宾。刘交既至楚即王位,以侯桓为大将,屯兵于僮县,以镇楚地。国中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习《礼》以治国。后穆生与刘交有隙,托病辞官,而申公、白生留佐刘交,向来平安无事。 及闻英布反叛,率兵袭荆,次将及楚,便唤侯桓来商议。 侯桓道:“不须大王忧虑,只要楚国有臣在此,淮南军休想越过境来!”刘交大喜。正议间,人报英布引兵十万犯楚,已兵至徐邑。刘交于是令侯桓迎敌,候桓遂率楚军十万进驻徐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六回:斗汉将英布逞勇 时淮南军已渡过淮水,于徐邑三十里处扎下大营。侯桓亦引兵出城,将兵马分为三队,令部将高配引军三万扎于东北角,王双亦引军三万扎于东南角,侯桓自立营于正东,欲以三处彼此相救为奇兵。 裨将许倩道:“英布善于用兵,民素畏之,不可轻易出战。望将军深沟高垒,保守疆土,以待朝中出兵来援。”侯桓笑道:“人皆言英布有万夫不当之勇,然吾深知兵法,视其如小儿一般。今不战则已,一战必擒之。” 许倩暗自叫苦,复进言道:“兵法云:‘诸候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将军兵分三处,彼败吾一处,余者皆走,安能相救?凡兵散则势弱,兵聚则势强,此兵家之常理也。将军若必欲一战,当合军以击也。” 侯桓大怒道:“吾自幼熟读兵书,量你一西楚降卒,何敢与我论兵。”欲杀许倩,众将劝免。 次日会战,两军各选高坡陈兵相对。侯恒令左右军一齐进兵,以骁将愈建为先锋,冲击淮南军大阵。愈建乃临淮人氏,善使双刀,臂力过人。英布立于山头,见楚军杀来,使张顺来迎战,张顺引数十骑拍马下山,与愈建交锋。 战十余合,张顺拨马往西南败去,军士皆抛戈弃戟而走。愈建随后追赶。张顺与左右皆弃了马匹、盔甲,徒步往密林中躲避。楚军赶来,便来抢马,军士自相杂乱,彼此不顾。 英布在山上看得真切,乃大喊一声,率领精兵杀下山来,其势如黄水决堤一泻千里,又如钱塘潮涌不可阻挡,所过之处,如摧枯拉朽一般,楚兵都纷纷退让,转眼间已杀至愈建身前。愈建挥刀来斗,战不数合,淮南军皆从山上蜂涌而来,杀声震天。 愈建心惊,不敢力战,拨马便走。英布所乘超光纤离马,乃是宝马也,马上加鞭,顷刻赶上,从后一矛,直透前胸,死尸滚下坡来。楚军见愈建已死,尽皆奔走。 侯桓先使探马看时,回报前军大胜,争先逐敌而去,因此未作准备,乃引数数百军士下山来看,笑与许倩道:“果如将军所言,英布实善用兵也!” 言方未毕,忽见前方大乱,敌军争先而来,英布骤马挺矛,已杀至身前。左右将急来迎敌,却被英布一连刺倒数人,众军皆走。许倩大呼道:“将军且走,我来挡之。” 侯桓早已惊得魂飞天外,闻言方醒,急拨马而逃。英布直奔许倩,交马三合,一矛刺中许倩左手。许倩弃枪于地,往刺斜里逃了。英布挥军掩杀,斩杀军校无数。楚军左右军见侯桓已走,哪敢来挡,于是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英布乘胜进入徐邑,所降之卒,皆编作后军,营造声势。 侯桓败至僮城,高配、王双寻来,皆言楚军素闻英布之名,先已有了惧心,及见前军大败,军士恐慌,几已散尽,今二将各只有剩下千余人,如何能守住僮城。 侯桓道:“只得请楚王发再兵马来援。”高配道:“楚国之军皆在将军掌握,何处再有人马?” 正议论间,淮南军已至,皆在城下挑战。 侯桓道:“汝二将先去城下迎敌,我这里自有分拨。”二将无奈,只得下城迎战。两军布下阵势,英布出马喝道:“楚军大败,已归降数万军,汝等何不亦降?” 高配与王双道:“英布乃世之勇将,你我如何如敌,不如并力战之,以死相拼。”王双然之,于是二人刀枪并举,一齐出阵,双战英布。英布绰戟接战,数合之中,一矛刺王双于马下。高配欲走,英布赶上,亦将高配杀了。败军回城,欲寻侯桓,哪里找得到人。 原来侯桓自知不敌英布,归彭城又怕楚王降罪,乃趁高配、王双下城迎敌之时,已收拾财物,弃城逃命去了。守军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都开城投降了。英布得了僮城,安顿以毕,复引军来取彭城,令将军肥铢引五千骑兵为先锋。肥铢乃浔江人,身长九尺余,使一口大砍刀,勇力过人。 探马报至彭城,刘交大惊,聚群臣商议道:“我素知英布威武盖世,其勇不在项羽之下,今据九江,又得荆、楚大半,如猛虎添翼,势不可当,倘若率兵直至彭城,如之奈何?寡人欲逃薛郡已避其锋。” 申公道:“不可。大王若走,楚国实亡也。我有勇士曹哨,可敌英布,不如使之迎敌,以破淮南兵。”说话之时,人报淮南军在城下叫阵。 刘交道:“让曹哨去迎敌。”曹哨乃披挂上马,引数十骑下城来战。淮南将肥铢见有将出,也不答话,挥刀来战。战不十合,一刀将曹哨挥于马下,败军皆奔回城报予刘交。 刘交大惊,复问群臣道:“何人敢再去迎敌?”众臣皆不敢出。刘交只得令军士严守勿出,加强防御。肥铢见楚兵不出,乃收兵扎下营寨。 次日,英布大军到,见刘交据城不出,便休息一日,待士卒疲劳恢复,乃令肥铢、清简、张顺分攻东、南、西三门,自却去北门十余里处埋伏。于是淮南军大小军校皆来攻城。 刘交正在城中计议,闻得外面金鼓震天,杀声鼎沸,知淮南军已攻城,遂谓群臣道:“英布难敌,彭城不可守,不如弃城逃走,以全性命。”人报北门无敌兵。 刘交遂欲投北门,家将傅公道:“敌让北门,其必有诈也。请大王与臣交换衣袍,如此可走也。”于是二人换了衣物,齐出北门而走。出了彭城,一路往薛郡而走。 正行间,忽听杀声大起,英布亲引军士,从一旁杀出。刘交遂与傅公分道,自引白生、申公抄小路投薛郡而去。英布拍马持矛,只寻着王袍之人。有人报楚王往西而去,英布引军追去。赶二十里,看看赶上。 那人勒住马,英布见不是楚王,乃厉声问道:“汝是何人,敢假貌楚王误我?” 傅公道:“我乃楚王一客,地位卑劣,自然不敢以姓名污大王之耳。”英布赞道:“汝敢仿纪信救主,也是一名义士,且饶你去也。”遂不杀傅公,自收兵入彭城而去。 英布得了彭城,赏军抚民。朱建道:“大王一鼓下荆,二鼓下楚,虽使敌军丧胆,然以愚意论之:汉帝熟知大王,闻大王反,不敢遣诸将,必然亲引大军来战。大王虽得荆、楚,然势不过当初项王。当即遣轻骑径取成皋,以其险拒敌,取敖仓之粮以足军,如此可定千里之地,与汉帝争衡。” 英布道:“轻骑径取虽妙,然若为敌人所觉,半道伏击,人不可出,非唯骑兵受折,亦伤了我军锐气。不如由大道进兵,于路攻城略邑,步步为营,一月之内,定可破至关中。” 朱建知英布刚愎自用,难动其心,遂默然而退。英布乃令亚将召震为先锋,兵出彭城,一路往西而来。 英布兵方反,早有人报入长安,高祖闻之,乃赦贲赦,以为将军,封期思候,食二千户。群臣闻变,皆入朝听令。高祖设朝,问众武将道:“英布反叛,为之奈何?” 诸将皆道:“何必商议,发兵坑竖子耳!”高祖视之,独夏侯婴默然不言。 高祖遂问道:“滕公见解若何?”夏侯婴道:“人皆言英布之勇不亚项王,而臣则以为更胜之。驱秦之时,非英布之力,项王无以伯于诸侯。其用兵之术,与淮阴侯相异,常能以至刚克于刚;不利之时,能屈志蛰伏,折而不挠,此强于项王多矣。昔皇上战项氏时,常生死悬于一线。今若欲平淮南之乱,非万全之计,不可以轻动。” 高祖闻之,触动心事,半晌不语。众臣不得其计,遂先散朝。 此后十余日,高祖不朝,亦不见客。原来高祖新得一宦臣,名唤籍孺,此人貌美如妇,言语婉媚,常着妇人之装,傅脂粉,取乐于高祖,甚为幸宠。眼下高祖心中烦忧,遂居宫中与籍孺相戏,不问朝中之事。众将皆疑,各有议论。 这日,夏侯婴上朝未见高祖,怏怏回至府中,其客薛公从乡中归来,正好看见。 薛公乃故西楚令尹,楚亡后被废为民,夏侯婴知其颇有远见,遂聘为门客。 今见夏侯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遂问道:“君侯所思何事?” 夏侯婴道:“淮南王举兵谋反,东略荆、楚,诸将皆欲轻伐,吾自知英布勇略,甚忧此行之险。” 薛公哑然笑道:“若为此事,君侯差矣。若皇上能御驾亲征之,破淮南王必矣!” 夏侯婴不解,问道:“何出此言?” 薛公道:“淮南王固当反也,此仆早已意料。” 夏侯婴道:“皇上裂地而封之,授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如何当反?” 薛公道:“皇上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皆同功一体之人也。淮南王自疑祸及其身也,故反耳,此人知常情也。” 夏侯婴点头称是,复问道:“既如此,公何言英布必为皇上所破?” 薛公道:“使皇上听仆言,英布必破;若不得良策,躇踌不定,则天下胜负未定也。”夏侯婴大喜,即引薛公往后宫来见高祖。 行至宫门,却见周勃、灌婴、郦商、傅宽等数十人皆立于门外,不敢进去。 夏侯婴问道:“众公尚不能面君乎?” 周勃道:“黥布反军猖獗,边关报急,吾等皆有请战之意,奈何皇上久称有病,自卧禁中,不愿人见,诏令待卫不得容群臣入。我等不能奏,又不能即去,故滞留在此。” 灌婴道:“非滕公言英布不能伐,皇上不至如此。” 夏侯婴道:“时已至今,休要埋怨,且看有何计较。”王吸道:“若周昌尚在关中,必能强谏。”正言间,只闻得马蹄之声,一将飞马由街口奔来,众将相视而笑道:“须是此人,方能使皇上见人也。” 英布起兵谋反,消息传到东垣,舞阳侯樊哙方助代王刘恒打理代国事物,闻荆地已失,心中焦急,便辞别刘恒,星夜回关中与高祖议事。方至宫门外,却见众将皆立在门口,各怀忧虑之色。 樊哙乃下马问道:“众公如何不入宫与皇上议事?” 众将道:“皇上自称有病,不肯见人,擅闯者皆斩,故虽有急报,不敢入奏。” 樊哙顿足道:“英布举兵,旦夕将至,纵有重病,亦当强起朝事,何故如此颓废。”周勃道:“今外事甚急,而皇上却不能设朝议事,长久如此,必有误朝纲。为今之计,唯使一与皇上最亲之人,强入直谏,吾等相随而入,力劝皇上理朝方可。不然,天下早晚将归英氏。观诸公之中,樊将军乃皇后妹夫,可使也。” 樊哙闻之,毅然道:“既如此,众公且随我来。” 言毕,大步入宫,侍卫交戟拦住道:“陛下有旨:无论贵贱尊卑者,皆不可入宫。” 樊哙怒目道:“闪开!”声如霹雳,闻者悚然,侍卫惊恐,不敢目视。 樊哙径入宫中,推开内室之门,只见高祖独枕籍孺卧于榻中。见众臣至,籍孺急起而避之。 樊哙乃匍伏于地,泣道:“当初陛下与臣等举事丰、沛间,三年灭秦,五年除楚,天下遂定,其势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偶有骚扰,又何惫如此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陛下不见臣等计事,而独望一宦者绝断乎?莫非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焉?” 群臣随入,皆拜于地。高祖笑而起身道:“朕不过因病静卧而已,非忘前事,众卿无需惊惶。” 夏侯婴道:“陛下之病乃是心病也,今臣已有医治之方。”高祖知夏侯婴识他病源,闻听有方医治,病便好了一半。 乃问道:“公以何医朕?” 夏侯婴道:“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甚有筹策,陛下若唤其问之,此病自愈。”高祖闻之,即起更衣,谓群臣道:“且至殿上议事。”遂与群臣一同至殿上,高祖入坐,群臣列队,遂着薛公入殿议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七回:四皓谋计破险情 众臣入宫强奏时,薛公地位卑微,不能面君,遂在宫外等候。及闻高祖有宣,方敢入宫中来见。方入殿门,只见高祖端坐殿上,精神抖擞;群臣分班站于阶下,颇具威严。 薛公暗暗赞道:“果是世之真主,明理通达,知过遂改,非与项王一流人物也。”遂与高祖拜寿。 高祖令免礼,问薛公道:“滕公言公善有筹策,故请公来以议淮南之事。公故为楚令尹,当知英布为人。今英布谋反淮南,欲与朕一争天下,公以为如何?” 薛公拜道:“英布之反不足为怪,因其恐复遭韩、彭之厄也。使其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使其出中计,胜负之数未可知也;使其出下计,陛下可安枕而卧矣。” 高祖问道:“何为上计?” 薛公道:“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即为上计,如此则山东非汉所有也。” 高祖然之,问道:“何为中计?” 薛公道:“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粮,塞成皋之口,即为中计,如此则胜负之数未可知也。” 高祖亦然之,复问道:“何为下计?” 薛公道:“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 高祖道:“公以为英布将所出何计?” 薛公道:“出下计。” 高祖诧异,问道:“何故废其上、中计而出下计?” 薛公笑道:“英布乃骊山囚徒也,自致而为万乘之主,不皆只顾自身也,不能怀百姓万世之虑,故臣断言英布必出下策。” 高祖道:“以公之意,是言英布可伐乎?”薛公道:“陛下运筹演谋,威仁并施,几经危难,终得天下,乃超世之杰也。量骊山一徒,匹夫之勇,以何足虑。以臣之料,不出三月,必擒英布也。” 高祖大喜道:“闻公之言,朕已无所顾虑。公实乃当世奇才也。”遂封薛公为三千户候,厚赏之。后周昙有诗赞道:“黥布称兵孰敢当,薛公三计为斟量。上中良策知非用,南取长沙是死乡。” 薛公谢毕,高祖问群臣道:“英布既反,当别立淮南王以代之。众卿观诸王、公卿中,谁贤而可立之?”群臣皆知高祖大立诸子、从昆弟兄,皆不敢居功称贤。 于是众人商议已毕,推萧何出班奏道:“陛下少子刘长,贤能有德,请立为淮南王。” 群臣皆附之。 高祖既已如愿,大喜,即时降诏立刘长为淮南王。刘长乃赵姬所生,从吕后为母,年方四岁,竟亦称贤德,昂然为一国之君也。一行已毕,君臣各自准备,欲发兵征讨英布,此处按下不表。 群臣强谏,早已惊动戚夫人。戚夫人不知何事,心中好奇,便出阁来看,却见籍孺一人悻悻而来,戚夫人叫住问道:“寝宫何事惊扰?” 籍孺道:“淮南王叛乱,皇上有病,不能理朝,群臣欲劫之东征。” 戚夫人闻之,暗生一计,遂与籍孺道:“公公乃明理之人,平日里吾待你不薄,今有一事欲与你商议计划,不知公公可愿助我?” 籍孺闻言,慌忙伏地拜道:“娘娘有事,籍管吩咐就是,下臣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戚夫人附耳道:“今淮南兵变,皇上病体未愈,不能亲征。若使诸将代之出行,皇上又不能安心。不如使太子为将,率兵以战英布,既能服众将,又可不使皇上操心,关中复有何忧?况子代父征,古之常事也。吾欲亲与陛下说,但恐外人说我妇人参政,于理不明也。故烦请公公代为举谏。” 籍孺素知吕、戚恩怨,听到此言,知其意不过是想借英布之手除掉太子,好让他刘如意日后登基。籍孺素来奸滑,极善察言观色,故能得宠。 今见戚夫人出此计策,自思高祖幸宠戚夫人,早晚必为太后,不如极早相攀,附为极幸,于是俯首称道:“娘娘不必担忧,此事自在下臣身上。”戚夫人暗喜。 待高祖议完事物,回至宫中,籍孺即入问安道:“陛下议事如何?” 高祖道:“英布勇悍难敌,若使诸将出兵伐之,只恐不可胜任,故朕欲御驾亲征,方能安心。” 籍孺伏地泣道:“陛下贵体有恙,如何能复当鞍马之劳。若有闪失,岂不是将大汉基业,空付他人矣。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高祖叹道:“此亦不得已而为之。若遣诸将引兵,兵败之时,事成画饼,悔之晚矣。” 籍孺拜道:“掌兵要职,岂能授予外人。太子正当壮年,素为群臣拥戴,又与陛下一体:太子即陛下,陛下即太子也。今英布谋反,正可以之锤炼太子,何不使其率兵东征,便如陛下亲临阵前一般。” 高祖道:“太子仁弱,未经战事,不能独当此任。” 籍孺道:“陛下有陈平、陈涓之谋,樊、郦、滕、灌之勇,英布何足惧哉!况陛下万岁之后,太子终将成为一国之主。不经磨练,何当大事?”高祖闻毕,已有七、八分赞同。 及入宫就寝,与戚夫人言欲将东征,戚夫人泣道:“自入宫为妇,陛下常弃妾远出,悬命于矢石之中,使妾独守空幄,孤泪沾襟。若一日有变,关中已属他人,妾安得事陛下如初乎?” 高祖道:“人谏我使太子为将,我不能安心也。”戚夫人道:“陛下独念太子,而不念贱妾乎?”高祖怜之,遂欲使太子率兵击淮南。 吕后耳目众多,早有人将此事报来。吕后急与建成侯吕释之商议计策。 吕后道:“皇上使太子东征,必无善意。想那英布出身盗贼,英勇过人,转战南北,战无不胜,连项羽亦惧他三分。而太子年少体弱,未经战事,如何能抵敌敌英布虎狼之师?此乃借刀杀人之计也,必戚氏计较,欲使太子蒙难,而以刘如意登皇帝之位也。” 吕释之然其言,摇道叹道:“戚氏得幸,常欲谋太子,此事你我皆知也。然太子出关,未必有弊,皇后不知申生居内而亡,重耳、吾夷使外为安之事乎。” 吕后道:“太子在内,尚有我能左右蔽护。若到了关外,身处险地,无以为助,如何能存?今事已急矣,何不请商山四皓共商计策。” 吕释之虽有异议,不好相驳,只得急至太子府,将事具告于绮里季、东园公、甪里先生、夏黄公四人。 四人闻言,相谓道:“吾四人所以来此者,为存太子也。若使太子率兵出关,其势必危矣。” 吕释之道:“太子外使,得诸将为卫,如重耳之故,岂不安哉?”绮里季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昔晋献公昏庸无道,执意孤行,幸宠郦姬,疏远三子,而群臣又不能谏,故宜避之。而今皇上明哲通理,群臣梗直能谏,加之皇后性格刚毅,处乱不惊,虽戚氏屡欲废太子,皆不能成,今使太子将兵外迁,有功则声威震主,于太子甚是不利;若无功而还,则声名扫地,从此受祸矣。” 吕释之道:“使太子为将,得诸将扶佐,声威必增,何患戚氏淫威?” 绮里季道:“太子所与之共出关中之人,皆曾与皇上一同平定天下之枭将也,今使太子独率,此无异使羊将群狼,皆不肯为之尽力,其无功必矣。臣闻‘母爱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待御,故赵王如意常抱居前,皇上常言:‘终不使不肖之子居爱子之上’。皇上既有此意,时机一至,以其代太子位必矣。” 吕释之闻之震惊,急问道:“众公可有解救之计?” 绮里季道:“君何不急请吕后趁闲至皇上面前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极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旧老臣,太子年少,乃令指挥叔伯功臣,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者,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来耳。今皇上虽病,纵然强载辎车,卧而护之,诸将亦不敢不尽力。皇上虽苦,为妻子尚需自强也。’” 于是吕释之立刻夜见吕后,劝吕后即面君泣涕而言,如四人之意。 吕氏从其计,遂连夜见高祖告道:“太子年方十六,常居关中,无服众之望,使之居关中据守,赖丞相并力,堪堪可勉为任之;如使出关为将,如大厦无梁,能立几日。朝中将佐,随陛下攻城略地,皆有汗马功劳,焉能听太子幼嫩之言。况黥布乃天下猛将,极善用兵,使太子与之为敌,一旦有失,非但太子性命难保,至时关中失却锐气,陛下恐有覆国之危!望三思而行。” 高祖听罢,深知其理,乃恨恨而道:“吾亦知竖子固不足遣,必乃公自行耳。”吕后见计已成,心中欢喜。 次日,高祖早起出宫,见籍孺立于门傍,想起心事,便长叹一声道:“朕方得天下,诸候相继生乱,使朕心常不宁。” 籍孺道:“以臣之见,莫非相位不吉所致否?” 高祖大惊道:“汝是言丞相待我不忠乎?” 籍孺急伏地道:“非也。臣之意不过是因秦之相位称作丞相,其立不过二世,所以不吉也。” 高祖点头道:“以公之见如何?” 籍孺道:“国家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安帮定国之臣也。故臣以为,当称之相国为吉。丞相之号,因秦之故,不祥也,当废之。”高祖深然其理。 主意既定,高祖乃设早朝。待群臣至,高祖降诏道:“秦立丞相,国立不足二世,其称不吉也!故朕废丞相之位,易以相国位代之,仍托予萧公担任。今英布谋反,朕将东行征之,复留萧公佐太子镇守关中,其余陆贾、高起等文官皆留朝理事。望萧公尽心尽力,保我汉朝后方安定繁荣。” 萧何出班拜道:“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高祖额首,复唤樊哙道:“朕授你代国相国之印,速回至国助代王守卫疆土。”樊哙出班道:“臣所以回都,只因英布逆反,心中不平,故来不远千里,归来讨令。若能得为先军,随陛下驰骋百万军中,便是一死,亦如臣之所愿。此相国之印,愿陛下能赐予他人。” 高祖笑道:“吾弟忠心,朕内心自明。然代处边境,须防匈奴与陈豨趁乱来图中原。代王年少,实难独当此任,非吾弟相助,不能使朕安心兵伐淮南。此任重大,较之东征英布,却是更难胜任也,还望吾弟勿要推辞。” 樊哙闻之喜道:“原来如此,臣便责无旁贷也。”遂领令而去。 安排已毕,有败兵入关,报来近期战况,说英布果如薛公之言,往东击杀荆王刘贾,劫其兵勇,渡淮击楚。楚王刘交兵败,已逃到薛郡避难去了。高祖闻之,暗暗称赞薛公远见,便欲点兵出征。至校场一看,却见军士中老弱之众为数不少。高祖怒道:“如此军士,如何与英布作战?” 乃唤人问之原因。兵部上报,言因连年征战,关中人马伤亡众多,所余之部,便不甚精锐矣。高祖听罢,心甚烦闷,低头不语。 河阳侯陈涓谏道:“章邯当初所以能破周文于戏下,皆郦山囚徒之力也。今天下一统,各处重囚为数甚多,既耗粮食,又存隐患。不如皆免其罪,充作军卒,一可使我军扩充势力,又可为各郡县减免牢狱人数,一举两得,利国利民也。” 高祖大喜道:“公之良策,不落于子房也!”当即颂诏,赦天下死罪以下之囚,皆令送来从军,又传缴诸候王,征调各国人马出征。齐、赵、梁三王得诏,皆遣相国领兵来会,于是关中蚁聚三十六万之众。 高祖自为大将军,夏侯婴为太卜,其余名将如周勃、郦商、靳歙、王吸、召欧、薛欧、丁复、陈武、雍齿等皆随军出征;陈平为行军军师,曹参为参军,陈涓为护军,王陵为监军,周緤督运粮草。安排完毕,令颖阴侯灌婴为车骑将军,引马军八千为前军先行开道。 起兵之日,留居关中之臣,皆送行至霸上。其时张良虽然抱病,亦强起随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八回:高祖遇伏中箭矢 大军行至曲邮,张良与高祖拜辞道:“臣本当从行,以效犬马之劳。无奈卑体病甚,不能就道,只能就此与陛下别过。” 高祖执其手道:“子房运筹帏幄,决胜千里,乃朕之师也。朕之此行,尚不可言无忧,不知临别之时,子房可有叮咛?” 张良道:“臣素知英布剽悍疾勇,苦战难以成功。愿陛下避实就虚,能战则战;不能战时,当冷静处置,以待时机,切勿与顽寇争锋一时也。” 高祖点头道:“朕自当深记。” 张良又道:“太子留守长安,事关重大,当拨甲士以为守护。令太子为将军监之,以防复有淮阴侯之乱。”高祖然之,见周勃在侧,乃与道:“朕之左右,唯将军最为稳重,今以太子相托,请佐之镇守关中,以防有变。” 周勃拜领,遂不复行。高祖又谓张良道:“子房乃朕之股肱,朕去之后,子房虽病,当强卧而傅太子,勿使朕分心牵记。” 张良道:“陛下已使叔孙通傅太子,足可胜任,何必担心?” 高祖道:“叔孙通虽贤,但恐一人之力,不足为济,故需子房操劳。子房可屈任少傅,望勿辞也。”张良遂受辞。待高祖率兵去后,周勃乃发上、北地、陇西三郡之车骑,巴、蜀二郡之材官及中尉卒,共得三万余人,令为皇太子卫,屯兵霸上,以御关中之变。 英布已得彭城,令亚将召震为先锋,引兵一万,往西来伐关中。这召震乃吴人也,善使一口三尖两刃刀,精通武艺,力能举鼎。手下有两名虎将,一为寿春人杨雄,使钢叉;一为桂阳南平人熊通,使铁枪,二人皆善习弓马,勇力过人。 临行之时,英布嘱咐召震道:“此去关中,一路艰险颇多,望将军发奋图强,努力杀敌,以使我大军一路无碍。” 召震道:“大王放心!汉营众将,臣皆视如草芥一般。”当下三将借着胜势,又自恃武勇,目中无人,一路往西而来。 行至相城南山,正与汉军相遇。两阵对圆,召震催马出阵,杨雄、熊通立于两边。 汉军阵上,灌婴绰枪出马,厉声大骂道:“反国之贼,安敢兴兵作乱!” 召震喝道:“汝随不义之主,必当死无葬身之地也!”灌婴大怒,拍马举枪,单搦召震决战。杨雄见之大怒,纵马舞叉,当先来战。战不三合,被灌婴一枪刺落于马下。熊通望见,急飞马来救,灌婴挺枪奋力交战。战约十合,熊通枪法大乱,抵敌灌婴不住,急忙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灌婴哪里舍得,挺枪从后追赶。熊通取弓箭来射,连放三箭,皆被灌婴避开。欲射第四箭时,灌婴已赶至,手起一枪,刺中后背,翻身落马而死。灌婴挥军冲杀,淮南军大败而走。灌婴收兵回营,发捷报以告高祖。 召震兵败十数里,折却人马极多。召震并不服气,欲设计复战,方在收拢败兵时,第二路肥铢一军已到。召震会着肥铢,诉说败状。肥铢听了大怒,乃挥兵疾进,来迎灌婴。灌婴闻报,披挂上马,引军出寨,就于南山前摆成阵势。 肥铢见灌婴人才出众,结束非凡,暗暗称奇。灌婴纵马于阵前往来奔驰,高声挑战。召震血耻心切,不待肥铢答话,便纵马抡三尖两刃刀,直奔灌婴。灌婴挺枪接战,战到十数合,灌婴挑开大刀,劈面一枪,召震躲避不及,正中咽喉,尸横马前。 汉军见主将又胜一阵,皆掩杀而来。肥铢抵挡不住,又折一阵,直败退二十余里。待追兵已远,肥铢不敢复进,遂扎下人马,以待英布后军。 不二日,英布引大军至,肥铢入营来见。英布听说灌婴连斩三将,勃然大怒,便欲提军向前来战。忽探马报汉高祖人马已至蕲西会甀,灌婴已引军往合,英布遂引军过来挑战。时高祖扎营方毕,闻淮南大军已至,便引众将出营来会,两军各自依山布下阵势。汉高祖金甲赤袍,高冠玉带,立于门旗之下,夏候婴手持铁枪,卫于身畔,众将各势兵器两边排队开。 英布亦令众将摆好架势,自纵马出阵高呼道:“刘季小人!淮阴侯喋血赵、代,横扫齐、楚;梁王游战梁、淮,数困项王,于汉于你,皆立震世之功。为何无罪见杀。” 高祖道:“淮阴侯恃功自骄,举止放荡,趁朕北逐陈豨时,欲袭杀太子、皇后,私并关中,罪不可赦也!彭越不遵旨意,阴谋反叛,虽朕赦之,又反蜀地,亦当诛也,何为无罪?” 英布骂道:“此皆狡言之辩也!天下何人不知你虚仁假意,嫉功妒贤。人云:‘贤者不忘本,得恩须知报’。汝如今受恩反以仇报,以何面目见天下之人!” 高祖大怒道:“反贼!谁敢擒之!”言未毕,丁复拍马来战英布。交马不十合,败归本阵;陈武拍马接战,战十数合,亦败回;靳歙挥刀而出,英布纵马奋勇交战。战到二十余合,靳歙架拦不住,拨马而回。英布连退三将,气色不改,汉将皆悚然。天色已晚,双方各自收兵。 英布回到寨中,朱建道:“大王虽然连胜三将,然汉军势大,非奇计不可胜之。不如乘其远来疲惫,今夜劫其大寨,可擒刘季。” 英布道:“寡人素知陈平多谋,曹参、郦商皆善用兵,只恐有备。” 朱建道:“吾已料到。可使一军先行创其寨,诱其兵出,大王自伏兵南山击之,遂可胜也。” 英布大喜道:“真乃妙计也,我当用之。”于是与众将分兵依计而行。 高祖引兵回营,陈平谏道:“英布连胜三阵,势气大涨,臣料他今夜必来劫寨。”正议间,忽见曹参急急而来道:“臣方使人观天向,见星孛于白斗,乃大凶之兆也。陛下须防之。” 陈平道:“不兆别事,今夜英布必来劫寨。”高祖道:“既天有预征,朕当防之。”遂拨郦商、靳歙、王吸、召欧四将四面埋伏。自引诸将接应。 当夜二更,月暗不明,英布部将高野引军万余,来劫汉营。至营门外,四面举火,杀入寨中。高野来到中军,勒马四处一望,却见营中空空荡荡,并无一兵一卒。须臾,号炮齐鸣,汉军齐出,东有郦商,西有靳歙,南有王吸,北有召欧,人马杀来,势如潮涌。高野急忙引军出营,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往东败去。高祖方伏于林中,见淮南军败,遂当先引众军杀出,一路来赶。 追约十余里,忽听一声炮响,伏兵齐出,左有清简、右有张顺,趁着天黑,引军混杀而来。汉军不料此着,登时大乱,高祖见势不妙,急令撤军,众将保着高祖,往后便退。方转过山头,复听喊声四起,英布、肥铢两下杀出。英布望见高祖,急取出弓,拾上箭,往高祖便射。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正中高祖前胸,翻身落于马下。 英布大喜,收了弓箭,跃马挺矛,便来拿高祖。 忽听一声大喊:“休伤我主!”一将飞马而至,正是高祖兄子刘濞也,年方二十,膂力过人。英布望见,纵马便来交锋。汉军乘势救了高祖,扶上坐马,直往营中退去。刘濞见高祖脱难,亦无战心,虚晃一刀,拨马败去。英布趁机从后追杀,斩兵掳将极多。 高祖败至寨边,却见寨门紧闭,朱建立于壁上,大喊道:“我已乘乱取了你寨,何不早降!”高祖箭伤颇重,乘不住马,众将急寻车仗,带箭载之。 郦商道:“须并力夺寨,方好安置皇上。”于是众将皆来攻寨。寨内万弩齐发,反将汉军射得大乱。不多时,英布引追兵已至。汉军军心已乱,军士皆各自奔走,众将只得护着车仗,一路往西而退。 英布回顾众将道:“刘季已被我射死,有得其尸者,寡人以关中王之!”众将闻之,皆争先恐后,来夺车仗。时天已大明,高祖无处藏身。方在危急之时,忽见正西尘土飞扬,一军如风而至,为首一将,正是周緤,因运粮后至,在此救了高祖。当下两军混战,众将护着高祖,只管往西逃命。 待英布杀败周緤,高祖已远去了。英布欲强追,己军战了一夜,兵皆疲惫,不能复战,只得连呼可惜,收兵回营。此乃汉高祖十二年冬十月之事。 众将见已摆脱追兵,急看高祖时,已是面色如纸,鼻息如丝,长唤之,犹不醒。众将皆惊,周緤寻至,与众人道:“此处离庸城最近,且入城避之,以治皇上之伤。”于是汉军皆入庸城,唤军医治之。 医者用铁钳取出箭头,敷上草药,出来谓众将道:“此乃强弓所创,伤及故疮,箭虽无毒,胜于毒箭。幸天子真龙之身,不致丧命。如若静养百日,息心护理,可望复原。若是心浮气燥,怒气攻心,不可治也。” 众闻高祖无性命之虞,放才各自安心。四下散卒闻高祖在庸城,也纷纷寻至,于是兵力复振。众将见高祖受伤,不能理事,以曹参有望,遂推曹参代理军中事物。英布闻高祖在庸城,心甚疑之,遂引军至庸城下骂阵。曹参不敢惊动皇上,暗令三军坚守各处,不许出战。一连数日,英布皆引人在城下叫骂不止。 高祖养了数日,疼痛减轻,闻城下有叫骂之声,却不见众将来报,遂起问道:“朕伤之后何人代理军物?” 近侍道:“乃平阳侯曹参也。” 高祖道:“速唤曹参来见。”侍者遂出叫之,曹参乃至。 高祖道:“这几日朕常闻城下传来擂鼓呐喊之声,有何军情?如何不来报?” 曹参道:“乃是英布连日引军在城下骂阵。臣见陛下疮伤颇重,又记医者之嘱,故不敢来惊扰。” 高祖一跃而起,厉声道:“壮士临阵,不死带伤,岂可因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乎!况此区区小恙,何足道哉!”言毕,顶盔贯甲,着袍束带,便起身上城去。曹参等不敢阻挡,只得紧随而来。 英布连日挑战,却只见汉营诸将立于城上,独不见高祖之人,心疑汉帝已死,群臣匿而不发,于是亲至城下,向上大呼道:“汉主已被我射死,汝等何故隐瞒。众公皆我故旧,若献城降我,平分天下,岂不美美哉?” 高祖上城,正闻此言,乃挺身立于城头,大喝道:“黥面逆贼,休得胡言。朕何恙之有!” 淮南军闻之皆惊,互言道:“汉帝果有神助!” 英布亦吃了一惊,乃以矛指之道:“汝既要言强,何不下城决战?”高祖视其军旗甲鲜明,极其雄壮,陈兵布阵之势,皆如项王一般。 高祖心甚恶之,遂问道:“朕一向待你甚厚,起居饮食,钱财日俸,皆与朕一般,汝何苦要反?” 英布笑道:“非有别图,欲为皇帝耳!” 高祖怒骂道:“反贼!人皆言你反复难养,今之所为,不如猪狗!” 英布大笑,乃纵马于城下往来驰骋,扬鞭指城上道:“汝后悔无益矣,若有不服,只可下城来战!”其势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高祖闻言,只觉得一股怒气由心而起,直贯顶门,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当即昏绝于地,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曹参见之,急令军士守住城,防英布趁乱来攻,自与众将救起高祖,回至府中。曹参问道:“陛下贵体如何?” 高祖仰面笑道:“朕无事也,此乃朕惑敌之计也。” 曹参道:“计较如何?”高祖道:“今可诈称我因身遭重创,又触动怒气,已经身死。再使一将诈降,假作内应,英布必引兵来攻。我诱之入城,城内放火,城外伏兵。英布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到此安能脱身也?” 众将皆称妙计,高祖问道:“何人能行此诈降之计?”众将皆言愿往。 陈平道:“以臣观之,陛下若使一人诈降,英布必中计而来。” 高祖问道:“公之意莫非是欲举雍齿?” 陈平道:“正是。”于是君臣皆相视大笑。高祖乃使人唤雍齿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二九回:歌大风高祖还乡 雍齿因与高祖有郄,不常从于高祖近身,闻高祖传唤,便来相见。高祖以计相告,雍齿道:“臣自入汉,未曾建功,今既有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高祖大喜,当即取亲着之黄金甲赐之。 雍齿拜受,引令去了。高祖暗将兵马移至庸城西野,着郦商、靳歙、王吸、陈武四将在城中伏定,灌婴引一军在城外策应。安排已毕,令军士挂孝发丧,诈称汉帝已死。 早有人往淮南军营中报予英布,说高祖忿怒,箭伤迸发,归府即死。英布因亲眼所见,已有七、八分信了。方在此时,忽报汉什方候雍齿有书信到,呈上密书,书道:“刘季新死,军无战心,可乘虚取城,扫平党羽,中原可定也。仆当为内应,今夜二更,以城头插白旗为号,请大王进兵为上。” 英布大喜道:“此乃天意除刘氏也!”乃重赏来人,使其回报雍齿,自收拾人马欲进。 朱建道:“刘季多诈,只恐中计。” 英布笑道:“公从我在后,故不知前事。昔雍齿举丰投魏,为刘季所深恨,此围尚我亲为解之。 我曾亲耳听刘季言:‘得雍齿时,必生啖其肉’。故雍齿降我,乃必然之事,公勿疑也。” 朱建道:“纵是如此,可兵分两队:一队入城,二队接应,大王可为第二队。”英布道:“我不亲入,谁敢争先。”遂不朱建之劝,亲提大军直至庸城城下。 时已深夜,借着月色,望见城头上高举一面白旗,心中暗喜,乃引军到城下叫门。城门遂开,英布令张顺引一军在城外接应,自纵马径入城中。汉将召欧引一军来迎,英布奋力冲杀,召欧不敌,拨马自去了,士兵亦散尽。 英布引军直入城署,却不见一人一马,英布问道:“雍齿可来接应?”众军士皆道不见。英布勒马环顾四周,见屋顶街角皆堆放硫磺、焰硝、干草、枯材等引火之物。 英布暗道:“不好!中了刘季之计。” 急拨回马,大叫道:“火速退兵!”军士尚在惊讶间,忽听一声炮响,道口闪出无数弓弩手,皆以火箭乱射,登时四下火光冲天而起,将庸城内外照如白昼。不多时,军士来报,说四门皆起火,无处可走。英布心慌,遂先往南门去看,军方动,喊声大起,左边郦商,右边靳歙,皆由巷内转出,两向夹攻。英布见不能走南门,遂转身投北门。正走间,街边杀出两支人马:左是王吸,右是陈武。 英布挺矛直取王吸,王吸不敌,拍马自去了。英布杀至北门,却见大火封门,城上士兵皆以乱箭射下,不能出去,遂拨马投西门。正逢肥铢迎面而来,遂问道:“何处可出?” 肥铢道:“西门聚敌甚多,不可出也,故来投南门。” 英布道:“南门亦不可出,能投处,只有东门也。”两人于是齐往东门杀来,半路遇见高野,三人并力冲杀,寻路而进。 英布由东门入,其将清简引军在后,见城内火光大起,汉军四面杀出,来烧城门。清简大惊,急引军交战,不让他来烧城门。汉军以乱箭来射,清箭身中二箭,犹战不退。 汉军从城上推下柴草,抛下火把,登时遍地火起。 清简叹道:“我势已孤,不能阻敌军举火,看来今日英王必死于城中。”正在心急如焚之时,火光之中,英布与肥铢、高野冲突而来,清简大喜,高喊:“此处火小,大王速走。”英布飞马过来,以矛拨开碎火,纵马便出,肥铢、高野、清简紧随得脱。四人方出,闻得轰隆一声,城门大梁坍塌,须臾将城门封住。 英布大呼惊险,便欲归寨。天已大明,只听一声喊起,一军迎面杀来,为首一将:白袍银甲,骏马长枪,正是汉将灌婴。英布人困马乏,无力迎敌,正在无计之间,张顺引军至,截住灌婴厮杀,英布趁机退入大营。 朱建守寨,引兵接入。此役淮南军入城五万,几乎尽被烧死于城中。城中汉军自有人接应出城,伤亡极少。 英布归帐入坐,后军报张顺已被灌婴所杀,手下多降。英布甚忧,与朱建商议道:“今庸城一战,精锐多折,我欲还兵六安,收拾人马,再来复仇。” 朱建道:“不可,两军对恃,寸土必争,虽有挫折,不能轻退,此乃汉帝之所以能百败而终胜西楚之由也。为今之计,大王当紧守蕲、相,保彭城,东取齐七十县为资本,北使说士连鲁、燕并反,遂可与汉争衡也。” 英布道:“汝乃文官,何知攻守之苦?今三军折了锐气,如何能坚守不溃。古人云:敌势全胜,我不能战,则必降、必和、必走。降则全败,和则半败,走则未败。未败者,胜之转机也。我主意已定,休要阻我。”乃不听朱建之谏,引军往南而退。 高祖战败英布,令曹参引众入城灭火,安顿军民。自收兵点将,各记功劳。人报英布引大军已退,高祖问众将道:“英布还兵据守淮南,我若不追击,其必有取下蔡之心。我当引兵急击,一举扫平,勿留后患。” 陈平道:“陛下箭伤未愈,难堪鞍马之劳,不如就此班师,别遣一员良将,引军追袭即可。今英布已经军心大挫,其势不能复起,陛下尽可安心在洛阳等候捷报,淮南可定也。”高祖点头,问何将可使。 灌婴出班道:“臣不才,愿将英布之头取来献于帐下。” 高祖大喜道:“灌将军英勇,可当英布,朕拨你马军三万,步卒七万,再遣靳歙、薛欧为你副将;陈涓为你出谋,凡事一同商议,切勿独断,务必马到功成。” 灌婴拜毕,点起十万之兵,往南来去赶英布。英布闻汉营兵动,遂令肥铢断后,自引军渡淮往沘水而退。此处暂缓表之。 灌婴起兵去后,高祖见庸城残破,不能居住,乃移兵屯至相城。过几日,觉得箭伤疼痛,服药无用,遂唤曹参道:“汝颇晓阴阳,可为我卜易,兆之凶吉。” 曹参道:“臣所学甚浅,恐不能为之。陛下可知许负否?” 高祖道:“颇闻其名,未知其能。”曹参道:“许负常居河东,人莫知其来处、年龄。此人深明周易,通晓阴阳,极善相术。 秦二世时,一富户请许负相之祸福,许负道:‘汝三日后重病,三年自愈,后十年财空而死。’其人自以强壮,不信,悠然自归。三日后忽然患头风病,剧痛难当,四处访医,虽财败几空,皆不得治愈。后三年,忽一日乘牛车堕地,其病自愈,然钱财已失,无为生计,乃卖身为奴,十年而死。魏太卜蔡寅使其相前程,许负道:‘汝前生多难,五十岁后得贵,死于极乐。’后蔡寅随魏豹败临济,走彭城,徙河东,日宿三家,居无定所,终为陛下所掳,遂从汉,直至五十岁方得位为肥如侯。前年设宴庆寿,宾客皆至,酒醉猝死。汉二年,河东鼠灾,官令灭鼠,人问许负如何,许负道:‘此乃关中有灾之兆。’后关中果然大旱,人相残食,秦中之民皆就食于蜀、汉。诸如此事,多不胜数,许负之相,无不应验,故称之神相也。陛下若欲卜吉凶,可召之一问,可尽知也。” 高祖大喜,乃差人奉重往河北相请,许负应诏而至。参拜已毕,高祖令其卜之。许负视之良久,叹道:“生死有命,非人力能为之,请陛下勿要复问。”高祖闻之,知命已不长,遂叹息不已。 周緤在一旁闻之,大怒道:“此狂士也!”欲拨剑斩之。高祖急止道:“此实直言也,休要动怒。”周緤乃止。 高祖又问道:“吾汉室之事如何?” 许负道:“汉十年国中有近臣之扰,五十年东南有乱,安天下者,汉将父子二人也。” 高祖详问,许负道:“此天机也,泄之有罪。” 高祖使相众将,许负道:“众公或一世,或二世之内皆忠于汉,二世外不可预料。” 高祖问:“汉社稷如何?” 许负道:“前十二帝,后十二帝,相传四百载。夺天下者,陛下至亲臣之后人也。” 高祖道:“可否明示,以树其备也。” 许负大笑道:“臣若宣其名,陛下必斩之,然陛下百年后,尚需此二姓氏尽力扶持江山。若斩之,汉立不过数十年矣。”正言间,望见刘濞立于高祖身后,许负遂不再言。高祖再问,许负终不作答。高祖乃设酒与许负相饮。 宴毕,许负请辞,高祖挽留不住,遂亲自相送至睢水边。登船之时,高祖复问道:“吾余年之中,国中可安乎?” 许负欲不言,见高祖面色憔枯,心中不忍,乃道:“太子之事,陛下须深斟。东南之乱,亲家相残,必得善终,陛下不必担忧。河北之内,乱起两遭,不足以虑。陛下为人,虽不尽善尽美,然功绩昭然,非先圣能比,必然流芳千古。”高祖闻之,心稍安。许负即弃车登船,直往河东而去。 高祖送走许负,疮痛稍平,遂有还乡之意,乃令扎下人马,与群臣道:“朕自举事以来,十五年中,仅有一次为项羽所败后,走马匆匆过于沛中。如今须发皆白,已至风烛残年,未能返乡探视,使朕牵挂不已。今伤病如此,恐余日不多矣。且既使灌婴追敌,朕亦觉闲暇,不如众公随我返乡一趟,以解多年思乡之忧。” 公将皆道:“今海内皆归陛下,若要回乡探望,即管行之,何必出此不吉之言。”高祖长叹一声,不复再言。 于是高祖引军往沛中而来。沛人闻皇帝还乡,乃出城百数来迎,一路焚香具花,摆下三牲果物,乡人相互推掇,争睹皇帝仪容。高祖将人马扎在城外三十余里,与百姓嘘寒问暖已毕,便引着文武众卿入城。时高祖兄刘喜之子刘濞为沛侯,以骑将从军,入到沛城,乃置酒于沛城宫中宴待皇上,以尽东道主之礼。县中父老兄弟闻之,皆来陪坐。 安顿已毕,高祖入席,面南而坐,文武坐于左边,乡中父兄子弟坐于右边。先时闻高祖将来,父老发沛中少儿百二十人,教之歌,使习娴熟,开席之后,便在席中边舞边唱,以助酒兴。父老捧盅敬酒,称颂高祖功勋。 酒至三巡,高祖来之不拒,不由已醉,乃击筑奏乐,自作歌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少儿皆和习之。高祖借着酒兴,遂于歌中起舞。舞至兴极之时,回想往事,百感交集,慷慨伤怀,不由地泪下数行。 众人见高祖落泪,知其动了乡情,亦来解劝,高祖谓沛中父兄道:“人云:‘游子悲故乡’。吾虽建都关中,万岁之后吾魂魄犹乐思沛地。且朕自为沛公以诛暴秦,遂有天下,故吾欲将沛地为朕汤沐之邑,除其民之赋锐徭役,世世无有所与也。” 父兄闻之,皆伏地拜称道:“谢陛下圣德!”是宴尽欢。次日,高祖亲往乡中去见亲旧,大赏武负、王媪诸人。众人相见,各依旧时之礼,于是沛中父老、诸母、故人等日夜欢饮,皆述旧事以为笑乐。 居十数日后,高祖欲去,沛中父兄皆在宫门聚集,固请高祖再住几日。高祖闻之,出谓众人道:“吾人数众多,日食百斛,父兄之粮不能供也。”众人固请,高祖只是不从。 至高祖起程之日,沛城万人空巷,不论男女老幼,皆至城西来送行,所献金银珠宝、牛羊猪狗无数,拜请皇上再留。高祖见盛情难却,乃留之,设帷帐于城西,大饮三日。 沛中父老皆顿道拜道:“今沛中幸得复免,而丰邑民众未有得,请陛下哀矜。” 高祖道:“丰邑乃吾所生长之地,极不敢忘耳。吾所以不能复免其民,乃因其为雍齿反我为魏也。”父老道:“人言:‘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丰邑虽有过错,终是故乡水,故乡人,望请陛下怜之。” 高帝心动,泪如雨下,遂与众父兄道:“非得父兄之力,刘季焉有今日。今众既请,敢不从命。”乃尽免丰邑所有徭役赋锐,与沛中一般。众人拜谢。 当下高祖离了沛中,行至相城,闻得灌婴捷报频传,心中甚喜。于是郦商奏道:“英布若定,需扶新王即位,不如就此进兵淮南,以定此事。”高祖然之,遂引大军拨寨一路向淮南而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O回: 信亲人英布丧身 灌婴奉高祖将令,一路往南来追英布。薛欧进道:“逐敌当速,勿失良机。”灌婴乃催兵疾进。 正行间,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正是肥铢。灌婴道:“败军之将,安敢复来?” 肥诛大怒,拍马舞刀,来战灌婴。交马十合,灌婴大喝一声,奋力一枪,直透前胸,肥铢翻身落马,死于非命。靳歙、薛欧见灌婴得胜,皆引军混战过来。淮南军大败,纷纷往后退。方走数里,却被淮水挡住去路,无处可逃,只得尽皆弃械投降。灌婴收了人马,差军士连夜搭造浮桥,引军直至淮水之南。 英布率兵欲回六安,不料军士自归其国,思乡恋土,行军途中,中道逃跑者甚多。朱建乃谏道:“今汉军来追,彼为客,我为主,士卒顾家,极多亡走。不如集人聚谷,保城备险,绝敌粮道,乘其粮食不济,军心哗变之时,一举击之,事半工倍。” 英布见士兵走散极多,只得听之,遂在北山扎下人马。北山又名紫金山,乃江南之屏障,其山势陡峭,易守难攻。灌婴兵到,见英布已使人扼住山道,遂距山十数里扎下人马,与众将商议如何攻山。 薛欧道:“敌虽据其险为守,然我军气盛,势不可挡,可尽遣精锐强攻,一鼓当下。”靳歙亦然之。 陈涓阻道:“兵法云:‘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我军虽然气盛,毕竟越境来逐,不占地利,若强行攻之,敌居高临下,我必伤亡无数。一旦有失,敌反戈还击,我精锐已失,已呈败必败之势也。不如就地驻扎,示我无进取之意,麻痹敌军之心,寻机击之,方可获胜。” 灌婴从其计,一面令人往陈地催攒粮草,使靳歙周密接应;一面加兵增垒坚壁,以示久战之意。一连十余日,并不来挑战。 英布已分兵布守,严阵待敌,却迟迟不见汉军来攻,心甚疑之,欲引兵下山挑战,朱建道:“敌众我寡,不可战之。大王不如写下战书,以言语挑逗,视其如何动静。” 英布乃亲军战书,令人送至灌婴营中,约下来日决战。书至汉营,灌婴阅书已毕,谓来使道:“我等与英王本有交情,只因皇上降诏,使我来攻淮南,无奈之下,只得受命而来。我欲在此敷衍数日,好去皇帝面前交差,只言淮南尚不能攻,便两相罢兵了事。请英王各守其寨,勿要来侵。”乃以酒食招待以毕,方遣使者回去。 英布闻使者之报,大笑道:“我料汉将必不敢独犯我也!” 朱建道:“非也!若敌将愿决战,大王仰仗无敌之勇,据险而守,近日无忧矣;若如此示弱,大王更要加兵为防,防其别有他图,此乃欲擒故纵之计也,欲消我斗志,使我散而后擒。望大王切勿轻敌。” 英布道:“我固知汉营诸将之能,何人能当我纤离马、点钢矛!请公勿复言。”遂不以追兵为意,成日与众将饮酒欢娱。部下将士见之,戒备之心大懈。 早有汉军探哨报予灌婴,灌婴乃招陈涓问道:“淮南军可攻否?” 陈涓道:“可也,敌军备意已疏,今夜可遣一将抄小路上山,烧其军帐以扰乱其心,将军率大军正面攻山即可。” 灌婴令薛欧道:“你今夜引五百精兵上山依计行事,我与靳歙在山上伺待,见到火起即发兵来援。”薛欧得令,自作准备。当夜初更,薛欧引军绕至山西,乘着夜色,悄悄爬上山来。寻着士兵稀疏之处,先放起一把火,淮南军见火起,急来扑救。薛欧就着乱势,潜入寨中,将帐篷,马厩,一股脑尽行点着。英布方在醉中,闻得营中慌乱,急披挂上马,引军士前来救火,正撞上薛欧,两个就在营中战了起来。 忽听杀声大起,无数汉军由山下蜂涌杀至。原来灌婴在山下,见到火光,便引军乘乱杀上山来。黑暗之中,淮南军正不汉军有多少人,无不丢盔卸甲而走。英布喝止不住,只得弃了薛欧,寻一条路下山,往南而走。朱建走之不及,被汉军四面困住,掀翻在地,五花大绑,缚得如同粽子一般。高野引军来救,正遇汉将靳歙,交马三合,被靳歙一刀,削去半个天灵盖,落马死了。 清简方在救火,汉军忽至,只得下马降了。灌婴大胜,收了人马,令先将朱建、清简缚于后营,自引人马下山来追英布。 英布逃至沘水边,淮南散兵寻之来投,约有一千余人,英布尽收之。方欲扎营暂歇,忽听金鼓大作,灌婴引追兵杀至。 时天已大明,英布大怒,掷盔于地,切齿咬牙,当先来迎,指灌婴大骂道:“无名小将,敢独追本王!” 灌婴挺枪大喝道:“黥面江盗,速来纳命!”英布大怒,骤马挺矛,直取灌婴,灌婴纵马截住交战。二人各尽全力,奋力相争,大战八十余合,不分胜负。 陈涓在陈上望见,谓靳歙、薛欧道:“英布已败,兵不满千,将佐失尽,何必使灌将军与其赌斗,稍有闪失,无益之举也。不如就势杀去,擒英布以定大势。”二将闻之,各举兵器,尽引大军杀来。 英布见势不妙,拨马便走。灌婴大呼:“黥面贼休走!”引军穷追四十余里。英布见势不妙,乃纵马往深山僻道里走,方才摆脱追兵。 走了数十里,复至大路,巡视左右,只有百十余骑了。欲回六安,兵已残败,必不能坚守。正犹豫之间,忽见数骑迎面而来,见到英布,为首之将翻身下马,纳头便拜。英布问之,此人道:“臣乃长沙王之使。 长沙王闻汉帝有尽除天下异姓诸候之心,遂欲与大王连兵共伐关中,不料英王已先起兵,正与汉帝战于蕲西。吾王未审大王之意,不敢轻动。今闻大王撤兵江南,乃令臣赍书而来,请与大王至临湘共议大事。” 言毕,呈上长沙王吴臣亲笔书信。英布阅之,乃是欲连兵拒汉之意。英布寻思长沙王吴臣乃是舅亲,不如且往依之,再作后图。遂渡江水,往临湘而来。 吴臣乃吴芮长子,曾与诸候太子共质于关中。汉高祖六年,吴芮病薨,吴臣始即长沙王之位。汉定天下后,高祖逐除异姓诸侯王,诸将皆欲谋反。 吴臣道:“天下初定,宜扶定民心,仁政安内。我安心居边,依时纳贡,汉何以废我?若举兵反汉,无异以卵击石,有何益矣!”遂令削兵减卒,以示无力为反。吴臣举动,高祖了如指掌,以其忠诚无患之故,自无相除之意。当初英布事番君时,自恃勇力,常轻待吴臣,二人有隙,貌合神离。 及闻英布兵败被逐江南,乃与众臣商议道:“英王兵败后,必投南越。若南越使其为将,时时扰边,终为患痛。我欲起兵沿路截杀,取其头献于汉帝,以示我忠心。汉帝见之必喜,长沙安矣。” 义陵侯、长沙国柱国吴郢,乃吴臣之弟,出班禀道:“不可!英布骁勇骠捍,不可力擒。不若诱入城中,设酒相迎,于席间使刀斧手出而杀之,易也。” 言毕,一人阻道:“此计虽好,然引虎入室,若不能杀之,必为猛虎所害。臣有一计,擒英布易如反掌也。”吴臣视之,乃越人邹摇,号勿余,现为海阳侯,官拜司马。 吴臣遂问:“公意如何?” 邹摇道:“英布力敌万人,切不可使之入城。大王不如写信给英布,言汉帝诛功臣,长沙不可守,愿与之共奔南越,复图大业。暗中使力士往番阳伏于馆驿中,夜出杀之,波澜不惊,可建奇功也。” 吴臣喜道:“此计更妙!”于是一面发使请英布来临湘,一面遣武士往番阳城中客馆中埋伏。布置已毕,自引数千人在大道上等候。 英布至,吴臣迎接入寨中坐定,共商眼前之事。 吴臣道:“汉帝依仗天下之兵,欲尽除天下异姓,群雄先后遭难,长沙料亦难逃爪牙。吾思举反无益,不如共投南越,暂避此祸,待日后伺机起事,再建大业。”英 布方遭大挫,锐气已失,亦有此心,遂道:“若得贤弟相助,必有复起之日。”吴臣道:“汉帝知你我为舅亲,引分兵来取长沙,此处不可久留。我已尽率国中精锐在此等候兄长,可即起程也。”于是英布与吴臣合兵一处,共往南越而走。 将近番阳,吴臣谓英布道:“番阳乃吾之故邑,尚有一些人马驻于此地,不如共收之入越,以壮我势。”英布不知是计,只以为美事,乃随吴臣将人马扎于城外,各引数十人共入城中。番阳县令是吴臣亲信,早于城中设了一桌酒宴,为二王接风。吴臣遂与英布入席,使吴郢、邹越抡番为敬酒,英布哪知中计,当下敞怀痛饮,直喝得酩酊大醉。 部下无心戒备,也被尽吴臣使人灌醉。 吴臣见时机已至,乃令左右道:“淮南王醉也,请扶入馆驿休息。”身后二力士会意,遂一左一右挟住英布,扶入馆中,掩上门来,刀手遂由壁橱内涌出,不由分说,一顿乱刀,将英布砍为齑粉。可怜一镇诸候王,顶天立地之英雄,至死之时,尚在醉中。 众士杀了英布,趁众人醉时,又将英布亲随一个不留,尽行杀死,提英布之头来见吴臣。吴臣大喜,当即出城,招军士将英布营寨围住,出示其首道:“英布阴谋造反,罪不容赦,今奉皇帝密诏讨贼,已诛杀之。汝等若降,可免死罪。若有异心,皆坑之。” 寨中大多为淮南王近卫之军,闻英布已死,众人无主,大多自刎以全名节,降者甚微。吴臣遂收了人马,将英布首级盛于木匣之内,亲自赍之,往淮南而来。时灌婴逐走英布,方略淮上诸县,会着吴臣,知英布已死,皆大欢喜,乃分兵守住城邑,与吴臣同来见高祖。 高祖此时已兵至寿春,周勃遣使来报,说陈豨闻高祖南征英布,乃发卒十万犯当城,欲乘虚袭取关中。高祖大怒,欲亲往征之,周緤伏地泣道:“当初秦始皇攻破天下,未曾自行,今陛下箭伤初愈,又欲自行,是满朝上将,无人可用乎?”高祖深感周緤之忠,乃赐号“爱我”,赐入殿门不趋,令回关代周勃为太子卫。复调周勃为将,北平陈豨。周勃至当城,与樊哙合兵,不出半月,斩其郭同、郭欣等将佐数十员。陈豨之军,多为北地蛮夷,见时势不利,乃暗杀陈豨,入献周勃,自此,北乱皆平也。 高祖得报,方在高兴之时,灌婴、吴臣至,献上英布首级。高祖大喜,重赏二人。灌婴又将朱建、清简等一干英布旧将押来。 高祖认得朱建,乃问道:“闻汝在楚地甚有贤名,为何从英布谋反。” 朱建低头道:“屡谏不止,又身为其将,不得不从。”高祖闻之,怜其之才,乃赐号平原君,徙家至长安居住。清简等人,甚有悔意,高祖令皆赦其罪,迁入关中为民。 淮南已定,高祖欲使刘长即位淮南王,又恐子幼不能安治。曹参进言道:“北平候张苍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自秦时为柱下御史,后累为常山郡守、代相国、计相,素有贤名。今淮南方定,新王年少,极需贤者佐定。陛下不如徙其为淮南相,以辅新王。” 高祖然之,乃令张苍为淮南相国,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于是张苍领命,淮南王刘长亦即位。后陈普有诗叹道:“扶创裹血过家乡,四顾何人守四方。梁楚淮南残一国,山河争属将狼羊。” 淮南既安,高祖复聚文武道:“吴乃古之建国也,日前荆王刘贾兼有其地,今荆王已死,又无后人,朕欲复立吴王,以填其位。然会稽乃项氏起身之地,其民轻浮勇悍,不易训服,非壮士不可独镇其地。何人可立者?” 吴臣进道:“沛侯刘濞威武重厚,兼有仁心,众望所归也,请立为吴王。” 高祖正有此意,遂令有司铸创印绶,设宴交割。高祖剖符已毕,捧印递来,刘濞更不推辞,双手来接。高悍望见刘濞面目犷悍,隐带杀气,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即收回大印,紧抱怀中。 燕国文武群臣闻卢绾之言,知其大祸将及,不可久依,尽皆背之逃走,各寻生路去了。于是一时间惊扰纷纷,满城皆知卢绾所说之话。赵尧、审食其入城之后,早已在城中布下耳目,岂能不闻? 审食其素为吕后宠爱,闻其言似有不满吕后的意思,心中不快,遂与赵尧道:“卢绾既有反心,你我不宜久留,当速归长安回报皇上,迟则必为卢绾所杀也。”未待赵尧置之可否,审食其已当先收整行装已毕。赵尧无奈,只得与审食其匆匆还报,与高祖具言燕都见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一回: 惧问罪卢绾装病 高祖封二兄之子刘濞为淮南王,正欲交割印符,忽然想起许负之言:“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不由心生懊悔,那印只举在半空,迟迟不予。 刘濞见高祖迟疑,不知何事,遂拜伏于地上,不敢起身。群臣亦不知为何,各怀惊异之色。 高祖伫立良久,长叹一声,谓刘濞道:“汝状有反相,所以朕不敢授汝为王。” 刘濞顿首不已,伏地泣道:“侄儿虽然愚钝,尚知天地君亲师之礼。陛下若实不欲予侄儿为王,但请收回成命便是,只是切勿轻信他人之言,怨侄儿如何有反心。冤甚!冤甚!侄儿忠诚为主,除死方休,事汉之心,苍天可鉴也!” 高祖欲不予,无奈前言已出,不可收回。只得抚其背道:“吾知汉后五十年东南生乱,莫非应在汝身?不管是非如何,今天下同姓一家,汝当并力为国,慎勿谋反,切记!切记!” 刘濞磕头流血道:“侄儿不敢。”高祖遂以王印授之,立刘濞为吴王,统领会稽、鄣、东阳三郡五十三城,定都吴邑。 刘濞拜谢,整装而去。后三十四年,刘濞果然连楚、赵、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六国叛乱,后为周勃之子条候周亚夫所平,史家称为“七王之乱”。 高祖既定淮南,便有兵还关中之心,又虑大乱方平,不敢便去。陈平看透高祖心事,乃谏道:“山东诸候多为皇族,虽然初定封国,因有力谋反者,如韩、彭、陈、英之流皆已铲除,料近日无忧,陛下可安然班师回朝矣。 若实不放心,可于帐下择一良将,统重兵屯于荥阳。荥阳险要,又为天下之冲,四方有变,兵马旦夕可至也。”高祖问道:“以公之见,何人可使?” 陈平道:“颖阴候灌婴,武勇过人,忠厚诚实,可担此任。” 高祖点头道:“朕亦想到此人。然灌婴虽勇,谋略稍逊,若公可留之佐助,朕更安心。” 陈平道:“陛下有意,臣安敢不从乎?”高祖大喜,于是留灌婴率南征之十万人马留守荥阳,靳歙、薛欧为副将,陈平为参军,以防关外之变。四将皆欣然受命。 安排已定,高祖心安,便定三日后引大众班师。当日夜里,高祖发梦,梦见身处旷野,群虎来咬,危机之中,一将纵马挺槊而至,杀散五虎,回来探望。及视之,却是楚霸王项籍。高祖惊惧,顿时梦醒,惊魂未定,汗流遍体。 次日早起,高祖忆起项王,心生感慨,遂设朝谓群臣道:“朕与项籍曾同事怀王,义结金兰,不过因天下事而争,非为私也。今鲁地近,不如就此一行,往陵前拜祭,以解朕牵挂之心。” 众人闻言,并无异意。高祖遂至鲁地,来到项羽坟上,亲自披麻扬幡,祭祀了一番,又以太牢之礼祠了孔子。祭毕,高祖暗中寻思:“我之梦中,五虎来袭,却不知此五虎应兆何人?” 铭思再三,乃与群臣道:“秦始皇帝赢政、楚隐王陈胜、魏安釐王魏圉、齐愍王田地、赵悼襄王赵偃皆绝亡后。可赐其民为其守护冢,与秦始皇帝二十家,楚隐王、魏安釐王、齐愍王各十家,赵悼襄王及魏公子无忌各五家,令看守其冢,免其役税,勿与它事。” 群臣皆道:“陛下仁德,天地不忘也。”高祖遂离鲁地,往关中而来。 英布谋反,高祖自率众将出关击之,朝中以萧何为相国,总管关中事物。高祖在外,心牵朝政,又担心关中生乱,多使使者来往通信,常问相国有何行为。萧何因高祖出征之故,乃拊循勉力百姓,促进生产;尽悉家财之所有,以为军用,其行为如当初高祖北击陈豨之初。 不料越是如此,高祖书信中,问讯相国之辞越多,于是有门客说萧何道:“君侯离灭族不远矣。” 萧何惊问:“何出此言?” 其客道:“君侯位为汉朝相国,功劳居于公卿之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矣,岂可复加官爵哉?然君侯自初入关中,甚得百姓之心已十余年矣,民心无不皆附君侯。君候仍复孳孳而劳,更益民和,不知危已近身也。皇上之所以数问君候所为,不过因畏君候德高望重,倾动关中故,故古人云:‘位极则危’。君侯若不欲使己功威慑皇帝,唯有自贱声威,勿使其疑也。君侯何不多买田地,贱赊贵收以污己名,方可使皇上安心。”萧何闻之有理,乃从其计,于是强霸民田,收授贿赂,尽行贪官污吏之所为。 高祖征英布归来,离着长安数百里,尚未见到百官来接,却先见百姓阻道遮行,纷扰不堪。 高祖使夏侯婴向前询问何事,百姓皆言有书上告,夏侯婴遂取书交予高祖。高祖阅之,乃是言相国萧何贱价强买民之田地、房宅,价值数千万黄金之事。 高祖大怒:“竖子安敢以公济私!”遂令人先使百姓先回,而书中所说之事,待皇帝见着萧何,查明实情,再作定论。 百姓扣谢,各自散去。高祖复令前行,百官接着,嘘寒问暖已毕,一并入宫议事。 高祖沫浴更衣,复登大殿,坐定龙椅,问众臣道:“朕自出关以来,都中事物如何?” 萧何当先出班道:“赖陛下洪福,关中风调雨顺,百业俱兴,并无不安之事。” 高祖笑道:“朕何有洪福,相国才是利民之人。” 言毕,将百姓之书掷于萧何身前道:“此乃关中百姓半道挡驾所上之书,相国有何作为,书中尽已表明,请足下自去与万民谢罪!”萧何见之,呆立阶下,半晌不语。 高祖见之问道:“相国不退,莫非还欲奏事?” 萧何再拜,复奏道:“长安土地狭窄,而上林苑中空地甚多,废弃荒芜久矣,愿皇上令民得而作田,以收五谷。如不为民众耕种,则为禽兽就食之地。” 高祖闻言大怒道:“相国受了贾人多少财物,敢为请朕之苑林!”喝令将萧何下狱至廷尉处审问。武士得令,持械系之,押出大殿。可怜堂堂三公之臣,一语不合,即为阶下之囚也。 百官见皇帝盛怒,皆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高祖复问道:“众卿还有何事欲奏?” 时周勃定陈豨已回,乃出班奏道:“臣有事禀告。” 高祖问道:“何事?” 周勃道:“臣击陈豨,得其裨将数名,所言之事,臣不敢独断,请陛下自问之。” 高祖乃令散朝,着周勃将裨将押至私室,高祖亲问之。其裨将道:“陈豨所以敢发兵攻汉,因其与燕王卢绾有盟也。” 高祖叱道:“休要胡言,燕王乃朕之亲信,怎会谋反?” 裨将道:“陛下不知,陈豨初举兵时,燕王便有反汉之心,曾遣张胜使匈奴,范齐通陈豨,共定盟约,平分中国之地。” 高祖心惊,厉声问道:“汝言是实乎?” 裨将数人皆道:“若敢言虚,臣等皆万刃分身而死。”高祖甚疑,令周勃引裨将先回,自唤众谋臣商议此事。 御使大夫赵尧闻之,近身附耳进道:“韩、彭之死,天下悸动,燕王欲反,亦在常理。然燕王与陛下非泛泛之交,不免有人嫉妒,从中生事,故言燕王不反,亦在理中。孰是孰非,唯使人招卢绾来问之便知。”高祖然之,乃派使着往蓟邑招卢绾。 使者去后,高祖居数日,人报卫尉王公宫外求见。高祖至会客厅招之,王公步入,参拜已毕,问高祖道:“相国有何大罪,陛下系之暴酷如此也?” 高祖道:“朕闻李斯相秦皇帝时,有善归主上,有恶则自当之。今相国多受贾竖之金而伪为民众请吾苑,此自媚于民,居心不良也。故系而治之罪。” 王公道:“相国职责在身,有便即为民众而请愿,此行宰相之事也,陛下柰何因之疑相国受贾人钱乎?先时陛下身至荥阳,拒楚多年,后陈豨、黥布反于关外,陛下自引军而往击。当是之时,相国守关中,摇足之间,则关之以西非陛下有也。相国既不以此时为利,为何如今却受利贾人之金乎?况且秦皇因不闻其过而亡失天下,乃为李斯归恶而自予所至,其罪过甚矣,又何足效仿哉。陛下又何疑宰相如此浅薄也。”高祖无言以对。 王公拜道:“请陛下即释萧相,不然,朝中之臣人人自危,无敢以真言予陛下!”高祖从之,是日便使使持节赦出萧何。萧何年老,平素恭谨,便徒跣入宫谢恩。 高祖见之,于心不忍,乃起身离座,下阶将萧何搀扶而起道:“相国不必多礼!相国为民请苑,朕不许,朕不过为桀、纣之主也,而相国因而为贤相也。吾所以系相国数日,欲令百姓闻吾过失也。”萧何称谢而退,自此谨言慎语,随入俗世洪流之中。 高祖理完此时,专心望北,等候使燕之臣回信。却说燕国地处中国边境,陈豨初反时,燕王卢绾因国小力微,左右为难,心忌匈奴与陈豨连合犯燕,欲与之盟;又怕汉帝责罪,兴兵来攻。只得明为汉朝诸候,暗中却遣张胜往北与匈奴连和,范齐往西与陈豨结藩。及闻得陈豨败死当城,卢绾且喜且忧。喜的是陈豨已死,少了一强邻危边;忧的是自己曾与陈豨结盟,恐汉帝知情后责怪降罪,自此朝不能安食,暮不能安枕。 终于一日,汉使赍书而来,宣召其入朝面君。卢绾心中有事,怎敢遽赴?只好与使者说有病在身,不能即去,请代为宽言。 汉使返回关中,回报高祖,高祖闻之,心不能定,复招群臣道:“卢绾与朕幼时相交,相为莫逆。自随朕起于沛中,常从于朕之左右,言行谨慎,并无过错,故朕深信之,使为燕国之王。今闻其有反心,欲招来问之,彼又称病不来。 朕不实真假,如何处置?” 赵尧道:“臣愿亲往召之,若其惧罪不来,臣验问其左右,便知实情。” 高祖道:“公有此言,自是能当此任。” 方欲遣行,又一人出道:“臣与燕王有旧交,愿与赵公同往。若其心怀疑虑,臣亦可安其心。”高祖视之,乃辟阳侯审食其也。 高祖大喜道:“如此甚好,燕地偏远,汝二人一路结伴,却也少些聊籁。”便令二人相偕入燕,察视卢绾病情虚实,复促其入朝训话。于是赵尧、审食其收拾随从,同往燕国而去。 两人乘车驰入燕都,往王宫求见卢绾。卢绾闻报,越加惊慌,仍诈称病卧床中,不能出来见客,但留二人于客馆居住。赵尧、审食其无奈,只得住下。等了数日,却不见卢绾招见。赵尧见如此下去,亦不是办法,与审食其商量之后,二人来到宫外,寻门卫打点通容,要入内室探问病情。 门卫依言报于卢绾,卢绾与其幸臣道:“从前异姓分封,共有七国。而今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王耳,所余皆灭亡。汉往年族杀韩信,醢诛彭越,均吕后之计也。现皇上抱病不起,政权均属诸吕后。吕后妇人,阴险好杀,专欲谋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我若入都,乃自仿彭越也。且待皇上病愈,我再自去谢罪,或许尚能保全性命也!” 幸臣皆道:“只得如此。”卢绾遂仍告有病,不见二人。二人无奈,只得悻悻返回客馆。 燕国文武群臣闻卢绾之言,知其大祸将及,不可久依,尽皆背之逃走,各寻生路去了。于是一时间惊扰纷纷,满城皆知卢绾所说之话。赵尧、审食其入城之后,早已在城中布下耳目,岂能不闻? 审食其素为吕后宠爱,闻其言似有不满吕后的意思,心中不快,遂与赵尧道:“卢绾既有反心,你我不宜久留,当速归长安回报皇上,迟则必为卢绾所杀也。”未待赵尧置之可否,审食其已当先收整行装已毕。赵尧无奈,只得与审食其匆匆还报,与高祖具言燕都见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二回:用四老太子保位 高祖尚未至信,忽樊哙遣人押送来数名匈奴俘虏,皆是因骚扰边界,为巡边军士所获,言为冒顿宠臣者。樊哙未敢轻易处置,又不愿放人,遂使人入关送交高祖。 高祖遂令唤入道:“朕有事问汝等,若能直言,朕不记汝等之罪,即释归国也。若不能言,休怨联治之重罪。”俘虏惧死,皆称愿意。高祖乃问道:“燕王卢绾与汝单于可有关通?” 俘虏道:“有无关通仆等不知,不过燕大夫张胜为使,常在匈奴,今亦未归也。” 高祖闻言,大怒道:“卢绾果然造反了!”一时气忿,箭疮迸裂,昏倒于地。 众臣急忙救起。抚胸掐脉,半晌方醒,大叫一声:“恨杀我也!”即起身降诏,命樊哙代为燕相国,举帐下数万人,往讨卢绾。又恐俘虏走泄病情,皆令入囚,先不放归。 次日,高祖自觉病重,乃召集昔日旧臣,如萧何、陈平、王陵、夏候婴、周勃、王吸、召欧、郦商等五十余人,一同入宫。 高祖谓群臣道:“诸公皆兴汉功臣!朕自举事丰、沛,与诸公同甘共苦、生死为依,三年灭秦,五年灭楚,遂并有天下。初朕起事时,众公自爱其身,恐事不成,为秦夷族,皆不肯为先,推朕为首。朕冒遗祸子孙之险,舍身除暴,得天下以为天子,子孙自当尽受富贵,分王疆土。如今朕所封异姓诸侯,先后七反其六,天下纷纷,扰乱不甚。故朕以为,既然天下已归刘氏,异姓若得为王,必生二心。” 言至此间,令侍者将自己平所乘白马牵入。高祖拨出三尺龙泉,厉声道:“此马随我数年,乃朕所至爱之坐骑。今杀之,以示我坚决之意。”言毕,挥剑斩之,率众宣誓道:“此后非刘氏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如违此约,天下共击之!”群臣见其言辞慷慨,为之动容,皆慷慨激昂,泪涕横流,于是歃血为诺,誓言匡扶汉室,永不背约云云。 誓罢,君臣各自就位,高祖降诏道:“燕王卢绾与吾有故,爱之如子,初闻其与陈豨有谋,朕以为子虚乌有,故使人迎卢绾亲来对质。卢绾称疾不来,谋反明矣。燕吏民非有罪也,赐其吏六百石以上爵各一级。与卢绾从反,去来归者,皆赦之罪过,加爵亦一级。” 群臣皆称道:“陛下圣明!” 高祖复问群臣道:“卢绾既反,当立王更之。众公之意,可立为燕王?” 长沙王吴臣、太尉周勃出班道:“陛下诸子无位者,以子刘建为长,请为燕王。”高祖然之,乃立刘建为燕王,樊哙为相国佐之。刘建乃高祖宫中诸姬所生,年方七岁也。此乃汉高祖十二年春二月之事。 方过数日,南海候邹织因屡为南越赵佗所侵,欲接好大汉,乃令使者奉玉璧、丝帛来朝,高祖方在病中,得之甚喜,乃上朝降诏道:“南武侯邹织亦粤之世家也,当贵位之。今立以为南海王。”使者百拜称谢。高祖道:“朕立为天子,拥有天下,于今已有十二年矣。天下之豪士贤大夫佐我共定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致王位,次为列侯,下有食邑。而重臣之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官僚,得民之赋敛;女子公主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赐大住宅第室;吏二千石者,徙之长安,受小住宅第室。入蜀、汉定三秦者,皆世世免其赋税。吾于天下贤士功臣,可谓不负矣。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众臣皆府首从命。 汉高祖箭创复发,深居长乐宫,一卧数日。戚姬早晚侍候,见高祖呻吟不止,怨言道:“若非太子不能东征,何需陛下亲冒矢雨,舍身图贼。陛下有今日,皆太子之过也。” 高祖初不在意,奈不住戚夫人成日叨絮,却也动了怒意,暗想:“若太子争气,何用我花甲之年,不能安逸,还要劳师远征。”遂复有废立太子之意,便先唤张良商议此事。 张良当初已受吕后全子之托,又为太子少傅,当然不能坐视,于是极力阻谏。说了许多言词,高祖只是不睬。张良自思平日进言,多见信从,此番既是如此格不相入,料想难以再语,不如暂且退归,复图别计。于是张良当即告辞回府,杜门谢客,托病不出。 此事纷纷扰扰,传入众大臣耳中,当时便恼了太子太傅叔孙通,急步入宫来谏。高祖方卧未起,遂依床见之。 叔孙通问道:“窃闻陛下欲易太子而立赵王,此事属实乎?” 高祖道:“我正有此意。” 叔孙通朗声道:“昔者晋献公以宠幸骊姬之故,废太子申生而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所笑。秦始皇以不早定扶苏,使胡亥诈立,自使灭祀,此陛下亲眼所见之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只生太子一人,岂可背哉!”言至此,叔孙通情绪激烈,见高祖三尺龙泉挂于床边,乃抢步上前,掣于手中。 叔孙通素乃文儒之士,忽有此举,高祖与近侍皆大惊失色。叔孙通以剑附颈道:“陛下必欲废適而立少子,臣愿先伏剑而诛,以颈血污地!” 高祖慌忙从榻中跃起,夺其剑道:“请公罢手,我不过偶出戏言而已,幸勿动真!” 叔孙通乃把剑放下,复答道:“太子为天下之根本。根本一动,则天下震动也,陛下奈何以天下为戏!” 高祖道:“吾听公之言就是。”叔孙通闻之,遂谢罪告退。 戚夫人闻高祖答应叔孙通,便入室跪而泣道:“陛下既已许诺易太子,为何中途又变?” 高祖道:“叔孙通海内人望颇高,今以死来谏,我奈他不过,只好佯应,且安其心。日后木已成舟,其能如何!”戚夫人暗喜。 叔孙通离了皇宫,便来见张良道:“我以死相谏,皇上已答应不易太子。” 张良笑道:“叔孙公诚实君子,比不得皇帝机变。此不过皇帝见公意志坚决,权且假意应之。日后皇帝归西,计较周详,仍以如意为帝,公复向何人据理力争焉?” 叔孙通道:“那我再去。”便欲要走。 张良阻道:“公若再去,皇上必以前言推搪,公能如何?还要皇上立下字据方罢乎?” 叔孙通焦急,跺足而道:“果若如此,岂不眼看太子无端为废?” 张良道:“我有一计,必可使皇上不更易祀之心。”乃附耳将其策相言。 叔孙通闻毕大喜道:“子房高策,太子无忧矣!” 越日,高祖疮病稍平,置酒宫中,召太子刘盈侍宴,欲发言责难,先损其名。太子刘盈应召入宫,以臣礼拜毕,身后四位老者随后上前拜谒。高祖不识,定睛观看,见四人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高祖心中惊异,便问道:“这四位长者何人也?” 四人道:“臣等乃庾宣明、崔少通、朱晖、周符道也。”高祖大惊道:“莫非是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人称商山四皓者否?” 四人道:“正是老朽等。” 高祖道:“我求公等已阅数年,公等避我不至,今为何到此,从吾儿游乎?” 四皓皆道:“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今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能来也。”高祖闻言,惊得半晌不言。 近侍见高祖呆坐,急以目示,高祖恍然,乃令众人入席。 高祖奉酒道:“四皓贤名,冠于四海,太子能得四皓之辅,乃社稷之幸也!” 绮里季道:“臣等孤陋寡闻,虚有其名也。闻太子贤德仁厚,又不以臣能老迈,常以礼遇,故远而来,以先圣之理导之。太子聪明通惠,周礼好善,实乃德才兼备,世之人杰也!” 高祖道:“既是如此,烦四皓始终如一,调护太子,勿致失德。”四皓听命,依次奉觞上寿。席毕,四皓谢宴,随太子而出。 高祖目送四皓已去,召戚夫人指视道:“我欲易太子,奈何彼四人为之辅,羽翼已成,难以动触矣。吕氏真乃主矣。” 戚姬闻言,泪如雨下,伏地泣道:“皇后凶悍少义,素嫉贱妾,陛下万年之后,必来相害,妾不知身归何处也!” 高祖道:“汝且安心,我当设计周全。”戚夫人痛哭流涕,只是不起。 高祖道:“我今烦闷,请为我楚舞,吾为你楚歌。”戚姬无奈,就席前飘扬翠袖,轻盈回舞。 高祖遂作歌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罢复歌,音调凄怆。 戚夫人愈觉伤悲,不能成舞,乃掩面痛哭,泣下如雨。高祖无心再饮,遂令罢酒,起身而去,此后更不再言太子之事。此次四皓所以随太子同宴,皆张良之计谋也。 高祖回至寝宫,招吕后至,叮嘱道:“今朕箭创甚重,不久于人世。朕与你夫妻二十年,知你禀性,我死之后,你必不容戚夫人。彼与你共事于朕,皆为朕所爱者。你年长,凡事勿要计较,宜以宽待之,不失贤良本色。今朕要你发誓,朕死之后,必不谋害戚夫人。” 吕氏心中虽恨,亦不敢不从,乃指天发誓道:“妾日后若有不利戚夫人之举,疽发背而死。 高祖闻吕后之言,心中稍安,乃令吕后先退去。 须臾,籍孺入告高祖道:“樊哙为皇后妹夫,与吕后结为死党,近闻其暗地设谋,将俟陛下宴驾之后,引兵报怨,尽诛戚夫人、赵王如意等人,陛下不可不防!”原来籍孺至今尚记当日樊哙排闼入宫,将其比作赵高之事。及戚夫人易太子不成,籍孺惧吕后掌权后,恼其得幸高祖,必来相害,遂想了这条计策,欲以此以削吕后之党。 高祖闻之,嗔目怒道:“汝何处所闻?” 籍孺道:“此事已传遍宫内宫外,好歹只瞒着陛下一人。” 高祖虽怒,心里清楚,料此事非陈平不能与谋,遂当即从荥阳招回陈平,俱言此事,陈平道:“樊哙忠直之人,当无此举。” 高祖怒道:“樊哙自仗其勇,屡有轻朕之举,今见我病,巴不得我早死。” 陈平见高祖病重,不敢强谏,乃献计道:“樊哙方征卢绾,出兵在外。陛下可使一将假作援兵,出其不意,驰入其寨,夺其兵权,擒来对质便可。”高祖从其计,乃唤周勃疾来,暂罢其太尉官,令代为燕相国一职,着陈平一道行事,就在榻与语道:“樊哙党同吕后,终为重患。今命汝两人星夜前往燕地,斩樊哙之首回来报功,不得有误!”周勃闻命,不知何意,不敢发言。 高祖又道:“陈平持我之诏先传令,以周勃代樊哙为将,就于军中即斩樊哙之头!”周勃目示陈平,欲使之为樊哙分辩,陈平只是不语。周勃只好一同退出,整装起行。 行至途中,周勃问陈平道:“樊哙是皇上故人,积功甚多,又是吕后妹夫,有亲且贵,今皇上不知听何人谗毁,命我等速去斩其头。若日后有悔,我等不是闯下大祸!” 陈平道:“我等此去,只好从权行事,宁可负旨将樊哙囚归长安,令皇上自行加诛,亦不能行此遗祸之举。” 周勃赞道:“此方周全之计也。”二人商议已定,就道西行不提。 高祖一病数月,日益加重。吕后遍访良医,得了一医师,入宫诊视。高祖问道:“此疾可治否?” 医士道:“创虽重,尚可治愈,只是陛下日理万机,于病不利,需另择静处,安心修养,方可复原。” 高祖嫚骂道:“我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得天下,今病至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重生,又有何益!”遂不使治疾,令侍从赐黄金五十斤予医师,令其去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三回:留遗言汉帝升天 医师去后,高祖乃召吕后入宫,嘱咐后事。吕后问道:“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谁可代之?” 高祖道:“曹参可代。” 吕后道:“曹参与相国年齿相若,到时亦将老也,此后当属何人?” 高祖道:“王陵可用也,然其稍显愚直,须以陈平为助。陈平智识有余,厚重不足,亦难独任,尚需以周勃辅之。周勃虽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周勃也,彼归之后,可复令为太尉。” 吕后复问其次,高祖道:“此后亦非朕之所知也!”吕后乃不复再问。夏四月甲辰,高祖崩于长乐宫,享年六十三岁。 吕后见高祖驾崩,遂与审食其谋道:“诸将当年与皇上具为编户之民,共举大事。今皇上贵为天子,而诸将北面为臣,心常怏怏,今令其事少主,必有不满。为今之计,非尽灭其族,天下不得安也。” 审食其道:“此计虽好,只是周勃、灌婴等将,军权在手,一旦机谋不慎,则反为其害也。”吕后乃招吕释之议计。 吕释之亦道:“不如勿宣皇上死讯,招众将趋至,一一除之,方不至遗祸也。”吕后然之,遂不发丧。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皇帝之死,乃天下大事,吕布虽尽力隐瞒,又何能尽掩天下人之耳目。早有人闻其计议,告之郦商。郦商乃精细之人,心中自有打算,于是连夜入辟阳侯府来见审食其。审食其见郦商来得唐突,不敢不见,遂出门接入府中。 郦商摒其左右,悄声道:“足下大祸将至也。” 审食其心中有事,闻其言,只唬得战战兢兢,汗流遍身,急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郦商道:“窃闻皇上已崩四日,吕后与公相谋,秘不发丧,欲尽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率十万兵守荥阳,樊哙、周勃率二十万兵定燕、代,若闻皇上驾崩,朝中欲将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自危,必畔于内。如此里应外合,吕族与公亡可跷足待也。” 审食其大惊,急推脱道:“吾地位卑微,怎知此事。” 郦商道:“我亦知足下乃诚实之人,必未参及此事。然足下为吕后幸臣,他人必疑公为同谋,如何放得过你?” 审食其体似筛糠,慌忙问道:“吾当如何?” 郦商道:“足下当急禀吕后,早日发丧,勿复相谋诛杀之计。众将累年征战,出生入死,何惧一妇人?只是大汉创业,非一日之功,岂能毁之一旦。” 审食其急入内告吕后道:“天下初兵,诸将尽掌兵权,若欲尽诛,天下皆反,反取其祸也。不如即时发丧,以安天下之心。”吕后亦知其计不能遂成,便依审食其之言,于汉高祖十二年四月丁未日发丧,大赦天下。诸侯王、列候皆来奔丧,择五月丙寅日,葬于长陵。 下葬已毕,众诸侯王、群臣拥皇太子刘盈登基,此便是汉朝第二任皇帝,史称惠帝。尊高祖为太上皇,建太上皇庙祠之。尊母后吕氏为太上皇后,即太后也。己巳日,惠帝引诸侯、群臣皆至太上皇庙拜谒。 群臣推相国萧何致辞道:“皇帝起于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劳最高。”于是尊号为高皇帝,亦称汉高帝、汉高祖也。令诸侯、郡县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 赐民爵一级。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中郎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宦官尚食比郎中,谒者、执楯、执戟、武士、驺比外郎。太子御骖乘赐爵五大夫,舍人满五岁二级。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减田租,复十五税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及宦皇帝而知名者有罪当盗械者,皆颂系;上造以上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皆耐为鬼薪、白粲;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皆赦之。 惠帝又降诏道:“吏所以治民也,能尽其治则民赖之,故重其禄,所以为民也。今吏六百石以上父母妻子与同居,及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印将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家唯给军赋,他无有所与。” 初时,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情明达,多计谋,能听人言,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模弘远矣。 汉高祖驾崩,刘盈即位为惠帝。惠帝为吕太后所生,年方十七岁,性情温良,为人厚道,因不能独理朝政,遇事皆由吕太后作主,于是朝中大权皆掌于吕氏之手。自此,吕太后每日垂帘听政,国中之事,不论大小,皆由吕太后一人决断。 吕太后感张良之德,理完高祖之丧,头一件事就是设宴以谢张良。 张良趋至,谓吕后道:“臣素无德行,不过以三寸之舌为先帝筹策,封万户,位列侯,于臣足矣。今已从赤松子而游,绝五谷以习轻身之道,请太后勿令臣食之。” 吕太后见张良面如枯叶,瘦骨棱橧,心甚怜之,遂道:“人生一世短暂,有如白驹过隙,何必自苦如此乎!先生若罢而不食,吾即下令,令后宫诸臣,皆不能食。”张良不得已,强听而食。吕太后方喜,于是转忧樊哙,便令人使燕地来问讯。 樊哙先时受命领了代国相印,扶佐代王刘恒理事,兼着防备匈奴入侵。樊哙自知责任重大,于是屯兵东垣,以两相兼顾燕、代之事。及高祖以卢绾谋反,令樊哙为大将,引兵击燕,樊哙便分兵先取了周围十八县。 卢绾部将王抵引军出城救应,被樊哙捉住,杀之号令军中。卢绾见了,更不敢出战。樊哙便将蓟城围住,欲待卢绾粮尽生变,再来攻城。 这日,忽有汉使持节来招樊哙,使其临坛受诏。樊哙问道:“何事设坛?” 来使道:“汉帝病重,惧天下生乱,故设坛有要事相托。” 樊哙道:“坛在何处?” 来使道:“只在数里外。”樊哙乃令部将守寨,自引十数人,随来使前去受命。行不数里,已至坛前,望见陈平衣冠整洁,捧书立于坛上,樊哙只得跪下听诏。膝方点地,忽有数十名武士从坛下突出,把樊哙拿住,反接两手,绑缚起来。原来陈平知樊哙勇力过人,又拥十万人马,料不能力取,遂使出这条计策,由周勃引军在周围接应,好叫樊哙就擒。当下樊哙被执,正要喧嚷,陈平跃到坛下来,附耳说道:“皇上听信馋言,以为将军欲反,要我在此取你性命。我料将军忠勇,不意如此,故背主之意,将你缚去都中,由你自向皇上分说。将军万万不可争逆,我也是奉旨行公也。” 樊哙闻此言,亦不敢鲁莽,只得由陈平指挥武士,将其投入槛车。樊哙手下只有数十人,见樊哙被拿,皆拨剑准备闹事。 周勃引众而出,喝道:“吾二人奉旨带樊将军面君,有圣旨在此,如有抗旨,格杀勿论。” 樊哙亦与众人道:“汝等休要闹事,我见了皇上,自有分说。”那数十人见了,只得弃剑于地。 陈平与周勃商议道:“若使此数人回营禀报,必节外生枝,不如尽取回关中去可也。” 周勃然之,遂谓樊哙道:“将军随从见主人被执,必回营取军来夺,至时起了事端,反而不美。不如尽与将军同去,路上好歹有伴相随。” 樊哙道:“此事只由将军处置。”于是武士将樊哙随从去了武器,带上械具。周勃与陈平相别:陈平东回关中缴令,周勃西去蓟南大营代樊哙之位。 周勃驰至哙营,众将见太尉亲至,不知何意。 周勃道:“皇上取回樊将军,别有要事,此处由我权且代之。”乃取出诏书,晓示众将。众将见诏,自然俯首听令。军中分拨已定,人报燕军有战书到,周勃便传其使入帐。原来王抵之弟王满率辽东军已到,依着燕山扎下营寨。一面通知蓟城城内,一面令往汉营下来战书。 周勃看毕,即批下“来日决战”,令来人赍回。 使者去后,副将陈濞道:“久闻辽东之军甚精,今来挑战,不宜轻敌。” 周勃道:“以将军之意,如何迎战?” 陈濞道:“敌军来下战书,必怀轻敌之意,今晚可趁其远来兵疲,劫其营寨,出奇制胜。辽东兵败,卢绾独力难支,举手可擒也。” 周勃道:“果是妙计。” 当夜,周勃依着计策,与陈濞分兵来劫辽东军营。三更已尽,汉军抄小路杀入敌营。辽东军远来,都在休息,陈濞军先到,杀入寨中,辽东军人不及甲,马不及鞍,一时间被杀得四散溃逃。王满梦中惊醒,急引军来战,正遇陈濞,方欲交战。周勃引军已绕至寨后,驱军杀来。 王满见手下人马已乱,料抵敌汉军不过,自己拨马先逃了。周勃望见,令陈濞从后追赶。陈濞追了一阵,寻思辽东偏远,素难征剿,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平灭,勿留后患。于是马不停蹄,连夜追逐,直入辽东军疆土。王满立足不住,只得东走出塞,率残兵渡过浿水,逃难至秦故空地,数年不敢东来。到后来驱除真番、蛮夷,降其旁城邑,居然建起一国,后称高丽。 卢绾在城中闻王满大败,兵已尽退,乃与众将道:“周勃乃汉之名将,我闻其用兵不亚于留候子房,蓟城定不能保了。本当献城负罪见皇上分辨,然皇上生病,吕氏用事,去必死矣。不如弃城先投匈奴,待皇上病愈,再入关谢罪。”众将闻之,皆然其意。于是卢绾连夜开北城门,往投匈奴而去。行至塞下,见追兵未至,乃扎下人马,令人打探汉军动静。 探马回报道:“朝中传报,汉帝已崩,故周勃止军发丧,未来追赶。”卢绾大惊,唯恐此报有虚,乃数遣细作往关中核实。去者陆续而回,遂尽知惠帝登基,吕太后掌权之事。 卢绾叹道:“吾此生不能回中国矣!”于是北投冒顿,冒顿乃号其为“东胡卢王”。 卢绾既投胡,冒顿以其宽厚软弱之故,待之甚轻,常侵夺其财。卢绾孤言寡欢,常思复归,不得足愿。 约居年余,即忧郁而死。后来卢绾妻归汉,欲为卢绾申屈,又遇吕太后病重,俄而竟崩,不能得言。其妻亦忧病而死。此乃后事,按下不表。 先时陈平得了樊哙,令快马先入关回报高祖,自押着樊哙随后就道。时高祖已驾崩,吕太后得知樊哙未死,心中始安,甚感陈平之举。 偏偏樊哙之妻吕媭不依不饶,谓吕太后道:“害我夫之谋主,必是陈平也,陈平刁钻奸猾,心术不正,请太后为我杀之泄恨。” 吕太后道:“你要如何?” 吕媭道:“可令他不要回关,仍去荥阳,我使人伏于半道斩之,假称盗贼所为即可。”吕太后从之,乃假传圣且旨,说皇上恐外郡趁其病重时生事,令陈平使从者解樊哙归关中,自己先回荥阳与灌婴共守城。 使者去后,吕太后谓吕媭道:“汝要如何,自去行办,我不过问就是。”吕媭乃选武士二十于人,令连夜出关,伏于荥阳大道,以行刺陈平。 陈平行至途中,已得知高祖死讯。俄而,使者至,传叙高祖后诏,令其勿归关内,径回荥阳,而樊哙诸人,皆随来使回长安。 陈平问来使道:“皇上已崩,如何宣旨?” 使者道:“此乃皇上临终所传。”陈平闻言,即知必是吕太后所谋,心生一计,乃与使者道:“皇上既已驾崩,我当先往奔丧,后复使命。”不待使者言,乃马上加鞭,如风赶入关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四回:吕后毒杀刘如意 到了高祖灵前,葡伏于地,大哭道:“陛下,臣来迟也!”乃于灵前奏事。奏毕复哭,悲号之声,悸天动地,但闻者,无不为之动容。吕太后闻之,亦凄然下泪。 陈平谓吕太后道:“臣知樊将军忠心赤胆,劳苦功高,必不至谋反。奈何其时皇上病重,不忍强谏,故至燕地,未敢即斩樊将军,特取来面君,今已在路上,不日将至。臣自知有违圣意,欲自缚与皇上请罪,不料一别之后,竟不能复见矣!”言毕又哭。 吕太后见其哭之甚悲,感其忠诚,乃道:“君候一路劳累,且先回去休息。” 陈平泣道:“臣一介书生,亡楚奔汉,赖皇上不弃,恩情厚待,不敢相忘。今皇上新丧,臣更不敢偷闲,愿留充卫卒,守灵十日,以较愚忠。”吕太后初不许,陈平固请。 吕太后怜其之诚,暗想道:“此社稷之臣,天不使其死也。” 便谓陈平道:“君侯忠直,乃为臣者本色也。今主上年少,不懂世事,愿君侯每日教导,不负先帝之愿。”乃拜陈平为郎中令,令傅教惠帝。 陈平暗喜,料已化险为夷,乃谢过太后,自守高祖之灵。等周勃回至关中,吕太后依高祖遗旨,迁周勃为前将军,行太尉之事。 樊哙归后,吕太后释之出囚,仍复爵如初,谓之道:“全汝性命者,陈平是也。”樊哙内心自知,乃自见陈平,厚礼相谢,自是周到。 唯吕媭妇人,因此杀陈平不成,常怀恨在心,每欲进馋相害。 吕太后心中最怨恨之人,莫过于戚夫人及其子赵王刘如意。昔日戚夫人得宠高祖,屡进谗言,自是让吕太后受罪不少。不想一夜之间,江河突变,如今吕太后已是大权在握,岂能轻易放过她戚氏。于是大事方定,吕太后便引着吕释之、审其食等数十人,直入后宫,来寻戚夫人。 戚夫人自高祖崩后,吕太后掌权,知其怨颇深,必来报复,每日心惊肉跳,不能安枕。忽见吕太后引人来了,面有怒色,戚夫人大惊失色,只得跪地拜见。 吕太后责道:“汝为皇上爱姬,皇上丧时,为何不见你有一丝悲意。举丧之时,汝又深惧宫中,不来守灵,罪之甚矣!” 戚夫人道:“非妾不来,实是太后不许。” 吕太后大怒道:“汝还敢狡辨,汝狐媚皇上,谋害太子,误国误民,罪过褒姒、妲己。今吾要清理后宫矣!此清静之地,容不得汝等妖狐之辈。”乃喝手下当众将戚夫人剥得精光,将赭衣奴服强行套上,令囚入永巷宫内,强使舂米,方恨恨离开。 可怜戚夫人一柔弱女子,自入汉宫起,每日受宠得贵,清闲安逸,哪里受过一丝之苦楚。不想如今被打入冷宫,累日舂米,不得片刻休息,自被囚日起,衣服饮食,均无人照理。戚夫人悲痛欲绝,泪不曾干。 一日舂米间,戚夫人望到自己一双玉笋玉手,只能携杵而舂,又思到往日高祖百般宠爱之时,何想到竟有今日,不由地复生悲情,遂且舂且歌道:“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幕,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吕太后囚戚夫人之时,已使人察其动静。人得其诗,来告吕太后。 吕太后闻之大怒道:“贱妇欲倚其子女邪?”遂有害赵王刘如意之意,乃令人往邯郸招之,虚言有事商议,实欲诛之。 刘如意年幼,赵国之事,不论巨细,皆出相国周昌之手。使者至赵都,先至相国府,呈上书信。 周昌阅毕,谓使者道:“先帝将赵王托于我,不过为防太后相害。今赵王年少,自不能御之。我窃闻太后怨恨戚夫人,每欲召赵王一并诛之。我受先帝托孤,自知任重,故不敢遣赵王入都。何况赵王亦病,恕不能奉诏来。”使者回报,吕太后更不甘心,遣使复召,使者三返,刘如意皆不来。 吕太后大怒,乃招近臣道:“我欲招刘如意入都,杀之以绝后患,使者三往,均不奉诏,我欲发兵征之,强取刘如意,各位以为如何?” 审食其谏道:“皇上方逝,大丧之时,不宜动兵。赵王不来,不过因周昌在彼。太后何不降一诏,先召周昌入关,以绝其口。再复使人招赵王,事可济也。”吕太后然之,即作一书,令人赍往邯郸,说有事与赵相国商议。 周昌见书,颇觉为难,考虑再三,乃夜见刘如意道:“太后诏到,要臣入关听令,此必诡计也。我若不去,乃是抗旨不遵;我若去了,王上危矣!” 刘如意年方十岁,何知其事深意,便道:“当今皇帝,乃吾之兄长,相国回去,我何险之有?” 周昌知不可议事,乃含泪谓刘如意道:“总之臣去之后,如太后来招王上,千万不可去。” 刘如意道:“如何不能去?” 周昌本不善言,不能尽说,只得道:“臣不能言,总之不能去就是。” 刘如意见周昌神色凝重,乃应道:“我听你之言便了。”周昌放心不下,乃唤其子周开,反复叮咛。 周开一一记了,周昌方才起程。刘如意送出十余里,周昌又道:“臣临别之言,王上可记着?” 刘如意问:“何言?” 周昌叹道:“毕竟年幼。”遂别了刘如意,打马扬鞭,直入长安。 既至朝中,即来拜谒吕太后。吕太后道:“知我宣赵王入都,为何使其称病,不奉我诏。” 周昌道:“臣素知太后为人,赵王如来,必不能全身而回,故却之。” 吕太后大怒,拍案而起道:“先帝在世之时,戚氏何曾容得下我与太子!尔曾亲口与先帝争谏,何独不知我之怨戚氏乎!” 周昌道:“后妃争宠,古来有之。昔齐桓公九合诸侯,独伯一方,南征强楚,北伐孤竹,可谓一时英杰。然百岁之后,子孙暗弱,竟然伦为弱邦。何使如此?不过因祸起萧城,诸子各不相容也。今戚夫人虽与娘娘有隙,终不能夺皇帝之位,可见天眼恢恢,疏而不漏。人云:‘将相胸前堪走马,公侯肚里好撑船。’娘娘乃怀德之人,何必记着一时之气。不如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安定后宫,和好子孙,以图汉室江山,久盛不衰。” 吕太后乃妇人,盛怒之下,如何能听得进道理。本欲发怒,寻思周昌素有威信,又毕竟对其母子有功,不好降罪。 乃道:“汝先退去,此事我自有打算。” 周昌无奈,只得告退。 自思道:“吕太后量窄,终不肯作罢,想到眼下能救赵王者,非惠帝不可。久闻惠帝颇为仁厚,必能不记前嫌,全赵王之命。而能使惠帝不记前嫌者,莫过于留候张良。”主意一定,周昌乃当夜暗至张良府中,以心事告之,请求张良进言惠帝。 张良笑道:“周君忠厚之人,然此终不能使赵王脱难。” 周昌问:“如何?” 张良道:“皇上年幼,势不能逆其母而独断,言之无益也。” 周昌道:“即使如此,子房当尽力也。”张良然之,遂入府来见惠帝,以周昌之言告之。 惠帝叹道:“吾素爱幼弟与同胞,岂忍见之受戳。乃既为人子,母命亦难违也。” 张良道:“若陛下不欲存赵王,臣自无言。若陛下实欲赵王不死,臣到有一计。” 惠帝道:“吾实欲赵王不死也,少傅有何计,尽管言来。”张良道:“陛下自是日起,宜存心注视太后动静。若太后不招赵王,陛下可安心;若使人去招赵王,陛下千万要打听赵王何时何日可至,陛下可亲自出城接之,使其长居身畔,形影不离。太后虽有心除之,不能得其机会,赵王遂能安矣。” 惠帝大喜,乃谢道:“赖少傅良谋,吾弟可存也。”张良遂告退而回。 吕太后招回赵相周昌后,乃与心腹商议剪除赵王刘如意之事。审食其献计道:“周昌既从赵地而归,必定嘱咐过赵王勿要奉诏进关。若要遣兵征伐,师出无名,恐众将不肯尽力。为今之计,可以使人仿周昌笔迹写一封信,只说太后招赵王,非有别意,只不过为了与赵国增地益土而已。赵王年幼,不辨真伪,必会前来。来即杀之,可解太后之恨。” 吕太后大喜道:“此计甚妙。”于是着人伪作周昌之书,选了一个胆大能言之人,赍其书并朝中圣旨,往赵地来招刘如意。 使者见到赵王刘如意,先呈上圣旨。刘如意阅毕,与来使道:“相国临行,曾叮嘱本王说,勿要奉诏入关。今未审相国之意,本王誓不敢奉命。”使者道:“今有周相国亲笔之书在,请大王阅之。”遂将伪作之书呈上,书中之意大略是说太后招赵王入宫,乃是因为燕地初平,燕王刘建年幼,不能善理,太后恐其有失,以赵王经事,欲割封数县予赵,故请入都奉旨,非有相害之意,请赵王尽早入都受封云云。 刘如意见书大喜,即欲起行。周昌之子周开欲劝阻,刘如意以书出示,周开见果是父亲笔迹。又询问过来者,所言并无所失。周开虽有些疑虑,无奈刘如意执意要去,也就不好再相阻。于是刘如意收拾行装,往关中而来。 惠帝自听张良之计,知吕太后尚在迁怒戚夫人母子,于是心中留意,时时注视吕太后所作所为。过了几日,得知太后在招刘如意王入关。惠帝不动声色,暗暗使人探听到刘如意行程。接到回报,惠帝便瞒着吕太后,亲自迎刘如意于霸上。 二人携手入宫,一同参见太后。吕太后一见刘如意,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恨不得立刻杀了,亲啖其肉。 但碍着惠帝在旁,不得其便,只得佯作欢喜,以言安慰。 刘如意欲见其母,吕太后道:“汝母已至别宫居住,不能即见。汝实欲见之,当别择时日,我与你一同去见罢。” 刘如意还欲再言,惠帝急以目示,刘如意乃止。 惠帝与吕太后道:“儿与弟数年未见,甚是想念。今既由赵归,可与儿同居一室,以述离别之情。”吕太后不好相阻,也只得同意。于是惠帝乃自携刘如意同回寝宫,起居饮食,寸步不离。 吕太后欲杀之,不得其闲,心甚恨,乃派人日夜监视,以伺时机。 这日回报,说惠帝清晨出宫射猎,刘如意年少性惰,不能早起,尚在宫中高眠。吕太后大喜道:“时已至也。”乃与吕释之引着数十人,直入皇帝寝宫。宫人不敢阻拦,只得任其入内。刘如意闻宫女之报,急忙起来相见。吕太后令吕释之以鸩酒奉上,刘如意问何物。 吕释之道:“今天气甚冷,太后特以美酒与大王驱寒。”刘如意顾惠帝不在近侧,知事不妙,乃辞不喝,拜于吕太后身前道:“儿自幼不会饮酒,请太后见谅。” 吕释之厉声道:“太后恩赐,不容你不喝。”乃强行灌之。刘如意年幼,挡不住吕释之力大,尽被灌入腹中,须臾,七孔流血而死。 吕太后谓宫中待女宦官道:“今日所见,不许告知陛下。若有违者,与赵王类也。”众人闻之,皆惊悚不定。吕太后遂引众而回。此乃惠帝元年十二月之时。 惠帝正午方归,见刘如意已死,大惊。问宫中之人,皆推言不知。惠帝大哭,疑吕太后所为,遂至太后寝宫问之。吕太后佯作惊讶,亲至宫中探问。惠帝虽疑,亦无办法,于是将刘如意葬于长安之郊,谥为赵隐王。 徙淮阳王刘友为赵王。 惠帝降诏,大赦天下,民有罪者,得买爵三十级以免死罪。赐民爵,每户一级。吕太后趁机诏赐其兄吕泽,谥为令武侯。周昌闻刘如意死讯,大哭三日。自从思太后不仁,见之心烦,乃称病不朝,一年后闷闷而死。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五回:吕后泄怨制人彘 戚夫人在永巷宫,闻得其子无端毙命,知为吕太后所谋,乃指太后之宫大骂不止。有人报知吕太后。吕太后亲至永巷宫来看。戚夫人一见吕太后,乃指其大骂道:“汝害死皇帝,又鸩杀吾儿,蛇蝎之心如此也!吾恨不能喝汝血,食汝心!” 吕太后大怒道:“贱人,汝死期在即,还敢在此发泼否!”遂叫从人仗鞭痛打。打了两个时辰,直打得戚夫人皮开肉迸,血流满地。戚夫人料难脱难,索性手指吕太后,泼口大骂。 吕太后道:“我叫你手指!”乃喝人斩断戚夫人双手。戚夫人惨叫一声,昏绝于地。 吕太后令人以冷水浇醒,冷嘲道:“汝手已断,如何指我?” 戚夫人道:“吾还有还眼,必看汝一死之日。” 吕太后大怒,乃使人腕去其眼道:“汝能见我死乎?” 戚夫人道:“我还有口舌,可以骂你奸妇;还有双耳,可听你死之讯!” 吕太后恨道:“我一发与你取了。”乃令将戚夫人斩了双足,削去两耳,割了舌头,灌下瘖药,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驱体。 吕太后笑道:“汝还有何能?”戚夫人眼不能见,耳不动听,除去苦痛挣扎,自然不能如何。 吕太后乃令投入厕中厕中,命其名为“人彘”,谓宫人道:“汝等须饮食照顾,勿令其即死,我要眼见其受尽苦楚,慢慢受死。” 吕太后离了永巷宫,忧不觉解恨。过了数日,吕太后自思惠帝未即位前,常为戚夫人所贬,今见此事,必定欢喜。 乃令宦官召惠帝观“人彘”。惠帝从未听说有“人彘”之物,心思稀罕,便即跟着宦官,出宫往观。 宦官导入永巷宫,领入厕中,指示惠帝道:“厕内便是‘人彘’也。”惠帝向厕内一望,只见是一个女人之身,无手无足,眼内无珠,只剩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一张嘴张得很大,却不闻有什么声音。 惠帝看了,饮食尽吐,乃问宦臣道:“此究竟是何物?” 宦臣道:“乃戚夫人也。”言方毕,惠帝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众人大惊,急忙来救,半晌方醒,问宦臣道:“此事是否太后所为。” 宦臣默然不言。惠帝遂大哭道:“好一位狠心的母后,居然如此对待先帝宠姬?”乃泣回寝宫,当夜即病,岁余不能起。 吕太后闻之,使人来探望病情,惠帝谓来人道:“太后将戚夫人斩手去足,腕眼毁耳,此非人之所为。臣为太后之子,终不能复治天下也!”自此日后,惠帝每日称病不朝,饮酒为淫乐,不听政事。 数日后,戚夫人不堪折磨,竟死于永后于巷宫中。 吕太后闻惠帝废事,自后悔不该让惠帝去看“人彘”。又闻戚夫人已死,吕太后转怒诸姬,凡见幸于高祖者,皆幽禁深巷,寻机一个个除了性命。 唯薄夫人因常不为高祖所宠,先时已随其子刘恒赴代就国,幸免为害。 吕太后清宫已毕,乃使夏侯婴入宫解劝惠帝。夏侯婴自高祖崩后,还以太仆事惠帝。惠帝、吕太后感夏侯婴之全惠帝、鲁元公主于下邑间,乃赐夏侯婴居宫北第一府弟,赐号“近我”,以尊异之。今吕太后见惠帝颓废,故要夏侯婴劝惠帝设朝听政,勿废国事。 惠帝谓夏侯婴道:“母后专权,心如毒蝎,朕既不能止,如何治国。” 夏侯婴道:“先帝创业不易,请陛下惜之。今虽海内安定,居民乐业,然三方四夷,思中原富庶,常有相并之意,不可不防。今长安城宫殿百数,为天下之都。却因前朝之乱,城郭不坚,难经重创,望请修缮。”惠帝闻谏,稍改之,乃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重修长安城墙。 转眼已至惠帝二年冬十月,齐王刘肥来朝进贡,因刘肥比惠帝年大十余岁,惠帝待以兄礼,邀同入宫,谒见吕太后。却说高祖共有八子,长子便是刘肥,为高祖先妻曹氏所生。 高祖自纳吕氏,遂以为正妻,曹氏为外妇,故称庶子,不以为祀。天下既定,因刘肥为长,乃将齐地七十城封之;次子即惠帝刘盈也;三子为赵隐王刘如意,戚夫人所生,已死;四子为代王刘恒,薄夫人所生;五子为梁王刘恢;六子为淮阳王刘友,现已徙为赵王;七子为淮南王刘长;少子为燕王刘建,皆为诸姬所生。因不是一母之子,故除刘肥、惠帝之外,余者皆少,年龄相若,多只在二、四岁之间。 吕太后见惠帝与刘肥来拜谒,乃于宫中设酒相待。惠帝请吕太后坐于上首,刘肥坐于左边,自己坐于右边,如家人之礼。刘肥也不推辞,竟在左边坐下。兄弟二人推杯还盏,喝得甚是惬意。刘肥饮到酣时,渐渐忘了君臣之礼,于是多喊了几声弟弟。 一旁恼怒了吕太后,暗自道:“此子王齐七十余县,国大慢礼,敢直呼天子为弟,不如杀之泄恨!”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借更衣为名,返入内寝,召过心腹内侍,密嘱数语,然后再出来就席。 此时惠帝一团和气,方与刘肥乐叙天伦,劝酒畅饮,刘肥也未提防,一连饮了好几盅。须臾,内侍献上酒来。 吕太后道:“此乃夷方贡酒,数量不多,只酌得两卮,特为王儿接风。”令传予齐王。 刘肥接得,不敢擅饮,遂起身离座,奉觞先请吕太后道:“儿臣在此谢过太后,请太后满饮此杯,祝太后福高寿高,福寿齐天!” 吕太后道:“母后量窄,不能复饮,请王儿自饮。”刘肥又请惠帝。惠帝见席上共有两卮,亦起捧起,谓吕太后道:“我兄弟二人共祝母后高寿!” 方要饮时,吕太后色变,忽地起身,伸手一推,将酒泼于地上,砖皆迸裂。 惠帝见之,大惊失色。在坐之人,无不惊慌。刘肥见有蹊跷,不敢复饮,放下酒卮,佯称已醉,谢宴而出。 刘肥返至客邸,使人打听,果然是两卮鸩酒。刘肥暗自庆幸未即遇难,复忧眼下之计,遂招众随从商议道:“我朝靓而来,并未带多少人马,今太后有相害之意,我如何得脱祸于长安?” 其内史张出献计道:“太后子女独有皇帝与鲁元公主。今大王有七十余城,而鲁元公主只食数城,故太后不平,欲杀大王以夺齐地。若大王能以一郡献予太后,为鲁元公主汤沐之邑,太后必喜,大王自无忧矣。”刘肥从之。 次日上表吕太后,愿将城阳郡献与鲁元公主。吕太后听了,果然心喜,乃亲自领鲁元公主赴齐王客邸,称是置酒为谢。刘肥接入厅内,请吕太后坐了上席,鲁元公主坐了下席。半晌,不见惠帝车驾来。 刘肥心中恐惧,坐立不安,唯恐吕太后故计重施,忽然间心生一计,乃拜于吕太后身前道:“臣自幼丧母,幸太后之恩,得以成人,回想往事,感激流涕。今太后万乘之驱,臣不敢屈尊妄呼,愿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事以母礼,以表臣之愚忠。” 吕太后闻言,转目视鲁元公主。那公主居然大颜不惭,应声而道:“若如此,我亦恭敬不如从命。王儿请起,一旁坐下。”使刘肥坐了末席。 吕太后大笑为乐,母女俱喜。刘肥暗呼惭愧,乃令摆上酒席,使乐师抚琴,美人伴舞。于是笙簧杂奏,歌舞升平。吕太后悦目赏心,把前日嫌恨齐王的私意,一齐抛却。直饮到日落西山,方才散席。 刘肥送回銮驾,乘机辞行,吕太后许之。刘肥乃夤夜备集行装,平明即去,驰还齐都,方才松了些气,自此不敢再入长安。 半年过去,至秋七月,相国萧何病重,惠帝亲自至相府探望病情。见萧何须发皆白,形容削瘦,心甚怜之。 萧何道:“臣老了,将去也。” 惠帝见其气若悬丝,语不相继,知不久于人世,乃问道:“君侯即百岁后,谁可代之?” 萧何道:“知臣莫如主。” 惠帝忆起高祖遗嘱,便问道:“曹参何如?” 萧何顿首道:“皇上既得良臣为佐,臣死不遣恨矣!” 惠帝又安慰数语,方还宫去。过了数日,萧何病重不治,于辛未日辞世,葬于长陵东司马门道之北。惠帝亲自送葬,谥为文终侯,其子萧禄袭其酂侯之位。 萧何毕生勤慎,不敢稍纵,购置田宅,必在穷乡僻壤之间,墙屋毁损,不令修治。常与家人语道:“后世有贤子孙,当学我俭约,如或不贤,亦勿为豪家所夺!” 惠帝安顿后事已毕,拜曹参为相,令人奉旨往齐国来招曹参。 曹参自汉高祖六年受封为齐相国,佐齐王刘肥理事。乃尽召长老、诸生为宾客,问所以安集百姓之计,如齐故俗。后聘蒯彻为门客,礼之甚厚。蒯彻又荐齐处士东郭先生、梁石君诸人,曹参皆以为上宾。于是舍下诸儒数以百计,其言各异,曹参常不能决。 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帝、老子之言,乃使人备厚礼请之。既见盖公,盖公道:“治国之法,道贵清静而民自定也!商汤、周文皆以此道而定天下,况齐国一诸候乎。”曹参深服其理,于是避正堂,由盖公主事。所有举措,无不奉教施行,民心悦服。惠帝元年,除诸侯相国法,更以曹参为齐丞相。相齐九年,齐国安定,皆称曹参为贤相。 及萧何卒,曹参闻之,告舍人急备行装道:“吾将入关为相也。”舍人尚未至信。不数日,使者果来召曹参。曹参遂与齐王刘肥辞行。刘肥以曹参之下,傅宽最贤,又任齐右相五年,乃以傅宽代曹参之位。曹参临行,嘱咐傅宽道:“君请留意狱井之事,慎勿轻扰为要。” 傅宽不解,问道:“治国何无大于此者之事乎?” 曹参道:“不然。狱市之责乃惩恶劝善也,所以善恶并存。今君若扰之,奸人无处容身,必致闹事。故我特以此嘱托于足下也。”傅宽用心记了。曹参遂向刘肥告别,随使进入长安,见过惠帝母子,接了相国之印,即位理事。 曹参始微时,与萧何极善。及各为将相,曹参出生入死,疾战有功,所封反不及萧何,自此有隙。至曹参代萧何为汉相国,人料曹参必有动作,以别于萧何。不料曹参上任月余,举事并无所变更,一并遵萧何约束。众人始服,方知曹参大度。曹参见人心渐定,方才对身边官吏,略为整理。乃择郡国官吏中不善于言辞而重厚之长者,招至相府任以丞相史。而官吏中那些言文刻深、欲务声名之人,辄斥而去之。 除此之外,无有所动,唯日夜饮醇酒,不事丞相之事。卿大夫已下官吏及宾客,见曹参无所事事,俱欲来谏。凡有来者,曹参及以醇酒待之,使之咸口。若有复来欲有所言者,乃复请饮之,醉而后去,终不能进言,后人渐以为常。即使平日见人之有细过,亦专掩匿覆盖,府中自是无事。 相府后园官吏之宅相邻,官吏每日饮高歌,相府随从虽恶之,却无法制止,乃请曹参游于园中,以闻官吏醉酒歌呼,欲使相国招歌者来治罪。不料曹参见之大喜,反取酒置座,唤随从坐饮,亦高歌呼嚷,与官宅遥相应和。后苏东坡有诗道:“置酒未逢休沐,便同越北燕南。且复歌呼相加,隔墙知是曹参。” 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曹参欺自己年少。时曹参子曹窋为中大夫,惠帝乃谓曹窋道:“汝若归时,寻机问尔父道:‘先帝方弃世,皇帝尚年轻,君候身为相国,如此成日饮酒,无所请事,何以忧天下乎?’。然而不要说是我教你如此。” 曹窋既洗沐而归,趁着闲时,自从其所,以惠帝之言来谏曹参。曹参闻之大怒,乃笞撘曹窋二百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六回:吕后奸情遭泄密 刑毕,愤愤而道:“你只管入侍皇上,天下之事非你所当言也。”曹窋甚觉委屈,便告于惠帝。 惠帝不悦,至上朝时,招曹参责道:“相国为何治罪于汝子乎?此乃朕使其进谏于君也。” 曹参闻言,乃免冠谢道:“既是如此,臣有一言,不知可否当讲。” 惠帝道:“相国直管说来。” 曹参道:“请陛下自察,陛下之圣明勇武,可胜于高皇否?” 惠帝道:“朕安敢望高皇之项背乎!” 曹参道:“好!陛下观臣之才能,与萧何谁贤?” 惠帝道:“君似乎不及萧何也。” 曹参道:“陛下言之是也。高皇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陛下当垂衣拱手,臣等当谨守职责,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惠帝无言,只得道:“君言极善,朕知其意也!”遂不复问相国之事。 辟阳侯审食其,与高祖同乡,本无甚么才干,只不过因面目清秀,口齿伶俐,擅长迎合,得为高祖所重。高祖举事于沛中,家中无人照顾,乃以审食其为舍人,使其打理家事,照顾老小。高祖去后,审食其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引得吕太后格外喜欢。于是,二人眉来眼去,一时间居然勾搭成奸。 及高祖兵败彭城,太上皇、吕后被掳,审食其仍然随着,朝夕不离,得以续欢。后鸿沟议和,脱囚归汉,两人相从入关,俨如一对患难夫妻,昼夜不舍。项氏破灭,高祖称帝,大封诸侯功臣,审食其因护太上皇、皇后有功,居然亦得封为列侯。 其时高祖因常出征天下,又有戚夫人为伴,但教吕后不去缠扰,已是足愿,如何得暇过问此时。于是审食其入侍深宫,每日偷情,情爱更甚。 虽有宫娥彩女,明知二人私通,更不敢漏泄春光,倒是时常帮着两人穿针引线,观风望哨,也好得些赏钱。可怜高祖一顶绿帽,一直戴到了天国。 惠帝年少,即位三年,未立皇后。吕太后因与惠帝隔着太近,不便偷情,便欲使惠帝分居异处,使他不来打扰,于是想出一条妙计。 这日,惠帝来朝吕太后,吕太后道:“陛下业已成年,当立皇后,以传龙后。” 惠帝道:“此事自由太后作主。” 吕太后道:“宣平侯张敖之女,汝妹鲁元公主所生,年少貌美,甚是贤惠,可纳为正宫皇后。” 惠帝大惊道:“此女年幼,与我相差十余岁,又是胞妹之女,若甥舅相配,岂非乎!” 吕太后道:“陛下有所不知,甥舅配做夫妻,此唤作重亲,古来有之,不为奇事。古人云:‘儿女之亲,父母作主’。汝虽人主,究竟是我所生,请陛下勿违之。” 惠帝欲要与争执,未免有背母命,只得依从。于是吕太后择定惠帝四年元月,具典迎亲。此计一行,群臣虽觉甥舅成婚,有厥名分,然皇宫私事,无关国家,若去争论,乃自讨不快。于是各自备办厚礼,俱言祝贺。惠帝自然大赦天下,减免赋役 吕太后本与惠帝同居长乐宫,婚典已毕,便教惠帝与张氏往未央宫去住。一则使支开惠帝,自己好放心偷欢;二则使外甥女绊羁住惠帝,叫他少进蜚言,免生事端。 惠帝自出,常东朝吕太后于长乐宫。未央宫与长乐宫相隔数里,惠帝日常拜谒,常使随从开路清道,使得百姓惊扰,争来观看。惠帝见不甚方便,乃令修筑复道以通长乐宫,正好建在未央宫武库之南。 惠帝即位之时,曾与叔孙通道:“先帝园陵寝庙,群臣皆不熟知,公当制法以律。”乃徙叔孙通为奉常,定宗庙仪法。 及闻惠帝修筑复道,叔孙通急来谏道:“陛下何故自筑复道?高皇寝于未央宫,衣冠月出高庙而神游故道。高庙,汉太祖也,子孙奈乘于宗庙道上行哉?” 惠帝大惧道:“朕未思及,急毁之如何?” 叔孙通道:“人主无过举,今既已作,百姓皆知也。今坏此,则示陛下有过举。愿陛下奉原庙至渭北,扩之规模,多增庙宇,使高皇衣冠月出游之,此大孝之本也!”惠帝乃转惊为喜,渭北原有高祖之庙,遂招有司增建原庙。 惠帝日常出游离宫,叔孙通又谏道:“古者有初春尝果之说。今方樱桃熟,可献祭祀。愿陛下出游时,就便带些樱桃以献宗庙。”惠帝听而从之,诸果祭礼自由此而兴也。此是繁杂之事,按下不表。 审食其得因幸吕太后,平日为虎作倡,得罪了许多朝中大臣,又自知行为不正,唯恐一朝有难,万人声讨。 闻平原君朱建为人刻廉刚直,有口辩之才,行不苟合,义不取容,便欲与朱建结交,遂时常备礼拜会。朱建不齿其人,每每不肯相见。这日,朱建母死,因家贫而无钱发丧,乃四方筹借丧服、用具。 陆贾素与朱建相善,过往吊唁,欲相助朱建。无奈自己亦是清贫之人,未有余资。忽思得一计,乃叫朱建先发丧,自往辟阳侯府见审食其,贺道:“平原君母亲死矣。” 审食其道:“平原君母死,何乃贺我?” 陆贾道:“往日君侯欲结识平原君,平原君义不知君,皆以其母之故。今其母死,君诚厚送丧,则彼愿为君死矣。”审食其然其理,乃奉百金至朱建之府。 朱建急切之中,亦顾不得洁好,只得受之。列侯、贵人以见审食其馈厚,亦随之阿奉,纷往解囊支助,累得五百余金,以故丧事甚盛。丧葬毕事,朱建亲往道谢,审食其得与相见,待遇甚殷。 朱建虽然鄙薄食其其人,然难中得助,自是感激,遂相交颇好。 话说这一日,审食其自朱建家中归来,忽见家僮审福与其妾私言,大怒道:“卑奴,安敢私通我爱妾否!”欲杀之,审福跪求免罪,审食其乃责其二十杖,囚于后院。 审福疮痛,恨恨而道:“汝能通,却容不得我与你妾说话。若不毁你,我恨难消也。”当夜越墙出来,直奔未央宫谓宫人道:“我乃辟阳侯家人,有事要禀告皇上。”按理审福本来地位低下,见不得皇帝。 偏巧惠帝方出门,正好看见,乃问何事。 审福道:“臣有私情,需独白于陛下。”惠帝见其身形委顿,似无缚鸡之力,遂招入室中密谈。 审福道:“辟阳侯私通太后,罪不可赦也。” 惠帝本有疑心,闻之怒道:“汝一下人,省得什么?” 审福叩首不止道:“若有虚言,臣甘受千刀而死。”遂以平日所知,尽告惠帝。 惠帝闻后,沉思半晌道:“无凭无据,何以治罪。” 审福道:“臣自是日起,用心注视。但得机会,飞来告知。陛下可称急入长乐宫见太后,令从者由正门进,陛下守于后门,必得辟阳侯。” 惠帝然之,指审福令守卫道:“但见此人进谒,切勿阻拦。”审福大喜,遂拜别惠帝,自归审府。 过了数日,审食其入夜起身,审福暗暗跟着。见审食其由旁门进入长乐宫,便转回头,直往未央宫奔去。见到惠帝,一股脑尽告之。惠帝遂起身出宫,一不骑马,二不乘轿,引着数十宫人,直入长乐宫而来。 门卫见了,欲报吕太后。惠帝道:“有报信者皆杀。”众人不敢动。惠帝依着审福之计,自守于太后寝宫后门,令随从往正门而入。 随从先执住侍女,然后呼道:“皇上有急事,欲求见太后!”时吕太后与审食其渔水方毕,正在安睡。闻得外面喧哗,闻得是惠帝求见。 吕太后答道:“母亲已睡,有事明日再见。” 半晌,门外答道:“陛下言有要事,必见太后。若太后不见,陛下即在门口立至天光。” 吕太后见无法唐塞,乃谓审食其道:“汝速从后门走,我这里自去与皇帝训话。”审其食即起身,由后门走了。 吕太后更衣已毕,开门出来,见室外裨女已被挟制,院中有十余人,皆是侍中、宦臣,哪里有皇帝影子。 吕太后大呼不好,未及开口,忽听后院大呼:“有刺客!”吕太后登时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审食其从吕太后寝宫出来,慌慌张张,衣冠不整,急欲出宫回府。忽然树后转出一人,一把擒住,大喝道:“奸臣,你做的好事。” 审食其举目一看,不是当今皇帝却是谁!当下直唬得魂飞天外,瘫软于地。惠帝羞怒交加,不敢说捉奸夫,只好高喊:“捉刺客!”登时武士四出,擒住审食其,来见吕太后。 吕太后心中惶恐,强作不知,起身来看。惠帝虽怒,不敢直言,乃问审食其道:“汝来太后之宫,欲有何为?”审食其体似筛糠,汗如雨下,偷眼看吕太后,口不能言。 吕太后自惭,亦不敢言。惠帝令武士将审食其下狱御牢,着廷尉重治之。吩咐完了,亦不辞太后,愤愤而归。 吕太后见惠帝发怒而去,知道自己说情已是无益,只巴望朝中大臣,能代为告免。然群臣多恨其人,拘系数日,居然没有一人出来保救。审食其见惠帝有意寻衅,自知困急,量群臣中唯朱建可为搭救,乃打通关节,使人欲见朱建。 朱建谓来人道:“狱事紧急,不敢相见。”来人回报审食其,审食其大怒道:“不义之贼,安敢临危背我!”自思必死,日夜号哭。 朱建打发来人去后,乃往未央宫求见惠帝幸臣闳孺。闳孺素与大臣无往来,闻之甚奇,便叫进来见之。朱建方入宫门便嚷道:“君祸至不远矣!” 闳孺慌忙问道:“足下何出此言?” 朱建掩上门道:“君所以得幸帝,其原由天下莫不闻之。今辟阳侯因得幸太后而下吏,路人皆言是由君多进谗言,每欲杀之所致。今日辟阳侯将诛,汝得幸皇帝而不设计解之,日后太后含怒,亦将诛君也。” 闳孺闻之大惧道:“吾将如何?” 朱建道:“事已至此,君何不肉袒为辟阳侯宽言于皇上?皇上素听君言,必赦辟阳侯。太后知是君之力,必大为欢喜。两主俱宠幸于君,则君富贵益倍矣。” 闳孺大悟,于是从其计,伺机入言惠帝道:“辟阳侯得宠于太后,臣亦为陛下幸好。今太后羽翼多广,陛下尚为之左右,若陛下今日杀辟阳侯,臣明日不知身归何处矣。请陛下怜之,勿见罪于辟阳侯,臣万死感恩。 ”惠帝自思不能为逆母后,心虽怨之,亦不得不自愧不如。乃责廷尉释了审食其之罪。 审食其出了牢狱,官复原职。探得是审福泄密,回府即斩之。及得闲见到吕太后,知是闳孺相救,自是非其始料,乃请之谢宴,二人相坐对饮。 酒过数巡,审食其乘着酒酣,问其道:“我与公公虽识,却无深交,公公何故舍命相救?” 闳孺道:“乃是平原君极力相请,故请皇上赦公。”审食其大惊,心自惭愧,乃厚谢朱建,二人交情,自此益厚。 闲话少叙。转眼到了惠帝五年,相国曹参病亡,谥为懿候,长子曹窋袭爵平阳侯位。后朱继芳有诗赞曹参道:“江涵秋色碧潭潭,饮马胡儿不敢南。宥密老臣功第一,缉熙天子岁登三。身扶紫极星辰正,手拆黄封雨露甘。见说年来淮尾涨,汉庭可要百曹参。”陈普亦有诗叹曹参不用事道:“人彘风腥起两宫,艾豭歌唱满秦中。酒壶不但容齐狱,时事方宜用盖公。” 此后,吕太后依高祖遗言,废去相国名号,特设左右二丞相位置,使曲逆侯陈平为左丞相,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到了惠帝六年,又置太尉官,复以周勃为太尉,设酒大宴。方饮间,人报留侯张良长子张不疑、次子张辟强宫外求见。其时相传张良患病,吕太后闻二子忽至,大惊道:“留侯休矣!”急令传入。 二子入奏道:“臣父早间进食,忽然仙逝,并无征兆。” 惠帝泣道:“非留侯之力,朕安得今日为帝。”遂谥为文成侯,吕太后、惠帝亲至留候府发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七回:吕后专权谋江山 天下初定时,张良依黄石公之嘱,至济北榖城山取回黄石,视作下坯桥上黄石公之身,设座供奉,为今尚在。众人乃以黄石并葬于留侯墓中。长子张不疑,照例袭留侯之封,次子张辟疆,年才十四,惠帝为报功起见,授为侍中,入朝为臣。 吕太后见老臣亡者甚多,便擅权用事,欲封诸吕为王,畏大臣及能口辩者。 思朝中之臣,最能机变者,莫过于太中大夫陆贾,欲收其心,乃招入宫中道:“高祖皇帝籍功臣、诸侯之力,终得平定四海,登基为天子,以子侄与同姓分王天下。然诸子少而弱,基业常危。我为刘氏母家,常居安思危,欲王诸吕子弟以助之。以公之意,其计可行否?” 陆贾道:“高祖病危时,曾与群臣约,非刘氏者,不当为王。今高祖余音尚在,太后何忍背之?” 吕太后大恶,有相害之意,遂道:“我王诸吕,亦是为了高祖社稷,请公自行斟酌。” 陆贾自度不能争之,乃道:“臣近日常病,不能静思。待臣病愈,复与太后商议此事。”遂告辞出宫。 次日告病请免,吕太后许之。陆贾自以好畤田地肥沃,遂往安家。陆贾有五男,乃出所使南越所得之物,卖得千金,分其五子,每子各二百金,令为生产。陆贾常乘安车驷马,从歌鼓瑟侍者十人,所佩宝剑阶值百金,谓其子道:“今与汝等约:过谁家,谁供给人马酒食,足我之需,五家轮换,十日而更。所死谁家,谁得我宝剑、车骑、侍从者。我一年中亦将往来别家作客,汝等供我,料不过两三遭而已,常不见则鲜之,汝等亦不因久奉而恶我也。”五子皆拜称不敢。陆贾自此归隐,得闲常与大臣出游。 至惠帝五年秋九月,长安城已筑成。此工依次征发劳工二、三十万,男子不足,济以妇女,四年筑东面,五年筑北面,四年方得造成。城域方圆六十三里,经纬各十二里,城形似北斗,造得非常坚固,时人号为斗城。 匈奴单于冒顿闻汉帝大修长城、都城,以为必是防匈奴,于是气势浸骄,乃作一书,使人传入汉都。 吕太后取书视之,书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吕太后阅毕大怒道:“此夷蛮欺人太甚!” 乃招丞相陈平及周勃、樊哙等将议之道:“蛮夷鄙陋,地不过中国一郡,居然大言不渐,藐视我大汉帝国,我必伐之!”乃取匈奴书示众。 上将军樊哙览书,勃然大怒,出班厉声道:“臣愿得十万之众,横行于匈奴中。”诸将亦怒,皆以樊哙之言为然。 正在喧嚷之间,忽一人出班道:“樊哙诳言欺主,可斩也!”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吕太后视之,乃中郎将季布也,勃然色变,乃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樊哙等亦怒目以对。 季布不慌不忙,缓缓出班奏道:“前时韩信反于代地,连和匈奴,进犯太原。先帝御驾亲征,汉兵三十二万,樊哙其时亦在其中,为上将军。然为匈奴围先帝于平城,樊哙终不能解围。天下歌之道:‘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樊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秦因一心防胡,徒使陈胜等起,今日之势,又如当时,故不可妄动。”樊哙闻之,怒而无语。 殿上群臣默然细思,皆生恐惧。吕太后乃问道:“若如此,难道任他骄横不成?” 季布道:“力不足伐则不伐也。以臣之意,夷狄犹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得其恶言不足怒也,故请太后别议他计。” 吕太后沉吟半晌方道:“公言极是也!”乃令罢朝,不复议击匈奴之事。 吕太后回宫之后,修书一封道:“大汉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写罢,令中大夫张释赍往匈奴。 冒顿得书大悦,自亦知力尚不能灭汉,复使使来谢道:“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良马二十余匹为回礼,吕太后乃以宗室女为公主,嫁予冒顿为妾,两相和亲,数年相安无扰。 唯将军樊哙,年际以高,为季布一言,气积于胸。归府后即病,数月不能起。自思己为吕族之亲,朝内大臣,无不尽畏之,独季布一西楚降将,敢直言抵触,毁了他半世英名。樊哙越想越气,最终壮志未酬,抱病而薨,谥为武侯,其子樊伉袭舞阳侯之位。 不独樊哙,还有那齐王刘肥,因常为太后所忌,不能安枕;又因拜同父之妹为母,心常唏嘘,以至忧郁而病,英年早逝,薨于惠帝六年冬十月辛丑。惠帝使张不疑赴齐探视慰问,谥刘肥为悼惠王,立其长子刘襄为齐王。 惠帝七年春正月辛丑日,日有蚀之。夏五月丁卯日,日又有蚀。至秋八月,惠帝沉迷酒色,弱不禁风,因患了重病,于戊寅日崩于未央宫。 吕太后发丧,群臣皆来悼唁。吕太后于灵前大哭,群臣偷观,见吕太后虽哭而泪不下,皆不知何解。俄耳散去,各归所处,左丞相陈平方归府,忽报有人求见。陈平出来一看,却是留侯张良之子张辟强,现为侍中,年方十五岁,颇具聪惠。陈平问道:“贤侄何事来访?” 张辟强道:“愿请丞相独言。” 陈平知必有要事,乃让入府中问之。张辟强问陈平道:“今殿上之事,丞相可见否?” 陈平道:“贤侄莫非言太后之哭而无泪乎?”张辟强道:“正是。”陈平道:“群臣亦有议论,多言或因太后以皇上仁厚,不与相类之故。” 张辟强摇头笑道:“非也。太后独有皇上一子,岂能不爱?今哭而不悲,却是另有心事,君知其解未?” 陈平问道:“何解?” 张辟强道:“帝无壮年之子,太后畏君等老臣,故心不能安也。若不思其变,日后必为其所谋。丞相不如请拜吕台、吕产为将,率兵居之南北,诸吕亲属亦皆掌管人马,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则幸脱祸矣!” 陈平大悟,深谢张辟强,遂连夜入宫来谒吕太后道:“今老臣或病或丧,多不能领军,而刘氏之子非少即弱,不能力扶社稷。太后何不择吕氏之少壮为将代之?” 吕太后佯道:“只是不得其贤才者也。” 陈平道:“何谓无贤?今令武侯吕泽之子吕台、吕产正当壮年,将门之后也,可令之分掌声南北之兵也。吕氏多俊杰,可择其贤者为将军、司马,共卫长安,万事不惧也。待陛下丧事毕后,臣当与文武并力保奏。”吕太后听了,其心始安。陈平遂辞去。次日,吕太后再哭其子,泪涕纵流,其悲亦哀也。 丧事已毕,乃择九月辛丑日,将惠帝下葬于长安城北三十五里处之安陵,距长陵十里,谥为孝惠皇帝。惠帝生于秦始皇三十七年,崩时年方二十三岁。而皇后张氏尚未成年,未生子女。未几,鲁元公主抱病亦死,吕太后子女双亡,自然悲切,乃赐号为鲁元太后。自此,吕太后为天所报,可谓断子绝孙矣。 然吕太后自有妙计,自取后宫美人之子,伪称张氏所生,拜谒高祖庙已毕,乃立为皇帝。皇帝年幼,尚无人言,吕太后遂亲自临朝称制,降诏道:“高皇帝匡饬天下,诸有功者皆受分弟为列侯,万民大安,莫不受休德。朕思念至于久远而功名不著,亡以尊大谊,施后世。今欲差次列侯功以定朝位,臧于高庙,世世勿绝,嗣子各袭其功位。其与列侯议定奏之。” 丞相陈平遂与百官上表道:“谨与绛侯臣周勃、曲周侯臣郦商、颍阴侯臣灌婴、安国侯臣王陵等议:列侯幸得赐餐钱奉邑,陛下加惠,以功次定朝位,臣请臧高庙。”吕太后准奏,乃大赦天下。 吕氏之权由此起矣。 左丞相陈平,自与周勃赴燕同掳樊哙,归朝后久居关中未出,一直未听说过惠帝曾有儿女。今忽见吕太后赫然奉立新帝,心深患之,深知定非刘氏之后。散朝回到府中,寻思吕太后欲王诸吕,危刘氏,自为三世老臣,不但力不能争,尚且恐祸及己身,不由地烦恼不已。当下独坐深念,精神不振,竟然伏几睡去,却逢陆贾登门拜访,正好看见。原来陆贾来时,门吏知其与陈平相善,并未阻拦,便由他直入厅中而来。陆贾见陈平伏几不醒,乃至几前坐下。听到响动,陈平方觉,起身谢道:“我方才念事,不觉入睡,未及相迎,望请海涵。”陆贾问道:“何事使丞相念此深也?” 陈平笑道:“先生揣我何念?” 陆贾亦笑道:“足下位为上相,食三万户侯,可谓极富贵而无欲矣。然既有忧念,不难揣之。以陆某之见,不过患诸吕、少主耳。” 陈平道:“先生果是料事如神也。然为之奈何?” 陆贾笑道:“公乃济世之才,何需区区拙计。” 陈平正色道:“某非戏言,实未得其解也,请先生赐教。” 陆贾点头,乃进言道:“古圣人云:‘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则士大夫附;士大夫附,天下虽有变,则大权不分。大权不分,为社稷计,安危只在汝将、相两君掌握耳。我常欲与太尉绛侯言此事,绛侯与我相戏,不听吾言。君何不太尉,深相结好?今绛侯将寿,君何不厚金馈礼,以为祝贺!” 陈平大悟,起身拜道:“此乃金玉之言矣!” 至周勃生辰,陈平乃以五百金为其祝寿,具办乐舞酒宴请其赴会。周勃虽为武将,亦颇知礼节,至陈平寿庆,周勃亦报如之。于是,两人交情愈深。 陆贾又谓陈平道:“以我平日所察,尚有一人吕氏至亲者与丞相有怨,常欲设计相害,丞相须用心防着。” 陈平道:“先生可是言吕媭否?” 陆贾道:“正是。吕媭常以前时丞相为先皇出谋擒樊哙之事,怀恨在心,每欲寻机谋害,请丞相小心应付。” 陈平道:“我平日禀公治事,危时顺太后之意而行,自然无事。” 陆贾道:“非也!丞相若防得着吕媭,便防不着吕后了。” 陈平若有所觉,遂问道:“我当如何?” 陆贾笑道:“昔日萧丞相自污之事,丞相可还记得。” 陈平恍然大悟,乃谢陆贾道:“多谢先生提及。” 自是日后,陈平每日请客饮酒,多取民间女子为淫乐。吕媭见了,果然数进谗言于吕太后道:“陈平身为丞相,不治朝事,日饮醇酒,戏侮妇女,可重罪之。”吕太后不听。陈平闻之大喜,每日益甚。 原来吕太后所患者,正是陈平、周勃等高祖时之功臣。听到陈平废事,吕太后私自欢喜,乃招陈平,面质吕媭道:“鄙语道:‘小儿妇人之口不可用’,君但可纵意行事,无畏吕媭之谗也。”吕媭大惭,自此不敢再毁陈平。 陈平感陆贾之力,乃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赠陆贾为食饮费用。陆贾以此游于汉廷公卿间,名声籍甚。 太后元年,吕太后行皇帝之权,朝中号令一概出自吕太后。一日,吕太后忽招陈平入宫议事。陈平不知凶吉,惶惶而来。吕太后道:“先时,丞相举朕之二侄为将,原是众望所归。丞相既能献此计,我还有一事要与丞相商议。” 陈平问道:“何事?” 吕太后道:“吾常念先皇诸子少而弱,基业常不安,欲以我母家诸吕子弟分王诸侯,以助扶汉室。听公之意,此计能行否?” 陈平心中暗暗吃惊,自咐道:“此妇人野心勃勃,刘氏难安也!” 又不敢力谏,量谏必遗祸,乃道:“此大事也。明日早朝,请太后问于群臣即可。” 吕太后道:“若得公之额首,此事已成一半也。” 陈平道:“臣当力举。 吕大后大喜道:“公果是明哲之人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八回:靳歙除吕后功败 上 陈平遂退,即急往太尉府中,谓周勃道:“公将及祸,可知否?” 周勃大惊道:“不知,请公明言。” 陈平道:“窃闻皇帝无子,今太后危其位,欲尽诛老臣,你我皆危矣!” 周勃道:“如之奈何?” 陈平道:“明日太后设朝,欲立诸吕为王,公须力言许可,方可脱难也。” 周勃道:“先帝曾言:有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太后王吕氏,乃违先帝之誓也。” 陈平道:“事急矣,只能先求全身,方可徐徐图之。” 周勃道:“右丞相王陵少文任气,好进直言,必力阻之,奈何?” 陈平道:“若你我力荐,事必成也。”周勃自与陈平交好,甚信之,遂从其言,陈平乃去。 次日早朝,吕太后聚文武道:“昨日有朝中大臣上奏,说刘氏诸王大多年幼,不能独镇诸侯,欲以吕台、吕产为王,领军以安天下。众公以为如何?” 此言方毕,一人出班厉声道:“不可!”吕太公视之,乃安国侯、右丞相王陵也。 吕太后问道:“君有何言?” 王陵道:“昔日高皇帝刑白马而盟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封王吕氏,非如约也。”吕太后不悦,乃问陈平道:“公以为如何?” 陈平目示周勃,二人出班齐奏道:“既高皇定天下,可王其诸子弟;而今太后称制,欲王昆弟诸吕,亦无所不可也。”众臣见左丞相、太尉皆允,都来随声附和。 吕太后大喜道:“众公之意,方如我心也!” 罢朝后,王陵下殿,责让陈平、周勃道:“当初与高皇帝歃血而盟之时,君等不在乎?今先皇崩,太后妇人主事,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谀背约,何面目见高皇于地下乎!” 陈平道:“于面折廷争,我不如君;全汉社稷,定刘氏后,君亦不如我也。” 王陵无以应之,怒道:“竖子不可共事。”乃拂袖而去,自此不与陈、周相谋。 吕太后恨王陵不与其谋,过了数日,乃佯拜王陵为皇帝太傅,实夺其右丞相之权。以审食其代其位,却不使其治事,而使之监宫中,如郎中令一般。审食其得幸太后,常居中用事,公卿百官,无不畏之。 既绝忠臣,太后乃先追尊父吕公为吕宣王;追尊其兄吕泽为悼武王,以为吕氏封王之兆。王陵怒吕太后无义,遂告老而还,杜门竟不朝请,十年而薨。因王陵得罪吕氏,百官皆不亲附,唯北平侯张苍感王陵昔时救命之恩,父事王陵。及王陵死后,张苍为丞相,常先朝王陵夫人上食,然后敢归家。。 吕太后欲王诸吕,虽得朝中大臣之许,然心忌关外诸侯势力颇壮,亦不敢冒然行事。审食其进道:“中大夫张释,乃留侯族弟,擅于筹策,其智类于留侯,何不与其计议。” 吕太后然之,乃招张释至,以事相问。 张释道:“太后欲王吕氏,还需循序渐进。当年之势,诸侯之中,以齐最强,高皇在世之时,深知其理,故以长子王之齐地,多以曹参、傅宽等老臣辅佐。今太后若欲王诸吕,当大封齐国群臣,收齐人之心。再以心腹之臣以齐地郡县侯之,分散齐人之势。然后可行也。” 吕太后大喜道:“公乃社稷之臣也。”乃封张释为大谒者。 当下吕太后依张释之意,封齐悼王刘肥次子刘章为朱虚侯,以吕禄之女妻之,吕禄乃吕释之之子也;封齐丞相齐受为平定侯,齐受之前傅宽为相,惠帝五年薨,而齐受代其位;封齐少府阳城延为梧侯;齐前将军刘到为平都侯;其后大封高祖之时得功未侯,又亲附吕氏者:封郎中令冯无择为博城侯;朱通为中邑侯;王恬开为山都侯;张越醴陵侯;张买为南宫侯;徐厉为松兹侯。又以吕释之之子吕种为沛侯;太后姊吕长姁之子吕平为扶柳侯。 齐王刘襄年少,见到吕太后举动,知其用心,唯恐加害,心甚不宁。左右进道:“齐地七十余城,地肥人丰,故为太后所忌。古时诸候使太子入质王室,以示忠心。今大王年少,尚无太子,何不进王弟入关为质,使太后安心,齐国无忧矣。”刘襄从之,乃使其弟刘章、刘兴居入关卫宿长安。 吕太后果喜。吕产又谓吕太后道:“侄儿有一心腹之人,姓召名平,高密石泉人氏,在齐地甚有家业。可拜其为齐相国,掌管国中要务,如此,齐地方保无患。”吕太后从之,乃降诏拜召平为齐相国,使其赴任。齐王刘襄明知太后之意,亦只得纳从。 吕太后见齐患稍却,复行王诸吕之计。先取惠帝后宫之子刘强为淮阳王;刘不疑为常山王;刘山为襄城侯;刘朝为轵侯。又大取诸吕之女嫁刘氏诸侯王,一则窥探刘氏机谋,二则安众人之心。审食其谓吕太后道:“时已至也,可封王吕氏。” 吕太后乃于长乐宫设宴,会聚朝中文武,令侄吕产、吕禄引甲士千余人,布于四下。群臣皆至,酒至三巡,吕太后道:“今皇帝少弱,刘氏基业有危,我已与三公大臣商议,欲以我母家兄弟王之,以定高皇宗庙。今拟割济南郡为吕国,以吕氏子弟王之,众公以为如何?” 群臣惶恐,莫敢以对。忽一人起身道:“今天下安定,百姓无灾,何言刘氏基业有危。况齐王乃高皇长孙,即位至今,未有过失。太后欲王吕氏,何处不可王之,奈何偏取齐国之地?”吕太后视之,乃上党郡守、堂阳侯孙赤,因入都奏事,故来赴宴。 吕太后怒道:“此国家大事,朝中大臣尚未表态。汝一郡守,安敢妄语!” 孙赤亦怒道:“汝虽高皇之妻,不过一妇人,何敢不尊妇德,干预朝政。高皇在天有灵,必不能安也。” 吕太后大怒:“此人欲仿王陵也!”喝令甲士拿下。 孙赤大骂道:“你这偷汉,吾恨不能生啖汝肉!”审食其闻之避席,吕太后羞愧难当,连呼推出速斩之,群臣皆不敢告。孙赤至死不拒,骂不绝口,宴会不欢而散。 吕太后自知不能强王吕氏,乃招心腹议道:“封王乃大事也,需大臣上表请之,方可行也。 ”张释道:“待臣往左丞相府说之。”吕太后许之。 张释乃往左丞相府,见陈平道:“窃闻少帝初即位,太后询问群臣王诸吕之时,丞相与太尉亦交口赞成,为何又生悔意?” 陈平道:“何出此言?” 张释道:“今太后有王吕氏之意,所以未行,皆因群臣未曾上表请之。君为朝中要臣,三公之首,不能窥识主上心事,料祸不远矣。” 陈平眼见宴上之事,知吕太后恶毒,无事不敢为之,乃道:“近日事物繁杂,有失打理。请宽言太后,代请恕罪,某即行之。”张释告辞。陈平急招周勃等臣,以张释之言告之。众臣皆感无奈,只得与陈平一同上表,请立吕泽之子吕台为吕王。 吕太后阅表已毕,大喜,遂行之。立吕台为吕王,开吕氏封王之先河。时建成侯吕释之已死,长子有罪,废之,立其次子吕禄为胡陵侯。 降诏道:“前日孝惠皇帝言欲除三族罪、妖言令,议未决而崩。今除之。”不料吕台自得位为王,乐极生悲,即位数月,忽然暴毕。吕太后悲之,谥为肃王,复令其子吕嘉受吕王之号。 吕族危权日重,常常经动杀戳,一时间,郦商、灌婴等忠直之臣,纷纷告老回家,以避其祸。吕太后又怨御史大夫赵尧定计,以周昌为赵相国,使为刘如意画计。乃抵赵尧之罪,废为庶民。广阿侯任敖因前时有恩于太后,乃以御使大夫封之,以壮吕氏羽翼。 吕太后二年春正月乙卯日,西北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夏六月丙戌晦,日有蚀之。三年夏,江水、汉水溢,流民四千余家。秋,昼见星辰。而关中三年无事。至吕太后四年,吕太后封吕媭为临光侯;诸吕仲昆子弟吕佗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吕氏为将、相者共五人。大臣见刘氏失位,诸吕得志,皆愤愤不平。 信武侯靳歙为内史,不为所用,心甚怏怏,常欲寻机谋事,兴刘除吕。这日,正在家中无事,忽家臣来报,说陆贾来访。靳歙出府迎之,讲礼已毕,入内堂坐定。 靳歙道:“先生辞上中大夫之职,闲散隐归,每日东西访客,却是好生悠闲。” 陆贾笑道:“公若羡慕,亦可仿之。” 靳歙叹道:“如今诸吕用事,汉室倾危。若人人效仿先生,天下能安几时。” 陆贾道:“能安几时是几时。若似君侯,外惧诸吕,内怀不平,不思救主,坐以待毙,一朝天下有变,公至何间立足?” 靳歙点头道:“先生之言甚是,某为汉室三世之臣,眼见诸吕用权,奸臣当道,心甚愧矣。” 陆贾道:“公有此心,汉室之幸也。某有一计,正可除吕氏,只是不在一时之间。” 靳歙大喜道:“愿听先生计较。” 陆贾道:“当年张皇后无子,吕太后取后宫之子冒为张后所出,立为皇帝。窃闻此子之母本为吕氏族人之妃,怀身而入宫生子,实为吕氏之后。吕太后恐事情泄露,当时已暗杀其母以灭口。今皇帝长成,若使人告其非皇后之子,生母实已身死。皇帝闻之必生怨心,使之于中举事,或杀吕氏,或为吕氏所杀,或是两败俱伤,公与忠臣隔岸观火,伺机发难,锄吕兴汉,易如反掌也。” 靳歙道:“此计虽好,只是宫中无人内应,不易行之。” 陆贾道:“今汝阴侯夏侯婴为太仆,常在深宫,与其议计,事必成也。” 靳歙摇首道:“不可!当年夏侯婴三全惠帝、鲁元公主,素为吕太后重用,其心不明,不可轻与谋计。” 陆贾然之,又道:“广平侯薛欧,常为宫中卫尉,忠臣也,可与共计大事。” 靳歙道:“我亦想到此人。” 陆贾道:“若事不济,请公谨言,勿遗祸于陆贾。” 靳歙道:“我只说是我一人所谋便是。”陆贾遂告退。 次日散朝,靳歙寻着薛欧道:“连日公事繁忙,今日得闲,恭请请老友至舍下饮酒叙旧,如何?”薛欧喜道:“弟有此心久矣。”于是二人携手同至靳府,府中家臣已设好酒菜,二人对坐厅中,畅饮舒怀。酒至半酣,靳歙令左右退下,谓薛欧道:“高皇逝世已十年矣,昔日老臣或病或薨,朝中能如你我能开怀说事者,聊无几人也。” 薛欧笑道:“吾兄醉矣。朝中大臣如左右丞相、太尉者,皆老臣也,何为无人叙话?” 靳歙变色道:“今日你我畅快饮酒,久言污奸之人。”薛欧长叹一声,低头不言。 沉默良久,靳歙又道:“高皇临终遣言道: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诛也。然君可观之:当先毁约者,居然是高皇正室之妻!实在是令人心痛。” 薛欧不由接口道:“公独不闻古人云:‘最毒妇人心乎’?” 靳歙拍案怒道:“必除此妇,刘氏方可安也。” 薛欧长叹一声道:“弟虽有此心,奈何力不能足也。”靳歙道:“公若有意,某倒是有一条良计。”薛欧道:“愿洗耳恭听之。” 靳歙道:“惠帝英年早逝,并未遗子,然吕太后取吕族之子,杀其母伪称惠帝之后以立之。此事朝中群臣,无一不知。然此子自为皇帝后,深居宫中,自然无人敢以实情相告。今此子为帝数年,业已长成,若公能设一计,使皇帝知吕太后杀其亲娘,必寻之报仇。一日得手,可除吕氏,再群臣合力,使之禅让,则刘氏可兴也。”薛欧闻毕道:“皇帝尚未成年,只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 靳歙叹道:“成与不成,皆在天意也。” 薛欧毅然道:“既如此,某愿拼死一试。” 靳歙道:“皆赖君使之力。”于是二人击掌为誓,议毕别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三九回:靳歙除吕后功败 下 此后,薛欧遂心存此事。一日,薛欧陪皇帝在御花园玩耍,见并无吕太后爪牙,便支开宦臣、宫女,谓皇帝道:“陛下,昨日臣闻得一奇事,说与陛下听,以博一笑。” 皇帝道:“愿闻卿言。” 薛欧道:“臣闻匈奴去年献来几匹好马,太后使中原马与之配种,先产下一雌马。不料一月过后,此马即产一子,真乃世间罕事,故先来告知陛下。” 皇帝大笑道:“此马方足一月,怎能产子,卿戏言矣” 薛欧故作疑色问道:“马一月不能产子乎” 皇帝道:“朕自幼博览群书,古谚云:三岁黄牛四岁马,马至四岁方能才子也。” 薛欧乃问道:“既马要四岁方才产子,人几岁可以生育” 皇帝道:“人必十五岁后。” 薛欧道:“陛下今年青春几何” 皇帝道:“朕今年九岁。” 薛欧道:“皇后今年几岁” 皇帝道:“二十一岁也。” 薛欧惊道:“为何皇后十一岁生陛下”皇帝大惊,半晌不言。 因与薛欧道:“如此而言,朕非皇后所生” 薛欧点头道:“怨臣直言,陛下实非张皇后所生” 皇帝惊问道:“朕生母今在何处” 薛欧道:“已为吕太后所杀。” 皇帝大惊道:“卿何处所闻” 薛欧道:“满朝公卿,无人不知,独独瞒着陛下。” 皇帝道:“太后因何杀我生母” 薛欧道:“惠帝无子,取汝代之。为防消息泄漏,故杀陛下生母。” 皇帝悲哀,切齿道:“朕必杀太后以为吾生母复仇。” 薛欧道:“陛下尚年幼,且先忍奈,待壮年之后,方可为母复仇也。” 皇帝问道:“将军可愿助朕” 薛欧拜道:“臣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大喜道:“朕觉有力杀太后时,请将军为朕筹策。” 薛欧道:“自不由陛下提醒。只是眼下时机未至,请陛下慎勿为太后所觉。”皇帝记下,薛欧遂归,自与靳歙商议定计。 不料皇帝回至宫中,愤愤不平,竟私与左右侍从道:“太后安能杀吾生母而以张皇后伪作我母今我年级未壮,壮则必杀太后”此言一出,便为惠帝故幸臣闳孺听到。原来闳孺自全审食其,便得吕太后所幸,吩咐常在宫中监督惠帝所为,为吕太后通风报信。 惠帝崩后,遂侍此子。今闻此子有杀太后之心,大吃一惊,乃暗至永安宫,尽告与吕太后听了。吕太后大怒道:“孺子得贵,不知报恩,反以我为仇,留之必遣大患。”乃引吕产、吕禄数十人,直至未央宫中,来寻皇帝。 皇帝正在后宫独坐,欲思除吕后之计,忽见吕太后至,面带怒意。皇帝大惊,料消息走漏,唬得魂飞天外,混身战栗。 吕太后道:“若有人欲杀太后,当治何罪” 皇帝惧不能言。吕太后乃问道:“何人唆使你来杀我” 皇帝道:“乃广平侯薛欧也。”吕太后乃令吕更始引五百铁甲,连夜来捉薛欧。 薛欧自与皇帝说过此事,甚悔轻率,常夜不能寐,遂称病在家不出。当夜闻得府外人声嘈杂,家丁报吕太后使人来捕。薛欧道:“我某事不密,自取其祸也。”乃拨剑自刎而死。吕更始随后至,见薛欧已死,乃将薛家上下百余口,一并杀了。唯次子薛山住在老家,得免其祸,乃弃家投了民间藏匿不提。 吕更始杀完薛家,回报吕太后。吕太后不能心安,乃令将皇帝囚于永巷宫内,只言皇帝病甚,不使见左右。约经数月,吕太后定心除之,乃亲至未央宫玄武阙聚众官道:“凡有天下治为万民命者,盖之如天,容之如地,皇帝有欢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欢欣互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惛乱,不能继嗣奉宗庙祭祀,不可属天下。今常山王刘义宽厚贤仁,可代之为帝。” 靳歙自知皇帝、薛欧之事,乃出班奏道:“皇帝虽幼,并无失德,何言轻废。” 吕太后怒道:“吾乃高皇之妻,汉室皇太后,天下事皆在我为你敢不从,乃是造反也” 靳歙道:“自古妇人不干政事,太后自命贤良,何故不遵妇德” 吕太后面无血色,乃喝道:“高皇临终,曾言你素有反心,要我杀之,我念你亦是有功之臣,不忍相谋。不料今日果如其言。”乃令武士来缚。靳歙道:“将相岂可受辱,请太后赐臣自裁”吕太后乃使人以鸩酒赐之,靳歙一口饮尽,登时七孔流血而死。 靳歙死后,吕太后尚觉不解恨,欲诛杀靳歙全家,幸群臣力保方免。乃废其侯爵,子孙皆免为民。再问废帝之事,群臣不敢为逆,皆顿首言道:“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谋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臣等顿首奉诏。”于是吕太后大喜,遂废皇帝,幽而杀之。 五月丙辰,立常山王刘义为帝,更名为刘弘。以轵侯刘朝为常山王。不数日,人报淮阳王刘强薨,吕太后乃以其弟壶关侯刘武继之王位。至吕太后六年十月,吕王吕嘉居处骄恣,民心生怨,吕太后不得已,乃废之,以吕台之弟吕产为吕王。复赦天下。诸吕日益骄横。 这日,闻报说赵王刘友谋反。原来吕太后曾以诸吕之女为赵王王后,然赵王不爱王后,却宠他姬,王后嫉妒,一怒之下,回到长安,进馋于吕太后道:“赵王闻太后封诸吕为王,心怀怨恨,常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此乃谋反也。” 吕太后怒道:“我先杀之,看他能有何为”乃招刘友回关。刘友不防王后阴毒,遂至。方至邸所,便为甲士所围守。刘友求见太后,甲士只是不许,又不与食。其有私送食物者,皆捕之治罪。 群臣亦有人入宫来谏,吕太后遂降诏道:“赵王谋反,有谏者,与之共罪”群臣乃不敢再言。 刘友数日不餐,甚是饥饿,乃作歌道:“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于嗟不可悔兮宁蚤自财。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至丁丑,刘友含恨而死,人报吕太后。吕太后尚不解恨,乃令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坟之间。 至己丑日,日食,白日无光。后南越王赵佗与汉绝好,上书道:“高皇帝立我,汉、越通使物,故有交流。今吕太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海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乃自尊号为南武帝,发兵攻长沙边疆,攻取数县。 吕太后遣将军隆虑侯周灶击之,会大暑又大水,士卒大疫,兵不能逾五岭,即罢兵班师。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皆为属国,东西万余里。赵佗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相仿。吕太后恶之,心不乐,乃谓左右道:“此莫非为我也”左右恐祸,皆言不可轻动。 又过数日,吕太后烦闷,常常轻动杀掳。左丞相陈平不能安稳,乃见张释问其原故。张释道:“太后欲王吕产、吕禄,丞相不测其心,祸不远矣。”陈平到了此时,也只能苟且偷生了。乃招太尉绛侯周勃、左丞相辟阳侯审食、后将军棘蒲侯陈武、御使大夫平阳侯曹窋、中正上邳侯刘郢等一齐上表,大意说吕产功大,吕国所辖百十里,不足显其功,不如择梁地王之。 吕太后阅表方喜,乃徙梁王刘恢为赵王,以使吕王吕产得地,封为梁王。又立皇子平昌侯刘太为吕王。更名梁国为吕国,故吕国为济川国。吕产进道:“陈平、周勃诸人,自恃有功,貌合神离,心实难养也。不如徐徐削之权柄,吕氏方安。” 吕太后然之,乃诏令吕产不赴其国,为皇帝太傅,伺机以代陈平之位。 张释进道:“营陵侯大将军刘泽,高皇从祖昆弟,诸刘之中最年长者,今尚不能为王,自谓失志,常还不满之心。若太后能裂十余县王之,彼得之必喜。刘泽安则刘氏不敢动,诸吕王位益固也。” 吕太后道:“吾有失计,幸有公言。”乃取吕嬃之女为营陵侯刘泽妻,取齐之琅邪郡与之王国,以慰其心。此乃吕太后七年正月之事。 梁王刘恢之徙为赵王,心怀不乐。吕太后以吕产之女为赵王后。王室从官皆诸吕族人,擅权夺势,暗察刘恢举动,刘恢意不得自恣,常以酒解愁。刘恢有所爱之姬,常幸从,为吕氏王后所忌,使人鸩杀之。刘恢因之而悲,乃作歌诗四章,令乐人歌之,刘恢听之,益复悲意,乃于吕太后七年六月,自杀而死。 吕太后闻之,以为赵王因妇人而弃宗庙礼,乃废其嗣。使人告代王刘恒,欲徒之为赵王。刘恒之母,乃是薄夫人,谓刘恒道:“吕后擅权,阴很毒辣,几欲废刘氏而自立,时未至也,故先寻机尽诛高皇诸子。今七子已亡其五,幸代为边国,未尝为害。王儿若弃代赴赵,祸将至也。 况二王皆为被逼而死,赵地不祥也,不如辞之。”刘恒从其意,乃向吕太后上表,愿居代守边,以防外夷。时吕太后六年六月,匈奴袭狄道,攻阿阳;吕太后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复袭狄道,掳去二千余人。 二次犯界,皆为刘恒出兵击退。吕太后因其功劳,又素以刘恒宽仁,不以为患,因而许之。聚群臣择可立为赵王之臣。暗中却使太傅吕产从中主事,于是吕产、陈平、周勃等上奏道:“武信侯吕禄功居列侯之上,位次第一,请立为赵王。”太后当然许之,遂立吕禄为赵王,不赴国,留关中佐事。追尊吕禄之父康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至吕太后八年十月,燕灵王刘建薨,吕氏王后无子出,唯后宫有美人生了一子,吕太后恶之,又欲分王吕族,乃使人暗往杀之,谬言刘建无后,除其封国。 立吕肃王吕台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之弟吕庄为东平侯。不久,宣平侯张敖卒,吕后因鲁元公主之故,乃以子张偃为鲁王,张敖赐谥为鲁元王。自此,高祖所封七子,唯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尚在。而惠帝假子恒山王刘不疑、淮阳王刘强先后早逝,世人皆不知其由,虽疑为吕太后所害,却不得而知耳。 吕太后见时机已至,乃复立相国官号,其位高于左右丞相,以梁王吕产任之;又以赵王吕禄为上将军,代太尉掌管国中军机大权。而陈平、周勃等老臣,不过虚有头衔而已,实已尽被搁置。而诸吕除燕王吕通赴国外,余者皆在长安为官,朝中重权,诸在诸吕掌中。 自高祖崩后,天常有异相。惠帝元年二年春癸酉日,有两龙见于兰陵家人井中,至乙亥日方不见。俄而,陇西地震。四年,长乐宫鸿台崩。宜阳血雨。秋七月乙亥日,未央宫凌室火灾;丙子日,织室又起火。人皆言乃太后僭权怒天所致。 惠帝崩后,吕太后一直独揽朝中大权,近谀者、逐刚臣、王诸吕、孤刘氏。将朝中要职,尽托于吕族诸将。高祖苗裔,次弟剪除,眼见刘氏江山,即将毁于一旦。危机之时,却有一位少年将军愤愤不平,欲挺身而出,独立匡扶汉室。此人便是齐悼王刘肥次子,朱虚侯刘章是也。 吕太后二年,刘章与其弟刘兴居宿护长安,至吕太后八年,年已二十,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浓眉大目,鼻直口方,更兼武艺超群,力量过人,忿刘氏不得职,常有不平之心。吕太后初时使刘吕通婚,使吕禄之女妻之,私下不过是伏一耳目罢了。刘章自知其心意,量尚不能与吕氏争衡,索性逆来顺受,对吕氏言听计从,夫妻两个恩恩爱爱,倒使得吕太后等人格外欢心。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O回:留遗命吕后归天 刘章日亦长成,暗蓄大志,欲杀诸吕以威见。一日,吕太后宴客,所请之人不过审食其与诸吕从昆之辈,刘章为侍中入席侍奉,吕太后使为酒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章见诸吕得志,心中火起,乃自请吕太后道:“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 吕太后半醉,不知其意,乃道:“可也”刘章遂捧剑立于一旁。席中歌舞正酣,人多已醉。 刘章道:“臣请为太后作耕田之歌。” 吕太后素将刘章视为孩童,闻言大笑道:“若汝父王尚知耕田之事,汝生而为王子,安得田事乎” 刘章道:“臣无不知也。” 吕太后道:“汝试为我吟作田事。”刘章遂作歌道:“深耕概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吕太后闻歌,知其寓意,默然不语。不多时,诸吕中有一人喝醉,起身欲逃酒。刘章视之,乃吕愈侯吕佗也,吕太后族人弟子,现为太中大夫。刘章伸手拦住道:“太后令臣监酒,非至席散,不可中退。” 吕佗大笑道:“汝是何人,敢动问朝中大臣。”遂推开刘章,自向外去,众皆晒笑。刘章大怒,拨剑赶至门口,手起一剑,将吕佗挥为两段。左右皆大惊失色。刘章还剑入鞘,谓众人道:“太后以业许军法,逃席者斩”吕太后闻之,不好失言,只好默许。是宴不欢而散。 自此之后,诸吕始惮刘章,虽大臣等亦依之。刘章趁机上朝奏道:“臣弟兴居入朝中卫宿已久,常有功劳,未得封候,甚失众望矣。请太后赐爵。”陈平等亦欲长刘兴之势,亦出班请之。 吕太后不得已,乃封刘章之弟刘兴居为东牟侯,刘氏因此而日强。后陈普有诗道:“酌酖樽前气似虹,朱虚酒令却相容。王陵平勃浑无策,安汉当年一触龙。” 此后一向无事,吕太后八年三月中旬,少府报近日渭水常溢,数害居民,请朝廷设坛祭祀。吕太后从之,乃亲至渭水祭天。仪式过半,白昼中忽见三星,一于正北,一于西北,一于正东。吕太后大骇,使人卜之。 卜者道:“正北,代也;西北,故西岐,周也;正东,故楚,陈也。”吕太后不明其意,请问其详。卜者道:“臣尚不能尽知,莫非言代、周、陈三地有祸乎”吕太后心甚不快,遂罢事而还。 还过轵道,忽见一物突至,如苍犬大小,咬定高后掖下,痛彻心腹。须臾,其物即逝。吕太后大呼救驾,卫士急来救护。 吕太后道:“汝等可见一苍犬来啮我”卫士面面相觑,俱言不见。吕太后左右四顾,已寻不见终影。吕太后心觉杳然,即忍痛回宫,解衣细视,腋下已经肿起一大块。吕太后愈加惊疑。招太医来看。太医看过,虽下良药,却久不见好转。吕太后心疑,乃令太卜卜之吉凶。 太卜手占一卦,谓吕太后道:“此赵王刘如意为祟,非人力能治也” 吕太后大怒道:“汝乃妄言乎刘如意已死多年,如何今日作崇” 太卜道:“此时三月间,正是阴气盛时。太后可知公子彭生谋杀齐襄王之事乎”吕太后大恐,只得亲率侍从,往赵王如意墓前,焚香祷告。然数日之后,不见好转,病益沉重,虽不致立死,却也痛至心肺,饮食皆废。 陈平闻吕太后病重,乃唤周勃至府内密议道:“吕太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闼,而妄为天下,你我力不能止。今闻其病重将死,必使诸吕行篡乱之举。吾等为高皇功臣,安可坐视。”周勃道:“诸吕权重,你我势单力薄,如何行事” 陈平道:“吾观朝中之臣,唯朱虚侯刘章年少意气,诸吕所惮者,又为高祖嫡孙,可与计议。” 周勃道:“只是你我昔日恐为太后所忌,素与刘章无往来,若冒然结交,恐不能深得其心。” 陈平道:“吾有心腹之人,姓刘名揭,荆王刘贾之侄也,现为朝中典客。素不满吕氏专权,更兼与刘章颇有交往,若使其往刘章处探问究竟,可知其心。”周勃大喜。 正议间,人报刘揭来访,陈平接入书房,引周勃相见,具以心腹之事告。 刘揭喜道:“二公有此心,乃国之大幸,刘揭愿助二公一臂之力。臣有心腹好友,乃平阳侯曹参之子曹窋也,现行御使大夫之事,若得相助,可窥知诸吕机密。” 周勃道:“此人与吕产交情甚厚,安肯助你我行此事。” 刘揭笑道:“不瞒二人,今朝中大臣亦多言二公是吕氏佞臣者也。” 陈平亦笑,谓刘揭道:“请公先请其来,我以言试之。” 刘揭去请曹窋,未几即到。陈平隐于屏风之后,叫周勃见客。周勃接入府中,谓曹窋道:“吕太后将死,贤侄有何打算” 曹窋道:“我欲连齐、楚之士,共讨逆贼。” 陈平出屏风道:“汝欲造反,我即举报。” 曹窋道:“我先杀你佞污之臣”便要拨剑,却被周勃一把抱住道:“我等正议除诸吕之事,不知贤侄之心,特以试耳。” 曹窋道:“太尉不信我,歃血以见我心。”言毕,以剑划臂,血如泉涌。周勃急撕袍袖裹之,四人共议计策。陈平道:“今诸吕最惮者,朱虚侯刘章也。我欲连合朱虚侯共同举事,只是不知其心如何。” 刘揭道:“这有何难,小侄即往彼府,问之便是。” 周勃道:“今太后病甚,恐群臣相谋,必有防范,公当谨慎行事。” 刘揭道:“一切只在小侄身上。” 当日入夜,刘揭径往朱虚侯府而来。门吏入报,刘章出迎,入客厅中坐定,刘章妻吕氏一旁陪坐。吕氏乃吕禄之女也。刘章道:“仁兄夜来,可有何事” 刘揭道:“几日不见,不知君侯棋艺可有长进,特来邀君侯对弈几局。”言毕,目示吕氏。 刘章会意,笑道:“如此我当奉陪。”于是取棋至后室摆定。吕氏起初还在一旁观看,几着下来,早觉睡意深沉,乃自睡去了。 刘章遂问刘揭道:“兄长夜访,必有要事。” 刘揭推开棋杯道:“实不相瞒,今日来访君侯,实为一桩大事。” 刘章道:“可为太后之事” 刘揭道:“正是。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素不满吕氏专权,欲待太后崩后,举事诛诸吕,定刘氏天下。见君侯忠勇,欲与共谋,特使刘揭请君侯同谋。” 刘章怒道:“陈、周二人,阿谀奉承,俗世之辈,何堪共事” 刘揭道:“非也。陈、周二公乃汉朝开国元勋,高祖股肱之臣也。今依吕氏,不过权宜之计。昔高祖临终遗言道:安刘氏者,必周勃也。,此事量君侯亦有所知。” 刘章闻言,恍然大悟,遂道:“今诸吕耳目颇多,若至陈、周二公之府议事,必然打草惊蛇,反为吕氏所觉。” 刘揭道:“不劳君侯提醒,我早已料到。明日散朝之时,我请君侯至府中弈棋,再使陈、周二公微服后至,便可共商大计。”刘章大喜,二人击掌为誓,并讨诸吕。 次日早朝,因吕太后病重之故,并无事议,少帝刘弘早早宣布散朝,刘章遂同刘揭一同回至府中。少顷,陈平、周勃、曹窋至,五人共议计策。刘章道:“今太后病入膏肓,不日将死。发丧已毕,诸吕必送葬至长陵,你我趁机占了长安城,传檄文于诸侯,共剿吕氏,大事可济也。” 陈平道:“君侯此言虽善,然太后狡诈之人,必有预料,此计定不能成也。况南北之军,皆在吕产、吕禄之手,即可得城,安能坚守。非诛二贼,不可定关内。” 刘章又道:“若如此,不如待葬毕太后,我伏兵于城门,二贼还时,突出刺之,亦可。吾弟兴居共谋之,事必成也。”众人见无他计,只好从之。 临别,陈平叮嘱曹窋道:“汝居宫中,若见吕产有何异状,当即时告我先知。”曹窋领命。商议已毕,刘章乃回告刘兴居,二人阴聚力士二十余人,只待吕太后死后,寻机刺杀吕产、吕禄。陈平、周勃亦各敛家丁,从中接应。 吕太后病体渐沉,成日依床度日,自知不能再起,乃唤吕产、吕禄入嘱道:“高祖已定天下,与大臣相约道: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为王,大臣多不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必将生变。今吕产为相国,管领南军;吕禄为上将,管领北军。汝二人必据重兵护卫长乐、未央二宫,慎勿为我送丧。汝二人若出,长安必为他人所有。” 吕产问道:“不如趁太后未崩,先招群臣杀之,如何” 吕太后摇首道:“群臣所惧者,唯我也。今我重病,群臣多已设防,杀之不易,徒激其反也,宜先固守,方好徐徐图之。为今之计:兵权不交,大权不失;兵权若交,万事皆休。谨记我言,勿为人所制”吕产、吕禄唯唯受教。 吕太后又招其外孙听训,外孙即张敖与鲁元王之子张偃,吕太后嘱咐道:“汝年少,幼失父母,吾虽已封汝为鲁元王,奈何汝孤弱,不能成事。今我以汝父前姬两之子,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以辅汝事,勿失我望。”张偃拜受。吕太后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吕荣为祝兹侯。诸中宦者令丞皆为关内侯,食邑五百户。 又过了数日,吕太后于辛巳日病死于未央宫,遣诏赐各诸侯王千金,将、相、列侯下至郎吏各有差,大赦天下。令审食其为太傅,立吕禄幼女为皇后。吕产引南军在内护丧,吕禄引北军在外巡行,防备甚是严密。 到了吕太后下葬时,二人嘱咐吕荣护灵柩出葬,与高祖合葬于长陵,而自己遵照遗嘱,不去送葬,各率南北两军守在城中。更着吕更始为长乐宫卫尉,保卫宫廷,丝毫不敢放松。陈平、周勃得曹窋内报,已知是吕太后生前定谋,只好耐心候着,不敢轻动。 吕荣葬毕吕太后,回来报吕产道:“我出入城门,皆见城头隐隐透着杀气,看来必有人欲谋害相国与上将军。不如将朝中老臣尽诛,以免生乱。” 吕产道:“我也欲杀之,但事关重大,若妄行之,天下震怖,徒为居心不良者留下话柄。”遂招吕禄至,与其议道:“朝中诸臣多有谋反之意,为安你我,必寻机尽杀之。今时机未到,你我当小心处事,待机而发。即日起,我居长乐宫中,使人往皇宫挟制少帝,诈称有病,不许其设早朝,免生纷乱。你敛军扎于城北,护卫宫外,切勿离军轻出。若至必要之时,你我可杀少帝而自立。”吕禄从之,遂出宫,深居北军军中。 朱虚侯刘章见吕太后已崩,只等二吕出城礼葬,好从中谋事。不料二吕别遣他人送葬,自不离宫,刘章不能成事,自是闷闷不乐。方经得日,却见甲兵巡视城内,吕产紧护宫室,每日不许少帝设朝。刘章心疑,心生一计,乃回到府中,设了一座酒席,邀与妻子共饮。 喝过数杯,刘章以言试吕氏道:“汝父得太后之恩,封茅裂土,南面为王,位已极也。今太后驾崩,居然草草了事,不送下葬,其为不忠也。”吕氏多喝了两杯,乃笑道:“你晓得什么。太后临终,曾遗言吾父切勿出城送葬,谨守皇室,聚兵胁大臣,以安关中。 时机至时,少不了废少帝而自立也。” 刘章大惊道:“汝言当真乎” 吕氏大笑道:“夫君休要惊扰,汝乃上将军之婿。上将军为皇帝,汝亦是国皇亲,必无人敢于加害。”刘章佯应,自无心喝酒,乃草草侍候吕氏睡了。自思朝中大臣,无兵无将,如何能助刘灭吕。不如请诸侯发难,里应外合,方可重扶汉室。于是写了一封信,密令亲吏连夜赴齐,报知其兄齐王刘襄,言吕氏欲反叛关中,叫刘襄发兵西向,自在都中作为内应。若能诛灭吕氏,可奉其为帝。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一回:灌婴为将屯荥阳 齐王刘襄乃悼惠齐王长子,自惠帝六年即齐王之位后,疆土常为吕氏所侵。吕太后元年,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吕台之奉邑;后七年,又割琅邪与营陵侯刘泽王之,故对诸吕擅权用事早有不满。既闻刘章之计,亦有反心,乃与其舅父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商议计策。 魏勃道:“吕氏擅权,海内生怨,大王若能当先讨伐,诸侯必起兵呼应,师出有名,关中可破也。至时大王功劳盖世,又为高皇谪孙,必登帝位。”刘襄舅父驷钧,乃齐之大户,颇有势力。 闻魏勃之言,乃谓刘襄道:“且慢行之。今齐之兵权,皆在相国召平之手,诸吕尚未明反,我若起兵,乃谋反也。若召平不从,必发兵攻我,名正言顺,你我尽为其掳也。”刘襄道:“以公之义若何” 驷钧道:“不如先削其兵权,再起兵乃可。” 魏勃道:“此计太缓,若为别人先举大事,皇帝之位必然旁落。大王可依朱虚侯之意,且言欲伐关中,先试召平动静如何。若召平不反,必引兵攻大王。臣以奇计,如此如此,可夺其兵,先除召平,后讨伐诸吕。”刘襄大喜,遂依其计。 次日,刘襄聚文武道:“昔时,秦皇暴乱天下,宇内生怨,吾祖父高皇斩蛇起义,亲身伐罪,而终有天下。今吕氏擅权关中,乱杀刘氏,尽王诸吕,已违高皇誓盟。然苍天有眼,已使太后死事。我欲起兵西征,尽诸吕氏,以还我汉室天下,众公以为如何” 齐相召平出班大呼道:“不可不可当今皇帝乃惠帝嫡子,并无过失,不能轻讨。如朝中果有乱臣贼子,亦须得皇帝圣旨,方可出兵。若擅自举兵,乃谋反也。” 魏勃亦出班道:“相国之言甚是,当今国号大汉,皇帝姓刘,怎可发兵征讨。” 刘襄道:“汝二人乃齐国之臣,安能不听寡人之令” 召平道:“臣虽属大王,然亦是朝庭命官,自然不许大王有谋反之举也。” 刘襄拨剑喝道:“汝敢不从,先杀汝,后诛诸吕”召平不言,亦拨剑横于胸前,趋步退出大殿,上马而去,魏勃亦随之去了。不多时,宫外来报道:“相国出宫之后,已发兵围住王官,不能出也。”刘襄默然,自坐不语。 召平出宫,见魏勃相随,乃道:“齐王谋反,大逆不道,幸公助我。”魏勃道:“魏勃阻齐王举兵,非为私也,乃为汉之社稷,请相国起兵围住王宫,勿令吾王意气之举。”召平然之,即点兵来围王宫。 魏勃谓召平道:“吾王欲发兵,非有朝中虎符验证也。而相君围吾王,真乃大善之事。魏勃不才,请为君相之将,率兵护卫王宫。”召平信之,乃授其兵符将印,使引兵包围王宫。魏勃得军,即至王府,请齐王出宫训话。 刘襄闻报大喜,即亲自出宫,谓众军士道:“相国谋反,欲弑王自立,今当诛之,以安社稷。”众军士闻之,各自私语,主意不定。魏勃道:“今大王既已训话,又有将印在此,违令者斩。” 众军士道:“谨受王命。”于是魏勃率兵,竟来围攻相府。 召平正在府内等候消息,忽听外面扰乱,家吏来报道:“魏勃得相国之兵,反戈来击,今已四面围定,见人即杀也。”召平大惊,拍案大呼道:“我中魏勃之计矣”言未毕,只听得杀声大作,兵勇已杀进大门。召平叹道:“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乃是也。”遂拨剑自杀。 魏勃进入相府,取了召平首级,回报刘襄。刘襄见大事已济,于是以驷钧为相国,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之兵,便欲往西进军。 驷钧道:“以一齐之兵,尚不足以伐关中。今琅邪王昔为汉将军,兵甚精锐,又近。不如使人诳其引兵来合,囚之以获其兵,遂可西伐也。”刘襄从之,乃使祝午出使琅邪。 琅邪王刘泽,高祖从祖昆弟也。高祖三年,刘泽为郎中。十一年,以将军击陈豨之将王黄得功,封为营陵侯。高祖崩后,吕太后用权,刘泽不为其用。时有齐人田生,名为子春,入关云游,无钱还乡,心生一计,便自称作寿,以骗刘泽之财。刘泽乃用金二百斤为田生祝寿。田生已得金,即归齐。第二年,刘泽自觉中计,乃使人谓田生道:“请勿与我相见。”后田生如长安,不见刘泽,而租大宅,令其子求事吕太后所幸大谒者张释。居数月,田生子请张释临所,亲备酒席侍之。张释往,见田生帷帐具置如列侯,于是大惊,遂改容相待。酒酣,田生乃屏人说张释道:“臣观诸侯邸第百余,皆高皇一切功臣。 今吕太后忠心耿耿,扶佐高皇成就天下,功劳至大,又有亲戚太后之重。然年事已高,诸吕势弱,太后欲立吕产为吕王,王之代地。太后所以未发之,恐大臣不听。今卿最得太后之幸,又为大臣所敬,何不劝大臣进言王诸吕以使太后闻之,太后必喜。诸吕以王,万户侯亦为卿之有。然今太后心虽欲之,而卿为内臣,不急发大臣请之,恐祸及身矣。”张释大然之,乃劝大臣请太后封诸吕为王。 大臣表奏,吕太后阅之,乃上朝,因问大臣。众臣请立吕产为吕王,吕太后遂封之。事后,赐张释千金,张释以其半进田生。田生不受,因说之道:“吕产封王,诸大臣未必大服。今营陵侯刘泽,诸刘最长者,为大将军,独此尚失望。今卿言太后,裂十余县王之,彼得王则喜,于诸吕王益固矣。” 张释入言之。太后然之,又因吕媭之女亦为营陵侯妻,故遂立营陵侯泽为琅邪王。刘泽得王位,知田生之力,乃往谢之。田生遂与刘泽同行赴封国,催促刘泽急行勿留。及出关后,吕太后果然后悔,使人追之。已追不及,只得还去,刘泽遂得为王。 至祝午东至,诈琅邪王刘泽道:“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知为儿孙之辈,又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与大王共举事。大王乃高皇之将也,素习战事。今非常之时,齐王不敢离兵自来,故使臣请大王幸之临淄,见齐王共计大事,并率齐兵以西平关中之乱。” 刘泽以为然,慨然道:“皇帝年少,诸吕当权,刘氏孤弱,我若不能救汉,谁能当之。”乃使祝午且在驿馆休息,自引数十骑驰往临淄来会刘襄。刘襄见刘泽至,乃接入宫中,使甲士执戟环立。刘泽不知何意,乃问刘襄。刘襄尚未出言,驷钧按剑道:“请大王降诏,立祝午为琅邪大将军,尽发顷国之军来助。” 刘泽道:“寡人至此,便是来议此事,何需使齐将统琅邪之军。”驷钧道:“大王如不从命,此处便是大王葬身之地。”刘泽闻之,暗呼上当,不得已只得降诏,令祝午为大将军,尽统琅邪之军。使者去后,驷钧恐刘泽有变,遂将其留于军中以禁。 不数日,祝午引琅邪兵皆至。于是刘襄以魏勃为大将军,祝午为大司马,举兵先取济川国之济南。济川王刘太尚在关中,济川国无主,兵至即定。刘襄乃发檄文,令人分传各路诸候王,书道:“高皇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王齐。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为齐王。 孝惠崩,吕太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比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为四。忠臣进谏,皇上惑乱弗听。今吕太后崩,而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诸侯。 而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宗庙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举大军西进,来伐关中。 齐王刘襄劫得琅邪王刘泽之兵,遂往西来伐关中。吕产闻报大惊,遂招身边心腹商议迎敌之计。诸吕虽掌握大军,但皆素来未经战事,平日里欺大臣无兵无勇,只管狐假虎威,至大敌当前,皆惊得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还是那审食其老成奸诈,略思片刻,乃进言道:“颍阴侯灌婴乃高皇捍将,勇冠三军,昔日斩项羽、诛黥布之功臣。今闲散在家,若使之迎齐军,何愁不破”吕产大喜,遂令人来请灌婴至长乐宫听令。 灌婴因诸吕用事,心怀不平,乃告病不朝,已有数年。高祖诸将中,以灌婴最为年少,然至吕太后八年,亦已四十六岁矣。 闻吕产使人来招,灌婴问请原委,本不欲出,其左右暗告其道:“高皇功臣皆无势力,若诸吕协兵威之,凡事只得就范。今天赐将机,使将军率兵镇外,得以拥兵出关,不受吕氏节制,与诸臣遥呼,大利也。”灌婴然之,遂随来人来见吕产。 吕产接入厅内坐定,谓灌婴道:“齐寇举兵来犯,其势甚大。愿将军奋雄虎之威,率兵迎战,以解关中之厄。” 灌婴问道:“敌众如何” 吕产道:“约二十余万。” 灌婴道:“如此吾亦请兵二十万,不知上将军可愿予之”吕产大喜,连声道:“可可休说二十万,即便四十万亦许。” 灌婴道:“左右将佐,皆需在下亲点。若上将军不允,敢请不能奉命。” 吕产道:“唯将军是命。”灌婴乃点周緤、召欧二位老将为左右副将。吕产许之,乃拜灌婴为大将军,将兵击之。灌婴得令,当下至校军场,点齐二十万军,自辞了家属,匆匆出关而行。 召欧乃问灌婴道:“将军为何走得如此之疾” 灌婴道:“你我皆三世老臣,今受胁吕氏,手足绊束,任由处置,苦闷已久。今得出关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再为吕氏所制矣。”二将皆喜。 兵至荥阳地界,扎下人马。忽一人快马由后赶至,自称灌婴家人,往营门说有要事求见灌婴。灌婴唤入来见,却不认识。乃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周太尉部下也。”言毕,目示左右。 灌婴乃令左右回避,问道:“汝连夜至此,必有要事。”来人于贴肉衫内,取出一书,递与灌婴。 灌婴视之,乃周勃之书也,其略道:“周勃与将军,皆高皇之老臣也,自高祖刑白马约誓道: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击之,周勃每思驱除诸吕,光复汉盛,然力不能足,只能权求安稳,蛰伏伺机。今诸吕权兵于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将军奉命击齐,若破齐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请将军自行定论,勿负高皇之誓。书不尽言,急待将军回复。” 灌婴看毕,谓来人道:“人生天地之间,当不忘忠义二字。某所以为将出关,即为与大臣合谋,共诛吕氏。烦公先回复太尉,容灌某止住齐兵,必复来与太尉共图后事。” 来人道:“愿乞回书。” 灌婴道:“今诸吕以我为将,必暗地设防,若回书为吕氏所得,反而误了大事。汝回去口述太尉即可。”来 人道:“将军远虑,非人能及也。”灌婴乃伪作一封家书,交与来人执着,先回关中报周勃。 次日,探马来报,说齐兵已越梁地,扎营曲遇。 灌婴道:“古来交战,先礼而兵后。何况来者乃高皇嫡孙,不可妄战。”乃提笔亲写一书,令心腹小校为使,赍书往投齐营。 齐王刘襄阅书,书略道:“汉颍阴侯、大将军灌婴致齐王足下书:汉室不幸,诸吕用事,欺君愚臣,败坏朝纲。臣为高皇开国之臣,不能安忧,累日忧思,每欲锄奸扶刘,匡复汉室。然诸吕反意未明,不敢擅动。今若齐兵入关,城邑遭毁,万民屠炭,反致生乱也。不如请齐王还兵守界,以待吕氏之变,连合共诛之,此为万全之计。书至之处,若有渎杵,还请齐王自谅。”刘襄读罢,以书示于心腹将校。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二回:周勃持诏收将印 魏勃见书大怒道:“灌婴无礼,敢以书讥讽。臣请引兵击之,擒灌婴来见大王” 祝午急止道:“将军切不可轻敌。灌婴乃高皇帐下名将,勇力过人,非等闲可比。” 魏勃以掌击胸道:“人皆言灌婴英勇,吾视之如小儿一般。” 刘襄道:“既有吾弟与陈、周二公在关中接应,又有灌将军欲我与连合,料不惧吕氏如何。不如暂且听从其计,且回齐地,视关中情行而定。”众将皆无异意,刘襄乃使使者回报灌婴,自回军屯至西界以待约。 使者回禀灌婴,诉说齐营所见。灌婴闻魏勃出言不逊,乃问使者道:“魏勃是何人” 使者道:“乃齐相国曹参故将。昔魏勃父以善鼓琴而见幸于秦始皇帝。及魏勃少时,欲求见相国曹参,因家贫无以自通,乃常独自半夜至相国舍人门外打扫门道。舍人每日起视,见门外洁静,怪之,以为妖仙,乃暗中伺探,遂得魏勃。 问其所为,魏勃道:愿见相君,无人引见,故为公执埽,欲以求见。舍人感之,于是引魏勃见曹参。曹参初以为舍人而事于相府。一日为曹参御车,二人相语,魏勃放言世间之事,曹参以为其贤,言之齐悼惠王。悼惠王召见,重之,则拜为内史,自置为二千石之吏。及悼惠王卒而刘襄立,魏勃用事,重于齐相也。” 灌婴闻之,笑道:“乳臭之人,出言不惭”心下暗暗记着,自顾按兵不动,以待关中动静。 吕产自灌婴去后,每日使人打探关外战况。使者报来,说灌婴行至荥阳即止,齐王亦退至齐境,两军相拒不战,各相安稳。吕产怒审食其之荐灌婴,乃免其左丞相之职,复与诸吕议事。吕更始道:“灌婴兵屯荥阳不动,必有观望之意。今事已急,不如废了汉帝,相国自立之,尽诛大臣,统兵出关一战,以定齐乱。” 吕产道:“不可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俱有勇力,安能即制况高皇少弟刘交为楚王,尚偃兵未动。若我杀帝自立,其必起事与齐王呼应,则关中危矣。不如且待灌婴兵与齐兵合而先发,以其谋反,借汉皇帝之名,合天下之兵击之,方可胜出。” 吕更始出言阻道:“不然,今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为皇帝之弟,及鲁元太后之外孙鲁王张偃,皆年少未即其国,居于长安,不能当事。相国与大将军分掌南北之兵,群臣莫能自竖其命,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吕产道:“杀朝中大臣,不得皇帝之令,不使廷尉制罪,不问群臣可否,即为滥杀也。若关外诸侯兴师问罪,使何人拒敌”吕更始语塞,不敢置可否。 郎中令贾寿道:“下官愿为使使齐,顺便往荥阳探视,看二人究意心怀何意,相国再作打算。”吕产道:“只得如此矣。”乃令贾寿起行,自己小心防着群臣。 刘章知吕产欲作乱关中,尚在犹豫,便派遣心腹之人报与陈平。陈平遂至太尉府来见周勃,以刘章之言告之。谓周勃道:“此时吕氏内忧外患,若不趁机速除,待彼根基安稳,撼之难也。” 周勃拍案怒道:“可惜我身为太尉,居然不能入军中掌兵”陈平道:“我有一计,可使吕禄交出南军,而使将军主事。” 周勃问道:“计安出” 陈平道:“吾素知曲周侯郦商之子郦寄与吕禄甚善,若劫郦商至太尉府,而迫郦寄往说吕禄,如此如此,将军可得北军也。”周勃道:“某与郦商交情甚厚,岂能劫之为质” 陈平道:“为国家大计,不得不发。” 周勃然陈平之意,乃引数十名武士,身藏利刃,往郦府而来。时郦商年事已高,抱病在家,闻周勃至,急令人接入。 郦商强坐床头,问道:“君侯何以得闲来看故友” 周勃视郦商已银须皓首,手足战栗,不由心中不忍,乃长叹一声道:“欲请将军往府上计事,不料病重如此,实不忍强使。”郦商乃问何事,周勃即以陈平之计告之。 郦商闻之,一跃而起道:“为了汉朝江山,莫说太尉相请用计。便是强缚为之,又有何不可。”遂起更衣,与周勃一同回至太尉府中。陈平出见,相言得罪。 郦商道:“老朽即是以身殉国,亦无不可。请丞相用计便是。”陈平乃使人寻见郦寄,只说太尉有急事相请。郦寄闻之,遂趋步而来。入到府中,周勃接着,一言不语,乃将郦寄引至暗室。掌灯看时,却见父亲卧于榻中,床边立着四个持刀武士。 郦寄大惊,乃问周勃道:“太尉,此是何意” 一旁转出陈平,与郦寄道:“贤侄休要惊慌,汝父在此,安然无恙。若贤侄依我计策而行,非但还你老父,汝亦为汉室立一大功;若不依之,自是日起,汝父子二人,终不能再见。” 郦寄素来孝顺,闻此言,乃低头道:“请丞相明示。”陈平乃以计策教之。郦商本是聪明之人,早已心领神会,乃与陈平道:“此乃丞相叫郦寄卖友。” 陈平道:“非也,古之石碏能大义灭亲。今贤侄将门之后,如何不能舍私除贼焉”郦寄沉吟不语。郦商遂起身道:“为父非丞相、太尉所劫,乃自愿而为。今汝能从此计,自不辱我郦家将门一世英名;若不从此计,为父今日即以死示忠。”遂从武士手中抢过腰刀,便要自刎。 郦寄急忙夺过刀来,掷于地上道:“父亲非要相逼,孩儿从命便是。”遂辞了陈平、周勃,往宫中来见吕禄。 郦寄字况,与吕禄皆是将门之子,自幼为伴,以故相与甚善。及闻陈平之计,乃至上将军府上,乘间告吕禄道:“高皇与吕太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之九王,吕氏所立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王,诸侯王亦以为宜。今太后方崩,皇帝少弱,而足下不急之国守籓,乃为上将率兵留于此处,为大臣诸侯所疑。 今齐王、灌婴注目于关外,大臣怀疑于关中,足下若不计变,形势危也” 吕禄正在无计间,忽闻其说,乃问道:“愿闻阁下之计。” 郦寄道:“以在下鄙计,足下何不速归将军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亦归相国印,汝二人与大臣结盟而各归封国。如此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归还将印,将兵权交还太尉。 然事关重大,不敢轻从,遂道:“此计虽好,还需与家族长者相议。”郦寄告退。 吕禄写了一封信,具言此事,使人赍往宫中,送与吕产。吕产阅毕,虽然其计,亦不敢轻从,乃招诸吕老人商议。诸吕老者或以为便,或以为不便,商议良久,犹豫未有所决,且先散去。 吕禄少时曾与郦寄同行出游,故深信之,自量诸吕中最能当事者,莫过其姑吕媭。遂引护身随从数十名,往临光侯府上拜谒,以心事告之。 吕媭道:“太后当权之时,大王我吕族,甚为群臣所忌,每欲谋事,皆为太后设计所防。今太后方崩,群臣即蠢蠢而动,欲连关外之力除我吕氏。为今之要,当敛兵内镇其逆,外夷其反,其势如两虎斗于高岗,先退者亡也。” 吕禄道:“关外之师,如狼似虎;关内刘章、周勃之辈,各有势力。今若不弃兵归国,诸侯与众臣疑甚,里应外合,度吕族之力不可当也。” 吕媭大怒道:“汝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立锥之所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掷于堂下,大叫道:“无须为它人守也” 吕禄闻之,心益不定,乃辞吕媭,先回军中。郦寄复来问,吕禄遂以吕媭之意告之,郦寄道:“妇人之见,何以乱大局。足下自量可敌关外诸侯否”吕禄烦闷,主意不定。 贾寿使楚,先至荥阳见灌婴,问其为何不速进兵。灌婴道:“敌势方盛,击之不利,故住军以待其时也。” 贾寿遂往齐营见刘襄道:“今天子并未降诏,大王何故引军入关” 刘襄道:“诸吕关中用事,天下,因此寡人引仁义兵,入关来护驾除逆。今寡人已与灌将军约盟,待吕氏反形一露,即起兵打破关隘,先生怖取吕产、吕禄之命,后安天下之民。你回去劝吕产自缚来降,尚可得全尸。若执意顽抗,必夷其三族也”贾寿闻之大惊,遂辞了齐王刘襄,亦不回荥阳,匆匆直入长安。时曹参之子曹窋代行御史大夫之事,正在长乐宫中与吕产议事。 贾寿急步入宫,以为曹窋亦是吕族亲信,并无避讳,乃大声报吕产道:“今灌婴已与齐王约盟连和,欲入关剿杀相国家族,形势危机,请相国早定计策。”吕产道:“吾弟言交兵回国,即可免难,吾欲从之。” 贾寿道:“相国若欲赴国,早早应去。今虽欲行,于事无济也。不若急入宫中,先劫皇帝,伪皇帝之旨,招群臣入朝,就在朝中,不论良贱,尽数杀了,关中可安也。之后再合集南北之军,率之出关,与反军决一死战,方可为天下之主也。” 吕产道:“你我共议之。”遂与贾寿密语,一时竟忘了身旁还有一位异心之臣。曹窋颇闻其语,乃乘二人忘情计议之时,偷步出宫,飞身上马,直往太尉府上而来。 时周勃、陈平已预料到风声不对,尽聚同谋商议对策。时刘章反心已定,恐吕氏之妻在家,迟早将坏大事,乃将其拘于后室,令刘兴居率五十名武士看守,自与刘谒、郦寄皆在太尉府筹划。 曹窋入门喊道:“大事不好,吕产正于未央宫商议诛杀诸公,望早图良策。诸公若迟,连皇帝也难保也。” 周勃大惊。 陈平道:“速不宜迟,当趁吕禄迟疑之时,早入北军,取其将印为上。” 周勃道:“吕禄虽迟疑,终未交印,北军不得入也。”刘谒道:“襄平侯纪通为符节,与我相善。我即飞马往告之,说以利害,使其假传皇帝之令,令太尉接辖北军。诸公先去取北军,我与纪将军随后即到。”言毕即行。 周勃尚在犹豫,刘章拨剑道:“国家成亡之机,太尉若不当即立断,你我死期已至。与其等死,不如早发,容我拼死杀入北军营中一搏。” 周勃毅然道:“汝等子侄子辈,尚且争先恐后,我三世老臣,岂能坐以待葬。” 乃谓曹窋道:“汝复往长乐宫中伪与其谋,但有缓急,飞将报来,我再作打算。”曹窋自去了。周勃遂披挂上马,引着陈平、郦寄、刘章数十骑,直奔北军大营而来。 刘揭来见纪通,见面亦不叙家常,劈头便问道:“君侯有良知否”纪通愕然道:“公何出此言”刘揭道:“窃闻吕氏诛尽异党,铲除刘氏。如今之势,为吕氏易安,为刘氏难保,公愿为谁” 纪通满面涨红,不敢轻言。刘谒道:“汝非君子,吾无事也。”言毕,转身便走。 纪通急忙一把扯住道:“请公却步,但有何言,尽管说来。” 刘揭厉声道:“当年汝父纪成,临威不惧,代主受焚,是何等的英勇壮烈,实乃真丈夫也然至子辈,却如此胆小如鼠,苟且偷生,吾为汝父哀之。”纪成羞愧,轻声道:“吕氏耳目众多,未知虚实,不敢以真言相告,恐徒死无益也。既公有所需,纪某赴汤蹈火,虽死不辞也” 刘揭大喜,改容道:“今太尉欲入北军,取将印以举大事。然吕禄自知身危,必不肯予。故欲请君假传圣旨,以令太尉得掌兵权,以诛诸吕。” 纪通毅然道:“公且稍等,我即随公去。”乃取了虎符,与刘谒飞马便往北军而来。 周勃先至北军营门前,守卫交戟拦住,报入中军大帐。吕禄知事态不妙,既不敢相见,又不敢乱杀,只得令守住营门,不许放入。刘章欲强入,周勃老成,阻道:“军士皆听吕氏之令,不容造次,且待刘揭来时再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三回:朱虚侯临危受命 少顷,刘揭、纪通二马飞至,纪通持节高减道:“皇上有旨,令太尉掌管北军,以卫皇宫。守卫等休要阻拦,我见上将军,自有话说。”守卫见果是御用虎符,不敢阻拦,任由周勃等进入军中。 至大帐门前,叫门卫先入通报。吕禄听到喧闹,知太尉已入营来,乃吩咐左右道:“若我令砍时,汝等不由分说,与我尽皆杀了。”左右皆刀剑出鞘,立于两边。 吕禄叫太尉单身进来,刘谒道:“吾乃典客,谁人敢阻。” 门卫又报入内,吕禄道:“可解兵而入。”周勃去了佩剑,引着刘谒进来。郦寄随后跟着,因其是吕禄常客,众武士亦未阻拦。 周勃入内,谓吕禄道:“今关外贼起,关内搔动。吾奉皇帝之诏,来接北军护卫未央宫。” 吕禄道:“须得相国之令,吾方解印。” 郦寄道:“前日与公之言,可还记得否”吕禄闻之,沉吟不语。 刘揭道:“皇帝自感不安,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赴封国,请急归将印辞去。不然,大祸将至也。”吕禄尚在犹豫,郦寄道:“兄不从弟计,齐、楚军旦夕即至,关中为废墟矣。”吕禄自量郦兄不欺已,遂解下上将军印,交属典客刘揭,自出营上马回府。 刘揭遂将将印交付周勃,于是北军尽属太尉,刘章、纪通等皆入帐听令。周勃乃令击鼓聚将,皆至辕门听令。 诸将皆至,周勃乃至军前,朗声道:“今诸吕用事,专权肄横,欺凌霸世,无父无君。诸公日食汉禄,不可不思报效主恩。然刘、吕之争,势若水火,诸吕强盛,汉室倾危。需得众公明示扶却,方可共计大事。”乃行令军中道:“为吕氏者袒右肩,为刘氏者袒左肩。” 及视军中,皆袒左肓而为刘氏。周勃大喜道:“事可济也。” 尚未定计,忽一人闯入营中大呼道:“大事不好,吕产商议已毕,欲入未央宫废帝自立。”周勃闻之,直唬得汗流遍体,手足无措。 周勃方得北军,兵马未发,曹窋即来报道:“吕产已定计废帝自立,却不知吕禄已交北军予太尉,令我前来传令,着吕禄先引北军围住未央宫,吕产引人随后即至。”原来曹窋受周勃之托,往长乐宫探事。曹窋至时,吕产与贾寿商议已毕,欲即刻引甲士入宫,先杀皇帝,再诛群臣。 正要寻人传告吕禄。曹窋闻见,不知周勃能否成事,乃顺势请命自往,也好见机行事。吕产不知其谋,便许之。曹窋飞马奔来,见周勃已得北军,便将吕产之谋,尽言于众人。刘章闻之大怒,便要前去厮杀。 陈平劝道:“如今吕产计谋未行,宫中卫尉尚信御史大夫之言,曹公且先去,令卫尉阻止吕产入宫。我这里分拨完了,即来保驾。” 曹窋道:“吾尽力而为之,太尉当速发,迟则恐未央宫不保也。”周勃把手一扬,算是许了,曹窋遂上马而去。 陈平乃谓刘章道:“北军方得,未必齐心,君侯且监守军门,勿使大众生乱。”刘章乃提剑上马,往监军门。 陈平遂谓周勃道:“请太尉速发兵护卫皇宫。”时周勃年愈六十,已不似当年征战之勇矣。当下心怀犹豫,迟迟不敢发兵,唯恐力不尚能胜诸吕,不敢轻言诛杀吕产。 曹窋飞马到了未央宫,急告延尉道:“今朝中逆臣生乱,只恐皇帝有难,汝等切勿使相国吕产进入殿门。”廷尉见御史大夫面有惊慌之色,知情紧急,不敢细问,连称遵命,曹窋遂先入殿中。 不多时,吕产纵马引军至未央宫前,指挥军士四面围住宫殿。吕产翻身下马,手提宝剑,便要入殿。 延尉当先拦住,嗔目喝道:“相国且慢,圣殿之上,不可带剑擅入。” 吕产愕然道:“大将军未来乎”廷尉不答。 吕产本是没主见之人,从前太后在位时,吕产狐仗虎威,每每出入宫中,昂首阔步,自是无人敢拦他。而今披甲带兵,廷尉居然敢横戟挡路。 吕产一时间被慑住,心中狐疑不定,寻思既令吕禄先来,为何此刻尚不见踪影。眼见延尉横眉冷目,威风凛凛,吕产只得退出殿门,徘徊往来,拿不定主意。 曹窋在殿门内看得分明,暗想道:“吕产虽一时不敢入宫,若待到他醒过神来,必然强闯,如何御之。事已急也,北军再不到,万事休矣”当下由后门出去,打马扬鞭,飞至北军。 刘章远远望见,急来问道:“吕产可至宫中” 曹窋道:“吕产引甲士围住未央宫,已至千钧一发之机。再若迟疑,皇上临危,大势必去。”周勃听见马蹄,早已出帐来望。闻得此言,呆若木鸡。 陈平低声谓周勃道:“事至如今,唯朱虚侯可使也。” 周勃猛然醒悟,乃唤刘章道:“汝急入宫保卫皇上。” 刘章道:“一人之力,何足成事请太尉予兵千余,方可一搏。”周勃乃拨健卒一千余人与刘章。刘章遂引着人马,直往未央宫而来。 来到宫门口,已至黄昏。刘章按住铁枪,飞身下马,提剑闯入,却见吕产立于庭中,正在彷徨不定。 刘章一见此人,分外眼红,厉声大喝道:“吕产休走,早纳命来。”其声如同巨雷,闻者无不失色。吕产大惊,转身便走,左右纷纷持械护卫。刘章挺身来斗,刀光剑影之中,早已剁翻十余人。 刘章身后健卒杀至,沛侯吕种、扶柳侯吕平皆死于乱军,余者不敌刘章之勇,皆四散奔走,逃命去了。忽然四下风起,扬沙敝目。 刘章寻不见吕产,乃问卫尉道:“可见吕产去了何处” 卫尉道:“刚才见相国与贾寿一起上马走了,料是去了郎中令府。”刘章遂出宫上马,直往贾寿府中去寻。方至门口,只见拥出数十名武士,皆是吕产近卫之军。 刘章回顾身后士卒道:“就在这里了”遂骤马挺枪来战。不多时,已将武士杀散。便下马闯入府中,正遇贾寿。 刘章一把擒住,喝问道:“吕产何在” 贾寿指左边道:“方才与我同避于厕,见将军至,便将我推出。”刘章一剑将贾寿挥为两段,飞步直入厕中,见吕产缩在墙角,浑身战栗。 刘章道:“汝这国贼,死得太迟。”乃挥剑乱劈,将吕产砍为肉泥。割下人头,提剑出来,复招集众军,转回未央宫,正遇曹窋。 刘章道:“吕产已被我杀了。”曹窋已见吕产之头,顿时大喜,遂入内宫来禀告少帝。 少帝闻得宫外杀声震天,只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及见曹窋入内,乃问道:“外面事态如何” 曹窋道:“反贼吕产,已为朱虚侯所诛,朝中安矣。”少帝大喜,乃令谒者持节出宫慰劳刘章。谒者出来,见到刘章,表明少帝之意。 刘章谢恩已毕,谓谒者道:“诸吕盘踞长乐宫,愿得足下手中符节,持往清之。” 谒者道:“皇上御物,怎敢轻许。”刘章大怒,欲起身夺之,又恐少帝责怪,情急生智,乃一手攀住谒者之臂道:“若不予我也可,不过汝须与我同往长乐宫一行。” 谒者本心不愿,奈何刘章力大,一手挽住,动弹不得,只得道:“我随你同去便是。”刘章亦不骑马,就着谒者车杖,引手下之兵,一齐往长乐宫而来。 长乐宫诸吕闻得消息,早已各自逃命去了,唯卫尉吕更始自仗有些武勇,不肯退避,遂持戈立马,于门前护定。远远望见车杖过来,吕更始纵马拦住,高声叫道:“车马何往”刘章挥剑大呼道:“吕产已死,你若不想死,早早弃械投降。”吕更始一见是刘章,气势先泄了一半。 但看到刘章坐在车上,未执长兵,便纵马挥戈来砍,欲趁隙杀了刘章。刘章弃车上马,取枪来战。交马三合,吕更始抵挡不住,回马便走。时老将军王吸托病在家,闻大臣诛诸吕,亦披甲来助阵。 正好迎面撞见吕更始,遂横刀立马,大叫道:“吕贼休走。”吕更始取弓在手,迎面便是一箭,正中王吸面门,翻身落马。刘章赶至吕更始身后,手起一枪,刺死吕更始。急救王吸时,王吸年老血衰,已经死了。刘章乃令人收敛尸体,送回清阳侯府,自引军进入长乐宫。 诸吕皆已走尽,刘章遂放谒者回宫,自亦还北军,手挽吕产之头,直入中军帐,谓周勃道:“吕产已被我杀,此乃人头也。”遂将人头掷于帐下。 周勃一见果是吕产人头,急忙起身离坐拜刘章道:“君侯为汉室立下奇功,请受周勃一拜。”刘章乃是晚辈,不敢坐此大礼,急忙一手扶定道:“太尉勿要如此,小子妄不敢当。” 周勃道:“我所患者,独吕产也,今既已诛,天下定矣”乃下令军中道:“汝等分兵往捕诸吕男女,不论长幼,尽悉斩之。”于是众军连夜四出,往各府追杀。后文天祥有诗道:“麟笔严于首恶书,我将口舌击奸谀。虽非周勃安刘手,不愧当年产禄诛。” 吕禄自辞军归府,连夜令家人收拾行装,欲隔日赴赵。闻得城中大变,心中大惊,急使人出府打探,人报朝中大臣举事,吕产、吕更始皆死于非命。 吕禄后悔已迟,暗自大骂道:“我被郦况所卖矣”当下不及收拾,急引十余人,乘着城中混乱,欲出城投赵。迎面一队官兵,皆指其面大喊道:“此吕禄也,休要放了”乃一涌而上,将吕禄五花大绑,献入军中。 周勃见了,切齿喝道:“国贼,汝今何为也”吕禄愧而垂首,周勃乃令车裂刑之。 不多时,军士捕得临光侯吕媭,献到帐下。周勃怜其年老,又是樊哙之妻,欲赦之。军中多有怀怨者,皆指吕媭大喝道:“此阴毒妇人也,切不可赦也” 吕媭闻之,横眉立目,大声骂道:“汝等辈,依强凌弱。太后在时,如何不见汝等威风”周勃大怒,令乱杖笞杀。吕媭至死,犹骂不止,真乃悍妇也。 一夜下来,城中诸吕王侯,无一幸免。消息传出,燕王吕通、吕王吕太、东平侯吕庄惧杀,伪作贫民,弃封国而逃,往通家躲藏。周勃遣人分捕,悉数拿得,尽令诛之,关中遂定。周勃欲令人奉酒食安慰少帝。刘章谏道:“此子乃吕氏以他人子弟伪立,非刘氏之后也那皇后张氏,尚未成年,不能生产,为帝数年者,如何能是张氏亲生。况皇帝生子,何其大事,为何惠帝在世之时,朝中上下,无人有闻其有所子出。以故少帝非高皇之后也,请太尉废之。” 周勃道:“吕氏方除,百废待兴。如今海内注目,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大事也,切不可轻置。只可待天下安定,灌将军西归,方可共议此事。”刘章欲言奉齐王刘襄为帝,又自思刘襄并无诛诸吕之功,朝中老臣又多,不便言之,只得退之不语。 周勃安抚少帝已毕,废鲁王张偃,欲杀审食其。陆贾、朱建告道:“辟阳侯虽为吕太后所幸,然亦三世老臣,功大于过。况非其所谏,颍阴侯亦不能得兵驻于荥阳,为诸公后盾,请太尉察之。”周勃然之,免其罪,复为右丞相。吕产、吕禄既死,梁、赵无主,乃徙济川王刘太为梁王,赵幽王子刘遂为赵王。自思大事已毕,遂遣朱虚侯刘章亲往齐地,告之诛诸吕之事,请刘襄、刘泽罢兵。使使者飞报灌婴,嘱其亦收兵还朝。 正发令之间,忽一人素袍白衣而入,哭拜于地。众人视之,正是功臣郦寄。周勃大惊道:“郦兄去矣”手中之令坠于地上。 郦寄伏地哭道:“吾父闻诸吕已除,狂喜不已,当夜二更,竟然暴亡。”众臣闻之,无不泪下。周勃令郦寄面君报丧,少帝追念郦商昔日之功,令厚葬之,谥为景侯,郦寄嗣曲周侯之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四回:周勃迎王渭桥北 刘章至齐营,拜过王兄,将关中之事细叙。谓刘襄道:“如今诸吕已诛,皇帝非刘氏之后,废除之事,势在必行。请王兄速至关中,与大臣共商立帝之时。” 刘襄闻之,方欲起行,忽一人止道:“不可大王当先举兵,功居首位,理当进位为帝。然楚王刘交乃高皇少弟;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乃高皇之子;吴王刘濞乃高皇兄子,皆有迎立之理。今关中初定,不明虚实,大王已为他人所忌,不可轻行,恐为暗算。” 刘襄视之,乃是琅邪王刘泽,遂问道:“大王之意如何” 刘泽道:“齐悼惠王为高皇帝长子,推本言之,大王为高皇帝嫡长孙也,当立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刘泽于刘氏中最为长年,大臣固待刘泽决计。今大王留我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刘襄闻之,以其为然,乃着车杖送刘泽并刘章一并入关。 一行人方去,忽灌婴从荥阳遣使至,禀刘襄道:“大将军灌婴,闻关内已定,请齐王通使立据,共同罢兵。”刘襄道:“此亦常理。”方欲派使者去荥阳。来人拜道:“灌将军闻齐国大将魏勃英雄豪杰,有结识之意,望请魏将军一行。” 魏勃闻之,面有得意之色,遂请刘襄道:“臣愿一行。”刘襄许之。魏勃遂与来人同乘,一并驰入荥阳。魏勃大模大样,入见灌婴。灌婴登堂招之。见到魏勃,略有寒喧,便道:“久闻将军武艺逸群,视灌某如小儿,心甚敬仰。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之愿。今欲与将军比武会友,交流技艺,还请将军赐教一二。” 魏勃视灌婴体如猛虎,势若蛟龙,自感相行见拙,不敢应战,乃道:“后生之辈,不识英雄本领,偶有失言,还望将军勿生怨意。” 灌婴笑道:“出言不凡者,必有过人之处。还请足下勿辞。”魏勃汗如雨下,口不能言。灌婴见其心虚,乃问道:“闻齐王之反,本是汝教,如何” 魏勃闻言,惊退数步,双股战栗而道:“失火之家,岂暇先言大人而后救火乎”惧不能复言,终无他语。 灌婴熟视良久,笑道:“人谓魏勃英勇,不过狂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使之归齐,自引军退还长安。后苏东坡有诗道:“人言魏勃勇,股栗向小儿。何如鲁连子,谈笑却秦师。” 时琅邪王刘泽已至关中,周勃见灌婴已回,遂聚大臣暗暗商议道:“少帝刘弘及梁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皆非真惠帝子也。乃吕后以计诈名取他人之子,杀其母,养后宫,令伪为惠帝后人,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增吕氏之势。今既已夷灭诸吕,而置用吕氏所立之人,至其长成用事,吾等亦无族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可免后祸。” 典客刘揭道:“齐悼惠王乃高皇长子,今其长子刘襄为齐王,推本言之,高皇嫡亲长孙,可立也。” 琅邪王刘泽道:“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诛功臣。今齐王母家驷氏,宗族宠大。驷钧,恶戾好杀,如虎着衣冠,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也。不可” 刘章在一旁闻此言,大惊,欲要相阻,然坐上之人,非长者,即功臣,自己地位不济,如何开得了口,只得暗暗恨道:“悔不该让其入关” 又有人推立淮南王刘长,刘泽复道:“刘长年少,母家又恶,亦不可立。为今之计,唯代王刘恒可立。方今高皇诸子于今见在者,以代王年纪最长。代王其人,明理豁达,仁孝宽厚。太后家薄夫人,君子长者,谨慎贤良。况且立长者本顺礼制,代王又以仁孝闻于天下。古人云:以子则顺,以善人则大臣安,以故立代王最便。”众人闻之,皆称大善,然事关重大,尚不敢冒失。灌婴道:“可惜安国侯王陵已死,不能亲见我等诛杀诸吕。王陵年长,必有定计。” 陈平道:“北平侯张苍,父事王陵,且好读群书,无所不观,无所不通,更兼深谙律历,其才亚于萧何。何不请其入朝,共议此事。” 周勃道:“非公言及,几乎忘却。”急遣快马,飞往淮南招之。张苍得信,即辞淮南王刘长,入关与群臣相会。周勃问道:“诸吕已定,皇帝非刘氏亲子,众臣欲立新主,特请先生共议之。” 张苍道:“众公既有迎代王入主之意,又何必再议” 周勃闻言略惊,问道:“先生既为淮南王之相,何言迎立代王,而不举淮南王” 张苍道:“淮南王力能扛鼎,好勇凶暴,非济世之主也。今海内无争,百姓待业,代王仁义,立之为人主,乃大势之趋也。”周勃深然其理,遂与群臣相盟约誓,共立刘恒为汉皇帝。乃背着少帝,暗使人往代都中都来召代王。 代王刘恒乃戚夫人所生。薄夫人之父乃吴人,秦时,故魏王宗女魏媪与其父私通,生薄夫人,为魏王魏豹之妾。许负相薄姬,说其当生天子,魏豹大喜,以为言己,遂举兵反汉。高祖使曹参等虏魏豹,以其国为郡。魏豹献薄夫人予高祖,岁余不得幸。戚夫人先时与诸姬如管夫人、赵子儿相善,有先贵而不忘之约。 已而管夫人、赵子儿先幸于高祖,常以此为笑柄。汉王四年,高祖居成皋灵台,由此二女侍奉。高祖偶闻所语,心凄然而怜之,遂招戚夫人至。戚夫人喜道:“昨夜妾梦龙据于胸。” 高祖道:“此乃贵征也,吾为汝成之。”遂同宿,因而有身,岁中生刘恒,八岁时立为代王。自薄夫人有子,高祖因戚夫人之故,见之甚稀,遂随刘恒同赴代就国。及高祖崩,后宫多为吕太后所害,独薄夫人幸而得免。 刘恒平日极孝。薄夫人常病,曾三年不能下离榻。刘恒侍母,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凡有汤药,必亲口尝试,方与母饮,因而得愈。刘恒遂以仁孝闻于天下。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诛杀诸吕之事传到代国晋阳,代王刘恒招左右聚会,询问吉凶。文武官吏,各言所见,有言喜者,有言悲者。正议间,有使者自关中来,呈上密书,乃是太尉周勃等朝中大臣,欲迎刘恒入主关中。刘恒阅书已毕,便问群臣意见。 郎中令张武奏道:“汉大臣大多是故高皇时大将,善习兵事,胸多谋诈,其心非甘永为臣下,特畏高帝、吕太后之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喋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也。愿大王称疾勿往,以观其变。”众臣闻之,多附合称是。 忽一人出班道:“郎中令此言却不尽然以臣之见,大王不去,天下难安也。”众人视之,乃中尉宋昌,故楚卿子冠军宋义之孙也。 刘恒遂问道:“宋公之见如何” 宋昌出班进言道:“群臣之议皆非也。以臣之愚意,大王入主关中,有此下三便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可得天下之人,海内以万数计。然最终登天子之位者,乃刘氏也,故天下豪杰,已绝称雄天下之望,此一便矣;高皇封王子弟,地如犬牙相制,各处诸侯不能独盛,此所谓汉室固若盘石也,天下服其强,甘心俯首,此二便矣;汉初兴时,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基业不可动摇,此三便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持一节入北军,振臂一声,士皆左袒,为刘氏而叛诸吕,终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不为使,其党如何能专一乎方今朝中内有朱虚侯、东牟侯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之强,群臣如何敢有异心而高皇之子独有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年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此众望所归,望大王勿疑也。” 刘恒闻言暗喜,尚不敢擅动,乃道:“待我问明王太后,再定行止。”遂令文武散去,自入后宫来问薄太后。 薄太后闻刘恒之言,亦不敢轻言行止,乃道:“此乃天下大事,非我等妇定也。汝乃七尺男儿,当自行决之。”刘恒犹不能定,乃招卜人占卦。卜人入宫,卜之龟甲,其卦兆得大横。卜人道:“大横乃变更之征,兆大王将为天王,如夏启之袭夏,光大先圣之基也。”刘恒道:“寡人固已为王矣,又何复为王”卜人道:“此王非彼王也,乃天王也。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刘恒尚在犹豫。其舅薄昭道:“大王勿忧,吾愿以身先往关中见绛侯,若果如其言,大王再行不迟。”刘恒然之,随即遣行。 薄昭乃入到长安,来见周勃道:“太尉以身诛国贼,功盖世间,故代王先使下臣,具道皇子感激之意。然今天下,可立者甚众,如齐、楚、吴、淮阳诸王,或高皇兄弟、或高皇子侄,为何独奉吾之代王” 周勃坦然道:“当今天下为诸吕所乱,支离破碎,宗庙待兴。当世之势,立庸者易废,立贤者则兴。代王明理豁达,仁孝宽厚,世之真主也。况高皇所见之子,以代王最长,从民顺天,审时度势,皆当进位为帝,以复兴汉室,光大祖上之基业。” 薄昭问道:“朝中诸臣,皆如足下一心乎”周勃遂唤丞相陈平、后将军陈武、御使大夫张苍、中大夫陈涓等至,各自歃血,誓言非代王不可为帝。薄昭见众人心诚,乃归中都,还报刘恒道:“众臣可信矣,无可疑者。”刘恒大喜,乃笑谓宋昌道:“果如公言。” 主意已定,刘恒乃命宋昌为参乘,引着薄昭、张武等人,一共六乘,并往长安而来。行至高陵,宋昌道:“请大王先止,容臣先入城观之。”刘恒然之,遂住车马,令宋昌先往。宋昌行至渭桥,朝中众臣自丞相以下,闻代王驾到,皆在桥北相迎。 见宋昌到,周勃当先答礼,问宋昌道:“代王可至”宋昌见诸人皆朝服官帽,并无兵器,心中遂安,乃道:“公等且候着,代王即至也。”言毕,转辕还报。刘恒听后心安,遂乘车驰至渭桥。群臣望见车杖,皆拜谒称臣。刘恒视之,乃太尉绛侯周勃、左丞相曲逆侯陈平、右丞相辟阳侯审食其、后将军棘蒲侯陈武、淮阳王相北平侯张苍、御使大夫平阳侯曹窋、符节使襄平侯纪通、中正上邳侯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谒、博阳侯陈濞、河阳侯陈涓等五十余人。 刘恒乃下车拜还其礼道:“公等皆社稷之臣,小王受不得如此大礼。”群臣三拜而起,宋昌亦扶刘恒起身。 太尉周勃进道:“请大王摒退左右,臣有要事,需独与大王而言。” 宋昌朗声道:“太尉若言公事,请公然言之;若言私事,王者不受私言。”周勃乃回身与陈平议道:“奉立之事,早晚必宣扬天下,何必隐讳,不如即将天子玺符呈上,就此拜代王为帝。” 陈平及众臣俱称是,并无异意,周勃乃捧着玺符,跪而献道:“当年皇帝,非刘氏之后,不能受群臣之拜。今请陛上受玺符登基,进为大汉之帝。”群臣皆下拜。 刘恒谢道:“如今耳目参杂,且至代国邸宫再议之。”周勃再三相劝,刘恒只是不从。周勃只得收回玺符,接着刘恒一行入城。 刘恒入住代邸,群臣相从而至,皆拜而复请。周勃拜道:“刘弘等皆非惠帝亲子,不当祀奉宗庙。臣请问阴安侯丘夫人、顷王后何夫人,此大王伯母也;琅邪王刘泽,此刘氏最长者也;及宗至、大臣、列侯、官吏二千石以上者,皆道:大王乃高皇之子,宜为高皇之嗣。愿大王即天子之位。” 刘恒道:“奉高皇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宗庙。楚王乃寡人叔父,最尊,更宜与诸公为计,寡人不敢当之。”群臣皆伏固请。刘恒往西乡之臣三让,往东乡之臣二让。 右丞相陈平道:“臣等之举,非敢轻率,乃伏计已久矣。以大王奉高帝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亦以为宜。故臣等为宗庙社稷为计,不敢妄忽。愿大王幸听臣等之请。臣等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 刘恒推辞不过,乃道:“既宗室之将、相、王、列侯皆以为非寡人莫宜,寡人不敢辞”遂应之。群臣大喜,乃奉上玺符,与新帝更衣,群臣依礼参拜,是为文帝也。后刘子翚有诗道:“此郎守节固堪论,汉玺飘飘亦仅存。周勃取将迎代邸,霍光持去授皇孙。” 周勃等见事已济,乃使人请老臣夏侯婴来迎文帝。夏侯婴为太仆,常赐奉皇左右,周勃等暗立文帝之事,平日自是不敢与其相通,及群臣告文帝新立之事。 夏侯婴道:“高皇亲子即位,乃天下大幸也。今少帝伪子,早欲去之。”遂入代邸来拜见文帝。讲礼已毕,周勃谓夏侯婴道:“皇帝新立,当入居未央宫。然少帝尚在,请太仆亲往清之。” 夏侯婴欣然应命。方欲去时,东牟侯刘兴居请道:“诛吕氏,吾无甚功绩,请得命除宫。”周勃许之,刘兴居遂与夏侯婴同去。周勃与群臣奉文帝銮驾预备起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五回:刘恒即位汉朝兴 夏侯婴、刘兴居一老一少,引着五百甲士直入未央宫。执戟见是太仆,自然未加阻拦。二人至少帝寝宫,夏侯婴遂令甲士居外,自与刘兴居带剑入宫。少帝见之大惊,乃问何事。夏侯婴道:“足下非刘氏,不当立为天下之主。”两边近卫闻之,皆拨剑在手,宫外待卫亦执戟而出,来保圣驾。 夏侯婴亦不拨剑,出门道:“今吕氏已除,大臣已新立代王为帝。今此子乃吕氏羽翼,非惠帝亲子也。众等常居宫中,岂能不知。”言毕,举手示意众人弃兵离去。众人闻之,散去大半。尚有数人,持戟站立,迟疑不定。时宫中宦者乘隙往报张释,张释已得大臣之告,乃入府谓余者道:“新帝已立,太仆清宫,汝等且去。”待卫闻大谒者所言,自是相信,乃悉数去了。夏侯婴乃召车仗至,请少帝登车。 少帝坐于车中,战栗问道:“太仆欲将我安置何处”夏侯婴道:“出宫就舍而已。”乃令部下奉车而出,安置于少府府内使自留守在宫中,使刘兴居往代邸迎奉天子法驾。 刘兴居遂回报周勃道:“宫中已谨除。”周勃乃拜请文帝入宫。时天色将暗,文帝遂登车,一行三十六乘,直往未央宫而来。周勃招呼人马,随后护驾。文帝车仗先至,时皇宫侍卫换班,有十数谒者方至,不知何事,乃持戟护住端门,谓文帝道:“天子在也,足下为何者而入” 文帝惊疑,急令人飞告周勃。周勃已闻,催马奔来,厉声喝道:“少帝非刘氏,已为群臣所废,此乃皇帝也汝等速避,休要扰了圣驾。”谒者见到太尉,自知唐突,皆弃械而去。周勃遂下马拜于法驾前道:“卫士不知事,故惊圣驾,臣该万死。” 文帝道:“太尉请起,此非公之罪也。”周勃遂起,文帝即入未央宫。天色已晚,乃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既毕,连夜设朝,还坐前殿。群臣皆至,于是夜下诏书道:“前者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以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罪。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大饮五日。”群臣三呼万岁,通宵欢宴。 当夜,有司分部诛灭梁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及少帝刘弘于宫邸。独留张氏皇后,废其号,居北宫。 文帝元年十月庚戌日,文帝感琅邪王刘泽之恩,乃降诏道:“琅邪地狭,故齐之地也,何示公之显赫。今既除吕氏,燕地千里,堪以王之。”乃徙刘泽立为燕王。 辛亥日,文帝正式即皇帝之位,拜谒高祖之庙。以右丞相陈平徙为左丞相,太尉周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余者亦拟功定爵。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文帝降诏道:“吕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矫遣灌婴将军率兵击齐,欲代刘氏。 灌婴留荥阳不击,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太尉身率襄平侯纪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皆营立大功。益封太尉周勃万户,赐金五千斤;增丞相陈平、将军灌婴食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刘章、襄平侯纪通、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刘揭为阳信侯,赐金千斤。”壬子日,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封将军薄昭为轵侯。 自文帝即位,仁善贤德,宽以待民,汉至此益强。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崩,其子刘启即位为景帝,天下复盛,史称文景之治。汉遂大兴,基业四百年也。 绛侯周勃,文帝元年为左丞相,自知才能不如陈平,让之第一。陈平卒,复任丞相,年余,文帝惧其功高,免其相位,使之就国,汉文帝十一年卒,谥为武候。后吴王刘濞连七国作乱,其子周亚夫为条侯,率兵破之,此为许负所说之父子将也。 曲逆侯陈平独任丞相,文帝二年卒,谥为献侯。始陈平道:“我多阴谋,是道家所禁。我后世若为废,终不能复起,因我多诡计而遣祸也。”后三世,其孙陈何强略人妻,罪死,其国亦除。 颖阴侯灌婴为太尉,文帝三年,代周勃为丞相,罢太尉官。是岁,匈奴大入北地,以丞相引军八万击之,大胜。济北王刘兴居趁乱谋反,文帝令罢北兵,还兵太原。后岁余,以丞相卒,谥为懿侯。 汝阴侯滕公夏侯婴复为文帝太仆,文帝八年卒,谥为文候。 棘蒲侯陈武汉文帝元年为大将军,三年,济北王刘兴居反,陈武为将破之。十六年卒。子随吴王刘濞反,不得置侯。 刘章、刘兴居诛诸吕功大,群臣请立刘章为赵王、刘兴居为梁王。然文帝闻二人之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不封王。次年割齐二郡王之。刘章为城阳王,自以失职夺功,心甚怏怏,岁余,自刎而死。同年,刘兴居为济北王,趁文帝伐匈奴,起兵谋反。文帝使陈武为将军击破,遂自杀。 刘恒早在登上皇位之前,就曾经认真揣摩过天下的形势。 俗话说,机会总是偏爱有准备的头脑。刘恒登位后的一系列动作不能证明他是个聪明人,但至少能证明一点,刘恒是有备而来。 刘恒一向为人内敛,与他老子刘邦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性。这样的性格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在血雨腥风中锻炼出来的。想当年,刘邦一死,吕后就趁着打发宫女嫔妃的机会给诸侯王们送去了五个女眼线。娱乐秀 刘恒自然不例外。在吕后送来的五个背景模糊的宫女中,其中有到底哪个是真眼线,哪个是假眼线,已不得而知。但令人惊异的是,二十岁的刘恒竟然喜欢上了其中一位宫女,姓窦,名字不详,影视剧给了她个名字窦漪房。这个女人便是历经三朝的窦后,她的命运同样充满着传奇色彩。 有句话讲,在斗争中学习斗争。年轻的刘恒早就对这个道理炉火纯青,他能化险为夷,能化敌为友,能把别人的女人化为自己的女人,最后靠着好名声一步步走上帝位。 所以说,只要学好斗争文化,走上领导岗位也不怕。 刘恒封宋昌,封张武等一干代郡官员,把他们提拔到九卿的位子上来,老臣们各达所愿,一时间皆大欢喜,毫无异议。 在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妙处之时,刘恒有了自己的考虑,老臣们自侍功高,都难以驾驭,如果不补充点新鲜血液到中央来,势必阻碍自己大展拳脚。 刘恒在查看各郡守政绩的时候,听说了河南郡守吴公治政第一,河南郡在他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而且吴公还曾是前朝名相李斯的学生,可谓名师出高徒。 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刘恒从未在中央干过的吴公由地方郡守调任中央廷尉。 廷尉,是三公九卿之一,职责非常重要,不但身担刑狱之职,而且掌控着国家法律建设,是政府的司法部门。 当然,我们并不是要重点介绍廷尉的相关情况。我们要介绍的是接下来要出场的“重量级”人物,这里的重量级,不是说他位有多高,权有多重。 他的级别,体现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领域。 他叫贾谊。如果把汉代文才做个排行,前三之中一定会有贾谊的席位。贾谊很有特点。他承上启下,既是屈原“骚体”诗的继承者,更是汉赋的开创者。 贾谊是一位天才,皇帝每时每刻都有,但像贾谊这样的天才一般上百年才能等到一个。我们打开贾谊的简历,就会发现此人在汉代文学,汉代思想界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天才除了智商高,领悟力强的特点之外。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不用锥刺骨,头悬梁,即便一天学个把小时,门门功课都优。 但贾谊却是个十分勤奋的天才。本来天才就不得了,更何况是勤奋的天才呢 高祖六年前200年,贾谊出生在洛阳。当时大的动乱已经结束,人们开始恢复生产生活。 幼年的贾谊生活也较为安定,相对殷实的家境让贾谊摆脱了体力劳动,贾谊有了读书的环境,没想到幼小的贾谊一沾上书本,便再也舍不下那些竹简书卷。他酷爱诸子百家,也酷爱文学。 贾谊十分刻苦,而且十分善于思考。 他经常把自己思考的结果写成文章,渐渐地,贾谊的声名开始远播,而且那时候到处文盲,像贾谊既能识字又能写文章而且辩才滔滔的人自然赢得了当地人的尊敬。 少年时,贾谊遇到了第一个师傅,同样博学的名人张苍,在他的指点下,贾谊的水平有了突飞猛进。 在自己的勤奋努力和名师的指点下,到高后五年,贾谊已经名闻河南郡。 贾谊的名声终于惊动了时任河南郡守的吴公,他听说了贾谊的才名,马上召来相见,相谈之下吴公确定此人定然是当世英才。于是将贾谊招致门下,悉心培养。 文帝元年,吴公调到中央,贾谊的命运也迎来了转机。马上向刘恒推荐了贾谊。刘恒非常重视,他既想早日建立自己的班底,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天下闻名的天才。当然,他更想试探一下朝廷元老老臣们的态度。 刘恒下令征召贾谊为博士,博士,是随时给皇帝做咨询的一种官职。 著名的张苍即是从博士开始步入政坛的。 当贾谊从洛阳赶到长安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的行李时顿时呆了。别人都是一车的行李用品,而贾谊却带了一车的竹简过来。 刘恒听说贾谊带来满车的竹简,更加好奇。马上下令举办由博士们参加的朝会,准备一睹贾谊的风采,顺便考察一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翌日的朝会上,刘恒刚刚坐定,吴公便将贾谊简略的向朝臣介绍了一下。 元老重臣们并不领情,有的干咳几声,有的嘲笑几声,对于贾谊,是一脸的蔑视。 贾谊并不为意,当刘恒示意朝会议政开始时,其他博士还在抓而挠丝,故作思考时,贾谊已经缓缓出列。一开口,便引来众人侧目。 贾谊朗朗说道:“大汉立国二十余年,如今政局稳定,但要巩固统治,必须改革弊政” 听得改革二字,刘恒眼中顿时眼中一亮,然而马上又一如往常。刘恒虽然也看到了帝国的某些弊端,但刚刚即位,对于改革,自当慎之又慎。由贾谊说出来也好,正好试探一下老臣们的想法,所以刘恒只能不置可否。 这时候,一个人高声呵斥道:“黄毛小子,休得在朝堂上放肆,改革,怎么改法子我看你小子危言耸听,看爷爷把你革成宫人” 话一说完,顿时引来满堂哄笑。 贾谊看着说话人身上的金印紫绶,而且言语粗鲁,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贾谊知道他本来就起自市井,说话自然比常人粗鲁些。 他向那人深深一躬道:“想必是右丞相周勃是也。” 那人袖子一挥,“哼”的一声:“算你识相” 贾谊虽说十分尴尬,但毕竟有备而来,也不惊慌,他说道:“容晚辈把话说完,丞相再骂不迟” 刘恒此时也劝解道:“今日议政,在于各抒己见,丞相何妨听他讲明,再说高见” 贾谊再次向刘恒躬身道:“谢陛下,臣之所为改革其议有五,一为移风俗,二为制典章,三为改正朔,四为易服色,五为正官名这是臣的奏章。” 贾谊将手上的竹简呈上,内侍接过奏章,刘恒打开大略一看,心下颇为赞同,但却仍然不作表态,只是淡然说道:“此事贾卿可向大臣们言明,由大臣们讨论” 贾谊得了刘恒的命令,便以三寸不烂之舌将各条逐一解读,并时不时被大臣们打断,贾谊也能从容应对。 刘恒听着各方言语,非常欣赏贾谊的才能,辩论完成,有点打算将贾谊授以实权官职,改革弊端的意思。 这个意思刚一透露,就听得一人站了出来说道:“不可,贾谊年少轻狂,学识浅薄,谈起国家大事犹如儿戏,陛下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了便是” 刘恒一看这人是灌婴,便不敢作声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六回:贾谊上奏引风波 上 灌婴一带头,老臣们便纷纷起来斥责贾谊。 刘恒刹那间明白,虽然自己贵为帝胄,朝堂之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愿。他知道,如果这样争下去也会影响朝政,所以便不再坚持,只能好心劝慰了一下贾谊,便散朝而去。 贾谊的第一次上朝便吃了亏,那些老臣们看着这位一脸稚嫩的年轻人,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尽是轻蔑。 贾谊隐约听到有人在背后骂道:“什么东西,我们都是九死一生才位列公卿,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绕几句舌头就像登上高位,没门儿” 贾谊虽然预想到了上朝会有阻力,他也因此而做足了功课,但他却没想到,满朝文武都会跟他争锋相对。 为国为民,难道也有错吗年轻的贾谊思忖一番之后,竟然轻松了起来。 大笑之后顿时有股失落之感,在一刹那间。贾谊自言自语道:“贾谊啊贾谊,哪有未经磨砺的利刃,哪有不经风雨的帆船为政之道,历来都不平坦。” 贾谊分明感到皇帝对他是很赞赏的,这便是新政的希望 贾谊终于镇定下来走出未央宫前殿,当他回望正中央那个苍劲的政字时,他心中对为政不易有了更深的体会。 刘恒回到后殿,心中憋了一股劲,他没想到任用一个新人竟然会引来老臣这么大的抵制。看来是对老头子们估计过高了,刘恒哪刘恒,该重新来掂量掂量其中的轻重啊,不能影响了整个朝局的稳定哪。 老臣们是不能得罪的,那帮老臣们表面上反对的是贾谊,实际上反对的是朕,他们害怕朕构建自己的权力枢纽,朕本来就由他们议立,如果现在就得罪他们,对将来的执政将很不利。 刘恒思忖一番之后,决定等待时机,目下要紧的是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构建各级新的领导班子。至于贾谊,虽然很有才能,但操之过急,于国无利,权且先给些虚职,允许其上奏章,如此一来,照样可以将人才留在身边。 文帝二年,刘恒将贾谊提拔为太中大夫,太中大夫也是只能议论没有实权的官职。 同年,贾谊上了道著名的奏折,叫论积贮疏,讲的是政府要引导民间重农轻商,而不能舍农业的本逐商业的末,这道建议被刘恒采纳了。如果说论积贮疏只是贾谊的引子,那么贾谊接下来的建议就成了炸锅油条。贾谊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决定趁热打铁,又向刘恒上了道奏折,而正是这道奏折差点把长安城搅翻了,也最终葬送了贾谊的前程。 刘恒发现几案下的贾谊奏折,心里十分欢喜,他很喜欢读贾谊的奏折,滔滔辩才,有理有据,读起来是一种享受。一年多的相处和观察,刘恒对贾谊的习性已很是了解。要是贾谊入夜送来的奏折,必有高论。 因此,刘恒饶有兴致地摊开贾谊的奏折,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读到精彩处,甚至边拍案边吟出声来。 “果然是奇才也” 刘恒放下竹简在殿中踱起步子,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拿起奏折精读。 一番思索之下,刘恒只觉即位以来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虽说贵为天子,但何曾想到,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任命一个贾谊尚且如此多的障碍,自己心中的大政方针就更加无法随意推行。起初他还以为众口难调的原因,几番揣摩下来,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个元老重臣很多并无定见,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几十年定制下来,他们乐得坐享其成,已经不想再变,他们害怕再变,若要变,谁来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不受影响。 不知不觉,宫中刁斗响起,已是半夜三更了。刘恒本想连夜召见贾谊,但转念一想,此事事关重大,应当思虑更加成熟之后,再作定夺,刘恒将奏折放入密盒锁了起来,便去了椒房殿就寝。 然而刘恒似乎忘了一件事,朝臣递给皇帝的奏折除非是天子密使,或重大军情,或有敕谕明令,都得通过御史台递送上去,而且必须由御史滕刻留底。 也就是说,即便刘恒压着不说,消息都已经走漏了。 一两天内,长安城有大动作的消息不胫而走,已经是沸沸扬扬一片,甚至长安的各大酒肆也都是议论纷纷。 “哎,听说当今朝廷要拿列侯开刀了” “在下也听说有这么回事,看来朝中又是一场大变” “据说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奇才贾谊之策” “乳臭小儿,不要命了敢拿功臣开刀” 贾谊布衣来到酒肆,坐下三盅酒未完,却再也喝不下去。他连日来翘首以盼刘恒表明态度,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心下懊恼,来酒肆借酒浇愁,却没想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心下更是不安,便匆匆拂袖而去。 他来到宫门前,向宫门卫说明求见皇上,事情都已经传扬出去了,如何再能等下去,他想去当面问问皇上,也好知道皇上的态度。 很快,贾谊便在未央宫后殿见到了刘恒。 刘恒仿佛早就知道贾谊会前来问话,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是凌厉异常。 贾谊瞥见刘恒的目光,竟然有丝寒意,忙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刘恒先说道:“贾卿前日上的奏折,朕已细细揣摩过”他故意将揣摩二字咬得很重,然后又斜眼瞥了下贾谊,只见贾谊依然肃立,便说道:“然则,朕以为,是否操之过急” “陛下,此事若久拖不决,陛下的盛世抱负何日才能实现如今天灾频仍,府库不充,官员奢靡之风渐起,陛下政令不能通行,如不及早应对,只怕将来更加棘手”贾谊匍匐说道。 刘恒略作沉吟,说道:“朕亦有此虑,可是列侯无错,如若收回京畿籍田,遣返回国,万一生变,岂不危害社稷” 贾谊从容对道:“陛下所言甚是,但臣认为,遣列侯就国,不至于生变” “哦”刘恒眼中一亮。 “究其根本,列侯不肯就国,乃贪图京城繁华,遣其就国,一不夺其爵位,二不罚其俸禄,表率者更可恩赏,有利无害,怎会生变” “那该如何操作为好” “若有人堪为表率,其他人当无话可说” “何人” “周丞相” 刘恒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贾谊果然见识非凡,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痛处,正如袁盎所说,周勃自侍功大,有骄主神色。臣下骄横跋扈,对于皇帝,那是非常危险的征兆,但刘恒初即帝位,又不能不依仗这帮老臣压制局面,作为刘恒来说,对于周勃是既爱又恨,但他更清楚,要想在朝政上一展拳脚,周勃是必须甩掉的包袱。如果能趁此机会,一举清理朝局,而且事情若成,贾谊自然是相才,如若不成,也能分辨真伪,那岂不是一箭双雕,再好不过 贾谊望着刘恒,神色中流露出自信满满,他认为刘恒一定会采纳他的建言。刘恒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亲自掌控朝局而目前阻碍他施政的人却是那帮扶他上马的人,如果不排除这些阻碍,刘恒在权力的道路上便永无宁日。而贾谊给他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要施政无非有两条,手中要有钱,身边要有人。钱怎么来往老百姓身上摊派是断然不可能的,当务之急便是要从封主手中抢夺大量闲置的农田,增加赋税的来源。所谓身边要有人,朝廷不缺人,但以刘恒的根基,加上老臣子居功自傲,根本不听使唤,这些大爷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赶出长安,远离朝廷,如此一来,即免了流血牺牲,又空出了大量的职位。 刘恒终于点了点头,他骤然起身厉声道:“贾卿,朕命你全权处置该事,你愿意承担么” 贾谊再次匍匐道:“臣万死无以报陛下恩德,有何惧哉” 刘恒将贾谊扶起道:“这可是开罪于人的苦差事啊若有难处,可尽管说来。” 刘恒的语气中充满着诚恳,听得贾谊身形微微一颤,马上躬身道:“为陛下开创煌煌盛世,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迟” “好正臣坚心,社稷之福。公之大才,朕心深知,然践高位者,必有大功劳,朕望贾卿能为新朝立此一功” “臣死不旋踵” “好,来人哪,赐酒”侍从将酒杯端上,刘恒端起酒爵,继续说道:“此乃陈年赵酒,酒味凛冽,为卿壮行来,干” “干”两爵相碰,贾谊心下大为感动,有这样的明君,何愁大功不成。 贾谊仿佛看到了当年秦孝公与商君为富国强兵时表露铮铮誓言时的情景,骤然之间,顿时泪光翩阡。 贾谊从未央宫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微微有些醉意。入长安已有一年有余,从博士升任中大夫,虽然升官也算神速,但对于贾谊这样自认为能出将入相,有着极高的政治天赋的人来说,步伐似乎又稍显慢了些。如此下去,贾谊如何才能实现自己政治理想,如何才能开创自己的理想国文帝重视贾谊的态度朝臣都看得很清楚,可文帝却始终只能重视,无法重用,一年下来,贾谊手上的工作不停,却全是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比如整理法典,完善法典,增补礼仪制度之类的,贾谊所上的一些触及根本的奏折几乎都被文倒了下去。贾谊不是不知道文帝的处境,他刚刚即位,地位还不稳固,自然不能件件急于求成。贾谊上折子之前也曾想过会被刘恒搁置一旁,甚至会出现既不能被文帝采纳又得罪功勋贵族的局面,但贾谊还是不能不说,在他眼里,这才是士子本色,为社稷建言献策,不吐不快。如若畏首畏尾,干脆回家种田得了。 翌日,刘恒就将正式下达了遣列侯就国的诏书,由贾谊全权处理。 贾谊有了诏书,便开始了火急火燎地清丈土地,打发列侯回到封地的工作。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但涉及的利益纠葛非常复杂。列侯们逗留长安,不去封国,大多留恋长安的富庶繁华,即便在朝中未有一官半职,大多数还是愿意留在长安的。长安经过几十年的建设,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国际大都市,长安街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酒肆商旅更是有如繁星点点。他们的众多产业,不为人知的势力都已在长安盘根错节,哪个想走 那些个在驱赶之列的列侯都使尽浑身解数,托关系跑门路,意图找个理由留下来,更有极端者甚至自残,希望以此留下来。 同时,更把矛头指向了贾谊这个始作俑者。他们开始不断地诋毁贾谊,不断地向刘恒打着贾谊的小报告。 而贾谊虽然察觉,但不以为意,因为他认为刘恒会是秦孝公,然而不久,他的梦便被无情地打碎了。 遣列侯就国的诏书刚刚下发没几日,刘恒的龙案上便摆满了列侯们上的奏疏。 刘恒仔细地将奏疏都看了一遍,眉头顿时紧锁起来。大臣们不但反对,而且其中痛心疾首者有之,言之昭昭者有之,几乎无一例外地把矛头指向了贾谊。遭遇强烈抵制本在刘恒德意料之中,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连丞相周勃,太尉灌婴,御史大夫冯敬三公竟然也无一例外的加入反对行列。 刘恒到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双方僵持下去,势必矛盾加深,如若置之不理,于国无益。况且此事若无法得到三公重臣们的支持,几乎不可能成行。娱乐秀 疏忽之间,刘恒有些迷惑了,柱国大臣们为何要反对这件于国大利的事情呢恐怕他们不单是就事论事这么简单,而且更加让人费解的是,但凡贾谊的参与的事情,老臣们大都不问好坏无端反对。虽说贾谊的性格过于激烈,实干大才有待观瞻,但其论辩之才已确凿无疑,其为国为民之心,也是令人赞叹的。庙堂之上,大才若无法立足,那我大汉庙堂岂不成了腐朽之地 刘恒斜靠在卧榻上,微闭双目,眉头紧锁,心中翻江倒海,苦思良策。 突然间,他睁开双眼,取来一支牍,上写“谨言缓行,立身固本”,并口述了一番,让内侍传旨给贾谊。遣列侯就国虽然是贾谊的谏言,但刘恒也是深为认同的,在刘恒看来,富国富民重要,朝局稳定也重要,两者无所谓孰轻孰重,只能是相辅相成的。依目前的情势,必须缓和一些才行。这是他给贾谊的机宜之所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七回:贾谊上奏引风波 中 当内侍回来复命之后,刘恒稍微松了口气。刘恒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猛然之间,他突然想起此前贾谊的上的另一道奏疏,论积贮疏。 刘恒再次将奏疏拿了出来,再细细读了一遍,看着看着,他一拍几案道:“讲得好啊仓廪实而知礼节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读到这里,刘恒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帝王功业岂止在朝政,劝课农桑不也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功业么列侯的事情要解决,但也无须急噪推进,平缓推进才是万全之策,操之过急,反倒容易生出乱子来。倒不如从其他方面先行突破,打开一片新天地来。 刘恒哈哈大笑,他欣喜地向殿外疾呼:“来人,传旨,孟春之日,朕要亲耕籍田” 亲耕籍田原本也是贾谊的意思,刘恒今时今日采纳这个建议,用意不言自明。他要让群臣明白自己对贾谊的器重,更要向天下发出农业为本的信号。 恢复籍田礼的动机是高尚的,但要落实起来却够朝廷各级官员折腾一阵子了,毕竟是大汉朝第一次籍田礼,不能怠慢,而且籍田礼仪本身十分繁琐复杂,懂得人也不多。如果不用心掌握礼仪的各种细枝末节,到时候丢了洋相,就不是同僚笑你,连观瞻的老百姓都得笑了。这就让官员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籍田大礼上来了。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籍田礼。 籍田,即国家公田。籍田礼,是古代社会非常重视的礼仪之一,因为它关系到大家的肚皮问题。 俗话说,领导的力量是无穷的。天子亲耕籍田,那是为了向天下垂范,为了显示朝廷重视农耕,皇帝以身作则,自然格外受人关注,正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而且聪明一点的人马上就能解读出新皇帝的政策取向。 在举行籍田礼仪前,由太常选定孟春之月的吉日,确定皇帝举行籍田礼的日期,有关部门根据选定的日期,开始作好一切准备工作。前三天,大司农府会用竹木制成的青箱,装好籍田礼所用的九谷种子等等。 举行籍田礼的那天,治礼郎要铺设好御耕所在地的褥位与皇帝观耕台。皇帝在举行三推之礼后,三推就是扛着犁来回推三遍,便要登上观耕台,亲自观看文武大臣与庶民耕种籍田的情景。 治礼郎还要安排文武大臣的侍耕位子,一般都分布在皇帝御耕位的东西两边。尤其是三公,九卿,诸侯王等高级大官的位之。天子三推之后,三公九卿各级官员都得身体力行。 这些文武大臣,都必须在籍田礼当天天明之前,赶到社稷庙中立班侍候与迎接皇帝。 籍田礼那天,皇帝必须早早从未央宫起驾出发,乘上平辇,身穿龙袍,有仪仗队约二千人随从护送,队伍浩浩荡荡。先到东边太庙祭告天地,然后早餐,再到籍田御耕所更衣,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乘玉辇立御耕位降辇,由太常卿前导至御耕褥位坐定。再由籍田令奉奉上皇帝使用的御耕器具耒耜,先由执耒者拿着,然后送给皇帝开始三推之礼。 皇帝三推之礼完毕后,由礼官请皇帝登上农坛观耕台,亲自观览文武大臣与庶民耕种籍田的情景。大臣们的五推,九推之礼完后,最后由司农少卿引导庶民百人播种籍田的情景。 所有程序走完,皇帝才能起驾回宫。 当然,有很多皇帝都举行过籍田礼,有不少则是做做样子。 但刘恒却不一样。 刘恒举行完籍田礼,并不是一拍屁股走人,他是真把籍田当作了自己的责任田,闲暇时期,刘恒会带着皇后,大臣,宫女,侍卫们去种田,生产一些供祭祀用的粮食。刘恒耕田,窦皇后就养蚕织布。特别难得的是,刘恒除了自己耕田,还下令大臣们与诸侯王要有自己的责任田,不去办公室上班的时候就去田里上班。要是手脚勤快点的,还能把口粮给挣回来。 自从文帝二年恢复籍田礼之后,以后的每年都会举行籍田礼,从不间断。 如果有哪位不识趣的仁兄闯进了籍田,恰好碰见一群头戴斗笠,手拿秧苗,光着脚丫的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着,该仁兄不但不嘘寒问暖,反而咋呼几下,那就得倒霉了,要知道,从里面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他的爵位都能让人当场断气。 另外,如果你以为籍田的面积小,那就大错特错了,据汉官仪中有记载,凡称籍田为千亩。 千亩之数,就算摆在今天机械作业的情况下,也够忙活一阵子了,更别说那刀耕火种的年代。 亲耕大典的确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但它却让大小官员们颇为伤筋动骨,而且大臣们从此有了自己的责任田。不种还不行,人家皇帝都种,做臣子的岂能偷懒这对早已脱离体力劳动,养尊处优的各级官僚来说,简直就是要了老命。可是天子劝课农桑,恢复籍田并无过错,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老百姓卖力地耕作,哪里来的权贵们的税收 很多人叫苦不迭,但又不敢上疏反对,于是就有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感受。皇帝自然不能得罪,他们便只能把矛头指向了贾谊。 恢复籍田是贾谊出的主意,遣列侯就国也是贾谊出的主意的。权贵们聚在一起恨得咬牙切齿,都说这毛头小子当官不要命,存心跟功臣勋贵作对,早晚得弄死他。 贾谊虽然觉察到了处境有些孤立,但却依然坚持原则,做事雷打刀劈般凌厉。 贾谊的本意是以天子亲耕籍田来遏制日益奢靡,背本逐末的社会风气,而刘恒却另有有深意。刘恒不但要借机收获民心,更重要的是他要暂时缓和朝廷因为遣列侯就国引起的矛盾。 老臣们得知刘恒将弹劾贾谊的奏疏压下的时候,一番伤筋动骨的籍田大礼下来,他们更是敏锐地意识到正面的攻击贾谊不会奏效,倒不如剑走偏锋。 他们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叫邓通。 邓通,官至上大夫。在中国官场不乏神奇的当官际遇,邓通算是奇中之奇。我们常听到一个笑话,甲跟乙说我年薪一千万。乙吃惊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甲说做梦的。你还别笑,邓通的官运确实是做梦做来的,而且梦成了首富。 他是蜀郡南安人,父亲叫邓贤。邓家家道殷实,所以邓通幼年有机会读书,但邓通不是块读书的料,书没读进去几个字,却因为爱好摸鱼捕虾练就了一身水上本领。 邓通长大后,邓贤出于光大门楣的愿望,花重金将邓通送往京师做了郎官,根据特长,职务为掌管行船的黄头郎。 如果没有一番奇遇,仅凭邓通的才学是没有出头之日的,但邓通也有他的优势,他人长得帅,站在人堆里比较出众,当然,光凭长相也没多大机会,男人靠长相出人头地的概率少之又少 邓通的贵人是文帝。文帝虽然宽厚仁孝,但却迷信,他有一天突然梦见自己登天,在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却始终攀不上去。正在着急之际,突然有人从文帝背后推了他一把,他一回头仔细看了一眼推自己的人,只见此人黄头短衫,衣结在后。文帝梦醒后,便去渐台中找寻,见黄头郎中只有一人衣带结于身后,一问名字,叫邓通,文帝顿时想到邓通是“登通”,十分高兴,认为此人便是自己登天的功臣,再看邓通模样,又是十分英俊,自然很是喜欢。而且邓通为人温和内敛,正合文帝的口味。于是,文帝将他留在了身边。 有个著名的相士看着邓通说道:“他会穷得饿死”文帝听后不信,说道,“有我在,怎么会让他穷死呢”年轻的刘恒为了打破相士的预言,将严道铜山给了邓通,给了他铸钱的权力。刘恒的想法很单纯,铸钱的都会穷死,那别人就甭活了 邓通有了造铜钱的权利,自然深知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道理,他开足马力大肆铸钱,没几年,邓氏钱便通行天下,而邓通也富得流油。 那时候的邓通无论如何想不到预言竟然真能成真。 对于这样靠脸蛋靠做梦位高权重的人,贾谊历来嗤之以鼻。他厌恶这种侫臣,认为这种人除了阿谀奉承,什么正经能耐没有。 因此,他经常不客气地当着刘恒的面讥讽邓通。邓通虽然恨得牙关紧咬,但因为性格内敛,而且贾谊是出了名的利口,与他争辩,是自寻短见。邓通看刘恒也经常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反感。所以邓通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他不反驳更不报复。然而让贾谊万万想不到,他的讥讽反倒帮了邓通的大忙,邓通越是沉默,刘恒就越是信任邓通。 在文帝的内心里,是清楚邓通没有股肱大臣的才能的,他是把邓通当作玩伴的。皇帝也是人,再敬业总不能一天到晚上班加班,休息的时候找个人玩玩乐乐也是正常的事情。而且文帝还有一个嗜好,他喜欢狩猎。但凡有狩猎,他都得带上邓通,邓通有力气,身手矫捷,狩猎时总能帮上刘恒的大忙。这让邓通有了更加稳固的土壤,至少刘恒在狩猎这项娱乐活动上不能少了邓通。 邓通心里非常忌恨贾谊,但碍于刘恒对贾谊的敬重,他又只能束手无策。正当他无可奈何之际,老臣们派人摸进了他的府邸,把老臣们的意思带到了。一番计议下来,邓通才喜笑颜开。 看着来人的背影,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贾谊,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陪侍文帝以来,他心里很清楚老臣们的势力有多大,连文帝都得忌讳三分。现在贾谊触怒了老臣们,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邓通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整天嗡嗡叫的苍蝇给弄走。 有了老臣子的支持,他邓通自然不必对贾谊再三退让了。 他要反击了 邓通打定主意后,便经常瞅准机会向文帝进言贾谊的种种不臣不敬之举。说实话,贾谊年轻气盛,属于奋青一类的青年,平常牢骚话不少,工作上又不注意团结同事,而且他从来有话就说,没话说找到话也要说,而且给文帝上奏疏也是尽拣坏的说,要不是碰上刘恒这种宽大的主子,恐怕早就把贾谊一顿乱棍打了出去。 邓通不断地收集贾谊的小情况,向文帝打小报告。 邓通的聪明之处在于他的小报告不光是揣测,他从来不会用据某某可靠消息,据有关部门之类的话来打报告,他有收集来的小证据。 文帝起初不以为意,但久而久之,他就有些在意了,而且外臣对贾谊的评价也不高。文帝便对贾谊起了疑心,他怀疑贾谊并非相才,不然怎会有这么多人对他不满那些柱国老臣,并非奸佞之徒,他们如此嫉恨贾谊,贾谊在朝中必然受阻,如果再执意重用贾谊,恐怕对朝局不利,但贾谊有真才实学,也不能浪费了其才能。 文帝在有意识的疏远贾谊同时,也在考虑贾谊合适的位置。 贾谊有点懵了,他分明的感到皇帝已经不再一如往常地信任他,也不像往常一般询问他对国家大事的看法高论。 贾谊很是失望。失望之余,他仍然坚持做着一件事,上奏疏。 为了稳住朝局,汉文帝三年,刘恒下了道旨意给贾谊,把他贬出了京城,去长沙国做长沙王的太傅。选择长沙国的意图很明显,长沙与南粤接壤,边境战事频仍,让贾谊去长沙国做傅,既要辅佐长沙王,又要遏制南粤国。 但贾谊显然被贬谪的悲亢情绪所淹没,他满怀悲愤之情离开长安的那一天,在渭水桥上饱含热泪地望着长安城高耸的城墙,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难道再也无法舒展胸中抱负了难道再也无法踏入京师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八回:贾谊上奏引风波 下 长沙距长安有千里之遥,贾谊一路颠簸而去,在到达湘江之时,看着滔滔的江水,江水尽头洒满落日的余晖分明在暗示着他人生可悲的结局,顿时感慨万千,他仿佛看到三百年前那位头戴楚冠,一龚白色长衫,白发如霜的老人走在江畔,迎风伫立不久,便怀揣沉沙跳入江中。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贾谊眼含热泪,高声朗诵着屈原的诗句,不禁悲从中来,遂一蹴而就写下了吊屈原赋。 其中有语“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可见其悲愤之情。 贾谊被贬,权贵们眼中嗡嗡叫的苍蝇总算走了,朝中人人拍手称快。 刘恒得知权贵们这种落井下石的表现,心中很是不快,朝廷总算清净了下来。权贵们都翘首以盼刘恒能宣布废除遣列侯就国的诏书,但左等右等,都没了下文。 不久之后,刘恒在朝议上给出了清楚的答复,贾谊是一回事,遣列侯是一回事,大家别误会了。 同时下了一道诏令给周勃,大概意思是遣列侯工作不好做,丞相为国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休息了,周老丞相带个头,回家颐养天年吧 周勃早就有退隐之意,加之确实年高,也就不再坚持,接受了诏令。 令人奇怪的是,遣列侯就国在贾谊操办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可周勃一带头,列侯顿时没了话说,都乖乖地回去了。 周勃快速地收拾行囊,作出了一天也不想多留的架势。 周勃的举动让同僚们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个老头不仅权倾天下,刘恒上马有他的一臂之力,谁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听话,皇帝的一个驱逐令下来,连一个屁都没放,就乖乖回去打包了,这可不像平时的周大人。 丞相可是手握封驳权的,你皇帝下的旨老周要是认为不妥或不当,他是可以不奉诏把旨意给顶回去的。 然而周勃没有。 周勃有居功自傲的毛病,但那是跟刘邦混下的大佬习惯,他会在百官面前咋呼,可要是面跟皇帝对上了,周勃还是没这个胆量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长安,用更加贴切的动词来形容,叫做逃。 周勃不太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刘恒对他不信任,更不放心,上一次发觉了,主动辞了工作,后来陈平一死,刘恒又把他召了回来。职权都一样,但日子却过得更加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周勃这次下定决心,与其每天战战兢兢,还不如早点离开长安城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的周勃,他真正的佩服陈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得很,却不是哪个人都能干的工作。 “是该走了,就这样吧”周勃不无忧虑地打量了一下高耸的长安城楼,头也不回打马向封地绛县飞奔而去,要是往日,他定然沿路得指点江山,而如今的周勃已无心观览沿途风景,脑海里却浮现出当年战场的一幕幕,那是何等的豪情,何等的惊险娱乐秀 如今,虽然爵位还在,封地还在,但也恍如半个丧家之犬,沿途不时有密探斥侯监视行程,哪里像个统帅百万雄师的大将军 时也,势也,命也 周勃的封地绛县,在今山西侯马市东,与长安千里之遥,出了已成废墟的函谷关向西,到达今日潼关县境内,便向北渡过黄河,直奔绛县而去。 周勃马不停蹄地回到绛县府邸,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登门问候了。 来人是河东郡守季布,绛县隶属河东郡,老丞相回到封地,做地方官的也不敢怠慢。 然而周勃一来归途劳累,二来一路上怏怏不快,加之他素来看不起季布为人,眼前的这个人虽说名闻天下,但在周勃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背主求荣的降将,所以周勃的脸色并不好看,言语当中也不乏轻慢之词。 季布没想到好心换来驴肝肺,心中怒火顿生却不便发作,周老头性格莽撞,冲动起来指不定就要动手了。季布的忍耐反倒更加激发了周勃的倨傲。 俗话说,忍字当头一把刀。 季布悻悻然离开周府的时候,便悄悄地对身边的人下了道命令,好好的盯着周老头。 河东郡的差役果然尽忠职守,隔三差五便去周府关照一下,关照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乱转,脸上却堆满笑容。 周勃即便再笨,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一个个差役跟贼似的,不是谋财,便是害命。在不安之下,他决定防患于未然。周勃派人去地方衙门盯梢,一旦季布出巡,盯梢的人将消息传回给他,而周勃则马上穿上铠甲,动员府中所有家丁拿好兵器,作好战斗的准备。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事实证明,周勃是在瞎折腾自己。不过,事情很快传到了季布的耳中。 季布一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虽然对周勃没有好感,但还没有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初次登门拜访时是惹了一身臊,可也并不打算报复,我季布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吧。当初只是担忧周勃心里不平而作出不轨举动,所以才下令衙役防着一点。周老头,你不是爱折腾吗那老夫也陪你折腾一回。况且,朝廷要是得知此事,难保不降旨我河东郡看护诸侯不力 思忖良久,季布叫来幕府属吏,细细耳语了一番。 几天之后,刘恒的办公桌上就收到了绛县吏员弹劾周勃的上疏,疏中指控周勃在府中执戟披甲,意图不轨。 刘恒看了一遍,顿时圆睁双眼,他一怒之下将奏疏狠劲地甩在了地上,口中骂道:“这就是元老重臣” 旁边内侍吓得跪在了地上,竟忘了拾起地上的简牍。刘恒恼怒之极,堂堂一个开国元老,高祖仰仗的重臣,竟然会因为免官而造反。本来指望着他能为天下诸侯的表率,现在看来,那是太抬举他了。让周勃免官回封地是我刘恒下的诏书,周勃造反,别人必然会给我刘恒扣上一个逼反功臣的帽子。 刘恒决定先发制人,马上下密诏到廷尉府。 廷尉府为了封锁消息,将抓人的重任转给了长安令,长安令星夜带甲士前往绛县,到达周勃府上时,便层层包围了周府,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周勃捆了起来,周勃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蒙眼捆手带到了长安。 曾经叱诧战场的一代名将被投入了长安大牢,他没有因为自己此前的功劳和爵位获得更多的照顾,相反,在媚上的信号暗示下,周勃被狱吏大肆侮辱。周勃的在廷尉吴公的直接关照下。谋反大案本应廷尉亲审,为了封锁消息,却只派了长安令提审周勃,周勃在审问中一言不发,长安令无可奈何,只能给了狱吏一个耐人寻味的暗示,狱吏自然再明白不过,像这种政治犯,大多九死一生,所以自然不能放过好的人肉沙包,而且能揍揍功勋权贵应该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狱吏照着周勃身上便是一顿揍,揍晕了又把他扔进了牢里。 在大牢里,周勃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助,以前这些人,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上啊,何曾想到,一旦成了带罪之身,连顿饱饭都没得吃。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了,他第一次陷入了内心的纠结中。 要是高祖在,能这么对我么要是吕后在,能这么对我么这片江山,不都是我们那些老哥哥老弟弟们一起拼下来的么,如果,我却这般无奈与无助 等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然而,周勃等来的只是漫长的煎熬。 周勃最终选择了一个办法,而以前的他最不屑于干的就是这种事贿赂。 他命家人拿来千金,放在了狱吏面前,狱吏起初还有点为难,但周勃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我给你写个字据,落款是公主 狱吏一听连连点头,高兴地收下朱笔刻下的“以公主为证”的字条。有了这个字条,狱吏便没有什么好顾忌,他知道周勃的大儿子周胜之与刘恒女儿定了亲,虽然公主此时才六岁。 皇帝再狠,总不能拿自己的女儿开刀吧。 “好好好,”狱吏收讫金灿灿的黄金,喜笑颜开,“绛侯还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帮您办到” 周勃粗重地叹了口气,说道:“麻烦你去找薄昭将军,就说本侯愿把当今皇上赏赐的封地,财货献给他” 薄昭是薄太后的弟弟,周勃找他活动,那算找对人了。狱吏把周勃的话带给了薄昭。 薄昭得知有这么大的便宜可占,自然没理由放过,而且能让周勃欠自己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他整理衣冠马上跑到长乐宫去找到薄太后,把周勃的事情告诉了薄太后。 薄太后听到这件事也非常吃惊,最近久居深宫,对宫外的事充耳不闻,都说儿大不由娘,看来皇帝是刻意对自己隐瞒。 薄太后亲自到了未央宫,见着刘恒正在批阅奏章,她习惯性地放轻了脚步,内侍正要通报,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通禀。直到走到刘恒跟前,刘恒才注意到薄太后的身影。他丢下手手中的公文,向母亲躬身行礼。猛然间抬头一怔,发现母亲一脸严肃,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与慈祥。 “母后怎会亲自到未央宫来” 薄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刘恒心中咯噔一下,马上跪下道:“孩儿,若有气着母后,请母后责罚便是” 薄太后心中一热,赶忙扶起刘恒道:“儿啊,哀家是为绛侯的事来的绛侯所犯何罪啊” “谋反”刘恒支吾着说道。 “可有证据” “母亲请看,此乃绛县县令呈上来的奏疏” 薄太后接过奏疏,借着油灯眯起眼睛看了一遍,看完,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恒儿呀,这分明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恒儿可别忘了,你我母子今日能在长安城中立足,可全赖着绛侯等一班元老功勋,不可对重臣元老礼倨也” 刘恒静静地听着母后的教诲。 “再则,若绛侯真要谋反,统率北军时为何不反,却要等到寓居一小县时谋反” 刘恒听后一惊,母后说得他何尝没有想到,但是他却仍然不能接受周勃那处处以功臣自居的状态。 “恒儿啊,对于元老功臣,要敬之护之,国有老臣,才有基石,可别寒了功臣们的心哪” 刘恒听者母亲的谆谆教诲,思忖一番,已是悔恨交加,他向母亲深深一躬,道:“孩儿谨受教也” 薄太后一离开未央宫,刘恒便下令内侍持节去长安大牢释放周勃,为了不至于激发周勃地情绪,还顺便带了句话,对不起了绛侯,原先没搞清楚你的事,现在搞清楚了。 一句话把周勃想要上诉太后,去大吵一番的火浇得一干二净。 他回头望了一眼让他死也不会忘记的长安大牢,心中堆起无限感慨,老子当年统率百万雄兵,到头来却连一个狱吏都无可奈何啊 周勃顿时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他到现在总算体会到了当年张良为何要远离权力中心的良苦用心了。 文帝四年的这场牢狱之灾,最终让周勃放弃了对权力的渴望和追求,他的余生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证明了他是大汉王朝当之无愧的名将。 因为在他的教育下,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血统和治兵用兵之道,终成又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将。 文帝十一年,周勃含笑去见他的老伙伴们了,刘恒哀思他的功绩,让他的二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和财产。这个人叫周亚夫,赐封条侯。 当然,文帝时代,周亚夫还在默默地历练着,还只是刀鞘中的利刃,等待着他的命运之神的垂青。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四九回:张释之上林观虎 张释之出生于南阳,生卒年已经无从得知,做官前的事迹也无从得知。然而,有一点毫无疑义,张释之学问不小,才能不凡。张释之的运气也不错,生在了一个殷实的家庭,张释之的哥哥了解弟弟的潜质,特别花了十万贯钱以貲选的方式给张释之买了个骑郎官做,期望他来日能有所作为。 骑郎不算一个有油水的差事,而且还是个苦差事。张释之怀揣着梦想开始出入宫中,他原本以为只要勤劳肯干,定会出人头地。然而残酷的事实浇灭了他的幻想,出人头地跟勤劳肯干没有必然联系。 张释之天天与马作伴,每天的工作是喂马,跑马,伺候马,除此之外,便是不停地出席各种仪式,张释之的日子平淡枯燥,权贵见了不少,鞍前马后可谓兢兢业业,可任谁也不会把低级小吏放在心上。 在所有的骑郎中,张释之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从来不轻易吐露自己的心声,在同事的眼里,张释之是个很沉默的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想得到什么。在诺大的长安城里,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期盼将来能过上富贵的生活。所以每个人都是竭尽所能巴结上司,权贵。张释之对于功名同样有着强烈的渴望,但他却似乎并不热衷于与上司交往。每次参加仪式,张释之都特别地兴奋,前一天他会将自己的坐骑刷了又刷,仔细检查,就怕出现纰漏。这让其他人看不懂了,如果说是战马,皇帝天马,好好伺弄,兴许哪天能得些奖赏,可偏偏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仪式用马,何必如此 张释之是一个奇怪的人。仪式一结束,张释之一言不发,闷头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忙活。张释又绝对是一个奇怪的人。奇怪是奇怪,谁管他呢京城大得很,奇怪的人到处都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张释之身旁的人一个个调得调,升得升。只有张释之,一年是骑郎,三年是骑郎,十年还是骑郎。 从而立之年步入中年,张释之,这一生,如果不出奇迹,骑郎会是他一生唯一的职业。到老的时候,张释之或许能混点退休金,告老还乡。 如果张释之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他只能沦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面对着铜镜前两鬓微白的自己,张释之突然有些厌恶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兄长花费巨贾把我送到天子脚下,难道这就是对他的回报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应该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即便对于胸中才学足够自信,但若苦无机会,也是在浪费时机这是真正的我吗这是当年那一腔热血的张释之吗 张释之喃喃自语,眼中一股热流顿时夺眶而出。当苦闷的泪水最终无法抑制的时候,张释之的心中也做好了决定。走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张释之抹干了泪水,收拾好行囊,来到了袁盎府前,袁盎是张释之在京城唯一的朋友,而且现在是他的上级。袁盎的名号近来在京城如雷贯耳。但在当郎中之前,跟张释之是同一级别的人物。这哥们做了中郎之后似乎忘了张释之这个老朋友。 袁盎的官职是中郎将,因为言深多智,深受汉文帝的器重,仕途可谓一片光明。张释之拿着行囊到袁盎府辞行来的。毕竟是一块喝过酒,一块吹过牛,一块畅谈过美好明天的朋友,现在要走了,总不能不辞而别。张释之能够结识袁盎,并且深交,不仅是两人有着同样的刚正,而且有着同样的理想,十年来,张释之一直把袁盎引为知音。 也正是因为如此交心,袁盎了解了张释之的才学。 但是在文帝稳坐龙椅之前,袁盎也是无足轻重的人物,要不是有个在朝堂上吃得开的大哥,恐怕也得不到中郎这个职位。袁盎看着张释之身背包裹,心中已是猜了七八分,但袁盎并不惊讶,像张释之这样的人物,又岂能久甘人下 “张兄,要走了” “是的” “张兄这么一走,岂不可惜”袁盎想试探试探张释之是否还有当年的豪气。 “不走才可惜,流水不腐,如若不走,张释之这一生,必是死水一潭” “那张兄对今后可有盘算” “商道” “从商此言差矣贱商何堪大才,张兄为骑郎,是大才小用。入商道,则是大才无用” “此话怎讲”张释之有些愕然。 “从来商贾奸猾,无利不往,无巧不钻,张兄如此刚正无曲,试问怎能与商人为伍”袁盎的话让张释之满头大汗。 “义商何如” “大谬,义利不同,义存无利,利存无义,义之于利,如同水之于火,商人不事生产,不尚劳作,钻营诈术,何来义耶义商之说,本是商人开脱之词,怎可出于君之口兄乃正人君子,骤入商道,是自陷绝境,自甘堕落”袁盎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撞击着张释之的心灵。 他不得不承认,更不得不佩服袁盎的见解之深,其实以张释之的悟性,怎会不了解自己并不适合商道,商道商道,商量之道,这十年来,他张释之跟谁商量过事情,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判断是非善恶对错真假的标准,那就是公平与正义。但是不入商道,如今两袖清风,身无片瓦,怎能报答兄长的苦心怎能弥补所有的花费 心烦意乱的张释之不得已选择了未来的去向,然而袁盎的一席话又把他震了回来。 张释之袁盎思索良久,面红耳赤向袁盎深深一躬道“袁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也然则,袁兄有何指教” 袁盎笑笑,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说道:“张兄莫急,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已下令各郡荐举孝廉,博士,张兄回去准备一番,我向皇上举荐你。到时候,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张释之强忍泪光,心中感激竟不知说什么好,便只好向袁盎深深一拜。 袁盎赶忙边扶边笑道:“好了好了,张兄,你要折杀我也走,去喝几盅如何” “妙哉”张释之抚掌大笑。 不久之后,刘恒单独召见了张释之。 刘恒连日来召见的所谓才士众多,所以并未过于重视,他看着手中的奏章公文,张释之来到跟前,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张释之站在刘恒面前,也不主动开口,而是耐心地等待皇帝的质询。 刘恒有点奇怪,往日的才学之士都是急急忙忙连珠炮语,从三皇五帝到高祖吕后,从五湖四海到三山五岳,无不是天侃海吹,生怕漏下了生平所学,但今天这个张释之却非常特别,行礼之后竟一言不发,这让刘恒产生了好奇。 于是,刘恒放下手中的奏章,看了看眼前的张释之。 青衫布衣,干净而整洁,身姿端正,一眼望去,让人感觉肃然正气。 看多了人的刘恒一眼就判定此人若有才,必是正才无疑,对于这一点,刘恒有足够的自信。当皇帝,若连邪正的无法判断,那怎能治理好国家 有才能的人不少,但如果缺乏正气,容易成为奸臣佞臣;有正气的人不少,但如果缺乏才能,容易成为庸臣腐臣。若臣子能有才能而又不乏正气,这样的大臣才是国家之福,社稷之幸。 刘恒平和地问道:“袁郎中说先生才学俱佳,朕召你来,希望你能无所顾忌,亮才建言” “袁郎中缪赞了,陛下能唯才是用,我大汉之福也久闻陛下虚怀若谷,从谏如流,此乃万民之幸哉” 刘恒皱了皱眉头,说道:“先生初次见我,怎知我虚怀若谷,从善如流” “陛下治民以宽仁,行政以向善,教化以为民,除妖言之罪,减刑狱,当今庙堂,敢言之风盛行,臣下敢言,即说明天子兼听,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由朝堂之气可见天子之性,由万民之气可见天子之行” 张释之还想说下去,只见刘恒一挥手,说道:“先生不要高谈阔论,说些实际有用的东西” 张释之心中暗喜:“当今天子果然不喜夸夸其谈,天不负我也”。 张释之对着刘恒深深一躬,便一改刚才夸夸其谈,溜须拍马的说辞,从高祖得天下到治天下,从老百姓的日常生机到国家各种政策,从边国争执到黄老无为,张释之把平身之所学,如江河奔流般倒了个痛快。 刘恒竟然听得入神,时不时地插上几句,张释之有问必答,刘恒连连颔首。 一个时辰过后,张释之讲得口干舌燥。 刘恒站起身来,扶住张释之到旁边几案上坐下,然后令侍从看茶。 张释之也不推托,一古脑儿清茶下去,连声说道:“好茶,好茶,清香入肺,胸中清爽极了” 刘恒哈哈大笑:“此乃百越进贡的上品铁观音,清怡润肺刚才听先生所言,先生乃饱学之士,不知可否为我大汉谋国”刘恒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一向非常器重,所以语气都是商量式的。 张释之赶忙起身拜倒在刘恒面前:“臣蒙陛下不弃,定当竭尽全力,为国谋利,为民谋福” “好好好,先生快快请起,先生先屈居谒者仆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谒者仆射,秩比千石,相当于现在的副部长。这个官职虽然是副职,但属于皇帝的近臣,非常有前途。张释之当然明白,现在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获得这样的官位已经算是上天开眼了,自然心甘情愿接受。 张释之经过十年的蛰伏,终于走进了皇帝的视线,谒者仆射,在京城中不算高官,而且它也没什么实权,谒者掌管朝廷礼仪和上传下达的职能,谒者仆射则是仆射的掌管者,所以因为这项职能,张释之必须经常待在皇帝身边,一旦皇帝有什么命令,就由他来传达。 当然,上传下达不是张释之的擅长,治国理政更不是张释之的擅长,在张释之与刘恒的第一次头脑风暴中,张释之最频繁提到的都是法。法才是张释之手中拥有的利器,他要用这把利器来实现他心中的理想,公平与正义。 刘恒把张释之搁在谒者仆射这个职位上是很有深意的,他要尽快地熟悉张释之,更要尽快地熟悉怎么使用张释之,刘恒相信,张释之不仅能说,而且会做,能说的大臣多了,贾谊,袁盎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钢牙铁嘴,但做起事来却并不见得跟他们的利口相称。这个张释之则不然,话虽不多,但一说便是十分在理,初次召见他时,虽然他侃侃而谈,但与贾谊,袁盎相比,他虽然说得没有他们精彩,但却不乏浅显的道理,非常的实在。虽则如此,张释之要成为股肱之臣,尚需时日锻炼。 张释之自从担任谒者仆射以来,尽显他的干练之才,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张释之也不失时机地向刘恒建言。 有一次,张释之跟随刘恒去上林苑狩猎。刘恒突然向身边的上林尉问起上林苑的情况来,上林尉却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刘恒心里老大不快,正要大发雷霆,只见上林苑的啬夫掌管虎圈的小吏上前,代替上林尉回答问话。刘恒这才转怒为喜,他当即任命虎圈啬夫为上林令,掌管整个上林苑。任命刚宣布,旁边的张释之便站了出来,说道:“不可” 刘恒不解。张释之问道:“陛下认为周勃其人如何” “厚道人” “那陛下以为张相如如何” “也是厚道人” “周勃,张相如都是不善言辞的长者,难道不如这个伶牙俐齿的虎圈啬夫吗秦国任用刀笔吏,所以秦亡于二世。陛下因为啬夫的口才便提升他,臣担心天下会随风附和,争相学口舌之能,而不脚踏实地” 刘恒思索一番,点头称是,便撤销了刚才的命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O回:守宫律弹劾太子 张释之不久之后,便升为公车令,掌管殿门,司马门,负责夜间巡逻,职权只在九卿的卫尉之下。 张释之又向他的理想前进了一步。 公车令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他负责的宫门,殿门,巡逻,直接关系着皇城的安危,严格说来,公车令也不是张释之最擅长的工作。但张释之在这个位置上却能做得比前任好,原因在于他是个不避权贵,认法不认人的人。 把守卫宫门的职责交给张释之,刘恒便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了。宫门不能随便进,但有些人却依然可以横冲直撞,一般的臣子和百姓是没这个胆的,敢直入宫门的只有皇家人。 张释之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丁是丁,卯是卯,任谁要从他那里溜进去,只有一个选项,遵守法度,条例,否则,一切免谈。 太子刘启和梁王刘武就曾经在张释之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兄弟俩驾车飞奔进司马门,不但不下车,而且都没有通报的意思。张释之看到了,马上跑过去,拽住马辔就说道:“按宫中律法,百官公卿入殿必须下马步行,否则一律不能进宫” 刘启与刘武眼珠子瞪得老大,以前他兄弟俩进宫,哪次不是这样子,今天从哪里冒出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人,敢拦他们的车驾。兄弟俩脾气都是急性子,刘启就曾经因为跟吴王刘濞的太子玩博彩输了,被吴太子嘲弄了几句,刘启便抡起棋盘照人家头上一拍,把吴太子的脑袋拍成了一团浆糊,刘启为自己的冲动行为付出了代价。 刘启在老爹严厉斥责下,后来才有所收敛,这么冲动的人,而且位居太子,平常京城里敢惹他的人几乎没有。没想到现在碰到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火气就上来了。 他正要发飙,没想到弟弟刘武抢先发飙,刘武的脾气跟他的名字一样,是武大三粗,崇尚暴力。张释之一来拦驾,刘武便是粗口一开,边骂边拔剑,看样子是要杀人了。 张释之命令甲士围了上来,双方僵持在那里。 张释之与未来的皇上结下了梁子,张释之提笔便叫人向刘恒上疏弹劾刘启刘武的“大不敬”罪,奏疏送到刘恒那里,刘恒看过后心中老大不快,对两个儿子仰尊不法的行径大为光火,正发火要将其重罚时。这个时候,薄太后过来了。她一听说两个宝贝孙子闯了大祸,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帝儿子,在国家大法与亲情骨肉间,他定然会选择前者。 她的弟弟薄昭,刘恒的舅舅当年犯了杀害使者的罪名,使者是国家门面,按律杀害使者那是死罪,刘恒为了维护国家法纪,不但没有赦免他的舅舅,他甚至希望薄昭能亲自在朝堂上认罪伏法,免得背负一个杀舅的恶名,无奈薄昭死不认罪,刘恒百般无奈下,想了一招,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秘密下令一些官员穿着丧服去薄昭家里活祭,那些官员从早哭到晚,把薄昭弄得日夜不得安宁,抑郁之下,只能选择了自杀。 薄太后老了,看不得亲者痛的事情,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刘恒去了冠戴,向母亲哭诉道:“都是朕没教育好他们啊” 薄太后慈祥地摸着刘恒的发丝,说道:“孙儿还小,尚在塑造之中,国不可失了储君” 薄太后向身边的内侍一挥手,内侍心领神会,拿着文帝的诏书去殿门外赦免了太子和梁王。 两兄弟拿到诏书时,狠狠地瞪了张释之一眼,而张释之却双眉紧锁,泰然自若。 事情过后,刘恒看到了张释之刚正不阿的品性,便升他做了中大夫。汉文帝十年公元前169年,升任廷尉。 张释之位列九卿,他终于可以昂首阔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此时此刻,相信在张释之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公平正义要比太阳还要光辉。 张释之是由刘恒一手提拔起来的,刘恒是领导,而且是有恩于自己的领导,按理说他除了感恩戴德,理应唯刘恒马首是瞻才对。 然而,张释之却常常惹刘恒生气。 生气两字打上引号,说明它还有另一层的意思。话说得明白一点,张释之认为,我惹你,是对你好。就像严厉的父亲经常这样教训顽皮的儿子一般,打你骂你是为你好。 从效果来看,张释之的做法对了。 张释之认廷尉之后不认皇亲,不认国戚,甚至不认刘恒,但是他认法律。 不认皇亲国戚,当时的不少大臣都能做得马马虎虎,比如张释之的朋友袁盎同志,也是个拉长脸看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一号人物,还有老资格的周勃,估计这老头心中从来就没有皇亲国戚的概念,人家资历老啊,你也没办法。但他们再横,却并不敢惹刘恒。相比之下,张释之可了不得。 张释之在廷尉任上不久便名声大振,令人侧目。 当时发生了一件著名的案子,惊马案。 惊马案,顾名思议,就是马受惊了,事实上也确实只是马受惊了,既没闹出人命,又没损失财产,更没造成纠纷,这么件事情竟然成了著名的案子,不看事情,恐怕你是敲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它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它是皇帝的马。 刘恒某天出行,经过一处廊桥,类似于今天警车开道,报警器峰鸣,刘恒的仪仗队也是锣鼓轰鸣,前面的路人听闻锣鼓声,纷纷回避让道,有一个农夫钻到廊桥下面躲了起来,司仪见路人清理好了,便不再鸣锣,农夫以为没事了,从桥下窜了出来,刚好惊扰了刘恒龙辇,具体情形没有记载,但可以想象一个农人能吓坏久经大阵仗的龙驹,除了农人身手矫捷之外,估计他还带着农具,马在受了惊吓之后,便前脚抬起蹦了几下,差点把刘恒摔出马车。 倒霉的农夫无可避免被送进了监狱。 冒犯皇帝,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刘恒要心狠一点,他将此人就地正法都不为过。 但刘恒没有这样做,他把农夫移交给了廷尉府。 对于张释之,他是无比信任的,几年考察下来,刘恒发现张释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不但业务精通,而且有干事的勇气。都说好官难当,好酒难酿,特别是有点作为的好官更是难上加难。 可张释之做起什么职位,似乎都得心应手,廷尉没干多久,几年甚至十几年积累的案子一扫而空,而且人人竖起大拇指,没人抗诉。 没多久就可听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的高度赞扬。 刘恒把本可以自己了结的事情交给了廷尉府,一是免得留下恶名,二是相信张释之的业务能力。 这件案子迅速地成为长安城内的热点,因为它是直接关系皇帝的。 判得轻了,刘恒会生气;判得重了,张释之认法不认人的金身将随之告破。廷尉是国家的重中之重,廷尉更是权力场上炙手可热的职位。无数双眼睛盯着那里,等着看热闹了。甚至于某些跟张释之结下梁子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菜刀,一旦张释之失势,就蹲在路上把他捅死。 最平淡无奇的结局莫过于张释之顺着刘恒的意思,把此人弃市,狠一点的话,夷人三族也并无过错。果然如此,张释之便不是张释之,他也不过是皇帝脚下的一条狗而已。到那时,刘恒的火气消了,张释之的恩宠加了,不守法度的贵族纨绔子弟笑了,老百姓却要哭了。 案子的微妙气息吸引了无数双眼睛,很多人认为张释之会因小失大,无论怎么判,对于张释之个人来说,前途都必然受损。 然而,张释之只能是张释之大汉朝廷找不到第二个了。 案子审清楚之后,张释之一笑置之,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违反“清道令”的小案,判起来何难 判决在众人的错愕中立时生效,农夫死里逃生,喜极而泣,交了罚金便走出了廷尉府。 与张释之相交的同僚不免捏了把汗,甚至悄悄地提醒张释之,让他再慎重考虑,这可是冒犯皇上的案子,皇上还等着你给他重判呢张释之依然一笑置之,一身轻松,仿佛没这回事般 他太了解当今皇上了,宽仁爱民却又有些年轻冲动,他比谁都更看重天下百姓,他可是千百年来罕见的圣君啊一代圣君,又怎会因为偶然之事失了法度怎会因为民众无心之失乱了心性况且大汉江山要真正稳固,法制当为唯一准绳,有法不依,视法若无物,早晚必然导致纲纪废弛,民心俱失。 张释之随判决书附送一道奏折,再一次诠释了依法治国的理念。 刘恒想起农夫惊马之事,后怕不已,心情更是不快,他本可将农夫就地正法,但却忍了下来,交于廷尉府处置,也好让天下臣民看一看,做个记性。在未央宫后殿等来张释之的判决书一看,刘恒起身大怒,好歹也是个死刑。 正要发回廷尉府重判,内侍又送上张释之的奏疏,刘恒强忍怒火细细看了起来,张释之在陈述中说他做不到商君,但陛下却一定能成为秦孝公甚至超越秦孝公,要强国富民,非法无以达成。 刘恒看后平静了许多,他心里细细思量:“大汉立国已是三十余年了,人人渴盼民富国强,对本朝来说,每一年都十分宝贵和关键,我刘恒只希望在我的手上能强大起来” 刘恒让谒者给张释之发了份批复,并且称赞廷尉做得好做得对。 惊马案不但没让张释之官位不抱,反倒让怀恨张释之的人失望透顶,有刘恒在上面包庇着,张释之只能越来越受皇帝青睐。不满张释之的人只能熬,只能等了。 这其中便包括太子刘启。 不久后,发生了又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有人胆大妄为,偷窃了高祖庙中神座前的玉环。刘恒恼羞成怒,在全国开展大搜捕,很快就把窃贼缉拿归案,同样交到了廷尉府,刘恒的意思是要重重治罪,以儆效尤。 而张释之援引法律,判决贼人盗窃罪,弃市。判决结果忤逆了刘恒的想法,刘恒召来张释之问道:“此人狗胆包天,竟敢盗窃皇家器物,朕把他交给你,是希望你严加惩治,而你却只判他弃市罪,像这种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盗贼,应当判处族灭才是你如此判决,怎么维护高祖的尊严,怎么表达朕的孝心” 刘恒言语异常激动。 张释之向前深深一躬说道:“依照律法,判处其弃市已是极限了。到底应判其弃市还是族诛,应当视犯罪情节而定,不能一时的意气用事,如果盗窃一只玉器就要判处族诛,那如果哪天又有胆大妄为之人挖掘了祖庙,陛下用什么刑罚加以惩治呢” 刘恒听着张释之的辩解,虽然怏怏不快但却陷入深思,他知道张释之向来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虽然他的说辞不一定恰当,但刘恒明白了他的意思,有法不依治国便无序,等到哪一天对罪犯已经无法惩治的时候了,那国家就将陷入危机。 聪明的刘恒再一次同意了张释之的判决。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刘恒的肚里岂止是撑船 张释之就是这样刚直不渝,依法办事。 作为天下司法系统最高长官,张释之给司法界树立了标杆。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本来含有贬义词,但用在张释之身上可有另一番褒义,既然廷尉都唯法律是从,那么下面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升官也好,政绩也好,发财也好,要往上爬必须得像张释之一般严格执法,否则是不可能得到上级领导看重的。 有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司法系统正了,各级官吏就正了,各级官吏正了,老百姓就舒坦了。 刘恒有这么多能臣干吏做帮手,国不富民不强那就奇怪了 果不其然,在刘恒的驾驭之下,国家实力开始蒸蒸日上。 他在各方面都实行开明政策,司法上废除肉刑,商业上废除山泽之禁,弛山泽之禁,朝廷用度上又注重修身节俭。大汉的第一个盛世终于在他的手上诞生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一回:未央宫文帝驾崩 额皇帝是一个“被幸福”的职业。能力强的很痛苦,能力弱的很无奈。它能呼风唤雨,雷霆万钧,手握四海苍生福祉,魂系天下河山万里。然而,归根到底,皇帝也是一个人,一个有心有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七情六欲的人,既然是人,那么就无法免俗,即便群臣的山呼万岁听得都出老茧,皇帝自个儿心里明白,万岁永远都只能是个梦,梦醒了该上天堂还上天堂,该下地狱还下地狱。 而且,皇帝这个特殊职业,它的痛苦还在于,该员工没办法退休,退休也就意味着死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芸芸众生无数,事情无数,哪一天也难得清闲有时候,芝麻点大的事都得亲自批复,一旦消极怠工,宫殿外就候着一堆大臣搬出三皇五帝汤武晋文齐桓等榜样来醍醐灌顶了。 刘恒每年的三百六十五天,就是这么勤勤恳恳地过来的。他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的时候,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去上林苑打猎,与玩伴邓通轻松地说说笑笑。二十年多前,他战战兢兢登上皇位,朝廷要拨乱反正,刘恒深感责任重大,自然不敢懈怠。 刘恒极少出巡,按现在的标准,属于不折不扣的宅男,每天到前殿打卡上班,到御膳房吃饭,下班回后宫睡觉,看书,批奏章,偶尔逛个街,打个猎。刘恒也有嫌房子不够大的时候,他曾经计划修建一个夜宴的露台,后来臣子报告说要花百金,刘恒清楚百金相当于十户中产人家,于是打消了修建的念头。 刘恒宁愿宅在皇宫里不出巡,一则他认为皇帝出巡沿路必然鸡犬不宁,浪费巨大。二是虽说他很少踏出皇宫,却仍能对民间疾苦了如指掌,当然,这得益于他一手提拔的能臣干吏。 二十年多来,刘恒可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岁月不饶人,从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变成了两鬓灰白的中年人。不惑之年,正是很多人人生的第二个春天,他的父亲在这个年纪还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而他,却显露出与年龄并不相称的老态。 在一片海内生平,朝野铺天盖地歌功颂德的时候,刘恒却仍然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心。在这个国度里,并非只有他清楚有多少火山口暗潮汹涌。二十年前,贾谊就曾上疏指出了问题症结之所在。 贾兄啊,贾兄,难道朕会不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吗可是,那时朕轻举妄动,形势将无法预料。贾兄啊,贾兄,你英年早逝,乃朕之过也。你可知,朕读到你的吊鸷鸟赋,朕何其心痛哉朕将你召至宣室求鬼问神,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上苍再给朕二十年时光,朕定然采用贾兄之策,奈何天不假年,岁不饶人啊 刘恒放下贾谊多年前的奏折,长叹一口气,凉风拂过,禁不住咳嗽了几声。猛然间,他想起胞弟刘长,又一阵揪心。 当年自己登基之后,是多爱护这位仅存的手足胞弟,有车同辇,有膳同用,而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竟然会被鼓动参与谋反。难道朕不够爱护他吗难道朕不够包容他吗甚至在谋反案发后,朕还是原谅了他。可是朕却犯了无法弥补的过错,是当初能听袁盎的谏言,不将他发配蜀郡,或许淮南王就不会死 淮南王的事情至少证明贾谊对于诸侯王的判断是对的,这些年,朕极力修养生息,不起兵戈,对诸侯王采取了放纵之策。算起来,老吴王刘濞已经二十年没来朝见朕了,他一定是怀恨太子当年误杀儿子。老吴王军旅半生,实战经验十分丰富。齐王一支也颇多怨恨。将来有变,王候们联手对付朝廷,朝廷该当如何应对朕一旦不在,又有谁可听启儿差遣启儿尚显稚嫩,难道留着残局让他来收拾 刘恒每每想到诸侯王的问题,便头疼不已,因为他已数次得到密奏,吴王正招兵买马,召集亡徒,意图未明。为了富国富民的大计,刘恒每次都尽量避开这个问题,但是避到何时才是尽头,刘恒心里没有底。 这些日子以来,刘恒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心里泛起了些许不安。刘恒起身,打开后殿的小轩窗,望着尽头那一抹绚丽的晚霞,心潮顿时澎湃起来。 如果父皇在世,他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评价呢虽然还有诸多问题,但这些年国家富了,海内安宁了,我刘恒总算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江山社稷,无愧于父皇 念及此,刘恒顿时神清气爽,他当即决定去边关巡游。一来看看有没有可用之将,二来必须鼓一下边关将士的士气。 刘恒厌恶兵戈。然而,边患却时时困扰着刘恒,跟匈奴人和亲之后,大战少了,但小打小闹却一直没停过。 冒顿死后,老上单于即位,边关安静十几年后,汉朝出了个宦官,名叫中行说,被强派到匈奴和亲,中行说因此怨恨汉朝,当了汉奸,劝说老上单于攻打汉朝。 老上单于在中行说的鼓动下,变成了无赖,对汉朝使臣威逼利诱,索要无度,如果索要不到,便发兵攻入汉境。匈奴人一直奉行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原则。 一旦发现汉军松懈,便劫掠一番。汉大军一到,早跑得没了踪影。 躲又躲不起,打又打不了,茫茫草原,去哪寻觅那些匈奴悍匪边关守将只能望草兴叹。匈奴人不单劫掠边境人口财富,而且有时候连边境的政府机关都会招到破坏。 刘恒到达边关,看着边关苦难的百姓,望着茫茫草原,刘恒唯一能做的只是大发感慨:“为什么我没有廉颇,李牧这样的将军呢,要是有,我还忧虑什么匈奴呢” 听到刘恒的感慨,时任中郎署长的冯唐跳出来说道:“陛下就是有廉颇,李牧这样的将军,也不会用他们” 冯唐的话让刘恒很生气,心想我发个感慨,你也得顶上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刘恒碍于百官面前,只能把话吞回肚子里。 等人都散了,刘恒把冯唐单独召了进来问话,“为何在众人面前羞辱朕” 换其他人听到这句问话准要尿裤子求饶了,但冯唐却面不改色答道:“鄙人不懂得忌讳” 言外之意就是说别看你是皇上,老子怎么想就怎么说。 如果冯唐面前的不是刘恒,恐怕冯唐这辈子就完了,在皇帝面前敢这么说话,简直是找死。 刘恒却不然,他继续问道:“你怎知朕用不了廉颇,李牧” “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如云中太守魏尚斩敌首六级,陛下却听信他人片面之辞削了他的职位,把他关了起来,请问陛下就算得到廉颇,李牧,能用吗” 刘恒听完,思考良久,长叹一声,对内史挥了挥手,下令将魏尚放出,官复原职。 冯唐告退后,刘恒的脑中久久盘旋着冯唐的犀利言语,抬眼望着关城外一望无际的山脉,再次轻叹一声,心想自己并非雄才大略之人,匈奴问题只能交给后辈们来解决了。 刘恒怀着深深的忧虑结束了边关的巡游,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富国富民的工作中去了,虽然自己不喜欢刀兵,但刘恒很清楚,汉匈之间迟早要决一胜负。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为这个时刻的到来积累国力。 文帝22年前158年,常年边患终于演变成匈奴的大举进犯云中,上郡,离长安仅百里之遥。 匈奴的骤然出兵让汉廷极度紧张,刘恒派出三路大军拱卫长安,为了鼓士气,史无前例地亲自到军营里去劳军,劳军辛苦,不过这一趟跑下来,刘恒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依托的人。 他发现了周亚夫的将才。周亚夫是细柳军营的主将,军纪严明,连刘恒进入军营都必须下马缓行。刘恒很是高兴,谁说本朝无将,周亚夫是也匈奴入侵一个月后,也没有跟汉军正面交锋,便鬼使神差地撤了回去。 刘恒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之后不久,刘恒便提升了周亚夫做中尉,掌管长乐宫的护卫。 文帝23年,夏夜,未央宫后殿一如往常般灯火通明,刘恒阅读完臣子的奏章,正欲起身,突然一阵怪的风将轩窗吹开,紧接着刘恒顿觉头晕目眩,一口鲜血竟喷薄而出,吐在简牍上。 在外面随侍的邓通见状神色大变,哭喊着:“皇上,皇上” 当太医赶来的时候,刘恒在病榻上已经昏迷。太医把脉后,直向窦皇后与太子刘启摇头。窦皇后与刘启强忍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可能是听到哭声,刘恒微微睁开双眼,向邓通摆了摆手,传丞相申屠嘉,廷尉张释之,还有,还有中尉周亚夫速来候见。 不一会儿,三位大臣急急忙忙赶来。先后进入刘恒寝殿,出来之时,三人均脸带泪痕,向窦皇后和太子点头致意,却都哽噎无话。 窦皇后与太子刘启随之被宣了进去。 见着皇后和太子,刘恒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刘恒硬是强挤出一丝微笑,让原本哀伤的气氛更添几分,安慰他们母女道:“皇后,皇儿,朕朕要去见先皇了,朝中诸事都已安排妥当,你们尽可宽心”窦皇后和刘启早已哭成泪人。 此时此刻,垂帘外又是一阵哭喊。 “儿呀,我的儿呀” 原来薄老太后听闻刘恒病重,也不顾卧榻多年,在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未央宫,她撇开侍女,也顾不得母仪天下的威仪,径直掀开寝宫垂帘,边哭边喊,扑倒在刘恒身上。 刘恒见母亲前来,也想支撑起身子,奈何浑身无力,只能说道:“母后,儿不孝,惊扰了母后了” 薄老太后悲泣地望着自己的爱子,握起刘恒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儿啊,不要说这下话来吓母后,好生养病,娘亲自给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玉羹莲藕汤。” 这一刻,薄老太后俨然如寻常人家,她的眼前只有自己的儿子,所以也顾不上皇家礼制,考校言语了,也唯有这样,才能章显母子亲情。 看着母亲的伤悲,刘恒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母后,不要难过,儿此生并无遗憾,遗憾的只是不能侍奉母后终老”刘恒即而转头看着窦皇后跟刘启,缓缓说道:“皇后,启儿啊,朕归天,要好好侍奉太后,有差池,便是不孝” 窦皇后与刘启抽泣着连连点头。 “皇后,朕不能,不能再陪你了,启儿就交交给你了,朕走走后,可从速让启儿继继位,以防生变”窦皇后抽泣着,摇头道:“陛下,陛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恒拉着母女俩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对刘启缓缓说道:“启儿啊,朕走走后,丧事宜简,薄葬,诏书已转给,转给丞相,廷尉各执,各执一份。事有急,当用周亚夫为太尉。匈奴边患,宜防不宜攻,勿耗民力善待善待邓通,张释之” 说完,刘恒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一旁的薄后无法承受刘恒的离去,竟然昏死过去。需要说明的是,薄太后因为思子心切,一年之后,也溘然长逝。 病榻旁随之一阵嚎哭,匆匆而来的大臣们在殿外听到哭声,也齐齐跪地哭泣。 一代圣君终于走完了他的一生,他终于可以休息了。刘恒,庙号太宗,谥孝文皇帝,卒年四十有六。正如前面所说,文者,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厚曰文,愍人惠礼曰文,不耻下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 刘恒,无愧于此。 波澜不惊地,刘启接过了父亲刘恒留下的皇冠。 刘恒临死前为了刘启的顺利登位做了巧妙的安排,他把条侯周亚夫直接提拔为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在军队系统里的地位仅次于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关键在于,车骑将军统帅着行动迅速,战力强悍的骑兵战车部队,而且,它肩负着守卫宫门的职责。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二回:邓通应卦命饿毙 刘恒的目的不言自明,谁敢阻挠刘启接班,谁就得先过周亚夫这一关,而要过周亚夫这一关,刘恒相信这样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刘恒在提拔周亚夫的同时,将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郎中令张武调了出去,空出了宫廷守卫长官的职位,坦白来说,刘恒并非不信任张武,但是郎中令这个职位太重要了,内守宫廷,外制诸将,用谁都不如儿子用自己人放心 刘启自然十分清楚父亲的苦心,但在他看来,父亲一直低估了他的能耐,他当了二十三年的太子,这些年国事政事哪一件他不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天下迟早是他的天下,谁敢来抢 三个月守孝刚过,刘启就做了件刘恒不想看到的事情。 太中大夫邓通实在让刘启犯恶心。 虽说邓通对他毕恭毕敬,可刘启一见到邓通,就想起他为老爹口吸背上的脓疮的一幕。那时候,刘恒被邓通的忠心感动,便突发感慨道:“天下谁能邓通更爱朕呢” 邓通本想拍点马屁,却不想拍到马腿上了。邓通则答道:“有啊,是太子”文皇帝反问道:“是吗,太子会为朕口吸毒疮吗”为了证明邓通所说,刘恒便找来儿子,要他给自己吸背上的毒疮。 刘启听到这个皇命,当时就惊讶地愣住了,虽则也是父子,但太子也算有身份的人,这种脏活怎能他来干。难道父皇疯了吗 刘启脸憋得通红趴在地上硬是下不了口。刘恒被病痛折磨,心情抑郁,容易发火,便冲着儿子一顿斥责。 后来,刘启得知这是邓通捅得篓子,便决定有朝一日活剥了此人。 刘启下了道诏书给邓通,大概意思是你老了,可以退休了。 邓通是个长得帅的粗人,他四肢发达,却有头脑简单,除了摸鱼划船打猎之外,做官的本事一点没有。要不是刘恒罩着他,早就被眼红的人给弄死了。 所以,拿到刘启的免职诏书,邓通并没有看出其中的门路,要是稍有点常识,肯定会卷起铺盖带着老婆孩子,从哪来滚回哪里去。但邓通却不这么认为,他以为这是新天子念着他几十年服侍先皇的苦劳,希望他好好调养休息。于是乎,邓通赶忙向刘启表示自己身体很好,不需要休息。 刘启说不行,你必须得休息。 邓通看着刘启凌厉的目光一时慌了神,马上仆伏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嘴里不停叨念着先皇先皇。 刘启性子本就带点急躁,见邓通动不动就抬出先帝,而且一阵光火。他立起身子,奏折在几案上“啪”的一声。邓通却仿佛中了邪般,继续磕头如捣蒜,以他的智商,能想到的办法除了一哭二闹三搬出先帝,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这时,只听刘启大声喝道:“卫士,把他给朕拖到大牢里,移交廷尉府审讯” 邓通很快就被拖出了后殿。 刘启看着邓通的丑态,心中恼火,“这样的人怎能在朕的庙堂之上父皇啊父皇,儿实不得已而为之,请您不要怪儿了” 廷尉张释子见着宫中甲士把邓通扭送过来,便有一阵不祥的预感,联想起当初将太子跟梁王拦在宫门外,便不由得一阵颤栗。 张释之问宫廷内侍道,“何罪” 内侍答:“老奴不知,廷尉明断即可” 说完后便转身离去,张释之一头雾水,转身来问邓通,邓通对着张释之一个劲地喊冤,张释之见着他厌烦,未发一言就叫人把他押往大牢里了。 “看来皇帝要动手了,邓通再怎么说也是先帝临终要保的人”张释之突然心烦意乱。 这时候,新任内史晁错抬头挺胸地就到了廷尉府。说起晁错,在朝廷早已小有名气,文帝时被举为孝廉,因文才出众受文帝赏识,后来调任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成了刘启的启蒙老师,现如今,太子成了皇帝,晁错便成为刘启最为倚重的大臣,在刘启立足未稳之时,晁错暂任内史,每天陪侍刘启身旁,可以预见,晁错会在不久的未来成为朝中又一权臣。 这么一个红的发烫的人物,张释之自然不敢怠慢。 晁错也不多话,径直掏出刘启谕旨,宣道:“张廷尉接旨” 按汉律,像非正式的谕旨大臣是无需下拜跪迎的,但张释之现在摸不透新皇帝,便一违平常,应声下拜。 晁错见状眉头挑动了下,心中不觉底气来了,想当初见到廷尉大人,他晁错礼敬有加,没想到今日却反了过来。 时也,势也。 “着廷尉府严查邓通贪赃枉法之罪状”晁错高声宣道。 张释之恭敬地接下谕旨,晁错也不跟他多说话,便转身上轿离去。 张释之手捧谕旨,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这邓通还未审问,罪状未明,何来贪赃枉法之说,况且,一道谕旨也无需晁错这种新任权臣亲自来颁布吧,这一切看似莫名其妙的事情,似乎透露着什么讯息。如果真有,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张释之长叹一声。进入书房,思虑再三写下一份辞官书,放入暗箱锁住。 以他的判断,邓通是在劫难逃了。邓通一倒,那么下一个或许就是自己 这就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吧,当今天子性格急躁那是全天下皆知,他认定的事必然会急着动手,即便将来后悔也是在所不惜。等他动手,倒不如早日离开。 刘启毕竟不是刘恒啊。 张释之打定主意后,仰头向天际望去,刘恒的音容笑貌尽在眼前,他喃喃道:“先帝啊,臣不能为江山社稷尽力了啊” 邓通被打入大牢的消息不胫而走,往日皇帝跟前的红人成了阶下囚,凡是跟邓通有过节的人便趁势落井下石,不日关于邓通的罪行就像雪片一样飞到刘启的龙案前。 刘启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揭发奏折,让他没想到平日看似左右逢源,八面威风的邓通,父皇依赖的近臣,竟然会如此劣迹斑斑。 刘启虽然性格急躁,但却也极善于见微知著,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抓到了邓通的罪证而高兴,反而更加阴郁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会倚重如此奸佞之徒。父皇无疑是圣明的,然而如果邓通如此不法,他又怎能毫无察觉圣明如父皇者,尚且无法察觉奸猾之徒,那我呢,我能做到吗 刘启无心阅读奏折,他要想通这个问题。他走出前殿,踱步来到前殿正面百步之距的天禄阁,天禄阁与石渠阁是宫中藏书之地。刘启开始翻动着以里面的各种藏书,希望从圣人言论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刘启依稀记得自从板杀吴王太子时,他便被父皇关在天禄阁里习诵圣人言语,一面以示惩戒,一面学习礼仪,所谓礼让而温。整整一个月啊,那是怎样的煎熬他还清晰地听到母后在阁门外的哭泣和哀求,他也清晰地听到父皇严厉的声音:“国之储君,不知礼,不守法,急躁处事,暴虐杀人,将来便要误国误民” 急躁处事,暴虐杀人刘启当时听到父皇的断语,连死的心都有了。但年小的他熬过来了,虽然整天被禁囿在狭小的阁楼里很是枯燥无味,在天禄阁里,除了一遍遍地翻看那夹杂着发霉气味的竹简,实在无事可做。 但刘启却在那时,真真正正地学会了思考。 以后每当他有想不明白的事,他便会在天禄阁与石渠阁转悠,往往有意外的收获。 刘启看着眼前无尽的藏书,急躁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 在翻阅到韩非子的书籍之时,猛然间,他豁然开朗,邓通是愚钝之人,无非是贪利,对国家对朝廷并无大的破坏作用。可恨可怕的是那种伪善而有心机的小人。 父皇不会不明白邓通的劣迹,但他却把他留了下来,也是冲着这一点,这是一个愚钝没有心机的贪利之人,而且还有一些雕虫小技。但是这么多弹劾邓通的奏章又怎么解释 唯一的解释是,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其中有些是真的,但一定有大部分是捏造的。我大汉煌煌五十载,世态炎凉便已如此一般,国之不幸 想明白这些,刘启已经想清楚了对邓通的处理。 巧的是,廷尉府已经把邓通的罪状已经呈了上来。 刘启打开一看,无非是邓通利用严道铜山中饱私囊的罪名。至于什么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等等之类的纯属子虚乌有。当他看到奏章上写着邓通十分配合,对罪状供认不讳之时,刘启竟然大笑,他心想:“以邓通的个性,即便安他多少个罪名,只要能少受点牢狱之灾,他定然都会供认不讳,这个张释之,判案倒真是公正无私” 刘启基于邓通的罪证,更为了打击树倒猢狲散的不正之风,决定没收邓通所有家产,连饭钱也不要留下,贬为庶民。 邓通由天下首富骤然变得身无分文,而且加上养尊处优惯了,加之年纪大了忘记了劳动,无权无势的邓通到哪都不讨好,不仅是好友,甚至是亲戚都躲得远远的。馆陶长公主见他可怜,不时赏他几口饭吃,后来长公主忙于储位之争,就无暇顾及邓通了,饥贫交迫的邓通最终饿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冬夜。其状之惨,让人唏嘘不已。 二十年前,有个相士说邓通会饿死。二十年后,邓通真的饿死了。 不管是真是假,有那么句话说出来警醒世人,出来混,总要还的。做人,还是得常怀敬畏之心,少发不义之财。 邓通在朝廷消失后,一个深夜里,张释之褪下官服换上便服,把廷尉大印封存放好在几案上,然后对着官印拜了三拜,对在府外等候的家老问道,“夫人和公子都安排好了吗”家老点头,他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轩车之上。 轩车直往长安东南角驰去,半个时辰之后,张释之下车来,对着肃穆的霸陵行九叩大礼,便又上车缓缓离开了。 翌日,一道奏疏摆放在刘启的龙案上,刘启打开一看,大吃一惊。 “可恶,竟然不辞而别,张释之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刘启将张释之的辞官书重重地摔在地上。 陪侍一旁的内史晁错默不作声地将辞官书拾起,摊开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老师,朕想把他抓回来活剐了,让那些个不能为朕所用的臣子引以为戒” 晁错见刘启脸色气得通红,并未马上应答,而是眉目半睁,似乎另有所思。多年与刘启的相处,他对学生刘启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他清楚刘启只是说一时气话而已,如果在此当口,便答疑解惑,只能推波助澜,无助于事情之解决。 刘启并未得到老师的回应,渐渐平静下来。刘启同样清楚每当晁错有异议,都会摆出如此神态,等他刘启发完脾气再进言。 所以,刘启稳住自己的情绪,想听听老师的想法。 晁错微睁的双眼突然一亮,向刘启说道:“陛下,切不可对张释之施以惩戒反而应嘉赞其劳苦功高” “何也,朕为何不能惩处一个擅离职守的臣子,却反倒要嘉赞其功,如此一来,国法纲纪何在,如此一来,朝廷不是成了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之地,朕的脸面何存” “陛下,臣之谏言意义有三,一则陛下初即帝位,当以凝聚人心为要,张释之乃先帝重臣,身背遗命,何况他在民间极有威望,决然杀之,恐致天下失心,需知恩威并施为驭臣之道啊,此为一;二则,张释之与陛下有隙天下皆知,陛下不但不追究其擅离职守之罪,反而厚重待之,那天下人定然会以为陛下仁圣,此为二;三则,张释之辞官而去无非畏惧陛下追究之前不敬之罪,而陛下此举定然能让张释之对陛下感恩戴德,陛下可下旨斥责他不辞而别,同时同意他辞去廷尉一职,但得令他改任淮南相,为陛下钳制诸侯,此为三” 刘启一听,一时茅塞顿开,爽朗笑道:“老师当真高明也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好,就按老师说得办。老师相才,朕之大幸也” 晁错也不谦让,捋着三角须脸露微笑连连颔首。 不久之后,主动辞官的张释之便赶往淮南国赴任淮南相,对于已对仕途绝望的张释之来说,只要能离开京城是非之地,已是万幸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三回: 晁错得势朝局变 晁错处理张释之的谏言,为新天子赢得了不少的赞誉和人心。紧接着,在晁错的谏言下,刘启下令减轻刑罚标准,并减轻田租税赋,而且继续加大募民徙边的力度。 在文武大臣议政之时,刘启因为经验不足,面对群臣有些惶恐,每当这时,他便习惯性地询问晁错:“老师以为如何” 晁错自然耐心为之一一谋划,晁错眉飞色,唾沫横飞的时候,一旁的申屠嘉只能气得浑身发抖。到底谁才是丞相申屠嘉心中不解。已是而立之年的刘启并非不能察觉现场微妙的氛围,但现在的朝廷,他能信任谁呢九卿当中目前只有郎中令周仁,廷尉张欧是刘启的老部下。然而这两人在朝议上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周仁擅长武职,张欧忠厚老实话也不多。 唯独晁错,能言善辩,独断多谋,熟谙政务,在他的教习下,刘启也渐渐地找到了为君之道的感觉。朝政的运转在刘启即位后竟然以内史府邸为运转中枢,而丞相,御史大夫却被撇在了一旁。老丞相申屠嘉因此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天子只听晁错的,根本不在意他这个老臣的言语,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申屠嘉认为自己是历经四朝的元老,不当受到如此待遇。他一步步从基层干起来的,从材官到队率,从队率到都尉,从都尉到郡守,再从郡守到御史大夫,乃至丞相,都是一刀一枪,一点一滴,积一生之苦干累干换来的。可他晁错呢仅凭几篇文章当上了太子的老师,如今小人得志,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凭什么凭他的才学,错,大错特错,要论才学,贾谊是他万倍,然而贾谊却没有他的运气,归根到底,晁错凭的是运气,非真才实学。此等奸伪之人,我又何必处处退让,被他逼入死角。 申屠嘉越想越气,对晁错的嫉恨之火正愈来愈浓烈地灼烧着他的心灵深处。申屠嘉本是正直肯干之人,待人厚道,从刘邦到刘恒,正是因为勤勤恳恳,待人厚道,所以屡屡升迁,最终攀上人臣的顶峰,凭借着四朝元老的资历,他就连袁盎这种牙尖嘴利,心高气傲的人,都能引为座上宾,可偏偏这个晁错,他却如何也压抑不住对他的嫉恨 晁错的咄咄逼人让申屠嘉感到了巨大的生存危机,原本以为新皇帝上任,对于心腹大臣自然会倍加倚重,现在看来,不光是倚重,刘启是要晁错取他而代之。 这位年逾花甲,一辈子忠于职守的老头被一股巨大的耻辱感包袭全身,竟然寝食难安起来。只要见到晁错,申屠嘉必然怒目相向。晁错却不以为然,在他眼里,丞相的位子迟早是他的,申老头迟早要下来,只不过现在缺少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晁错的得势为他招徕了无数的投奔者,也招徕了无数的敌人。 这其中便包括同样言语犀利的袁盎。袁盎早年跟晁错便多有不合,两人经常在朝中争执不休,谁也不服谁。争执的恶果到后来,终于演变成深深的忌恨,乃至于有袁盎的场合必定找不到晁错,有晁错的场合必定看不见袁盎。 袁盎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当年他在朝廷初展头角之时,很受刘恒赏识,袁盎因此屡屡犯颜直谏,刘恒一怒之下把他贬出京城,贬到了陇西当都尉,因为治陇有功,迁为吴王相。 虽说吴国相距长安甚远,但袁盎一直是身在边疆,心系朝廷,为此还专门游说丞相申屠嘉,成为他的座上宾。因此,袁盎对于京城的风吹草动还是了然于胸的,当他得知晁错在朝廷飞扬跋扈,就预感到朝廷中必有一番大的变故。 袁盎对晁错有种说不出的嫉恨,而且晁错的得势令他更加的痛苦与惶恐,万一让晁错站稳脚跟,难保不对自己施加毒手。但在情况未明之下,他决定暂且忍耐一番,看看好戏再说。 果然不出所料。申屠嘉放弃了单纯的忍让和防守,向晁错发起了攻势。 申屠嘉知道对付这样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无济于事的。所以,申屠嘉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对晁错盯得很紧。 在处理政务上,申屠嘉的人故意不配合晁错,希望晁错犯点错,他便可以置其于死地。 但令申屠嘉惊叹的是,在晁错的身上,不但找不到大问题,连小问题都找不到,这位新内史大人不但洁身自好,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劳模。 这可苦了申老头,只能把怒火压在每日的闷酒当中。 景帝二年前156年,六月,申老头正在庭院中侍弄着花花草草,算起来,他当了六年的丞相,今年是最轻闲惬意的。太宗皇帝在位时,虽然事情不由申屠嘉决定,至少还能过过手。新皇帝一登基,却全然变了,谏言无用,办事不用,一干文武都成了摆设。 咳申屠嘉每想及此不免叹气。 正叹气间,家老前来耳语一番。 申屠嘉顿时眼睛放亮,大声道:“此事当真” “当真,老仆亲自去查探过了” 申屠嘉老眼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刚才的灰头丧气一扫而空,他激动地直往大堂上奔去,末了吩咐家老道:“叫心腹宾客前来议事” 原来家老盯了晁错好几个月,总算有了点收获,晁错胆大至极,他居然未经奏准便私凿宫墙。以前介绍过,长安宫殿格局可以概括为十一区,八街,十二城门。北半部宫殿横排由东到西为明光宫,北宫,桂宫,明光宫与桂宫在那时未建,南半部横排由东到西为长乐宫,未央宫。晁错的内史府在长安城东北片区,每次要去未央宫,必须经过大街闹市。久而久之,晁错就感觉多有不便了,堂堂二千石官员每天要混迹于市井,那岂不是太折杀晁错了。如果,晁错仅仅只是个内史,倒也无话可说,可他现在名为内史,实为丞相,大事小事每天都处理不完,有的时候一天入宫数次也是常有的事。 晁错便想有没有办法即可以缩短去未央宫的路途又可以不用经过市井大街。 他在内史府徘徊探查,瞄了瞄去,他瞄向了正南方的长乐宫,众所周知,长乐宫与未央宫是互通的,也就是说只要打通明光宫与长乐宫,就可以省下很多日理万机的时间。 为了隐蔽一点,晁错选择了明光宫东南角落的太上皇庙,庙的背面即是太上皇庙的外墙,也是明光宫的围墙。晁错的想法很聪明,太上皇庙毕竟是供奉死人的地方,往日里去的人少,在那里凿个小门,能知道的人少得很。而且又是宫中的死角,太后皇帝更不会注意这种地方,那些知道的宫女和宦官只要对其恩威并施,谅他们也不敢外传。 晁错自作主张地开了个小门,但并没有向宫里的主人刘启报告。 申屠嘉高兴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刘启亲批,那他也无话可说,毕竟皇帝自家的墙角被撬,皇帝都不急,别人急什么。 “晁错,你真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这次老夫不参你一本,不把你奏倒,老夫就枉活了一大把年纪”申屠嘉料定晁错此次必死无疑,即便不被治罪也难逃免职贬官的厄运。 礼法上讲,晁错已经犯了重罪,要知道,皇宫大内,凡是沾个皇字的,是随便碰不得的,就算是刻在地上的龙案,你要吐口唾沫那就要倒大霉了,何况还是挖皇家墙角。 晁错不是不懂规矩礼法,他之所以敢这么干,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即便刘启得知,也不会将他治罪 申屠嘉连忙找来心腹宾客商议,最后一致认为,明天早上朝议参晁错一本,他必死无疑。不少宾客已经开始先行祝贺申老丞相要战胜奸臣了,议定之后,申屠嘉过了景帝登基以来最惬意的一个晚上。 然而,有句俗话,我们常常挂在嘴边,今日事要今日毕,机会稍纵即逝不等人。 就在申屠嘉全力谋划参倒晁错时,晁错安排在申屠嘉身边的眼线,被申屠嘉视为心腹宾客的人却将消息带给了晁错。 晁错本不在意开凿太上皇外墙的消息是否走漏,但他没想到,申屠嘉会费尽心思在这上面做文章。 晁错做人的原则,一直都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让申屠嘉捷足先登,先行抖搂出来,抑或再添油加错,难保皇上不性急,匆匆作出决定。 为了以防万一,晁错一路小跑,连夜奔赴未央宫求见刘启,把开南墙的事情告知了刘启。 刘启打着哈欠摆摆手道:“老师,这种小事就不用来请示朕了” 晁错看着刘启的神态,一颗心放了下来。 漫漫长夜,晁错竟然也难以入眠,他十分兴奋,因为明日便可看到申老头如何在皇帝和大臣面前威严扫地了。 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第二天,申屠嘉起了个大早,将昨天写得弹劾晁错藐视皇帝,藐视皇祖,藐视王法,僭越的罪行一一呈上,相信晌午之前,晁错不是一颗人头落地便是卷铺盖滚蛋。 对于申屠嘉来说,还是不希望晁错死,人老了,积点德也是应该的。 晁错啊,别怪老夫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何咄咄逼人为何嚣张跋扈 申屠嘉迈着颤颤巍巍的路准备呈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弹劾皇帝宠臣的奏章,这多少让他有些诚惶诚恐。 朝会上,刘启昨日的睡眠并不是很好,坐在几案上连连哈欠。 在传礼官的一声开始朝议之下,申屠嘉斜眼瞟了一眼晁错,但见他竟然面含微笑,泰然自。 申屠嘉心中暗骂一声,便出列奏道:“老臣有本要奏” “老爱卿,请讲” “臣奏内史晁错罪状十条,请陛下明察” 话一出口,举朝哗然,自从刘启登基,晁错上台,朝廷中还没有谁敢跳出来弹劾晁错,致使晁错愈加嚣张跋扈。群臣中不少人也为申屠嘉暗暗叫好,“老丞相英雄,有胆气”也有支持晁错的臣子不以为然:“就凭申老头一把老骨头,也能扳倒内史大人,自不量力” 在群臣小声议论纷纷之时,申屠嘉已将晁错的十大罪状朗读完毕,申屠嘉话音一落,大家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望向刘启。 刘启听得很认真,但却木然地毫无表情,在他听来,申屠嘉所谓的罪状十条无非就是弹劾晁错私自凿开明光宫南墙,什么大不敬,僭越等都是过于夸大了。 晁错倒也气定神闲,仿佛置身事外般,他从刘启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出,申屠嘉这一次又败了。 申屠嘉眼巴巴地望着皇帝说出决议,群臣也静静地竖起耳朵听,瞪大眼睛看,一个是德高望重,一个是锐气逼人,而他们中间的裁判的三言两语,甚至于一个字一个眼神就能决定谁胜谁负。 官场中人都很清楚这种致人于死地的骇奏,那是公开决裂和决斗的信号。 刘启也并未细想,眼前的申老丞相虽说是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可却老而迂腐,不擅政务,每每自己与老师有新提议必会反对,坦白说来,刘启并不喜欢这种人。 刘启顿了顿,说道:“老师开凿南墙的事情,他已经事先向朕禀报了,只是朕觉得事体不大,并未通报列位卿家至于其他的罪状,朕认为朕即位时短,容后再议,略为妥当。老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申屠嘉没想到他废寝忘食策划的机谋竟然被这么一瓢冷水浇灭了。 他顿时感到无的屈辱,曾几何时,他如此肃然筹划会如此惨败,这样下去,大臣会怎么看待自己,皇上会怎么看待自己。申屠嘉一时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听支持晁错的人高呼:“陛下圣明” 所有在朝大臣便不由自主高呼起来。 申屠嘉下朝的时候是被人抬出去的,他就象一个斗败的公鸡般不但折伤了翅膀,更折伤了再一次抗争的勇气。 他实在想不通,那天家老告诉他皇上并不知情,家老跟了他几十年,自然不会背叛他,那么就是宾客,不,不对,那些宾客都是生死腹心啊难道是家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四回:晁错呈奏削藩王 一向忠厚正直,为人信义,虽然隐约知道必是祸起萧墙,但他却始终无法接受身边的人背叛他的事实。 淤结一时间竟象利剑般划破他的心脏,申屠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了声高祖太宗之后化作一摊黑血喷射出来。 申屠嘉的暴卒,让晁错终于等来了进一步升迁的机会。两个月后,刘启便将另一个老好人御史大夫陶青改任丞相,将晁错提拔为御史大夫。胸怀无限抱负的晁错终于等来了大展宏图的时机。所谓如申屠嘉者,无非是他走向人臣巅峰路上的亡魂。 不管未来是喜是忧,晁错都决心创立一番功彪千古的大功业出来。这项功业便是刘恒留下的残局之一,削藩。 景帝三年,晁错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就正式向刘启呈上了削藩的奏章。 关于削藩,晁错不是一拍脑袋的想当然。早在青年时代,他就从贾谊的言论中受到启发,从而形成了对于藩王的清醒认识。 所以在文帝时代,他就曾经上书提醒刘恒要严密注意吴国,削弱吴国的谏言,但是文帝并没有采纳。 刘恒很清楚藩王的问题,他硬是拖着不解决,绝不是因为不想解决,而是没有余力解决。他认为在一个大发展的关键时代,如果因为藩王问题,贸然打断,那么,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当然,刘恒也意识到,藩王问题不能久拖不决,所以,才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苦心孤诣的给儿子刘启物色了镇国大将。 在皇位上摸爬滚打了三年的刘启,似乎并没有尝到权力带来的甜头。 因此,当他接到晁错的削藩书时,一时错愕不已,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削藩自然是千秋万代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削藩是利益攸关的事情,你削那些藩王的地,削他们的财,削他们得权,他们能老实听话么能引颈就屠吗万一出个闪失,必然引发天下大动,到时候战乱四起,烽烟处处,谁能保证朝廷一定胜利,藩王一定失败谁能保证朝廷一定能够控制局势 可是,如果不削,又该如何应对,难道任由诸侯王坐大难道任由他们对抗朝廷不,绝不可能 在这件事情上,刘启最希望的是能够再缓一缓,再等一等,等到皇位更加稳固了再解决问题。 刘启召来晁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晁错却坚定的摇摇头,他的回答很干脆。 “藩王们反不反已经不取决于朝廷削不削藩,而是取决于他们的实力,换言说之,不管朝廷削不削,他们迟早都得反,削得早,反得早,祸小;削得迟,反得迟,祸大” 晁错顿了顿,见刘启眉头紧皱,晁错心知刘启还犹豫不决。 于是,晁错继续分析道:“高皇帝在扫灭异姓诸侯王后,大封同姓,齐国七十城,楚国四十城,吴国五十城,已经占了天下一半的土地。特别是吴王,一直对陛下误杀吴太子耿耿于怀,为此称病不朝二十余年,他真的有病吗病能病二十年臣听说这些年吴王铸铜钱通行,煮海水制盐,招引亡命之徒,为的就是反叛朝廷啊。陛下继续纵容下去,恐怕将来愈难解决” 刘启听完,“啪”的一声手击几案,大骂道:“吴王,这个老不死的,枉父皇二十年仁义待他,却如此图谋不轨” 晁错见刘启又开始急躁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想起年初刘启曾在宴请弟弟梁王刘武的家宴上,为了哄太后开心,竟许诺千秋之后要传位于梁王。好在詹事窦婴站了出来指出了刘启的酒后失言,才让刘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晁错眼见刘启急躁的神态,深感为帝师者的责任重大,便正色道:“陛下,为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也” 刘启自然明白晁错的良苦用心,苦笑道:“老师,削藩之事事关重大,朕需时日细细思谋,来日再廷议才可” 刘启第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他七岁封为太子,三十岁即位,人生波澜不惊,平平坦坦,每有难事,他总能从睿智的父皇那里得到答案。他甚至无需做任何的决策。因为在他的面前,还有父亲伟岸的身影为他遮风挡雨,撇开对权力的追逐,刘启的前三十年,都在快乐平淡中度过。可如今一切都已成往事,他接过了父亲留下的权杖,加冕为九五至尊,却面临着更多的痛苦与挑战。 一连几日,刘启都为削藩的事情茶饭不香,朝议也停了下来。 刘启希望在下一次朝议上直接讨论这个议题,而他则必须在此之前,作出他自己的选择。 刘启又一次在石渠阁内斜仰着沉沉睡去。 春季的凉风袭来,刘启感觉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盖在身上的毯子,不想,却感到有人轻轻地为他盖上了。 刘启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却是母后,正一脸慈爱地望着自己。 刘启立时撑起身子,准备向母后行礼。 窦太后轻轻按着他道:“启儿,躺着,躺着,母后见你一连两日都在石渠阁过夜,甚是担心来,这是母后给你炖的参汤,快,趁热喝下” 刘启坐起身子,想是饿了,端起参汤,一阵咕噜咕噜便喝得个底朝天。喝完,顿觉精神振奋,连忙夸赞“好喝,好喝” “你这个傻孩子,真是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做什么都急急吼吼的你这样喝,连味道都尝不出来”窦太后关爱的言语中有些抱怨,但见着儿子一口气就喝完了,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母后,这么晚了都没歇息是孩儿让母后操心了” “启儿啊,为何连日不回寝宫,是否有难解之事,还是与皇后闹便扭了” 刘启的薄皇后是祖母薄老太后在世时亲定的,但刘启却不太喜欢他的这位皇后,所以有了烦心事他都不愿意踏入皇后寝宫。 刘启站起身子向窦太后躬身道:“母后明鉴,儿臣实有难事,无法抉择” “说来让哀家听听” 刘启便将晁错奏请削藩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窦太后认真听完,问道:“启儿,你怎么想” “儿臣,尚无定论,但儿臣明白,削藩势在必行,不在今日,便在以后,只是儿担忧,担忧冒然削藩,会引起藩王们的反抗,儿臣登位不久,地位不稳,能否削藩成功,心中实在毫无胜算” 窦太后点点头,有所思道:“此事事关重大,当在朝议上议决才是” “这正是儿臣所想,儿臣必须在朝议前将事情明明白白想清楚” “启儿啊,我记得你父皇也曾为此事焦虑过” “父皇也考虑过”刘启惊问。 窦太后微微颔首,“削藩亦是你父皇的心愿,但那时侯国力太弱,百姓贫苦,你父皇只能休养生息。哀家是想,如果上天多给你父皇些时日,他一定会亲自解决这个难题” 说着说着,窦太后的眼睛里不觉得泛着泪光。 “原来这也是父皇的心愿啊,那朕更是义不容辞了。”刘启心里暗暗发誓道。 “启儿啊,你父皇每有难事,必定微服出宫,深入民间,往往有所收获。他曾不止一次说过,庙堂之魂魄,在民而不在朝。为人君者,能铭记于心,必定无往不胜。” “庙堂之魂魄,在民而不在朝”刘启喃喃念道。 窦太后虽然不知自己的提点能否真正帮助刘启,但她明白,必须让他自己去思考,去历练,而无论他怎么决定,作为母亲,她都会义无返顾地站在他的身后,做儿子最坚强的后盾。 “母后先行回宫了,皇儿,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刘启将母亲扶起,扶着她走出未央宫大门,才返身回到寝宫。 在母亲的提点下,刘启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刘启便换上便服,带着几个侍卫出得宫来。 时值阳春三月,渭水河畔的阵阵春风吹来,伴随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昨晚母后的惕厉之语言犹在耳,刘启出得宫来便是想寻寻这庙堂的魂魄。他很清楚,一旦削藩,激起诸侯王们的反抗,拼得不仅仅是钱粮,更是民心向背。 从未央宫的北宫门出来,再由外墙的直城门出得宫区,往北延街而上,便可到达东市,西市。 东市,西市在长安城的西北角上,也是长安最繁华的街市,这里商铺酒肆林立,贩夫走卒众多。如果要微服私访,这里便是最好的场所。 虽然时间尚早,但商家们却早早地打开店铺,擦拭着店门器具,等候着第一批客人的光临。早市上的摊主们更是忙不停的吆喝,不断的吸引着顾客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冒着热气的早餐摊位上,更是围满了前来置办早餐的人们。 刘启找了一家卖牛羊肉泡馍坐了下来,要了几碗,吃了起来。没想到一入口,刘启便啧啧称赞起来。 泡馍是古老的宫廷礼馔,最早见于西周,历经先秦,传入民间,成为民间一种普遍的食物,而刘启在宫中多有享用,可却与这里的味道十分不同。 “店家,你的羊肉泡馍味道好得狠啊,有何秘方” “这位官人,想必不是生意人,商家秘方可外传不得,否则,老汉我这生意就甭做了”老汉边说边爽朗的笑着。 “哦,原是在下冒昧了”刘启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只要官人觉得好吃,便是给我王老汉最大的面子哩,想必官人是第一次吃吧,来,送你一晚,吃得好,下次再来。” 王老汉果真又给刘启等人端上一碗,刘启被老汉的热情豪爽感染了,他便又是一气吃完,边吃边直夸,惹得王老汉直乐。 “店家,这些年生意好么” “好好好,老汉我开这摊子有二十年哩,生意是一年一年好,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哩,你们还不知道吧,新皇上又降低咱的商税了,日子能不好吗” “那你觉得新政如何新皇上如何”刘启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问题的答案。 “嘿嘿,官家想必书读多了吧,咱小小百姓可不懂什么新政旧政,只要是能让日子变好的,那就是好政嘿,其他的老汉可不知晓了” 刘启知道多问也无益,便叫随从付了钱,道声谢,便离开了。 刘启在街上闲逛,从东市转悠到西市,说起来,他已经数年没来这里的街市了,没想到这里的店铺变得多了,街市也宽整了不少。 刘启进了家客栈酒馆,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间酒肆多为各地商旅的入住客舍,虽说是早上,但也人满为患。 酒馆里人声鼎沸,那些商旅都是见多识广之人,都在那高谈阔论着。刘启捡感兴趣的听着。突然,他听着有人谈论吴国的事情,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嘿,各位商友,吴国的盐市有大利了” “哦,兄台,快快说来,何利之有” “老吴王自从新皇登基后,就大开盐市,吸引商旅不止如此,在吴国经商,官府通关文牒都只要办一次即可如今的东越苏杭一带,可以说是商旅天堂哪。” “那兄台领路,我们一齐去那里经商如何” “可是,我听说老吴王有不轨之举啊,他不但召集商旅,而且也召集些不法之徒,如果朝廷发觉,说不定吴国会有战祸”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 “难不成老吴王要报杀子之仇,那可难矣,现在天下太平,当今天子仁圣并不亚于太宗皇帝,可谓天下归心,老吴王要报杀子之仇谈何容易,依我看哪,这战事起不来,即便起了,朝廷也败不了。这生意还是放胆去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好好,干干干” 刘启听着心情舒畅,正如市井商旅所言,他至少可以确定,朝廷只要还能凝聚民心,诸侯王们便掀不起风浪,而且即便真的开战,他的国库,现在十分充盈,要支撑一段时间,也非难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六回:朝议削藩治楚国 刘启在长安街市转悠了一晌午,又去了长安城外的农田,一天的微服私访下来,虽说还不能百分百保证胜利,但刘启对于削藩的信心大涨。 他不曾休息,一回到未央宫便召见了晁错,要他准备明天朝议削藩的所有事宜。 晁错惊讶于刘启的态度转变,但不管如何,晁错终于等来了建功立业的时机。 晁错并非好战分子,更不是战争狂人,他想做的是所有杰出的政治家都想做的事情,二十年前,他跟贾谊一样,怀揣报国梦想,踏入了仕途,然而他却跟贾谊又不一样,他不会偾事嫉俗,他所提出的主张和建议,都是非常实用,他对事而不对人,坦言兵事,重农贵粟,募民徙边,还有即将开始的削藩政策,所有事务他都必然亲历亲为,而且成绩斐然。 现在的晁错已非以往的晁错,他位列三公,手握重权,他原本可以老实如申屠嘉一般,谁也不得罪,安然地待完御史大夫一任,再升任丞相,然后退休。 然而晁错对此却无法容忍,在他看来,为官一任,便要为国分忧,一味避事,要官何用像申屠嘉,陶青这样的人,他是看不起的。 晁错深知削藩前路茫茫,但无论如何,这件千秋万代的事情,一定要在自己手上完成,现在皇上这一关已经过了,明日的朝廷议决,几乎只是个形式而已。 刘启为了最大程度上掌握官员们的态度,把在京的公卿,列侯,宗室全部召集起来上朝议事。 而晁错没有猜错,削藩的朝议上,除了詹事窦婴,几乎没有人敢向他提出反对的意见。 詹事窦婴是窦太后的侄儿,推崇儒术,与刘启年纪相仿,但其性格十分刚烈耿直。凡是看不惯的,就是当着窦太后的面,也敢不留情面。窦太后宠爱小儿子刘武,刘启为讨母亲欢心,在宴会上说千秋之后要传位给弟弟,窦太后非常高兴,然而窦婴却不顾姑母的情面,当面批评了刘启的言语不当。 可见窦婴的耿直。 削藩一事,窦婴便以过于草率为由公然反对晁错。 晁错看着这位初出茅庐的皇亲国戚,虽然很不高兴,但也不便当面斥责他,只是冲着他嘿嘿冷笑,在晁错的眼里,窦婴还稚嫩得狠。 晁错的冷笑让所有在朝持反对意见的人噤寒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刘启见大臣们持异议的不多,便将事情拍了板,当即下旨由御史大夫晁错全力督办削藩一事。 最先倒霉的是楚王刘戊,刘戊是楚元王的孙子,楚国的第三代国王。 朝议削藩的时候,刘戊刚好来到长安。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见到刘戊,晁错便打起了他的主意,既然要削藩,就得从大国开始,而楚国首当其冲。 晁错发动御史府削藩特别办公室的吏员们查起了刘戊的老底。 晁错深信,这种王侯子弟决不是什么好鸟,一查起来,管保问题一堆。只要能揪到他们的小辫子,削他们的地,夺他们的权,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果不其然,晁错的吏员们很快就有了发现,原来这个楚王在去年薄太皇太后国丧期间,依然纵酒享乐。 这可是死罪晁错如获至宝一般把刘戊的罪状交给了刘启。 晁错马上上书刘启,建议直接判他死刑,干掉刘戊。 刘启接到奏疏十分吃惊,思虑之下,毕竟是感情较好的堂兄弟,决定网开一面,没追究刘戊的死刑,而是削了楚国的东海郡。 这样的结果让晁错很不满意,楚国地域广袤,仅削一郡,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干。 不过晁错肯定不知道,即便是削楚王一郡,刘戊却一百个不乐意,他已把晁错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刘启与晁错的第一个处决意见,就发生了冲突,而且刘启下诏赦免楚王的时候也并未征求他晁错的意见。晁错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昔日言听计从的学生,竟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对于他来讲,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晁错所担忧的问题,其实无可避免。 刘启的性格有时偏于急躁,这是他的本性,他想自主决定,也是他的本性,而本性只有在自然而和谐的情况下才能显露,才能然而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却必须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他依赖晁错决断,那是从小养成的惯性,然而随着他当皇帝当得愈久,他看待晁错的态度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不管晁错教他几年书,不管师徒情谊有多深厚,晁错始终是个打工的,而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无论打工的怎么折腾,怎么卖力,最后的决策权都在老板手里。 刘戊犯了死罪毋庸置疑,刘启大笔一挥,完全可以置其于死地,至少也能摘掉他的王冠。 然而刘启没有下狠手,也不跟削藩的主判官晁错商量,便下诏决定免除楚王的死罪,只是夺了他一个蛮荒遍野的东海郡。 如果是这样削藩,那是毫无意义的,那么之前郑重其事的议决削藩也是笑柄而已。 刘启也算个聪明人,他还不至于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而且他也是非常期待消除藩王的隐患。 刘启的变化,一时让晁错看不透。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晁错的看不透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本身就成了利益攸关方。刘启的本意也想让这位昔日的老师头疼一番。 楚王之后,紧接着倒霉的是赵王,胶西王。赵国失去了常山郡,而胶西王被削了六县。 晁错对于不温不火的削藩,已是多有不满。他提议应尽快对吴国采取措施,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刘启的眼神中寒光一现,摆摆手道,“还是廷议吧” 削藩不是已经定下来的事么,还廷议老吴王的罪行我御史府都已经有了一箩筐,廷议不是多余了。 正要开口反问,刘启拂袖而去。 晁错突然意识到,刘启的城府竟然深不可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削藩以来,刘启一直坐卧不安。藩王们的顺从不但没让他安下心来,反倒让他心烦意乱。从削藩议题抛出,朝中大臣仿佛一个鼻孔出气,鲜有反对声音。 这对刘启来说,决不是一件好事。 试探性的削藩工作展开,楚王,赵王,胶西王相继被削,而平时吵吵嚷嚷的藩王们也选择了集体失声。 刘启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叔侄堂兄弟们能有这么高的觉悟。那么,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刘启支持削藩,但在时间上和打击力度上,始终与晁错保持着不同意见,然而刘启却不便于明说,因为朝廷中追随晁错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除了晁错,他没有更好的依赖与选择。 刘启其实是想透过楚王的处理来告诉晁错,削藩你尽可以放胆去干,但是干到什么程度,最终的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同时,他更想让天下的诸侯王,那些叔侄,堂兄堂弟看到,他刘启还是有人情味的,只要你们别太过分,就不会一棍子把你们打翻在地。 然而,刘启的良苦用心却并未得到谅解。 事实证明,仇恨一旦刻下,便难以消弭。 吴国的探子把朝廷对吴国下手的消息带回了吴国。 吴王刘濞迅速召集僚属,激动地宣布道:“朝廷要对我们动手了” 吴王僚属们似乎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刘濞见群情振奋,与自己不谋而合,心里反意已决,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谋划了近二十年,要不是刘恒待他仁义,他早就举起大旗。新皇帝要打他的主意,做梦。 刘濞一直认为自己,是注定要造反的。 四十一年前,他刚刚受封为吴王,统辖三郡五十三城,刘邦就曾经说过他有反骨。 刘濞却认为反骨即龙骨。 年轻气盛的刘濞除了镇守吴越,建功立业,并未有过多地奢望。 然而,老天似乎总是在给他某种暗示,当他对刘恒的宽仁感恩戴德之际,他的爱子居然被刘启所杀,而现在这个杀人凶手却高高地坐在龙椅上。 他却仍然不依不挠,要对我吴国下手。 刘濞始终坚信的人生信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刘濞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以吴国目前的富庶和人才,打倒朝廷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是时候该给那小子一点教训了是时候一展我刘濞的宏图大志了 吴国在刘濞的动员下,开始为造反做着最后的战争准备。与此同时,他还要挥洒自己的政治天赋,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同盟者。 刘启在长安街市转悠了一晌午,又去了长安城外的农田,一天的微服私访下来,虽说还不能百分百保证胜利,但刘启对于削藩的信心大涨。 他不曾休息,一回到未央宫便召见了晁错,要他准备明天朝议削藩的所有事宜。 晁错惊讶于刘启的态度转变,但不管如何,晁错终于等来了建功立业的时机。 晁错并非好战分子,更不是战争狂人,他想做的是所有杰出的政治家都想做的事情,二十年前,他跟贾谊一样,怀揣报国梦想,踏入了仕途,然而他却跟贾谊又不一样,他不会偾事嫉俗,他所提出的主张和建议,都是非常实用,他对事而不对人,坦言兵事,重农贵粟,募民徙边,还有即将开始的削藩政策,所有事务他都必然亲历亲为,而且成绩斐然。 现在的晁错已非以往的晁错,他位列三公,手握重权,他原本可以老实如申屠嘉一般,谁也不得罪,安然地待完御史大夫一任,再升任丞相,然后退休。 然而晁错对此却无法容忍,在他看来,为官一任,便要为国分忧,一味避事,要官何用像申屠嘉,陶青这样的人,他是看不起的。 晁错深知削藩前路茫茫,但无论如何,这件千秋万代的事情,一定要在自己手上完成,现在皇上这一关已经过了,明日的朝廷议决,几乎只是个形式而已。 刘启为了最大程度上掌握官员们的态度,把在京的公卿,列侯,宗室全部召集起来上朝议事。 而晁错没有猜错,削藩的朝议上,除了詹事窦婴,几乎没有人敢向他提出反对的意见。 詹事窦婴是窦太后的侄儿,推崇儒术,与刘启年纪相仿,但其性格十分刚烈耿直。凡是看不惯的,就是当着窦太后的面,也敢不留情面。窦太后宠爱小儿子刘武,刘启为讨母亲欢心,在宴会上说千秋之后要传位给弟弟,窦太后非常高兴,然而窦婴却不顾姑母的情面,当面批评了刘启的言语不当。 可见窦婴的耿直。削藩一事,窦婴便以过于草率为由公然反对晁错。晁错看着这位初出茅庐的皇亲国戚,虽然很不高兴,但也不便当面斥责他,只是冲着他嘿嘿冷笑,在晁错的眼里,窦婴还稚嫩得狠晁错的冷笑让所有在朝持反对意见的人噤寒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刘启见大臣们持异议的不多,便将事情拍了板,当即下旨由御史大夫晁错全力督办削藩一事。最先倒霉的是楚王刘戊,刘戊是楚元王的孙子,楚国的第三代国王。 朝议削藩的时候,刘戊刚好来到长安。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见到刘戊,晁错便打起了他的主意,既然要削藩,就得从大国开始,而楚国首当其冲。 晁错发动御史府削藩特别办公室的吏员们查起了刘戊的老底。 晁错深信,这种王侯子弟决不是什么好鸟,一查起来,管保问题一堆。只要能揪到他们的小辫子,削他们的地,夺他们的权,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果不其然,晁错的吏员们很快就有了发现,原来这个楚王在去年薄太皇太后国丧期间,依然纵酒享乐。 这可是死罪晁错如获至宝一般把刘戊的罪状交给了刘启。晁错马上上书刘启,建议直接判他死刑,干掉刘戊。 刘启接到奏疏十分吃惊,思虑之下,毕竟是感情较好的堂兄弟,决定网开一面,没追究刘戊的死刑,而是削了楚国的东海郡。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七回:应高游说胶西王 这样的结果让晁错很不满意,楚国地域广袤,仅削一郡,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干。 不过晁错肯定不知道,即便是削楚王一郡,刘戊却一百个不乐意,他已把晁错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刘启与晁错的第一个处决意见,就发生了冲突,而且刘启下诏赦免楚王的时候也并未征求他晁错的意见。晁错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昔日言听计从的学生,竟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对于他来讲,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晁错所担忧的问题,其实无可避免。 刘启的性格有时偏于急躁,这是他的本性,他想自主决定,也是他的本性,而本性只有在自然而和谐的情况下才能显露,才能然而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却必须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他依赖晁错决断,那是从小养成的惯性,然而随着他当皇帝当得愈久,他看待晁错的态度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不管晁错教他几年书,不管师徒情谊有多深厚,晁错始终是个打工的,而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无论打工的怎么折腾,怎么卖力,最后的决策权都在老板手里。 刘戊犯了死罪毋庸置疑,刘启大笔一挥,完全可以置其于死地,至少也能摘掉他的王冠。 然而刘启没有下狠手,也不跟削藩的主判官晁错商量,便下诏决定免除楚王的死罪,只是夺了他一个蛮荒遍野的东海郡。 如果是这样削藩,那是毫无意义的,那么之前郑重其事的议决削藩也是笑柄而已。 刘启也算个聪明人,他还不至于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而且他也是非常期待消除藩王的隐患。 刘启的变化,一时让晁错看不透。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晁错的看不透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本身就成了利益攸关方。刘启的本意也想让这位昔日的老师头疼一番。楚王之后,紧接着倒霉的是赵王,胶西王。赵国失去了常山郡,而胶西王被削了六县。晁错对于不温不火的削藩,已是多有不满。他提议应尽快对吴国采取措施,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刘启的眼神中寒光一现,摆摆手道,“还是廷议吧” 削藩不是已经定下来的事么,还廷议老吴王的罪行我御史府都已经有了一箩筐,廷议不是多余了。 正要开口反问,刘启拂袖而去。 晁错突然意识到,刘启的城府竟然深不可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削藩以来,刘启一直坐卧不安。藩王们的顺从不但没让他安下心来,反倒让他心烦意乱。从削藩议题抛出,朝中大臣仿佛一个鼻孔出气,鲜有反对声音。 这对刘启来说,决不是一件好事。 试探性的削藩工作展开,楚王,赵王,胶西王相继被削,而平时吵吵嚷嚷的藩王们也选择了集体失声。 刘启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叔侄堂兄弟们能有这么高的觉悟。那么,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刘启支持削藩,但在时间上和打击力度上,始终与晁错保持着不同意见,然而刘启却不便于明说,因为朝廷中追随晁错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除了晁错,他没有更好的依赖与选择。 刘启其实是想透过楚王的处理来告诉晁错,削藩你尽可以放胆去干,但是干到什么程度,最终的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同时,他更想让天下的诸侯王,那些叔侄,堂兄堂弟看到,他刘启还是有人情味的,只要你们别太过分,就不会一棍子把你们打翻在地。 然而,刘启的良苦用心却并未得到谅解。 事实证明,仇恨一旦刻下,便难以消弭。 吴国的探子把朝廷对吴国下手的消息带回了吴国。 吴王刘濞迅速召集僚属,激动地宣布道:“朝廷要对我们动手了” 吴王僚属们似乎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刘濞见群情振奋,与自己不谋而合,心里反意已决,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谋划了近二十年,要不是刘恒待他仁义,他早就举起大旗。新皇帝要打他的主意,做梦。 刘濞一直认为自己,是注定要造反的。 四十一年前,他刚刚受封为吴王,统辖三郡五十三城,刘邦就曾经说过他有反骨。 刘濞却认为反骨即龙骨。 年轻气盛的刘濞除了镇守吴越,建功立业,并未有过多地奢望。 然而,老天似乎总是在给他某种暗示,当他对刘恒的宽仁感恩戴德之际,他的爱子居然被刘启所杀,而现在这个杀人凶手却高高地坐在龙椅上。 他却仍然不依不挠,要对我吴国下手。 刘濞始终坚信的人生信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刘濞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以吴国目前的富庶和人才,打倒朝廷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是时候该给那小子一点教训了是时候一展我刘濞的宏图大志了 吴国在刘濞的动员下,开始为造反做着最后的战争准备。与此同时,他还要挥洒自己的政治天赋,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同盟者。 在吴国秘密做着最后的准备时,身为吴王相的袁盎收到了御史府的传票,上面赫然写着袁盎私受吴王财货的罪名。袁盎正要大发雷霆,嘴巴就被捕吏塞住了,拉到长安定罪。 虽然袁盎早年已经离开朝廷了,但晁错并没有忘记他。当年这张利口经常与他针锋相对,而且朝廷马上要对吴国动手,为了防止袁盎为刘濞所用,必须把他看管起来。 身背莫须有罪名的袁盎对晁错公报私仇的卑鄙行径已是仇恨至极,论起来,他跟晁错并没有深仇大恨,无非就是为政理念的分歧而已,过去的口舌之争在人多嘴杂的庙堂之上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如今倒好,晁错竟然会借机报复,这是人臣风范么 晁错啊,晁错啊,只要我袁盎还能踏出大牢,便会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在大牢里的袁昂任凭狱吏如何威吓,始终一言不发,不肯认罪。 廷尉无奈,只能上呈刘启。 按晁错的意思,他希望马上将袁盎法办。 刘启却认为当前正是削藩非常时期,不可多杀大臣,自断羽翼,所以不同意晁错的谏言,直接做出了决断,下诏赦免了袁盎,把他贬为庶民。 被贬为庶民的袁盎,在跨出大牢的那一刻,便暗暗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晁错也尝尝牢房的滋味。 也许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数日之后,晁错连吃牢饭的资格都被他剥夺了。 在所有吴国的官吏之中,刘濞最敬重的便是袁盎,不仅因为袁盎的利口,更因为他确实有真才实学。 袁盎在任内,不但将吴国政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让吴国包括吴王府在内都迅速地富裕起来了,关键更在于袁盎跟他吴王府的关系也是非常和睦。 如今,袁盎却被朝廷莫名妙地抓走了。 “毒啊,晁错,你可真毒啊”刘濞听闻袁盎在京城的遭遇,不由自主地内心发颤。 这种敲山震虎,顺便除掉当年宿敌的做法,怎能逃脱刘濞的老眼刘濞历经四朝,风里来雨里起,见过多少你死我活,见过多少血肉横飞,他何时会有现在的无奈和失望 对于刘启,他已然失望。 大臣们你管不住,那就让当叔叔的来替你管管天下你管不住,那也让叔叔替你管 忙活了数十年的刘濞在一刹那间终于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刘邦在世,他年轻,他不敢反也从来没想过要反,刘恒在世,他成熟,他想反却不好意思反。而如今,他已年过花甲,却可以不顾一切去反他一回。 按刘濞的猜测,袁盎的案子结了,他那不怕死的堂侄子就要真正打老虎了。 刘濞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大。 他准备谋反二十多年,朝廷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乃至于一说到吴王,就跟谋反联系起来。 即便刘濞嚣张到这种地步,朝廷仍然不敢动他。 朝廷大臣们一则怕搅了长期安定团结的局面,二则更怕没解决吴国的问题,被吴国解决了。 吴王的气焰决定于吴国的实力。 刘濞很清楚,要发难光靠吴国的力量毕竟不够保险,最好的办法便是要广泛联络各地心怀不满的诸侯。这样的好处是既能造出声势,造出规模,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死也能拉个垫背的。 他将天下所有诸侯都理了一遍,发现酒囊饭袋居多,青年才俊偏少。只有一个胶西王刘昂还勉强凑合跟他联手。刘昂是刘肥的第五个儿子,刘启的堂叔。 刘昂自幼勇武过人,名闻诸侯,这也是刘濞看重他的原因。 刘濞决定派才思敏捷的中大夫应高前去游说。 应高见到刘昂的时候,刘昂正在胶西王府耍弄着上百斤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应高也看得连连叫好,当然,他更叫好的是,这个人不过是好勇斗狠的一介武夫而已,好对付得狠。 应高知道对这种人千万不能废话,废话多了,反倒多费口舌。 “大王可知当今天子任用奸臣,听信谗言,意欲侵削诸侯,而且诛罚日甚”应高边说边偷眼斜瞄正耍得满头大汗的刘昂,见他并无表情,看来没说道点子上,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吴王与胶西王,天下知名诸侯也。正被朝廷查勘,不得安宁啊” 刘昂突然将大刀往木桩上使劲一劈,大喝一声,“鸟”木桩应声而裂成两半。应高打了一个寒战,却心知刘昂已是有所触动。 “吴王疾病在身,二十年不能上朝,一直受朝廷怀疑,无法辩白,惶恐十分。在下听说大王因为爵事被削夺六县,按律罪不至此,分明是朝廷有意削夺大王啊,恐怕接下来大王还要遭殃了 刘昂心里咯噔一下,将大刀往地上一抛,对王府掌事大喝一声:“掌事,准备宴席为吴国贵使接风洗尘” 应高连忙道谢,随刘昂来到议事厅,刘昂换了身宽大袍子,上酒迎客。 刘昂急切问道:“贵使,有何良策” “吴王与大王同忧,吴王之意,愿与大王因循天理,冒死为天下除患,大王,意下如何” 刘昂一怔,眼睛一亮,嘴上却说道:“寡人怎敢如此,皇上虽有不是,但寡人岂敢背叛朝廷” 应高早知刘昂有此推脱,胶西王虽然长相粗野,但是有好处他从来都不会缩手,于是,应高笑道:“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怨声载道,诸侯们皆有背叛之意。而且近来彗星大出,灾害频仍,举事,吴王以诛晁错为名,跟随大王,到时候必定深受各方响应,吴王再联络楚王一同西进函谷关,占据荥阳,敖仓两地之粮仓,再与大王会师,则天下为大王与吴王之天下,岂不妙哉” 应高意味深长地望着刘昂,他已经向刘昂描绘了一个美妙无的巨大蛋糕中分天下,就等刘昂一起来啃了。 “中分天下”对于蜗居在小小的胶西国的刘昂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刘昂天生勇武过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天生便是创立不世功勋的杰出英才,如何能永远蜗居于此如何能埋没自己的才干 刘昂仰头将一爵齐酒一饮而尽,酒尽,他将酒爵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声喝道:“鸟寡人干了” 应高得了刘昂的许诺回到了吴国。 面对应高带回的许诺,老精的刘濞还是放心不下。刘昂只是一介武夫,性格暴躁冲动,谁知是否一时头脑发热万一刘昂不是真心真意要反,岂不是大事不妙。 为了以防万一,人精般的刘濞亲自去见了趟胶西王,当面跟刘昂立下谋反和约。 刘昂是不是冲动,已无关重要,和约已经立下,即便不跟吴王上贼船,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刘濞放心地回去之后,刘昂的部属却十分不安,向胶西王谏言说道“中分天下”是老人精刘濞放到烟雾弹,别天下没中分,脑袋却被中分了。 刘昂却执意大干一场,而且他利用自己的名望和人脉,干了件刘濞不屑于干而且很难干成的事。他主动联络了齐国,淄川国,胶东国,济南国四个亲兄弟王国,结果得到一致响应。 刘濞更没闲着,他把首先被削的楚王也拉了进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八回:削藩受挫招祸端 当一场巨大的风暴在关外迅速地酝酿之时,雷厉风行的晁错却仍然不顾一切地策划着这场史无前例的削藩大业。 未央宫后殿,灯火通明,自从削吴的诏书发出之后,年轻的刘启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一时寝食难安。 向吴王下达的削藩书已经发出去了,到底会激出什么样的事端吴王真的会反吗果真反了,朕该如何应对朕会败么 刘启的问题,目前为止,也许,只有天知道 在长安车水马龙的街市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格外引人注目,虽说老人身着粗布灰衣,却难掩其儒者风范。 只见他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探出头去催问马夫,一双透露出智慧目光的双眼被紧张与急躁所掩盖。看得出来,老人定是遇到了紧急之事,才会如此焦急。 当马车最终停在威严肃穆的御史府时,老人便急急跳了下来。 他甚至不等通报便径直闯了进去,怪的是,守卫府门的甲士也不敢阻拦,而是恭敬地任由老人闯了进来。 老人进得御史府来,只见到处是吏员们来来回回忙碌着。老人驾轻就熟找到正房,入得门房,只见几位官员正低头聆听一位佩戴青色绶带的中年官员说着什么。老人干咳一声,中年官员一看,赶忙撇下其余人快步走到老人面前,躬身道:“父亲,您老怎么来了” 其他人见是上司的父亲,也齐齐深深一躬,出得门去,并轻轻把门带上。 中年官员连忙扶住老人。老人未及坐下,便急忙说道:“错儿,皇上刚刚即位,你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离皇家亲人骨肉,乃至怨恨丛生,你这是为何呀” 原来老人口中的错儿正是御史大夫晁错。 晁错答道:“父亲有所不知,倘不如此,天子地位不尊,社稷不安啊” “荒唐,你可知道,刘氏安了,我晁氏危矣”老人急火攻心,连声咳嗽了几下。 晁错顿时慌张起来,高声唤来侍从,想把父亲送到府中去。老人看着晁错坚定的神情,心知儿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脾性,也只能叹口气,摆摆手道:“我还是回颍川老家吧” 晁错望着老父的背影愣了会,不免有些惆怅,但当他回过神来之时,又投入到千头万绪的公务当中去了。 忙于公务的晁错哪里能料到,这一别,竟会成为永别。 晁父一路颠簸回到颍川家中,预感家门将遭不幸,不忍看到未来的悲惨结局,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服毒自尽了。 十余天后,晁错还未来得及等来父亲的死讯,却先得知了一个举国震动的坏消息。 吴王联合六个诸侯国终于举兵造反了。 局面远远超出了刘启和晁错的预想,让晁错在刘启面前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削藩是晁错主导的,削藩的后果晁错也是当着刘启的面拍过胸脯的,可如今倒好,二十二个诸侯国反了七个,除了少数几个明确表示站在朝廷一边的,其余的要么正在观望,要么正在悄然准备。 刘启望着各郡飞来的急报,特别是梁王求援的奏疏,一时急得六神无主却又茫然无措,只能等待文武重臣前来朝议。 即便文武大臣并未集齐,他便急忙令侍御史宣布朝议开始。 “怎么办”刘启茫然地向大臣们求助。 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如炸开锅般,满是抱怨和叹息的小声议论。 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了正在凝神苦思的晁错,这个人才是事件的发起者和执行者,他都没发话,别人就没必要趟这趟浑水,非常时期,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引火烧身。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晁错敢于发动削藩,那么他必然想好了对策。 然而,大臣们似乎高估了晁错。 晁错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他自己错误估计了形势,如果处理不当,不但功业全无,而且还得背上千古骂名。 可是,如果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拿出个策略,那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搞不好惹恼了刘启,以后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事到如今,一向独断多谋的晁错却迟迟不发一言,因为晁错接到奏报的时间太短,而且形势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还来不及拿出对策,另外,晁错也想能听听别人的意见,自己再做出决断,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刘启见晁错并不急于谏言,急得就差给晁大夫跪下来,他眼巴巴地望着凝神思索的老师,希望他能首开金口,把议政的气氛调动起来,哪怕就是说点废话,喊点口号也憋着强吧 朝议氛围竟鬼使神差地变得尴尬起来了。 谁都憋着一肚子话要说,但谁都不好起这个头,毕竟主管大人都没开口,别人也不好插队。而且谁都知道晁大人性格刚直苛刻,要是跟他有所忤逆,指不定以后被打击报复。 在火烧眉毛的时候,刘启总算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豁然发现三年多的时间,在他的纵容下,朝臣们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次朝议,他们会把首次发言权让给晁错。 刘启的思维钻进了牛角尖中。 刘启认为,朝臣们不愿意主动开口的原因在于他们害怕晁错。 问题严重了 刘启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内忧外患的情绪。刘启虽然隐约意识到了朝廷问题所在,但因为身在其中,他却没能真正悟透,朝臣们害怕的不是晁错,而是晁错背后巨大的身影,这个身影就是他自己。 没有他的纵容,没有他的宠信,晁错能有这样的威慑力么 刘启耷拉着脑袋,依旧望着留着飘然长须的晁错,心中竟然生出一丝陌生感。 猛然间,晁错干咳几声,朝堂精神为之一振。 大臣们竖起耳朵,生怕漏掉当朝第一权臣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晁错高声道:“臣以为,贼势极大,陛下应当御驾亲征才是” 晁错话音一落,议政大殿再次炸开了锅。 挺晁派纷纷称赞这是好办法,可以提高前方士气,震慑反贼。反晁派则不屑一顾,本以为晁大人会有什么妙计良方,没想到整了半天整出一个狗屁办法,可笑至极。 刘启也是被这条建议给惊呆了,自己虽说骑射皆通,可毕竟从没上过战场,也不懂行军打仗,要他御驾亲征,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朕御驾亲征,那谁来守国都”刘启的问题表明了他否决了晁错的提议,他自己儿子小,因而没立太子,如果他要御驾亲征,长安城里就找不到有资格的人来担当坐镇国都的重任。 晁错一时也是急糊涂了,刚出了个馊主意,接下来又给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的答话。 晁错淡然说道:“臣当留守,陛下可出兵荥阳,据形胜之地据敌,暂时放弃徐州潼关一带,等叛军锐气自减,陛下以逸待劳,一举平叛” 刘启听得错愕不已。 这像是臣子说出来的话这话能出自晁大人之口么晁错虽说是自己的老师,有师生之谊,但师生之谊怎能违背君臣之道当皇帝的去上前线,而当臣子却躲在后方坐镇。这成何体统即便留守,也应该是太后留守,太子留守,怎能说是你晁错留守况且你来留守,要是你在背后捅一刀,那朕不就完了。 刘启继续耷拉着脑袋,脑海里浮出一连串的问号。但碍于师生情面,他也不便反驳,只能沉默不语。 虽说他为政经验尚浅,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晁错的谏言是万万不能采纳的,龙椅是随时都必须粘着自己的屁股的,要是照办只会死得更快。 晁错的光芒在刘启心中迅速地退却,最终慢慢地黯淡下去。 半晌无语,刘启的目光不断地在朝臣脸上扫过。 难道朕的朝堂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救世大才吗难道朕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呢 刘启的心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当年求才渴的心境。 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一个身穿重甲肃然而立的将军身上,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独他却始终垂拱肃立,有所思。 这位中年将军正是骠骑将军条侯周亚夫。 刘启猛然记起父亲弥留之际留下的遗言,“事急,可用周亚夫为太尉”。 刘启召周亚夫出列,二话不说,并在众人的惊疑中当廷拜周亚夫为太尉,命他全权负责剿灭判乱事宜。 没想到,周亚夫仿佛早有预备,毫不推辞,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从相士预言到文帝遗命,从父亲教诲到朝廷厚望,我周亚夫,只有一个使命,迎接挑战,为国赴命。 刘启长舒一口气,他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新任的太尉。 国家兴亡,就托付给你了 廷议下来,刘启总算明白了不少事情。 刘启背着双手,站在殿内轩窗眺望,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周亚夫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眼神,长舒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内心一时平静了下来。 战争时期还是得靠武将给自己卖命,指望文臣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晁大夫平日里一向颇有智谋,然而风浪一来,却全然惊慌失措。 一想到晁错在朝议上说的话,刘启就无法抑制住心底的不快。 文臣能分享朕的权力,难道武将就不会么 心烦意乱的刘启突然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窦婴,他是唯一敢于在朝堂上跟晁错对着干的人。 窦婴性格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自从家宴得罪了窦太后,窦太后就对他不理不睬,并开除了他的门籍。窦婴四处不讨好,小官当得没意思,便把官给辞了,赋闲在家。 刘启对窦婴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却非常赞赏他的忠心。 在臣子的考核选项中,所有皇帝都会毫无例外地选择忠诚。 刘启点燃了火药桶,这种时候,他最希望有人能救他一把,但他又不能完全信任救他的人,毕竟能救他的人能耐也极大,谁都无法保证这个人不会点燃另外一个火药桶,为此就必须留有后手 刘启叫内侍去召窦婴觐见,他心知窦婴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由自己来召他出山这位仁兄还不一定给面子。不过刘启很聪明,他为接见窦婴专门选了个见面的地方,太后的寝宫。 刘启顺道给太后请了安,把自己的意思向窦太后交待了一番。关外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太后也是解决危机的主心骨之一。 窦婴带着一脸的疑虑到了长信殿。 只见窦太后正襟危坐,而刘启却是一脸的热情。 窦婴心知有大事发生。 刘启在窦婴面前不打马虎眼,直接表明了他的意思,要窦婴出任大将军,一则抵御叛军,二则节制平叛军队,三则严防朝中大臣的异动。大将军职位在太尉之下,在各种将军之上。 窦婴果然推辞。 刘启不停的劝慰,窦婴这小子受了委屈,光靠几句好话他是不会下台的,刘启刚想换副脸孔威胁几下,窦太后适时一声干咳,却仍然一言不发。 窦婴猛然惊醒,只见老太太脸露愠色,窦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心想如果再推辞不受,就不是开除门籍的问题,而是开除人籍的问题。 窦婴最终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并马上向刘启举荐了两个人。 一个是曲周侯郦寄,当年诛除吕产立下大功。另一个是栾布,栾布年轻时跟彭越混的,彭越死后头颅被悬在长安城门外,栾布顶风给彭越头颅祭祀哭灵,他的忠心感动了刘邦,被刘邦拜为都尉,文帝时做过燕相,将军,为人忠肝义胆。 刘启十分高兴,非常时期,要的就是这种人,要是没有窦婴的推荐,是断然不会想到他们的。 窦婴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一扫连日赋闲在家的阴霾,但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刘启对他好言相劝时露出的笑容,连一向忠厚的窦婴都看到了其中深深的寒意,加上窦太后的横眉冷对,更让窦婴战战兢兢。 大将军的职位看着光鲜诱人,但它不是常设职位,也就是仗打完了,将军印还是要主动交回给刘启的。这对于窦婴来说倒也无关紧要,关键是窦婴并没有在军中混过的经历。给个名号和大印容易,但履职却不容易。刘启发委任状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眼神告诉窦婴,要么别做,要么做好,做不好就提头来见。 提头去见窦婴倒不怕,窦婴怕的是七国之乱动摇了国本,热血青年窦婴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报国的最好方式将是血洒疆场。 大将军不好做,要是容易做,刘启也不会想到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五九回:东市法场斩晁错 窦婴是皇亲国戚,到了军营里却不认牌子,不管什么出身,不管什么能力,军营里认得是资历和军功。 皇亲贵族在军中打杂,看门的多如牛毛,到长安城十二城门转一圈,随便拉出个卫士问一声,或许就是王族子弟。 窦婴除了背景,最缺的就是资历和军功。 他和周亚夫,郦寄,栾布都不能,周亚夫做过郡守,待过军营,他主管过的细柳军营至今仍被称为军中典范。郦寄更是老资格,年轻时就立了大功。栾布就更不用说了,从战争年代走过来,一生经历无数次战斗,耄老之年仍然能带兵打仗。 可窦婴在此之前,连个小官都做不稳当,要不是窦太后的面子,依他的性格早就被人撵出了京城。 窦婴虽说忠厚,但他并不愚蠢,他冥思苦想想到了可以笼络军中将士们之心的办法,他正式上任后,并不是马上带兵出征,而是先在长安设立大将军的军辕,军辕的走廊上陈放着窦婴的私人财产,在召集将士及其他军务上需要用钱,窦婴则从走廊上取。 窦婴的私饱公囊的行为为他聚集了不少将士的忠心,很多将士都成为窦婴的忠实下属。 长安城内在大将军的动员之下,猛然间喧闹起来,南军,北军都加强了警戒。四处的喧闹声惊动了正在谪居养伤的袁盎。袁盎路过窦婴军辕的时候,远远瞥见意气风发的窦婴,他意识到,翻盘的机会来了。 袁盎命大,要是七国反叛稍有推迟,他准会被晁错弄死。他早就听说晁错因为一言之失正被刘启冷落,而一直跟他对着干的窦婴,出任大将军,更说明了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袁盎十分清楚,只要晁错还在朝中,还掌握实权,他缓过神的那一天,便是自己的末日。在权力的世界里,有着很重要的潜规则,为了避免自己被干掉只能先干掉别人。主意已定,袁盎趁夜拜会了窦婴。 “不知病根,大将军如何治病”袁盎劈头便问,况且儒家向来有以暗语来表达内心意思的习惯,袁盎也算是投其所好。袁盎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吴王为什么反,怎么平叛 窦婴忠厚但不愚蠢,马上就听出了弦外之音:“病症已现,下猛药治症为要”窦婴是说反都反了,管他为什么反,先灭了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袁盎笑笑,“我知病根,大将军可否代为上达天听” “哦,先生此话当真”窦婴自然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既然袁盎真的知道吴王为什么反,说不定对平叛大有裨益,所以立马来了兴趣。 “将军引见便是”袁盎依旧微笑。 窦婴连声称好。 窦婴命人准备好车马,与袁盎同乘一驾直往未央宫飞驰而去。 到得未央宫北门,窦婴先行入殿禀报,得到允许之后袁盎随之而入。 袁盎见到刘启的时候,发现晁错也在殿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狠狠地互相瞪了一眼,然而在刘启面前,又不便发作。 刘启急忙问道:“吴楚反叛,公有何看法” 袁盎淡然说道:“不足虑” 晁错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现在朝廷的悲观氛围很浓,晁错的境地一度尴尬,想不到政敌袁盎反倒帮了自己一大忙。晁错也饶有兴致地听下去。 “哦吴王开山铸钱,煮海制盐,引诱天下豪杰,召集亡命之徒,举旗造反,是他没有考虑周全,怎会造反怎会不足虑吴王岂是无能之辈” “陛下所说,吴王铸钱煮盐,确实不假。可引诱天下豪杰却不尽然,吴王真得到豪杰之士辅弼,必然劝其不反。由此观之,吴王召集的多是无赖子弟,不法之徒” 晁错大喜,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谏言,于是也顾不得多年交恶,高声道:“袁盎之言的确很对” 袁盎轻蔑地扫了一眼晁错,心想:“奸猾小人,呆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了” 刘启不想跟袁盎饶舌子,说得再好听还不如拿点实际的策略出来,于是问道:“有何计策” 袁盎早已料到刘启会按捺不住,躬身肃然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话音刚落,窦婴和侍从便识趣地悄然退出,唯有晁错依然肃立在旁,他认为自己是皇上的老师,当朝御史大夫,没有什么不能听。 袁盎见晁错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便毫不客气地说道:“此计除了陛下,臣子也听不得”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晁错的脸色立刻胀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刘启也管不了许多,只要谁能提出早日平定判乱的策略和计划,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 刘启向晁错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晁错无奈,只能悻悻然退出大殿,去了东厢生闷气。 见晁错退了出去,袁盎马上向刘启说了番话,正是这番话将晁错最终至于死地。 “吴楚串通反书上写着,他们是高皇帝分封的诸侯,如今被贼臣晁错削地夺权,因此反叛,扬言联兵打入长安共杀晁错,恢复封地,方能罢兵。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斩晁错谢诸侯,遣使者赦免诸侯罪名,才能平息判乱” 刘启听完袁盎的谏言,半晌沉默。 袁盎之言并非不无道理,七国联兵造反打得旗号,便是“诛晁错、清君侧”,不管诸侯们目的何在,晁错活着,他们便可以冠冕堂皇的继续判乱,如果晁错死了呢至少可以让天下人看到他们的真实目的可是要杀晁错,谈何容易刘启啊刘启,你怎么下得了手他可是朕十几年的老师啊虽说晁大夫为人处事略有不周,但他的忠君为国,勇于任事还是很令人赞赏的。 刘启的心中,恍然间出现两种声音,杀与不杀,在不断地争执,不断地撞击着刘启的内心深处。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袁盎从刘启的步子中看到了他心中的挣扎,为了促使刘启下定决心,便高声道:“陛下,国为大,情为小” 刘启猛然转身,一道凌厉的寒光从他的眼睛直射袁盎,袁盎吓得后退两步。刘启长舒一口气,背对着袁盎摆摆说道:“真是如此吗果真如此,朕不会因为爱惜一个人而至国家于不顾” 袁盎马上下拜。刘启这句话的分量,足以让任何权臣死无葬身之地。 袁盎被任命为太常,一面秘密查处御史大夫晁错罪证的任务,一面准备行装出使吴国游说。毕竟晁错是当朝重臣,处置不能无凭无据,以后惹人非议。 像晁错这种只知道做事,不知道做人的权臣,得罪的人多如牛毛,要收集他的罪证,那是轻而易举,随便从朝中拉一个人出来,便可以给晁错的罪行做人证。 袁盎想起已故老丞相的申屠嘉悲惨结局,想起自己所受的牢狱之灾,下定决心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袁盎在对待政敌方面晁错老道。,不但要致晁错于死地,而且还要斩草除根。 然而,袁盎与同僚在密查晁错罪行之时,却发现,晁错此人为官清廉,秉公办事,要是从生活作风和工作作风上来做文章,恐怕还扳不倒晁错。 因此,袁盎将晁错的罪行定格为梳理群臣百姓关系,意欲割让土地给吴王,而且无人臣礼,大逆不道。这些罪状,条条都是株连三族的死罪。 刘启收到袁盎的密诏之后,为了避免落下杀师的罪名,下密旨要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根据袁盎的密查结论,联名骇奏晁错。 陶青,陈嘉,张欧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对晁错也深有不满,能扳倒晁错,而且还能替皇帝背黑锅,自然感到非常的荣幸。 当他们的奏折送上去之后,刘启看都没看,便御笔朱批“可”字。 所有程序上应该走的,都已经走完,就等着最后的雷霆一击,而面临着生死劫难的晁错却仍然不分昼夜地调兵遣将,筹措粮草,为前线战事伤透脑筋。 十余日后的早上,晁错在府中休息,他起得大早,吴楚反后,他就没一日得闲,今天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在他的筹措下,发往前线的粮草军需以及新兵的征募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长安城内人心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不稳了。 而这一切,都与他晁错的努力工作分不开的。 心情出舒畅的晁错在府院中活动着筋骨,感受着清晨的习习微风,闻着泥土的芳香,顿觉浑身充满活力。 正在这时,却见陈嘉带着一队甲士到了府前,拿出诏书宣晁错赶忙入宫觐见议事。 晁错望着甲士们全副武装,满脸肃杀之气,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晁错不敢怠慢,进入卧房穿戴朝服整齐后,急急告别夫人,钻进了陈嘉准备好的轩车。 让晁错感到怪的是,轩车去的方向并不是未央宫,而是东市,晁错十分疑惑,喝令车夫停下。 然而车夫却像没听见晁错的话般,仍然执鞭风驰电掣地把马车拉到了东市法场。 这时候,只听中尉拿出圣旨高声道:“晁错下车听旨” 晁错下得车来,发现自己身在东市的法场,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当他听到“腰斩”两个字的时候,晁错仰天长啸,想要发出最后的声音,却不想刽子手的大刀已经劈了过来,晁错刹那间齐腰变成了两截 晁错没有立即断气,眼睛瞪得分外恐怖,嘴巴还一张一合,断气的时候口形却分明是一个未出口的冤字。 东市的法场上,晁错的鲜血还未流干,晁错的家眷随后也被押解到法场。 哀怨的嚎哭,淋漓的鲜血,让几十年未见族诛杀戮的长安百姓不禁胆寒,纷纷躲避,不忍多看。 法场边上阴暗的角落里,一身青衣的袁盎见此情形,也不免长叹一声,摇摇头,上了轩车,出了长安,直奔吴国而去。 春雨绵绵,如泣如诉,如怨如怒。 晁错家族的悲凉谢幕刺痛了人们的神经。 在晁错鲜血的背后,细心的人猛然发现刘启的内心并不像他的长相一样仁慈。 在这之前,刘启是仁圣的是鲁莽的,在这之后,刘启是残酷的更是深藏不露的,他一向标榜自己尊师重教,狠抓教育工作,给予自己的老师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而到头来却亲手处死了自己的老师,甚至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更让人唏嘘的是,为了除掉眼中的“罪魁祸首”,学生精心设计了一场骗局,下套子让老师踩。 刘启的人生蜕变就是这么血腥地完成了。 用他自己冠冕堂皇的话来解释,为了国家,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我们也可以这么说,为了手中的权力,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所以,无论削不削藩,晁错的结局只能是一个悲剧。 而阴谋的发起人袁盎只是加速了这个悲剧时刻的上演。袁盎谏杀晁错之时的身份,只是一介草民,主意是他出的,听不听则完全在刘启。 如果学生真的爱老师,他就不会让阴谋变成现实。 因此,晁错冤案的结论已经变得很简单了,早在晁错打击朝廷异己,权倾朝野之时,早在晁错提出要刘启御驾亲征之时,刘启的内心就已经抛弃了他的良师重臣。 而反观始作俑者袁盎,他不是阴谋小人,不但不是小人,而且还忠肝义胆,宅心仁厚,袁盎的朋友圈子里都是天下闻名的忠厚之人,如申屠嘉,灌夫,剧孟,季心等等。 但是在权力游戏面前,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输家赢家。 成王败寇。 袁盎在这场权力角逐中成了赢家,不但除了心腹之患,而且升了官。 与宗正刘通一起去见吴王,刘通是刘濞的亲侄子,被刘启派来与袁盎一起做说客。 袁盎为了杀晁错,向刘启放开胆子立口头军立状,但袁盎谁都明白,游说吴王其实是件生死难料,成败未知的事情。当然,即便游说失败,刘启那一关也容易过,蒙第一次就能蒙第二次,最关键的问题是一旦游说失败,能不能有命回来。 但袁盎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因为杀晁错前,他给刘启拍了胸脯,要用嘴去平叛。 一路颠簸。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O回:七国之乱睢阳战 早在吴国任国相的时候,就见过刘濞的彪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开弓从无回头箭。岂能轻易劝说得动一旦劝说失败,难保刘濞不拿自己祭旗袁盎熟悉刘濞的风格,这一去,几乎是凶多吉少,但他却义无反顾地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才是真正的袁盎,耍阴谋诡计不是袁盎,为权为利不是袁盎。 在袁盎的心里,个人恩怨远不足以作为权力斗争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不然,以他袁盎的计谋,扳倒晁错,又何必等到今天 “晁错啊晁错,不是我害了你,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你陷国家于如此危急之境地,难道你不要负责吗不,你晁错必须负责,必须负责”袁盎依然在马车上梦中呓语。 同车出使的宗正刘通听得前面喊杀声震天,猛然惊醒,掀开帘子遣随从探问,随从纵马前行探望,回报正是吴楚联军大营。 刘通推醒袁盎。袁盎下了马车,看见一望无际的叛军兵营,皱起了眉头。袁盎没有想到吴王竟能调动这么多的兵马,他在做吴国国相的时候曾经摸过吴王的老底,吴国能调动的兵马顶多不过五万,即便临时募兵,也不过十几万军队。正是因为袁盎给刘濞算过账,所以之前才能在刘启面前拍胸脯打包票。 “这连绵的军营,粗略估算下来不下于三十万人马,难道是楚军也不可能,楚军旗帜鲜明就那么一块地方,楚王刘戊那种饭桶也养不起多少军队,人数多不到哪里去那么肯定是吴王的兵马占主力” 袁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刘濞从哪里弄出这么多人马来 眼前的事实总算让袁盎相信了刘濞不是被逼反的,这只老狐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私藏军队,而且藏得滴水不漏袁盎顿时预感到游说可能凶多吉少,稍有不甚还有可能把小命丢了。 事实上,刘濞是只老狐狸不假,但袁盎却高估了刘濞的水平,他的兵力号称三十万,其实不过二十万,而且把军中十四岁到六十二岁的士卒全部征发,凑出了这支军队。 但袁盎凶多吉少的预感是对的。即便他袁盎如何牙尖嘴利,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打发二十余万人回家,这种赔老本的买卖,老狐狸刘濞是绝对不会干的。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来都来了,袁盎与刘通都得硬着头皮去闯一闯。 袁盎带着众随从停留原地,刘通则先行一步,去叔父帅帐传旨。 刘通在皇帝身边呆久了,见到叔叔刘濞,连礼敬长辈的规矩都忘了,反倒在刘濞面前摆出天子使臣的架势。这让刘濞一脸的反感,要不是公共场合,准骂得小辈狗血淋头才是。 刘通从怀中掏出谕旨,要刘濞下拜迎见。 刘濞却轻蔑地笑道:“我已为东帝,还要拜谁” 刘通一时语塞,不知是念还是不念为好,尴尬了半晌,他才想起袁盎还在外头。刘通打定主意还是让名嘴袁盎进来游说,自己是真干不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一个是亲叔,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家主,一个是国主,哪方都不能得罪,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 刘濞知道袁盎一同前来,他也早已领教过袁盎的利口,他知道是刘启派他们来做说客的,听之无用。但袁盎得确是个人才,刘濞早想收入囊中。如今自己送上门来,岂能轻易放过。何况非常时期,人才嘛,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了敌人。 刘濞拒绝见袁盎,而且给袁盎带了句号。 袁盎在辕门前数丈开外焦急地等待,等了半天,没等来刘通却等来一队吴国甲士,把吴王的意思带了过来:“要么来我这,要么去黄泉” 袁盎当即严辞拒绝。 吴国甲士二话不说,把袁盎劫到了早已预备好的营帐中。 刘濞对袁盎算较客气,好酒好菜伺候着,而且还派人过来陪侍,当然,陪侍的主要目的是劝降。 袁盎却死活不上贼船,刘濞只好作出第二个选择,除掉袁盎,免得为刘启所用。 刘濞虽说决定了要杀袁盎,可是却并未马上行动,袁盎从吴国故旧那里得到消息,在故旧的帮忙之下,星夜跨上一匹快马直奔长安而去。 刘濞得知袁盎逃走,并无过多表情,只是跑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名士而已,犯不着操心。 吴王刘濞现在最窝火的是攻打梁国睢阳不如计划中的顺利,朝廷主力大军又动向不明 刘濞在帅帐里对着地形图深思。周亚夫迟迟没有出现,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袁盎死里逃生逃回长安,把劝说失败的消息告诉了刘启,刘启却不动声色。 袁盎逃回长安,已是抱着必死之心,一月前,正是他建议杀掉刘启的恩师,并信誓旦旦保证能劝说吴楚罢兵,然而却带着令人失望的消息回来,刘启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杀他,甚至灭他九族。袁盎也有一百个理由带着老婆孩子半路逃命。 不过,袁盎不是这种人。 他有勇气深入虎穴,就有勇气回来领死,他要做的只是所有使者应该做的,回去复命。 心怀愧疚的袁盎没有等来刘启的震怒,刘启看着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袁盎,心里有火,却也一下子灭了。 袁盎也是为国谋利的大臣啊 只听刘启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说道,“爱卿一路辛苦,下去吧” 袁盎诧异地长跪不起,直到侍从把他请走。 这样的结局刘启早已经预料到,前军校尉邓公回来觐见他的时候,就把吴楚叛军的前线情况奏报给了他,吴王为反多年,怎会轻易放弃 刘启想到恩师晁错死状凄惨,不免泪眼模糊。 虽说晁大夫不得不死,但毕竟是陪伴自己数十年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刘启啊,刘启,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正在刘启喃喃自责的时候,一份紧急奏报送了上来。 眼见又是梁国送来的求援急报,刘启一见又是头疼不已,想一口回绝,但毕竟是在前线辛辛苦苦支撑的亲兄弟,总不能寒了他的心。思索之下,便回复了一篇诏书,大意是朝廷困难,已是无兵可派了,你向周亚夫求援吧 刘启说的是实话,可用之兵几乎都被派了出去,留下拱卫长安的南军是断然不能出援的,不然长安就会成为空城,如果叛军来个直捣黄龙,那朝廷就要完蛋了。 但是,在吴楚联军猛攻梁国国都睢阳的时候,周亚夫大军的踪迹却骤然成谜。 两方对阵,敌方主力军队行踪不明,无疑是巨大的威胁。不过,刘濞并不担心,因为据可靠情报,刘启只拨给周亚夫顶多五,六万人马,从兵力上看,无法构成对吴楚军队的优势。况且,周亚夫虽说带过兵,但实际并未有大战经验,他出任太尉,说句好听的,是临危受命,说句不好听的,是刘启病急乱投医。 而刘濞则不同,年少征战,他便是战场上的虎将,在无数名将身边奋战过,冲锋过,大战小战经验可谓丰富。但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刘濞没有过于轻视周亚夫。为了以防万一,他派出了小股前锋部队从函谷关到洛阳一带设伏,一旦发现周亚夫军队,将聚而歼之,从而保证睢阳攻坚战的顺利进行。 刘濞的如意算盘打得并不错,在进攻端采用稳扎稳打的策略。 二十二个诸侯国中,梁国是刘启的手足兄弟,是唯一明确站在刘启这一边的诸侯,梁国毗邻吴楚,吴楚联军向西去,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梁国。即便绕道进入关中长安,梁国反咬过来,朝廷再反戈一击,那么,吴楚联军就会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而且,拔掉梁国这颗钉子,势必沉重打击刘启的抵抗的信心,去掉他的一半江山,到时候长安城将不战自乱,那些处于观望阶段的诸侯自然望风响应。 所以,无论多大代价,一定要攻下睢阳。 刘濞已经向部队下达了死命令。然而,让刘濞痛苦的是,与之前的吴楚军队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相,睢阳城是块难啃的骨头。吴楚联军领教了睢阳城池的坚固,连日轮番攻击,硬是打不开一个缺口。即便打开缺口,吴楚士卒还未登上城墙,就发现了一个怪的现象,刚打开的小缺口马上又迹般的被修复了。梁国士兵的建筑水平一时让吴楚将领们叹为观止。 守城的功劳离不开总指挥梁国中大夫韩安国。韩安国是梁王身边第一号智囊人物。在梁国,有两个人算得上是人才,一个是韩安国,一个是张羽,韩安国持重,张羽善战。将军张羽看到每次见着楚王的旗号,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会不顾一切地带着精锐骑士冲到楚军屁股后面咬上几口。 楚军不堪其扰,却又无可奈何。张羽的愤怒可以理解,他的兄长张尚在楚国为相,刘戊在起兵时砍了张尚的脑袋拿来祭旗。所以,张羽见到刘戊,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刘戊找到刘濞,说这样打下去不行。 吴王的帐下少将桓将军出来献计,“朝廷多骑兵,我军多步兵,骑兵在平地上占有优势,而步军则在险地有优势,末将以为大王攻城不下,应绕道直去,向西抢占洛阳,敖仓等地,即使不入关,天下也尽入囊中。久攻不下,一旦朝廷骑兵到来,我大军则危矣” 桓将军的计策不说高明,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睢阳久攻不下,部队士气必然受阻,而且拖延下去,会给朝廷更多的时间集结兵力。刘濞找来老部下征求意见,老部下们认为桓将军年少,不懂战争全局。老人精刘濞也有同感,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睢阳都啃不下来,洛阳就能啃下来么久拖不决会影响士气,难道绕道避敌就不会影响士气 睢阳一战,如果败退而回,刘濞的老脸就要败光了。 桓将军的建议被刘濞否决了,随后,刘濞下令全军加强戒备,士卒饱餐一顿,明日定要拿下睢阳。 东方破晓,朝霞惨淡。 睢阳城下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吴楚联军与梁国部队连日来的交锋让双方都腾不出时间来清理尸首。 好在是春寒料峭之时,要是在炎炎夏日,尸体的恶臭味定然要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窒息。 在城楼下的临时帅帐中,韩安国与守城的将军们又是一夜未眠。 韩安国对吴楚军队的剽悍早有耳闻,也是将信将疑,直到真正到了战场上,还是深为震撼。 吴军在刘濞的调教下,个个奋勇争先,甘冒流矢,朝睢阳城卷来。要不是靠着睢阳高大坚固的城池和城外的深沟壁垒,恐怕睢阳早就被攻破了。 突然,吴楚军队一声战鼓声响起。 韩安国从微微的睡意中倏忽间惊醒,夙夜守在城头的张羽跑下城楼来到韩安国跟前高呼:“韩大夫,大事不妙” 韩安国示意不必多说,两人步履匆匆踏上城墙。 韩安国眺向吴楚阵营,也是大吃一惊。 刘濞的前军摆放着两排巨大无的投石机,投石机两边是刘濞的骑兵,惯用的重甲步卒反倒摆在了最后面。 刘濞老贼的意思是要让投石机掩护骑兵出击,突破壁垒,最后再由步卒攻城 鸟,这可如何是好,吴国好气派,一下子弄出这么多的投石机,巨石砸下来,再坚固的城墙也要砸得稀巴烂 张将军,命令将士们紧贴墙壁抱盾隐蔽,一旦叛军轻骑突击,命令机弩手阻住 城下的吴楚军营中,刘濞与刘戊正谈笑风生着,在他们看来,城破只在旦夕之间,这一摊致命法宝拿出来,管保睢阳城被砸出几个大窟窿过来。 吴楚的投石机共两排,每排十四架,每架多达七梢,一架投石机配二百五十个步卒。 刘濞本想在攻打长安城的时候将法宝拿出来,无奈在睢阳就不得不先行亮剑了。 刘濞传令开始攻城。 投石机边上的传令官高呼一声:“起” 第一排的投石机步卒迅速装填重达百斤的巨石,两百步卒齐声暴喝将绳梢拉下。 传令官又一声高呼,“放” 漫天的巨石飞向了睢阳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一回:周亚夫出师平乱 睢阳城的守军虽说已早早的作好了准备,可仍有些不走运的,当场被砸得脑浆迸裂。吴军第一排的投石机装填的弹药的时候,第二排继续发射。 睢阳城在密集的石雨下城墙的东北角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半晌的功夫,吴军石头用完了,巨石雨停了下来。刘濞抓住时机下令,骑兵先行冲击棘壁。跟在骑兵之后的,便是数十万步卒。 “命令精锐步军,压向东北角缺口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冲上去”韩安国发现吴楚军队分开,楚军绕向西南,而吴军则黑压压地压向了被砸开了一个大缺口的东北角,心中暗叫不好。 “张羽何在” “末将在” “带上你的兄弟和机弩手到东北角,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堵住缺口叛军有一人上来,拿你是问” “末将得令” 张羽飞身从正面作战中转入东北角,吴军人多,在角落里施展不开,人多反倒成了累赘,张羽死死的顶住吴军的冲锋,城池脚下的吴兵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 在正面楚军的攻击方向中,城墙守护的梁国兵力单薄,韩安国命人将早已烧得滚烫的油锅,搬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倒了下去,顿时楚军死伤一大片。 战斗从早上打到傍晚,吴楚军队多次冲上城楼,却又被指挥有方的韩安国给打了回去。刘濞见吴楚军队伤亡惨重,而且天黑不便攻城,于是便鸣金收兵了。一天的战斗下来,刘濞损失了不少军队,心疼不已,但他同样知道,睢阳守军也是奄奄一息了。 只要再耗上几日,睢阳必定城破。而睢阳一破,就等于夺了半个天下,到时候必然天下震动,诸侯望风来投,接着叩关而入就不是什么难事 睢阳一定要破当韩安国与张羽满脸血污地去禀报刘启时,刘启第一句话便是破口大骂:“那混帐周亚夫怎么还不派兵来救”韩安国与各将领只能相互苦笑。谁都清楚,吴楚联军这样攻下去,睢阳迟早要完蛋。 “大王,为今之计,要继续向朝廷求援才是” “寡人岂不知,可是那混帐周亚夫迟迟不来,寡人也是心急如焚” “大王,为臣以为,向周亚夫求援之时,应向朝廷参他一本,迫使其出兵陛下不可能任由睢阳城破,周亚夫抗旨不救,兵败之责全由他一人承担。” 梁王一听,两眼放光,抚掌笑道:“妙也” 睢阳城吃紧,梁王刘武向朝廷上奏弹劾周亚夫的同时,又派出使者到荥阳一日三催。梁国使者把梁王手书交给周亚夫,周亚夫却连看都不看,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梁国使者前脚刚走,朝廷使者后脚就到。朝廷使者带来刘启的旨意,希望周亚夫发兵救睢阳,哪怕去派出小股部队意思一下也行。 但周亚夫还是不干。刘启拿到周亚夫的回奏,有点哭笑不得。像周亚夫这种将领,连老爹都得让他三分,到了他的军营不通报连门都进不去,不奉刘启的诏倒也不怪。 刘启不得已只能给梁王下旨回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武得知连皇上都无法迫使周亚夫出兵,当即暴跳如雷,把周亚夫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刘武始终想不通,如果梁国完蛋,对周亚夫有什么好处周亚夫的算盘他想不通,不过有一件事他却想通了,不管梁国完不完蛋,只要我刘武不完蛋,你周亚夫迟早得完蛋。 远在荥阳的周亚夫并不在乎别人别人的想法。身为太尉,他所关心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战争的全局。他曾经仔细的为梁国算过帐,以梁国的物资和守军,再加上文武全才韩安国,猛将张羽,睢阳城几个月内破不了。 而他必须利用吴楚与梁国胶着的大好时机,出兵完成既定的战略构想。在离开长安之前,他就向刘启陈述了自己的策略,楚兵剽悍,难以争锋,最好的办法是用梁国吸引叛军,而他则出兵截断吴楚粮道,如此才有速胜的把握。 刘启毫不犹豫地欣然同意,如果是牺牲梁国就能消灭叛军,他甚至可以多牺牲几个。梁国虽说由亲兄弟坐镇,可毕竟也算藩王,也在削藩之列,明着削自己亲兄弟,有诸多不便,所以让他与叛军耗一耗,那也不算坏事。 委屈你了,兄弟谁叫你是朕的亲兄弟 为了给周亚夫创造出兵的条件,他分别派出郦寄堵住赵国,栾布奔援临淄,窦婴出荥阳一带坐镇,同时命令边郡加强戒备,防范匈奴趁机进兵。 除此之外,周亚夫的行军不受任何人节制,只需要呈报刘启即可,不必在朝议上公布和议决。 在这种安排下,朝廷终于腾出了一支兵。 而且,这支兵被掌握在治军最为严格,头脑最为冷静的将领手上。周亚夫的这支兵人马不多,总数不过五万,属下三十六路将领都是由各营各地的精锐抽调而来。周亚夫在接手这支临时杂凑的部队之时,就看出了其中的要害。 无论精锐与否,杂凑部队要跟剽悍的吴楚硬拼,无疑是以卵击石。在人数不占优,战力不占优的情况下,与敌人正面硬碰硬,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这么干。周亚夫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打蛇打七寸。他并不期待消灭叛军多少有生力量,叛军也是大汉子民,消灭他们只能是朝廷的损失。 周亚夫在灞上召集军队时,有位士人赵涉求见。赵涉向周亚夫建议不走函谷关,吴军在崤山,渑池一带定有伏兵,用于伏击出关的部队,太尉应向右绕道蓝田,走武关,直入洛阳,哪怕迟一二日到达前线,也是赚的。赵涉的建议与周亚夫的想法不谋而合,将赵涉拜为护军,一起同行。 周亚夫命令大军士卒衔枚,马匹裹足,星夜兼程,奔赴东都洛阳。当到达洛阳的时候,周亚夫心情轻松了起来,洛阳并没有遭受叛军攻击。在洛阳驻扎下来,他便派兵搜索渑池,山函谷关一带,果然搜出不少吴军伏兵。 在洛阳之时,一个非常著名的爱国人士剧孟前来找到周亚夫。 剧孟的名头大得惊人,他的名号在朝在野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金庸先生的一句顺口溜来说明他笔下的人物陈近南之时,写道:“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剧孟就属于这种人物因为名气大,受人敬仰,剧孟的母亲出殡之时,赶来为她母亲送葬的车辆就达上千辆。要知道,那时候的车虽然是用马拉,用木制造,却不会现在大街上的豪车便宜。 剧孟之所以有这样的名气,不仅因为武艺高强,而且专门打抱不平,扶助弱小。哪里有不平之事,哪里就会有剧孟的身影打个方说,就如某家过年没钱下饺子,要是幸运地被剧孟大侠知道了,第二天一起来,就会发现桌上一串夺目的铜钱。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剧孟就是这么一位为国为民的大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草莽英雄剧孟突然现身周亚夫军营,表示要助朝廷平叛。 周亚夫早就久仰剧孟的大名,他深知,这样的人,既可上战场杀敌,又可在战场之外帮上大忙。而且更深的寓意在于,连在民间被神化的侠义之士剧孟都站到了朝廷一边,几乎不用朝廷做广告来宣扬平叛的正义性了,剧孟就是正义的代言人。如果刘濞早一步得到剧孟,朝廷的胜算又得少几分。 一向不苟言笑的周亚夫,见到剧孟之时,也不免感叹道,得一剧孟,如得十万精兵。在洛阳休整的同时,周亚夫派兵接管了荥阳,敖仓。 周亚夫移兵进抵淮阳城,淮阳与睢阳近在咫尺,梁王得知周亚夫兵锋已达淮阳,大喜过望,派出的求援使节来了一拨接一拨。 周亚夫却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决定,而这个决定让梁王几近抓狂。 周亚夫下令绕过睢阳,往睢阳城东北向附近的昌邑城急速行军。 周亚夫趁夜色把大军开到昌邑。 刘武对周亚夫彻底绝望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留在睢阳军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死守。意识到生死关头,刘武一改纨绔子弟的形象,钻出王府深宫,亲自上城楼喊话。 睢阳守军果然士气大振,不过,刘武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收拾包袱带着老婆孩子跑路。 他并没有意识到,周亚夫终于出手了。 周亚夫就像个棋局高手,刘武在他眼里不过是颗棋子,在与刘濞对弈的大部分时间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周亚夫的套路不免让人生出一种迷惑,这家伙会不会只是个看客而已。 周亚夫的高明就在这里。 明明是最危险的对手,却又让人看不出来。明明是操纵棋局的棋手,却让人以为他只是个看客。 昌邑城在睢阳的东北侧,对吴楚联军来讲,昌邑是真正意义上的要塞,既能策应睢阳主力,又能防范朝廷抄袭吴楚老家。 吴军在这里驻扎着一支精锐部队。 自从刘濞攻睢阳上瘾之后,已经顾不上昌邑了,防守松懈了下来。 在周亚夫的算盘中,昌邑必须一举拿下。敌人的要塞就是突破口,突破口打开,也就意味着棋局攻防之势发生逆转。 所以,周亚夫把帐下将军们集中起来,讨论攻城的办法。 会议中,一位勇将再也按捺不住,自告奋勇担任攻城的前锋,表示要誓死拿下昌邑。 周亚夫大喜,因为他对这位将领再熟悉不过。 此人不但勇冠三军,而且练就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更难得的是,这个人粗壮的外表之下不乏谋略 他的名字叫李广,出身将门世家,先祖是秦朝大将李信。 李广少年从军,在边境打匈奴。因为射得一手好箭,屡立战功,升为中郎,成为刘恒的侍卫骑士。刘恒见识过李广的勇猛和技艺后,曾经感慨过,“你生不逢时啊,如果生在高皇帝时,万户侯也不在话下” 刘启即位,李广担任陇西都尉,骑郎将。如今,以骁骑都尉调来前线,跟随周亚夫平叛。 喜欢动刀动枪的武将们来到周亚夫麾下,晃悠了一个月,除了不断地急行军,一仗没打,早已憋坏了。 随着李广的自告奋勇,其他将领也嚷起来,争着攻城先锋。 周亚夫笑笑,干脆划出了多个攻击方向,要么不打,要么一起打。 昌邑城不高,而且守军不多,周亚夫要的是迅速占领该城,而且应该是能有多快有多快。虽说帐下是个杂牌字军队,但都是各地的精锐,拿下个小小的昌邑城不是问题,如果能让这些将领手中的刀剑见见血,未尝不是件好事。 周亚夫一声令下,攻城。 所有部队蜂拥而上。 李广的人马更不示弱,一马当先冲到了前头,在守军的箭雨下率先突上了城墙。 李广砍翻几个守城的士卒,眼睛瞄上了城头守军的帅旗。 他马上将长剑收起,取下身上的硬弓,抽出利箭。几枝有着千斤之力的利簇呼啸而去,射翻了帅旗边上的叛军将领。李广暴喝一声,拿起长剑,直冲旗帜而去。 李广冲杀而去,叛军人仰马翻,无人能敌。他冲到帅旗边上,将旗帜拔了。 吴军士卒们见着旗帜已被拔下,知道败局已定。于是逃的逃,降的降。 攻城战斗在李广的勇夺帅旗下意想不到的结束了。 战斗之快,连周亚夫都未曾预料到。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叫李广的硬汉,将来定会是一代名将。 昌邑到手了。一颗钉子钉在了刘濞的胸口上。 敌人的要塞也就是他们的软肋。 周亚夫没有停歇,他下令封锁占领昌邑的消息,千万不要打扰刘濞攻打睢阳的兴致。周亚夫的眼神望向了更为纵深的吴国腹地,淮泗口。如果把昌邑作拿剑出鞘,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把剑真正的刺向敌人的心脏。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二回:刘濞夜袭偷汉营 周亚夫找来帐下另一位将军,韩颓当。韩颓当的老爹是韩王信,韩颓当在匈奴长大,被匈奴任命为国相,文帝十六年,他率领族人回到祖国的怀抱,被封为弓高侯。韩颓当在匈奴学到的最大本事,便是训练骑兵。他的轻骑部队颇有草原雄风。 “韩将军,命你部轻骑快速绕出淮泗口,在淮河一线排兵布阵,截断吴楚粮道和归路”周亚夫亮出了最后的杀招。 韩颓当领命而去,对于他来说,这是洗刷父亲叛国投敌的最好机会,所以一定得拼命。经过数日的等待之后,周亚夫终于等来了韩颓当的信使。看到韩颓当的信之后,周亚夫笑了。他知道,大局已定,他已经成功地扼住了对手的咽喉,就差最后一个掐的动作了。 周亚夫当然也明白,在这种时候,敌人会从最终的迷雾中醒来,而且一定会做最后的挣扎,所以,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与刘濞的主力部队的正面决战已是在所难免,最好的情况下,是与梁王的军队对吴楚联军前后夹击。 周亚夫迅即作出往下邑运动的态势,下邑在睢阳的正东方向,昌邑的南向。如果动作快点,也许能在刘濞背后捅他一刀。 但是,周亚夫并不总是非常幸运。他前脚刚到下邑,刘濞得到粮道被截的消息,十分惊慌,思量之下忍痛从睢阳撤围,领着主力大军后脚就到了。两军在下邑相遇。刘濞立即摆出了决战的架势。然而,周亚夫却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刘濞攻城攻怕了,在周亚夫的营寨前停了下来。刘濞和刘戊都不了解周亚夫,刘濞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不过,从周亚夫在他背后捅刀子他们看了出来,这家伙也不是善茬。 刘濞和刘戊的判断是正确的。周亚夫把大营扎在了小土坡上,要上这个土坡,只有东北和西南两个入口便于行军,其他方向,沟壑纵横,攻击速度会打个对折。虽然有地理上的优势,周亚夫在营地四面布满了强弩手,就等刘濞送靶子上来。 看到周亚夫军营的深沟大栅,刘濞又想起了睢阳城墙。未免重蹈覆辙,他想引蛇出动。如果能将周亚夫引诱到平地上决战,凭着人多势众,吴楚将士的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 刘濞和刘戊找来军中嗓门大的骂战高手,组成了口水战前锋军。他们的任务就是从早到晚不停地到周亚夫军营前骂人。然而,周亚夫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根本不打算出手教训对面那帮毒舌渣滓,他甚至连还口的打算都没有,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着。他的淡定让军营中的所有人都无惊异,不少将士实在听得窝火,前去请战,都被周亚夫一一挡了回去。 他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下了死命令,只有叛军扑上来才可出手,决不允许主动出击,要是觉得骂得难受,你可以去嚎两嗓子过过嘴瘾。 周亚夫军中将士接到这个命令,一时满头雾水。太尉这是想坚壁不出,看起来似乎还准备留在这里过年了有这么打仗的吗出关以来,仗没打几次,好不容易正面与叛军主力遭遇,却要坚壁不出,这是哪门子兵法 周亚夫轻而易举地破了刘濞引蛇出洞的策略。周亚夫面对营前二十万的叛军,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在兵营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刘濞和刘戊却睡不着了,一连几日,口水费了一堆,人家硬是当没听见,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刘戊说有办法。陛下,攻吧。只能这样了。刘濞叹了口气。吴楚联军放弃了口水战,开始强攻。出人意料的是,强攻跟口水战的结果还是一样,不顶用。 吴楚联军根本无法靠近汉军营寨,刚摸到门前数十米开外,那些强弓劲弩便毫不客气地将箭雨倾泻而下。而且周亚夫大军居高临下,土坡上障碍物又少,便于射击,加上攻睢阳落下的心理阴影,军士们畏惧不前。几天攻击下来,吴楚联军连寨门都没摸着,反倒丢下了一堆尸体。 老精的刘濞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乌合之众,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就是一堆草包,正宗的乌合之众。睢阳攻不下来,连小土坡都攻不下来,粮道也被人截了。他没想到,在吴国经营多年,谁想养得都是一堆草包,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刘濞更加焦躁不堪。他命令暂时停止攻击,以他丰富战争的经验,知道要打败一个对手,必然要找出对手的弱点。 两军在下邑对峙起来,刘濞派出斥候昼夜不分,盯着周亚夫军营。而且,老辣的刘濞也玩起了阴的。 他不时派武艺高强之人潜入周亚夫军营放把火,杀几个人,制造点混乱,这么一来,将士们被折腾得神经高度紧张。 一天夜里,周亚夫刚刚卧下。帐外突然一阵喧哗,喧哗中不断传来刀剑火拼的声音,不少兵士在黑夜里误以为叛军来犯,操起家伙就往刀剑方向奔去,两眼一摸黑地加入战斗。周亚夫唤来护卫,躺在床上传令军士不得喧哗,违令者斩。而周亚夫则继续淡定地打他的呼噜。 果然不出多时,军营又恢复了平静。 刘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周亚夫的弓弩白天厉害,晚上就不见得了。刘濞决定夜袭周亚夫军营。夜战不是刘濞的强项。可是周亚夫太难以捉摸了,刘濞只能被迫光膀子上阵,拼老命了。老精的刘濞在东南面安排疑兵佯攻,而自己亲帅吴楚精锐绕到周亚夫军营的西北面,要来个声东击西的好戏。 东南向的疑兵率先发起了进攻,而且进攻的势头很猛。 周亚夫得知叛军来夺营,亲自来到东南面的辕门,夜幕之下,看不出叛军的人数。但是,从叛军的声势上来看,似乎是吴楚联军的主力部队。 有句话讲,假作真时真亦假。吴楚疑兵的表演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敏锐的周亚夫。 他听出了其中的破绽。吴楚疑兵为了迷惑对方,扯开了嗓门呐喊。在卖力呐喊装腔作势的时候,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拿起刀枪的任务主要是砍人,而不是浪费力气呐喊。 周亚夫从细微处看出了这是疑兵。他立即下令将士严守东南方向,不要出击。同时,把营中精锐一干劲弩刀斧手带往西北辕门,静静地等待着叛军主力。 刘濞和刘戊带着各自的精锐悄悄地摸到了周亚夫军营的西北面。刘濞见军营辕门外人数并未增加,大喜,看来周亚夫并没察觉自己的疑兵之计。刘濞向后一挥手,下达了夜袭的命令。 吴楚精锐便以最快的速度直插军营辕门,就在大军据辕门不过几丈之时,只见紧闭的辕门突然打开,从营内涌出无数士卒,在辕门外排成数列,机弩手在前,刀斧手在后,周亚夫则站在军车上,长剑一举。 无数的箭矢随着暗夜的凉风飕飕而下,只听得冲在前排的吴楚士卒一声声惨叫,不断地有人倒下,勉强冲到前面的,也被冲出来的刀斧手砍翻在地。吴楚联军的冲锋被压了回来。 刘濞开始后悔起来,为了夜战,他下令轻装急行,连火把都没带足,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士兵哇哇大叫,却无法辨明对手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 临阵应敌,连对手的兵马都摸不清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不知道箭从哪里飞来,更不知道四周会不会有别的伏兵。这种情况太危险了 刘濞的本意是攻其不备,没想到不旦没有得逞,还让周亚夫捡了不少便宜。周亚夫之所以敢冲出军营主动攻击,并不是希望一举歼灭叛军,而是想告诉刘濞,趁早死了偷营的心。 看着惊魂未定的将士,为免大军混乱被歼,刘濞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下令回撤。夜袭偷营就此失败。 刘濞浑身不痛快地回到帅帐,嘴里骂骂咧咧,顺便抓起酒壶咕噜噜地灌了起来。 他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打了半辈子的仗,战场经验丰富,所以自己的决策是不会错的。但是,为什么却屡屡败在朝廷将领的手上呢问题在哪呢解释只有一个,自己手下的所谓人才跟朝廷的人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靠着这帮人打江山,靠谱么 刘濞不禁质问起来,这场由自己导演的战争,真正能胜利吗但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手中有二十万人马啊,哪怕真是乌合之众,也应该有所作为才是。刘濞尝到了周亚夫的厉害,一连几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冥思苦想找出周亚夫的弱点,一战破之。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吴楚联军开始军心浮动起来,有人陆续逃亡了。逃亡的原因很简单,饥饿。 吴楚大军的粮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刘濞派去打通粮道的部队,像是肉包子打了狗,一去不回。 这一下,刘濞真的慌了。他总算明白了,周亚夫这小子出关以来,领兵到处晃悠的真正目的所在这小子狠哪,他要饿散二十万大军哪 无论刘濞如何明令逃亡者斩,坚持者重赏,还是有不少兵士趁机逃散。他们用实际行动不断地证明,天大地大肚皮最大。周亚夫的斥候探知吴楚联军缺粮,决定给死撑的吴楚叛军来一个雪上加霜。 淡定的周亚夫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叛军的战斗力,要精确了解叛军到底有几天揭不开锅,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战场耍耍。但他没想到,他的这个想法,会促成最终的胜利。 景帝三年,二月初。 周亚夫选来选去,选定了颖阴侯灌何去执行这个任务,灌何是灌婴的儿子,一直没机会露脸。同是侯二代,周亚夫把这个美差给了灌何,有关照的意思。 灌何带了数千兵马飞驰出营,来到吴楚辕门前,干了件刘濞之前干过的事,派人骂战。原以为吴楚叛军几天没吃饭,连还嘴的力气都没了,却没想到对手涌了出来,连吴王老人家也亲自出来督战。灌何有些惊讶:这帮土匪居然还没饿死 他随即下令攻击,汉军将士们杀声震天地冲向了吴楚联军中。 刘濞吃了几次亏,不敢掉以轻心。出门迎敌的是吴楚军中精锐,虽然军中缺粮,但作为最后的保命部队,再苦再难也得让他们吃饱肚子。 吴楚精锐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之辈,灌何部众并没讨得什么便宜。灌何有位家将灌孟,原姓张,得到灌何父亲灌婴的推荐,成为二千石官员,因此改姓灌。灌孟有一子灌夫,非常勇猛。吴楚叛乱后,灌孟父子自带家中部曲跟随灌何来到前线平乱。灌孟花甲之年,却仍非常英勇。 在乱军中,灌孟看到刘濞正在营内观战,心想擒贼先擒王,便不顾一切拍马直往刘濞冲杀而来。灌孟的儿子灌夫,见到父亲单人匹马冲往敌营,大惊,连忙跟随而去。不幸的是,当灌夫靠近父亲的时候,灌孟已经倒地身亡。 这位年轻人大喝一声,将父亲的尸首驮在肩上,硬是冲出了吴楚营寨。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灌何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下令鸣金收兵。 一场战斗下来,灌何更加佩服周亚夫,从战斗情况来看,吴楚军队还能撑不少日子。他们的实力还在,要不是缺粮,恐怕自己这一次就回不来了。 周亚夫见到满脸血污的灌何,皱了皱眉头。 吴楚叛军看来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他得知灌孟父子的事迹,非常感动,亲临灌孟入殓现场,并告诉灌夫按朝廷律法你可以离开战场,护送父亲的灵柩回老家,为父亲尽孝。 年轻的灌夫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要杀了刘濞老贼”灌夫说出了父亲灌孟的遗愿。 “杀刘濞老贼,杀刘濞老贼”周围的将士们高声回应。 入殓仪式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 周亚夫赞赏的点点头,示意很好,小伙子有前途。但周亚夫却没想到,灌夫在领导的表扬下会铤而走险,这一天的黑夜,年轻的灌夫做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这件事情直接促使刘濞的心理防线趋于崩溃。 灌夫为了给死去的父亲报仇,他擅自带领十几个部曲,偷偷地出了营寨。灌夫行进的方向是吴楚大营,目的是要端了刘濞老王八蛋的老巢。快到吴楚军营时,灌夫一回头,突然发现身后十几个部曲只剩两个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三回:七国之乱落帷幕 他们又不是灌孟儿子,然而他们却依然留了下来跟随左右,不为别的,只为忠义二字。忠义这种东西,平时很多人挂在嘴边,只有危急时刻才能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忠义。明知敌穴危险重重,明知可能有去无回,却仍然义务反顾,去完成与己无关的事情。这就是忠义。 灌夫是英雄,他们更是英雄。 杀父之仇,让灌夫几近疯狂。 他拍马冲过辕门,一路砍翻阻挡的吴兵,直扑刘濞中军帅帐。到达刘濞帅帐前,刘濞的亲兵已经围了过来,灌夫力战,身上受了不少伤。吴兵越围越多,灌夫心知情况不妙,要杀死刘濞已是不可能。 于是,他拨马往回冲。他身后的两位壮士再一次上演了感人的一幕。他们为了让少爷安全脱险,毅然决定留下来殿后。其中一人,不幸牺牲,另外一人在灌夫之后逃了出来。 受到惊吓的刘濞看着一片狼藉的大营,几乎快疯了。三个人就能在我数十万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啊如果周亚夫大军攻上来,我靠什么跟他们拚刘濞最终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作出了一个关乎战局的决定。 一个普通的牙将都能这么嚣张,单人匹马就敢冲进他的军营。难道我的兵是纸糊的面人么靠这种军队去争天下,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么 精明了一辈子的刘濞突然意识到,现在还剩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逃跑,而且必须在周亚夫出动全部兵力之前逃跑。此时此刻,继续对峙下去已经没有实质意义,如果再死撑下去,恐怕连搬块豆腐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骑马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濞在如何才能成功地逃跑上,遇到了一个难题。如果给将士们发现,面临崩盘风险,给周亚夫发现,面临生命风险。经过刘濞的深刻钻研,他找到了办法。 是夜,刘濞像往常一般巡视军营,看着士卒们哀嚎不断,他老人家不禁伤风感冒老泪纵横:这次是彻底栽了,栽了才知道什么叫栽了。刘濞返回牙帐后,帅帐中一夜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刘濞的障眼法演得很有效果,不明真相的人们会以为老吴王又不顾身体,熬夜忘我工作,让人不禁感概人家吴王一把年纪都如此,咱们少吃几顿饭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谎言就是谎言,迟早有被揭穿的时刻。当旭日再一次爬过远处的地平线的时候,楚王刘戊得知刘濞与将领们为了商议对策一夜未眠,一大早就来找刘濞。 当他进入刘濞的帅帐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里面书简散落一地,几个将领倒在几案上鼾声如雷,刘戊入到后帐,不见刘濞,他快步上前摸了下刘濞的被窝,发现早已没有一丝余温。 他猛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刘戊一脸怒气地冲出了帅帐。刘戊虽然气愤,心里极度谴责刘濞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他也不傻,老家伙已经黔驴技穷了,要是还有办法他是不会跑的。 刘戊清点好楚国人马,准备带他们回楚国。吴楚军营的异动惊动了周亚夫。他的斥侯探听到吴王刘濞和太子领着少部分亲兵逃跑了,楚王也有逃跑的迹象。 周亚夫毫不犹豫下令全军追击,千万不能跑了这帮乱臣贼子。结果可想而知,饿着肚子的叛军大部分投降了,楚王刘戊动作慢了点,被包围后自杀身亡。 但刘濞父子却跑了。刘濞父子逃跑的过程中,还收集了上万残卒。他们绕过韩颓当部队,急渡淮河,到达另一个盟友的地盘,也是把他送上绝路的盟友。 这位盟友严格意义上可以算是吴王的部下。 东越原称东瓯,惠帝三年,朝廷册封东越国君为东海王,东海王与吴王一直很有交情。刘濞起兵时,东越王就发兵帮助吴王叛乱,他的军队至今还在丹徒做刘濞的后援。 我们不得不佩服刘濞未雨绸缪的能力,造反是一个系统繁杂的工程,从筹备,起兵,到作战,你得做好方方面面的计划,诸如口号,粮草,军械,兵员,路线等等,都必须有个详细的谋划。刘濞其实是一个造反界的杰出人才,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威望还有威望,而且他还有数十年的革命作战经验,他在起兵之前,作了长期的造反准备,而且口号很明确,盟友众多,即便在大好局面之下,他老人家连后路都准备好了。 东越就是他的后路。他老人家把后院交给了东越王,把东越王养得肥肥的,一出兵就来个万把人。在东越王的盛情款待下,如丧家犬般的刘濞似乎又找回了天下第一诸侯的风光,放松了警惕。 结果再一次证明,刘濞的眼光太差了。东越王绝不像他的长相一般和善,一辈子跟你称兄道弟,干起落井下石的事情来也是一把好手。周亚夫派使者到达东越,要东越王交出刘濞父子,否则大军马上就到。 东越王思虑之下认为,以刘濞现在的实力,就算活着,几年后说不定下床都费劲,指望他东山再起不是白日做梦么 东越曾出兵助他,刘濞死了就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免不了被人扣上作乱的嫌疑。东越王决定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找个机会把刘濞给做了,将功折罪。 东越王给刘濞下了个套子,他在酒宴上将喝得不省人事的刘濞脑袋给割了,送给了周亚夫的使者。 刘濞,英雄一世,糊涂一时。他的失败也意味着吴楚挑头的七国之乱走到了收尾阶段。刘濞的人头一送上来,周亚夫的个人声望达到了顶点。 将领们对太尉的微词一刹那间烟消云散。周太尉带着他们出关,硬仗恶仗并没打几次,却迹般地获得了胜利。 你说他高明不高明 但是再高明的军事家都容易犯一个老毛病,一个政治上的毛病,这个毛病以前的韩信犯过,他老子也犯过,而他也不幸地走进了同一条死胡同。 在周亚夫大败吴楚的时候,刘启却在慎重考虑另一个问题,一个让所有统治者都异常头疼的问题:如何驾驭这些功臣宿将 刘启心中的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但另一件事却有了答案。周亚夫立了大功同时也有处事不周的嫌疑,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会让周亚夫日子难过。从此以后,对于周亚夫,刘武会暗算他,刘启会防着他。 当然,刘启脑子不糊涂,有想法也得等太尉料理完那些叛乱的诸侯再提。周亚夫没有打算去北方抢功劳,吴楚都灭了,大局已定,如果所有鱼骨头都由他来啃,会落下个抢功劳的嫌疑。周亚夫从父亲的教训中深刻认识到做人要低调,做名人更要低调,好战争功必然招致非议的道理。 所以,周亚夫只派出韩颓当带兵前往北方助栾布平叛,自己则率大部人马班师回朝。 七国之乱初,齐王刘将闾原本也信誓旦旦地加入了叛乱联盟。不过这家伙言而无信,关键时刻反悔,白纸黑字的合同他也不认。齐王的行径惹恼了其他四王,他们一致认为要取天下,一定要先干掉这样狼心狗肺出尔反尔的无信之人。 四王之中的首领胶西王刘,安排胶东王刘雄渠,川王刘贤跟随自己围城,济南王刘贤负责粮草。 不过,临淄城并非什么豆腐渣工程,三王攻城一度受阻。然而,这却没有让三王打消继续攻城的念头,他们反而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刘将闾守得直叫苦,不时派使者出来向三王求和,表示都是同胞兄弟,何必弄得你死我活不成。 没想到三位大佬言辞拒绝了,大骂这混蛋小子早干嘛去了,要停战也可以,但是求和的方式得改一改,得改成投降,把临淄让出来。 使者回城作了一番汇报,齐王气得直跳脚,临淄是家底,无论如何不会让给他人。 既然你们无情,那也别怪我不义。 齐王派出路中大夫跑到长安去求救。 路中大夫一去长安,便是大半个月。齐王摇摆不定的性格再一次显露无疑,眼见路中大夫一直没有消息,只能又使出外交手段,希望与三国联盟。 结果还是一样。 这时候,路中大夫从长安到达临淄郊外。当他打算进入临淄城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临淄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别说他一个大活人。 怎样才能把消息带给齐国君臣呢 冥思苦想之下,路中大夫终于有了一个主意,而这个主意将以鲜血作为代价。 结果可想而知,路中大夫被活捉了。 三王没有杀路中大夫,而是叫他给齐王带个话,要么投降,要么城破身死。 路中大夫当场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各位老大放心,你们就等着好消息了。 他被刘的将领押送到城门前,只见路中大夫摆了摆姿势,清了清嗓子,向城上大声喊了起来。 这番话,震动城池,为临淄军民带去了希望,也给自己的生命划上了句号。 朝廷已发兵百万,太尉周亚夫击破吴,楚,已引兵救齐,大王请坚守 路中大夫回头望着身后浑身颤抖的刘等人,一身轻松,一脸微笑。 他的使命完成了,他的计谋实现了。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路中大夫倒在了血泊中,他用鲜血告诉那些叛逆者,要取临淄,要取天下,就必须踏过无数像他一样的爱国者的尸首。 路中大夫人生的最后一句预言让惶惶不安的齐国上下有了坚守城池的勇气,齐国臣僚们纷纷劝谏齐王不要求和,应当坚守,等待朝廷援军。 不久之后,临淄城终于等来了援军。 栾布,曹襄曹参曾孙率军抵达临淄。 三国战败,临淄围解,三王闹腾了一阵,盟约顿时土崩瓦解,都回老巢去准备后路了。 三国之围解后,栾布本打算移兵将造反的藩王逐一缉拿归案,在临淄城听说齐王曾有通敌的行为,便将临淄城围住。 齐王一看吓破了胆,如果认罪,他虽有抵挡叛军的功劳,但是预谋作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旦押解回长安,也是死路一条。如果不认罪,自己这两下子,糊弄一下草包一样的兄弟可以,但要糊弄栾布这样的名将却不可能。他思来想去,找到了一个办法,喝毒药。 栾布在继续追剿叛军的同时,韩颓当也赶到了胶西国,胶西王刘刚从临淄撤围回来不久。 刘得知韩颓当率军前来,心中惧怕,凭他手上的那点兵力要与勇猛的汉军轻骑硬拼,无疑是以卵击石,况且,临淄城败走,他的雄心壮志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这位武艺非凡的粗壮汉子,第一件事便想到了生养自己的老母亲,老母亲早就劝他不要反,他却不听,如今兵败而归,把一大家子人全葬送了。 他取下冠戴,赤脚席藁,在母亲面前痛哭流涕。回到王府,整理衣装,在祖宗灵位前自杀而死。刘的母亲及家人伏在刘的遗体上纷纷随他而去。 一幕惨剧。 后面还没结束。 胶东王,川王,济南王得知刘死讯,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条路。七王之中,只剩下一个赵王。 赵王刘遂同样野心勃勃,却同样能力欠缺。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辱没先祖的血统。刘遂宁死不降,死守邯郸。即便遭遇重兵包围,他仍有抱有幻想,幻想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匈奴。他幻想着匈奴能够遵守盟约,前来助战。 但是,令刘遂绝望的是,匈奴人眼看吴楚兵败,停止进兵。刘遂之所以不降,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打他的人不够狠。郦寄在带兵打仗方面算不上草包,但是说他普通,决不冤枉他。 郦寄围邯郸围了七个月,硬是拿不下来。栾布平定齐鲁大地后,到达邯郸。栾布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丰富,以他长年战场经验,不管多坚固的城墙,必定有它的软肋,如果一时找不到软肋,可以以非常之法突破。 他在邯郸城转悠了一圈,观察了邯郸的地形地势,突然想到了一条妙计,把问题解决了。栾布命令部队把邯郸城外的河水引向邯郸,任凭邯郸城再坚固,也经不住洪水的冲刷。 邯郸城就这样破了。刘遂自杀,就这样结束吧 刘濞,刘戊,刘,刘将闾,刘遂,刘贤,刘雄渠,刘辟光,按当初签订的合同一起上了路。 荣华富贵终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何苦又何必。 景帝前元三年八月,随着七国叛乱的完全平定,刘启终于坐稳了他的江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四回:景帝立储缓僵局 在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乱中,刘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战争的开始不在刘启的预料之中,战争的结局同样不在刘启的预料之中。我们可以将刘启和刘濞作两个拳手。他们之中刘启是无名之辈,刘濞却是声威赫赫。 刘濞一上场便摆出了最强的攻击架势,一阵左勾拳右勾拳下去,刘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当刘启稳住阵脚之后,凭借着先天优势照着刘濞一记重拳,结果,刘濞倒下去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中,刘濞快速地倒下,而且再也没有爬起来。 人们惊叹于青年皇帝刘启的霹雳手段,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那个脑袋长到脚趾头上,只会拿棋盘当砖头抡的急躁毛头青年,他同他的父亲一样,有着强大的手段。 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意想不到地解决了藩王问题,代价是失去了一位陪伴他长大的大臣。然而,晁错应该感到安慰的是,他的血没有白流,他的牺牲换来了一场速胜。 短短数月的七王之乱,让不少人名扬天下。 但其中最为得意的是梁王刘武,而最为失意的是骑郎将李广。李广在归途中路过梁国,受到梁王的热情款待,梁王刘武高兴之余,颁给了李广将军印,李广不及细想收入囊中。“李广难封”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李广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举动会带给他一个一生难以封侯的厄运。在论功行赏的花名册中,可以找到一连串名字,梁王刘武,周亚夫,窦婴,栾布,曹襄,郦商等人,只要立了战功的都各有赏赐。 而李广没得到封赏,得到的只是一纸调文,赴任上谷太守,算是平级调动,只不过由武职转成了文职。受了委屈的李广没有过多抱怨,打点行装,马不停蹄地去前往边疆。也就是在马蹄声声的边境,李广成就了自己人生的辉煌,飞将军的名号从此响彻大草原。 与李广的黯然离开不同,“李广难封”的始作俑者梁王刘武俨然以平乱第一功臣自居。谁的功劳大,谁排第几,原也影响不大,毕竟是天下第一藩王,而且是当今太后的爱子,嚣张骄傲点也无可厚非。但事情坏就坏在,梁王刘武以此为资本,作非分之想,干非分之事争夺储位。 刘武还清晰地记得,他的兄长说过“千秋万岁之后传位于王”。君无戏言,皇帝总不能把说过的话当放屁。刘武的心中能有这种想法,并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碍于没有建功立业,不能过于明目张胆。今时不同往日,刘武有功劳有后台太后,自然要活动活动。 刘武的想法首先是在梁国都城开始的。他从朝廷获得了丰厚的赏赐。他为这笔钱找了个很好的归宿房地产。当然,不用过于兴奋,梁王没有很高的觉悟主动建设老百姓的安居工程,如廉租房,经适房之类的,只要他不来强拆老百姓房子,老百姓就烧高香了。 梁国都城睢阳一时之间到处尘土飞扬,刘武派出工匠将长安的宫殿画了下来,带回梁国按图兴建。 “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除了宫殿的级别快赶上长安城,刘武把礼仪档次也提升了一个级别。 他下令,自己出行得称“警”,回来得称“跸”。出行的时候,打的旗号不是以往的专用藩王旗帜,而是天子赐予的旌旗,倚仗队的人数也达到成千上万人。 刘武的行为明显是奔着天子去的。哪怕就是现在,官员贵胄们出行来个警车开道,群众欢呼,都会被人诟病,更何况是礼法严格的古代。然而刘武却仍然我行我素,他的行为已经犯下僭越的大罪。所以没多少天,刘启的办公桌上就收到了弹骇梁王的奏章。 刘启奏着眉头读完奏章,不免头疼起来。刘启心里很清楚弟弟的功劳。七国之乱,没有梁国吸引吴楚主力围攻,周亚夫就不能从容不迫而一举击垮吴王。 可有功劳并不能代表就能犯错。其实,真正的让头疼的不是刘武僭越不僭越,僭越的问题好办,一道谕旨下去,有罪就有罪,无罪就无罪,一家人好说话。头疼的是后宫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直都有兄终弟及的愿望。加上梁王的活动,老太太那边吹来的风更紧了。 刘启深知,母亲从小就偏爱弟弟刘武,如果不按母亲的意思办,无疑会触怒她老人家。为了得到母亲的宠爱和认可,刘启做了很多事情,甚至不惜说出“千秋之后传位于王”来哄老人家开心。 可是哄归哄,做归做。亲情与国情,刘启毫不犹豫选择国情。 他可以不做一个好父亲,好兄弟,好儿子,但他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 身挑天子重担,肩负着天子安危,天子一个不适当的举动就有可能让数万人死于非命。朝廷的立储制度不确立下来,只会一代代延续祸乱。如果任由刘武继续发展下去,也许刘长的昨天就是刘武的明天。 经过不断的思考,刘启决定做一件事来消弭所有的祸源。这件事是立储。立储是件大事情,必定要通过太后的首肯才行。虽然明知太后偏向梁王,但刘启有信心说服老太太。因为他提出的人选同样深得老太太的欢心,这个人选是刘启的长子刘荣。 薄皇后无子,刘荣是刘启宠妃栗姬所生,所以刘荣是长子,但不是嫡长子。依照旧制,如果皇后无子,是可以立贤的。不过,刘启的儿子们多数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年,不少还在襁褓中吃奶,贤不贤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所以刘荣就当仁不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也是十分喜欢这个长孙。 刘启深思熟虑后,并不急于提出心中的人选,把有意立储的想法告诉了窦太后。 窦太后也是十分赞成。刘启适时地提出想立刘荣为太子。 窦太后眨了眨早已失明的双眼,正想开口问一问梁王如何的,刘启马上说明刘荣聪颖仁孝,对太后更是恭孝,您老人家也很喜欢他啊。窦太后思虑之下,也确实如此,这小家伙平时带给她不少欢乐,而且又是皇长孙,如能立为太子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想法,同意了。 景帝前元四年前153,刘荣被立为太子,史称“栗太子”,而他的另一个儿子,年仅四岁的刘彻同时被立为胶东王。 一场即将发生的储位之争暂时被化解了,刘启想通过这个契机告诉所有的藩王们,尤其是他的那位弟弟。好好守本分,不要有过多的非分之想。 刘荣被立为太子的诏书发到梁国。刘武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有一言九鼎的太后帮忙,有天大的功劳支撑,没想到一纸诏书就把希望浇灭了。梁王的失落被身边的两个宠臣看了出来,一个名叫羊胜,一个叫公孙诡,山东人氏。而正是这两个人,日后将制造大汉朝最惊天动地的案子。两人是刘武新招募的幕僚文士,公孙诡任梁国中尉,号称公孙将军。两人诡计多端,深受刘武的宠信。 他们上前给刘武打气,他们建议梁王不要气馁,静待时机,收买朝廷大臣,只要太后在,就还有希望。刘武听后颇受鼓,大感振奋,上表恭贺。 刘启得知梁国一片安宁的时候,十分高兴。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储位问题,在刘启看来,无疑是最理想的结局。不过,刘启有点高兴的太早了。俗话说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惹出储位之争的是他,想解决储位之争的还是他,几年之后,闹出乱子的还是他。当然,刘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主要工作还是削藩。七国之乱后,实力强大的藩王被一锅端了,但是又捧起了梁王这个新的实力藩王。为免重蹈覆辙,刘启下令藩王只能衣食租税,不可以过问本国政事,剥夺他们的地方诸侯的大权。 不仅如此,刘启还从藩王们手中收回了不少郡,朝廷直辖的郡达到44个,占了绝大部分土地。刘启从叛乱中看到了民心的重要,他不但延续了父亲的宽仁治国政策,而且继续约法省刑。一场战乱让刘启找到了自信,他自信能够延续父亲留下的盛世,他更自信会把盛世推向一个更辉煌的高点。 于是,景帝前元三年前152年,江东大儒何间王太傅卫绾被任命为九卿之一的中尉,负责京城治安。上行下效,社会风气更加宽松。 然而,卫绾的宽仁治民效果显著,但是对于豪强贵胄却是束手无策了。 这时候,就需要“另类”官员了。刘启要想管住这个庞大的帝国,那就非用“另类”官员不可。这种人让贵胄平民无不闻风丧胆,要是不小心栽在他们手上,就算老爸是天皇老子都只能自认倒霉,这种人除了天不怕地不怕,还喜欢玩刑具,他们有一种统一的称谓,酷吏。 郅都,河东郡杨县今山西洪洞人氏,外号“苍鹰”,生卒年不详,。郅都的籍贯是洪洞县,不免让人联想起“洪洞县中无好人”。 郅都老兄经常说,他要“奉职死节官下”,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连老婆孩子都可以不顾。自从他踏入仕途的那一刻起,郅都就决定撇开一切。 郅都出身并非达官贵族子弟,他踏入仕途的途径与千千万万青年的一样,通过赀选为郎,进入了充满着危险与机遇的宫廷。郎官在宫里虽然很不起眼,但这份职业却很有前途。 郎官分为四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四等。他们的具体工作五花八门,主要职责是宫内看门护卫,宫外充车骑仪仗,而且还可以随时充当皇帝顾问。如果说看门,充车骑的工作技术含量不高,那么做顾问的岗位要求就高了。 既然要求高因此郎官的选用途径就较特殊,要成为郎官起初有两种办法,一是任子靠父兄功绩选任,二是赀选直接交钱进去,到后来增加了察举类似于科举考察。 这些途径说明郎官都是有些来头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背景,要么有特殊的才能。正因为如此,郎官与皇上身边的宦官,卫尉相,具有先天的优势。卫尉是武卒没文化,宦官是残疾人更没文化。 郎官在跟皇上混个脸熟的过程中,有不少的机会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能。而且在皇帝眼里,郎官其实可以算作大臣的学习训练班。这个学习训练班的大多数人将被淘汰,少数人将进入三公九卿行列。像他的无数前辈一般,郅都从不起眼的郎官开始,走向公卿之列。 文帝时,郅都给刘恒当侍卫,但是官职却从没有升迁。不过郅老兄运气不错,混到景帝前元初年,总算混到了中郎将。中郎将秩禄两千石,顶头上司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后改名光禄勋,掌管着皇帝的宿卫护从。 这么看来中郎将位高权重,不过可惜的是,中郎将并不唯一,而是有三个人。而且中郎将的地位在军中低于将军,因此,多方较下来,中郎将在中央也排不上号。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次意外,拉开了郅老兄继续高升的序幕。刘启带着郅都一块去上林苑狩猎。刘启的妃子贾姬如厕的时候,现场出现了美女与野兽的一幕。一只野猪尾随贾姬跟了进去。刘启看见后脸色顿时煞白,他给郅都递眼色。 身为护卫长官的郅老兄却独自岿然不动,仿佛没事的人一般。那意思就是说,我护卫的是你皇帝,你老婆关我什么事。刘启见郅都这尊菩萨请不动,心中上火却有来不及多说,干脆亲自操刀往里冲。你不救我救。 见刘启要亲自动手,随行人员一时都愣住了。郅都却猛然挡住刘启,跪在刘启身前道:“陛下,死一个姬妾可以再选一个,天下多的是,陛下何必冒险陛下您即使不爱惜自己,也应该为祖宗和太后想想” 刘启被一言惊醒。他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郅都,心里想着:“不是你老婆你当然不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郅都说得也不无道理。 良久,刘启听从了郅都的说法,做了个非常不人道的决定走人。刘启留下贾姬任其自身自灭。幸运地是,贾姬安然无恙。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六回:馆陶公主的行动 郅都任济南太守一年余,济南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面貌一新。济南郡的大治,无意之中给大汉帝国开拓了一条新的吏治方向。那便是,对付地主豪强绝不能过于仁慈,你敢犯法,我就敢下杀手。 从郅都开始,他是第一个,但决不是唯一一个。郅都的雷霆手段为他赢得了广泛的敬畏。上至列侯宗室,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一见到这位目光凌厉的官员,都是侧目而视。与济南毗邻的郡守们更是将郅大爷当成神来供奉。 当然,郅大爷推崇严刑峻法是事实,勤政爱民也是事实。郅都在获得敬畏的同时,也获得了刘启发自内心的欣赏。 郅都是忠臣。忠臣的称赞是那个时代官员们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也许忠臣二字不能带来爵位,不能带来财富,有时反而会带来死亡,但是,为了这两个字,作为臣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因为它是荣耀,它是节操,它是认同,它是追求。 作为臣子,能获得皇帝的宠幸不难,但要让皇帝称之为忠臣却并不容易。在刘启的心中,丞相陶青不是,太尉周亚夫不是,他的亲弟弟刘武也不是。刘启有了这样的认识,郅都回到中央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件事宜缓不宜急。 刘启更加清楚,在朝廷的纵容下,长安的土豪劣绅们的嚣张气焰不会济南逊色。如果苍鹰来了,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狗逼急了能跳墙,人逼急了可就要出乱子了。 况且,刘启认为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让郅都回到朝廷,而是他酝酿了很久的事情,而正是这件事引起的一连串反应,让很多人身首异处,其中就包括远在济南的郅都。刘荣当了太子,他的母亲栗妃不满于只当个妃子,为了能成为皇后,她不断向刘启吹枕边风。 栗妃的意思其实也是刘启的想法,薄皇后无子,而且她不懂得讨人喜欢,要不是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他早就把心中的想法变成了现实。太皇太后已经驾崩很多年了,藩王平定了,太子也立了,是该解决这个问题了。 景帝六年前151年九月,在朝野上下一片惊疑未定中,刘启下诏废去皇后薄氏,更让人不解的是,刘启并未宣布新的皇后人选。 朝野议论纷纷,他们无法理解刘启废后的突然,皇后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废后总得拿出个说法。既然废了,那也该立一个新的不是。然而,刘启却宁愿让人议论纷纷,把后位空在那里,这是唱的那出戏 刘启自然有他的苦衷,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么做完全是想给他的结发妻子保留最后一份尊严。他不爱她,但她并没有过错。后宫之主的位置一时空缺了下来,栗妃成了新皇后不二人选。 虽然没有得到正式的册封,但栗妃俨然后宫之主,在后宫不可一世。 话说回来,栗妃有资本不可一世,她深受刘启的宠爱,她的儿子刘荣又是当今太子,为了培养刘荣,刘启让最腹心的重臣窦婴做了太子太傅,可见对太子刘荣的期望之高。 然而,栗妃还是栽了。起因是栗妃把馆陶长公主刘嫖给得罪了。 刘嫖是刘启的姐姐,嫁给堂邑侯陈午为妻。除去夭折的孩子,窦太后有一女二子,二子不用说,女儿就是刘嫖,她是刘启的姐姐。按汉制,刘嫖的汤沐邑在馆陶,而且在众公主中居长,因此被称为馆陶长公主。 窦太后宠爱小儿子刘武,但刘武不在身边,刘启虽在身边,却也难得见面,而且在很多事情上跟她有所忤逆。唯独这个唯一的女儿,即贴心又能时常陪侍左右,因此也是十分宠爱。在长安城,如果不知道这位乐善好施的长公主,就等于白混了。 刘嫖不但乐善好施,而且对权位也很有兴趣,她为了讨好她的皇帝弟弟,不时进献美女给他。这么一来,刘启跟姐姐也是十分亲近,在窦太后的宠爱和刘启的纵容下,刘嫖可以随意出入宫闱。 薄皇后被废,眼看最有机会的栗妃就要登位,刘嫖也想巴结下栗妃母子。她思来想去,把目光瞄向了尚在幼年的独生女儿陈阿娇。看着尚在幼年的的女儿,刘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的女儿配你的儿子,也算门当户对了说干就干,刘嫖随即派了媒婆去栗妃那里说明,愿将女儿嫁于太子。在兴奋和焦急的等待着,媒婆黑着脸回来了。当媒婆把栗妃拒绝婚约的情形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时,刘嫖拍案而起,怒道:“贱人,想做皇后,做梦” 栗妃的噩梦从此开始了,她低估了刘嫖的能量,高估了自己的能量,她应该想到如果能与刘嫖联姻,将使她的地位更加稳固。但是她恨刘嫖,在她眼里,刘嫖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公主,正经事不干,却经常向刘启进献美女。那些美女,每一个现在都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贪婪女人的女儿,还想嫁给我的儿子,简直痴人说梦栗妃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刘嫖的说媒。如果说,拒绝刘嫖是栗妃一生最大的错误,那么这个错误最终把她和她的儿子送上绝路。 刘嫖明着是给栗妃一个选择题,实际上选项只有一个,要么答应,不答应你就别想在宫中风光下去。因为,刘启可以有很多妃子,却只能有一个姐姐。刘嫖没有气馁,她找到刘启的另一个宠妃王美人,把同样的意思告诉了王美人。与栗妃截然不同的是,王美人爽快的答应了。 王美人姓王名,她的身世也是颇为传奇。她的母亲臧儿,是高祖时代造过刘邦反的燕王臧荼,臧氏嫁于槐里的平民王仲为妻,生一子名叫王信,还有两个女儿,长女王,次女王。后来王仲死了,臧氏又改嫁给长陵田氏,生两子田、田胜。 王最初嫁给金王孙为妻,生了一个女儿金俗。臧氏找人为子女卜算时,得知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大贵之人。听了相士的话后,臧氏做了件让亲家金氏抓狂的决定。她把女儿接了回来,宣布两家婚姻作废。对于丈母娘的无赖行为,金王孙愤怒至极,始终不肯和妻子断绝。面对金王孙的苦苦哀求,臧氏丝毫无动于衷。 这位蛮横的丈母娘之后做的事情让金王孙彻底崩溃。臧氏联络宫里的宦官,把两个女儿送入了当时的太子刘启宫中。在别人看来,这是非常疯狂的投机行为,好好的小康家庭媳妇不当,要去当宫女,要是得不到太子的宠爱,她的两个女儿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管外面如何风言风语,臧氏对自己的投机行为却非常有自信,她的自信来自于女人最得天独厚的武器她女儿的美貌。果不其然,王的温柔美丽,谨慎善良很快获得了刘启的宠幸。 景帝元年前157年,她为刘启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启给他的儿子取名为刘彻。 景帝四年前153年,刘彻四岁,被封为胶东王。 景帝六年前151年,刘彻六岁,刘嫖找上门来,要把阿娇嫁给他。年少的刘彻闪烁着聪颖的大眼睛笑道:“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刘嫖和王美人都为小家伙的童言稚语逗得开怀大笑。她们更进一步,确定刘嫖次子陈和王美人的小女儿隆虑公主的婚事。 至于联姻之后要干的事情,两个女人用眼神完成了交易。从这一刻起,她们将风雨同舟,共同进退。她们将为同一个目标而费尽心机,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栗妃登上后位,如果可以,要顺带把她的儿子一并拉下马。一场阴谋又悄然在刘启的后宫中上演。 刘嫖开始行动了。她开始行动的时候她的对手栗妃却毫不知情,栗妃仍然沉浸在后宫女主人的美妙幻景中,乃至丧失了应有的警惕。 在栗妃的眼里,中宫后位早就应该是她的囊中之物,姓薄的女人霸着她的位子,既不能讨陛下欢心又不能生育,磨蹭了六年才滚下来也算够给她面子了。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薄氏总算废了,但栗妃却仍然很生气。 她生的是刘启的气,废皇后之前他的嘴里就像抹了蜜一般地信誓旦旦,说什么一旦废后便要立她栗妃为后,可是这个男人却没有及时兑现他的承诺。 栗妃按捺不住对于皇后之冠的渴望。为了尽快获得皇后的桂冠,她加强了眼泪和撒娇的攻势,在刘启不时面前又哭又闹,催促刘启尽快下诏书立后。栗妃太不了解刘启,所以她采取了刘启最厌恶的方式。 女人的老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 刘启当面满口答应,一转身就把事情选择性的失忆。 刘启不糊涂,立后不是件小事,哄归哄,真正要做的时候还是要考虑周到。而且皇后对他来说异常重要,前一个皇后包办婚姻,没有丝毫幸福可言。如果后一个皇后再出岔子,那无疑是做皇帝的一种失败。没有人讨老婆是为了休掉她,也没有哪个皇帝立皇后是为了废掉她。 基于这种考虑,刘启宁愿先空着,也不轻易决定。结果,栗妃越催促,刘启就越是要把事情拖下去,而面对刘启说话不算数的行为,栗妃并没有打算放弃,而是把枕边风吹得更紧了。 出现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是栗妃不了解自己的丈夫。栗妃不了解,但刘嫖却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她的这位弟弟从小到大最希望的就是不想受他人胁迫,栗妃的无理取闹只会增加刘启对她的厌恶感。 刘嫖决定坏事做到底,来个添油加醋,推波助澜。当然,她推波助澜的手段并没有多么高明,她知道自己的那位弟弟谁都聪明,一旦弄巧成拙反倒会坏了大事。 她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嚼栗妃的舌根子说她的坏话。不得不让人佩服的是刘嫖的恒心,为了达到诋毁栗妃的目的,她抓住机会天天讲日日讲长公主日馋,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进谗言。同时,刘嫖会不失时机地称赞她的同盟者王夫人。 在刘嫖强大的宣传攻势下,刘启终于开始怀疑栗妃的人品有问题。而且种种事实表明,刘启的这位宠妃除了美丽的皮囊之外,已经变得相当不可理喻。刘嫖曾经不止一次向刘启说道:“栗妃心胸狭窄,善妒,遇到其他有宠的妃子,即命侍者在其背后吐口水,甚至用巫蛊诅咒她们。如果让她当了皇后,陛下百年之后,恐怕又要出现人彘的惨状了” 刘嫖提到的“人彘”更是让刘启胆战心惊。不可能,栗妃决不是那么狠心的女人为了证实自己的看法,他决定试一试栗妃的想法。刘启刚好身体不太舒服,他屏退长公主躺在卧榻上传诏栗妃陪侍。 他对她说道:“朕百年之后,还请你善待其他的妃子和她们的儿子”刘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曾经无数个日夜陪伴过他,给他带来欢乐的女人,他希望栗妃能给他心中想要的答案。刘启细细地观察着栗妃的神色,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然而,刘启在刹那间失望起来,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 这还是朕的栗妃吗这位女人不但不肯答应,而且满脸怒容,口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其他妃子的不是。 刘启实在想不明白曾经多么美丽体贴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难道她得到还不多吗难道自己给与她的还不够多吗刘启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喋喋不休,他提起嗓子想对她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刘启的脑海里仿佛浮现多年前那位美丽清纯,善解人意的栗姬。而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刘启长叹一声,从卧榻上翻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将栗妃的骂声和哭闹声远远抛诸身后。当他在曾经无宠爱的女人面前无言以对的时候,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逃离她的世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五回:郅都济南斗豪强 不久之后,窦太后听说了这件事情,做母亲的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而郅都的谏言让儿子看到了老娘其实老婆重要。这让窦太后非常高兴,做了件平常不太做的事情,派人赏了郅都百金。刘启难得见老太太高兴一回,自然也很高兴,也赏了郅都一百金。 郅都不贪钱,金子在他眼里的并无多大作用,郅都的最大收获在于刘启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得重视起来,而且有重用的意思。 刘启重点考察了郅都的为人行事,发现这位臣子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小小中郎将,就敢当面指责大臣,哪怕是皇亲贵胄,郅都也从来不给面子。 景帝前元四年,刘启的办公桌上飞来一道奏章。 济南太守发了奏折,禀报当地豪强大族姓家族称霸一方,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济南太守无法治理,向朝廷求援。刘启看完奏章后的第一感觉,济南太守哪是来求援,而是在诉苦。刘启不禁大怒,地方官员连地头蛇都整治不了,反倒处处受人侮辱,可见,豪强们有多嚣张。刘启很清楚要对付民间的地头蛇,不找些狠一点的官吏整治整治,朝廷颜面将荡然无存。 他想起了郅都,这位老兄勇悍出名,让他去斗斗地头蛇如何刘启来不及思虑,因为他早就想试试郅都的才干。刘启下了道旨意,中郎将郅都放外任为济南太守,即刻赴任。 郅老兄接到圣旨之时,有些兄弟就劝他最好别去济南,济南那地方豪强势大,鱼龙混杂,刁民难治,前几任太守个个被当地豪强弄得半死不活,老兄怕有去无回啊 郅都笑着摇摇头。如果事情好办,皇上也不会找他郅都。如果他郅都都办不了这些刁民,天下就没有办得了的官员。郅都收拾细乱上路了,而济南的豪强们却还做着称王称霸的美梦。 郅都一行刚踏入济南地面,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郅都分明看到,田里耕作的农夫个个愁眉不展,按道理讲,济南今年风调雨顺,应该是个丰收之年。是其他郡有这样好年景,农夫们连做梦都是笑着的,唯独这济南郡,着实有违常理。 虽然郅都初入济南,但对郡中情形早已听说一二,加之连日来道听途说,更是了解了不少,心里早有准备。不过,当他看到农夫们消极怠惰,仿佛极不情愿耕种,而且神情愁苦,郅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明明是好年景,却如何这般苦样子,真是怪了带着心中的疑团,郅都找来一位老农夫问起了,“老乡啊,农活如你这般做,可要误了农时啊” “误了就误了,反正多收了也是别家的”老农道,言语中夹杂着愤恨。 郅都听出了弦外之音,继续问道:“此话怎讲,官府加了摊派” 老农上下打量了一下郅都,见郅都举止不凡,而且听口音是外乡人,也不顾忌,干脆走上阡陌,邀郅都在天边茅草搭的简易庐舍里入座。 “客来,无甚招待,这是山泉,甜得很,客请便”老农从旁边一只缺角的木桶上舀了碗清水,礼貌地递给郅都。 郅都连声称谢,一路奔波,正当口干舌燥,所以一咕噜便见了底。 “果然清甜”郅都夸赞道,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老农为何发愁,所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老伯,可是有话要说” “老汉见你是个外乡人,才跟你多说几句,客来济南是长住还是短住” “长住” “咳,客还是早点离开济南,此地官府都受人欺” “此话怎讲” “客有所不知,济南郡这些年来出了不少豪强恶霸,专门欺压掠夺咱们穷弱百姓,和外乡人。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外乡人成了客死的冤魂哪” 郅都脸色一变,骂道:“他们好大的胆子,难道官府不管吗” “管,拿什么管,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官府哪敢管哪,我们穷人命贱哪。”老农叹口气,顺手一指:“你看我这十亩田地,除了交田税,还得交佃租。” “佃租,朝廷几时有这种税老人家的地是租来的” “客有所不知,地是咱自家的,田税交给官府,佃租得交氏族领,不交的话就有得受了” “不交如何” “不交就别想种了,他们人多,派几个娃娃过来,就能把我这翻个底朝天” “如此嚣张,还有王法么”郅都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王法,他们就是王法,济南几任太守都栽在他们的手里。你说他们是不是王法” 郅都眉头紧皱,心想预计的情况要坏很多。 这时只听外面一声吆喝,老农起身向郅都说道:“老汉得下地干活了,客请好自为之” 郅都向老农作揖,出了茅草庐舍向随从大声道:“快,上济南太守府” 几人快马加鞭,赶在济南城门关前进了济南街市,前往济南太守府。郅都到来济南太守府,却发现太守府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郅都的车马一出现,就听得人群欢呼起来。 人群高呼“恭迎新任太守郅都”。 郅都见着人多,心中怏怏不快,此次赴任本意不想惊动地方,却不想自己的行踪早已为人尽知。如果是一般的百姓,哪有如此能耐看来济南的地头蛇势力着实不小。车马到得府衙门前,郅都下了马车。 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上前作揖道:“太守大人,远来劳顿,老朽特备酒宴,为太守大人接风洗尘” “请问老人家是” “老朽氏族长,久仰太守威名”老朽似笑非笑,故意把“威”字咬得很重。 “哦,”郅都顿时来了兴趣,重新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自称氏族长的老人。看年纪,老人不过花甲之年,脸色红润,穿着上好的绸缎。 郅都见来者打扮奢华,不免心中厌恶,与自己的青衣官服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老族长,本官素来不喜热闹,再则人困马乏,酒宴还是免了吧” “既然大人不喜热闹,老朽在家中略备薄酒,家常小菜,吃吃不甚打紧,还望大人赏光,前几任太守可是最爱老朽家的米酒” 郅都听着是话里有话,见他不依不挠,说道:“实不相瞒,本太守有皇命在身,不便赴宴,老族长海涵。” 郅都打定主意不赴宴。 氏族长见郅都不肯领情,但老到的他也不生气,仍然笑呵呵地说道:“那是,太守公务繁忙,既然今日不能赴宴,那就改天登门奉请。” 说完,他向身旁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管家随即向后摆了摆手,家丁们搬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 氏族长笑道:“大人,我氏三百户人家,久仰郅都大人大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笑纳。” 郅都见这么多礼物,马上正色道:“老族长,本官向来不收百姓之礼,拿回去吧,素不奉陪” 郅都衣袖一甩,径直入了太守府衙,留下迎接的一群人呆木鸡。 望着郅都的背影,氏族长脸色变得铁青,嘴里喃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转身向人群一挥手,说了声:“走” 人群便一哄而散,太守府衙又重归宁静。 郅都进了府衙,想起方才的林林总总。这氏族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贿,不是胆大妄为,岂能如此。 “都说济南郡最难治理,看来要治必须从氏一族开始。” 郅都随即下令,派精干吏员明查暗访,查访氏的枉法行为。 数日之后,郅都就得到了氏族长为恶一方的罪证,可谓桩桩血泪,件件死罪。 有了证据在手,行动起来就方便许多。 郅都点齐府里所有甲士差役,前往氏一族的聚集村拿人。 氏一族仗着人多势众,为恶地方多年,历来官府都畏惧几分,拿他们毫无办法。不过,这一切,撞到郅都手里,算是到头了。 氏族人的跌跌撞撞爬到族长府邸报信,氏族首领们还在谈笑风生,当他们听完族人的报信,有人竟向族长贺喜道:“郅都来拜会您老了” “这狗崽子那日多威风,今天定要羞辱他一番” “对,对”大家附和道。 “济南这地方,是我们说了算,郅都算个鸟,没有我们氏一族,他郅都连根鸡毛都收不上,还能嚣张得起来。” “依我看,郅都不过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贪官污吏,你看他来济南的这些日子,都做了啥,现在憋不住了,来求我爷爷了” 客堂上顿时哄堂大笑。 随着一阵整齐的步履之声,郅都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士入得客堂,他则身挂七尺长剑,一脸肃杀走进氏客堂。 氏族长见来者不善,悄悄吩咐管家去召集氏族的男女老少们。 郅都笑道:“敢问老族长,在座的可都是氏各支头领” “正是,请问太守大人这是为何” “正好”郅都笑道,“来人哪,统统给我拿下” “慢着,敢问太守大人,小民所犯何罪” “到了官府,自会有分晓来人,绑了。” 甲士们二话不说,一哄而上,把堂上之人绑得结结实实。 正要离开之际,郅都却发现,他们已经出不去了,大堂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氏族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高喊着,放人,放人,被绑着的首领们也趁机骂将起来。 郅都面不改色,大声喝道:“尔等刁民,如再阻碍官府办事,休怪本太守治你们的抗法之罪。” 氏族人们显然没有被吓倒,继续堵在门口。 郅都大怒,喝道:“来人哪,拔剑前行,有胆敢堵在门中者,格杀勿论。” 郅都话一出口,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甲士们纷纷拔剑,人们堵在门口,虽然有丝心怯,但也没有退去。 郅都首当其冲带着甲士们往外走,氏族人在刀剑的逼迫下向后退却,却没有让开一条路。 眼看就要起了冲突,千均一发之际,氏族长喝道:“是非自有公断,老夫去太守府衙开开眼界。” 氏族人在族长的命令下,缓缓放开一条路,让郅都带着甲士衙役和被押的头领们出了门,而他们则跟在后面,向太守府衙跟去。 郅都回到府衙,当即升堂,审堂上挤满了氏族人和一些看热闹的人。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新任太守一到任就整治地头蛇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济南,许多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到太守府看热闹,其中也不乏受欺压的百姓。 人群议论纷纷,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氏族头领们将无罪释放,而新任太守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然而他们想错了,郅都不仅不是做样子,而且要用他们的血来偿还罪行。 郅都当堂宣读了他们的罪状。 氏族头领们不但拒不认罪,而且还在公堂上嬉皮笑脸,故意搅乱公堂秩序。 郅都似乎早有准备,马上吩咐衙役搬上刑具,准备动刑。 “郅都狗贼,你敢动老子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太守府给拆了” 郅都也不示弱,厉声道:“大胆恶人,公堂之上岂容放肆。给我动刑” 衙役们以往见到这些恶人都发怵,还是有点畏畏缩缩,现在有强硬的太守撑腰,胆子也壮了几分。 衙役们一开工,堂上顿时凄惨声此起彼伏。 “郅都狗贼,你敢屈打成招,你敢啊” 郅都清楚这些地头蛇即便受了酷刑,也不会认罪伏法,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既是对他们以往欺压无辜百姓,对抗官府律法的惩戒,更是让围观的人胆寒。郅都见打得差不多了,直接让吏员宣布了审判结果斩立决。 在一片讶异中,郅都拂袖退堂,身后传来一阵哭声与骂声。 但郅都,一点也不在乎。 郅都始终认为,现在民风质朴,但豪强贵族犯法居多,如果不用重点不用酷刑,对他们施以惩戒,只会任其嚣张。 几日之后,济南菜市口围满了观刑的人们。 随着行刑令牌应声落地,数颗人头滚落地上,他们的族人亲友,跪在地上,哭着,颤抖着。 此所谓“余皆股栗”。 郅都用雷霆手段铲除了地方豪强,一时之间,郅都名声大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七回:立后立储收兵权 刘启怅然失地在宫中游走,回忆着与爱妃当年的一点一滴,不免唏嘘不已。他一时半会无法想通栗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皇后之位能得上自己对她的宠爱么,如果没有他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荣华富贵也只会得而复失。 真是个糊涂的女人啊这样的女人真能做后宫之主,怎配做一国之母刘启突然感到栗妃的面目可憎,而对她的爱在一刹那间荡然无存。 他的脚步在宫中的另一处嫔妃寝殿前停了下来,刘启随意地抬头一看,发现正是王夫人的寝宫。刘启心中烦闷,正需要有人替他解闷。 王夫人在这方面可其他的妃子强了许多,她贤良淑德,温柔可人,时时刻刻都会为他着想。刘启想到这里,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入得王夫人寝宫。王夫人见刘启到来,一脸惊喜之色。 “陛下,怎会有此闲暇,来看望臣妾”王夫人一边端茶倒水,一边吩咐侍女去准备点心。 刘启品了品热茶,清香不已,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茶味不浓不淡,是刘启最爱喝的味道。 “好茶,还是爱妃亲自斟的茶最合朕心意”刘启不觉啧啧称赞。 王夫人听着刘启的称赞咯咯地笑道:“陛下,可是缪赞臣妾了,臣妾见陛下眉头紧锁,似有不快之事,能否说与臣妾,臣妾也好为陛下分忧” 说着,王夫人特意转到刘启身后,为刘启轻轻地敲打着双肩,为他解乏。 刘启的心中顿时一股暖流经过,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温暖,后宫中,他有很多的妃子,但是,能给与他这种温暖惬意的感觉的只有王夫人,豁然之间,他顿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一样东西。刘启刚才的不快,一时之间烟消云散。 刘启笑道:“爱妃不用多虑,朕只是连日不得闲暇,有些困乏而已。” 王夫人一听,更是显出心急关切之色,说道:“陛下可千万得注意身子,事情可以让臣子们多担待些才是” 刘启看着王夫人的关切的神情,心中又是一热,他摆摆手微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朕身子骨硬朗得很爱妃,朕听宫人说,彻儿降生时,你曾梦日入怀” 王夫人眼睛一亮,也是笑道:“陛下,怎会突然问起此事,下人们的嘴真是不严实,不瞒陛下,臣妾那日确是做了此梦,臣妾也未在意,只是将它作玩笑话说过几回,不想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 “好啊,好啊,吉兆,吉兆”刘启拍着大腿说道。 刘启的夸张神情,引来王夫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刘启呆了下来,繁忙的国事,后宫中那有无的不安静已让他多日没了笑容,然而今天在王夫人这里,他却感受到了久已缺失的天伦之乐。 这一刻开始,刘启终于在心中获得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刘启知道这个答案太过危险,之前没有先例。如果处理不当,一场带血的风暴将在所难免。因此目前,为了保护答案中的母子俩,他只能暂时把它藏在心中,等待一个最佳时机的到来。 刘启惬意地离开了王夫人的寝宫。王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梦想已经唾手可得。在王夫人看来,儿子刘彻聪颖异常,为什么就不能去争取一下呢没有哪一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儿子前程费尽心思,她也不例外。 既然栗妃失宠,陛下的心已经在向自己靠拢,是时候主动出击了王夫人反复思量,良久,总算让她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妙计。王夫人在与丈夫的相处中,察觉到了刘启对栗妃的态度变化。 机会来了,还等什么呢王夫人极其聪明。 她的办法简单而致命,但恰恰体现了她栗妃更适合做皇后。 王夫人派心腹之人暗地里摸到了大行的府邸,目的是要告诉他您老人家忘了做一件非常重要的分内之事。这位仁兄一向较憨厚,脑筋不打弯,对于来人的好意提醒有点茫然。来人也不绕弯子,直白地告诉他皇上该立后了。 没想到这位老兄脑袋瓜子实在不争气,还是一脸茫然,他一时没明白过来,皇上他老人家立不立老婆为后关他什么事,皇上高兴立就立,不高兴谁也管不着。 来人有好气有好笑,只能提醒他道:你身为大行,国中无后,不合礼仪。 经来人的这么一提点,大行老兄终于拍了拍脑门,把其中的因果联系给想明白了。 国中无后确实不合礼制,他是掌握宫中礼仪的官员,如果不站出来纠正这一不合礼制的问题,确实有失职之嫌。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这位老兄当即表示明日朝议一定上奏章。然而,谁也想不到,这篇奏章会要了他的命。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奏请立栗妃为后的折子就按时递到了刘启的手上。须臾之间,大臣们等来了刘启的反应,暴跳如雷。 “好大的胆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大臣们见刘启反应如此激烈,吓得手摇脚颤,不知道皇帝陛下受了哪门子刺激,不就是一份奏请立后的奏章吗,至于吗 刘启暴跳如雷的同时,还下了个更让人心惊肉跳的命令,将上奏折的大行押入死牢问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本朝可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啊,一位两千石官员因上奏折当堂身获死罪。 大臣们以为刘启急燥的老毛病又犯了,有胆大的官员站出来劝了几句。刘启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一将他们骂了回去。朝会在莫名妙地惊恐中结束了。 刘启拿臣子开刀,不是因为臣子真的犯下大罪,而是因为刘启从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心机。他刚刚以皇后之位试探了栗妃的态度,就有大臣上折子立她为后,这里边会的文章,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而且,刘启更想告诉那些试图干扰他立后并易储的臣子,敢跟他对着干,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死亡。 刘启并不反对立后,他也知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偌大的宫廷,人多眼杂,没有一个贤内助来帮他镇住后宫,恐怕也不是件长久的事。 他之所以暴怒,是因为他反对立栗妃为后。 在他眼里,栗妃俨然成了无德无行的女人,她不配做他的皇后,更不配做未来的太后。 恨屋及乌之下,刘启对太子刘荣的信心也动摇了, 刘启甚至认为,一个不好的母亲是无法教育出一个很好的太子的。一个不好的太子又怎能掌管好祖宗的江山基业 在这样的想法下,刘启终于下了易储的决心。 景帝前元七年公元前150年十一月,刘启在朝会上下达了废太子的诏书。这一份诏书立刻在重臣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子太傅窦婴首先站出来为自己的学生鸣不平,他认为太子并无过错,而且聪明良善,怎能说废就废,让人不服。不少大臣随声附和。丞相周亚夫也按捺不住一直的低调,站出身来,与窦婴一道,为刘荣争取。 但刘启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易储,这样的场面早已在预料之中,所以刘启的对策是不用对策。 随你们怎么反对,朕的主意已定。 结果,刘荣还是被废了。 太子太傅窦婴出于义愤,以养病为名暂时辞去了官职。而刘荣的母亲栗妃被打入冷宫,不久之后,便带着满腔的恚恨孤独地死去。然而,刘启还是不放心,让他不放心的这个人正是周亚夫。周亚夫职任太尉,掌管着天下兵马,掌握着国家的要害。自从周亚夫反对废太子来,刘启就认定此人是一个非常碍眼的人,必须赶快挪走。 景帝前元七年,二月,刘启在一次朝会上突然关切地对丞相陶青表示你老了,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陶青则哑然不语。刘启同时任命周亚夫担任丞相,空缺的太尉官职则被罢除。 刘启以雷霆手段拿回了兵权。大臣们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刘启蓄谋已久,但谁都装糊涂。正在他酝酿着颁发最后的决定时,深宫之中的老太太却坐不住了。窦老太太实际上对朝廷中的争吵并不感兴趣,她老人家急急忙忙地叫来刘启,主要还是因为老太太兄终弟及之心不死。 皇后位置由谁来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娘俩的想法是一致的。 但是老太太想搞兄终弟及,以便能一直做太后,刘启心里想的却是父死子承,兄终弟及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当然,刘启也不敢过于顶撞太后,只能以事关重大为幌子,要举行朝议后再予定夺。 刘启召集了几个重臣前来讨论。 不出刘启所料,重臣们都反对兄终弟及。名嘴袁盎为了让窦太后明白兄终弟及的危害性,还特意讲了个故事,故事大意是五百年前的宋宣公干了这个荒唐事,结果国家乱了五世。 袁太常的滔滔口水一旦打开,必然是引经据典,左右逢源。然而,窦太后听着听着,脸色却由青变紫,身段也随着微微颤抖。 刘启用眼神示意袁盎不要再讲下去,别把老太太气昏了。 袁盎察言观色的功夫没落下,迅速地闭了嘴。 到此为止吧 刘启一挥手叫所有人都退下,殿堂之下,再一次剩下母子俩人。窦太后眼瞎心不瞎,她没有被袁盎给说服。多少年来,她见识了朝廷里太多的腥风血雨,大臣们一边倒地反对以梁王为嗣,即便自己有天大的权威,梁王有天大的本事,要登上皇位,也注定艰险。稍有不慎,就会酿出乱子来。 窦太后心情平复下来,叹了口气道:“启儿,这事你自己做主吧”听到这句话,刘启在瞎眼的母亲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从今以后,窦太后绝口不提立储的事情。 朝中始终不见动静,梁王刘武一时着急,特意上了一道折子,在折子上,梁王请求刘启允许他修建睢阳到长安的甬道,理由是经常可以来看太后。刘启把梁王的折子给重臣们传阅,问他们的意见。 袁盎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玄机,“不可,修了甬道,梁国的兵马就可以朝发夕至,直驱长安了” 大臣们纷纷附和袁盎之言,表示坚决反对。刘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对于弟弟的那点花花肠子,他岂能不清楚对于刘启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立后跟立储的事情赶紧给办完,免得梁王心存非分之想。 景帝前元七年前150四月前,乙巳,立王氏为皇后。丁巳,立刘彻为太子。 在干完这两件大事之后,刘启向济南府发了一道令长安震动的诏令。诏令中说道,郅都火速回到长安,接任中尉。苍鹰郅都要回来了一时之间,长安各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烈侯宗室,纨绔子弟不免愁眉苦脸,而贫民百姓却欣喜狂。 老百姓总算把郅都这尊大神给盼来了,他们听说郅大爷办起豪强地主,流氓地痞从不手软,但对守法的老百姓却爱护有加,而且郅大爷为官清廉,连亲人的信件都不收。对于郅都的升迁,高级官员们都很清楚,郅都明着是维护京城治安,暗地里则是稳固太子地位。 所以,重臣们对于这么一个铁面菩萨入京并不感到特别意外。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前任中尉卫绾也升官了,而且职位非常不一般。卫绾的新职务是太子太傅。谁都知道,太子太傅虽说没有实权,可是因为帝师的缘故前途无量,只要其人命够长,一旦熬到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太子太傅将会是三公大臣的最直接候选人。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利害关系,高级官员们都是削尖了脑袋梦想得到这个职位。它不仅是一个荣耀,更是升任三公的好路子。 因此,也管不了命长不命长,先占了位子再说。从学问上讲,卫绾还是有资格成为帝师的,卫绾进入仕途前是江东大儒,一步步爬上来,在做官理政,治国治民上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帝师是当仁不让了。 但怪就怪在,卫绾学的是儒学,而朝廷用的是黄老之道。这也是让大臣们意外的地方。皇上让太子学儒学,这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刘启面对臣子们的疑问,他的回答是无可奉告。 卖什么药你们不用管,如果药管用,太子就得学。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八回:刘荣自杀郅都离京 长安最近变得很平静。 郅都刚刚掌管中尉署,长安城的牛鬼蛇神们摸过了郅大爷的底,纷纷换上一副守法良民的脸皮,屁大点的事都不敢惹。 因为谁都知道去蹲郅大爷的号子的人,大都会萌发一个念头,那就是能不能死得快一点这一点都不夸张,郅大爷在处置土豪劣绅,社会垃圾的标准上都是一样的,保证一百八十斤进去,一百斤出来。 郅大爷在济南的时候,栽在他手里的土豪劣绅们可谓不计其数,潜在的犯罪分子见了他是夺路而逃。郅大爷的威名让邻郡同级别官员都跑来济南拜山头,侍奉上司还勤快。也许你会说,济南不长安,长安是京城,京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居多,郅大爷再有能耐他也得收敛几分。要是你这么认为,那就错了。 事实证明,他柴米油盐泼不进,糖衣炮弹攻不倒,没人能笼络他,更没人能拉他下水。这位官场钢人为了死节职下的远大理想,早已不顾一切。郅大爷是个始终如一的人,不论在济南,还是在长安,苍鹰还是苍鹰。 长安城内的治安情况在他的治理下一夜之间得以改观。宫外如此,宫内也如此。王皇后的贤惠让刘启的后宫也变得安静祥和。外有能臣,内有贤后,刘启的日子反倒变得清闲起来。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景帝中元二年前148年,前太子临江王刘荣被当地官员告了,指控他侵占了文帝庙的用地。 刘荣这两年一直不走运。他的太子之位莫名其妙地丢了,紧接着生母凄惨死去,他好不容易远离京城是非之地,来到了临江。安安静静地呆了两年,虽然满腹怨言,但也安分守己。现在打算扩建老宅子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还被人告了。 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只是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为什么会从太子沦落为临江王,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死去,为什么会来江陵郡这个蛮荒之地所有的疑问,对于只有十七岁的他来说,实在难以理解。 因此,当中尉署派人抓他赴京调查的时候,刘荣还天真地以为,向父亲诉苦和发问的机会来了。刘荣怀着复杂的心情坐上了专给藩王准备的高级囚车。车行未远,车轴居然鬼使神差地断了。兆头不好啊 沿街相送的江陵父老心头一惊,想起往日刘荣的宽仁,竟然小声地哭道:“我王恐怕回不来了吾王不反矣”刘荣心情复杂地来到长安,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父亲,更没有见到亲昵的兄弟姐妹,却见到了人见人怕的中尉大人。 刘荣虽然不了解郅都其人,但是,当他见到公堂上烧得烫红的火盆和多种多样的刑具,腿已经软了一半。郅都黑着脸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位阶下囚,皇上的长子,当年的太子爷。身份尊贵的刘荣,面对如此锐利的目光,不但不敢直视,而且直感心里发怵,脊背发凉。 郅都不费吹灰之力,将案情审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地方官没有诬告,刘荣本人明知扩建的地方是文帝庙,却仍然坚持占地扩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郅都审好了案情,也不客气,命人将刘荣关了起来,严密看押。按理说,像刘荣这种皇子皇孙,不出意外,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出来。郅大爷再怎么装傻充愣,他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作为朝廷一道独特的官场风景线,郅都仍然坚持原则,除了不能对临江王进行体罚以及人格侮辱之外,其他的标准与别的囚犯并无两样。 郅都把案情报告给了刘启,希望得到刘启的指示。刘启的反应却十分冷淡,既不说放人,也不说不放人。郅都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主动退下还是该等待请示。好歹是你儿子,总得给个话吧。刘启虽然不说批复,却问起了刘荣在牢里的情况。 当然,别指望这位狠心的父亲会关心他在牢里牢饭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问的是刘荣认罪的情况。郅都一一回禀,但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定罪量刑的指示,只见刘启压下卷宗,向他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郅都总算明白了刘启的意思,皇上大概是想教训一下儿子,让他吃吃牢饭。刘荣在牢里呆了几天,受不了了,叫狱吏给个刀笔,打算给父亲写封书信。狱吏去请示郅都,郅都把脸一板,严辞拒绝了刘荣的请求。 刘荣在牢狱里近乎绝望。这个时候,在家闲居的魏其侯窦婴听说了刘荣的困境,念起了师生之情。窦婴派人暗地里将刀笔送到刘荣的牢房,嘱咐他务必连夜写好,天亮会派人来取,到时候送达皇太后为你鸣冤。 是夜,刘荣奋笔疾书。他带着满腔的愤恨与不满写下了一篇带血的书信。十五岁之前,他受尽万千宠爱。十五岁之后,他最依恋的母后死了,他自己沦落蛮荒之地,两年了,没有父爱,没有母爱,两年了,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无数次梦到慈祥的母亲。而如今,他深陷囹圄,叫天不应,叫地不应。 命运何其不公哉母后,儿好想您啊刘荣在心底里无助地呐喊。 刘荣一气写完血书,将布帛粗略地折了一下。嚯地站了起来,将刀笔掷于地上。当他抬头看到牢房上横梁时,刘荣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母后,儿子见你来了。一绢白绫,刘荣走了。走的时候他才十七岁,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可怜的孩子。 咳 郅都很快得到了刘荣的死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迅速地赶往中尉署的牢房。郅都的牢房里死个人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稀,但这一次却非寻常,死者乃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子,这种人即便不得宠,也不能少了一根毫毛。 但是现在,皇长子真的死了,而且死在了郅都的牢房里。 不管郅都怎样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职业生涯面临着最为严峻的挑战,挑战的后果往往是丢官掉脑袋甚至诛九族。郅都来到关押刘荣的牢房,刘荣已被狱吏放了下来,喉咙口有着明显的一道淤痕,脸上因窒息出现了青紫的肿块,嘴角淌着白沫,舌头外露,鼻息全无。 郅都皱着眉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的刘荣的身体,凭他的办案经验,刘荣却是自缢身亡无疑。郅都又仔细地搜寻了整个牢房,也没有发现任何别的异样。他把目光定格在木桌上的血书。他走近粗略浏览了一遍,又将其收好。 郅都下令增派衙役看好尸首,自己则转身出牢房而去。他带着刘荣的绝笔书信快步走向了未央宫。郅都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早就意识到,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似乎来得有点快了。 然而,事实并未如郅都所想的一般。当刘启得知刘荣的死讯时,刘启除了露出微微地讶异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悲伤。难以想象,这是父亲在听到儿子的死讯之后的表情。 郅都战战兢兢地将刘荣的绝笔书信呈了上去,刘启竟然只是粗略扫了一遍,便吩咐内侍传旨下去,以王礼安葬刘荣。刘启正要起身,却发现郅都还跪在殿前。 “还跪着干什么,办你的差事去了” 郅都仰起头,半张着口愣在那里,想要说点什么,什么臣该死,陛下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他早就酝酿了半晌,可见着刘启的神情,一如平常,哪像需要节哀的人倒是自己,不死也得挨个处分吧,但怪的是,刘启好像也并没有想骂和治罪于他的意思。 郅都心里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算儿子再多,你也得表示表示啊不过郅大爷终究不敢说出口,恭敬地退了出去。在一片静谧的悲凉中,刘荣被葬于蓝田,谥号闵王。如果事情就这么完了,那郅都算是烧了高香拜了菩萨。 事实上,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完了,刘启不打算追究,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想追究。窦婴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学生的无辜枉死,窦婴始终于心不安。窦婴与郅都无怨无仇,窦婴要做的不过是为他的学生讨回公道而已。郅都必须为事情负责。 抱着这样的心理,无权无职的窦婴决定去拜见一下并不待见自己的姑母窦太后。而谁也没想到,他的举动会做成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在刘启的刻意隐瞒下,窦太后对刘荣的死还并不知情。当窦婴把消息带给瞎眼的老太太时,窦老太太果然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她想起往年活蹦乱跳的这个孙子,而今却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 “把皇帝给我叫来,快去”窦太后近乎疯狂般的咆哮吓坏了周围的侍女。 不一会儿,刘启匆匆地前来,急问道:“母后为何急召儿来”。 “你干的好事,你,你,赶紧把郅都给我杀了”窦太后的情绪看起来异常激动。 刘启一时也吓坏了,老太太很少动这么大肝火。 “母后息怒,您听儿给您解释” “我不要听解释,我要郅都的命”刘启见老太太在气头上,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勉强答应,便退了出去。 刘启一路想来,十分为难。留下郅都,惹老太太生气,她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留下郅都,这么一个治国利器,大忠之臣不用,着实浪费。当然,这点小事一时半会也难不倒刘启,毕竟在皇帝宝座上摸爬滚打了不少岁月,大风大浪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如何,京城郅都是不能呆了,那问题是,让他去哪呢不久,刘启就露出了笑容。 他当即写下一道谕旨,将郅都免职,逐出京城,遣送回家。郅都在中尉署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没有掉脑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收拾好细软,与一仆一车一马消失在长安的官道上。 皇宫中的刘启得知郅都已经出城,下了一道密旨,派人火速前去追上郅都,颁发第二道旨意。 有点落寞的郅都坐着马车,颠簸在略带泥泞的官道上,虽说现在无官一身轻,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猛然间,身后一阵尘土飞扬,一匹快马赶了上来并将郅都截下。来人一看行头就知是宫里的使者。使者命郅都接旨,郅都赶忙下跪叩首。使者把密旨颁给郅都,便翻身上马离去。郅都打开一看,心头一热,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啊 他收起密旨,对仆从说道:“向北掉头,去雁门郡”原来刘启将郅都安排去了边患最大的雁门郡任太守。 长安城的土豪劣绅们意外地送走了苍鹰,但雁门郡的匈奴人就惨了,因为马上他们就会发现,打劫的买卖不好做了。郅都果然无愧于苍鹰的称号,到哪都能吓人。 当长安城的不法分子敲锣打鼓的时候,一向以抢劫为乐的匈奴人开始为生计发愁了。匈奴人现在的当家人是军臣单于,冒顿的孙子。 他的身世虽然不如冒顿凄惨,但打家劫舍,治军治民的手段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祖父。这么一个狠角色又岂能被郅都的名号给吓倒 为了试探苍鹰的虚实,军臣单于连番派出小股精锐部队对雁门进行骚扰。在以往,不到三天,他的草原猛士们就会给他带来大量的战利品。 而且他有理由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但这一次他失算了,他的勇士们回来了,带着满脸的血污和惭愧,还有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军臣单于惊呆了,对于郅都的恐怖感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令他不寒而栗。多少年了,我军臣横行草原多少年了,谁曾想到会遇到这样可怕的对手 “撤退”军臣单于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军臣虽然很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他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牺牲什么,都不可以牺牲勇士们的性命,这是他的资本。 军臣突发想,下令将箭耙子做成郅都的样子,让憋着一股窝囊气的属下们即不至于给闷气憋死,又不至于去郅都那里送死。 但是军臣也很烦,不解决郅都,以后抢劫的行当就干不成了。没有汉朝的物资人口,就无法提高匈奴人民的生活水平。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六九回:郅都亡睢阳查案 正在他苦恼不堪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表示有话要说。这个人以前也出过场,他就是中行说,年轻时是刘恒宫中的宦官,因为和亲被派往环境恶劣的匈奴,从此走上了背叛祖国的道路,他的人生目标也从此变成了要跟汉廷作对而且此人较机灵,很快就被老上单于视为智囊,并留给了他的儿子军臣。 中行说压低了嗓门,向军臣说道:“要解决郅都,其实很简单。” 军臣眼睛一亮,大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中行说不紧不慢地说道:“派人去长安活动,设法把郅都任雁门太守的事转知窦太后就行了”。 军臣有点不理解,中行说便将郅都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军臣顿时喜笑颜开,直夸中行说足智多谋。在中行说的安排下,郅都没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窦太后的耳中。 窦太后听说后,十分震怒。她带着一脸怒容前往未央宫,找到刘启。 “为何欺瞒本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吗”窦太后大声质问道。 刘启木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把郅都杀了吗,怎么他还在雁门做太守”窦太后见着刘启茫然的样子,更是生气。 “郅都是忠臣” “临江王难道不是忠臣” 一句话让刘启沉默不语。 刘启看着已是出离愤怒的母亲,又想想惨死的儿子,知道郅都不死,太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当着窦太后的面拟了道处死郅都的旨意,心中啧啧叹息。一队全副武装的使者赶到雁门太守府邸,为首的将圣旨宣读了一遍。 话音刚落,郅都的贴身随从已经嚎啕大哭。而郅都却面无表情。 这一天终于来了良久,他松了一口气,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僚属们一一惜别,向前来接任的太守冯敬交待了雁门郡的边防和大小事务。虽然已是三月,但北方凛冽的寒风却仍然冰冷刺骨。 郅都在朝廷使者的陪同下最后一次踏上了城楼,站到高处,向长安的方向拜了三拜。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我郅都能死节职下,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啊,哈哈 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三月,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苍鹰郅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寒风凛冽,雄鹰依旧高飞。 郅都的尸骨被运回故里,葬在了今洪洞县东南二十里处。后人将他与名将廉颇,赵奢并列,称为“战克之将,国之爪牙”。郅都的死讯传到刘启那里。 刘启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息。他叹息的不只是失去郅都,而是失去了一道北方的屏障。不过一月,他的叹息就变成了现实。匈奴人再一次突破了雁门防线。雁门郡几乎被掳掠一空,匈奴人所获颇丰,大摇大摆地退回了草原上开庆功会了。 刘启只能一面继续向匈奴示好,一面在内地紧急征兵前往雁门守边。边防的事已经够让刘启头痛了,突然,内侍呼呼地喘着粗气前来禀报的事情,差点没让刘启昏死过去。袁盎和十几位议臣被人杀了 刘启极为震惊,天子脚下,大臣居然会被杀,不是在开玩笑吗 “快说,怎么回事” “启禀皇皇上,袁太常被刺于安陵门外,另外还有十几位议臣遇遇害。” 刘启一下子突然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他怒道:“你,你,你这狗东西,还跪着干什么,快着人去查” 看着内侍屁滚尿流地背影,刘启一时瘫在了坐席上,他的心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年头,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弟弟,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刘启很不情愿这样先入为主,但是他敏锐的感到梁王有很大的嫌疑,因为这些大臣当初都曾公然反对立梁王为储。 几日过后,刘启收到了案件的初步结论,而且证实了他的感觉,事情确实牵涉到了梁王。凶手在刺杀袁盎时因为过于仓促,丢下了剑器,而剑器是由一位梁国的郎官所买。 刘启虽然很震怒,但考虑到事情牵涉到弟弟梁王,不能过于张扬。他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刚刚免职的汉中郡守田叔,田叔做了十年的汉中郡郡守,老练持重。而另外一位大臣吕季主则办案经验丰富。 这两个人心思缜密,老成持重,派他们去睢阳查案,最为放心。田叔,吕季主领命而去。去天下第一诸侯那里查命案,对他们来说将是一次莫大的考验。 而这次考验的结局会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袁盎等多位大臣遇刺身亡不但跟刘启敲了一记警钟,想想看,连朝中的大臣都不能保证人身安全,当街遇刺,治安坏到这种程度,除了用糟糕来形容,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刘启想念起郅都来了,他打听到济南都尉宁成跟郅都有几分相似,都推崇严刑峻法,便把他调到了长安任中尉。 宁成在济南时显然深受郅都的熏陶,做事果敢,雷厉风行,严刑酷法。然而有一点,这位仁兄显然没有得到郅都的真传人品。 郅都不贪,而宁成贪。刘启选择忽略宁成的人品,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人品,而是京城的稳定。 长安不能再出事了 刺杀案还没有结论,长安的风言风语就传开了。 还是储位惹得祸大臣是随便的人能杀的么,而且死者不是一人两人,其中还有名人,换句话说,此人必定非同凡响,甚至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所以,这件刺杀案看似离,而实际上,上到皇帝,下到长安摆地摊的,都在怀疑梁王是主谋。 负责查案的田叔当然也这么认为的,因此,他陷入了两难之中。三十几年前,刘恒把他的弟弟刘长送上了囚车,而这个决定让刘恒内疚了一辈子。三十多年过去了,悲剧似乎要再一次上演。 而这一次的导演是他田叔,结局是喜是悲,全在于他。田叔已经意识到,如果查下来是梁王干的,据实上报,结果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刘启,到时候,刘启必须在国法亲情之间作出选择,且窦太后那关也过不去。如果查下来跟梁王甚至梁国没关系,结果皆大欢喜,不了了之,可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明查出了凶器跟梁国有关。 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会非常棘手,稍有差错,他跟吕季主的性命也得搭进去。田叔非常清楚,梁王不能出事,但梁国必须有人负责。因此,田叔在到达睢阳之前,派人向梁王传话,事情到这一步,你必须交出你的宠臣公孙胜,羊诡,舍车保。 没想到,田叔的好心被梁王当作了驴肝肺。他把田叔的传话视作赤果裸的威胁,他更不相信朝廷的人敢动他,为了保全公孙胜,羊诡这两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宠臣,梁王非常有义气地将两人藏匿于王府。 梁王的行为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差拍胸脯承认是自己亲自让人做掉袁盎等人的了。所以,当田叔等人到达睢阳的时候,双方的焦点已经不是谁做案的问题,而是变成了对公孙胜和羊诡的抓捕和反抓捕的斗争。 田叔把梁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公孙胜和羊诡的踪影,最终,他们锁定了梁王府。但要进入梁王府拿人,田叔和吕季主显然还不够级别。僵持时刻,田叔想了个绝招,他把皮球踢给了梁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他们是地方官,更是朝廷命官,有责任监督诸侯王,更有义务抓捕朝廷钦犯。 田叔派人持天子符节命令两人抓捕公孙胜,羊诡归案。轩丘豹接到这个命令,一时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韩安国轻蔑地看了看这位只顾唉声叹气的相爷,摇摇头独自出了衙门。韩安国心里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给梁王进行一次普法教育,让他认识到藏匿罪犯的危害性,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韩安国很快见到了梁王。还没开口,韩安国就掉下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可能是辣椒水的作用。 梁王顿时傻眼了,这家伙当年坐牢被狱吏侮辱没掉过泪,而且很有自信地声称死灰亦能复燃;还有,当年面对二十万叛军的时候没掉过泪。如今一句话没说,就先掉泪,这演得是哪一出啊 韩安国动情地说道:“主子受辱,臣子该死啊,大王身边没有良臣,才至今日。现在不能拿到公孙胜,羊诡,老夫请辞,大王赐我一死吧” 梁王惊呆了,他没想到韩内史也来以死相逼这么一招。 他故作轻松道:“何至于此” 韩安国继续哭道:“大王想想看,你和临江王,谁与皇上的关系亲” “不如临江王” “临江王是旧太子,因为言语不当,就被废了;修宫殿占了祖庙,最终自杀于中尉府,”韩安国见着梁王有所思,继续说道:“何也治天下用公不能用私啊大王位列诸侯,以身犯法,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问罪于大王。我听说太后日夜以泪洗面,希望大王改过。如果大王终不觉悟,一旦太后眼驾崩,大王靠谁呢” 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梁王不免受了触动,也是哽咽起来。他的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他随即向韩安国表示愿意交出公孙诡和羊胜。结果,两个炮制者主动背上了黑锅,在梁王府自杀了,梁王将他们的尸体交给了田叔。 田叔和吕季主带着查案的成果一堆罪状和两具尸体,返回长安复命。当他们路过霸王厩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窦太后日夜为梁王的事哭泣不安。田叔思前想后,下令把拉回来的梁王罪状全部烧掉。 回到长安后,刘启首先召见了田叔,他见田叔空手而来,感到很怪。你们查了个把月,怎么连一份卷宗册子都没有 我烧了 刘启有点愕然。梁王乃太后爱子,他定罪,梁王难逃一死,太后则日夜悲泣。陛下也要背上杀弟的恶名。 刘启点点头,挥手道,“你们去跟太后禀报吧。” 田叔领会了刘启的意思,他见到太后时,一口咬定梁王毫不知情,都是公孙胜,羊诡干的,与您的宝贝儿子没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窦太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马上正常进食,恢复了平常的气色。窦太后对田叔和吕季主大加赞赏,把吕季主留在身边侍奉。 田叔也获得了鲁国相的新工作。大汉的第一个刺杀大臣案就此盖棺论定了。 但刘启经过了此案,生了一肚子闷气。现在可以杀大臣,将来说不定就能杀储君,杀天子了。远在睢阳的刘武听说了这个事情,非常惊恐,他派出身边的文臣邹阳去长安游说皇后长兄王信,鼓动他去跟刘启为梁王说句好话。 即便如此,梁王还是惴惴不安,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亲自请长安请罪。梁王风尘仆仆地到达长安关隘,一位叫茅兰的梁国臣子将梁王拦了下来,他建议,大王您这样去上朝不妥。您得粗布轻骑,去您姐姐长公主那里住下来,静观朝廷局势,再侍机入朝。 梁王本来就心里打鼓,于是听从了茅兰的建议,撇下梁国浩浩荡荡的倚仗,走小道去找长公主了。这么一来,朝廷迎接梁王的仪仗队左等右等,看到了梁王的仪仗队,却没看到梁王的影子。 事情报到刘启那里,刘启不免生疑。他跑到长乐宫想把事情告诉母后,他前脚刚到,就听得太后的哭骂声,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儿子帝果杀吾子 刘启一听惊恐不已,赶忙前去说明,下达了死命令去找梁王,但是老太太却始终不肯相信刘启的话。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感慨同样是儿子,差距确实太大了。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在长公主的陪同下,梁王刘武出现了。他出现时的样子还相当的复古,他背负斧质,反绑双手,跪倒了一夜未眠的兄长刘启面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O回:周亚夫失宠落幕 “陛下,臣弟向你认错来了”话未说完,梁王已是泪如雨下。 刘启看着狼狈不堪的弟弟,亲情一时冲淡了不满,刘启此时释然了,他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犯了错,可他是亲人,是自己的亲弟弟啊,一家人又何至于此。 他挽起刘启,拍了拍刘武身上的尘土,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去见母后吧,她老人家担心得就快肝肠寸断了。” 窦太后见到了泪流满面的小儿子,喜极而泣,母子俩抱头痛哭。这个场景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刘启也是无限感慨,心想,“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朕的亲弟弟,朕唯一的弟弟”。 梁王刘武的负荆请罪果然起了很好的作用,兄弟俩的关系恢复了从前的融洽。刘启对弟弟的过错既往不咎,并破天荒地允许梁王在长安多住段日子。在梁王最后呆在长安的日子里,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家庭是和睦融洽的,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家庭不分人群,不分种族,不分皇族,不分百姓,都只有一种氛围,那就是温馨。 在这个家庭里,母亲不再偏宠,弟弟不在争夺哥哥的继承权,哥哥也不必防范着弟弟。梁王也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虽说他不再觊觎储君之位,不再找刘启的麻烦,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找其他人的麻烦。很快,他就盯上了一个老仇人,这个人正是我们的老朋友周亚夫。 梁王认为,算账的时候到了。周亚夫吸取了父亲周勃的教训,做人做事一直都较低调。可是,周亚夫还是把国舅爷王信给得罪了。王信要封侯,周亚夫不允许。自然而然,丞相周亚夫进入了这位新贵的黑名单。王信对周亚夫怀恨在心,却也无可奈何,凭实力他扳不倒周亚夫。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梁王刘武加盟了。王信曾在梁王宾客邹阳的游说下,向景帝说过不少梁王的好话,缓解了景帝对梁王的猜疑心理。梁王把王信当作恩人,一来二去,两人已是无话不谈。 在封侯遇阻时,王信唉声叹气地说要扳倒丞相周亚夫。王信一表态,梁王马上一拍桌子,大声表示要一起干。王信见梁王反应他还大,而且那架势就差直接拿刀去周府捅人了,一时怔住了。他马上想起来,周亚夫在七国之乱中曾经得罪过梁王。王信笑嘻嘻地附在梁王耳旁,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他,竟惹得梁王喜笑颜开。 王信和梁王一致认为,能扳倒周亚夫的人,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刘启。基于这个共同的认识,王信和梁王决定两条腿走路。一条是王皇后,另一条便是窦太后。在他们的谗言下,窦太后与王皇后都对周亚夫皱起了眉头。 之后,刘启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位女人把这样一种坏印象传递给了刘启。久而久之,刘启同样皱起了眉头。刘启要废栗太子,周亚夫反对他;刘启在窦太后的提议下要封王信为侯,周亚夫又反对他。 周亚夫,你还忠于朕么刘启的心中为此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一段时间之后,刘启打定主意要换掉这个丞相了,而且他也很快找到了换掉他的理由。 景帝中元三年前147年,匈奴徐,卢部酋长六人来到长安,投降汉朝。刘启大喜,一直以来都挨匈奴的棒子,匈奴能有部族来降,也算给朝廷争了光,长了脸。 而且来降的六人中有一个人还是开国功臣卢绾的孙子,刘启大喜之下,下诏封六人为侯。刘启希望这个举动能吸引更多的匈奴人投靠过来,从而削弱匈奴的力量。 没想到,诏令还未颁发,周亚夫就听到消息,他匆匆地跑来找到刘启。周亚夫认为他们是背主求荣之人,不可以封侯。刘启没好气地扔出了一句冰冰冷的话,让周亚夫怔住了,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 他的话是这样说的,“丞相之议不可用”周亚夫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朝廷中有可能呆不下去了。他有点悲凉地离开了未央宫,在离开宫门的一刹那,他扭头回望了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孤零零地离开了。 几日过后,匈奴徐卢等六人被封为侯。与此同时,周亚夫上了道特殊的奏折辞职信。这份辞职信正中刘启的下怀,早就想让你走,结果你主动提出来了,那就不客气了。对于这位兢兢业业的丞相没有作出任何挽留的表示。 景帝中元三年前147年九月,周亚夫免职回家,御史大夫刘舍继任丞相。 周亚夫最终没有逃出他父亲的命运,无缘无故丢了丞相的帽子。 王信和梁王的阴谋最终得逞。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梁王很高兴,但他也没高兴得太久,因为他死了。刘启嫌梁王在长安呆久了,下令他离开长安回到梁国封地,回到封地后,梁王竟然一病不起,很快就死了。 他的死讯传到长安的时候,窦老太太几乎昏了过去。窦太后醒来之后,日夜啼哭,埋怨刘启逼死了兄弟。刘启没办法,只能将梁王的五个儿子悉数封侯,才让老太太平静下来。 梁王死了,刘启终于可以不为太子之位的稳固烦心了,老太太虽然难过,但在储君之位上已经没了人选,也无话可说了。刘启的后宫总算获得了真正的安宁。像所有的君主一样,在所有威胁储君之位的隐患消除后,刘启把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培养太子羽翼之上。像所有的父亲一样,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接过他的基业,并把它发扬光大。 景帝后元元年前143年八月,卫绾接任丞相,直不疑升任御史大夫。刘启这样的任命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另有深意,卫绾做过太子太傅,与刘彻关系非同一般,而直不疑是出了名的忠厚长者,他在做郎官时,同宿舍有人误拿了别人的金子回家,丢失金子的人以为是直不疑拿的,去指责直不疑,直不疑也不辩解,拿出自己的金子给了失主。等到同舍的人回来将金子送还时,失主非常惭愧。后来有人告直不疑勾搭嫂子,直不疑只回了一句,我没有兄长。除此之外,再也不多说什么。 刘启作出这两项任命后,又想起了早已免职的老熟人周亚夫。他想了个主意试探下这位昔日的功臣,便下旨传唤周亚夫前来宫中赴宴。周亚夫很快奉诏前来,刘启命人将酒食抬了出来。周亚夫受宠惊,但仔细过目之后,周亚夫就迷糊了。 酒桌上除了酒没有筷子,有一块大肉,却没有可以切肉的餐具。宴席中顿时散发出一阵诡异的氛围。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周亚夫在心里犯嘀咕。 刘启装作无其事的说道,“吃” 周亚夫对着边上的侍厨说道:“去取筷子。” 侍厨的反应是没反应。 刘启笑道,“还不满意么” 周亚夫马上面红耳赤,向刘启下拜,刘启说道,“起来吧。”但在众人的惊愕中,周亚夫起来后,也不回宴席,直接就出了宫门。 刘启看着周亚夫的背影,喃喃说道,此人怏怏,非少主臣。这次宴席,其实是刘启最后一次试探周亚夫,但是周亚夫实在令刘启失望,也是从那一刻起,刘启决定彻底抛弃昔日的功臣。 同年,周亚夫经历了他父亲同样的痛苦,进牢房,不一样的是他父亲熬了过去,而他没有。 周亚夫的儿子为他买了五百具盔甲,准备父亲百年之后作为葬器用,因为工钱问题,周亚夫儿子与雇工发生了经济纠纷。雇工一怒之下,把周亚夫儿子告到了官府,告他私自购买兵器,意图谋反。 事情牵连到周亚夫,廷尉传唤周亚夫,周亚夫也是一头雾水,与廷尉问的风马牛不相及,廷尉将事情报告给了刘启,刘启勃然大怒,下旨严查。 为了得到周亚夫的罪状,廷尉再次传唤周亚夫,问道:“君侯为什么要谋反” “我儿子买的都是葬品,怎么说是谋反”周亚夫话音一落,廷尉就说出了让周亚夫吐血的一句话,“恐怕不想在地上谋反,也想在地下谋反吧” 面对这种无理的诬陷,周亚夫只能无言以对。他被关在了廷尉府,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选择了非常极端的方式,绝食。 在绝食五天之后,一代名将周亚夫呕血而死。我们在为名将周亚夫的屈死扼腕痛惜的时候,景帝刘启也提早跨入了风烛残年的岁月。 他才四十几岁,却已是垂垂老矣,皱纹爬满了脸庞,干瘦的身体已渐渐地失去了活力,一眼望去,活脱脱像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只剩下喘气的劲了。 十七年的高强度工作耗尽了他的健康,透支了他的身体,作为最有权力的人,他可以选择享受,选择挥霍,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勤奋努力的工作,即便没有人会给他颁发劳模的奖章,他也无怨无悔。十几年来,他为祖宗留下的万里河山耗尽了心力。他犯过不少错,他急躁,他疑心,他像他的祖父刘邦一样,炮制了不少的悲剧,他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儿子,好丈夫,但他仍然是一个好皇帝。 无可否认,大汉的江山在他的手上真正的富庶起来了。国库里堆满了钱粮,穿钱的绳子烂了,太仓粮食溢出来发霉。街巷繁华,田间地头,骏马牛羊成群。那时真是个好光景,家家富余,人人以犯法为耻。 这是一个无可否认的盛世。刘启做到了,他信守了对父亲的承诺,把大汉江山带向了更高点。用皇帝职业的行话来说,刘启已然无愧于祖宗社稷,无愧于天下万民。刘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明白时日无多,但他仍然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从他登基到现在,匈奴边患这件事一直挂在他的心头,然而他一直隐忍不发,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彻底清除这个北方的凶蛮对手。 然而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所做的只能是祈祷匈奴人能在他最后的日子不要再杀戮他的子民,不过匈奴人没有给他面子,在他疾病缠身之时,边境再一次传来了噩耗。 景帝后元二年前142年三月,匈奴军队长驱直入雁门,雁门太守冯敬战死,吏民财货损失无数。失败的战报让刘启本已病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他气得躺在卧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找来稚气未脱的太子刘彻,再一次提醒他将来要痛击匈奴这个虎狼部族。 他已无力亲自发动一场战争来要回大汉的光荣,唯一的安慰只有太子眼神中的那种坚定了。刘启还是做了积极的准备,他下令各郡调派车骑,材官屯守雁门。同月,又下令内郡不得食用马粮,由官府统一收购,目的是为了边郡储藏战略物资。刘启就是这样带病坚持工作的,而繁重的工作终于把他带到了死亡边缘。 景帝后元三年正月,刘启预感到了最后的时刻的来临,他召集了该召集的所有人,开始了最后的告别。 他要向这个为之奉献一切的帝国告别了,他要向这个由自己一手缔造的时代告别了。虽然有诸多遗憾,诸多不舍,但是他还是很欣慰的。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儿子一定能完成他的遗命,各位臣工一定都能继续克尽职守,守住大汉帝国的每一片疆土。当得到刘彻和大臣们坚定的回答时,刘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只见他安详的遗容中带着微笑。 在刘启的生命中,风浪不断,他失去过恩师,失去过妻子,也失去过儿子,也失去了臂膀,他的母亲和弟弟时常给他制造麻烦和痛苦。然而,他依然走过来了,从风浪中走过来的刘启成了一个勇于担当的人。 当我们想念起刘启的时候,我们经常会把他与他的父亲联系起来,我们称之为文景盛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一回:发诏征贤卫绾丢官 送别刘启的场景中,我们又看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情一幕。 窦太后与他的儿子这辈子有很多的互不理解,但在天人永隔的这一刻,哭得最伤心的还是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在这一刻,她不是太后,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永远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 年少的刘彻站在祖母的旁边,看着祖母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有丝不忍,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劝慰。有些时候,宣泄的眼泪往往任何的话语更加给力。 躺在棺樽里的人同样是他的至亲。刘彻能感觉到,他的父亲能够含笑而去,大半的原因在于自己。那笑容,包含着期待,也包含着信任。 公元前141年,送走了刘启,十六岁的少年刘彻继位为帝,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从此拉开了序幕。要说汉武时代,得先从年号开始说起。 年号这玩艺儿,可以称得上是我国政治史上的一个发明,而他的发明人便是刘彻,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顾名思义,年号是给纪年取个名字。刘彻在公元前113年创立年号,他的初衷是不仅要给这个时代烙上强烈的印记,更要避免父辈们那种简单的纪年办法。以前的帝王纪年帝号或庙号,所谓庙号,是指在庙里的灵位,如太祖,高祖,太宗,而帝号可以理解为谥号,可以看作帝王一生的概括,如文帝,景帝。 由此看来,帝号和庙号是皇帝死了之后才能议定的。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试想假如你是文帝时代的人,你要写一封信给别人,洋洋洒洒热情洋溢写了一大篇,最后需要表明一下时间了,放在有年号的年代,这根本不是问题,但是那时代没年号,那就得犯难了,总不能落款太宗某年,笔这样落下去,相信不久之后你的人头也得跟着落下去。皇上他老人家又没翘辫子,你就给他定了个庙号,到头来不但庙号不成立,你自己得进庙里了。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直呼其名吧显然不能直呼其名,不避讳也是严重的犯罪。 不过,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有文化的人可能会用天干地支,或者大汉某某年,没文化的就干脆不写,收信的人自个儿去琢磨吧。由此看来,没有年号确实麻烦。 汉文帝时,为了方便,刘恒使用前元,后元来纪年。而到景帝时,他使用了前元,中元,后元来纪年。 如今,刘彻认为自己经常参加体育锻炼,身强体壮,一口气活到七八十岁,应该没有问题。仅用前中后那是远远不够的,而且这种纪年办法无法反映国家大事和他的心情,实在不像话。 刘彻在公元前113年,也就是他即位后的第二十九年创建了年号,并且将年号追溯到他登基开始,也就是说他在前141年登基,登基第一年不能改元,所以第二年前140年为建元元年。 他的这一创举被一直延续下来,年号也因此被赋予了更复杂的意义,它代表了一个合法的政权,也代表了一个时代。在历史中,臣服的政权都会被要求“奉正朔”,这个正朔就是指年号。 刘彻在年号上的创举证明了他性格的一大特点,求变。 他的一生都在求变,在攻击他的人眼里,求变可以理解为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把家底给折腾光了。当然,在赞扬他的人眼里,求变可以理解为有所作为,有所作为的结果是创造出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 建元元年前140年,刘彻登基的第二年,十七岁的刘彻就迫不及待的下了一道诏令。这道诏令是跟人才有关的。 他下令,各级官员,列侯,宗室必须向朝廷举荐正直贤良,敢于直谏的人。 一道诏令,激起了社会各阶层的极大热情,整个国家突然紧急动员起来了,为了迎合新皇上的政令,各地稍有名气和文才的人源源不断地被送到长安城。 那段时间,在长安城的各大要道上,出现了一个以往难有的景象,客流量猛增。来来往往的人有说有笑,时而高歌,时而低吟,无论乘快马的,还是坐牛车的,身上都别着一堆书简。 这个现象类似于以后的进京赶考,只不过那时候叫应征。 征召制度有别于科举制度,前者没有常制,举行与否全在于天子想不想招聘新员工。而科举制度则是定制,隔年举行,以旧换新。 因此,同样是为了搜罗人才,但汉代的群众算是开眼界了。长安城几天之内聚集了众多的文人雅士,除了刺激了长安消费,而且还让不少文盲们看到了斯文的力量。满大街的之乎者也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大街小巷中开门做生意的老板们,甭管是开铺子的,摆摊的,卖包子的,卖菜的,挣完钱之后,还能受到文人士子们的礼敬,怎么说也是一件快事 不过,这么多文人士子,却让主管征召的大臣们犯了愁。这么多文人士子,新天子即便每人看一眼,说一句话,也得个把月不吃不喝不睡觉。这可不行。大臣们出于对皇帝身心健康的考虑,还是决定先筛选一番。于是,几经筛选下来,最终留下的只剩下百余人。 剩下的这些人获得了与刘彻见面的机会,用较官方的术语来说,这个过程可以称之为问策。刘彻将这百余人一一召见,亲自与其讨论治国之道,考完嘴上的功夫,每人还要写一篇文章,展示笔头上的功夫。 这么一来,又一批才疏学浅,走门路托关系进来的被淘汰掉了。刘彻虽然年少,但凭借着非凡的聪明和勤奋好学,对于各种经书子集即便不能说有多深造诣,早已是烂熟于胸,张口即来。 所以,要在刘彻的面前混过去,难度极大,大部分的参加策问的人用事实证明寄希望于糊涂考糊涂,结果只能是自己一塌糊涂。 刘彻很快获得了回报,还是从一堆沙子中淘到了自己想要的金子,董仲舒,公孙弘,严助等人。我们先来认识董仲舒,这位思想界的教父级人物。 董仲舒,广川郡人,景帝时任博士,因为学的是儒学,混得不好,他只能继续专心治学,学问日益精进,在很多学子眼中,俨然已是一代宗师。 建元元年的征召令让他看到了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应召,参加策问,并洋洋洒洒地写下让刘彻惊为文的文章。董仲舒的这篇文,不在于文笔,而在于思想,就是从这篇文章开始,孔老孟老两位夫子算是媳妇熬成婆,熬出头了。 董仲舒连续上了三篇文章,首篇讨论“天人关系”,因此被称为“天人三策”,文章认为: 1天与人是互相感应的,君主的权力由上天传授。 2要主推儒教的老祖宗孔子,其他乱七八糟的教派全部废黜。 3思想要统一,加强君权。 4建立太学,改革人才拔擢制度,反对任子訾选制。 可以说,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字字句句扣在了刘彻的心弦上,刘彻心中想要的,就是实现这种治国理想。刘彻虽然很欣赏董仲舒的才学,但也不敢贸然让他在朝廷中任职,董仲舒被派到江都王刘非那里任国相。刘彻对董仲舒的大加赞赏让另外一个人有点尴尬,这个人是丞相卫绾。卫绾做过太子太傅,他曾经教给刘彻一些儒学知识,但是从他任御史大夫到丞相,卫绾奉行的确是黄老治国那一套。如今,昔日的学生一登基,就对一个儒学大师大加赞赏,反过来说也是在抽他的鞭子。 为了不至于被董仲舒抢过风头,丞相卫绾摒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也不失时机地上了一道奏疏。结果,这道奏疏被采纳了,他自己也遭了殃。卫绾把矛头直指应征而来的士子们。 “所举贤良中,有学申不害,商鞅,韩非,张仪,苏秦的学说的,会祸乱国政,一律不要用,而应当马上扫地出门” 卫绾这些年贵为三公,一直以忠厚长者的形象为人处事,景帝在位的时候,除了忠厚可嘉,也是抱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办公,结果反倒赢得了包括景帝在内的好感。 不过,这也并不难以理解,黄老哲学下,朝廷上下都是老好人,哪怕放个屁都能找出元凶,卫绾这样的厚道人自然就招人喜欢。 卫绾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的学生做了皇帝,本应该更有资格养尊处优,只拿俸禄不干活。可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带头把一群人给得罪光了,更让人难以捉摸的是,他的折子获得了刘彻的许可。很快,长安城只剩下一些儒家弟子,其余门派的弟子们都被打发干净了。 因为关系到饭碗问题,这件事情让信奉黄老的官员们非常紧张,他们看不出卫绾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从现实上讲,新皇上有扶持儒家的意思。在官员们的串联下,卫绾由众人眼中老好人变成了黄老派的公敌,必欲除之而后快。 尽管有人来提醒卫绾,做事情别做绝了,卫绾也仍未在意,以他的资历和地位,朝中还没人扳得倒他。而且,他的本意也不是针对黄老派,作为刘彻的启蒙老师,他谁都明白新皇上的心性和志气。出这么个主意,有取悦主子的意思,也有辅助学生成为有为君主的意思。 然而,卫绾万万没有想到,黄老派的官员们很快就能还以颜色。卫绾整天围着刘彻转的同时,忽略了一个休养在深宫中的老太太,太皇太后窦氏,她可是黄老学派的铁杆支持者。 自从儿子景帝死后,窦太后元气打伤,一直在深宫中静养,未央宫朝议中为征召贤良方正和用不用儒生连日来吵翻了天,几乎都要打起来了,也没人敢来烦老太太。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老太后经历了两次,加上身体残疾失明,谁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大的承受力尽管如此,黄老派中还是有胆大不怕死的人把她给惊动了。 窦太皇太后听了朝中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淡然地叫他们退下了。 老太太的反应不够激烈,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只不过在她看来,现在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出面,目前为止,她的孙子只是发布了求贤令而已,并没有实质上改变治国的方向。她的眼睛虽然瞎了,可心里却谁都明白。孙子一上台,就明着阻碍他做事,这样也不利于他的成长,但也不能任由他胡来。 老太太的可怕之处不久就得到了应验。 卫绾在处理各种事务的时候,明显感到了来自于东宫的压力和不顺畅,他的学生刘彻也时不时被叫去东宫接受询问。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建元元年六月,丞相卫绾被免职了,同时被免职的还有御史大夫直不疑。直不疑虽然是信奉黄老的,但是因为不愿与黄老派共同对付卫绾,因此被孤立了,最后干脆一起卷了铺盖。 卫绾和直不疑走了,刘彻犹如少了左膀右臂。他们的免职也让少年刘彻意识到,东宫的力量还不是他一个稚嫩少年所能撼动的。来日方长。聪明的刘彻为了不至于触怒太皇太后,给新丞相物色了一个绝妙的人选。 该人选正是老朋友魏其侯窦婴。在窦家家族中,窦婴最被老太后倚重,而且他还是先帝的重臣,最让刘彻欣喜的是窦婴好儒,让他担任丞相,既能调解东宫与未央宫的关系,又能推进儒家治国策略,真是一箭双雕。 刘彻接着把太尉的职位给了同样好儒的舅舅田吩。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窦婴和田吩的第一把火也定位在给刘彻搜罗人才上,他们分别向刘彻推荐了很有名气的儒生王臧和赵绾。 这两个人同样上演了平步青云的神话。 刘彻召见王臧和赵绾之后,迅速做出了重用两人的决定。王臧任郎中令,赵绾任御史大夫。 刘彻跟王臧算是老熟人,卫绾做太子太傅的时候,王臧做太子少傅,不过时间极短。王臧与卫绾不同,卫绾一路升迁,官至丞相,这位仁兄却越来越落魄。要不是有人推荐,刘彻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这位落魄的师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二回:建元革新受挫败 王臧算是与刘彻师生之缘,虽然官升得快,但也能理解,毕竟顶着个帝师的光环。然而,他的同门师兄弟赵绾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绾没有做官的记录,然而他却一跃而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不禁让人感慨刘彻的官也太好当了吧。 也许有人会认为,毫无根基也就意味着毫无利益瓜葛,可以更加毫无顾虑的做事,聪明的刘彻急切地重用这两个人,是想顺利地为建元新政打开局面。 这是明显地抬高了刘彻的形象,与其说这是刘彻的大手笔,还不如理解为刘彻是病急乱投医。卫绾和直不疑免职后,刘彻感到了来自于东宫的压力,也陷入了不安中。 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十七岁的少年,换句话说,即便他再聪明,他也缺乏工作经验,有些事还是处理的略显稚嫩了。 赵绾和王臧显然没有认识到其中的危险。 三公之中的窦婴,田都属于外戚,有背景有靠山。 而赵绾王臧身世却显得非常单薄。他们上任之初,上书建议仿制古礼修建明堂,明堂是古代天子宣明政教、举行大典的地方,有利于维护天子权威。 对于这一切,刘彻都是无条件支持的。不久,他们向刘彻推荐了自己的老师,鲁人申公。 申公曾在楚王刘戊做过门客,当年,刘戊执意加入七国叛乱,申公谏阻,被楚王刘戊罚去舂米。楚王兵败后,申公回到家乡,投身于教育事业,广收门徒。 申公做梦也想不到,他八十岁了,还会被皇帝召过去。一路安车驷马,申公来到了宣室,站到了刘彻的面前。刘彻见申公须发尽白,耄老之年,却仍然神采奕奕,心中是格外崇敬。他虚心向申公求教治国之道。 申公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帝,捋着花白的胡须,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治国者要少说多做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 刘彻点头称是,继续洗耳恭听。没想到等了半天,这老头倒好,他就此打住,沉默不语。 刘彻尴尬地左右看看,眉头稍皱,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老人那悠然自得的申请,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心里有些失望,但碍于众人的面子,封了申公一个太中大夫的官职才算了事。 赵绾和王臧开始了新政,他们从巡狩、改历、服色着手,大举改动礼制。赵绾和王臧的新政还算顺利,黄老派的官员们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毕竟皇上有意兴儒,没有触动自己的根本利益,何必去自讨没趣,就让他们尽情地折腾去吧。 窦太后也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的干预。然而,很快,她就坐不住了。 刘彻登基以来,养成了习惯,每有大事要事,定会向老太太禀报。赵绾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向刘彻说道:“陛下,不要什么事情都向东宫奏报此言一出,刘彻顿时汗流浃背,正如刘彻的预感一般,这句话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老太太震怒了。老太太一直认为,这些儒生无非就是投机取巧,尽力钻营的鼠辈,他们成天吃饱了饭嚷嚷要改这改那,无非是想取悦皇帝而已,现在看来,这些人包藏祸心啊他们这是要夺我老太太的权啊。 老太太再一次显露了政治老手的本色,她派人暗中收集赵绾和王臧的罪证。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下人们充分发挥思妙想,两人的罪证很快就被搜罗到了。 她召来刘彻,亲自把这些罪证给孙子看。老太太的神色充满了愠怒,她声色俱厉地批评了他最近改这改那的行为。刘彻本想辩解,但是看着祖母如此的神色,突然不寒而栗,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祖母的威严与可怕。 建元二年前139年正月,在窦老太太的坚持下,赵绾和王臧下狱,不久,两人在狱中自杀。太尉田免职。同时,窦老太太为了捍卫黄老之政,也顾不得亲情,将丞相窦婴免职,所有新政全部废止。 窦老太太用实际行动再一次说明,朝廷还是原来的朝廷,谁也甭想改这改那 刘彻的建元革新宣布彻地失败了。他把所有的伟大理想暂时深深地埋在了心中,虽然他的内心充满了失落感和挫败感,但却没有影响他对未来信心。建元新政的失败不算什么,因为它早已在人们的预料之中,但是三公之位的同时空缺,却出乎人们的预料窦老太太果然是深谋远虑,她早已物色好了合适的人选。 黄老派的老头柏至侯许昌任丞相,武疆侯庄青翟任御史大夫,不设太尉一职,石建任郎中令,石庆为内史。 许昌,庄青翟,石建,石庆一跃成为朝廷的中枢,不免出乎意料,不过,大伙儿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些老好人粉墨登场不过是太皇太后与刘彻之间的暂时平衡而已,说的直白点,这些人是老太太放在未央宫的摆设。 四个人当中,许昌,庄青翟差不多快入土了,想法没有,野心更没有,能平平安安混到退休就算是烧高香了。 石建和石庆两兄弟倒是年富力强,虽说也没什么野心,但不过与前面两位有所不同的是,这两人还能认认真真找点事做。当然,这得益于他们严厉的家教。 石建和石庆的老爹叫石奋,石奋被赐号万石君,因为他的四个儿子,石建,石庆,石甲,石乙都是在任的二千石高官,加上他自己这个退了休的,一共有万石,故名万石君。 父子五人同为高官,即便是在华夏历史长河中,也十分难得,即便是王侯贵族,子弟们要成为高易,何况是一个从基层干起来的人。石奋家族的官场成就可与后代的“一门多进士”相媲美。 石奋年轻时,他的一个姐姐通音律,做了刘邦的美人,石奋在姐姐的照顾下做了皇帝的近臣中涓。中涓主管清洁等杂活,作为宫中的环保官员,中涓前途不大。 不过,石奋有他的独到之处,他做事十分周到谨慎,而且非常的有礼貌,这在粗人一堆的刘邦时代,自然很扎人眼,于是,石奋受到了刘邦的特别青睐。石奋历经数朝,恭谨的名声渐渐大了,最终官至太子太傅。 石奋兢兢业业的一生受到了朝廷的褒奖,他退休了,拿的还是上班时候的工资。 石奋明白自己的成就来之不易,因此对四个儿子管教非常严格,他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在他的严格要求下,四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优良传统,在官场上有着极佳的口碑,一路升迁,都成为二千石的高官。 石家四兄弟在严格的家规下养成了一个习惯,子孙外放为官,回来时都必须穿着朝服相见。石奋如果听到或看到儿子们各方面有了过失,就会自责地绝食。这个时候,犯了错的儿子必须肉袒认罪,石奋才肯进食。 老大石建任郎中令时,一下子忙了很多,尽管如此,每到休息日,他一定要回去看望年迈的父亲。他拜望完父亲后,不会立即离开,而是做一件很多人做不到做的是,他会看看父亲有没有换洗衣服没有洗,如果没有,他就亲自动手洗衣服,然后交给仆役,吩咐不准告诉老爷子,然后才悄悄离开。石建将这件事坚持到了石奋去世。 石建不仅克尽孝道,在工作上更是谨慎,他一般不在朝廷上发表意见,一旦有什么意见,必定要屏退左右,与刘彻单独交流,这一点很受刘彻赏识。有一次,刘彻将一份奏章交给石建审阅,石建发现其中有个马子少了一点,是个错别字,十分惊异,派人郑重其事地通知写奏章的大臣,要求他改正并提醒以后不能再这么粗心了。 石奋的四个儿子中,石庆稍微豪放一点,有一次傍晚石庆喝了点酒,乘着马车回家,到了里门,没有下马车,就直接进门了。石奋知道后,很不高兴,他故技重施,决定不吃饭了。石庆见父亲满脸愠怒,酒醒了一半,马上肉袒叩头,但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老父亲,但他也不敢问,石奋也不训斥,只是一味地摇头。石建看到,为了平息父亲的怒火,召集全家人叩头谢罪。这个时候,石奋才骂道:“好一个朝廷内史,成了贵人,过门不下车,族中长老都对你避让,内史却在车中安坐,是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就该这样了” 石庆这才明白过来,父亲是怪自己太张扬了,他马上磕头如捣蒜,连称以后再也不敢了。过了很久,石奋才慢慢消了气,饮食如常。 经过这事后,石庆变得非常谨慎了。后来他从内史改任太仆,给刘彻驾车,刘彻有次出宫乘辇之前,问他有几匹御马这个问题对于太仆来讲本是非常简单,他本可以脱口而出,但为了谨慎起见,他重新数了数,向刘彻回答有六匹。 刘彻表示非常赞赏他的工作态度。 石家人就是这么勤勤恳恳地工作的,所以“一门五高官”也就不怪了,他们的经历也再一次证明了家教的重要性,更证明了“上梁正了下梁也难歪”的道理。 当然,详细介绍万石君的家族史不是要说明勤勤恳恳工作就能当高官了,而是想表明一种态度,无论在任何工作岗位,只要勤勤恳恳,待人诚实,一定会得到他人的认可。 石家人虽然在官场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在伟大的汉武时代来讲,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如果汉武时代只有这么些只会认真工作的高级干部,那这个时代也称不上伟大了。 任何时代必定要由那些璀璨夺目的人来装点才能称得上伟大。 陈阿娇算不上璀璨夺目,但她却阴差阳错地促成了那些人的出现。 皇后陈阿娇有个很严重的缺点,脾气差,醋意浓。刘彻在娶她之前,就非常了解她,女人的优点在她的身上基本被娇生惯养掉了。但是刘彻还是娶了她,因为他得兑现他此前的诺言,同时作为馆陶长公主扶他上皇位的交换,他不得不把她的刁蛮女儿娶进了皇宫,刘彻当了皇帝,她当了皇后,馆陶长公主成了太主。 作为权倾朝野的外戚,太主自然有了不同以往的气焰,她没有更多的嗜好,就是爱贪,而且贪起来毫无尺度。她仗着丈母娘的身份,经常向刘彻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刘彻的心几乎在滴血,因为那些都原本都是属于他的啊。 陈阿姣在后宫闹也就算了,丈母娘索取无度也就算了。 然而让刘彻难以忍受的是,两三年来,陈阿姣经常受到宠幸,但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花费巨资遍访名医,可结果还是一样。 刘彻十分不满,小夫妻不免有些口角。 每到此时,陈阿娇只能拿起最后的武器跑到娘家去哭诉。都说母女连心,太主心疼自己的女儿,对刘彻有了意见,她也拿去了她的强大武器跑到王太后那里去哭诉,说来说去,无非强调的是,当年没有她,你儿子能当上皇帝吗 王太后听着太主的哭述,盯着她略带威胁的神情,想着她背后巨大的身影,顿时感到了压力巨大。王太后再一次显示了她的聪明,她不断地安抚着太主的情绪,当面喝斥自己的不肖儿子,才让太主破涕为笑,平复了情绪。 送走了太主,王太后找来刘彻,意味深长地劝导他,“你刚刚即位,就把老太太得罪了,现在还得罪了太主,你想干什么阿娇有点脾气,你哄哄她就是了,以后要谨慎才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年青气盛的刘彻不免打个寒颤,想想自己确实欠缺考虑,把本朝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给得罪光了,那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大汉立国几十年了,从来不缺乏女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例子,以前有吕后,现在有窦太皇太后。 刘彻拜谢母后的提点,回宫之后左思右想,决定对母女俩多加忍让和恩宠,后宫一时平静了许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三回:平阳卫子夫入宫 在这表面的平静中,有人看到了千古难寻的机会。 她也是一个女人。 如果将权力场上耀眼的女人作个评价,窦老太太是个强硬的女人,王太后是个内敛的女人,窦太主是贪婪的女人,陈阿娇是任性的女人,那么她算是个智慧的女人。她就是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一个充满着心机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一个亲手扶起显赫家族的女人。 平阳公主是王太后的长女,食邑在阳信,初称阳信公主,她下嫁给曹参之孙平阳侯曹时,后称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听说皇后阿娇无子,而且小夫妻有矛盾,她花大价钱将邻近大户的女子买来充作府中的歌女,夜以继日加以训练。 平阳公主秘密地训练这些歌女,她的丈夫曹时不明就里,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平阳公主却拒绝回答,这让曹时郁闷不已。平阳公主要为心中的梦想保守秘密,即便是枕边人,她也能做到绝口不提。她无数次地做着同样的梦,梦到她的手中握紧了那高高在上的权杖。 只能说,拥有野心和智慧的女人,一样的可怕 建元二年前139年,平阳公主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彻去霸上祭祀回来的途中,路过平阳侯府,临时决定进去与姐姐叙叙旧。平阳公主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所有计划会这么突然地进入到验收阶段。 刘彻住进未央宫后,即便是姐弟,见他的面要经过很多复杂的程序,更别说把他请到府上。 刘彻这尊大佛已经不是想请就能请得动了,现在的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哪怕是给他送点稀饭送件衣服,一眨眼的工夫就会在后宫在朝臣中传个遍。更何况,平阳公主想送的还是活生生娇滴滴的美女这种做法不但会把后宫得罪光了,弄不好还被人奏一个媚惑天子的罪名,到时候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事实上,这也是平阳公主计划当中最难也最为棘手的一步棋。不过如今却是天公作美,刘彻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一切就是顺利成章的了。 “我的好弟弟姐姐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菜”平阳公主笑靥如花地说道。平阳侯府似乎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准备好了酒菜。 刘彻异常高兴地坐下来,拿起一爵酒便一饮而尽。在深宫里待久了,处处掣肘,刘彻自然不会放过可以豪饮放纵的机会。 平阳公主见弟弟喝得这么开心,一边劝酒,一边向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出了会客厅。不一会儿,进来一群年轻美丽的女子,她们不约而同围到了刘彻身边,有的为刘彻斟酒夹菜,有的为刘彻捶背捏腿。 美女环绕的情景,刘彻早已熟悉不过,他扫了一眼身边的这群女子,并没有惊喜的神情和言语,而是继续与平阳公主边说话边喝酒。平阳公主从刘彻的神态中判断出弟弟并不喜欢这些侍女她心中虽有些着急,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灿烂的微笑。 酒过半旬,平阳公主一拍巴掌,从侧室中又出来一群年轻美丽的女子,她们个个高髻粉脸,轻纱薄翼,有的手中还拿有乐器。 她们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厅堂两侧,在一片悠扬的乐曲中,刘彻和堂上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正在这时,一个婉转柔曼的声音从她们中钻出,忽而悠扬,忽而柔情,时远时近,时快时慢。刘彻似乎完全沉醉在这个美丽的声音中了,他轻轻地随着歌声和旋律拍打着桌子,眼睛却不时地在大堂上搜寻,搜寻拥有如此美妙歌喉的女子。 “她的声音多好听啊,她一定是一个无美丽的女子”刘彻心旌荡漾,心中的好心被强烈的勾起了。平阳公主看见弟弟心驰神醉地模样,心中自然欢喜。她向身边的侍女点点头,那侍女向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群女子缓步走到大堂中央,这正是平阳侯府中的歌女,其中一个当着刘彻的面一边轻轻地扭动着曼妙的身躯,一边继续唱着刚才美妙的旋律。 刘彻揉揉眼睛盯着眼前身材曼妙的歌女,当他终于看清她的长相时,刘彻惊呆了。为什么她会有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容颜,为什么她会有如此明亮清澈的眼睛,为什么她会有如此温婉美妙的声音,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婀娜多姿的身材 此时此刻,刘彻的心中没有任何国政大事,没有任何繁文缛节,只有她,眼前的她。 “她叫什么”刘彻轻轻地问道。 “平阳卫子夫”平阳公主的眼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这一刻,她明白她的计划八字已经有了一撇。 “好一个平阳卫子夫”刘彻情不自禁地叫好。 卫子夫也不时向刘彻这边偷瞟,有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卫子夫羞赧地低下头去,任凭两片红霞飞上自己的脸庞。她那妩媚动人的神态,更让刘彻心驰神醉不已。 美酒佳人,天伦之乐,刘彻已经有些陌生了,他真的有点醉了。 平阳公主见弟弟不胜酒力,吩咐卫子夫将他扶入尚衣轩卧室名更衣休息。 看着两人粘在一起的背影,平阳公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彻牵着卫子夫的手出来了,他见着在大堂等候的平阳公主,下令赏赐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见水到渠成了,拜谢完之后,便说出了早已想说的话,“臣秭愿意将卫子夫送与陛下”刘彻正是求之不得,他望了一眼卫子夫,只见她已羞得满脸通红,又惹得刘彻一阵怜爱,龙颜大悦之下,便要马上把卫子夫带进宫去。 平阳公主笑着制止了弟弟的猴急的动作,她告诉他子夫还得梳妆打扮一番 趁着卫子夫入内梳妆,刘彻门外等候的时机,平阳公主对卫子夫说道:“将来是得贵,幸勿相忘”卫子夫连称不敢,并跪倒拜谢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了解卫子夫的品性和聪慧,点到为止即可。她千挑万选将她选入平阳府,严格的训练,从日常的观察中,她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歌女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而且以她的聪明和贤惠,加上她平阳公主的能量,她要得到皇帝的宠幸并不难 卫子夫从平阳公主的眼里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知道公主想要什么,她卫子夫或许只是她的一颗棋子。但是,她仍然要感谢平阳公主,正是她,给了自己一蒙圣宠的机会。 作为女人,这是难得的荣耀她卫子夫,不过是一介奴仆,如果不是平阳公主,她哪来的机会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不重要,宫中的路途凶险,但她将义无反顾,只希望将来能报答平阳公主。 卫子夫拜别了平阳公主,坐上了刘彻的马车。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不知道前面的道路会有多漫长,她都已然没了选择。不过,能走进那最神秘的天子寓所,对于一个足不出户的歌女来说,还是充满了期待。 刘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平阳侯府。抱得美人归,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即便是对于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帝王来说。 他无法预测这个叫卫子夫的女人能带给他什么,但是她真的让他感觉到了快乐。 那种纯粹的快乐,那种普通人的快乐。 刘彻满心欢喜地将卫子夫带进了宫,当他跨进宫门的那一刻,后宫的那位醋坛子就坐不住了。 陈阿姣听着刘彻带女人进攻了,脸都绿了,她领着一群宫女气呼呼地朝刘彻的仪仗队奔去,准备给刘彻一个下马威。 卫子夫好地打量着宫殿楼宇,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声,她一眼望去,心里一惊,发现竟然有人拦住了刘彻的銮驾,更让他怪的是,刘彻竟然任由她撒泼。卫子夫心中暗想,想不到有人能这么大胆。 正在卫子夫怪的时候,只见那女子朝卫子夫过来,卫子夫不免心慌不已,因为她发现这个女子满脸怒容,凤目圆睁。只听那女子指着卫子夫,扭过头对刘彻说:“就是她” 刘彻没有答话,只是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后宫最能闹腾的女人又会闹出什么花样女子扭过头去趾高气扬地对卫子夫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卫子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想到她能在皇帝面前都能大吵大闹,心想不是公主就应该是后宫的妃子,不由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 女子旁边的宫女模样的人帮着喝道:“大胆,皇后问你话呢” 一听皇后二字,卫子夫才知这就是那早已名闻天下金屋藏娇故事里的阿娇皇后,更是心惊不已,卫子夫赶忙下跪,低头谢罪。 陈阿娇将卫子夫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脸色由怒变悲,在所有人的惊愕下,陈阿娇突然放声大哭。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刘彻苦笑不得,不知所措。 她扯着刘彻的袍子,哭道:“刘彻,你不可以和她好,你要是和她好,我就去告诉太主,告诉太皇太后去,说你欺负我” 陈阿娇的无理取闹让刘彻的无名业火迅速聚集,不过,当他一想到太皇太后和姑姑,他把怒火强压下去了。刘彻为了安抚陈阿娇,向侍从示意将卫子夫带到别的宫去,而且向她表明,她只不过是一位宫女而已。看着卫子夫向别处去的身影,陈阿娇终于破涕为笑。 刘彻无奈地独自回了自己的寝宫,陈阿娇则像个胜利者般感觉良好,她是要让所有人在,这个后宫只要有她在,所有女人都必须远离她的丈夫,在她的眼里,后宫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凡是拥有美貌和才艺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 卫子夫对于突如其来的波折有点无所适从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刚才又哭又闹的陈阿娇皇后会让她的宫中生活难以把握了。 算了吧,认命吧,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低贱女子,又能怎样呢以后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这诺大的宫廷,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这么一想,新之感又很快代替了心底的忧郁,给卫子夫带来了憧憬。此时的卫子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这次踏进宫廷,会为刘彻的天下带来巨大的改观。像大多数怀揣梦想的入宫女子一样,当所有的新渐渐褪去后,卫子夫的心情渐渐地由憧憬变成了失落。她踏入这个宫殿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刘彻。 卫子夫虽然谦逊为人,但她却分明的感觉到有人在处处与她为难。时间久了,卫子夫想起了在平阳府的日子,在那里她可以尽情地歌唱,而且可以伺候聪明美丽的平阳公主,更能见到众多的兄弟姐妹,日子过得热闹而单纯。 可是在这高高的宫墙中,除了繁杂的礼节和永远做不完的事情,便是那无处不在的争斗。 她这小小的宫女,无权无势,生存都不容易,更何谈梦想 “平阳公主,要让您失望了” 虽然时间不长,卫子夫却厌倦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决定要等待时机离开这个囚禁她的牢笼。事实上,刘彻不是不喜欢卫子夫,他只是暂时把她给忘了。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国家就出事了。 建元三年前138,刘彻第一次收到了急件,急件是从遥远的东瓯国今浙江发来的求援急件。 求援信中说明,刘濞儿子刘子驹伙同闵越国王骆郢发兵包围了东瓯国都,城中已是断粮断水,如汉廷再不派兵平叛,闵越很快就会吞并东瓯。 虽然闵越东瓯只是典属国,名义上归汉廷管辖,实质上处于自治状态,但刘彻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及时处理。 他迅速地召集廷议,把新征召的官员和朝廷重臣都一一召来廷议。 刘彻将信件的内容宣示于大臣们,希望他们能拿出对策来。 大臣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闭目冥思,就是没人主动开口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四回:刘彻慧眼识人才 年少的刘彻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对策,便对着田问道:“舅舅,有何对策” 田现在是三公,虽然立足未稳,但也算是朝廷新贵,现在皇帝首先向他问策,他自然不能不说几句,田抬了抬眼皮,抖了抖袖子,故意抬高声音说道:“越人自古自相攻击,已是习以为常,而且反复无常,前秦时就弃之不管,我们去救它作甚” 田表完态,自以为是高论,不无得意地斜眼扫了一下大殿同僚,不少大臣们纷纷附和。但是刘彻对于舅舅的答案却不太满意,但他却老练地未置可否。 田话音刚落,有一个人就跳了出来表示反对,不少人仔细一看此人,不免小声地冷嘲热讽,当堂讥笑。 此人原是一介寒儒,通过策论提拔上来,职司中大夫,他叫庄助。 庄助奏道:“难道怕没能力去救,还是不能以德服人,如果能,又何必放弃况且前秦连咸阳都丢弃了,不光是越国吧如今小国来求援,天子不救,怎能臣服万国” 庄助反驳的义正词严,太尉田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铁青。在田看来,此人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便太尉这官他是新手,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陛下第一次在朝议上主动询问国家大事,便召到一介寒儒的反对,让他的脸面实在毫无光彩 田心里有气,但也不便发作,让他拍马屁奉迎,他拿手的狠,可要跟这些饱学之士斗嘴,他却相当地不在行了。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龙椅上的好外甥,能采纳自己的意见,给自己点台阶下。 不过,好外甥刘彻马上给他泼了盆冷水过来,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太尉不足与计,庄助说的对,只是朕新即位,不能发虎符” 年少的刘彻又一次显示了自己的老练,他的一句话先压了压贵戚舅舅的气焰。田被好外甥说得无地自容,只能打碎了牙往心里咽,作为军事的主管,他也不敢多吱一声,省得又被好外甥拆了台。 同时刘彻这句话也把出兵的最大难题捅了出来。他很隐喻地告诉庄助,本人是想出兵平叛的,但本人还没完全掌握兵权,你要平叛得自己想办法。聪明的庄助马上意识到了刘彻话里有话,他也知道有半块发兵的虎符在老太后手里,事情一旦经过老太太手里,必然是做不成了。 庄助坚定地向刘彻点了点头,刘彻当廷将庄助任命为朝廷使节,前往会稽郡发动郡中兵马。 刘彻的确出了一招妙棋。登基几年来的经历告诉他,在目前的朝廷中,想要有所作为还是一件难事,这次东瓯出了事,恰好可以让他在千里之外有所作为,那么遥远偏僻的地方,朝廷的黄老派们定然也懒得去管。 这件事可以锻炼新人,又可以放手一干,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太大的阻力。刘彻不是爱惹事的人,但与其如此无所事事,天天以户外运动锻炼身体为乐,那还不如谁给他惹点事情。 庄助看得很明白,刘彻想做有为君主,所以尽管王公大臣们都反对,他也要站出来代替刘彻把声音发出来。事情定下了,庄助成了钦差大臣。在很多人看来,像他这样的儒生只会写写文章而已,有的人甚至把庄助铩羽而归的弹劾奏章都准备好了,都等着看庄助的笑话。 庄助马不停蹄地赶回他的老家会籍郡,见到了郡守,并出示了他的证件天子符节。当会稽郡大小官员跪倒在庄助的面前时,庄助厉声宣告天子口谕要郡守发会稽兵前往东瓯救援。 正如庄助所料想的一样,会稽郡守声称不见虎符决不发兵。庄助对此很快作出了反应,他拔出长剑挥向了会稽郡军中司马。当一颗喷洒着鲜血的项上人头骨碌碌地滚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傻眼了。 “还有谁敢与天子谕令作对”庄助厉声大喝。 官吏们缓过劲来,连称不敢。就这样,庄助顺利地调动了会稽郡的兵马,而且在严密的部署下,几日之内,大军便浩浩荡荡地从海路接近了东瓯国都。 闵越人围东瓯城围得起劲,突然得到汉廷大军由水路压过来,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闵越王骆郢不会不清楚形势的严峻,东瓯城破指日可待,可是闵越军的消耗也非常大,如果汉廷的军队将自己的后路堵死,即便是拿下了东瓯城也只会是一座死城。 惊慌失措之下,骆郢仍然做出了非常明智的决定,放弃攻城,尽快撤退。 庄助领军到达东瓯城之时,闵越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 虽然没有杀敌之功,但庄助还是露出了笑容。他不但兵不血刃地完成了使命,而且还让朝廷的阳光普照到了少数民族的土地上,而且促成了建元三年前138东瓯国的举国内迁,迁至江淮一带。 捷报传到长安,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扫了兴,刘彻却是说不出的畅快,连声称赞,庄助,才也,才也。 南方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刘彻对权力有了更多的体会,但他却仍只能以读书,户外运动游猎来打发时间。 刘彻的户外运动很有特点,他出门喜欢带一大帮人,而且专挑晚上。要不是穿着高档一些,老百姓还以为强盗来了,刘彻的游猎队伍所到之处,必然是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游猎的途中经常吵得四邻不安,而且践踏良田,老百姓怨声载道。刘彻虽然做了坏事,但却仍然敢于留下自己的名号,他大方地自称平阳侯,让平阳侯挨了群众不少的骂。 平阳侯要是知道这个郎舅这么搞坏自己的名声,恐怕得找块豆腐撞死。刘彻的游猎行为终于被人告到了官府,官府要来拿他,他本想拿平阳侯当挡箭牌,却发现老百姓并不买账,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刘彻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才平息事态。 刘彻的招摇终于为他召来了祸端,刘彻到达柏谷投宿,店家见来人浩浩荡荡,以为是强盗团伙,便召集村中的年轻人准备围攻。没想到店家妇人见刘彻一脸贵象,担心惹祸,便把丈夫灌醉,遣散年轻人,随后自作主张好酒好菜款待刘彻等人。 刘彻有惊无险,第二天便召来妇人,赐了千金,封他的丈夫为羽林郎。即便如此,刘彻还是改不了游猎的习惯,他不但扩大了上林苑的范围,而且暗地里建了一些小行宫作为投宿之用。刘彻在游猎上不惜动用大量钱财,但在后宫用度中他却做起了节俭的文章来了。 他下令遣散那些多余的宫女。 皇帝要裁撤宫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宫廷,一直寻思着出宫的卫子夫看到了重获自由的机会。 刘彻不但亲自下达了裁撤多余宫女的决定,而且还亲自落实这件事情。所以,当所有需要裁撤的宫女名单报上来的时候,他决定一一接见,一来防止下面的人互相串通,把能干的宫女给打发了,二来也是为了打发无事可做的无聊时光。 正当刘彻认真地与前来的宫女亲切交谈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宫女。刘彻也不恼怒,因为大多数宫女都是哭着来来去去的。 不过,让刘彻诧异的是,这位宫女还没等刘彻开口问话,她就先开口了,“陛下,请您恩准奴婢出宫吧” 刘彻听着她的声音,感觉似曾相似,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如莺语般的声音让刘彻动了恻隐之心,他问道:“你是何人,在哪宫当差” “奴婢卫子夫” 刚说完卫子夫三字,刘彻轻轻地“啊”了一声,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这位自称卫子夫的宫女前面,伸出手托起她的脸庞,仔细端详起来,刹那间,他想起她的歌声,她的姿,好像有如昨天一般。刘彻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连忙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道:“自从你进宫后,国事繁巨,朕一时冷落了你,你可别怪朕” 刘彻的话虽然有哄人的嫌疑,但卫子夫却听得心中暖洋洋的,她满脸羞红地压低嗓音连称不敢。刘彻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心想自从带她入宫以来,应该有一年有余了,都怪自己,不不不,应该怪那位讨人嫌的母夜叉,朕也不至于冷落了她。 面对着给与他美好记忆的女子,刘彻打定主意要将她留下,而且要好好的对她。 刘彻让卫子夫就陪侍在身边,卫子夫自然不敢违逆,对于卫子夫来说,如果能呆在皇帝身边,她也不至于有着强烈的出宫念头。刘彻遣散宫女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当他把终于把所有的宫女都一一接见后,刘彻伸了伸懒腰,而卫子夫适时地上前轻轻地为刘彻捶背解乏。 刘彻顿时感觉一股暖流钻心而过,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卫子夫因羞赧而更加美丽的容颜,四目相对之下,刘彻几乎可以断定,她才是自己梦中的女子,她温柔,她美丽,她更善解人意。 “朕舍不得把你放出宫去”刘彻也温柔的说道。 卫子夫在听到这句话时,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这一年来的日日夜夜,她朝思暮想,相思成疾,她时常面对着宫门发呆,想象着他来找她的情形,她很想见他,彻夜难免地想,撕心裂肺地想,在她的眼里,他对她的意义不是皇帝,不是地位,而是唯一,是永远。 如今,她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话,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留泪刘彻心疼地揩去她脸庞上的泪水,她披涕为笑,两人开始互吐衷肠,嬉笑打闹起来。 夜幕之下,两人紧紧相拥,享受着爱情的甜美时刻。卫子夫再也不用费尽心思离开这守卫森严的深宫,因为她可以时时陪伴在刘彻的身边。刘彻也暂时忘记了处处掣肘的郁闷,忘记了陈阿娇那刁蛮的无理取闹。 他们非常的快乐。 快乐之余也带来了惊喜,不久之后,刘彻与卫子夫的爱情产生了结晶,卫子夫怀孕了。 这对于刘彻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也让整个皇宫增添了几分喜庆。此前,刘彻和陈阿娇争吵之时,他们总是互相指责对方有生育问题,双方都不承认,现在,卫子夫的身孕让争论结束了。 刘彻对于卫子夫的宠爱无以加复,虽然因为皇后善妒的关系,刘彻没有给卫子夫任何名分,但是,卫子夫在后宫中的地位已直逼中宫。 端坐中宫的陈阿娇犹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陈阿娇后悔没有将姓卫的女人赶出宫去,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女人,她认为自己拥有如此高贵的血统,如果输给一个卑贱的女子,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所以,她决定反击。 陈阿娇跑到她的母亲窦太主那里哭诉。 见多了宫廷中的腥风血雨的窦太主当然明白女儿现在的处境,可是她思前想后,认为如果对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卫子夫下手,恐怕没那么容易,毕竟东宫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非常认可这个卫子夫,要是出了差错,那可就吃鸡不着反蚀把米,不划算,不划算。况且,现在证明了刘彻生育能力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宝贝女儿,她要一直不能生育,今天扳倒了卫子夫,明天说不定就会有别的女人。这便是后宫的规则。 “她可怎么办才好”陈阿娇哭道。 “不要哭了,娘不会坐视不管,要压压卫子夫的气焰才行,总不能让她欺负于你”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窦太主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压制卫子夫的办法。 窦太主把目光盯在了建章宫的一个年轻侍从,并且决定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这位年轻的侍从姓卫名青,是卫子夫的同母异父弟。卫子夫的母亲卫媪生有三女两子,卫子夫排行老三,她有个姐姐卫少儿不得不提一下,她继承了她母亲的传统,与平阳府的家吏霍仲儒在建元元年生了个私生子,他们给私生子取名霍去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五回:东方朔自夸出奇效 卫青原名郑青,他是卫子夫母亲卫媪与小吏郑季的私生子,卫青寄养于父亲家中,从小饱受郑家同父异母的兄妹们的欺负,艰辛的儿时生活让卫青养成了沉默寡言,坚韧不拔的性格。卫青长大后,找到母亲卫媪,自己改姓母姓,卫媪将卫青带到平阳公主的面前,平阳公主非常喜欢,让他做了平阳府的骑奴。卫子夫得宠后,他便来到建章宫当差。 任凭谁也想不到,看起来一向沉默寡言的卫青几年之后会成为扭转乾坤的将领,而不安好心的窦太主却阴差阳错地为他的冉冉升起出了把力。 窦太主的意向很明确,卫子夫动不得,但卫子夫的亲人朋友却未必动不得,她所要争取的是女儿在后宫中的地位,她要让后宫的女人们看一看,谁与陈阿娇争宠,谁家就得遭殃 卫青像往常一样来到建章宫上班,突然,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卫青蒙了双眼,捆得结结实实,把他带走了。 卫青的同事们顿时傻眼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公然绑架人口的事情 见大家都愣在那里,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喝道:“都愣着干什么,你去禀告陛下,其余兄弟跟我来,咱们去救人” 领头的是卫青的好友公孙敖,公孙敖有些勇力,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该伙计运气较差,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任务主要是救卫青。 卫青被劫得突然而且莫名其妙,看那群人的装束,不是平常人。公孙敖感觉事情紧急,让所有人骑了快马去追。 万幸的是,公孙敖很快追上了绑架卫青的人,在一番厮杀之后,那群人便作鸟兽散了,而卫青则毫发无损。 宫里的卫子夫听说弟弟被绑的事情,也是焦急万分,她跑到刘彻面前请求他尽快派人去救。 面对这种事情,即便卫子夫不来请求,刘彻也定然要去救,敢公然绑架宠妃的亲弟弟,也太胆大妄为了。而且,刘彻想到了更深的层次。 明明知道卫子夫是他的宠妃,却有人敢绑架他的弟弟,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刘彻认为有人要对卫子夫不利,也就是说有人藐视他刘彻,敢打他的女人的主意。 想到这里,刘彻心中一阵怒火,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不离十的判断。 当得知卫青安然无恙之后,刘彻决定接见卫青。 刘彻上下打量着卫青,与他简短的交谈之后,发现自己的这位郎舅身材魁梧,而且刚毅少言,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 他当即下令卫青提升为建章宫侍中,而救他的公孙敖也被召见,官拜太中大夫。 几日之后,刘彻抛开所有顾虑下诏封卫子夫为夫人,卫子夫的家人也受到不同的封赏。卫子夫,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 这个消息让窦太主和陈阿娇气得浑身发抖,但却无能为力。绑架未遂的教训告诉她们,她们必须冷静下来,做得越多,卫子夫得到的可能就越多,况且,她的肚子里还有皇家的血脉。 对于窦太主母女来说,她们所要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尽量不要触怒刘彻,而且只要太皇太后还在,阿娇的后位是有保障的,否则,做得越多,死得越难看。 事实上,刘彻的后宫只要陈阿娇不闹腾,那还是很和谐的。 但不幸的是,和谐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后宫中最为重量级的老太太去世了。 建元六年前135年五月,太皇太后崩。 刘彻二十一岁,他等来了大权独揽的时刻。 刘彻怀着且悲且喜的心情送走了祖母。 这个时刻虽然充满了悲伤,但它却不失为一个时代的开端,时间终于显示了它的强大,无论活着有多大的权柄,死了也不过是一具不会说话的躯壳而已。 刘彻在内心当中对太皇太后充满着敬畏,由于这种敬畏,他委曲求全,偶尔的尝试也在敬畏之中戛然而止,无为之政束缚了他的手脚,也让他学会了消遣。 建元元年至建元六年,像大多数郁郁寡欢的人一样,刘彻将大把的时间花在了莺歌燕,吟诗醉酒之上,因而,刘彻的身边自然聚集了一批文人雅士,抑或人智士。将这些人分门别派,其一可以称之为滑稽派,其二称之为词章派。 这两大门派的人雅士们虽然混得不怎么样,却不失为一道独特而亮丽的历史风景线。 那么,我们首先来介绍滑稽派。 看到滑稽派几个字,有人可能会联想到相声,小品和滑稽戏甚至少林武当,不过,这里要澄清的是,这里的滑稽派不是演艺界人士,更不是武林人士。他们不但不会武功更不会表演,但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说话较幽默,连上折子都能让人笑得喷饭,故而称为滑稽派。 滑稽派的杰出代表人物名叫东方朔,这位老兄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故事,也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东方朔年少时就非常喜欢读书,加之天资聪颖,因此文才不凡,更让人诧异的是,东方朔似乎天生就有幽默的细胞,经常逗得人开怀大笑。 有鉴于此,不免让人感叹,如果当时有相声行业,东方朔或许能成为一代宗师。 像所有的读书人一样,东方朔有着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博取功名这条道路。建元初年,适逢刘彻下旨征召方正贤良之士,东方朔也跑来了长安,并通过公车令向刘彻递上了一封极其剽悍的文书。 文书很快到达了刘彻的办公桌上,年少的刘彻还没看几行,便笑得前俯后仰。 其他的应召士子要么谈国政,要么谈民生,唯独这个东方朔,上了一篇简历,而且简历之中尽是夸自己的,对于刘彻来说,见过夸自己的,可真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什么“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什么“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悬珠,齿编贝,勇孟贲。捷庆忌。廉鲍叔。信尾生”。 要是稍微年长的人看到这些自夸之语,要么会把它扔进垃圾堆,要么会回他三个字,不要脸。 年少的刘彻却不然,他大笑之余,觉得这个人文才可以,而且太有意思了,所以当即大笔一挥,批复“待诏公车”。 东方朔短短的一篇简历,竟然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不少同来的士子们羡慕不已,虽然羡慕,但也不敢学东方朔。 当然,东方朔早就知道他的文书一定能取得效,不然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他深通曲径通幽的道理,更深通刘彻这个年纪的少年心理。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新鲜的东西总是充满着好。简历即便是自卖自夸,在千篇一律的策论中很有新意,自然不会招来少年天子的反感。 结果,如他所料,他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对于东方朔来说,待诏公车仅仅是开始而已,要平步青云,还没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刘彻很快就忘了东方朔,待诏数月,东方朔也没有等来见驾的机会。东方朔谁都明白,像他这种靠笔和嘴吃饭的人,见不到皇帝,一切都只是竹篮打水,一片浮云而已。 东方朔深知这样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深宫大院守卫森严,又不能独自去闯宫见驾。他决定要想出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见驾的办法来。 不久之后,他在长安城里看到了一些侏儒人。 东方朔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厚道的法子,他要利用这些残疾人。 他跑到侏儒们跟前,恐吓道:“你们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么” 侏儒们面面相觑,十分不解,忙问原由。 东方朔挤眉弄眼,装着支支吾吾道:“我听说朝廷把你们召来,名为侍奉天子,实际上是要砍了你们,你们想想,你们不能为官,不能为农,不能为兵,召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杀了你们,免得浪费粮食” 听到这里,侏儒们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其中不少人开始互相埋怨,好好的在家里蹲着,来这里作啥,有的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东方朔假意劝道:“我看你们可怜,为你们想了办法,但你们得听我的,否则没了命不要怪我” 侏儒们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听闻还有活路,有如对活命的神仙一般,对东方朔磕头作揖起来。 “你们只要等在天子车驾的路上,见天子来,向他磕头认罪,如天子问起,就推在我东方朔身上,保你们无事” 侏儒们想想也是,这世上也只有皇帝才能救他们了,便信以为真,天天派人蹲守在天子出宫的路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等来了刘彻出行。 刘彻的车驾刚露了个脸,他们就哭声一片冲上前去跪倒在了銮驾之前。 刘彻听到车外的哭闹声,掀开帘子惊问。 侏儒们齐声哭道:“东方朔传言,臣等要被诛杀,来请死耳” “朕并无此意,你们安心退下吧,朕会传东方朔前来问个明白” 刘彻一个眼色,身旁几个侍从便向待诏士子们的住处飞驰而去。 东方朔早已得到消息,天子今日出行,如果不出意料,侏儒们必定能见到天子,而天子也马上会来传唤自己。 他直起身子,整整衣冠。只听门外马蹄声声,他的嘴角微微一笑,心知马上就要在仕途中再进一步了。 东方朔对于自己的智慧信心十足,所以他可以分外从容,这是他设得一个局,如果没有预先想好对策,妖言惑众可是不小的罪名,结果恐怕不是仕途再进一步,而是离阎王殿再进一步。 使者很快找到了东方朔,并把他带到了刘彻的跟前。 刘彻仔细地打量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士子,想起之前他的文章,不免又觉得好笑,明明是个柔弱书生,怎会是“勇孟贲,捷庆忌”呢 刘彻故意厉声道:“尔敢妖言惑众,难道目无王法么” 只见东方朔也不害怕,他从容地辩解道,“臣生亦言,死亦言,侏儒们身高不过三尺余,却领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身高九尺,也是如此。侏儒饱死,臣饿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冒死一言,如可用,那是万幸;如不用,那就放臣回去,免得浪费长安钱粮” 东方朔话音刚落,有不少人就被逗乐了,刘彻也不免大笑起来,心想这人真是有趣。他这一高兴,就把东方朔怂恿侏儒们的事给忘了,并下令东方朔待诏金马门。 金马门是公车更高一级的官署,不但待遇提高了,而且本质的区别在于金马门在宫内。刘彻闲来无事,经常会到这里找乐子。 因为能经常见到皇帝,东方朔留了下来,继续着自己的仕途之旅。 有一天,刘彻突发想,要玩个射覆的游戏。 他将壁虎扣在盂下,把术士们找来,要他们猜里面是什么。 众人一听就傻眼了,这不是要砸他们饭碗吗除非是神仙,不然谁知道刘彻会将什么玩艺放里面。 既然是皇帝陛下要大家猜,术士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有人开始手足蹈,开始发功。结果,刘彻用事实证明,所谓的术士没有透视能力。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他向刘彻禀道:“臣懂周易,可以算卦来推测” 刘彻见是东方朔,呵呵一笑,下令可以。 东方朔掏出早已预备好的蓍草,摆弄了一阵,口中念了几句卦语,向刘彻说道不是壁虎就是蟾蜍。 刘彻非常吃惊,当他下令将盂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真是神人也。 东方朔的神表现获得了大家的叫好声,但是有人却不服。 此人是刘彻的宠侍郭舍人,郭舍人一直自视为滑稽派的掌门人,见有人这么出风头,而且还受到刘彻的膜拜,心中很不舒服,他有意要为难一下东方朔,他向刘彻说道:“偶尔猜中罢了,他要再能猜中,我甘愿受怠刑百下”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喝彩者有之,高呼者有之,毕竟有好戏看了,谁也不放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卷 第二卷:楚汉争霸 第一七六回:群星璀璨奇人出 东方朔依然很淡定,他本想劝郭舍人别对自己这么残忍,但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人不知死活,他也没办法,况且他向来讨厌这种只会逢迎拍马跳杂耍的小丑,至于猜东西,他虽然没把握,可要混过去,他还是有办法。 没等东方朔回话,郭舍人已将盂扣下,他要东方朔猜。 东方朔笑着很快给出了答案,“不过是个薮” 郭舍人也笑了,“果然没猜中” 东方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解语脱口而出,“生肉为脍,干肉为脯,著树为寄生,盆下为窭数。” 郭舍人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又猜中了。 刘彻下令将郭舍人打了一百鞭子。 郭舍人的坚强还是很让人佩服的,打完一百鞭子之后,郭舍人还是不服气,与东方朔斗起了嘴,结果郭舍人还是输了。 东方朔轻而易举的坐稳了滑稽派的头号交椅。 刘彻将东方朔封为郎官,而且称之为先生。 郎官并不能让东方朔满足,他要成为真正的大臣,尽一个读书人的职责。因此,他决意继续走特立独行的路线。 为了增加官员们的福利,刘彻下诏在三伏天给从官们赐肉,这个工作由大官丞来做。所谓大官丞,是御膳房的二把手。分肉的那天,东方朔早早地来到殿中,等到傍晚,还没见大官丞的影子。东方朔又有了特的想法,在同僚们的愕然中,他拔出利剑割了一块肉,拿起就走。 同僚们对于东方朔有什么怪的举动倒也见多不怪,但是有不少跟东方朔要好的同僚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这可是死罪。 东方兄却不以为然,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这句话差点让在场的所有人摔倒在地,他说道:“三伏天要早回家,先请了” 等大官丞来了,发现肉少了一块,他把这事奏到了刘彻那里。 刘彻得知又是东方先生的杰作,想听听他的辩解,就把他召了来。 “昨日赐肉,不等诏书,就擅自割肉而去,为何啊”刘彻也不生气,他想知道诙谐的东方先生的又会捧出什么好笑的段子来。 东方朔果然摇头晃脑起来,“朔来朔来受赐不待诏,何无礼也拔剑割肉,一何壮也割之不多,又何廉也归遗细君,又何仁也” 刘彻被逗得大笑,“叫你自责,你又自誉起来” 东方朔不但没有获罪,反倒又获得了赏赐。 言语诙谐,特立独行的确是滑稽派掌门人东方朔的特点,但这并不是他的全部,在他的心中,还是想成为一位柱国大臣的,只不过他用的方式与其他人不一样而已。 但是,也正因为他太过于诙谐,乃至于盖过了他的智慧,断送了进入公卿之列的机会。 建元三年的时候,刘彻迷恋上了户外运动,一直陪侍左右的侍中中郎吾丘寿王趁机建议划出南山之地来修建上林苑,专供皇上游猎,此议一出,正中刘彻下怀,这么一来既可以不用骚扰百姓,又可以玩得尽兴,一举两得。 刘彻当即拍板这是个好主意,由吾丘寿王负责营建。 但是,同时在旁的东方朔却跳了出来,他一改诙谐的形象,郑重其事地向刘彻谏言不要修建上林苑,他侃侃而谈,理由大概是说一旦修建就涉及到老百姓拆迁安置问题,还涉及奢侈风气问题。 东方朔的一席话旁征博引,谈古论今,姑且不论有没有道理,单是口才和学问那令在场之人无不佩服,不仅如此,东方朔当场放话,我还会为此事专门上个正式的奏疏,题目都想好了,叫泰阶六符。 东方老兄的态度如此明确,而且一点也看不出是在开玩笑,这让很多人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特别是吾丘寿王,陪刘彻下了十几年棋,总算捞到个取悦主子的工程做做,还指望着靠它做点成绩来,没想到会遭到东方神仙的反对,同样都待过诏的人,何苦互相为难呢虽说吾丘寿王心中有气,但一时也不敢反驳,他谁都清楚,这尊神仙实在惹不起。 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刘彻,希望他能尽快给个话,让东方神仙早点闭嘴。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东方朔这次算是扯了犊子免不了挨处分的时候,刘彻却露出了非同寻常的笑容。 刘彻接下来做了个更让人惊讶的决定,他下令将东方朔升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赏黄金百斤。同时他示意吾丘寿王,上林苑必须修建,说完便摆驾离开了。 这下连东方老兄自己也懵了,因为他今天可真没讲笑话,而且进言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严肃和认真,没有附加任何滑稽的动作。可是,刘彻却做出了与平实被逗乐一样的事情,加官进爵财货赏赐。 东方朔升了官,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东方朔心里,这样的升官其实直接打他耳刮子还难受。 谏言没有被采纳无可厚非,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没有被采纳的谏言导致了他的升官加薪,皇上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经过此事,东方老兄猛然醒悟,要做大臣,还是得收敛一些滑稽派的风格,如此诙谐下去,连一本正经的时候别人都会认为你不正经。 东方朔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名声来了,除了行为上还是有些逍遥散漫,言语上不再以幽默为荣,他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天子大臣,当时时刻刻惕厉自醒,而且还得时常察言观色。 果不其然,东方朔的很多谏言得到了刘彻的采纳。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刘彻的面前,东方老兄收敛了自己一向诙谐无度的风格,但是,对于公卿大臣,东方老兄可是决不客气,只要有机会能调侃,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东方老兄的行为态度当然引起了众多人的不满,跟他斗嘴是斗不过,直接拿刀子捅又得把自己搭上,所以敌视东方老兄的人有意收集他的把柄,然后捅到皇上那里去。 很快,东方朔就付出了代价,他有个习惯实在让人乍舌。 东方老兄是出了名的酒鬼,本来喝酒上瘾不足为,但就在,这个东方朔,喝得满嘴跑火车了还敢往宫里跑,往宫里跑也不要紧,因为醉鬼是分不清方向的,更绝的是他在大殿里小解了。 也活该东方朔倒霉,东方老兄的不雅行为还被人看见了。 被东方朔得罪的大臣们迅速为此事上了折子,弹劾他大不敬之罪。 事情捅到刘彻那里,刘彻也十分为难,一方面东方朔行为举动是怪了点,可毕竟是个饱学之士,而且言语幽默,与他相处经常开怀大笑,实在不舍得杀了他。另一方面,国法礼法确实不容,大臣们也难以交待。 一片沸沸扬扬之中,东方朔的事情才有了结果,他被免为庶人,待诏官署。 东方朔又得从头开始。 但东方朔显然没把这当回事,因为天子并没有忘记他,即便他被贬为庶人,他仍然可以见到刘彻,向刘彻进言。 又过了不久,东方朔的仕途生涯又迎来了转机。刘彻的姐姐隆虑公主儿子犯法,刘彻忍痛将其按国法处置了,因此心中一直很内疚。 东方朔听说之后,马上给刘彻上了一份奏疏,大意是做皇帝的应当维护国法,陛下做得是对的,不用内疚。 这个意思其实刘彻已经听过不少侍从,臣子说过,他也知道东方朔是安慰他,但是东方朔这奏疏写得高明啊,一番旁征博引,有理有据,彻底平复了刘彻的内疚心理。 东方朔因此又做起了中郎,成为刘彻身边的谏臣。 不过,东方朔的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的十几年,他都只能原地踏步,无法升迁。 在刘彻的眼里,东方朔虽然有过人之处,但行为言谈过于怪异,不是刘彻理想的骨鲠之臣,也难以为刘彻所驾驭,所以聪明的刘彻决定只用其策,不用其人。 接下来,我们得来介绍汉武初年陪伴在刘彻身边的词章派人士的杰出代表。 他,琴棋书画,样样精绝,他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子,他的辞赋写得堪称天下一绝,更难得的是,在他的身上,还有一段美丽的爱情佳话。 他,叫司马相如。 在汉代灿繁星的文人贤士中,司马相如无疑是最为杰出的人物之一,被称为赋圣。 汉文帝元年前179年前后,司马相如原名司马长卿。出生于蜀郡成都。 大凡才子都有大致相同的境遇,他们一般家境贫寒,他们的父母即便生活有多艰辛,都会让他们学习文化知识。司马相如也不例外,司马相如涉猎广泛,除了读书,他还喜欢击剑,同时对音律也颇有兴趣。 随着年龄的增长,司马相如有了自己的志向,他把战国名相蔺相如视为自己的偶像,为了显示决心,他特意更名为司马相如。 年少的司马相如很快获得了开拓视野的机会,蜀郡太守文翁为了兴办蜀郡的教育,要从郡中选择有读书天赋的子弟,送到长安学习,希望他们学有所成,并能回到家乡为家乡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司马相如就在名单之列。 司马相如在平淡而快乐的求学生涯中度过了青少年时期,当他与他的同伴们肄业回到家乡蜀郡之时,受到了文太守的热情款待。 款待之后,文太守顺便把他们的工作都一一做了安排,年轻的司马相如获得了教授的职位。 这个职位可不太好当,即要教书育人,又要宣传招生,在蜀郡这样欠发达地区,兴办官学可不是件好差事。但司马相如却仍然干劲十足,热情不减,因为他发现,文翁太守往往会从他的弟子当中挑一些优秀人才充任官府吏员,这么一来,年轻的司马相如就有了不少官场上的朋友。 司马相如毕竟是个胸怀抱负的人,像当年的才子贾谊一样,他们都有卑微的出身,却有着崇高的理想,所以,教授职位并不能真正满足他,他愿意做好这份工作,更多的是对太守的报答。 人算不如天算,文太守病死了。 司马相如离开了教授的职位,他把目光瞄向了遥远的长安。 长安是个大都市,处处车水马龙,对于大部分有理想有文化的青年来说,这个城市有着不可抵御的诱惑力。 司马相如拜别了所有的亲人好友,再次来到了长安这片热土,与上一次不同,这次他是只身一人,而且他已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长安城也已然物是人非,朝廷有了新的主人。 在诺大的长安城,他无背景无资历,唯有那满腹经纶和耀眼的才华,只盼有能识货的主,他能卖个好价钱。 司马相如在游荡了些许日子之后,发现空手套白狼的难度极高,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走无数理想青年走过的路赀选为郎。 司马相如拿出了多年的积蓄,进入宫中,成为一名正式的郎官。 虽然已是囊空如洗,但司马相如总算谋到了一份差事,尽管这份差事与他的理想差距甚远,不过司马相如有理由相信凭着自己过人的才华,一定会前程似锦。 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司马相如处处谨慎为人,时时勤恳处事,不久之后,司马相如升官了,成了武骑常侍。这是个武职,对于皮嫩肉细,一身文气的司马相如来说,能做到武官是极不容易的,他毕竟是文人雅士,要他整天与五大三粗的粗人在一起,需要极大的忍耐力和克制力。 但是司马相如做到了,他在武骑常侍的职位上呆了下来,这么一来,司马相如有更多的机会呆在皇帝身边。 在景帝的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司马相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他失望的发现,皇帝更像个武人,他对歌曲辞赋一点没有兴趣,这对于在辞赋方面有着极高造诣的司马相如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司马相如认为他的梦想破灭了。 他不免踟蹰不前,不免无所适从。 在司马相如的心情跌入谷底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他燃起了对生活的期望。 这个人是梁王,梁王来朝了。众所周知,梁王喜欢附庸风雅,他身边不乏文人名士,当时的辞赋大家枚乘,邹阳,庄忌等人都被奉为梁王的座上宾,同时跟随梁王入朝。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七七:司马相如遇知己 司马相如有幸结识了他们,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司马相如与他们彻日畅谈,切磋辞赋,司马相如一时快活无,他终于明白,他的快乐不止为名位。 梁王离朝后,司马相如自觉仕途无望,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司马相如决定离开长安,而下一站既是,睢阳。 司马相如以抱病为由,辞职了。他从警卫森严的宫中走了出来,没有多少留恋,这里承载了他的梦想,但此时此刻,司马相如谁都清楚,这个地方现在不属于他。 他收拾细软,马不停蹄地赶往他的知音们生活的睢阳。 一路走来,他如释重负。 几日之后,司马相如终于见到了他的知音们。 通过枚乘等人的引荐,司马相如获得了梁王的赏识,他获得了他相应的职位。能与一群志趣相投的文人名士们共事,司马相如不但心情舒畅,而且文学造诣又进一步得到提高。 正是在睢阳的日子里,为了答谢梁王给他的机遇,司马相如挥毫写下了著名的子虚赋。 这篇大气磅礴却又不乏思想精华的辞赋,既为他日后再度踏入长安埋下了伏笔,更重要的是,它是汉赋的一座高峰。 司马相如就这样获得了新生,如果不出意外,人们有理由相信他会在睢阳娶妻生子买房子,最后老死在睢阳,然如此,也许司马相如也就只有子虚赋的高度。 上天似乎有意锻造这位文学才,不让他有好日子过。 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梁孝王刘武病逝。随着他的离去,梁国被一分为五,梁王寄养的宾客,士人,一下子纷纷四散。 司马相如也不能幸免,他作别了文友们,踏上了返乡之路。 由于路途遥远,司马相如出外闯荡多年来,都与家人不通音信。当他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时,看到昔日的居所时,司马相如一时之间嚎啕大哭起来。 亲人告诉他,你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没留下什么财物,只是看不到他们的犬子司马相如乳名,死不瞑目啊。 司马相如找到了父母的坟头,在父母坟前哀思不已。 当司马相如痛哭到无法再流出眼泪之后,他回到满目疮痍的家中,不得不考虑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现在家徒四壁,亲人们也是穷苦人,而现在他又没有正式的工作,以后该怎么生活 司马相如第一次尝到了人生的苦痛,第一次尝到了无米下锅的滋味。 辞赋可以不写,但饭不能不吃。 司马相如在苦捱了几日之后,猛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好友临邛县令王吉曾对自己说过,如果在长安受挫,可以回来找他。那时候,司马相如这只是朋友间的客套话而已,因为他相信自己不可能落魄。现在想来,世事无常,自己过于自信了。况且这么多年了,王吉说不定早经不在临邛。 在饥饿的驱使下,这位才子撇下了所有的虚荣,只身前往临邛县去试一试。 天无绝人之路,王县令既没升官又没挪位置,他果真还在临邛县。 更幸运的是,王县令是个念旧的人,当他见到司马相如时,问明所有情况,不免惊讶和叹息,王县令好好款待了他,并决定出手帮他一把,让他生活有所着落。 王县令把司马相如安排在了临邛的都亭居住。王县令不仅给司马相如在生活起居上做了部署,而且每天下班后,必定前往都亭嘘寒问暖。 司马相如对王县令的热情十分感激,前段时间还平安无事,但是每天接待王县令实在吃不消,不免有些抵触,装起病来挽拒出迎。 司马相如的抵触情绪王县令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要帮人帮到底,这样的人才落魄如此太浪费了,所以不管司马相如有什么意见,王县令还是一如往常。 如此一来,司马相如就犯疑了。 你老兄和我虽然有很深的交情,但也犯不着每日亲临来看望我吧,难道另有所图 司马相如心中有话也只能憋在心里,不管怎么说,也是恩人,不能得罪了。 王县令的怪异的行为很快在临邛传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县令有特殊癖好,养了个小白脸。 临邛的富户乡绅们得知这个消息,一致认为,王县令有没有特殊癖好他们管不着,不过这个神秘人物他们得好好对待他们,要不小心得罪了他,指不定王县令拿他们开刀,所以,大家认为,还是要举办个宴会,来款待一下这位神秘人物。 这一次的宴会,让司马相如的生命获得了最大的动力。 县令王吉和神秘人物司马相如收到了乡绅们接风酒宴的请柬。 王吉的计谋大致成功了,司马相如却蒙在鼓里,在临邛县他不过是流动人口,竟能收到当地名门乡绅的请柬,这让他大惑不解。 对此,王吉笑着给出了答案,你司马兄才华横溢,而我临邛别的没有,有钱人却不少,我是希望有富户能看中你的才华。 司马相如这才茅塞顿开,明白王兄弟是给自己造势啊。 接风酒宴在当地富户卓王孙家举办,王吉为了把这场戏演足,给司马相如捞取在临邛立足的本钱,特地与司马相如乘官府车骑,到了卓王孙家,王吉示意自己先下。 富户们见县令的车马来了,自然围了上来,虽然富户们对王吉满脸堆笑,但他们最想见的便是车里的神秘贵客。 大家对神秘人物的身份充满了期待,要是个大官就好了,临邛县这小地方,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高级官员,如果这次撞上了,那说什么也不能浪费巴结的机会。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富户们举办了这么一场宴会。 司马相如从车里钻了出来,精明的乡绅从他的穿着打扮谈吐举止就认定,此人非富即贵,普通人没有这样的风采。 司马相如好歹在皇帝和梁王跟前混过几年,大场面见过不少,这样的场合对来说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乡绅们簇拥着司马相如和王吉坐了上席。 觥筹交错之间,良辰美景,美酒佳肴司马相如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在梁王府,那些日子多畅快啊,他暂时忘记了一时的苦闷。 酒足饭饱之后,王吉适时地提议,“请司马公一展琴艺,以助雅兴。” 卓王孙则马上接话,“舍下有古琴一把” 司马相如故意面露难色,王吉笑着连忙摆手道,“司马公琴剑不离身,车上就有” 到了这里,几乎可以看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表演,因为他们连道具的准备好了。当然,戏要演的好,还得真有本事。 司马相如无疑有这方面的本事。 琴一到他的手里,他稍微的拨弄几下,调了调音,便迎得了满堂喝彩。 喝彩声不能反应司马老兄的琴艺有多高,它却深深地吸引了大堂内美丽女子的注意力,她原本十分讨厌喧闹的宴会,一群土财主喝起酒来发酒疯的高声吆喝那是常有的事,可这一次,她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一把琴,一个人 美丽女子停住了脚步,偷偷地打量着衣着不凡,相貌堂堂的堂中青年,那双眉之间透出的书卷气,竟然让她看得呆住了。 一瞬间,一颗心 司马相如带着得意非凡的笑容轻轻地扫了一遍大堂四周,突然,他被她的美丽惊住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容颜下会有如此文秀的气质,他几乎断定,她绝不是普通的女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可,或许她是他苦苦寻找的她。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竟都低下头去,美丽女子不免暗潮丛生,而司马相如则汹涌澎湃。 此情此景,美酒佳人,司马相如在弹奏的同时,也唱出了自己的心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众人无不为这华丽的文采叫好,但只有她明白他在为谁而唱。 曲终人散,司马相如返回了都亭住所,而美丽女子则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美丽女子回想着刚才的一切,他看她的眼神,他弹奏的神态,他唱词的韵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等了好一会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从终于回来了,并且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恐怕司马相如做梦也想不到,王县令帮他把谣言都准备好了。 司马相如在长安做过官,多才多艺,他来临邛拜望朋友,住几天就要离开。 美丽女子听完侍从从外面打探到的消息,顿时陷入了不安之中。 他要一走,这辈子岂不是再也碰不到这么中意的人了么虽然她嫁过人,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几乎认定,这个男人才是她的归宿。 美丽女子想来想去,最终作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私奔。 她顾不得身份,顾不得名节,更顾不得矜持了,她要连夜去见司马相如,向他吐露自己的衷肠,她也知道这样必然会遭人唾弃,但为了爱情,她宁愿抛弃所有。 一个女人终于挣脱了所有的牢笼,向着心中的爱情而飞奔。 顷刻之间,美丽女子已经来到了司马相如的寓所前,还好,他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睡下。她在门前停顿了片刻,抚平了砰砰直跳的心脏,颤巍巍地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司马相如刚想开口,却怔住了。 美丽女子反倒显得大方起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女子卓文君特来拜望公子” 司马相如怔在了门口。 卓文君莞尔一笑,小声反问道:“怎么,不欢迎么” 司马相如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作请,连身说道:“哪里,哪里,姑娘,请进,快快请进” 卓文君也不客气,径直从司马相如身旁进入房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儿体香让司马相如不禁魂不守舍,他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往门外探了探,发现没有特别的动静,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又小心翼翼的插上门拴,既紧张又兴奋地直驱内室。 一进内室,只见卓文君已卸下了披风斗篷,一身素雅淡裙,将她的身姿衬托的婀娜玲珑。司马相如不禁又看得呆住了。 卓文君也不急于与司马相如说话,司马相如的内室中陈设简单,一张大大的方桌,摆放着看起来发霉的书简,书桌旁边的花雕几案上摆放着梁王赠与他的古琴,琴弦铮铮发亮,一尘不染,看得出来,那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方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剑柄处鎏金已经磨损,露出了锻造的生铁,想必也有些岁月了。 卓文君拿起书简看得入神,而司马相如看着她入神,油光微微下,两人竟然不约而同沉浸在对方的世界里。 终于,卓文君放下了书简,抬起头,发现正痴迷着的司马相如,忘记了初遇的羞赧,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咯咯笑声。 “公子,可回神也” 司马相如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位久经社交场所的大才子也不免脸胀得通红,连忙摆手道:“姑娘,见笑了,见笑了” “这是司马公子的大作”卓文君轻轻点了点方桌上的书简。 “闲暇之时,粗浅陋作,不敢妄自称大” “公子谦虚了,公子此文气势磅礴,铿锵华丽,读之如临其境,吟之琅琅上口,且寓意深刻,入木三分,公子真是好学问啊” 司马相如思忖自己的文章虽然华丽大气,但也暗含它意,真能读懂其中奥妙的人少之又少,如今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粗略看了一遍,就能有所意会,令他有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司马相如又惊又喜道:“姑娘,能读懂在下小文” 卓文君笑着点点头,“别一口一个姑娘,念着生份,叫我卓妹吧”。 司马相如见卓文君一点也不见外,也故意假装严肃弯腰作揖回到:“是的,姑娘,”,只见卓文君凤眼一斜,司马相如马上改口道,“哦,不对,卓妹” 司马相如滑稽的动作立刻把卓文君逗乐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书生也会有这样搞怪的表情和动作,不免笑得花枝乱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七八回:官运志达佳人伴 司马相如能逗佳人开怀,心里也乐开了花,内室里的氛围一时变得融洽与欢快起来。 在幸福的油光下,司马相如向卓文君讲起了他的童年,讲起了他的过去,讲起了他在宫里的生活,讲起了他在睢阳的光景。 卓文君始终静静地听着有关于他的一切,在她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生命的依托,她想了解有关于他的一切。 在她的眼里,他的生活是精彩而起伏的,即便是平平淡淡,也是平淡得有滋有味,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认定了他。 也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让她遇到了梦中的他。 “公子,我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于你”卓文君终于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最想吐露的心声。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司马相如应和道。 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那一夜,他们相依相偎,两人相识不久,却如胶似漆。 几声鸡鸣,佛晓将临,司马相如想到即将分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卓文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叹气” 司马相如深情款款地望着卓文君的一汪清水,不无忧虑道:“卓妹,实不相瞒,在下落魄,恐难以得到令尊的认可” “公子,不用担心,家父乃讲理之人,而且他最疼我了,不会为难于你的” “卓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令尊不同意,于你于我多有不利” “那好办”卓文君说道。 “说来听听”司马相如眼睛一亮。 卓文君的办法一说出口,司马相如就震惊了,乃至于他在心里不停地喊:“真乃女子也” 这个办法,不但大胆而且非常有效果,她卓文君提出,咱们连夜私奔,不给家父批准的机会。 坦白来说,这个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不但创新而且十分冒险,司马相如无所谓,但卓文君等于是拿自己的名节做赌注了。 如此为他死心踏地的女子,司马相如怎能舍去 司马相如马上拍板表示赞成了。 两人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临邛,直奔司马相如的老家成都而去。 虽然没有在临邛立足,但司马相如却收获了老婆,一路上想来,也是心满意足,直喊幸运。 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到了成都老家。 一到司马相如的家门前,就把卓文君给惊住了,虽然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他的家会想象中要更糟。 虽然如此,但她并没有怪司马相如。 只不过,再好的爱情,也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不能少,作为这个破败的家里的女主人,卓文君还得为以后的生计考虑。 卓文君家境富裕,因为走的过于仓促,身上的钱粮带得不多。 无奈之下,卓文君只能把带来的首饰衣物卖了维持生计。 很快,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就面临了能卖得都已卖光,衣食没有着落的境况。 艰苦的日子,让司马相如整日愁眉不展,他对妻子充满了愧疚,心中着急,却想不出更好的路子。 这个时候,温柔贤淑的卓文君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咱们如此艰难,倒不如回临邛,向兄弟姐妹们借些钱财,谋划生计” 司马相如其实很不愿意去临邛,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这样回去会很没面子,不过总不能抱着面子当饭吃。 几天之后,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偷偷地回到了临邛。 本来想从岳父那里得到些资助,但听说卓王孙生他们的气,早就放出话来,宁愿卓文君饿死,也不会救济他们。 司马相如一怒之下,便决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他接下来的行为证明,在肚皮面前,斯文只能用来扫地。 司马相如把最后的资产,车马,宝剑,古琴所有高级玩艺儿全给卖了,干起了买卖,开了酒馆。 而他则既当伙计又当老板,一股脑儿扎进了读书人最忌讳的铜臭味中。 一个全国排名至少前三的才子撩起袖子做起了生意,这是一个怎样妙的场景如果那时候通讯业发达一些,路边社肯定会将它作为头版头条的大新闻播发。 事实上,即便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开酒馆的消息在临邛也迅速地传了出去,最终传到了卓王孙的耳朵里。 “丢人啊,丢人”卓王孙听到消息,直气得跳脚,“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去卖酒,一个斯文书生,居然去跑堂我卓家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有人劝道:“足下就一个女儿,为何要让文君出丑,况且司马长卿确实有才华,而且做过官,不见得一辈子就穷困,你不如资助他们一些,助他们一臂之力,给你争光呀” 头脑灵活的卓王孙气归气,听人这么一劝,渐渐反应过来了。 与其让他们继续丢人丢下去,还不如资助他们,让司马长卿去哪谋个差事,卓王孙的算盘打得飞快,他既心疼女儿,又憎恶司马相如。 他派人将仆从和钱财给女儿女婿送过去,司马相如明白岳丈的意思,当即表示将关掉酒馆,不再给卓家丢脸。 有了这些钱财,司马老板马上恢复了司马相如的才子面貌,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回到了成都,过起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久之后,司马相如接到了征召入京的圣旨,要再一次踏入他曾经梦碎的地方,长安。 司马相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长安城,再次踏入这个熟悉的城市,他不禁感慨万千,有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很快,他的伤感就被兴奋与期待所替代,他发现,此刻的长安城,名士云集,看情形,朝廷是在搜罗人才,而且,如此大规模的征召方正贤良在立国以来,尚属首次。 与其他的士子略有不同,司马相如并非主动要求来长安的,他获得了同乡杨得意的推荐,杨得意官拜狗监,狗监掌管着皇帝的猎犬,在长安城只能算芝麻绿豆官,不过,登基不久的刘彻在一片黄老祥和的氛围中,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于是乎,只能经常由内官们陪侍斗鸡走狗。 当刘彻偶然读到子虚赋的时候,发出了,“朕独不能与此人同时哉”的感慨,杨得意便顺水推舟的举荐了作者司马相如,也算让司马相如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 司马相如到了长安,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在他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 种种迹象表明,司马相如判断新天子与他老爹有着不一样的禀性,而这种禀性将是他一展鸿图的好机会。 司马相如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他甚至将面圣的场景都设想好了,随时可以拿出自己的平身所学,来个竹筒倒豆子,务求倒得干干净净。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准备没有白费,新天子刘彻对诗词文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司马相如真切地感到,属于他的时代在磨砺多年后终于来临了,汉赋的极盛时代要来临了。 刘彻见到司马相如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崇敬,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偶像司马相如想象中更加俊逸潇洒,刘彻略带谨慎地问道,“子虚赋真是你写的么” “是的”司马相如快速而有力地答道。 “写得太好了”刘彻啧啧称赞道。 司马相如表面镇定自,心里却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总算幸运地碰到了识货的主子了。 这是司马相如的大幸,也是汉文学的大幸。 司马相如又说道,“子虚赋写得只是诸侯,不足道,草民可以为皇上写个游猎赋。” “如此甚好”刘彻有些惊异,在他看来,子虚赋已经是难得的好文章了,而眼前此人却也不以为然,果然是怀才之士,有大家风范。 刘彻命尚书给司马相如笔扎,司马相如跪谢之后,稍加思索之后,便挥毫泼墨,下笔千言,一蹴而就。 很快,刘彻再一次见识了司马相如的手笔,而这一次是在他眼皮底下完成的,他对司马相如原有的狐疑全部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欣赏。 “文呐,文”刘彻不断地啧啧称赞。 刘彻合下书札,马上给司马相如赐宴,在宴会上,司马相如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郎。虽然他此前也曾做过这个官,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获得了皇上的赏识,这任何官职都来得重要。 同是司马相如,景帝不赏识他,他一文不值,而景帝的儿子赏识他,他在一夜之间,可以名闻天下。 司马相如是幸运的,几十年前,大才子贾谊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愤懑地离开长安,最终不幸地死在自责与遗憾之中,而司马相如峰会如转,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 司马相如总算是光宗耀祖,也给他的老丈人争了光,他把妻子卓文君接到了长安,在长安定居了下来。 除了给刘彻和其他高级客户写赋,所谓的高级客户,既是指朝廷权贵,如专为陈阿娇皇后写的长门赋,后面还会提到。 司马相如在建元六年,奉命前往巴蜀平息民愤。 中郎将唐蒙正法巴蜀官民数万人到西南边境开疆拓土,因为杀戮渠帅导致巴蜀官民震恐,人心不稳。 司马相如奉旨去谴责唐蒙擅自做主,凭借一手妙笔,司马相如发布的告示此事并非皇帝本意,因而迅速安定了民心。不久,司马相如即回朝复命。 唐蒙做了替罪羊,但打通西南道路的事业却并未停止,唐蒙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激起了民怨,不过夜郎国和通向西南的道路却实实在在地开通了。 恰在此时,邛、笮的君主得知南夷已与汉朝交往,得到很多赏赐,上书汉廷,请求汉朝委任他们以官职。 刘彻就此事征询了司马相如的意见,司马相如回答,“邛、笮、冉、等都去蜀郡不远,道路易通。秦时已设置郡县,本朝建国时废除。要重新开通,设置郡县,其价值超过南夷。” 这番话,让司马相如又获得了新的职位,刘彻封他为中郎将,持节出使,办理与西南夷的交往事宜。 数日之后,刘彻就收到了司马相如飞马传来的奏折。 刘彻迫不及待地摊开一看,“难蜀父老”四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随着阅读的深入,很快刘彻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司马相如的奏折一贯坚持华丽深刻的风格,让刘彻在欣赏文学的同时,又能领会其中的寓意。 事实证明,司马相如不仅笔头功夫厉害,他的外交能力也十分出色,西南夷纷纷归附,汉廷多了一大片的疆土。 胜利班师的司马相如获得了刘彻前所未有的嘉奖。 大才子司马相如在长安出尽了风头。 司马先生肯定不知道,在风光的背后,往往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他这个靠文章办事的人也不能例外。 有人把司马相如给告了,罪名是出使时受贿。 检举信交到廷尉府,廷尉自然很重视,着手查了起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中郎将司马相如屁股的确不够干净,罪名成立。 案件报到刘彻那里,刘彻也不便袒护这位宠臣,给了他一个免职的处分。 司马相如倒不是特别在乎,虽然他在权力榜上排不上号,但多年官场的经验告诉他,官场是个是非之地,并不适合他这种人的生存。 司马相如从无限的风光跌回了原点,成为了一介平民。 闲淡的日子,他可以从职务之中抽出身来,沉下心来著书立说。他的书一旦写出,就会被人当作至宝取走,连底稿都无法留下。 一年之后,刘彻想起了司马相如,下旨将司马相如复召为郎。 司马相如重出江湖,已经没有以前的凌云壮志了,但他高升的前景依然存在。果然不出所料,司马相如在上完一篇奏折后又获得了文帝陵园令的职位。 司马相如陵园令是一干就是数十年,元狩五年前118年,司马相如终于积劳成疾,因病卸去了陵园令的职务,在茂陵家中病倒了,而且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七九回:匈奴犯汉开廷辨 刘彻得知了司马相如的病情越来越重,对侍者说道,“司马相如病重,快派人去取书,否则,就要散失了”当侍者到达司马相如的家中时,却听到里面已经一片哀哭,原来这位才华卓绝的文学巨匠已经早一步去世了。 朝廷侍者向卓文君表明了来意,卓文君回道,“亡夫的书一写出来,就会被人取走,自家无有存稿啊” 当侍者带着司马相如逝去的消息向刘彻复命的时候,刘彻长叹一口气,踱步至龙台之上,对着上林苑的方向不禁巍然伫立。 他或许在想,他的时代失去了一颗最为璀璨的文化明珠。 在刘彻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滑稽派,词章派人才济济,名家荟萃,他们占据了刘彻的生活一个角落,甚至在刘彻最为空闲的时间里寸步不离。不过,这些人雅士的能量实在有限,他们始终被权力阶层排除在外,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 建元六年前135年五月,太皇太后窦氏驾崩,对于祖母的离去,刘彻虽然不免伤感,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时代算是真正开始了。 仅过一月,刘彻即在人事部署上做起了文章。 当了几年摆设的丞相许昌被下旨免职,而且免职理由含糊其辞,朝中不少大臣为许老头愤愤不平,但许老头反倒不以为意,他愉快地卷起了铺盖,离开了。许老头明白的很,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从建元元年到建元六年,他的工作情况,只能用三个字来概括,混日子。混到今时今日,没有挨皇上的刀子,还能光荣退休,能不愉快么 许昌一走,刘彻就迫不及待的把太尉之位给了舅舅田,同年,韩安国升为御史大夫。 韩安国是个老面孔,治军治民都是把好手,御史大夫也算实至名归。 田则不然,他是皇亲国戚,靠着国舅爷的身份在建元初年与窦婴搭档,当了几天丞相,却因为赵绾和王臧的连累,被窦太后免了职务。 之前的六年,窦老太太把持着朝政,刘彻无力过问政务,他也就没了露脸的机会。 现在那位讨厌的老太太的终于死了,田算是拨云见日,可以扬眉吐气了。 田是个机灵人,他了解刘彻的心思,许老头无故免职,刘彻是担忧免职许昌激起朝中大臣们的情绪,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来做丞相,即是恩宠,也是必然。 刘彻的担忧并不多余,朝中黄老派的大臣们确实有不安情绪,回想起建元初年时的情景,谁也不能保证免除许昌不是刘彻秋后算帐的开始 田的继任又让他们感到了安心,田是哪路货色,大家心里一清二楚。这个人头脑机灵,办事勤快,却有着极大的毛病,他喜好声色犬马,而且贪得无厌。 换句话说,只要把田打点好,那么日子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很快,田的宅第,田园,金玉,妇女,狗马,声乐,玩好就已经不计其数,而这一切,刘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彻对他言听计从,而且允许他可以坐着奏事。 刘彻当然了解他这个舅舅,除了贪点,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他能忠心为自己办事,贪点也还能够容忍。 之后不久,田的行为就触怒了刘彻。 田对于二千石以下官员的任命,几乎从来不向刘彻打招呼,刘彻为此很不满,在一次田推荐他人担任二千石官员时,刘彻还没听完,便不耐烦地问了句让田半天回不过神的话。 刘彻问道:“舅舅,你任命官员完了么朕也想任命几个官员” 等田回过神来,刘彻已经拂袖而去。 田不知所措,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脊背发凉。 不过,田并没有就此收敛,随着他家的人口增加,现有的宅子已经显得拥挤,为此,他特地取了长安的地图,盘算着在长安城多弄一块土地,改善生活。 当田选好了一块风水极佳的地皮,乍一看,这地皮靠近武库,是皇族所有,他便郑重其事地跑到刘彻跟前,表示有件事情要请示陛下。 刘彻见舅舅神神秘秘,以为有什么要事要说,赶忙停下手中公务,听取汇报。 田兴奋地将长安地图慢慢在刘彻面前摊开,指着一块土地说道,“陛下,臣家中人口众多,想要这块地,增加宅子” 田的话刚一出口,刘彻便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几案上,他勃然大怒道:“你干嘛不要了武库” 看到刘彻反应如此剧烈,田吓得大气不敢出,虽然不敢说话,但田的心里头却不免翻江倒海。 “好外甥可不是第一次对我发火了,看来以后得小心点为妙。” 之后,田采取了在刘彻面前小心收敛,而在其他场合则变本加厉的策略。 田的策略有了效果,他的权势日盛,导致追随效忠他的人越来越多,田府天天门庭市,宾客络绎不绝。 而反观另外一位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魏其侯窦婴,此时却门可罗雀,他的很多门客都离他而去,转投了田。 这多少让窦婴有点世态炎凉的伤感,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因为这种场面,他这几十年见得多了,不必大惊小怪。 恐怕窦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会是他们互相仇恨的开端,而且最终为此命丧黄泉。 田,韩安国的进位是压抑已久的刘彻独自作出的决策,但这还不算完。 他一面调整朝中的权力格局,一面也进行军事上的部署。 建元初,他把边关名将李广和程不识调入京城,守卫两宫,用近六年的时间,熟悉了这两位将领,同时也获得了他们的忠诚。 刘彻摸得很清楚,李广与程不识是两位风格迥异的将军。李广治军宽松,因此士卒们犯法之事屡禁不止,虽然如此,李广却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加之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非凡的谋略,他的英雄气概与事迹为他赢得了士兵们发自内心的爱戴。士兵们上了战场,不用遵守什么军规战法,只要做一件事就已足够,那就是舍命杀敌,粉身碎骨。 而程不识则大是不同,程不识治军极严,赏罚严明,该训练的一项都不能减,该遵守的一点都不能错。程不识训练出来的军队整齐划一,战斗力也丝毫不逊于李广部。 尽管两人风格上有较大差异,但刘彻对他们还是较放心的,对他来说,不管李军程军,能打硬仗恶仗的军队才是他心中理想的军队。 窦老太太逝世后的第二年,即元光元年前134年,刘彻认为朝局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把李广和程不识继续放在长乐卫尉和未央卫尉的职位无异于一种浪费,像这样的名将,应该把他送到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去。 经过一番思考后,刘彻正式下达了一道谕旨。李广任骁骑将军即日赴云中屯守,而程不识任车骑将军屯雁门。 云中与雁门是边塞重镇,匈奴入侵,这里是必经之路,如今有两位名将把守,匈奴人一时收敛了强盗行径,暂时停止了侵扰。 当然刘彻的决策也不只是出于大局成面的考虑,这个调整也出于一次著名的谋划,史称“马邑之谋”,只不过刘彻以此为契机,把名将们调离了京城,省得闲着给他惹事。 马邑之谋的策划人姓王名恢,职任大行令。 王恢以他对刘彻的了解确知,皇上虽然年轻,却雄心勃勃,有跟匈奴大干一场的架势。而且作为燕地出身的高级干部,对于匈奴的危害他谁都感同身受。 王恢还清楚的记得,建元六年,匈奴派使臣来长安请求和亲,刘彻便煞有介事地下旨进行廷辩,廷辩的议题是维持了七八十年的和亲策略。 当时,所有的人都不明就里,是和是打老祖宗早就定下来了,何必瞎折腾尽胡闹,很多人以为那时候的刘彻闲得发慌,想找点事来提提神。 因此,廷辩的氛围可想而知,朝臣们一边倒地赞成和亲。 只有王恢跳了出来唱反调,而这恰是年轻的刘彻最想要表达的。 在他看来,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强,为何不能一战 刘彻赞赏地看着王恢,希望他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他可以从中得知朝中大臣们的真实想法。他要摸清楚大臣们到底是畏战还是厌战,抑或是不堪一战 王恢很快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他在燕地边关干了大半辈子,深知匈奴的脾性,这个民族不但有着剽悍凶残的本性,而且还有着翻脸不认帐的特点。他们今天娶了你的公主,明天就放把火来烧你家的房子,杀你的老百姓,要永远解决匈奴问题,有且只有一种办法,把他们打趴下,打得他们永远也爬不起来。 王恢的呼吁遭致老臣们一致的反对,韩安国也早已按捺不住,他意识到如果不迅速扑灭这种言论,一旦激起皇上的好战情绪,那就要出大事了。 韩安国提出了军事上的不同意见,谁都知道韩安国在七国之乱力阻吴楚联军二十万人的事迹,他抛出军事上的观点,将更有说服力。 韩安国说道,“出兵千里,于大军不利。况且匈奴行踪难定,难打。另外,即便得到匈奴的土地,人口又当如何呢,即不能增加我方的土地又不能增强国力,自古他们就不属于我们。再则,千里奔袭,人马疲惫,匈奴却能以逸待劳,如此,我军必危。臣以为,和亲最为妥当” 韩安国话音未落,便迎来一片附和之声,而王恢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只能巴望着刘彻给个定论。 谁都知道,无论廷辩吵得多么不可开交,决策权仍然在皇上手里,他能一锤定音,所有看似头头是道的言论都只能当个屁放了。 刘彻没有马上做出决策,从军事上来看,韩安国的话不无道理,他没上过战场,却也清楚千里兵疲的道理。不过从情感上来说,他是赞同王恢的,堂堂大汉,难道要一直被野蛮部族欺压下去吗打败匈奴不仅是几代先祖的梦想,也是他刘彻的梦想啊 良久,刘彻终于压抑住了热血沸腾的情绪,做出了理智的决策,他同意了继续和亲。 结果显然令主战派王恢十分失望,不过他仍然会坚持自己的观点,虽九死亦在所不惜。 元光元年,王恢总算等来一个令他异常兴奋的消息,王恢的好友马邑乡绅聂翁壹向他报告,和亲一年来,军臣单于对于边民有了信任感,而他更可以自由出入匈奴王庭,如果能以马邑城做诱饵来给匈奴下个套子,相信军臣一定会有兴趣。 他急忙前往未央宫觐见刘彻,把计划禀报给了刘彻。 刘彻当即拍手称妙,不过鉴于事情重大,他还是急召大臣上朝议事。 当刘彻把王恢的计划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跟匈奴正面宣战了吗也就是说,计划一旦实施,就意味着和亲会作为历史被扔进故纸堆里。 果然不出所料,与前一次廷议一样,朝臣中几乎一边倒地反对开战,不同的是,这次反应以前要激烈得多。 王恢虽然事单力孤,仍然坚持己见,他谈古论今,指出现在已是海内一统,匈奴却屡屡犯边,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对我大汉毫无恐惧而已,所以有机会一定要打。 刘彻点了点头。 只见丞相田低头作沉思状,主和派知道他胸无长策,每每大事都要做缩头乌龟,便纷纷把眼光望向了御史大夫韩安国。 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韩安国果然站出来反对。 王恢显然有备而来,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管对方有什么意见,他都想好了对策。 一番争论下来,韩安国见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提醒他不要忘了高祖七日之困的历史教训。 王恢轻声一笑,以高祖“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便把韩安国给顶回去了,让韩安国脸色变得青紫难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O回:马邑之围谋划空 刘彻见识完双方的争执,终于表态了,他认为王恢说得对,他拍板。 其实他早已做出了决定,如此煞有介事地召开廷议,无非是想通过王恢告诉大臣们自己的想法,而且让王恢来提也有另外一个好处,万一失败,也有人替自己背黑锅。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统帅,大行王恢,飞将军李广,太仆公孙贺,太中大夫李息都将参与围歼匈奴的军事行动。 诏令一下,数日之内,三十万汉军由各处调至马邑附近埋伏,就等着军臣单于领军一脚踏入陷阱。 如果不出意外,汉匈之争的第一次大战将在边塞小城马邑上演。 此时此刻,朝廷上下都屏住呼吸静候着马邑传来的风吹草动,人们拭目以待,汉匈首战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是胜,还是败是大胜还是大败没人能给出答案,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胜败与否,马邑之战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此役的关键人物之一,马邑乡绅聂翁壹正前往匈奴王廷,抛出诱饵。他的行动已关乎马邑之谋的成与败。 乡绅聂翁壹是个生意人,来往于汉匈边境做生意,时间长了,在匈奴获得了很不错的口碑,不但在边境能自由出入,而且经常接触到匈奴单于和他们的贵族。 身为汉人,即便一边赚取匈奴人的钱财,聂翁壹从骨子里仍然非常痛恨匈奴人,他也期盼着朝廷有朝一日能狠狠地打击一下这个虎狼民族,为死在匈奴人铁蹄和马刀的百姓们讨个公道。 新一轮的和亲开始之后,聂翁壹在汉匈边境出入更加频繁,他敏锐地发现匈奴人对待往来边境贸易的边民态度有所转变,不再是敌对仇视的心态,而是有了一种依赖感。 精明的他马上意识到这里大有文章可作,他迅速地拟定了一个计划,并以最快速度把他的计划带给了故人王恢。 没想到,王恢与他一拍即合,当即上奏刘彻,定下了详细缜密的马邑之谋。 在这个惊天的谋略中,聂翁壹再一次成为关键先生。在朝廷三十万大军部署到位之后,聂翁壹必须再一次前往匈奴王廷充当“放长线”的关键先生。 聂翁壹像往常一样,用几车骡马驼着匈奴人最为缺乏的东西,顺利地通过了层层关卡,到达匈奴王廷驻扎的草场。匈奴百姓见到这位熟悉马邑客商,竟然一哄而上,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匈奴贵族,货物很快被抢得精光。 聂翁壹显然不关心货物的收益,他找到熟悉的匈奴军官,希望能面见军臣单于,说话的同时隐蔽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财物塞到军官的手中。 匈奴军官自然懂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况且说不定这个客商有什么宝物献给单于。 在匈奴军官的引见下,聂翁壹很快获准进入了王帐。 王帐的左右两边,已经坐满了匈奴的贵族大臣们,大帐中间矗立着高约一尺的火炭盆,发红的火炭不时窜起火苗,把整个大帐熏烤的格外暖和,火盆后面,一个雄壮的汉子正斜坐在虎皮王椅上,他就是军臣单于。 帐中的大部分人,聂翁壹都打过交道,所以也不生疏。 聂翁壹向单于行礼毕,军臣单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聂大官人,今日可给本汗带来什么宝物” 聂翁壹笑道,“恐怕宝物不及万分之一” 军臣单于眼睛一亮,问道,“哦天下竟还有此等好东西,连宝物不及万分之一。” 帐中所有人的好心都被吊了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聂翁壹,看他能从身上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聂翁壹并没有从怀中取出什么,而是高声道,“在下给大汗带来的这样东西,乃无价之宝”,他故意顿了顿,眼见军臣单于已经正襟危坐,急切地想一探究竟,他才说道,“马邑城” 军臣单于一听,他早已听说马邑城财货充足,如果能拿到手里,的确是赚大发了。他随后一阵爽朗的大笑,厉声说道,“聂大官人带来的果然是好东西只不过,该如何取之又为何要送与本汗” “不瞒大汗,马邑县令与在下多有瓜葛,此人心术不正,盘剥县里,鱼肉百姓,马邑百姓对他敢怒不敢言,在下有很多货物扣在县衙,差人去讨,不想竟被他打了回来,我等带人去理论,竟也挨了打” 说完,聂翁壹把长衣一脱,露出不满棍伤鞭伤的上身。 王帐中的所有人顿时议论纷纷,军臣单于把手一摆,王帐中复归安静,他问道,“本汗该如何取之” 聂翁壹穿上衣服,躬身道,“小人不日将带领几百弟兄冲进县衙,杀了马邑县的官员。不过,大汗应当派兵防范汉军。” “太好了,来呀,给聂官人上马奶酒,看座” 几日之后,聂翁壹跟随军臣单于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马邑城开进。 军臣单于毕竟是聪明人,他率军进入武洲塞后,在距马邑城仅百里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示意派使者与聂翁壹先行进入马邑,等杀死县令后,他再入城。 在感慨军臣的精明之余,聂翁壹已经没有了选择,看样子军臣在没有看到县令头颅之前,是不会再前进一步了。 与匈奴使者进入马邑之后,安顿了匈奴使者,聂翁壹就连夜赶往县衙,与县令商量对策。 马邑县令早已接到朝廷密旨,要全力配合此次马邑之谋。一旦谋划失败,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就等于来马邑打了次酱油,什么都没捞着,这对于国家,那是极大的浪费。 商量之下,总算有了办法,他们找来牢里的死囚,割了他的头颅悬在城楼上,对外谎称是县令头颅。 匈奴使者见到聂翁壹已经得手,马上前往百里之外归报军臣单于。 很快,匈奴大军就重新开始向马邑城挺进。 埋伏在马邑的汉军前哨侦察到了匈奴大军来临,各军迅速地进入阵地,作好了最后的准备,只等着匈奴人一脚踏进陷阱,他们便要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按匈奴骑兵的速度,不出一日,他们就能赶到马邑,换句话说,明日的此时,便是大战打响的日子。 然而,匈奴大军的行军速度却并不如往常的迅捷,因为军臣的心里,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天晓得,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聂翁壹毕竟是汉人,汉人的话真假难辨不过,马邑城的确是块肥肉,放过了实在可惜。 军臣单于在下令放慢行军速度的同时,不断派出斥候前去打探,希望能得到更加确切的情报。 一路上,有个怪的现象引起了军臣单于的注意,他发现行军沿途居然没有人放牧,这要在以往,即便是一路杀过去,也能时常看到成群的牧羊和惊慌失措的老百姓。然而,现在却大是不同,沿途太安静了。 军臣单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正在此时,将士来报,发现汉军亭堡,堡内只有数百军士。亭堡是边境的一种哨所,负责警戒,望敌情。 军臣单于大喜,马上命令道,“立即拿下来。” 在匈奴士兵强悍的进攻下,三下五除二,亭堡就被拿下了,汉军尉史被活捉,在死亡面前,这位尉史作出了投降的选择,而正是这个选择,让马邑之谋所有的部署功亏一篑。 尉史向军臣报告说马邑有数十万伏兵。 军臣单于听后大惊,额上冷汗直冒,大呼上当的同时,对投降的尉史道,“吾得尉史,天也” 军臣单于命人扶起正吓得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尉史,宣布了一项让所有人都目瞪口袋的命令,他任命此人为“天王”,以后可以接受匈奴老百姓的膜拜。 汉奸尉史因祸得福,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心想刚刚还是命悬一线的囚犯,现在成了“天王”,这真是八辈子捡来的。 到此为止,马邑之谋算是彻底破产了。 匈奴大军迅速地退回了大草原。 在马邑城打埋伏的韩安国等人,左等右等,什么匈奴大军,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后来得知匈奴正在退出武州,连忙派骑兵追击,不过,一切为时已晚,匈奴人已经出塞了。 大行王恢原想使用骑兵快速追击,袭击匈奴辎重,左思右想之下,考虑到手中只有三万骑兵,也放弃了念头。 马邑之谋的结果确实成了一次集体打酱油的军事行动,匈奴人一个没见着,大军的粮草物资却耗费了不少。 奏折送到长安,刘彻将它摔得粉碎。 这是他第一次打匈奴,这是他的荣誉之战,是朝廷的翻身之战,而如今,一切的谋划都成了笑柄。 对于刘彻来说,这是最坏的结果,哪怕是没了败仗,死点弟兄,他也不至于如此震怒。廷议时大臣们一边倒地反对出兵,而他以一己之力支持了王恢,希望王恢能拿点业绩出来给他脸上贴金的时候,王恢居然交了白卷。 刘彻没有直接下诏斥责王恢,他要将怒火当着王恢的面倾泻出来。 王恢早就猜到天子会震怒不堪,对此,他早就想好了托词,他认为马邑之谋虽然失败,他也没有去攻击匈奴的粮草辎重,虽然一无所获,但陛下的将士们得到了保全,一旦开打,难免死伤 王恢的托词避重就轻,不过刘彻可不怎么好蒙骗,他一听王恢的话,就明白此人在狡辩,所以也不再废话,把他交给廷尉府定罪。 廷尉府很快就给出了定论,王恢“逗桡当斩”,也就是做事如儿戏。 严格来讲,这个判决还是很准确的,虽然谋略失败,有客观因素存在,但问题在于他承认错误不够诚恳,自我批评的态度实在让人失望,所有才有了死刑的判决。 王恢获得了死刑的判决,但他不想死。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丞相田。 众所周知,跟田最好的沟通方式没有别的,用金银财宝开路就行。王恢凑了数千金送到了丞相府。 田当然很爽快地收下了,不过这么大的事,他却不敢直接去找刘彻说情,而是找到了皇太后。 顾念亲情的皇太后也不想管弟弟出于什么目的帮王恢说情,她只是心想既然弟弟开口了,那就要把他的话带给儿子。 王太后找到儿子,把田的意思婉转说了一遍,不过,刘彻则当场拒绝了。 结果,也正如大家所料,王恢死了,自杀。 毫无疑问,大汉国力确实已经强盛起来了,这成了马邑之谋的基础,不过,马邑之谋如果仅仅只有国力的因素,相信刘彻的父辈们也会整几个马邑之谋来调剂一下边疆的生活。 有人说高祖时代因为国力原因打不了匈奴,但我们却看到刘邦跟匈奴交手了,那个时候,匈奴不过也刚刚崛起,而刘邦几乎同时统一了天下,应该说,两国底子都薄,两队都久经战阵。在同等条件下,刘邦输了,被人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乖乖地给匈奴送去女人与大量财富,换取暂时的和平。 平城败绩让朝廷上下对匈奴产生了严重的畏惧心理,为了掩饰这一种畏惧心理,大家统一了口径,把理由说成了国力弱小,老百姓需要休养生息。 更为可怕的是,这种畏惧心理被继承了下去,乃至于文景时代国力大发展,能打而不打,想打又无把握打。其实,不管是文帝还是景帝,都十分清楚,自己的国力在发展,匈奴也没闲着,他们不但有了定居的据点,而且也发展了简单的手工业,畜牧业规模之巨已经到了罕见的地步,如果有幸去匈奴观光旅游,你一定会为那像浮云一般一望无际的牛羊群战马群惊叹。 军臣单于别激动,现在不是匈奴的旅游推介会,您不用站起来介绍贵国的成就,我们会对贵国做简单的介绍,请坐下,请坐下。 经过前面的介绍,相信各位会有个直观的认识,两个同时起步的国家,同样都在高速发展,你凭什么可以肯定你的国力能超过它并且打败它 “我要插句话”军臣单于站起来说道。 “请说” “我国的继承制度要优于汉朝,他们那套东西迟早难免会出几个糊涂蛋君主,把国家搞乱,而我大匈奴则是强者为王,能者居之” “我反对他在诋毁大汉”韩安国大声高呼。 “大家都不要激动,先坐下,先坐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一回:屋漏偏逢连阴雨 刘彻先生同时是一个非常具有国际视野的人,匈奴的人虽然以游牧为生,但他不能保证他们的后代不对定居产生兴趣,一旦如此,那么大汉即便是铁桶江山,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个问题,相信不仅仅是刘彻思考过,相信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也深深的思考过,而且把他们多年的思考结果流传了下来。 我想,说到这里,这个智慧的结果已经渐渐明朗了,它也是导致此次马邑之谋的深层次原因,只不过不能公之于众而已。 “到底是什么,急煞我也”韩安国急了。 “大家别急,韩大夫,请坐下,刘彻的选择其实很简单也极其聪明,我先喝口水” “快说,快说”研讨会的所有与会者挥动板砖,齐声大喊,看这架势,他们要拍砖了,只有刘彻依然面无表情。 我心中不禁感慨,“舆论的压力大啊“ “刘彻的选择其实很简单,概括起来两个字,那就是遏制” 刘彻的身形微微一颤,而军臣的脸色却变得煞白。 遏制这个词语对于我们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如遏制这个价不过快增长,遏制那个价不过快增长,我们的耳朵早已听出了老茧,殊不知,我们的老祖宗也用过这种手段。 从刘彻一登基开始,不管国力如何,遏制匈奴发展成了他唯一的选择。为此,刘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战火烧到匈奴的心脏地带,让匈奴邻居没有好日子过。这么说来,刘彻就像跟匈奴做对门生意的,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到此为止,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马邑之谋实质上是遏制匈奴的开始,只不过刘彻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战争。 马邑之谋发端于偶然,却是刘氏祖辈思考数年的结晶。在先辈的肩膀上,刘彻具有了非凡的国际视野,在国际问题的处理上,他的手段也日趋多样化,这个以后我们会逐渐领略到。 他能力排众议,拍板出兵,证明他早已有所准备。等到三十万大军失败归来,当很多人都认为王恢有不死的可能,甚至皇太后都亲自来向刘彻求情,刘彻还是坚持处死王恢,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 虽说王恢是发起人,但去边疆打酱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像韩安国,李广之流的名将都一无所获,更何况他这个半吊子的将军。不过,刘彻实在需要有一个人来为他背这口黑锅,那么,王恢自然是不二人选。 “理解万岁”王恢站起来高呼。 “王兄弟,别激动,坐下来,坐下来。” 马邑之谋对于年轻的刘彻来说,不能算作失败,它其实是一笔财富,一次难得的经验。 他至少清楚地看到,匈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愚蠢,诱歼战并不适合他们。你费尽心机设的局,他即便一脚踏进来,你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的战马速度足以让他摆脱陷阱,更何况他也有敏锐的嗅觉。 这种谋划一次两次尚能承受,多来几次恐怕猎物没抓着,打猎的被玩死了。显然,刘彻不希望一直做这种事。 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战绩。毫无战绩的马邑之谋正好让刘彻在主帅的人选上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见解。韩安国擅于守城,攻击能力不足。王恢能说会道,但是上了战场犹豫不决,没有一战到底的勇气和韧劲。李广临阵勇猛,难以统御全局。 有鉴于此,刘彻对主帅便有了清晰的判断,要担当重任者,必须少言多做,必须坚忍不拔,也必须能功善守。有了这些认识,刘彻更加注意发掘身边的将才。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他终于发掘了一位举世无双的将才。 在国与国的纷争中,既然一巴掌拍不死别人,当然,谁也不希望拍死一个本可以友好相处的一个国家,可是为了免于侵犯,除了遏制,别无他途。可以说,谁能够率先遏制住对方,谁就能有更多的胜算。 马邑之谋失败后,刘彻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匈奴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峻,刘彻对此忧心忡忡,却只能选择加强戒备,暂时忍让,在没有物色好合适的将领前,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马邑之事刚过半年,刘彻稍稍摆脱了失败的阴影,喘了口气,他又遇着了麻烦。 元光三年春,河水暴涨,五月份,暴涨的河水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泻千里,淹了十六个郡。 看着各地的飞来的急报,刘彻的心中突然冒出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感觉,放下雪片般的急报,刘彻竟也不免心烦意乱起来。 朕的天下到底怎么了,连老天爷也来搅和。难道朕不够爱民如子吗难道朕不够敬天法祖么自从朕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时朕执掌权柄,处处掣肘,如今朕独坐庙堂,想有所作为,却屡屡受挫,这是为何为何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在心中翻江倒海之时,刘彻喃喃念起了孟子的言语,顿时胸中一热,想起了多年未见的儒学大师董仲舒,“如果董先生在此,朕定要向他当面请教” 刘彻小声叹了口气,这时候,内侍前来禀报,“汲黯和郑当时两位大臣以在宫外侯旨”。 刘彻一听,连忙整理衣冠和书桌,抓起一份奏折,正襟危坐,徉读起来,余光却不时往殿外瞄去。 在朝中所有大臣中,他最为忌惮的就是汲黯。 汲黯此人,一直把袁盎视为榜样,喜欢犯颜直谏,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他发现了别人的过失,他一定会当面说出来,也不管什么场合,更不管你爱不爱听。 几年前,刘彻下旨征举天下贤良,亲自接见了士子们,刘彻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没想到话音刚落,汲黯就表示有话要说。 汲黯也不客气,开口就来了一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他说,“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群臣都震惊了,有这么批评皇上的么,这不是骂皇上外面一套,里面一套吗即便真是这样,你汲黯也太直白了吧。 朝上的气氛一时尴尬至极,平日里这汲大人在朝中的人缘实在不好,不少人在心里幸灾乐祸,估摸着汲大人不死也得掉层皮了,眼巴巴看好戏了,也有不少正直的大臣深深地替汲黯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刘彻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怒之下,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群臣在大殿里茫然失措。 刘彻的好心情被汲黯平白无故的搅和了,在后殿直骂汲黯愚蠢。 对于此事,汲黯却很坦然,有人为此责备他,他却回答得掷地有声,“皇上置公卿大臣,难道是让我们阿谀奉承陷皇上于不义吗” 刘彻虽然受了汲黯的气,却仍然非常赏识汲黯,把他视为社稷之臣。 刘彻实在是有点怕了他,因此,与召见其他大臣不同,他在召见汲黯时总要将衣冠整理齐整,正襟危坐。万一被汲黯抓到话柄,这几天就不用好好吃饭睡觉了 不知不觉中,汲黯与郑当时已经进入了宣室殿内。 刘彻把各地报急公文让两人传阅,随口说道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汲黯与郑当时都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让他们去治水。郑当时是右内史,汲黯是主爵都尉,实际上洪涝都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但是既然皇上对他们如此信任,自然也不能推辞。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治河应用堵。” 刘彻点了点头,正式下旨,让他们两人火速赶往灾区治水。 两人匍匐领命便退了出去。 刘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他十分了解这个人,汲黯虽然有铁面菩萨之称,但正直能干,郑当时虽然做事犹豫,不过却极其清廉。加上两人都在地方上干过,在治灾上都十分有经验,所以刘彻对派他们去治水还是非常放心。 然而,不久之后的奏报传来,刘彻才发觉自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奏折上说,洪水太大,堵好了马上就又被冲毁,汲郑两人已是黔驴技穷,希望朝廷拿出更好的办法来。 刘彻只能召集廷议。 丞相田眼珠子一转,连忙奏道,“江河决口是天然之事,不能以人力强塞,塞了不一定顺应天意” 明眼人都知道,田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他的食邑在河北县,决口在县南面,如果把它堵住了,说不定会把县给淹了,这样一来,田的收成就要变少,田肯定不会干亏本的买卖的。 田这个主意既可以避免自己的损失,又能给刘彻出谋划策。 事实上,朝中所有大臣都没有更好的主意,所以刘彻同意了。 “如此,只能尽力安抚灾民吧。”刘彻下旨的时候透露出无奈。 后来,田的政策成了治水的第一大策略。 刘彻采纳了田的策略,本来也没什么,田是丞相,建言是他的职责,但田却非常高兴,因为这个主意完全是从他的脑袋瓜子里想出来的。 自从被刘彻斥责过几次后,田在外甥面前刻意保持低调,不随便说话,更不随便乱出主意。 不过,随着他的多次谏言被采纳后,田日久生骄,终于惹出了事端,给本已焦头烂额的刘彻火上浇油。 田当上了丞相之后,与窦婴几乎断绝了私人交往,然而,小人得志的田,却不忘捉弄一下老上司。 一日,田的丞相府来了一位老朋友灌夫,他是来路过相府顺便来拜望的。 说起灌夫,恐怕大家不会陌生,在七国之乱中,他为了为父报仇,仅带两人便闯入吴楚大军军营,让吴王丧失心胆俱裂,最终丧失斗志逃跑。灌夫因此一战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猛将。 灌夫虽说勇猛,却也是个惹事的主,因此,二十几年来在官场上一路沉浮,日子过得并不如意。战争结束后,他因功获升中郎将,中郎将在中央排不上号,可如果干好了,进入公卿之列那也不是难事,可灌夫没干几个月,就犯了事,把官给丢了。 灌夫从高位上跌下来,才如梦方醒,尔后,他注意结交一些意气相投的长安显贵,通过他们的口碑重新获得了官职。景帝嫌他惹事,把他打发到代国任国相。 直到建元元年,灌夫开始平步青云,刘彻认为淮阳为天下要枢,把他调往淮阳任太守,淮阳没呆多久,升任太仆。 重新回到长安,而且至任九卿之一,灌夫老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老毛病又犯了。 他把长乐卫尉窦甫打了,而且打人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他喝醉酒了,想找人练练拳脚。 灌夫老兄也实在倒霉,打谁不好,偏偏打了窦甫。窦甫是谁那可是他是窦老太太的同胞兄弟。灌夫老兄这次可实在闯了大祸,刘彻得知此事,为灌夫的鲁莽震惊了,老太太要是震怒下来,还不把灌夫一刀给剐了。对于这位猛将,刘彻也是十分敬仰的,所以一年之内让他数次升迁。 刘彻这次自作主张,把灌夫调往燕国任燕相,对灌夫千叮万嘱到那边好自为之,不要再惹事了。 可灌夫老兄实在不争气,到了燕国就把刘彻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结果,一道免职令下来,灌夫只能回到长安谪居。 像灌夫这样刚直犯法的人,一般来说,丢了官职大多就是孑然一身了,然而他却大大不同,灌夫不但家财万贯,而且无官无职也宾客众多。 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会认为灌夫以前一定是个巨贪,不然怎会有如此的家财这确实有点冤枉了灌夫老兄,灌夫父子二人侍奉贩过丝缯的颖阴侯灌婴,自然学得了不少生财之道。 另外,灌夫老兄虽说喜欢轻慢侮辱那些不大合得来的公卿权贵,但却能礼贤下士,有众多士农工商界的朋友,加上为人仗义守信,自然群众基础较好,做起生意来得心应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二回:田蚡生怨欲除窦婴 灌夫疾恶如仇,他的屡次犯法,游侠习气在自己的家族树立了极坏的榜样,他的家族子弟在老家可谓有样学样,然而,他们没学着灌夫的正直,却成为当地的恶霸,乃至于当地百姓人人恨之,有一首儿歌便是证明,“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 身在长安的灌夫早有耳闻,他仍然不以为意,听之任之。那时候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会一语成谶。 偶然的机会,闲居的灌夫碰上了落魄的魏其侯窦婴。 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人迅速引为知己,即便魏其侯家道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但灌夫却仍然把窦婴奉为座上宾。 田接见了灌夫。 他斜眼打量着灌夫,见他身着素白粗麻布小功丧服,两鬓些许斑白却仍然孔武硬朗,只见他双手背放,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田向来对粗人嗤之以鼻,如今一个无官无职的莽夫竟然穿着丧服到他的丞相府,而且失了礼数,这要传出去,他田脸面如何挂得住但田也不想直接训斥他,灌夫这老兄他还是知根知底的,当年连老太后同胞兄弟都敢打,平时也经常侮辱长安权贵,他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田打定主意要调侃一下他,他早已听闻灌夫与窦婴交情深厚,过从甚密,便有了个小主意。 两人客套之后,田微微笑道:“本相原打算与将军一起拜会魏其侯,无奈将军服丧期间,不便前往” 灌夫本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他把田的话听成了如果他不方便,田就自己去拜会,而这也是田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让灌夫这位以言必行行必果自称的老家伙失约信一回,而他则可以借国事繁忙来推迟。 只见灌夫果然上当,他顺着田的话说道,“以丞相之尊都能去拜望魏其侯,夫安敢不去在下会去只会魏其侯,请丞相明日早来便是” 田自然满口应承,心里却想着明天灌夫与窦婴明天翻脸的情形。 灌夫从丞相府出来,一路策马狂奔,直奔魏其侯府上,对于两个失势的人来说,丞相田能大驾光临,必然会引起长安城上下侧目,而他和魏其侯必然也能重新得到众人的尊重。 当灌夫把消息告诉窦婴的时候,窦婴并不显得特别兴奋。 他已经闲居太久,斗志已经消磨殆尽,从当年先帝爷称他为沾沾自喜之时,他就早已心灰意冷。 “田今时今日贵为丞相,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之时,他侍奉我窦婴有如生身之父,这些可都历历在目啊如今他要来拜望老夫,老夫自然欣慰,可他的到来难道不是对老夫的一种嘲讽吗” 窦婴心中虽有感慨,但也不便向灌夫透露太多,不过丞相既然要来拜访,无论出于何意,好好款待便是免不了的。 第二天,窦婴和家人早早地作了准备,灌夫也提前到来,大家都期盼着丞相的到来。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田并没有准时到来,灌夫有点不耐烦了,准备前去催促,却被窦婴劝住,他认为丞相公务繁忙,迟来必有要事,还是再等等吧。 灌夫只能继续一盅接一盅地喝闷酒,这事是他牵线搭桥的,如今丞相失约,那他就是失信之人,魏其侯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 灌夫左等右等,没见田身影,实在坐不住了,便不顾窦婴劝阻,打马直奔丞相府看个究竟。 当灌夫再次进入丞相府,田竟然还没起身。 灌夫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气呼呼地直冲田大喝,“丞相还记得昨日之约么,魏其侯夫妻早已准备宴席,旦日不食,盼丞相至,可丞相却在这睡大觉” 田猛地爬了起来,他昨天本想戏弄一下灌夫,从来没打算去,现在看到一脸怒容的灌夫,不觉打了个寒噤,他知道灌夫做事不计后果,要是惹到了他,难保他不做点出格的事来。田是个聪明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堆笑道:“昨日酒醉,实并未忘记” 田连滚带爬地穿戴整齐,跟着灌夫出了门。 一路上,田故意让马夫慢行,思索着如何才能摆脱前面的讨厌鬼,说实话,魏其侯那里,他是一百个都不愿意去,当年魏其侯如日中天,他万般无奈下才去侍奉此人,可现在的魏其侯,连给他田提鞋都不配。 灌夫见他磨磨蹭蹭,心中实在恼火,要不是看在他去拜魏其侯的面子上,他真恨不得抽他们每人一鞭子。 在灌夫一路难看的脸色威慑下,田的马车终于来到了窦婴府上。 此时的窦婴已是望眼欲穿,远远见到田的车乘,自然喜出望外,不管关系如何冷淡,这个人毕竟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到来还是能让魏其侯蓬荜生辉的。 三人客气地入了席,酒到半酣,灌夫说要为丞相大人起,罢,灌夫邀请丞相一起来。 田介意灌夫的轻慢,自然没给他这个面子。 灌夫的脸色刹那间黑了下来,除了直接借用拳头说话,他是什么难听捡什么说,“丞相你当年像龟儿子要侍奉魏其侯”,“丞相你自己出不了主意,主意都是宾客们出的” 田听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他顾及丞相的身份,嘴上忍者,心里却早已骂了起来。 “什么东西,我看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看本相以后怎么弄死你” 这些话连窦婴都听不下去了,他以灌夫醉酒为名把他扶了下去。 “灌夫喝醉了发酒疯,万望丞相不要介意” “能不介意吗”田心里想着,脸上却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笑脸,连忙摆手道,“魏其侯言重了。” “丞相雅量让老夫佩服,来来来,再干一爵” 窦婴与田一饮而尽。 当田摸着月光从魏其侯府摇摇晃晃出来的时候,他跨上马车,马夫把他扶上马车时,竟然不小心在马鞍子上一脚踏空,他瞪了一眼马夫,然后又把凌厉的目光转向了魏其侯府。 马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眼神分明透露出冰冷的杀气。 酒精显然没有抹掉田不愉快的记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有一种宰相,肚子里不一定能撑船。 田做事向来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以做到当面装糊涂,但却做不到秋后不算账。堂堂当朝宰相被一个目无法纪的莽夫给羞辱了,这要传扬出去,他田的脸上哪里挂得住他还能统御百官,上奉阴阳,下理万民么 撒酒疯骂人的是灌夫,赔礼道歉的是窦婴,而田却把账算到了窦婴头上,他一直认为这两个人在宴会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是事先预谋好的。 很快,田就想到了找回面子的法子。 田是个现实的人,对他来说,能让他不记仇也容易,给点甜头,凡事好商量,没有甜头,哪怕是在他府前吐口唾沫都要挨板子。 田看中了窦婴的一块地,那块地田已经盯了很久,可是城南之中少有的良田,更是窦婴家里的主要收入。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这块田地划归自己名下,对于田来说,既能压一压窦婴灌夫两人的气势,又能实际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他为此专门派了能说会道的门客籍福前去窦婴府上讨要。籍福这个人以前做过窦婴的门客,能言善辩,颇有智谋。当年,窦婴权势日渐,籍福因为吃饭问题,投奔了田。不过,窦婴与籍福属于散买卖不散交情的那种关系,还有些来往。 田派籍福去做工作,是认为熟人好说话,而且窦婴这个人清高孤傲,很难伺候,如果一言不合,被撵了出来,他丞相的脸面可真没地方搁。 田料定窦婴会迫于丞相之威转让那块土地,他相信窦婴不可能不清楚辱骂丞相的问题有多严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而罪与不罪全在他田。 “你们侮辱了本丞相,本丞相不要你的命,不要你吃牢饭,只要你几亩田地,难道不够意思吗”田心想。 田的如意算盘,籍福心知肚明,但他却不能出口相劝,窦婴虽然是老主人,可毕竟现在拿的是田的工资,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作为一个尽职的门客,他只能厚着脸皮上旧主那里做说客了。 当籍福见到窦婴,一如往常得到了窦婴的热情相迎,反倒让籍福难于开口,只能顾左右而言它。 窦婴倒是很自然地先打开了天窗,询问来意。 “籍福啊,有话就说吧你大老远过来不会是只为给老夫解闷的吧”窦婴走到鸟笼旁,弓下腰,背对着籍福问道。 籍福知道魏其侯明察秋毫,隐瞒下去只能惹其反感,便小心翼翼地说道:“侯爷可否了解丞相田” “贪利小人尔”窦婴边逗弄着饲养的鹦鹉,边冷笑道。 “君子不防,小人难防。” “此话怎讲”窦婴回转身对着籍福问道。 “实不相瞒,小人此来,是奉丞相之命来向侯爷讨要城南之地,”籍福看着魏其侯眉头拧了起来,知道惹动了他,继续说道,“小人以为,侯爷应明哲保身是也。” 话音刚落,窦婴就背着双手在回廊上气急地来回走动,籍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偷偷地瞟着他,良久,只听窦婴气急地高呼道:“老仆虽弃,丞相虽贵,难道就可以仗势欺人么” 籍福听了,知道多说无益,多少年了,魏其侯还是那个魏其侯,刚直难屈,不畏权贵,要他向田低头,要登天还难,相之下,籍福竟然有了一丝惭愧。 “我呢我算什么为生活折了腰,失了脊梁,值得么算了,我也不劝,我也不愧,魏其侯失势却仍然是贵族不愁吃喝,而我一个靠主子吃饭的小民,哪管得了许多” 正在籍福自顾自地沉思如何劝动窦婴时,灌夫来了。 他见了窦婴的脸色不好看,质问了起来,当听说了事情的原委,灌夫的牛脾气马上上脸,他指着籍福的鼻孔就骂开了。 籍福一声不敢吭,况且眼前的这个人实在不好惹,籍福寻思着自己里外不是人,留在这里也只能当灌夫的唾沫靶子,还不如想点别的法子。于是,他找了个理由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虽然挨了骂,事情也没办成,但籍福还是很佩服窦婴的为人,对于窦婴的固执,他也见识过多次。 籍福很清楚,如果这么回去禀报,田与窦婴之间,免不了一场冲突。 田是什么货色,谁都清楚,他虽贵为丞相,却仍然睚眦必报,贪图那点蝇头小利。 田要找窦婴的麻烦,他无法阻止,籍福虽然有背弃旧主的不光彩一幕,但他同样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打定主意不能让冲突升级,虽然这样会把他置于不利的处境,但他仍然选择了一个善良之人应该做的,他要向田撒谎。 为了阻止这场纷争,为了保护一个正直的人,他没有选择继续犯人生的第二个错误,如果说前一次只是换了份工作,背了点良心债,这一次有可能砸掉他的饭碗,丢掉他的脑袋 只能说,平凡的小人物籍福突破了自己。 籍福向田回报说,“魏其侯没有说不答应,他现在又老又病,丞相需要等待些日子。” 籍福希望过一段时间之后,田会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即便突然想起来,也没了心思搭理。 籍福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坏就坏在,有人不怀好心,向田打了小报告,把籍福被拒的实际情况捅了出去,这让田勃然大怒,最终动了杀机。 田这样想,只能说他不够了解窦婴,过于迷信丞相的权威了。 这样讨便宜的招数对其他人使,十有都能办成,可偏偏他找错了对象。 窦婴这一生,从来没有轻易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田终于为自己的愤怒找到了理由。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就像从来没有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田至始至终认为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当年窦婴的儿子杀人犯法,要不是他念在老上司的份上,放了他一马,恐怕窦婴一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三回:田窦之争灌夫获罪 无论是之前的权臣晁错,三朝女主窦太后,也包括景帝,窦婴在他们的面前,自始至终保持着国之大臣的风骨,不卑不亢,直言不讳,哪怕丢官除籍,他也没有后退一步。 而如今一个田,曾经侍奉过他的小辈,却想仗势欺他,结果可想而知。 田其实不会不清楚,这二十几年来,在长安城里,无论是谁与窦灌二人又过节,大都是息事宁人,在不少心术不正的人眼中,这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躲都来不及,哪能去碰 田却不信这个邪,他打定主意要出手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他的打击对象首先选择了灌夫。 众所周知,灌夫在京城里早就声名狼藉,要不是皇帝欣赏他,恐怕给他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给我好好查,这次要的是真凭实据。”田在丞相府向幕僚们下达了反攻前夕的命令。 不久之后,田的案头上就堆满了灌夫家族在颖川郡不法的罪状。 拿到了这些罪状,田就直奔刘彻寝宫。 当田站在他的好外甥刘彻面前时,田连话都来不及说,只顾着呼呼喘气。 田本来就生得丑陋,发福的体态加上呼呼地喘着大气,让刘彻不禁感觉有点滑稽,想笑却也不便出声。 “舅舅,何事,着急如此” “臣,臣来向陛下奏请灌夫家族在颖川横行枉法一事,臣请依律治罪”田边说边呈上罪状。 一听到灌夫二字,刘彻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灌夫,触犯国法就有如家常便饭,不是有功之臣,父皇和朕又怎会网开一面” 他将田呈上来的罪状大致浏览了一下,听着田添油加醋地诉说,心中有了不离十的判断。 刘彻十分了解这位舅舅,鼠肚鸡肠蝇营狗苟的事做过不少,但还是能八面玲珑,与人为善,谁也不得罪,能让他如此郑重其事请示将其治罪,可见灌夫把他得罪大了,不过刘彻无心过问他们的纠葛。 对于刘彻来说,臣子之间只要不伤及大体,偶尔斗一斗,他是喜闻乐见的,如果他们拧成一股绳子,才是让刘彻最为头疼的。 他将罪状随手放下,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此事本来就是你丞相职责所在,何请” 田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间有了底气。 他当丞相这几年,金银财宝那是大捞特捞,这也情有可原,田小时候太穷,自然明白真金白银的好处。 在大臣们之间,他更像个和事老,谁给钱就给谁说话,不光如此,田老兄也较讲诚信,不像那些信口开河的人,他收了钱是一定会办事的。 话说回来,当朝的御史大夫韩安国,能上中央也得感谢田老兄。 田老兄在朝堂上虽然说不上呼声多高,但是和事老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可如今,田老兄却要动用丞相的另一个大权:惩恶。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 田借惩恶为由来打击报复,说出去确实不太光彩,不过要是灌夫屁股干净,田也不至于能这么快就找到他的罪状。 相之下,窦婴就得让田犯难了,上至皇上,下至百姓,谁不知道,魏其侯正直无私,七国之乱时,他家有千金,都能用来馈赏将士。 这也是田首先向灌夫发难的原因。 当田正盘算着让灌夫吃多少年牢饭,罚没他家多少财货之时,灌夫就得到了丞相要整他的消息。 别看灌夫已多年无官无职,但他也没有一直吃干饭,他的财富和宾客就是最好的证明。 “要整到我,没那么容易”灌夫冷笑道。 他旋即写了一封信,并叫来一个门客,耳语一番,要他火速送到丞相手上。 田接到灌夫的信,也不急于打开,而是随手扔在几案上。 如果没有猜错,这定是灌夫的求饶信,想到这田心里变得无畅快,求饶可以,那还得看你割多少肉了。 田正自鸣得意之时,来人将灌夫的话转告了他,这句话把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走进卧房,把所有侍从赶了出去,打开羊皮信,仔细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颤抖着双手把羊皮信件扔到了炭火盆上,直到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才稍稍揩去了额上的汗珠。 田这时才明白,他小看了这个所谓的莽夫。如果灌夫将信上的事情揭发出去,他田的日子就活到头了。 田在卧房踱了几步,便叫来门客,让他备点礼物去灌夫那里,就说你我两家和解,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灌夫见到田的来使,得知来意,不禁冷冷地大笑。这真是一个妙的转折,但是对于田来讲,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灌夫给他送去的不是割肉求饶的信,而是可以一招便将田致命的“刀子”。 田的屁股也不够干净,这连刘彻都知道,告他贪污受贿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然而,灌夫在信中写的事情,可以这么说,如果捅到刘彻那里,等待田的只有一个结局,死无葬身之地。 那还是建元二年的陈年旧事,淮南王刘安入朝,身为太尉的田,为了讨好刘安,田拉着刘安偷偷地说道,“方今皇上无子,大王乃高祖亲孙,行仁义,天下皆闻,日后皇上一旦驾崩,大位非大王莫属。” 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刘安能听得心花怒放,换做别人,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刘安其人,兴趣广泛,甚至对谋反也兴趣盎然,谋划了几十年,可笑的是,还没起事就东窗事发了,我们后面还会介绍他。 田摸透了刘安,他料定刘安就吃这一套,一来拍拍刘安的马屁获得地方诸侯王的支持,二来能从刘安那里讨些赏赐。 田费劲脑筋也弄不明白,这件事竟然会落在灌夫手上,成了把柄。 田选择了暂时的退却和忍耐,面对这样的对手,一不小心,就可能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因此,他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 但是这次让田更加的坚定了除去灌夫的决心,如果没有这封信,他或许只会让灌夫吃吃牢饭,过过穷日子,有了这封信,那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 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灌夫以平民之身让田乖乖就范,他成了胜利者。 灌夫不知道,在获得胜利的同时,田被他逼入了死角,如果说之前田还有退路,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要尽快把灌夫做掉。 田与灌夫之间,暂时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里。任谁也想不到,两人竟会因为一次酒宴再起波澜。 元光四年夏,田娶燕王女儿,大摆宴席。 皇太后下旨,列侯宗室都要前去贺喜。 当天,窦婴出发前往丞相府喝喜酒,路过了灌夫家中,他思来想去,这是一个让灌夫与田冰释前嫌的好机会,何不拉上灌夫一起去 窦婴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好心竟会成了坏事。 灌夫表示自己跟田有点嫌隙,不大方便去。 窦婴则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没事。 灌夫还是推辞,无奈拗不过窦婴强拉硬拽,硬着头皮到了丞相府。 此时的丞相府,已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灌夫见了酒,也管不了什么嫌隙不嫌隙,端起来即往肚子里送,边喝边呼好酒好酒。 等到田起来敬酒的时候,灌夫已有微微的醉意。只见所有宾客都站了起来,向田行酒礼。 宴会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进行。 窦婴仔细观察到场的列侯宗室,有些是老朋友,有些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他已经多年足不出户了,现在看到这么多亲朋故旧,出于礼节,他端起酒爵,开始一桌桌的敬酒。 灌夫的目光随着窦婴的身影移动着,看着看着,他的火就大了。 他分明看到,窦婴敬酒的时候,竟然有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连动都不动,这也欺人太甚了。 灌夫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也拿起酒爵一个个敬了起来,对于那些不给魏其侯面子的人,他硬是过去抓起他的肩头直往上提,对方要是不喝,他灌也要灌下去。 有些人不明白,还以为此人热情过头了。 很快,灌夫就到了田的面前,要给新郎官兼丞相大人敬酒了。 田斜了他一眼,心里一阵犯恶心,心想,“下人们也太不懂事了,怎么会把这个莽夫给请来” 灌夫倒是豪爽起来,俨然忘了以往的过节,他举着酒爵,豪爽地希望与丞相干此一爵。灌夫的架势就有如现在酒桌上“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你不喝,那意思就是太不给面子了。 田心里觉得好笑,他心想,“我凭什么要与你干此一爵。” 他连起身回礼都不乐意,而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不喝满爵。” 灌夫触了霉头,心中火气,不无讽刺道,“丞相是大贵之人,这一爵就拜托丞相了。”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田却对灌夫置之不理。 灌夫悻悻然回到自己座席上,他的火气借着酒劲撞击这他的脑门,要不是人多,他早就要把这个地方掀得底朝天。 灌夫打着酒嗝四处望去,却看见临汝侯灌贤,灌贤是灌婴的孙子,算是灌夫的主家,但灌贤的辈分却要灌夫小。 灌夫上前去向灌贤敬酒,可灌贤因为与程不识正说着话,没太注意。 这可把灌夫彻底惹火了,他顿时高声大骂道,“你小子平时老是诋毁程将军不值一钱,今天长辈给你敬酒,你却像个娘儿们一样跟他窃窃私语。” 灌夫的喧哗被田听到了,为了防止这个酒疯子搅了他的好事,他劝阻道,“程不识与李广为两宫尉尉,仲孺你当众侮辱程将军,难道不给你所尊敬的李将军一点面子吗” 田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到了灌夫的耳朵里,就变味了,他把话听成了自己不配在这里骂人。因此,他更加激动地骂道,“就算今天杀我头,穿我胸,我也不在乎,顾什么程李”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田在心里骂道,新仇旧恨让田半跪着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以回卧房更衣为由突然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一旁的窦婴见事情不妙,赶紧过去拉着灌夫,让他少说一句,一起离席回府。 正如窦婴所判断的一样,田并不是进去换衣服了,他认为灌夫如此张狂,全是因为自己对他的忍让,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有人竟然不知死活当众醉酒闹事,这要传扬出去,他这个丞相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田下令兵士将灌夫围住,把他带到后堂来当面认错。 灌夫被几名兵士扭送着田面前,籍福见事情不妙,赶紧上前按住灌夫的头颅,希望他跪下向田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 但是,令众人讶异的是,灌夫的骨头硬的很,几个人也无法将他按下去,不仅如此,他还回敬给田一片唾沫星子。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田大手一挥,灌夫就被带下去关了起来。 他对丞相长史说道,“今日大婚,宴请列侯宗室,乃皇太后下诏”长史是丞相府的处理,相当于秘书。 长史自然明白田的意思,丞相是要给灌夫罗织罪名了。 很快,弹骇灌夫的奏折就准备好了,罪名是大不敬。为了万无一失,他将灌夫关押在特别的地方,严令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 形势对灌夫极为不利,灌夫手上捏着的田把柄,在田吏员严密的看管下,已经失去了作用。而且更为可怕的是,灌夫这件事田早已请示过皇上,这就意味着田此次可以不经请示就能作出判决。 灌夫命悬一线,只等开刀问斩了。 灌夫被抓,让窦婴陷入了极度的愧疚之中。 不是他力邀灌夫去丞相府喝喜酒,也不至于惹出这种事,稀泥不但没和成,却把矛盾激发了出来。 窦婴是个明白人,他从田此次大动干戈上看出端倪,灌夫要想活着出来,绝非易事,光一个大不敬就可以诛他九族,况且灌夫的家族屡有犯法。 “难哪,难哪”窦婴自言自语的嗟叹,连他的夫人进入书房都没有发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四回:灌夫案东宫廷辩 窦婴夫人端上一碗参汤递到窦婴的跟前,窦婴接过来,递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冒着的热气,慢慢咽下,才喝一口,却又放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窦婴夫人见状,不无忧虑地劝道:“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忤逆了太后家,怎么还要去救” 窦婴看了妻子一眼,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深深的忧虑与害怕,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明白,妻子的担心不无道理,一旦出手相救,就等于说与当朝太后和丞相结了仇,即便这次能侥幸救出灌夫,可下次呢以田的个性,只要他在位,付出代价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窦婴知道,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明哲保身的理由,况且灌夫之事因他而起,灌夫能在他落魄时仍然不离左右,以知己相伴,如此交情,他怎能袖手旁观 窦婴不忍见着夫人眼泪打转的样子,那样会让他心软,他缓缓说道:“一个侯爵,丢了就丢了。我怎能独生,而令灌仲儒灌夫字独死” 听到这句话,窦婴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想来她的夫君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他现在无官无职,唯有一个侯爵在身,如果这也失去了窦婴夫人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她也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上苍能保佑他们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则好。 她悄悄地抹了抹眼泪,收拾汤盂,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房门。 窦婴斜眼送走妻子的背影,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惆怅,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暗自嗟叹,“窦婴啊,窦婴,你真是老了,竟然也会有妇人之仁。要是在年轻的时候,哪会有这样的顾虑” 那微微的惆怅稍纵即逝后,他拿起笔,毅然写起了已略显生疏的奏疏。 寥寥数百字,窦婴却几度停笔,几度起身,几度重写。 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窦婴心里清楚的很,这篇折子一旦递上去,就意味着他跟田公开决裂了。 但是,窦婴也顾不上了,士为知己者死尚且可以,而他现在无官无职,事情不妙最多丢掉个侯爵,救人总不至于把命丢上了。 写好奏折,窦婴就整戴好衣冠,钻进马车,急向未央宫而去。 宫中的刘彻正准备去御膳房用膳,却听着侍者来报窦婴有事要求见陛下。 刘彻已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窦婴了,这位先帝的重臣,曾经给他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一直都受到刘彻的敬重。 刘彻把窦婴宣到御膳房,为了表示敬重,给他赐宴。 当窦婴站在刘彻面前时,刘彻发觉窦婴明显的老了。 窦婴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受到皇上如此的礼遇了,他虽然感动,但并未把正事给落下,他把自己的奏疏呈上,表示灌夫罪不致死,丞相似乎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年轻的刘彻以前老道了许多,他没有立即表态。 说实话,说他舅舅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他相信,经过多年的历练,刘彻已经有了一双识人看人的火眼金睛,他舅舅是那块料,他心知肚明;说灌夫不足死,他也相信,这个人憨直,惹事的能力也是一流,即便如此,还不至于到要杀要剐的地步。 这件事看似臣下的私人纠纷,或许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简单。刘彻对他这个丞相舅舅并不满意,种种迹象表明,田对功名利禄的兴趣大过国事政事,要不是背后有王太后帮他撑着,刘彻早就摘了他的绶带。 刘彻边用膳边思索,在与窦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刘彻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他让人传下话去,择日东宫廷辩 窦婴对刘彻的决定有些不理解,这不是把矛盾更加公开化了吗他趁夜面圣的目的就是想秘密地把事情点到为止,希望皇上能亲自过问,让田自己把灌夫放了。一旦去东宫廷辩,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太后的态度不好说,她会不会影响灌夫最终的判决呢 窦婴发了一会儿怔,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考虑到自己身无半职,皇上能亲自接见赐宴已是天大的恩宠,说多了反倒于己不利。 从未央宫出来,窦婴的直觉告诉他,刘彻对灌夫的事情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是,不管刘彻的目的是什么,窦婴至少可以肯定一件好消息,皇上并没有袒护丞相的意思,如此一来,他目前还剩一件事可以做,找出田公报私仇的证据。 几日之后,大臣们带着疑惑陆陆续续到了长乐宫殿中。 自从刘彻登基以来,除了太后寿辰,节日,在东宫举行大规模朝会的次数并不多,而这次既不是节日,更不是寿诞,大张旗鼓煞有介事地在这里召开朝会,更为怪的是,连多年不奉朝请的窦婴都出现在大殿上,的确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有人问道。 “不可能吧,最近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哪来的大事”有人答道。 大殿上弥漫着狐疑与诡异的氛围,除了窦婴,所有人都不明就里,惴惴不安。 一声“太后,皇上驾到”的高呼,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刘彻扶着太后在御座右侧坐下,而后自己也盘膝而坐。 刘彻用锐利的目光将大殿扫了一遍,顿时一脸肃穆。 刘彻如此的表情更加重了臣子们的不安。 只听刘彻说道,“今日廷辩,为灌夫一事”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田打了个激灵。 他不明白,好外甥陛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灌夫不是已经定罪了吗何必廷辩对于这样一个犯法如吃饭的莽夫,何必为他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田不明白,但诺大的朝堂,还是有明眼人的。 御史大夫韩安国就一眼识破了刘彻的目的,皇上对丞相不满意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他故意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把太后请过来,无非就是想让她老人家看看他弟弟的德性,为以后的换相找由头。 韩安国有所思,廷争大戏还未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答案。 事实上,刘彻此举不仅是要让太后看看丞相的水平,更要借此告诉所有人,朕不会偏袒任何人,哪怕他是朕的舅舅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在一片肃穆中,田显得有些慌乱,当他一眼看到似乎早有准备的窦婴,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田有点懊恼,他懊恼自己百密一疏,怎么就把窦婴给忘了呢 灌夫被严密看押,他的亲朋好友也都逃匿,即便有把柄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如果窦婴也知道这件事情,那岂不是大大不妙。 田在极短的时间内苦思着对策,手心里不自觉地沁出了汗。田偷偷地瞄向正襟危坐的姐姐,她仍然一脸安详,田才稍稍放下心来。 田明白,无论今天出现什么结果,有太后在,他至少能保无虞。 窦婴首先发难了,他把几日前面见刘彻时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认为灌夫不至于死罪,他立有战功,而且为人极善,丞相与他早有嫌隙,丞相以骂座为由骇奏其大不敬实属公报私仇。 窦婴把矛头直指田,虽然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说起话来仍然抑扬顿挫,正义凛然,不免让人想起窦婴年轻时候的激扬耿直。 姑且不管窦婴的奏陈是否实属,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大臣为窦婴叫好。田把丞相当成了和事老,而且捞起来谁都利索,自然受不少正直的大臣所诟病。 田显然被窦婴激怒了。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喊魏其侯血口喷人,为了反驳窦婴,他把灌夫的罪状桩桩件件公之于众。 窦婴也知道灌夫确实有诸多不是,但没想到田会把这些芝麻点的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而且他又确实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驳。 “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虽然这不是我想做的,可是为了情义,只能两人插刀了”窦婴在上朝之前就一直在犹豫,如果能让田知难而退,那么事情就算了,可是田的争强已经让他祭出了杀招。 窦婴也立起了身子,走到大殿中央,向刘彻和太后躬身行礼。 礼毕,他接下来的话语惊四座。 “陛下,臣以为丞相田贪腐无度,沉湎酒色,贻误国事,误国误民,不宜据丞相大位,请陛下圣裁。” 窦婴的话语掷地有声,群臣面面相觑,刘彻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当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母后时,只见太后已经微微有些愠色,如此一来,刘彻也皱起了眉头。 看来事情要往意料之外发展了,不管怎样,朕还是姑妄听之,姑妄看之。 窦婴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他也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小人。 田生活作风的问题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朝堂上对他提出骇奏,身无一官半职的窦婴却意外地提出来了,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田已经浑身颤抖起来,他恶狠狠地望着窦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就差直接拿剑去捅了。 窦婴的骇奏虽然极具杀伤力,但田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治国理政无多大能耐,与人斗争,他也不嫩。 田很机灵,知道辩解只能越描越黑,干脆直接承认,再伺机反击。 他向刘彻禀道:“天下太平无事,我有幸能成国之大臣,喜好田宅狗马财货,不如魏其,灌夫日夜召集天下豪杰,高谈阔论,仰天俯地,睥睨两宫,待天下有乱,好有大功也。臣不知魏其等人意欲何为” “你”窦婴指着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小人的本事,他能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而他,却连检举奸事都是犹豫再三,可田这个小人竟然能把这莫须有的事说得如此轻松与随便。 刘彻听完田的辩白眉头更紧了。他当然知道舅舅对窦婴的指责是无中生有,可他也震怒,他震怒的是一个先帝重臣,一个本朝重臣,竟然如市井小儿般互相攻讦,这成何体统,这还是朕的庙堂么 刘彻心中有怒,却强忍没有发作,他向其他重臣询问看法。 作为正直大臣的代表人物,汲黯首先就站了出来表示支持窦婴,他也认为灌夫罪不致死,丞相对魏其侯的指责非实。接着内史郑当时也紧跟其后表示认同汲黯的看法。 对于汲黯,田只能干瞪眼了,连皇上都惧他三分,他与田作对也不意外,可恶的是郑当时,竟然也来踹他一脚,活腻了不成。 田恶狠狠地瞪了郑当时一眼,郑当时心中一惊,马上改口支持田,指责窦婴。 这让刘彻更加恼火,他把问题抛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半眯着双眼,他从一上朝就打定主意今天要做和事老,窦婴是正直老臣,而田与他私交不错,没有必要厚此薄彼。他故意淡化两人的互相攻讦,而是拿灌夫就事论事,他认为灌夫一事,魏其侯说得也对,他有大功劳,罪不致死。而丞相说灌夫有犯法一事,却也没有污蔑,丞相也对,还是由明主来断定吧 韩安国看似把皮球踢回给了刘彻,不过刘彻并没有责怪韩安国,反而认为韩安国颇有智慧,他的一席话看似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但是至少把朝议拉回到正常的方向上了。 要知道,今天东宫廷辩,他是来让太后裁定的,不是来惹他生气的,无论田与窦婴孰对孰错,臣子之间失了礼数并不是他看到的,而且如此攻讦下去,难保太后不发雷霆之怒那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居间人就难做了 刘彻果断地意识到廷辩已经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他也故意转移话题,斥责郑当时,“公平日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议,却效辕下驹,不知所谓,朕看连你一并斩了” 说罢,他扶着太后离席而去。大臣们纷纷摇头叹息,也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从长乐宫出来,田把韩安国拉到了一边,对他两边讨好首鼠两端的行为表示不满。 韩安国沉吟了一会儿,作为朋友,他真诚地给了他答案,而这个答案显示了韩安国的老练,只不过,以田的脑袋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五回:田窦之争落帷幕 韩安国认为最好的反击办法是魏其说你的缺点,你承认就是了,以高风亮节获得皇上的欣赏,而让魏其无地自容,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自杀都有可能。这样一来岂不是一石二鸟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田脑袋一拍,终于明白个中意味,不过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皇上那边是不敢再去惹了,不过田并不担心,就算刘彻有什么想法,他还有太后这座靠山。 反观窦婴,廷争之后,却更加沮丧,不但没有达到救出灌夫的目的,而且让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想朝堂上那泼妇骂街的一幕,窦婴竟然有点不堪回首,他有点心灰意冷了,他分明感觉到,皇上离去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失了往日的敬重,多了一分鄙夷。 但是无论皇上怎么看,灌夫,他是一定要救的。 然而,到目前为止,窦婴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几天之后,魏其侯窦婴等来了皇上关于廷辩的旨意。 旨意责备窦婴,你在廷辩是所奏有关灌夫的事迹,多为不实,灌家在颖川郡作恶多端,确系事实,所以,你是欺瞒了朕。 窦婴听完旨意,一时瞠目结舌,然而随之而来的司空宗正的属官就命人给他戴上了枷锁,把他拉到了诏狱。 窦婴实在感到迷糊,廷辩之前,皇上曾经听过他的奏报,说辞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大庭广众之下言辞激烈了点,风度少了点,不过,这也不足以成为定罪的依据。 在窦婴看来,整件事情就像早已设下的套子,就等着他一脚踏起来。 若然如此,田蚡的力量也太可怕了,他竟然可以请刘彻来客串演员。 事实上,窦婴错怪了刘彻,刘彻即便不够英明,也不至于帮田蚡来陷害忠良。东朝廷辩之后,对舅舅不满已久的刘彻,其实已经动了要查处舅舅的念头,不过,考虑到太后的情绪,他暂时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为了探知太后的意思,他特意到东宫吃饭,席间,他终于摸清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是从小苦过来的,自然格外珍惜亲情,她的表态总结起来其实就一点,只有她在,谁都甭想动她的弟弟。 太后的表态迫使让年轻的刘彻作出了治罪窦婴的决定。 可怜的窦婴,人没救出来,反倒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窦婴觉得冤屈,一把年纪还被抓来蹲号子,一种耻辱感油然而生。他这一辈子,最不济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开除门籍而已,而如今,却因为救人心切莫名其妙地关了诏狱。 “诏狱是关押重犯要犯的地方,我窦婴都快入土了,想不到竟然还能有此待遇,岂不荒唐可笑。” 窦婴在狱中心绪难平,时而自嘲,时而委屈,时而感慨,时而愤怒。 当他听到灌夫问斩在即时,他更加坐立不安,即便身陷囹圄,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灌夫丢了性命。 窦婴为友情作了最好的诠释。 他打定主意要再一次面圣,希望能用三寸不烂之舌让皇上改变主意。 窦婴准备祭出他珍藏多年的“尚方宝剑”先帝遗诏。他通过狱吏叫来在朝为官的侄子,对他说自己曾在先帝大行之前受遗诏,有此遗诏,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直接面见皇上。 窦婴迫不得已地搬出遗诏,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但为了知己,他已顾不得许多。 先帝遗诏及时地送到了刘彻办公桌上,当刘彻还在为见与不见捉摸不定的时候,尚书官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向刘彻禀报先帝大行前并未颁发遗诏,尚书房找不到底本。 刘彻大惊,他看着跪在殿中的尚书,眼神中一阵寒光闪过,不过倏忽间,他瘫坐在席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叫尚书下去。 刘彻本来要大发脾气的,窦婴是前朝的重臣,而且禀性忠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伪造遗诏,如果遗诏是真,那么没有底本,必然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刘彻心知肚明这是谁的意思,所以遗诏的黑锅只能由窦婴来背了。刘彻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母后这样保护舅舅,对舅舅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只不过如此一来,窦婴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这可是矫诏之罪啊,得诛九族。 平心而论,刘彻对窦婴是非常敬重的,他曾经打算要重用窦婴,只不过考虑到他的这个朝堂外戚枝大根深,加之窦婴的年岁问题,也是他弃用窦婴的原由。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看重窦婴,他仍然希望窦婴能成为外戚的楷模,忠诚谋国,老而弥坚。 即便刘彻刻意不提窦婴呈上先帝遗诏的事情,还是有人上书骇奏窦婴矫诏之罪,虽然不希望给窦婴定罪,但这是维护天子权威的好事,刘彻自然同意了。 窦婴被判处了“弃市”之罪,当判决书送到窦婴的牢房里时,窦婴直感觉天旋地转。一辈子不卑不亢,勇敢过人的窦婴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可怕。 它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也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 “我窦婴一辈子顶天立地,难道要带着这样的耻辱去面见先帝吗” 一连数日,精神尚矍铄的魏其侯窦婴便已垂垂老矣。 当灌夫及其家族已经伏法的消息出来,窦婴终于老泪纵横,那深深的愧疚刺痛了他的心。 牢房的恶劣环境和痛苦的情绪终于把这个官场硬汉击倒了,窦婴病了,病得不轻。 他病的时候,除了亲人,没有人来看他。 对于人生,他已没有了更多的追求,他活腻了,也活够了,但是他冤屈,他不甘心哪,他现在已是垂垂老矣,再也不能像年轻时一般去抗争,去洗刷自己的耻辱,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最后的时候来临。 魏其侯窦婴选择了绝食来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这种状况让窦婴的家人看在眼里,痛在眼里,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向刘彻请求对他从轻发落。 刘彻关押窦婴并将他治罪本是迫不得已,自然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有意无意透露不想杀窦婴的意图,目的是希望有臣子能想出办法来救他。 窦婴的家人把皇上的态度带给了在牢里垂死状态的窦婴,恳求他治病进食,并等待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窦婴才暂时地放弃了以死抗争的想法。 窦婴恢复饮食的消息传到了田蚡的耳朵里,他顿时如临大敌,难道灌夫把他的小辫子告诉了窦婴若果真如此,事情就不妙了。 自从灌夫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要做掉灌夫,做掉窦婴。对他来说,只有死人才没有资格威胁他。 田蚡为此召集来心腹门客,商议对策。 他的观点很清楚,只要能让窦婴快点死,哪怕他割点肉都无所谓。 门客们纷纷开动脑筋,总算拿出了一种办法,太后那边没问题,关键是皇上有意保窦婴,唯一之办法既是让窦婴来惹怒皇上。 田蚡眼珠转转,这的确是个办法,可是也不容易办到,他听说窦婴在牢里都奄奄一息了,哪有力气惹怒皇上,难道让皇上去诏狱走一遭不成 很快有人出主意打消了田蚡的疑虑,让田蚡吃了颗定心丸。 不经意间,长安就到处流传着窦婴在牢中因受到不公正待遇而辱骂皇上的消息,而且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添油加醋之后,已经是惟妙惟肖,具有一剑封喉的杀伤力。 田蚡趁机将事情报告了刘彻,果然惹得刘彻大怒,他之前也有耳闻窦婴对他不敬,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按时问斩弃市,无须再议”刘彻终于当朝作出了决定。 田蚡的脸上露出了获胜的笑容,以后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现在的窦婴只有一件事可做等死,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 窦婴死了,却给活着的人留下了巨大的疑团。 没有人会相信,这位一辈子正直无私的人会伪造先帝遗诏。事实上,伪造遗诏的难度之大,光靠窦婴一人是远远办不到的,它不但是一项技术活,更像产业链,在伪造遗诏的过程中,你必须有皇帝玉玺,更要有皇帝御用的笔墨简帛,既然是遗诏,那么要让墨迹看起来有点岁月,也得有专业人士帮忙。 再则,朝廷的重要公文必须是一式多份的,特别是遗诏这种极其重要的公文,更要留底,否则,后面的皇上要是不认,那不是害死手握遗诏的大臣了么所以,没有哪个皇上会拿大臣开这种玩笑,更没有哪个公文保管官员敢在这种事上疏忽大意。 因此,在完成技术上的工作后,还必须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把遗诏滕刻一份,买通宫中文书机构如秘府,兰台,天禄阁,石渠阁的官员,鬼使神差送进去。 如此浩大的工程,真追究起来,要送命的人绝不可能只有窦婴一人。 然而,结果只有窦婴死了,而且朝廷没有深挖严打的意思。 正直无私的窦婴为了友情两肋插刀,却不幸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他死了,随着他的死,他的正直高尚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 窦婴无疑是冤枉的,很快成了上至皇上,下至长安摆地摊的共识。一时之间,长安城处处充斥着为窦婴鸣不平的议论。 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田蚡不知不觉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他刚刚享受着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可是面对着这些明里暗里的议论,随之而来的是不安与抑郁。 田蚡并不凶残,他之所以喜欢享乐,不过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了,在有了巨大的权力之后,想加倍的补偿自己而已。 他从未想过要整谁,更没想过要害谁,比起那些言辞激烈,处处锋芒的大臣来,他更愿意充当和事老,朝廷上下和和气气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 然而,窦婴的死让他功亏一篑。在同僚眼中,田大人再也不是那位和气生财的田大人,他阴险,他凶残,他所有的和善都是伪装。 作为当朝丞相,田蚡突然有了严重的挫败感。他无法忍受无处不在的指指点点,他真想大声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把那些人云亦云的人统统杀掉,却找不出一丝由头。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不过数日,田蚡病倒了,病榻中的他经常突然窜起来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求饶,又像是认罪。 刘彻听说了田蚡得了怪病,指派巫师给田蚡瞧病。 巫师瞧过之后,得出了令人诧异的结论,窦婴和灌夫化成了厉鬼日夜蹲守在田蚡身边,要杀丞相。 元光五年前130年三月,离窦婴被问斩不过四个月,田蚡也一命呜呼。 随着田蚡的病逝,窦田之争的话题也渐渐消失在时人的言谈中,田蚡作了恶,但他最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如果说田蚡的病死出乎刘彻的意料,那么皇后陈阿娇的结局却在意料之中。 元光五年前130年,七月,以刁蛮著称的皇后陈阿娇惹上了一件朝野震动的大案。 这是一桩巫蛊案,案子跟一名叫楚服的女巫有关,说是大案,其实案情极其简单,女巫楚服向皇后传授巫蛊之术,意图不明。 巫蛊在后宫之中属于违禁品,它的威力十分巨大,甭管是主动实施还是被栽赃陷害,涉案人员非死即废,很难脱身,更难翻身。 陈阿娇涉案,在刘彻的眼里,并不是件坏事。这个刁蛮的女人,他已经忍了十年,之前迫于窦老太太的压力,不敢过于表露。 谁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桩交易而已,窦太主帮他登上帝位,他娶她的女儿做皇后,仅此而已。 如果仅仅是一次对等的交易,刘彻或许会继续地容忍下去。但让刘彻失望的是,这个陈阿娇管理后宫的本事没有,哭闹和撒拨的本事却是一流。更让刘彻失望的是,这个女人的肚子实在不争气,没有给刘彻生下一男半女。 久而久之,像他的父亲一样,刘彻对包办婚姻彻底丧失了信心。 如今的刘彻,再也不是当年战战兢兢的菜鸟刘彻,他有了十年的工作经验,到现在为止,他统御这个庞大的国家已经得心应手,在这个国家里,他已不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他那呼风唤雨的丈母娘。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六回:张汤严查巫蛊案 刘彻十分清楚,不管真相如何,巫蛊事件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为此,刘彻精心地挑选了一个崇尚严刑峻法的侍御史为主审官。 主审官姓张,名汤,杜陵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做过长安丞,父亲死后,张汤接了他的班,并一直在这个位子上挨了很多年。 张汤从小就与法结缘,他在审案断案有着过人的天赋。张汤的父亲出外任职,临行前千叮万嘱要守好家,别弄丢了东西,张汤一口保证。结果,等张汤的父亲回到家中,发现家中的肉丢了,张父大怒,拿着鞭子就往张汤身上抽。 “叫你小子偷懒,叫你小子偷懒” 张汤痛得抱头鼠窜。之后,他决定把气都撒在老鼠身上。年小的张汤说干就干,他掘遍了老鼠洞,终于抓到了偷肉的老鼠。若是正常人,肯定就是一棍子抡过去,把老鼠打扁了出口恶气再说。可张汤却做出了令人惊诧的举动。 他搬来桌子,准备好笔墨,把老鼠绑住,喊了句升堂。 “大胆贼鼠,为何偷肉,速速招来”张汤一个惊堂木拍下去,可是像模像样,有板有眼。 如果现在的家长看到孩子如此这般的奇怪行为,第一反应准会上去摸摸这小子的额头,看看是不是法高烧把脑子给烧糊了。 不过,张汤的父亲可不这么想,他虽然感到惊奇,还是认真地将审讯过程及文书从头看到尾,让张父惊喜的是,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把官府审案断案的流程演绎的丝毫不差。 张父断定,自己的儿子是个奇才,将来定有大出息。多年以后,张汤的发迹证实了其父的判断,而这也是从陈皇后的巫蛊案开始的。 张汤在以侍御史之职接手巫蛊案之前,张汤历任长安吏,给事内史,茂陵尉,丞相史,虽然屡有升迁,但对于有着奇异天赋的张汤来说,还是略显大材小用。可是张汤老兄运气不错,他在任丞相史时,获得了田蚡的赏识,田蚡这个人,前面介绍过,他治国理政的本事没有,在推荐人才上却不遗余力。 张汤老兄成了主管诉讼的侍御史,他离刘彻近了一步,虽然还是默默无闻,可毕竟能在皇上跟前露露脸,也算前途无量了。 身怀梦想的张汤就等着时机一到,大展身手了。而陈皇后的巫蛊案,无疑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张汤任给事内史时,是给著名的酷吏宁成做掾,宁成为官,学的是那位令豪强地主闻风丧胆的苍鹰郅都。张汤在宁成的熏陶下,对严刑峻法推崇备至,加之张汤老兄的自身天赋,他已经远远超出了郅都和宁成的酷。 与郅都的正,宁成的贪相比,张汤老兄也有明显的特点,狡猾。 当然,张汤老兄的狡猾还是有底线的,他至少不陷害忠良与无辜。如果确实涉案,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在断案原则比郅都与宁成更进一步,对于犯人,他一直主张能让人死就一定不要让人活。 打个比方来说,凶手买了你的菜刀杀人,若是凶手不走运栽在张汤老兄手上,那么你就危险了,把你抓过去,审你的时候你或许还理直气壮,不过张汤老兄一张口就能让你哑口无言了。 谁叫你卖菜刀给凶手的你卖菜刀的时候不会打量一下对方的人品吗你还别喊冤,在他以后主管廷尉府时,他的严酷确实镇住了凶残的犯罪分子。 张汤以侍御史的职务接手皇后巫蛊案,可见刘彻对他的期望与欣赏。 刘彻不会不知道此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若没有点勇气,此案八九不离十最终的结果只会是皆大欢喜。然而,皆大欢喜的结果却不是刘彻内心真正想要的。 陈阿娇有诸多不是,但都不足以成为废掉她的理由,她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家族支持,在这一点上,她不同于刘彻父亲的薄皇后,景帝可以轻而易举的废掉势单力薄的薄氏,而刘彻在做同一件事情时,却得掂量掂量。 很多人以为张汤老兄算是跳进了火坑。满足了刘彻将得罪陈家和窦太主,放过陈阿娇没又要辜负了刘彻,真是左右为难,悬崖上走钢丝啊。 张汤老兄却不以为然,在他眼里事情其实不复杂,以前怎么办案现在还怎么办案,办案当然要得罪人,如果人人畏首畏尾,那就不要出来混了。 查,给我一查到底。张汤老兄向吏员发布了动员令。 一时间,皇后的寝宫被严密的监视起来,皇后身边所有的奴仆,侍卫,女巫楚服的徒子徒孙,乃至于七大姑,八大姨,个个都成了张汤的严查对象。 这么一棍子抡下来,有两三百人牵涉其中。除了皇后陈阿娇需要交与刘彻判决,张汤老兄对其他人犯的处理结论一视同仁,杀无赦。 张汤把案情和判决奏报给了刘彻。刘彻看后表示非常满意,他终于找到了理由结束这长达十年的痛苦的包办婚姻了。 同年,刘彻下诏废后,陈阿娇被逐出中宫,徙住长门宫。陈阿娇被废长门宫,满腹冤屈,却只能哑巴吃黄连。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已经盖棺论定,朝廷晓谕各方的诏书也已经下发了,没有人会继续追查下去。如果陈阿娇能有自知之明,她应该明白,自己这条命能捡回来,实在不容易。 她的母亲,一辈子趾高气扬的窦太主,在朝廷下诏收回皇后册书时,竟然找到了刘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弯,向刘彻真诚的求情。要知道,之前窦太主面对着刘彻,时时以功臣和长辈自居,而现在为了她的女儿,她毫不犹豫拉下了脸,向刘彻真诚地希望他能留女儿一命。 这就是母亲啊,不管她秉性如何,是好是坏,是贵是践,为了保护子女,都能随时抛弃一切。 窦太主的求情起了作用,刘彻见着这个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姑母,在一刹那间感慨万千,姑母能为了陈阿娇放下自尊不容易啊。 刘彻当时就向姑母表示:“阿娇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了大义,不得不废。不过,太主应当相信朕,不要生了嫌隙,阿娇虽废,供奉如前,长门宫跟中宫无异也” 有了这些话,窦太主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其中是悲是喜,或许只有做母亲的才能体味。陈阿娇废居长门宫,并没有放弃重获圣宠的憧憬。 冥思苦想之后,她突然想到一个人来,或许他能帮帮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非常熟悉的汉赋才子司马相如,司马相如现居长安茂陵。以前陈阿娇经常听到皇上对司马才子赞不绝口,或许能请他为自己作赋,让皇上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说不定能唤回皇上的心呢。 陈阿娇为自己的想法激动地又蹦又跳,说干就干,她派人火速将千金打包送至司马相如府上。来人到了司马相如府上,向司马相如说明了来意。 司马相如虽然感觉有点为难,他知道陈阿娇虽废,但她的家族仍然非常有势力,明摆着拒绝她的要求,恐怕要招来祸端。 而且这并不是件坏事啊,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司马相如收下了陈阿娇的千金,开始构思着又一篇千古流传的汉赋佳作。 此赋被称为长门赋,这篇赋的措辞优美,首开骈体文宫怨题材之先河,在文学史上有极高的成就。下面摘抄首尾部分,让我们暂时放弃对争夺的围观,来略微欣赏一下这篇优美的文学佳作。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一个美丽而孤独的女子独自徘徊在残月孤悬的夜晚,望穿秋水般等待着她心爱的丈夫归来,她的丈夫曾经答应会踏着金黄的暮色而来,可是夜半深寒了,他却还没有来,他一定是因为酒宴而忘了我吧。 心爱的丈夫啊,你什么时候能再我的身旁啊,心爱的丈夫啊,你可知道你的妻子每天都以泪洗面,魂牵梦萦,心爱的丈夫啊,你可知道你的妻子满怀着愁怨,看着满天的繁星,望着门庭前的暮霭沉沉,就像晚秋的降霜一样冰冷啊。好长的夜啊,一个晚上就像多少年过去了。心爱的丈夫啊,你的妻子满是愁怨难道不能消解了吗曙光来临的时候,你的妻子又燃起了见到你的希望。心爱的丈夫啊,妾身会偷偷的悲伤,一生一世不能忘啊 当我面对着这些美丽而凄凉的文字时,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忘记陈阿娇的刁蛮吧,她只是一个孤苦的女人而已。长门赋经过宫人们的传唱,终于传到了刘彻的耳里。 刘彻在看完之后,只是唏嘘不已,不过要让他回到过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爱有的时候,就是一把双刃剑,有人微笑就有人痛哭,有了获得了幸福,有人却得到了悲伤,若是我站在陈阿娇的面前,我会对她说,“陈阿娇,他不会回来了,忘了他吧。” 到了这里,有人会问,长门宫至少也是宫中,还是可以经常见到皇上的,为什么会夜夜独徘徊呢,如果要见刘彻,在中途把他拦下来不就是了。 长门宫原名长门园,原本不属于宫廷,是窦太主的园子,也就是说离宫中还有一段路,刘彻把它赏给了陈阿娇,也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长门园能变成长门宫,这里还是有一段故事。 窦太主的丈夫堂邑侯陈午死的早,这对于恣意享受的窦太主来说,不啻于是个打击。她在丈夫死后,收养了一个姓董的卖珠人的儿子,此男名叫董偃。容貌俊美,是个帅的让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男人。 窦太主把他养作面首,所谓面首,用现在流行的话说,董偃是窦太主养的小白脸。从人性化的角度上来看,寡居的女子有权利再嫁,而且汉代有这种风俗,只不过,窦太主的地位和身份,远非董偃可佩。 所以董偃只能偷偷地侍奉窦太主,不过,这在其他人眼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没人点透而已。 董偃有个好朋友袁叔,他是名嘴袁盎的侄子,估计得到了袁盎的真传,十分有心计,他看到了其中的危险,也看到了其中有利可图。 他找到董偃,提醒他道:“你以一个下人私通主子,这是犯罪啊要是被人以此为把柄,恐怕要不长久了。” 董偃一听,顿时急了,赶忙问袁叔有没有好办法。 “顾城庙是文帝庙,皇上每年要到这里,却没有行宫,而窦太主的长门园离顾城庙最近,皇上早就想得到它,只是不好开口。只要你说动太主把园子献给皇上,皇上定然高兴,皇上要是知道是你出的计策,那足下就高枕无忧了。” “妙啊”董偃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马上将此计转告窦太主,窦太主正为女儿的地位犯愁,有这么一个好办法,自然也不会拒绝。 果然,刘彻很高兴,长门园便成了长门宫,成了刘彻祭祖时会下榻的行宫。 出谋划策的人袁叔也收获了他的酬劳,百金。后来,陈阿娇出了事。窦太主十分忧惧,即便得到刘彻的不降待遇,不杀阿娇的保证,窦太主还是觉得不踏实。袁叔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找到董偃,给了他一计。 董偃依计较窦太主装病,并通过宫中渠道让刘彻得知了。刘彻知道病因自己而起,特意去看望窦太主。窦太主在病榻上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希望皇上能经常来姑母这,逛逛姑母的山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七回:卫青从戎入胡塞 刘彻当然明白姑母的意思,她是想拉近与自己的距离,为自己和阿娇挽回些。窦太主的演技果然精湛,刘彻动了恻隐之心,当即表示姑母放心,朕一定常来。 有了刘彻的这番表示,过了几日,窦太主的病就没有继续装下去了。窦太主主动去皇宫觐见刘彻,拉近感情。 刘彻看着神清气爽的姑母,豁然想通姑母大概是在装病,他隐约觉得姑母的身后有人在出谋划策,看在她的良苦用心之下,刘彻赏赐了窦太主千万金钱。在不久之后,他突然造访窦太主家。 刘彻匆匆来访,是想见一个人,那个在姑母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才。窦太主对刘彻的突然造访感觉有点措手不及,她赶忙换下华丽的衣服,穿上简朴的衣服。刘彻见到窦太主时,觉得有点好笑,心中想到姑母怎么穿得跟婢女一样。 刘彻刚刚坐定,就对窦太主笑着说道,“请主人翁出来吧” 刘彻的意思请你的男人出来吧,刘彻这么直白把窦太主吓了一跳。 窦太主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她心中惊疑不定,皇上怎么知道她养面首之事,这下可糟了,万一被皇上治罪,那可如何是好 她连忙磕头,表示是自己不检点,希望陛下别往心里去。 刘彻见状依旧微笑道,“太主不用担心,请主人翁出来,朕有话说。” 无奈之下,董偃只能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刘彻面前。刘彻见此人容貌俊逸,不像坏人,而且看起来聪明伶俐,自然也有些欣赏了。 刘彻并没有怪罪窦太主和董偃欺君之罪,豪饮一番,就离去了。不过,此宴让董偃出名了,连皇上都称之为主人翁,哪有不红的道理不少达官贵人听了董偃的名气,纷纷过来结交。 不久之后,董偃又获得了刘彻的恩赏,可以自由出入宫中,时时陪伴刘彻玩乐,董偃的威名更是红透了长安城。 但是好景不长,董偃栽在了我们的老朋友东方朔的口上。刘彻批完公文,闲极无聊,想召董偃入宫喝酒,宴席摆在宣室。这件事情被执戟值班的东方神仙听说了,马上跳出来指责董偃犯了三大死罪,对于东方老兄的谏言刘彻还是非常重视的,他急问哪三罪。 东方朔指出其一以贱臣私侍太主,其二败常渎礼敢违王制,其三盅惑陛下。 虽然东方朔还是说得摇头晃脑动作滑稽,但是刘彻这次没笑出声来,他说道,“这次能不能算了,下次改了不行么” 没想到东方老兄的回答吓了刘彻一跳。 “不行,宣室是先帝正殿,非正人不能进入”东方老兄大口一开,又是旁征博引,让刘彻陷入了思考中。刘彻最终被东方老兄说服了,他把宴席移到了长安城北的桂宫,并下令董偃从东司马门进宫。 一直自诩为皇帝宠臣的董偃做梦也想不到,凭着东方朔的一张利口,会将他所有的梦想化为泡影,顷刻间崩塌。这次宴会之后,刘彻就有意疏远董偃。 随着董偃的失宠,窦太主失去了放在刘彻身边的耳目,她再也无力为阿娇,为自己挽回什么了。十年之后,董偃因犯事被刘彻下令处死,不久,窦太主也在孤寂中死去。 又是几年,陈阿娇薨,一直到临终的那一刻,这个不幸的女人也没有等到刘彻来看她。 元光六年前129年,刘彻来到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年份。 在这一年中,刘彻终于看到了实现祖父辈遗志的希望,一个不世出的将领将为这个时代打上深刻的烙印。 刘彻就任皇帝以来的十几年来的工作成绩,实在不敢恭维,这时的他,与他后来的光辉形象格格不入,他像个稚嫩的孩子,蹒跚学步,缓慢前行。 十年终于磨成一剑,汉武大帝要亮剑出鞘,用弓与剑,血与火来锻造自己的时代。 这一年,匈奴大举入侵,反匈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刘彻的朝廷不乏人才,更不乏能打恶仗硬仗的将领。李广,程不识,韩安国,青年将领公孙贺等个个都是战场好手,然而,四年前马邑之谋的失败让刘彻看到了问题所在。 他需要一个能打胜仗的统帅。 他曾经把这个希望寄托在韩安国身上,韩安国老成谋国,精于计算,可是攻击心不足。他也曾把希望寄托在李广身上,可是这个李广,任边地太守那几年,确实让匈奴闻风丧胆,但问题在于,此兄运气不是特别好,而且自侍勇武,上了战场经常杀红眼,而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悲剧会成为李广悲剧命运的根源。 我们知道,在马邑之谋失败后,刘彻揣摩到了用将的规律,也磨练了识人的本领。 刘彻是个聪明人,失败只能让他的目光更锐利。 当郎舅建章监卫青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就隐约感到这个同样年轻的郎舅有着不同常人的秉性。 卫青沉默寡言,但他的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坚定,这也难怪他能在被刘嫖绑架之后,回来之时不见慌乱,更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即便只是小小的建章宫监,有着日益宠贵的姐姐,他仍能礼贤下士,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卫青同他姐姐一样,他能与人为善,待人真诚。 在刘彻看来,郎舅卫青已经具备了统帅的所有条件,他所缺少的只是战火的历练。 现在机会来了。 刘彻郑重其事地把边关的紧急奏报在朝堂上宣示。 他向以此激起满朝文武对于敌人的愤慨,从而形成一股巨大的战争动力。 然而,大臣们的反应无异于刘彻头上的一盆冷水。不少人认为,主动寻找匈奴作战简直是痴人说梦,马邑之谋无功而返的闹剧还历历在目呢。再则,匈奴人入侵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刘彻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如往年,在匈奴问题上,和亲似乎成了朝廷的共识。 刘彻明白,要扭转局面,必须要用战场上的胜利说话。 刘彻最终决定力排众议,打。 大臣们见皇帝下了决心,也不敢不知死活地起来打岔。 说打容易,难在怎么打 是分兵迎击,还是集中兵力寻找匈奴主力决战谁可为将 前一个问题可以说不算问题,匈奴人一向神出鬼没,踪迹难寻,要寻找它决战恐怕比打赢它还困难,所以,毫无疑问,只能分兵迎敌。 至于将领人选,刘彻心中早已有了名单,讨论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骁骑将军李广领兵一万出雁门,轻车将军公孙贺领兵一万出云中,车骑将军卫青领兵一万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领兵一万出代郡。 刘彻很快宣布了自己的任命。 但是听到这个任命,大臣们还是愕然了,如此重要的战役,统帅只有李广,公孙贺是老面孔。李广自然毫无疑义,年轻的公孙贺虽然略显稚嫩,但好歹在战场上遛过几回,见过几个匈奴人,马马虎虎过得去。可后面两位就让人捉摸不透,卫青,公孙敖并无军旅经验,据说连人都没杀过,居然做了将领,实在是有点荒唐。 不过,大臣们转念一想,咱们这皇上从小就折腾惯了,现在国泰民安,无事可做,肯定把皇上憋坏了,再说,卫青也算外戚新贵,皇上有意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不难理解。既然如此,那就让皇上再折腾一回。 不少大臣料定此次一定会重蹈马邑之谋的覆辙,无功而返,但却没有谏阻,他们盘算着应该等到坏消息传来,再谏言不迟。那样既可以抚慰皇上的情绪,又能达到目的,岂不更妙 他们或许不会想到,谁也不会拥有这个机会 因为,车骑将军卫青从接到任命之时起,就决心堵住他们的口。 刘彻安排的四路人马看似闲来之笔,实则有着极深的用意。 四将之一的李广名闻天下,公孙贺将门虎子却也不是匈奴人眼中的对手,卫青与公孙敖则完全是无名小辈,这样一来,老将李广必然会成为匈奴人重点问候的目标,而对其他三路的防守就必然松懈,公孙贺,卫青,公孙敖可以藉此捕捉战机。 而且,此次出击与马邑设伏完全不同,那时用三十万大军设伏诱击,而这一次却以小股部队分四路出击,四路互不统属,完全是各自为战,输了别怪他人,赢了也不用分功劳。 刘彻的安排可以说十分高明,他已经意识到与匈奴人打一场正面的遭遇战,不太容易。因此,他为匈奴老邻居量身打造了这么一套战法。 从地理上看,上谷,雁门,云中,代郡,呈半弧形,四个出击点距离相当,既可以互相呼应,又可以随意机动,一旦匈奴恋战,攻击中间部位的李广,公孙敖所部可以出兵迎敌,而处于两翼的卫青部,公孙贺部则可以直插匈奴腹背,形成合围之势。而且,让四位将领各自为战,也有利于考察他们的才能。 尽管刘彻有这么多的小算盘,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汉匈边境,上谷。 在四位将领中,卫青承受的隐形压力最为巨大。 他无从军资历,是皇上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他扶上将位的,在别人眼里,他是靠着姐姐这棵大树爬上来的。如若战败,不但皇上面子挂不住,万一影响姐姐的荣宠,那就罪该万死了。 卫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心中的忧虑从来不会在众人面前显露。卫青是皇亲贵胄,但将士们并没有看到他身上那些贵族子弟骄横跋扈,相反,卫青一路上待士兵亲如家人,嘘寒问暖,时时虚心向老兵老将们请教。 上谷处于此次军事行动的最北端,春寒料峭之时,也难有中原腹地的暖意,早晚温差仍然巨大,一不小心,还是容易被冻坏。 卫青按计划准时到达了上谷,并下达了往西进军,寻找匈奴军队的命令,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沿途看不着一个匈奴人的踪迹。 刘彻的感觉是对的,匈奴重兵集结到了雁门与代郡一带。 李广其人,匈奴人再熟悉不过,此人勇武过人,力拔千均,他能百步穿杨,把石头当作老虎,一箭射去,箭簇居然没入石头数寸。 别看李广武大三粗,他是粗中有细。他曾经以百名骑兵追击匈奴射雕手,李广在百步之外射杀两名,活捉一名,返回之时匈奴数千骑兵赶到,见是李广,匈奴骑兵迅速摆开激战阵势。将士们被匈奴的威势下慌了手脚,正打算纵马狂奔。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李广下达了一个令下属们目瞪口呆的命令,所有将士下马解鞍。 将士们一听懵了,这是什么奇怪命令,匈奴人的马刀快到脖子上了,你不下命令狂奔,却要在这晒太阳打秋风。 看着将士们狐疑的神态,李广轻松地笑道,“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 李广的障眼法起了效果,匈奴骑兵不敢前来攻击,只派出一名将领作为探子前来打探,没想到,被李广一箭射杀。是夜,李广干脆命令士兵放马睡觉。 见李广如此放松,匈奴人更加确定周围有伏兵,便退了回去。 从此,草原上都知道有李广这么一号人物。在后来与李广的数次交手中,匈奴在李广身上都占不了多少便宜。 匈奴把李广视为打劫路上的最大拦路虎。李广也赢得对手忌惮的同时,也获得了尊敬,军臣单于就曾给部队下令,务必活捉李广。 雁门,现在是个机会。 匈奴人早已得到李广轻兵冒进的消息,调集重兵,准备伏击李广。 军臣单于也算老手,他一面调集重兵伏击李广,一面派兵阻击代郡的公孙贺,而另外两个方向则完全撤防,让那两个小年轻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一定要给我活捉李广”得李广必生致之军臣单于再一次重申命令。 众将领命而去,而他仿佛看到李广跪倒在自己面前,接受自己册封,成为自己爱将的情景,那是怎样得令人惬意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八回:直捣龙城取大捷 恐怕李广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只知冲杀的匈奴人会跟他玩伏击的阴招。 但他已经不顾得这么多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往前冲,把匈奴人杀得片甲不留,让皇上,让天下人看看他李广并没有老去。 “李将军,前面发现匈奴骑兵” 在斥候的指引下,李广登高望远,果然发现数十里外有不少牛马帐篷,而且隐隐听到匈奴军士喧哗的声音。 李广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随即下令所有将士上马,准备冲击。 “将士们,弟兄们,前面就是胡人的大营,为国立功的时刻到了” 李广高呼完,一挥手,便一马当先往前冲去。将士们激动地高呼着“冲啊”,紧随其后,冲向了匈奴人的大营。而就在李广往前冲的时候,不远处隐蔽的地方几位匈奴探子早已归报匈奴单于。 果不其然,在李广一万骑兵的冲击下,匈奴骑兵很快就抵挡不住,开始后撤,匈奴骑兵熟悉草原的环境,跑起来特别快。李广见胜利在望,当即下令,不顾一切追击。 当得知李广所部正在追击抛出的诱饵时,军臣单于终于痛快地笑了起来,显然他已经胜利在望。追击匈奴败军的李广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发现匈奴败兵竟然逃跑都是一个方向,他打马停下,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他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低洼之地,四处高地十分便于骑兵冲击。 将士们一阵骚动,原来四周山头上冒出了无数的人影。 “不妙,中了胡人的诱敌之计”来不及思索对策,匈奴骑兵已经漫天涌了过来。 李广临危不乱,迅速组织骑兵向来时方向回冲,希望能打开一个缺口突围。 一时间,茫茫草原到处弥漫起血腥味,刀枪火拼的声音不绝于耳,任凭李广所部再勇猛,也敌不过土生土长的草原铁骑,李广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 而李广,在一小簇亲兵的掩护下,被追击到数十里之外。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鏖战,只剩下了李广一人,当李广再次举刀之时,数十个草原勇士一起将他扑倒,绑了个严严实实。 活捉李广,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李广被绑到了马背上,他想到几近全军覆没,自己被擒,有何颜面再立于世上,不过这样当俘虏死了也太不值得,好歹也得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才行,李广索性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李广的表演功夫实在不错,押送他的几位匈奴士卒以为他已经奄奄一息,放松了警惕。 李广偶然一睁眼,发现边上一个小胡兵,骑得可是快马,趁着几个匈奴士卒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中,李广一用力将绳索挣断,推倒边上的胡兵,抢了弓箭,纵马狂奔。 在射杀十几个追兵之后,李广终于逃脱。他的性命暂时保住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等待这位名将的,必定是严惩。 远在长安的刘彻如意算盘打错了,他的四路大军,李广这一路全军覆没,公孙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云中遭受匈奴顽强的阻击,损失七千部众,而卫青,公孙贺却连匈奴屁股都没摸着。 可是,卫青与公孙贺不同。他知道,此次出击事关重大,除了打胜仗,他别无选择。在上谷外游离了一段时间后,卫青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直捣龙城。 快,龙城 龙城 奔袭龙城无疑是个正确的决定,更是个充满挑战的决定。 匈奴人居无定所,行踪难觅,汉军之所以被动,原因也在于此。他们的铁骑在草原的开阔地带优势明显,一般情况下,你找不到他们,而他们却容易找到你。 这样的对手,打起来的确不容易,但是,再热衷于迁徙的民族都会有它相对固定的据点。龙城就算其中之一,匈奴人随季节迁徙,唯有龙城不会随之迁徙,因为在这个地方,有很多东西是搬不走的,此地供奉着匈奴人的祖先,是匈奴人祭祀天地和祖先的地方。 龙城不值几个钱,在匈奴人的心中,它是圣地。换言之,如果袭击龙城得手,就好比挖了匈奴人的祖坟,相当解气。卫青的行动不能说厚道,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别无办法,谁叫你匈奴人神出鬼没,连个鬼影都找不到呢 卫青的思路非常清晰,不过他还是犯难了,龙城在哪茫茫草原中谁知道这座孤城的位置有多远会不会已经是座空城废城会不会有重兵把守 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就此作罢,打道回府。犯不着为了一座不明情况的城池苦了自己,反正将士又没损失,就当一次长途拉练。 卫青却不是这种人,他向部队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龙城并奇袭之。 卫青十分清楚,眼下的大汉,皇上和臣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他还清楚地记得,临行前皇上对他们这些出征将领的谆谆嘱托。 初春时节,草原之上,白天尚可,晚上却难熬,因为风大,阳光不足,夜里时常寒冷难熬,随着出征的时日渐长,粮草消耗和水消耗很大,将士们稍微弱点的,容易染病,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染病,丧命也是平常之事。 有不少将士甚至提出撤回关内,但是,都被卫青一一挡了回去。 卫青当然明白,这种情况若是一直持续下去,恐怕龙城还没到,部队就先垮了,可是,如果让他无功而返或者战败而还,他宁愿选择死在这里。 他不断地激励士卒,并以身作则,坚持把必胜的自信传递给将士们,即便在最为困难的情况下,他仍然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温润的草原之风再一次拂过这一支坚韧的军队之时,有人突然大叫起来。 “龙城,龙城” 数十里之外,果真看到了一个以土方筑成的城池,城池不大,远远看去,旌旗飘扬,城池之上似有重兵把守。虽然还不知道它是不是苦苦寻觅的龙城,但它的突兀出现还是让所有人喜出望外。 派出的斥候不久回来禀报,前面却是龙城无疑,而且更令人高兴的是,把守城池的匈奴士兵不过千人。 真是天助我也没有犹豫,卫青果断地下令,攻城。战斗打响了,近万骑兵就像饿得嗷嗷叫的草原野狼向龙城猛扑。 守卫龙城的匈奴军队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匈奴主力早已被抽调南下入侵,留守的顶多能算个民兵,连正规军都不是。卫青的部队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战斗,斩首数百级,而自己的伤亡几乎为零。 战果不能算有多辉煌,但对于初次出征的卫青来说,至少不至于给皇上和姐姐丢脸,况且部队深入敌人腹地。 卫青或许还不知道,相对于其他三路,他的战绩已经可以彪炳史册,令名将们汗颜。将领们班师回到长安,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老将李广脸上最挂不住,全军覆没不说自己差一点成了阶下囚。如果是往常,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说不定可以糊弄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刘彻比较高明,就防你这一手,你李广名声在外,战绩最差,这怎么解释 李广百口莫辩,在败军之中,他不能跟损失七千部众的公孙敖比,公孙敖毕竟是晚辈,而且是初次出征,尚可以理解。 处理结果很快就发了出来,李广,公孙敖死罪;公孙贺延续着马邑之谋的热身运动,无功无过,所以既不赏也不罚。唯一的胜将卫青则赐封关内侯。 李广和公孙敖算是倒了霉,朝廷与匈奴历次交战中,汉军经常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也没见几个人获死罪,偏偏这一次作了卫青的反面教材。 两人身获死罪,眼看就要开刀问斩,在这节骨眼上,一条律法让他们得以免死。汉律规定,根据犯罪性质,非十恶不赦之罪,可以有两个免死的办法,要么拿钱赎命,要么接受宫刑。 乍看之下,六十万钱能换一条命,这个买卖再划算不过,对于李广和公孙敖,钱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对于不大富裕的家庭来说,要拿出六十万钱,还不如来一刀痛快些。 李广和公孙敖总算没死成,却失去了所有的职位,成了一介庶民。而反观卫青,一战成名,这位年轻的将领,虽然只带回来敌人的七百颗头颅,却为屡败屡战的朝廷找回了尊严。 出征前,质疑之声不绝于耳,班师回来,赞赏恭维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姐姐贵为夫人,如果将来能够生下皇子,必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如今他,靠自己的才能获得在朝堂立足的资本。 这个叫卫青的年轻人,前途真是无可限量。面对马上就要红得发紫的局面,卫青却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做人原则,谨言慎行,礼贤下士。 刘彻发现小舅子有如此的品质,更加的欣赏,这种欣赏也迅速地转移到他的姐姐身上,不久之后,卫子夫微微隆起的肚子说明了一切,这已是她的第四胎,可惜的是前三个都是女儿。 如果第四胎是皇子,卫子夫成为皇后将毫无悬念。元朔元年,三年,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刘彻的宫廷。 “生了,生了,是龙子,是龙子” 手心里已紧张的捏出冷汗的刘彻终于长出一口气,可以想象,二十九岁的他,等来了长子的降生,心底有多么的轻松和激动。他给长子取名刘据,下令大摆宴席,命人作皇太子赋,提前昭告天下此子即是将来的皇太子。 同年,三月,卫子夫被立为皇后。 卫子夫终于走完了一个歌女到皇后的路,这条路,她走的并不艰辛,到目前为止,她是命运的宠儿。恐怕谁也想不到,多年之后,幸运的女人卫子夫会以悲剧结束自己的一生。 刘彻一连数月都是心情愉悦,直到边患再度传来他的好心情才被打破。屯守渔阳的材官将军韩安国向朝廷发来紧急求援信。 看到这里,相信所有人都会有疑问,韩安国好好地在朝廷任职,怎么跑到渔阳去了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初春之际,匈奴的圣地龙城遭到偷袭,但损失并不大,匈奴为了报这一剑之仇,于去年秋天加强了骚乱的势头。 因为李广已被撤职,边境没有得力人手,刘彻想派一个得力的干将去守边,卫青是断然不能去的,哪能让自己的小舅子去塞外喝西北风,况且卫子夫也不会同意。 思来想去,刘彻选中了老臣韩安国。现在的韩安国早已不是令人敬畏的三公大人。田蚡死后,他继任丞相,一次与刘彻乘车,竟然摔断了腿,耽误了工作,被刘彻以养病为名撤掉了丞相职务。后来,伤好了些,刘彻让他职任中尉,中尉没干几年,又转任卫尉。 卫尉干到现在,不能说有多突出,至少还算得上马马虎虎,只不过,让他目瞪口呆的是,皇上会拿他的老命开玩笑,他都快入土了,皇上竟然派他去屯守渔阳,防备匈奴。 刘彻有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已经不得而知,只是几乎可以肯定,刘彻不大喜欢这个主和派的老头子,在匈奴问题上,韩安国老跟自己唱反调,问题那就严重了。对于这位元老重臣,刘彻又不能弃之不用,否则就太浪费了,韩安国的守城之才那是举世皆知的,在卫青下一次出击前,由他去守边疆,措措有余,再好不过。 元光元年,秋,刘彻正式给卫尉韩安国下旨,任命他为材官将军,屯守边患最为严重的渔阳。老谋深算的韩安国自然明白刘彻的深意,也不敢上书推辞,只能打好包袱,去渔阳赴任了。 匈奴人早就打听过韩安国的来路,一等到韩安国赴任,就跑得无影无踪。韩安国也想打几个胜仗给朝廷看看,经过他一番励精图治和整肃军情,渔阳的防守逐渐稳固,偶尔匈奴来点小股部队,也伤不了渔阳的皮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八九回:卫车骑收复河朔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将近一年,到元朔元年秋,渔阳守军不巧抓到了匈奴的一名俘虏,经过审讯,该俘虏供出匈奴大军早回了大草原,只留下小股部队。 已经紧张了近一年的韩安国松了口气,他考虑到渔阳小城,要供养如此庞大的驻军,十分吃力,他估摸着匈奴大军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因此上书朝廷,奏请将各地征召而来的材官部队送回原地,参加农忙,渔阳只需七百人的部队足矣。 刘彻基于对韩安国的信任,同意了这一请求。然而,韩安国低估了匈奴人的智商,渔阳守军刚撤一个月,匈奴大军就如风卷残云般出现在渔阳城下。 这时的韩安国才如梦初醒,大呼中计。事情已然如此,只能硬着头皮迎战匈奴的铁骑。 可是,匈奴毕竟人数众多,而且它的铁骑战斗力很强,很快,出城迎敌的部队就败了回来,韩安国只能下死命令守城,等待救援。 在即将城破的关头,驻守燕地的汉军闻讯而来,。匈奴得到消息,为免部队受到前后夹击,迅速移兵至雁门,同时,朝廷在收到急报之后,派卫青领兵三万奔赴雁门,李息领兵出代地。不得不提的是,卫青果然天纵将才,他又以极少的伤亡杀敌近千,打退了匈奴。 韩安国总算捡回一条老命,他本想以病为名请求告老还乡。 然而,刘彻以时下正是用人之际为由没有同意,只是将韩安国调到边患稍轻的北平驻防。 当韩安国收到刘彻的驳回诏书时,突然感到悲愤异常,他一辈子忠诚谋国,如今老了病了,想图个安静省心都这么难,皇上在诏书的意思不就等于说,韩安国,你死也要死在边疆。 韩安国乖乖地去了北平,却在不知不觉落下了心病。 元朔二年前127年中,老谋深算的韩安国卒于任上。 韩安国客死他乡,几十年前,他身陷囹圄,蒙受狱吏羞辱,却坚称死灰能复燃。几十年后,他带着一腔抑郁离开了人世。虽然他带着遗憾和内疚走了,然而没人能忘记他国家柱石的气度与风范,他的镇定自若,自信洒脱毫无疑问会为他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树立一座不朽的丰碑。 在他死后,连刻意疏远他的刘彻都时不时怀念起这位恪尽职守的老臣子,他失去了一位治国理民的大才,也失去了一道屏障。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斯人已逝,生者长鸣。 刘彻必须考虑韩安国逝去带来的直接后果,谁可继任守住北方的疆土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李广。 李广在元光六年的伐匈大战时因兵败获得死罪,现在无官无职,在长安闲居。刘彻听说李广脾气暴躁,谪居两年,在长安惹了不少是非。刘彻思来想去,李广有过,但也有不少功,而且前年兵败,也不完全是他的责任,像李广这样的名将,自然会是匈奴的重点关照对象,若不是他吸引住了匈奴主力,恐怕卫青也不是那么容易奇袭得手,再则,这样的老将,把他留在长安惹事,倒不如让他去前线戴罪立功。 刘彻的诏书很快下达给了李广,李广接任右北平太守,即刻赴任。 李广接到这份任职诏书,一扫两年来的阴霾,他如今已经年近六十,自从上次兵败之后,李广对前途已不抱太多期望,他甚至认为,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必定要闷死在长安,没想到两年之后,皇上又能想起他来。 李广也不拖沓,收拾行囊和部众前往右北平,一路飞驰,一路寻思着皇上此举算是二次开恩了,如果不做出点成绩来,恐怕就不是钱的问题,而且,作为将门之后,他也没有理由给老李家丢脸。 李广并没有辜负刘彻对他的期望,他防守的右北平地区固若金汤,匈奴人数年之内不敢靠近这里。 匈奴人也不是一根筋,汉朝边境线如此辽阔,北平买卖不好做,换个地方照抢不误,俗话说的好,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面对这种情况,李广束手无策,自从上次兵败之后,他更不敢轻举妄动,转而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防守之上。 刘彻手中对付匈奴的重牌,依然是卫青。 卫青前两次出击,都有所斩获,正是这屈指可数的斩获摧毁了匈奴人不可战胜的神话。应该说,卫青的出现证明了刘彻的眼光确有过人之处,经过多年磨练的刘彻,早已是目光如炬,仿佛在他的目光之下,是骡子是马,即便不用拉出去,都能看个究竟。 元朔二年,匈奴主力再一次游弋到渔阳,上谷一带,准备进攻上谷,渔阳。 边境急报发到长安,引来刘彻的极大的震怒,他即可下令卫青,李息出征迎敌。李息此人,生平已鲜有资料,只知他少年从军,能走到今天伐匈主将的位置上,也是靠军功一步步地爬上来了,他参加过马邑之谋,并在前几次伐匈大战中都有露脸。可以说,李息与卫青,都是刘彻极其看重的青年将领。 短短三年内,卫青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出征,前两次战利品不多,不过却从根本上克服了朝野上下畏惧匈奴的心理,鼓舞了将士们杀敌立功的勇气,因为卫青的胜利,刘彻在打击匈奴的问题上,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阻力。 与前两次不同,刘彻给了卫青更多的兵力,并把目光盯在了肥沃的黄河河套之地。 “盘踞在河套之敌,向南可以威胁长安,一旦东出,还将加重北方边患。”刘彻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 如此一说,接下去要干什么就不用刘彻作过多的解释。 卫青领命而去,他这一次领兵四万。 刘彻的确是个高手,为了能让卫青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卫青还未出发,他已经下令李息迅速奔赴代郡,且务必要吸引住匈奴主力。 卫青,放手一搏吧 刘彻将卫青远远地送出长安官道。 卫青仍然没有过多的话,只有那一爵将士出征的清酒,卫青一饮而尽。 数日之后,卫青将部队带到了云中。 据探子回报,匈奴主力就在数里之外,而且已经跟李息接上火了,如果匈奴将所有部队都压向李息,谁也不能保证李息能顶住 不过,卫青认为匈奴人不至于跟李息纠缠,他们是过来抢劫的,对城池的兴趣远比财货小得多,所以,大可不必分兵出击。 稍作停顿之后,将士们恢复了体力,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即将与匈奴主力免不了一场大战之时,却接到了卫青离开云中的命令。 按常理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命令,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却不发动攻击,而且事实上,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匈奴人未必知道我军前来,可以说,这是偷袭的最好时候,可是,却要放弃这一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离开云中。 面对着将士们的疑问,卫青没有更多的解释。 像初次出征一样,卫青命令,部队沿黄河向西,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匈奴盘踞的一座小城高阙。 河套地区因黄河之故呈几字型,云中在右,高阙居右,恰好在几字的顶角处,云中是前线,而高阙却是大后方,两地相距不远,因为沟壑纵横,行军并不容易。 高阙是个咽喉之地,一旦占领它,就等于切断了匈奴单于庭与盘踞在河套之地的匈奴部队间的联系。 匈奴人似乎对高阙的重要性认识不足,留守高阙的军队并不多。 驻守河套之地的匈奴楼烦王,白羊王大部分兵力在防卫南边的汉朝部队,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千里绕道他们的后方。 卫青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高阙。 对于下一步的攻击,将领中有不同的争论,有人认为应回兵攻击匈奴主力,与李息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有人认为应南下对河套地区的匈奴两王发动攻击。 卫青则摆摆手,这一次出征,他早有计划。他明白白羊,娄烦虽然部队不多,可是他们的骑兵仍然是块硬骨头,如果正面攻击,汉军不一定能占到便宜,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优秀的将领是不会干的。 卫将军不愧为优秀的将领。 他这次远道而来,不包一顿饺子,似乎太对不住数万将士。 部队经过几天的休整,卫青留下其他部队,点齐了精锐骑兵,向南进军,目的地陕西陇县。 这样一来,卫青就堵住了河套之敌西窜的门户。 汉军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卫青的精骑行动之迅速,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相信只要卫司令一个命令下去,匈奴楼烦,白羊两王就只能引颈就屠,等着做汉军的饺子馅。 不过,要全歼匈奴在河套守敌也比较困难,卫青的兵力有限,而且在出兵云中,侧击高阙之后,兵力已有所分散。 熟悉匈奴的人都知道,他们除了勇猛,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如果要将其全歼,恐怕没那么容易。 卫司令当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他出兵长安开始,兜了个大圈子,以最快的速度绕到敌人屁股后面去,有攻其不备的意思。 开始战斗吧 卫司令下达了最后的总攻命令。 卫司令身先士卒,带领数千精骑杀向了匈奴的营地。 不少匈奴士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身首异处,匈奴驻地一时间变得一片混乱。 匈奴两王面对如此神兵天将,竟然不知所措,慌乱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在紧要关头,他们却记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逃跑。 对,逃跑,说实话,卫青的精锐骑兵已经算是神速了,短短数日,迂回包抄数千公里,但是,要论逃跑,还是跑不过匈奴部队。这不免让人心生感慨,如果那时候有国际奥林匹克赛马比赛,这个项目其他国家可以直接放弃。 卫司令不愧是位福将,匈奴人做梦也没想到汉军会迂回到他们的后方,所以在出去打劫事带走了大部分军队。因此,战斗出奇的顺利,匈奴人丢下数千具尸体,数十万的牲畜之后,从河套地区彻底消失了。 卫司令对匈奴的第三战大获全胜,他或许还不清楚,这一次的胜利会让全国上下疯狂到什么程度。 如果说前两次卫青的出击只是小试牛刀,那么,这一次就是大显身手。 夺取河套或许是刘彻给他的秘密任务,但是军行千里打胜仗,靠的是带领部队的将军,而不是坐在皇宫大殿上的皇上。 千里奔袭,迂回包抄,这样的大手笔,足以让卫青毫无疑义地跻身于千古名将之列。 更为重要的是,此战非比寻常,从来都是匈奴占我领土,杀我人民,而如今,却反了过来,匈奴不但不是不可战胜,而且,照样可以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此战之后,汉朝子民将不用在匈奴老邻居面前夹紧尾巴做人,生怕惹了它,而是可以抬起胸膛的站在匈奴人面前骄傲地宣称:我,是大汉子民。 仅此一点,卫青就可以被后人抬进寺庙供奉起来。 在当时的国际社会中,仍然适用谁的枪杆子硬,谁就能得到尊敬的法则,当然,我们不提倡用武力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如果实在无可奈何,枪杆子比口水更有效果。 刘彻正是看到这一点,从登基之初就开始扭转父辈们留下的和亲政策,而如今,政策初见成效,这位皇上的声望也随之上到了顶点。 卫青的胜利让大汉举国欢腾,河套地区很快获得了一个新的名字,朔方郡。这意味着,刘彻打算长久开发此地,把它变为防备匈奴的纵深之地。 卫青回到长安时,受到长安老百姓的夹道欢迎,他也获得了应有的奖赏,封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卫青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不过,这并不是他个人生涯的顶点。 因为匈奴人只是丢了一块被认为是巴掌大的地盘而已,比起它辽阔的草原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从此之后,匈奴得好好打量打量一个姓卫的年轻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O回:袭高阙二出定襄 匈奴在此后的连续两年依然是老样子,经常问候汉朝的边境线,在元朔三年把代郡太守给杀了。 卫司令的前三次胜利虽然让朝野上下找回了尊严,鼓舞了全国人民的士气,获得了不小的土地,但是,对匈奴的实际伤害并不大。 所以,在元朔五年前124年,刘彻忍无可忍,再一次下令卫青出击匈奴,而这一次同样获得了胜利。这一次战役战利品也颇为丰盛,除了战俘五千,牲畜百万,而且俘获了匈奴右贤稗王等数十位高级官员。虽然如此,匈奴的主力却还是幸运地逃脱了。 这一战过后,刘彻将卫青封为大将军,成了军中最高的统帅。 到目前为止,卫青取胜就如家常便饭,他的每一次出击,都能凯旋而归。 人们对他的胜利也习以为常,不过,在他第五次出征时,还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元朔六年前123年春,二月,卫青第五次出征,与前几次出征相比,卫青更加的成熟,他的声望极高,可以全权号令所有军队,但很明显,当胜利来得太容易时,他已经少了些许激情与豪迈。 只不过,在这次出征中,出现了一个意外,这次意外几乎摧毁了匈奴人的心脏,而制造这次意外的人却仅仅只有十八岁。 他是卫青的外甥,叫霍去病。 站在跟随卫青出征的将领间,霍去病多少显得稚气未脱,这也难怪他,毕竟他只有十八岁,虽然他已是第二次随舅父出征,不过前次在刘彻的三令五申下被严格保护起来了,说不上有什么实战经验。 此次出征,他的身边几乎聚集了当时最能打的精锐,翕侯赵信,合骑侯公孙敖,太仆公孙贺,卫尉苏建,郎中令李广,左内史李沮,他们被分别任命为前,中,右,后,强弩将军。 他们齐聚卫青的帐下,听候卫青的调遣,为的是能打一场以往不能相比的大胜仗。 在众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中间,霍去病就像一颗豆芽菜,没用任何光芒,只有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魁梧壮硕的身材能让人印象深刻。 霍去病与舅父卫青一样,父亲都是有妇之夫,霍去病的父亲是平阳公主封邑内一个小吏,母亲卫少儿,她是卫青的二姐。 霍去病和舅父卫青从小都缺乏父爱,可相比之下,霍去病比卫青却幸运许多,卫青是从小苦过来的,霍去病则不同,从他记事起,卫家就已经如日中天,开始权倾天下。 除了优越的生活环境,更让人羡慕的是,霍去病从小就获得了刘彻的喜爱,这当然与刘彻迟迟无子有关,但不可否认,霍去病的机灵与早慧足以赢得大人们的喜爱,因此,霍去病获得了最好的教育。 我始终认为,教育一般能开阔视野,充实知识,增长才干,对于天才,自身的领悟力才是最为重要的,而对于领悟力平庸的人,哪怕是从早学到晚,也不见得能有多大长进。 在这点上,霍去病无疑是很好的说明,刘彻曾经打算要派人教他孙,吴兵法,小小年纪的霍去病却语惊四座,“打仗要看重方略,不必学古代兵法。”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在信奉条条框框的人眼里,霍去病此等言论无疑是对先贤的辱没和大逆不道,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皇上刘彻同样天赋非凡,有着旷古绝今的气魄。 刘彻欣赏卫青的坚忍与卓越,但卫青显然不是与他同一路人,卫青沉默寡言,过于谨慎,他用兵如神,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大多数时候,他这个皇上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君臣之间,总像有那么一道隔阂。而霍去病则不同,他从霍去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可以把霍去病当儿子,也可以当同志,他们可以无话不谈,不存在任何芥蒂。 这在孤家寡人刘彻心里,自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刘彻希望霍去病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作为皇上,他不能带兵杀敌,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更痛恨匈奴,他希望霍去病能成为他的一双手,在遥远的战场为他杀敌立功。 霍去病的年少时代,正是舅父卫青崭露头角并成为大将军的时候,这位少年的眼中,耳中,俯仰听闻的是舅父的英雄事迹。 刘彻的期望,舅父的事迹双重影响之下,霍去病早早地在心中确立了效命疆场,击败匈奴的志向,为了这个志向,他勤练各种格斗技术,领悟用兵打仗之道。 作为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能有“打仗得看当时情势,不能读古代兵法”的见解实属罕见,更为罕见的是,小小年纪的他,身材魁梧,各种军旅技能极其出色。 有了这些,只能说霍去病有了上阵杀敌的资本,他或许能够成为出色的将军,可是,要成为旷古绝今的名将,有这些却远远不够。 名将,都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 霍去病就这么新鲜出炉了,至于是骡子是马,战场是最好的证明。 元朔六年的出击,卫青为此作了充足的准备,为了不至于在草原,大漠中迷路,特地找来了曾经出使西域各国,身陷匈奴多年的张骞带路,张骞大名,相信各位是如雷贯耳,不过,此时此刻,我们的主角并不是他,他的事迹,我们以后会介绍的。 出击点选在了定襄今内蒙和林格尔,西领云中地区,东为代郡,是内蒙高原与黄土高原地带,地形多样,便于隐藏。 而且按以往经验,这里碰上匈奴主力的概率比较高。 现在的匈奴,经过了元朔三年军臣单于死后的一次内乱,实力有所削弱,不过,战斗力仍然十分强悍。 在起初与匈奴的小股部队遭遇后,汉军只斩杀了上千匈奴兵。 此后,卫司令鬼使神差的下令往南退出定襄,前中后右强弩各军分兵驻守云中,雁门,定襄等地。 虽然谁都不明白卫司令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令人惊诧的是,卫司令命令霍去病为剽姚校尉,所谓“剽姚”,即是劲疾的意思,卫司令给了他八百精锐勇骑,相当于快速反应部队。 此时此刻,霍去病和他的部队行踪骤然成谜。 不过,除卫青之外,谁又在乎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着天子的宠爱,当了不小的官,来到了军营,一脸的傲气。 况且,他们也没时间在乎,因为据可靠情报,匈奴单于带着主力已经开始向南运动了。 匈奴伊稚斜单于的单于宝座是从侄子那里抢来的,在他的哥哥军臣单于时代,他受封左谷蠡王。元朔三年,军臣翘辫子之后,军臣儿子於单为单于,伊稚斜不服,起兵把於单赶出了大漠,於单无路可去,投降汉朝。 伊稚斜久随父兄征战,实战经验丰富,而且对汉朝有不少的了解,对于卫青等人来说,伊稚斜也是块难啃的骨头。 虽说匈奴有强者为王的传统,不过,伊稚斜单于位的合法性仍然面临着不少质疑,所以,比起历代单于,他更需要战功来让那些质疑之人闭嘴。 伊稚斜这一次几乎是倾巢而动,他从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情报得知,汉军此次也出动了数十万军队,统帅是被汉人称为常胜将军的卫青。 身经百战的伊稚斜不会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即便有多渴望战功,他也得掂量掂量。说实话,三年前的一乱,匈奴各部的实力都有所削弱,反观对手,有着极为出色的统帅,更有充足的兵力,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匈奴占尽天时地利,而这一次则不然,既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也可以说是棋逢对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单于帐中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的大笑,这不是故作轻松,而是天性使然。即便没有必胜的把握,伊稚斜的血统仍然决定了他没有半丝畏战情绪。 战争,对于他们来说,从小就是家常便饭,匈奴帝国的邻居们,哪个没挨过他们的马刀关键在于,匈奴人把战争看作发家致富的手段,在他们眼里,不会抢的男人不配做他们的子孙,必然招人唾弃和轻贱。 为了稳妥起见,伊稚斜决定还对手一招,他也下令分兵。 正如伊稚斜认为的一样,这场战争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两国各数十万军队,分别化成几股部队,在几百里的边境线上像无头苍蝇一般的游弋。 双方都知道对手就在附近,却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对方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你斗不了心眼,更施展不了谋略,因为你随时都可能与对方插肩而过,也可能遭遇,战与不战,只在一刹那间。 要知道,这是两个积怨已久的对手,在遭遇的时候,你别指望两国军队能停下来,握个手喝碗凉茶打下牙祭,你始终要明白,这样的局面一旦出现,你就是在茅坑里刚蹲一半也得赶紧提起裤叉上马迎敌,稍慢一步,说不定就要掉脑袋了。 生死只在瞬间,胜败也只在瞬间。 不出所料,大将军卫青在定襄一带遭遇了匈奴部队,不过可惜的是,这股部队人数不少,但并不是伊稚斜单于亲率的部队。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心理准备的卫司令就抢在匈奴骑兵先一步下令冲击,汉军出塞以来,已有月余,早已饿的眼睛发红。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还用多说什么呢 两军很快缠斗在一起,匈奴部队虽然慢了一步,不过他的战斗力实在强悍,卫司令遇到了他从军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战场瞬息万变,匈奴部队经过短暂的慌乱,慢慢回过神来,他们的骑兵不但顶住了汉军的冲击,而且还渐渐占了上风。 卫司令敏锐地捕捉到了战局的变化,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没有更好的应变办法,恐怕我军很快会被敌人突破。 汉军的弟兄们打得实在很辛苦,匈奴人的剽悍名闻天下,绝不是浪得虚名,他们的骑兵技术之好,训练之有素都是汉军望尘莫及的。 眼看形势要向不利于汉军的方向发展,不少将领面露慌乱之色,他们边杀敌边慢慢围向卫青,把浑身血污的卫司令围在了中间,不过卫司令稍稍喘息之后,却是皱着眉头,却一言不发。 “大将军,你倒是给个话啊这样下去我军必败无疑。”众将领急得已经红了眼。 卫司令摆了摆手,却仍然一言不发。 战场的左侧,匈奴轻骑已经突破了汉军的队形,正绕到汉军的后翼,进行攻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司令递了个眼色给身边最为倚重的护卫,护卫们心领神会,马上向多个方向冲出,在乱军之中策马狂奔,当他们中有人冲到相对高的土丘之上时,拔下腰间的令旗,向四个方向不断的挥舞。 刹那间,战场之外,四处各冲出一队汉军,在硝烟和茂盛的水草上,竟然看不出来有多少人马。 匈奴统帅大惊,他以为自己陷入了包围圈。 明明见对方的统帅都已经加入战斗了,哪来的兵力莫非是汉军的援兵到了 见势不妙,匈奴人已经开始后撤。 汉军气势大振,队形由防守马上转换成攻击态势,他们四处出击,终于让匈奴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此战,卫司令率领部队歼敌万余。 卫司令再一次获得了胜利,你不得不佩服他,在战况最为艰难的时刻,他还能腾出伏兵来扭转乾坤,其实伏兵人数不多,只是在战况激烈的情况下,突然有生力军补充进来,必然沉重打击对手的士气。 卫司令这一路取得了胜利,可是,其他方向的部队却情况不妙。 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以三千骑兵遭遇了伊稚斜统帅的部队,结果,胡人将军赵信率领八百骑兵投降了伊稚斜,而苏建全军覆没,只身逃脱。 对于苏建,不得不多说一句,此人虽然名气不大,但他的儿子苏武足以让炎黄子孙肃然起敬,后面我们会专门介绍苏武。 战事告了一个段落,卫司令的主要工作转向了战况的统计情况。 当他在帅帐里与众将总结此次战事的得失之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卫司令正想出去一探究竟,突然一个浑身血污,身穿重甲的年轻人闯了进来。 卫青定睛一看,吃了一惊。 年轻人赶忙向卫青一躬身,开口说道,“大将军,去病回来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一回:霍去病征战大漠 看着外甥满脸血污,浑身铠甲竟已撕扯得不成样子,卫青赶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 霍去病面前,眉头紧锁地把他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霍去病盯着舅舅关切的眼神,心里一热,他轻松道:“舅舅,去病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卫青总算松了口气,此刻的他不免有一丝丝歉疚,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他竟然把他的外甥抛诸脑后了,万一有点闪失,他如何能向皇上,向姐姐交待,不过总算万幸,霍去病安然无恙 卫青正要详细问明霍去病怎会如此模样,霍去病已向帐外大喝了一声,只见几位将士一个提着血淋林的头颅,另外几个押着两个匈奴打扮的人物进入帐中。 卫青感到一丝奇怪,不过,他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喜悦,他的外甥给他带来了俘虏,看从这两个俘虏的装束可以看出他们绝非普通人。 不等卫青问明,霍去病已经说出了他们的身份,两个俘虏是匈奴的相国,当户,而那颗头颅却是匈奴单于的叔叔罗姑。 听完霍去病的介绍,卫青微微颔首,面露喜色,要知道,卫青这位名将平常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能一睹到他的笑容的机会实在不多,说句有历史分量的话,这是在场的人八辈子修来的。 卫青环视帐中,发现帐中诸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少人摇着头,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打了败仗的右将军苏建更是不安地低下了头。 众人望向卫司令,希望他能对俘虏提出一些质疑,因为他们始终不太敢相信这是个事实,他们和匈奴打了大半辈子,通常都是输得灰头土脸,而如今这个刚刚年满十八的少年居然仅带八百人就俘获了匈奴的相国,当户,阵斩匈奴单于叔父,杀敌两千,而自己却毫发未损。 你说这可能吗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在座的很多不是妄为名将了。 因为霍去病是皇亲国戚,又深受当今皇上喜爱,众将领大多是厚道人,有疑问也不好当面开口,只能希望他的舅舅提出些质疑,如果能捕捉到某些破绽,那他们这些老将们脸上也有光彩。虽然这种想法略显龌龊,不过,就目前来讲,在帐中,除了卫司令外,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卫司令那坚毅如钢的脸上透露出来的信息分明是在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对于卫司令来说,霍去病的战绩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的嫡系部队虽然获得了不小的胜利,但是前将军赵信投敌,右将军苏建全军覆没,作为大将军,难免会被人嚼舌头把难啃的骨头留给属下,自己则挑软柿子捏。 卫司令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对霍去病胜利出击的经历充满了兴趣。 原来,在未遭遇匈奴主力之前,霍去病几次三番请做前锋军,卫司令执拗不过,给他挑选了军中最为出色的八百壮士,给他的任务不过是在大军周围侦测匈奴主力,一俟发现敌人,应当火速前来汇报。 霍去病领命而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带兵,兴奋不已。 他曾无数次梦见自己跨上战马,率领千军万马驰骋在大漠之南,将一个个敌人放倒在自己的铁蹄下。 而如今,这一切已不是梦境,他真的跨上了驰骋草原的战马,他真的有了自己的部队,他有了实现名将之梦的用武之地。 谁也无法预料,当一个少年跨上战马之后,他的结局会是怎样是血染疆场,是马革裹尸,抑或是功成名就,扬威天下 霍去病或许已不在乎结局,他只知道,他一旦跨上战马,人生便只有了一个目标,杀灭欺我灭我的匈奴。 未来已不重要,名位已不重要,唯有那一腔热血,需要挥洒。 正如后来霍去病向历史扔下的那一句震古烁今的话语一般,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位少年,只要活着,都会践行着他的诺言。 我们可以想象霍去病率领着他的八百壮士,站在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茫茫草原中的豪情壮志。 他绝不愿做一个无功而返的将军。 他绝不愿做一个失败的将军。 在这茫茫的草原中,生活着他的敌人。 霍去病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只要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匈奴的巢穴。 所以他向八百壮士宣布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而这个决定连他的名将舅舅也不敢贸然尝试。 “壮士们,随我杀向匈奴人的巢穴,你们敢吗”霍去病的声音响彻云宵。 八百将士果然是军中精锐,竟然毫不犹豫地高呼,“愿听小将军号令。” “好,那就出发吧” 霍去病已经将卫青的命令抛诸脑后,虽然他非常地爱戴和尊重他的舅舅,但是,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建功立业,那些所谓匈奴的主力,有他舅舅足够了。 霍去病开始了自己在草原中的第一次行军,他带着将士们沿着水草丰美的方向急行军。 在纵马驰骋中,霍去病无比快意,仿佛忘了后面还有他的八百壮士,只顾蒙头往前急驰。 好在八百将士的骑术极为出色,要不然,恐怕就跟不上霍去病。 部队一路驰骋,一路观察,希望能发现匈奴人的蛛丝马迹。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上百里下来,都是渺无人烟的境地。 他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部队已经人困马乏,霍去病却还是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在不少将士的谏言下,霍去病才下达了稍事休息的命令。 有将士提醒霍去病我们已经深入敌境数百里,如果遭遇敌人大军,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霍去病却不置可否,他向将士们表示不找到匈奴人,誓不回头。 这个回答与当年卫青出塞如出一辙,只不过,当年卫青有一万人马,而他只有八百人,卫青有着明确的目标龙城,而他却要看运气寻找目标。 在常人看来,他比他的舅父更加的坚决。 然而,虽则如此,霍去病却有一样不如他的舅父,卫司令与部队行军,与士卒同甘共苦,而少年将军霍去病,却要睡最好的帷帐,吃最好的军粮。 稍事休整之后,霍去病和他的八百将士继续向前搜索前进。 他们的速度比前一日慢了些,如果所估不差,已经深入敌境四五百里了。 将士们的牢骚和不耐烦情绪有所抬头,不少将士们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劝阻这位从未打过仗的公子哥,这下好了,敌人没寻着,万一出了岔子,霍去病出了事,即便他们八百人能回去,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霍去病不会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但他根本不关心这些,随便你们怎么想,在他看来,即便只有他一个人进入草原,他也会寻找下去。 他要创造一个奇迹 少年霍去病已经在草原中游弋了几天了,却仍然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如果不出意外,这只会是一次陪同皇亲国戚的观光旅游。 对身负保护霍公子的将士们来说,打不打匈奴已经不是头等大事了,现在是要想办法不让霍公子饿死,困死,渴死,只要能全身而退,那就谢天谢地了,只要把霍公子伺候好了,回去说不定他跟皇上说起这次令人愉快的观光旅游,他们不但无错,还会有功。 霍去病的倔强一直在催动着部队前进。 然而,又是上百里过去,还是未发现匈奴踪迹。 霍去病命令部队下马休息,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又向北急驰了一段时间,在走过一片土丘之后,他望见了袅袅升起的炊烟。 霍去病难掩兴奋,当他的部队跟了上来的时候,他当即下令,突袭。 霍去病的坚决挽救了他的声誉。 他抓到了大鱼。 连匈奴单于叔父等贵族在内两千余人,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元朔六年前123年,卫青再一次班师回朝,受到了长安百姓的夹道欢迎,可是,卫青却高兴不起来。平心而论,他这次依然是带着胜利回来的,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各路大军有胜有败,他这一路胜了,并不能掩盖别路军队的失败,而这失败应由谁承担毫无疑问,非他卫司令莫属。 一行人之中,霍去病最为兴奋,只见他远远地甩开将士们,拨马直往未央宫司马门而去。 当所有将领站在刘彻的前面之时,老练的刘彻肃然而坐,再一次聆听着各位将领们的奏报,形成自己的判断。 一番朝议后,刘彻作出了赏罚决定。 大军有胜有败,卫大将军功过相抵,不增加封赏,赐千金。右将军苏建因力战可免死,贬为庶人。 “霍去病”刘彻特意地顿了顿。 霍去病两眼神采熠熠,上前一步,跪地听封,显而易见,这位十八岁的少年极其激动。 刘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票姚校尉去病,斩首虏二千馀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封去病为冠军侯。” 此言一出,举朝皆贺。在场的人即便再迂,也能看出来,皇上对霍去病有多器重,皇上的小舅子卫大司令第一次出征回来也不过封了个关内侯,那一次虽然没有取得多大的战果,不过那可是士气之战,意义重大。可是,这位霍去病,却了不得,大有赶超前辈的势头。如此一来,早点套近乎,拉关系还是非常必要的。 少年郎霍去病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卫青对于功名带来的糖衣炮弹始终保持着警惕,而霍去病与他的舅舅截然相反,他不但坦然接受冠军这一震烁古今的称号,更坦然地接受同僚们的瞩目。 按照我们国家的老传统,这时霍去病推辞一番是最为恰当的,当然,霍去病是不会这样做的,他的傲然之气,那是早已被众人所知,在打仗方面,除了他的舅舅,他始终认为其他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可否认,少年霍去病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我们在以后仍然会看到,这些小毛病是他人生的污点,但是霍去病却并没有玷污“冠军”的牌子,而是让它更加的光辉。 我们要注意到,冠军侯的横空出世看似闲来之笔,实则又是聪明的刘彻一次得意之作。 像所有的皇帝一样,刘彻同样忌惮那些有着不世之功,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尽管他们是自己的亲戚。 谁都知道,卫青是个厚道人,可谁能保证,他手下的人是厚道人呢做皇帝的不能把江山的稳固压在别人的厚道上,而且他那聪明的姐姐平阳公主下嫁了卫青,卫青可谓如虎添翼,既然如此,那必然要有防范措施,按惯例,一般臣子功高震主的时候,皇帝会对功臣下手,要么关了他,要么找个理由杀掉他。对于刘彻,事情还未到动刀子的地步,大局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卫司令也大有用处,他只是需要准备些防范的措施即可。 当他把卫青封为大将军之后,卫司令又打胜仗了,卫司令功高盖世,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个时候,刘彻就犯愁了,赏了自己难过,不赏难以服众,恰好霍去病的战报及时地送到了他的办公桌。 刘彻的赏罚方案就这么出炉了。 他一力抬高霍去病,而对卫青则冷淡处理,目的是什么已经再明白不过。 刘彻这赏罚处理做得天一无缝,眼力不行还真看不出其中的寓意。 刘彻的心思即便能瞒过厚道的卫青本人,也瞒不过卫大将军后面的巨大身影平阳公主,他一直不养宾客,刻意低调就是希望配合皇上的工作。 另外,卫青对外甥霍去病也有要求,他知道要改掉外甥傲视群雄的脾气实在不容易,他只能要求霍去病同样不能养士。 事实上,霍去病不太理解舅父的良苦用心,不过,他仍然照做了。 刘彻这些年的工作,对外没放松,对内他也没闲着。 那么,现在我们暂时从战场上回到刘彻的朝堂之上,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年来他攘外的同时他是如何安内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二回:主父偃的推恩令 事情还得从元朔元年开始说起前128年,刘彻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三个人的奏章,这三个人无一官半职,他们是典型的以读书混饭吃的屁民。 这三人分别名叫主父偃,严安,徐乐,三人之中,主父偃最有个性,另外两人则淹没在历史的车轮中了,应该说,主父偃的出现给刘彻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所以,我们要重点来介绍主父偃。 主父偃,齐国临淄人,此人年轻时学的是纵横之术,所谓纵横之术,说得白一点就是挑拨离间,谈判斡旋,只不过纵横学把它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在战国之时,这一学说曾经风靡一时,而且出了两个极其出名的人,张仪和苏秦。 可惜,纵横之术在张仪与苏秦逐渐就衰弱了,不过,张仪和苏秦应该感到庆幸的是,它们的事业至少没有绝后。 年轻的主父偃对这门学说就颇为感兴趣,他把大把时间花在了这门学问之上,如果主父偃是位学者,那么他的钻研精神实在令人钦佩,不过,主父偃是想靠它出去混饭吃。 这就有问题了,现在太平盛世,你学纵横之术,这不是闭门造车么,你学的东西连饭都混不到吃,学校也不设课,官府也用不上,你学来干什么。残酷的事实沉重地打击了主父偃,主父偃有点学识,却并不受人待见,他的亲戚朋友甚至认为此人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于是,看在肚皮的份上,主父偃闭门转学当下正流行的经易,春秋,诸子百家,你不得不承认,主父偃的确是个读书的好料,不久之后,他就略有小成。 他再次出门,希望谋个好职位,他找儒生辩论,希望有人能看中他的学识,可遗憾的是,主父偃学得东西太杂,常常与人话不投机,本来博学的人是很容易受人尊敬的,可主父偃先生实在是不通事理,他跟人辩论有些特点,比如眼看他要理亏了,他就开始诡辩,这时候你要跟他讲儒学,他就跟你讲纵横学,你要跟他讲纵横学,他就跟你讲法学,你跟他讲法学,他就跟你讲儒学,因此,齐国的儒生都不大喜欢这个人,想方设法排挤他。 主父偃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去向人借钱,结果被人轰了出来。 主父偃在家乡已经混不下去了,便决定去外面碰碰运气。他去了燕,赵,中山,却仍然没有获得命运之神的垂青,他已经穷得就快讨饭了。 读书人混成他这样,实在不容易,对于他来说,经世报国建功立业只不过是遥远的梦境,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吃饭填饱肚子。 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才有他的那碗饭呢 四十几岁的主父偃混得不成人样,连父母兄弟都讨厌他。他实在没脸在老家呆下去,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好死不如赖活着。 穷困潦倒的主父偃决定再一次离开家乡,而他这一次的目的地变成了长安,应该说,主父偃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长安乃天子脚下,鱼龙混杂,各方神圣云集,像主父偃这种满腹经纶的人找一个识货的买主还是有可能的,再者,长安商市发达,即便找不到伯乐,哪怕摆个地摊给人写字做点小生意也能混口饭吃,总不至于在齐国受窝囊气。 元光元年前134年主父偃到了长安,想方设法见到了卫青,这时的卫青并不是出名的人物,不过因为国舅爷的身份,自然也是长安炙手可热的人物。 主父偃的运气着实不错,他的坎坷经历得到了卫青的同情,而且几番交谈下来,卫青确定主父偃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物。 卫青收留了主父偃,准备等待合适的时机向刘彻推荐他。 有了卫青的赏识和承诺,主父偃似乎看到了走向人臣的金光大道,这不正是他多年孜孜以求的梦想么,如果有朝一日他飞黄腾达,他必定得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还以颜色。 主父偃就是在这样的期待下整日做着黄粱美梦,美梦虽美,不过残酷的现实却有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 卫青几次三番向刘彻推荐主父偃,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样的结果的确让主父偃郁闷不已,不过能在卫青这棵大树下乘荫纳凉,也总比回老家挨别人白眼强。 主父偃继续留在了卫青府上,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 同以往一样,主父偃几乎没能交上什么朋友,而且屡招白眼,他说话直爽刻薄,善于诡辩,常常把人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能以理服人。 不过好在卫青对他没有坏印象,他才能有口饱饭吃,要不然,主父偃先生定然又要卷铺盖走人了。 元朔元年前128年,主父偃在卫青府上的第六个年头,此时的卫青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卫司令。 卫司令成了名将,说话有了分量,然而成名后的卫司令并没有给主父偃的境遇带来了彻底的改观。 当然,这也怪不得卫司令,毕竟卫司令刚刚打了一次胜仗,已经受了皇上不少的封赏,若是现在举荐主父偃,免不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这也不符合卫司令谨慎低调的做人风格。况且,卫司令是武将,而他主父偃恰恰最不擅长的就是用兵打仗,让他动动嘴和笔还游刃有余,让他提着脑袋上前线,那是一百个都不乐意。 眼看如日中天的卫司令都无法给予自己实现梦想的机会,主父偃终于按捺不住,花了几天的时间,奋笔疾书,成就一篇切中时弊的奏疏。 事实证明,主父偃的文章水平的确不错,正好落到刘彻的心窝里头了,特别是文中所说九事之中的谏伐匈奴,对刘彻来说,那是锦上添花之笔,可以用来封一封反战派大臣的口。 换句话说,主父偃的文章让刘彻看到了他的价值。 一直以来,刘彻都有不能完全掌控朝廷的感觉,他冥思苦想,最终得出了丞相权力过于强大的原因,朝中大小事务,丞相必定要经受,这个朝廷似乎不是围着他转,而是围着丞相在转。 这对于刘彻是完全无法忍受的,可你怎么办呢,丞相是自古以来的职位,可以说,自从有了天子,就有了丞相,你总不能废了丞相,自己来当,什么活都自己来干,这也不太现实。不废不行,废了也不行,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个天大的难题。残忍一点的皇帝会采用经常换人做丞相来解决这个难题,善良一点的皇帝则只能慢慢地忍着。 刘彻自然不算善良之辈,他不但经常换丞相,而且他还想出了一个奇招来拆解丞相的权力。 他创立了内朝,所谓内朝,自然是相对于外朝三公九卿的正式官员系统而言的,相比较外朝,内朝官员并无固定职位,他们可以说是天子的顾问,也可以说是天子的宾客,他们职位不高,却可以讨论国家大事,也可以提出谏言。 内朝官最高职位者为大司马,其余可以是郎官,谒者,大夫,侍中,常侍等等。别看他们有些人不起眼,竟成了刘彻最为倚重的智囊团,不知不觉间,丞相一帮人就成了只需遵照旨意执行的机器人。 我们的确可以看到,这种情形发展到后来,丞相开始变成阿谀奉承之辈和摆设,丞相的权力在削弱,危险系数却在升高,再往后人人谈丞相色变,有的官员一听到刘彻要任命自己做丞相,吓得慌了神,跪着哭着向刘彻求情,哪怕磕一百个响头也要刘彻收回成命求您老别让我做丞相,我消受不起啊。 刘彻能将一个自古以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弄成烫手的山芋,也算创新之举。 主父偃可谓撞了大运,他在合适的时机找到了合适的买主,之前刘彻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是因为刘彻的目光主要在国际社会,现在出现了卫青这样优秀的将领,他自然就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驾驭群臣之上。 所以此时此刻,像主父偃这种有货的智谋人士,有多少他就要收多少。 刘彻急切地下诏接见上书言事的谋士,除主父偃之外,同时上书的严安,徐乐也得到了应有的礼遇。 严安偏向于文学,与汉赋才子司马相如颇有交情,而徐乐则只知道他创造了“土崩瓦解”这个词汇后,平生已无可考了。 三人之中的主父偃最得赏识,乃至于一年四次升迁,历任郎中,谒者,中郎,中大夫,很快成为刘彻跟前的红人。 主父偃的得宠也不光是能说会道,刘彻见过的能说会道之人无数,主父偃若只会耍嘴皮子,肯定会被刘彻抛弃,之前的董偃便是前车之鉴。 主父偃在成为郎中后不久,就为刘彻献上一策,让刘彻心花怒放,这条策略解决了刘彻的祖辈几代为之困扰头疼的问题,而且他的父亲甚至差点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跟头。 但是有了主父偃的妙计,问题在刘彻手上彻底化解了。 主父偃的妙计正是天下闻名的推恩令。 推恩令其实很简单,他只是稍微改变了分封的制度,即诸侯国主在分封子弟的时候,所有子弟都应该获得分封,而不能只有继承人获得分封。 这么简单的办法,稍微留点心或许很多人都能想出来,不过,却让主父偃想到了,加上他的妙笔,推恩令有着非常符合人理常伦的理由。它能解决诸侯国尾大不掉的问题,又能获得大多数人的拥护,感念起刘彻的恩德,真是一举两得,妙真是妙 有着如此头脑的主父偃,想不得宠都难。 果然,此令一出,所有非诸侯国继承人都欢欣雀跃,以前只有王国太子,侯国世子有继承权,现在大家都有继承权,这样的好事能不拥护么 刘彻的心头大患被一道简单的令旨给解决了,正如主父偃在奏疏所表达的一样,推恩令能将大国化小,小国化了,还能收拾人心,最终化解诸侯王造反登天的美梦。 主父偃因推恩令成为长安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职任中大夫,府前便已宾客盈门,其中有不少带着重金而来。主父偃四十岁前穷怕了,可谓来者不拒,只要值钱,什么都收,什么都要。 元朔二年前127年,时值卫司令奇兵收复河套之地,主父偃建议设立朔方郡,在众多谏言放弃河套蛮荒之地的公卿中显得尤为刺眼,不过,主父偃的动议再一次打动了刘彻,刘彻再一次采纳了主父偃的谏言,而这一次,让刘彻再一次认识到了主父偃的水平。 同年夏天,主父偃再上一策,策中说明皇上可将天下豪杰及不安分的人都迁徙到茂陵,一来便于控制,二来减少不稳定因素。 这条建议仍然得到了刘彻的赞同。说干就干,刘彻正式下令,各郡核实豪杰和乱民名单,择日迁往茂陵。 在这份名单中,有一个名字,十分特殊,大侠郭解。此人乃江湖人士,与主父偃本无多大关系,但鉴于郭大侠与主父先生死于同一人之口,我们还是来认识一下他。 迁徙关东豪杰富户至茂陵的谏言正中刘彻下怀,这些人要么有钱,要么有势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让他们沐浴在首都的阳光雨露下,刘彻实在卧榻不安。 有钱的富户倒还算了,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怕就怕那些能够振臂一呼的豪杰,这种人黑白两道通吃,别看草民一个,却能只手通天,历来让官府头疼不已,而又拿他没办法。 对待这群人,朝廷历来有两种办法,一是把他们迁到眼皮底下,可以盯紧一些,二是抓到把柄就地解决。当年著名的苍鹰郅都先生就选择了后者,在他的地面上,那些豪杰富户都是夹紧尾巴做人,游侠刀客几乎绝迹。 时至今日,郅大爷虽然早已作古,但是问题并没有被他带走,主父偃再一次将问题提到了桌面上。 所以,才有了一次浩浩荡荡地拆迁行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三回:行侠仗义走天下 当然,拆迁行动并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我们要关注的是卷入拆迁行动的一位游侠。在我们的心里,侠客是正义的化身,上至国家大事,下至邻里纠纷,都能见到侠客的踪影。一直以来,侠客好打抱不平,能见义勇为,因此深受老百姓爱戴。 即便如此,却仍然有不少人不喜欢侠客,比如法学大家韩非子,他就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韩非子厌恶儒家可以理解,毕竟是不同门派,还得抢同一个饭碗。他却连人见人爱的侠客也列入了黑名单,的确有些不够意思。实际上,韩非子说出这番话,也不难理解,他推崇法制,但是大侠们解决问题时一般不经过官府,用的是南拳北腿。 同样,官府对这群人也头疼得很,俗话说江湖事江湖了,官府管不着江湖规矩,可大侠们经常动不动杀个人,制造点血案,官府总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况且,大侠们武艺高强,上天遁地不在话下,他们江湖朋友众多,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他们看皇帝不顺眼,照样一把刀子捅过去,像专诸,荆轲就干过这种事。凡此总总,这种人在朝廷眼中一直不受待见,用得着你的时候,叫你一声大侠,用不着的时候,给你扣个恐怖分子帽子。 大侠郭解,河内郡轵县人,外婆是著名的相士许负,郭解父亲也是位侠客,在文帝时期被诛。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郭父的死并没有斩断郭解立志成为侠客的念头。 郭解年青时,对侠客的理解出现偏差,做出了与大侠的行为格格不入的事情,准确点说,他的行为不像侠客,倒像个流氓地痞。 他心狠手辣,能舍命替人报仇,他杀人不眨眼,打架斗殴是常有之事,甚至连铸假钱,挖坟的缺德事都干过。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他居然痛改前非了,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侠。 郭大侠虽然还没达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境界,但是他已经有了大侠的风范。 郭大侠时时以德报怨,救人性命从不放在嘴上,而且仗义疏财,能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 郭大侠的一个外甥,与人喝酒,强行灌酒,被人一怒之下杀死,事后,并未见到郭解有何行动。郭解的姐姐气不过,将其子陈尸街头,意图闹得郭大侠脸上无光。后来,凶手亲自来郭大侠处请罪,以德服人的郭大侠却并没有怪罪他,他认为我的外甥有错在先,便把凶手放走了。之后,郭大侠找来姐姐,说明道理,将外甥下葬了。郭大侠的公正获得了很多人的尊敬。 有一次,郭大侠出门,发现路旁有些少年大眼小眼瞪着他,而且还咋咋呼呼颇有挑衅的味道,乍看去,还以为自己欠了他们的钱,这个情景就象新入行的古惑仔们对大佬们态度傲慢的情景一般。郭大侠的门人顿时火起,要杀了他们。郭大侠赶忙阻止道,“在家门口不受尊重,那是我的德行不够高”除此之外,郭大侠还暗地里跟县尉打了招呼,“这个人我很看重,到践更得时候放过他。”践更是徭役,每月一次。有了郭大侠的照顾,这个少年郎一连几月都不用去服徭役。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郭大侠帮的忙,便亲自去郭府谢罪。郭大侠一举获得了后生们的倾慕。 郭大侠不时充当矛盾双方的调节人,到后来生活也逐渐节俭,为他人求人办事能办则办,不能办也不为难对方。 如此一来,郭大侠声明远播,可谓诸公争相为用,亡命者多来投奔郭大侠。县中少年和豪杰经常会把大车送到郭府,以备郭府迎来送往用。 等到朝廷的迁徙诏书下来,郭大侠早已是名满关东。 虽然郭大侠的家产并未达到朝廷要求迁徙的数量,但是轵县县令实在不敢留住这么一个江湖大侠,县令打算趁此机会,把他送得远远的,免得将来出什么叉子。 于是,郭大侠的名单就被报了上去。但是,郭大侠不想去茂陵,他思来想去,认为有个人能帮他这个忙。 这个人就是名闻天下的卫司令卫大将军。 郭大侠的面子,卫大将军自然不能不给,他找到刘彻说道,“郭解家贫,不应在迁徙之列” 卫青显然没有刘彻的心眼多,刘彻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用冷冷地眼神扫了一下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将军,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家贫的人能让大将军亲自来说情,可见并不贫困” 这句话让卫青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回去对郭大侠好言劝慰。 郭大侠见卫大将军都搞不定这件事,只能乖乖地加入迁徙队伍。 离开之时,为他送行的各界朋友送出的礼金就上千万,可见郭大侠的人脉之广。 郭大侠终于来到了茂陵定居,他前脚刚到,关中豪杰就纷纷过来结交。郭大侠似乎料想不大,他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郭大侠即便在茂陵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依旧受人景仰,前来结交的人络绎不绝。 郭大侠家资原本并不充裕,还够不上去茂陵的条件,之所以会出现在拆迁的名单之上,与轵县的杨县掾有莫大关系。 朝廷一纸迁令下来,杨县掾就力主将郭解送走。轵县县令自然也早有此想法,但他却有些犹豫,郭解不同一般的豪强,此人在江湖上声望极高,他只宵对某人瞪下眼,就会有无数亡命之徒替他杀人越货。 县令提醒县掾还是谨慎为重,郭解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的。 杨县掾却认为正是因为此人能力太大,必须早点送走,否则我们在轵县的日子就不好过,现在朝廷有这样的旨意下来,正是打发郭大侠的天赐良机啊。 杨县掾最终说服了县令,给郭家发去了迁居通告,而且自告奋勇充当了押送郭解迁居的监督官吏。 在监督郭大侠去茂陵的路上,杨县掾看到了令他羡慕不已的景象,郭解离去时收礼金就上千万缗,一入关,关中人夹道欢迎,都想一睹江湖中威望极高的大侠风采。来结交的人士络绎不绝,其中有相识的,而大多是不相识的。 郭大侠在茂陵家中安顿下来了,杨县掾的使命应该说已经完成了,不过郭家那堆积如山的礼品,钱物早已烙在了他的心头,时时刻刻垂涎不已。 杨县掾在茂陵逗留了下来,时不时向郭大侠暗示,暗示自己一路如何疲惫,如何卖力。 郭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每当这时便慷慨给予,也不放在心上。 如此几次三番,杨县掾竟得寸进尺,明着索要,郭大侠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可郭大侠的侄子却看不下去了,便二话不说,一刀从杨县掾身后下去,一颗头颅落在了地上。 只见郭解面色如常,看着地上的头颅,轻叹了一声,便示意下人们好好安葬杨县掾。 杨县掾被杀的消息不久传到了轵县,杨县掾的父亲杨季主听说后差点没晕过去,他当着众人的面,发誓要向郭解讨回公道。 远在茂陵的郭解并不知晓轵县杨家的动静,而且他也很快淡忘了此事,毕竟对于郭大侠来说,曾经手刃无数,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在茂陵的日子,郭府一样宾客盈门,郭解不饮酒,招待时经常是一杯清茶,而且他出门从不骑马不摆架子,如此一来,郭大侠在当地更受人尊敬。 数日之后,郭解的一个朋友急冲冲上门。 “官府已经发布了通缉你的文书,郭兄快逃吧” 郭解摇头不解。 “前几日轵县杨家告你御状的人被人刺死在阙下。” 郭解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侄子杀死杨县掾的事情,知道事情闹大了。 来人告诉他,这里是京城,不比轵县,天子脚下出了两个命案,据说皇上龙颜大怒,要彻查到底。 郭解谢过来人,赶紧命人收拾东西。 郭解前脚刚走,差役们后脚就冲进了郭家,捕吏们没有发现郭解,便下令将郭府严密监管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直到郭解归案。 为了捉拿郭解,惊动了整个茂陵,官府四处张贴布告,大肆搜捕。 一个闻名天下的大侠就这样变成了杀人逃犯。 郭解一路逃匿,到达临津渡,目的是在此渡过黄河,去游侠风盛行的太原躲一阵子。 郭解的运气不算太好,在过关之时,被一名叫少翁守关吏盘问住。 郭解想想自己生来光明磊落,出门在外连姓甚名谁都不敢承认,确实有失大侠的盛名,倒不如来个干脆。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朝廷捉拿的要犯郭解。” 郭解本以为差役马上就要绑了自己,却见关吏,不但不叫人来捆,反倒作起揖来,他向郭解深深一躬,道:“小人少翁,久仰郭大侠盛名,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翁的一席自报家门让郭大侠意识到眼前这位小吏是一个义士,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两人互报姓名之后,竟然攀谈起来,成了要好的朋友。 少翁连夜将郭解送出关去。 等到朝廷的捕吏到来之时,郭大侠早已远在千里的晋城太原。 朝廷的捕吏不愧是办案高手,他们发现以临晋渡的严密防守,连只苍蝇都很难飞过去,别说是天下知名的郭大侠。很快他们就怀疑到了少翁的身上,便对其细细的盘问,盘问之下,捕吏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小吏定然知道郭解的去处。 而少翁做了一回真正的义士。 他以自杀的方式守住了秘密,也守住了心中的义。 郭解的行踪由此骤然成谜,事实上,他在太原安了下来,一呆就是数年。 数年之后,朝廷大赦,郭大侠总算等来了回家的机会。 按律,大赦之前的逃犯罪行全部会被赦免,所以即便有人发现他,也拿他没办法,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他动身回到了老家。 郭大侠的想法是不错,不过他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郭大侠的行迹还是惊动了官府,官府追查他的罪行,发现郭大侠犯案累累,都是大赦之前,而且地方乡绅对郭大侠赞誉有佳。 就在官府苦于没有把柄之时,又出了一件事情,坏了郭大侠的名誉。 有位儒生在办郭案的吏员都给郭解说好话的时候,说了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让人不得不对这位儒生的胆量刮目相看,他说,“郭解专门干犯法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贤人呢” 这句话放出去没多久,儒生就被仰慕郭解的人割去了舌头。 事情一下子上奏到朝廷,刘彻在朝上专门问臣子对郭解的处理意见。 当所有大臣们都认为此事不能怪罪郭解,因为郭解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时候却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臣子站了出来,力主杀掉此人,理由是一个侠士,竟然能让这么多人为他犯法,岂不是私结党羽么 刘彻肯定了他的谏言,下旨将郭大侠满门抄斩。 一代大侠就这样死于一个老臣的口中,所幸郭解的江湖朋友插手,为郭大侠留了一个儿子,郭大侠的玄孙后来做了官。 以一言让郭大侠死于非命的人姓公孙名弘,此人是出了名的老人精,很有特点,几年之后,连聪明的主父偃也命丧于他的口中。 名闻天下的侠客郭解被满门抄斩,只因御史大夫公孙弘的一句断语。 “郭解一介布衣任侠行事,睚眦杀人,郭解虽然不知,但他的罪却甚于杀人,实属大逆不道”。 刘彻原本对杀不杀郭解拿捏不准,因为按律令,大赦之后再翻旧帐与国法不合,杀了郭解是否会引起各地游侠不满,这也是需要考量的。但是,此人在民间威望极高,能量极大,竟然能让卫大将军为他求情,若不除了他,就像蚂蚁在心窝里乱爬,着实不痛快。 所以公孙弘的话给他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即可名正言顺的杀了他,又可以警示所有的游侠,不要视国法官府如无物,否则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扣下来,任凭你如何飞檐走壁,也难逃一死。 御史大夫公孙弘与郭解素未谋面,更无过结,他力主杀死郭解,正是看透了刘彻的心思,才俨然不顾卫青的面子,而且他知道皇上一定会采纳他的意见,而结果确实如此。 公孙弘不愧是老人精,能一眼看透刘彻的心思,所以能老来得宠,成为刘彻的股肱重臣。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四回:公孙弘布衣擢相位 公孙弘,淄川国薛县人,年轻时在薛县做过狱吏,因犯罪免官。公孙弘家徒四壁,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去海边放猪,公孙弘对后母十分孝顺,在当地传为美谈。到了四十岁,他开始学习春秋,研究儒学。 建元元年前140年,这一年刘彻即位,这也是无数读书人扬眉吐气的一年,刘彻向天下发布了征举贤良方正的诏令。 公孙弘也成了征举大军中的一员,他以贤良被征召入京成为博士,而此时的公孙弘已步入花甲之年。 命运似乎有意跟公孙弘开玩笑,他不久领到了一个极其凶险的差事,出使匈奴。公孙弘历经千辛万苦活着回来了,然而,也不知刘彻中了哪门子邪,公孙弘向刘彻汇报之后,刘彻竟然黑着脸,打骂公孙弘无能。活了一把年纪的公孙弘哪受得了这种羞辱,事后便称病归家,官职被免。 元光五年前130年,公孙弘七十岁了,刘彻再一次下旨征举贤良方正,而淄川国又推荐了公孙弘。 这次公孙弘起初死活不愿意去,但是淄川国的官员们却不吃这一套,他们一根筋地认定了公孙弘就是朝廷要的贤良方正,也怪淄川国国小人少,人才更少,能出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学者实在不容易,所以哪有不举荐之理 公孙弘无奈,只能不顾七十高龄再次来到长安,他自己估摸着自己年纪大了,不出意外,不久又能回薛县,这次就当公款旅游。 公孙弘带着轻松的心情到太常那里报道,太常召集儒生写策论,公孙弘心态虽然很好,但还是被结果震惊了,一百多个儒生之中,他的策论乍看之下排了第一,让公孙弘伤心的是倒数第一。 按说这么老了还被人作践,肯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公孙弘的坚强却非常人能比,经过上一次的失败,他早已把这些看得淡了,自己已是古稀之年,随时都有入土的可能,何必跟年轻人计较这些。 正在公孙弘筹划着回家乡的时候,一个太常府小吏过来传话,“皇上看了所有的对策文章,把你的排在了第一,择日就要召见你” 公孙弘反倒懵了,这是哪门子事啊,他喃喃问道,“不是倒数第一吗” 小吏怕他年老,耳朵不好使,特意提高声音道,“皇上钦定你的策论为头名,您老还是整理装束随时等候召见吧” 望着小吏离去的背影,公孙弘不禁嘿嘿地笑出声来,心里不时慨叹称妙 刘彻不久召见了公孙弘,当公孙弘一出现在刘彻的面前,刘彻见老人仙风道骨,状貌奇伟,有名士之风,几句问答之下便再一次封公孙弘为博士。 公孙弘在长安留了下来,起初并无事可做,也无言可谏,后来在司马相如提出开拓西南夷之时,他被派去西南视察,公孙弘视察回来,力谏不需耗费国力经营西南蛮荒之地,然而刘彻没有采纳。 公孙弘屡谏不用,公孙弘干脆改变谏言风格,以后每次朝议都只提出观点,由刘彻定夺,即便不被采纳的谏言,他也不辩驳,更不会跟同僚在朝堂上争论。在刘彻看来,公孙弘是个忠厚之人。他的朝堂不能缺了汲黯这种直言不讳的臣子,也不能缺了公孙弘这样的忠厚人。 公孙弘成了老滑头,在揣摩刘彻心思的过程中获得了刘彻的赏识,两年之内,他升为左内史,成为刘彻的近臣。 公孙弘得到了好处,慢慢意会到做官的妙处,当刘彻的官对他来说很容易,只要把刘彻侍候高兴了,就能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公孙弘成了老滑头,乃至于经常与同僚们私下里约好了共同奏议,但是一到刘彻跟前,却把与同僚们的约定抛至于脑后,只以刘彻的喜好为准。 这让正直的大臣们十分恼火,汲黯就曾经就此事上奏刘彻,表示公孙弘为人欺诈,答应与我们共同提出建议,但经常一上朝堂就违背立场,不够忠诚。 刘彻为此专门找到了公孙弘,公孙弘却淡然地说道,“了解我的人认为我忠诚,不了解我的人认为我不忠诚” 公孙弘的坦诚让刘彻对他很敬佩,这老头看起来对名利看得很淡,因此更加认定他是个忠厚之人。 元朔三年前126年,公孙弘升为御史大夫,恰在此时,卫青拿下了河套地区,而主父偃谏言设置朔方郡,便于管理,公孙弘反对,他不但反对设置朔方郡,更反对开拓西南。刘彻为了让这个老臣改变主意,特意让臣子将事情的有利面诘难公孙弘,公孙弘找不到理由,只能赶紧放弃原则,道歉了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再跟皇上执拗下去,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不久之后,公孙弘的麻烦又来了,汲黯见不得公孙弘的矫情,又上奏批公孙弘贵为三公,俸禄不少,却盖布被,明显是个欺诈之人。刘彻只得又把公孙弘请了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弘毕竟在官场混了好些年,知道这种事情有口难辩,还不如直夸汲黯的清廉,正直。 此举果然有了奇效,刘彻认为公孙弘谦恭有礼,宽宏大量,因此越发敬重。 元朔五年前124年,公孙弘76岁,走到了人臣的顶点,他成了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也是从他开始的。 公孙弘以宽厚大量示人,他每餐简朴,俸禄都用于供养门客,博取好名声,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公孙弘在打击得罪过他的人时,他从来都不手软,有不少人倒在了他的打击报复下,这其中就包括儒学大师董仲舒,颇有计谋的主父偃。 公孙弘一把年纪,混成了朝廷的一把手,可谁都知道刘彻的一把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以前几任丞相的结局来看,这个位子绝对是烫屁股的,不是被人斗得一鼻子灰,就是莫名其妙被赶走了。 公孙弘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既无显贵的出身,更没天大的功劳,仅凭皇上一时的喜好登上相位,也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公孙弘始终坚持以上意为处事准则,在朝堂上,公孙弘甚少发言,避免与同僚们发生冲突,一旦涉及飞短流长的话题,则把它放在与刘彻单独会面的场合才开口。应该说,公孙弘摸透了刘彻的心理,如此一来,他在刘彻心中的形象便成了忠厚的能臣。 汲黯曾经无情的揭露公孙弘他这是伪善,刘彻把公孙弘召来对质,公孙弘不慌不忙仅凭三言两语就让汲黯惹了一身臊。汲黯无奈,只能感慨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姜还是老的辣啊 公孙弘也有受挫的时候,这次遇到的同样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人见人怕的中大夫主父偃。主父偃不但嘴皮子厉害,而且笔杆子也是厉害,他的奏折刘彻每篇必看,若是不小心被他盯上,一封检举信上去,保准有人人头若地,你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像燕王刘定国就死在他的检举下,燕国从此国除。 有人提醒主父偃你太横了,主父偃却不以为然,说本人穷困潦倒一辈子,父母不认我,兄弟姐妹疏远我,宾客们抛弃我,我如今得势了,就不能横点么 当然,主父偃有横的底气,事实上在文官中,就数他的脑瓜子好用,他拥立过卫皇后,替刘彻想出了推恩令,能检举不法。 主父偃职任中大夫,在刘彻着力打造的内朝中位置十分重要,而公孙弘身为丞相,又是不可缺少的执行机构,主父偃与公孙弘一内一外,按公孙弘的处事原则,两人本不相干,更不会发生冲突。 元朔二年,两人却罕见的大吵了一架,两人却罕见的大吵了一架,事因在之前也提过,即要不要设立朔方郡。主父偃提出设立朔方郡并经营之的构想,而公孙弘却极力反对,认为多增加郡县和民众会消耗国力,大家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么何必多养一些人。 善于揣摩圣意的公孙弘这次算是犯了糊涂,他为了压压主父偃的气焰,似乎忘记了刘彻不过而立之年,对于这么一个雄才大略好大喜功的帝王来说,开疆拓土是必然而且是唯一的选择。 刘彻没有当场批驳公孙弘,这老头如此执着他也是第一次见,为了顾全大局,下朝后刘彻特地派了个人到丞相府上,把设立朔方郡的利弊跟公孙弘说明白,那架势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先生在教一个刚入学的懵懂学童一般,让公孙弘颜面尽失,最终迫使公孙弘同意了设立朔方郡,而且违心地说出自责的言语。 事后,公孙弘把帐算在了主父偃头上,一旦有机会,他便会像杀郭解一般对主父偃下手,而且他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们都知道,主父偃此公颇有智慧,就是横了些,在敛财的效率上不亚于任何人,朝廷上下不少王公,官员害怕主父偃,为保无虞,只能主动向主父大人行贿,而主父偃来者不拒。 主父偃想把女儿嫁入王室,图个靠山,他挑来拣去,最终敲定了齐王刘次昌,但是齐王和齐国纪太后拒绝了主父偃的提亲,这让主父偃十分恼火。 主父偃找了个时机向刘彻进言,提出齐国是大国,应当由皇上的亲弟或儿子担任国王。 主父偃实在高明,一句话落到了刘彻心坎上,见刘彻连连颔首,主父偃知道皇上已同意了整顿齐国,现在就差理由,他马上给出了理由,“听说齐王有乱伦事,应当借机整顿。”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刘彻马上任命主父偃为齐相,前往齐国查明真相。 主父偃怀着报复的心理到达齐国赴任,他的家人故旧听说主父偃荣归故里,特地千里相迎。 主父偃见到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当年不待见的时光,一丝苍凉涌上心头。 他把众人召集起来,命人拿出五百金,在众人的惊愕中往地上一抛,众人面面相觑,主父偃说道,“我年轻时你们都看不起我,现在我升官了,你们出行一千里来迎接我,我们还是有点交情的,我也不能毫无表示,你们就把这些金子捡了去,从此我们就断交了”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众人的一声声叹息。 主父偃在齐相任上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齐王府的侍卫丫鬟都抓了起来,严加讯问齐王的不法罪状。 齐王刘次昌听到风神,日眼忧心如焚,绝望之下,只能畏罪自尽。 主父偃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不过,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以告人为家常便饭的他也会被人在后面捅一刀被人告了。 齐王被逼死的消息传到了赵王的耳朵里,当年主父偃来赵国谋碗饭吃,赵王也没有待见他,还把他赶出了赵国。自从主父偃整死燕王后,赵王早就对主父偃畏惧,担心哪天主父偃记起陈年旧事,把他也给告发了,他对主父偃有仇视之心,暗地里收集主父偃的罪状,却因为主父偃在长安不敢上奏。如今齐王也被逼死了,再不出手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趁主父偃不在长安先下手为强。 赵王急忙写了封奏折,差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奏折送上去了,赵王仍然惴惴不安,毕竟要弹劾皇上跟前的红人,他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如果不能致其死地,依着主父偃的个性,那赵王的死期就到了。 主父偃腹背被人捅了一刀,他却浑然不知。 主父偃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担心有人会在他后面尥蹶子,因为他认为皇上用的是他的才能,而不是人品。 事实上,的确可以这么说,一封信不足以致主父偃于死地,不过他却忽略了,躲在暗处的公孙老头早就伺机报复主父偃,他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主父偃在中央时,赵王每日如坐针毡,害怕被主父偃打击报复,他早就准备告发主父偃,却一直隐忍不发。 也怪主父偃倒霉,赵王的检举信只不过举报他收受诸侯贿赂,大不了落下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可当刘彻读完赵王的检举信时,这位聪明自信的皇帝却将其与齐王的死联系在一起。 事情的逻辑在刘彻的脑海里变成了主父偃向齐王索贿不成,主父偃对齐王怀恨在心,并且借他刘彻的手整治齐王,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大奸臣么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五回:心怀异志的刘安 刘彻无法容忍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有人能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如果此人不好好整治一番,那他哪还有脸当这个皇帝。 没几天,主父偃就带着一肚子狐疑被人从齐国抓到了长安,狐疑归狐疑,主父偃的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在牢房的日子照样吃得香睡得好,见此情形,牢里的狱卒更不敢怠慢了这位爷。 在他蹲号子的同时,刘彻派人去彻查齐王的死因。结果正如主父偃所料,齐王情系畏罪自杀,主父偃并未胁迫。 按理说,刘彻应该感到很欣慰,主父偃还没有坏到他想象的地步,他贪财也可以理解,毕竟过了四十多年贫困的北漂生活,搁谁都会喜欢钱。 刘彻打算关他一段日子,找个理由就把他放出来。 虽然刘彻不想让主父偃死,可是想让主父偃这位老兄平时实在不注意团结同事,连父母亲友都能断绝关系,现在他落难,想落井下石的人一时间排成了队。 你说主父偃先生,能怪谁呢 刘彻面对汹涌如潮的处死主父偃的声音,也是十分头疼,在这个问题上,他只能以拖字决应对。 聪明的刘彻低估了大臣们的智商,他们早就看出了刘彻的真意。 虽然你是皇上,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你这个小年青给糊弄过去,那我们就该回家种田去了。 他们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主父偃翻身,主父偃要是一出来,还不找机会把他们都整死,正所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主杀派中的大臣重量级的人物公孙弘终于站了出来,向刘彻说了这么一番话,“齐王自杀无后国除,齐国成为郡县,主父偃是首恶,不杀无以谢天下” 这话乍一听,前半句像是在夸人,可威力巨大的是后半句话,“无以谢天下”这几个字让刘彻的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道响亮的耳刮子。 刘彻对公孙弘太信任了,他没有怀疑这位老头同样怀有不良动机。 要乱奸诈狡猾,主父偃不及公孙老头万分之一,主父偃不过是嚣张了一点,收钱的时候不过是口子开大了,但他总算是条汉子,收了钱敢大方的承认,可公孙老头就是表里不一了,擅长背后捅刀,杀人不见血哪。 “罢罢罢”刘彻不想再为主父偃的事情头疼了。 公孙弘再一次得偿所愿,我所受的侮辱今天终于得到了偿还,我的忍让终于有了回报。 主父偃的案子就这么定了,族诛。 主父偃到死都没能明白,是谁让他走上了绝路他也没有机会去寻找这个答案。 更为可悲的是,主父偃死后,长安城没人替他收尸,后来直到来了个外县的孔车把他葬了。 公孙弘拔掉了眼中的一颗钉子,他的丞相应该更加平稳,而这位老头却也无例外的染上了位高权重者的通病。 这种病比较常见,现在称之为抑郁症。因为高处不胜寒,丞相公孙弘得此病也在所难免。 公孙弘靠着刘彻的宠幸做到了丞相,让不少人眼红,可他自己比谁都明白,自己没什么功劳,哪天在皇上面前不得宠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公孙弘没有多大志向,他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平安过了这一任,留下个好名声,至于建功立业,那是皇上的事,他照办就是了。可一想到皇上好大喜功,对光大祖宗基业乐此不疲,他就非常抑郁。 这一抑郁,竟然得了病。得病期间,南方又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淮南王,衡山王谋反。这一下子,公孙弘的敬业精神就一览无余,他认为诸侯叛逆,是自己丞相不称职的体现,他给刘彻上了一个自我批评的折子。 没想到,这一招果真奏效,刘彻大为感动,下书安慰公孙弘。 刘彻的批复让公孙弘的抑郁症好了一大半,不久之后,竟然又能带病工作了。 元狩二年前121年,寸功未建,以平头百姓登上相位的传奇老头公孙弘走完了他的一生,病死。 就这样,八十岁的公孙弘死了,这位老来得宠的丞相应该感到庆幸,在武帝的十三位丞相中,与前任相比,他算是幸运的,与后任相比,他算是烧了高香。 这也没办法,人家命好啊 在他的任上,国家无事,歌舞升平,连一向以挑事端为乐的匈奴人都被卫青,霍去病收拾的服服帖帖,远遁漠北。 在朝堂上,公孙弘鲜有敌手。耿直的汲黯参过他,结果却是汲黯每骂他一次,他的宠幸就更进一步,汲黯见参他不倒,反而自讨没趣,惹了一身臊,便只能闭嘴了事。董仲舒看不惯他两面三刀的做派,对他深恶痛绝,面对这个当代大儒,公孙弘也毫不客气,找个机会把他打发到偏远的胶西国去了。在反对他的人中,要数主父偃下场最惨,被他灭了族。 然而公孙弘对待自己人却异常的大方,他宁愿自己吃素也要把肉分给宾客 兄弟们,吃肉吃肉 宾客们看到丞相大人粗茶淡饭,却给下属们夹肉,每当此时,他们的心里就会情不自禁地蹦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想法。如此的公孙弘,甚至赢得了酷吏张汤的尊敬。 有上司如此,夫复何求 因此,公孙弘能年复一年地在朝堂上继续着他的传奇,而没人能撼动他的相位。 然而公孙弘万万不会想到,淮南王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密谋造反,直到事发,公孙弘竟然毫不知情。 公孙弘担忧刘彻会把看护不力的罪责怪到自己头上,那他这个丞相,也就到头了。 忧惧之下,公孙弘竟然卧床不起。 淮南王刘安自然不会想到,当朝宰相竟然会因为他抑郁成疾,说来好笑,这或许是淮南王谋反活动在政治上取得的唯一成果。 淮南王刘安一生下来,似乎就与造反结缘,他的父亲刘长造了文帝的反,结果被削爵流放,死在路上。 文帝对弟弟刘长的死,一直抱有愧疚,几年之后,文帝将淮南国一分为三,将刘长的三个儿子封王。 父亲的死极大地影响了刘安的成长。 他跟他的父亲一样,把至亲的死算在了朝廷的头上,因此对朝廷心怀不满。虽然如此,刘安在诸多方面却远远超过其父刘长。刘长行事嚣张,他在位时淮南国基本不用朝廷法律,各级官吏都由自己任命,他嚣张跋扈,刚愎自用。 而刘安虽则素怀谋反之志,但他潜心研究治国安邦之术,等待有利时机。另外,他著书立说,积累名声,因此淮南国文人名士云集,人才荟萃,在他的治理下,淮南国国富民安。 刘安召集人力编撰鸿篇巨著淮南子,除此之外,每当我们在品尝豆腐这道家常美食时,都得好好感谢刘安,正是因为他的炼丹实验,才发明了豆腐。 然而,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却始终对谋反非常热衷。 景帝三年,七王之乱开始,刘安就跃跃欲试,准备加入谋反大军,淮南国相坚决阻止,并掌控了兵权,刘安因此没有反成。 但刘安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志向,十多年后,他上长安,时任太尉的田蚡拉着他的手说,当今天子无子,将来说不定就立大王了。 田蚡用来讨好刘安的话,却让刘安喜不自禁。 虽然刘彻非常欣赏刘安,但刘安仍念念不忘谋反的大事。 他命人暗自打造兵器,制作地图,刘安作了长期而周密的准备,从血气方刚开始,就以此为志,可是直到他的孙子都长大成人了,也没有发难。 你不得不佩服刘安的毅力,说实话,见过谋反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谋反的。 元朔五年前124年,一件偶然的小事可谓擦枪走火,把刘安的谋反事业毁于一旦。 刘安的太子刘迁自以为剑术无人能及,听说刘安麾下的“八公”之一雷被剑术精湛,表示要比划几下,雷被怕误伤太子,坚决推辞。 两个手拿武器的人你推我让,学武之人脾气大,推来让去之下竟然都拔了剑,也活该雷被倒霉,刘迁充其量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水货,雷被随意拨弄几下,不小心将刘迁划伤了。 练武之人偶尔受点伤,留点血,也是小事一桩。 可刘迁不这么认为,本太子给你敬酒不吃,你还把本太子弄伤,你以为你是谁 刘迁算是跟雷被杠上了,有机会就找雷被的麻烦,想尽办法折磨雷被。 雷被要是个文人学士,忍就忍了,好歹好吃好喝,就算有苦,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可他是个剑士,换句话说,也就是个粗人。 粗人哪受得了这些刁难和折磨,而且让雷被最为为难的是,对方是太子,你即便有天大的神功,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果不其然,雷被在淮南国待不下了,他向刘安表示自己想辞职,跟随卫青去打匈奴。 若是年轻的刘安,肯定会笑呵呵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嘴里一定会夸奖几句,小伙子,有志向,有前途,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旧主等等。 可是,现在的刘安已经年届六十,不但敏感而且多疑,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雷被,心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应允,而是此人有异心。 雷被原本以为淮南王马上会准允,甚至会极度挽留,毕竟自己跟随他多年,没有功劳也是苦劳。不过,雷被马上惊呆了,刘安竟然勃然大怒,当即斥责雷被不念旧恩,并把他的职务给免了。 这还是自己多年侍奉的淮南王么 剑客雷被不能猜透刘安的心思,这叫什么事,你儿子跟我过不去,你也跟我过不去。从这一刻起,他恨上了刘安父子。 你不仁,我不义。 雷被找机会逃出了淮南府,直向北而去,而他要去的地方,正是长安。 雷被去长安的目的就一个,状告刘安阻挠执行天子诏令。 刘彻接到刘安的罪状,心里就乐了,他早就得知刘安多有不法,可苦于查无实据,现在倒好,在他削藩削的不亦乐乎之时,有人锦上添花,真是天助我也啊 刘彻抓住时机,下诏削去淮南国的部分封地。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刘安可以说逃过一劫,因为雷被至少没把刘安的藏了一辈子的秘密抖搂出去。 削地之后,刘安加快了谋反的步伐,并联系了盟友衡山王,准备一起发难。 刘安的命运已经走在了最为危险的十字路口。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人,跑到长安告了一状,而这个告状的人,竟然是刘安的孙子刘建。 反与不反,只在一念之间。 刘彻收到了雷被的密信,引起了警觉,除了不执天子执法,刘安的其他违法事迹刘彻并没有向朝廷公开。在他的眼里,自己这位才华横溢的叔父并不薄,不至于老糊涂到谋反的地步。 刘彻倒是对举报者的身份发生了兴趣,一番查探下来,这个人都是淮南国的名士,八公之一,这个人都是刘安引以为傲的名士,如何会来长安告发 刘彻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雷被告刘安不执天子之法,查探下来,确实没有诬告,公卿们认为要处死刘安,以儆效尤。但刘彻没采纳,只削了淮南国两个县。 刘彻放他一马,是希望刘安能感恩戴德,学老实点。 然而刘彻失算了,刘安不但未能感恩,甚至连刀斧手都准备妥当,就等宣旨的钦差一到场,要是对方态度恶劣,就当场捅了他,乘机发兵。 忐忑不安的刘安远远看到,朝廷使者的锦旗上锈着一个大大的段字,心就放下来,谁都知道,段宏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如果今天来的是廷尉大人,淮南国就要提早完蛋。 段宏一见到刘安,就抱拳贺喜。 刘安被他这么一弄,倒是犯迷糊了,心想你这不是磕碜我吗,我被雷被的举报弄得彻夜不安,你居然还来贺喜我么 段宏发觉刘安面露不解,笑着向刘安解释道,“本官是贺喜淮南王逃过一劫” “此话怎讲”刘安急切地问道。 “皇上念淮南王对社稷有功,只是削了淮南国两个县。” 刘安一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从朝廷的处罚可以看出,至少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事情没有泄露。 刘安随即“嘿嘿”地笑个不停,一场暴风骤雨骤然化解。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六回:密谋败露祸起萧墙 刘安虽然放下了心,不过却没看到刘彻的良苦用心,他更加在意的是淮南国的脸面,作为天下闻名的诸侯,竟然有属下背叛,而且还被皇上削了两县,刘安深以为耻。 刘安心里清楚,纸终究包不住火,既然走了谋反这条路,那就得一条道走到黑。 这次能躲过一劫,跟他早年的安排息息相关。 刘安有一女儿名叫刘陵,刘陵长得漂亮,而且十分聪慧,刘安安排女儿在长安活动,替他收集情报。 为了谋反大计,他下令淮南国太子刘迁冷落太子妃,不时制造家庭矛盾,目的是让太子妃主动提出离婚,因为太子妃是王太后的重孙女,与王太后亲近。在刘安的刻意安排下,太子妃果然受不了被冷落之苦,主动提出了离婚,离婚报告送到刘彻那里去之后,刘彻认为情况属实,同意了她的请求。 刘安除了重视情报和保密工作,统筹工作也一刻没有落下。 他手下的幕僚个个兴致极高,他们时不时撺掇刘安早日起兵,仿佛夺天下小事一桩,淮南王一出马,天下就唾手可得。 父仇,鼓动,名声扰乱着刘安的心智,他有着极其强烈的干大事的欲望,却也有着种种顾虑。 刘安的身边还是有明白人的,他曾数次表示要举兵,众人都表示支持,每当此时,八公之首,淮南国第一谋士伍被就跳了出来,反对此事。 现在朝廷良将众多,造反不成,那就是找死。 伍被的话的确是个事实,刘安一想到这,气就泄了一半。 谋反的日子在伍被的反对下一拖之拖,就在他快要泄气的时候,雷被把他告了,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如果朝廷要拿他治罪,那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正好遂了半辈子的心愿。 谁想到刘彻却只是动了他一点皮毛刘安也没办法,只能把耻辱记下了,因为不管怎样,刘彻对他算是法外开恩了,若是就这样造反,那似乎与道义不合 雷被的事让刘安明白一件事,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那些在自己身边反对自己的人。 他把伍被的父母抓起来关了三个月,想让伍被闭嘴,并且好好干活。 伍被十分惊恐,即便对刘安多有不满,为了父母的安危,也只能乖乖就范,卖力地给刘安出谋划策。 刘安虽然逃过了一劫,皇上对淮南国最近关注不少,经常问一些淮南国的情况。 消息传到刘安耳里,他警觉地意识到有事发生,于是下令属下加紧准备,以防不测。 怕什么来什么。 正如刘安所料,不测来了。 元朔六年,刘安的孙子刘建指示幕僚严正上书朝廷,矛头直指他的大伯,淮南国的太子刘迁。 奏折上写明,淮南国后,太子嫉贤妒能,想要害死刘建的父亲刘不害,擅自拘捕刘不害。 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家庭纠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刘彻让廷尉去处理该事,而廷尉则甩给了河南郡守。 不过,刘彻依然决定冷处理,仅凭文士的片面之词,就给皇叔扣帽子,也不太妥当,况且现在的读书人也是难以驾驭,一言不合给人下套子的事情比比皆是。说句老实话,皇族之中,刘安最让他敬佩,没到万不得已,刘彻决不会拿他开刀。 可活该刘安倒霉,事情被辟阳侯审卿得知。这位审卿,正是审食其的孙子,审食其当年被刘安的父亲刘长一锤子毙命,审家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现在机会来了,审卿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暗地里收集刘安的不法行为,把事情捅到了丞相公孙弘那里,公孙弘与审卿的关系良好,因此十分重视。 从审卿的消息中,公孙弘怀疑淮南王谋反。 在公孙弘的授意下,刘建举报一事迅速扩大化,打击面增大,很快,淮南国太子与其党羽浮出水面。 刘安一看形势不对,如此下去,迟早要查到自己的头上,于是,他找来伍被,要尽快发兵,然而伍被的意思还是时机不对。 你不得不佩服刘安钻牛角尖的精神,过了几天,刘安又找来伍被,表示要发兵。 伍被又是一番大道理劝阻。 刘安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阴沉,伍被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可以伪造丞相御史玺印,赦免天下豪杰及罪犯,迁他们至朔方郡,再伪造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命令诸侯太子陪驾,造成民怨。” 刘安听完眉头顿时舒展,马上下令操办,同时派人潜入丞相,大将军府。一旦淮南国发兵,即可刺杀大将军,控制丞相。 为了以防万一,刘安与伍被也商议了如何除掉淮南国相的计策。 在刘安看来,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至于东风是什么,刘安心中没有一点底。 正在刘安等待东风的时候,朝廷廷尉府派人下来抓人,抓捕的对象是淮南国太子刘迁。 事情紧急,刘安认为必须先除掉国相,内史,中尉,等待朝廷使者一来,即可以造反。 刘安父子在淮南王府张网以待,等国中那些不听话的官员一到,就送他们上路。事情干完之后,届时将由刘安向天下豪杰振臂一呼,宣布造刘彻的反。 那是何等的气魄啊 刘安陶醉在率领千军万马杀向长安的梦想中,为了等待这个时机,他已隐忍了几十年。几十年来,他不忘父仇,惕厉自省,潜心治国,淮南国在他的手上富庶繁荣起来了,在他的身边,人才荟萃,名士云集。 刘安不愧是个卓越的国王,然而,这些都不能让他满足,当年田蚡的话言犹在耳,字字句句都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父亲的死,就像一个梦魇,伴随着他走过孤苦伶仃的童年,加深了他对朝廷的仇恨。 仇恨与野心,纠缠着他的内心,使他无法自拔。 七国之乱,他血气方刚,想一展抱负,却由于国力弱小,国中官员强烈反对,只能作罢。 如今,淮南国国力昌盛,他虽已年近花甲,可是奋力一搏的时机却到了。在刘安看来,当今朝廷无道,赋税日益加重,刘彻奢靡无度,诸侯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时机真的到了吗 刘安的首席顾问伍被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刘安,现在是太平盛世,皇上雄才大略,文化发达,武功昌盛,民心未失,你的看法是错的。 听到这些话,刘安固然生气,心中大骂,是谁养了你,你怎么可以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气归气,伍被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在造反的问题上,刘安陷入了犹豫。 现在的他,不能跟几十年前相比,他老了,什么时候蹬腿翘辫子也不算稀奇,不过,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断了子孙后代的活路。 孰对孰错,反与不反,刘安已经茫然失措。 刘安的茫然失措显然影响了他的情绪和脾气,雷被被他骂走了,朝廷开始找淮南国的人喝茶。 一波未平,一波又平。儿孙们实在不争气,自家人打起了自家人,结果太子上了廷尉府的黑名单。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刘安做贼心虚,朝廷接二连三的派人上门,发现点什么也难说,而且从女儿刘陵传来的消息,丞相公孙弘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个老家伙平素最能顺承上意,连皇上都对刘安网开一面,而他却将淮南国翻个底朝天,这不像公孙老头的风格,除非他发现了什么。 刘安明白,淮南国已经走到了生死关头,再不一票,以后就跟没希望了。 所以,这次他果断地召太子刘迁,制定出攘外必先安内的计划。 官逼民反,刘彻,是你逼我的。 刘安父子在王府大厅埋伏好刀斧手,一切看刘安眼色行事。毕竟是头一次干杀人的买卖,刘安的腿脚明显有些颤抖,在客厅踱着焦急的步子,数次让人去府外查看那些官员是否来临。 一个晌午过去,刘安一网打尽的计划宣告破灭。 国相来了,内史,中尉没给刘安面子,故意缺席。 刘迁示意父亲赶紧动手,而刘安则犹豫不决,他认为杀国相一个人无济于事,淮南国的军队仍然不在他手上,而且一旦动手,造反就成了既成事实。 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国相安然离去,刘迁见父亲如此优柔寡断,气急之下,竟然拔剑自刎,在侍从们的阻止下,没死成。 “不好了,不好了” 王府的下人在府中高喊,刘安听着外面喧哗,出来便大喝一声,“你喊什么” “大王,不好了”来人喘着粗气说道,“朝廷军士朝王府来了” 刘安一听,身形向后瘫去,心里默念,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一会儿,门外就冲进来一群军士。刘安见状,强作镇定,径直走到廷尉监面前,正要厉声喝问。 只见廷尉监表情严肃,没有正眼瞧一下刘安,只向军士们挥一挥手,大喊一声,“搜” “慢着,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没有皇上的谕旨,我看谁敢搜”刘安的愤怒暂时制止了军士们的动作。 廷尉监瞄了一眼气得已是浑身发抖的刘安,稍作揖道,“淮南王,本使正是奉朝廷谕旨,严查尔等谋反之事” “你你,血口喷人” 廷尉监“嘿嘿”笑道,向他亮了一份供词,刘安一看,立时感觉天旋地转,他分明看到落款者是他最为敬重的臣子伍被。 廷尉监又是一挥手,军士们便又四处搜查起来,一会儿的功夫,玉玺,太守,都尉印等被搜了出来。 “淮南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安默认无语,眼神中充满着绝望。 “围住王府,所有人等均不得离开,等待发落,否则格杀勿论。” 说罢,刘安及王后,子孙数人被套上枷锁,被带离王宫。 罪状呈到刘彻的眼前时,刘彻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他敬之重之的皇叔所为,可是罪状罪证俱在,谋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无可避免。 刘彻心中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朕待他有不厚之处虽然他的父亲死得太早,也不至于走上谋反的不归路啊。 很快,刘彻在判决的奏本上作了批复,严惩党羽。同时下令,宗正持节前往淮南国。 想到刘安父子几代的结局,刘彻唏嘘不已。 此时此刻的他突然悟到,仇恨一旦刻下,就难以消弭,他的仁慈不但没有获得他人的感恩戴德,反而给国家埋下了隐患,这件事告诉他,对于敌人,除根务尽是最好的办法。 元狩元年前121,刘安自杀,刘安子孙族诛。 在所有罪犯名单中,有两个人让刘彻犯了难,一个是伍被,杀吧,是个人才,杀之太可惜,不杀,毕竟参与谋反,国法不容。另外一个是侍中庄助,他出现在刘安谋反案的名单上,实在让刘彻意外,庄助这个人,建元元年从草根阶层爬上来,做过会稽郡守,在平定南越造反上立过功,此人足智多谋,跟淮南王私交很好,收过刘安的不少好处。 刘彻的意思还是想留他们一命,他就此事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刘彻的话音刚落,张汤就跳出来反对,这份名单是他炮制的,他的办事原则谁都清楚,能让人死就不会让人活,现在皇上要法外开恩给两个人活路,这还了得 所以,张汤当庭据理力争,“伍被为首谋划,罪不可赦。庄助身为朝廷重臣,竟然外交诸侯如此,不杀,以后还如何治吏。” 此话一出,庄助就差拿牙齿去咬张汤了。 刘彻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庄助被拖了出去,口里大骂张汤,与伍被一起,弃市。 这还不算完,在张汤的穷追猛打下,与刘安结盟的衡阳王刘赐也东窗事发,下狱治罪。 张汤同志的又一创纪录之作就此诞生。史载,淮南衡山谋反案,被他送到黄泉地区的人多达几万人,远远超过皇后巫蛊案。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七回:首使西域受软禁 我们花了不少的时间领略了刘彻的杀伐决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身边围着一群能臣干吏,往往这种时候,对于皇帝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一旦控制不好,国家就要滑向主弱臣强的深渊。 年轻的刘彻不但稳稳地守住了祖宗留下的基业,而且还有了更大的突破。压制诸侯,击败强敌,开疆拓土,他用十几年的时间完成了先祖几代的梦想,这一切足以让他获得历史的赞誉。 刘彻分明地感觉到,光荣的背后似乎总是缺点什么。缺什么呢 刘彻曾经数次暗暗地问过自己,都是苦思无果。直到见到了一个人,他才恍然大悟。 不用说,你也猜到,这个人会是我们接下来的主人公,张骞。 元朔三年前126年,张骞率领着他的使团回来了,此时的使团成员只剩两个人,张骞,胡人堂邑人甘父。 两人衣衫褴褛,枯瘦如柴,他们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在诉说着跋涉的千辛万苦,尽管他们疲惫不堪,他们的眼神却难掩喜悦与激动。 “皇上,臣回来了。”张骞拜倒在朝堂上,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在场大臣们无不为之动容,没有人制止,更没有人打断,就如一位久未归家的游子见到亲人,这是幸福的泪水,是感人的泪水。 刘彻快步走到张骞的跟前,将他扶起。直到此时,刘彻终于看清了张骞的脸庞,这让他想起十三年前,张骞应征出使郎中的场景,那时候,俊逸年轻的张骞英气逼人,坚毅勇敢的眼神给刘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十三年过去了,刘彻几乎都已记不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使臣,带着一批勇敢的人,代表着汉帝国走向遥远而未知的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或死于刀兵,或死于猛兽,或死于疾病,渐渐地便再也没有人提起他们,记得他们。 如今,张骞却回来了,这是何等的不易。千言万语,刘彻只化为一句话,“爱卿,你受苦了” 张骞的眼里再一次闪烁着泪花,他跪谢隆恩,这一次的出使,虽然并未达到当初出使的目的,但张骞却带来了西域诸国的第一手资料,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也就是这一刻,刘彻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万国来朝。撇除帝王个人的功业欲望,万国来朝,代表的是一个大国的尊严。 刘彻敏锐地意识到张骞对于国家民族的功劳巨大,特意下旨封张骞为太中大夫,以表彰他的功绩。 今时今日,我们自然比刘彻更为清楚张骞的伟大之处。 抛开他的使命不说,他的那份对未来世界的探索精神,那种冒险热情,就足以堪称伟大。在人类历史上,张骞,哥伦布,麦哲伦以及无数有名的,无名的探险者用自己的勇气为人类竖起了丰碑,开拓了人们的视野,加强了文明的交流,更让人们不断地了解和认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 张骞,“丝绸之路”的开拓者,东西文明的使者,那就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张骞。 张骞,字子文,前164年左右生于汉中郡城固县,他的儿时经历已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骞从小都坚韧勇敢,不是一个循规蹈矩者,他心胸宽广,言而有信,因此具备了外交家的基本素质。 建元元年前140,刘彻即位时,张骞已在宫廷中担任郎官。 建元二年,刘彻从匈奴降民口中获知,在祁连山,敦煌一带,有一个国家叫大月氏,国力强盛。匈奴冒顿单于曾经在大月氏做人质,成为单于后发兵击败大月氏,到老上单于时,大月氏被彻底击败,月氏王的头骨成了老上单于的酒杯。大月氏人怀着对匈奴的仇恨被迫西迁,留下的一部分则被称为小月氏。大月氏人西迁到伊犁一带,赶走当地的“塞人”,重新建国,大月氏人建国后,念念不忘国破家亡的仇恨,时刻准备着联合他国,一雪前耻。 那时候刘彻也正思虑着反击匈奴的问题,他认识到这是个机会,大汉与匈奴同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果能联合大月氏,东西夹击匈奴,说不定有更大的胜算。 就这样,刘彻向天下发布了招募出使大月氏人选的求贤令。 求贤令被张骞得知,他竟然兴奋的一夜未眠。张骞原以为会有不少人去应征,等翌日去招募馆的时候,却发现应者寥寥。张骞想想也对,河西之地,到处是沙漠戈壁,风沙巨大,环境恶劣,而且还要经过匈奴的统治区域,自然危险之极。 虽然明知危险,不过张骞却仍然下定了决心。张骞很快被带到了刘彻的跟前,刘彻上下打量了一遍张骞,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比自己年长多少,不过他的勇敢却十分让刘彻佩服,刘彻把此次出使大月氏的任务郑重其事地向张签作了交待。 “张骞,你不怕吗” “回陛下,臣不怕” 看着张骞坚定的点了点头,刘彻也会心地笑了,年少的刘彻太需要这样敢干敢闯的同龄人了。 刘彻给了张骞一百多个侍从和大批的物资,由胡人堂邑父甘名充当翻译和向导。 建元二年,张骞出发了,开始了他伟大的征程。 他在出发之前,就拟定好了详细的路线图,此次出发地定在陇西临兆,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北,过酒泉,沿祁连山脉直奔敦煌,出关之后,再往西北穿过戈壁,沿天山北麓到达伊犁。 张骞率领使团从陇西出发,陇西一出,即是沃野千里的河西走廊,这段路虽然好走,却不安全。原因是这里虽然不属于匈奴人的土地,但是匈奴人为了抢粮,也经常会出没在这里,如果运气不好,被他们的骑兵撞上,那就凶多吉少了。 河西走廊南临祁连山和阿尔金山统称南山,北枕马鬃山,合黎山,龙首山统称北上,是一条狭长的沃土,约有1000公里。 张骞一路看来,心中不禁感慨,多好的土地,要是大汉的子民能在这里繁衍生息,必然将更加富裕。匈奴人乃游牧民族,自然不看好这片土地,真是浪费啊浪费。 张骞边走边记下地形图,别看画得简陋,对于后来人来说,这绝对是无价之宝,这上面的每一个符号都能挽救不少生命。 张骞一行已经在河西走廊地带走了近半个月了,行程还算胜利,不过张骞心里清楚,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后面的路程将会无比的艰辛困难。 正在思考间,使团不少人一片骚动。 “匈奴人匈奴人” 不少人慌乱的大叫,年轻的张骞远远一看,心里直喊,“大事不妙” 情势危急,张骞下令使团所有成员丢下旌旗,迅速后退至可以隐蔽之地。张骞拨马往回撤,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地吗不,如果我死了,皇上的重托岂不要落空 现在的张骞只有一个念头,后撤,在匈奴骑兵发现他们之前迅速后撤,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尽管汉使团的动作非常迅速,不过还是被匈奴巡骑的前哨发现了,很快,匈奴骑兵就呼啸而来,在他们眼中,这可是难得的猎物。 任凭张骞等人动作有多迅速,也难快过匈奴铁骑,倏忽间,匈奴骑兵就跑到了他们的前头,截断了他们的归路,而且将他们团团包围住,有不少想逃跑的人,无一例外地死在了匈奴人的马刀之下。 “谁是领头的快快出来。”匈奴骑兵头领拿着马刀对着人群大喊。 张骞虽然不懂匈奴语言,好在有甘父从旁翻译。张骞眉头紧锁,心知逃跑已是万万不能,抵抗的话将死得更快,为今之计,是设法保住众人的性命,寻觅时机完成出使西域的重任。 张骞示意属下取出不少金银细软,他镇定自若地走到骑兵头领的面前,抱拳一躬,连带微笑地说道,“将军,在下便是” 匈奴骑兵头领向张骞一瞪,发现此人虽然年轻,在马刀面前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心中也是高看一眼,对着张骞又是叽里咕噜地一堆匈奴话。 在甘父的帮助下,张骞总算明白匈奴头领在质问他未经允许为何会出现在匈奴帝国的领土上,难道不怕匈奴铁骑吗 张骞连忙回道,“在下是奉汉朝皇帝之命,出使西域诸国,略谈通商事宜。”张骞边说边向身边的侍从替了个眼色,侍从们便拿出一堆金灿灿的黄金和一些绫罗绸缎,呈到了匈奴骑兵头领跟前。 那位头领大喜,身旁的几位眼中更是大放光彩。匈奴头领哈哈大笑,直夸礼物很好。 张骞说道,“我等本是奉命去西域经商,路过贵国,还望将军能放我们过去。” 匈奴头领把玩了一下礼物,笑道,“放不放你们过去,还得于我们伟大的大单于说了算。”说完,他暴喝一声,“带走” 张骞心中一沉,叫苦不迭,料定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苍天啊,苍天,你为何不庇佑我等大汉子民,让我陷于豺狼之境。 张骞出使不成,反倒成了匈奴的俘虏,这件事迅速传到了刘彻的耳中,从此,刘彻断绝了联合西域诸国共同打击匈奴的策略,而专心备战。 张骞命不该绝,他的黄金和丝绸起了作用。 匈奴骑兵完全可以就地将他们解决,这在汉匈边境并不算什么大事,而带他们去见单于,反倒救了他的命。 在一月之后,张骞被辗转送到了匈奴单于王庭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离陇西已经千里之遥。 此时此刻的张骞心绪复杂,虽然他还未完全放弃希望,不过,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皇上啊,臣对不住皇上啊” 被赶下囚车的张骞望了一眼遥远的南方,他掸了掸衣服,顺了顺头发,摆正衣冠,希望以一个大汉使节的风范去见匈奴单于,他可以完不成使命,但他却不能玷污了大汉使节的声名。 即便要死,也要死的凛然,死的壮烈。 张骞被引入单于王帐,他傲然立于王帐之上,王帐中马上就有人大喊,“汉奴见我大单于,快快跪下” “对,跪下,再不跪就让剁了下酒吃,听说汉人的肉既酸又臭,有滋味的很” 王帐中顿时笑声一片,羞辱之声不绝于耳。 张骞立于绕过离王帐门帘最近的炭火烤盆,立于中间,向王座上的军臣单于礼节性的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大汉使臣张骞拜见单于” “汉奴无礼,见我单于竟然不跪,想尝尝爷爷的马刀吗”随之,便响起了抽刀之声。 张骞依然坚立原地,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这倒引起了军臣单于的注意,他心中暗暗叫道,“是条汉子,有意思。” 军臣单于与他的父祖不同,这些年他刻意延揽汉庭智谋之士,为己所有,他身边的中行说便是很好的例证,他比谁都清楚,完全靠身边五大三粗的匈奴战将是无法彻底战胜汉朝的,所以他的身边必须要有足智多谋的人来辅佐。 军臣单于向众人摆了摆手,喧闹的王帐顿时安静了下来,军臣单于问道,“请问阁下出使何方” “西域诸国”张骞自然不能说是去大月氏,这个国家可是匈奴的仇敌。 “意欲何为” “开埠通商。” 军臣单于一声冷笑,“请问贵使可曾经本单于允许” 张骞也不示弱,“我只知大汉皇帝陛下的谕令。” 张骞的态度惹得王帐中的匈奴贵族王侯将军们个个咬牙切齿,纷纷建议单于赶紧杀了他。 军臣单于却在心里为张骞叫了一声好,他笑道,“月氏在我北方,汉怎可以过我而出使譬如越国在汉之东南,我欲出使,汉会应允么” 军臣单于果然睿智,一语中的,张骞知道今日身陷狼窟,凶多吉少,也不再辩驳,而是闭目矗立。 军臣单于看他这架势,是等着自己赶快给他一刀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心想我就不信不能让你这臭小子低下头颅,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他一挥手道,“把他押下去,好酒好肉伺候着,严加看管。” 张骞心想大概是匈奴人要让自己饱餐一顿,再送他上路。 他很快被带了下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八回:不忘初心的张骞 见着军臣单于没有下达杀死张骞的命令,有人已经急了,“大单于,这是为何,为何不杀了他难道大单于怕了汉庭不成” 军臣单于依然笑道,“你们哪,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本单于要杀他还不容易若杀了他,岂不成全了他的美名,让刘彻那小子多了个忠臣。诸位试想,我不但不杀他,然后好吃好喝养着他,给他娶妻,给他官做,岂不是让汉庭脸面无光” 当然,军臣单于还有另一层意思没有点破,他想借此延揽人才,对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将领,不说也罢。 “哈哈,哈哈,还是大单于高明哪” 匈奴王帐一阵大笑,又见觥筹交错,仿佛打了一次大胜仗般。 张骞被带到一处帐篷后,竟然呆住了。 他突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甘父正在其中呼呼大睡,而这哪是囚室,倒像王公贵族的卧帐。 此时甘父也起来了,赶忙扶过张骞,关切地问道,“大人,你可回来了,小人担心死了。” “我没事,没事,甘父,你说匈奴的囚犯有如此的待遇么” “小人不知,兴许大人是汉廷的使节,待遇自然好些” 张骞一时不明所已,也管不了许多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连数日,没有见到匈奴的侩子手,反倒是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除了不能随意出入,日常起居都有人打理,而甘父的营帐也在附近,他可以随时传唤。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月余,一日晚上,张骞心烦意乱,突然营帐外一阵喧哗,张骞正要走出去看个究竟,却没想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位打扮靓丽的匈奴女子,入得帐中。 “张骞,你好福气。”其中一位匈奴的内侍模杨的人说道。 张骞有点迷糊,不知所谓。 “这是匈奴单于赐予你的妻室,还不快谢恩。” 张骞豁然明白了,军臣单于是想让他投奔匈奴。他悬了数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目前为止,至少他的性命是保住了,而只要性命还在,就还有完成使命的希望,至于投降,不,绝不。 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可以忍辱负重,我可以假意逢迎。 现在的他,也只能忍辱负重,活着就是希望啊。他向说话人深深一躬,说道,“谢大单于隆恩。” 众人闹了一阵,又去营帐外闹了一阵,总算夜深人静了。张骞看着娇滴滴地坐在褥子上的新娘,思绪万千。 皇上,臣娶妻了,在匈奴使命,臣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下一步该怎么办 逃跑求救或是以死示节 无数选择充斥在张骞的心中,经常让客居敌国的他夜不能寐。张骞想逃跑,却苦于匈奴人监视严密,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张骞明白,他的这条命,从踏出长安的那一刻时,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他如果死了,不外乎能博得一个忠臣的名声,可皇上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只有名声的忠臣,他要的是敢于挑战未知不辱使命的忠臣。 张骞更明白,张骞若死,国中恐再无张骞。他可以易服饰,说胡语,甚至娶胡妻,但是唯一不能改的是他的内心,唯一不能丢的是朝廷给他的使节。 张骞下定了决心要保住性命,伺机逃跑,哪怕等上个三年五载也在所不惜 张骞放下所有的顾虑,投入到了眼下的新生活中。 他与他的新婚妻子相敬如宾,感情日笃,虽然是匈奴的高级囚犯,张骞却从来不折节受辱,他礼待他人,宽大豪爽,影响着身边的匈奴人对汉人的看法。 他学习胡语,苦练骑射技术。北方天气恶劣,风吹日晒如家常便饭,白天炎热如夏,晚上又寒冷难耐,而且匈奴人随水草迁徙,今冬在此,明春在彼。 这些在匈奴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对于张骞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考验。 张骞没有选择退缩,相反他把它视为一种难得的历练。 如果在匈奴都活不下去,那他又凭什么面对茫茫万里的西域戈壁沙滩 “为什么你能如此不动声色坚持下去” “因为我身上还肩负着使命。” 一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丝毫没有放松,而他也喜得贵子。 三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还是没有放松,张骞已经精通匈奴语言及风俗。 五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依然如故,张骞磨练出了出色的体格与骑射技能。 十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稍有松懈,张骞摸清了匈奴的各处隘口。 元光六年前129年,汉匈战场上,卫青奇袭龙城,第一次崭露头角,军臣单于陷入了寝食难安的境地。 元朔元年前128年,匈奴发兵两万,袭击渔阳,雁门。 机会来了。 张骞马上叫来堂邑父和妻子,说明了他的主意,虽然妻子是匈奴人,当初有可能是军臣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但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已让他们彼此深爱上了对方,如今他要走了,他自然要向她告别。 张妻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这一走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 她的眼中满是不舍,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但她还是坚定地支持夫君的做法。 “走吧,孩子我会照顾好的,牛羊我会照顾好的。” “辛苦你了” 深夜,张骞向妻子做了最后的道别,便与甘父消失在夜幕中,而她的妻子为了不让人发现,不能出门相送,只能在帐中暗自泪流不止。 张骞与甘父没有逃往家乡,而是沿水草西行,因为在匈奴呆了数十年,精通匈奴语言,通晓匈奴习俗,所以路遇盘查,也很快就能混过去。 数日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到达匈奴边境,几经周转,到达了他所知的当年大月氏的聚居地,伊犁。 然而,令张骞没想到的是,十年之久,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 当地居民告诉他,此地虽是伊犁,但却不是大月氏,大月氏早在数年前就迁徙到遥远的西南方了,现在这里叫乌孙。 乌孙是匈奴的附属国,与匈奴并无血仇,当年,就是乌孙与匈奴联手,才赶走大月氏。 如此一来,乌孙国不能久待,必须继续寻找大月氏。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张骞南下穿过天山山脉,沿着天山南麓直走,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原之地。 看到山巅如此葱翠,而且山脚下多是种葱,张骞知晓这就是早有耳闻的“葱岭”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乃世界屋脊之意。远古称为不周山,汉代以降称葱岭。相传,不周山乃天地支柱,火神共工与颛顼争夺帝位,怒触不周山,致使支柱断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才有了今天的神州大地。 张骞翻过葱岭,又进入了一个富裕的国家。 此国名叫大宛,属于定居民族,他们有城廓,耕田。大宛盛产葡萄,张骞尝过之后,便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这可是在大汉未见过的。更为人赞叹的是,大宛产一种马,此马挥汗如血,实属极为罕见的良马。 张骞心想,要是能把汗血宝马引入中原,那定能打造一支铁血骑兵。 张骞以汉廷使节的名义见到了大宛国王,大宛国王早就听说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十分富饶的国家,想通使却难于跋涉,现在见到汉朝来的使者,自然大喜过望。 大宛国王不但热情地款待了张骞,当他得知张骞要去大月氏,便派了向导跟随。 有了大宛向导,一路上平坦多了。 此时的张骞获知,从大宛去大月氏,途中要经过康居国。康居是个小国,它分别向匈奴和月氏称臣。 听到这些,张骞非常兴奋,现在至少可以说明,大月氏还是比较强盛的。 张骞一行经过康居,最终到达了他朝思暮想的国度。 十年了,为了这个使命他等了十年,而今,重任即将完成,他自然感慨万千。 在大月氏,张骞见到了大月氏国王。 作为汉廷的使者,大月氏国王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当张骞说明来意之后,月氏国王却 不置可否,只是表示张骞初来乍到,暂且住下,联兵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要是唤作他人,可能甩手便走,但是张骞没有,他真的在大月氏住了下来。 十年我都等了,还怕继续等下去么不完成使命,我张骞誓不罢休。 谁都知道,大月氏与匈奴有血海深仇,每一代国王必然时刻铭记于心,正是因为匈奴,他们才背井离乡,千里跋涉,经过千山万水,他们终于来到脚下的这片土地,臣服当地的土著民,才有了今天的富饶强盛。 自从有了这片土地,大月氏与匈奴再无瓜葛。两国有千里之遥,即便要打,如何打 大月氏国王并非愚蠢之辈,他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复仇,不过,以大月氏目前的情况,刚刚获得原大夏国的土地,贸然去千里之外作战,那是最不划算的。不过,汉廷的使臣也不能得罪,听说这个国家非常之富,奇珍异宝无数。两国交好,必然好处不少。 基于以上想法,大月氏国对张骞好吃好喝伺候。联盟之事,即不说可,也不说不可。 张骞的意志果然十分强大,为了等大月氏的一个允诺,竟然在此滞留了一年有余。 一年之后,张骞游说无数次无果后,最终放弃了。 元朔二年前127年,他踏上了归途,准备回国复命。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归去的路途是否会像来时那样艰辛 终于要回去了,十一年了,乡愁竟然会在这一刻迸上张骞的心头。 十一年来,他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真想下一刻一睁眼就能站在长安的大街上,一听吆喝就知道那是大汉的商履货贩。 张骞离开大月氏时,特意绕道月氏东南方的大夏国,听当地人说,月氏国现在的土地原本属于大夏,月氏人将大夏人打败,并且消除了安息国古罗马在大夏的影响力,而大夏原有的部分土著民则迁往东南方。 大夏国恃险而居,虽然兵弱,也能抵御月氏国的攻击,数年之内,两国只能承认即成事实,罢兵言和,大夏国因此得以免于亡国。 张骞进入大夏国,发现这里多有奇物,士农工商,也十分兴盛,这些倒是与大汉颇为相似,将来若能通使,定然不错。 走在大夏国的街市上,几件布匹和竹杖引起了张骞的兴趣,这些布匹有似曾相识,张骞便上前询问,细问之下,布匹竟然是蜀布,而竹子是邛竹杖,想当年,司马相如和唐蒙开拓西南诸郡时,蜀布和邛竹便已风靡天下。 这就奇怪了,大夏国与蜀郡相隔万里,怎会有来自大汉的商品,难道这些年,皇上又派了使臣出使西域难道大夏国离川蜀很近不可能啊,依常理,他张骞现在的地方离月氏不远,离大汉却是有万里之遥,而川蜀与汉中毗邻,川蜀离大夏近,那么长安离大夏也不远。 张骞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地图,只是,现在这种地图,貌似出现了一点混乱。 为了有个清晰的认识,张骞向商贩求教布匹的来源,原来在大夏之东有国名为身毒印度,这些布匹是从身毒国贩运过来的。 张骞心里一个激灵,如此说来,川蜀之地离身毒并不遥远,而由身毒到大夏,必然也不遥远,这样一来,就有了另一条通向西域的途径。 张骞在大夏呆的时间并不长,虽说使命未竟,但他相信,只要他的这颗脑袋能安全回到长安,并且能正常开口说话,那么比任何使命都有意义。 张骞带着堂邑父折道往葱岭而走,数日之后,两人再一次翻越郁郁葱葱的葱岭。 现在的张骞有两个选择,一为沿原路返回,即沿天山南麓,进入匈奴境内,再回陇西。二为沿昆仑山北麓,借道羌地,出祁连山,直奔长安。 张骞最终选择了第二条路,避免再一次为匈奴所掳。这也是丝绸之路的第二条路,又称“南路”。以此类推,南路之山称为南山,而张骞来时的路则称为“北路”,沿途山脉为北山。 南北两路间相隔千里,中间横贯着漫天黄沙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所以匈奴人的影响难以延伸过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一九九回:西域探索家张骞 南路北路上遍布小国,扜弥,扜泥,且未今且未县、于阗今于田县,莎车,为南道诸国;而姑师今吐鲁番沿天山南麓向西,经焉耆今焉耆县、轮台今轮台县、龟兹今库车县,至疏勒,为北道诸国 张骞一路东行,途径莎车,于窴、扜弥、扜泥、楼兰等国,这些国家都是小国,它们以一城或几城为王国,民风纯朴,兵力较少。 最让张骞印象深刻的是于窴,于窴产美玉和田玉,于窴西面水向西流注入西海,而东面则向东流注入盐泽,最后汇聚为大江大河的源头。楼兰,姑师筑有坚固精美的城郭,特别是楼兰,它北拒匈奴,东临羌地今青海,国虽小,却颇有气势。 张骞经过数日的跋涉,终于出了南山,到了羌境,羌境较大,但离大汉却不远,羌民并非统一的民族,他们是一个个独立的游牧部落,他们习俗不同,甚至语言,服饰也不尽相同,他们以强为尊,时常相互攻伐,却又时有联合,比起匈奴来,他们更加凶残,并且缺少法度和制约。中原人无法区别他们,只能给了他们一个统一的称呼,羌。 嗅觉灵敏的张骞一踏入羌境,就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因为他隐约发现,他们被盯上了,盯他们的人或在明或在暗。 “驾驾”张骞与堂邑父一路策马狂奔,为的是尽快通过这块区域,虽然他们身上的财货没有多少,只不过两个陌生人出现在羌人的土地上,必然招人眼线。 几个时辰之后,张骞的坐骑惊叫一声,停了下来,并且躁动不安。 从坐骑的惊叫声中,张骞知道羌人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四面突然变花样般站出来许多穿着盔甲,服饰怪异的兵士。 为首的人大喝,但是张骞和堂邑父都听不懂他们的意思。 羌人首领见两人无动于衷,便下令兵士围了上去,张骞赶紧用汉语说道,“我们是汉国客商,路经贵地,请将军放我们过去。” 张骞不知他这一开口,反倒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听懂,只见几个羌人交头接耳一番,便见那羌人首领挥了一个手势,羌人甲士便扑了上来,将张骞两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张骞大喝,“为何要绑我们,为何要绑我们” 他原以为自己一说汉语,便可让羌人明白自己是汉人,慑于大汉的威名,他们必然会放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却被他们绑了。 张骞两人被推到在一个帐中,帐中有几位甲士,一人坐于中间,看起来像个将军,一人坐于左席,看起来像个幕僚,就见一个坐于左席的人用汉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汉朝的细作” 张骞灵机一动,说道,“我们并非细作,只是过路的商旅。” 那人哼的一声,“商旅怎不见货物” 他又向中间上座之人说了一堆羌语,获得中间那人的点头之后,便见几位军士走到张骞两人跟前,将他们搜了一遍。张骞暗暗叫苦,因为他怀中的符节被军士搜了去。 军士将符节交给首座之人,他看后摇摇头,又将他递给会汉语的人。 “汉使符节”那人沉吟道,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来一样,兴奋地说道,“你是张骞” 张骞见此人已识破他的身份,只好大方地承认。 那人马上高兴地将两个囚徒的身份禀报给首座之人,一顿叽里咕噜之后,他们竟然哈哈大笑。 张骞马上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那位幕僚一脸坏笑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张骞,匈奴大单于悬赏捉拿你的通缉令一年前就发到我们这里了,今天你自投罗网,我们正好向大单于讨个赏钱去。” 张骞一听这话,差点晕死过去。 想不到转了一圈,又要去匈奴人那里做阶下囚了。 “老天啊,你为何如此待我不公,我张骞还有几个十年让你来捉弄”张骞心中懊恼至极,甚至欲哭无泪。 又是一路牢笼,张骞被送回匈奴,这一次,他没见到军臣单于,却见到了整整一年未见的妻儿。 那一刹那,张骞和他的妻子,泪水都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原以为有生之年再难相见,却不想这么快又能见到对方。 直到这一刻,张骞才明白,他有多在乎他的妻儿。一年前,他决然离开他们,踏上未知的旅程,临走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给她。 张骞将妻儿搂在怀中,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现在的他,突然有点为一年前的离开感到愧疚。 虽然他的本意是好的,通向西方之路,定然是充满艰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所以,他把妻儿扔在了这里,不想让她们去冒险。可是,从妻子的眼神中,张骞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她是想告诉自己,再也不想分开了,哪怕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块。 “羌人把我抓了回来,我却与我的家人团聚了,上天待我不薄啊。”张骞很快从功败垂成的遗憾中恢复了过来。 张骞就是张骞,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都能自信而坦然的面对。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她的妻子深情地望着他说道,高兴的泪水铺满了她俏丽的脸颊。 “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会带上你和我们的儿子,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妻子揩去泪水,破涕为笑,她知道丈夫平时的为人,素重信义,有他这句话自己就放心了,她也说道:“如果有下一次,我死也要跟你去”。 两人心中的温暖无以言表,他们谁也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抑或是十年 此时此刻,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他们将彼此不离不弃。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年前,张骞出走之后不久,就被匈奴人察觉,他们以为他逃回汉朝了,军臣单于恼羞成怒,想想十年来待他不薄,他却叛逃而去,让自己大失面子,于是,向属地包括属国发出了通缉令,如今张骞被羌人送了回来。 训问之下,张骞咬定只是去西域做点生意,并无他意。军臣单于才没有为难他,而且张骞能在一年之后回来,这就说明,匈奴很吸引人嘛,能让人舍弃祖国,流连忘返,如此一来,就更显得他军臣单于治国有方了。 因此,军臣单于也乐得不去追究,即便张骞当初真是要叛逃,那也无妨,军臣单于已经从张骞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利益。 张骞的生活回到了一年前的状况,他的黝黑精瘦,他的爽朗大笑,仿佛让人忘记他曾经是个文弱的汉人。 相比于从前,张骞更明白自己生命的价值。 如果是以前,张骞死了就死了,汉廷不过是失去一个使臣。可是现在,他脑袋中那幅巨大的西域图,无疑将是无价之宝。 帐篷,草垛,牛羊张骞的身影无处不在。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张骞却时常默默发呆,盯着草原上的日出日落出神,他不知道,下一次,会是在什么时候 他希望下一次快快到来,不要等到他老了,走不动了。 时光拽着张骞走过了又一年。 元朔三年前126年冬,张骞等来了他想要的机会。 军臣单于死了,这位匈奴单于,在位期间,给周边国家制造了无数的麻烦和灾难,各国人民可是恨透了他,但不可否认,正是他,让匈奴人成为一方霸主。在匈奴,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是匈奴国一位杰出的雄主。 他死后,年轻的太子于单即位,稚嫩的于单显然压不住父亲留下的功臣悍将,军臣尸骨未寒,于单的叔父伊稚斜就首先发难,起兵夺位。 匈奴国因此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夺位大战中去了,这对张骞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张骞当即立断,召集妻儿和堂邑父,准备举家逃回大汉。 匈奴境内,一路都是因战乱而迁徙的匈奴人,张骞混在其中,很顺利地就到达了汉匈边境。 张骞真不敢相信,这一次会如此顺利,一路之上连盘查都没有。 “老爷,过了前面的关卡就是汉境了”堂邑父说道。 张骞顺着堂邑父所指,确实看到一处小关卡,远远看去,也无法分辩是哪国旌旗,像边境上的这种小哨卡,经常易主,今日可能是匈奴人夺去,明日就是汉军驻地,所以,张骞也不敢贸然前往,好在他已经准备好汉服,如遇匈奴军队,则继续这套行头,如遇汉军,则马上易服。 他派堂邑父前去打探一番,只见堂邑父满脸的喜色。 张骞马上猜着了几分,看来匈奴内乱加剧了,乃至于他们连边关都不要了。 “老爷,那关卡被汉军占着。” “好,大家赶紧换服饰。” 张骞再一次穿上出使时备好的使节服,虽然十三年了,加之上次去西域千里跋涉,早已是破旧不堪,不过,张骞还是觉得穿上它才感觉自然和舒适,此时此刻,张骞望着关卡,禁不住有点泪眼婆娑。 来到关前,城楼上的守将喝道,“来者何人” 张骞持节抱拳,回道,“将军,在下汉使张骞,回朝复命。” 守将虽然不知张骞是什么人,也没看过这么狼狈的使团,不过他也不相信有人敢冒杀头之罪冒充使臣,既然是使臣,守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命兵士打开关门,将张骞等人迎入关中。 踏入关内的一刻,张骞长舒一口气,扭头向后回望了一眼,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终于回来了 经过数日跋涉,张骞到达长安,安顿好妻儿,他便带着堂邑父,候在了宫门外。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你果然回来了,从你出发的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你一定能不辱使命” 刘彻虽然努力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但他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内心,见到张骞,他是这个大殿上最兴奋的人。 在他的眼里,还能有什么比臣子的操守更重要呢 张骞十三年前毅然出使,两度被俘,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复命,这是何等的忠勇和气魄刘彻很久没有如此高兴了,他显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竟冲下御座,亲手将张骞扶起,并绕着张骞看了几圈,大臣们有点讶异于刘彻的古怪行为,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皇上十几年的龙椅坐下来,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因为张骞,行为古怪,实在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只见他嘴里说道,“黑了,瘦了,不过结实了” 刘彻徉怒道,“好你个张骞,你可知罪” 张骞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罪该万死。” “朕令你出使,你却去了十三年,让朕想念得紧。” “臣罪该万死,臣未能完成说服月氏联兵的使命,有负皇上重托。” 刘彻见自己的玩笑话反倒引起张骞的自责,心中一时不忍,他再一次扶起张骞,说道,“张爱卿,你何罪之有啊,你不但无罪,还有大功。” “十三年前,朕年少即位,大汉人人惧匈奴如虎狼,说句老实话,朕那时也怕他们,才寄希望于联兵月氏,遂下诏征举勇敢之士出使西方,而那时,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勇气。如今,我们国力强盛,无须畏惧匈奴,何必寄希望于番邦小国。你能回来,便是对国家,对朕的忠诚而你带回来的西域诸国风土民情,水草牧场,将对我们最终打败匈奴,扬威四海,至关重要。” 这一席话,已让张骞感动的泣不能声。他匍匐在大殿上,用一把泪让多年郁积在心中的阴霾消散地无影无踪。 而其他臣子似乎也被刘彻的圣明和张骞的动情所打动,除了山呼万岁,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称赞之词。 接下来的日子,刘彻有事无事便召见张骞。 连张骞都不得不佩服刘彻的精力,刘彻日理万机,却也能抽得闲暇,听他描述西域诸国的见闻,有几次甚至直至深夜。 张骞看得出来,相比于十三年前,皇上更为成熟,更有远见,更为自信,他对于开疆拓土,传播文明事宜也是极为推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O回:博望侯二使西域 张骞想起在大夏见到蜀布的情况,适时的提了一个建议。 经略西南,打通到达身毒的道路,再由身毒到达大夏,向西域诸国通使,这样可避免经过匈奴和羌地。西域诸国贪图大汉的财物,重赂之下,必能成为大汉的番邦属臣。 刘彻听从了张骞的建议,对于万国臣服,四海来朝,传播文明,相信没有一个帝王,会经得起它的诱惑。这可是流芳千古的盛事。 刘彻自然也不能例外,他重新拟定了搁置许久的开发西南的计划,由张骞任总使,派人从蜀犍为出发,人分四路,向西南方的身毒进发。 张骞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南方传来的好消息,因为据使者发回的消息,他们已经南行上千里,如果估计不差,再有月余,就能到达神秘的身毒国了。然而,就在这时,却传来了令张骞震惊的噩耗。 出使的队伍在昆明被阻挡了下来,汉使被杀,众人停滞不前。最为头疼的是,昆明的蛮夷部落各自为政,并没有统一的君主,他们见财物就抢,见生人即杀,如果派军队前去,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藏身于群山密林之中,结寨而居,恃险而守,只会消耗自己的力量,却拿他们没任何办法。 张骞费尽心思,几年过去,却始终无法打通这一带的道路。 元朔六年前123年,张骞获得了新的任命,刘彻任命他为校尉,随卫青出征。在张骞的帮助下,大军在草原中总是能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为卫司令的大胜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张骞因功被封为博望侯,取其广博瞻望之意。博望,也是刘彻对于张骞最为精准的评价。 两年之后,元狩二年前121年,张骞再一次奉命出征,与李广出右北平进兵,却不想李广留下张骞殿后,而李广轻兵冒进,中了匈奴埋伏,损失惨重。后来,张骞救兵赶到,与匈奴大战一场,匈奴撤围而去,张骞所部兵困马乏,未能追击。 此役,张骞论罪贬为平民。张骞的人生陷入了低谷,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位伟大的探索者脱下军装之后,会再一次踏上伟大的征程 而他的第二次旅程,会是怎样地艰险没有人能回答,包括他自己,博望侯。 元狩四年前119年,张骞说服了刘彻,他的建议是联合被迫臣服匈奴的乌孙,并劝他们回归故土,断匈奴右臂。 刘彻的答复很爽快,他任命张骞为中郎将,调拨随从三百人,金币布帛数以万计,令他择日再一次出使西域。 怪不得刘彻大方,他能下这么大的血本,是算过账的,前几年对匈奴的大胜虽然让匈奴大伤元气,但离彻底打垮它还相去甚远,西域诸国还臣服在它的脚下,这个庞然大物仍能源源不断地从它的藩国中获得补给。换句话说,切断匈奴的补给源才是制胜之本,打打杀杀解决得了一时,却动摇不了匈奴的国本。 所以,张骞的建议恰好与刘彻的长远战略不谋而合。“出发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张骞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如他年轻时候的坚定。他向刘彻三叩九拜,起来之后,长安城内便响起雄壮的送行号角。 刘彻望着张骞的背影,禁不住泪眼婆娑,前次一走,君臣一别十年之久,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能安然回来或许 刘彻不敢继续往下想,如果说卫青和霍去病是他的铁拳,那张骞便是他的眼睛,也正因如此,他给了张骞博望的封号,广博瞻望既是给张骞的,也是给刘彻自己的。 他与张骞亦师亦友,也许只有远离朝廷的人,才能跟他成为朋友,如今望着友人远行,刘彻竟然有丝不舍。他登上城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抹斜阳之下。 张骞始终不敢回头一望,他知道皇上定然还站在不远处。张骞何尝不留恋故土,何尝不留恋家园,何尝不愿意留在皇上身边,可是,再多的不舍也远不如肩上的使命。 他一旦踏上旅途,便不会停歇。 这就是张骞,华夏民族第一个走出国门的勇敢使者。对于第二次出使,张骞的把握更大了些,毕竟前一次是在两眼一摸黑的旅程中行进的,而数十年的塞外生活,铸就了他丰富的西域知识。 他可以根据动物的粪便辨别水草的方位,他也可以看着天上的云彩得出风暴与飞沙降临的时刻。而且对于如何避开匈奴的哨骑,他也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不管怎样,恶劣的环境还是让不少人倒下了,张骞的努力和经验只是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旅途仍然是千辛万苦,张骞对于这些早已有所准备,他不担心能否顺利到达乌孙,他所担心的是能否顺利说服乌孙君王与大汉结盟。一路担心,乌孙国到了。 张骞顺利地见到了乌孙王昆莫,乌孙王以单于礼接待了张骞,这让张骞有些尴尬,后来他转念一想,乌孙王如此屈尊降贵,除了贪图大汉的财物,定然别有内情。 张骞顺水推舟把财物赐给了乌孙王,并表示只要乌孙王能回归故土,大汉一定会尽力照顾你们。乌孙王面露难色,煞有介事召集大臣讨论,却东拉西扯没有一个结论。 张骞派人暗中了解,原来乌孙国正值内乱,昆莫的子孙将乌孙国一分为三,昆莫根本不敢单独作出投奔大汉的决策。 张骞决定留在乌孙静观其变,另外,再派副使出使西域诸国如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窴、扜鰛及诸旁国。 应该说,张骞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十分成功的,从此,丝绸之路上响起了博望侯的名号。 最为关键的是,副使以博望侯的名义出使,与张骞前一次出使相比,这一次带去了大量的大汉财物,让西域诸国十分震动,与大汉通使甚至通商的热情迅速被激发起来。 四年后,元鼎二年前115年,张骞带着数十个乌孙使者回到长安。张骞的回来再一次震动了朝野,而他带来的数十个典型的异域民族使者也造成了万人空巷的局面。 “快看,那些人长得好奇怪啊” “长得奇怪,穿得衣服也很奇怪” “我看他们怎么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好吓人的。” “咯咯咯快来看哪” 长安的百姓第一次见到异域人种,少不了争相一睹,不过,他们不会想到,从此之后,这会成为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 乌孙人同样算是开了眼界,在张骞的引领下,他们领略到了东方大国的富庶和繁华。 元鼎三年前114年,伟大的使者张骞病逝,年50岁。 张骞走了,他无疑是伟大的,所有探索未知的人都值得世人永远惦念,张骞,你也如此。刘彻没有因为张骞的逝去终止开拓西域的策略,相比张骞,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他要让博望侯走过的路上,更加的繁忙和热闹。他一直都是那样做的,而且他做到了。数年之后,那一日,万国来朝,他最想念的人是张骞。 张骞二出西域大获成功,为刘彻在挣足了面子。最重要的是,他实现了探索未知的梦想,他所走过的十余年囚徒之路,他所经历的无数生死瞬间,他身上因长途跋涉留下的种种伤痛,都在二次出使后化作张骞的人生财富。 直到临终时刻,张骞都是快乐的,幸福的,作为一名行者,他没有遗憾,试问一下,这个世间,有多少人能没有遗憾 张骞,人生如此,足矣。 应该说,张骞的二次出使之所以能一路顺利,与刘彻的努力密不可分,早在元狩二年,他就派霍去病扫清了河西之敌,也正是在这个地方,张骞做了匈奴人的俘虏。 河西之战。 元朔六年前123年,由卫青领衔主持的汉匈漠南之战打响,此役中,年少的霍去病一战成名,受封冠军侯。 霍去病就像家喻户晓的将星,那是个不乏偶像的年头,在路边社的粉丝排行榜中,已入中年的卫司令自然难敌年少未婚的霍去病,加之卫司令刻意低调,自然让外甥抢了风头。 他那冷冷的表情,孤傲的眼神,矫健的身躯,无不令长安少男少女们为之疯狂。 “快看,霍去病呀。” “啊,街坊邻居们,别忙活了,快去看霍去病哪” “病病”不少少女在心里轻呼。 霍去病所到之处,经常被年轻的粉丝们弄得鸡飞狗跳,一片凌乱,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而此时的霍去病,多是剑眉紧蹙,无言已对,甚至夺路而逃 尽管霍去病如此耀眼,但是仍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在这些人眼中,霍去病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祖坟冒青烟了。 “他打的不过是匈奴的居民区,要是碰上匈奴的主力,怎么死的都不一定。” “一个黄毛小子,不过是仗着能打仗的舅舅罢了” 崇拜与质疑,霍去病被巨大的漩涡搅得汹涌澎湃,他迫切需要再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在这次机会中,他希望独自出击,走出舅舅的影子。 他曾数次在刘彻面前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刘彻都只是笑笑而已。 元狩二年前121年春,刘彻急召霍去病,表示有个任务要派给他。霍去病眼睛一亮,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刘彻见状笑了笑,摊开地图,捞起袖子,用手指轻轻地在河西之地画了个圈。 “冠军侯,河西之敌,威胁极大,朕令你为骠骑将军,领军一万,给朕消灭他们。” 刘彻同时说明此战只由你一人出战。 刘彻的话算是给了霍去病两年来请求的一个回复,两年来,霍去病数次请战,但他都不置可否,一则是磨练霍去病的性子,大胜之后难免变成骄兵,二则是战争不能过于频繁,否则即便大胜也会消耗国力。 如今,刘彻意识到是时候出兵了,通往西域之路必须打通。他决定由霍去病一人担纲,自然有诸多考虑,虽然霍去病骁勇,不过派他单独出征仍然十分冒险,但是刘彻又不得不冒这个险,派卫司令去自然有必胜的把握,却会让他功高震主,这对于刘彻驾驭群臣是危险的。 霍去病不会问刘彻为何如此安排,他也不想问,而刘彻也不必去解释,面对霍去病这样的将领,刘彻只要告诉他打哪,至于怎么打,为什么打,则不用多说一句。 在众人的愕然中,没有见到卫司令,却见着十九岁的霍去病又一次穿上了铠甲,跃上了战马。刘彻给霍去病的一万骑兵,都是军中骁勇敢战之士。 不少大臣还是暗中捏了把汗,他们素知皇上喜欢折腾,折腾出卫青这样的名将也就算了,可是霍去病只是黄毛小子,靠着运气捡了便宜,你还真指望他能成为第二个卫司令么 不过,霍去病的一万骑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听完刘彻和卫司令的交待,霍去病飞驰到军队最前面,向后一挥手。出征的号角顿时响彻长安。大军出城数十里后,霍去病又下了道命令,“由陇西出塞,大军急驰,有落后者,斩” 一万飞骑顿时掀起无数尘埃向塞外急驰。 如果以这样的速度行军,不出一日,大军便能过陇西出塞,到达河西走廊的外延也不过五六日左右。在常人看来,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在霍去病看来,这却是他的立身之本,所谓兵贵神速,快才能有效的打击敌人,快才能让对手应接不暇。 他的舅舅卫司令也喜欢快,不过他的本意还在于迂回包抄。霍去病却不同,他的快是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面杀伤敌人。 换句话说,他的取胜之道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河西走廊的匈奴部落分散,但主力都控制在匈奴折兰王,卢胡王手里。何西走廊近千里,到底盘踞了多少匈奴部落,没有人知道。霍去病会不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实在难以预料。 然而,年少的霍去病却无丝毫畏惧,任它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一回:冠军侯河西大捷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刘彻的用将之高明了,他不用卫青去扫荡河西,正是考虑到卫青的谨慎,换做是卫青,必定会等到摸清敌情后再做出行动,他打河朔的时候虽然也是千里奔袭,但从出云中,夺高阙,堵陇县可以看出,卫青早就将敌情摸得一清二楚。 但河西不一样,它历来是胡人苦心经营之地,而且山脉连绵,且离汉地较远,等你摸清情况再战,胡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现在小霍司令尚属新人,匈奴人不了解他,也看不起他,即便出兵消息传出去能起到麻痹敌人的作用。 刘彻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到了战场,还得靠统兵的将帅。所以霍去病到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还是得靠战绩说话。 进入河西走廊,霍去病稍微减慢了行军的速度,派快马疾驰前探,一旦探到匈奴部落,便毫不犹豫冲杀过去。 虽然杀散过不少小部落后,但是仍然没有碰到折兰王,卢胡王的主力。大军不过三日攻下金城,令居,越过祁连山乌鞘岭,眼看就要到达焉支山。 突然,哨骑回来报告。“报,骠骑将军,前面发现匈奴大军。”霍去病的血液一时沸腾起来。正如哨骑所报,前方果然是匈奴主力,如此说来,匈奴折兰王与卢胡王定然在此。 那还等什么呢 霍去病率先拔剑出鞘,这把剑,无声地宣告了霍去病的命令。向前冲杀。 匈奴王帐中的宴乐氛围在跌跌撞撞的侍从身上打破,折兰王正要发飙大骂,就听侍从说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帐中所有人都惊呆了,无关人等在折兰王的一挥手下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是被焉支山神吓得做噩梦说胡话吧,这里离汉地数千里,怎么会有汉军”折兰王抓住来人的衣领骂道。 “不是,大王,小的们亲眼所见。” 卢胡王没有作声,他将耳朵贴到地上听了听,用耳朵贴地听马蹄声的本事在匈奴比较常见,所以也没几人感觉稀奇,只是众人都在等着卢胡王的结论。聆听了一会儿,神色严峻地说道,“王兄,恐怕小的们没说胡话,该死的汉军离此地已经不远了。” 折兰王这才放开来人,慌张地问道,“王兄,这可如何是好”卢胡王看了看他,马上向帐中诸将发布命令,先派一队人马挡住他们,再派人护送百姓们去往安全地带,余下人马准备迎敌。 卢胡王布置完,折兰王才松了口气。一个时辰之后,王帐里又跑进一个浑身血污的士卒,带着哭腔道,“大王,大王,不好了,汉军已经杀过来了” “什么,派去挡他们的人马呢” “全被消灭了。” 两王惊得唆得站了起来:“汉军来了多少人” “小的不,不清楚,看来不下五,五万。” “五万” 虽然他们之前接到消息,汉军有一支小股部队出关来了,但是才仅仅三天,就有五万汉军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是白日见鬼了吗汉军哪变出来的那么多部队五万人马怎么可能那么快穿过祁连山。这小子肯定是被汉军打怕了。 卢胡王和折兰王走出王帐,顺便踢了报信的一脚。一走出王帐,就发现外面已经乱做一团。现在即便不用贴地而听,都已经能感到大地在微微颤抖,看来汉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得马上组织抵抗,否则就要全军覆没。霍去病兴奋地向匈奴主力疾驰,中途出现了一两千人的匈奴骑兵,霍去病知道这不过是派来打探虚实,拖延时间的部队。得先把他们干净地消灭掉,把后面的匈奴人吓得心惊胆战才行。 “把他们一个不留全部干掉。”霍去病狰狞地下着命令。 有了霍去病的这句话,那还等什么呢也不顾以多打少会不会有面子问题,上万骑兵呼啸着卷入匈奴的前哨部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除了几个漏网之鱼,匈奴前哨部队就被吃干抹净了。 “继续前进,不要管他们。”霍去病说完又拨马带头冲向匈奴大营。 霍去病终于见到了三年前的熟悉场景,连绵不绝的帐篷,数不胜数的牛羊牲畜,远远看去,匈奴大营已经乱做一团。 霍去病冷笑一声,胸中的热血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马上就要接近匈奴大营了,突然从里面窜出大量提着马刀的人马,他们同样呼啸着迎着汉军冲杀过来,为首的两人看起来穿戴着匈奴贵族才有的服饰,依霍去病的经验,这几人有可能是匈奴的王公。 霍去病像支利箭一般直插对方的命门,他们的统帅。匈奴人见有人直奔他们的大王而去,大惊,不断地挡在他们的前面,迎接霍去病的长剑。 霍去病的功夫的确了得,真正到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地步,更何况他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神力,不少匈奴勇士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两军交锋,战场上已经分不清你我。汉军将士不愧都是军中精锐,加上早有准备,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再看他们的统帅小霍司令,已经杀伤了不下百名匈奴猛士,眼看他就要靠近他的猎物了,匈奴猛士还是拿他没办法。 匈奴两王渐渐感到形势不对,队伍被冲散了,而且眼前的汉军,个个英勇无敌,是他们之前未曾见过的,即便他们知道汉军没有先前得报的五万人马,但心中已经惧了几分,无心恋战。 他们寻思着逃跑路线,并慢慢往后退。杀得兴起的霍去病也感到了敌人快顶不住了,他心中冷笑一声。 于是高呼道,“弟兄们,蛮胡顶不住了,谁能擒住那两人,本将军重重有赏。” 一向怠慢士兵的霍去病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将士们更加兴奋,他们跟随霍去病不过几天,却了解霍去病漠视士卒,要不是看在跟着他能打胜仗的份上,早就要闹起来,如今小霍司令匪夷所思地说重重有赏,真是太不容易了。 汉军士气大振,加强了攻势,匈奴人被杀怕了,开始没命地往后逃命。但是没那么容易,汉军飞骑的速度也不慢。他们紧紧咬在匈奴逃兵后面,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群群的逃兵消灭干净。 经过几个时辰的奋战,阵斩匈奴两王,俘虏不计其数。霍去病胜了,霍去病在数万将士面前证明了自己。 霍去病的河西之战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却转战千里,杀折兰王,卢胡王,擒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夺取休屠王祭天金人,斩获虏首八千九百余级。 如此的战绩,恐怕连卫青也自叹不如。 霍去病带着无数的战利品班师回朝,因为俘虏太多,行军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不过,小霍司令却一点也不着急,皇上虽则已经焦急地三令五催,希望快点再见到他这位天赐神将,为他设宴洗尘,庆功封赏。 但是霍去病却十分留恋河西千里风光,自从他踏上这一块土地,他就发誓要把这块肥肉从匈奴人嘴里抢过来。仿佛在他看来,一个野蛮的部族是不配拥有这么肥沃的土地 当然,霍去病也明白,这次胜利虽然来得酣畅淋漓,但还是让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跑了,而他们才是河西的实际控制者,换句话说,匈奴在河西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过主力尚在,汉匈在此地的争夺和较量将会空前激烈。 霍去病原本打算一举荡平河西,刘彻却把他的想法否决了,令他乘胜班师,虽然小霍司令不明白此举何意,但是他相信皇上有他自己的安排,做臣子的,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霍去病在路上罕见得耽搁了几日,终于出现在长安城外,就在他的身影一出现的时候,长安城内号角长鸣。 远远望去,人头攒动,旌旗飘扬,一尊华盖,刘彻立于华盖之下。两旁文武百官恭敬地列于左右,在他们身边环绕着时刻警惕着的宫廷禁军,看热闹的百姓被挡在百米之外。 霍去病看到这些,竟然有丝感动,在他的记忆中,这副场景只有他的舅舅凯旋而回的时候见过,当年他也曾梦想有一刻自己能有这番待遇,如今,这个梦想就在他的眼前,他怎能不激动万分 他一激动,拨马甩开部队,以最快速度冲到刘彻面前,跳下马便向刘彻下拜。 刘彻依然微笑,边将他扶起,边轻轻安慰几句。 随后,拉着他的手上了坐辇。 一曲悠扬,凯旋部队便已缓缓入城,城中的百姓彻底疯狂了,他们夹道相迎,争相呐喊,都以一睹小霍司令的风采为荣。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眼里噙满泪水,多少年来,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之前是卫将军,现在又有霍将军,老天保佑,能让他们活着见到帝国双璧打败匈奴人的那一刻,此时此刻,无疑是大汉人最为骄傲自豪的一刻,此时此刻,无疑是大汉人最为幸福快乐的一刻。 整个长安都已经激动的泪流泉涌,凯旋的将士们个个都是老百姓眼中的英雄,接受着无数膜拜和火辣的眼光。这一刻,无疑也是他们最为幸福的时刻,无论如何,小霍将军,他们是跟定了,对于一位军人,有什么能比跟着一位伟大的将军奋战光荣呢 凯旋的队伍缓缓而行,也不知谁先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高喊了一句,“皇上万岁冠军侯千岁” 顿时,人们似乎有了默契,竟然齐声高喊,“皇上万岁冠军侯千岁” “皇上万岁” “冠军侯千岁” “长平候千岁”注:长平候是卫青。 万岁的声音一浪赛过一浪,此情此景,除了山呼万岁,已经没有别的言语能代表百姓的心情。 龙辇中的刘彻听着百姓们的喊声,真是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虽然这样的呼声他每日都能听上个几遍,但那都是礼法上的规定,而现在,他听到了是百姓们的真心,此时此刻,他真有一种,“有民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与他同辇的霍去病更是激动地向外探出头去,接受百姓们的顶礼膜拜,他探了左边,又往右边探去。刘彻始终乐呵呵地笑着任其在龙辇,也不斥责他,在他的眼里,霍去病仍然是个孩子,率性而为也在所难免,况且有哪个孩子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霍去病,真是天降神将也 他们或许不会注意到,在凯旋的队伍中,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竟然毫不关心人们的喧闹,他只是被长安的富庶和繁华给深深震撼了,偶尔有臭鸡蛋和烂菜叶飞到他的身上,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明白他只是个耻辱的俘虏,在他的记忆里,俘虏在他们那里要么被拨皮抽筋,要么为奴为婢,能不被绑着游街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偶尔的臭鸡蛋和烂菜叶还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少年叫金日磾,匈奴休屠王子,除了他的父亲,他的家人无一幸免,都成了俘虏。 与其他俘虏不同,少年金日磾的脸上不是满面愁容,而是好奇,他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他隐隐觉得这片土地才是他的归宿。 从这一刻开始,小小少年的心中,竟然闪过一丝念头,他要在这片土地上完成对自己和家人的救赎。 大殿之上,刘彻亲自将霍去病的战绩公之于众。 刘彻抑扬顿挫的复述一结束,就听见大殿上一阵惊呼,先前对霍去病有质疑的人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他们心中思量着如何收回以前的质疑,脑子转得快的人立刻跳出来向刘彻表示恭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神将啊” 所谓千错万错,马屁不错,一句话把刘彻和霍去病都拍上了天,竟然让刘彻开怀大笑。 皇上高兴,群臣自然可以放开胆子说好话,拍马屁 想想这位爱折腾的皇上不但聪明,而且用人手段十分高超,在大殿之上喜怒不形于色,做他的臣子,总得小心翼翼,说多了不是,说少了不是,要是现在能说得皇上高兴,说不定能调到“内朝”去,获得重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二回:四路军出征匈奴 在众人的目光中,霍去病又获得了胜利的封赏,加封两千户。 两千户不多,但比之前的一千六百户还是多了,这说明刘彻对这次胜利非常认可。 同在殿上的卫青只是频频向霍去病点头,表示自己的赞赏,甥舅之间话不多,但卫青恬淡的眼神告诉霍去病,要谦逊,要淡然。 霍去病明白舅舅的意思,不过,他的狂傲之气仍然让不少朝臣远远避走。虽然证明了自己,但是霍去病还是霍去病。 除了他人日益的敬重,霍去病过去的日子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他从来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忘乎所以,荒废时日。他仍然时刻苦练各种战场武功,等待着以后的战斗。 当别的公子哥以风花雪月为乐事时,霍去病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击垮匈奴。他时刻提醒自己别忘记立下的誓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他的直觉告诉他,皇上不久就会有更大的行动,想当初出征时,皇上在河西划了一个圈,那意思不就是要夺取此地么如今虽然重创该地之敌,但河西之地仍然在胡人的手上。 “那地方多美啊,霍去病啊霍去病,你一定要把它拿下来,呈献给皇上” 霍去病的直觉是对的,不过四五个月,刘彻就有了新的动作。 今年春天,他派霍去病出击河西,一则是锻炼霍去病的将才,没想到却发掘了一位天赐奇才,二则是试探匈奴在河西的虚实,如果霍去病出兵不利,他定然会把卫大将军派过去主持大局。 从战果来看,有一个霍去病对付他们足矣如此一来,他的手上有了两张王牌,不用再担心将军们功高震主,而可以放心的使用,此不听话则用彼,彼不听话则用此。 有了选择,驾驭骄兵悍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他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度君子之腹,不过,作为聪明的帝王,把江山的稳固压在某一人身上,是十分愚蠢的。 “河西之敌务必要扫清。”刘彻顿了顿,扫了一眼跟前诸将,只见霍去病又是一脸兴奋。 他心中一喜,继续道,“冠军侯,你与合骑侯公孙敖各领一部出北地,合击匈奴,博望侯与李将军出右北平策应,朕再说一遍,此战定要收复河西,不得有误。” 众将领命而去。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夏,霍去病再一次踏上征程,只不过此次作战,他有了友军。 刘彻如此安排,自然又是大有深意。霍去病在漠南之战横空出世,不服气的大有人在,河西首战时孤身闯虎穴,也有人不服气,军中有不少将领认为换个人,不过尔尔。 既然不服气,那就是骡子是马,咱拉出去比比,自然就能看得真切,当年培养卫大司令时,就是这么干,刘彻当然不介意多干一次。 河西再战,在炎炎夏日下拉开了大幕。对河西再战的安排,刘彻又使出了惯用的伎俩,四路人马既不同属又不同路,这个套路与当年派卫青出战时如出一辄,用意十分明确,胜了是你自个的本事,败了甭赖别人。 四位将领中,霍去病如日中天,无需急于求功,张骞非军旅出身,任务不在于杀敌,而在于策应兼职做向导。李广和公孙敖两位老兄却是憋了一口气,李广虽然名震塞外,可几乎没打过漂亮仗,在卫大司令和小霍司令面前显得特别没面子,所以他把这次任务看成了翻身仗,希望也能交出一份漂亮的成绩单。公孙敖同志则比李广更为渴望胜利,从他数次出征以来,都没能尝过胜利的滋味,要不是凭着与卫大将军关系铁,恐怕当兵这碗饭就砸了,所以,对他来说,此仗也是意义非凡。 尽管将领们各有所需,但在刘彻的心中,霍去病的部队仍然是主力,其他上路都是起牵制策应之效。只不过碍于几位老将的面子,刘彻没有点破。 四路大军集结完毕出发了,霍去病出北地郡,公孙敖出陇西。霍孙两部向西出塞后,则合兵一处,向西攻击匈奴。 李张二部则出右北平,牵制匈奴左贤王,防止其增援河西,两部一前一后,李广在前,张骞在后。 由于李广立功心切,带领四千轻骑急行军,没多久兵锋就以及接触到了匈奴左贤王部。结果可想而知,李广并没有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却陷入了包围圈,部队损失惨重,就在生死存亡关头,张骞赶到,匈奴才撤围而去。 再看公孙敖,这位老兄虽然立功心切,战斗热情十分高昂,奈何老天爷就喜欢给他开玩笑,这位老兄延续着他的长途拉练运动,硬是在边关遛了一圈,别说匈奴人,就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最让人不解的是,一万人的部队居然中途迷路了,贻误了与霍去病合击匈奴的时间。 霍去病本就无心等公孙敖,在他看来,公孙敖打仗方面几乎等于白痴,要不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他是全然不会答应与他共击匈奴的。 这下倒好,天遂人愿,他自己不来,也不用怕他指责。 那还等什么呢 “命令全军,以最快速度,绕道居延泽,再直奔河西。” 霍去病斩钉截铁地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只有做了决定,任凭有多困难,路途多远,哪怕人困马乏也要冲过去。 北地郡距居延泽也有千里之遥,中途途径沙漠,居延泽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在这个地方,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是游牧民族生活的好地方。 霍去病之所以绕道居延泽,不是因为它的路好走,更不是因为它是最快的行军路线,而是到了这个地方,部队可以获取足够的补给。在离河西之敌最近的地方让部队养足精神,自然就胜算在握。 春天的河西之战可以算作一种试探,而即将发起的夏季之战那将是生死之战。 霍去病自然明白,皇上要的是全歼这里的敌人,为大汉开疆拓土。而他,自然不能辜负皇上的重托。 数日之后,小霍司令的一万精骑已经饮马居延泽,正磨刀霍霍地向着祁连山麓的河西之敌。 祁连山的匈奴部众虽然在几个月前损失了上万人马,但这个在刀尖火滚上生活的马上民族似乎没留下太深的伤痕,对于他们来说,战死是另一种活法,他们把战死当作一种荣耀,一种归宿。 所以,那里的匈奴人仍然祁连山巅缓缓化下的雪水般一样地宁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他们的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霍去病带领部队由居延向西南而下,过小月氏,再一次把兵锋伸到了祁连山下。 他想起离他的誓言不过半年,他就等来了实现他的机会,真是有点难以置信,皇上的魄力可见一斑。霍去病努努嘴,示意派哨骑前去探查匈奴部队的踪迹。就在哨骑派出去不久,天生警觉的匈奴人就嗅到了危险,也探知到了有一支汉军部队正在靠近。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调集了附近数倍于汉军的部队,意欲包围来犯之敌。 更让匈奴头头脑脑们兴奋的是,此次来犯之敌,还是由那个娃娃将军担任将军,这可来得正好,正没处找你呢,你到自己送上门来送死 特别是休屠王,更是急不可耐带着本部人马出去迎战,他的那聪明儿子,若干家人还捏在汉人的手上,如果能活捉此人,既能报仇雪恨,又能有个筹码,换回亲人,所以,尽管他听说此人很厉害,也没有犹豫的理由。 祁连山巅终于失去了以往的宁静,仿佛它已预感到即将发生的血腥大战,突然“轰隆”一声,一片冰雪崩塌而下,索性离山麓较远,并没有伤害到霍去病的人马,只是不少战马受了点惊吓,突然长嘶不已。 战马嘶叫声在空旷的山麓中回声阵阵,听上去更让人心惊胆战。 霍去病等来哨骑的探报,得知前方并未发现主力,反倒警觉起来了,他命令部队,分三队,每队相距百米,缓慢前行。 霍去病带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却不敢不小心,毕竟这里地形不熟,不能太过大意。敌人有多少部队,也没有摸清楚。 但是此时此刻的霍去病,却希望敌人越多越好,因为非如此,则无法全歼敌人,想到面临着一场大战,霍去病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匈奴浑邪王深知上次之所以能让那个姓霍的娃娃将军给偷袭得手,完全是因为匈奴各部各自为战,所以他大叫着休屠老弟,不要冲动,但是却来不及了,休屠王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径直就带领所部人马去迎战了。 浑邪王没办法,只能带着自己的人马随后跟上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霍去病已经看到前方匈奴人扬起的尘土正扑面而来。 他毫不惊慌,对着副将们下命令道,“赵破奴,你率一军趁胡人冲杀之时攻其左侧”。 “是” “高不识,你率一军趁胡人冲杀之时,绕其后侧。” “是。” “众将听令,随我向前冲杀。” “将军,那右侧呢” “笨蛋,右侧留给胡人,由他后退,免做困兽。”说完,霍去病马上拔剑出鞘,便径直头一个冲了上去,他后面的军士早已习惯了小霍司令的迎战方式,也不见得惊讶,二话不说,跟在了后面。 两军顿时混成了一片,再也分不清你我。只知道祁连山大地在一声声刀劈剑砍中微颤,也分不清是谁的头颅掉在了地上,更分不清哪里是血水,哪里是溪水。 天昏地暗,日夜无光。渐渐地,呐喊声渐行渐远,痛苦地呻吟若有若无。倒下地便永远倒下了,没有倒下地也软在了地上,满脸血污,两眼失神。 “小将军,匈奴人撤了,阵斩三万二百人,降二千五百人” 霍去病点了点头,站在一片小高地上向匈奴人撤走的方向望去,他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旋即一丝笑意爬上嘴角。 他举剑大喊,“弟兄们,我们胜了” 所有活着的士卒都支起身子,高声大喊,“胜了,胜了。” 喊声穿透山谷,震撼人心。 浑邪王和休屠王丢下数万人的尸体,仓皇撤走,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想明白,他们河西的猛士一直所向披靡,怎会败在一个娃娃将军手上,而且败得如此惨烈,如此不明所以。 现在在他们眼里,那个娃娃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个天神。 “向单于求援吧”休屠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咳”浑邪王知道这次也只能如此,虽然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伊稚斜这个单于,虽然表面是他的单于,但他浑邪王从来没有打心底里心服过,上次河西之战,他没有向单于求援,就是怕伊稚斜的手伸到他的土地上来,可是这一次,只能向伊稚斜求援了。 不过,他仿佛已经看到伊稚斜的雷霆震怒,这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让匈奴败军的心情显得更加凄凉。 夏日炎炎,心冷却如冰 河西战报辗转传到伊稚斜单于的手上,他的脸色由晴转阴,极为难看,最后,终于暴跳如雷,把几案上的器物一扫而落。 在场的人都吓得跪倒下去,没有人敢吱一声,王帐中,除了那紧张的呼吸声,已经静得连一根头发丝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伊稚斜单于沉浸在巨大的愤怒与羞辱中,他总算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他夺位以来,为什么在汉匈战场上就没占到多少便宜为什么,现在再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养着一群窝囊废,居然接二连三地在一个娃娃将军面前吃败仗。 “哼,要你们何用” 伊稚斜单于冷不丁大声喝道,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剑眉拧成一团,熟悉他的人应当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他召来浑邪王的信使,在众人的惊疑中,伊稚斜换上了一副柔和安抚的脸孔,令来人将他安抚的话带回去,稳定民心。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三回:霍去病单兵闯敌营 信使回来了,浑邪王等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伊稚斜对河西战败会是这样的态度,这可不像他伊稚斜的性子啊,伊稚斜跟他们这些西域诸候早就生有嫌隙,现在除掉他们可是最好的理由和时机啊,可为什么他不动手呢 浑邪王想不通的问题他的下属们却有着不一样的解释,在他们看来,河西战败已成事实,伊稚斜再处理他们,就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河西的数万军士就算遭了大败,可仍不是吃素的。 下属们的分析让浑邪王心中的石头放下不少,不过,他仍然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以他对伊稚斜的了解,这小子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浑邪王密令在王庭的耳目们严加打探消息,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事实上,浑邪王猜得不错,伊稚斜确实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知道河西遭此大败,人心不稳,如果再拿他们问罪,可能会适得其反,俗话说,狗急了跳墙,万一把他们逼急了,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但是不动他们是不可能的,草原上的弟兄们都盯着呢,如果遭遇如此的大败都不惩处,那如何能服众,如何能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话说回来,伊稚斜也算可怜的人,想当年他的兄长,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那是占尽了汉朝的便宜,汉朝的金银,美女,绸缎等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可是一到他的手上,先是来了个卫青,现在又跳出个霍去病,一天安心的日子都没过过,而且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个月后,伊稚斜动手了,他下旨召浑邪王等西域诸王到单于庭,为免他们托词不往,伊稚斜在旨意中特别说明是商议国家大事,希望速来云云。 浑邪王接到谕旨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脊背发凉,他混了多少年了,这道旨意的寒意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伊稚斜呀伊稚斜,看来本王高看了你” 浑邪王之所以可以这么肯定,也有单于廷那些耳目的功劳。伊稚斜名为召集商议国家大事,实为借机问罪。 “这可如何是好”休屠王急得满头是汗。 王帐中的幕僚,河西贵族,将军们你一眼我一语,却没人能拿出一个主意。 “依本将的看法,咱们去夺了伊稚斜的位子,再推举王爷为单于,省得受这鸟气。” 一个将军刚说完,便引来不少人附和,“对,对,他伊稚斜的位子不也是抢来的吗” 浑邪王瞪了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军一眼,抢单于位子他何尝不想,可惜就凭眼下这点兵力,无疑是鸡蛋碰石头。现在的问题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了小命不保,不去就让伊稚斜找到了灭他的口实。 浑邪王在王帐中不停地踱步,突然,他停了下来,面对众人,沉吟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保全我等部族。” 众人心里一亮,纷纷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浑邪王顿了顿,脸色严峻地说道,“我等只能投降汉廷,方保无虞。” 众人哑然,有大将喝道,“王爷,你是吓破了胆么,我宁死不投降汉奴。” 依然有不少将领附和。休屠王扫了一眼那些将领,喝道,“放肆,你眼里还有王爷吗” 骂完,那将领才意识到刚才言语出格,犯了忌,按匈奴的法律,光这条触怒尊长就可以灭族,于是,他们赶紧闭了嘴。 浑邪王感激地看了休屠王一眼,他继续说道,“诸位听着,投降汉廷,实属无奈之举,本王若孑然一身,死万次也不会投入汉廷,如今,汉廷出了霍去病这样的神将,我等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浑邪王故意瞟了一眼众人,只见所有人眼中在听到霍去病时都流露出惧色,他继续说道,“当今单于天位不正,昏庸暴虐,这是长生天对我大匈奴国的惩罚啊太子于单投了汉廷,我等本应誓死追随才是,否则就是对先可汗的不敬。” 王帐中又是一片窃窃私语,浑邪王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先搬出霍去病,吓一吓,相信谁都会在意自己的脑袋,接着再贬低单于伊稚斜,搬出太子於单,把众人心中对于降汉的顾虑彻底打消。 浑邪王是个明白人,对于他来说,保住部族,财富,性命才是根本,其他的什么忠君,什么大义,都是狗屁,难道君主要砍他,他还要把脖子洗干净给他砍 首先表态支持的自然是休屠王,休屠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一旦投入汉廷,他就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慕想的家眷了,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首领都同意了,下属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里还是他们说了算。 议完事后,浑邪王瘫坐在王座上,仿佛打了一次艰难的仗般,他身心俱疲。不过,总算自己还能在这里说一不二,平时待他们也不薄,不然,说不定就要出大乱子了。 浑邪王和休屠王派人将联名上的降表火速送往驻守黄河的汉将李息那里,李息认为此事事关重大,便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 刘彻一看到降表,心里就乐开了花,随即召集大臣上殿议事。 降表一在殿上公示,就听着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刘彻喜不自禁,他曾多次告诫群臣别只顾拍马屁,忘了正事,不过,此时此刻,他却十分乐意接受。 如此实力的和规模巨大的请降在本朝尚属首次,之前也有不少匈奴人请降,不过多是因为匈奴内乱,互相倾轧导致的结果,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它是被霍去病打出来的。 也有大臣认为这可能是匈奴人的阴谋,他们的诈降的目的是为了报河西之战的大仇。 刘彻也不能否认有这样的可能,但是既然匈奴人上了降表,是真是假都要把戏演下去,如果是真的,仅凭这件事他都可以与三皇五帝并列了。 刘彻的主意定了,不管真假,受降是一定得去的,否则就不足以显示大汉虚怀若谷,礼仪之邦的风度。 可是派谁去呢卫青,霍去病,还是李广 最有资格的是卫青大将军,毕竟他是军队的统帅,如此重大的时刻,非他莫属。 霍去病见刘彻久久不做决定,心急地跳了出来请求担负受降任务。 “冠军侯,你可刚从河西回来,还是让大将军去吧”刘彻边说边瞟了一眼卫青,只见他竖立垂拱,一脸恭敬。 “不,皇上,此行亦有危险,臣怎能让舅舅以身犯险。” 刘彻略作沉吟道,“也是,冠军侯的孝心感人至深,如此,朕即命你前往河西受降。” 刘彻把受降的任务交给了霍去病,匈奴人投降是霍去病的功劳,他也知道霍去病定然会要求自己去,但是他得摸清卫青的意思,所以故意如此。刘彻在平衡术上着实费了不少脑筋,现在的他,早已是这方面的高手。 刘彻吩咐霍去病此行要见机行事,受降的声势要弄大些,也得有所防备,刘彻同时给了他一万骑兵。 霍去病马不停蹄地赶到黄河边上,列阵准备迎降。 汉军的军容严整让前来打前哨的匈奴将领们起了疑心,看霍战神那架势,哪是来迎降的,倒像来杀人的。他们急忙回去,把消息带给了浑邪王,休屠王。 浑邪王是老大哥,见过的世面多,经历的战阵也多,不见得有多慌张,但是休屠王却大不一样,他一声叹气,都已经带着哭腔。 “老哥,我早说汉军也不能轻易相信,要防着,现在倒好,他们来打我们来了。” “你慌什么,你的脑袋难道没有在你的脖子上么” 浑邪王比谁都了解休屠王,虽然两人在级别上一样,但是休屠王部势单力薄,要不是靠着他浑邪部支持着,早被别的部落给并了,眼前的这位老弟,不但身材单薄,性格上也是出了名的软蛋,别看有时候气势汹汹,遇着点事就头脑发昏,主见全无。 休屠王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王帐。 浑邪王正为后路的事情头疼之时,休屠王就冲了进来,高声说道,“王兄,与其让霍去病灭了,本王还不如先行一步,我却王兄我们也跟我走吧” “休屠王,你”浑邪王气得蹿了起来,当日他可是拍了胸脯保证一块投降汉廷的,现在又要反悔,即便不去投降,汉军打过来,他这一脚走人也太不够意思了。 “报,大王,霍去病领一队人马正在渡河,向我部前来。” “王兄,你看,霍去病杀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浑邪王不理他,问道,“霍去病带了多少人马” “他们正在渡河,小的们尚不清楚。” “再探。” 帐外突然一阵喧哗,浑邪王心中一震,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时,马上有军士慌张地进帐前来禀报,“大王,不好了,军中要哗变了。” “多少人” “估计估计不下万人。” 浑邪王的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休屠王却相反,他好像有了底气般,“王兄,看来将士们也不愿意投什么鸟降,我要带着本部人马先行告退了。” 休屠王转身准备出帐,才迈开两步,却不想后背一阵绞痛,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他看了看自己胸膛,一柄剑已经穿出,他扭头去看清后面出冷剑的人,还没看清整个人却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浑邪王从休屠王的尸首上抽掉宝剑,嘴里说道,“非常时刻,只能借老弟的头颅一用了。”他示意随从将休屠王的尸首拖了下去,然后命令所有将领进帐议事,当然,包括那些哗变的将军。 浑邪王适当时候拿出休屠王的头颅震慑那些不听话的将领。 所有将领都来了,有的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个时候,本已喧闹的军营中又是一阵嘈杂,所有人听得心中一颤,这分明是马蹄声,谁在军营里跑马不要命了 作为两个部落的头头脑脑,他们却是最紧张的时刻,帐外人心惶惶,就像是一片等待点燃的草垛,稍微不慎,就容易引火烧身,而真到那一刻,局面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浑邪王正要派人出去看看哪个不要命的人在闹事,突然,营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穿戴汉军重甲的年青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被他给镇住了,有人惊呼,“霍去病。” 浑邪王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是他没有眼花,此人正是霍去病。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霍去病,就这么一个人来闯我数万人的军营他来干什么霍去病不管帐中人的惊讶,他径直走到浑邪王跟前,逼着浑邪王的眼神说道,“浑邪王,本将是来受降的。” 浑邪王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掩饰自己的惊异。霍去病见他木在那里,站在帐中,向所有人冷冷说道,“本将奉大汉皇帝陛下意旨,接受各位成为大汉子民。” 浑邪王在霍去病冷冷的喝令中回过神来,他此时才明白,休屠王的担心是多余的,霍去病为了表示诚意,竟然只带几个亲兵独闯自家营寨。 如此的英雄,千百年来兴许只有霍去病此人。浑邪王历来敬重英雄,这与他身为匈奴人的天性有关,而英雄是不分敌我,不分国界的,一向自诩为英雄的浑邪王这一刻被眼前的年青人深深折服了,他,霍去病,才是真真正正,震古烁今的真英雄。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碰到自己敬服的对象时,便会甘为驱使。他本可以将霍去病扣押为人质,向伊稚斜换取性命,但是面对如此的英雄,他只愿甘为前驱,而不忍加害。 “浑邪王,你已是大汉子民,本将命你将不愿降的士卒全部杀掉。” 浑邪王的汗珠再一次滴了下来,他的脑中迅速地盘算着,之前已经杀了休屠王,哗变的军士中多是休屠王的人,现在杀了他们的首领,将来让这些人得知,定然会对自己不利,现在借机干掉他们,一来除掉后顾之忧,二来可以算作给汉廷的见面礼,这可是对自己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可惜了那些将士,况且今日就算能把霍去病除掉,也未必见得伊稚斜不会对他下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四回:一将功成万骨枯 “罢罢罢,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本王对不住你们,是你们不识时务。”浑邪王在心中嘀咕住。 “杀吧”在霍去病的逼视下,他摆了摆手,下了这个命令。 “大王”帐中的匈奴将领都扑通地给浑邪王跪下了,更有不少人手按刀剑,瞪着眼盯着霍去病。 霍去病见胡人并不听话,于是,哗地抽出宝剑,剑光闪过之处,已经直指浑邪王的喉咙,这点距离,霍去病只要一挥手,浑邪王便要人头落地。 他高声道,“浑邪王,本将的一万铁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浑邪王的脑门沁出汗珠,心中暗惊,他差点犯了糊涂,霍去病能孤身闯来,决不是仅凭个人胆色,这么优秀的将领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断然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他后背一阵发凉,厉声向跪在帐中的将领厉声喝道,“还不快去,你们难道要为了那些乱军赔上全族人的性命吗” 浑邪王的一声厉喝果然起了作用,将领们都沮丧地出了帐。 八千颗头颅落地,霍去病又一次露出了胜利时才有的冷漠。 从此之后,河西少了浑邪王这一号人物,却多了一个万户侯浑邪王被刘彻封为漯阴侯。河西之地被刘彻划为四郡,敦煌、酒泉、武威、张掖。 霍去病孤身犯险,换来河西四郡,这样的大手笔也许只有霍去病才能做成,而这个时候,别忘了,他不过才二十一岁。 霍去病之后,再无霍去病。 霍去病用巨大的功劳证明了自己的天纵奇才,那些指责他有勇无谋的人彻底闭了嘴,霍去病,实在是个完美无缺的将军,除了对他的赞美,只有赞美。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能视而不见,时下的国民心态正发生着重大的改变。要说起来,华夏老祖宗从来都视异族为蛮夷,认为他们上不了台面,但是对他们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当年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多威风呀,还不是为防着北方异族伤透了脑筋。 可现在却大不一样,几年前,卫大司令的崛起消除了汉人对异族的恐惧,打破了胡人不可战胜的神话,紧接着,霍小司令则更是神了,屡战屡胜,而且是痛快淋漓的大神。可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明时人的心态,此时的汉朝就像捡到两块宝的暴发户,在左邻右舍面前,腰杆直了,再也不怕当年欺负自己的邻居胡大麻子,羌二流子,可以抬头挺胸恣意得瑟了。 抬头挺胸,昂首世间,海纳百川,说一不二,有理讲理,无理有兵,这才是大国强国应有的心态。 现在来看,如此心态,恰是在刘彻一干明君良将等努力下促成的。 河西的平定了却了刘彻心头的心病,自从这块富饶的土地纳入版图以来,徭役都省了一半,在西北方,已经不需要花大力气去防守,因为匈奴降部还在那里,有他们在那里镇守,简直事半功倍,西北边境一眼望去,全是熟人,碍于国籍不同,不好意思开个茶花会喝个暖心酒,但也不至于打打杀杀,毕竟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呢 不过,伊稚斜却十分生气。 想不到,连年血战,换来的却是丢失疆土,属下投敌。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他这个单于混到这样的地步,真不知道怎样去见九泉下的父兄 其实,伊稚斜大可不必如此,他的父兄只是比他运气好,没有碰到刘彻和卫霍两将,他们要是遇上了,恐怕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况且,刘彻之前的汉朝,处于聚财时期,没钱仗难打,所以,刘彻的父兄即便有心找匈奴人的麻烦,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刘彻当政,这老兄的国库,用一句话可以概括,穷得就只剩钱了,俗话说,财大气粗,他不来问候一下老邻居,他的钱还真的不知往哪花 伊稚斜憋了一口气,准备等待时机,这位以勇猛著称的单于,除了上战场把面子找回来,他也拿不出任何高招。 与此同时,刘彻也下令加强代郡,雁门等地的防守,不但要加强防守,更要严密监视匈奴人的异动。 他早就料想到河西一旦平定,以他对对手的了解,伊稚斜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汉匈之间的大决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代郡,雁门等北方各则直冲匈奴主力,如果大战不可避免,那么最有可能在这些地方发生。 事实上,刘彻的预想是完全对的,河西平定之后,北方各郡受到了更为频繁的骚扰。以叛将赵信为首,竟然放出话来,汉军除了偷袭,不敢与匈奴在大漠中决战,故意刺激边关将士的神经,目的是引诱汉军出城。 匈奴人已经不像是之前一般,任你城高池深,他们都要冲上一阵,或抢或杀,毫不含糊。如今,他们改变策略,有不少人认为,是河西之战让他们吓破了胆,但是,刘彻却不这么看,不错,河西之战汉军大获全胜,可浑邪王休屠王之流,并非匈奴主力,他的单于本部人马,加上左贤王人马,几十万铁骑,那才是匈奴真正的主力,试想,你连别人主力的边都没沾过,别人却要惧你,惧从何来 刘彻的脑子很清醒,现在发动大战的时机,在没有准确的情报之时,面对所有的骚扰,他都要求边关将领坚守勿出。 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扫清汉匈决战的外围,他也不怕再等个三年五载,此战要么不战,要么一战定乾坤。 元狩四年前119年春,经过两年的蛰伏与隐忍,刘彻突然把将领们齐召上殿。 “叛将赵信常给伊稚斜出谋划策,轻言我军不能在沙漠中打,”刘彻故意顿了顿,想看看将领们的反应,只见卫青依然垂拱肃立,而霍去病仍然是双眼透射出渴望上战场驰骋的目光,其他将领有的气愤异常大骂赵信小儿,有的窃窃私语,刘彻笑了笑,“如此一来,我大军一发,定能将胡人打个措手不及。” 众人一听,皇上的意思要发兵了,顿时个个摩拳擦掌,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说句不好听的,日子闲得跟屁一样,刀枪都淡出鸟来了,如今又能有仗打,岂能不高兴,而且听皇上的意思,这次不但要打,而且要大打,如此一来,岂不更好,大打才能立大功啊 众将欢喜雀跃,霍去病更是眼神大亮,他似乎已经急不可耐,马上就要飞马奔赴战场。而相比之下,卫青则依然一脸肃然,那微微紧拧的眉头已把他的心思透露无余。 这些当然瞒不过刘彻的火眼金睛,卫青肯定在考虑谁会出征,自从霍去病一战成名之后,他就有意雪藏了卫青,刘彻虽然不怀疑卫青的实力,只不过卫青的谨言慎行让他忌讳三分,特别是姐姐平阳公主嫁给卫青之后,他的忌讳更深了,一个天才的将领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女人,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刘彻从来都明白,皇权下没有亲情,只有博弈,外戚强大,则外戚会干政,朝臣强大,则朝臣会干政。 刘彻的心里,如此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我们以后会看到,它会像病毒一样,当刘彻无法控制它的时候,只能带来一幕幕令人扼腕的悲剧。 霍去病则不同,刘彻能把他里里外外看得通透,霍去病就像刘彻的孩子,没有哪个父母会不懂自己孩子的心思,对于霍去病,只有放心,一百个放心。 但是此战事关重大,刘彻的目标很清晰,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胜利,他需要彻底打垮匈奴人,永绝后患。 战争全局关系国家命运,自然要有一位能掌控大局的将领出来,不但要想办法消灭匈奴主力,而且更要想办法善后,如何处置降卒降民,如何安抚战区百姓霍去病自然不行,他连对待自己的部属都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又怎能对待敌人的降卒降民。 所以,此战卫青一定要出马,卫青节制诸军,而霍去病打伊稚斜。 刘彻对这次决战酝酿已久,所以心中早已有了计划,这次他连出兵路线都给将军们想好了。 “大将军,听令” 卫青眼神一亮,马上上前,“臣在。” “命你领五万骑兵出代郡。” “微臣遵旨。” “公孙贺,赵食其,曹襄听令。” “末将在。” “公孙贺为左将军,赵食其为右将军,曹襄为后将军,总领步军十万,统属大将军。” “得令” “骠骑将军听令。” 霍去病赫然出列,“末将在” “令你领五万敢战将士,出定襄击单于。” “得令” 刘彻任命完后,一挥手,叫他们下去各自准备,择日出发。 将领们便陆陆续续退出殿内,刘彻正要回寝宫,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迟迟不肯出去,他忙向刘彻表示,你老人家把我给忘了。 刘彻一看原来是李广,连忙摆手道,表示将军老了,还是在家颐养天年吧。 李广死活不肯,摆出一副不给差事便跪死在殿上的架势,刘彻只能头疼地给了他一个前将军的职务,让他继续做他的前锋,才算罢休。 春日的长安城虽然有些凉气,但已是万物复苏的时间,谁也不会想到,一场大战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数十万汉军将士已是箭在弦上,只等一声号令,顺风而发。 大军踩着沿路的旖旎春光,一路尘嚣。 不几日,探马来报。 “报大将军,骠骑将军,河东太守出城相迎。” 卫青眉头一皱,他一见这些地方官就头疼,客气点难免不生嫌隙授人以柄,不客气又容易得罪人,所以,多年来,卫青碰着地方官,要么就是绕路远走,要么就是当作没看见不认识。 殊不知,卫青的冷面孔早把不少有求于他的人给得罪了,闲言闲语飞短流长也逐年见多,有首儿歌在群众中秘密地流传,词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明说的是卫子夫,实指卫青,卫青,卫青三个儿子,算上外甥霍去病,一门五侯,几乎旷古绝今,羡慕嫉妒恨大有人在,挖空心思想巴结的也大有人在,可卫大司令的家门实在难进啊,他除了上朝,出征,平时深居简出,从不养士,更无不良嗜好,可以说已经宅到了神仙难找的境界,你想走他的门路托他的关系,比登天还难。 再说霍去病,他的门容易进,毕竟是年轻人嘛心机没那么深,可是霍去病脾气不大好,除了跟他亲近的那么些人,他能笑脸相迎,见谁都跟欠他钱似的,那冷傲的眼神远远地就能让你打个寒颤,你还想求他办事,除非脑袋被门板夹了。 难难难 既然如此,那些个不受待见的人只能编个小曲泄泄愤,经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传播,小曲居然满大街飞了起来。 霍去病一听河东打了个激灵,他神色略显激动地问道,“前面可是平阳” “回将军,正是。” 霍去病不在说什么,只见他急忙卸下刀剑,背负上弩矢,向舅舅抱拳道,“舅舅,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打马如飞。 卫青正要唤住他,却见霍去病飞骑飘到了数丈之外,唤也唤不住了,便吩咐身边几位副将立即跟随而去。 霍去病很快便看到了平阳城。 河东太守远远望见,便命迎接人员打起十二分精神,等来人靠近,太守才看清来人竟是当朝名将霍去病。 霍去病见着太守,翻身下马,抱拳简单行了个礼。 太守心中一喜,“以前都说霍去病是有名的冷面菩萨,现在看来人言不实,其人还是很懂礼貌的嘛,老夫的面子够大的了”。 正要向皇上跟前的红人套个近乎,没想到还未开口,霍去病就问道,“哪位是平阳县令” 这话就像一阵火辣辣的耳刮子打在太守身上,原来刚才他表错情会错意了,今次他特地命郡府各级官吏前来相迎,却不想让下属给得了先。 太守毕竟是官场老油条,心中虽然不高兴,但脸上他依然笑呵呵地,他笑着说道,“禀小将军,他便是。” 只见一位粗布黑衣官员谦恭地上前一步,霍去病又问道,“你可知平阳县有位霍仲孺” “回将军的话,下官知道” 霍去病又是一阵激动,他急忙问道,“他在哪,快带我去。” “是将军随我来。”县令向太守一躬,太守点点头,表示同意。县令牵来马,便给霍去病带路。 “小将军,大将军何时入城呢”太守高呼道,眼望着霍去病进城,太守才想起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今天不好好秀一场,这么些天的安排就白费了。 “随后即到”霍去病话说完,便转身不见了身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五回:冠军侯平阳访亲 县令和几个吏员带着霍去病几人左拐右拐,拐到一个青砖灰瓦的老宅院,门上的匾额上书遒劲有力的“霍府”两个大字,看起来有些岁月了,刻字的朱红漆已经稀稀落落地掉落不少,门仅宽六尺,凹凸不整,门槛处已经腐烂不堪,看起来也是久未修缮的缘故。 门两边是阳刻的对联,字迹也是磨损不堪辨认。 “小将军,这就是霍府老宅,要不要下官先行派人通报” 霍去病一摇头,他翻身下马,示意亲兵们拴马等在门外,他一人进去,不要打扰了府里人。 霍去病站在霍府门前,没有马上推门而入。 多少年,他一直梦见与父亲相见的情形,而如今,父亲就近在咫尺,他却迈不动步子,他能在血肉横飞中能不皱眉头,能在万军丛中从容不迫,却在一座老朽的宅子前犹豫不前,说不清是紧张,更说不清是激动。 父亲,这个人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他霍去病的生命中,却如此的模糊。 从小,众人都瞒着他,说他的父亲战死在边疆的战场上,为父报仇,为国雪恨成了他勤学苦练的最大动力,等他长大了,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从未上过战场,他只不过是平阳府的小吏,只是顾及皇家的脸面,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皇家的脸面,让他做了二十多年缺乏父爱的人”,霍去病无奈地自嘲,“无论如何,今日我也要与我的父亲相认。” 正要迈步敲门,却听一声孩童的断喝声,“嘿,来者何人,在我家门前做甚” 霍去病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背着装满草料的竹篓小男童出现在巷道里,看样子约莫十岁光景,只见他面目清秀,梳着总角,穿着白色长衫,浑身上下很干净,他的手上拿着一卷简牍,另一只手紧握拳头,眼神中充满了戒惕。 霍去病知道小男童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他突然童心大增,故意逗他道,“你又是何人” “你不告诉我,我为何要告诉你”小男孩快步走到门前,挡在了霍去病的面前。 “小子,你没看我们都是穿着军服的人么,说出来怕吓着你,我们是来抓盗贼的”霍去病继续逗道,他作出要往里冲的架势。 “慢着,你怎知这里有你要抓的盗贼” “我亲眼看到的”霍去病觉得这小男孩太有趣了,坏笑地胡诌道。 “亲眼见到何人可证” “呶,他们都可以”霍去病往那些亲兵一指。 “你们是一伙的,证词不足为信。” 小男孩的义正言辞的神色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霍去病也不想继续难为这个小男孩,便装作略作思考道,“好吧,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是谁,我便不进去。” “当真”小男孩。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霍去病正色道。 小男孩仔细地盯着霍去病,略作沉思状,已而突然昂首,双手插腰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在下当今骠骑将军冠军侯之弟姓霍名光是也。” “霍光。”霍去病心中一震,原来眼前的小男童竟然是他的弟弟。 他仔细打量着跟前的弟弟,心中一阵柔软,他发现这个弟弟确实跟他有点像,他心中欣喜不已,今日真是个快活的日子,自己又多出个弟弟来了。 霍光本不想搬出哥哥霍去病的名号,因为他也只是不小心听父母亲说起过,小小的他曾经问过父亲那位英雄的霍去病真是自己的哥哥么,父亲把他打了一顿,并告诫他不要在外面乱说,但小孩子都有个英雄梦,从此之后,他心里便把素未谋面的霍去病当作自己的哥哥,而且小小年纪的霍光非常懂事,从来没在外面说过此事。 今天看来了这么些人,还带着刀剑,他情急之下,才违背父亲的禁令,抬出哥哥的名号。 霍去病并不怪霍光,他知道霍光是搬出霍去病的名号来吓吓自己,阻止来人闯进家中,他摸了摸霍光的脑袋,收起了刚才故作凶神恶煞的表情,说道,“那,请你往府里通报一声,就说霍去病来拜访。” 霍光点了点头,扭头推开门,门吱呀一关,然后,又吱呀一开,霍光探出小脑袋,疑惑地问道,“霍去病好巧噢,你跟我哥哥同名哪”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霍去病等人被他傻傻地自言自语逗得开怀大笑。 没过多久,就听到门里面动静大了起来,看来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这时候,只见门被彻底敞开,走出来一妇人,霍光跟在妇人后面,半躲在妇人裙子后面,霍府的人全都两旁站立。 “不知冠军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幸勿怪罪”妇人向霍去病行礼道。 这妇人应该就是父亲的妻室郑氏了。 紧接着妇人将霍光拉了出来,要他给霍去病行礼。 “霍光拜见将军哥哥。” 霍去病再次摸了摸霍光的总角,点了点头,初次见面,霍去病就喜欢上了他这个聪明伶俐的同父异母弟弟,如果能好生培养,将来他这个弟弟或许能成为国家栋梁。 两人寒暄几句,霍去病才知父亲并不在家中,霍府已经有人去找他回来了,而霍去病进入霍府厅堂等候。 半盏茶的时间,一个须发半白的人出现在厅堂之中,四目相对,泪光翩扦。 半晌无话。 霍去病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下,向霍仲儒磕头道,“去病不孝,不知父亲大人尚在人世。” 霍仲孺老泪纵横,连忙扶起霍去病,“起来,起来,孩子,你没有不孝,老夫能有将军这样的孩子,是上天最大的眷顾啊。” 他或许还不知道,边上年小的霍光也同样得到上天的眷顾。 两人且喜且泣。 毕竟是血肉相连,两人二十多年,素未谋面,却没有一丝陌生感。 霍去病皇命在身,不能久留,在平阳霍家老宅盘桓了几日,给霍家置办了大量的田宅。他就作别老父,一路北上。 霍去病风尘仆仆,不几日便赶上了北征部队,他的副将早已等候多时,并向他禀报了皇上新下的旨意,因为有情报表明匈奴单于在代郡附近,令大将军前往定襄,而我部出击代郡。 霍去病没有停顿,便下令整军进发。 事到如今,与匈奴单于一战,活捉或阵斩单于现在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霍去病年纪轻轻,堪与古之名将比肩,对于他来说,就算这辈子没有任何追求,他也足以彪炳千秋,留名青史了。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就向一块石头曾几何时压得他透不够气来,谁曾想到,就在前几日,他见到了他的父亲,见到了他的弟弟,而且,他还知道,他的父亲多年来一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看着他,关心着他。 那一刻,二十多年的心结与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难怪他回到军营,会有如此不同的神态,这位冷漠无比,打个喷嚏都能吓坏不少人的将领竟然罕见的和颜悦色,骠骑营的将士们不禁泛起嘀咕,小将军还是小将军么,才几日不见,小将军就像换了人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关心起将士的起居,反常,太反常了 或许他们不能理解,父亲失而复得的心情,但他们却能理解,这样的霍去病,他们更加喜欢。 霍去病还是那个霍去病,只不过现在是个幸福的霍去病。 五万勇士列阵,等待着霍去病的命令。 霍去病这才恢复以前严酷冷峻的神态,向他的部队一挥手,他的副将一声大吼,“出发。” 大军的进军方向由定襄改为代郡,定襄在西,代郡在东,两地都是边患的重灾区,自从大汉立国以来,这两个地方就没几天安生的日子。 即便是两次河西大捷,也没将匈奴人大怕,他们的主力近两年来频繁游弋在代郡定襄一线,伊稚斜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不服输,想以此来惹怒汉廷,逼刘彻派出他最能打的将领,既要复仇,又要决一雌雄。 刘彻沉得住气,他看破了伊稚斜的心思,他跟深知兵危在疲的道理,河西大战后硬是强压怒火,让将士们休整了两年,促成汉军以逸待劳,蓄势而发之势。 伊稚斜上位以来,虽说一直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匈奴部队士气受损,不过,伊稚斜毕竟是个人物,他的主力部队丝毫未伤,在伊稚斜的鼓动和推波助澜下,匈奴军民早已恨的牙齿咯咯响,恨不得将卫青和霍去病碎尸万段。 定襄,代郡,战争的迷雾再一次腾起,空气中散发出来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警示着,汉匈两国的决战在此一举。 胜者将驰骋天地,败者将丧权辱国。霍去病带着他的五万人马到达代郡,却没有嗅到匈奴人的味道。 他随即发出哨骑四处查探一番,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霍去病在代郡盘桓了几日,希望能等来匈奴主力的影子,不过,狡猾的伊稚斜似乎不太给小霍司令面子,他始终没露脸。 一番停留之后,小霍司令再也坐不住了,而且从舅舅那里的消息来看,伊稚斜似乎已经移兵漠北,他的意图非常明显,以逸待劳,坐等汉军来犯。 霍去病即便看破伊稚斜的算盘,他仍然不会退缩,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要用此战来给失而复得的父亲献礼,凯旋之后去给父亲磕三个响头,天伦之乐,是为美谈。 定襄那边,卫大将军已经命令大军就地扎营,摸清匈奴去向再定是否进军。 而霍小将军却向大军下达了穿越漠北,深入敌境的命令。 对于这样的命令,将士们倒是一点也不惊奇,小霍司令前些年打胜仗哪一次不是深入敌境跟着霍去病这样的神将,将士们只要做一个选择,誓死跟随,建功立业即可。 这无疑是一次最为艰苦的行军。 匈奴单于在漠北的消息其实并不确切,而他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就率部穿越数千里的沙漠,不能不说是极为冒险的决定。 出了塞外,风光地貌完全不一样,虽然路途平坦,昼夜温差极大,将士们一不小心,极容易染病,水源补给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走过草原之后,便要进入飞沙走石的戈壁沙滩,能不遇上沙暴算是走运,一旦遇上沙暴,连眼睛都走不开,帐篷不够的话,被沙子埋掉落队也有可能,一不小心,今天还在你眼前晃的人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完戈壁,别以为就万事大吉,因为横贯在眼前的将是更危险的地域,流沙。把流沙比喻为生命搅拌机绝不为过,遇到流沙,比任何风暴都更加危险。 所幸霍去病不是第一次穿越沙漠,而且汉军中也有走过这片区域的人,部队的损失并不大。 穿越了大漠,再回头看看,想想,连霍去病都不免心有余悸。难怪人们会将大漠比喻为瀚海,它绵延数千里,就像海洋一般广阔。 对于霍去病来讲,最困难的时刻并未过去。 因为他在千里行军后,面对的是匈奴真正的主力。 霍部继续追击,沿途遇到匈奴小股部队的骚扰,都被无一例外的消灭了。 霍去病敏锐的判断,匈奴单于可能就在不远处。 如果他的判断不错,不日将有一场大战。 霍小司令又是一路疾驰。 “报,小将军,发现匈奴部队。” 霍去病剑眉微蹙,问道,“多少人马” “粗略估计,不下十万。” 霍去病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两千余里,几个月的追击没有徒劳,现在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霍去病了解过伊稚斜,知道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在军臣单于时代便是一位悍将,自霍去病横空出世以来,还真没碰到匈奴的成名人物。 如今有个能叫得上号的人物来与自己对阵,那也算平生一大快事。 霍小司令与以往不同,他命令部队稍作准备,准备迎敌,要是在以往,他定然不会如此,早就冲上去咬一阵了,可这次面对敌人数十万之众,他也不敢怠慢,毕竟五万勇士的性命都在自己的手上,要是败了,这五万人是无论如何走不回去的。 哨骑对匈奴的侦测并无差错,匈奴部队的确有十万之中驻扎在附近,只不过领头的不是伊稚斜,而是他的左贤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六回:匈汉漠北大会战 左贤王也早已探知汉军已经深入,而且领头的就是他近几年听无数人念过无数遍的名字,霍去病。 他有信心打败霍去病,因为对手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能有什么心机,无非就是靠蛮力罢了。 事实证明,他会为现在的想法后悔不已。 两军剑拔弩张,大战在即。 霍小司令抢先占领了战场高地,他现在的想法是将五万人马布置在高处直接冲击匈奴阵地,以俯冲之势消弭对手人高马大的优势。 当一切都布置妥当,霍去病手一挥。 霍小司令又一次先出手了,而这一手直奔对手的命门而去。 左贤王的部队也早已严阵以待,他见汉军不知死活地冲了过来,也断然下令迎头痛击。 在他看来,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点也沉不住气,汉军刚刚穿越数千里的沙漠,人困马乏,一路又屡受匈奴各部骚扰,早已是强弩之末,锐气尽失。 他们本应当找机会休整,尽快恢复元气才是,如今竟然不顾死活地率先出击,这不是存心出来找死的么 既然你们觉得活得不耐烦了,那就由本王代长生天送你们上路吧 五万汉军从各处疾驰而来,他们呼啸着互相策应。速度极快,却非常有章法,总的说来,各股部队都是慢一刻杀过去。这是霍去病有意为之,当对手以为抵挡住第一波攻击时,第二波攻击随后就到,当第二波攻击力战犹酣的时候,第三波的攻击又来。 匈奴人畏战情绪将一次次的推高,趁他们收缩之时,将数十万的敌军包围在弹丸之地,汉军藉此互为犄角,合力绞杀。 两军在怒吼声中终于交上了手,汉军即便是勇士,但也无可避免以一敌多,不过,不用担心,如此阵仗,这些将士们早已历练过,更重要的是,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极大的精神支撑,因为那位天赐战神就在他们之中,他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他们坚信,只要他在,就一定能拥有胜利。 为战神而战,为皇上而战。 战场拼的不仅是刀剑,不仅是力量,更要拼的是精神。 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更容易成为胜利者。 换句话说,霍去病的存在给整个汉军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让将士们看到了胜利,看到了胜利之后的荣耀。 决不能就此倒下,否则就不能与战友们分享胜利了。 每一位汉军将士倒下的那一刻,他们都会看一眼那位奋战在人群中年轻的将军,那位自己无比崇拜和敬服的将军,倒下的那一刻来不及合眼,乃至于将必胜的眼神保持到生命最后一刻。 左贤王快疯了,他现在欲哭无泪。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勇猛的敌人,他五六个士兵对阵一位敌人,居然也难占得上风。 而反观汉军,个个像杀红了眼的野兽,要他们倒下,实在困难。他的不少士兵,好不容易放倒一个汉兵,却忍不丁被垂死的汉兵给拉去当垫背的了。 眼见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左贤王额头上的汗已经一滴滴的落下,打湿了衣襟,他也浑然不觉。 “大王,撤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你胡说什么”左贤王怒喝道,虽然他也心知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但也不能这么没有面子的承认。 “大王,大王,败了,要败了”又一个匈奴将领跌跌撞撞爬了进来。 “你这混蛋,你说什么” “将士们死伤过半,余下的就要散了。” 左贤王惊得跌坐在虎皮王椅上,半晌,他才允许属下们抬着他往北走去。 霍去病杀得兴起,他警惕的发现匈奴残兵正往北撤退。 霍去病命令部队,一定要咬上去,不要放过了伊稚斜。 他自己带领主力部队向北追击,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清点死难将士。 霍去病一路追,一路杀。 终于在一处雄伟峻拔的山峰前,他停了下来。 他细细的欣赏着山峰的壮丽风景,一个奇思妙想在脑海里骤然迸出,他向副将们吩咐筑坛。 日前的战报也已经送到了,阵斩七万余匈奴吏卒,包括匈奴北车旨王,俘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83人,而汉军亡一万五千。 此山叫狼居胥,当然,它未来还会有不儿罕山,肯特山的名字,狼居胥山濣难河的发源地。 坛筑好后,霍去病面南而拜,祭告天地。 他要把巨大的胜利告诉天地,告诉皇上:大汉,胜了。 史载,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这是何等的壮举。 也是自此以后,狼居胥山似乎有了灵性,后世为将者人人以封狼居胥为最高荣誉,而千百年后,成吉思汗也在这里孕育。 卫司令在得知外甥已经往漠北今外蒙而去,担心霍部孤军深入恐遭不测,于是召集将领们,准备下达进军大漠的命令。 从卫司令的营帐中出来,众将成头接耳,但都难掩既兴奋又紧张的神色,跟卫司令在边塞喝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如今终于等来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免不了有些期待。 在他们之中,却见一位满头白丝,步伐矫健的老将军脸色凝重,在大将军帐前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来回徘徊,久久不愿意离去,见所有人都出来后,他才三步并作两步转身进了大将军营帐。 见到卫青,他便问出了一句,“大将军,这不公平” 卫青把眼光从案几上的地图抬起头来,他见是李广,也没说什么,只是剑眉凝成一块,等待着李广后面的话。 李广深知卫司令寡言少语,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皇上令老臣为前将军,可大军进军在即,大将军却令我部东出,老夫自年少与匈奴作战,好不容易与匈奴单于交锋,却叫老夫东出,大将军,何不让老夫为前军,杀单于。” 卫青听完李广的话,剑眉凝得更紧了,不错,李广是一个名震塞外的勇将,大仗恶仗打过不少,但是,他却有着致命的缺点,一旦上了战场,即会被热血冲昏头脑,指挥欠妥,失当,乃至遭遇败绩也不是新鲜事。 所以,此次出征之前,皇上就告诫过卫青,李广年老,喜欢单打独斗,不要命他正面打单于。 卫司令临时决定李广与右军一并东出,谁都知道,绕道东出,不但路途迂回难走,而且水草较少,几乎就是等于派出去打酱油的。不过,卫司令也没看轻李广的意思了,他是执行圣意,更是考虑到此战关系到国本,不胜则死,所以还得由他亲自主阵,当然,也不能说卫司令没有私心,他把前将军的位置挪给了好兄弟公孙敖,公孙敖因事失了侯爵,卫司令是想让公孙敖在前线混点军功,将功补过。 卫司令不解释,李广只看到了卫司令的私心,没有看到卫司令的其他考虑,殊不知卫司令要是搬出皇上的口谕,李广的老脸就要挂不住了。 因此,卫司令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军令已经发出,不可更改,他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而且考虑李广的面子,只能自己来背这个黑锅了。 李广见无法让卫司令收回成命,心中气急,哼的一声,连上下级的礼节也不顾,扭头便出了营帐。 见李广气呼呼地出去,卫司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旋即又把目光放在了漠北的地图之上,大战在即,打胜仗才是当务之急,他也顾不得别人的情绪了。 从漠南到漠北,纵横千里,中间的荒漠地带,飞沙走石,并没有几条好走的道路,在张骞回来之前,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死亡地带,后来却不同了,在张骞的指引下,已有不少使者士卒穿过这片沙漠。 因此,行军虽然艰辛,却还算顺利。 卫司令想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这片死亡地带,他顾不得人困马乏,连续向大军发出了急行军的命令,他担忧霍去病的部队没人接应,陷入困境,更担忧恶劣天气的到来,把本部人马也困在了大漠。 前几年,漠南之战,规模甚巨,也不过是在漠南而已,除了早年他奔袭龙城,深入了一次大漠,那时候立功心切,兵力不多,行军便利,倒没有注意大漠环境,除此之外,汉匈之战大部分是游走在戈壁沙滩的边缘。如今再次深入大漠,卫司令却还是被如此恶劣的环境给震撼了,除了沙还是沙,漫天黄沙,一望不到头,白天酷热,晚上阴冷,见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虽然在前进,但是今天却仿佛还在走着昨天的路。 他现在明白了伊稚斜和赵信的阴毒,他们一直被打不怕,不就是轻蔑汉军从来没有穿过大漠么他们是想用恶劣的环境来磨掉汉军的锐气,从而击溃汉军。 但是,卫司令岂是常人,他既然有胆过来,他就有办法去获取胜利。在行军的旅途中,他与士卒同甘共苦,对士兵嘘寒问暖,不断地鼓舞他们的士气,为他们描绘胜利后回到长安的美妙场景。 这些细节果然起到了作用,汉军的士气不但没有变得低落,而且随着越来越靠近漠北,士卒们的士气接近高涨起来。 谁都知道走出大漠后,便要直面匈奴最为精锐的部队了,打败他们,便可以获得无上的荣耀,成为国家英雄。 千里跋涉,终于,走出了大漠。 卫司令来不及向大军下令,做些休整,便看到斥候的快马直面迎了过来,他们来报,匈奴大军在数里之外,正严阵以待。 卫司令果然是卫司令,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显出慌张的神色,老实说,这种情形他早已料到,换做他是伊稚斜,说不定待汉军立足未稳,就要冲过来杀个痛快。 他知道伊稚斜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没有搞清楚我方的情况,加之对自己的忌惮,所以只是严阵以待,并未派部队过来骚扰。 匈奴人虽然好战,但在打仗上,也很在乎面子,他们之前放言汉军不敢度过沙漠与之决战,现在汉军过来了,他们如果还来偷袭,即便得胜也有胜之不武的嫌疑。 伊稚斜不愿意获取这样的胜利,他想要的是硬碰硬打败卫司令的名声,但伊稚斜也不是傻瓜,他千方百计用激将法把汉军激来,不是请客吃饭,让他们来打酱油的。 所以,如卫司令所料不差,待汉军稍作喘息,匈奴的骑兵就会呼啸而来。 卫司令当然不能束手待毙,他果断下令所有武钢车有巾盖的战车环营列阵,以免大营遭受匈奴骑兵的冲击。 营盘扎稳后,卫司令发出了第二道军令,他下令五千骑兵为前锋,出击抵挡匈奴的第一波攻击。 果不出所料,伊稚斜没有闲着,他的一万骑兵已经从阵中冲出,直奔汉军的营地而来。 在两军铁蹄的奔腾下,大地开始发颤。 两军很快纠缠在一起,尽管匈奴先锋军一倍于汉军,不过卫司令派出的也是精锐,匈奴骑兵并不见得占优。 伊稚斜憋了一口气,他让这一万精锐骑兵打头阵,目的是希望他们打胜仗,挫掉汉军的锐气,如能干净的消灭他们,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卫司令的想法则稍有不同,他当然知道伊稚斜派出打头阵的骑兵会全力以赴取胜,在气势下压倒汉军,他也希望头阵能取胜,不过他认为不胜也情有可原,毕竟伊稚斜已经在此地以逸待劳数月,而汉军是人困马乏,立足未稳,他的阵式也未完全摆开。他只希望先锋部队能尽量缠住对手,拖延时间,待他排好兵布好阵,那就有了必胜的把握。 两军先头部队打得不亦乐乎,伊稚斜不断地在后面督战,匈奴的战鼓从未停歇,而汉军的战鼓也不示弱,战场上已经到了白热化了。 即便是匈奴两人战一人,不过,在卫司令的调教下,这支前锋部队,战法精湛,阵法纯熟,他们知道人数不占优,迅速变阵为以少对多式,背靠背抱团对抗,这样巧妙的安排就像一个人有了三头六臂,前后长眼,尽管被围住,却能经受四面八方的冲击,各小团队之间又互为犄角,互相策应。 另有游兵穿行于阵中,发现哪块要被敌方吃掉后,马上补充进去,加入战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七回:漠北胜李广难封 如此一来,双方竟然势均力敌,这对于单兵能力极为强悍的匈奴骑兵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挑战。 他们战到日头西下,也没有分出胜负,而且双方伤亡相当,见一时无法取胜,伊稚斜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了,他们的战鼓擂的更想更急了。 卫司令注意到了战场情势的变化,他料想伊稚斜马上就要放弃试探性的攻击,倾巢而动了。 果然,匈奴阵势大动,伊稚斜已经下令所有部队向前压进。 卫司令深知真正的决战时刻已经来临,他虽然热血沸腾,但也非常冷静,在向全军布命令之前,他早已观察好了附近的地形。 战场形势瞬间千变万化,随着匈奴骑兵倾巢而动,匈奴的先锋军士气大振,渐占上风。 见此情形,卫司令向后一挥手,汉军万马奔腾,武钢车夹在骑兵之间,看似各处分布,实则各有层次,遥相呼应。骑兵之后,是步军,他们敲打着盾牌,喊着整齐的军令,快地跟在骑兵后面。待骑兵跑出数丈之后,他们运动到高地,便见令旗挥动,除了继续喊军令,停止了进军。卫司令继续命令,强弩手列前,准备射出第一波箭雨。 按卫司令的作战意图,前冲的骑兵在不久将分成两队,攻击匈奴左右两翼,任匈奴前军往前冲,正面还有强大的武钢车等着他们,这时候箭雨就可以倾盆而下。 汉军骑兵开始分开,朝匈奴两翼运动。匈奴骑兵见汉军行动诡异,却并没有放慢度,而是继续山呼海啸向前卷来。 两军都呼啸着杀向对方,如果不出意外,这定是一场血腥大战。 至于谁胜谁负,只有天知道了。 眼看两军马上就要交锋了,突然。 真的是突然,突然天昏地暗,突然飞沙走石,乃至于数尺开外,看不清人影。双方士卒们的眼睛被风沙吹得难以睁开。 除了叮叮当当的兵器相接声,还有那飞沙走石的呼呼声,双方似乎已经不辨你我了。 情势生变,卫司令也作出了改变。 他下令骑兵放弃攻击两翼,继续向匈奴后方运动,务必要围住伊稚斜和他的部队。 伊稚斜果然敏锐,他嗅到了危险,不过等他要应变时,已经晚了,汉军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合围的形势。 “卫青怎会有如此多的人马如此看来,他们的人不下于十万。”伊稚斜心头打着小算盘,额头上开始冒汗。 从卫青运兵用阵来看,他知道,此人的确是名不虚传,况且对方人马也不少,加之因为飞沙走石,自己又陷入包围圈,情势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利。 伊稚斜从来都不是个一根筋的人,明知打不过,他便不会拿着自己的头颅冒险。 于是,他下令部队有序后撤,而他早已跳上六个骡子拉的战车,趁黄昏飞沙向西北突围而去。 夜幕逐渐降临,刀兵声渐渐稀少,匈奴部队6续突围而去,最终归于宁静。 此战虽然汉军对匈奴完成了合围,可是在老天的帮忙下,汉军并没有占多少便宜,两军伤亡大致相当,最可惜的是走了伊稚斜。 直到大战之后,卫司令从匈奴俘虏的口中得知,伊稚斜早在黄昏前就撤出了战场。 他毫不犹豫地命令轻骑部队连夜向西北追击,而他领大军随后,沿路遇到匈奴残兵,则予以歼灭。 等到黎明时,大军追击二百里,斩杀一万九千敌人,到达窴颜山今蒙古高原杭爱山南面赵信城,歼灭城中守粮部队,带着部分粮食,一日后,便将城中粮食付之一炬,沿原路返回。 卫青领着部队回穿大漠,如此时刻,卫青的心真正地放松了,来时任重道远,回时喜忧交加,这一路黄沙,大漠孤烟,骄阳似火的奇景却别有一番风味。 此战唯一的遗憾是走了伊稚斜,伊稚斜果然蛮悍,在他与伊稚斜正面交锋时,双方各有损伤且伤亡相当,却在之后一日一夜的追击中,斩获不少,不能说是大胜,不过千里作战,能有这样的战绩,至少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卫青一路上担心外甥霍去病的安危,命人快马前去打探,却一直未见回音,这更加重了他的担心,心情竟有些凝重起来。 “报。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求见。” 卫青一听,知道他们是来请罪的,他派人回话让两人在营中待命,不必来见。 卫青在战前令李广东出,有私心之嫌,更多的是为大局考虑,像李广此将,征战数年,勇猛有余,远略不足,平日不知约束将士,战时只顾单打独斗,杀敌一千,又常常自损八百,最不济的时候竟然全军覆没,当了俘虏。谁都知道,伊稚斜出了名的狡猾,如果让他打单于,万一出了闪失,将严重影响战争全局。 正是基于此,卫青在战前在前锋上作了调整,在卫大司令眼里,只要李广有福,他和赵食其仍然不失为一支奇兵,如果能如期赶到战场,伊稚斜和他的铁骑将插翅难飞。 可让人失望的是,李广与赵食其竟然在大漠中迷了路,失了约期。 想着几万将士与胡人连日血战,有不少将士永远地倒在了那里,而他们却无功而返,一事无成。想到这些,卫司令的心情由晴转阴,对外甥的担心,对走了伊稚斜的遗憾顿时化成对李广等的愤怒。 他心境难平,犹豫再三,最终唤来长史,命令他去责问李广为何迷路,为何失期 长史刚要出帐,卫司令又把长史叫了回来,吩咐他备些干粮美酒带去,问明情况的同时注意不要伤了李广的面子。 长史按卫司令的吩咐,来到了李广营中,干粮美酒放下,李广一看,犯起了糊涂,卫大将军这是唱得哪一处,毕竟他什么功劳都没有,还浪费了粮食和将士们的表情,竟然还能获得大将军的赐酒赐食。 长史赐完酒食,并没有马上离去,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便问起李广迷路的情形。 李广一听,心想,狐狸尾巴总算是露了出来,卫青,你不就想拿老夫问罪吗老夫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长史见李广不回话,而且表情难堪,便着急向李广解释起来,说来说去的意思只有一个,卫大将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要向皇帝打报告而已。 但李广不这么想,他现在就像只闷葫芦,任你长史说什么,我自岿然不动。 长史见李广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摇了摇头,便拂袖而去。 卫青得知了李广的态度,这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统帅,竟然罕见的大怒,功劳没有,态度还不好,如此倚老卖老,不加惩治他如何治军,如何立威。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怒会要了李广的命。 长史再一次来到李广的营帐,这次他换了一副脸色,对李广严加斥责,李广仍然以闷酒相对。 长史见李广不打一个屁,心知问这老头是没法向大将军交差了,便只能召集李广的幕僚和副将,一一责问。 一直喝着闷酒的李广不忍部下为难,站起来喝道,“校尉们无罪,都是老夫一人之过,老夫自会去禀报。” 说完,便一头出了营帐,望着那茫茫大漠,夕阳西下,一股凄凉感爬上心头。 想着他年少征战,如今已是年逾花甲,这几十年来,他屡立战功,他的部下,他的兄弟,他的儿子,都不乏封侯者,可是他从来不知侯滋味。 在他看来,这可是一生的耻辱,不错,他是犯过错,在七国之乱后私受梁王印绶,在陇西平羌之乱中杀降八百,又屡屡战败,但他对国家,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那是天日可鉴的啊。可如今,一个文吏,却能羞辱于他,如何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他一骨碌将酒喝个精光,并将其摔个粉碎,扭头便回了营帐。 营帐中已空无一人,看来刀笔吏们已经散去,不知他们会怎样搬弄是非,定自己的罪。 “哼,我堂堂大汉将军,怎能受得了这般羞辱” 李广召来各营将领,各营将领脸色都不好看,有的还是一脸惴惴不安,李广叹了口气说道,“老夫自小与匈奴作战,大战小战已有七十余次,”李广顿了顿,眼里竟然闪烁出了点泪光,各将领感觉有点不对,这不像平时李将军说的话,却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继续洗耳恭听,只听李广摸着宝剑说道,“此次有幸能与大将军一起攻打匈奴单于,而大将军却令老夫东出,不幸迷了路,误了期,这是天意啊,”说到这,李广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他背过去偷偷地揩了揩眼角的泪花,转过身,大声道,“老夫年已六十,哪能受刀笔吏的羞辱。” 李广的话中透露出凄凉,感染了将军们,他们大多神色黯然,忧虑着自己的前途命运,却没曾注意到,帐中寒光一闪,李广已经倒在了帐中。 将军们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反应过来,便马上扑了上去,有的把手按住李广的勃颈处,为他止血,有的赶紧摇着李广,大声喊,“老将军,老将军。” 李广的刀法精湛,再加上去意已决,自然不会给自己留活路,刹那间的功夫,一代名将飞将军李广便已撒手人寰了。 悲哉,痛哉。 帅帐中一阵嚎哭,李广自刎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所有的将士们如五雷轰顶,跪地痛哭。 受过李广恩惠的人念起李广的好,皆为之流泪,他们想起李广廉洁奉公,不畏生死,他们想起李广爱兵如子,不避汤匙,他们想起李广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今,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为他流泪,也是自肺腑啊。 不仅李广的部下,李广的死讯传到各地,无论认识与不认识他的百姓,都为失去这样一位国之名将扼腕流泪。 元狩四年前119年,李广走了,他真的走了,他带着遗憾和屈辱走了,李广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 他虽然经常头脑热,他虽然政治谋略欠缺,但是谁也无法否认他的功绩,边疆有了他在,便有如有了一尊保护神,不再惧怕匈奴人的刀兵。 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李广封侯,将不再是一个梦。 漠北一战,汉军大获全胜,卫霍两路大军,斩杀胡人共九万之众,差点干掉匈奴单于。汉匈交战近百年,大汉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打败了匈奴这个张牙舞爪的邻居。 匈奴单于伊稚斜逃亡时,匈奴上下都以为他已经阵亡,匈奴的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新单于还没来得及庆祝,伊稚斜就狼狈地出现了,匈奴上下官员正不知所措时,右谷蠡王只能主动去了单于号,免了一场风波。 汉军的伤亡也不小,兵员伤亡万,马匹亡十万,然而这些损失是值得的,这一战让伊稚斜彻底服软了,俗话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他不但迁都到了漠北,另外,他还破天荒地祭起了和亲的招牌。 伊稚斜在赵信的谏言下,特地修书一封,向刘彻表示打打杀杀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咱们两家和亲如何刘彻看到这封国书就乐了,心里骂着,你们也有低眉折腰的时候。 刘彻心中早有定论,他与伊稚斜虽然素未谋面,但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对手,刘彻岂会不知,伊稚斜能服软是迫不得已,和亲之计定然是他下面的臣子撺掇的,翻脸不认帐是迟早的事,况且,依照现在的形势,伊稚斜已经失去与自己和亲的资格。 刘彻打定主意,但他还是煞有介事地将此事廷议,顺便试探一下大臣们对于胡人的态度。 刘彻一直觉得,现在的朝廷存在着一股不正之风,特别是漠北大战以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下面暗流涌动。 他把这股不正之风归咎于现任丞相李蔡身上,李蔡是李广的堂弟,人老实怕事,唯唯诺诺。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八回:霍去病射杀李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丞相不就是刘彻想要的么越平庸越无能,就越能少分他的权,为他所控制。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李广,李广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的死,并没有让刘彻看到他身上的刚烈,反倒是加深了对他不堪大任的看法。堂堂一员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将,在当俘虏时没死,在免官时没死,在举国大胜时却死了,在刘彻看来,这是在干什么是在以死抗争,是对他的不满 所以,念在李广往日的功劳,加上李广之子李敢有战功,他事后抚恤了李氏一族,希望大事化下,小事化了,但是刻在刘彻心中的困扰却始终挥之不去。 刘彻把伊稚斜求和亲的书信宣示朝廷,朝廷大臣们像平常一样,直截了当分成两派,一派可以同意和亲,一派认为要匈奴成为属臣。 丞相长史任敞说得更加直白,“匈奴大败,让他们做臣子,在边境朝请。” 刘彻的心底自然是不同意和亲的,现在是最利于己的时候,如果还同意和亲,那不是作践自己么胡人若能成为大汉的属臣,那可再好不过,不过,以他对伊稚斜的了解,这种事伊稚斜断然不会,不过他仍然要采纳任敞的建议,一来挟乘胜之势继续在心理上震慑匈奴,二来要让臣民始终提高对胡人的警惕,对付他们除了打服,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朝议结束后,任敞成为了出使匈奴的使臣,果不其然,伊稚斜一听要他臣属汉朝,便勃然大怒,将任敞扣在了匈奴。 刘彻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过就是苦了任敞。 伊稚斜虽说气愤难当,却只恨生错了时代,他在位十三年,连年吃败仗,漠北之战后再也不敢犯边,于五年后,即元鼎三年前114年去世。 李广之死继续在酵。 元狩五年前118年,李广死后的第二年,他的堂弟丞相李蔡因景帝陵园被盗一事,出事了。 刘彻当然明白有人在此事上推波助澜,我们之后会提到,但是李广之死留给他的愤怒,刘彻找到了宣泄的由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景帝陵园被盗一事可大可小,这在刘彻祖父时就有先例,但还没有到丞相要为此负全责的地步,丞相事无巨细,公事一大堆,不管精力如何旺盛也管不到这个层面,要说责任,御史大夫张汤也有失察之责。 然而张汤有他的一套,这可是扳倒李蔡再进一步的好时机,他耍起了心机,他与李蔡相约一起向皇上请罪,让胆小怕事的李蔡吃了颗定心丸,当他向刘彻请完罪,张汤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把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李蔡这才知道上了张汤的当,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亲手将把柄交给了刘彻,刘彻正等着呢,岂能放过。 思来想去,李蔡步了堂兄李广的后尘,畏罪自尽。 李蔡自杀,张汤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丞相之位,丞相之位由庄青翟担任。 在这些事件中,伤害最大的是李广之子李敢。 李敢把这些帐全算到了卫司令的头上,一直等待时机,要找卫司令讨个公道。 元狩六年前117年,李敢终于忍无可忍,他闯进了卫府,面见卫司令,话没几句,便朝卫司令一阵乱拳。 事出突然,卫司令毫无防备,加之李敢年轻孔武有力,卫司令受了不小的伤,若不是卫司令的侍卫及时制止,恐怕就要出大事。 卫司令却并没有张扬,严令府中上下不准将此事外传。 然而,霍小司令却得知了,那后果就严重了。 霍去病看着脸上泛着微微淤青的舅舅,双拳握紧,一下锤在几案上,酒爵上的酒洒了一桌。 霍去病扭头就往大将军府外走,卫青追了出来,唤住他语重心长地嘱咐外甥,此事不要声张,忍一步海阔天空。 霍去病却只是回头给他作了个揖,便头也不回出了府门。 卫青看出外甥的气一时难消,在他看来,李敢,霍去病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是些犟牛,别看都是战场上的老将,有时还是难免做出些头脑热的事情。况且,在李广自杀的事情上,卫青始终怀有愧疚,让他儿子打两拳反倒心里舒坦一些。 这也是卫青希望息事宁人,不愿外传的原因。 如今让外甥霍去病知道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难保他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李敢揍一顿,只要不惊动朝野也就不打紧。 况且,漠北一战后,皇上为了表彰他们甥舅二人的惊天之功,特设无上荣耀的大司马一职,他们甥舅二人皆加官大司马,秩禄相同,已经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 霍去病即便再孝顺,也得顾忌自己的名望和地位,行事必然不会过于莽撞。所以卫青认为,外甥最多不过将李敢揍一顿,找个机会羞辱他,挽回卫家的面子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一向谨小慎微的卫青却忽略了一个细节,李敢上门与他生冲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他也严令府中上下不得对外透露,自己也深居简出,明为避嫌,实为养伤,怎么偏偏漏到了霍去病的耳朵里 如果是有人故意的,如果此人恰是卫府中人或卫家亲戚,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不是,那此人包藏什么祸心,就着实难以捉摸了 事实上,甥舅二人并没有想到一块去。霍去病还是那个霍去病,无论官职多高,名望多大,谁敢动他最亲最敬的舅舅,那就是活腻歪了 霍去病把他的愤怒暂时压制在心底,等待着迸的那一刻。 李敢打了卫大司马大将军,心里其实并不痛快。 他是李广唯一在世的儿子,他的大哥李当户,李椒早已不在人世。 他想到父亲一辈子出生入死,杀敌无数,死的时候那么窝囊和无奈,老人家一辈子连个侯爷都没捞着,父亲死不瞑目啊在李敢看来,正是卫青的逼迫,才让他父亲走上绝路。他曾经寄希望于皇上能给他个说法,但皇上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敢想着他父子二人,年少出征,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连说法都讨不到一个。 李敢越想越觉得窝囊,心中不时隐隐作痛。 他立誓要为父亲讨个说法。 元狩五年前118年,李敢叔父丞相李蔡惨死,李氏一门,几遇灭顶之灾,此事就像一把盐,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前仇新恨,让李敢忍无可忍,他全然不顾礼法,打了卫青。 事后,李敢也知道如果不是卫青厚道,他早已掉了脑袋。 但是,他仍然不会后悔,你卫青有功,我也有功,你卫青的大司马是从战场上得来的,我的郎中令,也是靠血战拼来的。我的父亲付出了生命,你卫青挨几个拳头,天经地义。 李敢郁积的阴霾稍微有了宣泄,不过,他想到父亲的死,仍然心痛不已,他经常在院落中一站就是一晌午,看着墙角的钝了锈了的各式兵器,他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就会流满脸颊。 父亲虽然走了,但是他却无处不在,你看,他还在那里挥舞着上百斤的大刀,你看,他的步伐还是那么矫健,他的身板还是那么灵活。 父亲,你不该这样地走啊 李敢不住地大喊。李敢十分清楚大哥,二哥早逝,父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赛过卫霍的名将,因此,他把平身所学都传授给了自己,可是如今,他还没有看到儿子的成就,就遗憾的走了。哀哉,痛哉。 “来,父亲,见到叔父了吧,儿来陪您喝一盅,儿把卫青给打了父亲,儿明白您的心思,将来儿定会挣个列侯做做,大将军也不错喝干”李敢在李广的墓前彻底地醉了一回。 他或许还不知道,他永远都没有这一天了。 元狩六年前117年,距李敢打伤卫青不过数日,刘彻下旨,去甘泉宫狩猎,霍去病,李敢亦在陪同之列。 “皇上,快看,那有只鹿” 刘彻从龙辇中站起,遮着双眼,往前方望去,说道,“不错,是鹿角” “末将愿为皇上将那鹿射来。”刘彻一看,是李敢,便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霍去病见李敢已打马窜了出去,心中一动,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也连忙向刘彻表示,“末将也愿同去。” 刘彻玩兴大起,如今能看看自己的两位爱将比试下百步穿杨的本领,他也乐得看好戏。他连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霍去病狡黠地一下,眼中寒光一闪,便打马直追李敢而去。 在离李敢几丈时,霍去病勒住马匹,他见李敢已经搭起弓箭,正聚精会神地瞄向数丈开外的鹿头,连后面有人追来都没在意。 霍去病也摸出了箭矢,他先假装瞄着那只鹿,定了定神,心中挣扎了一会儿,便慢慢将箭矢的方向转向了李敢。 “李敢,你不是思念你的父亲么,本将送你去见他。” 霍去病不再犹豫,一支无情的箭呼啸而出,李敢应声倒地。 刘彻正等着看霍李二将谁打的猎物多,准备评头论足一番,却只见几位侍从慌慌张张地打马过来,下马向刘彻禀道,“皇上,不好了李敢将军死了” “什么出了什么事李敢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快说,冠军侯呢” “小奴小奴们不不敢说”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说。 “皇上,冠军侯无无事,是冠军侯杀”他的杀字还没出口,刘彻就见霍去病往回来,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松了口气,向侍从们一挥手,“朕知道了,一定是郎中令不慎,触鹿而死,冠军侯欲杀之为郎中令报仇,奈何云鹿狡猾,走脱了” 侍从们正准备退下,刘彻又说道,“此事不许声张,谁要嚼舌根子,五马分尸” “是”侍从们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霍去病前来复命,刘彻关切地问明是否受伤,便匆匆下令回宫 刘彻闷闷不乐地回到宫中,他双眉紧蹙,神色冷峻,迎面的侍从们都吓得纷纷避让。他不管不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半眯着斜躺在卧榻上。 有宫女轻手轻脚地给他泡了杯淡茶,他猛然睁眼,把淡茶一饮而尽,然后猛然将茶杯摔在地上,把那宫女吓得打了个踉跄,扑通下跪,她以为泡的茶不合皇上的意,连称“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刘彻看着地上趴着地楚楚可怜的小宫女,突然叹了口气,也只有在独处的时刻,他才能如此叹气。他吩咐宫女收拾好,赶紧下去。 小宫女抖抖擞擞地收拾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像所有的宫女侍从一样,虽然她明白眼前的这位皇上从来不乱骂人,更不乱杀人,但是,面对着这位九五至尊,她还是怕呀,怕他一高呼,怕他一火,怕他一厉声,更怕的是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小命没了。 此刻的刘彻,顾不得下人们的想法,要是他估摸的不错,很快,李家的人就要哭天抢地地来未央宫求见了。 他倒不是头疼他们哭闹,人死了,总要哭闹一阵,好好地抚恤一番,过段日子,自然就会风平浪静。他头疼的是,爱将霍去病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射杀九卿大臣,霍去病犯的可是死罪。他能为冠军侯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谁都知道,李敢将门虎子,两次从军,可谓锐不可挡,说他被云鹿撞死,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能让别人相信。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刘彻只能以这样看似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他人之口,不管别人信不信,此事到此为止,这就是目前朝廷的结论。 他不愿意处分霍去病,霍去病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战场上需要他,朝堂内更需要他。 刘彻是个聪明的人,霍去病射杀李敢已成事实,看似一个简单的报复杀人的事情,仔细想想恐怕并不如表面简单。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诡异的心机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O九回:霍去病暴病身亡 霍去病要杀李敢,有的是办法,他完全可以找人用一麻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做掉,何必在众目睽睽下做这件事,这不是把把柄留给他人呢 霍去病即便有自信皇上不会处分他,可是要包庇他却无法给李家人一个交代。霍去病如此做派,不是让他刘彻难堪么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贬卫尊霍的倾向。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有意针对卫青,他知道卫青老实巴交,自然不会有不轨之举。 他针对的是卫青后面那一大杆子的人,希望他们老实本分点,不要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胡作非为尽管皇太子年纪不过十二岁,刘彻经常教育他不要过分依赖于母族,要有自己的决断。 在他人眼里,这算是敲山震虎了。如今的刘彻,早已不再宠幸已经年老色衰的卫夫人,即便如此,他仍然为卫氏的力量不断膨胀感到担忧。 老实说,卫家人好摆布,因为从皇后到大将军,再到大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他们做人不忘本,哪敢逾越雷池一步 难摆布的是刘彻的同胞姐姐她这个姐姐,刘彻比谁都了解,面子上尊奉自己,实际上对权力的渴望不会比他小,想当年她把卫子夫送给他,想当年她下嫁骑奴出身的卫青,哪次不是为了权力 刘彻已经不是初即位时的少年郎,他已人到中年,对江山社稷有了全新的认识,对朝廷局势,他洞若观火,他现在要维护的是他老刘家的万世基业,所有非分的觊觎权杖的人,无论是谁,都无一例外地要受到他的打压。 所以,自元朔六年起,他就暗地里尊霍抑卫,霍去病最让他放心的是,他年纪尚轻,寡言高傲,无论在军中和朝廷,因为不善交往,并没有形成一股势力,他所提拔的将领多为底层军士,没有任何背景。霍去病从不为人办事,在别人眼里,他是那么地另类与令人讨厌。 漠北一战,卫霍两人加官大司马,秩禄相同,甥舅两人同为内朝重臣,而且,霍去病大有越大将军的架势。 如此一来,除卫青之外,卫家其他人视霍去病如仇雠。这一切刘彻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也是他想要的的结果,如果两个最能打的将军都抱成一团,那他就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只是他没预料到,霍去病会以射杀李敢的极端手段来修复裂痕。 如刘彻所料不差,此事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否则霍去病不会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至于是何人所为,刘彻现在不愿意再想下去。 刘彻稍稍平复了心情,一睁眼,却见内侍来报,李家人在宫门外哭喊着要见皇上。 刘彻头又一疼,示意不见,又命人好生抚恤。事情就这么敷衍过去了,但在活着的李家人心中却烙下了难以平复的伤痛,乃至于名将李广之孙,李敢侄子李陵会在后来走上背叛国家之路。 霍去病在刘彻的庇护下没有受到任何处分。 尽管刘彻三令五申不信谣不传谣,可是面对李敢的无辜丧命,飞短流长还是在街头巷尾传开了。霍去病妄杀李敢在长安城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些,霍去病倒也不在乎,他只是希望能通过此事,能让不喜欢他的那些卫家人重新接受他,把他当自己人。 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卫家其他人还是对他冷眼相向,不仅如此,他最敬爱的舅舅不但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还斥责他太冲动了,不该杀了李敢,杀李敢只会让他更难以面对死去的李老将军。 不久后,霍去病在内朝议事时鬼使神差地奏请封三皇子为王。刘彻听得一愣,一时半会儿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便不以为意,随便找个理由便将他打了。 没想到,霍去病不知撞了哪门子邪,第二次提起这件事,还煞有介事的写了封奏折,上奏为三皇子请封。 刘彻这些年最热衷的便是削藩,今天削这个王,明天削那个侯,有如家常便饭,如今又要走以前的老路,分封子嗣为王,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说实话,霍去病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刘彻当然明白霍去病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借奏请其他皇子封王修复他与卫家的关系,皇子一旦封王,便要去封国,皇子都远离了长安,那么太子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刘彻不禁要问,霍去病何时有如此的心机了 刘彻自然不相信霍去病能自己想到这样的办法,为免伤了霍去病的心,他便煞有介事地将霍去病的折子朝议,希望借朝臣之口,把事情给否了。 没想到不议还好,一议大臣们的劲头就来了,连丞相和御史大夫都上书表态,支持诸子封王。 刘彻带着复杂的神色打量着朝臣们的反应,心想,看来太子的力量不小啊。虽然刘彻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也违拗不过大臣们的意思,便封次子刘闳为齐王,三子刘旦为燕王,四子刘胥为广陵王。 霍去病为卫家人做了件大事,他满以为能让卫家人重新接纳他。但他再一次错了,他见到的仍然是冷眼。低调的卫青同样不赞赏他高调的行为。 “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霍去病不停地叩问自己,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这么不受亲人们的欢迎。他从小就把自己看成卫家的一份子,却没想到在自己最风光的日子里,会失去亲情。 如今的他,在长安孤单至极,弟弟霍光,儿子霍嬗都年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舅舅仍然认他这个外甥,但霍去病却不敢登门拜访,他害怕见到其他人冰冷的目光,那比匈奴人的刀子还尖利,戳的那心痛如砥。 如此阴郁的日子,一晃就是半年。 元狩六年前117九月,秋风扫着枯黄的落叶,凄凉而无奈的飘落在散着死亡气息地腐泥上,夕阳将血红的余晖洒在渭水河上,感受到无限凉意的鸦雀咿咿呀呀地叫着。 刘彻还在未央宫仔细地批阅着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国来的奏折,他正感到有些乏了的时候,右眼皮跳了下,他不以为意,喝了口淡茶,打算结束一天的国事起身去王夫人处。 这个时候,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了刘彻的面前。刘彻正要问生了什么事,内侍带着满脸的泪水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大司马冠军侯,没了” 刘彻顿时跳了起来,圆睁双眼,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皇上,冠军侯今日黄昏前薨了”说完,内侍带着哭声再一次重复道。 “什么怎么会”刘彻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按着心口,他近乎大吼道,“快,快,快,带朕去见他” 当刘彻来到冠军侯府的时候,府里已经挂起了孝布,哭声一片。刘彻一步一趔趄着颤颤巍巍地走到霍去病的遗体边上,他的心,已经痛不可当,他坐在霍去病身旁,刘彻着霍去病的脸,就像父亲儿子,刘彻的泪水竟然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的脸庞,分明是带着绝望和无尽的痛苦。 “你们快告诉朕,快告诉朕,冠军侯是睡着了,睡着了。” 他生气的拔出甲士的宝剑,指着霍府的一个下人吼道。 “皇上,皇上”一个下人哭着爬到刘彻的跟前,“侯爷今日一天都在自己的书房,没有出来,直到小的们前去送膳,却不见应答,便进了去,进去,却现侯爷没了。” 刘彻收起宝剑,抹了把眼泪,他挥手,叫所有人下去,等所有人都下去后,他传来中尉,问及死因。 几天后,朝廷的诏书出来了,霍去病暴病身亡,年二十三。 谁说帝王的心是铁打的谁说帝王的心不会痛 当痛骤然的时候,它是那么地撕心裂肺,它是那么地残酷无情。刘彻放佛被扔在了万丈深渊,除了黑暗,只有冰冷 失去财富,他不会痛,失去女人,他不会痛,失去大臣,他不会痛,但是,失去霍去病,他会痛。 霍去病就像他的孩子,他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建功立业。霍去病更是他的骄傲,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天才。 “这个傻孩子,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刘彻一闭眼,霍去病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有些时候,他甚至不相信霍去病已经不在人世。 “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么朕命你,呆在朕的宣室殿,哪也不能去”刘彻有时候摔着器物,时而喃喃,时而厉声。在寂静的宫廷中,他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凄凉。 几个不眠之夜下来,他累了,前所未有的累。兴许是太累了,他竟然盘着腿就睡着了,当宠妃来照料他时,现他的手上还拿着霍去病的奏折。 “呃。”刘彻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就像一个在黑暗走了很久,突然双手来了力气,举手把黑暗撕开般,又是一阵痛。 他努力抚平自己的心境,毕竟是一国之君,担负着天下安危,他没有理由让痛苦淹没了理智。刘彻起来现龙案上的奏折已经堆积了不少,不过现在,他认为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霍去病的后事。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尽其所能给这位如流星般绚丽的天才将领以最大的哀荣,让他流芳百世,青史不朽。 他宣召重臣,要求议定冠军侯的谥号,葬礼,墓冢。 过了不久,就有了大致的线条,冠军侯谥号景桓侯,所谓布义行刚曰景,辟土服远曰桓。这个谥号,也是对霍去病短暂一生的最好概括。 霍去病的墓冢圈定在茂陵东北,现在去看,其墓底部南北长1o5米,东西宽73米。顶部南北长15米,东西宽8米,冢高约25米。刘彻要求将墓冢修成祁连山状,以追诉他转战河西,出击祁连山的赫赫战功。 除此之外,刘彻下令葬礼当日,边地五郡选送甲士由长安直达茂陵墓地列队,他要亲自吊唁,送爱将最后一程。 渭河呜咽,笙鼓哀嘶。 长安街头,已经成了悲伤的海洋,泪水和白花飘满了大街小巷,空气中弥漫着凄凉的气息,让每一个人都感到难以压抑的伤和痛。 庄严肃穆的甲士们注视着冠军侯的棺樽,回忆着冠军侯领着他们浴血奋战的日子,正是霍去病的天纵将才,才让他们屡屡尝到胜利的滋味,才让他们有建功立业的光荣。百姓们自地跟在出殡队伍的后头,为国家失去如此一位天才将领而哭泣。 当刘彻来到霍去病的墓冢前,看着那马踏匈奴的石像时,看着一把黄土盖上那棺樽那一刻,刘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即便臣民环绕四周,他也毫不在乎。 这世上,没有一物,能比泪水更能宣泄心中的痛。这世上,若有一物,能刺痛人心,那是泪水。 谁说帝王没有泪水 谁说帝王没有伤痛 霍去病,冠军侯,你走了,真的走了。 你走了,却活在所有人的心中。你的身影定格在人生最好的年华,你小小年纪,却生就一副英雄虎胆。你让敌人闻风丧胆,你为大汉人赢得了自尊,你为大汉开疆拓土,你不愧是一个震古烁今的英雄。 送走了霍去病,刘彻的心里空落落的。他走得不明不白,一个勇武的年轻将领竟然会暴病身亡,这似乎太不合常理,尽管朝廷的诏书已经明确霍去病的死因,但是,正像李敢的死一样,霍去病的死同样引来长安城的风言风语。 刘彻只能这么晓谕各方,这一两年,事情接踵而至,不如此,朝局不稳。 尽管刘彻想息事宁人,他终究还是动手了,有人得为霍去病的死付出代价。 他们就是卫家人。 卫青自然不在其中,卫青是个忠诚谨慎的人,刘彻清楚,不管他如何抑卫尊霍,卫青与霍去病舅甥的感情都不会变质。同年,卫青长子宜春侯卫伉犯矫诏罪,夺爵失侯。第二年,平阳公主之子曹襄亡,。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一O回:三长史谋划布局 五年后,卫青次子阴安侯,干侯卫登犯酎金罪,夺爵失侯。卫青大姐夫公孙贺夺爵失侯。 元封五年前1o6年,卫青去世,卫伉没有资格继承侯位,卫氏一门爵位全失,几乎陷入绝境。 如果刘彻就此打住,也算皆大欢喜,总算都还有命在,可是在后来更为惨烈的巫蛊之祸中,就不光是夺爵失侯那么简单,因为刘彻连他们的命都要了。 佛家有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霍去病的死成了诱悲剧的一个因,他的死或许促成了刘彻的性情上的转变,残忍逐渐爬上了他的心头,才有后来一个个悲剧。 元鼎二年前115年初,霍去病离世一年后,又有一群刘彻倚重的大臣走上了绝路。 他们中有御史系统中一二把手,赫赫威名的御史大夫张汤,御史中丞李文,行政系统中一二把手,老实巴交的丞相庄青翟,丞相三长史朱买臣,王朝,边通。 张汤真正的迹,并非始于陈皇后巫蛊案,陈案只是让他走入了刘彻的视野。巫蛊案后张汤升任太中大夫,没过几年便升任廷尉。元狩二年前121年,公孙弘病逝,原御史大夫李蔡任丞相,张汤再进一位,任御史大夫。 从长安小吏到御史大夫,张汤的仕途顺顺当当,张汤结交过不少皇亲贵戚,有两个人给他的命运带来了转机,他们是周胜侯田胜,武安侯田蚡。 田胜的名气不响,不过背景不小,他与田蚡是同胞兄弟,也是刘彻的舅舅。这位仁兄估计也是从小苦日子过久了,一旦当了官了财就忘了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整牢里头去了。 头一回坐牢的人容易六神无主,田胜亦是如此。恰在此时,张汤了解了田胜的情况,心知这是一个结识贵族的好机会。因此,张汤竭尽所能相助田胜。 过了不久,田胜就出了狱。得益于张汤在牢里的照顾,田胜没吃什么苦头,要知道,时下酷吏当值,管你什么来头,犯人们都免不了要做回人肉沙包,如当年的周勃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出狱后的田胜感激张汤,并引为至交,向长安权贵们引见张汤,张汤得以出任给事内史,成为另一位著名的酷吏内史宁成的助手,后来受到宁成的赏识,推荐其调任茂陵尉。 茂陵尉虽说在中央排不上号,是个苦差事,不过却是个很光荣的职位,一般人很难得到它,因为茂陵尉得兼管茂陵的规划,修建,治安工作。这份工作做得好,前途自然不再话下。 果不其然,张汤的好运气来了,田蚡当上丞相后,张汤被征召为丞相长史。丞相长史秩禄千石,虽说对于张汤来说,略显屈才,但好歹能上朝,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了,有位置先占着再说。 张汤的确有几把刷子,他的几次谏言引起了刘彻的注意,刘彻在他的长史职务上补御史。御史咱们之前介绍过,都是得有真才实学的,否则在这个位置上做不好,它相当于皇上的高级顾问,不但要随时给皇上出主意,还得具备相当的专业知识。 张汤无疑是具有专业知识的高级人才,他对律法的精通让刘彻啧啧称叹。因此,陈皇后巫蛊案,刘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汤。 陈皇后巫蛊案一事,其实对刘彻来说,可大可小。他郑重其事地要张汤调查,也是对张汤的一个考验。刘彻是个聪明的皇帝,他深知考察一个人才,不光要听他说什么,更要看他说什么。 结果,巫蛊案让刘彻看到了张汤不畏权贵,敢说敢做的品质。那个时候,刘彻要有所作为,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臣子。张汤就此走上了进军三公之路,他顺利地做到了朝廷的二把手,御史大夫。 他名为二把手,实际上要比一把手更有说话权。 朝廷的政策几乎都出自他手,他与太中大夫酷吏赵禹厘定各种律法,为了增加税收支援伐匈战争,他提出盐铁专卖,造白金和五铢钱,打击富商豪强,出告缗令,该令扩大对商人的财产的征税范围,举例来说告缗之前,有算缗令,算缗令只对车辆收税,而依照告缗令,估摸着连夜壶也得征税。 张汤做这些事,已经涉嫌越权了,他这个管监察的大臣,做起了行政的工作,也难怪有不少人称他是代行丞相事。 如此一来,张汤就有些心理不平衡了,你看这像话吗,李蔡占着丞相的位置,屁主意想不出来,凭什么我要顶着老二的帽子干老大的事,以我的能力应该是戴老大的帽子,顺便干老二的活才是。而且明明是老大,上面却硬是有个五大三粗的人,实在是不舒服不痛快。从那时候开始,张汤就决定有机会定要把李蔡撵走。 张汤不知,这样的权力格局是刘彻有意为之。他的丞相可就得老实巴交缺心机的人来做,如果丞相不老实有了能力,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内朝就有威胁了。 丞相李蔡并非是个窝囊怕事的人,但做丞相还是难为了他,他从文帝时就与堂兄李广任职军中,景帝初年,就已经是二千石的高级干部了。元朔五年前124年,跟着卫青出击河套之敌有功。 丞相是细活,刘彻放个大老粗上去,实在是意味深长。李蔡弃武从文与其说是自己的本意,倒不如是刘彻的又一次小手段。因为李蔡是有功之臣,给他丞相做也没人非议,再则本朝开国以来军人出身的丞相还是有先例的,比如周勃。 在刘彻眼里,军人出身的丞相不但心粗,容易掌控,也比较容易犯错,万一哪天看不顺眼了,要撂倒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没等张汤出手,李蔡就犯了错误,私自侵占先帝陵园前的一块空地。 你别以为这是件小事,可别小瞧了这块空地,凡是沾点皇字的东西,哪怕是把泥巴你也不能随便拿走,更何况是皇陵前的一块空地,虽然是皇陵前,那也是沾皇字的。 也活该李蔡倒霉,事情被曝光,刘彻话要将他问罪。廷尉府来人要求李蔡前去对质,李蔡思来想去,寻思自己堂堂丞相,要接受讯问,岂不是奇耻大辱。最后,李蔡走上了堂弟李广的老路,自杀。 丞相位置空缺,张汤乐在心里。他心情出奇地舒畅,把朝廷重臣都捋了一遍,现除了他,没有人有资格做这个丞相。如果不出意外,张汤肯定是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多么地惬意啊,张丞相,听上去都舒坦 然而,事与愿违,刘彻在朝议上的宣布,惊得他半天没回过神来。刘彻延续了他在丞相选人上的标准,由以混日子为主的庄青翟继任丞相。 庄青翟,侯三代,而且还是太子一派,此前担任太子少傅。 庄青翟上任伊始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出事,能平平安安过完他这一任就谢天谢地了。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就出事了,茂陵出了盗贼,正好是庄青翟当值的日子,庄青翟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事情出了,庄青翟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向皇上谢罪,为了减轻罪责,他去拜见张汤,希望张汤明天上朝一块去谢罪,庄青翟想当然的认为有个同伙,就可以免于惩罚,皇上总不至于一怒之下,把丞相,御史大夫一块干掉吧。 张汤对庄青翟拍胸脯满口应承,表示一定有难同当,这让新任丞相庄青翟感动地就快给张汤跪下了。事实浇了盆庄青翟一头冷水,当他底气十足地去向刘彻请罪时,张汤却在一旁岿然不动。庄青翟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你小子阴我啊 所幸刘彻没有将此事当作一件大事来看,他习惯性的把事情甩给张汤,让他去调查。庄青翟猜得不错,张汤不仅要阴他,而且还要更狠地阴他。 谁叫你抢走本属于我的丞相之位呢 庄青翟得到消息,张汤不日要向皇上上奏折,奏折内容直指丞相庄青翟,要诬陷丞相早已知道盗陵一事。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庄青翟的丞相府灯火通明地紧急动员起来了。 庄青翟真是后悔当这个丞相,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盯上了,更为悲剧的是,盯上他的人乃出了名的摧花辣手,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而且在他看来,此人诈忠的本事一流,骗得皇上一愣一愣的。 “快,快,快,你们给本相出个主意了。”庄青翟对着三长史近乎大吼。 三长史面面相觑,眼前的庄丞相,看来真的被逼急了,他此时的神态紧张,面目狰狞,恐怕连同朝为官几十年的老官油子都没见过。如果长安的狗仔队够达,明日路边社头条新闻就有话题了,曰:传庄相夜会三长史,拍桌子怒斥任期内罕见。 庄青翟找来三长史算是找对了人,朱买臣,边通,王朝都受过张汤的气,朱买臣的好友庄助是被张汤干掉的,这笔帐还记在朱买臣的心里。 张汤经常干丞相的活,却没有丞相的帽子,他把这股子火都撒在了三长史的身上,经常拿他们开涮。三长史慑于张御史的权势,敢怒不敢言,心中却早已骂开了:想当年我们是朝廷大员的时候,你张汤还在扫地牢呢 可是骂归骂,却不敢有所行动,谁都知道,张汤在朝中党羽众多,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扳倒他,还是不能出手。 如今有了丞相撑腰,事情就好办多了。三人都知道,别看庄青翟平时明哲保身,但此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功臣后代的身份让他在朝野人脉极广,所以几十年来,他即便一言不,寸功没有,升起官来如履平地。张汤再红,根子上不过是个小吏,再怎么蹦踏能比得过庄家祖宗三代这样的权贵么。有句话说得好,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三长史都是草根出身,自然不敢跟张汤过不去,现在有庄青翟的加入,三人意识到扳倒张汤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丞相,当初张汤与丞相约定,一起上朝谢罪,没想到张汤出尔反尔,如今又要骇奏丞相宗庙礼节之事,这是张汤想取丞相而代之啊。丞相放心,我等对张汤奸事都有所耳闻,定能保丞相无虞。” 三长史的话让庄青翟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他示意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但是务必要给我扳倒张汤。 三长史有备而来,他们早知道,要找张汤的罪证并不难,张汤这个人,执法严苛,得罪的人不少,要找几个被他得罪的人奏他容易,说得夸张点,随便上街一喊,要杀张汤了,管保有人拿着菜刀就冲出来。 但是,这样是扳不倒张汤的,扳倒张汤,关键是皇上,皇上不仅是聪明,而是太聪明了,要蒙倒他,困难很大。现在是酷吏的天下,皇上对严刑峻法也乐此不疲,何况张汤此人跟当年的公孙弘一样,能迎合上意,因此深受刘彻的信任,因此,让张汤的仇人跳出来指责张汤伤不了他。 对于此种蠢办法,三长史早就达成共识,不能用,用了不是他死,而是我们亡。 三长史现,张汤有个毛病,在其他人眼里,张汤的毛病还是一个优点,张汤执法严苛得罪人不少,却在长安的达官贵人富户士林中仍然很有口碑,这就奇怪了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张汤视那些看不惯的人如朱买臣等人如草芥,对待不太熟或欣赏的人却极其用心,张汤不主动得罪人,要得罪就得罪死他,他见人客客气气,一开始即便不同意你的意见也不会跟人争执,如果他要争执,那么此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张汤不看重钱财,多余的钱财他都用来接济一些困难户,因此口碑很不错。 张汤迹前结交了不少富商,迹后仍然走得很近。 问题就在这里了,张汤如果是普通小吏,跟富商走得近,没人会搭理他,可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国家的政策出台都经他之手,如果还跟这些人走得近,那问题就大了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一一回:张汤伏法拒认罪 会不会是里应外合侵吞国家财货 三长史把张汤的好友富户田信抓来严刑拷打,最终逼出一条打垮张汤的天大罪状,张汤每次奏请国策,会告知田信,田信因此获利巨富,然后与张汤分赃。 弹骇张汤的奏折很快呈到了刘彻的办公桌上,再一次看到自己信任的大臣招骇奏,刘彻的头便嗡嗡作响。这是怎么了,最近不少事情都跟张汤有关,难道朕真看错了他 前不久赵王也送来一份奏折,内容是骇奏张汤身为御史大夫,自己的下属鲁谒居生病,张汤竟然为他磨足,赵王认为他们关系非凡,可能在密谋。 刘彻不傻,对于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自然置之不理,但又不久,屋漏偏逢连夜雨,鲁谒居的弟弟又把张汤和鲁谒居告了,说他们共谋设计陷害御史中丞李文。 这件事没冤枉鲁谒居,却冤枉了张汤,李文身为御史中丞,是张汤的左右手,但他却厌恶张汤的作派,暗地里收集张汤的罪状准备告张汤,张汤有所觉,却没有动他,倒是张汤的得力助手御史鲁谒居替张汤出头,告李文,张汤借口把李文给收拾了。 后来鲁谒居病死,鲁谒居弟弟犯法蹲了号子,他希望张汤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救他一命。但张汤为了不给他人口实,假装对鲁谒居弟弟的事漠不关心,实际上他是想暗中操作。可没想到鲁谒居弟弟脑子不打弯,他没想过堂堂御史大夫是不能随意徇私枉法的,他想到的张汤忘恩负义。 鲁谒居弟弟遂恼羞成怒,把张汤给咬了,连带着死去的兄长,他以为搬出兄长更有说服力。鲁谒居若在天有灵,得气得再死一回。 告状落在了另一位御史减宣手上,这位减宣,接手过主父偃和淮南王的案子,比起张汤来,办案比较公正,所以与张汤有不合。 他把告状藏了起来,暗地里调查,并未上奏,减宣的想法是查实后,再上奏不迟。刘彻起了疑心,就李文一事曾经问起张汤,“李文这事是怎么引起的”张汤一听,心想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他故作惊讶道,“可能是李文的仇人告的” 刘彻噢了一声,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如果没有三长史的告,刘彻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现在这份奏折让他对张汤的人品出现了怀疑,为了证实自己的疑虑,他再次传召张汤。 张汤一来,他劈头盖脸的说了句,让张汤愣住了,“朕的打算,商人都知晓,从而囤积居奇,朕看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他们。”张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这是问话还是责备。他很快反应过来,皇上这么问是在怀疑他,如果说有,那就是他监管不力,如果说没有,事实怎么解释。为今之计,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能认罪,把罪责推掉,钻到他的套子里去 张汤再一次故作惊讶道,“肯定有人这样做” 刘彻看着张汤的神态,听着他的言语,突然感觉一阵作呕,心中大骂,“还在骗朕,这就是朕的重臣。” 张汤不敢直视刘彻,他不知道,如果他看到刘彻,他一定会为刚才的话后悔,此时的刘彻,眼神中已经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张汤心中失落地从未央宫出去,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那篇弹骇他的奏折正直挺挺地躺在刘彻的御案上。张汤出宫的时候,减宣正往未央宫而去。他们在司马门相遇后,礼节性的抱拳问候。 张汤垂头丧气的样子已经让减宣猜出了几分,他回望着张汤落寞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他一咬牙,一头扎进了宫中。 减宣把鲁谒居之弟的供词和他多日来收集的张汤的罪状。减宣是得知三长史弹骇张汤后,才敢最终出手的。 刘彻看了罪状,一拍龙案,勃然大怒,“果然是诈忠之人,来人呀,命人赶紧带着罪状,斥责张汤。” 张汤今天出门以来,老觉得右眼皮跳,今天不明不白的被传召过去,然后一次不明不白的谈话,虽然皇上没有当场表态,但是以他多年伴君的经验,皇上对他有不满。 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张汤回到府中,就有人把三长史告他的消息告诉了他,正当他为如何反击他们头疼的时候,使臣就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士来了。 印象中,这种场合,是他出去抓人时才有的,如今却轮到他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使臣宣布了张汤的八项罪状,把张汤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臣不认,不认臣不服”张汤嘴里喃喃地争辩道,他忽而高声喊着要面圣,要辩白。 甲士们把他拦住,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派人回宫中请示刘彻。 张汤一心等着皇上或皇上的赦免圣旨,却见到了同僚赵禹。张汤的头皮一阵麻,心里知道,完了。赵禹虽然跟他交情不错,但此人是典型的酷吏一个,话说回来,不是酷吏也不能跟他有交情。赵禹虽能力不凡,在周亚夫做丞相时,却被周亚夫弃用,原因就是此人冷峻,不讲人情味。平日里只有别人拜访他,他从来不回访别人。 张汤猜得不错,赵禹第一句话便是指责,“阁下为官多年,却不知分寸,”赵禹顿了顿,他瞥见张汤的凄凉,却没一丝心疼,他继续说道,“阁下处死的人不计其数,皇上今日法办你,既是说他人指控阁下的罪状都有依据。” 张汤看了赵禹一眼,叹了口气,但依然没有回话。 “皇上的意思”赵禹给张汤倒了杯淡酒 张汤心中的一惊,“皇上的意思” 赵禹漠然地点点头,“为今之计,君唯有自裁,奈何还要对质” 张汤向北扑通跪下,凄凉大哭道,“臣未有寸功,起自刀笔吏,陛下不弃,乃至三公,如今无以塞责,自当以死写罪,然构陷臣者,三长史也。” 说完,他大喝一声,拔出其中一甲士的佩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浸漫在青石地板上,格外地唬人。 一位叱咤多年的官就这样谢幕了,他走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 赵禹叹了口气,心中道,“张兄,好走。” 赵禹抛开一片哭天抢地的哀嚎,直奔未央宫复命而去。赵禹神色冷峻,他想象着刘彻听闻张汤死讯的表情以及应对的办法。 张汤该死吗 这个问题突然从赵禹的脑中蹦出,把赵禹吓了一跳。他想起郅都,宁成,义纵个个崇尚严刑峻法,铁腕治民,但都没有好下场,现在张汤也死了,那他自己呢 “看来,张汤和我都是该死之人。死了未必是坏事。”赵禹重重地叹了口气。依着皇上的脾气,张汤若不死,张汤的家族必定跟着遭殃。 对于张汤的死,赵禹心情复杂,张汤一死,自己或受重用,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张汤与他同僚数十年,两人虽不为知己,却也惺惺相惜,情同兄弟。 “张兄,我就再为你做一件事吧。”赵禹直驱宫门求见,刘彻早已等候多时。 “张汤认罪伏法了吗”刘彻漫无目的的翻着奏折,赵禹一眼就看出来,刘彻是做给他看的。 “张大夫未认罪,已伏法。” “什么”刘彻吃了一惊,心中一痛,但马上又语气如常,骂道,“死不悔改。一定要给朕严查,严查党羽,家眷。” “皇上,张大夫留下几行小字。请皇上过目。”赵禹拿出张汤的绝笔,呈了上去。 刘彻拿了过去,看了一眼,便将它扔在一边,示意赵禹退下。赵禹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宫门,他突然意识到,皇上并非离不开他们,长此以往,张汤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还是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从结局来看,赵禹的顿悟的确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他后来不再践行严刑峻法,而改以宽平得终老。张汤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事实上,张汤死百次也不冤枉,因为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但是在刘彻怀疑的这件事上,张汤的确是冤枉的。一个秉政十余年的三公大人,死后查家产不过五百金。出殡时棺木有棺无樽,一辆牛车拉着棺木,草草埋葬。 当然,张家也不是买不起一口好棺材,也并非不能大办特办葬礼,张汤的兄弟子侄都希望大办,但张汤之母严辞反对,她的理由很直白,“张汤身为大臣,却因为恶言而死,厚葬做什么” 表面上看张母此举是因为极度不满,实质上还是因为张家简朴,老太太才能如此。 刘彻听说此事时感慨万千,他说道,“没有这样的母亲生不出这样儿子。”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三长史所说纯系诬陷。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块上路吧朱买臣,边通,王朝,东市斩。丞相庄青翟难逃干系,下狱。庄青翟在狱中自尽。 时间是元鼎二年前115年,这一年刘彻的朝廷可谓元气大伤。 两个月之后,太子太傅赵周为丞相,厚道人石庆任御史大夫。 石庆我们之前介绍过,老爹石奋号称万石君,兄弟四人都在朝中做高官,一大家子人全是出了名的孝子贤孙,让他来做御史大夫,可以看出刘彻的意思,是想缓和一下朝中的紧张局势。 赵周父亲赵夷吾做过楚王刘戊的太傅,因不从刘戊参与七国之乱被杀,景帝中元二年,获封高陵侯,其余不详。但从他担任太子太傅可以看出来,此人早已投靠太子一派。现在荣登丞相,也是顺理成章的。 透过这几年的风波,我们要来做一个简单的分析。 漠北之战后,李广的死算个意外。 接着倒霉的是李蔡,李敢。半年不到,霍去病暴病身亡,官方称暴病,实则至今存有疑点。同年卫青长子卫亢犯矫诏罪,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居然犯了矫诏罪,更为离奇的是犯了死罪没死。张汤创立腹诽罪,大农令颜异被诛。次年,平阳公主之子曹襄卒,死因不明。再一年,张汤等人死。 看到了吧,短短三年间,非正常死亡的高级干部如此之多,且都是死于政治事件。 这说明了什么我用我的脚趾头想了一下,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权力斗争在这几年尤其惨烈。你会说这不是废话么,不惨烈,能死人吗 我在之前就曾经说过,对于历史我们仍然要使用谁得益谁就是凶手的逻辑。当然,这个定论不能管保百分之百准确,但还是具有相当的高度盖然性的。 那么,这些人的死亡,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内幕呢我认为有,请你仔细地看清楚,是我认为,你怎么认为我无权干涉,因为我不能代表你。 先来明确一个问题,这些人死了,谁得益最大 肯定不会是刘彻,因为死的这些人大都是刘彻的得力干将。 然后再看,张汤,庄青翟,死于元鼎二年初,但是直到两个月后,刘彻才任命新的丞相和御史大夫,时间跨度是不是有点长了要知道蛇无头不行,国家要运转,很大程度上得倚靠这两人,因为皇帝就一个,他不能所有事都自己干,国家这么大,两个月下来还不得累趴下。所以在常理上可以断定,这段时间朝廷各种势力仍然在为这两个位置在明争暗斗,导致刘彻耽误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太子太傅赵周胜出。石庆胜出。石庆因为是个厚道人,上位不过是做个过渡和和事老。玄机在赵周,为什么偏偏是赵周,因为从后来赵周的结局看,他也没有得到善终。 再往前想,李蔡死后,庄青翟继任,注意庄青翟之前的头衔,太子少傅。 为什么刘彻如此青睐太子的老师们 太子谁说是储君,可他还没登上帝位,就存在出局的可能,父亲他是指望不上了,因为刘据肯定清楚他的父亲对于权力的嗜好是如此之深,你不能指望他早死,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急不可耐想要登基的欲望。 所以,太子得依赖母族,这是必然的,因为太子的母亲包括母家人也需要依赖太子,所以太子和母系亲族既有血缘上的关系也是天然的同盟者。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一二回:江湖术士遇新春 太子刘据的母族是谁是卫氏。 众所周知,卫氏虽然因为卫青,卫子夫的缘故,权倾天下,可是他们毕竟出身寒微,在论资排辈,需要有祖宗做名片的当时,这是非常寒碜和尴尬的一件事,因为这种出身会让你失去很多的支持者。所以有很多皇帝在登上帝位后,会不遗余力地撇掉自己卑微的生母,攀上更为高贵的母后,也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上面的一个分析,我们可以认定几次相位易手都是太子一派获益。如果这些人能在相位上熬得过刘彻,那么将来刘据登基就会很顺利,因为丞相都是自己的老师,哪有老师不维护学生的,即便某些权贵有想法,他也得掂量掂量。 刘据虽然年少,但是未雨绸缪是必须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还活着。 现在我们再来联想,李蔡,李敢,霍去病的死,是不是也可以豁然开朗了,受益人同样是卫家,霍去病本来也可以成为卫家一派,只不过刘彻在其中布局,霍去病被踢出了卫家。 老李家名门之后,兄弟子侄多位高权重,又不容易收买,所以有人设局做掉了丞相李蔡。老李家本来已经损兵折将,影响力大减,不足为虑,但是出了李敢打卫青的事,有人又想到一石二鸟之计,将消息透给霍去病,然后鼓动他杀掉李敢,要鼓动霍去病杀人,其实也很简单,你只要有证据表明李敢要杀卫青就行。 李敢死后,紧接着太子当好人,收留李家两个后代,收买人心。 霍去病杀了李敢,却得不到卫家人的谅解,幕后之人又怂恿霍去病奏请刘彻封三皇子为王,这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利用霍去病,又能达成所愿。 当霍去病做完这些,以幕后之人对霍的了解,则令卫氏家人对霍更加冷淡,孤立他,因为天才是受不了冷嘲热讽的。再则想必霍去病多年征战下来,身上肯定有各种伤病,这么一来,忧郁加上伤病,再派人去诱使他自尽,即便不能做到,也能让霍废掉半条命。 天遂恶人愿,霍去病真的死了,这个结果或许幕后之人都未料想到。 曾是太子少傅的庄青翟做了丞相,他与张汤的死着实意外,但最终受益的人还是太子一派。对于这些,刘彻是不是知晓呢。这个无法确切知道,但是,从他后来的各种手段来看,他是有所察觉的。 现在赵周,石庆上位,只能说是一种暂时的平衡。 未来,实在难以预料。在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上,总是能见着一群特殊的人群,他们身着仙衣道袍,状貌奇伟,骨骼特异,不染尘嚣,见之一面,如沐春风,如见仙人。 别看他们一副仙风道骨,他们或许有很多吓死人的头衔,比如将军,比如侯爷,比如神君。 当然,别误解了,他们可不是将军侯爷当中的修道者,这是一种职业,一种古已有之的职业,人们称之为方士。 如果你第一次听过这样的职业,那也不怪你,因为现在他们改叫道士了,一说道士,相信你心里就应该有谱了。 方士的出现约在战国时期,至于它的兴起,展,衰弱,不是我们要关心的重点。我们关心的是,他怎么就会如此集中且有模有样的出现在刘彻的长安大街上 刘彻的脾气我们是了解的,长安地面上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想当年征举方正贤良时,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还不是让他管得服服帖帖。 如今,一群有着将军,侯爷头衔的方士在街上大摇大摆,刘彻难道不知道吗他不知道,他的“城管”难道不知道吗实际上,刘彻知道,刘彻的“城管”们也知道,长安上至王公贵戚,下至平头百姓,都知道。知道方士可是一群惹不起的人。 他们惹不起,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官有多大,是因为这些人有着特殊的本事,那本事连刘彻都羡慕不已。 据说,方士能与仙人见面,能炼丹药,能长生不老,有神鬼莫测之法,更有通天入地之术。 至于是不是,谁也没亲眼见过 这个行业,不乏有本事之人,但仍然是骗子居多。刘彻就被骗过几回,但他仍然深信不疑。那个年头,不信不行,来一个雷电闪劈,老天爷是怒是喜,谁能解释谁能解释 方士就行,他们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尔后娓娓道来,“此乃雷公电母威,命凡人要修祠灶。”在刘彻的时代里,方士虽然没有掀起大风大浪,但是它却伴随着刘彻的一生,刘彻深陷其中,而且越老陷得越深,乃至于促成他生命中最为惨烈的悲剧。 下面我们就来见识一下刘彻打过交道的方士们。 元光二年,方士李少君游说刘彻,说祠拜灶神可以致物,致物化为丹砂后可成金,成金用于饮用,可长生不老矣。刘彻将信将疑,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么,拜个神仙就能长生不老 哪个君王不想长生不老,刘彻心里痒痒的,这个诱惑真是太大了,话说回来,即便不能长生不老,还能变出黄金,朝廷连年征战,需要大量的钱财,有金子也不错。 刘彻于是采纳方士李少君进言,在五畤原祭祀,开祠奉灶谷道,同时封李少君为文成将军。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方士们的春天在此时正式拉开大幕。 刘彻极度信任李少君,李少君金子变没变出来不得而知,但他总能用只言片语说中一些事。他极力怂恿刘彻封禅祭祀天帝。 李少君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年轻的刘彻被他蒙的一愣一愣的。 李少君又放出话去,他曾见过蓬莱上的神仙安期生,吃过瓜一样大的枣子。刘彻因此还专门派人去东海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李少君明明死在了炼丹房,刘彻却认为他已得道成仙。李少君的死让刘彻感觉很蹊跷更是很惋惜,仙人就是仙人,连死都不打个招呼。最可惜的是刘彻还没见到那可以长生不老的黄金器物。 正当刘彻摇头叹息的时候,来了个齐国方士,名叫少翁。 少翁的本事更奇特,他自称能让死去的人出来相见。 “这个好,这个好。” 刘彻一听乐翻了天,他的宠妃王夫人留下齐王刘闳,死去多年,至今一直不能忘怀,甚是想念。少翁也不推辞,表示一定让皇上见到王夫人。 方士少翁给王夫人招魂的消息在宫廷里都传遍了,宫中也折腾起来了,王夫人生前住过的寝宫腾了出来,王夫人生前的衣服被少翁取了来。 少翁果然非常专业,屋子在他的布置下,变成了到场,四周法帐密布,中间一顶白色透明的帷帐,帷帐两侧的招魂幡在静室里显得尤为诡异。 少翁一声令下,念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表演开始了。刘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漏了每一处细节。随着一盏烛光点燃,帷帐后慢慢悠悠地飘出一个曼妙而熟悉的身影。 刘彻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喃喃道,“是她,是她。” 须臾间,他便忍不住冲到了帷帐前,急切地道,“爱妃,想煞朕也。” 他的眼睛噙满了相思的泪水,正要进入帷帐,少翁拦住了他,而王夫人的身影则在疏忽间消失了。 “爱妃,爱妃”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翩何姗姗其来迟”刘彻的脸上挂着泪水。 因此大功,少翁被封为文成将军。 少翁继李少君后成了刘彻跟前的又一个混派红人,他也接手了李少君未竟的工作,求仙。 为了求仙,少翁差点把甘泉宫变成庙宇,筑了台观,塑了神像,刘彻可谓有求必应,金银珠宝,美女宫娥,童男童女,少翁想要什么给什么。 可是,折腾了一段日子,连个鬼影都没来登门,更别说神仙。 刘彻起了疑心。混派高手少翁不愧是高手,他马上想了个招,希望打消刘彻的疑心,在宫廷中继续混下去。 刘彻一次过甘泉宫,见一人牵牛而过,一旁的少翁马上说道,“此牛腹中有书。” 刘彻将信将疑,命人把牛腹剖开,果然取出一封帛书。 刘彻何其聪明,他左看右看,倒不是对上面不明不白的文字感兴趣,而是对字迹感兴趣,因为这个字迹他似乎在哪见过。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少翁本以为刘彻会对他的神术大加赞赏,没想到刘彻却大怒道,“把牵牛人拖下去,严加审问。朕要知道这是谁的手书” 少翁听到这话,脑门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先生,你这是” “天太热,天太热。” 牵牛人一吓全撂了,帛书乃是少翁的笔记。 结果,少翁人头落地。 上过这一次当,刘彻没把它当教训,在他眼里,少翁此人只不过是法术不够高深,并非神棍骗子。 刘彻就像中了邪般,依然笃信方士。 在一次久病不愈时,他对医官失去了耐心,派人遍求巫医,在一位方士的指引下,找到一位有名的巫医,接至宫中。巫医连蹦带跳地给刘彻看了一遍,说道,“皇上不用担心皇上的病不日自愈。在甘泉宫相会便是。” 巫医住进了甘泉宫,刘彻的病也奇迹般的慢慢好了起来。刘彻因此将巫医奉若神明,于北宫中至寿宫,尊奉其为神君。巫医说少翁是枉死,刘彻因此非常后悔。 刘彻不仅将巫医奉若神明,还命人将巫医的话记录成册。刘彻对方士的优待让一些达官贵人看到了可乘之机,乐乘侯丁义推荐了另一位方士栾大,据说是少翁的同门师兄弟。 混派方士“人才”辈出,如果说李少君,少翁是神棍,那栾大就是级神棍。 此人比少翁厉害,他把刘彻的女儿,卫长公主都骗成了自己的媳妇,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元鼎四年前113年,刘彻见到了乐成侯举荐的栾大。 仔细打量一番,栾大果然继承了修道人士的样貌特征,他相貌奇伟,骨骼清奇,即便是骗子,也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栾大也不客气,一开口便是当年老子当年去海外见神仙的时候。 但是刘彻一直微眯着眼睛,牛皮吹上天的人他见多了,最后都证明是牛皮,终究要破的,几年前,栾大的师兄不就是吹死的么。 “能给朕找来神仙的才是真本事。”刘彻心里想着。 他笑着说道,“文成将军食马肝而死。只要你有真本事,朕有什么会吝惜” 栾大也不含糊,他哈哈大笑,表示自己的师父就是仙人,陛下要见仙人,得先使我贵宠。视我为亲人高朋,然后方可上达仙听。 刘彻听得一愣一愣,心想这世上方士见得多了,真没见这么直白的,估计又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 刘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栾大也是个聪明人,他一瞧皇上和大臣们脸色变了,知道不露一手震震他们,是不会相信他。他微微一笑,命令随行弟子取出数百杆小旗,在征得刘彻的同意之后,他将旗帜绕着大殿插了一圈 刘彻和大臣们都伸长脖子看着栾大仙人忙得不亦乐乎。 旗帜插满后,栾大立于殿中,仙拂一挥,大喝一声,刘彻感觉殿中突然来了一阵微风,心中开始有了一丝诧异。 栾大继续着自己的表演,他口念咒语,不断地变化着自己的招式,不一会儿的功夫,殿内狂风骤起,几百杆小旗竟然飞了起来,互相击打。 殿内所有人几乎都惊得呆住了。栾大一停住,刘彻就不禁走到殿中,握紧栾大的手,连称大仙,并且当堂宣布封栾大为五利将军。 但是栾大似乎并不高兴。 刘彻心想大仙就是大仙,一个五利将军的头衔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难道他要金银,可是现在黄河水患,边境战事又消耗太多,现在国库吃紧,一时半会拿不出多少金银作赏赐。 本章完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一三回:长安法场诛栾大 刘彻心疼银子,但是他也是个聪明人,现在缺银子,可不缺官衔,干脆继续赏官,他马上又封栾大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 两个月后,刘彻开始来了实在的了,下诏封栾大为乐通侯,食邑两千户,金银,宅第,车马,仆童,器物等数不胜数。目前为止,刘彻大手大脚的花销似乎已经不像我们之前认识的刘彻。 其实不然,在求仙之路上,他一向如此。长安疯了。从霍去病去世以来,皇上还从未如此礼遇一个人,如今这个栾大做到了。自然引起了长安公卿的震动,什么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管他是真骗子还是假神仙,只有刘彻宠遇就好。 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以巴结五利将军为荣,栾大的酒会不断,礼物更是收不胜收。刘彻也疯了。好不容易有个活神仙在长安。他得好好疯一回。不久,他又下令给栾大刻玉印,“天道将军”。而且,为了表示隆重,令使者以羽衣赐印,栾大着羽衣受印。他是站着受印的,因为他代表的是神仙,怎能臣服人间的帝王? 栾大身佩六将军印,可以笑傲江湖,独步天下了,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苏秦。区别在于,苏秦是靠真本事说来的,而栾大是骡子是马,还不得而知。 不仅如此,追仙入迷的刘彻还将自己的长公主嫁于栾大。只希望他能早点引来神仙,让刘彻能一睹神仙。栾大在长安的大热不但令长安震动,消息传到方士的源地,燕,齐大地。那里一夜之间冒出无数方士,想起了追逐神仙的狂热。 即便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但是当地官府对此却毫无办法。栾大在长安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半年之间,刘彻数次催促其加快度,但栾大实在舍不得如此美妙的生活。 半年之后,他在刘彻的再次催促下,出向东海寻仙。这个时候,为了以防受骗,刘彻长了个心眼,密令内侍沿路秘密监视。 栾大先生大张旗鼓出了长安,等离开长安有一段距离了,他便把寻仙之旅变成了为休闲之旅,一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眼见到了泰山,做了个祷拜仪式。然后,在所有随从的惊诧中,他下令搞定,收工。 栾大乐呵呵地返回长安,他连忽悠刘彻的理由都想好了,不知道,鬼门关已经近在眼前。监视栾大的内侍先行一步将事情禀告了刘彻。 刘彻震怒,又是个骗子。栾大一脚踏进长安,没有看到迎接的娇妻,反倒是看到一队甲士。甲士把他架到了刘彻前面。刘彻怒不可竭。不容栾大辩解,下令立即处死。 栾大这时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大喊,皇上,我是您女婿,我是您女婿。 刘彻一脸冷笑,女婿算什么,朕的女婿多了。栾大死在了法场。不过,不要以为这就算完。刘彻心中求仙的梦想不会因为遇到几个骗子就停止。 长安的方士并没有因为栾大的死而销声匿迹。接着,方士公孙卿来了,他的建议求仙得靠自己,皇上可先封禅泰山。刘彻接受了建议,他动用十八万人马,不光封泰山,还巡视八方,亲自前往东海。 声势如此浩大,但是,刘彻依然没有见到神仙。而且,让刘彻更为伤感的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暴病而亡。 这似乎预示着神仙已经不再庇佑大汉王朝,正如泰山一般,大汉王朝登上了顶峰,然而从顶峰开始,慢慢地它开始下坡了。 下坡的路依然不平坦,偶尔有那么些时刻,风光秀丽,生机盎然,但是,下坡路终究是下坡路,无法回头,无法… 刘彻游山玩水,大兴土木,赏赐无度,边境线也经常擦枪走火,国库因此连连告急。这让他的财政部长桑弘羊伤透了脑筋,但桑弘羊的确才能不凡,在理财上他屡屡出奇策,化解经济窘境。 桑弘羊,出生于商人世家,自幼脑瓜子聪明,心算能力特别厉害。十三岁以赀为侍中,此后的二十年,因为政治清明,国库充盈,桑弘羊没有挥的余地。直到元狩三年,桑弘羊任大司农中丞,从此,他便成了刘彻的聚宝盆。 他历任大司农,御史大夫,刘彻时期重要的经济策略都参与制定和执行,那时候,有句话用来称赞他,“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如此高的赞誉,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桑弘羊虽说厉害,却并非要介绍的重点,桑弘羊的工作是幕后的,他强大的理财能力为刘彻的武功,挥霍提供了保证。 这些年,刘彻从来没有停止练兵。连年伐匈,把匈奴打到了漠北,北边相对平静,却不想西羌,南越接连叛乱,随后出兵西南,朝鲜。加之各地盗贼四起,出使,巡幸,封禅,求仙,天灾人祸,哪样不是耗费大量钱财的? 若没有桑弘羊,刘彻早就把祖宗留下的老本给吃光了。战场上的胜利给大汉带来了面子,却加重了老百姓的负担,虽说不至于吃不饱饭,但是生活水平没有提高是不争的事实,不少贫穷的地方,盗贼群起。 他们占山为王,以抢为生。不仅治安在变坏,吏治亦下滑。这时候,刘彻大量任用酷吏,与其他人相比,酷吏的总头子张汤,赵禹还算仁慈了。 如酷吏王温舒,历任御史,广平都尉,河内太守。此人的手上,毫不夸张地说,可谓血流成河。年轻时,王温舒常在月黑风高之夜抢劫杀人,他手中那把杀人的锤子,让人一见即不寒而栗。他后来混进了公务员队伍,因办案有一手,慢慢升迁至御史,又因督杀盗贼有功,外任为广平都尉。王温舒的确够狠,他为了让手下这些狠角色替他卖命,暗地里搜集手下爪牙们的把柄。谁不听话,就等着掉脑袋吧。 王温舒治下的广平盗贼绝迹,史载附近的盗贼们没人敢踏进广平,出门都是绕道走。 广平可谓道不拾遗。朝廷听闻,升其为河内太守。新官上任,王温舒免不了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让河内血流十余里。他把河内不法豪强一一列出,上奏朝廷,重则族诛,轻则死,而朝廷也批准了他的奏折。一时间,河内郡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仅两三天的功夫,何内郡没人敢在夜里喧哗,更没人敢夜行,更别说盗贼了。因为适值冬天,监狱里人满为患,按律春天不能杀犯人,所以必须在十二月杀完。眼见犯人们迎来了多活几个月的希望,王温舒的一句话差点让所有人去撞墙,“得下令延长冬天一个月才行啊,否则杀不完哪。” 王温舒不过是刘彻酷吏队伍中极具代表性的一员,其他如宁成,杜周,义纵,尹齐之流,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酷吏当道,有些地方杀得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可仍然不能阻止人们前赴后继的犯罪。 仅私铸五铢钱一事,前前后后就杀了十万人,可仍然无法完全禁止。民间犯法猖獗的同时,刘彻加大了对地方诸侯,高级干部的打击。张汤为了迎合刘彻的喜好,前所未有的创造“腹诽”罪,有了此罪,有些人横竖看不顺眼,就会被扣上腹诽的帽子。 “陛下,这家伙瞪了未央宫。他犯了腹诽罪!” 如此一来,官员们要更加谨慎小心里,表情僵硬的,不会搞关系,不会笑的得好好练习自己的表情。除此之外,刘彻又创立酌金罪,如果你上贡的金子成色不足,你就死定了。而且成色足不足是由刘彻说了算,他说你不足就是不足,哪怕实际过几倍也是不足。 什么酌金罪,左官罪,出界罪等可是打击不听话的诸侯,高级干部的利器。刘彻用的不亦乐乎。有证据表明,高祖时期一百四十三个功臣列侯,到刘彻时期,丢侯丢官的达到八成,大侯食邑不过万户,小侯五六百户。 这一切,都是刘彻的功劳。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此一来,打击这些豪强权贵并非坏事,财产充公可以补充国库,没收土地可以分给农民,增加税收。 在边境上,匈奴乖了许多,已经有不少年头没打仗了。可他们也在蠢蠢欲动。 元鼎五年,南越反。 同年末,西羌叛乱,联合匈奴,杀太守。 元封元年初,南越,西羌平定。 刘彻在国内似乎折腾的不过瘾,又起了折腾国外的痒。 元封二年,刘彻四十七岁,他一时心血来潮,他派涉何出使朝鲜,命令朝鲜王卫右渠来长安称臣见驾。 卫右渠找出种种理由推脱,你看,兄弟,我腿疼着呢,你看,兄弟,这路途遥远,朝鲜不可一日无主啊。 涉何见说不过卫右渠,在回朝时杀掉了送行的朝鲜裨酋。涉何算是摸透了刘彻的心思,派他去朝鲜就是去朝鲜找茬的。因此,回朝之后,他就把朝鲜方面的态度以及杀朝鲜将军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刘彻不但没有怪罪涉何擅自杀朝鲜将,还特意嘉奖涉何,加封其为辽东东部都尉。朝鲜人等涉何到达任上,就派兵杀了涉何。消息传到长安,刘彻就震怒了,遂出诏书,号召天下,踊跃参军,准备东征朝鲜。 辽东边境,战争一触激。 朝鲜成为王国,是在武王伐纣时,由纣王的叔父箕子成为第一代国君。汉初,燕王卢绾叛逃至匈奴,他的部将卫满则率部进入朝鲜,公元前194年,卫满建立卫氏朝鲜。那时候,卫满便与当时的惠帝朝达成协议,朝鲜为汉的藩属外臣。 现任国王卫右渠,是卫满之孙。 朝鲜王卫右渠得知刘彻的震怒,后悔不已。 刘彻本就有意找茬,现在好了,有个名正言顺的茬让刘彻找着了。 涉何有错在先,自然由汉廷处理,刘彻不处理,你上书争辩就是,现在你带兵越境,而且擅杀一个地方大员,这不等于公然藐视朝廷,藐视他刘彻么? 谁都知道,刘彻可是不好惹的。 匈奴败在他手上,西羌被他征服,南越,东越,西南夷都被他踏平。 朝鲜,在刘彻眼里,不过是个弹丸之地,以前因为工作忙,刘彻照顾不过来,现在刚好空闲,派人来关心一下,没想到这弹丸小国不领情,还杀我大臣,这还了得?你朝鲜还是不是我的臣子?这成何体统? 刘彻认为,教训他们,已经刻不容缓! 刘彻下募兵令的同时,也在思索着统军的将领。 今年虽无战事,不过,刘彻可用的将领实在不多,西羌,东越,南越刚刚闹出乱子,他能打的将军们都参与那里的维稳工作。要将他们抽调出来东征,不利于稳定。况且,兵源和粮饷也是个大问题。 卫青虽然赋闲在家,但刘彻出于一己之私是断然不会让他再带兵出征的。 经过一番思索后,他终于作出了决定,西线,北线的将领不能动,由参与平定南越东越的将领楼船将军杨仆领兵出渤海,太原人校尉荀彘任左将军出辽东,水6并进。 楼船将军杨仆,任楼船将军之前,一直在关外监督各地诸侯,因为工作做得出色,被刘彻任为楼船将军,随后出征南越,东越,屡立战功,受封“关外侯”。 “关外侯”算是刘彻的一项新明,刘彻的解释是关内侯太多了,你出身在关外,就去做个“关外侯”,足见刘彻对他的另眼相看。 在征南越时,他的战舰高十丈,沿江而行,对叛军造成极大的杀伤。 如今,他受命东征,刘彻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刘彻给了他五万将士,不过这五万将士死囚就占了一大片,刘彻希望他能带一窝熊兵打出大汉的威风和气势。 朝鲜王卫右渠也不是个孬种,他得知汉军大举来犯,虽然心惊,可并未慌张,他下令各地严加防守,而且暗中排兵布阵,做好了该做的一切。 “来吧,刘彻,我等着你。” 杨仆已率兵进入齐地,他身先士卒,亲率先锋军七千人先行渡海,而余下部队后几日出。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笔下读,更多精彩阅读,等你来发现哦。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回:回古再续新征程 第二三八回:萧望之含冤身亡 刘奭果然陷入了沉思,看他犯难的样子,史高心知有戏。 史高的话看起来颇有道理,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他这是在故意误导刘奭。萧望之等人下狱,刘奭完全可以推到石弘二人身上,即便不能,至少他表现的知错能改的品质也是会被老百姓津津乐道的。 但是,刘奭却完全想不到这一方面。 他沉思了一会儿,现史高说得确有道理,而他这个人本来就怕麻烦,到时候萧周等人出狱,他还得给他们一个说法,说不定他们不依不挠,自己清净日子又没法过了。而且,他也实在怕被人非议。 于是,他同意了史高的建议。 萧望之,周勘,刘更生昨日在狱中就听到风声,今日能官服原职,没想到却接到了一道令他们目瞪口呆的诏书,三人撤职,贬为庶人,没有任何解释。 真是匪夷所思的惩处。萧望之周勘面面相觑,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是担心自己精心教育出来的这个学生,能不能把祖宗的江山管好。 史高,石显,弘恭大获全胜。石显十分嚣张,连史高也得忌他三分,不过,史高本就胸无大志,他现在是唯一的辅政大臣,三公之中的御史大夫陈万年是跟他混的,丞相于定国虽然没有站队,但也威胁不到他。 然而,一个月后,事情就有了变数。 说也奇怪,刘奭这个人好静,但偏偏老天爷跟他过不去,他在位才两年,各种灾害就没有消停过,而且这种现象伴随着他此后的一生。 萧望之被免职的一个月内,陕西就生大地震,死伤无数,连太上皇庙都被震塌了。 这个时候,太史也出来吓他,说克星出现,侵入昴宿及养舌星。这可是天大的事。刘奭被吓得一愣一愣。他把这种天象归咎于自己待老师不恭,才造成老天爷怒。 于是,他赶忙下诏,封师傅萧望之为关内侯,可以半个月一次朝请,位次将军,虽然如此,萧望之却还是没有了辅政的权力。 同时,他又准备重新启用周勘和刘更生为谏议大夫。 石显和弘恭二人听到这个消息,惊呼大事不妙,谏议大夫可就得天天在皇上前嚼舌根子了,一个萧望之就够他们头疼了,另两个敌人如果出山,可够他们两喝一壶了。 他们轮番上阵,决定把刘奭侃“晕”。 石弘二人的大道理与天象比起来,刘奭当然更怕老天爷。 所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起用两人。 石弘二人见没法说服刘奭,就转而求其次,谏议大夫绝对是不能让他们当,他们建议授予周刘二人中郎即可。 刘奭为了省得听他们啰嗦,当即拍板可以。 过了不久,刘奭被各种事务折磨的够呛,而史高又只是半吊子货,根本不能为他分忧,所以他又想起了萧望之。 这次刘奭学聪明了,他故意放出要让萧望之任丞相的风声,目的就是试探朝野的反应。 风声一出,石显,弘恭二人,许,史两家便人心惶惶。而支持萧望之的大臣,则喜上眉梢。但是风声毕竟是风声,只要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就仍然有变数。为了萧望之早日登上相位,刘更生想出了个计策。 他断然不会想到,这个计策反倒会帮了倒忙,更为严重的是,萧望之连命都丢了。刘更生的想法其实很正确,萧望之上位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石显,弘恭两人,如果能把这两人干掉,那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他自然想到了他手中杀人的“刀”-------笔。 他写了一篇关于石显和弘恭是地震星变罪魁祸的奏章,奏章中提到要罢黜石弘二人,任命萧望之,必然能遇难呈祥。刘更生相信这么大帽子扣上去,两人不死也要脱成皮。他也很聪明,为了避免同党嫌疑,他让别人誊了一遍,由他代为上奏。 奏章还没递上去,就落在了石显和弘恭的手上。按常理,石显和弘恭二人定会扣下这篇弹劾他们的奏章,但是,他们有了更为绝妙的主意。 他们大张旗鼓地将奏章呈给刘奭,目的是让刘奭相信他们的光明磊落,然后反咬一口,希望查出幕后主使。 刘奭看了奏章后,也犯起了嘀咕,奏章写得文采飞扬,可老实说,他也不认为石显和弘恭二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引起地震星变。再者,他刚刚把任萧望之为相的风神放出去,这个节骨眼上,就有人来给他摇旗呐喊,这不是非常可疑么? 所以在石弘二人叫屈的时候,他心一软,同意了他们彻查此事。 那还等什么呢? 石弘二人有了刘奭的点头,他们把上书之人抓了起来,不分白天黑夜,严刑拷打。事情急转直下,刘更生也是急成了热锅中的蚂蚁,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拿不出办法,而寄希望于代书之人能熬过去。 代书人还是没有熬过去,把话撂了,刘更生就是幕后指使。 结果,刘更生再一次入狱,免为庶人。石弘二人把审讯目标对准了刘更生,他们甚至话,哪怕是屈打成招,也要撬开他的嘴。 没有人不知道,石弘二人的最终矛头是谁!萧望之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合眼,从得到消息来看,石弘二人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但是他能怎么办呢?朝中大臣多是趋炎附势之辈,根本指望不上。 “只能这样了!”萧望之终于艰难的做出了个决定。 他叫来儿子萧伋,让他写了一份与刘更生撇清关系,同时诉说冤屈的奏章。萧望之的做法实在不够厚道,好歹得为刘更生说几句话不是。 刘奭收到萧伋的奏折,看了半天,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于是,他将此书交予廷议。 现在能在朝堂上说话的人史高的人占了一大半,其他人也是只求自保。所以廷议的结果令刘奭更加难堪。 大部分大臣认为萧望之不知自省,反倒上书喊冤,有失大臣体,应当抓起来治罪。刘奭很为难,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本想会有人为他申冤,没想到却一边倒地非议,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师傅,但是再怎么说他是自己的老师,让他下狱他是不忍心的。 刘奭道:“恐怕萧太傅性格刚烈,不肯下狱。” 这个时候,石显和弘恭看到了刘奭的犹豫,连忙跑过去说道,“人命关天,萧望之的罪,不过就是言语菲薄的罪,他应该不会自戕的。” 石弘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包含着更为恶毒的心思。只要把他弄进大牢里,他们就有办法让他永远出不来了。他们两暗暗给史高打眼色,史高心领神会,也同时附和起来。 刘奭又是沉吟半天,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石显威风凛凛,带着一堆甲士把萧府围得水泄不通。萧望之一看这阵势,心中愤怒异常,命令所有家丁全副武装,保卫宅第。 一时间,萧府内外剑拔弩张。 石显本来他是带着车骑兵来吓吓萧望之的,按他的想法,萧望之若识相,必然束手就擒,没想到萧望之果然刚烈,来此一招,倒让他一下子傻眼了。看这架势,他也不敢造次,连忙回未央宫请旨。 萧望之问身边左右有什么良策应对,在所有人都摇头叹气之时,萧望之的一个门生走到了萧望之的跟前深深一躬。萧望之眼色一动,流露出期望的神色,他现在是最为无奈的时候,正需要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此门生是鲁国人,名为朱云,为人性格激烈,不屈不挠。朱云希望萧望之屏退左右,与他同入静室。 两人来到静室,朱云再拜,缓缓说道,“将军可有法子自救?” “老夫若有,何必问你?”萧望之摇头苦笑。 “将军可否拼死抗争?” “老夫只要一口气在,定然抗争到底。” “将军可知,石显是奉旨而来,将军抗争,即是与皇上作对!” “老夫岂能不知,但是老夫堂堂大臣,岂能让阉竖羞辱?” “阉竖自然可恨,将军定当受此一辱,今日将军受辱,明日将军流芳。” “此话怎讲?” “石显等人三番两次设计陷害,陛下也受其蒙蔽,将军在明处,他在暗处,岂能保全?今日将军不肯就范,石显回去定然添油加醋,如此一来,不但将军不能保全,将军的家室…” 朱云的话没说完,萧望之就大惊,他这才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现在只怕是百口莫辩了。 萧望之急得来回踱步,他问道,“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学生的确有一法子,既能保全老师的家室,又能洗清老师不白之冤,甚至有可能令陛下免受石显等人的蒙蔽,只是…”朱云犹豫道。 “只是什么?”萧望之两眼放光。 “只是…只是此法甚为不孝,学生,学生难以启齿?” “不要忌讳,快说与我听!” 朱云突然跪在萧望之跟前,拜了一拜,咬牙说道,“老师当自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萧望之两眼精光地看着朱云,向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静室静得不能再静了。 朱云一直盯着萧望之,对于两人来说,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是无比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萧望之长叹道,“老夫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奇耻大辱啊!”他随后放身大笑,“今日受此一辱,明日流芳百世。好法子,好法子…” 他对朱云笑道:“去把鸩酒拿来吧。” 当萧望之接过鸩酒时,朱云再一次扑通地跪倒在萧望之跟前,直到他嘴角流血,他都没有起身。 初元二年,七月,才高八斗的萧望之自杀身亡。 他的学生刘奭听到他的死讯时,也是痛心疾的流着泪道,“朕早知老师不肯就狱,可恨你们这些奴才,杀朕贤傅啊!”虽然如此,对于石显等人,刘奭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刘奭果然不同凡响,即位不过两年,就干了件蠢事,把自己的师傅兼辅政大臣给逼死了,也不知道宣帝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 萧望之的死就像一把利刃在刘奭扎了一个窟窿。 刘奭知道萧望之是冤死的,但他告慰自己师傅的方式不是将陷害他的人绳之于法,而只是以国礼葬之,年年祭祀而已。 萧望之虽然死了,但是石显和弘恭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周勘和刘更生。 周勘的水平不如萧望之,但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刘更生则更让他们头疼了,此人的笔不亚于一把刀,要不是石弘二人脑瓜子好使,恐怕早就死在了刘更生的一枝笔下了。 正当两人筹划着怎么干掉周勘和刘更生时,弘恭突然病了,而且这一病就再也没爬起来。 初元二年年末,弘恭一死,中书令由石显接任。 弘恭在的时候,石显还得看着这老哥的眼色,有什么事还得向弘恭打个招呼,现在可不一样,中书机构成了石显一个人的天下。 石显派人盯了周勘和刘更生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哥俩从萧望之死后,一直是中规中矩,让人拿不着把柄。 石显十分懊恼,他们要不犯错,自己就是老鼠拉龟,无处下手啊。 石显不是莽夫,他在中书机构混了十几年,精通律法而且深知官场险恶,因此干坏事也要按套路出牌,否则今天干了坏事明天就被别人抓住了尾巴。 周勘之和刘更生目前他是没办法了,他就只能从别的方面着手。石显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很多人都把萧望之的死都算在了他的头上,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表面上看来,萧望之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是按刘奭的旨意办事,还真找不着他的毛病。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石显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既然萧望之是士林人的榜样,萧望之一死,士林中最为愤慨。如今的朝廷,一眼望去,大半是儒家子弟,甚至连皇上刘奭都是其中一分子,所以形势逼人强啊,石显不得不考虑跟儒生们搞好关系。 石显瞄来瞄去瞄住了一个经术先生。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