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谋》 第1章 吉凶难测 第1章吉凶难测 秦老太爷殁了。老人家这一死,秦家就要乱了。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享誉整个凉州城的清风书院何人承继…… *** 秦家。后宅清溪院。 秦夫人一身素衣,平日惯用的金钗银簪都收进了首饰匣子里。瑞冬一边用细篦子仔细的给她理着鬓边几缕碎发,一边轻叹道:“好端端的,摔一跤人就没了。家里一下子就乱了,真真是祸从天降。”秦夫人看了看脸上的妆容,眉角微微一垂:“早几年他老人家就不太爽利了,劝了几次让他别那么操劳。老夫人也整天苦哈哈的劝解着,也不见多听一句。” 瑞冬是秦夫人的陪嫁丫头,主仆数年自是清楚自家主子最是在意什么。“……好在这次是咱们大爷主事,也往二爷那边送了消息,咱们家大小姐那边也派了崔妈妈亲自去接。” 听瑞冬提起女儿,秦大夫人唇角抿的更紧了。“她这一番折腾,又少不得被她婆婆念叨。” “家中有长辈故去,当孙女的回家祭拜上香,这可是连国法都拦不得了。若是亲家夫人因这挑剔咱们大小姐,那可就真真的是无事生非了。”秦夫人又轻叹了一声。“她那婆婆本就是无是生非的性子,可怜我那两个玉雪可爱的外孙女,天天被她们祖母拘在身边学规矩,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想要见一见,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瑞冬自觉失言赶忙找补道:“前几日咱们家三姑娘陪着老夫人去寺里上香,好端端的却落了水,整整昏了两日,连郎中也摇了头。昨天晌午突然便醒了,这可真的吉人自有天相。”秦夫人目光沉了沉,想起次女……她其实对次女不太上心,长女乖巧陪慧,长子机灵讨喜。至于次女保宁…… 生时艰难,险些要了她性命。 从小被奶娘带大,懂事后寡言少语的,天天冷着张脸像谁欠了她银子似的。便是在她这个母亲面前,也是个闷葫芦性子。秦老夫人整日理佛,秦夫人耐不住性子,便经常差遣次女去做陪,倒也省了不少她的事。可偏偏……“吉人天相?恐怕未必。” 瑞冬迎上秦夫人唇角几丝讽意,将即将出口的话尽数吞了。 三小姐落水转危为安,偏偏老太爷殁了。难保有人…… 做为秦家不受宠的三小姐,保宁住的小院有些偏僻,她本就寡言木讷,最初还有丫头私下里嘀咕几句,时间久了便连下人们也觉得三小姐合该住在这里……反正家里有没有这位三小姐也没什么干系。陪着老夫人理了几年的佛,也没见老夫人对她哪怕多看上一眼,若换个聪慧机灵些的,早就成了老夫人的心尖肉了。 连带着被分派到保宁院里的丫头也总叹自己命运不济。 哪怕分到庶出的四小姐院中也是好的。在丫头们看来,正经嫡出的三小姐,还不及庶出的四小姐在秦夫人那里有脸面。 “……昨儿我看到四姑娘院中的雨晴了,她说前几日夫人又赏了四小姐几匹新缎子,说是让四小姐多裁几件新衣裳,等开了春夫人要带着四小姐参加赏花会。”几个小丫头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着。 “要给四小姐议亲了吗?” “自然是要给四小姐找婆家。”“可咱们三小姐……”丫头想说三小姐亲事还没着落呢。 “三小姐!咱们三小姐压根不愿往夫人身边凑,哪像四小姐,天天请安问好的。要我说啊……兴许将来四小姐能越过咱们三小姐去。” “你们几个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一个俏丽的丫头厉声道。几人一惊,眼见是三小姐身边服侍的大丫头胭脂,立马求饶道。“胭脂姐姐饶命,我们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这时,正屋的帘子挑起,一人含笑唤着。“胭脂你去哪了?姑娘正找你呢。” 胭脂回首,愤愤道:“香印姐姐,她们背后说姑娘是非。” 几人慌张俯首口称冤枉。胭脂更气了。“没有!你们明明说咱们姑娘将来定然不及四小姐。” 香印眉头蹙了蹙,依旧柔声开口。“姑娘刚刚睡了,莫吵,若是吵醒姑娘,仔细你们的皮。”胭脂瞪了几人一眼,忿忿迈步。香印也转身回了屋子,前一刻还瑟瑟发抖的几个小丫头,眼底难捱鄙夷。 主子金贵,当丫头的自然也水涨船高。主子没落,当丫头的自然也耍不起那威风。 下人们口中的三姑娘,此时正眉头紧蹙。 自从昨日睁开眼,保宁脑子一直昏昏沉沉。 似睡非睡间,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困了她半生的金笼子。 已经四月了,可是凤仪宫里依旧死气沉沉的,院子里那棵老桃树没有丁点动静,似乎和保宁一样连动弹一下都觉得多余。往年这时候各宫妃嫔们你来我往的,那棵老桃向来喜欢凑热闹,三月初便开得一片姹紫嫣红的。 门外有了响动,瑞儿用身子顶开帘子,将滚烫的药汁放到保宁手边。搓了搓烫的发红的指尖小声抱怨道:“娘娘,灶上的嬷嬷越发的不上心了。连给娘娘煎药的时辰都给忘了,奴婢看她们是欠教训了。” 保宁端起药碗小口抿着。这药她喝了几年了,最初觉得难以入口,喝的多了倒品出几分其中的甜涩味道来。“春困秋乏夏打盹儿,连咱们宫里的桃树都如此,由她们去吧。”瑞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保宁精神不济最终没有开口。扶着喝了药的保宁躺下,替她掖好被角,轻叹一声退出内室。 她又做梦了,她梦见了……滔天的大火吞噬了整个秦家军,有人站在火中焦急的对她说着什么。可是保宁什么也听不到。这时有人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着,语气郑重的对她说:这辈子只娶她一个,若负此言,天诛地灭。 保宁眼角浸了一滴泪,她翻了翻身,再次沉沉睡去。 “走水了,走水了……”叫嚷声起,滔天的大火借着风势不过几息间便将整个凤仪宫卷了进去。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保宁:呸!鬼话! 第2章 枯木逢春 第2章枯木逢春 保宁捧着甜汤有些愣神。一场大火焚尽前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想,她的命还是极好的。连老天都怜悯几分。 让她有机会……有机会重活一次。 此时一切都未发生,那些让她悔恨的,后悔的,自责的…… “外院如今什么情况?”放下汤盅,保宁轻声问道。香印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回道。“老爷回来了,外院一干事情皆由老爷定夺。”香印口中的老爷便是保宁的生父,秦家大爷,秦松泉。 保宁点点头,她知道香印奇怪什么。 她可是秦家有名的“呆头三”,从不理会这些,她只知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觉得嫁人后,这些就和她不相干了。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我二哥可在?”听保宁又问起兄长,这下香印实在难掩惊讶了。“姑娘要寻二公子?”香印七八岁进府后便一直跟在保宁身边,保宁行事如何她自是清楚的。以前见了都是要远远躲开的人,此时保宁却主动发问。保宁点头:“我想替祖父守灵。” 守灵。又是一件奇事。 自家主子向来胆小,尤其怕鬼怪之流。以前家中但凡遇到需要露面的白事,自家姑娘向来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的。 这也是姑娘越来越不被看重的原因之一。 遇到便躲,又木讷少言,外人都称一声木头三小姐。“姑娘昨日才醒,理应多多调养歇息。奴婢料想夫人必不会怪罪的。”多几次便成习惯了。秦夫人如果真的在灵堂看到保宁,怕是要惊个倒仰儿。 香印只当保宁脑袋还在昏着。 “替我去请二哥。” 保宁固执己见,香印无法只得点头。本想使唤个小丫头去的。后来想想还是自己走了一趟。可别到时候人请不到,反而徒增误会。 等着自家那混世魔王二哥来看“热闹”的空当,保宁忍着头疼将前生几件重要的事情回想了一番。前世她也随祖母外出落了水,可却不是意外落水,而是有人谋算。前世她胆小怕惹祸上身。只对询问的人说是自己失足滑落。此时,却不想再息事宁人了。 只是这当口,全家上下却顾不得她这小小的“意外”。 祖父秦老太爷亡故,秦家一场大乱是难免的。 她那位庶出的妹妹惦记的赏花会,也遥遥无期了。这点保宁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不出保宁所料,秦二公子一听保宁找他,而且谴身边的大丫头亲自来请,眼睛险些瞪出来。果然不出保宁所料,混世魔王秦二公子摇着扇子,一幅风流不羁的模样晃到了保宁那小小的,连牌匾也无的院子。一脚才跨进院子,声音便遥遥传来。“三妹,哥哥来了。” 秦二公子此时感觉也挺稀奇的。从小到大,他就没和这个妹妹打过几次交道。只觉得她寡言又无趣,他倒想和她亲近些呢,可每次见到他,她远远便躲了。 今日太阳竟然从西边出来了,她竟然要见他。稀奇,太稀奇。青色绣了银边的布帘子被挑起,露出一张泛白的小脸。秦海宁步子一顿,也不知道是日头的关系,还是许久未见妹妹的缘故,怎么突然觉得保宁有些……陌生呢。 “二哥。”保宁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秦海宁脸色变了几变,他在离保宁三步处驻足,然后上下打量保宁。最终唏嘘道:“你真的是保宁?我那木头三妹妹?” “如假包换。” “竟然还会说俏皮话了,太阳还真的从西边升起来了。” 保宁只当没看到秦海宁的讪笑,侧身请秦海宁入内。 香印胆战心惊的奉了茶,然后便被保宁挥手打发了。香印一脸不放心,打定主意就守在院中,她担心二公子加难。自家小姐那性子……二公子那性子。怎么想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冰水遇到滚水,得翻出花来。屋中,保宁除了最初露齿一笑,展现出几分热情外,便自顾自的端着茶盏出神,秦海宁本来就是觉得稀奇,来凑个热闹,要说和这个妹妹感情多深,那纯属扯淡。 眼见着保宁木愣愣着,小脸虽然生的挺漂亮,可睫毛微垂,整个人像尊泥塑的菩萨。 再美也是惘然啊。秦二公子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前院乱的很,父亲差了小厮来唤他几次了,可他竟然选择来这里坐冷板凳。“你既然没话说,我便走了,前院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料理呢。”秦海宁起身。 这时,保宁终于轻轻开了口。 “二哥,你想进清风书院吗?” 啥? 清风书院,那可是秦海宁心中的朱砂痣。这清风书院说出去也算是他们秦家开办的,可他堂堂秦二公子却被挡在收院外。只因这该死的书院有个入学考,而他肚子里装不了三两墨水,久考不过。 这事屡屡被人提起,简直成了个天大的笑柄。 清风书院不拘一格,甭管是富家子弟还是寒门公子,想进,都得堂堂正正考上一场。 秦二公子已经连考三次了,次次垫底。秦老太爷活着的时候,隔上几天便要拿拐杖在院中追打他一番。 可清风书院便是以此闻名于世,哪怕秦家子弟,也休想有偏门走。“保宁,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秦海宁收了调笑的神情,脸上难得带出几分凝重来。“自然不是玩笑之言。” 秦海宁并不相信自己这个足不出户的妹妹能帮他进清风书院。 可心里依旧难掩好奇之心。他再次上下打量保宁,越看越觉得怪异。脸蛋比上次见她时似乎白了几分,人也高了些,可除了这些,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你有什么法子?”秦海宁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保宁勾了勾唇角。 秦海宁似乎也觉得在自家妹妹前有失长兄气势,找补道:“如果你敢胡言乱语,我便去母亲那里告你一状。” 让本已不讨喜的保宁在母亲秦夫人眼中再跌那么几分。 “好。如果不能保二哥进清风书院,由着二哥随便去编排便是。”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目含笑意,眸子氤氲。 一个面色难看,觉得自己成了呆妹妹眼中的傻子。 第3章 兄妹同盟 第3章兄妹同盟 秦海宁虽然性子闹腾了些,可也不傻。 下人们议论的话他也有所耳闻。保宁落水明明郎中都摇了头,可她竟然转危为安。而同一天,祖父竟然突然撒手人寰。都在说保宁命硬,克死了祖父。 这话虽然是无稽之谈,可这种软刀子才最是伤人。 秦海宁之所以应邀而来,心中多少也有些在意这事。 可见到了真人,秦海宁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恐怕是多余的。小姑娘眼神清明,哪怕一身素衣也难掩清丽之色。再过上几年,必定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她非但没有自艾自怜,反倒开口承诺能助他进清风书院。 “你要怎么帮我?”“天机不可泄露,下次入院考之时,我自然会告诉二哥。”“还玩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这一套,祖父不在了,也不知道下次清风书院入院考何时才有?”“这点二哥不必担心。清风书院虽然最初确实是秦家创办的,可几代传下来,已经颇有威望了……何况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计,也绝不会让清风书院就此沉寂的。” 秦海宁挑眉,颇有几分意外保宁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来。“你个小丫头,整天不是绣花就是念经的,竟然还懂几分大道理。就算清风书院不会就此败落,正是多事之时,也绝不会放宽入学资格的。这么说来,我想要入学岂不是难上加难。保宁,你真有法子?” 也难怪秦海宁怀疑,他自诩交友遍天下,哪怕身边都是些酒囊饭袋,可所有人集思广益,也没能让他跨进清风书院的门槛。 一个小小的秦保宁,难道还能有通天之法不成!“自然有法子,左右二哥靠自己的本事也进不去,不如就赌上一赌。”保宁提到赌字,秦二公子果然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也好。就像你说的,左右我也不损失什么。说吧,找我来做什么?我可不觉得你无缘无故的会好心帮我。”“二哥通透。我想给祖父守灵。” 秦海宁:“……” 他没听错吧。 给祖父守灵这种事,她难道不是自己去找母亲毛遂自荐更妥当吗?还能在母亲面前刷刷好感度。 “你想给祖父守灵,去求母亲便是。你找我?是不是找错了人?” 保宁摇头。 “……我怕母亲。” 保宁红着一张小脸,那含羞带怯的样子还真的让秦海宁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应。 “母亲一定接大姐回来了。我争不过大姐的。”秦海宁心道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守灵需要嫡长的孙子和孙女,出嫁的女儿严格说起来算是外人了。此时保宁提出来自己去守灵也不是不可能。可坏就坏在这丫头在亲娘眼里是块木头,这么露脸的事秦夫人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心让保宁来做的。“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我向来知道自己的斤两。”上辈子的败笔,这辈子自然吃一堑长一智。 “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二哥便走一趟,替你求求母亲。你也知道母亲最听我的话了。” “嗯,多谢二哥。二哥向来是母亲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是什么鬼?刚觉得保宁机灵了几分,她就满嘴胡言了。秦海宁嘶了一声,本来开口说教几句,可迎上保宁水灵灵的眸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教导什么。这丫头是故意的!一定是。 兄妹盟约结成。 亲自目送秦海宁甩着袖子离开,香印才挑了帘子进屋。保宁又在发呆,自她醒后发呆的时间尤其长。香印眼底难掩忧色,开口的语气却十分温和。“姑娘要不要再歇一歇?奴婢看姑娘精神有些不济。”保宁抬眼打量香印,在香印看来她不过是落了水昏睡了几天,可保宁眼中的香印却早已香消玉陨,是为了护她…… “你和胭脂,我会护你们一辈子的。”保宁轻声道,话语虽柔可语气却十分郑重。香印不解正想发问,保宁已笑着开口道:“你替我准备几身素些的衣裳,再备些干粮。”香印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只是觉得今天的保宁十分奇怪,才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从自家姑娘的话中终于意识到,姑娘不想说的,一字也不会对她吐露的。 本质上,姑娘还是先前的姑娘。是个万事憋在心里的性子。 香印竟然奇迹般的放心了。 遂点了头,也不问保宁这般吩咐的原因,当真去准备衣裳和吃食去了。 保宁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等着她那位好哥哥的“佳音”。 秦海宁去了秦夫人的院子,还未等他开口,瑞冬便挑了帘子,随后进来的是长姐仪宁,姐弟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 随后秦夫人直接开口将守灵之事交待给了长女仪宁。 秦海宁皱眉,觉得母亲的安排有失公允,他虽然和长姐要比和保宁亲近些,可长姐早已嫁了人,如今回娘家算是外客,让她来替祖父守灵……不等秦海宁说话,秦夫人已经拉了长女的手忧心忡忡开了口。大意是由长女出面迎来送往,露一番风头,让她的婆家能忌讳几分,知道她秦府大小姐不是等闲能欺负的。 秦海宁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保宁所求。 对于保宁想去守灵这件事,院中只有香印和胭脂这两个大丫头清楚。 所以晚些时候秦海宁再次露面,院中小丫头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两个大丫头却是气定神闲。 秦二公子进了屋,迎上保宁渴望的小眼神,一脸的欲言又止。他秦海宁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他向来是快意恩仇,想骂就张口,想打就动手的。可是今天……“二哥知道你胆子小,守灵这种事,还是让给大姐吧。大姐年长,胆子也最大。”这借口说出去,秦海宁都想扇自己巴掌。可是保宁竟然认同的点了头。 秦海宁越发觉得自己心虚了。 明明大言不惭立了誓,可事情却办砸了。“你如果想尽孝心,守祠堂也是一样的。” 秦海宁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当真是聪明绝顶。这等资质不进清风书院委实糟蹋。“祠堂?”“是啊,祠堂也要安排子孙去照看。前厅又乱又吵,不如祠堂清静。三妹觉得如何?” 保宁眸子闪了闪,真想开口夸秦海宁一句。 不需她找借口,他竟然替她道明心意。 保宁自知身份,以她如今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委实不会被委以重任。 退而求其次,祠堂才是她的目的。“二哥说好,便好。” 秦海宁很高兴,觉得自己这哥哥当的很是称职。保宁也很高兴,觉得自己那声二哥哥也没有白喊。兄妹两个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宁想要尽一番孝心,去照看祠堂。 这事在秦夫人看来虽然有些稀奇,不过此时秦家正是用人之际,这祠堂虽然不比前院灵堂,可也需要人照看打点。 保宁想去正好,省得秦夫人再琢磨人选了,于是痛快点了头。 活计捞到手,保宁也不迟疑,第二天早早给秦老夫人和秦夫人请了安,便带着两个大丫头从园子小角门而出,上了辆轻便的马车去了建在山脚的秦氏祠堂。 诵经理佛这些难不倒保宁。此时府中大半人力都在前院,这偏僻的祠堂之所显得更冷清了。 重新添换了香烛,保宁跪坐在蒲团上,合目轻语…… 第4章 冤家聚头 第4章冤家聚头 祠堂旁边有几间相连的小耳室,是小憩所用。保宁吩咐香印收拾出来,自己搬了进去。 其实这里离秦家不算远,每天早来晚归也不算折腾。可是保宁说为表心意,她要一直诵经直到秦老太爷入土那日。这话还被秦老夫人赞了句“有孝心”。香印和胭脂实在不知道保宁打着什么主意,保宁在祠堂静心理佛,两个大丫头心里难捱焦虑,尤其是性急的胭脂。在她看来秦家正是多事之时,这时候正是自家姑娘露脸的好时机。 虽然不能以主家身份守灵迎来送往,可也该找机会露露面,好歹让别人知道秦家有位嫡出的三姑娘啊。而不是独在这死寂之处,对着一众牌位烧香磕头。这祠堂虽有人常年打理,可胭脂还是觉得阴气缠绕,让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她和香印守在门外,保宁一人在祠堂中念经。 她们只要一探头就能看到自家小姐伶仃的身形。 她跪在大大的蒲团上,小小的一团,胭脂简直恨不得冲进去再给保宁披上几件大氅。她打量四周,黑幽幽的,明明太阳才下山,平日在宅子里,她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张罗饭食,在几分余晖下指挥着院中几个小丫头进进出出的……到了这里,天竟然全黑了,而且四下透着股让人不适的冷意。胭脂冷不丁的侧头,正看到祠堂中几溜黑幽幽的排位…… “香印,要不要给姑娘添件衣裳,我感觉遍体生寒。” “……姑娘穿了夹棉的衣裳,又披了大氅。”再添衣裳,就成了一团雪球了。胭脂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没有道理,可她就是觉得遍体生寒。“以咱们姑娘的性子,这时候就该呆在小院中。”胭脂嘀咕。香印轻轻摇头:“我反倒觉得姑娘这样做很好。”胭脂不解,香印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她还是去小厨房给姑娘熬碗姜汤以备不时之需。香印走了,胭脂又盯着保宁看了半晌,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保宁闭着眼睛,小脸平静得近乎冷寂。可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也许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上辈子那几件事情尤其刻骨铭心。 明日!明日便是前世一切孽缘的初始,她不惧,经历了那般惨烈的一生,她伤心过、风光过、颓废过。她的心已经无坚不摧了。可多不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才千方百计避到了这里。没有相遇,而后那些惨烈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吗?只是,真的能那么容易吗?答案是…… 咚! 咚咚! 接连几声轻响,保宁思绪被打断。因为女眷到来,平日那些下人不准踏进此院一步,如今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想必又是胭脂在捣鼓什么,那丫头性子一如既往的闹腾。 “胭脂。”保宁轻唤。 没有声音,保宁蹙眉。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丫头应声,保宁这才转身。然后……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是怕的,而是惊的。 要说上辈子,最让保宁伤心的自然是嫁了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可是最让保宁挂念的,却是…… 少年长身玉立,十五六岁的年纪,腰上挂着剑,头发有些凌乱,看向保宁的目光带着微微的诧异,恐怕是没想到这黑乎乎满是牌位的屋中,竟然跪着个小姑娘。的确是个小姑娘,模样看的不太真切,屋中几盏烛灯都搁在长案上,小姑娘又跪着,只隐约看到一张白荧荧的小脸,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忽闪忽闪的,少年似乎抬了抬手。 随后意识到这里人迹罕至,自己出现的又不太光明正大,最终唇角微微一勾,轻声道。 “打扰。” 保宁眨了眨眼睛,睫毛迅速一垂,在少年看来,小姑娘害怕了。 保宁掩下眼底翻滚的情绪,小肩膀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你是谁?”不用刻意,声音已经带着几分颤意。 不是害怕,而是……吃惊。太吃惊了。心里才想起这个人,这人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没见过他这般年少之时,可只需一眼便认出了他。唇角总挂着笑,生气时笑,高兴时笑,便是杀人之时唇角也是这般微微勾起的。 可他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你又是谁?”少年反问。 保宁怔了怔。少年似乎有些懊恼的再次开了口。“不必问了,这里是秦家祠堂,你跪在这里,自然姓秦。” “我是秦保宁。”犹豫片刻,保宁给了答案。就算她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倒不如初遇时便据实相告。少年挑了挑眉,兴许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般有胆识。 夜幕下,头上是秦家祖宗的牌位。 门外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男子,她不喊不叫,竟然还心平气和的和他互通姓名。 这小姑娘,真是个奇葩。 没错过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保宁自省,她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反常了。 可上辈子总在她面前蹦跶,时不时就抽疯,动不动就尥蹶子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哪怕知道此人心性远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温文尔雅,可她还是难免会代入几幕前世的片段。 保宁心中腹诽,这是病,得治。 “这里是秦家祠堂,不准外人入内。你快出去!” “……”这时候才想起这茬子,不嫌晚了些吗? “多有打扰,不小心走岔了路。既然走到了这里,和姑娘偶遇,也算是缘分。”他见保宁没有回应,拱了拱手复又开口。“夜深了,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守着这么一间祠堂,不怕吗?”保宁眸子微闪,有些意外。 她是知道他的性子的。 与他无关的事,他不会在意,更加不会发问。一个小姑娘会不会害怕这种问题,绝对不该从他的口中问出。 “与你无关。” 小姑娘似是有些恼了,垂着头轻声回道。 少年怔了怔,随后笑了。“唐突秦姑娘了。”就在保宁以为这人脸皮厚度终于告吹,要离开之时,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嚣。保宁听到哥哥秦海宁的声音夹杂其中。“你不能乱闯,这里可是我们秦家的祠堂。”秦海宁声音落下,一个声音含笑回道:“可是大公子说今日特殊,容我一观。” 外面马蹄声,喧嚣声夹杂在一起,那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保宁还是听了个清楚。[墨墨的新文,求个收藏~~] 第5章 躲不开啊 第5章躲不开啊 她小脸瞬间一白。怎么前世那些人都赶趟儿似的挤在一天出现了。她明明已经躲到了这里,竟然还是不能避开。看着保宁小脸泛白,门边的少年眸子沉了沉,保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看门边之人,那人眼中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对于突然有人造访祠堂并不意外。可是保宁知道,他并不方便和门外那人相见。 保宁四下扫量,最后抬头看向祠堂房梁。 秦家祠堂修的又宽又高。 几盏烛灯只是将屋中景致照了个影绰,并不能照亮整间祠堂。保宁已经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秦海宁特意加大的叫嚷声。保宁心想提醒的实在太明显了,此时让人出去自然是不可能了,那只能…… 门边之人身形十分灵巧,不需保宁多费唇舌。 两手攀着柱子,几下就上了房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笃定保宁不会叫破他的行踪。 想起前世这人告诉她,自幼体弱不擅武技。后来她发现这人口中的不擅武完全就是说出来哄骗他的。保宁因此足足有一年时间没有理睬他,他又告诉保宁,他在成年后才开始习武。 如今眼见这人猴子似的爬柱子。 保宁:“……” 秦海宁当先一步迈进祠堂,正看到自家那位木头妹妹猛然回头。 小脸泛白脸上难掩惊色。秦海宁瞬间保护欲爆棚。也不管来者什么身份了,伸手一挡,将那即将进门之人牢牢挡在门外。“你说要瞻仰我秦家列祖列宗,就在这里看吧。” 来人似乎颇有几份哭笑不得。“二公子委实难为人了,好歹让我进门给秦家列祖列宗上柱香啊。” “我大哥才回来,并不知道今日祠堂中有女眷。我家三妹在,你一个外男,实在不便进去。”那人看的虽不真切,可也看到一个小姑娘跪在牌位前。秦海宁倒没有胡言乱语。 “我和令兄情同手足。和二公子也是一见如故。秦家的三姑娘,我斗胆也唤声妹妹。我先前见了秦大姑娘,秦二姑娘和秦四姑娘。正好奇三姑娘为何没有现身呢。不想三姑娘一片孝心,竟然在此侍奉列祖列宗。相逢即是有缘,在此见一见想必秦家长辈们也不会怪罪的。”这个男人如此巧舌如簧,竟然将自诩同样巧舌的秦海宁怼了个哑口无言。 秦海宁有些为难,一边觉得这男人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一边又不想自家妹妹被唐突。 那木头丫头才生出丁点胆子,若是被吓回去可就糟糕了。 这边秦海宁是挡路也不是,让开也不是。 保宁终于压住了乱跳的心,小心替秦海宁解围。“二哥,没关系的。” 秦海宁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保宁,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身形。“……也不知道你怎么蛊惑的大哥,竟然把祠堂当成西洋景儿让你瞻仰。”那人好脾气的笑笑,似乎并不介意秦海宁的冷脸。“我家族人丁凋零,所以对于秦家这样的大家族十分羡慕,我和秦大哥一见如故,听他说了不少秦家的事,所以才对秦家祠堂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正逢秦家老太爷故去,我此时来祠堂祭奠,也算是略尽心意。” 保宁冷着脸听他胡诌。他家人丁凋零,他兄弟姐妹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上辈子保宁呆在秦家,然后顺理成章和这人相识。 十几岁的小姑娘芳心很容易萌动,又加上她一直被养在后宅,见过的男子实在屈指可数。所以轻易便被这人撩拨了心湖。她又是个犟脾气,一条路走到黑的主。 以至最终落了个葬身火海的结局。 好在此时一切都未发生。只是这两个人怎么会同一天出现在她面前?想到如今房梁上还趴着一位,保宁真想叉腰骂句天老爷捉弄人。 相比之下,她更恨门边这人。这人与他前世做了十年夫妻,一手把秦家捧到高位,又是他暗中谋算将秦家从高位拉下,最终将秦家踩入尘埃。十年夫妻,保宁很是清楚这人的性子。 他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成。 他想进秦家祠堂,用尽办法也会进来,此时和他争执,只会让这人心中暗自记恨。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来必定十倍百倍报还。 如今自己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秦家也只是靠清风书院博了几分名声,家底薄的很。此时交好甚过交恶。所以保宁只能退让,她越是表现的谦让,谨小慎微,便越会被轻视。 前世她对他一见倾心,秦家三个适嫁的姑娘为了这人明里暗里争了个头破血流。 三人中,她是最傻最痴情的那个,所以最后被他选中。 狠狠瞪了一眼保宁,秦海宁退后几步,半挡在保宁身前。那人上前,恭敬的上了香,这才含笑看向保宁。 “三姑娘。” 保宁白着一张小脸,脑袋微垂,一幅没见过世面瑟缩的样子。还不动声色的往秦海宁身边凑了凑。那人眸子微微一闪,眼中轻视之色一闪而过。这位秦三姑娘果然如旁人所言,像块木头。 先前因好奇而生起的几分兴致瞬间散了。 “三姑娘莫怕,在下姓封,单字逸。家中行五。三姑娘如果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封五哥吧。” 保宁头垂的更低了,两只手把帕子绞的紧紧的。秦海宁一边叹息木头果然还是木头,一边又觉得这个封五欺人太甚,他难道看不出保宁怕他。“阿宁,你回厢房吧。三哥招呼这位封五哥。” 保宁心道如果不是房梁上还趴着一个,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 她怕眼中恨意太甚,若被他瞧出端倪来会平白招惹一身腥。可是……“我在祖母面前发了愿的,每天要在祖宗牌位前诵经六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呢。”秦海宁有时候真想剖开这个木头妹妹的脑子看一看,看看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他替她解围,她反倒傻傻的撞上来。 真是气死他了。 “算了,不管你了。你爱念经就去念吧。封五哥,你不是好奇秦家祠堂吗?这便是我们秦家的祠堂了。封五哥随便看吧。”秦二公子索性破罐子破摔。 一个念经,一个乱转,由着他们吧。 保宁怯生生看了一眼那位自称封五的年轻男子,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跪到蒲团上。 封逸眯了眯眼睛,拳头用力一握片刻后缓缓松开,笑着向秦海宁倒了句谢。 然后果然缓缓踱步,在祠堂四处打量着。保宁心中疑惑,封逸为什么出现?这里难道有什么是封逸想要的?除了牌位?难道祠堂中还有什么秘密?[墨墨新文,求收藏推荐~~] 第6章 敬而远之 第6章敬而远之 便是前世和这人纠缠了一辈子,保宁也不敢说自己能看透他。似乎从相识之初这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威胁。笑容是和煦的,神情是真诚的,言语是温和的,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皇帝众多儿子中,以幺子身份胜出,想来前世她确实是个眼瞎的。 保宁努力回想上辈子和秦家祠堂扯上关系的事?可就算是想破了头,脑中也没有丁点印象。 而封逸上了香后,还不忘客气的道了句叨扰,这才缓缓动作起来,秦海宁看了他片刻,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对祠堂好奇。不是他吹嘘,他们秦家的祠堂,在整个凉州城里那也是建的数一数二的,有不少人都说便是因为他们秦家人懂规矩,知道供奉祖宗,所以得祖宗庇佑,秦家才会蒸蒸日上。 像他们秦家一年到头谴人看管照看着祠堂的本就不多。每年修缮雇人照看花费可着实不少。有那银子当家的夫人不如添几件新裳,男人不如添房小妾。所以这个封逸要真的对这些感兴趣,选中秦家也算他有眼光。 秦海宁又侧目去看保宁。只见小丫头倒真的闭着眼睛一心一意的念经,立时转开了目光,实在没眼看啊,自家这个傻姑娘,也不知道性子随了谁,傻的没边。 这个姓封的是被大哥带回来的,而且颇得大哥称赞。 出身似乎十分不错。看年纪也不算大,刚才在秦家时他那几个妹妹看到这人,眼睛可是齐刷刷的一亮。反观这位木头三姑娘,秦海宁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经文念多了,所以她小小年纪便心如止水了,难不成觉得牌位比封逸好看? 秦海宁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丁点动静呢,便开始像个老父亲似的忧心保宁的终身了。 此时在秦家这摆满祖宗牌位的祠堂里。 梁上有一位,地上跪了一位,门边站了一位,还有一位不声不响的用眼神把祠堂扫了个一清二楚。 自然,他没想到往房梁瞄上一眼。以他所立之处,如果此时抬头,梁上那位也未必能藏得住。保宁在这点上心如明镜,这人是个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把重头戏妆点到脸面上的。哪怕此时他城府还不够深,可也没忘了摆出他那幅温润君子的做派。仰头看房梁这种事,至少有旁人在时,他做不出。 在刚才那厮顺着柱子往房梁上爬时,保宁已经不动声色把蒲团往旁边移了移,如果站在她的位置,不需抬头,只需眼角余光,便能看出几分端倪来。所以保宁把那位置不动声色的占了,以至封逸只能绕开保宁,至少保证梁上那位不会立时露馅。其实就算两人打了照面,此时也兴不起几分风浪来。 两人毕竟年纪还小,还没到上辈子搏命的地步。 只是保宁本能的觉得两人此时并不方便照面。 也不知道封逸是因为她和秦海宁在所以不便行事,还是他当真只是来逛一逛秦家的祠堂,瞻仰一下秦家列祖列宗。时间流逝,秦海宁最先露出不耐之色。“时辰也不早了,晚膳要开席了。封公子是不是能移步了?” 封逸似乎抿了抿唇,眼见着秦家兄妹在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行事了。 虽说心有不甘,此时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是我的错,麻烦秦兄久候了。”一切如保宁所想,封逸果然彬彬有礼的表示可以走了。他似乎还想和保宁道个别,可保宁似乎入了定般,并没有理会他。封逸眉头蹙了蹙,以他的身份,身边姑娘对他向来是趋之若鹜的,从未受过这般冷遇,来的路上秦家大公子秦守宁便说过。他家中几位妹妹中,最闷的便是这位三姑娘。 秦守宁轻描淡写,封逸以为秦守宁是在说客套话。不想竟然是真的,当真十分无趣呢。阴森森的祠堂,再加上阴森森跪地念经的秦三姑娘。封逸本不信鬼神之说的,此时也不由得觉得全身一冷。“保宁,二哥先回秦家了,你也早点歇息。别总跪着,小小年纪再把膝盖跪伤了。”秦海宁絮叨着叮嘱,然后小跑着追上封逸。 终于清静了,保宁长长吐出一口气。 送走一个瘟神,还有一个孽障。 保宁这口气还没吐完,那孽障果然顺着柱子无声滑了下来。 他看向保宁,目光很深沉,这样的目光如果是个威武的男人,确实挺震慑人的,可放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保宁只觉得别扭。她摆摆手:“小心我二哥杀个回马枪。” “你可知道封五为什么来祠堂?” 保宁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言下之意,她一点也不想招惹这些是非。不管是封逸还是面前这位,她都只想敬而远之。 “封五不会无缘无故来瞻仰秦家祠堂,他必有所求。” 保宁很想反问这位一句。那你呢?你也是个无力不起早的,你这么卖力,不惜当了回梁上君子,难道只是来消遣的。 保宁觉得头疼极了。“他求什么与我无关,我只需在祖父下葬前守着祠堂,每日给上香诵经。” “……如此,倒是我多心了。” 保宁又不开口了。那人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迈开步子。就在他即将跨出房门之际,突然回首:“刚才你是故意替我挡下了封五?” 保宁决定装傻,她怔怔的抬目一脸的疑惑之色。那人不再开口,悄声离去。 保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这二位,她才察觉自己的后背竟然被冷汗浸透了。夜风中只觉得遍体生寒。保宁抬头打量成排的牌位,秦家祠堂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让那两人不惜赴险也要来寻的秘密? 胭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她是被香印推醒的。香印手里端着姜汤,示意胭脂回屋睡。 胭脂点头,起身时只觉得肩膀疼的厉害。香印瞪她:“明知道入了夜天气还寒着,也不加件衣裳,便这么睡了,受了凉也是你自找的。”胭脂很委屈,她想说,时辰还早,她还不至于瞌睡啊。 第7章 秦大公子 第7章秦大公子 随后两天再无外人来扰,直到秦老太爷下葬前一天。保宁像前两天一样,早早起身梳洗,吃过早饭便往祠堂走去。 才跨进祠堂大门,外面便响起车马声。 随后院门被叩响,有门子在外场声禀报。 大公子来了。 下人们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便是秦守宁,秦二爷的长子,保宁怔在原地,她眼眶有些发热。 秦守宁火海焚身那一幕是她两世的梦魇。前世因为她,因为她执意要嫁给封逸,把本来中立的秦家逼到了封逸阵营。封逸最后能胜出,可以说秦家是一大功臣,当时她还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把福气带给了整个秦家。 那时她不知道,她以为的福气是道催命符。 大门左右开启,一个年轻男子信步而入。秦夫人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生了长女,而让秦家长子的身份落到秦守宁身上。守宁,一个守字便足以道明秦守宁在秦家地位有多么卓然。 又因秦二爷行吾出身,秦守宁自幼便跟在秦二爷身边,小小年纪便十分有气势。 秦家所有孩子站在秦守宁面前,没有一个敢放肆的。秦守宁也人如其名,把秦家守的滴水不漏,前世哪怕并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也会为了她冲锋陷阵,最终也是因为她,让秦家走进了深渊。 她曾经以为因为有了她,才有了秦家。 直到秦家军覆灭,秦二爷父子葬身火海,秦家一夕间衰落。她才明白,因为有了秦家,才有了她。可她知道的太晚了,以至余生活在悔恨中。此时,秦守宁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让保宁如何不落泪。 秦守宁似乎被惊到了。 印象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妹妹见到他竟然哭了。秦守宁自省……难道他欺负她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保宁了?”秦守宁含笑问道,他人生的并不威武,可是长年行吾生活,身上自带了股威吓气势。当他敛了气势,含笑开口时,也无法做到像秦海宁那般神情自在。因为他压根就没遇到过在他面前抹鼻子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虽说是自家妹妹,可上次见面似乎还是大半年前。 大半年前他归家,也只是在家宴上匆匆见了一面,话都没说两句。 而且也没有哪个妹妹会在他面前哭鼻子。所以面对红着眼睛的保宁,秦守宁觉得哭笑不得之际,又生出几分怜惜之意。“大哥怎么来了?”保宁觉得有些丢人,在秦守看来,也许她只是他数个妹妹中的一人,还不是嫡亲的那个。可是在保宁心中,她对秦守宁那份依赖和愧疚却是纠缠了她两辈子了。 乍见到他,她才会如此失态。 保宁吸了吸鼻子,似乎还是一片模糊,她不由得抬起袖子抹了把脸。 秦守宁摇头笑了笑,笑保宁这小孩子一般的动作。 他把保宁的手臂扯下来,让她规矩的站好,然后从一旁香印的手中接过帕子,仔细的替保宁把小脸擦干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保宁片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样子。刚才抹的和小花猫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欺负三妹了呢。” “大哥才不会欺负我,以后只有我欺负大哥的份。”保宁嘀咕。 秦守宁似乎有些意外,心道难怪自家那个泼猴似的二弟说如今的保宁大变样了。他还不相信,此时秦守宁终于相信了。虽然只见了一面,可小姑娘那种从头到尾脱胎换骨的感觉,还是让秦守宁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头。虽然不知道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为何来,可谁不喜欢笑意盈盈,连眼神都透着股机灵劲的姑娘。 两人又互相取笑几句,秦守宁才正色道。“我来是接三妹回秦家的。”保宁点头,明天秦老太爷出殡,她把今日的经文念完就打算回秦家的,没想到秦守宁竟然亲自来接她。“这几日家里迎来送往,我来这里算是躲个清闲。家中有大伯父和我父亲支应着,晚些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秦守宁解释道。 保宁看着面前这位征战杀场,据说让敌人闻风而逃的杀将。 用着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着忙中偷闲的话语,那种疏离感和陌生感顿时散了。有的只是心头那股盈盈的暖意。 保宁勾了勾感角,也学着秦守宁的语气一本正经的道。“正是这个道理……”秦守宁用指尖轻弹保宁额头。“你一个小姑娘,不准学大哥说话。”保宁捂头额头,眼神委屈。 秦守宁忍不住笑了。 这里是祠堂清静之地,本不该笑闹,可他这些年一直在军营中,见多了杀戮和血腥。 时时提防,处处戒备,何曾有这般轻松的时候。此次回来,祖父亡故再加上前途未卜,秦守宁的心情一直不佳。 他来这里,真的像他所言,想图片刻清静。倒没想到意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保宁。随后的时间,兄妹俩一人一个蒲团,虔诚的闭目诵经,保宁又让秦宁守惊诧了一次。 安静下来的保宁,本该是秦守宁熟悉的样子。可他又觉得似乎哪里终是不同了。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几样素斋,秦守宁吃的十分舒畅。他有些理解那些读书人口中说的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此时的秦守宁,虽然不至于把保宁看的多重要。可这半天相处,让秦守宁对她这个妹妹除了怜惜外,倒是越发的赞赏起来。 下午还要诵经两个时辰。 趁着中午,兄妹二人在院中廊下闲话家常。 秦守宁终于问起:“那日来的封五公子,保宁觉得如何?” 保宁一点也不意外秦守宁会问起。他这位大哥本就是个劳神操心的命,家中兄弟姐妹,他都记挂着。 许是自幼便知重任压身,所以自小一幅少年老成的样子。问起这些事来也不扭捏。“一表人才。”就算十分不耻封逸的为人,保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封逸不好。若不是他生的翩翩君子,前世她也不至于痴迷至此。秦守宁蹙了蹙眉,似乎觉得保宁这夸奖太单薄了。“只是一表人才?”“还有什么?论相貌,他和二哥伯仲之间,论性情,他不及大哥稳重。” 第8章 搏一搏命 第8章搏一搏命 “不能这么比?” “那要怎么比?反正我觉得他不及大哥和二哥。”保宁一脸坦荡没有丁点姑娘的羞怯。 秦守宁上下打量保宁,只觉得大半年不见,保宁似乎身量抽长了不少,可这性子……除了活泼几分,似乎一点没变。像个小孩子,丝毫没有丁点姑娘家的心思。那封逸出身不凡,模样又生的俊俏,仪表堂堂。家中几个妹妹心思可都活络了起来。 这两天明里暗里去给封逸送温暖。 什么甜汤点心的,足足摆了一桌,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怎么到了保宁这里,反倒对封逸一百个看不上。 保宁觉得自己得多解释两句,可别让秦守宁误会她欲擒故纵。“二姐姐和四妹妹都见过封公子了,是不是心中小鹿乱撞了?大哥,我觉得那位封公子不是个良人。”秦守宁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保宁想了想开口道:“我看他那气度,想必出身不俗。我们秦家在凉州城虽然也算是有几分脸面的人家。可这里只是小小的凉州。出了凉州,谁人又知道秦家呢。那位封公子不是本地人士,我听他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京城的权势人家,哪里是那么好进的。而且他姓封,若真是京城人士,没准还是皇亲国戚呢。这样的人家……我们秦家高攀不起的。” 秦守宁脸上难掩惊诧之色。 “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懂这些道理。”有些便是连秦守宁也没有想的那么长远,他只是觉是封逸气宇轩昂,出身必定不俗,若是相中自家妹妹,也是桩美事。保宁于是开口问起秦守宁是如何和封逸结识的。 果然如前世一般,是在秦海宁父子回凉州途中结识的。 “……大家都对那些逃难的灾民冷眼旁观,只有他仗义出手,又是给银子又是赏吃食的。大哥觉得他是个良善之人,于是便主动上前攀谈。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个心胸敞亮之人。我们又急着赶路,他说自己本是四处游学,来凉州长长见识也不错,于是我们便结伴而行。”秦守宁说道。 虽然保宁的话不无道理。可秦守宁还是觉得封逸不错。 能养出那样矜贵公子的人家,想必家风该是极端正的。 保宁这般小心翼翼的,性子着实谨慎,可太过谨慎难免错失良缘。保宁心道果然如此,自己这位大哥性子直,所以封逸在他面前是个坦荡荡的君子。因为他实在太会蛊惑人心了。保宁知道不会单凭自己几句话便能大哥秦守宁改变认知的,她也不强求,只要自家这位在军事上有勇有谋,在为人处事上一根筋的秦大公子别把她和封逸凑成一对就行。 至于她那位庶出的四妹妹秦书宁。聪明些便别趟这浑水。她若执意要攀封逸这根高枝,料想后果也不会比她强。 “大哥既然和他一见如故,便效仿那桃园三结义。也不必非要他娶咱们秦家的姑娘啊。” “亲上加亲,岂不更好。”秦海宁还想劝保宁改观。保宁没法子,总不能让秦海宁一直给她洗脑,于是她开口提起清风书院。秦守宁的注意力果然立时便被吸引走了。他蹙着眉,脸上难掩愁容。“清风书院是祖父的心血。如今祖父故去……不知这清风书院还能不能维系?”保宁对祖父秦老太爷实在不算熟悉。说起来让人难以理解,一家人,怎么会不熟悉。 实在是她这位祖父大人醉心办学,几乎把清风书院当成家。 轻意不会回秦家主宅。 除非逢年过节,能在家宴上远远见他一面。 记忆中,祖父似乎从未理睬过她。 便是对长孙秦守宁,也多是训斥。所以秦守宁才会起了忙里偷闲的心思亲自来接保宁。如果秦老太爷当真慈祥可亲,做为孙儿和孙女,怎么能这般处变不惊。 死过一次,保宁不会像前世那般心软了。 前世秦老太爷也是此时故去,她和封逸在秦家初识。 随后便是扑天盖地的谣言,说她克死了祖父。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连她的亲人背后也在推波助澜。只有封逸,他曾当着凉州不少公子面前亲口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什么命硬克亲,他向来不理会这些。 这也是保宁那么快对他倾心的原因之一。 想到谣言……恐怕秦老太爷下葬之日,便是她难过之时了。 来祠堂这几天,还真的是偷来的浮生几日闲了。“朝廷对二叔有什么安排?”“能有什么安排,长辈故去,理应卸甲三载。离开前父亲已经和继任交接完毕。我们这次回来,归期难定。” 朝中官员也有嫡亲长辈过世,丁忧三年之说。 保宁点头,和前世一样。三年后,正是封逸要大动手脚之时。秦家父子就如归山的猛虎,很快便收拢了部队。随后几年征战,“秦家军”三字扬名天下。“这样说来……二叔等于将一切拱手相让。”这话简直就是戳秦守宁的心窝子。 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可秦老太爷走的太仓促让,让他们父子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朝廷的公文跟紧着便到了。一天时间,卸任,交接。要说背后无人算计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可这种事,几乎称得上阳谋。根本就避无可避。“你一个小姑娘,不必惦记这些。以后大哥便守着秦家,照看你们几个弟弟妹妹。”“真的?那太好了……只是杀鸡焉用牛刀!大哥理应驰骋杀场,建一番功业。”保宁轻声道,语气中有着向往和期许。 秦守宁怔了怔,和保宁一起抬头望向灰蓝的天际。 建功立业!他何尝不想。可世事难料。祖父此时故去……也是命数。 秦守宁轻叹命数。命数吗?保宁心想,便是命数如此,她也要搏上一搏。午后兄妹两个继续念经的念经,拜祖宗的拜祖宗,直到夕阳西下,秦守宁亲自将保宁扶上马车。“三妹,我们回家了。”保宁回首,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祠堂,然后用力紧了紧怀里的几页薄薄的纸……也许,封逸和封晋皆为此而来。[新文,求收藏,推荐~~么么哒~~] 第9章 无心插柳 第9章无心插柳 到了秦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挂着白纸糊的灯笼。门前乱烘烘的,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间或一阵哭声传出,保宁的心也跟着一哆嗦。秦守宁轻声道:“都是清风书院的学子们。”在秦家人眼中,也许秦老太爷不近人情,可在清风书院那些莘莘学子眼中,秦老太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人真是奇怪,把自己最暴躁,最冷漠的一面给自己的亲人。待院中求学的书生们却敦厚慈爱。 不管是长孙秦守宁还是次孙秦海宁,秦老太爷都未曾过问过。 自己便是清风书院的掌院,可是自己两个孙儿却都无缘清风书院。 坊间夸其刚正不阿,保宁却觉得这是冷落的几乎不近人情。 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晚辈,理应对长辈的话言听计从。所以前世无论旁人如何诬蔑她,因事关祖父,她都未曾辩解一句。如今再经历一次,她只觉得心理五味杂陈。 “……大哥上次见祖父,还是去岁中秋。而且还是被祖父训斥不学无术。”秦守宁一脸怅然的道。 “我和大哥一样,祖父都不屑教训我。我只远远给祖父磕了头。”年末秦老太爷根本没回秦家,而是在清风书院和那些离家太远,不能归乡的学子们一起守岁的。平日便是回来,也是来去匆匆,等保宁得到消息赶去请安,多半秦老太爷已经风风火火的又回书院了。 不是她没有孝心,长辈故去还能心平气和,实在是和秦老太爷亲情太薄了。甭说孙子孙女秦老太爷不理会,便是亲生儿女,秦老太爷也显少问起。他这辈子似乎把所有的心血都给了那坐书院和里面的学子。 秦守宁和秦海宁想必和她感觉一样,所以秦守宁才会这般有这般怅然若失的语气。“我先送你去祖母那里。”秦守宁是个细心的,他也隐约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怕秦老夫人难为保宁。 保宁点头。 秦守宁吆喝车夫转向,从偏门进了秦家。 一路上下人们来去匆匆,见到大公子陪在三姑娘身边,似乎都很是诧异。 保宁倒是习以为常,她皇后都当过了,再美的风景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所以对于下人们的轻视并不在意,反倒是秦守宁的脸越来越黑。不管保宁性情如何,她总是秦家嫡出的三姑娘,这些下人的神情……“保宁,你受委屈了。” 是他思虑不周。 以为只要打出一片天下,成就一番大事,便能把家中弟妹照顾的周到妥帖。却忘了世人多是见风使舵之辈。 保宁是个闷葫芦性子,住处又那么偏僻,这些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惯会捧高踩低。 他见过下人在庶出书院面前恭敬的样子。两相一比,秦守宁脸色阴沉一片。 保宁面露不解,秦海宁心中轻轻一叹。心若琉璃,所以目光一片澄明。他看的出保宁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可保宁越是这样,他这个当哥哥的越是心疼。 是他的疏忽,没有照顾好妹妹。 兄妹二人到的时候,秦老夫人正在用帕子拭泪。“好端端的,摔了一跤人便没了。谁不知道我们夫妻四十载,最是情深意重。他这么狠心,扔下我独自走了。”秦老夫人说到伤心处,语气哽咽。 秦老夫人身旁,是个看上去五十上下的富态妇人。 那人也跟着红了眼睛。“人死不能复生,你且珍重。你这身子骨也不算硬朗,可别伤心太过。这人啊终有那么一天,早些晚些的事。”保宁认出说话的是秦老夫人的手怕交,徐老夫人。两人出闺阁前便亲如姐妹,嫁人各自生子后,也时常往来。 这时秦老夫人和徐老夫人也发现了保宁兄妹。 徐老夫人眼睛一亮,招呼道:“守哥儿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至于保宁,徐老夫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秦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接话道。“守哥儿上次回来,正逢你带着嫱丫头回乡祭祖。”说完看了一眼保宁,保宁上前给两位长辈行礼,然后规矩的立到一旁。秦老夫人这才开口:“保丫头也是好的,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前凑,想露脸,想趁着机会巴结上那些权贵。只有保丫头安安静静的去守祠堂。这这几个孙女中,这丫头是最厚道的。” 徐老夫人这才看向保宁。 “……比嫱丫头还小两岁呢。你总提起保丫头,这丫头总是陪你念经,是个安静的,倒不像你另外几个孙女。” “是。自从仪宁出嫁,就属保宁陪在我身边时间久。这丫头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没想到是个知道分寸的。前几天落了水,大病了一场。生着病还去祠堂守灵,也是难为这孩子了。”平日不觉得,保宁陪在身边时太安静了,可突然间少了这么个人,秦老夫人才觉出寂寞来,哪怕平日保宁少言寡语的。 这事徐老夫人也是知情的。 她对谣言倒不尽信,可又觉得无风不起浪。兴许保宁的命数真的太硬了。 可面对这么个秀气安静的小姑娘,徐老夫人也说不出太过刻薄的话,何况一旁的秦守宁一幅大哥的驾式。“以后多陪陪你祖母,不必理会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是,多谢老夫人。” “祖母,孙儿先去前院了。保宁就托付给您照看了。” “……守哥越发稳重了,把妹妹照顾的周周到到的。快去吧,有你祖母在,谁敢欺负你娇滴滴的三妹妹。”徐老夫人打趣道。 秦守宁似乎有些脸红,行了礼逃了似的走了。 屋中只有两位老夫人,保宁并着几个大丫头。秦老夫人挥挥手,几个丫头垂头退下。 然后秦老夫人唤了保宁上前。“保丫头,你有什么打算?”保宁有些意外,秦老夫人平日待她也不算亲厚,记忆中祖孙两个交谈不多。她按步就班,祖母秦老夫人对于她的陪伴表现的可有可无。 记忆中,似乎没有眼前这一幕。她被谣言吞没之时,秦老夫人闭门不出。 难道她自荐去守祠堂之举,打动了秦老夫人?[新文,求推荐,求收藏~~] 第10章 好坏难测 第10章好坏难测 保宁目光看向秦老夫人,她这位祖母是个喜静之人,平日话不多。记忆中,秦家不管出了什么事,似乎她都很少开口。祖父突然亡故,她也只是哭了几场。待祖父入土为安后,她便显少再提起了。随后便是孙儿娶妻,孙女出嫁,她也只是含笑坐在首位,晚辈来行礼,她也不会像别的长辈那般谆谆教导,只是给了礼物便被下人扶着回了院子。 唯一一次失态,便是传回秦守宁父子葬身火海,整个秦家军尽数覆灭。 何宁请旨返家。 见到了秦老夫人,一双眼睛毫无生机。整个人仿佛一夕间被抽干了精力神。 秦老夫人对保宁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保宁听祖母的。” 秦老夫人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保宁会这样说,随后她侧身和徐老夫人商量:“我打算去庄子小住一阵,想带上保丫头做个伴?你觉得如何?” 徐老夫人认真想了想。 “也好,过阵子我带上嫱丫头去寻你,两个小姑娘也有个伴。” “生死由命,到了时辰自然便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怨怼的。保丫头还小,可不能耽误了她。我这几个孙子孙女,保丫头是最傻的。我若留她在家,恐怕要被人欺负死了。”秦老夫人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保宁。 保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知。她怎么觉得秦老夫人有些慈祥呢。 “这两个丫头啊,性子当真是南辕北辙……我们家嫱丫头生了张厉嘴,看着似乎谁也欺负不得。可越是那样的性子越容易吃亏。而你家保丫头是心里有数,可却藏在肚子里。她好歹是从正室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性子这般绵软。”徐老夫人轻斥道。 秦老夫人用帕子掩了口轻咳出声。徐老夫人也意识到当着保宁的面,自己这话说的委实不太合适,赶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娘只有你和仪宁两个女儿,仪宁已经嫁了人,如今在身边的只有你一个,她怎么就不能多在意你些。” “母亲对我已经很好了。”保宁很是拘谨的应道。 徐老夫人此时和秦老夫人心情一样,这是个傻的。 秦夫人对保宁如何,不止秦老夫人心如明镜,便是徐老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有人都说保宁木讷,在徐老夫人看来,是那些人钻营太过,保宁不和她们一路,在她们眼中便成了异类。 “是,是,你母亲待你好的很。”徐老夫人怒极反笑。然后冲院子吆喝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个姑娘挑了帘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徐老夫人身边。“你个小猴子,这是你保宁妹妹,去和妹妹玩吧。” 徐嫱,也就是徐老夫人的孙女闻言撅了撅嘴,一脸不情愿的转身看向保宁。“……走吧。我们去院子里。”语气一点也不热络,保宁也不气,点了头乖乖跟上了徐嫱。 身后是徐老夫人的抱怨声和秦老夫人的安慰声。 保宁打量着徐嫱,是个漂亮姑娘,虽然只比她大两岁,个头却足足高了她大半个头。 徐嫱生了双丹凤眼,眉梢微微一勾,显得有几分倨傲。她也同样打量保宁,有些嫌弃的道:“……我听人提起你,都说你像根木头,今日一见,果然便像根木头。你便不能多说几句话吗?”徐嫱是个喜欢热闹的,最不喜欢保宁这种闷葫芦。 相比之下,她倒和秦书宁更合拍些。 秦书宁偶尔提起秦保宁,虽然语焉不详,可还是带着几分羡慕的。 徐嫱便安慰她,除了不是嫡出,秦书宁一点也不比秦保宁差。那时她还没见过秦保宁,说的毫无心里负担。 如今真的见到保宁,人家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并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徐嫱有些心虚,不过神情上依旧飞扬跋扈。保宁顺着她的话问道:“徐姐姐想听什么?不如就说说我大哥吧。”保宁话才出口,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徐嫱神情瞬间大变。 小脸染上几抹红晕,然后似乎心事被保宁说破,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啊。”保宁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徐嫱:“……”她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莲,只能自认倒霉。一句话,只用了一句话,保宁便打破了和徐嫱之间隔着的那道墙。两人虽然不算多亲近,可徐嫱好歹不对保宁翻白眼了。 “你真奇怪。明明也不像根木头啊,怎么外面都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吗?”两人聊了几句,虽然不算多愉快,可徐嫱发现保宁挺有意思的。她的话虽然不说,可只要开口,说的话都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细细一品,竟然比和秦书宁说话还有意思些。 最终徐嫱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什么好气的?嘴长在别人身边,由着她们去编排便是……” “你倒想的开。你便不怕谣言说的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若是假的,到了什么时候都成不了真。外面还说徐姐姐飞扬跋扈呢。我倒觉得徐姐姐只是生了张刀子嘴,心却是豆腐做的。”保宁挺喜欢徐嫱的,她有些奇怪自己前世为什么和徐嫱针锋相对。 重活一世,似乎眼界也不同了。 从前以为的好,也许是坏。 从前以为的歹,也许才是好的。 “谁飞扬跋扈了……” “……告诉徐姐姐一个秘密,我大哥还没有心上人。”保宁这句话成功堵住了徐嫱的口,也让她接下来几个时辰变成了大家闺秀。 以至徐老夫人新奇半天,追问了良久……当晚保宁便被秦老夫人留在院中用了晚饭,徐老夫人祖孙也被留下了。明日便是秦老太爷下葬的日子。用过晚饭,保宁听秦老夫人亲自吩咐身边的蒋妈妈去传话。便说明日保宁便跟在秦老夫人身边伺候。 蒋妈妈领命而去。 秦夫人接到消息自然一脸疑惑。不解小女儿什么时候入了老夫人的眼。 一旁的秦仪宁安慰着,说是妹妹和祖母在一处,让母亲尽管放心。 秦夫人点点头。她白日里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理会保宁的事。 消息很快传到秦书宁的耳朵里。当知道徐嫱祖孙也被祖母秦老夫人留宿松溪堂,生生将一条帕子撕烂。 第11章 疯狂行径 第11章疯狂行径 是夜,保宁回到自己的小院,洗漱过后早早歇下。小院很快沉寂下来。 午夜,院门被敲响。香印披了袄子前去应门,见是秦海宁,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二公子,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来了?”赶忙将灯笼前移给秦海宁照路。秦海宁向来是个喜怒都摆在脸上的,此时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去服侍保宁起身。告诉保宁,大姐身子不适,最后一晚由保宁来守。” 香印不敢耽搁,将秦海宁让到前厅便急匆匆去唤保宁。 碰到揉着眼睛的胭脂,让她去给秦海宁上些温茶点心,再三叮嘱二公子似乎心情不佳,让胭脂小心服侍。胭脂的瞌睡虫被吓醒,慌忙奔向摆放着茶具的小隔间。保宁被香印推醒时,整个人还有些迷糊,香印虽然心疼保宁,这几天在祠堂,便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祠堂那地方阴森森的,就算夜里多盖一床被子也不觉得暖和。 这才回自己的小院,大半夜的又把人叫醒。 让香印疑惑的是,一般女眷都只需白天守在灵堂。夜里多是族中子侄。 明天秦老太爷便要入土了,这最后一晚,怎么反倒生出事端来。保宁也是一脸不解,她坐在铜镜前,一边努力驱散睡意一边道:“二哥说大姐身子不适?所以由我代替大姐守最后一晚?” “是,二公子是这么说的。” “……是我糊涂了,还是咱们凉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规矩。夜里也需要女眷守灵?”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听院里丫头说,前几晚都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带着几位表少爷轮留守夜。也不知道怎么今晚二公子便来唤姑娘。奴婢看二公子神情,似乎很着急呢。” “二哥那边既然很急,咱们便快些吧。头发随意梳梳便是,打扮的太齐整了,反倒显得刻意了。” 保宁阻止香印继续替她绾发的打算,从匣子里随便点了根银簪,斜斜插在鬓边就匆匆起身。香印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自家姑娘银簪随意的一插,整个人透着股俏皮,虽说不太庄重,可显得人十分水灵。 香印也形容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好看,自家姑娘真好看。 秦海宁见到匆匆而至的保宁也是当先呆了呆。直到保宁轻声发问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这么一幅装扮?” “二哥不是着急吗?我若是像白日里那般收拾自己,二哥还得等半个时辰。再说夜半三更的,收拾的太齐整了背后又要有人说我惺惺作态了。倒不如随性些的好。” 秦海宁很赞同。“你说的对,那些人本就无事生非……若再让他们抓到些把柄,死的都能被他们说成活的。我家保宁生的漂亮,穿着麻布的衣裳也是美的。”秦海宁越看越觉得自家妹妹天生丽质,璞玉,真是块上好的璞玉。 闲话完,秦海宁脸色一冷。“今晚秦书宁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当着父亲和二叔的面说她昨晚梦到祖父了。还说祖父很生气,因为灵前一直未见几个孙女的面。”“四妹想做什么?”秦书宁莫不是疯了。这时候出什么风头?还梦到秦老太爷……这种事也是随便能说的。便是当真梦到了,也要闭紧嘴巴。 人还没入土呢。这时候死人入梦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 “父亲和二叔再三质问,她一口咬定当真梦到祖父了。而且当时不止封逸,还有几位书院的学生也在。父亲和二叔简直骑虎难下。那几位学生便进言,说必是祖父不放心家中几位小姐,若不让祖父入土前见一见孙女,祖父定然不放心离去。”秦海宁说的很客气了。那几位一听秦书宁这番梦呓之语,立时大惊失色。 谁要说祖父放心不下家中孙子孙女?秦海宁能啐他一脸。 他心里只有清风书院,只有他那些学生们,哪里装得下孙子孙女。 可是向来没有中途换女眷守灵这种事。这时候还是大姐仪宁出来说了句话。 说对外就说她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尽孝,便劳烦几个妹妹了。“不想事情禀到祖母那里,向来不理事的祖母却阻止了。说鬼神之说若是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可事情即然被外人知道了,也不能什么也不做。直到刚刚,祖母才让蒋妈妈来传话,说是祖父今天便要入土了,如今已过了子时,此时祭奠便是传了出去,也只会说我们一片孝心。” 秦海宁被父亲勒令来唤保宁。 他一肚子气,倒不是气秦老夫人独断专行。 而是气秦书宁无事生非。如果当真梦到了,为什么不早说。偏要入了夜,才惶恐不安的来说。 而且不顾外人在场。 若是白天,大不了就让外人看个热闹。孙女依次进灵堂磕头烧香这种事在大户人家绝对算是西洋景。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晚祭早已祭奠完。只能再加祭一场。 就按长姐所言,她以身子不适为由不露面。由族妹代替。 “……被祖母拦下了,直到过了子时,蒋妈妈才来传话。说把今天第一场祭挪到子时过后。” 所以秦海宁才脸色不佳的大半夜来招呼保宁。 抱怨完,秦海宁心里终于舒坦了些。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家中长辈故去,诸事都要按章办事。家中男丁可以入灵堂祭奠,家中女眷却只能有一人出面。这次女眷是秦仪宁。 也就是说旁的女眷便不能在灵堂露面了。 “祖母英明。今日祖父入土,只有这一天家中女眷才能亲至灵堂上香祭奠。祖母愣是把时间压后,直到过了子时才松口。这可比昨晚临时加祭要妥帖多了。虽然只差了一两个时辰,可传出去就全然不同了。”秦海宁的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保宁小声和秦海宁解释道。 “父亲为何不这么安排?”秦海宁想不通。 既然往后挪两个时辰便能解决。为什么秦家两位主事的都不开这个口? “……你也说当时有外人在。父亲和二叔也不便拖延……若由他们开口,那几个学生难免不满。在他们看来,四妹定然是犹豫再三才开的口,她已经贵人迟开口了,父亲和二叔再搪塞,岂不落个不孝的名头。所以这事,只能由祖母开口。”秦老太爷看重的那几位门生,出身都不算高,最大的优点就是书读的好。可这样的人,却多是不懂变通,偏偏又自命清高。他们多半对大户人家这些规矩嗤之以鼻,觉得不过就是孙女上灵堂磕个头烧根香,不算大事。 “她若是想说,为什么不早些开口?或是暗中去找父亲?为何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番话?她不怕别人笑话她行事没有分寸?” “不。至少在那几位学生眼中,秦四姑娘是最终艰难战胜心魔也要尽孝的好姑娘。”至于更大的原因…… 第12章 夜祭风波 第12章夜祭风波 时下文士讲究个风骨。什么叫风骨呢?在读书人眼中,风骨便是特立独行。便是和平常人行事大相径庭。尤其是和那些大户出身的公子们大相径庭。那些公子们行事讲究规矩,他们便反其道而行。 不能加祭?有什么比满足逝者心愿更重要的? 不能夜祭?几个秦老太爷最倚重的学生表示自己是小地方出身,家乡没这个规矩。 所以秦书宁说出梦境之事,当着那几个学生的面,秦大爷和秦二爷只是犹豫片刻,便被几个学生围着“说教”了半晌。最后真的骑虎难下只得应允。再不应允,这几个学生便要堵在秦家大门骂秦家一门不孝了。 两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最终将此事禀报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那边一直没有回复,那几个带头叫嚣的学生虽然焦急,可就算小地方出身的也知道别人家的后院不能随便闯。何况秦老夫人可是院首的遗孀,他们不敢造次。直等到近子时,秦老夫人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秦老夫人已经点了头,可以夜祭了。 虽然时间晚了些,可毕竟这是秦老夫人首肯的,他们就算有怨言,也不敢指责秦老夫人。 所以当保宁兄妹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面。灵堂正是摆着秦老太爷的木棺,四周堆着白*花*花的纸花圈。秦守宁跪在棺旁,今晚轮到他守灵。灵堂外秦家的小辈都到了。 最小的是秦珩宁,今年只有八岁。 还有秦二爷的几个儿女,除了重大节日,秦家的小辈从没来的这么齐整过。保宁看到了秦书宁,她正低头抽噎,一旁秦仪宁正轻拍着低声安慰着。一旁是秦二爷的两个女儿,秦二姑娘秦若宁和秦五姑娘秦静宁。 她们两两相伴,能看出秦若宁和秦静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脚步声,姐妹两个抬头,看到保宁兄妹,秦若书眼睛一亮,立时拉着秦静宁直奔兄妹二人而来。 “二哥,三妹。”一旁秦静宁小声唤了二哥哥,三姐姐。 秦海宁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摸摸秦静宁的小脑袋,然后低声道。 “人都到齐了?那些个卫道士呢。让他们看着咱们祭拜,省得他们到时候说咱们秦家满门不仁不义。”秦海宁气呼呼的道。 “……刚才还在,伯父说此为家祭,不便有外人在场。他们只能远远看着。”秦若宁遥遥一指,在远处廊下有几点灯火。隐约能看到几个人立在那里。 保宁先知先觉,一把扯住秦海宁有袖子。“二哥,别多事。” 秦海宁是真的很生气。 这是他们秦家的事,什么时候祭祀?怎么祭祀?干那些人什么事? “秦海宁压根不怕多事。这些人算什么东西!在我秦家指手划脚的!” “二哥难道不明白什么叫秋后算账?此时二哥若闹起来,祖母,父亲和二叔的一番心思便白费了。咱们先去给祖父烧香,等祖父入土为安后,再去计较。” 她自己上辈子对秦家大事小情并不上心,尤其是认识封逸后,简直把所有心思都放到封逸身上了。 后来封逸和她抱怨过几次。 说清风书院虽然颇有盛名,清风书院的学子们也确实满腹经纶,可品性却不算上好。 现在想来,封逸那时候既然对她说出这番话,便是对清风书院积怨颇深了。可怜她还以为只是平常的小抱怨,她柔声安抚几句便能揭过呢。也许,那时候在封逸眼中,她和秦家对他来说已经是拖累了。 秦海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不见心不烦的拉着保宁进了灵堂。 秦仪宁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秦海宁眼神都没赏她和秦书宁半个。 秦仪宁秀眉微蹙,脚下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四妹,咱们也进去吧。”秦书宁闷声点头,到了此时还不忘开口:“大姐,我想了一天,实在是害怕,这才……这才将此事告知父亲。” “不怪你。遇到这种事,谁都不敢欺瞒。” 秦仪宁温柔的道。 “大姐,快些,就差你了。”秦海宁语气不佳的唤道。秦仪宁赶忙应声,拉着秦书宁进了灵堂。 秦家所有孙辈,分了两列跪在木棺前。一旁有专司唱报的小厮大声道:“跪。一叩首……二叩首……”磕了头,随后便是上香。 这时候便不分先后,大家都往前面挤去,尤其是年岁小的。这大半夜的被叫醒,而且还要在棺材前磕头烧香,受了不少的惊。想着赶忙烧完香好回自己的小院。 秦守宁和秦海宁年纪大些,便排在了最后,由着弟妹们往前挤去。 保宁缓缓起身,不想往前挤。她也不想和人靠的太近,在别人眼中,不过和她几天没见。可在保宁心里,除了秦守宁和秦海宁,她和自己这些姐姐妹妹们已经隔了一世。 秦仪宁做为长姐,自然知道谦让。所以秦仪宁和保宁便站在最外围。 “保宁,我听母亲说你落了水,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秦仪宁小声和保宁搭话。说起来她和保宁一母所出,该比和书宁亲近些,可是似乎从小到大,她和保宁都算不得亲近。她未出嫁前,也曾领着几个妹妹在园中玩闹。每次保宁都静悄悄立在一旁,并不与她们玩到一处,反倒是书宁,总大姐姐长大姐姐短的跟在她身边,久而久之,她和这个庶出的妹妹便越发的亲近了。 反倒和保宁渐行渐远。 这次母亲让她以女眷身份出面。秦仪宁当时很是兴奋,可是过后细想又觉得不妥。 她知道秦母一番好意。可她似乎抢了本属于保宁的机会。虽然保宁并不擅长这种事。 “多谢大姐挂念,已经大好了。”保宁也小声回道。声音即不算热络,也不算冷漠。若是一定要分辨,似乎比平日还要亲近些。秦仪宁有些吃惊,平日她和保宁搭话,保宁顶多点个头。秦仪宁脸上登时一喜:“晚些时候,来大姐屋里,大姐很想你,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母亲对保宁不上心,她这个当姐姐的以前也不够关心保宁,以至保宁在秦家落个木头的名声。秦仪宁因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打算好好关照保宁一番。 保宁点头。 秦书宁已经上了香,回头便看到秦仪宁和秦保宁亲亲热热凑到了一处。 秦书宁脸色登时微变。赶忙奔二人而来。“大姐,三姐。” 秦仪宁轻轻应了一声,至于保宁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秦书宁,脸上神情又恢复成往日的淡漠。“三姐,你是不是也像二哥哥那般觉得我做错了。”要论装腔作势,秦书宁在秦家可谓是一骑绝尘。[求收藏,求推荐~~] 第13章 二哥利嘴 第13章二哥利嘴 “保宁性子最合善了,怎么会怪你,四妹,你别多想。”秦仪宁赶忙回道。她觉得秦书宁也是没法子,遇到这种事一个小姑娘自己也不敢独断专行,虽然最后确实惹出些麻烦来,可如今不是妥善解决了吗?都是自家姐妹,理应同气连枝。 以前保宁性子木讷,和姐妹们走的有些远。如今保宁终于开始和姐妹亲近起来了,秦保宁便想着让妹妹们亲近些,以后就算各自嫁了人,也好有个照应。她的想法固然很好,可是不管是保宁还是秦书宁显然都没打算让秦仪宁如愿。 “我多不多想无关紧要,四妹妹该担心的是别人会不会多想,”保宁声音淡淡的,透着股显而易见的疏离。秦仪宁脸色一僵,转头劝道:“三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四妹妹也不是有意的。你好歹也是当姐姐的,这时候不安慰她便罢了,怎么还能一旁奚落!” 保宁转头看向自己这位亲姐姐。 嫡亲的姐姐,一母所出。 以前她还曾心痛于她的遭遇。好好的秦家大小姐,明明是下嫁个读书人,反倒被婆家欺负的走投无路。最终还是因为她登上高位,才暂时让她在婆家有了立足之地。 可是日子依旧过的七零八落。 一边给丈夫纳妾,一边哭诉自己遇人不淑,总之,是个让人即同情又恨其不争的。如今看来,一切皆有因果。 保宁并不想评价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性情。只是不要将她的喜欢强加于她身便是。“大姐。你何不问问书宁为何一定要在父亲身边有封五公子和清风书院的学子时才开这个尊口?她即使一定要说,也可以将父亲请到僻静之处再开口,为何一定要当着外人开口?” 秦仪宁性子以温婉著称,未出阁前旁人提起秦家长女,也多是赞其性子恬静。 性子恬静,说的好听些是随遇而安,说的直白些便是没有主见。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听话的女儿,秦夫人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她之所以下嫁个家中只有几亩薄田的读书人,是秦老太爷做的主。秦老太爷在世时,一直对读书人十分青睐。秦夫人自是不愿,闹了许久脾气,最终也没能拦住女儿下嫁。 保宁一直知道秦夫人心疼长女。明里暗里没少贴补她夫家。 以前保宁还觉得秦夫人对她不算亲厚。对仪宁来说,秦夫人是难得的好母亲。 如今看来,秦夫人的疼爱实则是害了她。她把长女养成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却还抱怨她在婆家受气。 秦仪宁果然又把目光转向秦书宁。 “保宁,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必这般诬蔑我吧。我怎么会故意让父亲为难?让自己陷入绝境?我只是一时情急,我若是像你这般深思熟虑,二哥便不会对我冷脸了。”秦书宁一幅跃跃欲泣的模样,眼角微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秦仪宁立时心软了。她觉得保宁太强横了。 明明以前像块木头,怎么突然间性情大变。此时像把出刃的剑,句句带着戾气。“自家姐妹,便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也要互相担待着。保宁你比书宁大些,要爱护妹妹。” “比她不过大了三月余。”保宁轻哼。 想她前世忍气吞生,小心翼翼。在秦书宁面前向来不敢大声言语。哪怕秦书宁言语带刺,她也只能装作不闻。以至秦书宁在她面前越发的猖狂。 甚至…… 她们姐妹险些同侍一夫。 只要想到那一刻秦书宁的嘴脸,保宁便没法看秦书宁那幅孱弱至极,似乎随时能倒进男人怀里的脸。 秦仪宁头疼。眼见弟妹们都上了香,赶忙拉着保宁上前。 点了香,又磕了头,终于退出了灵堂。 秦海宁果然等在外面,脸色有些阴沉。一旁是抹泪的秦书宁。 保宁心道果然,在她这里碰了壁,便要千方百计找补回来。不过秦书宁找错了人选,她这位二哥虽然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可是有一点,这玉得晶莹剔透,而不是块墨玉。 今天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秦书宁有意为之。至于目的?“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我这人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学问,可却装了一肚子花花肠子。今天封逸在,祖父几个得意门生也在。你不就是想出出风头吗?你如愿了,刚才我还听那几个门生赞秦四姑娘孝感动天。兴许祖父热孝过后,他们便登门向四妹妹求亲了。二哥先在这里恭喜妹妹觅得如意郎君。” 秦海宁可不是吃闷亏的性子。 想在他这里玩一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戏码。做她春秋大梦去吧。 他可不是长姐仪宁。秦书宁脸色惨白,似乎没料到秦海宁这么不给面子。平日里他和妹妹们说笑,有时候还闹成一团。对她也十分照顾,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色。翻脸比翻书还快。 秦书宁看向保宁。 浅浅的灯火下,保宁眉眼如冰。凉飕飕的透着股冷意。 秦书宁心下暗恨,本以为自己今天所为能让自己挣个好名声。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想起刚才封逸和她错身而过时那个淡淡的眼神。还有刚才秦海宁那番话,这次秦书宁是真的哭了,伤心害怕的哭了。 她可不想嫁个穷门生。更不想像秦仪宁那般整日蝇营狗苟,她要嫁这世上最尊贵的郎君,过这世上最清闲的日子。她今日所为,明明是个迫不得已,可为了让祖父安心上路而不得不开口的孝顺孙女。为什么秦海宁和秦保宁都用责备的目光看她。 就连向来照顾弟妹的大哥秦守宁对她都比平日冷淡了两份。 见秦书宁哭了,秦仪宁赶忙上前。她一边狠狠瞪了一眼秦海宁,目光转到保宁那里时,看到保宁那张没有表情的小脸,突然间目光一缩。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最终慌乱的收回,掩饰般的劝道:“你二哥不过一时气急,并不是怪罪你的意思。你别哭了,风一吹,明天可怎么见人。”这话十分灵验,秦书宁果然抽抽噎噎的止了哭。还不忘拉紧秦仪宁:“还是大姐最好。” 第14章 快意恩仇 第14章快意恩仇 秦仪宁拍拍秦书宁的肩,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然后侧身对保宁兄妹道:“二弟,你先送三妹回去。我送四妹回去。” 秦海宁点头,狠狠瞪了一眼秦书宁,叮嘱道:“大姐小心,可别被人卖了,大姐反倒还帮人家数银子呢。”话语直指秦书宁,秦书宁身子颤了颤,秦仪宁脸色沉了沉。她不懂自己的弟妹为何要这般互相指责。同姓秦,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便不能互助提携?“少说两句。四妹年纪不小,你一个当哥哥的这么亲疏有别……也不怕旁人笑你。” 秦海宁嗤笑。 “旁人笑话我的地方还少吗?秦家别没用的浪荡二公子……如今再多个对自家妹妹阴阳怪气也不算什么。保宁,我们走。” 秦海宁扯上保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仪宁望着保宁兄妹,眉头蹙的紧紧的。 秦海宁虽然为人轻浮了些,可向来是言出必践的。所以他虽不学无术,连自家创办的书院都未能进入,可是在凉州城人气却十分高涨。何况他并不是信口胡诌的性子,难道这事真是书宁有意为之?“大姐,二哥和保宁为何执意认定是我故意为之?我难道傻到自己引祸上身?我是真的眼见没时间了,匆忙之下才办了坏事的。”秦书宁委屈极了,才抹干的泪似乎又有决堤之势,秦仪宁立时将心头怀疑抹去,赶忙摆出长姐的架式安慰道:“不怪你。谁遇到这种事也会慌得六神无主的。这事也不算坏事,让祖父安心上路,四妹孝心可嘉……” 秦书宁这才收了泪相,死死抓着秦仪宁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般。 秦仪宁心中轻叹。 明明她和秦海宁,秦保宁才是一母所出,怎么反倒和秦书宁更宁厚些。 回保宁小院的路上,秦海宁忍不住的抱怨道:“大姐从小眼神就不好。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秦书宁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猜她想算计的是封逸。这位封五公子来到咱们秦家后,咱们秦家的姑娘都动了凡心,尤其以秦书宁为最。每天顶着冷风逛园子,梦想来个花园邂逅。以封逸的出身自是眼光极高,自然看不上咱们家庶出的姑娘……花园遇到一次后,便再也没踏进园子一步。” “家里只来了一位封公子吗?”保宁突然想到那位梁上少年。 “只有封逸。难道还有另外一位封公子?”秦海宁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 保宁摇头。“二哥误会了,我想问的是家里除了封公子,便没有旁的贵公子了?那位封公子虽然一表人才,可并不是咱们凉州本地的。与其牵扯太深,实在得不偿失。” 秦海宁就喜欢保宁这股认真分析的劲头。说的太对了。那姓封的像只花孔雀,虽然模样不错,可总让人感觉不踏实。保宁已经从秦海宁的回答中确认那人并没有现身。他应该是秘密来凉州城。而且以她对那人的了解,未达目的,他不会轻意离去。 秦海宁以为自己误解了保宁的意思。 在一旁数落着这几天来祭奠秦老太爷的公子哥们。 心想自家这木头妹妹难不成春心萌动了?想到这里,他说的越发兴起了,几乎把相熟的公子哥们都罗列了一遍。 直到进了保宁的小院,保宁当着秦海宁的面直接关了门,用行动表示对秦海宁这番“吹捧”的不屑一顾。秦海宁险些被拍扁了鼻子,他捂着自己酸痛的鼻子,大喊秦保宁没良心。 保宁的回应是……“二哥说的这些,哪个进了清风书院?” 呃……秦海宁瞬间如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二哥又觉得哪个将来能有所作为?” 秦海宁这次直接掉头就走。因为太丢人了,那些人虽然都是他的好友。可似乎哪个肚子里都没装墨水。至于将来能有出息?他们想的似乎都是如何啃老,至于自己做什么?天知道。 这些当然都没资格娶他的妹妹。 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这时候秦海宁忘记自己其实是这群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中的翘楚。 思来想去,封逸竟然是最拔尖的那一个……真是伤脑筋啊。 打发走了秦海宁,保宁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今晚和秦书宁的针锋相对让她觉得心神十分的舒畅。以前总告诉自己要忍,凡事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她遇事便退,不知道自己退了多少步,非但没觉得海阔天空,最后还把自己逼到死路。 而那些她不屑的,从前只能仰她鼻息的,却一次又一次蹬鼻子上脸。 所有人都觉得皇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可真的坐上了后位才会知道。 坐在那个位子上,等于身上被绑了几道枷锁。每一道都将她束缚的紧紧的,让她连喘息都觉得痛苦。 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以至最后便是什么也不做,她也是大错特错的。 可以说前世,她从未有一天活的痛快过。压抑着,痛苦着,今天,她终于迈出了一步,从今以后,她再不会像前世那般处处忍让了。 以前她对秦书宁处处忍耐,她谨记自己姐姐的身份。可秦书宁却次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她。这一世,休想再让她受委屈。 虚与委蛇那一套,她再不会理会了。 想踩她上位,拉她垫背,痴心妄想。 这一晚,保宁睡了重生后最安稳的一觉……[求收藏,求推荐,么么~~] 第15章 服侍左右 第15章服侍左右 前一天秦老夫人已经发话,秦老太爷出殡这天让保宁跟在她身边。 正值家中办白事,家中迎来送往。家中奴仆忙的手脚朝天,虽也有些忙里偷闲说秦三姑娘闲话的,眼下也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反倒不及秦老夫人突然间对秦三姑娘另眼相看来的让人惊诧。 难不成,家中三姑娘要翻身了? 除了嫡长的孙子和孙女,也不见秦老夫人对旁的孙子孙女有什么偏爱。自从秦家大小姐出嫁,大公子秦守宁随父亲入伍后,秦老夫人似乎对佛经更感兴趣了。虽然三姑娘偶尔会陪着老夫人一起念念经,可也没因此得来老夫人的青睐啊。下人们背后最喜欢编排的便是自家三姑娘痴心妄想,想着投其所好讨好老夫人,可却做了无用功。 难不成,平日里老夫人都是装的。 她心里其实很喜欢三姑娘? 或许,是这次三姑娘只身前去祠堂守灵? 这可是个苦差事,留在家中兴许还能有机会露露脸,出出风头。去祠堂就只能面对那满屋的牌位念经了。想着那场面就觉得慎人。 所以没有羡慕保宁的“美差”。可如今看来,这家中最聪明的恐怕便是三小姐了。 不过在祠堂辛苦了几日,回来后便得了老夫人的另眼相看。甚至在秦老太爷出殡这样重要日子,也吩咐三小姐跟在身边。秦老夫人接待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那是整个凉州城最有权势女眷们。秦老夫人愿意把三小姐带在身边,便是有意将三小姐引荐给这些贵夫人。 自然引得旁人羡慕。 昨晚夜祭回房后,秦夫人便和长女讨论了许久。 秦夫人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小女儿木讷老实,实在没什么出佻的地方能让秦老夫人看上眼的。模样生的虽然不错,可在凉州城也算不得数一数二。至于性子,真是让人喜欢不来。长女出嫁后,秦夫人也曾想过把小女儿带在身边细心教导,可是发现朽木终究不可雕,秦夫人最终放弃了。 想着将来给保宁找个老实人家,过她自己本本份份的小日子她这个当母亲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想竟闹了这样一出。 而且最让秦夫人不解的是,连向来乖巧懂事的长女话里话外似乎都觉得她这个母亲当的失职,对保宁不够重视。 秦夫人即心酸又觉得委屈。她最疼长女了,便是她嫁人后也隔三差五的差人去打听一二,一旦发觉长女遇到难处,暗里暗里的帮衬着。不想连长女都说她刻薄保宁。 她哪里刻薄了! 一早,保宁早早起身,香印服侍她穿上孝服,珠钗尽去,只鬓间别了两朵白绢小花。 “这是一早蒋妈妈差人送来的。蒋妈妈说姑娘这样妆扮最是合宜。” 保宁望着镜中的自己,铜镜中的小姑娘也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那姑娘眼神明亮,保宁想起在宫中时,镜中女子装饰虽华贵,可眉梢眼角却透着股行将就木的颓色。这是她再次睁开眼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如今只有十三岁。 今天是祖父下葬之日,也是她正式被秦老夫人带在身边的第一天。 前世她可无此等殊荣。前世跟在祖母秦老夫人身边的是秦二爷的长女秦若宁,秦家的二小姐。 这次也算是有心算无心,秦老夫人身边换成了她。 保宁对于秦老夫人能“相中”她其实还挺意外。她以为自己还得好好做番功课,才能入得祖母慧眼。“一会蒋妈妈会亲自来接姑娘。”香印语气中难掩一抹喜色。想着以前若是遇到这种事,自家姑娘定然是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别说老夫人身边了,便是连跟在夫人身边都是痴人说梦。当初姑娘要去守祠堂,她和胭脂还曾暗暗替姑娘委屈,现在想来,不吃苦哪里有甜,还是自家姑娘有远见。 “……咱们小库里还有什么颜色庄重些的料子吗?” “奴婢记得有两匹,是去年夫人赏下,打算给姑娘裁件新冬裳的,奴婢觉得颜色有些暗,便放到了库里。” “取出一匹,你晚些时候亲自送到蒋妈妈屋中。就是我年纪还小,有不懂的地方多谢蒋妈妈提点。” 胭脂点头。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保宁诸般安排。一匹料子对于自家姑娘来说可算份厚礼了,能买份善缘也是好的。 “姑娘放心,我晚些时候亲自送去。” “今天过后,咱们的日子或许要变一变了……” “婢子不懂别的,只知道跟着姑娘。姑娘有饭吃,总不会让婢女饿肚子。”香印一边替保宁扯平衣摆,一边轻声说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时说这样的话。可这话却不由自主的吐露出来。 保宁看着香印,郑重点头。“我会护好你和胭脂的。” 这是保宁第二次这么说,香印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目送保宁跟着蒋妈妈离去。 “老夫人让奴婢告诉姑娘,姑娘只管像平时一般。不必刻意做什么。”“保宁明白,多谢蒋妈妈。” 人上了年岁,便喜欢儿孙绕膝。秦老夫人也不例外,只是秦家这些晚辈在老夫人面前却束手束脚。连皮猴儿似的二公子,在老夫人面前都乖顺的很。以至老夫人越发的少言寡语了。蒋妈妈看的真切,这两次保宁来的时候,老夫人虽然脸上不显,可心里是高兴的。 如今老太爷刚去,老夫人正是伤感之时,有三小姐在旁,老夫人心中郁结能化解几分。 比起秦家另几个姑娘,保宁即安静又伶俐。只要能让主子开怀,蒋妈妈自然对保宁爱屋及乌几分。来到松溪堂,保宁上前乖巧的行了礼。秦老夫人淡淡瞥了保宁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保宁站在她身边。 很快,便有婢女引着女客进门。 互相问了安,来客自然要出言安慰,秦老夫人用帕子拭着眼角,口中回敬着感激之语。 她并没有刻意介绍保宁,保宁也没有主动上前。只是在有人看向她时屈身行礼。脸上神情平静,秦老夫人落泪时便递上帕子。秦老夫人开口后便递上杯温茶。从始至终,神情都是淡淡的,唇角微沉,再配上她那泛白的小脸,有种肃然之美。女眷先是依次入内来安慰秦老夫人,待一一见过,秦老夫人伸出手,示意保宁上前搀扶。[求个收藏,推荐,留言~~] 第16章 前途未卜 第16章前途未卜 秦老夫人迈开步子,她要去灵堂上最后一柱香,然后秦老太爷便要上路了。 想着夫妻几十载,虽然秦老太爷一门心思都在清风书院上,这些年夫妻之间早已不复往日。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便走了,秦老夫人不禁悲从中来。 她身后是徐老夫人和孙女徐嫱。往日活泼跳脱的徐嫱,今日也像保宁这般,始终安安静静的。保宁搀扶着秦老夫人,徐嫱搀扶着祖母徐老夫人跟在秦老夫人身后,听到秦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徐老夫人也红了眼眶。 “徐家姐姐。节哀。”虽说节哀,可她也跟着落了泪。 徐老夫人身后,诸家女眷皆由婢女或是自家小罪扶着,鱼贯的跟在秦老夫人身后,这是这里送葬的规矩。 刚才在厅堂接待女眷时,秦老夫人是不能多开口的。可她把保宁带在身边,有心人自然留意到了。私下里自会有人询问。得知是秦府的三小姐,不少人露出惊诧之色。 灵堂待客的是秦家已出嫁的大小姐。 秦老夫人这里却换成了三小姐…… 这里面有多少弯弯绕?不过能被秦老夫人带在身边,想必这位秦三姑娘有着不为外人知的优点。 要不要趁早打算,替家中那不省心的儿子孙儿求娶这位秦三姑娘?秦家在这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家中有个族学,秦二爷父子从军,据闻这几年立了不少大功,升迁指日可待。 有些知道些内情的忙劝。 秦老太爷过世,秦二爷父子怕是要在家中丁忧三载。 还不知道三年过后,朝局是个什么样子呢? 还有秦家这个清风书院,一直是秦老太爷在掌管。秦老太爷突然亡故,清风书院未来何去何从? 秦家两位年长的公子,肚子里的学问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是执掌不了清风书院的。至于秦大爷和秦二爷,一个从商,一个从军,都不是做学问的料。 现在看来,秦家未来如何……实在难以估量啊。 最终聚在一起的夫人们达成共识。秦家这位三姑娘不急着求娶,先观望观望…… 不过现在看来,这小姑娘真的挺懂事。模样漂亮,性子看起来也贤淑的很。娶回家定然是个乖巧好拿捏的。 主要的是好拿捏。听说秦家那位嫡出的大小姐,性子也十分温婉,明明是下嫁,却被她婆婆整治的服服帖帖…… 珠玉在前,既然是一母所出,想必这位秦三姑娘也会让夫家满意的。 只是观眼下秦下的形势……还是再斟酌两年吧。待秦老太爷热孝过后,再行登门也不迟。 保宁虽然没有转头去看,可也知道跟在身后的那些夫人们心里在想什么?觉得秦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好歹她是秦夫人所出,秦家正经的嫡次小姐。想必陪嫁必定丰厚。而且她老实本份的名声怕是早已传了出去。 可眼下秦家前途未止,所以不着急。再观望两年,如果秦家有起色,便替自家那败家子谋算谋算,娶个老实的女人摆在家里才能家宅安宁。 保宁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她前世也是享过大富贵的。那些小商小户的门庭她还真的不屑一顾。 至于那些自诩家中殷实,想娶个乖巧媳妇儿,以方便家里败家子家宅安宁,外宅飘红的……想法挺美好,不过都是痴心妄想。 她今日既然应了祖母之约,大大方方的现身,一早便知道这些包含算计的恶意的念头便会砸向她。比起上辈子自己克亲的名声,如今这些声音已经算是“妙语佳句”了。 秦老夫人用眼角余光打量保宁片刻。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把保宁送到人前……是好是坏了?她初时一番好意,热孝三年。三年内家中不便办喜事。 保宁今年十三,三年后十六岁,正是嫁人的好年纪。这三年时间正好给她寻门好亲事。以这丫头先前的名声,恐怕不会有人登门求娶的。能得到家中长辈垂青便不同了。可这些人心里又有几个真心喜欢保宁呢? 便连秦老夫人自己,也不能说对保宁有几分慈爱之心…… 罢了,木已成舟。“保丫头,以后你每天到我院中陪我一起理佛。”以前得了秦夫人吩咐,保宁才会去秦老夫人院中。如今秦老夫人开口,让她天天去。 保宁轻声应了。 她有很多事要做,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在秦家站稳脚跟。得到秦老夫人的助力是条捷径。 保宁陪着秦老夫人跪在灵堂前,秦老夫人又大哭了一场,随后被徐老夫人等人强拉起来。秦老夫人步子踉跄的被扶上了第一辆马车。 那边晚辈们最后一次大祭后,有人大声吆喝封棺。 哭声连成了一片。 保宁排在秦若宁身后,她身后是秦书宁。 所有的子孙跟在棺材后,缓缓往外走去。 “秦保宁,你就算入了祖母的眼也没用。你是什么人,很快整个凉州城的人都会知道。我看到时候谁还敢登门向你求亲!” 秦书宁贴近保宁,恶狠狠的小声道。 保宁步子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迈步。秦书宁气红了眼睛,明明是块木头,这些年在秦家可有可无。可突然间站出来抢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秦书宁觉得跟在秦老夫人身边的应该是她。 她是大房的女儿,这些年在秦夫人身边任劳任怨,才终于换来秦夫人的和善相待。秦书宁只恨自己的母亲只是个侧室,如果她是秦夫人生的,早就把秦夫人哄的晕头转向了。 一切都如秦书宁所料,她在秦家几个姑娘中,名声最佳。外人提起秦府的小姐,总会提到她。 好日子即将到来。 秦夫人已经答应带她参加赏花会。 可突然间秦老太爷亡故,而向来不声不响的秦保宁也突然间大变了模样。这让秦书宁如何能不恨!“……母亲已经决定带我参加赏花会。你虽然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可那又如何?” 保宁步子放缓,身子后倾,小声回应道。 “赏花会……今年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希望来年四妹能如愿在赏花会上找到如意郎君。”“秦保宁,都是你的错!”被戳到痛处,秦书宁险些失态。 第17章 老夫人之忧 第17章老夫人之忧 保宁不再理会秦书宁。 秦书宁望着保宁的背景,恨不得冲上去插保宁几刀。秦家那么多人,她最讨厌的便是秦保宁了。 秦保宁落水离奇转醒。 祖父身子骨硬朗却突然间亡故。一定是秦保宁命硬所至。 明明她已经安排好,前几天秦家上下已经开始暗暗说起……可突然间秦保宁得了祖母的欢心。 最终竟然被祖母带在身边。而那些波涛暗涌的传言竟然也渐渐消散。 她让婢女去打探,似乎是两位兄长暗中警告,直言谁若敢重伤三小姐,定要严惩。 都是些势力小人,不过几句不轻不重的威胁,便让他们闭了嘴。 她多加了银子,可那些无胆鼠辈竟然不敢接。都是些废物。偏偏,她拿秦保宁没法子。秦保宁如今上有祖母护着,身边还有两位兄长随时戒备着。秦书宁就算恨得咬牙切齿,一时间也拿保宁没法子。 想起昨夜秦海宁那番话语,还有一旁冷眼旁观的秦保宁,秦书宁暗暗发誓。 她定然要找个权势滔天的夫君,定然要让秦海宁和秦保宁兄妹匍匐在她脚下。 在僧人的念经声中,棺椁出门。哭声瞬间震天。秦府门外,一片素白。纸线像雪花般在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秦老太爷的门生们乌压压跪倒一片,若不是被同伴强拉着,看样子似乎打算撞棺而亡,追随秦老太爷而去。 秦家男丁跪地还礼。一番劝慰后,书生们终于起身。 棺椁前行,接下来上前的是凉州城的乡绅们。一番涕泪交加,上香还礼后,棺椁继续前行…… 女眷们坐在马车上,在队伍后面缓缓面行。 保宁和秦老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自上了车,秦老夫人便半闭着眼睛,整个人仿佛累极般。保宁左右看了看,最终从暗格拿出一条薄被,轻轻搭在秦老夫人膝上,随后挑起手指宽的车帘,向外打量着。 千人千面。那些人前一刻还哭的痛不欲生,被人拉起后瞬间收了泪相,然后灵巧的挤到秦父身边,附耳说着什么。 秦父点了头,那人脸上登时露出浅笑来。 保宁突然想到葬身火海的自己……不知道她的葬礼,又有几人是真伤心? “丫头,你说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伤心你祖父故去呢?”秦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保宁问道。保宁怔了怔,然后摇摇头。秦老夫人轻声道:“……你祖父一门心思都扑到书院里,对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比对家中儿孙还要上心。 你们姐妹几个站在他面前,他或许都分辨不出你们哪个是哪个……你大哥小时候,你祖父倒是上心了一阵子,可发现你大哥不喜诗文,他大气一场,从此后便把书院当成了家。 我和徐老夫人哭诉,也不过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委屈罢了。” 夫妻几十年,真正守在一起的不过最初成亲那两年。 而后自己便一直独守空房,如今秦老太爷过世了,秦老夫人冷眼看着儿子操办这场丧事。看着这些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其中又有谁是真的伤心呢?连家中儿孙都是逢场做戏……他们更在意的是长辈突然亡故,秦家未来如何?清风书院何人承继?秦家突然间风雨飘摇起来。 秦老夫人话虽不多,可却心如明镜。 她把保宁带在身边,是因为觉得几个孙女中,保宁才是最剔透的那一个。 她有双慧眼。在几个姐妹一门心思想要露脸,想要借机给自己抬抬身价时,只有保宁懂得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她主动去了祠堂,躲开了秦家这是非之地。 她若和姐妹相争,难保谣言不会四起。 她这么一走,反倒惹人怜惜。如今两个兄长待她便比过去亲厚了几分。连那个混不吝的秦海宁在保宁面前都一幅好兄长的模样。 保宁静静的听着,她知道秦老夫人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果然,秦老夫人轻轻一叹,继续说道:“你二叔卸任,差事被人抢了。你父亲最喜欢沉醉在古玩字画里,对家里的生意并不上心。咱们秦家的好名声不过仗着清风书院。如今你祖父不在了,那清风书院谁能执掌?”离开了官场,家中生意一落千丈,连唯一拿的出手的书院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秦家如今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很快,秦家的败势便会显露出来。 到了那时,保宁兄妹又要何去何从? 秦老夫人只是话少,喜欢把心事装在心里,并不是个无知的蠢妇。 相比之下,秦夫人就显得太过短视了。“你母亲只想着让你父亲接掌书院,没了你祖父,少了个对你父亲指手画脚之人,想必你母亲心里还会暗自庆幸。” 这也是秦老夫人平日不和秦夫人打交道的原因。 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你二婶,出身商贾,这些年被你母亲压着,早已磨平了脾气。”两个儿媳妇,没一个能撑起家中庶务。 外,无男丁支应。 内,无女眷支撑。 秦家啊。哪有什么未来可言。秦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时突然和保宁说起这些,也许是小姑娘目光澄明,让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并不是对牛弹琴吧。队伍缓缓走着,前面终于不再有人祭祀,一直往城外而去。 马车轻轻晃着,秦老夫人说着自己年轻时的往事。 保宁安静的听着,偶尔眸子微晃,秦老夫人的寂寞,她也曾经历过。 那是一种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孤寂。明明身边围着无数人,可那些人的存在更像是虚影,根本无法宽慰自己半点。 保宁终于明白秦老夫人为什么突然间对她另眼相看起来。因为秦老夫人说,保宁很像她,像年轻时候的秦老夫人。 “……当年,是我选中了你祖父。你祖父年轻时候满腹经纶,是个翩翩公子。我央求父母许久,父亲才找人上门提亲。可你祖父科举败北,最终还是决定执掌清风书院。从那时候起,你祖父身上那股让我折服的气势便消散了。保宁,你像我,是个有主意的。祖母只希望你有一双慧眼,能寻个真正的良人。” 第18章 开解 第18章开解 有些人的喜爱宣诸于口,有些人的心事却深藏于心。 秦老夫人这些年深居浅出,并不是对家中诸事不上心,而是将一切事情看进眼中。可却无力改变。 秦老太爷的心意她撼动不了。两个儿子性子天生,她也改变不了。 两房媳妇性情各异,教导出的孩子也是各不相同,她曾试着改变,亲自把嫡长的孙女仪宁带在身边。可最终仪宁的性子还是受母亲影响更多。秦老夫人有些失望了,索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先前也并未看中保宁。 觉得保宁性子木讷,是块朽木。 可是自从她自荐要去守祠堂那一刻开始,秦老夫人觉得保宁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眼睛灵动了,话语沉稳中透出几分机灵。秦老夫人仔细观察了几天,保宁身在祠堂时,秦老夫人也暗中派了人去观望。 保宁一举一动,都十分合秦老夫人心意。 所以才当着徐老夫人的面将保宁唤到近前。虽说没有多说什么,可和徐老夫人情同姐妹,徐老夫人自是明白秦老夫人的心思,于是将自家宝贝孙女叫到近前,介绍两个小姑娘认识。徐嫱经常随着徐老夫人来秦家,认识秦书宁纯属偶然,整个秦家,只有保宁才是徐老夫人正式让孙女结识的。 保宁有些意外,可又觉得这才是秦老夫人真正的模样。 前世不管秦家是富贵还是落魄,秦老夫人都守着自己的松溪堂。仿佛秦家如何她都不在意,只一心诵经理佛。世人都赞秦老夫人宠辱不惊。那时保宁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坐好那个尊位,竟然从未想过去问一问自己的祖母,对于她找到的良人是何看法? 她真傻。 非要死过一次才会发现谁是真心相待。 “我会的。” 秦老夫人轻轻一叹,并没有因为保宁一句保证而觉得安慰。谁也不是天生便心如止水,都是被逼的。如果不心如止水过活,这些年她活的得多苦啊? 虽然吃穿不愁,可除了吃穿,她什么都不剩了。如今发现保宁,只希望保宁不要让她失望。 “祖母,您即心中所忧,为何不站出来力挽狂澜?” 秦老夫人怔了怔,然后轻轻笑了。保宁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秦老夫人既然待她亲厚,她自然投桃报李,也会孝敬秦老夫人的。谁对她一分好,她会还三分。“也许祖母觉得孙女人微言轻,可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咱们秦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虽然眼下看起来秦家依旧风光。 可家道中落这种事向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祖父在的时候也许还能压制着。 如今祖父故去,败落就会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袭来。也许一个浪头打来,秦家就彻底完了。想要再重振家风,就真的难如登天了。 保宁因为经历过从盛至衰,所以能隐约看到秦家的运势。 而秦老夫人凭着经验和自己一双慧眼,也隐约瞧出了一些端倪。可不管秦父还是秦家二爷,甚至是秦守宁和秦海宁两兄弟,都只是觉得祖父不在了,只是失去了一个靠山。却不知这个靠山一去,秦家便再无倚仗了。 队伍终于停下了。 秦家墓地已至。保宁亲自扶着秦老夫人下车。隐约感觉几道目光都落到她身上,保宁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打量。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秦书宁,她和保宁目光一碰,很快若无其事的转开了,保宁微微侧目,果然看到了封逸。这位封五公子屈尊降贵,竟然一直留在秦家。 秦家祠堂里藏的东西难道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保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佯装没有看到封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秦守宁本来是陪在父亲身边的,回首看到保宁搀扶着秦老夫人上前,回身向秦老夫人走来。“祖母。” 秦老夫人点点头,脸上神情悲恸,秦守宁眼眶泛红,和保宁一起扶着秦老夫人上前。 “守哥儿,你是哥哥。以后秦家……还要靠你支撑着。” 秦守宁点头。“祖母放心,孙儿明白。”秦老夫人轻轻一叹。长孙根本不明白。秦守宁是个孝顺孩子,人也聪明。可对于经营之道,一个氏族立于不败之地的那些蝇营狗苟却是丁点也不通。 不是老实本份便能守住家业的。 也不是一定要往邪门歪道上钻营才能更上层楼。 交待秦守宁的事情他办的稳妥。可如果让秦守宁来安排事情,他却顾左顾右,犹豫不决。 至于秦海宁,那就是个混世魔王,他不惹事秦老夫人就阿弥陀佛了。难道还奢望他能支应起秦家的门庭。 秦老夫人不禁悲从中来。在秦老太爷的墓前痛哭失声。活着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秦家的未来,真当你能长命百岁啊,如今突然撒手人寰,让她一个老婆子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秦家一日不如一日吗?还是像保宁所说,真的站出来力挽狂澜? 老东西啊,你这辈子真的害人不浅啊。 秦老夫人哭的伤心,秦家一众子孙也跟着红了眼睛。 倒在墓地上演了好大一出哭戏。秦老夫人最后哭的失力,被保宁和秦守宁扶上了马车。 让秦老夫人半倚在车厢中养神,保宁和秦守宁并肩站在车外看着幕地最后被填上封土,僧人念了最后一遍往生经。 “保宁,祖父离去,祖母这般心痛……可我这个长孙竟然……我真不孝。”秦守宁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秦家长子当的挺称职的。可他为了一晚清闲,还曾躲到祠堂。 保宁又如何告诉秦守宁,秦老夫人哭的那么伤心,真的不是所谓的夫妻情深,而是有感秦家没了靠山,未来风雨飘摇这才痛哭一场。 哭过了,委屈宣泄出来了,对秦老夫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有人说因为我命硬,克到了祖父。大哥是不是也这样认为?”“胡言乱语。你落水逢凶化吉,是你命不该绝。祖父亡故,是年迈体弱,关你什么事!”“……所在大哥不必妄自菲薄。旁人说我克死了祖父,我也没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这世上哪怕是亲人,也要互相包容,付出了感情,才能收获感情啊。哪怕是我们的长辈,对我们从不关爱,我们也不必固守那些所谓的规矩,行事,不需旁人称赞,只求无愧于心。”[求个收藏,求个推荐~~~] 第19章 小小提醒 第19章小小提醒 秦守宁神情微怔。 每次和保宁说话,似乎都能有所感悟。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印象中这个妹妹的存在感十分低微。 如果不是祖父突然亡故,他会一直留在军营中。 在他心中,对于保宁的印象恐怕始终都会是木讷老实。也许哪天会传来她嫁人生子的消息。他也不会太过关注。偶尔回凉州,也许会在秦家见上一面。 不过很大可能便是保宁唤声大哥,他回一声三妹,那也许便是兄妹之间仅有的交集了。 秦守宁突然很感慨。也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命中注定。祖父不能长命百岁,他们父子只能放下营中一切事物,让别人有机可乘,心中虽然难免郁结。可长辈故去,儿孙奔丧本是常理。先后两次和保宁说话,一次在祠堂,一次便在此时,秦守宁觉得自己郁结的心绪每次都能被保宁恰到好处的开解。 “好一个行事只求无愧于心。三妹,你这番言论若是被军营里那些将士听到,恐怕要奉为金玉良言了。” “金玉良言不敢当,不过是自己这些年一些感悟。以前我万事不争,以为守着自己的小院便能安静度日。祖父突然离去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一个人若想活的自在,还是需要有些依仗的。以后大哥和二哥便是我的倚仗了。”保宁语气轻快,明明身处荒野之中,放眼望去四周坟茔,可秦守宁还是觉得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觉得保宁说的对。 他不必心存歉意。 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哪怕是亲人,不曾对他好的,他为何要因为无法做到撕心裂肺的伤痛而觉得是自己的错。 亲人,亲人,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称为亲人。这是保宁教会他的道理。 “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想找别人当靠山?以后我和海宁便是你的依仗。” 远处僧人还有些帮衬着下人们正在最后收尾。人活一世,最终黄土一坯,名利金银全都带不走,能带走的不过一幅或薄或厚的棺板。 可很多人看不透,一辈子钻营,以至最终迷失本心。 如一世的秦保宁。 这一世……冷风卷着黄土呼啸的拂面而过,风中有股冷洌的泥土气息。保宁的目光从封逸身上一扫而过。封逸做为秦守宁的朋友,显得很谦逊知礼。偶尔会出面替秦海宁招呼一些年轻的公子。而且能很快和那些公子哥熟悉起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 秦守宁也看向封逸。 “封五公子不仅出身富贵,而且为人豁达。不过几天功夫,已经惹得咱们凉州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了。”能听得出秦守宁挺欣赏封逸的。 保宁自然不会傻到这时候说封逸的坏话。那些恶事一件未出,封逸连图谋二字都称不上呢。可保宁只要离封逸近些,周身汗毛孔似乎都是战栗的。那场大火,火海中葬身的秦守宁父子和数万秦家军像恶灵般,无时无刻不纠缠着她。 “只是可惜,小小的凉州想是留不住封五公子的。” “是啊。他也曾对我说过,虽游学在外,可家中长辈若有传唤,需随传随到。我先前还觉得与他相识,将他带回秦家是桩好事,算是给家中姐妹一个好机会。后来想想还是你说的话有道理。封五公子非富即贵,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他私下里和哪个姑娘定了终身……传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还好保宁清醒,及时点醒了他。 秦守宁对此十分注意,当真发现几分端倪。不过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不说出来让保宁烦恼了。 “大哥还是小心提防些。虽说流水无情……可那落花若是执意随流水……” 秦守宁脸色微变,细细一想然后猛然抬头看去,果然看到秦书宁那双追着封逸的眸子。秦守宁脸色很难看,如果要在秦家挑个能配得上封逸的。除了保宁,恐怕也就自己嫡出的妹妹若宁了。 书宁虽然只比保宁小几个月。 可她的生母只是秦夫人的陪嫁丫头,还在生了秦书宁后被抬成了妾室。“……简直是痴心妄想。”秦守宁轻哼。 不需保宁多说,秦守宁已经想到夜祭之事。 当时除了秦大爷和秦二爷,封逸也在。秦书宁这番举动,难道意在封逸?“昨晚她说梦到了祖父这件事……难道只是想借机……意在封五公子?可这事对她的闺誉来说,并无甚光彩啊。”秦守宁不解。 保宁心道这里边的弯弯绕,秦守宁一个舞刀弄剑的自然看不透。 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秦书宁既然决定做这件事,自然是有利可图。她总不会是相中秦老太爷那几个爱徒了吧。 那剩下的唯一的,哪怕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兴许是觉得自己所为孝感动天,封五公子也会大为感动呢。” 秦守宁冷哼。“感动!不在背后骂她不知轻重已经是好的了。她一个小姑娘,当着外男的面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若是传出去,旁人兴许以为咱们秦家都是些不知轻重的。好在那几个都是祖父的爱徒,在他们看来秦书宁一片孝心。”甚至过后还有人特意找到他,把秦书宁大赞一番。 直听得秦守宁眉头紧蹙,若不是家里正办着白事。便不由分说将那人用棍子打出去了。 总之,乱七八糟。如今看到秦书宁那自认为隐晦,实则昭然若揭的眼神,秦守宁真是恨不得扒在她脑子看看,是不是装了一脑袋浆糊。 那封逸也是随便能觊觎的。 这么一想,还是保宁行事稳重。早就看出其中门道,而且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那边终于收尾完成,诸人准备启程。保宁在秦书宁含着愠意的眼神中,上了秦老夫人的马车。 秦仪宁自然和秦老夫同乘。 秦若宁和秦五姑娘秦静宁一辆马车。 剩下一个秦书宁,愤愤的上了最后一辆马车。秦守宁一声吆喝,男人们翻身上马。 回去时比来时速度要迅速,半个时辰后,保宁已经扶着秦老夫人下车了。秦老夫人似乎累极,把自己的手臂递向一旁的蒋妈妈,然后不忘回首叮嘱保宁:“收拾收拾,搬来松溪堂。” 保宁:“……”宠爱来的太快,她有点受宠若惊。 ? 第20章 不知福祸 第20章不知福祸 “婢子已经将西边小跨院拾掇出来了,三姑娘不必准备什么,带着丫头们过来便可。” 蒋妈妈办事伶俐,刚才在马车上保宁还奇怪蒋妈妈怎么没在?蒋妈妈可是秦老夫人最心腹的妈妈了。保宁已经答应秦老夫人,以后会每天陪着秦老夫人念经,倒没想到秦老夫人索性让她搬进了松溪堂。 能搬进松溪堂,自然是好事。 明里暗里想要踩一踩她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是相应的,她不管做什么也会束手束脚,所以世间之事,从来都在得与失之间。 保宁谢过秦老夫人,又对蒋妈妈道了声谢,这才带着小丫头回自己的小院。 至于秦老夫人主仆……“我只是觉得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倒没想这么快便把她弄来松溪堂。”秦老夫人开口,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不悦来。蒋妈妈轻声应道:“老奴自然清楚。只是老奴于心不忍啊。我见今日三小姐表现稳重,颇有您年轻时几分风采,老奴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三姑娘那院子太过偏僻了些,每日来给您请安得绕上好大一圈。府里上上下下的难免有背后道人是非的。夫人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到大小姐身上,对三小姐难免会疏忽些。既然老夫人相中了三小姐,咱们自然得把小姑娘护的好好的。” 秦老夫人轻哼。“你啊。我不过说一句,你倒有这么多句等着。听你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便让那丫头过来吧。她那个小院子……不提也罢。”秦老夫人想提一句秦夫人的,可提了有什么用?平白让自己生气。 就拿这次女眷待客之事。 最终定了秦仪宁。 秦老夫人当时没有摇头。实在也是矮子里拔高的,秦老夫人知道秦仪宁在婆家的日子不好守,能让秦仪宁赚些脸面的事,秦老夫人也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 “……若是三小姐以前不那么藏拙,这次就该让三小姐出面待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觉得这丫头精明的很,她一早就没打算去和仪宁争这个差事。”秦老夫人轻哼道。 保宁这性子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可她陪着她念了几年经,秦老夫人竟然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若不是这次保宁不打算瞒着了,恐怕她木头三姑娘的名头还不会摘掉呢。这丫头这份心思,每每细思都会让秦老夫人觉得哭笑不得。 若不是年纪一天天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 这丫头恐怕还要藏着掖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静小日子呢。 每每想起就想把这丫头抓到身边打几下手心。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活络。所以在听到她说起心中所忧之时才会那么平静,因为小丫头心里明镜似的。某种意义上,秦老夫人并没打保宁当成晚辈教诲。这么一想,笼罩在秦家头顶的黑雾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就像蒋妈妈所说,这场白事对秦老夫人来说是个灭顶之灾。保宁的存在似乎很大程度上安慰了她。让她不至于真的心如止水,保宁问她,要袖手旁观还是力挽狂澜?这是个好问题,她可以好好的小姑娘探讨一番。 再说保宁,人还没进院子,胭脂便已经一脸焦急的迎了出来。 “姑娘,刚才蒋妈妈派人来吩咐,说小姐今天开始要搬到老夫人院里去?” 胭脂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传话的小丫头问了三遍。还是香印把她晃醒了。香印听话的去收拾箱笼了。而胭脂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了心。 搬到松溪堂? 那可是老夫人的院子,平日里夫人想进去都得在门外候着等老夫人通传。 大小姐未出阁前,也是颇得老夫人疼爱的,也没见大小姐在松溪堂住上一晚。 与其说是喜讯,反倒不如说是惊吓……胭脂急的六神无主,她不像香印那般只知道闷声做事,于是急急在门边候着保宁。见到保宁就像看到救星,立时上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保宁一边感叹蒋妈妈真真是祖母手下一员猛将。 做事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一边想着以后恐怕没安静日子可过了。住进松溪堂,每日陪着秦老夫人念经不说,还得天天斗智斗通。 可以想像日子是何等的……水深火热啊。 保宁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点点头,胭脂瞬间怔在那里。然后反应过来急急调头往屋里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吩咐。“竟然是真的,那得快些收拾了,你们几个也快去收拾,收拾的慢了,但留下来看院子吧。”小丫头们一轰而散。 习惯了胭脂的人来疯,保宁叹了口气进屋。 香印赶忙递了温茶。“姑娘歇一歇……” “还是我家香印最好,不像胭脂。没个稳重劲。” 香印觉得好笑,她和胭脂比保宁要年长几岁,她们看保宁,就像看自家妹妹。小姑娘这么一板一眼的教训起人来,还挺气派的呢。 不知不觉间,保宁在改变,而香印很庆幸这样的改变。“胭脂是太高兴了。能住进松溪院,想来以后没人敢欺负姑娘了。” “都是一家人,谈不是谁欺负谁。只是以后恐怕就不会像住在这里这么清静了。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心里还挺不舍的。”上辈子她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确定了封逸的身份,才被秦夫人安排住进了长姐小时候住的院子。那时候的感觉是终于脱离苦海了。 可如今却满心的不舍。 小院虽小,却承载着她十几年的记忆。 有好的,有坏的,以前不懂,如今保宁终于明白它的弥足珍贵。“我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奴婢细细查问过了,也小心求证过了。除了封五公子不是凉州人,其余住进来的都是凉州本地人。有些是几位公子的朋友,帮着料理些琐事,就都住进了客院。” 保宁自然不会怀疑香印的办事能力。也就是说那人始终没有露面。 以他如今的身份,便是堂而皇之出现在封逸面前也不会引人怀疑。兴许封逸还能立时上演一出“兄弟相认”的好戏呢。 他和封逸来凉州的目光是不是一样? 都为了祠堂里藏的东西……可那东西……为什么会藏在秦家的祠堂里?[求收藏,求推荐~么么哒~~谢谢~~~] ? 第21章 亭亭玉立 第21章亭亭玉立 保宁要搬进松溪堂的消息在秦家迅速传开。 遣散了人手,秦大爷大大松了口气,回院子沏上壶清茶,椅子还没坐热呢,秦夫人便一脸愠色的进了屋。秦大爷眉头一沉。秦家才办了白事,这几天家中上下总哭哭蹄蹄的,此时看到秦夫人这神情,心情没来由的不快。 秦夫人有事情要和秦老爷商量,确切的说其实是来‘告状’的。“母亲年纪大了,越发的糊涂了。怎么能把保宁接到松溪堂?这若是传出去,岂不笑我们秦家没有规矩。”秦老爷觉得这是件小事,老夫人觉得寂寞,让孙女去陪伴解个闷,这算什么大事啊。 不管是松溪堂还是清溪院的……都是秦家的地盘。 住哪里有什么区别? 如果秦夫人打算把保宁安排到主院清溪院来,秦大爷也不会有意见的。 所以他不轻不重的道:“母亲喜欢保丫头,是保丫头的福气。父亲刚走母亲难免寂寞。有保丫头陪着我这个当儿子的也能安心些。我看这安排挺好。” “好?有什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保宁什么性子!她搬进松溪堂,非但不能让母亲欢喜,恐怕还会惹母亲生气。那丫头就像块木头,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挑中了她……”秦大爷眉头拧的更紧了。对于自己的几个女儿,秦大爷没什么偏爱之心,都是他的骨肉,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 长女固然温婉。 次女也不差。性子安安静静,从不惹事,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旁人背后叫她三木头便罢了,当母亲的这样非议自己的女儿……再开口时,秦大爷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你觉得母亲该选哪个?书宁?还是若宁?”“若宁那丫头也闷的很。”言下之意还是她教出来的女儿好些。 秦夫人在想什么秦大爷终于明白了。 他冷哼一声。“我便没见过天下哪个母亲不疼自己亲生的女儿。保宁从小到大乖巧听话,哪里不讨你喜欢了?”秦大爷倒也不是替保宁叫屈,他只是看不惯秦夫人这样明显偏颇,哪怕平日里他从未把心思花在女儿身上。秦夫人神情一怔:“我哪里不疼她了。我就是因为疼她,才觉得她不该搬进松溪堂。母亲若是想找个孙女陪着解闷,书宁性子更活泼些。天下当嫡母的,也没几个能像我这般做到不偏不倚。我一直视书宁如己出,可从未刻薄过她。” “这点我清楚。只是保宁你也要上心些。她住的院子确实太偏僻了些。她如今也大了,快到议亲的年纪了,总不能整天缩在小院里。如今是母亲亲自开口,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保宁性子本就不及书宁活泼,如今得了母亲点拨,一定会大有长进的,这婆家也好找些。”这点妻子倒是没有乱说,她确实待庶出的书宁如己出。甚至比待保宁还要好些。秦大爷的愠意也因此淡了几分。 话说到这一步,秦夫人自知难以在秦大爷这里得到排解了。 她以为他们夫妻想法一样呢。与其让木头似的保宁去松溪堂,不如举荐了书宁前往。 庶出的女儿若是得到家中长辈的教导,以后亲事上也能占些先机。一事不成,秦夫人提起了另一桩烦心事。“我想留仪宁在家中多住几日。”秦大爷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随你。”反正女儿的院子也一直有人打理着,随时能回来小住。 “……我想让海哥儿去她婆婆家一趟。把两个孩子接过来。孩子还小,仪宁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秦大爷眉头复又拧了拧。 “既然吃不下睡不着,索性便提前些回去吧。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总在娘家住着的道理。” 秦夫人脸色微变,几个孩子中最孝顺的便是长女,她最疼的也是大女儿。如今大女儿日子过的不顺当,她这个当母亲的急在心里,可是秦大爷却是一幅无关痛痒的语气。 “我这几天精神不济,多亏仪宁在旁帮衬着。我想着让她再多帮衬几日。不过就是让海哥儿去把两个孩子接来,不过是小事一桩。”“海宁是秦府的二公子,不必去受那劳什子老妇人的气。你若是想留仪宁,便留仪宁,若是一定要海宁去吃这上门的瘪,休想。” 秦大爷本想在家歇息半晌。 最终还是茶都没喝一口便甩袖而去。 往出走的路上正碰到保宁带着丫头往松溪院去。 保宁见到秦大爷,远远的驻足行礼,柔声唤着父亲。秦大爷嗯了一声应了。然后上下打量保宁一行。 随后眉头紧蹙。“我听说你要搬到你祖母的院子里去?”“是。”“要不要为父差遣下人帮帮你?”保宁身边只跟着几个丫头,看上去寒酸极了。秦大爷虽然和女儿们不太亲近,可都是自己的骨肉,见到自然要悉心说上几句的。保宁摇头:“不必了。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搬的,蒋妈妈说祖母那里东西都备齐了,也不需要我兴师动众。” 秦大爷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虽说不必兴师动众,可自己的衣物穿戴首饰之类的还是需要搬过去的。 难不成几个小丫头便能完成? 她可记得大女儿出嫁时,仅是衣裳首饰就收拾了十几个箱子。 再看保宁,只有两个不算大的小木箱子,能被丫头抱在怀里,想来份量也不重。而且保宁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太素净了些。便是守孝,也不必素到头上连根珠钗也没有啊。“保丫头,这些年……难为你了。”若说这些年保宁过的什么日子当父亲的不知道自然是假的。 秦大爷也听到了一步传闻。 不过他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对家中琐事并不上心。 女儿的事也不过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亲眼见到保宁这堪称寒酸的行李前,他压根没意识到同是他的女儿,竟然也被分了三六九等。 而且不干外人的事,是自己的妻子,保宁的生母所为。 反倒是保宁神情怔了怔,然后摇摇头,反过来安慰秦大爷。 “我知道父亲忙着照顾家中生意,咱们秦家上下都指望着父亲过活呢。我不愁吃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有丫头服侍……哪里为难了?反倒是父亲要注意身体,万不可操劳过度……”秦大爷定定打量保宁,觉得似乎眨眼间,女儿便从小豆芽长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 第22章 入住 第22章入住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恬静伶俐,秦大爷突然觉得保宁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记忆中,保宁胆子小,每次见面都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海宁和书宁一个劲的往他面前凑,连年纪最小的珩宁也知道爬到他膝盖上要好吃的。只有保宁,似乎永远安安静静的,秦大爷偶尔招手将她唤到近前,笑着问她想要什么?她也总是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缺。 那时他并不觉得女儿如何贴心,只觉得女儿有些呆呆的。 不争不抢,无知无觉的,倒真像块木头。 明明还是那张小脸,可似乎整张小脸都灵动起来了。保宁说话时眸光闪闪,秦大爷心里觉得涨涨的,想着这些年他对保宁关注的太少了。以至堂堂秦家三小姐,却住在秦家最偏僻的小院里。 如果秦大爷没记错,那小院在保宁住进去前,是府中要出嫁的丫头临时栖身之处。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把保宁安排到了那里。 秦大爷眉头紧皱,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做为母亲的秦夫人为何如此狠心。 “几个儿女中,你是最懂事的一个。以后住进了松溪堂,好好陪着你祖母。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要多担待些。”秦大爷叮嘱。 “父亲放心,女儿明白。”保宁乖巧的点头。 秦大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缺什么短什么便告诉你母亲……告诉父亲也可。记住你是秦家三姑娘。” 保宁复又点头,秦大爷这才满意的负手而去,觉得自己这父亲当的十分尽职。 望着秦父远去的背景,保宁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她这个父亲说不上坏,可也和好字不搭边。他心中最在意的是秦家的生意,是秦家在凉州城的地位。偏偏他学不会商场上那套左右逢源的伎俩。每次兴冲冲的和商队出门,多半灰头土脸的回来。对家中儿女更是说不上在意,前世他和封逸的事东窗事发,她被禁足小院。然后等来了父亲母亲,秦夫人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说她看起来老实本份,实则是个不安份的。 秦父直接斥责她丢了秦家脸面,让他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 甚至放了狠话,如果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小心她的小命。哪怕搭上她的一条性命,也一定要挽回秦家的声望。 最后封逸的身份暴露,她也一夕间从人人喊打的老鼠成了块香饽饽。还记得出嫁前一晚,秦父满脸笑意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说她是个福星,秦家的福气都是她带来的。简直把她吹成了一朵绝世之花。可是后来她渐渐失宠,秦家军最终葬身火海,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丧门星,说秦家的晦气都是她带来的。 重活一世,那些惨烈的事情虽然未发生。 距离产生美,想要父慈女孝保宁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到了松溪堂,蒋妈妈领着几个小丫头去小跨院安置,保宁则陪着秦老夫人开始每日的功课。 也许是经历过世上最惨痛的事,所以保宁很快静下心来,专门陪着秦老夫人念经。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秦老夫人收起经书,抬头打量对面的保宁。以前保宁也陪着秦老夫人念过经,不过那时候的陪和现在的陪完全是两回事。每次秦老夫人念经,保宁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头低着,仿佛睡着了似的。秦老夫人见不得保宁那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挥手将她斥退。可是今天……保宁是真的在陪她念经,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神情虔诚,秦老夫人甚至觉得小姑娘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光亮来。 “保丫头,你先前陪祖母念经时可是无聊的很。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先前也不是无聊,而是经文里的东西太晦涩了,孙女不明白。如今孙女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如今念经只觉得心神平静。我有些明白祖母为什么要每日诵经了。” “长大了?这才不过几天,你便长大了……你这丫头不仅“长”大了。连这张嘴也越发的伶俐了。”秦老夫人打趣道。谁都喜欢身边有个贴心之人陪着。保宁年纪虽然不大,可有她陪在身边,秦老夫人突然觉得日子好打发了,不再像过去那般度日如年。 “都是祖母教的好。” 秦老夫人伸手轻点保宁额头。 如果心中让保宁搬来松溪堂的想法不过是灵光一闪,如今她却十分庆幸自己有这个念头。保宁才来,已经让她对未来期盼起来。不知道有了保宁的松溪堂,会变成什么样? 说来好笑,她一把年纪了,本该清静度日,了此残生。 可突然就觉得就这么了却余生有些不值。她想试试,试试自己能不能把保宁教好。试试自己能不能……力挽狂澜。 晚饭保宁陪着秦老夫人一起吃。秦老夫人那边蒋妈妈亲自服侍着,保宁这边挥手示意香印退下。 “保丫头真是好性子。哪个丫头跟了你,也是那丫头的福份。”秦老夫人并不是太过讲究之人。保宁喜欢亲历亲为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是小姐,也不必养的太过娇贵。秦老夫人看着面前神情平静,举止优雅的保宁,突然想起自己把大孙女仪宁带在身边时的一幕。一样是祖孙一起吃饭,仪宁身边却时刻少不了服侍的婢女。在娘家是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嫁了人后却要服侍公婆,据说还要亲自下厨。 反观保宁,像朵小野花。没人照料也长的这么舒展。 而且性子平和中带着灵动。秦老夫人喜欢保宁凡事装在心里,并不在人前显露,可只要开口又能一语中的。“咱们三姑娘的性子,翻遍整个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可婢女觉得,慧眼识人才是最厉害的。”秦老夫人难得有这样原好兴致,连饭都多添了半碗,蒋妈妈很高兴,越看保宁越是喜欢。“你这这张嘴啊,也是厉害。一句话即夸了保丫头也夸了我这个老婆子。咱们院里多少年不曾这么热闹了,明天你带着小丫头们把院子好好拾掇一番……” “好,婢女定然让松溪堂焕然一新。”蒋妈妈含笑应道。[求推荐,收藏,么么哒~~~] ? 第23章 了却前尘 第23章了却前尘 秦家最初只是个三进的院子。 前院后院加一个不算大的后园子。后来随着秦家声望日盛,秦家先祖将隔壁空地买下,最终建成了如今的秦府。跨进大门,正面是外院正房,秦老爷的书房安置在此。东西厢房是平日大小管事们禀事所用。从正厅穿过,便是一条连通左右的回廊。 回廊连着前院,左右尽头分别是秦大爷所居的清溪院和秦二爷所居明溪苑。正中便是垂花门所在。跨进垂花门东边第一个月亮门是秦大爷的院子。继续前行,靠近后园子那个月亮门便是松溪堂了。月亮门左右种着几十株翠竹,是冬日里秦府唯一的绿色。 跨过月亮门,迎面便看到一块雕着松鹤长青的照壁。 靠院角的位置有株两人合抱的梧桐。 秦老夫人住在正屋,东边小跨院一直闲置着,蒋妈妈让人收拾出来,如今保宁便住在东跨院。 保宁以前的小院子,要绕个整个松溪堂,再穿过后园子,紧领着秦府的东角门。 保宁最早的时候是住在清溪院东边的小跨院的。最初她住在东厢房,长姐仪宁出嫁后,她便搬到了朝北的正屋。后来生了场病,也不知道秦书宁在秦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保宁病好后便被挪到了那处偏僻的小院,而秦书宁则搬进了原本属于她的小跨院。 这一住便是三四年,保宁虽然心里委屈,可前世不擅言辞的她,除了躲着人哭了几回也没有别的法子。 直到出嫁前,才搬回了原本便该属于她的东跨院。 她那时候还觉得自己终于风光一回了,还曾沾沾自喜。如今想来,自己当真目光短浅的很。现在教会了她盛极必衰。 后来回想还是住在小院的日子最是清静自在。没想到如今倒是直接住进了松溪堂的小跨院。便是当年教导长姐仪宁时,这小跨院也始终空置着。 胭脂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家中刚办了白事,这时自然不便太过喜形于色,可看她那麻利劲,想来心里十分高兴,相比之下香印便稳重多了。她手里翻着一本册子,一边翻看一边道:“咱们院里小库里本也没有多少东西。姑娘说不破不立,让奴婢索性便把小库清一清,那些不值几个银子的便赏给院中姐妹,她们也算跟了小姐一场,全当全了这主仆情份。” 这小跨院原本有两个丫头一个粗使婆子照应着。 蒋妈妈的意思是如果保宁自己的丫头合用,便带自己的丫头过来。若是不带,便让那几个旧仆留下继续照应着。 保宁留下了旧仆,只带着胭脂和香印过来。 “都是些身外之物,赏便赏了……怎么,我没心疼你倒替我心疼了?”保宁看着香印指挥着院中小丫头一会搬搬这个,一会挪挪那个的。两个小丫头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瘦瘦小小的,想来被分派到数年空置的院子里当差也是没什么心机的。那个粗使婆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自称姓王,说是家中男人是秦家的车夫,有次出门马惊了,男人摔下马车伤了腿。秦老夫人知道后,便把她安排在这里,月银不减,活计却少了大半,让她方便回家照顾男人。 保宁自觉还算有几分眼色。 这两个丫头和这位王妈妈,都是可用之人。 两个丫头一个叫金桃,一个叫银杏,都是七八岁时入府。 不够机灵,也不会奉承管事的,所以没能去夫人或是得宠的小姐院中当差。 而是被分到了大院灶房帮工。蒋妈妈提了提这两个丫头的过往,据说有一次两个小姑娘抱团躲在墙根下抹眼泪,被秦老夫人看到了,叫到近前一问才知道两个小姑娘因为年纪小,在灶房做粗活被嫌弃,常常被厨娘打骂。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了句家风日下,便让蒋妈妈亲自去秦夫人那里将人要了过来。 两人年纪小,也做不了什么重活。 便被分派照管这个空置的小跨院。 如今小院终于迎来了主子,三人自然高兴。至于外面传的那些胡话,她们可不信…… 老夫人可是个大善人,老夫人既然让三姑娘住进松溪堂,便足以证明三姑娘的好。蒋妈妈吩咐过,她们只管认三姑娘为主,以后唯三姑娘之命是丛。 王妈妈带头,金桃银凤在后,第一时间认了主。 保宁便将三人交给胭脂,由着胭脂“狐假虎威”。 “奴婢能不心疼吗?这几年省吃俭用的,才积攒了这么一点。如今都散了出去……姑娘是打算带着奴婢喝西北风吗?”香印难得直白抱怨道。这话自然是夸张的,如今她们住在松溪堂,自然不会饿肚子。香印只是心疼自家姑娘。 别的公子姑娘过年到节的都有赏赐。 老夫人赏,夫人赏,二夫人赏。 老太爷赏,老爷赏,二老爷赏。可自家姑娘是个傻的,得了赏银都乖乖捧给了母亲,最初秦夫人也推辞,保宁说这是自己一片孝心。后来夫人索性便直接把小姐那份赏赐扣下了。旁人不知,还以为夫人一视同仁,自家姑娘是个老实的,也不去解释,以至旁人都觉得保宁是个守财奴。 逢年过节别人院里的下人都得了赏。 可姑娘哪里有银子赏给下人?勉强赏几个碎银子,还被院中这些吃里爬外的挑剔。 所以这次保宁搬进松溪堂,院中的丫头只带了胭脂和香印,由着她们哭喊着,香印性子温和,不欲说难听之言,可心里也觉得舒畅。 还是自家姑娘心善,还是赏了她们足足大半年的月银。 “放心,你家姑娘有法子。” 以前她自命清高,觉得金银这种黄白之物平庸。现在才知道自己原先多傻。 银子可是好东西。银子才是最可靠的,比男人都可靠。既然以前吃过孤傲清高的亏,重新来过她自然不会傻到重蹈覆辙。 不破不立,那些让她有不快回忆的东西都处理了,以后得来的,她用起来才会心安理得。 “三姑娘,老夫人让奴婢给三姑娘送条毡子来……晚上寒气重,姑娘铺在身下暖和的很。”蒋妈妈抱着条厚厚的毡子,扬声道。 保宁看向香印。“如今进了松溪堂,有祖母照应,我们再不会短缺什么了……” ? 第24章 小可怜儿 第24章小可怜儿 秦老夫人喜欢在睡前念会佛经,蒋妈妈挑了帘子进来后,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经,上下打量蒋妈妈片刻,脸上的神情一松。蒋妈妈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还说心里不惦记,还嫌奴婢小跨院收拾的太早了些。今天才住进来第一晚,生怕三姑娘冷着了冻着了。” 秦老夫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担心保宁。 嘴硬道:“我是惦记你。我每晚睡前都要喝一碗温水的。你不给我端来让我怎么睡得着!” “您啊真是年纪越大这嘴越犟了。如今连杯温水都拿出来当挡箭牌了。一杯水叫谁端不成,还偏得老奴啊!”打趣完话锋一转:“三姑娘以前那日子啊……她只带了胭脂和香印两个丫头过来。我让咱们院中小丫头去打听了,说是那小院里的丫头跪着求三姑娘,三姑娘最终只是赏了她们半年的月银,也没有松口让她们跟着过来。一个个的像被主子遗弃的赖皮狗似的,可不是她们编排三姑娘没出息,跟着三姑娘没有出头之日的时候了。” 秦老夫人既然打算把保宁接到身边教导,蒋妈妈自然会把保宁身边的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知道的越多,越心疼保宁。 一直以为都是秦家的小姐,就算秦夫人偏心眼,总也不好太过,毕竟是十月怀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秦夫人当真心狠。这些年把自己女儿发派到那么个偏僻的小园子。反而把庶出的留在自己身边。大小姐仪宁未出阁前,住的是清溪院的东跨院,后来仪宁出嫁了,那地方空出来,本可以让保宁入住的,可也不知道秦夫人发的什么癫,好好的院子一直闲置着。 保宁小时候原本是奶娘带着住东跨院的东厢房的,反倒最终搬到了秦家东北角的小院子里。 反而是秦书宁母女搬进了保宁先前住的东厢房。 总之,一团乱。 那时候秦老夫人不太管家里的事,蒋妈妈自然也不会拿这些琐事来烦秦老夫人。保宁十岁时便住在那小院,一晃住了三年多。其间一直照管保宁的奶娘也离开了秦家。 保宁的每日三餐多是胭脂去大厨房亲自取。 有时候因为饭菜还要被厨娘加难。说什么三小姐住的那么远,饭菜凉了是正常。甚至曾说过饭菜先得紧着正经的主子,三小姐那边便凑合凑合之类的话。 胭脂是个急脾气,也曾和厨娘吵过几次。 可最终只换来秦夫人冷眼旁观。 那些灶上的婆子们见无人理睬保宁主仆,更是变本加厉。 “……三姑娘手里一直不宽裕。胭脂和厨娘吵过几次后,三姑娘便不让胭脂去厨房了。只隔一阵子去取些米面,也总被厨娘以各种理由推托。三姑娘自那之后,便不再让胭脂去厨房取东西了,都是让胭脂塞些银子给采买的婆子。老夫人也知道那些婆子心黑的很。你给她们二两银子,她们顶多给你买回一两银子的东西。尤其是最近大半年,那些下人们眼见着三小姐老实,越发的欺人。 这次给了院中丫头半年的月银,是托婆子将自己十几年积攒的东西一股脑的变卖,这才换了几十两银子。”蒋妈妈有些心酸。 没见过哪家小姐过的像保宁这般辛苦的。 在蒋妈妈看来,保宁不要小院的丫头,自然是因为那几个丫头吃里爬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拿着保宁赏的银子,一边说三姑娘的不是。 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这样的丫头赶出去便是了,还给银子遣散!就算给了她们银子,她们也不会说保宁一句好话的。 秦夫人脸上神情也随着蒋妈妈的话凝重起来。她只知道保宁日子过的不算好,可不知道背地里还有这么多龌龊事。 府中上下,上到主子下到小厮,饭都出自大厨房。 主子的饭有专门的厨娘料理。 下人们的三餐也有专门的婆子负责。 到了开饭的时辰,各院的丫头便提着食盒去取。不管保宁受宠与否,她秦家三小姐的身份摆在那。秦老夫人也知道这些下人们其实惯会捧高踩低,可没想到她们竟然踩到主子头上了。 “三小姐当真心善,那几个丫头在小院当差时,非但不老实本份,还这山望着那山高。老奴今天故意和胭脂多说了会话。胭脂那丫头是个直肠子,她说三姑娘在去祠堂前,她还亲耳听到那几个丫头背后里议论……说是跟着三小姐没出息,还是跟着四小姐好些。还说夫人要带着四小姐去参加赏花会了,意在给四小姐打门好亲事。” 秦老夫人冷哼。 赏花会,好亲事!想的真轻巧。 可秦老夫人心里也难免嘀咕。蒋妈妈口中那个保宁真的是她眼中那个保宁吗?简直就是个受气的小可怜儿。可保宁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秦老夫人表情怀疑。不过蒋妈妈打听到的消息也不会有假。保宁倒是提起过,说她一直想安宁度日,不想惹麻烦上身。 难道一直以来她都在忍。 忍无可忍,便也不打算忍了。所以才会主动提起去祠堂? 连秦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当时去守祠堂确实是最清静的。留在秦家,难免要沾染些是是非非的。二丫头和四丫头最近似乎因为那个姓封的闹挺不愉快。 守宁,海宁,还有维宁也周旋在公子哥之间……总之,没个清静。 秦老夫人想到大儿媳那性子,就因为生保宁时太惊险了,保宁大些又觉得保宁话少性子太闷,便把亲生女儿推到一旁,反而把个庶出的当成贴心的小棉袄。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虽然秦书宁也是她的孙女,她不该厚此薄彼。可从秦书宁面相上,就能看出几分轻浮来。 再怎么教导,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女儿,小家子气仿佛是骨子里带着的。“那几个吃里爬外的丫头……便发派到厨房吧,让她们好好松松筋骨。至于以前为难为保宁的厨娘……也让她们尝尝被人为难的滋味。就让她们去派发府中下人的饭菜吧。挑两个本分的升成厨娘,让她们看看想要出头,便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秦老夫人冷声吩咐道。 看来,这库房的钥匙,她该收回来了。 ? 第25章 入住第一晚 第25章入住第一晚 秦老夫人早就不管府中庶务了,这些年一直是秦夫人主持府中中馈,秦夫人刻薄谁也不会刻薄秦老夫人的,至于旁的小事秦老夫人索性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秦夫人是长媳,性子又好强,行事虽然有些急功近利,可大是大非上秦老夫人一直以为还算尚可。 如今看来她想的太美好了,秦夫人行事以自己喜恶为准。她觉得好的便捧着,觉得不好的便踩在脚下。 以前秦老夫人可以不在意这些,有秦老太爷在,秦家总不会垮的。可如今不同了,家里的大树倒了,这几天来吊唁的虽然几乎踩平了秦家的门槛,可那些人不过是顾念着几分旧情,还有的想看看秦家如今的境况…… 真正能帮助秦家的几乎没有。 这时候秦老夫人难免要想起一句话。雪中送炭者少,趁火打劫者多。 秦夫人的哥嫂来礼金给了三十两银子,可据说从秦家拿走的可不止这三十两之数。 出嫁的女儿贴补娘家本也没什么,秦老夫人也不是连几十两银子都计较的性子。可这是什么时候?家中办白事,家里长辈故去,何等的凄惨之时,离开前却还捎带着东西。 书香世家!哼!也不过如此。 还有仪宁的婆家,每年秦夫人也不少添补。仪宁出嫁时嫁妆足足三十余抬,那是何等的风光。 便是好好经营这些嫁妆,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秦老夫人一直觉得什么都有假,唯独金银不假。女人手里只要攥着银子,便是有仪仗,有依靠,不怕男人翻脸不认人。 这才成亲几年? 嫁妆便折腾的七七八八了,每年还要秦夫人添补。 以前秦老夫人是不在意,如今在意起来,随便捡出两样来,都能抓住秦夫人的痛处。“……杀鸡儆猴。也顺便让府中下人们警醒些,我秦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不是那小家小户由着她们背后里编排。” 蒋妈妈心想早该如此了。这些年她是眼睁睁看着秦家家风日下。 老太爷在书院三五个月不归家一次。 老夫人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大夫人任人为亲,和二夫人明争暗斗。连小姐公子甚至下人们都有样学样的。把个好好的秦家弄得乌烟瘴气。 也就三小姐躲的远些,才没被波及。 “老夫人英明。”“……你也甭奉承我了,我知道你早就想让我出来管事了……我本想多享几年清福,谁知道老东西心狠走的早。留我一个人……这诺大的秦家,无论如何也要支应起来啊。总不能让秦家几代先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您要享清福,总要把秦家料理好了。给秦家找个真正厉害的……等有人能支撑起这个门庭,您再去享清福那才真的是福气呢。”蒋妈妈扶着秦老夫人躺下,替她拉拢好被子。主仆几十年,蒋妈妈也不知道是高兴看到秦老夫人振奋起精神,还是心如止水念佛诵经? “看来只能给守哥儿,海哥讨房厉害媳妇了。” 秦老夫人嘀咕。 东跨院,香印正服侍保宁梳洗。 来到这松溪堂,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以前不能比的。 可香印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相比之下,自家姑娘倒是镇定的很。颇有那么几分宠辱不惊。偏僻的院子,寒酸的吃用,似乎她能欣然受之。高床暖枕,美味珍馐,她也处之泰然。“姑娘,咱们以后真的能住在这松溪堂?”这里闲置了数年,当年老夫人教导大小姐时,都没让大小姐住进来。 自家姑娘平日闷不吭声的,香印服侍保宁,都不知道保宁怎么便入了老夫人的眼。 香印担心老夫人是一时心热……若是过后自家姑娘不讨老夫人喜欢了,是不是还要回先前的小院子。 出来人人羡慕。 若是回去,恐怕境遇会更糟糕了。 保宁背靠软枕,身下是松软的厚垫子,底下还垫着一层厚毡子。 松松软软的,简直让她恨不得长舒一口气。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还是喜欢软床暖枕。“自然。这里不好吗?”保宁问。香印心道就是因为这里太好了,她才惶惶不可终日。胭脂表现的更明显一有点风吹草动便一幅大惊失色的样子。 香印觉得她们俩给保宁丢脸了。 “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奴婢有些慌恐。” 保宁这才意识到是她太镇定,显得太理所当然了。好歹也是当过数年皇后的人,如今经历的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实在太稀疏平常了些。她的错,她反省。“是我疏忽了。忘了你和胭脂并不知道我和祖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放心,祖母是个十分睿智的,她既然让我搬进松溪院,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既然住进这里,这里以后便是我们的家了。你和胭脂只管放宽心,好好的祖母院中的丫头们打好交道,有不懂的事就去问蒋妈妈。蒋妈妈一定十分愿意指点你们。” 这话算是给香印吃了颗定心丸。 “姑娘既然往进了松溪堂,那姑娘的亲事,是不是要老夫人定夺了?” “自然。总也需要祖母点头的。” 保宁知道秦夫人心里对她的打算一直是找个平常人家,给些陪嫁,让她顺顺利利的出嫁便算是她尽了当母亲的职责了。 那个生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将来的夫家越过长姐仪宁。 在母亲心中,最疼的永远只有长女仪宁。以前保宁不懂,经历了一切的她,此时却是心如明镜。 如秦老夫人所说,她其实更像秦老夫人,没主意的时候随便旁人如何安排,一旦打定主意,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了。秦夫人不喜欢她的决绝,在秦夫人看来这是不服管教,她喜欢乖巧的女儿,如长女仪宁。 喜欢奉承她巴结她的女儿,如庶女书宁。 就是不喜欢这个她亲生的,却不会说贴心话,一板一眼又直心眼的次女。 “这便好。先前院里丫头背后议论夫人要替四姑娘议亲了,奴婢一直担心姑娘的亲事,如今有老夫人做主,姑娘的亲事必不会差的。” ? 第26章 若是男儿多好 第26章若是男儿多好 香印像吃了颗定心丸,终于安心了。 她不像胭脂那般总是大呼小叫,可越是话少的,心事越重。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突然间就入了老夫人的眼,最终还能搬进松溪堂,得老夫人亲自教导,香印自然心中惴惴。 此时听保宁亲口说了,她终于放心了。 保宁心头一酸。前世她总在辜负人,对她好的,她不屑一顾。那些狼子野心,一心要撕了她的,她反倒去亲近。 所以最后落了那么个结局,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从睁眼那刻,已经过了十几天,可保宁依旧不太敢相信她真的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主动去守祠堂,摆脱前世木讷的形象,尽全力和两位兄长亲近,在祖母面前尽量表现良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那便是她一定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对于亲事,保宁也有自己的打算。 而她心中所想,若是告知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必定是愿意的。“放心,我一定能嫁个好人家,你和胭脂便是我的陪嫁丫头。”保宁也不害臊,把嫁人挂在嘴边,反倒是香印红着脸垂着头,一幅害羞的模样。香印越是脸红,保宁越是要火上浇油。“我若当家,你和胭脂便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得帮衬着我一起管理家中庶务。等祖母教导我庶务时,你和胭脂也要跟着一起认真学,到时候好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好小姐,这种话也好随便说。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会觉得小姐不矜持的。”香印被躁的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顶撞”道。哪家小姑娘家家的便说自己将来嫁人管家理事…… 别人会觉得太过轻狂的。 不过在香印听来,保宁这话非但不轻狂,反而透着几分可爱呢。 “我们如今可是在松溪堂,再不是我们那个小院子里。也不必小心隔墙有耳了。” 香印听完保宁这番话,一时间也是感慨颇多。眼眶也微微泛了红:“这些年难为姑娘了。”明明是正经的小姐,过的却是节衣缩食的日子。一边忍受着夫人的冷淡,一边还要听院中丫头们的闲言碎语。 香印心疼极了。可除了暗自伤心又毫无办法。 胭脂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可也挡不住旁人背地里对保宁指指点点。 “傻香印,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倒是你和胭脂……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以后便好了,我们既然离了那个小院,便再不会回去了。不管我去哪里,都会把你和胭脂带在身边的,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还左膀右臂呢,我们两个不成为小姐的累赘就阿弥陀佛了。”香印一边抹泪一边又止不住的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是旧衣,饭是粗茶淡饭。 老人们总喜欢说,人这辈子吃多少苦都是有数的。 小时候吃了苦,以后便只有甜了。 香印衷心的盼望着自家姑娘的苦已经尝尽了。以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翌日一早,保宁梳洗过后,便带着胭脂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蒋妈妈亲自给保宁挑了帘子,胭脂赶忙上前,口中称着可不敢劳烦妈妈。 蒋妈妈唇角挑了挑。 觉得不光保宁懂事,连保宁教出的丫头也有规矩。蒋妈妈对胭脂的印象挺好,小姑娘像个小辣椒,得理不饶人。一旦事关保宁,又像只炸毛的母鸡,恨不得把保宁护的滴水不漏。蒋妈妈引着保宁往内室走。一边迈步一边小声道:“大爷和二爷一早便到了,如今还在偏厅跪着呢,老夫人气的不轻,三姑娘可要好好宽慰老夫人几句才好。”“父亲和二叔……为了什么事惹怒了祖母?” “还能有什么事?老太爷昨天才入土,今天一早两位爷便到了……为的自然是书院的事。” 说到这里,已到了内室门外。 里面传来秦老夫人的声音……“你又和保丫头嚼我什么舌根子呢?”蒋妈妈赶忙澄清道:“老奴可什么都没说。老奴只管引了三姑娘进门。三姑娘……您快进去吧,老夫人气的连早饭都没用呢。” 蒋妈妈说完,不等秦老夫人发作,招呼上香印便出了屋子。 隔着帘子传来了秦老夫人冷哼的声音。“一把年纪了,腿脚倒是利索。”保宁进去时便看到秦老夫人半倚在窗下的米人榻上,身上搭着一张素花的薄被。秦老夫人一边起身一边念叨。“别听那蒋婆子乱说。祖母是料定你一定也没吃早饭呢,想等着你一起吃。” 秦老夫人虽然极力掩饰,可保宁还是能看出秦老夫人心情欠佳。 秦老太爷才入土,儿子便来商量清风书院的归属。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也难怪秦老夫人生气。 “祖母猜的真准,昨天祖母让蒋妈妈送的毡子太暖和了,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保宁扶着秦老夫人起身,亲自服侍秦老夫人下地。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秦老夫人终究还是轻叹一声开了口。 保宁这丫头明明心如明镜,必定知道了些内情。可却不急不缓的,她不开口,料定这丫头也不会轻易开口惹她心烦。这份稳重劲,实在让秦老夫人喜欢。她昨夜想了很多,当初把仪宁带在身边,便是想好好教导仪宁,把她教养成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只是最终却让秦老夫人很失望,无论她怎么努力,长孙女仪宁都是那幅样子,温婉有余,魄力不足。 这样的女子,遇到一个疼惜她的自然便是一生顺遂。若遇到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日子可就难过了。 偏偏仪宁嫁的是个自诩清高,实则无甚本事的读书人。 还有个颐指气使的婆母在一旁虎视眈眈。 秦老夫人最终没了教导谁的心思,开始终日理佛,不理家中琐事。 秦夫人便趁机讨了钥匙。 时隔几年,秦老夫人侧目看向身边的保宁。 沉稳,镇定,若是男儿,倒有几分大将之风。可偏偏是个小姑娘……秦老夫人心中升起几分淡淡的惆怅。 “你去偏厅见见你父亲还有你二叔……告诉他们,他们打算怎么料理那清风书院,商量出个章程再来回我。”[求收藏,求推荐,么么哒……] ? 第27章 她害怕 第27章她害怕 保宁突然接到了个新任务,一时间这心里滋味还真的挺难辨别呢。昨晚才见过秦父,见她那般寒酸还说了短缺什么便开口。保宁自然不会向秦父开口。就算真的缺什么短什么,她也有办法自己弄到。 保宁也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和父亲提一提清山书院的事。她答应助秦海宁入学的,她可不想失信于秦海宁。 至于她那位二叔……看秦守宁的性子便知,是个宽容沉稳的,上辈子保宁便和这位二叔很亲近,也很是了解秦二爷。如今二叔丁忧在家,这是二叔父子最失意的时候,待边关告急,圣旨很快便会到了,秦家父子很快便能杀场扬名。只是保宁不希望今生和前生一样的轨迹。 封逸和大哥如今是至交好友。 姓封的贯会未雨绸缪,只要能为他所用的,他不介意用些心思。 秦家父子这张牌,便是他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封逸玩弄起权术来可谓是一骑绝尘,就算如今的秦家父子羽翼未丰,还不足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他并不介意稍费些心思,在此时结个善缘。 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对他大有裨益呢。 保宁也不相信封逸与秦守宁的相识是缘分所至。完全就是封逸一手主导,演了出卑劣的偶遇戏码。 论心机自家二叔加上大哥秦守宁,两人拴在一起也不是封逸的对手。 见保宁怔怔的,秦老夫人还以为保宁又胆怯了。就算保宁下定决心摆脱过去木讷的形象,可能一时间便让她去应对秦家两个长辈,对她来说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如果保宁退缩了,秦老夫人心里是有点失望的。 可又觉得自己恐怕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你若是不愿……”保宁回过神来,赶忙摇头。“不,孙女没有不愿,我只是在想清山书院最好的处置法子?” 秦老夫人有些意外。 她以为保宁如今能想的只是在秦家有一席之地,所以她才一改从前木讷寡言的模样,让自己尽量变得活泼些。 可固守了十几年的心性,又哪里一朝一夕能改变的。秦老夫人已经做好要花费许久教导保宁的准备。却没想到保宁想的竟然不是自己独善其身,而是清风书院,是秦家。 秦老夫人来了兴致,也不着急让保宁去打发两个儿子了,而是便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矮她一级石阶上的保宁。神情有些肃然的问道:“那你想到法子了吗?” 保宁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秦老夫人一头雾水。这颗老心肝啊在失望和惊喜间来回摇摆,直摇得她心尖发热。多少年没这种兴致勃勃的时候了。这丫头颇有那么几分勾人心弦的本事。 这欲擒故纵的小模样,真稀罕人。 秦老夫人自然看得出保宁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而且她也一定会开口的。 可小丫头动了动小心思,恐怕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这点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几年保宁活的辛苦。只是秦老夫人并不喜欢保宁这样的小心思,她既然把保宁接到身边,自然便会照顾好她。别的不敢说,护她周全还是万无一失的。 秦老夫人并没像保宁认为的那船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反而脸色微微一沉。 保宁心中一紧,心道可能要糟糕。 她习惯了谨小慎微,习惯了在做什么之前先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上辈子吃了无数亏她才明白的道理。 可她忘了自己此时只有十三岁,在秦老夫人眼中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姑娘,是个可以闯祸可以惹事甚至可以引火上身的年纪……她习惯遇事自己承担,习惯走一步看三步,可祖母必定不会喜欢这么……工于心计的孙女。 保宁很快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把自己最不厌恶的模样带了出来。 如果有依靠,谁又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时刻提防,全身是刺的姑娘。“祖母,我害怕。能被祖母怜惜,能进松溪堂,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美梦。我怕哪天自己一睁眼,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我怕,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我真的害怕。”保宁垂着头,眼角泛红。 她没说谎,她害怕。 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害怕这一切真的只是她的一场美梦。梦醒了,她依旧守着那个金笼子,当着她尊贵的皇后娘娘,过着生不如死的枯槁日子。 秦老夫人闻言轻轻一叹,伸出手臂把保宁揽进怀里。 “傻丫头,祖母是真心疼爱你。你既然进了松溪堂,只要祖母活着一天,便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祖母知道你以前过的不好,凡事小心翼翼惯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得学着胆子大些,得学着像个堂堂正正嫡出的小姐,得学着……把咱们秦家的门楣撑起来。”秦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加了最后一句,可她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的开了口。 而且说完后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看中的姑娘,自然不会是个草包。 “我明白,我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祖母知道,我家保姐儿聪明伶俐,只要祖母稍加点拨,便能将整城的姑娘压下去。” 保宁被这明显哄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秦老夫人怀里抬起头来,这次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心中所想如数相告。 “祖母,我觉得清山书院,咱们秦家留不得了……” 哦。秦老夫人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她看向保宁,用目光催促着她继续。“祖父在时,虽然能守住清风书院。可世人提起清风书院,再不似先前那般提起秦家。最初,清风书院因为秦家而被越来越多人的知道。学子们那时进清风书院,是因为清风书院背后有秦家。可是如今……秦家不比以往,而清风书院却是声名远播。 说句大逆不道的,我们秦家如今已经不配统领清风书院了。” “你继续说。”秦老夫人没有反驳,而是语气镇定的让保宁继续。 保宁顿了顿继续说道:“树大招风,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以前秦家鼎盛之时,自然不会有人觊觎……如今……父亲在生意场上还算有些门路,可这对管理清风书院没有丝毫作用。二叔是个武将,给二叔本兵法他能看的废寝忘食,可若让他对上一众秀才书生……二叔恐怕难以招架……” ? 第28章 取舍 第28章取舍 保宁说的都是众所周知之事,只要深思都能想到,只是没人像保宁这般直白。 秦老夫人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伤心,自己两个儿子,没一个能子承父业。自家老头子在时也曾向她抱怨,说先祖创下的盛名恐怕无人承继。当时秦老夫人还觉得委屈,自己含辛茹苦拉巴大儿女,老东西却在一旁说风凉话。如今却越发觉得自家先夫说的有道理了…… 两个儿子,虽然忙前忙后料理白事。 可依旧无法改变清风书院无人能接手的现实…… 秦老夫人忽然想起了女儿。嫁的是自己娘家的侄子,如今随女婿定居京城,在秦老太爷出事前才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怀了第三胎,已经满三个月了。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儿,这第三胎夫家十分看重,说是请神医把过脉了,是个男娃。 便是连父亲亡故,也未能露面。只派人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说是路远跋涉,怕动了胎气。 秦老夫人自然明白女儿的苦楚,若是舟车劳顿让孩子有个闪失,娘家那位嫂嫂,也就是女儿的婆婆会第一个站出来大吵大闹,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心里惦记着,秦老夫人也只能送信过去安抚,让女儿好好养胎。 她生养了两儿一女,却在秦家真的遇到难处时,无一人能用啊。 秦老夫人抬头打量四周。雕梁画栋,端的是富贵无双。这些都是前人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都是先辈们的血汗啊。可若是坍塌起来,却只需一朝一夕。 秦老夫人的目光最终定在保宁的小脸上,小姑娘一脸稚气,身形也只堪堪有了少女的雏形。仔细打量,倒是已能窥出几分未来的丽色。 几个孙女中,保宁不是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却是气质最佳的那个。 男子虽然看重相貌,可到了一定的出身,相貌不过是附属了,让男人动心的永远是女子的灵慧与睿智。 “依你之意……清风书院如何处置为好?”面前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再能说会道聪颖异常也不能改变保宁只有十三岁的事实。可是秦夫人却语气郑重的问了出来。保宁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脸上的神情,语气镇定的回道:“……我听大哥说最近几年朝廷求贤若渴……似乎有办‘朝学’之意。”朝学,顾名思义便是由朝廷出面办学。 或者说将学堂冠以朝学之名,然后举贤录用,称之天子门生。 这个自然是小道消息,朝廷一直没有正面回复过。不过无风不起浪,而且保宁知道朝廷办朝学是势在必行。 因意见有异,最终朝廷从全国各地收编了几个大家族的族学,冠以朝学之名。最初献出族学的,还被朝廷大力封赏。 有了朝学,各家的族学自然便不受青睐了。 接下来几年,族学式微,朝学大兴。上一世秦老太爷过世后,清风书院虽然勉强支撑,后来还是不得不闭馆。“朝学?你的意思是……把清风书院拱手送给朝廷?”秦老夫人觉得自己听了个大笑话。清风书院可是秦家几代人的心血,秦老太爷更是把它当成宝贝,恨不得把家安在书院里。 可是保宁如今的意思却是要将清风书院拱手相送? 秦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保宁这话说的太不负责任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不是送?而是让清风书院冠上‘朝学’之名。” “若是冠以朝学之名。它还是咱们秦家的清风书院吗?”秦老夫人厉声反问。 保宁心里轻叹,她太过着急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然已经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祖母想一想,若是朝廷真的开了朝学……清风书院又能撑多久呢?倒不如做个先驱……朝廷一定很希望看到。到时候咱们秦家因开了先河,朝廷定然嘉奖,自然名利双收。先祖创办清风书院的初衷难道不是给国家培养栋梁之才?如今由朝廷接手,朝廷自然会委派大儒做馆任教…… 岂不强过留在秦家手中?若是清风书院名留青史,定然也会重重记上秦家一笔。” 秦老夫人神情微凛,她认真思索着保宁的话。 最终不得不承认,保宁说的有道理。便是强行留下清风书院,若是朝廷办了朝学,恐怕清风书院也留不住学生了。 没了学生的书院,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到了那时,才是真的对不起秦家的列祖列宗。 “……朝廷真的会办朝学?”“会。” “就算朝廷要办朝学,我们又怎么把清风书院送出去?” 清风书院虽然在凉州城还算有些名声,可天子治下八十一城,便是想送恐怕都无门。“……大哥结识的那伴封公子便是京城人士。” 封公子? 封逸。 京城人士。秦老夫人眼睛惊的大睁。难道……“他是皇……皇家的人!”“姓封,权贵之家,京城人士。不是皇家人,怕是也能和皇家扯上干系。他和大哥一见如故,大哥也赞他为人仗义,大哥兴许就是从这位封公子口中得知朝学之事的。换个方向……那位封公子之所以跟着大哥来到咱们秦家,便是有这样的打算。祖母若是觉得孙女说的有道理,可以唤来大哥一问便知。” 秦老夫人点头。 她已经不气了。其实也称不上生气,只是一时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保宁说的有道理。秦家守不住清风书院,与其等着它在秦家人手里败落,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像保宁所说,朝廷总不会亏待了秦家。 兴许上面一个高兴。秦家当真名利双收呢。 而且先辈创办清风书院的初衷旨在替朝廷培养栋梁之才。如果能请来大儒,能让更多的学子学有所成,何乐而不为呢? “也好,你差人让守哥儿来见我。顺便将你刚才之言转述给你父亲和二叔。便说……是我的意思。” 保宁眼睛一亮,她知道秦老夫人睿智,却没想到这样有魄力。她之所以开口,只是想先打个招呼……族学转朝学的事情可不是三方两语能说通的。只是没想到一番话,便说动了秦老夫人。“孙女遵命。” ? 第29章 献计 第29章献计 秦老夫人唤了长孙前来问话。秦守宁虽然不知道秦老夫人何意,不过他为人坦然。于是一五一十将如何和封逸结识,封逸又是如何说自己在外游学,跟着他回来开眼界的事如实说了。 封逸确实和秦守宁提过朝学。 不过秦守宁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朋友间的闲聊。 他在祠堂守了一晚,和保宁闲话家常时随口提了提。倒没想到秦老夫人会在意。 保宁不知道当时秦老夫人心情如何,料想应该一边唏嘘长孙老实,一边又感慨长孙这心眼忒实。 有些人说话,句句有深意,偏偏遇到秦守宁这个么榆木脑袋…… 这边保宁代秦老夫人出面,将刚才和秦老夫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表示这是秦老夫人的意思…… 她话音落下,兄弟两对视一眼,半晌皆无语。两兄弟先前也曾商量如何处置清风书院。秦大爷也曾想着接下秦老太爷的衣钵,奈何自己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实在不是这块料。便希望秦二爷能担下这个重任。左右也得在家守孝三年,总得帮家里分担些事情。秦二爷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自小就不喜念书。 所以最后才入了行伍。 现在让他执掌书院,每天吱吱呀呀的和学生们吟诗做对。简直要了秦二爷的命…… 可兄长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家里的生意他不欲插手,总也要替家里分担些。而且父亲最在意的便是清风书院,总不能让这祖宗置下的基业毁于他们兄弟手中。 所以两兄弟最后商量的结果是…… 暂时由秦二爷接手清风书院。 这完全就是个没法子的法子。 没想到……保宁竟然带来了另一个处置之法,而且出自于秦老夫人。兄弟两个听完保宁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保丫头,这阵子是不是有人在你祖母耳边山风?”秦父冷声问女儿。 保宁心道煽风点火的便站在他们面前。 动作却是摇摇头。“这几天除了徐老夫人祖孙,便只有我陪在祖母身边了。徐老夫人和祖母说的都是此家常里短的琐碎事情……”言下之意,徐老夫人可没那等远见。 秦父点点头。 徐老夫人和自家母亲几十年交情,两人凑在一起说的无非是谁家姑娘漂亮,谁家公子草包之类的。 绝对上升不到朝学这等层面上。至于保宁……秦大爷可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懂什么叫朝学。所以,这真的是母亲的意思?可是……清风书院可是秦家的,这若是献给朝廷,便是朝廷的了,和秦家再无关系了。 秦大爷心里不太赞同。 “二弟,你看呢?”秦二爷一直在看保宁。 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院里别的地方碰到,他恐怕都认不出这丫头来。 记得她从来都是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管什么场合,都少言寡语的。 是个任何时候都不会显露自己的性子。可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保宁……有些难以描述。人还是那个人,模样秀秀气气的,打扮也没什么不同,小脸清清爽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可就是这么个木讷老实的小姑娘,此时站在他们兄弟面前,徐徐说着在秦二爷听来也足够耸人听闻的事情。 她说的清楚明白,甚至颇有那么几分层层推进的意思。秦二爷不太相信这只是简单的鹦鹉学舌。 可小姑娘安静的站在那里,从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丁点异常来。 “……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想必有些道理。我本也不是当先生的料……清风书院在我手中恐怕难以维系……我们不如再找母亲好好商量一番再行定夺?”毕竟是件大事,自然不会凭着保宁几句传话便定下来。这本也是秦老夫人的意思,让保宁传话,算是先打个招呼。 秦大爷点头。 “以后你跟着你祖母,好好学些东西……讨了你祖母的喜欢可不容易,可不要浪费了。”秦大爷教训道。 他如今看保宁自然是满意的。想着女儿才跟在母亲身边多久,便已这般沉稳镇定。连这样的大事都放心让她来传话。 若是一直留在松溪堂,兴许秦家也能出个才女呢。 秦大爷只恨自己没早些提点保宁,若是他对保宁更在意些,没准能让母亲早些相中保宁呢。“女儿明白,女儿会好好陪在祖母身边,好好学本事的。”这话就带了点孩子气了,秦大爷笑了笑,挥手示意女儿先回去复命吧。 保宁对两位长辈行了礼。 这才转身退下。隐约间,似乎听到秦二爷感叹了一句……女大十八变。 保宁回去向秦老夫人复命,秦海宁已经离开了,秦老夫人沉默半晌,最后让蒋妈妈去唤秦父和秦二爷。 然后让保宁先回小跨院,书院的事对外只说是秦老夫人的意思。保宁小小年纪,便有此见解着实难得。可如今还不到保宁出风头的时候,这事得一步步来,渐渐让秦家上下接受。 多智而近妖……不是谁都能接受一个寡言少语的姑娘突然间聪明起来的。 在保宁能自保前秦老夫人自然不会让保宁惹祸上身。 保宁不知道秦老夫人是如何和两个儿子商量的,总之很快便传出清风书院要献给朝廷办朝学。 当晚,秦海宁便借着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机会来找保宁了。他大刺刺的推开院门,对着迎上来的王妈妈喝了句滚。王妈妈惊得赶忙躲到一旁,这位可是秦家的混世魔王。 胭脂放下针线迎了出来。也被秦海宁推到一旁。 “二公子……二公子要见三姑娘,请让奴婢通传……” “通传!什么时候哥哥见妹妹还要你一个丫头拦着。滚去一旁,别在此时火上浇油。” 秦海宁是真的生气了。明明保宁答应他,会助他进清风书院,可是今天父亲却当众宣布,将清风书院献给朝廷办朝学。 秦海宁也知道这事怨不得保宁。 父亲说是祖母的意思,他刚才已经和祖母据理力争了。可是祖母非但不在意他的焦急,反而说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及保宁稳重。 秦海宁想到保宁如今得了势,住进了松溪堂,成了祖母的掌中宝,一气之下便来东跨院找保宁的晦气了。 香印闻声挑了帘子查看,被秦海宁扒拉到一旁,然后他看到了保宁。[求个收藏,推荐,谢谢~~么么哒~~] ? 第30章 二公子的怒意 第30章二公子的怒意 秦海宁也不知道保宁这幅沉稳镇定的样子是好还是坏了。他遇事着急的时候,看到保宁这样确实能让他跟着镇定下来,就像兄长守宁说的,这样的人颇有几分大将之风。可他急的六神无主的时候,看到保宁依旧不为所动,他就难免要生气了。 生气的秦海宁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二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二公子慢慢说,别吓着我们姑娘。”香印护主心切。 可是遇上震怒的秦海宁,最终结果也和胭脂一样,被秦海宁扒拉到一旁。 香印想再次上前,被保宁抬手拦下。“你去端些点心来,二哥想必是饿了。”香印有些不放心,可是秦海宁不管在秦家还是在外,名声素来就是个混不吝的。好说话的时候甭管谁求他办事,他都笑着点头。脾气上来的时候就算是自家老子也敢上来叫嚣一番。 秦海宁深深吸了口气。 侧身让香印出了屋子,然后咣的一声拉出一张凳子,大刺刺落坐后扬声问保宁:“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保宁点头。秦海宁这气啊……“秦保宁,秦保宁,你真本事!哄得我堂堂秦二公子替你鞍前马后的。说什么一定保我进清风书院……如今清风书院都快不是咱们秦家的了。”越说越委屈,秦海宁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伤心过呢。他一门心思想进清风书院,可几次应试不中,以至祖父看到他永远一幅嫌弃的神情。 如今祖父已经不在了。 秦海宁知道就算自己进了清风书院也换不来祖父对他另眼相看了。 就算他是个没什么志向的,可总归是家中男丁,他也想做件让家人另眼相看的事。 “那又如何?”保宁反问。秦海宁气笑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秦保宁……你有没有心?清风书院马上就不是秦家的了……这可是祖辈们几代的心血啊。”秦海宁虽然不学无术,也知道自己所为总让家人失望。 虽然总被朋友嘲笑自家书院他竟然进不去。 可只要听起人提起清风书院,他都会觉得有荣乃焉。 保宁看着气红了眼睛的秦海宁觉得有些稀奇,两辈子她是第一次看到秦海宁生气。这人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就算是秦家败落,秦家军最后葬身火海,他也只把自己灌了个烂醉,道了句时也命也,随后大笑着坠江而亡。 那时保宁和他不算亲近,得知秦海宁的死训也只是一阵叹息。 如今她却觉得四肢有些发僵,看着秦海宁这明显就是‘欺软怕硬’的行径,竟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酸。“二哥,别生气。” 保宁没有辩解,甚至没有费心解释秦家留不住清风书院了。她只是柔柔的,眸子似乎闪着水光般的叫了一句二哥。秦海宁满心的怒意对上这样一张让人怜惜的小脸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不该向保宁发作。 “……别以为长了一张可人怜惜的小脸二哥就不气了。二哥简直要气死了。” 秦海宁强撑着嘀咕道。 “清风书院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清风书院……哪怕不是秦家的了,它也是清风书院。” “你这话说的真轻巧。祖母也说这样做是为了清风书院好,也是为了秦家好。可我就是想不通……”保宁心道是她强求了,此时的秦海宁还是个大孩子啊。只是觉得自家的东西拱手送给别人,心里自然别扭。 他还不明白家国天下。 一旦朝廷需要,朝廷想要,他们就留不住。 就算保住了清风书院,清风书院也将走向没落。有人会说不蒸馒头蒸口气,自己的东西就算烂在自己手里也绝不送人。 可把清风书院捂在自己怀里最终烂掉便对得起秦家先祖了?也许以前的保宁也会这样认为,可是经历过一切的保宁却知道什么才是最稳妥的。 她不仅要保住秦家,还要让秦家更上层楼。前世是占了封逸身份的便宜,秦家才能扶摇直上。如今没了封逸身份的加持,想要让秦家立于不败之地,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朝廷对朝学十分看重,前世秦家的背后有封逸这个皇子,清风书院依旧没能保住。 如今没了这层关系,仅靠秦家那余下的盛名,实在没有胜算。 保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借着清风书院和封逸打好结交的基础。她不打算和封逸发展私人关系,可封逸皇子的身份却不是假的。 能交好自然交好。没必要拿整个秦家替她的前世陪葬。 这是保宁深思熟虑,失眠几晚的决定。她恨封逸,很恨。可她更恨的是自己。是她有眼无珠,错认良人。以至最终秦家家破人亡。 可她太弱小了,根本没法去替自己讨回公道。而且什么是公道?今生一切都未发生,严格说起来封逸还算不得她的敌人。只是每到夜深人静,那股噬骨的痛意还是会侵袭。保宁唯有咬紧牙床独自承受着。这股痛意或许会跟随她一世,直到她真正释然的那一天。心里的苦无处宣泄,她还要时时提防着,小心翼翼的行事,可有的时候还是显得过于急切了,好在秦老夫人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她。 这点,秦老夫人确实是个睿智的老妇人。 “朝廷办朝学是必然的。就算没有清风书院,朝廷也会很快开办朝学。到了那时……成为天子门生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之事。与其到不能挽救时再想法子,不如未雨绸缪。二哥,你觉得先祖开办清风书院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秦家能有个好名声吗?不,先祖想的定然是多多替朝廷培育栋梁之材。这才是清风书院存在的真正意义啊。” 秦海宁沉默着。 大道理他自然明白,父亲和祖母都说教过了。 他只是……只是不甘心啊。 “你的意思是……清风书院再不是秦家的了。” “清风书院永远是清风书院。”保宁说道。 秦海宁的怒意已经退却了。他有些失落的问保宁:“你便不觉得委屈吗?凭什么我们要把自家的东西拱手送给朝廷?”“不算是拱手相送,而是一桩交易……让清风书院存世,让秦家在凉州城立足,甚至让二叔重返杀场的交易。二哥,你其实明白,只是不想看到荣华之下这层丑陋的真相罢了。” 秦海宁握了握拳。“是,我明白。”他只是不想接受,想让秦家像过去那样。提起清风书院人人都会想到秦家。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场奢望。家中生意每况愈下,二叔和大哥卸任归家,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再不登门……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一个现实,秦家,正是风雨飘摇之时。 ? 第31章 希望是她想多了 第31章希望是她想多了 “二哥,一切都会好的。”成长伴随的多半是痛苦,秦海宁不会当一辈子纨绔子弟,他看似不羁的外表下,其实对秦家有着眷顾和依赖。她绝不会让秦家像上辈子那般最终走上绝路,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秦海宁最终丧命。 秦海宁的怒意已经散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向保宁兴师问罪。 这是必然的…… 本来秦家这些年就靠着祖父的清风书院撑门面呢。 父亲总抱怨家里的生意大不如前。秦海宁从未在意过,想着生意不好关门歇业便是了。有清风书院在,秦家总不至于饿死。 二叔父子在军营,他们秦家也算是能文能武了。 却没想到祖父突然故去,竟然便将一切打破了。再粉饰太平,也终究难掩颓废之姿。 可能整个秦家,唯一“好欺负”的便是保宁了吧。也只有在保宁面前,他才能这般肆意的发发脾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罢了,我本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秦家大事小情家中长辈也不会和我商量。这次父亲和祖母能屈尊降贵的和我讲讲道理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二哥,别人看不起你嘲笑你,那是别人的事。可如果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那才真的是无药可救。我答应会助二哥入清风书院的,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到时候二哥不要碍于一些身外之物而放弃一个良机。” “身外之物?你是说别人会嘲笑我们秦家丢了清风书院吗?笑话……若是清风书院成了朝学,谁敢嘲笑本公子。好,我答应你,二哥只要能进清风书院,一定痛改前非,再不像过去那般恣意妄为。二哥得做一番大事,将来才能护住我家小保宁。” 秦海宁想着保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今天晚饭秦父难得回院子。 一家人是围在一起吃的,秦书宁也在。 也不知道给母亲灌了什么迷糊药,母亲竟然在席间提起秦书宁的亲事。 当时父亲便怒了,斥责母亲不知轻重,祖父刚去,这三年之内家中是不便操办喜事的。母亲便说先仔细甄选着,待祖父孝期过后再商量婚事。 秦海宁忍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质问秦夫人……同样是女儿,保宁还比秦书宁大几个月呢,怎么不见母亲忧心保宁的亲事。 秦母当时便脸色大变,狠狠了瞪了他一眼。最后推说如今保宁出息了,有老夫人教导着,旁人自然插手不了保宁的事情。 这话一出,秦父当时便摔了筷子。 最终甩袖而去,父亲离席后,母亲怒极摔了碗筷也哭哭啼啼的回了内室。 因为他一句话,演了好大一出戏。 母亲骂他狼心狗肺。 秦海宁不明白,他怎么就狼心狗肺了,他和保宁一母所出,他关心保宁多问了一句到底犯了什么大过! “你在祖母这里,也得把自己的事情装在心里。别像个傻丫头似的,只知道点头摇头的。别人往你身上撒气,你还和和气气的劝慰……天下哪有你这样傻的姑娘!” 保宁心道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她能任由他在这里作妖。 嘴上却憨憨的回道:“我自己有什么事。祖母这里好吃好喝的,二哥尽管放心。” “你个傻丫头。整天惦记着吃吃喝喝的。我是说你的亲事……可不能让秦书宁抢到你前头去。那丫头若是攀了高枝……一定会转过头嘲笑你的。”“自家姐妹,哪来的深仇大恨的。她若有本事,就去攀,我不眼红。” 秦海宁简直不知道怎么教导保宁了。 这世间之事,不是你不争,别人便会对你和气的。秦书宁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什么都做的出。 他担心保宁吃亏。 “反正你得压着秦书宁,她一个庶出的女儿,事事都想压你一头。偏偏母亲像是吃了迷糊药,处处护着她……大姐这次回来,也与以往不同了。以前大姐还会拉你去她屋里坐坐,这次回来反倒和秦书宁走的很近。你都十三了,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你好好哄一哄祖母,让祖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让秦书宁恨红了眼睛也巴结不上的好亲事。” 保宁心道你堂堂秦家二公子,心里便不能装点正事。 问问怎么准备清风书院入学试也算你“改过自新”啊。 不过秦海宁是真的担心她,这点保宁还是挺感动的,这个家……真正在意她的也只有两个兄长还有祖母了。 “好,我一定找门让秦书宁拍马也不及的亲事。” “有志气,这才对。”秦海宁夸道。 这时香印挑了帘子进来给秦海宁奉了茶。对于自家姑娘安抚人的本事由衷的佩服。进来时还一幅天塌地陷的模样,转瞬便恢复成翩翩公子了,竟然还对她说了句“有劳”。 秦海宁发泄了脾气,又被保宁成功安抚了。 一时间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时间还早,他不想太早回去,担心碰到崔妈妈。 崔妈妈是秦夫人的心腹,也算从小看着秦海宁长大的,每次他惹秦夫人伤心了,少不得要在耳边墨迹一番。 于是秦海宁找了个趣事说给保宁听。 保宁初时还能神情平和的听着,偶尔点头摇头附和一番。可是越听觉得越蹊跷…… “二哥说前阵子结识了一位拜把兄弟?年轻有为,而且还会功夫?”保宁有些心惊肉跳,听秦海宁的描述,怎么越听越像那个孽障。 说起自己这位新结识的兄弟,秦海宁简直就是滔滔不绝。 “是啊。阿金比我还小两岁呢。家中是做小本生意的……虽然不算富裕,可见识却不凡。我前阵子整天和他混在一起,我那帮朋友没一个不赞阿金厉害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月有余了……本来阿金是要来咱们秦家帮忙的。可突然接到家里的消息,说是母亲病重……我昨天收到他的信,说是母亲已经转危为安,过几天便进城找我。找个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阿金。金……晋…… 希望是她想多了。[求收藏,求推荐~~~墨妞坑品佳,开坑不断更。] ? 第32章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见 第32章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见 说起那位阿金,秦海宁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在秦海宁的叙述中,那位阿金兄弟简直就是个活菩萨。 遇到困难找阿金。 没银子了找阿金。 吃吃喝喝找阿金。 花楼……呃……也可以找阿金一起逛。说到最后一条,秦海宁神情有些不自在。为了表示自己只是单纯的逛,还不忘再三重审他们只是去欣赏歌舞。 说一千道一万,那位阿金兄弟简直就是全能。能上天揽月能下河摸鱼,可甜可咸,还富的流油,两人还十分的臭味相投。 “……总之,阿金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兄弟。”本着有福同享,秦海宁觉得这样的兄弟如果不介绍给妹妹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保宁的感觉则是……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能上天揽月下河摸鱼可咸可甜外带银子当石子丢的,若说结识秦海宁没有别的目的,傻瓜都不信。 可秦海宁相信。 “阿金别有居心?我们秦家有什么是他可图的?” 这实在是个好问题,保宁也被问住了。因为好像真的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当然得到这个答案的前提是她没在祠堂发现那个东西。 这两人真有意思,一个千方百计混进了秦家,和大哥秦守宁成了至交。一个在外面结识秦海宁,带着他胡吃海喝,连花楼都逛了。或许是早就知道了封逸的行踪,所以故意避开了。 此时再次现身,想必也是觉得再不出手,便宜便都让封逸占了。 “既然他在二哥看来千好万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还请二哥记住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海宁觉得保宁对阿金的防备简直来的莫名其妙。不过看保宁一脸不悦,秦海宁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小年纪但这般啰嗦。” 保宁心里重重一叹。活成秦海宁这样也挺好,不管多生气,几句话便能安抚。只要谁对他好,那人便是他过命的兄弟。傻憨憨快乐多。 虽然保宁似乎对阿金满心戒备,不过秦海宁还是决定要让保宁见一见阿金。阿金那么好,给保宁当个干哥哥,保宁简直就是大赚。 所以秦海宁离开前,迎上保宁冰冷的小脸,还是说由他去禀明秦老夫人,要带保宁出门喝茶。 然后不顾保宁一叠声的二哥,一溜小跑的溜了。 保宁叹气。 她一点也不想见那位阿金兄弟啊。 当晚保宁又做梦了,时间似乎是她成亲前…… 梦里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和那人交恶了。只记得一阵的刀光剑影,他带人劫了她的轿子,银光一闪,他用长剑划破了轿帘,然后她看到一双冷到极致的眸子。 其实那人的眼睛生的十分漂亮,尤其是笑的时候。 睫毛弯弯的,眸子仿佛一汪泉,泛着浅褐色的光。 可那一刻,他的眼神冷的几乎能穿透她。 他最后没有伤她,可自那之后,他们之间成了宿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保宁被那双眼睛惊醒了,天才蒙蒙亮,保宁再无睡意。她闭着眼睛回想前世…… 似乎从最开始和他认识,便注定他们会是死人。 他想要的也是封逸想要的,她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封逸。封逸的敌人自然便是她的敌人。而且封逸在她眼中是个谦谦君子。 和封逸为敌的,自然是坏人。而且他在保宁的印象中一直强取豪夺,是个地道的痞子。 可是后来…… 深宫孤寂,封逸登基后对她越发的疏远,而她也渐渐认清了封逸的真面目。 犹记得最后一次和那人见面……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胆子那么大,敢在半夜入宫。 若是被侍卫发现,他必会身首异处。 如果在她嫁给封逸前,必会大声叫喊,让侍卫抓住他。 可那时,她已经大半年没见到封逸的面了。曾对她情深似海,一副这一生有她足矣的封逸半年时间添了几位宠妃。给她的理由是他身不由己…… 保宁失望至极,前几次对封逸避而不见。后来封逸索性不再露面。 那个冤家便在那时突然星夜而至…… 保宁起了个大早,给秦老夫人请安时,秦老夫人果然问起昨晚秦海宁是不是到保宁院中胡闹。保宁轻轻摇头:“二哥只是来看望我,叮嘱我要好好跟着祖母学本事。” 秦老夫人轻哼。 “他若是那么明白事理,外面便不会说他不学无术了。” 秦老夫人可不相信保宁的话,秦海宁那个猢狲……就是个浑小子。 他怕是在她这里没得了好脸,去保宁那里找场子了。也亏得保宁脾气好,据蒋妈妈说那猢狲离开松溪堂时步子轻便的很。 想是保宁绞尽脑汁的安抚了那浑小子。 “二哥只是有些不求上进。一旦他迷途知返,必定是个人才。” 秦老夫人似乎很喜欢边说边吃,有保宁陪着秦老夫人明显胃口大开,蒋妈妈对此十分喜闻乐见,所以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俩说话。 在蒋妈妈看来,三姑娘简直就是深藏不露。 家中那混世魔王简直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老夫人的教导也是横眉冷对。 偏偏从保宁那小跨院出来后,似乎步子都是轻便的。 可见保宁这以静制动十分见成效。保宁这番话正中秦老夫人下怀,秦海宁可是长房所出正经的嫡孙,自小便伶俐的紧……三五岁时便能让服侍的婆子追着他满院的跑。 没道理长大了便成了个废物。 秦老夫人觉得他只是没开窍,一旦开了窍,必定是个一飞冲天的主。 既然说到迷途知返,保宁顺便将秦海宁希望进清风书院的事情告诉了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十分高兴,可也有些犯难。 “以前你祖父都不准他进。这以后……恐怕更难进了吧。”她为此还和秦老太爷争执过。自家的孙子竟然连自家办的书院都进不了,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秦老太爷却说如果让秦海宁进,秦家才真的成了笑话。 秦老太爷不松口,秦老夫人也没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孙儿被人指指点点。 “其实也不是没法子。”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只要能让你二哥进清风书院,祖母重重有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把过去几年清风书院入学试汇总一番,但能从中找出一些规律……何况朝学初办,也会对我们秦家人网开一面的……”保宁说的轻巧,可秦老夫人听的却心头一跳。[求收藏,求推荐~~~] 第33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第33章自己挖坑自己跳 她惊讶于保宁小小年纪,看起来一派天真烂漫的神情,可所思所想却极深远。 她竟能想到从历届入学试中找规律,而且提到朝廷定然会对秦家子弟网开一面。“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么多道理?”秦老夫人问的随意,保宁答的也轻巧。 “也不需人旁人告诉,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便能想明白的。” 一旁蒋妈妈赞道:“三姑娘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你都快把这丫头夸成一朵花了。”秦老夫人轻哼。 蒋妈妈打蛇随棍上:“三姑娘本来就像朵花似的漂亮,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好福气能娶进门。”蒋妈妈是真的喜欢保宁。说起来她和秦老夫人,她们主仆其实都是性情偏冷的,就算是当年老夫人把大小姐带在身边教导时,蒋妈妈也只是觉得大小姐乖巧懂事。 并不像此时看保宁这般,是上下左右怎么打量怎么顺眼。 小姑娘长的让人喜欢,性子让人喜欢,便是说话那不急不缓的神情都让人觉得舒服。 好像是……像个见过大世面的孩子,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撼动她,那份宠辱不惊,着实让人叹服。 偶尔一句轻飘飘的话,又透着聪明劲。 真是让人不喜欢都难。 蒋妈妈一生未嫁,也没有自己的孩子。秦老夫人的孩子便像她的孩子,保宁便像是她的亲孙女般。反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也不知道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保宁,害她吃了不少苦。 “想娶保丫头……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秦老夫人如今觉得见过的公子哥都入不得眼。 不是太弱就是太强势,要不就是孔武有力却不长脑子的。就没有一个模样佳,出身贵,谈吐好的人家。 蒋妈妈一句话,轻而易举的便带偏了秦老夫人,主仆两竟然开始就凉州城各家公子品评起来。 挑来挑去,也没一个入眼的。 秦老夫人兴致不减,决定过了秦老太爷七七后,要出去走动走动。 好好考究一番。 抬头正迎上保宁有些迷茫的神情。小姑娘眼睛生的极漂亮,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秦老夫人清了清嗓子:“……你有心了,你二哥昨晚找我求情,说要带你去茶楼喝茶。我还觉得他无事献殷勤呢。如今看来是提前谢你了……即如此,你便跟着他出门见识见识吧。只是你们还在孝期,不可滋事。” 保宁:“……”所以她是无意中给自己挖了个坑。 秦海宁说要带她出门,她还想等着祖母问起时拒绝呢。 就说她一个小姑娘,不便出门抛头露面。不想几句话竟然让秦老夫人心情大好,连出门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都准了。 “我想在家里陪着祖母。”她不想去,她一点也不想出门,一点也不想。 什么阿金阿银阿猫阿狗的她都不想见。秦老夫人只见保宁胆小,想着小姑娘十三岁了,唯有几次出门都是跟着长辈去庙里上香。 可怜巴巴的。海哥儿虽然胡闹了些,可照顾弟妹还是很周到的。秦老夫人没有当时便点头,只是觉得那浑小子突然间要带保宁出门有些奇怪,如今看来兄妹两个能玩到一处,自然是极高兴的。 “三姑娘只管去,老奴陪着老夫人。”蒋妈妈是个神助攻。“是啊,又不是出去多久,海哥儿说两三个时辰便回。你便放心去吧,祖母知道你孝顺……以前便罢了,如今你既然进了松溪堂,行事也不需太过束手束脚。你母亲若是问起来,你只管说是祖母允了的。”秦老夫人以为保宁害怕惹事,于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劝慰道,简直是慈祥到了极点。 保宁简直欲哭无泪。 “……多谢祖母。”还能如何?总不能告诉秦老夫人,她压根一点也不想出门。 那实在太奇怪了。 她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姐,有机会出门见识见识,应该兴高采烈啊。 实话实说自己看的多了,实在提不起兴致?除非她想赌一赌贼老天让不让她二次重生。 秦海宁,那个讨厌鬼。 保宁一上午便耗在秦老夫人这里,无是陪着秦老夫人念了一个时辰佛经,然后秦老夫人开始指点保宁写字。 保宁觉得自己好难!十三岁的秦保宁自然不敢说自己字写的多好看,可她并不是真的十三岁啊。执掌凤印那些年,她可着实费了番功夫练字。 也算是有些功底的。 如今还要佯装自己功底不足。 可想而知有多苦闷了。 一上午保宁都绷着小脸,秦老夫人以为是自己太严格了。毕竟保宁今天才算是正式跟在她身边。上来便要求写满百张大字……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做为嘉奖,特意叮嘱保宁不必着急回来,晚上个把时辰回家也是可以的。 保宁……好想哭。早知道就写的再糟糕些了。或许秦老夫人一怒之下强留她在家练字了。 所以秦海宁见到保宁时,对上的便是一张冰冷冷的小脸。秦海宁挠头……他什么时候得罪宝贝妹妹了。 难道因为他太过看重阿金?可阿金真的很好啊。秦海宁相信保宁见到真人后,也会像他这般对阿金满心佩服的。秦海宁自觉发现了真相,于是无视了保宁那张泛着冰霜的小脸。 说是去茶楼喝茶。 可是秦海宁带保宁去的地方并不是茶楼,而是个私人的宅子。 宅子在城郊,马车一路出了城。保宁眼见离城门越来越远,越发觉得秦老夫人有先见之名。两个时辰归?恐怕她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去。 保宁终于挑起车帘问策马走在车边的秦海宁。“二哥,我们去哪里?” “……阿金的别庄。” 保宁:“……”她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这简直就是把自己送进狼口啊,保宁真想用力晃一晃秦海宁,这个不知轻得的! 带着自己未出阁的妹妹直接登门! 他便不觉得有问题吗?“二哥,这恐怕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阿金不是外人。” 秦海宁心情畅快的很,秦家自操办秦老太爷白事起,除了秦家祠堂,他便没出过门了。 秦海宁压根不是个老实本份的,早就想出门放风了。接到阿金的信,说他别庄的桃花开了…… 第34章 人比花娇秦保宁 第34章人比花娇秦保宁 这种事上秦海宁向来是闻弦而知雅意的。 只是他如今还在孝期,实在不便大摇大摆的去参加赏花宴。阿金是个多贴心的兄弟,立时表示可以单独邀请他来赏花顺便有香茶款待。 秦海宁一直想让保宁见见自己的兄弟,于是便厚着脸皮说了一句。 阿金回信说他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保宁也等于是他的妹妹。 有了这句话垫底,秦海宁才敢大刺刺带着保宁出城直奔阿金的别庄。 他见保宁小脸绷的紧紧的似乎不太开心,又安慰道:“带你出门可不容易,我央求了祖母许久,好在有蒋妈妈相助,祖母这才松了口。看在二哥这么费尽心机的份上,给个面子。” 当兄长当到他这份上也是奇葩。 别人都是妹妹央求哥哥带着一起玩耍,他家保宁却反其道而行,他千方百计带她出门,她还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他还得反过来哄她。 保宁微蹙的眉头缓缓展平,最终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放下车帘,这便是同意了。 虽然小姑娘给他的是冷脸,可秦海宁还是高兴的扬起了唇角。 阿金的别庄秦海宁去过几次,就在京郊,出了城门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庄子叫“桃花苑”。说是偶有一梦,想到了那篇桃花源记的古文,便索性当了别庄的牌匾。 既然叫桃花源,庄子里最多的便是桃树了。 不仅庄子里遍植桃树,庄外还有大片桃林。 如今桃花遍开,那美景……秦海宁只是想想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也不知道他家妹子脑子是什么构造。世上有不喜花的姑娘?秦海宁昨晚兴高采烈的说带保宁去看桃花。 庄子三面都是桃林,加起来怕是面积也有十里了。最近酒肆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说本仙侠小册子。好像就是发生在十里桃林里一出三生三世男神仙女神仙的爱恨情仇。 听下人们说,有不少公子小姐们发现这片桃林,递了帖子想登门赏花,都被拒了呢。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家保宁却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他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这画面想想真是销魂…… 当真是哥哥难为啊。 最近这座庄子确实挺出名。 方便出门踏青,而且此时正是桃花灿烂之时。有不少人发现原来京郊竟然有这么个仙境似的好去处。于是搭帮结伙的前来拜访,最终都铩羽而归。 庄子大门紧闭。 家丁表示主人不在,不便待客。 想逛桃花……抱歉,没有主人吩咐,他们当下人的不敢放外人进去。 有人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可那庄子里的下人丝毫不惧。公子哥们大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打架全告外援。自家家丁打不过人家一个守门的。 为了这种事闹的人尽皆知委实丢脸,于是只能铩羽而归。 秦海宁最后神秘兮兮的说后来几家公子哥联手,集了几十个家丁,也没能进那桃花苑一步。 足以表示阿金是个多么倨傲的人,唯独对他秦海宁兄弟相待。 保宁实在不想和他争辩……人家出身摆在那里,一个看上去毫不显眼的家丁恐怕都是功夫高手。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哪能是敌手。 保宁告诉自己即来之则安之。 反正在祠堂已经见过一面了,再多见一面也不算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她和他……终归不过两面之缘。 不过得给秦海宁一点小小的教训,于是保宁一路缩在马车里,不管车外秦海宁如何夸赞路两边的景致,保宁打定主意不理会。 以至秦海宁一颗心提的高高的,苦思怎么哄妹妹。 他和大哥秦守宁有个共同的认知,妹妹是宝,是要捧在手心里的。 其中也夹杂着几分自责吧。毕竟最近他才开始对保宁好些,过去几年对她总是冷冰冰的,偶尔还会嫌弃她木讷。 秦海宁没想到阿金会几里外接他。远远的见到一匹黑马悠闲的在路边啃才冒出一个绿尖的嫩草,不时踢打几下蹄下,显得十分自在。 少年靠在一株腰粗的花树旁,折了根桃枝在手中把玩。 枝条上几朵桃花开的正艳,粉糯糯的,衬得男人手指细长,远远看去简直像幅画儿。 秦海宁突然觉得……阿金如果和保宁站在一起,一定十分赏心悦目。 听到马蹄声,少年抬头,脸上随即露出开怀的笑意。 “秦二哥。” “阿金。”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少年的目光看向马车,一幅等着秦海宁开口的神情。秦海宁清了清喉咙……“车里的便是我的三妹妹保宁。这次为了带她出门,我在祖母面前说尽了好话。保宁……下来见见阿金哥哥。” 阿金……哥哥。 秦海宁只顾侧身去推轿门,没注意到那哥哥二字让少年目光猛然一沉。 一股戾气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笑颜,一有好奇的看向马车。 保宁是真的不想给秦海宁面子,奈何她这位二哥做事独断专行的很。已经不由分说推开轿门。 保宁只得缓缓起身。 秦海宁小心翼翼的扶着保宁下了马车,让一旁跟在保宁身边服侍的胭脂十分疑惑,难道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二公子看不到? 她不敢惹秦海宁,最终只得老实的退后。 秦海宁很开心,一脸得意的把保宁往前轻轻一推,颇自豪的向身边含笑的年轻少年道“我和你说过的,保宁模样好,脾气好,全身上下便无一处不好的。如今人便在你面前,我没有胡言乱语吧?” 少年,也就是阿金笑着点头。 毫不吝啬的夸道:“秦二哥所言非虚,三妹妹果然……人比花娇。” 明明有些轻佻,可阿金说的十分真诚,丝毫听不出丁点异样来。保宁冷着一张小脸,已经不想吐槽自己无处不在的“好运气”了。 “人比花娇!这话贴切……保宁,过来见过阿金,他和二哥是兄弟,也便是你的兄长了。” 保宁心里恨恨的想这人忒懒,起个名字都这么不走心。阿金!姓什么啊?姓阿名金?她怎么称呼他?阿金……哥哥。 他也不怕折寿! 第35章 初次见面大家不熟 第35章初次见面大家不熟 那人见到保宁,果然一脸‘初次见面大家不熟’的淡然神情。 似乎那次梁上君子行径完全是保宁在做梦。他假装不认识她,保宁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和他拉旧情。 于是目光颇有几分无奈的看了一眼秦海宁,自家这位憨二哥只顾着高兴了,他觉得终于让自己的兄弟和妹妹……相认了……这逻辑好像出了毛病。 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大事。也不知道这么上赶着把妹妹送到这狼仔子面前是件多么糟心的事。 秦海宁只顾着高兴了,全然没注意到保宁的眼神。 “金公子……” 他既然要佯装不认识,保宁自然不会说破。想玩,她奉陪。 只见保宁恭恭敬敬的行了福礼,语气平静的唤道。 金……公子。 秦海宁有些傻眼。他转头看向保宁,他明明说要唤阿金哥哥的。显得即亲近又热络,这金公子是什么鬼。难不成是因为不悦故意为之?可保宁看上去十分郑重其事,小脸上神情虽然淡淡的,可眼神正经极了。 秦海宁摸摸鼻子,想着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金公子……“什么金公子,阿金只是唤阿金,二哥什么时候说过他姓金?”秦海宁教训妹妹。 保宁眨着眼睛一脸求知的问道:“那我要怎么称呼?请问……公子贵姓?” 那个自称阿金的少年脸上的神情似乎变了变,脸上最后还是定格在浅笑上。“唤金公子也可。”随后他语气十分热络的对秦海宁说。“令妹果然聪明伶俐。”保宁敢拿自己的小命担保,这小子此时心里指不定在问候秦家列祖列宗呢。 可脸上却一幅兴致盎然的神情。 上辈子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这幅状似纯良的模样所骗。 显然眼前的秦二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那是自然,保宁若是不聪明,我祖母怎么会把她接进松溪院。”秦海宁得意的道。 三人站在路边,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更远些便是绵延的桃林了。远远望去,像霞,像火。保宁心想难怪城里那些公子小姐想来此踏青,尚未置身其中,她已经觉得心旷神怡了。 阿金虽是出来迎客,可似乎也并不急着带保宁兄妹进别庄。 反而很有兴致的和秦海宁调侃起来。 他先是致歉,说自己家中突然来信,以至不得不归家。以他和秦海宁的关系,本应亲自登门吊唁的。 秦海宁大方的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还说阿金给的礼金已经足够他在人前显摆一番他和阿金的兄弟情了。 秦海宁见日头不错,再加上四周那股沁人的美景,于是建议不如走一走就当踏青了。阿金自然点头,只说早就料到秦海宁会有此举动,早已吩咐灶上迟些准备膳食。“还是你了解我……不愧是我秦海宁的兄弟。上次吃了那道佛跳墙味道太好了,我可回味了良久。” “自然准备了。只要是二哥喜欢的,只管开口,小弟无有不应。”阿金好脾气的附和。 秦海宁立时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保宁道:“我就说阿金兄弟够意思,如何?这次和二哥一起出来是不是赚到了。” 迎上秦海宁那满怀期望的目光,保宁似乎除了点头没有第二个选择。于是她果断的点了头,果然哄得秦海宁神情大悦。转头对阿金说道:“我闲的很,正好你邀我出来,带上保宁一起散心,简直一举两得。” “二哥喜欢便好。”少年阿金腼腆的笑着附和。 秦海宁自然是极喜欢的。 最初他和阿金走在前面,保宁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秦海宁便被周边的景致吸引了目光,不时去掐个草尖,折个桃枝。渐渐的自己走在了前面。 阿金反倒越走越慢,最后几乎和保宁同行。 “三姑娘……多谢。” “不客气。我家二哥性子憨厚。还望金公子手下留情。”他既然开了口,保宁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以她对这人的了解。他虽然行事狠戾,像条狼。可为人并不小气。 以秦海宁的性子,不至于真的招惹到他。 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个人。保宁觉得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 “三姑娘这话何意?”少年装傻,一脸闲适的跟在保宁身边,好似替换了秦海宁的位置,像个真正的哥哥般护在保宁身边。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二哥说金公子为人仗义,而且和二哥十分合拍,金公子也知道我二哥有些粗野……若是我二哥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还请金公子包涵。” “我和令兄一见如故。也很是欣赏令兄的性情。这点三姑娘尽管放心。” 保宁笑笑不再答话。 乍一看保宁似乎挺镇定的,和阿金走在一起也没表露出丁点异样来。可实则……保宁觉得自己心肝没直接跳出胸膛已经是她足够克制了。 苍天啊,他做什么离她这么近!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前世都没做过的事啊。 她其实挺憷他的,因为从来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似乎总在笑,可那笑容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她从来没看透过。 他图谋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秦家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可他这人行事向来能抓人七寸。 他找上了秦海宁,整个秦家最容易被攻陷的那个。她这位二哥不学无术,好像秦家上下也没谁真的期望他能替秦家做什么。可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却牵连着整个秦家。 封逸选中秦守宁保宁并不担心。 因为秦守宁行事有自己的分寸,而且封逸初期行事还算温和。 可是这人不同……“三姑娘似乎并不想见我?”似乎不想继续沉默下去,阿金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 保宁怔了怔。然后轻声道:“金公子误会了。我二哥说带我见一个朋友,这本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只是家中祖父刚刚过世,我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如果让金公子觉得被冷落了,还请多多担待。” “三姑娘来之前不知道阿金便是我吗?” 保宁眉头拧了拧,觉得这厮脸皮忒厚。“……不知道。”“若是不知,突然再遇,三姑娘为何没有丁点惊讶之色?”少年追问。[求个收藏,推荐,谢谢~~] 第36章 拉郎配 第36章拉郎配 “……看到我,金公子不是也没惊诧吗。” “早就知道秦二哥会带你来,有什么好惊诧的。”少年反问。 “早知道二哥带我来,金公子始终面不改色,这才更让人惊讶吧。” 少年阿金:“……”竟然被小姑娘的问题唬住了。这时秦海宁终于良心发现,回头找妹妹了。见妹妹竟然和阿金走在一起,秦海宁非但没觉得不妥,反而觉得挺高兴。“我就说阿金脾气好,比我这个当哥哥的更像哥哥。”说完竟然喜滋滋的回头,继续独自踏青之旅了。 一幅把妹妹交给兄弟很放心的模样。 保宁:“……”好想放狗咬人啊。 秦海宁这思维也是奇葩了。怎么说她也该是第一次见这位阿金。秦海宁便把她这么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甩给了一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男子。 刚才转身前还给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保宁叹气,恐怕在秦海宁看来他的这位阿金兄弟是个金龟婿呢。 保宁和这人并肩走着,小脸上虽然没什么神情,可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啊,一点也不。 “看来秦二哥挺信任我的。” “我二哥最信任的其实是他的贴身小厮。”保宁说完唇角微挑。 她心里不痛快啊,他也别想舒服。 少年怔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听秦二哥说过,他那小厮可从他五岁启蒙便跟在他身边了……我和秦二哥认识时日这么短,便已有了这份信任……实属难得了。” “金公子还挺容易满足的。” “自然。我这人最和气了。以后打交道的时间久了,三姑娘便知道了。”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保宁说完明显不打算再开口了。阿金笑了笑,索性沉默着跟在保宁身边。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秦海宁性子固然不错,可终究没有博弈来的有趣啊。 这个小姑娘……像只小刺猬,似乎不扎他一下就吃了大亏似的。阿金自问除了那次爬了回房梁,自己好像没招惹她。不过爬房梁这种事……不提也罢。这算是少年仅有的不光彩时刻了。按理说他该极力避开和这位秦三姑娘见面的,这小姑娘若是蠢些,恐怕会坏了他的大事。 可秦海宁开口提到她时,他立时便允了。 好像,不点头就会吃了大亏似的。 如今看来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吧。阿金并不是个信命的,可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和天命去争。 即然来了,他接着便是。桃花苑确实如秦海宁所说,是被桃林围着的,整个院子坐落在桃林深处,颇有那么几分遗世独立的滋味,难怪受时下公子哥们追捧。保宁打量整个桃花苑,应是先建宅子,而后遍植桃林。 前前后后没个三年五载是建不成的。 这人的深谋远虑保宁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个少年郎便已经这般老谋深算了。 “阿金,你这庄子修的……真是美轮美奂。”秦海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沁人的花香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尚可。时间短了些,等再过上几年才是桃花苑最美轮美奂之时。”阿金有些遗憾的道。随后话锋一转,问起了秦老太爷的白事。“……家母病的委实不是时候,在二哥最需要兄弟之时不能在一旁相助。”“生老病死谁能预料到,你母亲大好我就放心了。何况你礼钱给的足,已经很给我撑面子了。” 进了庄子,有小厮上前将马车赶往后院。 还有两个俏丽的小丫头在一旁静候,胭脂终于找到了上前的机会。说也奇怪……在二公子面前她不敢造次,可二公子一人独行在前,她想上去陪着保宁时,那位金公子回首淡淡一瞥,胭脂竟然心头一跳,愣生生止住了脚步。 那位金公子终于去和二公子说话了,胭脂赶忙上前。“姑娘。”语气十分委屈。她可是贴身丫头啊。 却只能远远跟着,忒不像话了。“……不怪你,都是二哥的错。”保宁甩锅。 胭脂这才被安抚。 接下来保宁跟着两个小丫头去了客院,坐了一路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保宁有些累了。 秦海宁则兴致勃勃的拉着阿金去了前厅,说要尝一尝新酿的桃花酒。 分派给保宁的两个小丫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是对双生姐妹,话不多总是未语先笑,是幅讨喜的长相。 帷幔放下,保宁闭上眼睛小憩。 两个丫头带着胭脂去了外间,保宁隐约听到三个小姑娘小声聊着天。 其间掺杂着数声‘我家公子’…… 以保宁对那厮的了解,这两个小丫头绝对不像外表那般天真无害。定能从胭脂口中套出一切想要知道的东西。好在她也没什么不能示人的,想必过后那厮定然会十分失望的。 带着淡淡的得意,保宁沉沉睡去。 她这人其实毛病挺多的,换了地方难以入睡便是其一,说来奇怪,这地方她第一次来,周围环境陌生,按理说她不该毫无防备的入睡,可她竟然真的睡了个好觉。听到动静幔子被挑起,露出小丫头含笑的脸。“姑娘睡醒了……胭脂姐姐和奴婢的妹妹冬露去后园子看桃花了,奴婢叫冬青,公子吩咐奴婢务必要照顾好姑娘。” 保宁一点也不意外胭脂被“拐”走。 以胭脂那少得可怜的心机,便是被人卖了恐怕还要帮人数银子呢。 冬青告诉保宁她大概睡了一个时辰。秦二公子和自家公子还在前院,冬青问保宁有什么安排。 可以带保宁去逛园子,如果保宁不愿动弹,也可以去前厅寻那两人。 保宁由冬青服侍着重新梳洗过后,表示自己去前厅。冬青含笑点头,引着保宁往前厅而去。 “自这庄子建成,姑娘是第一位女客呢。”冬青找了个话头,见保宁只是淡淡一笑不由得眸子一闪,继续说道:“奴婢一直在桃花苑里当差,虽然没有读过书,可也听人说起过清风书院。在咱们凉州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向学之地呢。不知道多少公子哥以进清风书院为荣。”[求收藏,求推荐~~] 第37章 显原型 第37章显原型 刚才保宁休息时,冬青从胭脂口中已经打听了不少事情。 那个叫胭脂的小丫头是个没心眼的,她和妹妹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以至冬青认为做为胭脂的主子,这位秦三姑娘也不过是个极普通的姑娘。 她们姐妹虽然是下人,可却颇得重用。毕竟是女子,有些特殊的事情需要她们姐妹出力。 她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容易。 不过是盯梢一个姑娘。尽量多打探一些消息。 这位秦三姑娘看上去就是个好脾气的,生的柔柔弱弱的,对自己的丫头说话声音轻轻的,柔的能滴出水来。 她们选择从胭脂身上下手,没想到出奇的容易。 胭脂对她们姐妹毫不怀疑,不过随口一问,她便像打开了话匣子,以至冬青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本事了。 可直到真的和这位秦三姑娘对上,冬青先前的轻松尽数散了,其实秦三姑娘真有做什么,她神情淡淡的,对于她的说法也未表露出丁点怀疑的神情。 对于她的服侍也不拒绝,看上去就是一个养尊处优,事事需要人服侍的千金小姐。 可刚才她问她是要逛园子还是去前厅时?秦三姑娘那个眼神……淡淡的,有些凉,可是仔细再看,一切又仿佛是她的错觉。那一眼,仿佛她们姐妹在她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似的。冬青不相信才一照面,秦三姑娘能看出什么异样来。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定了定神,这才找了个话题开口。 她想着自己提起清风书院,这位三姑娘总要附和几句的。 可保宁愣生生没有开口…… 她对冬青笑了笑,神情间显得即淡然又傲然。就在冬青以为她一定会开口之时,保宁坦然的收回目光。 冬青脸上的笑怔了怔。她没遇到过像秦三姑娘这样的小姐。 她接触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哪个不是倨傲无礼,对待下人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若是有人提起她们感兴趣的,或是让她们觉得面上有光的,她们便会一脸得意的开口。吹嘘自己的家族,吹嘘自己如何金贵。反正想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开口并不难,冬青十分擅长。 可是秦三姑娘不同。 冬青定了定神,继续笑着道:“我家公子这次出门,临出门前老爷再三叮嘱,如果能进清风书院……定是家中先祖庇佑。” 保宁其实挺想告诉冬青的。 你也甭费力气了,不就是想替你家公子打探消息吗?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就好了。她心情一好说不定就直言相告了。 拿清风书院说项,并不是投其所好。 清风书院以前虽然算是秦家的,可对于保宁来说,影响并不大。至少她对清风书院的看重,比起秦家男丁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一个家族荣耀与否,主要还是要看人的。 祖宅修的再金碧辉煌也不过换来一句一代不如一代。 祖坟修成个地宫,也不过更加彰显家族如今的没落罢了。只有族中子弟争气才是家族绵延的根基。 可是有些人就是看不透这点,以至死守着那份祖产,最终眼睁睁看着家族彻底坍塌。 何况……她是知道那人的身份的。那人推出来待人接物的人,哪怕只是个婢女,也绝非等闲之辈。 保宁虽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可在用人方面,保宁是佩服他的。 前世那人遇险,他身边的人都搏命去救。那已经不单单的主仆情份了。在下人们眼中,那厮的安危重过他们的性命。于驭人一道,保宁自愧不如。“若是想进秦家的清风书院,你家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啊?难道发生了什么?”冬青终于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位三姑娘终于理睬她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再过一阵子,清风书院便不是秦家的了。” 啊!!!冬青傻了。 什么叫清风书院不再是秦家的了?只是想要再问,前厅已经人眼可见。冬青只得揣着一肚子疑惑一心引路。 前厅中,阿金也听到这个消息。与保宁不同,秦海宁把这消息当成牢骚发了。他说好端端的,秦家偏要把清风书院献给朝廷。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自家祖母竟然也被说动了。父亲和叔叔都觉得此法可行。连保宁都说这样做对秦家只有好处。 “……我知道后,去找祖母理论。被祖母说教了一番。我心里有火,便去了保宁那里……你知道那丫头对我说什么吗?她说这是大势所趋……见鬼的大势所趋。难道朝廷办了朝学,清风书院就一定会败落吗?我不信,清风书院可是号称凉州第一书院。”喝了几杯桃花酒,秦海宁有些上头了。 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拉着少年话就没停过。 似乎怔了怔,少年才接话:“大势所趋……”“你也觉得那丫头是在危言耸听。我还没听过哪家做过这样的蠢事呢。把家里办的红红火火的书院拱手相送?真是大公无私!” 正在此时,冬青引着保宁到了。 一见到保宁,秦海宁登时瞪着眼睛质问道:“保宁,你是不是说朝学是大势所趋?还说秦家把清风书院献给朝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保宁蹙眉,她有些不悦了。 秦海宁所为太随便了些。清天白日的,竟然染上了醉意。而且当着别人的面,便这么大喊大叫的? 还是当着这厮的面。 阿金,姑且当他真的叫阿金。阿金是什么人?那是个你一个眼神他都能解读出十个意思的主。刚才秦海宁那番话,这人都不知道天马行空的想到些什么呢。 “那是祖母说的。” “是谁告诉祖母的?你别以为我傻。祖母整天吃斋念佛的,哪里明白这些道理?一定有人怂恿!一定。” 保宁小脸冷冷的,她后悔了,她就不该跟着秦海宁出来。 先前还暗赞秦海宁终究是当哥哥的,对她也算是照顾周全。现在看来,几杯酒下肚便显了原型。“我昨天才搬进清溪堂……二哥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祖母。金公子,我二哥便麻烦公子暂且照顾,临出门前祖母叮嘱我要早归……” 第38章 两个戏精一个傻子 第38章两个戏精一个傻子 三杯酒下肚,秦海宁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一见保宁冷着张小脸,秦海宁的酒便醒了三分。赶忙起身去拉妹妹:“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凶你。这事即是家中长辈决定的,我难为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好了,别气。”秦海宁自省,也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质问有些过份了。 保宁甩开秦海宁上前的手。 “昨晚二哥便不分青红皂白冲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二哥还说今天是赔罪,原来……是想找个让祖母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继续审问我?我在秦家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二哥就算用尽心机,也得不到什么。真难为二哥一番‘苦心’了。”保宁话说的有些重,小脸也冷冷的,看上去整个人显得即单薄又冷硬,无端的倒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意来。 这下秦海宁的酒是彻底醒了。 他也是魔怔了,和阿金说话便说话,怎么反倒难为起保宁了。 而且还是当着阿金的面。 还一股脑的把小丫头惹毛了。他家的小姑娘平时柔的像汪水似的。不争不抢的。 此时像个小刺猬,满身是刺。“二哥错了,二哥知道与你无关。二哥一时糊涂。我家三妹大人大量,就原谅哥哥一次?”秦二公子什么时候低三下四哄过人,可此时哄妹妹却哄的心甘情愿,只恨自己嘴馋,阿金说有新酿的桃花酒,秦海宁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小酌了几杯,便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保宁眼睛红红的,表情委屈的看着秦海宁。 直看得秦海宁恨不得上前赌咒发誓,以后绝不再惹她生气。 “是我的错,我便不该提起桃花酒。三姑娘若是怪罪,便怪我。”这时阿金突然开口。 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秦海宁立时反驳:“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馋嘴。”“若不是我无意中问起了秦家的家事,秦二哥也不会提起清风书院……总之,三姑娘若是气,只管打我几下出气。” 保宁看着面前两个争着负责的人。 一个是真心在哄她的秦海宁。 另一个则是戏精附身的……保宁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刚才闹那一场也不过是为了打消这人的怀疑。 不能闹的太过,点到即可。 保宁吸了吸算子,看上去像是努力压下眼泪的样子。然后看向秦海宁:“二哥若是再欺负我,我就再不理二哥了。”这算是不气了。秦海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都要被自家妹妹牵着鼻子走。 不过他乐意就是了。 谁家妹妹也不及他家保宁。 要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他也不是没和保宁打过交道,小丫头怯生生的,别说和他嬉笑打闹了,便是他多说一句话,她都能吓得小腿抖上三抖。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虽然看不去胆子依旧不大,可不管他有多气,多凶,她都有法子安抚,转眼间便能让他低声下气的哄她。 亲自扶着保宁落坐,秦海宁对一旁的阿金道:“见识到了……我这个妹妹……可不好欺负的很。” 阿金很是给面子的点头附和。“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秦三姑娘果然非同一般。” “那是自然,我秦海宁的妹妹……自然是不一般的。刚才是为兄的不是,说了些扫兴的话。反正不管是秦家的还是朝廷的,它都是清风书院……等一切弄妥当,清风书院重新开办,我一定要进去。刚才你说你这次来凉州,也是为了能进清风书院?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方圆百里最负盛名的便是清风书院了。此次出门,家父叮嘱我一定要学有所成。秦二哥既然也想入学,不如我们结伴求学,在书院里也好有个照应。”阿金的提议简直太合秦海宁的心思了,他这人向来喜欢呼朋引伴。 只是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对读书没兴趣。 如今有阿金为伴,虽然还未入学,可秦海宁已经能想像自己在书院如何如鱼得水了。 阿金一向听他的话,有个这么听话的小兄弟陪着一起读书,实在是件幸事。“……可惜书院不招女子,若是招女学生,保宁便跟着二哥一起去清风书院读书。” 保宁笑笑,心道兴许这规矩很快便要破了。 新学院新气象,既然成了朝学,自然要别具一格些。 “那位封公子……当真是……皇族中人?” 三人喝着温茶,阿金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秦海宁先是摇头随后又点点头。“鬼知道……他是我大哥回凉州途中结识的。看做派倒像是个富贵人家养出的公子。他自称姓封,京城人士。封这个姓,本就有些稀罕,再加上京城人士,大哥便猜测这人或许和皇族扯上些干系…… 祖母亲自见了他,和他提起了朝学之事。他没有拒绝……想来真实身份确实能和皇家扯上干系。”秦海宁在阿金面前毫不隐瞒,一五一十说的十分详细。 保宁真想捂脸,有兄如此,她的脸啊……丢的丁点不剩了。 眼不见为净,保宁屏气凝神喝自己的茶。只是她不想掺和,秦海宁却不想冷落妹妹。“……他来当天,便向大哥游说,要去祠堂祭奠秦家先祖。我是没见过愣要参观别人家祠堂的人……他进去给牌位上了柱香,便在祠堂中走来走去的,我怀疑,他别有居心。” “哦?何以见得?”秦海宁把这事当成猎奇的故事讲给阿金,想让阿金帮他分析分析封逸的为人。 却不知屋中三人都算是当事人。 保宁眸子闪了闪,迅速从少年脸上扫过。只见他神情凝重,很是认真的在听秦海宁用夸张的语调说起那晚封逸来祠堂之事。 “……他即出身京城权贵之家,说自己没见识过祠堂何样,岂不是笑话。自然是随便寻了个由头,意在我秦家祠堂……可我秦家祠堂中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便没有旁的了。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来凉州,来秦家,进秦家祠堂……到底有何目的?” 阿金目光似乎沉了沉。 开口之前目光从保宁身上一扫而过。“兴许,真的只是穷极无聊,越是富贵出身,越是无趣。秦二哥不必多想,料想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第39章 鬼话连篇 第39章鬼话连篇 保宁目光有些茫然,她想到了前世…… 封逸的人生无疑是多姿多彩的,他的母妃十分得宠,在后宫艳压群芳,连皇后娘娘也要避其锋芒。 唯一的失利的恐怕就是年纪小,皇长子足足长了他十五岁。 这些年积攒的底蕴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只仗着母妃受宠,得皇帝几分偏爱的小皇子能相比的。所以封逸是京城失势,这才远走凉州,进而遇到了保宁,得到了秦家这个大助力,最终才能重回京城,夺位功成。 重新经历一遍,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她对封逸避如蛇蝎,二叔和大哥也不会因为她的原因而不得不替封逸卖命。 没了姻亲这层关系,秦家便能谨慎的审时度势……也就不会有秦家最终的败落。 只是,真的能躲开吗? 明明不该此时出现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的她面前。他甚至还和秦海宁成了兄长!前世她这位二哥自始至终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也没有一个叫阿金的兄弟。 保宁不知道眼前的一幕是好是坏? 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年别有居心,可是她却不能开口,这种感觉有些糟糕,所以保宁的小脸上没了笑意。 秦海宁一直注意着妹妹,他虽然是个狂妄性子,做起事来颇有那么几分天不怕地不怕。可他既然带保宁出门,自然要保宁高高兴兴的。 秦海宁原想着让保宁和阿金好好相处,若是两人彼此有意,再加上他从中说和,想必会是桩良缘。 奈何看起来,保宁似乎对阿金没什么意思。至于阿金如何看待保宁的……秦海宁有些看不出。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阿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是个直肠子。 “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上次我来这庄子时桃花还没开……不过隔了十天半月,桃花一开,整个庄子景致全变了。我算是明白那些公子哥们为什么执意要来此踏青了。你这庄子……建的简直鬼斧神工。”秦海宁也经常跟朋友出门踏青赏景。 有时候也会被邀请去别人的庄子玩上几日。 可没哪处别庄像桃花苑这般……若是能住在这里,每日赏花看景,日子过的赛过神仙。 “我家有位老花农,他说这附近最适合种桃树,当初建庄子时我便灵机一动,把庄子建在桃林间。为这事,我母亲生了好大一场气呢……世人皆知道桃枝避邪,却不知道桃树招邪。我母亲知道这庄子三面都被桃林围着,生怕我在外遇险。” “这么大一片林子,入了夜确实阴冷了些。也难怪你母亲担心。不过招邪避邪的纯属无稽之谈。”秦海宁想到了那些在背后诋毁保宁之人,面上露出几分狠戾之色。 “是啊,什么命数啊运道啊皆是无稽之谈……” 这话让秦海宁神情怔了怔,看向阿金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深意。 他不傻,今天的阿金和平日确实有些不同。往日和阿金相处,秦海宁觉得舒坦的很。两人性情相当,爱好相当,所以不管是说话还是玩闹都能到一处。可是今天……那种违和的感觉让秦海宁有些在意。 他顺着阿金的目光,看到的却是自家低眉顺目,小脸冰冷的妹妹。 秦海宁心中一叹,原本如此……他总算找到阿金异常的症结了。别看那小子嘴里不说,可眼神却出卖了他。 他早就对阿金说过,保宁是个宝,聪明漂亮,万里挑一。他还以为这小子没动心呢,原本……秦海宁自觉这桩姻缘有望,可是自家妹妹脸上的神情却不似做假。她是真的没有看上阿金。 有些难办啊,秦海宁想。 既然阿金有意,他自然得助兄弟一臂之力。 在这点上,也不怪保宁心中暗恨秦海宁,他就是个致力把妹妹推进狼窝的棒槌。 “许是那几杯酒的缘故,我有些头疼……保宁,你不能自己先走。你若独自回去,祖母定然要骂我办事不牢靠。你等等二哥,二哥缓一缓咱们就启程回家。” 说完,秦海宁脑袋一歪,便堂而皇之的“睡”了过去。 保宁:“……”演的能上心些吗?忒假。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秦海宁说睡便睡,而且闭眼前还叮嘱保宁不能先走,她只能按捺着等秦海宁睡醒。就算现在她想不顾秦海宁的吩咐运身,这位阿金也一定会横加阻拦的。既然结局不变,保宁便没有去试。 除了秦海宁特意加重的呼吸声,整个大厅一片安静。 保宁心里暗下决定,再不和秦海宁出门了。哪怕他下次舌灿莲花,也绝不和他一起出门。这个卖妹妹卖的花招百出的秦二公子! 静了片刻,大厅响起少年的声音。“……三姑娘不必在意旁人的言辞。不管旁人说什么,只要你不在意,便伤不到你。”如果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或许会觉得少年模样赏心悦目,言语贴心,再搭配上那双略带忧色的眸子……妥妥的小鹿乱撞。 可因为知道他本性如何。 保宁才越发的佩服他。这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明明彼此猜忌,还要假装纯良,装出一幅关心的语气。这份能屈能伸的本事实在让保宁叹为观止。 “恩,不在意。” “……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你是秦二哥的妹妹,也便是我的妹妹。我是家中独子,一直希望有个弟弟或妹妹做伴。” 鬼话连篇。家中独子,呵呵呵! 保宁扯了扯唇角,她就看他演。 “我很羡慕秦二哥,我邀秦二哥赏花,他提到了三妹妹你……秦二哥说整个秦家,三妹妹是最贴心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三妹妹不必这般提防我,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恩。”保宁轻轻附和。 她倒想看看他想怎么收场。少年眸子微沉,眼中暗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便再次扬起唇角。 “我听秦二哥说,三姑娘如今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得老夫人亲自教导,恭喜三姑娘。” 保宁笑笑,依旧神情淡淡的。少年眯了眯眼睛,终于看出小姑娘这看似恭顺温和,实则推波助澜的心思。他倒真的看轻了她呢……“我只是有些好奇,三姑娘一直隐藏着,怎么突然间……就大放异彩起来?” 咚!秦海宁的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桌子上。 第40章 猪队友秦二哥 第40章猪队友秦二哥 怎么会这样?秦海宁实在想不明白。妹妹温柔可人,兄弟也是个好脾气的,怎么两人碰到一起,竟然能擦出这样的火花!吓死个人哟。 秦海宁伸了伸懒腰,佯装自己刚醒,戏还是要做足的,不然不好和保宁交待。 “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在恭喜三妹妹能得秦老夫人欢心。”“这不是水到渠成么,不值得恭喜。等哪天她找到好婆家,你再恭喜不迟。”秦海宁语气夸张的道,说完一脸笑意的看向保宁,一幅讨饶的模样。 秦海宁自然是希望保宁别和阿金置气。虽然阿金今天所为似乎有点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坏心。 何况保宁突然性情大变,最终入了秦老夫人眼的事其实秦家上下都在背后嘀咕。不过如今有了老夫人撑腰,没人敢在保宁面前放肆罢了。其实秦海宁也很好奇,不过这是保宁的伤心事,他不会狠心去问。 毕竟是个小姑娘,如果爹疼娘爱的,谁会愿意住在那么个僻静的小院自生自灭。 谁知阿金执意不按常理出牌。秦海宁给的台阶他没下,反而踩着又往上蹦了一级。“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和秦二哥最初认识时,二哥明明说家中几个妹妹性子都十分讨喜,唯独有位三妹妹……寡言少语的。平日便是想和她亲近都觉得无趣的很……” 秦海宁:“……”兄弟便是用来互相打脸的。 秦海宁几乎不敢去看保宁了。这话,唔……他确实说过。当时保宁确实不讨喜啊,整个秦家,最无趣的便是她了。谁知道她摇身一变,突然成了个乖巧伶俐的妹妹。 说话逗趣,行事果断,遇到沉稳,确实与从前天差地别啊,也不怪他先前这般腹诽啊。 保宁笑了,一见保宁笑,秦海宁觉得心肝都跟着颤了颤。“保宁,二哥当时只是……”借口实在不好找啊,秦海宁挠头着想。 保宁却摇摇头。“不怪二哥,先前是我胆小,总认为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就想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祖父却突然间……我又正好落水后转危为安。难免会有人将两件事情搅和到一起说道。我若背上个命硬克亲的命数,这辈子恐怕便生不如死了。左右是个死字,与其等死,不如一争…… 我从前确实有意隐藏自己,生在富贵人家。若得爹娘疼爱自然是千好万好。若得不到……我除了保全自己,还能做什么?请问阿金公子,若是易地而处,你要如何?” 一番话,直说得整个大厅一阵死寂。秦海宁后悔了,后悔带保宁来这里了。 他其实一直知道保宁活的不易。秦家看似锦绣,实则内里却一团乱麻。 母亲自幼不喜保宁。父亲对保宁的事情向来不过问。祖母只知道念佛,祖父在时一门心思都在书院上,根本不关心家里琐事。 这样的境况下,保宁生存不易。甚至母亲院里的大丫头都能对保宁呼来喝去。 她除了把自己藏起来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别说了,都是二哥不好,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其实保宁也没觉得自己吃苦,虽然前世活的很痛苦可脚下的路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也怨不得旁人。秦海宁这么一说,保宁反倒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这自然是苦肉计,用来和那厮打对台的。 没想到反倒把自家二哥弄得一脸黯然。 “不关二哥的事,若不是二哥帮我,我恐怕还在那个小院子里任人指指点点呢。”“你越说二哥越觉得愧疚。我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向来木头似的妹妹竟然差丫头请他。当时他被拘在家中穷极无聊,这才拔冗去见保宁。 当初之所以答应帮她,也是因为保宁说可以助他进清风书院。 事实上,他也没帮到她什么。 总之,秦海宁是不想则已,这一想觉得自己简直太对不起自家妹妹了。“二哥很好,这世间的感情,父母也罢,兄妹也好……不去付出,只想着得到怎么能行?以前我也没把二哥当成兄长,所以这事上我们扯平了。只要以后我们兄妹好好的,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秦海宁感动极了。 多好的姑娘。偏偏阿金这个愣头青却看不到……秦海宁突然设置视线,然后看到他那位阿金兄弟虽然没看保宁,可一双眼睛却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轻撞了阿金一下。“保宁已经解释过了,你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 阿金迅速回神,脸上瞬间堆上笑意。“是在下唐突了,三姑娘勿怪。” “没什么,不过是件小事,希望不会影响到金公子和我二哥的兄弟情谊。” “那是自然……” “如此便好……” 两人迅速对答,秦海宁有些瞠目结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够用。事情这是解决了?怎么解决的?结果如何?他没听到阿金认错,也没听到保宁说原谅。秦海宁觉得在这二人面前,自己实在有点迷糊。 “这次邀了秦二哥前来,是想和秦二哥一起商量入清风书院之事。可如今清风书院归属未定……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秦二哥同堂读书。” “很快。这事朝廷必定十分欣喜,旨意很快便能到。到时候我们一起……只是这书院的入学试……为兄实在有些头疼,你我学问半斤八两。恐怕还要仰仗我家三妹妹……” 话题又到了保宁身上。 保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今日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是不是不宜出行。 她才撇清,秦海宁又把问题抛到她头上。 她一个养在后院,无人在意的小姑娘……怎么应对清风书院入学试。少叮嘱了一句,秦海宁便能翻车!秦海宁还一口一个会护她周全,也不知道是谁护谁周全。 保宁决定以静制动,假装没听到。秦海宁似乎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出自己言语不妥。“我的意思是祖母吩咐你替我想法子,二哥有点笨,到时候一切都仰仗三妹妹了。”秦海宁说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聪明一回了,殊不知这话听在少年阿金耳中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第41章 前功尽弃 第41章前功尽弃 这趟赏花之行委实不算太顺利,花没心思多看,闲气倒是生了几场。 保宁自觉不是个气性大的姑娘,可对上那孽障……这脾气怎么就忍不住呢。 保宁自省得平心静气。早就知道他不是东西,何必和他动气。反正这辈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她只要躲着他,上辈子的事情便不会重演。 说起来也奇怪,她其实更该恨封逸,那个给了她承诺,不仅反悔,最终甚至害得她家破人亡之人。可她发现,再次见到封逸,她只觉得没意思。 以前是她上赶着,一副没他不行的样子,甚至不顾惜女子的名声,只要能嫁给他,哪怕让她做个小妾她都心甘情愿。最终因为她姓秦,又是嫡出,所以他才娶她为妻,娶了她,等于拉她上了贼船,秦家上下只能唯他马首是瞻。 是她贪心,才拉着秦家步入万劫不复。 她更恨的其实是她自己。 他也不恨面前这个少年,一切都是权力角逐罢了。她不想重蹈覆辙,惹不起他,总能躲开他。 谁知道这人像苍蝇似的,变着花样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保宁一对上他心情就十分不美好。再美的景也无法抚慰她那颗上窜下跳的小心肝。可她不开口并不表示对方便不会猜忌她。 告辞前,秦海宁被阿金支开。他以新得了匹良驹为饵,轻意将秦海宁诳骗去马厩。阿金表示自己稍候便到,利用这片刻的时间差,他又把保宁拦下了。少年笑的很是赏心悦目,那双本就灵动的眸子显得越发的明亮。 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冷意。 保宁退了半步,少年脸上笑意敛了敛,随后冷声看向一旁的胭脂。 “你家姑娘的披风落在刚才小憩的院落了,你去取来。” 胭脂有些怕这个叫阿金的少年,他明明长了张俊俏脸蛋,笑起来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可刚才那个眼神实在太吓人了,比自家二公子发威的时候还吓人。 胭脂扯了扯保宁的衣摆。保宁清楚那厮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总有法子打发胭脂的。于是点点头示意胭脂尊命行事。胭脂一脸不放心的走了,阿金摆摆手,冬青和冬露含笑退下。 如今这里便只有他们二人了。保宁淡淡瞥向少年。少年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两人对视着,最后还是阿金先开了口。“能帮秦二哥进清风书院?三姑娘好大的本事。”这话自然是明褒暗贬。秦海宁不在这里,他也不必演戏了。 他没想到变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当时在祠堂看到她,她也算助了他一臂之力。可试想当时那样的情况,她沉稳镇定丁点不见慌乱。就是这份镇定才让人生疑。 当时他趴在房梁上,由上而下看着她应付封逸。如果没看错的话,她似乎十分厌恶封逸。虽然她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的,并未露出丁点异样,可是他还是觉得她之所以没有叫破他的藏身之地,反而明目张胆的替他打了掩护。并非是想救她,而是她更不喜欢封逸。 两相一比,她选择助他一臂之力。 本以为再见很难,没想到秦海宁竟然直接带了她来踏青。封逸无功而返,他同样无功而返? 事后他又寻机去了一趟秦家祠堂,未找到任何东西。 相信封逸也会“故地重游”。结果怕是和他一样。封逸若是得到什么,定然会着急回京。 因为没有找到想到的东西,不能空手而归,所以他才一直留在这里,最终秦家竟然送了封逸一份大礼。 “秦家老夫人颇有魄力,经营了几代的书院,拱手便送了。三姑娘之所以入了秦老夫人法眼,恐怕敢是因为三姑娘这份镇定。三姑娘一个人与我在此……好像一点也不怕?” “二哥十分看重金公子,我二哥虽然不算精明,不过眼光却是不错。我相信金公子是位君子。”他虽然不是好人,可欺负小姑娘的事情也不屑去做。这点保宁还是能确定的。 果然,阿金笑了笑随后退后几步。 两人再不复刚才的箭拔弩张。“承蒙夸奖。我若真的伤你一根汗毛,秦二哥恐怕不会饶过我。罢了,你即不愿多言,我追问也无用。只希望三姑娘不管做什么都要深思,万不要行差步错。自己伤了便罢,若是连累整个秦家必会遗恨终生的。” 他说的很认真,而且保宁竟然从中听出几分真心来。 很奇怪,这孽障年少时竟然也曾有过真诚的时候。 他即然不再挑衅,保宁自然也鸣金收兵。“多谢忠告。不会了……”绝不会了。绝不会像前生那般连累秦家,连累她的亲人了。 阿金似乎有些奇怪,那句“不会了……”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小姑娘不打算给他解惑。“若是三姑娘能助秦二哥入清风书院,也顺便捎上我。”“金公子何必自谦……凭公子的才学,入清风书院轻而易举。反倒是以后金公子和我二哥一起求学,还请多多关照我二哥。” 听着像是吹捧,阿金似乎接受了,并未再出声反驳。 保宁其实知道他对她心存猜忌,她刚才所为也许快要打消他的猜疑了,可自家二哥一句话就让她先前所为前功尽弃。 他是个聪明人,本就不好糊弄。再有秦海宁这个猪队友……保宁几乎能想像出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保宁讨厌被纠缠,讨厌被算计,今天不说点什么,自己恐怕会麻烦缠身,这人算计起人来可是环环相扣。迈步去找秦海宁前,保宁还是开了口:“那晚突然见到你,我也害怕。可我若是喊了,才真的坏了自己的名声。我只是觉得金公子不像坏人……后来封公子和我二哥来了,我怕他们发现你,这才助你脱身。我真的……没存什么歹念。希望金公子和我二哥结交,是真的觉得我二哥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兄弟。我言尽于此,金公子信或不信全凭心意。告辞……” 第42章 第一桶金 第42章第一桶金 阿金送保宁兄妹上车。 也不知道秦海宁什么心思,竟然弃了马选择和保宁共乘。阿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很是随和的和秦海宁道别,两人还约定过几天凉州城再聚。 秦海宁从车窗探出身子和阿金话别。 看上去简直难分难舍的。保宁有些无法想像那人竟然也曾这般生动,哪怕是演戏。因为前世时,那人便是演戏也不屑这般屈尊降贵。 马车终于走远了,再也看不到门前送别的阿金。秦海宁这才坐直身形,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情深意重。保宁也算是领教过几次秦海宁的变脸,只是此时的秦海宁让保宁觉得有些陌生。没了嬉皮笑脸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三妹,你为何讨厌阿金?”他人虽然不算聪明,可也绝对不是傻子。 保宁性子温和,阿金也不是无事生非的性子。可今天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上演了一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他不过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他相信保宁。 也不相信阿金对他存了歹意。 明明能和平共处的,两人一见面明里暗里透着股异常。最后在大厅阿金甚至口出疾言。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特意去马厩留出时间给两人解决问题。反正阿金也不敢真的伤到保宁,秦海宁一点也没有“卖”妹求和的愧疚。可结果似乎不太乐观,两人依旧一幅相看两厌的样子。这让秦海宁十分不解,所以回程才会迫不及待的找保宁解惑。 “二哥,你这次带我出来,回去后祖母若是问起来,你打算如何回应?” “……需要什么回应,只是带你出门踏青便是。祖母难道还会追问细节不成?”秦海宁不以为然。 “祖母精明的很,一定会追问的。例如会问二哥我们去哪里踏青?与谁相约?总之二哥还是提前想想清楚……如果二哥直接告诉祖母,带我出来见你一位异姓兄弟,祖母一定会骂二哥不知轻重。到时候二哥别说再带我出门了,便是进松溪院也不容易。”保宁一番话成功让秦海宁忘了前面的问题,认真思索起来。 “我们就说……就说出门踏青,偶遇到朋友。至于是哪个朋友……我朋友众多,随便说一个祖母难道还能真的去证实不成!”这点轻得秦海宁还是有的,保宁总归是个小姑娘,名声是第一位的。 “祖母若是想法子求证呢?” “大不了我提前和朋友打个招呼。总之……绝不会坏了你名声的。” 保宁似乎依旧不太放心,看向秦海宁的目光依旧带着怀疑。接下来的路程秦海宁用尽浑身解数,力求让保宁相信他这次出行真的没有预谋。 直到回到秦家,亲自把保宁送回松溪堂,秦海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似乎被保宁糊弄了。 可再回松溪堂去质问保宁,秦海宁表示不太敢。 刚才应付秦老夫人已经要了他大半条命了,果然如保宁猜测,秦老夫人问的十分详细。 秦海宁最初还想扯谎,可迎上秦老夫人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秦海宁愣是没敢扯出他的狐朋狗友,只能说偶然结识了京郊一处院落的主人,被邀请赏花。 秦老夫人这才做罢。 出了松溪堂,秦海宁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里有些佩服保宁了。 怎么能在祖母的强权下活的风声水起?秦老夫人从秦海宁那里了解了详情,晚膳时还旁敲侧击的问了保宁。 保宁早就猜到自己那个二哥是斗不过祖母秦老夫人的,所以回答的很坦承。 只说去了秦海宁朋友的庄子,赏了桃花喝了温茶。至于那位朋友性情如何,保宁便一问三不知了,只吐露若是清风书院招新,那人约定和秦海宁一同入学。言下之意到时候秦老夫人便有机会见到了。 秦老夫人只能做罢。 倒不是她不相信秦海宁,实在是送保宁回来时,那小子缩头缩脑,一脸心虚的样子,她便多问了几句。 果然便问出些东西来。 秦老夫人也没法怪罪秦海宁带保宁见了朋友。 既然是偶然结识的,上门喝口茶也不算出格。 她向来知道秦海宁是个擅长交际的。称得上朋友遍天下,新结识个朋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出门一趟,保宁看起来倒是平静的很,不喜不怒的,这让秦老夫人十分满意。有些女孩总被拘在家中,突然出门一次,回来难免咋咋呼呼的。这点保宁颇有千金小姐的风范,当得起秦老夫人一声赞扬。 陪着秦老夫人闲话家常,把秦老夫人哄得心情大好。 保宁见时辰不早了,这才起身告退。秦老夫人让蒋妈妈亲自送保宁回小跨院,还让蒋妈妈从库里选了几枝簪子一并给保宁带去。 她嫌保宁头上带的簪子太寒酸了,话不便直说,只说保宁虽一片孝心,一身素衣替秦老太爷守孝,可也不必打扮的如此素净。保宁谢过秦老夫人,在小跨院门口送走了蒋妈妈,然后回身见胭脂傻傻的捧着托盘。 不由得莞尔一笑。 “傻丫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回屋了。” 胭脂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昨天她和香印还为自家姑娘穷困潦倒而担心呢。仅有的一点东西用来打发院里几个丫头了。 自家姑娘如今可谓是两袖清风,若松溪院不管饭,恐怕都要开始饿肚子了。 这才过了一天,便得了老夫人赏。 这几根簪子,随便拿出一根都能让人眼前一亮。蒋妈妈特意在库里选了又选,选的都是合适小姑娘戴的,样式做工都十分考究,用料也足。 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原谅胭脂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词。 “姑娘,老夫人……老夫人真大方。” 保宁笑笑,也不取笑胭脂没见过世面。这一世,她一定会带着胭脂和香印见一见大世面的。 眼下不过是小事一桩,实在不值得保宁兴高采烈,不过胭脂不同。两个丫头跟着她,也着实受苦了。“恩。以后会更大方的。”保宁没法让胭脂明白这只是开始,只能告诉胭脂,这不过是开始。 胭脂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难道还会有更多的赏赐?”保宁被胭脂大惊小怪的神情逗笑了。 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声道:“不能只想着得赏,一切还要靠自己。” 第43章 万万没想到 第43章万万没想到 胭脂没听清保宁说什么,只知道自家小姐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待她想再问时香印已经迎了出来。 “姑娘,晌午后四小姐谴丫头来送帖子,说是徐家小姐邀了您和四小姐一起明天过府小聚。”香印推开一脸喜色上前的胭脂,走到保宁身边小声说道。 保宁蹙了蹙眉。 香印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我刚才探了探蒋妈妈的口风,老夫人那边好像并不知道。”徐老夫人和秦老夫人是手帕交,二人往来甚密。这从秦老太爷过世,徐老夫人一直留在松溪堂陪着老夫人便能看出。如果聚会是徐老夫人授意的,理应和自家老夫人打个招呼,或是将帖子送到老夫人这里,怎么反而送到四姑娘手里。 这事怎么想都感觉不舒服。好像这聚会是四姑娘稍带着自家姑娘。 明明自家姑娘才是嫡出的小姐…… 而且那徐小姐行事是不是忒不守规矩了些。怎么能让四小姐为主,自家姑娘当个陪衬呢。 胭脂脸上喜色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便听到这样的消息,小脸登时一沉。“哪有这样的道理,简直欺人太甚了。” 这次香印倒没有反驳胭脂的话,在香印看来也是如此。相比两个丫头的义愤填膺,保宁神情则平静多了。“有什么好气的,四姐姐这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明天你便替我回绝了,便说我这几天陪着老夫人念经。”香印点点头这时才分神去看胭脂手里的托盘。 “这是?” “老夫人赏给姑娘的,香印姐姐,我们发达了!”胭脂声音很小,可是言语间难掩喜色。香印眼中也带出几分笑意来,旁人看来,三姑娘得了老夫人青睐,住进了松溪堂,简直就是飞上了枝头,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只有保宁主仆三人清楚自己真正的根底。 秦三姑娘很穷。 香印突然有些明白当日离开小院,面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几个小丫头,自家姑娘为何那般大方了。 姑娘总说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轮不到她们头上。因为姑娘对生了二心的小丫头都哪些照顾,老夫人若是出手,自然不是自家姑娘能比的。 “胡乱说什么……小心被旁人听到笑话咱们姑娘。”香印的斥责也是含着笑意的,想来她其实也十分高兴。 胭脂吐了吐舌头,捧着托盘一路小跑的进了屋。 香印无奈的摇摇头。“胭脂欢喜过头了。” 保宁:“胭脂性子直,高兴伤心都摆在脸上,这样的性子十分难得……”香印点点头,对于徐家小姐的邀请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遂问道:“姑娘驳了徐家姑娘的邀约,会不会惹徐家姑娘不快?” 前两天姑娘和徐家小姐相处的还算融洽。 这算是徐家小姐抛来的善意,自家姑娘找理由拒绝了,妥当吗? “她若因此怪罪于我,这样不知轻重的性子不来往也罢。放心,祖母不会怪罪我的。” 香印点头,反正自家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翌日保宁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自然而然的陪着秦老夫人一起吃早饭。吃罢早饭,又陪着秦老夫人去了小佛堂。 秦老夫人念经,保宁便在一旁小案上抄经。她说自己肚子里墨水不多,多抄抄经书,给自己肚子里填填墨水,又能陪着秦老夫人念经,算是一举两得。秦老夫人笑着轻点保宁额头,对一旁的蒋妈妈道:“看咱们保丫头,这机灵劲,里里外外都是她的道理。”蒋妈妈正在给保宁要坐的蒲团铺上厚垫子,小姑娘家久坐,自然要软和些。 一边干活一边回道:“这样子才好,将来到了哪里都不受委屈。” “这话在理……这人活在世,处处是委屈。以后嫁了人,风评再好的人家,关起门来也是两个样子。这婆婆若是为难起媳妇儿来可着实厉害。这嘴上功夫就要厉害些,道理摆出来,若是道理讲不通,就回来告诉祖母,告诉你两个哥哥。尤其你那二哥哥,让他上门替你撑腰。”秦老夫人打趣道。 “我才不想嫁人,我想一辈子陪在祖母身边。” “哎哟,这丫头……还想赖我一辈子。”秦老夫人轻顺保宁头发,虽然明知道保宁的话做不得数,可依旧让秦老夫人欢喜不已。 “反正老夫人也不差银子,养咱们姑娘一辈子又何妨……若是其间相中哪家公子,抢来便是。”蒋妈妈扶着秦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嘴上不忘打趣。 “你这婆子,当真什么都敢说。不过……也不是不可行。我们说定了,将来咱们保丫头相中谁,就抢来府中,给咱们保丫头当个上门女婿。”秦老夫人顺着蒋妈妈的话继续说道,直说的保宁小脸一片绯红,脑袋都快要扎到桌面上了。 秦老夫人这才笑着屏退下人。 蒋妈妈合了门退出小佛堂。 接下来一个时辰,小佛堂一片寂静。保宁安静的抄写经书,秦老夫人双手合十,手握佛珠默念经文。 几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小佛堂,照到保宁玉似的脸颊上,让保宁整个仿佛沐浴在佛光中……而此时身处清溪院小跨院东厢房的秦书宁正在发火……几个小丫头缩成一团怯生生的站在一旁,生怕被迁怒。 只有大丫头含露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姑娘别气坏了身子。” 秦书宁目光冷冷的瞪向含露:“你怎么办的差事?” 含露吓得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按姑娘的吩咐,把帖子送进了三姑娘住的东跨院。三姑娘不在,是香印接的,奴婢对香印说了,这是徐家的帖子,徐小姐设宴小聚,是给咱们秦家的面子,给姑娘您的面子,姑娘您吩咐让奴婢一定要说清楚的,姑娘还说料定三姑娘不敢不接。” 含露很委屈,她明明按小姐吩咐行事。 不敢少说一句,不敢多添一句。可是结果三姑娘那边竟然让丫头传来消息。 说是要陪老夫人理佛念经。 竟然拒绝了。 那可是徐家的帖子啊!徐家在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权贵。 那徐家姑娘徐嫱更是徐老夫人的心头宝,自幼娇生惯养,也不知道这次为何,竟然也给秦保宁送了帖子。 秦书宁心有不甘,这才让丫头去说了几句“大实话”。本以为以秦保宁那寡言少语的性子,再加上初到松溪堂,徐老夫人和祖母秦老夫人可是手帕交,徐嫱办的聚会,秦保宁怎么敢缺席?[求个收藏,推荐,么么哒~~] 第44章 四姑娘的诡计 第44章四姑娘的诡计 秦书宁认定秦保宁不敢。 所以她才敢借机奚落保宁。徐嫱明明更高认识她,以前她在徐嫱面前也隐晦的提过保宁几次。 徐嫱一脸不屑,还曾说秦家三姑娘这辈子注定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就算是保宁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一定会挤兑的保宁以泪洗面。 可这次徐老夫人带着徐嫱来秦家。 徐嫱都没有来找她,以前徐嫱都会主动来找她的。 她便给徐嫱写了信,说自己很想她,徐嫱回复的很快,说她已经禀明祖母,要办个小宴,请秦家姑娘前往。 而且信里还特意夹带了请帖,直言让她转交给保宁。信里还叮嘱她务必将她的诚意转达! 徐嫱将她当成什么人?信差吗? 和徐嫱打交道,她从来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怒她一点。在徐嫱面前她也是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样小心谨慎几年,才终于和徐嫱成了朋友。 秦保宁做了什么? 为什么徐嫱特意提起她,而且言语间小心翼翼的那个竟然换成了徐嫱。 落差太大,秦书宁满心不甘。 可没想到秦保宁胆子这样大!她竟然真的敢拒绝徐嫱的邀约。如今为难的反而是秦书宁,她不知道如何向徐嫱交待。 秦书宁脸色十分难看:“你再去,去找蒋妈妈,将徐家送帖子的事情透露给蒋妈妈。”冬露一脸惧意,可迎上秦书宁狠戾的神情,只得不甘不愿的点头。“奴婢遵命。” 冬露苦着脸出门,这时候秦书宁的母亲冯氏挑了帘子进来。 她是秦夫人的陪嫁丫头。秦夫人刚怀保宁的时候每天患得患失,总觉得秦老爷生了异心,为了拉拢住秦老爷,便将她的陪嫁丫头之一的冯玉琪给秦老爷当了妾室,冯氏很争气,很快怀上了秦书宁。 冯氏是个胆小的,当初给秦老爷做妾虽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可秦夫人的命令她是不敢违抗的。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忠心耿耿的服侍秦夫人,不敢有丁点争宠之心。 对于女儿秦书宁,她心有愧疚,觉得都是因为她是丫头出身,所以秦书宁不管模样还是才情都不差,却依旧只能小心翼翼过活。见到生母,秦书宁脸色越发难看了。 冯氏总说要谨守本份。 她是庶出的女儿,就要有庶出女儿的样子。不要总想着和嫡出的秦家公子小姐们去争。 秦书宁不甘心啊。她也姓秦,她样样排在前面。 处处强过秦保宁,甚至二叔家的秦若宁和她一比也不过如此。 哪怕是长姐秦仪宁,也没比她优秀多少。 凭什么她就要伏低做小?处处让着家中兄弟姐妹。冯氏总说她是秦家唯一一个庶出的女儿。言下之意她身份最是低微。秦书宁可不觉得她身份哪里低微了?秦保宁倒是秦夫人所生,可这些年依旧被她踩在脚下。 秦若宁是二房的长女,秦仪宁出嫁后秦二夫人倒有意提拔女儿。 不过最终秦若宁的名声也没见大涨。反而名声还不如她秦四姑娘。 这些经历告诉秦书宁一个道理。只要肯钻营,只要奉承好秦夫人,她即使是庶出,将来也能压嫡出的秦家女儿一头。 可冯氏每每都劝她不要出头,要当个缩头乌龟。 “四姑娘,三姑娘是夫人嫡亲的女儿,有道是母女连心。夫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终究会明白女儿永远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冯氏想告诉秦书宁,保宁于秦夫人,就像秦书宁之于她,不管秦书宁如何看待她这个生母,她都把秦书宁当心尖上那块肉。为了她,让冯氏去死冯死都心甘情愿。 可秦书宁最厌烦的便是听冯氏这样的论调。 “姨娘若是闲了,便去好好陪着母亲,把母亲伺候好了,我也好得些便宜。”秦书宁称秦夫人母亲,称生母姨娘。 冯氏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过。 女儿看不起她,女儿以她为耻。她懂事后从未唤过她一声母亲。 每喊她一次姨娘,冯氏的心都要拧一拧。 秦书宁可以嫌弃她,可冯氏绝不会怪罪秦书宁。就像她说的,天下当母亲的没一个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我一会便去。只是三姑娘那边……四姑娘还是不要招惹了。” “姨娘懂什么?不招惹!我若是像姨娘这般老实,只知道给人端茶倒水,将来会如何?难道还走姨娘的老路……”冯氏脸色一白,却不敢反驳秦书宁。 “没有。我没有……这些年我处处替你着想。我想着将来给你找个殷实些的人家,也不用太富贵,只要女婿老实本份,一心一意待你好。你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再生个一儿半女……”冯氏的话被秦书宁粗鲁的打断。“老实本份!我倒不如嫁给木头,更老实,更本份,劈了还能当柴烧。殷实!什么叫殷实人家,家里有几亩薄田,有一间铺子?人家都说高嫁女,世人谁不盼女儿高嫁,一能光耀明媚,二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你竟然一心想着把我嫁个小贩走卒。姨娘,你安的什么心!” “我,我只是觉得日子过的安心才是最好的。” “安心!你给父亲当了妾,安心吗?” 冯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她没想到自己捧着怕摔,含着怕化,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女儿,说出的话竟如此刻薄。 她一直看不起她,冯氏是知道的。可当妾也并非她所愿,一切都是不得已。秦书宁说完这番话,非但没有丁点愧疚之意,反而越发觉得冯氏碍眼了。 “我想过千百次,我若是母亲亲生的女儿该有多好。” 冯氏惨白着一张脸,踉跄着跑出屋子。 秦书宁轻哼一声,她知道自己今天迁怒冯氏了。可谁让她总说些没用的话。 认命?什么是命?命都是靠自己争来的?不争,哪里的好命! 秦书宁的设想是让秦老夫人知道保宁的张狂,徐氏送来了帖子,保宁却胆大包天的拒绝了。保宁才进松溪堂几天,竟然这般目中无人。 只要秦老夫人“看清”秦保宁的为人,一怒之下兴许能将她赶出松溪堂。 可是保宁会如秦书宁所愿吗? 松溪堂。 秦老夫人正捧着保宁抄的拂经,认真的翻着。 “有道是字如其人,我家保丫头这字写的……阿秋你快来看,单看这字……是不是有点笔走龙蛇之意?”阿秋是蒋妈妈的闺名。 第45章 告状是门学问 第45章告状是门学问 秦老夫人一脸惊讶,她没想到保宁竟然能写这样一笔好字。 刚才她夸字如其人并不夸张,保宁的字……很漂亮,很飘逸。甚至不像姑娘所写。这倒不是说保宁字写的不好,相反的保宁的字写的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秦老夫人才会惊讶。 如果没记错的话,保宁虽然跟着一位女先生习了几年字,可也只是背背三字经,默默百家姓的水平。 自仪宁出嫁,那位女先生便不再来了。 后来似乎又找了几位,也都不了了之。 家中男丁都一心要进清风书院,至于家中的姑娘……时下不少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没特意再找过先生,更没想过好好教导姑娘。秦老夫人还想着得给保宁请个先生,好好教导一番,如今看来似乎是不需要了。 这小姑娘不说满腹经纶,可比起秦海宁那满脑子浆糊,已经强上太多了。 秦老夫人甚至觉得,现在放保宁去考清风书院的入学试,兴许一次便能通过。 所以说脑子这种东西,还真的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自己几个孙子都是喜欢舞刀弄枪,想来于学问一道是没什么大出息了。反倒保宁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如果是个男娃娃……秦老夫人再次轻轻一叹,如果保宁是个男娃娃,何苦秦家不兴旺! 蒋妈妈上前打量保宁抄的拂经。 她只粗浅识些大字,还是方便帮秦老夫看账本逼着自己学的。 虽然大半的字她不识得,可这字好不好看蒋妈妈还是看的出的。那字……横竖撇捺折的,每笔都好看的很。比起那些字帖似乎也不差什么了。“好看,真好看,咱们三姑娘真厉害。” “这丫头这笔字……若是放出去,怕是翻遍整个凉州城也找不到第二个姑娘能写的出了。” “奴婢虽说辩不出好坏来,可看上去不比那些字帖差。若是女子也能考状元,咱们三姑娘定然能给秦家考个状元回来。”蒋妈妈夸道,只要秦老夫人高兴,蒋妈妈就欢喜。 如今有了保宁的陪伴,秦老夫人每天心情都十分愉悦。只这一点蒋妈妈就高看保宁一眼。 再说保宁模样生的好,性子也讨喜,行事不争不抢,遇事还镇定沉稳,静的时候便陪着老夫人一起理佛,在小佛堂一坐便是半日,活泼的时候也能逗得秦老夫人捧腹。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阿秋看了这么多年账本,眼光还是好的。想来咱们保丫头这些年勤奋的很。所以说这做学问啊,也不是一定要有名师指点,自己肯学才是关键。” 蒋妈妈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若是不肯用功,强按着学也学不出个所以然来。昨晚您还和奴婢商量着得给三姑娘请个先生呢,还说姑娘家,一定要好好习字,将来嫁了人当了主母,一手好字也能震慑仆丛。奴婢记得您在闺中时,每天都要练一个时辰的字,四季不歇。如今有了三姑娘,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秦老夫人轻轻一叹。 蒋妈妈跟了她数十年,最是明白她的心思。 她一直苦于秦家后继无人,几个男娃撑不起门庭。姑娘也没一个能真正称得上千金小姐的。以前还以为仪宁可以,后来长子却执意将长女嫁了个读书人。其实嫁个读书人也没什么不好,可关键是堂堂秦家的嫡长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低嫁,可日子却过的凄凄苦苦的,实在是枉费了她数年的教导。 如今看到保宁,秦老夫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不是要保宁一定嫁高门大户。而是希望保宁将来不管嫁进什么样的人家。 都能当起一家主母的重任。 旁人提起来,都赞一声秦家教女有方。 保宁唇角带笑,静静的陪在一旁,任由秦老夫人和蒋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热闹。 最后蒋妈妈高兴之下,决定亲自下厨去给保宁做道点心,蒋妈妈急匆匆的出去了,秦老夫人才转头对保宁说道:“阿秋几年不进灶房了,今天是真的高兴。保宁,祖母也不希望你高嫁光耀门庭,只希望你将来能撑起自己的家。你大姐性子是好的,只是太软弱了,连耳根子也是软的。 这姑娘啊,便是嫁了人,也不能失了自己的本性。 事事以男人不先,处处依男人之令行事。难免就成了男人的附属。女子,只有活出尊严,才能被人尊敬,旁人也会高看你一眼。”保宁点头,这些道理她也是经历过才真的明白。 “多谢祖母教诲,孙女明白。世人眼中女子多是花瓶,是摆设。孙女不想当花瓶,也不想被男人当成摆设……” “有志气。你这字还要再练。刚过易折,你这字太硬了些,笔力要练的柔和些。明天开始每天陪我抄经,四季不歇。等你把所小佛堂所有的经书都抄完,你这字也便练成了。”保宁点头。 其实她本性并不是那种能坐下来抄经的,可也许是经历过前世那些磨难,保宁反倒喜欢那种静静的,不受一切打扰的感觉。 抄经能静心,抄经也能凝神,还能顺便练练定力,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秦老夫人说,保宁听,偶尔点头偶尔摇头,远远看去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保宁在心里算了算时辰,蒋妈妈的点心估计快出锅了。她这才开口:“……徐府的帖子,本来我该接的。可帖子送到四妹妹那里,再由四妹妹转送…… 我若不计较,难免让人看低了秦家。而且我估量,这事恐怕不是徐老夫人授意的,徐老夫人行事最是讲究规矩。既然不是徐老夫人授意,孙女觉得便是拒了也不打紧。祖母是不是觉得孙女这事太过莽撞了?可便是去了,心里也不痛快。在自己不痛快和别人不痛快之间,我自然是选择让自己舒坦。” 保宁说完还挑了挑唇角,有点小坏,又有那么几分淘气。 秦老夫人最初还认真听着,见保宁这小模样,就知道她压根没自省。 还问她是不是莽撞了? 坏丫头,这是逗她呢?“……淘气丫头,逗祖母很有意思吗?”“有点,我喜欢祖母拿我莫可奈何的样子……”保宁小声回道。 第46章 相信自己人 第46章相信自己人 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哪怕是一家人,以前看到只觉得普通无趣,如今却觉得伶俐可爱,简直千金不换。 反正现在谁想和秦老夫人争保宁,秦老夫人都不会放手的。她是真的觉得保宁合心意极了。 套句时下流行的,这姑娘简直可咸可淡。开得起玩笑,装得起深沉,即玩的起也输的起。秦老夫人现在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听了徐老夫人的劝,把保宁留在身边。徐老夫人当时劝她,一个人孤单寂寞的住在这么一个大院子里,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晚辈都没有。 好歹挑个晚辈留在身边。 她说自己把徐嫱带在身边,也不是因为这姑娘性子多讨喜。相反的,徐嫱性子有些偏激,遇事昏头昏脑,不是个多聪明的孩子。可徐嫱有一点好,她孝顺听话。徐老夫人也不图晚辈替她做什么,只想带个听话的孩子在身边,她劝秦老夫人,也从孙女里挑一个。 徐老夫人看到保宁后,曾说保宁就不错。 性子看着稳妥,脾气不急不躁的,是个好相处的。 秦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徐老夫人看人还是准的。 自从保宁进了这松溪堂,按了蒋妈妈的话说,她饭都能多吃半碗。 秦老夫人明白保宁的意思,小姑娘虽然有说有笑的,可心里忐忑着呢。 毕竟那可是徐家递的帖子,保宁给拒了,难免要被人说狂妄的。可如果接了帖子赴约,会显得低人一等。 保宁猜的没错,这事应该不是徐老夫人授意的,她那个老姐妹精明的很,便是递帖子,也会送到她手中,断然不会让一个庶女转交。 这事一看就是徐嫱那丫头干的。 就像徐老夫人说的,徐嫱那孩子性子不坏,不过做事没什么头脑。 就像是要谁转送,也该是保宁转送给秦书宁。同样是孙女,秦老夫人虽然不欲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可有时候出身这咱东西啊是真的挺神奇的。 秦书宁每次请安都恭敬极了。可就是因为太能说会道,表现的太恭敬的,反而显得假惺惺不招人喜欢。 怎么都像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 “不接就对了,如果真的接了,反倒落了下乘。” “……可是徐老夫人若是知道,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狂妄?” “不会。你如果接了帖子赏了脸,她才会觉得你不知轻重呢。这定然是嫱丫头的主意,那丫头心眼不坏,可就是做事不知个轻重。她祖母最是明事理,可怎么也教不会她。罢了,我派人去徐家走一趟,也得让徐老夫人知道嫱丫头又做了什么。” 秦老夫人猜的不错。 徐嫱不仅得祖母偏爱,亦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她最近得了闲,正好接到秦书宁的信,就想着邀秦书宁来玩玩。 秦家毕竟刚办了白事,她这次还真的多了个心眼,还去问了母亲。 徐母的意思是只要不办的太热闹,邀秦家小姐过府也没什么。徐嫱记得秦书宁挺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的,思前想后就只邀了她,后来又想到保宁,于是便多写个张帖子,让秦书宁转送。 这事徐母也是不知道的。 如果知道,定然会提醒徐嫱帖子应该送到保宁手中。 秦老夫人话音落下,蒋妈妈便端了点心进门,刚出锅的点心,又香又软,保宁吃的很满足。其间蒋妈妈提起了清溪院的含露。“……刚才我去大厨房找些材料,碰到了四姑娘屋里的含露。说是被四姑娘责骂了……那徐家姑娘原是好心,她和四姑娘相熟些,这才将帖子送到四姑娘那里,想让她转交给咱们三姑娘,不想三姑娘给拒了。四姑娘便责怪含露不会传话。”这番话蒋妈妈是笑着说的。 语气带着淡淡的鄙夷。 现在的丫头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敢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耍手段。 想借她之口给三姑娘告状,简直异想天开。 也不想想如今三姑娘住进了松溪堂,她是松溪堂的人,所以算起来三姑娘可是自己人。 哪有自己人不信,反而信个小丫头话的道理。“老夫人以前就说过,咱们府里的四姑娘是个顶顶拔尖的性子,只是心眼长的不太正。奴婢当时还觉得老夫人武断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眼再歪能歪到哪里?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依奴婢看啊,四姑娘怕是想借机向咱们三姑娘示个威。不想三姑娘不接招,弄得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蒋妈妈一把年纪了,能看不出那个小丫头的心思。如果还被小丫头当了枪使,那她这几十年就真的白活了。 秦老夫人点点头。 刚吃完了一块芙蓉糕,还想再吃一块栗子糕。蒋妈妈手急眼快,把整盘点心都移到保宁面前。 秦老夫人轻叹一声,眼见着点心是吃不成了,这才开口:“我一把年纪了,吃块点心还要被你们限制着。刚才保丫头才和我说完,四丫头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所以她嫡母喜欢她,反倒对亲生的女儿不亲近。只是心性天生,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一会让人去徐家走一趟,就说这几天保丫头都陪着我念经,抽不出时间去参加徐府的小宴。” “上次郎中说老夫人每次只能吃一块点心,吃多了又该不舒服了。奴婢明白,三姑娘若是真的应了,奴婢都不依……咱们三姑娘是正经嫡出的小姐,如今又养在老夫人屋里,身份不比那徐家小姐差一分,便是要邀约,也该徐家派人将帖子递到老夫人这里,哪有往四姑娘院里送再让四姑娘转送的道理。徐老夫人行事让人挑不出理来,可徐家姑娘行事……差了何止一星半点儿。” 蒋妈妈轻叹道。 “徐家男丁多,女儿少,所以徐嫱养的娇贵了些。那丫头心眼倒也不坏,只是性子不太稳重。徐老夫人也没少费心,可这边管着,她爹娘那边却把女儿宠上了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秦老夫人道。 “有些像咱们家的大小姐。” “是啊。当初仪家那丫头,我也算是费尽了心思。可最终她还是选回到母亲身边。” 提起长孙女,秦老夫人有些低落。她看向保宁,小姑娘吃东西模样认真极了。 像个小松鼠似的。秦老夫人突然就释怀了……人和人毕竟不同。保宁不是仪宁,秦老夫人坚信,保宁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 第47章 一点也不意外 第47章一点也不意外 秦书宁原想着借蒋妈妈之口,把保宁的“狂妄”告诉秦老夫人。不想松溪堂一直没有动静,眼看着便要到赴约的时间了,秦书宁自然焦急。 秦仪宁没有回婆家,家里出事,崔妈妈接她回娘家前,她正合丈夫闹别扭。婆婆嫌弃她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吵闹着让丈夫纳妾。丈夫初时不同意,可她那个婆婆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说他们家一脉单传,若是香火断到这一辈,她便是死也无法瞑目。 她那个丈夫是个孝顺的,最终竟然默许了纳妾之说。 秦仪宁自然不会同意。 什么委屈她都能受,可让丈夫纳妾,她是万万不会点头的。她那婆婆不依不饶的,正好崔妈妈来了,将她接回秦家。她本打算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回来,可婆婆说白事晦气,把孩子强行留在家中。 秦老太爷入土后,还是秦守宁亲自去了一趟她的夫家,将两个女儿接了过来。 据跟着一起去的崔妈妈说,那位封公子也跟着一道去了。 她那婆婆故伎重演,上演了好一出泼妇骂街,直弄得秦大公子都没了法子,是那位封公子出面,说那封公子带去的护卫一个个粗鲁的很,把她婆婆的院子砸了个稀烂,最终她婆婆无法,只得让秦守宁带回了两个女儿。 自此,秦仪宁心中对封逸的感激简直无法用言语言说。 她此时便带着两个女儿在院中玩耍,她带着女儿住清溪院东跨院的正屋,秦书宁母女则住了东厢房。秦仪宁坐在长廊上,看着两个女儿在院中追逐。两个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 秦书宁这两天没心思应付秦仪宁,一直推说身体不适呆在屋中,她站在窗前看着院中追逐的两个小娃娃,突然计上心来。 秦书宁出来的时候,秦仪宁正在和大丫头雨雁说话。 “……那位封公子当真是玉树临风。府里丫头远远见着便会红了小脸。封公子不仅出身好,为人也仗义。若没有封公子相助,两位姐儿恐怕都接不回来。” 秦仪宁点头。“是啊,我想着备些礼物给封公子送过去。多谢他相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总怕自己送的东西辱没了封公子。” 秦仪宁已经当面谢过了,可还是觉得不够正式。 想着那位封公子虽说是秦守宁的朋友,帮这一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毕竟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没有女儿在身边,秦仪宁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生怕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是啊。封公子出身富贵,也不缺什么……”雨雁跟着秦仪宁一起苦恼。 这时候秦书宁挑了帘子出来,秦仪宁眼睛一亮,赶忙招呼道:“四妹,身子可大好了?” 秦书宁感激的笑笑,点头称已经没大碍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禀明母亲请个郎中进来瞧瞧,可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多谢大姐,我不过是前几日受了些风寒,躺了两天已经无碍了。说起来,我都许久没好好看看瑞姐儿和娴姐儿了……”瑞姐儿和娴姐儿,本名杨瑞和杨娴,是秦仪宁两个女儿的名字。提起女儿秦仪宁自然是满脸笑意。她招呼两个女儿上前,给秦书宁行礼。秦书宁示意含露上前将提前准备的点心捧到两个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了看母亲,见秦仪宁点头,一人拿了一块又转头去院子里打闹了。 秦仪宁一边喊着慢些,一边和秦书宁闲聊。“刚才我好像听大姐在发愁送什么礼物给封公子?” “是啊。封公子帮我接回了瑞儿和娴儿,于情于礼我都该送件礼物的。可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合适?我倒是问过守宁,他只说封公子是京城出身的贵公子,家里奴仆成群,实在不缺什么。”秦书宁眼睛一亮。“大姐可知封公子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许是秦书宁的神情太急切了些,秦仪宁目光一凛,随后仿佛洞察了什么似的笑了笑。 “不知。不过听守宁说,封公子自称年纪还小,亲事还未定……” “大姐。”听出秦仪宁话里取笑的意思,秦书宁脸一红低下了头。 “那封公子玉树临风,心生爱慕也是正常。只是我听守宁说,他出身富贵,想来家里对他的姻缘应该十分着重的。”秦仪宁虽然没有喝止,可还是隐晦的提了提。不止是书宁,二叔家的若宁似乎也属意封公子。 除了年纪最小的静宁,秦家几个适嫁的姑娘……她也看不出保宁有没有这个心思,不过料想应该也会有。 家中几个适嫁的姑娘都对封公子暗生情愫,秦仪宁想,如果她未出阁,兴许也会芳心荡漾,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秦书宁痴心妄想了。 大家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至于嫡出庶出,秦仪宁倒觉得无甚大不了的。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保宁身上,她会立时规劝,嫡庶差别在权贵之家尤其一道天堑。秦书宁害羞过后,开始热情的和秦仪宁商量给封逸送礼物之事,最后秦仪宁想起祖父收藏了几本孤本诗集,想来读书人都喜欢,只是由祖母秦老夫人收着,她得去求一求秦老夫人。 秦书宁赶忙说自己愿助长姐一臂之力,一起去求祖母的恩典。 秦仪宁一脸欣慰,觉得嫡亲的保宁妹妹远远不及庶出的书宁妹妹。 秦仪宁便没动脑筋想一想,这事她其实可以拜托保宁帮忙的。只是眼下秦书宁热情极了,以至秦仪宁根本没有想起保宁。 保宁清楚,以秦书宁的性子,一定会不余余力的想法子让她点头。她那胆子也只敢狐假虎威逞一时威风,让她真的使绊子,她又不敢。 所以当秦书宁和秦仪宁一起出现在松溪堂的时候,保宁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见到两个小姑娘,保宁挺高兴的。大姐仪宁性子软弱,所以教出的女儿性子也是软软的,保宁记得前世她那位大姐夫最终纳了妾,第二年妾室便给他添了个男丁,她那婆婆更加看不上秦仪宁,处处刁难,那几年长姐的日子十分艰难。后来她登基为后,她那婆婆倒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长姐了,可她那大姐夫的心也彻底被妾室笼络了,秦仪宁的后半生等于守活寡。 第48章 人不自贱 第48章人不自贱 保宁一直心疼两个小外甥女,也曾想过替两个小姑娘找个好婆家。 奈何前世她很快失宠,便没了心思去张罗。 那时候所有人对她都枕戈待旦,她关心谁,谁一定吃亏。不关照反而是种保护。只是秦仪宁不懂,所以上一世直到她死,秦仪宁对她都心有怨怼。 “瑞姐儿,娴姐儿,来找姨姨玩。”保宁笑着招呼两个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的,齐齐看向母亲。秦仪宁轻叹一声点点头。“辛苦三妹妹照顾两个淘气鬼。” “不辛苦,不辛苦,瑞姐儿和娴姐儿乖的很。走,姨姨带你们去园子里看蚂蚁搬家。”两个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虽然对保宁不熟悉,可蚂蚁她们熟悉啊。蚂蚁搬家她们都没看过,于是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的被保宁“拐”走了。 秦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保宁瞬间升格成孩子王。 明明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的和她说佛经呢。下一刻就像个大孩子似的,整张小脸仿佛都闪着光。 秦老夫人心道这个小变脸王。她现在已经习惯保宁偶尔变脸像翻书了。而且保宁似乎也没打算再隐藏自己,在她这位祖母面前放松的很。 秦老夫人其实很喜欢孩子,笑眯眯的目送保宁带着两个小姑娘拐去了园子。 随后才招呼秦仪宁上前。“……早就该过来了,我想重外孙女的很。” “前阵子祖母辛苦了,孙女想着祖母多歇几日再带着两个淘气包来打扰。”秦仪宁坐到秦老夫人面前,任由秦老夫人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毕竟是自己身边长大的,虽然有些失望,可秦老夫人也着实挂念这个长孙女。 “瞎说,怎么是打扰。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书宁轻咬着唇,只最初她见礼时秦老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理会她了。 秦仪宁并不知道秦书宁真正的来意,真的以为秦书宁是帮她说服秦老夫人的,毕竟祖父留下的东西十分珍贵。祖孙两个随意找着话题,多是围绕着两个孩子,最后提到了秦仪宁的夫家。 “你那婆婆……太过小家子气了。当初你祖父相中杨英华的文才,你父亲也觉得那杨英华未来可期……”杨英华是秦仪宁的夫君。曾是清风书院的学生。 算是秦老太爷的得意门生,少年举子,也曾是凉州城谈之羡慕的人。 只是这可期的未来终成泡影,几次下场都铩羽而归。渐渐的便失了那份生当为人杰的豪气,反而成了个籍籍无名富贵闲人。 这富贵还是妻子带去的。 可那家人却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反而处处为难秦仪宁,这才是秦老夫人最担心的。 不怕人没出息,天下男子又有几个真的能出人头地,大多数都是无名之辈。只要好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便好。 可那杨英华读子这么多年书,却是个愚孝的。 秦老夫人早从蒋妈妈口中知道了秦仪宁长留秦家的原因。此时秦书宁若不在,秦老夫人必定细细过问。 可偏偏多了个秦书宁。 秦老夫人何等的精明,保宁都能看透,她能看不出。保宁那丫头机灵的很,不想和秦书宁对上,直接便带着孩子出去躲清闲了。秦老夫人心中十分不屑,甚至觉得秦家养出秦书宁这样别有居心的姑娘实在有些对不起祖宗。 一边不动声色的劝慰着秦仪宁。 “夫君他学识确实渊博,只是苦于无人慧眼识人。”秦仪宁对自家男人有种莫名的崇拜。 秦老夫人见秦仪宁处处护着杨英华,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她一个老婆子在这里操的哪门子心。 不过失望还是有的。 可以爱一个人,敬重一个人,崇拜一个人,可如果因此失了那颗辨析对错的心,那便落了下乘了。 她和保宁也曾说起过未来之事。保宁曾言,爱一个人永远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心。只有辩明是非,知道对错,做个清醒明白的人,才能看清别人的心。 而秦仪宁已经被杨英华灌了迷糊汤。心里眼里全是她那个不上进的男人。 “即如此,便早些回去吧。” “祖母……”秦仪宁有些意外。 这次回来,她将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大怒,险些亲自去和她那婆婆理论。秦仪宁以为自小疼她的祖母必定会心疼她,站在她这边,没想到祖母却劝她早点归家。她如果这么不清不楚的回去,岂不是闹了场笑话。也顾不得秦书宁还在了,秦仪宁红着眼睛委屈的道:“……杨家一脉单传,说是不能在英华这一脉断了香火。可我不是不能生……兴许,下一胎便是男娃了呢。” 秦老夫人轻叹。 其实重要的不是生男生女,而是杨英华的态度。 他不在意,任他那母亲在意又能如何。孝顺固然好,可如果因为孝顺枉顾夫妻感情,甚至疏远亲生的女儿,这便是不辩是非了。 “仪丫头。你应该弄弄清楚。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生男娃,而是在那杨英华心中你占了多重要的位置。若那杨英华心系于你,旁人再如何掺和也无关痛痒……若是他真的因为他娘几句话而动摇,你就要想想清楚,你在他心中到底占了几分。”秦老夫人觉得自己言尽于此了。 秦仪宁沉默了。 她其实知道秦老夫人说的对。可她不敢深思…… 秦书宁很急,可不敢轻意打断秦老夫人的话。此时见秦老夫人话音终于告一段落。 赶忙上前……“祖母,孙女有事要禀。” 秦老夫人微微抬眸,神情不辩喜怒的直视秦书宁。秦书宁压下心里的惧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从容镇定。 “哦?你能有何事?”语气轻慢,没有丁点慈祥之意。秦书宁心中大恨。同样是孙女,对秦仪宁句句关切,对秦保宁如沐春风,唯独对她就冷言冷语。 秦书宁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秦老夫人,让所有秦家人对她刮目相看。 “是……孙女前几天收了徐家姑娘的帖子。徐家姑娘要办场小宴,邀孙女前往……” “嫱丫头既然下了帖子,你自去便是。这事禀明你母亲便可,不必告诉我。” “……徐家姑娘说上次来咱们秦家,和三姐姐保宁一见如故,想让三姐姐与我结伴同去,不知祖母可否应允?” 第49章 孩子王 第49章孩子王 秦老夫人心道终于来了! 秦书宁这丫头啊……心眼忒多。如果她直接说自己耍了个心眼,所以惹得保宁驳了她的面子,看来同是秦家姑娘的份上,秦老夫人或许还真的能通融一二。 可她到了此时还在耍心机。 话里话外都不提她故意给保宁下马威,反倒避重就轻,只说想让保宁和她结伴同去。 这份心思若是用在正地方,兴许秦书宁便不会这么唯唯诺诺小家子气了。 “你该早点来禀,我也好安排时间。徐家办小宴之时,正是我和碧炎寺了悟师傅约定听经的日子。经书是保宁亲笔所写,自然要跟着我一同出门。”秦老夫人神情淡淡的道。 秦书宁目光猛然一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神情。 上次秦老夫人出门也是带着秦保宁的,途中秦保宁还意外落水,连郎中都说她凶多吉少,最终她转危为安,可是祖父秦老太爷却驾鹤西归。 事后秦保宁命硬克亲的说法不胫而走。这谣言虽然被人强压了下去,可没人敢提不等于没有发生。秦书宁以为那算是前车之鉴了,秦老夫人总不会还带秦保宁出门。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祖父才入土几天,祖母竟然还要带着秦保宁出门。 秦保宁有什么好? 竟然这般让这位挑剔的老太婆不顾谣言宠爱有加? “三姐姐前阵子才落了水,如今再和祖母去那碧云寺……那碧云寺修在山巅,风大路险……三姐姐别再有个什么闪失……” “你是说,保宁的身子骨还不如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秦老夫人脸色说变就变,秦书宁自然不敢点头,忙不迭的回道:“书宁不是这个意思,祖母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这才像晚辈该说的。行了,你自己去徐家。” “……可是,徐家姑娘若是问起?孙女如何回应为好?” 秦老夫人目光微敛,神情淡淡的看向秦书宁。 她算是见识到了,这当真是颠倒黑白,死的都能让这丫头说成活的。 保宁偶尔夸夸其谈秦老夫人觉得有意思,她喜欢看保宁神采飞扬的小模样,仿佛在保宁面前世间便没有难事。 可秦书宁这般用尽心思……秦老夫人却十分不喜。 并非先入为主,而是保宁的心思摆的堂堂正正,目光澄明剔透,那是灵动。 而秦书宁……目光畏畏缩缩,一幅居心叵测的样子。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她满心诡计似的。“嫱丫头既然把帖子送到你手里,便表明邀你赴约。你即去了,还回应什么?好了,我乏了,你们先下去。瑞姐儿和贤姐儿便留在松溪堂,晚些时候我让蒋妈妈亲自送回去。”秦老夫人挥挥手,眼睛缓缓闭上。 秦书宁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秦仪宁手急眼快的拉了秦书宁行礼。 “那孙女便告退了,祖母好生歇息。” 直到走出了松溪堂,秦仪宁才放在秦书宁。秦书宁脸色很难看,她不明白秦仪宁一副鬼追的架势是为了什么?她再多解释一句,兴许祖母就能点头了呢。 “大姐,这么急做什么?” 秦仪宁气白了一张脸,她算是看明白了,秦书宁哪里是去帮她求情。 她根本就是为了徐嫱那张帖子而去的。祖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保宁那天要陪在祖母左右。甭管是早已定好还是临时决定的,总之祖母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那就是并不想理会秦书宁。 徐嫱下帖子,难道不该送到长辈手中吗?不管是母亲还是祖母,都比送到秦书宁手中合适。 秦书宁一个小姑娘,想要出门自然要问过家中长辈。若是秦家要办赏花宴,想要邀请一些凉州城的闺秀,这帖子一定要送到各自家中长辈手中啊。哪有直接往姑娘手里送的。徐嫱这事做的好没道理啊。 秦仪宁眼看着秦书宁还要争辩,连自己所求都顾不上开口了。 便急急拉着秦书宁出来了。 “四妹,我待你比待保宁还要好些,你莫要让我失望。”秦书宁神情一怔,脸色越发的惨白了。 保宁带着两个小丫头去看了半天的蚂蚁搬家,两个小姑娘初时对保宁还有些生疏,待从园子回来时,已经一口一个姨姨的叫着了。 “姨姨,我不想回家,想天天和姨姨看蚂蚁搬家。”五岁的瑞姐儿矜持些,只是拉着保宁的衣摆不撒手,三岁的娴姐儿直白多了,瑞姐儿没有开口喝止妹妹,想来心中所想一样。 “天天看?那可不行……是因为要下雨了,所以蚂蚁才把家搬到高点的地方。若是天天让它们搬家,岂不是要天天下雨。这可不好……” “真的吗?要下雨蚂蚁才搬家?”瑞姐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保宁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瑞姐儿模样生的秀秀气气的,看起来就像是秦仪宁的翻版,连性子似乎也随了长姐仪宁。 反倒是小些的娴姐儿,还能看出几分活泼来。 保宁很怜惜瑞姐儿,不管小姑娘问什么保宁都耐心回应。“自然是真的。不管是蚂蚁还是我们,家都很重要啊。家,总要回的。不过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儿。你们若是想姨姨了,就让你们母亲给姨姨送个信,姨姨派人接你们过来玩。” 瑞姐儿眼睛一亮,拉着保宁下摆的手更加用力了。 保宁笑笑,很喜欢小姑娘的依赖。 上辈子成亲数载,最初几年她们夫妻也算是恩爱,可始终没生下一儿半女的,每每想起保宁便觉得遗憾。如今看到瑞姐儿,越发觉得亲切了。 保宁直接带着两个小姑娘回了松溪堂,秦老夫人也是喜欢孩子的,只是苦于平日得端着长辈的架子,自保宁入住,架子也越发的端不稳当了,见保宁和两个小姑娘在院里玩闹,竟然让蒋妈妈扶着也出了门。 最后竟然也迈着两条僵直的老腿,和三人玩到一处。 蒋妈妈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她有多久没看到自家老夫人这般开怀了。 三小姐,真是疼对了。[求收藏,推荐,谢谢撒~~] 第50章 隔山打牛省时省力 第50章隔山打牛省时省力 便是以前大小姐在时,老夫人都未这般高兴过。还有那两位外孙小姐,玉雪可爱的,和三姑娘闹成一团,松溪堂多少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两个小姑娘玩累了,由丫头带下去哄着小憩。 保宁接过蒋妈妈递过来的热帕子,拭净了小脸。 秦老夫人一边笑保宁小脸玩的花猫似的,一边意犹未尽的想着以后得多接两个小姑娘回秦家。 这么好的两个小姑娘,若是被那杨家教成个废柴,实在让人心疼。 擦干净小脸,又喝了蒋妈妈端来的甜汤,保宁这才开口。“大姐来似乎有心事,今日来看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啊?” 秦老夫人摇头。 “仪宁那丫头没说。” “……可能当着秦书宁的面不好意思开口,我一会送瑞姐儿回去时顺便问问。” “也好。你和仪宁总归是亲姐妹,理应更亲近些。反倒是四丫头和仪宁越走越近。我虽然不知道仪宁为何而来,却知道四丫头为何而来……她是想从我口中得到一句准话。好为你不去徐家找个好说辞。事情是她办的,如今想从我这里找补……她是觉得我越老越傻,还是觉得她自己是秦家最聪明的。谁都能由着她编排计算!” “她自然不敢乱编排祖母。想来是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能将秦家上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活了两辈子,保宁依旧厌恶秦书宁。 秦书宁的恶似乎是骨子里带来的,不管对她多好,像是秦仪宁,她利用起来了也毫不心软。 坏种,天生的坏种。 “她小小年纪,野心倒是不小。”秦老夫人轻嗤。 “……祖母还是提防些,她若是狗急跳墙,丢人的还是我们秦家。”“我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胆子?放心,她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虽然觉得保宁说的有理,可秦老夫人还是不觉得一个小小的秦书宁能惹出什么大祸来。 保宁不去徐家,过后她自然会和徐老夫人交待。 至于徐嫱,自有徐老夫人教导规矩。秦书宁吃了亏,若再学不了乖,便休怪她不念祖孙之情了。 “不仅这一件事,我是觉得……她似乎对封公子有意……” 封逸!秦书宁爱慕封逸?秦老夫人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妙了。 如果是保宁,哪怕是若宁,心仪那位封公子,秦老夫人都不会瞬间冷脸。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哪个姑娘不怀春。那封逸玉树临风,待人接物都无可挑剔,一看出身便不欲,是个翩翩贵公子。这样的公子招姑娘爱慕本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秦老夫人确定,不管保宁多心仪那位封公子,都绝不会做出失仪之事。 绝不会让秦家蒙羞。 可是秦书宁不同。从那小姑娘眼中秦老夫人看出了野心,颇有那么几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 这就得防备一二了。保宁有一点说的不错,万不能因为秦书宁而让秦家颜面尽失。 “……你祖父入土前,也是她说梦到你祖父……而且开口的时候,那位封公子也在。难不成,她故意为之?”秦书宁是故意选了那个时机。 可即便当时封逸也在,似乎秦书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难道希望封逸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封逸不是个眼皮子浅的,秦书宁那姿色恐怕还真的难以入京城贵公子的目。 保宁笑笑,觉得秦老夫人年纪大了,人倒是越发的慈祥了。 把秦书宁想的太单纯了。 她做事只有一个目的?不,只为了让封逸记住她可满足不了秦书宁的野心。 “如果封公子恰好是个大孝子,秦书宁这番作为自然能让封公子另眼相看……即使他不是,对秦书宁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一个有孝心的姑娘总不会招人讨厌的。还有一桩……祖母难道忘了,几位祖父的得意门心可一直留在秦家,直到帮着料理完一切都告辞。祖母怕是没注意最近坊间的风向……咱们秦府四姑娘孝感动天的说法现在广为流传。” 秦老夫人还真的没太在意。 她一直觉得一个小姑娘,心思再深也不过是争个小风吃个小醋,实在没想到有人能算计成这般。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下来,一个庶出的姑娘,却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这可不是好事,世人会笑秦家长幼不分,尊卑不辩。 “保丫头,你一早便想到了?” “孙女也是才听到的传闻,然后联想到秦书宁所为,便不能猜出她当日的目的了。祖父得意的几位门生,都是寒门出身。在他们看来这世上没什么比孝道更让人称颂的了。所以秦书宁才会选了那么一个时机。封公子也在自然更好,正好让封公子看到她孝顺的一面。 那几位门生是真的觉得咱们秦家的四姑娘是极好的。在外自然要称赞一番……秦四姑娘扬名岂不指日可待。” 秦老夫人原本很生气。可听见保宁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脸上没丁点忧色,突然就意识到,自己院里这个小姑娘也不是凡品啊。 岂能允许秦书宁心想事成。 这么一想,秦老夫人也不着急了,而是放松下来,喝了一口甜汤后问道:“你做了什么?” 保宁挑眉,越发觉得自己和秦老夫人简直是默契之极。她还以为会招祖母好一顿逼问呢。没想到祖母这般轻描淡写。 姜还是老的辣,保宁自愧不如。 “其实也没做什么,我让人把时间线顺了顺……前一晚梦到,一整个白天避口不谈,反而过了夜祭之后才当着家中长辈和外客的面提起……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哪怕不是丑事,只是家事也该规避外人。不懂规矩,不知分寸,空有孝心却行事无度。秦四姑娘……庶出的姑娘总归比不得正经嫡出的小姐。”结论。 秦老夫人简直不知道该称保宁一声小机灵。 还是笑这一手省时省力。不过费费嘴皮子,竟然就把秦书宁想要得到的局面彻底瓦解了。 想被人夸,想压保宁一头,想成为秦家最有名望的姑娘…… 最终却落了个行事无度,不过似乎也怪不得她,谁让她是庶出呢。当真是即解了秦书宁给秦家出的这道难题,还让秦书宁有口难言。 第51章 解除嫌隙 第51章解除嫌隙 秦书宁不仅铩羽而归,还让秦仪宁对她心生猜忌,可谓是祸不单行。 秦书宁如何懊恼保宁自然不会在意,她哄着两个小姑娘吃了点心,然后便一手牵一个,亲自把两个小姑娘送了回来。 瑞姐儿和娴姐儿今天高兴极了。 不仅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保宁这个姨姨温柔极了,两个小姑娘见到母亲,嘴巴便一刻也未停歇,保宁笑着看着两个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相夸她。年纪小些的娴姐儿甚至央求母亲不回家了,便一直住在外祖父这里。 秦仪宁含笑听着,听到最后看向保宁的目光越发的温和了。 哄好两个女儿,让嬷嬷带下去洗漱。秦仪宁这才看向保宁。“辛苦妹妹了。” “不辛苦,大姐姐不必这么客气。我很喜欢瑞姐儿和娴姐儿,祖母也喜欢。还让我告诉大姐姐,以后会定时去接她们回秦家小住。” 秦仪宁面上难掩喜色。 秦仪宁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未出嫁前,几个孙女中,祖母待她最好。 当然祖母对她也是最严格的,她那时候不懂事,还以为祖母针对她。相比之下她更亲近母亲,母亲宠着她,惯着她。她要什么母亲便给什么,她以为母亲那样娇宠着她才是对她最好。 直到嫁了人,生了孩子。 秦仪宁渐渐明白了秦老夫人的苦心。 她的祖母希望她长成一个真正的千金贵女,而不是普通富家女。 她的祖母希望她将来嫁个知冷知热,真心待她的夫君,而不是一个上不去,下不来,却偏偏还自觉自己高人一等的迂腐书生。 祖母当年待她,便如现在的保宁。 保宁才跟着祖母多久,说话行事已然有了几分气势。秦仪宁记得年前她回秦家时见过保宁。那时候的保宁和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那时候她胆子小的像老鼠,家宴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父亲问话回应的也是唯唯诺诺。 几乎成了整个秦家的笑柄。 再看眼前的姑娘,眉目含笑,眸子深处仿佛有股灵泉,闪亮亮的透着灵动聪慧。 秦仪宁心头有些发酸,更多的却是真心替保宁高兴。她们是亲姐妹,当姐姐的希望妹妹日子过的快乐。 保宁将秦老夫人这句话带到,不仅是告诉秦仪宁,她老人家已经不气了,话里还透着会亲自教导两个女儿的意思,秦仪宁能不高兴吗?她最担心的便是两个女儿被婆婆拘在身边,最终会毁了女儿。 “保宁,姐姐不知道怎么谢你……瑞姐儿和娴姐儿……是我的心头肉。我这辈子是无望了,只眼着她们姐妹将来能好。若是能得祖母护佑一二,是她们两个的福气。” “大姐姐也不必如此悲观。姐姐还年轻,怎么就无望了!祖母时常和我提起大姐姐,祖母说当年大姐姐养在祖母身边时,也是常笑的,不像现在这般满脸愁苦之色。瑞姐儿娴姐儿还小,在她们眼中只要母亲高兴,她们也会跟着开心。 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瑞姐儿和娴姐儿好好的,像什么无望那样的字眼,大姐姐便不该想。” 秦仪宁有些惊讶。 保宁今年才十三岁,小了她近十岁。在秦仪宁眼中,保宁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可她说起话来却有理有据,直说得秦仪宁红了眼睛。 “是,是大姐的不是,整天胡思乱想的。你说的对,只要瑞姐儿和娴姐儿好好的,我便好好的。” “这才像样子。为母则刚。便是为了瑞姐儿和娴姐儿,大姐也该勇敢些。祖母让我送两个小姑娘回来,顺便问问大姐今日去松溪院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祖母怎知我有事?” “祖母说大姐姐是个心里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今日祖母看到大姐姐的第一眼,便知道大姐姐有心事。姐姐但说无妨,只要祖母能办到的,必定会助大姐姐一臂之力的。”保宁上辈子对长姐心有愧疚。 不管她做的对还是错。大姐仪宁上辈子从未怪过她。 是秦家仅有的一直未责怪过她的人。 她上辈子没能帮到长姐,没能护佑长姐两个女儿。 这辈子,她一定尽全力护两个小姑娘周全,护长姐周全。 秦仪宁不是个坏人,只是性子软,耳根子也软,秦书宁惯会示弱,所以很容易便被秦仪宁当了枪使。 秦老夫人也是疼长孙女的,又却有些恨其不争,保宁的心情大概也是如此……想来今日长姐急匆匆告辞,也算是看清了几分秦书宁的本性。 秦仪宁犹豫片刻,还是将今日之行目的如实相告。保宁不是外人,甚至比秦书宁还要亲近些。 “……不是难事,古籍虽然珍贵,可也要送给懂其珍贵之人,与其留着压箱底,不如送给有缘人。”在保宁看来这委实不算大事,秦老夫人也正琢磨是不是给封逸送些礼物。毕竟清风书院私塾改朝学一事,还要多多仰仗于他。 “听你这么一说,姐姐便放心了。保宁,以前是大姐不好,你那时候胆子小,总躲得远远的,大姐也没想法子和你亲近……”秦仪宁一脸愧疚的道。 保宁笑了。“大姐姐别这么说,我那时候……也确实挺不招人喜欢的。祖母也说我若是一直不开窍,将来必定没好日子过。大姐姐也知道,我自幼便和母亲不算亲近……时间久了,便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秦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性子便越发的孤僻了。 直到我落了水,昏睡了几天…… 醒后知道祖父竟然不在了……我便想,我若是不站出来多替自己辩解几句,是不是天下所有人,包括咱们秦家人也会觉得我命不好,是我克到了祖父……毕竟连郎中都说当时情况十分凶险,我恐怕凶多吉少。” “别这么说,落水受伤不是你的错。祖父西去也和你无关……好在你终于想开了,懂得保护自己了。” 秦仪宁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妹妹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是受了刺激,不得不站起来。 秦仪宁越想越心疼,她这个当姐姐的,非但没有保护好妹妹,反而不管不问,这些年让保宁吃了很多苦……“以后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大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大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52章 人不可貌相 第52章人不可貌相 冯氏心里有些不太平静,她是个听话的,这些年秦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秦夫人不让她做的,她从来不敢逾越。 当年让她给秦老爷做妾,冯氏虽心中不愿,可还是点头应允了。 至于原因?冯氏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几个丫头中,她是胆子最小的那个,夫人料定她必不会争宠。当时一起服侍的几个丫头冷言冷语的,说她要享福了。享福?那时候才十七八岁的冯氏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她不多话,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明白。 给秦老爷当小,不过是秦夫人笼络男人的手段罢了。 她若表现出丁点不恭敬,等待她的恐怕便是永无止境的苦难了。 就因为她足够恭敬。生下女儿后这十几年始终谨小慎微,所以才能在这诺大的秦家苟延残喘。 可是女儿不明白,她的书宁不明白。只以为她胆小怯弱。 今天和女儿的争吵算是冯氏为数不多的……挣扎了。挣扎这词说出来简直可笑。冯氏也觉得自己这辈子挺可笑的。 一辈子仰人鼻息便罢了,唯一的女儿整日母亲长母亲短的,唤的却不是她。在她面前,永远一幅不屑的模样,唤一声姨娘似乎都委屈她了。 冯氏也曾想过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就由着秦书宁去闹……可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啊。冯氏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将来的女婿能善待她的书宁。 这是做为母亲最最低微的期盼了。 可是秦书宁不懂,她也不甘心。她一心想往上爬。可什么又算是枝头呢?想要嫁个怎样的人家才算是飞上了枝头呢?冯氏不懂。 今天服侍秦夫人时,冯氏一时有些心惊胆颤的,好容易秦夫人挥手斥退了她,她赶忙往东跨院赶,她想再劝劝女儿…… 不想正碰上秦仪宁往外送保宁。 冯氏恭敬的退到一旁。 保宁见到冯氏,神情微怔。随后笑着轻唤:“姨娘好。”冯氏一惊,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三姑娘……”她没想到保宁待她竟然这般恭敬。 连亲生的女儿见到她都一幅不屑的模样。 整个秦家,也就秦仪宁待她和善些,冯氏已经习惯这样的冷漠了,突然间感受到来自保宁的善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姨娘这是才从母亲屋里回来吗?母亲可好?今日时辰有些晚了,我便不去打扰母亲了。”保宁闲话家常似的开了口。 “夫人一切都好。三姑娘也要保重身子……夫人那边,三姑娘只管放心……”冯氏有些不知所措,想说自己会服侍好夫人的,让保宁放心。可又想到夫人对保宁的冷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一旁秦仪宁笑着附和道:“妹妹只管放心,母亲那边一切都好。反倒是你在祖母身边要多费心些。” “那就有劳姨娘和大姐姐了。” “不劳烦,不劳烦。”冯氏看向保宁。保宁只比书宁大了三个月……可和自己的女儿比起来,却显得又稳重又大方。 整个人透着亲切,在保宁眼中,冯氏看不到丁点嫌弃之色。人的心性可能真的是天定。三姑娘这些年没少受委屈,连住的院子都被夫人安排到最偏僻的地方,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式。 可是三姑娘非但没有就此沉寂。 反而长成一个漂亮温柔的大姑娘。 这才是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保宁又和冯氏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丫鬟告辞而去。 回到东厢房,冯氏在外间没见到秦书宁,轻叹一声挑了帘子进内室。果然见到秦书宁裹着薄被靠在窗前软榻上,一双眼睛满是冷意。迎上冯氏关切的目光,似乎冷意更甚。 “姨娘是不是觉得秦保宁更好?想让秦保宁当你的女儿?” 保宁来了,秦书宁自然听到动静了。从松溪堂出来,秦书宁便认清了现实。 秦保宁是无论如何不会随她一起去徐家了。既然如此,她再奉承巴结也无用。索性不去做那丢面子的事了…… 她只是冷眼看着秦保宁进了长姐仪宁的屋子,见到姐妹二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出门,秦仪宁眼中全是感动之色。秦书宁心想,自己这位大姐姐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巴结她,奉承她,这才换来她一幅姐妹情深的好脸。 可是秦保宁做了什么?不过哄着两个小丫头玩了半日,秦仪宁便“叛变”了。秦仪宁便罢了,毕竟和秦保宁是亲姐妹。可是冯氏……她可是她的亲女儿。 冯氏对秦保宁竟然也一幅亲亲热热的神情…… 隔着一扇窗,秦书宁瞪圆了眼睛。“三姑娘自然是好的。可你才是我的女儿。” “怎么?我是姨娘的女儿很丢姨娘的脸吗?”这阵子秦书宁事事都不顺。本以为当着封逸露了脸,他能对她另眼相看。可每次见到她,他都远远避开。本以为自己一片孝心,被那几个书呆子传出去自然是一片赞美之声。蚵事与愿违,那些蠢货竟然说她哗众取宠,所为做作。 徐嫱的信,话里话外都在夸秦保宁。 这小宴,其实秦保宁才是主角,而她成了陪衬…… 一切在冯氏对保宁露出笑意那一刻暴发了。 “书宁,姨娘从未这般想过。你是我的女儿,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你了。”冯氏苦口婆心的道。可这些话听在秦书宁的耳中,只觉得异常刺耳。 “……姨娘既然在意我,便帮我。帮我……嫁进封家!” 回松溪堂的途中,胭脂好奇的问保宁:“姑娘似乎很敬重冯姨娘?” 保宁步子放缓,有些出神的想着……秦家军出事的消息传回秦家,祖母秦老夫人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她的父亲带着二哥秦海宁前往边关,想要替二叔和大哥父子收敛尸身。可是朝廷突降旨意,说秦家军覆没疑有内情,真相未明前,不准亲人收敛。 此旨一发,凉州城上下对秦家指指点点。 先前如何敬重秦家,此时便如此嘲讽。 哪怕她身居凤位,也未能阻止那些恶意的猜测…… 自己的母亲秦夫人此时应该站出来,不说力挽狂澜,也该撑起门庭。可是她却称病不出。 祖母病了,大夫人病了,二夫人也就是她的婶婶听到丈夫和儿子亡故的消息的当日便昏死过去,醒后整个人浑浑噩噩。 这时候,从来没有在意的冯氏却站了出来。[求收藏,求推荐~~谢谢~~] 第53章 求娶路上的拦路虎 第53章求娶路上的拦路虎 “冯姨娘心不坏。”保宁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随后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有点傻气,又说了一句:“有些人看起来耀武扬威。可一旦遇到难事,就只会当缩头乌龟。有些人看起来胆小怯弱,可一旦遇事也能撑起一片天地。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不可貌相。” 胭脂点头。 “我知道这句话,香印姐姐教过我。姑娘的意思是冯姨娘便是那不可貌相的?” “……也许。”谁又能知道呢。前世秦家大难临头,是一个小小的妾室站出来主持了大局。 今生她要努力让秦家不再经历大难。回到松溪堂,保宁向秦老夫人转述了秦仪宁的请求。果然如保宁所料,秦老夫人对那些古籍并不太看重。兴许是曾经为了这些古籍,自己受了冷落。如今秦老太爷不在了,清风书院也即将化归朝学,那些古籍留在库里也只有吃灰的份。 秦老夫人立时唤蒋妈妈。 让蒋妈妈去挑拣,然后立时送去大小姐的住处。 然后秦老夫人和保宁说起出门的事。“……我也是特意挑了徐家办小宴的日子出门,以后见到徐老夫人,只说是日子一早就定好的。虽说我们老姐妹几十年的交情,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教孙女的事,还是由她自己来。徐嫱那丫头……将来若是谁娶了,少不得要好一顿闹腾。”秦老夫人感慨。 保宁不说话。 如果祖母知道上辈子徐嫱最终嫁给了大哥秦守宁……不知道此时做何感想。 “徐家姐姐性子也不坏,只是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难免娇纵了些。” 保宁还是适时给徐嫱说了句好话。也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改变,如果大哥注定要娶徐嫱,还是先替未来孙媳妇在祖母这里刷点好感度。 “谁家姑娘不是捧在手里是长大的……”秦老夫人嘀咕道。 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家身边的姑娘便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登时心头一软,拉了保宁的手道:“以后祖母疼你。” 保宁笑着趴在秦老夫人的膝盖上,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般轻声回道:“恩。我有祖母就够了。”上辈子她没试着让秦老夫人接受她,在祖父亡故后,祖母一人幽居松溪堂,秦家遇到什么事似乎都和松溪堂无关。 孙子娶妻,孙女出嫁,天大的热闹似乎永远无法拨动松溪堂那暗沉腐朽的大门。 私下里大家都说秦家老夫人是个无情之人。 实则是没有人试着真的来接触她,如果真的和她相处,便会发现她是个多么和蔼可亲的长辈。 “傻姑娘,祖母顶多再照顾你三五年,你便要嫁人了。以后自有你的夫君疼你,怜惜你。” “我不嫁,我一辈子陪着祖母。”小姑娘语气娇憨,直逗得秦老夫人轻笑出声。她这些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着行将就木的日子,直到秦老太爷故去,保宁真的走进她的生活,秦老夫人才发觉原来日子并不是死气沉沉的,松溪堂不过多了个小姑娘,竟然感觉整个松溪堂都是热闹的。 秦老夫人不由得想,若是几年后她的保丫头出嫁了,那这松溪堂又该死气沉沉了。 想那些还早,保宁年纪还小,她可以多留她几年。 保宁的夫家她要慢慢挑选,一定选个人品家世俱佳的。 保宁还不知道自己几句话,便让秦老夫人决定更宠她几分,等将来遇到那个有缘人……求娶之路简直奇难无比。 而其中最大的拦路虎竟然是…… “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去寺里吃素斋。然后在寺里住上两三日再回。”等一切尘埃落定,想必徐老夫人也要登门了。 “一切都听祖母的。”保宁如今简直就是人美嘴甜,秦老夫人喜欢的很。最初她还觉得保宁有心机,随着和保宁相处才发现,保宁虽然有心机,可她的心思从来不会往坏处用。 一个心地善良有姑娘,有点心机才能自保,秦老夫人甚至觉得保宁可以更有心机些。 最终把所有敢算计她的人都反算计回去,反正在她在背后给保宁撑腰。 “你母亲最近似乎有意替四丫头找人家……对此你是怎么想的?” 秦老夫人并没拿保宁当成小孩子看,遇事喜欢和保宁商量。家里的事也不打算瞒着保宁。秦夫人的动作不小,孝期虽不宜行嫁娶之事,提前找个人家还是可以的。大孝三年,小孝守满一年家中便可婚嫁。秦老夫人不知道儿媳妇心里是怎么打量的,不过她放着亲生的女儿不理会,反而为一个庶女张罗亲事,这在秦老夫人看来简直不知所谓。 “祖母也知道,我和母亲向来不算亲近……我都这样活了十几年,也不打算去亲近了。我如今有了祖母当靠山,更不想去演那劳什子的母慈子孝了。” “……我家保丫头说话越发的言简意赅了,祖母都被吓到了。”秦老夫人佯装被吓到,非要保宁替她拍拍背捶捶肩才能好。 保宁乖巧的替秦老夫人捶着肩,秦老夫人一脸享受。用一副放宽心的语气道:“你既然拿我当靠山,我自然不能让我家保丫头失望。放心……只要祖母在,必定不会让我家保丫头吃亏。” 秦老夫人打定主意,把凉州城那些有名的公子过筛子似的筛选一遍。 等从寺里回来就吩咐蒋妈妈去办。 秦书宁能嫁什么人家?秦家庶出的女儿,名声也不算佳。 富贵人家可不会娶一个这样的庶女进门当正室。 那秦书宁人不大,心气却高,必定不愿屈就。她们祖孙便躲在松溪堂里,等着看好戏了。 翌日一早,祖孙两早早出门,秦书宁还报着最后一丁点奢望,也许祖母秦老夫人能网开一面,让保宁随她一起前往徐家赴宴。 却听到保宁一早便和秦老夫人出门的消息,登时眼前一黑。 到了徐家,她不敢随意编排保宁的不是,毕竟秦老夫人没有松口,面对徐嫱的不满,她只能咬牙强撑。保宁没来,徐嫱也没什么心思招待秦书宁了,匆匆用了饭便打发人送她回家了…… 第54章 碧炎寺之行 第54章碧炎寺之行 以前保宁虽然木讷,可陪着秦老夫人出门这种事向来还都是落在保宁身上的。 秦夫人不喜欢理佛,听到经文就头疼,可秦老夫人又素来喜欢钻研佛理,最终才有了木头保宁秦命去陪秦老夫人念经这一出。 保宁试着回想前世自己陪在祖母身边的心情…… 似乎自己也并不甘愿,可又不敢忤逆母亲之命,只能闷声陪着。因为没有上心,所以就算是她一直陪在秦老夫人身边,也并没能让秦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 上次跟着秦老夫人出门自己落水那次,也是因为她贪玩,没有乖乖陪在秦老夫人身边,而是自己带着小丫头偷偷去了寺庙后山,才闯下那一出祸事。如今也算是旧地重游,保宁的心情一时间称得上五味杂陈。 她看路边的小草,看那潺潺流动的小溪,甚至看那刚吐露出嫩芽的垂柳……一切都显得那么惊奇。 秦老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看着自家小孙女脸上的神情,就是好一出大戏了。 这丫头……车中除了保宁祖孙,蒋妈妈也在。 秦老夫人这次挑了秦家最宽敞的一辆马车,想着若是途中保宁累了,可以在车里小憩。 蒋妈妈怕秦老夫人有什么不适,一直小心伺候着。一会送水,一会送点心的。也不是她杞人忧天,自家老夫人是个毛病,车坐久了,便会觉得身子不适。一旦开始不舒服,整个人便怏怏的,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路途抽走了。 所以蒋妈妈才会跟在身边服侍。可是今天…… “老夫人今天状态格外好。” 蒋妈妈喜滋滋的道。 一路上非但没有哪里不适,反而兴致勃勃的。秦老夫人指向保宁,此时保宁正掀了车帘认真打量树上一对鸟儿。 叽叽喳喳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过保宁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 仿佛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以前觉得保丫头够机灵,为人也沉稳,可就是小小年纪,有点太沉稳了。今日看到她这幅活泼的样子啊……觉得心里敞亮极了。”蒋妈妈也看向保宁,保宁研究完小鸟,开始打量远处一条小河。 波光粼粼的,翻着细小的浪花。 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则不然。 即使溺过水,她也还是喜欢水。人不能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越害怕,越要面对。“是啊。咱们三姑娘小小年纪,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如今看来,怕是因为被拘在家中久了。这一放出来啊,立时撒了欢似的。”主仆两个打量着保宁,看着保宁活灵活现的神情,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保丫头,这次可不准乱跑了。”秦老夫人叮嘱。 保宁立时点头。“祖母放心,我会一直陪在祖母身边,寸步不离的。” “净说漂亮话。你啊……若是想去看景儿,得找人带着你,可不能自己乱跑了。上次可把了悟大师吓的不轻。”“上次是我贪玩了,我会亲自向了悟大师告罪的。”“你也不必太在意,了悟大师不会和你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的。这碧炎寺建在半山腰,香火算不上鼎盛,我们秦家逢年到节都会送香油钱,上次了悟大师曾说给秦家算了一卦,秦家会有一难…… 此难若有贵人相助,秦家便能逢凶化吉。这卦相之说虽然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祖母这次上山,还要向了悟大师讨教一二。” 保宁听明白了。 这一难,祖母认为便是祖父先逝。 此次算是来还愿,顺便想要再替秦家卜算卜算未来。 命数一说,保宁先前是不信的。年轻人总喜欢说我命由己不由天。可真到了生命尽头,回首过往。却发现有些东西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以前保宁对命数嗤之以鼻,如今却是心生敬畏。“那祖母得好好让了悟大师算算咱们秦家的贵人是哪位?回去得好好谢谢那位贵人。” “这丫头……又胡闹。” 秦老夫人要来上香的消息早就送到了,祖孙两个刚到山角,便有几位僧人合掌上前。 蒋妈妈扶着秦老夫人当先下车,和僧人寒暄着。 “劳大师亲迎,实在不敢。” “老夫人是贵客,贫僧亲迎也不为过……” “哪里有什么贵客,佛祖面前都是信徒罢了。这是我家三丫头……上次平白惹得大师跟着着急……保宁,来给大师见礼。”保宁规矩的上前,屈身行礼。 了悟上下打量保宁,眼中闪过疑惑。 这位秦三姑娘他也不算陌生。只要秦老夫人来寺里上香,五次有三次是这小姑娘陪着。 只是从前看这小姑娘……眉眼太过素淡,神情太过木讷,实在不像有慧根的样子。秦老夫人也说这个孙女平日寡言少语,每次也都是秦老夫人和他攀谈,从未正经介绍过这个小姑娘。 今日…… “三姑娘不必多礼。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托大师的福,已经大好了,上次让大师受惊了,保宁的过错,在这里向大师赔罪了。” 了悟受了保宁半礼,转向秦老夫人道:“三姑娘看起来……比先前有精神。”“是啊。这丫头也算是因祸得福,一改平日的懒散,也知道不能总躲着藏着……如今由我带在身边教导。” “如此恭喜老夫人了。观三姑娘,精气十足,一改平日颓色,实是大善。” 秦老夫人自然高兴。 一行人由了悟亲自引路,徐徐上山。 胭脂和香印左右护着保宁,蒋妈妈和保宁小院里的王妈妈左右护着秦老夫人。 一路看景,一路上山。景色美不美?跟看景的人心情息息相关。以前保宁压根没觉得这碧炎寺风景好。 一个寺庙,修在半山腰。想要给佛祖上香得爬几百级石阶。 每次爬山,她都累的不轻,每每心中腹诽不止。可是今天却觉得景色宜人,这山里的空气似乎都与城里不同,深吸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 远山,绿树,鸟儿啼鸣。薄薄一层光晕笼罩在苍翠上,仿佛给大山披上了一层薄纱外裳。 第55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第55章不是冤家不聚首 秦老夫人显然是熟客,进了寺门直接被引向后院客房。早有小沙弥将院子打扫干净,备了净水温茶。 “老夫人和三小姐先行歇息,用过素斋后贫僧再来和老夫人说经。” “有劳大师。” 保宁退后一步,举止恭敬。 了悟淡淡看了一眼保宁,这才缓步退下。 这碧炎寺香火算不得鼎盛,可也是凉州城附近信徒最大的寺院了,主持了悟更是颇赴盛名。平常的客人自然不劳了悟亲自出面,可秦老夫人不同。 秦老夫人每年都会来寺中几次。 每次小住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 秦家在凉州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香火钱自然丰盛。长来长往,也算是这碧炎寺的常客了,再加上秦老夫人于佛理也算有些造诣。 了悟和秦老夫人说经,也算是一种历练。 所以了悟才会亲自迎接。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位秦三姑娘,偶尔这位三姑娘也会陪在秦老夫人身边,只是每次都不言不语的,秦老夫人也没这般郑重其事的介绍过。了悟只当不识便罢了。 不想今天…… 了悟看保宁,看的自然不是皮相。和尚眼中,女人不过是经颜枯骨,皮相是最最不着重的了。 他看的是保宁那周身的气息……或者说那股表面温和,内里清冷;表面清雅,内藏乾坤;神情不卑不亢,却隐隐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睥睨…… 很奇怪的感觉。 了悟自觉眼光不错,他记得上次这位三姑娘来时,还曾在后山落了水,那时候的秦三姑娘……唯唯诺诺,从水里捞上来周身已然透出几分死气。他还曾暗中叹息……小小年纪,却遇此祸,注定红颜薄命。后来听说竟然转危为安,了悟还道了声阿弥陀佛。 这次再见她……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周身的气息变了,连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都变了。 那种缥缈闲适,简直让人忍不住的侧目。她虽无十分颜色,可在人群中会被人一眼看到。好像明珠,终于除了表面那层灰烬,露出本来夺目之色。 保宁祖孙安置洗漱小憩,虽说只住几日,可带是带了满满一车东西,丫头们进进出出忙活着。 秦老夫人和保宁用了些温茶,各自回屋歇下。秦老夫人住了正屋,保宁住了西厢房。 再说了悟,满怀心事的回了自己的静室。秦老夫人刚才提及问卦之事,了悟没有直接点头,只说回去问过佛祖之意再行回应。 他确实精卜卦,可占卜这种事是漏露天机,他轻易不为。上次是因为感谢秦家数年香火之情,这才随手一抛……卜出了虽凶险,却否极泰来的卦相。秦老夫人说已经应验了,了悟觉得有些奇怪,秦老太爷办丧仪时他们碧炎寺僧人还去念了往生经,生活是命数,称不上大凶。 而且了悟算的并不是秦家一时,而是秦家的未来。 未来凶险,最终否极泰来。 可这话他却不便直言,所谓天机不可漏露。也许明明是大吉,却因为透露演变成大凶。 他只隐晦的提了一句。 可今日再观秦老夫人,又似乎确实是一副否极泰来的神情。先前的阴郁一散而空,如今看起来倒越发有菩萨相了。 了悟想的正出神,突然间咣当一声,却是自己身前的小几上多了把长剑。 剑鞘华美,镶着金玉宝珠,看他这静室实在大相径庭。了悟轻轻吁出一口气,这才转身看向窗边。果然见少年懒洋洋的斜坐在窗台上。一条长腿微屈,另一条在窗边荡来荡去。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随意’。了悟神情十分无奈。“我的小公子,您这是……演的哪一出?”说这话时,哪里还有丁点高僧风范,完全就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悲怆神情。 “我倒想问大师你呢?你这演的是哪一出?说好今日继续教我剑法的……” 了悟虽然是个出家人,看上去也颇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气韵,可他之所以能当上这个主持,可不仅是因为有仙气,还因为他身手佳。 文能口吐佛经三日不断,武能一棍在手万夫莫挡。 至于他的出身……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管应对什么人,了悟都十分得心应手,唯独屋里这位……简直是心累。“迟些再教,贫僧刚刚下山迎接贵客。” “哦?贵客?谁在本公子面前配称贵客?老和尚你今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公子可是会生气的。”少年语气平平,听起来仿佛玩笑之语。了悟神情却凝重起来。 这是个杀神。 而且还是个他必须得捧着的杀神。 了悟回应的很快。“是秦家那位老夫人,先前不过问任何琐事,自秦老太爷过世,倒开始在意起来。这次带了孙女上山,想让贫僧替她卜上一卦。” 少年眼睛微凝。“秦家……” “是啊,秦家。清风书院就是秦家的。”怕少年不知,了悟还多解释了一句。 少年笑了,初时笑的还有些收敛,最后竟然笑眯了眼睛。 了悟微惊,少年虽然是个爱笑的,可他每次笑,都挺让人瘆的慌的。属于那种握着刀砍人还笑的欢快的类型。 私下里,了悟其实有些怕这个小少年。 提到秦家,他笑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有什么可笑的吗?” 少年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最后非但没给了悟解惑,反而问道:“带着哪个孙女?秦保宁?” 了悟:“……”他好像闯祸了。 不必了悟点头,少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老和尚,你虽然是个出家人,可总劝我早点成家。说什么成家立业,以后再做什么便无所顾忌了……你说我去秦家提亲可好?” 了悟这下真被吓到了,比先前保宁落水吓的还要重些。 “不可胡闹。” “我没胡闹。老和尚你可是出家之人,讲究的是四大皆空。却对本公子的婚姻大事颇为在意……如今我要如你的愿了,你反倒说我胡闹。 你口中显少提到女子,今天突然提到秦家姑娘,想来这位秦三姑娘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才让老和尚你注意到。” 第56章 见鬼的因果报应 第56章见鬼的因果报应 了悟不太想开口。 这位爷实在喜怒难辩,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便给秦家那位姑娘招来灾祸。 说起来秦家老夫人是个信女,于碧泉寺来说有香火情,秦家那位三姑娘虽说前后有些差异,可也没妨害到谁,实在不该招惹无妄之灾。 “老和尚若是不愿开口,我便亲自去瞧瞧……如果看着顺眼,明日便登门求娶。”少年简直要把无法无天发挥到极致。了悟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也不知道一从人悉心教导,怎么就养出这个么混世魔王来。 “也无甚奇异之处,只是处事称得上沉稳。那秦家三姑娘即得其祖母悉心教导,处事沉稳也是情理之中。公子若是闲,不妨把剑法多演练几变……”了悟就差直说他是闲的了,闲的没事找事。 少年脸上笑意似乎越发的灿烂了。 了悟很想捂眼睛,简直不敢看啊。 “我若是练成武林高手,还要尔等有何用?”果然,发难了。 而且不止针对了悟,简直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如今这魔王看似闲适随意,他这寺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明里暗里不知道藏子多少护卫,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小小的静室,这位可是金尊玉贵的主,磕破层油皮都得有人问责丧命。 果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无端端的感受到那么几分杀气。 了悟出于求生本能找补道:“公子高抬贵手,请不要去扰秦家祖孙……女流之辈罢了,在这里小住几天也便回秦家了,下次再来不知何时了。” 了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十分平和,嫌弃之意表达的恰到好处。 即附和他高僧的身份,也能抬一抬眼前这位魔王。 不想少年抬了抬眸子,似乎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给了回应:“你说的有道理。下次来不知何时了……所以自然要及时行乐。秦家三姑娘有何妙处你一个老和尚自然没机会明白……今日不练剑了,我去找乐子了。”话音落下,人也跟着纵身一翻,了悟眼睁睁看着那魔王消失在窗边。 劝阻的话根本来不及出口。 这个……这个无法无天的…… 可偏偏,这家伙身份尊贵……是他们一干人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宝贝。 再说保宁祖孙,小憩片刻后,了悟果然再次拜访。保宁对佛经其实兴趣不大,再加上秦老夫人这个年纪,喜欢的佛理都是些乍听晦涩,粗品浆糊,细品有理却又没啥大用的。佛经读到这个年纪,讲究的自然是心平气和,信的也是因果循环。 保宁其实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她更喜欢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家境界。 好像这也没比佛经易懂几分。不过佛经里很多点故都让保宁嗤之以鼻,觉得还不如去钻研牛鼻子才道的天马行空经。 反正大家都是自吹,一生二,二生三显然更加缥缈些。 了悟显然不打算轻意放过保宁,和秦老夫人说经时还不时问一问保宁。在秦老夫人在,保宁自然不能搪塞,倒也认真回了了悟的话。 可有些论点,保宁实在不能苟同。她同意因果,也认同报应不爽。可不同意善恶到头终有报。她见过很多恶人,也见过无数好人,结果是好人吃亏,恶人得意,报应在哪里?老天也没适时降个惊雷劈死恶人,最终多半是恶人欺负好人。好人哭,恶人笑。 前世她亲身经历,那些攻于心计的,明明一肚子坏水,可就是因为诡计多端,最终得偿所愿。 那些老实巴交的,因为不擅长算计别人,只能被别人算计,最终落败,甚至丢了性命…… 她的观点显然不太附和时下主流审美,所以保宁只是淡淡对于反问了一句恶人谁来惩。了悟给的答案是,自有天收,这辈子不收,死后入了黄泉也必定受罚。 保宁其实挺想信有十八层地狱的,可她阴间走了一圈,没看到丁点地狱的影子,倒觉得前世今生仿佛更像是场梦。 她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恐怕难以压制心里那股戾气了。 他们说因果,说前世说今生,总让保宁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前世那堪称鸡飞狗跳,扶摇直上,再鸡飞狗跳的人生。这实在不是个愉快的回忆。 保宁于是以自己年纪小,佛经深奥自己参透不了为由,当先退了出来。秦老夫人挥挥手,也无意留保宁。在秦老夫人看来有些道理得有阅历后才能参透,保宁年纪太小,过早听到这些并非好事。 秦老夫人正在兴头上,和了悟聊的愉快。 了悟也觉得酣畅淋漓,当和尚的都喜欢说教,秦老夫人也算有几分慧根,难得两人还观念一致,颇有那么几分志同道合。 而且他也觉得秦家这位三姑娘年纪太小了,所以想法有些天真。 屋里少了个小姑娘,他和秦老夫人更加畅所欲言起来。 保宁出了屋子,本想在院子里随便走走。可了悟声音却越来越大,一副为人师表诲人不倦的慷慨。 保宁实在不想多听,她有点心烦。于是迈步出了院子。 这个碧炎寺对保宁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别人印象中,她前阵子刚来过,可在保宁心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了。仅有的记忆只有山路难行,似乎她每次陪秦老夫人来这里,都是不情不愿的。 自然也看不出这里的妙处。 如今旧地重游,看着这满眼绿意,隐隐有钟声传来。 古刹,残阳,钟声悠长,保宁心情缓缓平复。 今天跟在保宁身后的是香印。上次胭脂跟着保宁,保宁还是出了事,香印不放心,这次亲自服侍左右。 “姑娘,还是不要乱走了……”眼见保宁出了院子,脚步一转竟然往大殿而去,香印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虽然不是去后山,可一个小姑娘自己去大殿似乎也不太妥当。 这时候天色虽然不早了,可难保还有香客上香祈福,保宁一个小姑娘,身边没有长辈,若是遇到个不规矩的,岂不惹祸上身。 “放心。我不去大殿,就是想离近些听听钟声。” 第57章 一笔勾销 第57章一笔勾销 香印想着只要不进大殿,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毕竟是佛门清静之地。 自从自家姑娘落水后转醒,香印始终觉得保宁心有郁结……和平日大相径庭的表现香印能明白,自家姑娘落水似乎另有隐情,姑娘说过,人善总是被人欺,这次她侥幸不死,以后必不再受人欺凌。 姑娘终于不再忍字当头,香印自是高兴。 可是……姑娘偶尔会出神,那时候的保宁虽然人在这里,可香印觉得她整个魂儿似乎飞了,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看着那般兀自出神的保宁,香印心头总是盈满恐惧。 香印想兴许随老夫人来碧炎寺,旧地重演一番便能解开心结了。 “上次姑娘落水……胭脂说,她当时被故意引开了,姑娘……可有怀疑之人?” 既然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了。那人能害一次,保不齐会害第二次,香印觉得自家姑娘警惕心不够,走来走去的只带她和胭脂,她们两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实在难以应付。 既然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万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吃第二次。 “自然是有的。不过时机未到。”保宁回道。 她袖着手,缓缓走在寺庙的青石小道上。也不知道当初修建这碧炎寺时哪里找来的这诸多青石,以前保宁没在意,如今再看才发现这碧炎寺修的还挺讲究。 所有的甬道皆是青石铺就。 对着寺门的用的丈许宽的青石,现在她走的小路用了尺许宽的青石。 每一块都严丝合缝,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想来当初修建碧炎寺时,银两十分宽裕。 保宁一心二用,渐渐的大殿近了,她驻足,远远眺望着大殿。时辰不早了,香客多数已离去,这时候依旧留在大殿跪拜的,便是真虔诚的了。 保宁不太相信佛祖,如果天上真有佛祖,怎么会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怎么会纵容邪恶之徒在这世上蹦跶。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世间魑魅魍魉横行,彼不见佛祖下世惩恶劝善。 她没打算进大殿,真的只是想听听钟声。 钟声悠扬,有种恢弘壮丽的美,又带着几分落幕的苍凉。 故地重演,保宁有些多愁善感。她一个不喜争辩,不言不语,性子木讷的,谁会害她? 直到后来经历了无数事情之后她才明月。她觉得自己谨小慎微,绝不会惹祸上身,可无形中还是挡了旁人的道…… 这也是保宁自重生后,与所有人交好,唯独与秦书宁交恶的原因。有些人的恶,是骨子里带来的,并不会因为她的不争而收敛分毫。 她恨封逸,决定这辈子对他敬而远之,他想利用她拿捏秦家,让秦家替他卖命,她便不给他机会。不是她多善良,而是他负了她,负了秦家,可始终没有想取她性命。封逸的恶是为上位后摒弃良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辈子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在保宁看来便是对他的惩罚了。 还有那个孽障……虽然以前没少和她针尖对麦芒,可始终没有伤到她性命。 可是秦书宁不同。她做了恶事非但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 保宁没打算告发秦书宁,姐妹相残,哪怕她是受害者也少不得受人诟病,既然不能报官,不能将秦书宁送上刑场,那她便用自己的法子报仇。 秦书宁在意的,她会一一毁去。 保宁面色平静,沐浴在佛光中,小脸仿佛闪着浅浅一层光晕,谁也不会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从了悟静室过来的少年远远看着大殿前的少女。 他其实真的觉得秦保宁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了悟心思太龌龊了,总把他往坏处想,他便不能一心一意的觉得一个姑娘有趣,进而心生欢喜之心吗? 如果了悟知道少年此时心中所想,怕是要呕出三升血。 他一心一意? 他心生欢喜? 见鬼了。 保宁没看到背光处的少年,如果她看到,一定二话不说回去就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就算前世他没杀她,她也杀不了他,可他和封逸都被保宁关进了小黑屋。比起封逸,这孽障更麻烦。 可也许是钟声太悠扬了,抑或佛相太庄严,总之保宁始终没有发现一道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她看佛相,他看她。她闭眼仰头,感受着最后一缕光线的暖意。 他睁大眼睛,眼中全然是新奇有趣。 从小到大,他都被捧在手心里。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身份尊贵,他高高在上,他不是个正常人。 年长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身边开始出现小姑娘。 比他大些的有,比他小些的有。漂亮的有,可爱的有,娇媚的惑人的……真以为他热血少年便没有定力吗? 女人看的多了,便觉得腻味的很。一个个装的似乎很衷情于他,眼中除了他再无旁人。 三天冷落,便能转投别人怀里嘤嘤哭诉他冷酷无情。 他凭什么对她们有情! 可这位秦三姑娘不同。似乎从最初见面,她就挺厌烦他,她虽然没有直言,可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疏离嫌弃偶尔还是被捕捉到,也许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动声色了,可是在他眼中她还是嫩了些。 今天突然在这里见到。 算不算一种缘分? 保宁可不知道少年内心戏这么丰富。她真的一心一意认为不管是封逸还是那位金公子,都是为了清风书而来。 她最终替秦家选了封逸。对封逸来说自然是心想事成。就算没能拿到秦家祠堂的东西,回京后也能交差。如今清风书院没有了,也就是让这两人争抢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保宁觉得他该离开凉州,回去复命了。 出师未捷,自然该回去诸府思过。 最终关他个一年半载的。 这厮面皮虽厚,却记仇,兴许再不会踏足小小的凉州城了。 前世也便一笔勾销了。 兴许这辈子都没机会见面了。她的人生少了他们,想必不会再血雨腥风了。 保宁轻轻一叹,转身往客院而去。她答应秦老夫人不会乱走,自然不会食言。只是…… 第58章 真是见了鬼了 第58章真是见了鬼了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啊。回去的路上,有个小和尚急匆匆从保宁主仆身边跑过去。 香印扶着保宁往一旁避让。 保宁险险站往,微蹙着眉头望向远去的小和尚,碧炎寺是佛门清静地,不管是了悟还是她见过的和尚们,行事都十分沉稳。香印一脸好险的庆幸神情,低头替保宁整理刚才急匆匆避开而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摆,然后突然一声轻呼。 “姑娘……” 保宁顺着香印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衣摆下面不知何时被粘了张纸。 自从出了客院,没有任何人靠近她,除了刚才那个小和尚。 看来,冲撞也不是真的冲撞。相比香印的惊诧,保宁便镇定多了。 送信,多数是送消息。 并没存着加害之心,若真的想害她,刚才就不是险些冲撞她了,而是直接撞上她了。 这里四下无人,还真的挺适合行凶的呢。若真有歹意,撞一下太轻,直接捅一刀,凶手都能从容不迫的离开。“别慌,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香印这时候也想到一定是刚才那个小和尚有问题,只是再去找,小和尚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压下猛跳的心脏,俯身将纸从保宁衣摆上撕下。 然后递给保宁。保宁接过,先不去看内容,先打量了一下。普普通通的纸张,是寺里和尚常用的,保宁在秦老夫人那里见过这样的纸张,了悟主持的回信用的便是这样的纸。 香印一脸紧张,生怕纸里夹带着什么,见保宁也不多加查验,便要展开。“姑娘……小心。” “别担心,一张纸罢了。”不管这是谁想法子粘到她衣摆上的,应该都是临时起意。因为对方懒得连张纸都没提前准备,想是突发奇想。 纸是对折着的,纸张徐徐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句话……“想知道上次推你下水之人身份,水边相候,一刻内至。” 香印磕磕巴巴的念完,语气焦急的问保宁:“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上次我被推下水时有人看到,这人约我一刻内水边相见。” 刚才她们主仆还在提上次落水之事,保宁只说自己心里有数,不想现在便有人送了消息了,真是白日不可语鬼啊,说鬼鬼便到了。 “姑娘要去吗?”香印现在满心慌乱。谁害自家姑娘?她自然是想知道的,可是姑娘似乎另有打算,而且这里四下无人,虽然能听到和尚念经的声音,可这里离大殿隔了几道墙呢。 先前没察觉,香印搓了搓手臂,觉得有点冷。 “不去。回院子。”她疯了才会去。 甭管是谁,约她见面都没安好心。先别说她做为一个活过一辈子的,早就知道是谁害她了。便是不知道,她也不会傻傻的去赴约,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她一个小姑娘,若是被人看到,说她私下会晤外男,不是给自己挖坑吗。她又不傻,鬼才会去赴约。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何况…… “可是……对方既然把信送到姑娘手里,不去……会不会惹祸上身啊。”香印害怕的问道。 “能惹什么祸?对方若是善心,真的想要说出真相,自然会说,也不会玩这些虚头巴脑的。若是想以此为要挟,另有什么目的,说出的话又如何能让人信服。何况,犯过一次的错,若是再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奴婢就是害怕。这里可是碧炎寺啊,怎么会有人……有人这般行事!姑娘还是告诉老夫人,一切有老夫人定夺。” 保宁也没有回应。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秦老夫人。因为……她知道这字是谁写的。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他。 占了前世的便宜,她认得那孽障的字,虽然他特意变化,已经尽量掩盖了。可谁让她们前世斗了那么久!久到他不管怎么隐藏,她都能瞧的出。 那厮怎么也在碧炎寺? 他又招惹她做什么? 保宁觉得自己和他实在没什么交集。 前世的事既然没有发生,她便当一切都不存在。今生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天上人间永不再见。 去见他?除非她疯了。 就是因为知道字是谁写的,保宁才犹豫要不要告诉秦老夫人。也不知道那厮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动作?如果他只是想招惹她一下,她拒绝,他知难而退,就没有告诉秦老夫人的必要。毕竟这事若是查起来……最终丢脸的还是秦家。 内斗,永远是一个家族衰败的开始。 虽然现在的秦家已经不复以往了,可保宁还是想保全秦家,想让秦家重现旧时风光。 与大殿相邻的一道高墙上,黑衣少年目送保宁毫不犹豫的转身……半眯着眸子笑了。 胆子真大啊,虽然那信写的不明不白,可一般人怎么也该犹豫一二啊。这丫头可真是有主意,毫不犹豫,丁点不迟疑。 这性子……怎么那么让他手痒呢。 想看她着急,惊惶的样子……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少年招了招手,信少一甩,又一封信甩出。小和尚……刚才险些撞了保宁的小和尚一脸生无可恋的接了信,转身小跑着往客院而去。 他命真苦,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啊。 先故意去撞人家小姑娘,还要把信送到,还不能被抓住。 如今又要去“轻薄”老妇人…… 唔,一会一定要向主持告这魔王一状。小和尚跑的飞快,又抄了近路,所以赶在保宁到达之前已经到客院了,恭恭敬敬的给了悟请了安,然后俯在了悟耳边耳语几句,随后在离开前假装不轻意的落了封信。 了悟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了。 只能假装没看到,信最后是被蒋妈妈看到,捡起送到秦老夫人手中的。 秦老夫人看过后,一脸疑惑的将信递给了悟。了悟一边在心里骂浑小子,一边接过信。 然后脸色微变。“……冒犯了,贫僧还未来得及看,也不知道怎么就落了出去。这孩子也是寺里的常客,上次还和贵府二公子一同前来。他信里说和秦二公子情如兄弟倒是不假。清风书院确实要招新了,这孩子上次托我帮他打探一二,我才探到些皮毛。” 第59章 各展神通 第59章各展神通 秦老夫人心中疑惑渐去,这信是确实是提到清风书院招新的事,也提到了自家不省心的孙儿秦海宁。 说是被家中琐事绊住了,不日至碧炎寺拜访。 还说上次和秦海宁见面,他带了妹妹前来引荐给他。他母亲只生他一子,家中也没有庶弟庶妹,因他和秦海宁一见如故,便认了秦海宁的妹妹做自己的妹妹…… 秦老夫人刚看这信,可被吓的不轻,以为是谁故意这般写出要挟她呢,好在上书了悟大师亲启,底下款落的是一个金字。 秦老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将信归还了。 对方毕竟是个德高望重的禅师,信里写的东西必不会随意透露出去。 了悟看了信,心里一边默念阿弥陀佛,一边继续给秦老夫人解惑。“既然无意间被老夫人发现,也是天意。这位金公子……和贫僧也算有缘,贫僧曾经无意中帮他破解过迷障,自那之后遇到什么便习惯寻贫僧相助。他也曾提起过贵府二公子,言贵府二公子重情重义,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友。 以金公子的才学,想进清风书院并不难。他这般费尽心思寻我打探……” “大师不必明说了,必定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儿。”秦老夫人轻叹道。 人家信里已经提到了。 秦老夫人气的是秦海宁做事没个轻重,自家那不学无术的孙儿如今只和保宁亲近,前几天确实带着保宁出去一次,说是怕保宁闷坏了,带着出门踏青,却是让保宁见了那位金公子。不过了悟话中透着对这位金公子的赞誉,想来不是个坏人。 秦老夫人放心了些。 “老夫人太自谦了,即得了这位公子的称赞,令孙将来必成大事。” 漂亮话人人都爱听,何况这话还是出自了悟大师之口。秦老夫人很高兴,连秦海宁带着保宁出去的事也不想追究了。 秦老夫人还没听过了悟夸过凉州城哪位公子呢。 “……老夫人若是不放心,便唤那金小子过来见上一见。这小子今日也该到了。” “这,不太方便。”了悟夸奖的公子哥,而且出身不凡,还和自家孙女是异姓兄弟,甚至还称呼保宁妹妹,秦老夫人自然想见啊。 “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他和贵府二公子称兄道弟,如果贫僧没猜错,他所说的秦家姑娘该是贵府三姑娘。相识即是缘分,老夫人见一见他,知道和贵府公子小姐打交道的是个什么人,也便放心了。”这话算是说到秦老夫人的心坎上了。 “如此,便见一见。”秦老夫人最终点了头。 安排妥当,了悟便告辞而去,只说晚些时候带了金公子前来问安。 了悟出门,何宁正好进门。 保宁退到一旁,含笑行礼。了悟驻足,目光从保宁身上一晃而过。随后含笑作揖,这才徐徐远去。 香印扶着保宁进院子,还不忘疑惑的道:“奴婢怎么感觉大师看姑娘的眼神……有点怪异呢。” 保宁倒是没在意。 想来那厮在,这位方丈该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那无赖怎样编排她的,既然确定他在,保宁便知道自己没有清静日子能过了。他不来招惹她便罢,既然招惹了,必有后招。兴许了悟大师觉得她是个“红颜祸水”呢。 能当祸水……好荣幸哟。 保宁没太在意,那人行事虽然霸道无度了些,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人。 何况他如今和秦海宁亲如兄弟,更加没理由害她。 只是他提到的事……保宁心里终究有些难安。 香印挑了帘子,保宁微蹙眉头迈步进屋,然后迎上的便是秦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保宁心里一紧,若无其事的坐到老夫人身边,轻扯了一下老夫人的衣袖。 “……祖母,孙女来认错了。” 秦老夫人挑了挑眉。“认错?” 保宁乖乖点头。“是。我应该早些告诉祖母的,可又怕祖母说我贪玩,就一直瞒着没说……上次二哥带我出门,确实是踏青,去了个叫桃花苑的庄子。那庄子据说最近红的很,不少公子小姐都想拜访,却不得其门而入。” “哦?似乎有所耳闻。”秦老夫人确听过,是蒋妈妈当成笑话偶然提起的。 只说最近年轻些的少爷小姐们都千方百计的想去一个叫桃花苑的地界赏花,据说十里桃林,颇为壮观。 只是主人不待客,各个铩羽而归,凉州城也不乏权贵公子,竟然也未得其门而入。 蒋妈妈当时便说,那桃林的主子想必富贵非常,才敢拒绝这些权贵公子们。“今日怎么决定告诉祖母了?” “因为……因为我好像看到那庄子的主人了。他和二哥称兄道弟,是位姓金的公子。我远远看到,好像便是那位金公子。可又不便上去招呼……想着若是正面碰到,不打声招呼似乎不妥,可又担心祖母误会。祖母,孙女错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才不理会二哥的哀求呢,必定告诉祖母。” 保宁痛快的把秦海宁“卖”了。 反正她那位二哥哥皮糙肉厚的,拨几下打也不打紧。 保宁想了一路,觉得自己得未雨绸缪。不打无准备之仗,哪怕对方没有后招,也还是先把眼前的道理铺平。 她倒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秦老夫人正想问她关于那位金姓公子的事呢,还未等秦老夫人开口,保宁自己便“招”了,倒让秦老夫人越发的放心了。 小姑娘还算乖巧听话。 先前是碍于秦海宁的哀求,这才没对她开口。 如今才发现不妥,便乖乖吐露实情了。秦老夫人很欣慰,觉得自己果然眼光不错,几个孙女中唯独挑中了保宁。 “你不说,祖母也正打算问一问这事呢,刚才了悟大师也有提起,说是和一位金姓公子是老相识。那位金公子还拜托了悟大师相助,帮你二哥打听如何能轻松些进清风书院。人家既然如此替你二哥哥费心,祖母当面谢他一谢也是应该。” 啊?保宁有些懵。 什么叫当面谢他一谢。难道……“一会了悟大师会带着金公子登门。你二哥既然将你引荐给人家,你也不必回避了,便随祖母一起见一见那位金公子。”秦老夫人一锤定音。 第60章 天真懵懂公子哥上线 第60章天真懵懂公子哥上线 这叫什么? 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 那厮真的好算计啊。秦老夫人见保宁没有回应,还以为保宁怕自己名声有损,笑着解释道:“有祖母在,看谁敢乱嚼舌根。你只管大大方方的替祖母待客。”秦老夫人性子里有那么几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固执。 保宁表现的迟疑,似乎顾虑颇多,秦老夫人越发觉得本就是件小事。 不过是见个贵客罢了,没什么不妥当的。 保宁心里叫苦不迭,她哪里是怕别人乱嚼舌根!她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见那厮啊,重要的事情在心里说了三遍。 可是没用,还是得见。 保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露面?刚才邀她,她没有理会,他便找到了秦老夫人这里。那厮虽说心黑得像锅底,可明面上倒是个讨喜的性子。 能不讨喜吗? 模样俊,嘴甜会哄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能生生被他说死。 若是想讨秦老夫人欢心,应该是件轻而易举之事。 可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保宁实在想像不出。如果为了清风书院,他已经知道这功劳封逸已经占了。 除了这个……难道是为了祠堂里的东西? 以他行事的手段,过后必定再探祠堂,东西自然是找不到,难道便因此怀疑了她? 秦老夫人见保宁垂着小脑袋,只当保宁不想见外男。秦老夫人想这样可不好,不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挑个好儿郎。以后还是得多安排一些出门见世面的活动。 了悟来的很快,告辞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带了位青衣公子前来。 了悟走在前面,那小公子走在后面,亦步亦趋的。 看到人,秦老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小公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高高瘦瘦,一张小脸白净的很。秦老夫人一直觉得自家几个孙儿生的不错,可和面前这位小公子一比,就显得不够看了。 这小公子生的白净,还穿了身青衣,显得越发的俊俏了。青松似的,上前行礼。 口呼问秦老夫人安。 秦老夫人赶忙示意不必多礼。上下打量来人,然后轻声对了悟道:“生的这般好……性子看起来也沉稳,我家海宁定是没少麻烦人家。” “话可不能这样说,两位公子既然兄弟相称,但称不上谁麻烦谁。这孩子……本性纯良……贵府二公子性子坦率,两人相处起来倒是融洽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保宁觉得了悟在说本性纯良几个字时,语气十分的唏嘘。 那位“本性纯良”的小公子似乎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红的滴血。秦老夫人被逗笑了。“孩子,别怕。过来我好好看看……” 少年上前,任由秦老夫人打量。 保宁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她看着他演。不做戏子真的可惜了,当真是演啥像啥。 今天演的是天真懵懂公子哥。 那无措的神情……那无辜的眼神……还有那仿佛无处安放的两条手臂,无不彰显出面前立着的是位没怎么出过门的公子哥。秦老夫人戒备之心顿时消了大半。 觉得比起自家孙儿,面前这位才称得上玉人。想来必定家里保护周全,小公子甚少出门,所以才这般无措紧张。 “这是我家三丫头……你们见过面的。这里是碧炎寺,佛门清静地,也不必太过讲究……但让我家保丫头带你去院子走一走。我和了悟禅师说几句话。”又谢了他帮助自家不学无术的孙子。少年看起来实在乖巧,又是了悟禅师带来的,本性自然是好的,所以秦老夫人也不担心保宁和他相处会吃亏,何况只是院子里,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少年点头,往一旁挪了几步。 立在保宁身后不动弹了。一幅听话模样。“三姑娘莫担心,这里都是些出家之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的。”言下之意让保宁只管放心。 保宁只得行了礼然后当先挑了帘子出门。 少年果然紧随其后,保宁隐约听到秦老夫人含笑的声音夸少年俊俏,性子极好。 俊俏倒是应景,这性子极好?估计秦老夫人如果知道这厮的真面目,一定恨不得自戳双目。 保宁安静的把少年带到院中,屋中秦老夫人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然后像根木头似的立着不动了。 那厮侧身站在一旁,给了屋中秦老夫人一个侧颜。脸上神情看似平和,可是一双眸子却渐渐涌上笑意。 随后,他开了口……“秦姑娘实在难约……”保宁神情淡淡看着他,并不接话。 “以三姑娘的聪明,恐怕已经猜到那纸条是在下所写。想邀姑娘泉边一晤,不想姑娘性子稳妥,绝不涉险境。没法子,只得出此下策了。” “金公子,有事说事。也不必找什么理由了。至于你所谓的邀约……如果一个姑娘收到一张条子,便随意赴约,恐怕那姑娘的名声早就一团糟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她是个正经姑娘,一张纸条便让她赴约的事情简直是做梦。 少年笑笑,也不气恼。“你不想知道吗?知道是谁害的你……” 保宁摇头。“不想。不管是谁,我如今好好的。” “我倒不知道三姑娘是个有仇不敢报的。罢了,你即不感兴趣,今日只当我多事。”以退为进,保宁心中冷哼。 以退为进,他退,她得进才行。她偏不进。 “恩。” 恩。恩?这便是回应,少年眼中笑意微敛,净置片刻,眸底笑意加深。有趣,真有趣,似乎每次见到这位秦三姑娘,都能感觉耳目一新。 最初觉得是个乖巧听话的,乖巧听话性子自然无趣。 后来发现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最后发现是个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这话不是贬义,而是褒奖。在秦老夫人和秦海宁面前,她两张脸面。 在了悟和尚眼前又成了乖巧可人的秦三姑娘。 可在他面前……这张小脸似乎就没晴过。少年自问也没太得罪过她。至于闯人家祠堂,爬人家房梁的事……反正也没别人看到,他又没伤到谁,所以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便愠了。 第61章 没帮才是帮的论调 第61章没帮才是帮的论调 “……我和了悟和尚是忘年交,上次贵府老夫人来碧炎寺时,我恰巧也在。”小姑娘不感兴趣他便不开口了吗?怎么可能。 她越不感兴趣,他便越要说给她听。 果然,保宁脸色更难看了。她一点也不想回忆自己被谋算的惨痛经历。前世以为是意外,直到多年后,她和秦书宁最后一次见面,她得恨声道,寺庙里推她下水,没能淹死她,实在是件憾事。 那时候保宁几乎快忘了那件事。 两世重叠,所以不用去查,她便知道她落水是秦书宁安排的。至于推她下水之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秦书宁贴身丫头中的一个。 只是她醒来后,先是祖父过世,秦家要办白事。 而后她入住松溪院,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内斗。便是告诉秦老夫人,就算秦老夫人为她撑腰,顶多罚秦书宁禁足几月,为了平息她的不甘,再把她的丫头打一通发卖出去,伤不到秦书宁的根本,保宁觉得没意思,不动手便罢了,一旦动手必定要让秦书宁想起便胆颤。 郡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总会让秦书宁也尝一尝她受过的苦。 “……真巧。金公子当真是个闲散贵公子,一点正经事也没有,整日不是和我二哥厮混,便是寺庙里乱逛。” 他被嫌弃了?他竟然被嫌弃了。 这小丫头这张利嘴……好想扯一扯啊。 小脸圆乎乎的,眼睛圆溜溜的,明明也称不上多美,可看着这张小脸,他手痒的很,很想上去扯几下,搓揉几下。手好痒…… “我倒不知道你这么看你二哥。” “我二哥不学无术天下皆知。和我二哥混在一起的,也都半斤八两。” “不知道秦二哥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痛哭流涕。” “我二哥脸皮厚的很,痛哭流涕自然不会,兴许还会觉得自己……声名远播,洋洋自得呢。” 少年想了想,认同的点头。“似乎像秦二哥能做出来的事。” 保宁瞪他。“你这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还跑到我祖母面前演个乖孩子……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能有什么叵测之心?只是想和三妹妹打个招呼。你却偏偏不理睬我,没法子,只得让了悟和尚相助了。” “如今招呼也打了。公子请回吧……我和公子实在不算熟悉,以后便是见了面,也佯装不识的好。至于公子和我二哥怎么相处是你们的事,我也不想过问。”只要别来招惹她便好。 明明她极力避开他了,也没和他有什么纠缠。 怎么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碰面。实在让保宁烦躁的很。 少年没理会保宁的话,反而问道:“我哪里惹了三妹妹,为何对我这般……冷言冷语?” 他还有脸问,保宁真不知道是夸他脸皮厚,还是夸他自我感觉良好。还哪里惹到了她?他哪里没惹到她?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时时在挑战她的耐性,处处在挑战她的忍耐力。 “公子想多了,我只是谨遵男女大防。公子若无事,便是在这里等了悟大师吧,我便先告辞了。”保宁转身,实在不愿和他过多纠缠。她也想和他和平共处,最好把话说清楚,两人以后再无往来是最好。 只是保宁了解他。 他做事向来是缘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纠缠她。 原因是什么他也一定不会直言相告。他这人向来如此,喜欢把人耍的团团转。保宁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他的法眼。 “你即不愿听,我便说给你祖母听吧。想来老人家知道后,定然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保宁迈出的步子顿住。 少年眼中露出得意的神情。这位秦三姑娘有趣的很。 若是旁人,有了人证,早就赶忙往秦老夫人面前领了。可她偏偏避他如蛇蝎。 她越躲,他越不甘放手。日子无趣,有她可添了不少趣味。“金公子,你到底要如何?”保宁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心静气的问道。“也不想如何,只是想……除暴安良。抱歉当时未能及时英雄救美,现在想补救了,希望三姑娘给我一个机会。”虽然少年说的一本正经,可如果他的话可信才有鬼。 还除暴安良。 他如果不自己制造“暴”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真的不必了。我如今好好的,并不想追究。” “我倒不知道三姑娘是个这般……菩萨似的人物。” 保宁告诉自己要镇定,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越招惹她,越想惹怒她,她越要沉稳。不能中计,不能上当,可是好难啊…… “恩。我这人向来菩萨心肠。” 这次换少年瞠目结舌了。 行吧。是他小瞧了她。可他真的好奇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啊。如果别人知道自己当初加害自己的人,哪个会不感兴趣?只有她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太镇定了。 仿佛,早就知道是谁害了她。而且他故意提起说将此事告诉秦老夫人,她脸色瞬间一变。 有趣,太有趣了。 “女菩萨。你这般姑息……可会让人变本加厉的。人做了错事,就要受罚。让她好好长一长记性,最好下次见到你,远远便避开。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你这般不言不语的,容易被人欺负。” 保宁一脸稀奇,这人什么时候这般好心的,还会提醒她为人处事之道。 他不向来喜欢火上浇油吗? 还觉得火花有些少,恨不得多浇一桶。 保宁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金公子,金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金大哥,虽然语气不算好,可听着却出奇的悦耳呢。少年心情大好……“弥补啊。” “弥补什么?”保宁心中疑惑。不会是觉得当初没救她有些后悔吧。 果然不出所料,少年下一句说的是:“自然是弥补当日未能及时施以援手。”唔,早知道这小姑娘这么有意思,他当初便伸把手了。 也不会看着她在水里挣扎,浮浮沉沉的。好一会才被人救起。据说昏睡了几日,险些见了阎王。 不过她清醒后性情大变,或许……当时没帮她才是帮了她。不过……想到保宁在水里挣扎那一幕,少年觉得心情不太美好。 第62章 难得他不作妖 第62章难得他不作妖 这叫什么?亡羊补牢。 他应该明白她并不需要。他这么纠缠着不放手,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弥补。 如果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兴许便信了。这人实在生了张让人信服的脸。 俊俏的有些过头了。 前世他便是当世有名的俊后生。想嫁他的姑娘能把京城绕一圈。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明里暗里希望封逸能赐婚。 那时他还尚未和封逸撕破脸面,还是朝廷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 家族盛极一时,谁能嫁给他,恐怕会成为天下女子的死敌。封逸几次提起,问及他的心意,他都想方设法拒绝了。那时的他已经成年,说话办法都十分油滑。见人先露三分笑,可一旦翻起脸来立时便笑着挥刀。 总之,是个让天下女子觊觎,又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保宁称不上多了解他,可也清楚他这人不是良善之辈。 虽说此时他还未成年,比起前世成年后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无利不起早的事,他是绝计不会做的。 “我们那时素昧平生,金公子不施救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也不需金公子弥补什么……” “刚才还金大哥呢,在下还心中暗喜,以为和三妹妹关系亲近些了呢。”少年有些失落的语气让人听起来觉得自己无端的做了坏事。再搭配上这张称不处鬼斧神工的俊脸,杀伤力有点大,保宁有些撑不住。 恨不得下一刻便改称金家哥哥。 这厮,前世是祸水,惹得天下女子为他争风吃醋。 如今还是颗小豆芽,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多谢金大哥一番苦心,想要替我在祖母面前讨个公道。我其实早知谋算之人,只是同族姐妹……此时不便出手。” 一声金大哥似乎取悦了少年。 他不再提去找秦老夫人“自首”的事,转而和保宁说起了家族倾轧。 “你们一个小小的秦家,竟然也玩内斗,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不过你那个庶出妹妹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竟然敢公然对族姐出手?她便不握事情败露,自己被送官法办?”他也是事后顺藤摸瓜,才发现真相的。 竟然是秦家庶出的一个小姐暗中吩咐人下的狠手。 这份狠劲他倒挺欣赏。只是同族姐妹,两人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以狠到伤人性命。 他将来可能也会和兄弟动手,甚至争个你死我活。可绝不会在对方毫无防备,抑或对方从未有伤了之心时出手。 便是胜了也不光彩。 女人行事果然不讲规矩。“金大哥也说了是家族内斗。也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互相玩闹呢。一不小心失手把另一个推进水里……送官法办?我便是真的淹死了,秦家也不会把秦书宁送官的。秦家可丢不起这样的人。”倒也不是失望,只是就事论事。换成是她也绝不会把事情闹开了。何况那时的秦保宁,便是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想着替她伸冤吧。 这么一想,保宁觉得前世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小可怜。 “哼。道貌岸然。” 保宁有些意外,倒没想到这厮竟然还有那么几分侠义心肠。 “……世族大家向来如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像金家,也断然不会允许家中子弟互相倾轧之事专扬出来的。”少年似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金家说的便是他的家。 金家。有点后悔呢,应该找个机会告诉小姑娘真实名姓。 秦保宁不是秦海宁,那家伙嘴巴不牢靠,他还不想过早暴露身份。可是秦保宁不同,这小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说话办法实在很对他胃口。 若是位小公子,他便要拉他拜上三拜,结为异姓兄弟了。 拜上三拜……似乎……少年脸色有些泛红。 脑海中那个场景简直像剧毒,越是提醒自己别乱想,越往脑海深处钻。 秦保宁,也会嫁人的。秦老夫人最近一定在替她挑选夫家。先定了亲,待秦老太爷考期满后便可行嫁娶之事。 这个念头让少年心情猛然一沉。 “我家不同……我家最是喜欢互相倾轧。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了。” 保宁一脸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少年笑了。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害你之人是谁的?” “找机会用话试探一下,再顺藤摸瓜。我一个不喜言语,像根木头似的,又不受宠的姑娘,谁会害我?我唯一能让人嫉妒的也只有嫡出这个身份了。” “你倒能沉得住气。换成我,或许早就闹个天翻地覆了。” 保宁心想你做事可比我还沉得住气呢。别在这里自贬身价了。不过他今日似乎真的只是想告诉她真相,她还疑心他别有居心。是她小人之心了。所以保宁的脸色也不似最初的冷若冰霜。 再加上话题也不招保宁厌恶。 两人于是隔着两步距离继续聊天。 “人贵自知。我得先让自己在家里被人注意到。像过去那般便是开口,也无人会信。” “我听秦二哥提起过,说以前你寡言少语的。” “我二哥也该和你说起,我自幼不讨母亲欢心的事。我想不通,天下母亲哪个不把孩子当成掌中宝,偏偏我不是。后来便开始和秦书宁有些小争执,次次我都败于她手。明明非我之过,却被母亲一通说教。时间久了,便不想开口了。” 她性情大变是一定要给个理由的。 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果然,少年不再追问这个话题。 “你是打算将来……再出手。” “是。伤了我,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当初我险些丧命。又正逢祖母过世,若不是祖母和家中两位兄弟相护,恐怕整个凉州城都在传我命数不吉了。”所以不是秦书宁简单几句打骂便能平复。秦书宁最在意什么保宁最清楚,等到她以为能拿到手时,她再动手。 所有一切都仿佛一场黄粱梦。梦里的一切美景都会离她远去。 保宁也不知道怎么会和少年讨论起这个话题,他问,她竟然如实答了!他们有多久没这么好好说过话了,似乎一辈子了。 上次这么说话,还是她未入宫前,那时她刚到京城…… 第63章 这看脸的世界 第63章这看脸的世界 “一个小小的秦家,竟然也能闹出这种事来,当真是稀奇。”少年的话打断了保宁思绪。 保宁看着他。 他自称姓金,其实他姓封名晋。 封晋才是他的本名。以后她会在心里默默称呼他封晋。他取了个名字的谐音为姓,其实一点也不走心,只是秦海宁那个傻子根本不会用脑子多想。 便一直金兄弟金兄弟的唤着。 他今年应该十七岁了,他们都是冬天的生辰。 每到年尾,他送的贺礼中一定会有她的生辰礼物。 在有些事情上,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保宁觉得奇怪,明明他和封逸是死敌,她是封逸的妻子,夫妻同心。她和他自然也不会和平共处。可似乎他也没真的伤过她。 保宁赶忙把脑子中那有些跑偏的思绪晃悠回来。不管是封逸还是封晋,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 她可不能因为他偶尔的和颜悦色就觉得他无害了。这厮,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大家氏族都如此,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金大哥今日便是为了此事,才会让了悟大师引荐的吗?”“你便当是吧。”封晋答的敷衍。 于是保宁便当是了。“多谢了。只是以后,金大哥只需关照我二哥便好,我不经常出来,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封晋心想他难道是洪水猛兽,每次见到秦保宁,她似乎不是逃便是避。如今这话简直就差直接告诉他,别来招惹她了。他自认生的玉树临风,而且风华正茂的年纪。他这张脸,不敢说能风靡整个凉州城,至少能让凉州城大半女子看痴。 怎么就入不得一个小小秦家姑娘的眼。 他这人,只有他嫌弃旁人的份。可从未被别人嫌弃过。想和他保持距离,也得看他想不想。 于是封晋唇角勾了勾,用很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会让秦二哥多带三妹妹出来走动的。” 保宁叹气,她一点也不想出去走动,尤其是和他一起。 屋中了悟估摸着那个魔王应该已经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便将话题收了尾,秦老夫人有些意犹未尽,约定明天继续。 了悟往外走,先瞥了一眼封晋,见他唇角含笑,目光微垂,依旧一幅乖巧老实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轻轻一嗤。 再看那位秦三姑娘,小姑娘看上去神情不太好看啊。小脸有些泛白,整个人神情看起来怏怏的,连和他打招呼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了悟有些同情保宁了。这浑小子可是个磨人精,被他缠上……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这位秦三姑娘哪里惹到这浑小子了。另一边,封晋向秦老夫人告辞,言语恭顺,态度谦逊,简直是个人见人爱乖宝宝。秦老夫人用爱怜的眼光目送了悟和封晋出了院子,这才转头对保宁说道:“倒是个彬彬有礼的小公子。既然和你二哥兄弟相称,你便多和他走动走动。” 保宁:“……”这看脸的世界啊。 “我刚才向了悟打听了,这位金公子是家中独子,了悟虽然没有说他家具体是何方,可言语中对金小公子颇为推崇……祖母一直觉得你二哥有眼无珠,倒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能交到一个这样矜贵的朋友。”秦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可话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那便是她不阻止保宁和这位金公子打交道。 并顺便告诉保宁,已经把这位金公子列入了她未来夫婿的可能人选。保宁简直哭笑不得,那厮惯会装,这次装了个乖巧公子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祖母最喜欢的便是乖巧的男子了。 秦家几个男丁。 小的太小,大些的都不是乖巧听话的性子。 秦守宁为人固执又憨厚。 秦海宁为人懒散又油滑。 都不是秦老夫人欣赏的性子。 今天终于遇到一个可心的,自然是倍加推崇。“光在那不下十里的桃林中建个庄子,便可以想像金家如何富庶……那样的人家……孙女可不敢上前。” “说的也是。我虽未亲临,可也能想像的出。那样的人家……确实轻易也进不得。便是勉强进去,恐怕也要受委屈。罢了,来日方长。”秦老夫人觉得保宁说的在理,她一时被冲昏了头。看着那漂亮的小公子,便有些不辩东西了。 那么精致的人,又是家中独子。 想来家里宠的紧。 那样的人家,对未来主母的人选自然是千挑万选,自家孙女虽说模样性子都不错,可想进那样的人家,还是难如登天。 秦老夫人从迷惑中醒来,叹息自己定力还是不足,竟然都不及保宁看的清楚。“放心,等从寺里回去,我便让阿秋去列单子,一定给你从凉州城公子哥中扒拉出一个最好的。我家保宁将来的夫君,定然是最好的。” 保宁红着小脸垂头不语。 这是害羞了,秦老夫人笑呵呵的打量孙女。 虽然那位金公子是家中独子,而且教养良好……可她家保宁也不差啊。 算了,女儿虽说高嫁好,可高嫁也注定以后姑娘借不到娘爱的势,在夫家容易受委屈。还是寻些门第相当的吧。 秦老夫人想,自己娘家门第也不错,她们陈氏的长孙……今年正好十八,比保宁长了五岁,正相配。 “丫头,你还记得你左宁兄长吗?” 保宁怔了怔,想了片刻才缓缓点头。陈左宁,祖母娘家陈氏的长孙。 “你祖父去的突然,左宁出门未归。昨天你舅舅送来消息,说是左宁回来了,过几日过府拜访。” 陈家是秦老夫人的娘家,陈左宁是陈大爷的长子,保宁称呼陈大爷一声舅舅。“我许久没见过左宁兄长了。”保宁几乎忘了陈左宁的样子。 陈氏这位长孙,会读书,和她那位二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代表。 她二哥代表着吃喝玩乐二世祖,身边集结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而陈左宁是乖孩子的代表,交往的都是些氏家读书的子弟。 上一世,颇得封逸赏识,最后做到了三品大员。秦家军出事后,他是第一个提出要亲赴边境调查。 最终病死在远赴边境的路上。 第64章 孙女婿人选 第64章孙女婿人选 这个消息是压倒秦老夫人最后一根稻草。 陈左宁是陈家的主心骨,陈左宁一死,陈家便倒了。陈家上下对秦老夫人这个姑奶奶极尽怨怼,那时的秦家本就风雨飘摇。 她虽为正宫皇后,却被软禁宫中。甚至想和秦家通个消息都难如登天。 后来的几年她缠*绵病榻,几乎是靠汤药吊着性命,她那时候不敢去想那些人……不敢想秦家军,不敢想秦海宁,不敢想秦老夫人,也不敢想陈左宁。 秦老夫人突然提起陈左宁,保宁思绪瞬间一荡。 秦老夫人见保宁脸上神情呆呆的,不由得轻笑出声。“左宁长你五岁,比你二哥聪明多了,自小便会读书。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他,那小子肚子里装的可都是墨水。” “孙女会的。” 秦老夫人挺满意保宁的回应。 随后两天秦老夫人和了悟主持午后论经一个时辰,随后寺里小和尚会引路,保宁祖孙会去后山走一走。 秦老夫人似乎怕保宁回忆起伤心事,每次都离水潭远远的。 甚至有一次远眺水潭时,突然开口讲了个故事。大意便是一个鼎盛的家族,家中几个兄弟因为争产最终交恶,几年后,这个家族便败落了。 言语间十分唏嘘,说了几次家和万事才兴。 保宁附和,说会好好和大哥,二哥,三哥相处。也会好好和大姐姐,二姐姐往来。 会好好待四弟弟和五妹妹。四弟弟是秦大爷的幺子,秦夫人的掌中宝,最大的爱好是下厨……秦夫人对儿子这个爱好十分不耻,整日在家中盯着防着,生怕他往厨房钻。 五妹妹是秦二爷的小女儿,比保宁小一岁,十分乖巧听话,轻意不出院子。 保宁谁都提到了,唯独漏了个秦书宁。 秦老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当日话尤其少。 翌日也不知道了悟如何开导的,了悟离开后,秦老夫人把保宁唤到近前,拉着她的手说虽然家和万事兴,可若是被欺负到头上,也不必处处忍让。 保宁想,恐怕秦老夫人知道什么…… 她并没有开口,难不成是封晋? 不管是谁向秦老夫人透露的,或是她自己发现的,落水之事告一段落。 秦老夫人最后说了一句……因果循环…… 意指报应总会有的。 保宁本来也没打算现在追究。一来她没证据,她自然不会傻到求封晋出面,一来他太贵,她可求不起。二来封晋此时绝不会出现在秦家,应该还不到他和封逸见面的时机。封逸最近经常往来秦家,封晋一定会避开的。 再说封晋一个外男,由他为证,她的名声也污了。 秦书宁……便再让她蹦跶几天吧。 或许,都不必她亲自出手便能教训秦书宁了。最近封逸来的勤,听说秦书宁忙的很,忙着给封逸送点心,送香囊,偶遇也是家常便饭。 秦老夫人本打算带着保宁多住几天的,每天和子悟和尚论论经,实在很是享受。只是才住了三晚,秦夫人便派人来送信。 说是徐老夫人递了拜帖。 当时保宁也在,蒋妈妈正在帮秦老夫人捶肩,保宁在一旁敲着小山核桃吃,是早些时候了悟主持送来的。 说是去岁后山摘了很多,送些给保宁祖孙尝鲜。 保宁完整的敲出一个核桃仁,放到小碟子里递给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享受着孙女的孝心,神情十分愉悦。 嚼了满口的核桃香才徐徐开口。“……你母亲想给秦书宁找人家。竟然相中了你左宁兄长。” 啊?保宁有些意外,小锤子砸歪了,核桃在小桌上蹦老高。她赶忙抓回小核桃,然后才微蹙着眉头开口。“左宁兄长才回来,都还未登门呢……”言下之意秦夫人是不是太急了些。 秦老夫人冷哼。 陈氏可是她的娘家。左宁是陈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左宁的亲事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 秦书宁呢? 不过是秦家庶出的女儿…… 便不说门第,只说性情。陈左宁性情温和,谦谦君子。秦书宁满腹算计,整天想着攀高枝。 别说陈家相不中,秦老夫人这关就过不了。“定然是打探到了。觉得左宁是我的晚辈,便想求着我出面……真不知道轻重。” 蒋妈妈赶忙轻拍秦老夫人后背。“老夫人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就让大夫人去折腾,反正陈家那边也不会点头。” “这事若是让陈家知道,会笑我们秦家办事不知分寸。一个庶出的丫头,却妄想说给陈家长子嫡孙,简直痴人说梦。”“……大夫人行事确实欠考虑。四姑娘毕竟是庶出,有些脸面的都不会让长子嫡孙讨个庶出的女儿为正室的。若想亲上加亲,咱们三姑娘倒是合适。” 蒋妈妈玩笑似的开口。 秦老夫人没有反驳,竟似默许。 惊诧的只有保宁。 她和陈左宁…… 有点难以想像啊。陈左宁一本正经,虽然是个君子,可那么死板的君子她敬谢不敏啊。 “恩。你倒和我想到一处去了。等左宁来探望我,我便让保丫头招呼他。我也算看着左宁长大的,知道那孩子性情好,是个实心眼的。谁若是嫁了他啊,必定平稳安康。”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给保宁勾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保宁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不过迎上秦老夫人含笑的目光,还是没有摇头。 既然想过不一样的今生,也许……陈左宁也可一试。 保宁红着小脸低下头,秦老夫人满意的笑了。 这次回去,执行徐老夫人是一桩。另一桩便是要敲打敲打秦夫人。若任由秦夫人折腾下去,也不用谁推波助澜,秦家自己便倒了。 丫头收拾好行装,保宁先扶着秦老夫人上了马车。 随后驻足回望…… 她就那天见了封晋一面,那之后便再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避开了她。 保宁轻叹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半山腰,碧炎寺大殿屋顶。 有个人懒洋洋的躲在房脊上,身边是几个垂首而立的护卫打扮的人。 第65章 眼不见心也烦 第65章眼不见心也烦 “做的不错。”那人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被夸的护卫头垂的更低了。 “属下职责所在,当不得主子夸奖。” “你脑子还算活络,知道引秦老夫人回府……再由着那位封公子折腾下去,这凉州城恐怕就要变天了。” 那懒洋洋躺在房脊上的自然就是封晋。 这几天秦老夫人带着孙女在寺里躲清闲,秦家却热闹的很。那个封逸简直要把秦家当成他在凉州城的行宫了,和秦守宁更是出出进进都粘在一起,若不是知道那位封公子性别妇,爱好女,他还以为他要断个袖呢。 这样的结果便是如今秦家上下视他如贵宾。 秦家除了秦保宁外,另两个适嫁的姑娘这几天你方唱罢我登场了,轮番唱了几出大戏。 那姓封的哪里好?值得女人这般趋之若鹜。 也就出身好些,模样尚可罢了…… 这么一想,还是秦保宁眼光高明些。不被外物所惑。 甭管是封逸还是他,她都避如蛇蝎。 唔……心情有些不爽呢。她看不上封逸也便罢了,花孔雀似的,对上女人永远是笑盈盈的,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可他向来不近女色,走的最近的也就一个秦保宁了,还被小丫头像避蛇虫鼠蚁似的避着。 那天他让了悟带他认了个门。 原打算过后找借口再拜访几次的。 他看的出秦老夫人似乎挺欣赏他的。可是他发现,秦保宁每天像只小刺猬似的,似乎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能炸起满身坚刺。 他不现身,她便是个永远笑意盈盈的小姑娘,他一现身,她又变成一只刺猬了。 高傲的少年自然不屑当个讨人嫌的。 这后续拜访,打算和秦老夫人联络感情的事情便先搁置了。 天天远远看着,却又不能露面的感觉不太美好,所以他想法子早些让秦家祖孙归家,眼不见心不烦。 想法固然不错,过去十八年他也向来这般恣意而活。可是……心情还不烦躁的很,并没因为见不到秦保宁而好上哪怕一分。 少年手一挥,眨眼间护卫便隐了身形,他最后望了一眼山下远去的车驾,身子一纵,几个跳跃,便到了了悟的静室。 他不走门,那门对他来说向来是个摆设。 翻窗而入,便迎上了悟不赞同的目光。少年直接无视,懒懒散散的靠在窗边,一条腿甩啊甩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是了悟却敏*感的发现少年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也算是少年的师傅,从少年五岁后,每年都会来碧炎寺住上三个月。 跟着他学功夫,读佛经。 学功夫自然是强身保命,研读佛经却是让他静心凝神。 以少年的身世,命运必定多舛,性子不定可是会坏了大事的。而少年也一直是个好学生。学功夫不在话下,于性情养成也十分出挑。 嬉笑怒骂,都像演戏。 他能一边摆着合宜的表情,一边把自己置身事外。这些年他从未在少年身上看到诸如伤害,失望,烦躁的神情,便是他脸上摆出来这样的表情,也多是演戏。 可是今天…… “公子有什么心事吗?” 少年挑了挑眉,眸子突然一眯,笑了。 “我能有什么心事?” “……公子这次上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少年谈谈心。 他是师傅,负责教导少年。也是最清楚少年身世的人,他知道以少年的出身,这辈子注定不会像那些富家公子那般吃喝玩乐,一生顺遂。 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也便生了感情。哪怕告诉自己教导少年只是职责所在,可不知不觉还是把少年看成了至亲。 “我每次上山,和上次都不同。老和尚,我还要上山多久?” “……至公子及冠便不必再上山了。” “还有两年啊。”“两年时间转瞬即失,一晃公子来我这里都有十三年了。” “两年后……”两年后,秦保宁十五岁,姑娘十五岁办过及笄礼后,便要准备嫁人了。 她会和一个男人相守一世。她的笑,她的哭,她的一切都会让她的夫君看到。这么一想,心情越发的不美妙了。 “秦老夫人辞行时,让我帮着批了对八字。” “哦。”少年淡淡应着,好像并不关心。只是那瞬间停摆的腿还是泄露出几分少年的心事。 “想来公子也不喜欢听这些,和尚我便不多说了。”了悟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完,果真翻出本佛经来。少年微恼,冷哼道:“不说便不说,省得污了本公子的耳朵。” “……可不说,我又无旁人可说。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很是难受啊。我便告诉你,想来你也不会透露出去……” 少年转开脸。 了悟笑了笑。这才缓缓开口。“秦老夫人让我批的是姻缘。两个八字,她虽未言明。可我知道其中一个是秦三姑娘的。另一个也是个富贵命数,看八字是个正直上进的。和他的八字和秦三姑娘的八字十分相配,我给了秦老夫人‘天作之合’四字批语。” 天作之合。 哼。 “无趣。我去练功了。”少年话音落下,人已经翻窗而出。 了悟笑笑,并不在意少年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只是故意把卦经摆在了桌边最显眼的位置。 秦老夫人车驾还未归家,便碰到了秦海宁。秦二公子是出城来接秦老夫人和保宁的。 也不顾秦老夫人笑骂,愣是挤进了马车中。 本来宽敞的马车,加了个大男人,立时显得有些挤了。 保宁挪开身形,将自己的位置让给秦海宁,自己挤到秦老夫人身边。秦老夫人拉过保宁的手,放在手心摩挲着,一边冷声开口问道:“又怎么了?一副委屈的嘴脸?你可是堂堂秦家二公子,在秦家没人敢欺负,在外面更是一呼百应。谁能给你气受?” 秦老夫人不问还好,这一问简直就是打开了秦海宁的话匣子。 “祖母你得给孙儿做主啊。如今的秦家……简直就快改姓封了。” 秦海宁一股脑的抱怨着。自秦老夫人带着保宁去寺里小住。封逸一改往日谦逊的形象,当晚就搬进了秦家。 在秦老太爷丧仪之时,封逸也在秦家住过几天,都是住在客院的。 白事办完,他立马便搬去了客栈。 如今他不仅重回秦家,还直接住进了秦大公子的院子。两人同出同进,同食同寝。 第66章 朽木不堪雕啊 第66章朽木不堪雕啊 流言四起自不必说,但凡有什么禀报秦守宁,需要秦守宁定夺的事情,封逸竟然越俎代庖,根本不等秦守宁反应,已然给了指示。 “……下人看向大哥,大哥永远只会点头。还说什么封公子处事稳妥,听他安排绝不会错。祖母,您再不回去,凉州城可就没有秦家了。”秦海宁气闷的道,自己行事处处受限,出门上账房讨个零花钱,竟然被拒绝了。 说是封公子交待了,帐房的银子不可随意花用。 要想用,得有大爷,二爷或是大公子的批条。 百十两银子,还不值得秦海宁去向自家爹开口。至于秦二叔那里……自然更不考虑,那便只有秦大公子那了。 往日他都不必开口,只要老实在家里呆两天,大哥便会掏银子了。 这次他亲自找上门去,直言自己囊中羞涩。大哥却语重心长的教导他……要勤俭持家。 勤俭持家!他没听错。 活了十九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耳提面命。不过百十两银子罢了,平日不过三五日的花费罢了,便被唠叨了足足半个时辰。 那个姓封的便在一旁喝茶,一脸闲适的在一旁看笑话。 这事他不能告诉秦大爷,丢脸。 也不会傻到去找秦二爷,毕竟是秦守宁的亲爹,哪有当爹的不偏心儿子的。思来想去,只能找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向来疼他,自然不会看着他吃亏的。 “胡说八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嘴上总没个正形。” 秦老夫人虽然在数落秦海宁,可语气并不凌厉,便是数落中都带着几分纵容。在秦老夫人眼中,秦海宁才是真正的长房嫡孙。 守宁虽是兄长,可其父是自己的次子。 家业终究是要大房承继的。 “孙儿可没有乱说,祖母若不信,回去自己看看便是。”秦海宁委实极了,他一边向秦老夫人诉苦,一边扯上保宁道。“三妹妹做证,孙儿如今已经奋发图强,再不像过去那般行事无度了。”保宁笑着点头:“是呢。我证明,二哥哥如今可一门心思准备清风书院入学考,已经许久没有出门闲逛了。” “什么叫闲逛?明明就是……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赛诗。对,赛诗。谁拔了头筹,定能名扬凉州城。” “拔了头筹,定然能扬名整条花街才是。你当祖母是个傻子吗?还名场凉州城。好在最近确实出息多了,知道上进了。你大哥和你二叔如今丁忧在家,你也别和他太过计较了。” “哪里是孙儿计较,明明是大哥事事都听那姓封的的。不过要些零花钱罢了,也值得大哥如此这般唠叨。咱们秦家难不成穷到要填不饱肚子了。”秦海宁觉得自己没错,明明就是仗着父亲忙着家中生意,二叔只顾闭门习武,那姓封的便在秦家作威作福。 看秦海宁这一脸委屈样,秦老夫人终究是心疼孙儿的。 立时开口说若是他说的都属实,定然会斥责长孙。 一旁保宁缓缓开了口。“家里这些琐事,向来是母亲定夺的?何时开始劳动大哥哥了?” “母亲病了。”秦海宁小声道。 病了? 秦老夫人抬了抬眸子。秦海宁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肩膀。然后发现自己这动作简直白纸黑字写着心虚,又挺直了身板道:“受了凉,郎中已经开了调养的方子。” 调养二字一出,保宁心里便有数了。 这是两口子又闹矛盾了。秦夫人向来如此,只要两口子一打架,她便撂挑子不干。 一年总要闹个三五次。 有时候是父亲接过来勉强管着,有时候便任命个管事的照管着。 等过了气头,秦夫人自然便会把钥匙收回去,她可容不得旁人染指她掌家之权。“你母亲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看来这掌家之权确实累着她了。”秦老夫人淡淡说道。 秦海宁不搭话了,他也是分的出好歹的。这时候如果开口,后果很严重。 他不便回应秦老夫人的话,只能转移话题。“保宁,这次去寺里,没出什么事?”苍天大地,他是真的关心保宁,并无别的心思。可是……“你想你妹妹出什么事?” 呃。 冤枉啊。 他真的什么也没想啊。 “事情倒是没出,不过遇到一个人。你那位异姓兄弟也在寺里……” “阿金也在?我还奇怪这几天没他的消息呢。倒没想到去寺里修身养性了。下次祖母去寺里,也把我捎带上,我也去养养性子。” 秦老夫人轻叹,巧木不可雕啊。 那位小金公子出现的蹊跷,秦老夫人过后思索良久,觉得他似乎另有所图。可他只来了一次,便再未露面,又让秦老夫人吃不准他的心思。本以为问问秦海宁能知道些什么,发现秦海宁才是最傻的那个。 被那金小子卖了兴许还高高兴兴帮人家数银票呢。 哦,秦海宁不值银子,顶多卖三个铜板。 “下次保宁留在家里,你跟祖母去。” 那怎么行?寺里多无趣,没有保宁做伴,他才不去自找罪受。“不用了,我还是用心读。” 秦老夫人轻哼。 秦海宁乖乖缩了手脚,再不敢造次。一旁保宁勾了勾唇角,心里大喊祖母威武。 她这个混世魔王二哥,也只有在祖母秦老夫人面前才这般乖觉。秦海宁自告奋勇来接秦老夫人祖孙,就是想让秦老夫人先入为主,觉得封逸是个坏蛋。 可愿望不仅没达成,反而在秦老夫人面前发誓,不考进清风书院再不出门…… 简直……输的丢盔弃甲啊。一旁保宁非但不帮忙,还在那里煽风点火。 祖孙两个联手,愣生生让秦海宁蜷缩成一团…… 他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回到秦家,秦老夫人并没有去外院书房,也没去探望秦夫人。而是直接回了松溪堂。 然后立时吩咐蒋妈妈,传了内外院的管事,她要训话。 秦老夫人归家,传唤管事的消息半个时辰后传到了秦夫人耳中,那时候秦老夫人正在榻上吃着新出炉的点心。 秦仪宁在一旁劝秦夫人不要生气。瑞冬便进来回禀,说是秦老夫人传唤内外院的管事,说是要训话。秦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第67章 后宫混过后院平趟 第67章后宫混过后院平趟 这些年秦老夫人幽居松溪堂,不过问秦家琐事。 这掌家之权一直在她手中。二房那边倒有分权之意,不过也得有本事从她手中抢过去。 最初妯娌两个也是明争暗斗,自从秦二爷父子远赴边关,秦二夫人那边倒是安静了,秦夫人只当她是争不过自己。 只要好好供养秦老夫人,不短了松溪堂吃用,便无人质疑她这掌家之权。 内院外院管事每五日向她上报一次,内院负责全府吃穿用度,外院主要管着秦老爷的大小书房,还有平日迎来送往,礼尚往来。 这些事情秦夫人虽然觉得太过琐碎,也曾报怨不休。 可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放手。 些时秦老夫人招唤管事问话?秦夫人心里一个激灵,顾不得自己正“病”着,赶忙吩咐瑞冬替她梳洗更衣。 “仪儿,你说你祖母这是何意?我这些年管着家中上上下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她这是打算罢了我的权?”秦仪宁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在秦仪宁看来,这些年母亲确实劳心劳神,可干了活又满口抱怨的,谁也不会喜欢听。而且母亲一直说自己太累了,父亲又不心疼她,夫妻经常因此事吵架。 “母亲刚刚还说太辛苦了,出力不讨好的。如果祖母真的要收回掌家之权……也是件好事。” 秦夫人坐在铜镜前,瑞冬正加紧替她绾发。 闻言,登时柳眉倒竖。“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这些年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姐弟几人……你如今却说我被夺了掌家之权是好事。你可是我的长女,我在你身上费的心思最多,你这么冷言冷语,对得起我对你的养育教导之恩吗?” “母亲才和女儿说太累,父亲不谅解,家中上下也不知感激,不如卸任来的轻松自在。”秦仪宁小声道。 秦夫人一滞。“我那不过是发几句牢骚罢了。天下哪有把掌家之权拱手相让的道理……我真是白教导你一番。”狠狠瞪了一眼长女,挥开瑞冬,起身匆忙离开。 秦仪宁望着匆匆而去的母亲,脸上露出几分落寞。 出嫁后,是母亲教导她要孝敬公婆。 凡事不要和婆婆争执,当晚辈的要守礼。她也便依母亲所说做了。可是得来的却是婆婆一次比一次更加过份的苛责。甚至连她亲生的女儿都不能养在身边。这次借着祖父丧仪,她回到秦家,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守宁带了护卫亲自走了一趟,才接回她两个女儿。 记得祖母曾经说过。 有些时候需要晚辈恭敬孝顺,有些时候孝顺反而是不孝。 女子的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时她不懂,回来后和母亲说起,母亲大声斥责她不懂规矩。恭敬孝顺长辈哪会有错?可此时母亲所为……这是要向祖母问责吗? 怒气冲冲的,仿佛吃了火药似的。 她教她恭顺,不管长辈是不是刁难。 而自己所为……秦仪宁第一次怀疑自己事事依从母亲,恐怕做错了。 保宁那天亲自送了两个女儿回来,笑着说她两个女儿都是好性子的,只是大女儿性子尤其像她。当时她还觉得熨帖,如今却觉得惊恐。 像她?难道养出第二个她吗?在娘家事事听从母亲吩咐,嫁了人任由婆家欺凌。 有道是为母则刚。想到女儿秦仪宁眼中露出坚定的神情。她决定了,让女儿多和保宁相处,两个女儿,便托付到祖母手中。当年她傻她笨,她不解祖母好意。 如今却不能让女儿重蹈覆辙。 想清楚这些,秦仪宁起身。到了她应该抉择的时候了。 松溪堂。 内外管事,共十余人。 有男有女。内院以崔姓婆子为主,她初时是秦夫人院子清溪院的管事嬷嬷。 深得秦夫人信任,如今内院一干琐事皆由她统筹。 她手下还有几个婆子,分管着府中吃穿用度,几人虽然神情恭敬,可目光闪烁的看向崔婆子,隐隐有几分以崔婆子马首是瞻。 崔婆子脸上神情最是恭顺。 带着一众内院管事给秦老夫人请了安,然后乖觉的立到一旁,一副任秦老夫人吩咐的顺从神情。 外院管事的是个叫温淳的中年汉子,四十岁上下,面相忠厚,为人机警。自始至终垂目而立,还有两个副管事,立在他身后,神情有些不安。 诸人给秦老夫人行了礼,退到一旁皆不开口。 好像谁先开口便落了下风似的。 保宁站在秦老夫人身边,本来保宁是不打算看热闹的。 掌家的本事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太费心去学。上辈子虽然结局惨了点,可过程还算是丰富。后宫她一度混的如鱼得水,一个小小的后院实在有些不够看。可显然秦老夫人觉得保宁本事还不够,下令从今天开始跟着秦老夫人学掌家理财之能。 行。技多不压身。 所以保宁全然像个看客,抱着看戏的心情站在秦老夫人身边。 她以前对秦家不太关心,只知道这位崔妈妈是母亲秦夫人的心腹,生了一张巧言善辩的嘴。 把秦家管事婆子的差事紧紧攥在手中,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她早年丧夫,有个独子,寄养在一户百姓家中,每隔十天她会出去见儿子一面,送些银钱。 因为一人艰难养子,在秦家上下名声不错。 也深得主子的赏识。 在秦家出事后,是第一个叛离秦家的,那时候大家才知道,她看似忠心,一门心思替秦家办差,实则早已在外面自己置了产业,甚至还养了个比她小十余岁的相好。 外面置田置产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是那时候秦家已无力追讨了。 此时再看这位崔妈妈,保宁只觉得好笑。 这人生就一双有些上挑的眼睛,唇角有些耷拉,眸子混沌,看人的时候眼睛左闪右避的,不是个诚实的相貌。 可笑前世竟然无人识破,还把她的胃口养的刁刁的,最终噬主。 这时保宁倒感激秦老夫人将她留在身边了。 有些事情她不欲追究,却不表示她会纵容……“我今日唤了几位前来,是想问一问这几年……我秦家为何每况愈下?”等了片刻,秦老夫人当先发问。[感谢打赏的亲,感谢投月票的亲,求个收藏,推荐~~么么哒] 第68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68章有人欢喜有人忧 崔婆子闻言,肩膀不动声色的一松,眼神似乎也镇定了几分。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是管内院杂事的,只管主子们吃饱穿暖,旁的事奴婢便不懂了。” 家境日下,这和内院有什么相干的,崔婆子还以为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了,却原来是秦老夫人想立威。崔婆子自然是向着秦夫人的,这些的秦老夫人不理庶务,都是秦夫人在支应着,突然间便想作威作福,想的美。 崔婆子神情虽然还算恭敬,可言语已经透露出几分不客气了。 保宁挑了挑眉头,满眼的兴趣盎然之色。 她还真的挺想看看祖母发威的。 前世最大的错误,除了看上封逸,便是错看了秦老夫人。 那时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秦家的支柱,有她在,秦家便不会败。事情证明她太过异想天开了,封逸初时善待她,不过是为了用她稳住秦家父子。让二叔和大哥为他卖命,助他平定边境。 一旦事成,结果便是鸟尽弓藏。 如果当时她像此时这般和祖母秦老夫人亲近,也许那些事情便不会发生了。 秦老夫人会点醒她的…… 秦老夫人也正用眼角余光窥见保宁,小姑娘眼中波光粼粼的,竟然是难得的灵动。保宁这性子……连秦老夫人也很难总结。安静有之,活泼有之,镇定有之,沉稳有之。 这些性子单拿出来自然不算什么。 人都有各自的性情。可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有时候秦老夫人觉得保宁还有些真性情隐瞒着,她便想着找些由头让保宁……原形毕露。 倒没想到一个婆子一番丑陋之言,倒让小姑娘露出几分真性情来。秦老夫人是过来人,总感觉保宁似乎有些压抑着什么……只此她这般灵动,秦老夫人隐隐觉得这才是小姑娘真实的模样。 “保宁。你觉得崔管事所言是对是错?” 啊?她在看热闹啊。迎上秦老夫人微闪的眸子,保宁心想原本她们祖孙想法一样,都想看对方的热闹啊。 做为小辈,这点她比较吃亏啊。“言之有理。” 崔妈妈虽然觉得保宁人微言轻,得她一句肯定无关痛痒,不过脸上还是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哪里有理?”秦老夫人继续加难。 “一个自言目不识丁的下人,也就只能知道吃饭穿衣了。祖母难道还希望崔妈妈面面俱到不成?” 呃……崔婆子脸色微沉。保宁说的话她不太明白,不过目不识丁几个字是骂人的话,她还是听的出的。三小姐竟然在骂她。“三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奴婢虽说识字不多,可斗大的字也能识得一箩筐。内院的账目可都是奴婢亲自写的……”最后一句颇有几分自得,也就是因为她自幼拨拉算盘,最终才在一众婆子中脱颖而出,得了夫人重用。 见秦老夫人面色沉稳,崔婆子解释道:“奴婢小时候,家里是开铺子的,奴婢三岁便跟着父亲学扒拉算盘珠子了……”显然这项技能是崔婆子十分得意之处,余下几个管事婆子都露出羡慕之色。 保宁点点头。 “原来如此。崔妈妈既然如此能干,那便从崔妈妈的账目查起。祖母觉得如何?” 秦老夫人点头。 崔婆子面色微变。查帐?“账目夫人月初已经查看过了,并无不妥之处。” “那又如何?”保宁淡淡问道。 崔婆子握了握拳,总觉得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小姑娘眼中带着几分蔑视之色。 可再看,却又觉得那目光清灵灵的,不带丁点多余的意思。保宁问的轻飘飘,可无人敢反驳。是啊,那又如何?秦家老夫人想看账目,难道不给看? 她们无论如何也是下人。 旁边两个始终站在崔婆子身后的两个婆子赶忙表示账目在自己屋中,立时便可取来。 保宁笑着开口。“不必劳烦两位妈妈,我着人取来便是。”说完看向一旁的香印。香印颔首,自去安排。 直接去管秦夫人要账目,自然不会顺利,只是去管事婆子的屋里取账目,就容易多了。 保宁笑呵呵的问了崔婆子账目所在,随后还补充了一句崔妈妈既然会扒拉算盘珠子,料想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记错放东西的地方。崔婆子本想故意说个错处,多耽搁一会,保宁一句话便堵了她的去路,她只能老实招出账目所在。 随后又想到自己账目做的隐蔽。 秦夫人都看不出什么破绽,难道一个小姑娘能看出有异来?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下人很快取了账目来。厚厚的一杳……放在保宁脚边,足足到她小腿。 崔婆子心中冷哼,她倒想看看这账目要怎么查。想来夫人应该很快便接到消息…… 想抢夫人的掌家之权,也得看夫人允不允。秦老夫人显然今天只想看热闹,这么厚厚一堆账目自然不会是崔妈妈一人的,而是内院外院所有管事加起来三个月的账本。 相比崔婆子上赶着……送死。外院的温管事则始终垂首而立,不显山不露水的。 内院的龌龊他也隐约知道几分,大家都是当下人的,他颇为不耻妇人那些低贱手段。 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管的也是外院的差事,不便多言……再加上老爷夫人关系不算亲近,两个人之间发生最多的事情便是吵架。 自家主子爷一直觉得生意事大,对家中这些琐事十分不屑。 他几次想开口,都被挡了回来。温管事也便不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只管自己把账目理清,至于内院那些肮脏事,他只能眼不见为净。 秦老夫人如果能收回掌家之权,自然是好的。 温管事觉得秦夫人根本当不好这个家。 只她重用崔婆子,便不是个有眼光的。反倒是早些年老夫人治理秦家时,秦家才真的称得上繁荣昌盛。 此时老夫人有重掌秦家之意,他自然欣喜万分。 只是老夫人似乎不愿自己出马,竟然把这事当成考量三小姐的测试题目…… 温管事是第一次正经关注秦家这位三姑娘,以前这位三姑娘在秦家简直像个壁花,却又无壁花美貌,所以注定泯灭于众。 偶尔听到有人提起,说的也是她木讷无趣。 倒没想到真人不露相。 能被老夫人相中,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求收藏,留言,么么哒~~~] 第69章 一样职位两样心思 第69章一样职位两样心思 温管事带着两个外院副管事账目给的痛快。 外院账目本就清晰明了,本时交给秦老夫人查对,温管事每每觉得委屈。白瞎他做的那般详细了,秦夫人只随意翻翻,连算盘珠子都不屑扒拉一下。嘴里说用人不疑,最初温管事倒也被这句感动过,后来才发现对内院崔婆子也是这样一番说辞。 可内院藏污纳垢,那崔婆子盘剥起来,都快赶上饿狼了。 几个管事婆子倒是吃的肚满肠肥,却苦了那些低等下人。 外院有护卫和内院小丫头相好,这些事情纸里包不住火。 温管事看不惯崔婆子等人的作为,可他虽然是秦府外院管事,说到底也是个下人,何况自家主子爷根本不欲理会这些。 总是奉行着那句男主外,女主内。 那也得有个好主母啊。自家这位夫人……可着实算不得好主母。 温管事心里隐隐期盼着,期盼着今日崔婆子等人暴露。也好让老夫人治一治这秦府上下的歪风。 只是老夫人却把这事交给三小姐……温管事心头一紧,难掩担忧。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被这孙婆子逃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肃清秦家家风。 可他也不会傻到去当那个出头鸟,此时站出来指控。他得再观望观望,看看秦家这位三小姐到底如何…… 温管事这边替保宁担心着,相比之下崔婆子心里便乐开了花,旁边的王婆子和向婆子也跟着肩膀一松。拿好处时自然是高兴的,可若是被查出来……可不是件小事。轻则家法伺候,重则被送进监牢,她们只是受了崔婆子蛊惑,多拿了几两银子,可一见那小山似的账目,两个婆子和崔婆子想法一样。 想查清楚,简直难如登天。 两个婆子不由得暗自庆幸刚才紧跟崔婆子行事。 是崔婆子当先开口,她们才跟着行事。 她们给出的账目确实是秦府内院花用的账本。 可她们自己却不用这些账本,这是请了高人指点,做出来专供主家查验的。 她们不识几个大字,这样的账本自己就看得昏头昏脑,更别提还要亲自做账目了。 她们有自己独有的小账本。 藏在稳妥之处,她们几个私下里用的便是那套小账本。两套账本最后钱财数目相同,可内容却天差地别。她们倒想看看府中这位突然窜红的三小姐要怎么查验。 温管事远远看着那堆成山似的账本,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厌恶之色。 一帮粗使婆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弄出来的账目堆起来是他们外院的几倍。外院诸管事,每月一本账,月底清零。 三个月每人三本帐目。 再加上一本总账目,不过十本之数。 余下皆是内院的账本。在秦夫人面前,崔婆子说内院管着整府的吃穿嚼用,账目即杂且乱。 外院事少,账本自己薄的多。 温管事不欲和她拌嘴。 一帮胡搅蛮缠的疯婆子,和她们争辩,简直是丢脸。 此时见这帮人这般欺负保宁,温管事眸子猛的一沉。 他刚想站出来质问几句,却见保宁唇角含笑,目光从他身上淡淡瞥过。 那眼神,清风似的。明明不算凌厉,可却让温管事心里陡然升出几分战栗来。只瞬间的功夫,她用指尖在账本上轻轻划过,最后从一摞账本是抽出一本。 “……崔妈妈字写的不错。”她淡淡说完,也不看崔妈妈微变的神情。 开始迅速翻看起来。 保宁翻页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停顿。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看其中内容。看上去倒更像是随意翻看。 崔婆子刚才因为保宁提起字而提起的心,缓缓沉了下来。 这样看账本?她一天能看一千本…… 光看有什么用?能看出花不成!这账目,她可着实花了好大一番心思,请的人也十分稳妥,向她保证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这几年也果然风平浪静,夫人挑不出丁点错处来。 秦老夫人在喝茶,蒋妈妈立在背后替她轻轻垂肩。相比秦老夫人的镇定,蒋妈妈有些忧心。 院里这些婆子们油滑的很,这明摆着是欺负三姑娘年纪小。一时三刻的这么小山似的账目,谁能理的清?蒋妈妈正胡乱想着,保宁已经放下手中账本,随手又拿起另一本,依旧闲暇似的翻看着。 蒋妈妈虽然觉得保宁已经足够镇定了。 毕竟年纪还小,不过气势已经十足了,加以时日,以后必定是个让无数公子哥趋之若鹜的贵女。 “老夫人……保姐儿这是……”相比蒋妈妈的忧心忡忡,秦老夫人淡定的很。 “不急,看戏。” 蒋妈妈:“……”您这教导手段……一般人着实经受不住啊。 这也没教什么啊,便让一个小姑娘对上这一帮刁钻婆子。 蒋妈妈想着一会不管如何,她得摆出松溪堂管事嬷嬷的架式,无论如何不能让旁人在松溪堂欺负了自家保姐儿。 保宁一目三行,越看心中越是鄙夷秦夫人。虽说秦夫人是她生母,但活了两辈子,她都没感受到丁点母爱。也就别怪她不敬尊长了。 这算什么账本? 一天花用便记了足足一本!连早上倒夜香需几个铜板都日日重复着。 早上哪个院子吃了包子,哪个院子吃的馒头,用了几捆柴,洗了几件衣服…… 真真事无巨细啊。 写这账的也是个……高手……坑人的高手。坑的还是花钱做这账目的人。 可能欺崔婆子看不懂,每五日重复一次。项目一样,只不填最后花用钱数。 最后一天再将钱数折算填上。墨渍新旧一看便知。 这钱数……填的也挺有意思的。 外边买一笼包子才十几个铜板。 厨子自己在家里做却要用十倍的价钱。 关键是其中也没加什么山珍海味,不过平平常常的馅料而已。 那这花费就有些意思了……以此项类堆……难怪秦家家道中落。 这是养了帮吸血蝙蝠啊。远远的,听到急切的脚步声,秦夫人姗姗来迟。 第70章 婆媳一台戏 第70章婆媳一台戏 瑞冬扶着秦夫人,路赶的有些急。从自己院子到松溪堂直走的秦夫人微喘。 远远的便看到几个内外院管事都垂头立着。 外院的管事便罢了,左右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账目,每日的账目,秦夫人只是随意翻看翻看,蒋婆子的账目,她看的很是认真,自觉在管家这方面是个合格的。 秦老夫人今日这一出…… 简直就是直接打了她的脸。所以秦夫人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母亲这是何意?” 秦夫人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她嫁进秦家二十多年,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了。 生了两儿两女,算是秦家的功臣了。 自从接手掌家重任,更是孜孜不倦,一日不敢懈怠。 可她这位婆母还是不放心。自从她嫁进秦家,好像她从未赞过她一句。反而每次来请安,都被不咸不淡的打发。 如果她犯了错,查她的账目也还算是师出有名。可她即没犯错,也没做出什么有损秦家之日,这突然的发难是何意? 自己可是秦家大夫人,秦大爷的正室,秦老夫人此举,简直就是自打秦家脸面。 秦老夫人闻言缓缓抬起眸子,看到秦夫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含笑招了招手。“来,陪我坐坐。” 坐?秦夫人怎么坐的下?一旁崔婆子脸上也适时露出羞辱之色,秦夫人强忍怒意。开口问道:“母亲这不是相信媳妇儿?” “乱想什么。一家人,你可是松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秦家大门的。这些年替秦家开枝散叶,又管着府中这繁琐杂事,你辛苦了。”松泉是秦大爷的名字。听完秦老夫人这一席话,秦夫人脸上神情明显松了松。 这算不算称赞。 赞她掌家有方! 秦夫人正想开口劝秦老夫人停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她固然丢脸,可更丢脸的是秦家啊。 可秦老夫人下一句,却让秦夫人傻在那里。“……这些年老二家的太过倦怠了,如今你二弟也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们两口子坐着享福,我想着这些琐事,也是时候让老二家的费费心了,你觉得呢?” 秦夫人脸色惨白。 她们妯娌一直不睦,虽然没有明面吵过。 可明明住在一个大院里,本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她们一年也碰不到几次面。 多数都是家宴时,不得不到场。那边倒是因为用度找过几次别扭,被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之后便再也不敢找麻烦了。 秦夫人十分得意,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秦家正经的主母。 可秦老夫人却突然把二房扯了进来。“……儿媳,不辛苦。” “你看起来有些憔悴。想着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让你一直劳累。便想着找个人帮你分担一二。阿秋,你看看淑仪是不是累的都有几分老态了?”袁淑仪是秦夫人的闺名。秦老夫人一本正经的问身边的蒋妈妈。 蒋妈妈是个多精明的。 立时脸色凝重的点头。“奴婢也觉得大夫人最近神色不佳。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秦夫人勉强笑了笑。面对长辈的“好意”,她气的全身发抖。 “母亲一番好意,媳妇儿本该领受,可这些年都这般过的,突然间无事可做,媳妇儿实在不便。” 秦老夫人点点头。“那便算了。” 秦夫人一喜,可下一句秦老夫人的话又让秦夫人险些跳脚。“那便让保丫头帮你理理账目。烦乱的很啊……” 秦老夫人说完这句话,便再次眯起了眸子。 秦夫人恨极,狠狠瞪向一旁一脸轻松翻看账目的保宁。 一见之下微微一惊。 秦夫人已经许久未见过这个二女儿了。秦老太爷丧仪期间,保宁和秦家公子小姐混在一起,秦夫人压根没正眼看过。 此时端详,却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那唇角的浅笑,那周身的气韵,再看旁边秦老夫人,端茶轻酌的神情。 祖孙两个明明相貌不同,可神情竟然出奇的相似…… 秦夫人觉得自己一定见鬼了。 本打算厉声质问的,可却愣生生没有出口,一旁崔妈妈急了,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秦夫人,没想到秦夫人来时倒是气势汹汹,老夫人几句话便让她偃旗息鼓了。 “夫人,奴婢的账目一笔笔记的最是清楚。您是知道奴婢的……三姑娘年纪轻轻的,这才得老夫人教导多久?便这般……这般的欺辱奴婢,奴婢……简直不能活了。” 崔婆子一把年纪了,哭的伤心欲绝。 好像下一刻便要撞柱了。 秦夫人本就烦心,见崔婆子这般作派,越发的不耐了。 “老夫人不过考量考量保宁,你账目即做的清楚明白,难道还怕这些?” 崔婆子一滞。 本想再加把活,哭过闹过,再上个吊。 可秦夫人已经把目光转开了。 她在看保宁,很认真的在打量。虽然她还是不喜欢这丫头,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可不能否认,眼前的保宁,简直刷新了秦夫人的三观。 便是自己最是看重的长女仪宁,在此时的保宁面前,似乎也显得平庸了。 可保宁越是这般,秦夫人心中越不甘。 在自己手里是块木头,到了秦老夫人手里便成了美玉? 岂不明晃晃告诉旁人,她这个当母亲的无能。原本秦夫人是满腔怒火而来,如今反倒缓缓平静下来。 她倒想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保宁才搬进松溪堂几天?便真的能教出个女秀才不成!瑞冬不动声色搬了张椅子,摆在了秦老夫人下首,秦夫人安静的坐了。 不必指望秦老夫人安排坐伴。 她嫁进秦家这么多年,秦老夫人从未礼待过她。 保宁知道秦夫人来了,她在看账,不能分神是其一,不想理会才是真的。 既然没感情,也不必装做多母慈子孝了。 对她好的,她会十倍百倍的报还。秦夫人待她不好,也生了她一场。 她会照应好秦家,让秦夫人这辈子衣食无忧,做个富贵闲人,也算是报了她生养之恩。 让她和她亲近,抱歉,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第71章 惹人怜惜的小可怜哟 第71章惹人怜惜的小可怜哟 秦夫人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觉得秦老夫人要夺她的掌家之权。 可进了松溪堂,秦老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考量保宁,便让秦夫人偃旗息鼓了。 她对保宁……秦夫人想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喜欢,不理会便罢了,也不必因此和老夫人争执。 不就是让保宁查账吗? 若是真的换个账房先生,她还真的有些担心。 内院外院的账目,她全都亲自过问。只是毕竟项目繁杂,有些疏漏也是正常的。 出入应该不大,算不得什么大错。可终究得和秦老夫人好一番解释。下人们不知,指不定又传成什么样子呢。想必一定会觉得她因为这个家当不好而被老夫人问责。 如今不过是让保宁翻看,秦夫人觉得出不了什么问题。 这孩子从小性子孤避,长女仪宁未嫁前,是专门请了女先生在家中教导的。保宁便跟着认了两年字,顶多会描个红,临个帖的。 这看账本的本事想必是老夫人才指导的,这才学了几天?能有多大的本事。 秦老夫便心安理得的坐了,全当给老夫人面子。 至于保宁…… 虽说变化很大,可秦夫人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便再没有旁的感受了。 崔婆子见秦夫人这般作态,心也跟着缓了缓,习惯性的转了转眼珠子,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远的温管事。 温管事也正在斜眼看她,目光中带着鄙夷之色。 崔婆子心里一咯噔。 她是内院管事,姓温的是外院管事,内院外院总有些重叠的东西,她也不时和姓温的打交道。她早年丧夫,也曾对这姓温的动了些心思。奈何他便是根木头,不解丁点风情。 而且账目上一板一眼的,着实是块榆木疙瘩。 可这姓温的也只是态度冷淡,从未有过这般眼神啊。 崔婆子虽然自觉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姓温的也是管事,于账目上也是熟手,难保看出些门道来。 待她再看时,姓温的已经收回视线,垂首而立,好像刚才那道凌厉的视线是她的错觉般。 崔婆子觉得是自己吓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让她一直提着心肝,所以有点风吹草动便大惊小怪的。 她便不相信这姓温的当真无私至此,没仗着便利占过便宜。大家一丘之貉,谁也不必嫌弃谁了。 秦老夫人半眯着眼睛,看似在养神,可一道眼缝便足够她将底下诸人神情收入眼中了。这些管事的,多数老成,油滑油滑的。 有一个半个老实的,恐怕也会随波逐流。 其中那外院的管事倒是个稳重的,神情不卑不亢,偶尔看向那内院崔婆子的眼神也带着厌恶。这崔婆子眼球乱转,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至于秦夫人…… 秦老夫人也算开了眼界,她便没见过天下哪对母女见面是这般情况。 保宁没开口,确实礼数不周。可看小丫头眼睛仿佛长在账目上,秦老夫人心想,恐怕这丫头是真的入了迷,怕是连秦夫人到了都没意识到。 再观秦夫人,做为保宁的生母,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保宁,便不再理睬。 这哪里有丁点当母亲的样子。 保宁自从来了清溪堂,她未问过一句。 好像从来没生过这个女儿似的。如果她本性如此便罢了,对长女仪宁,甚至是庶出的书宁,她都关怀倍至,看起来是个顶顶贤惠的。 唯独对保宁。保宁做错了什么?以至她如此怠慢! 秦老夫人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立时将桌上那杯茶泼到秦夫人脑袋上。要那脑袋当摆设吗?远近亲疏都分不清。 其实保宁知道秦夫人来了,只是心里正在清算账目,一时分不开心神。 见秦夫人也没理会自己,她便乐的不起身行礼了。待将内院账目查验完,抬头便迎上秦老夫人略带心疼的眼神。 保宁眨了眨眼睛,迷惑的神情倒让秦老夫人更怜惜了。 见保宁抬头,秦夫人毫不拐弯的直言道:“你才跟着你祖母学了几天?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你能得你祖母看重,应当谦逊,好好在你祖母身边服侍,而不是……这般不知轻重。” 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 尤其是保宁放下账册,一脸的成竹在胸,抬起眼睛笑眯眯的看向秦老夫人。 仿佛她这个母亲不存在似的。 生她一场,便落了个视而不见,秦夫人再也按捺不住,终究开了口训斥道。 秦老夫人脸色登时一沉。 “老大家的,这里是松溪堂。”连闺名都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老大家的,仿佛她是个市井妇人般。 秦夫人起身,冷着脸回道:“儿媳唐突了,实在是保宁太过不知轻重了,儿媳怕她惹母亲生气,这才开口教训几句。”“……想要摆你夫人的架子,想要教训女儿,回你院子去教训,别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作威作福几字一出,秦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还是身边的瑞冬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来此的目的。 “儿媳的错,儿媳记住了,以后不会在母亲面前这般失态了。既然保宁看完了账目,儿媳便让人将账目搬下去吧。放在这里实在占地方……”秦夫人摆摆手,只是这里是松溪堂,除了瑞冬没人会听命于她。 而瑞冬刚想迈步,秦老夫人身边的蒋妈妈便开了口。“不急着搬,得先让三姑娘说说这账目有没有问题啊……若是账目有误,搬走还得再搬回来。夫人莫急,请先听听三小姐怎么说。” 对上蒋妈妈,瑞冬自然是不敢多说一句。 秦夫人虽然生气,也不敢直接反驳。 这位蒋妈妈可是秦家的元老,是秦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一辈子没有嫁人,一直守着秦老夫人,便是秦大爷和秦二爷在她面前,都不敢摆主子架子。 “……她能说什么。这账目是我亲自查验过的,崔妈妈和温管事也都是家里的老人,难道他们还会渎职不成!” 秦夫人冷声道。 保宁仿佛没的听到,秦老夫人似乎耳朵也有些背,由着秦夫人叫嚣着。 秦老夫人只看保宁,保宁对她点点头,秦老夫人缓缓坐直身形,眼睛也睁的大大的。 “老人也好,新人也罢,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尽了本份,便是好的。保宁,这院中管事是否称职……你且慢慢说来。” 第72章 赌 第72章赌&lt;/p&gt; 至于秦夫人的质问,直接便被秦老夫人无视了。&lt;/p&gt; 秦夫人自然生气,可是秦老夫人压根不理睬她。如果秦老夫人与她争执,秦夫人倒还能辨上几句。可人家压根不屑理睬她。&lt;/p&gt; 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lt;/p&gt; 似乎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lt;/p&gt; 当初她拿到掌家之权,以为自己终于熬出了头。&lt;/p&gt; 高兴的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表示自己一定不负所望,治理好秦家。&lt;/p&gt; 可是秦老夫人呢……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用心行事便好。&lt;/p&gt; 这些年她兢兢业业,可没得到秦老夫一句夸奖。&lt;/p&gt; 如今竟然让一个小丫头来考量她心腹之人。这份屈辱,秦夫人如何能受?“……母亲既然执意如此,那丑话便说在前面。如果保宁查不出什么……要怎么讲?”&lt;/p&gt; “查不出便查不出,你打算如何?”&lt;/p&gt; 秦老夫人语气唏嘘,似乎秦夫人说了句笑话。秦夫人气白了一张脸:“若不出便是保宁小小年纪便胡闹生事,要罚。”&lt;/p&gt; “罚。你说的倒是轻巧,保宁今年十三岁,你没抱过她亲过她,这罚字倒是张口便来,真是个好母亲。”&lt;/p&gt; 母亲两字轻飘飘的,却刺得秦夫人心肝一颤。&lt;/p&gt; 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自然是想疼的。可这孩子……险些要了她的命啊。&lt;/p&gt; 她生生昏睡几日才转醒,醒来后无人关心一句,自己的男人只让人抱了孩子塞进她怀里,说是她搏命得来的。&lt;/p&gt; 语气即不关心,又不怜惜,连被塞进她怀里那小小一团,他也没多看一眼。不仅未有关切之色,反而像是有些嫌弃。&lt;/p&gt; 自那之后,他便再未踏进她房间一步。&lt;/p&gt; 都是因为她生了保宁,以至她们夫妻离心。&lt;/p&gt; 一个险些要了她的命,又让她失宠的女儿,她如何能爱?&lt;/p&gt; “有她祖母疼她,可比我这个当母亲的疼她更好。母亲如今把保宁当成眼珠子,什么事都替她安排的妥当。您不止有保宁一个孙女,若宁,书宁,也都是您的孙女,年纪也都相当,母亲不好太过偏心。”&lt;/p&gt; 秦老夫人并没有因为秦夫人无理的话而动怒,反而淡淡一笑,并不接话。&lt;/p&gt; 她这把年纪了,忍耐力自然不是秦夫人能比的。秦夫人这些话对秦老夫人来说不痛不痒的。她就是偏心,若宁有母亲疼着宠着,二儿媳可不像长媳这般拎不清。&lt;/p&gt; 至于秦书宁,一个庶出的女儿罢了,难道还当成宝贝儿。&lt;/p&gt; 能被她捧在手里,值得她捧在手里的,也就保宁了。&lt;/p&gt; 这点秦夫人自然不会明白,如果她能明白,也就不会这般行事了。&lt;/p&gt; “你既然这么说,我若不表个态,反倒显得心虚了。那便……若是保宁查不出,自是你驭下有方,我教导无方,我但带着保宁搬到乡下庄子去住。”秦夫人心下一喜。&lt;/p&gt; 秦老夫人这坐大山常年压得她抬不起头,如果她真的去了乡下庄子,这整个秦家便无人能压她了,自然是件美事。&lt;/p&gt; “若是查出来什么……便说明我教导有方,你这家管家之能欠佳,便换老二家的来做。”&lt;/p&gt; 秦夫人恨极,原本自己终究入不得秦老夫人的眼,这般千方百计的目的竟然是让她让出掌家之权。&lt;/p&gt; 好,她倒想看看秦老夫人如何睿智,如何几天便教会保宁看账理事。&lt;/p&gt; “那是自然。掌家也是能者居之,这个家若是当不好,我便让贤。”&lt;/p&gt; 等到秦老夫人和秦夫人达成协议,保宁定定看了一眼秦夫人,迎上的却是秦夫人冷漠的目光,保宁心下笑笑,其实也不是没渴望过秦夫人的疼爱,只是自己无论得不到罢了。&lt;/p&gt; 便是她此时巴结奉承,用尽浑身解数让秦夫人对她另眼相看。一旦遇事,哪怕丁点小事,秦夫人也会瞬间变脸的。&lt;/p&gt; 秦夫人便是这样的人,爱恨分明。&lt;/p&gt; 她有多疼爱长姐仪宁,便有多厌恶她。&lt;/p&gt;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她不喜。&lt;/p&gt; 不喜便不喜吧。她活了两辈子,走过低谷,登过高位,最后发现滋味也不过如此。如今重活一次,只求活的舒心。既然她和秦夫人注定有一个会不痛快,那便让秦夫人不痛快吧。&lt;/p&gt; “母亲,对不住了。”保宁终于开了口。&lt;/p&gt; 什么就对不住了?简直不知所云。她瞪向保宁,却发现懦弱的,以前因为她一个眼神便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含笑回望她。&lt;/p&gt; 秦夫人脸色微变。&lt;/p&gt; 然后便听到小姑娘用有些软糯,却又掷地有声的语调开了口。&lt;/p&gt; “这些账目我已粗粗翻阅……温管事是哪位?”温管事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镇定的上前一步。“属下在。”&lt;/p&gt; 保宁打量温管事,先前她对家中琐事并不关心,对家里的下人自然也不会上心。&lt;/p&gt; 还是后来她入京后。&lt;/p&gt; 才知道秦家有这么一位管事。这位温管事十分擅经营,秦家大部分生意都是这位温管事支撑着的。&lt;/p&gt; 她还曾猜忌过他。&lt;/p&gt; 觉得他别有居心,可直到秦家出事,他也未有叛离之心。&lt;/p&gt; 最后秦家败落,那时候秦家主子都已不在人世。&lt;/p&gt; 是他变卖了秦家家业,带着所得亲赴边关,替秦家军收尸。&lt;/p&gt; 所有秦家军入土后,他便不知所踪,她曾派人寻找过,没有消息,只打听到一干事了后,他似乎遁入了空门……&lt;/p&gt; 那位大名鼎鼎的温管事,便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子。&lt;/p&gt; 保宁笑笑,再次感觉到庆幸。庆幸自己有机会让所有的事情重演一变。&lt;/p&gt; 这一次,她定然不会让这样一个忠义之人饮恨。&lt;/p&gt; “外院的账目清晰明了,所列账目一文不差……该罗列的项目,一项不少。那些冗长累赘之项,皆未赘述。账目做到温管事这般,已至臻境。小小管事,屈才了。”温管事并不意外,不过还是重重看了一眼保宁。这片刻功夫,便将账目理清看透,而且说的话明明极尽夸奖,却未让人觉得有恭维之意。便是实实在在的觉得他这管事当的好。&lt;/p&gt; 温管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lt;/p&gt; 既然能看出他账目优点,自然能看出崔婆子账目里的问题……&lt;/p&gt; 果然,保宁夸奖完温管事,看向崔婆子的目光猛的一沉。“我倒不知自己平日吃的清粥包子……一顿平平常常的早饭罢了……竟然比街上卖的还要贵上十倍余。”&lt;/p&gt; 喜欢秦女谋&lt;/p&gt;</div> 第73章 偏心的明目张胆 第73章偏心的明目张胆 崔婆子神情瞬间一变。 先是惊诧,随后是不敢置信。 她账目确实虚报了些,可都均摊在每日细琐的项目中了。 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那每日所列之项,谁看了都得头疼。便是她自己偶尔翻看,也觉得眼冒金星,根本算不明白。就算拿给最精明的账房,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玄机也不容易。半个时辰,不到半个时辰,便被这位秦三姑娘找出了破绽。 崔婆子自然不肯认。 “奴婢冤枉啊,这账目是夫人亲自核对过的啊……若是真像三姑娘所说,夫人哪会发现不了?夫人,您救救奴婢。三小姐这是……要逼死奴婢啊。”一哭二闹三上吊,崔婆子泪眼婆娑,跪着爬到秦夫人腿边,几个响头磕下来,秦夫人原本就泛冷的神情越发的阴沉了。 “保宁,你年纪还小,需知道人言可畏。你一句轻飘飘的话,也许伤的便是一条性命。”秦夫人不敢直言秦老夫人教导无方,可对保宁便十分不客气了。她可不相信保宁有这个本事。只随意翻翻便能挑出错处来。 她掌家数年,也没看出这账目哪里有问题。 难道她这些年这家是白当了吗? “确是人言可畏……保丫头,不必拘束。这里是松溪堂,有祖母在呢。” “母亲,您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纵容保宁肆意行事。”秦老夫人这话简直就是直接打了秦夫人的脸。她可是大夫人,掌阖府庶务,当着下人的面秦老夫人如此言语,把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置于何地。 “是否肆意,要看结果。你是保宁的母亲,本该是这世上最护佑保宁之人。你反倒宁愿相信一个管事婆子,也不信自己的女儿。老大家的,你这般行事……委实让人不敢苟同。” “儿媳行事,只遵循道理。治家若是讲情面,这家中上下恐怕会乱成一团。母亲既然执意偏心保宁,儿媳也无话可说。她即怀疑崔妈妈,便拿出证据来。” 保宁看着秦夫人,这个她称呼母亲的人。 她是真的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可以把仪宁宠上天,可以把二哥海宁捧在手心里,甚至能把秦书宁视如己出,唯独对她,是一千一万个不喜。 还好她没发狂到以为自己重活一次便能扭转秦夫人的心意。 她对秦夫人没期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即如此,便就事论事。 “证据便是这账本……从每日起身到安寝,每天皆列五十余项花用……真真事无巨细。或许母亲是觉得账目越仔细越清楚。可母亲难道没有发现……崔妈妈这些账目……和最后报出的银钱数目……出入颇大吗?” 崔婆子惨白着一张脸。 她觉得不可能。 这账目可是她花了大价钱找府外账房先生做的。 这些年来从未出过问题。 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绝无纰漏。 而且既然是账目,难道不是列的越多越繁杂为好。这可是得了秦夫人称赞的……“夫人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每日那些项,都是府中花用啊。奴婢桩桩件件都记的清楚明白。最后的数目绝不会有错……三小姐执意诬蔑奴婢,不知是何居心。奴婢可是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心一意替夫人办差。未想到竟然被人这般猜忌,奴婢……奴婢没法活了啊。” 崔婆子不相信保宁这么快便能算清这些。 她连算盘都没扒拉一下。 这小山似的账目,她这么走马灯似的翻翻便能验算明白?府上可从未有三小姐聪慧的传言。想来是诓骗她的可能更大些,想让她自己认罪,进而讨好老夫人,毕竟这位三小姐自幼便是个讨人嫌的。 大房的清溪院那么大,夫人宁愿闲置着,也不让三小姐留在清溪院。 想来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厌弃极了。如今终于得了老夫人欢心,自然无所不用其极的想留在松溪堂。不惜诟病她,以达到在老夫人面前显摆的目的。 这么一想,崔婆子倒安心了些。 相比一个小丫头的本事,她自然更相信花银子请的账房先生。 保宁冷笑。 “账目不清,嬷嬷不说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哪里出了纰漏。却在这里寻死觅活的。怎么?难道觉得秦家名声太好了,一定要传出苛责下人,以至下人不堪忍受,自尽而亡……”小姑娘声音清冷冷的,带着股冰渣子味,反正听在崔婆子耳中,只觉得像是催命曲。 她吓得一哆嗦。 寻死的本事自然是没有的,她惜命的很。 被保宁这么一说,她再想继续哭求秦夫人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老夫人,大夫人,三小姐……奴婢的忠心可鉴日月。三小姐一口咬定奴婢这账目有误……奴婢便是全身是嘴也讲不清。奴婢求老夫人替奴婢做主……别让奴婢含冤,别寒了秦家下人们的心。”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保宁都想给她拍个巴掌喝彩了。 这位崔妈妈真是个人才。 祸到临头,还如此的义正言辞。好像她是个不讲道理刁蛮任性的娇*小姐似的。 即如此,她便让她死个明白,省得她一会说自己死不瞑目…… “祖母,外院温管事和两位副管事都是熟手……不如由孙女来报,由三位管事当场验算……如果孙女有误,甘愿认罚。若孙女没有算错,确是崔嬷嬷中饱私囊,还请祖母拨乱反正,还咱们秦家一片晴空。” 秦老夫人缓缓点头。 心里好想给孙女喝个好啊。 不管何时,气势不能输。 光这丫头这份气势,秦老夫人便不担心她被欺负。 谁能欺负得了她家保丫头!秦老夫人沾沾自喜的想着。至于保宁所言,秦老夫人自然是相信的,小姑娘说话办事向来稳妥,她即开了口,这婆子一定有问题。而且恐怕还是大问题呢,如果只是小偷小摸的,她家保丫头可不屑理会。 “温管事,有劳了。” 温淳并身后两个副管事躬身领命,很快便有小厮支起了长案,摆好了纸墨算盘。 一切准备就绪,在崔婆子不安的神情中,保宁缓缓开了口。“我们便是年初开始算起……元月一日,松溪堂早膳……午膳……母亲所居清溪院……二叔所居明溪苑……四位公子的……后园子粗使婆子……马厩所用草料……当晚清溪院子时前最后所用点心……一天共计银三百二十两整。” 第74章 百两巨款 第74章百两巨款 保宁缓缓说着,长案旁温管事几人飞速的扒拉算盘珠子。 “回禀老夫人,三小姐所算账目,分文不差。”温管事有些心惊,这账目几两几钱的,并不都是整数目,这么几十项加起来,他们用算盘还觉得手忙脚乱呢,那边的三小姐报完了数目,便给了总的数目,而且分文不差。温管事从未见过这般人,从未。 一旁秦夫人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本事。 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是崔婆子脸色却白了白。 她知道她报上的账目,列的纷杂详细。 可却没有每日花费项目总和,只有个月度花用总数。 那个写这账目的账房先生说了,若加上每日花费总和,难免显得冗长了些。便这么将每日花费详细列出,最后一个总数,方显得周到。 崔婆子觉得有理,也便点了头,这账也便一直这么上报。秦夫人最初还扒拉算盘核算,渐渐的也便将账目交给心腹丫头。相比外院的简单明了,秦夫人也曾嘀咕过,崔婆子给的解释是外院只是些迎来送往的账目,而内院要记的是吃喝穿用,根本没法相比。秦夫人也觉得有理,账目便一直这么记着。 “不过算了笔小账,也没什么稀奇的……” 秦夫人话音落下,秦老夫人重重一哼。 “小账。一笔小账都看不出问题在哪,我看你这几年委实没什么长进。”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秦夫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顶撞秦老夫人,可也不是受了委屈不回嘴的人。立时便反问道:“一项一项写的清楚明白。就算比上街买贵些,自家厨子亲自动手,馅料足些。鸡鸭鱼肉考究些,自然非外面小摊贩粗制滥造可比。母亲不会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该吃糠咽菜过活吧!” 秦老夫人似乎不想理睬秦夫人了。 只淡淡吩咐保宁道。“你告诉你母亲,便是每餐都大鱼大肉。日日绫罗绸缎,需要多少银子?” 保宁起身领命。 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开口问道。“温管事,我给你一百两,这一百两要养活一百人。请问这三餐能吃些什么?”温管事思索片刻回道。“……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市面上一两银可买大米二石,百人可食三日。 菜价每日稍有不同。夏日二两银子,冬日五两银子,足够百人吃用。而且最少厨娘能做出个四菜一汤来。 鸡鸭鱼肉,十两银子足矣。恕属下见识浅薄,实在想不出怎么能花光这一百两……” “想要花光一百两银子,可以每人每天裁一件新衣裳,屋里的家俱也要经常更换。再在院子里弄个暖房,专门些名贵花草,夏日不能晒,冬日得烧着火龙那种。小的家里人口多,老爹老娘再加上兄弟姐妹共十几口子。每年十两银子便够活命了,到了年节多花个三五两,能给家人都裁件新衣裳,还能给小的老娘添只小羊羔。”一个副管事接话道。 他们算是知道每月报账,秦夫人总念叨花费太多。 再这么花下去,秦家就要入不敷出了。 一天就花费三百余两。 三百两银子。摆桌上能把一张小案摆满。 一直知道崔婆子几人心狠手黑,却不知道黑成这般!她们便不怕东窗事发…… 怎么不怕?自然是怕的。尤其是第一次暗中拿好处的时候。那时候崔婆子不敢多拿,只拿了几两银子。 第一个月几两,第二个月几十两。贪婪简直像深渊,欲壑难填。若是弄不到银子,她便觉得手指发痒,简直没法过活。 渐渐的,拉上了几个婆子,大家暗中行事,各个得了好处…… 秦夫人看似精明,可对于家中花用心里却没什么数。你告诉她一身丫头的青衣要一两银子,她只会念叨商人黑心,根本不会去想旁的。 再说秦家上下,加上丫头下人,近二百余口。这个主子想吃这个,那个主子又要吃那个……百般折腾,银子自然像流水似的。 “奴婢冤枉。听三小姐的意思,奴婢每天得贪墨二百两银子。奴婢……就是老天爷借奴婢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如此行事啊。三小姐可以看看,奴婢每一项都记的清楚。这一桩桩的,可都写的清清楚楚啊。老夫人,夫人……求您替奴婢做主啊,三小姐年纪小,可不能由着她这般编排奴婢啊,奴婢要冤死了。” 这次崔婆子哭的情真意切。 她真的觉得冤枉死了。 她哪敢拿多半啊。 这些项目有的确实虚报,有的并没有夸张啊。 并不是所有的数目都是假的。 何况银子也不是都进了她一个兜里。府中上上下下都要打点的。 负责采买的婆子要打点,厨娘要打点,每院都要找个帮手,帮她多吃吹风…… 便连驾车的马夫都要银子打点的,以防有人因嫉妒眼红而坏事。总之,崔婆子简直心力交瘁。还有帮着写账目的,他可拿了大头。 “我知道你没这么大胆子。” 秦老夫人一句话,崔婆子眼睛眨了眨,觉得自己命不该绝。这玩笑似的查账,难道还能当了真不成? 这位秦三小姐才多大? 以前像块木头似的,那些年她可没少苛刻她那小院的用度。 兴许,是记了仇,这才想着这法子想拉她下马。 崔婆子想自己在秦家人缘一直不错,府中上下都十分吃得开。便是秦老夫人,放了手,不再理会家中庶务,她也记着每旬请安。 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可是,崔婆子高兴了片刻,秦老夫人一句话直接让她翻了白眼。 “你倒是不敢拿大半……不过这三百余两中,你拿了三成是有的吧。崔管事,你还是老实交待吧,若是执迷不悟,我秦家便只能将你送官法办了,贪墨主家钱财,那可是能杀头的重罪啊。” “夫人,夫人,奴婢……奴婢怎么敢这般行事。夫人是知道奴婢的啊,奴婢自进府便服侍夫人,一晃眼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里,奴婢兢兢业业,唯夫人马首是瞻。夫人吩咐什么,奴婢便替夫人做什么。夫人,救救奴婢吧。”</p> 第75章 保宁小乖乖 第75章保宁小乖乖 秦夫人此时有些六神无主。 她初时还笃定崔婆子绝对做不出中饱私囊这种事。可是几位副管事一番言语……秦夫人有些动摇了。 难道,崔婆子当真如此胆大包天? 贪墨个三五两银子,秦夫人根本不会理会。在秦夫人看来,三五两银子还不够她一盒胭脂钱呢。便当赏了崔婆子便是。 可是每天百余两…… 秦夫人算了算,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下人们添身新装了,可能还有余,还能给每院大丫头多置办一身衣裳。 竟然都进了崔婆子的腰包? 秦夫人此时倒觉得自己来错了。便让老夫人折腾便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这等活罪。 最终丢了掌家之权不说,还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驭下无方。 下人们欺上瞒下,她确有失查之责。可如果错处全推到她身上,秦夫人又觉得自己委屈。诺大一个秦家,庶务全压到她一人身上,她也没生三头六臂,自然有照应不到之处。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了,秦夫人已经相信崔婆子确实中饱私囊了。 崔婆子见秦夫人不动,心几乎沉到了潭底。“……这些年奴婢在夫人身边,任劳任怨。夫人吩咐奴婢办的事,便是再难,奴婢也不敢拒绝……奴婢这般忠心,夫人难道不相信奴婢吗?” 崔婆子话里有话,秦夫人神情微变。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被一个下人威胁了。 她这些年……也确实暗中做了不少事,大半崔婆子都知晓。 这些年崔婆子也确实忠心办事。交到她手里的事情,她件件办的周到。秦夫人的心左右摇摆着,一边想的是崔婆子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不能由着她胡言乱语,一边确是高高在上的秦老夫人。秦夫人很为难,心中难免怨怼。 若是怀疑崔婆子手脚不干净,私下里知会她便是。 何必弄得这般兴师动众。让她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秦夫人心中恨极,怨秦老夫人不怜惜她,更怨保宁故意给她难堪。至于保宁这一手理账之能,秦夫人压根没理会。 秦老夫人一直看着事情发展。 最初也只是怀疑,因为秦夫人每次来问安,都少不得要说句世道艰难,家中花消巨大。 秦家家大业大,花费自然不菲。也可不至秦夫人次次说,时时提啊。 秦老夫人便怀疑家中管事有人手脚不干净。 和保宁提了提,保宁表示既然怀疑,那便查验一番便是。即能解惑,也能安心。如果真有硕鼠,正好除之后快。 秦老夫人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也只是把这事当成一桩趣事,由着保宁去折腾,她还没教小姑娘记账呢。保宁说以前的女先生提到过,她这几年私下也一直熟记着,没倦怠一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对孙女的本事叹为观止了,再多一次也无妨。于是有了今日的查账之举。 倒没想到,真的揪出个大蛀虫来。 这一笔笔的账目,简直骇人听闻。若非秦夫人放纵,崔婆子怎么能敢如此大胆。 最初,她定不敢如此贪心,是秦夫人的不查,让她变本加厉。这样的结局,秦老夫人也觉意外,事已至此,秦夫人竟然还在犹豫,秦老夫人缓缓垂下眼帘。保宁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秦老夫人不想插手。她觉得保宁今日此举,似乎另有深意,她在一旁掠阵便是。 “休要胡言乱语。你自己做错事……事到如今,要我如何帮你?” “奴婢……奴婢没有。奴婢的账目随便清算,绝无错处。” 保宁冷笑,是没错处。只是每项都往高了虚报。 “崔妈妈,看来你是不服气了。你这账目确实没有错处,列出的每一项相加,和总数目的确没有丁点出入……只是麻烦问下,你这每隔五天,所有项目便重新罗列一次……是何意?初一和初五,初二和初六……连小丫头打碎一个花盆都一字不差的照搬过来。崔妈妈,既然做下这等事情,账目好歹要用心些……这样的错漏实在不该出现。” 崔婆子心如死灰。 她最初是一项一项检查的,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只是最近越发的倦怠了。尤其是这个月家里办白事,秦夫人杂事缠身,根本没心思细细检验。 账目送到秦夫人手中,她也确实没有看出破绽来。 没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小姐,那么随意一翻,竟然挑出这样的漏洞来。 崔婆子根本不敢反驳。因为保宁刚才雷厉风行的言行已经彻底让打蒙了她,此时保宁开口,自然不会有假。 定然是那账房图省事,糊弄了她。 崔婆子的沉默便是回应。 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有了结局。 “……母亲,崔管事便是手脚不干净,也请母亲将她交给儿媳来处置。毕竟是我提拔的人,如今出了事,我自然责无旁贷。母亲放心,我定然给母亲,给秦家上下一个交待。” 为了防崔婆子攀咬,秦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秦老夫人倒没有为难她。“也好。你知错便好……这掌家的钥匙,你便亲自送到老二媳妇那里吧。只说最近因着家中丧仪,你累坏了。便辛苦老二家的代你辛苦一阵吧。”秦夫人简直有苦难言。失了掌家之权,还要劳妯娌“代”她辛苦。事已至此,不想扩大,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秦夫人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崔婆子耷拉着脑袋,虽然事情败露了。 可落在秦夫人手中,她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 秦夫人一招手,崔婆子并两个管事婆子便灰溜溜的跟上去。 秦老夫人这才开口问保宁。“保丫头,你是否觉得祖母太过轻拿轻放了?” 保宁摇摇头:“家丑不外扬。这样处置也没什么错……只要拿下崔婆子,别让她继续为非做歹,对我来说便算是成功了。祖母,我年纪还小,若是落个心狠手辣的恶名,祖母便真的要养孙女一辈子了。”保宁一点也不生气,今世提前多年便处置了崔婆子,也算是变相挽救了秦家败落之相,她觉得自己挺传大的。 “我的小乖乖,你明白便好。有些事情……还是要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p> 第76章 徐徐图之 第76章徐徐图之 再说秦夫人,回到清溪院后,便再难掩饰脸上怒意了。 秦仪宁听到声音迎了出来,便看到秦夫人气白了一张脸。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打发两个女儿去院子玩,亲自给秦夫人斟茶。怎么了?怎么了?她好好的掌家大权丢了。 丢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都怪这个崔婆子!崔婆子几人早已像鹌鹑似的跪成一排。先前还觉得落到秦夫人手中总算有条生路,可如今看秦夫人这幅盛怒的神情,几人脸上都露出惧意来。 “你们几个老腌婆,还不把你们做的丑事一五一时说出来……” 几个看向崔婆子,崔婆子不开口。秦仪宁是个好脾气的,见此自然上前劝慰。秦夫人看向长女,再想起刚才在松溪院侃侃而谈的保宁,有些气上加气。 “你倒是个和事佬,万事都只会温声劝解。你怎么不学学保宁那丫头……厉害的哟,以后嫁了人,没人敢欺负!” 秦仪宁心下微惊,不知道秦夫人生气和保宁有什么相干的。难道保宁做了什么? 可是保宁是个知道分寸的姑娘啊。这次回娘家,秦仪宁对保宁大为改观,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点与众不同,却比以前更招人喜欢了。 “保宁惹母亲生气了吗?母亲不要和三妹一般见识,她还小呢。” 还小?还小……这个小小年纪,便让她丢了掌家钥匙。想着一会还得奉秦老夫人之令把钥匙送到隔壁院里,秦夫人气的几乎呕血。 “你们几个,谁先开口……我便不追究她了。若是执意不开口,统统送官法办……左右也丢了大人,便再丢些也无妨了。”秦夫人怒声道。几个婆子对视一眼,最终一个婆子抢先开了口,将她们受崔婆子蛊惑,这才生了贪心的经过一一道来。其间崔婆子发疯般上前撕扯,被另外一个婆子拦下。那婆子说完,崔婆子仿佛发了疯,三人撕扯到一处。 看着这一幕,秦夫人眼中满是厌恶。 她真傻。 竟然便在她眼皮子底下,这几个腌臜婆子做出这等行径。若不是老夫人心血来潮考量保宁,这几个婆子是不是一直糊弄下去,这每月的用度竟然有两三成进了几个婆子的腰包。难怪秦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不善,她这个掌家之人,竟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欠缺。 她确实是失职啊。 一旁秦仪宁听的心惊。 这简直……简直不敢置信。怎么会?在秦仪宁眼中,秦夫人是个精明能干的,她这辈子便希望能像母亲那样,当一家主母,掌家中庶务。 她再看崔婆子几个,每次见面都笑意盈盈的。这次她回娘家还是崔婆子亲自去接的。她怎么能?怎么能这般胆大。 秦仪宁一脸的不敢置信。 秦夫人看女儿的神情,不由得重重一叹。 她又想起保宁了,质问崔婆子时目光凌厉,看向秦老夫人时目光含笑,看向她时,目光无悲无喜。 秦夫人不由得自问,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这些年她对小女儿不闻不问,把全部心思都放到长女身上,盼着长女嫁得如意郎,将来能反哺娘家。 可是…… 女儿的日子其实十分难熬,她教导长女性情温婉,要孝亲敬长,可结果呢? 反倒是不管不顾的女儿,自己长成了一个让人忍不住侧目的姑娘。 秦老夫人的教导自然功不可没,可保宁才入松溪堂几天?秦夫人相信更多的是保宁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中养成的。 看来,她确实没本事担起掌家重任。 可让秦夫人亲自把钥匙送出去,她还是不肯的,只得将钥匙交由长女,由长女转送到隔壁秦二爷院中…… 至于崔婆子等一行人,勒令她们交出银两。那些花消了的,便让亲眷赔偿。 拿不出银子,便送往官府。 几个婆子顿时哭天抢地。至于崔婆子,不仅要吐出贪墨的银子,还要家法处置。 最终打了五十棍,秦夫人命人将崔婆子拖出去,扔到城外乱坟岗,任其自生自灭。 这事秦大爷自然知道了,秦大爷当晚回了清溪院,将秦夫人一痛奚落,对于秦夫人的满腹委屈不闻不问。秦夫人直言自己也是受了蒙蔽,秦大爷却耻笑她有眼无珠。 秦夫人哭闹一痛,秦大爷一脸厌恶的甩袖而出。 最终去了冯氏的屋子。 秦夫人扑到榻上失声大哭…… 松溪堂,秦夫人离开后,秦老夫人含笑看向保宁。祖孙两个对视一眼,最后目光都看向温管事。 温管事心下微惊,好在他为人还算沉稳。 “你觉得温管事如何?”秦老夫人问保宁。保宁几乎不用思索便开口回道:“好。只当秦府小小的管事,委实大才小用了些。”温淳脸上微惊,倒没想到自己在三小姐眼中竟然是个有才的。 这些年他确实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秦大爷虽然倚重他,可生意上的事并不让他插手。他只管着秦府外院。 常常觉得自己抱负无门。 不想保宁一句话,便真的激起了他几分斗志。 “确实。等以后寻个机会,我同你父亲讲一讲……给温管事多派些差事。”秦老夫人安抚道。 保宁含笑点头。 温管事也含笑点头,目光在保宁微蹙的小脸上一晃而过。 保宁刚才想开口,直接将温管事要到自己身边,她有很多事情想做,却苦于缺少人手。可是不行,不能太过急切了,今日所为,已经有些急躁了。保宁提醒自己慢慢来。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如今她已经改变了秦家上下的固有思维。 她再不是那个木头三姑娘。 今日也让秦夫人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想信以后再见面,她不会再像过去那般视而不见的。 下一步,便是家里的生意……她想帮一帮。若任由父亲继续折腾下去,家里很快便要捉襟见肘了。 秦老夫人今日确实觉得大开了眼界,也只是觉得大开了眼界,并没有进一步想让保宁做什么的念头。毕竟是个小姑娘,娇养在后院便好。 掌家钥匙她一早就想换个人拿一拿了。对大儿媳,她一直不太看的上。自诩书香出身,也没见她身上有书卷气,反倒是二儿媳妇,出身商贾,颇有几分急智。</p> 第77章 点鸳鸯 第77章点鸳鸯 秦老夫人很满意,保宁对结果也很满意。 让秦夫人处置了崔婆子,杜绝了崔婆子将来卷银子私逃,让秦家雪上加霜的厄运。 深藏功与名。 秦家换了掌家人,这事自然让下人们私下热议了许久。秦夫人掌权时,颇有几分刻薄,除了几个心腹之人,对谁都是趾高气扬的。那日在松溪堂发生的事情,虽然秦老夫人下了封口令,可还是隐约传出了一些,所有人都觉得秦夫人的冬天到了,三姑娘的春天到了。 秦夫人这几日称病,闭门不出。 秦二夫人每日来松溪堂给秦老夫人请安。 她出身不及秦夫人,初嫁入秦家时也曾有过争斗之心。只是每每和秦二爷提起,少不得要被斥责一番。 秦二爷行事光明,是个坦荡荡的人。 他觉得一家人,何必分个高下。 何况长嫂如母,让长嫂当家掌权本就是情理之中。秦二夫人渐渐也息了争斗之心。 后来见着秦夫人掌家,每天忙忙碌碌,也得不到半句夸奖,登时觉得掌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些年在自己的小院中相夫教子,日子过的倒也安宁。 突然间,天下掉了“惊喜”。如果是从前,她或许还觉得掉下的是馅饼,如今只觉得如履薄冰。当时推却不掉,只得接了钥匙,拿到钥匙,她立时奔向松溪院,表示自己担不起如此大任。 被秦老夫人几句话搪塞回来。 说是商贾出身,当初替秦二爷求娶她时,便听说她是个“小算盘”。十岁的小姑娘已经能扒拉算盘替父亲算账了。 秦老夫人叹气,说这些年自己不管事,以至埋没了秦二夫人,直说的秦二夫人满眼含泪,答应一定尽力而为,这才转阴为晴,说起秦夫人当家的这些年有什么弊端,哪里需要改进,秦二夫人认真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今日秦二夫人来请安,保宁陪在一旁,也不开口,安安静静的,偶尔在秦二夫人看向她时,回以浅笑。 秦二夫人便也笑笑。 她这个当婶婶的,其实有点心虚。 这些年她眼睁睁看着保宁母女相处冷淡。可因为一直有些记恨着当初秦夫人的强势,对大房家的几个子女都不算亲近。明明看到保宁一个小姑娘孤孤单单的,也没想着拉她一把。 这时候便是想着亲近些,也显得有些刻意了。几日相处,秦二夫人发现保宁的性子很稳重,而且颇得老夫人倚重,她和老夫人议事,保宁便陪在一旁,偶尔老夫人还要问一问保宁的意见。 保宁每次都会开口,说些中肯的建议。 不显山不露水的,可细品之下,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初接手时的杂乱,到如今勉强能应付,秦二夫人对保宁暗生感激。 “……母亲,徐家递了帖子来,徐老夫人约母亲三日后去梨园听戏,还让母亲无论如何带着保宁,说是想保丫头的很。”秦二夫人将最近院中庶务一一禀报完,这才提起徐家的帖子。 “恩。想来她也该来帖子了。你替我备些礼物,再带些新鲜的点心……既然是去听戏,不妨多带几个丫头,让若宁和静宁也跟着一起去玩玩吧。” 秦二夫人面露喜色。 “如此有劳母亲了。” “……若宁比保宁还大一岁,也是时候替她好好挑拣挑拣了。徐家的长子定了凉州刺使家的幼女,幼子今年十七了,我听徐老夫人说亲事还未定。你觉得如何?” 秦二夫人怔了怔。 有些意外,有些吃惊。 她一直以为徐家是老夫人替保宁留着的。徐家那位小公子据说三岁习文,五岁习武,虽是家中幺子,却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虽不及徐家大公子名声在外,在凉州城也是个人人谈起竖拇指的俊后生。 秦二夫人商贾出身,和出身书香的秦夫人相比,其实是有些自卑的。这些年暗里没少替女儿操心。 可徐家……秦二夫人还真的不敢胡思乱想。秦家这些年背后倚仗着清风书院,也算是书香门第。 如今没了清风书院,一时未显,时间久了便会显露出来,恐怕很快便不能和徐家相提并论了。徐家有位二爷在京为官,如今已经入了阁,颇得今圣倚重。徐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几年已经隐隐压秦家一头了。秦二夫人暗暗佩服秦老夫人,和徐老夫人相交十数年,不管徐家如何步步高升,也没影响两位老姐妹的情谊。 “……徐小公子盛名在外,登门提亲者不知几何……徐家能看上咱们家若宁吗?” “看的上看不上,先提提再说吧。姻缘虽天定,可有时候咱们也得努力试试。我倒觉得若宁这孩子挺好的,性子沉稳,知书达礼,你把她教的很好。” 秦二夫人面上难掩喜色。 得了秦老夫人夸奖,她自然喜上眉梢。 也许,老夫人出面,她的若宁还真的能谋得一桩好姻缘呢。 秦二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她得快些把老夫人要她们出门的消息告诉两个女儿。送走了秦二夫人,秦老夫人对保宁招招手。“丫头,刚才便看你蹙着眉头,怎么?觉得徐家小公子和你二姐姐不合适吗?” “年纪倒相配。只是……祖母,我觉得徐家……不算是个好归宿呢……”保宁有些迟疑。 前世,秦海宁娶了徐嫱。 那时候徐家觉得嫡女上下嫁,在婚事上好一番为难。 若不是徐嫱扬言这辈子非秦海宁不嫁,恐怕她大哥还真的娶不到那位刁蛮的徐家小姐。 那对小夫妻初初成亲,也好一番折腾。后来徐家出事,徐嫱仿佛瞬间长大了,所有人都以为大哥秦海宁必定趁机脱身,毕竟徐嫱那脾气,也着实让人无福消受,可是没有。保宁想起上辈子大哥海宁在徐家出事后,当着秦家上下的面说的一番话。 他说她即娶了徐嫱,这辈子徐嫱便是他的人。 不管徐家如何,他都会护徐嫱一世。 那之后,这对小夫妻才算是真正的冰释前嫌,恩恩爱爱。徐嫱虽然没了强势的娘家,却有了疼她怜她的相公。 至于徐家两位公子结局都不太好。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给秦老夫人听,迎上祖母有些疑惑的目光,保宁想了想道:“……二姐姐的性子,放到徐家……岂不被徐家上下生吞活剥了。”</p> 第78章 人间谪仙人 第78章人间谪仙人 “有徐老夫人照应着,近几年倒是无事。若是那徐家小公子是个有出息的,等娶妻后分家别过,倒也相安无事。” 秦老夫人还是觉得徐家不错。 和秦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秦家如今失了个靠山。 可常言道风水轮流转,自己的次子守孝期过后,若能官复原职,也不比那徐家差上几分。若宁也算是将门嫡女,配徐家,也不算高攀。 至于为什么想要给秦若宁和徐家小公子牵线,而不是把徐家小公子配给保宁。 秦老夫人私心觉得,那徐家小公子固然不错,可自家孙女更好。 合该配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 其实,寺里那位金小公子样貌品行具佳。 可是啊……太富贵了。低嫁女,高娶妇,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而且秦老夫人心目中其实是有个人选的,那便是娘家的这一辈的嫡长子,陈左宁。那孩子自小就是个稳重的,如今越发的钟灵毓秀,学问在这凉州城无人可及,那样的少年郎,勉强还能配一配保宁。 就上次保宁露的那一手,当一个大家主母,绰绰有余。 “祖母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徐家太过锋芒毕露了,而且徐家夫妻性子有些跋扈。怕将来你二姐姐受委屈。这女子婚姻大事,其实皆是个赌字。不试,怎么知道将来能过什么日子?若一味的缩手缩脚,能嫁什么人家?祖母虽然认可你的观点,可也觉得你遇事太过小心了……谨慎些固然好,可太过谨慎,难免会错失良机。保宁,祖母也不奢求你嫁多富贵的人家。可你一定要答应祖母,若遇到合心意的,一定要努力一试。哪怕最终失败,这辈子回想起来,总也不会抱恨。” 保宁静静听着。 从秦老夫的话语中,听出她的黯然。 保宁隐约感受到,自己的祖母年轻时恐怕曾经与一个人失之交臂,以至一生遗憾。 她是爱过,恨过的。人间情爱什么滋味她尝过。那样的噬骨,甜的噬骨,苦的噬骨。保宁其实有些害怕了……与其花费所有心思去和一个男人周旋,她倒宁愿守住秦家。让自己成为秦家的主心骨……只有那样,她才能安然留在秦家。 秦老夫人知道保宁心志坚定。 自己的话这丫头会听,只是会不会认可便难说了。 秦老夫人其实不太担心保宁。她感觉这丫头心里主意正的很。 谁若让她不舒服,她一定想方设法报还回去。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她能明白这丫头。 过刚易折,只希望保宁不要太固执,将来,她一定会遇到一个人,一个让她甘心情愿付出情爱的人…… “过两天你左宁兄长过府,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玩些什么。你便出面替祖母招待你左宁兄长。” 保宁应下。 “左宁这个宁字,还是当年祖母替他选的呢。如今听来反倒像我们秦家的孩子呢。” 保宁:“……”就算想把她和陈左宁送作堆,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吧。她们家孩子都有个“宁”字啊。 保宁应下差事,秦老夫人眉开眼笑。 当晚秦海宁来了,带来了清风书院即将招新的消息。 “你可说过一定助我进清风书院的。我若是进不了清风书院,我便到处去散布你的谣言。就说……你是个蛇蝎心肠的丫头,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害。”最近秦母不当家了,空出大把时间,突然开始关心儿子来。 嘘寒问暖。 红袖添香……红袖添香本是件美事,关键这事得漂亮姑娘来做。 自家老娘出手,便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秦二公子最近饱受惊吓。为了不让秦老夫人继续发挥余热,只得发誓,说自己这次必入清风书院。 怕打扰奋发图强的儿子,秦夫人这才安静下来。 “……二哥威胁我?” 秦海宁登时耷拉下脑袋,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双手合十拜托道。“二哥错了,二哥不该对你凶。求三妹妹成全……三妹妹若是不帮我,母亲便要给我娶个悍妇进门了。你不知道……最近母亲像疯魔似的要替我找媳妇……大哥还没娶妻呢,怎么就轮到我了?我还想多逍遥几年呢。娶个媳妇有什么好?处处受制。还要每天看媳妇脸色过活……我宁愿苦读,也不愿娶妻。” 保宁掩袖轻笑。 这真是女人是老虎的典范。 “二哥放心,必定让二哥进清风书院。其实二哥哥可以双管齐下,我这里帮二哥哥准备着,二哥可以去找金公子。金公子不是也要进清风书院吗?” “我是打算找他呢,也不知道他最近忙什么……总也不见人。阿金聪明的很,想进清风书院容易的很。我若不需他的帮忙,便能自己考进……他必然另眼相看。想想就很美好,阿宁,你一定得帮二哥。” 保宁一脸无奈的应下。 秦海宁高高兴兴的回去睡觉了。 保宁只能熬夜替他准备,一旁香印又替保宁添了次灯油。 胭脂熬不住早去睡了。 香印不放心保宁,一直陪在身边。“姑娘何必这么急,明日再找吧。” “一鼓作气吧。我怕自己睡一觉便全忘了。”她一边回忆,一边苦思,还得一边翻找。 隐约记得些题目,再加上历年的考题,力求广撒网,不怕网不住一条小鱼。只是这是个浩瀚的大工程,保宁觉得脑袋都要糊成一团浆糊了。 历时四个时辰,直到东方天际吐露出淡淡的白痕,保宁抻了抻酸痛的腰,终于大功告成了。 她让人将册子送到秦海宁的住处,然后知会了蒋妈妈一声,说自己今天会迟些起身。 蒋妈妈知道保宁屋里的灯几乎亮了一晚,心疼的和秦老夫人嘀咕。说为了帮二公子,自家三姑娘真是呕心沥血。若是二公子顺利入学,功劳应该算三姑娘的。 又说如果开女学就好了。 自家三姑娘一定能顺利入学。 秦老夫人笑蒋妈妈异想天开。女学?闻所未闻。 蒋妈妈轻叹一声,服侍秦老夫人洗漱。保宁比平日晚起了一个时辰,她今天还有差事,不能赖床。 保宁坐在铜镜前,香印替她梳头,保宁的眼睛半闭着,趁机补眠。 胭脂挑了帘子进来,小脸红红的,透着惊喜之色……“姑娘,姑娘……陈家公子来了。奴婢远远看了一眼……生的真俊俏啊,像……对了,像人间谪仙人。”[新年快乐!!!祝亲们新的一年万事顺遂。]</p> 第79章 拆台 第79章拆台 胭脂不太懂什么是人间谪仙人,不过小姐妹们私下里说起男子来,都喜欢用这个词。 好像是说那男子像天上的仙人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以前胭脂不晓得什么人才能配得上这个词,今日一见那位陈家公子……哎哟哟,真俊啊。一身白衣,行走间广袖轻拂,简直就是仙人下凡。 蒋妈妈忙着招呼,吩咐胭脂来请保宁。 香印一边选钗,一边好笑的道:“见谁你都说是谪仙人。世上哪有那么多神仙似的人物。” 胭脂轻哼。“这次真的是人间谪仙人……小姐快些,蒋妈妈差奴婢来请小姐。” “急什么?便是神仙,也得等姑娘梳妆完毕再招呼啊。你这性子便不能改一改,遇事大呼小叫的。”香印像老妈子似的每日例行唠叨。 “姑娘都没说让我改呢。我这性子怎么了?活泼可人,让人怜爱。不信你问姑娘?”保宁笑着点头。“活泼可人,让人怜爱,不用改,我很喜欢。” “姑娘就宠着她吧。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女娃似的。做事毛手毛脚的。也就咱们姑娘心善,不挑剔你。若是换个挑剔些的主子,早就打掉几层皮了。”香印轻点胭脂,保宁在胭脂哎哎呀的叫唤声中,把香印选的一根碧玉簪子换成了金钗。 两个小丫头目光立时移向保宁。 “姑娘戴这金钗显得老成了些,还是碧玉簪漂亮,显得姑娘清丽。” “就是……姑娘头上簪这根碧玉簪,再配上新裁的那件孔雀蓝烟罗裙……姑娘简直漂亮的像仙女下凡。” 一个人间谪仙,一个仙女下凡,般配的很。 保宁心想她就是不想招惹是非,才选了根金簪的。陈左宁再好,她也无心。 虽说被相中的机率十分渺茫,不过还是尽量少找麻烦。“穿那么漂亮,像只花孔雀似的……心思岂不昭然若揭。” 保宁打量自己,对于头上金光闪闪十分满意,要的就是这种一打量就觉得俗气的气质。她早些还打算穿件鹅黄的裙子呢,显得更加金光熠熠,怕被秦老夫人看出心思来,这才只挑了根金簪。 头上一点金,身上穿素衣…… 显得不太寒酸,又有点寒酸,又不太想让人看出寒酸,总之,十分附和她初被秦老夫人带进松溪院,乍然从不受宠的三姑娘成了秦家正经的三小姐的身份。 而且和平白装扮一比,只多了根簪子,也不容易被秦老夫人看破。 很好,很完美。 两个丫头被保宁一通糊弄,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主仆三人这才出门。 松溪院正堂。 秦老夫人打量着陈左宁。 越看越满意。这孩子比起上次来秦家,似乎又谦逊了些。文质彬彬的,未语先笑,而且天生一张刀刻般的俊颜,再配上他平易近人的气质,不知道凉州城多少小姑娘对他倾心呢。 “你祖父可好?” “祖父身子健康,劳您惦记了。” “一把年纪了,让他注意些,老胳膊老腿的,别总舞刀弄枪的。”陈老太爷喜武不喜文。 陈左宁笑笑:“祖父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小辈实在劝不住。不过您放心,祖父身子硬朗的很,每天耍半个时辰的枪……倒越发的老当益壮了。”“你祖父从小就喜欢刀枪。一让他背诗就头疼肚子疼的。倒没想到有你这样一个满腹学问的孙儿。你这次回来,可还要出门?” 陈左宁这几年一直在外游学。 不想太早入仕,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陈家几辈才出了这么一个会读书的,自然是不敢拦着。 “……我在京城拜了位名师,前几日才收到老师的信,老师说朝廷大举办朝学,清风书院独领风*骚,连圣上都提到了秦家义举。老师举荐我直接入清风书院,原是想走举荐之路,既然朝廷办了朝学,老师便让我选举入仕。” 秦老夫人脸上全是惊喜。 “连圣上都知道我们秦家了……” 陈左宁点头。“是啊。秦家义举后,各地争相效仿,可再无秦家这等好名声了。想必朝廷嘉奖的旨意很快便能到凉州了。您老人家只管坐在家中等着被朝廷嘉奖吧。”最初他还不解秦家之举,甚至觉得秦家是因为秦老太爷仙逝,无人能掌清风书院,这才不得己而为之。 可是老师的信却让他醍醐灌顶。 秦家此举,胆大,果断,有几分破釜沉舟。 最终竟然真的成为表率。 朝廷为表对秦家义举的褒奖。决定清风书院不需易名。 依旧延用旧名。只这一点,便足以让秦家盛名远播。 本以为因为秦老太爷逝去而会渐渐没落的秦家,竟然凭着此举一时风头无双。现在整个凉州都在说秦家。 从最初的不耻,谩骂,到如今的夸奖,艳羡。 陈左宁很好奇。秦家没了秦老太爷,是谁提出将清风书院献给朝廷,又是谁这么有深谋远虑,看出朝廷要办朝学。 陈左宁好奇,也便问了。如果换别人问,秦老夫人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她可不想保宁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可问的人是陈左宁…… 陈左宁自然不是个说人是非的。告诉他,他也绝不会外传。“……对外便说是秦家上下齐力决定的。实则……是你三妹妹提出的。她说清风书院留在秦家手中,只会渐渐没落,倒不如献给朝廷。朝廷这些年似乎一直隐隐有要办朝学之举,只是碍于无人出这个头。清风书院可是秦家几代人的心血,当初办清风书院的初衷也是希望替朝廷多多培养人才,如果能让清风书院更好的发挥其作用,秦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陈左宁想了想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三妹妹是谁。 而后心中升起惊诧。 秦保宁。母亲口中秦家最木讷的姑娘。 人人提起都会耻笑,觉得给秦家抹黑的那位三姑娘……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保宁其实计划的挺好,在陈左宁面前表现的平庸些。 再加上她这幅“寒酸”的打扮,陈左宁恐怕不会多看她一眼。[新年快乐~~吃好喝好~~] 第80章 看破不说破 第80章看破不说破 保宁进厅行礼,秦老夫人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觉得保宁今天这打扮……似乎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素净的衣裳,头上却偏偏簪了根金钗。秦老夫人轻叹,想着这孩子虽然早慧,可毕竟身边没长辈教导,以至打扮上显得不够灵动。于是招了蒋妈妈上前,低声吩咐几句,蒋妈妈含笑而去,片刻后,取了根玉簪,不动声色走到保宁身边,手上一挑一插,保宁只觉得发间微颤,然后秦老夫人便笑着道:“……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了。也不必如此拘束,去园子里逛逛吧,便让你三妹妹做陪……” 陈左宁笑着颔首。 保宁点头。 起身引着陈左宁往园子而去。 陈左宁想笑,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他对这位三妹妹本没什么印象,他甚至不记得她的相貌了。 今天秦老夫人提起她时,他脑子还真的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可又清楚这事上秦老夫人这个长辈绝不会诓他。 所以,将清风书院献给朝廷这事,竟然是个小姑娘最先提出来的。 这份魄力和远见简直无人能及。 便是他,做这样一个决定,恐怕也要瞻前顾后,左右思量许久。 然后这小姑娘便露面了。 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头上一点金黄。 陈左宁非但不嫌弃,反而觉得这姑娘心思玲珑。如果提前不知道她的壮举,倒真的被她蒙蔽呢。 一个如此有远见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妆点自己。答案只有一个,为了糊弄他。所以才扮丑。 陈左宁自问出身不错,模样也不错,学问应该也不错……却被一个小姑娘讨厌了。还未见面,便想方设法遮掩自己。 有点伤人啊。 金钗换了玉簪。小小点缀,小姑娘整个人便不同了。 其实她这位兄长倒真是个人才,科举入仕,两年三升。 只是这样的人,心思定然不在儿女情长上。他将来会是个好官,却不会是个好夫君。谁嫁他,注定聚少离多,注定会被忽视,哪怕并非他的本意。经历了一世,保宁觉得自己也算是看透了。 与其把心思放在小情小爱上,倒不如努力多赚银子。 男人是虚的假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能换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到了园子入口,蒋妈妈拉住了想继续上前的胭脂。 “傻丫头,你跟去做什么?”蒋妈妈含笑看着保宁和陈左宁并排着进了园子,只是两人离的似乎远了些,中间还能夹两个人。 “……奴婢是姑娘的贴身丫头,自然是要跟着姑娘的。” “真是个憨丫头。三姑娘和陈家公子是兄妹,兄妹两个逛一逛园子,你一个丫头跟近凑什么热闹,便在这里远远看着便是。” 以防闲言碎语,蒋妈妈亲自坐阵,远远看着保宁和陈左宁。 保宁不开口,反正怎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便怎么去做。陈左宁看上去是个谦谦君子,可既然从小在夸奖声中长大,骨子里自有傲气。不得不依着长辈的话陪她闲逛,可一定也和她一样,并不想多说什么。 两人就像是接了差事,一起压压小路,应付了事。 所以保宁沉默的心安理得。心里想着得想个法子网罗住温管事。陈左宁见小姑娘一路沉默,根本没有开口理会他的意思,不由得侧目看向保宁。 这些年上陈家提亲的不知几保,若不是他拒绝,誓言先立业后成家,母亲恐怕早就替他定下亲事了。 陈左宁也没有成家的打算,这些年到处游历,去过很多地方,也没见过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 今天初见保宁,便觉得小姑娘有意思。足够聪明。 她越不想让他注意她,他反而越想多看她几眼。 而且姑奶奶秦老夫人似乎也有意撮合他和保宁…… “刚才和老夫人聊起清风书院,原本……竟然是保宁妹妹的主意。” 保宁步子一顿,心想奶奶您真坑孙女。她白折腾了……她还奇怪陈左宁怎么这么好的耐性,竟然陪着她一直压石子路。 以他的性子,恐怕敷衍一番便该表示还有事情要办,暂且告辞…… 可他不声不响的,便一直和在园子乱走。这初春的园子,除了两珠桃树,光秃秃的一片,实在无甚景致可看。保宁还奇怪陈左宁当真好性子,难道前世的传言有误。 却原本问题出在秦老夫人那里。 把她的底细都告诉陈左宁了。 “我不过是觉得家里没谁能接下清风书院,与其看着它没落,倒不如给有本事的人继续将它发扬光大。” “你怎么就确定朝廷有意办朝学?” “……随便猜到的。主要是大哥带回的那位封公子提起过,我便多留意了些,没想到运气不错,朝廷真有办朝学之意。”似乎怕陈左宁多想,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其实没想那么长远,至于献上清风书院,清风书院改私学为朝学之事,都是父亲和兄长们在张罗,我并不清楚。” 真的只是随便一听,随口一说吗?她这番解释,倒更像是遮掩了。 陈左宁能听出保宁言语中的疏远,她在极力撇清自己和清风书院的关系。 这倒奇怪了,世上哪个姑娘不喜欢往脸上贴金,唯独这个小姑娘,似乎生怕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性子倒让陈左宁越发的觉得有趣了。 本来今日来探望秦老夫人,并不打算久留。如今倒不急着告辞了。“你这随口一提,也十分厉害了。多数人,哪怕是男子,也不会把家中产业拱手相送的。何况清风书院是秦家几代人的心血。” 保宁:“……”她能说因为自己知道朝学势在必行,族学私学注定会暗无天日吗? “我不懂这些,只是想着不要让清风书院荒废了……我想秦家列祖列宗不会怪罪我吧。”语调忐忑,仿佛真的是个没有主见的小姑娘。 陈左宁心中轻笑,脸上却露出几分忧色来。“应该……不会怪罪吧。毕竟朝学利国利民,是桩好事。而且秦家当初开办清风书院,也不为赚取银两,这些年清风书院几乎只收起笔墨纸砚的银子,几首算是做善事了。保宁妹妹不必担心,若是秦家有人怪罪,我替三妹妹解释……”</p> 第81章 先占个位置 第81章先占个位置 什么叫他替她解释。解释什么? 陈左宁这话说的简直模棱两可。保宁破罐子破摔的想着,她今天着实冒了傻气。 似乎现实和她的想像完全不同啊。她想着陈左宁自负文才,恐怕不会正眼看她。 把她和陈左宁送做堆不过是秦老夫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她不好违命,只管露面让陈左宁看一看。 便不必她说什么做什么了,陈左宁自然知道怎么不伤秦家脸面的拒绝。 陈左宁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有才有貌,而且出身极佳。可只要想到他将来是个工作狂,满脑子装的都是社稷黎民,保宁就没丁点兴趣了。 保宁没想到的是,上辈子陈左宁脑子里之所以装不进儿女情长,是因为他压根便没遇到那个让他能生出牵挂的人。他对保宁如今也未必有多在意,不过是觉得有点意思,保宁若不私下做什么小动作,秦左宁也许只是一时兴趣,待这股劲头过去,也便将这霎那的意动放下了,可偏偏保宁画蛇添足,以至陈左宁越发觉得有意思,便真的起了几分多了解几分的兴致来。 见保宁说的一本正经,他也便压下笑意回的一本正经。 果然,小姑娘似乎想要翻白眼,不过强忍下来了。 好戏既然上演了,自然不好半途而废。 只得继续道:“如此多谢左宁兄长了。” “你我之间,本也不必言谢。”秦左宁笑呵呵的道。 保宁强忍着才没冷哼出来。她没想到陈厅宁这样难缠,说难缠似乎有些冤枉他。因为他完全配合她行事啊。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驻足。 只是到他该适时表示多谢招待,还有事要告辞了的时候,他却不动了。 两人同台,一方罢演,这让她如何继续下去? “……便是嫡亲兄长,该谢也是要谢的。时候不早了,左宁兄长不像我,我是个闲人,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兄长想必十分忙碌,我便不扰兄长了……”话说到这份上,便是个傻子也该顺势点头了,可是陈左宁却是个特立独行的。 “今日无事,本就安排来看望长辈。妹妹既然得闲,我便多陪三妹妹逛一逛这园子。早春时节,万物新绿,倒也颇有趣味……”完全就是一幅迁就的语气,好脾气的让保宁想泄气都觉得是自己贪得无厌。 陈左宁是个好脾气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前世朝堂上,这可是个让封逸都头疼的人物。 犟起来简直八匹马也拉不动。偏偏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封逸每每气极,总少不得要在她面前腹诽一番,发誓再次陈左宁再殿上顶撞,定不轻饶。 很快便会有下次,封逸依旧大怒,可依旧不舍得真的弃陈左宁不用。 周而复始的,以至保宁连陈左宁相貌都记不得了,却深深将他倔强的性子记了个一清二楚。 前世……回忆前世,早已没了最初的黯然,哪今回想,更多的反倒像是在看戏。仿佛前世那一幕幕都是戏文。眼睁睁看着一个傻姑娘被哄骗,以为得到了一切,直到将死才明白,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我险些忘了,我和二哥约好见面的,怕是迟到了,不便让二哥久等,我在这里向左宁兄长告个罪,便让蒋妈妈引路,领左宁兄长去祖母那里吧。”保宁仿佛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脸上的忧色简直让人不忍苛责。 陈左宁自然也不会苛责。 很是配合的点了头。“如此倒是我耽误三妹妹了,需不需要我向海宁替妹妹解释一番?” 又是替她解释? 陈左宁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原本目下无尘一个翩然佳公子,怎么突然间亲民起来了。 简直有用不完的耐心。天知道让封逸最咬牙切齿的便是陈左宁的暴躁性子。 眼前的陈家公子哪里暴躁了?简直是个好好公子呢。保宁摇头:“不必了,不麻烦左宁兄长了。”“不麻烦……既然不需要,那便下次吧。若是海宁怪罪,可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兄长。” “多谢左宁兄长。” 保宁慌忙转身,走的飞快。 对蒋妈妈说的是昨晚受了凉,头疼。拜托蒋妈妈领陈左宁回秦老夫人处。 蒋妈妈自然点头,忧心忡忡的叮嘱保宁好好歇息,若是不适的厉害,便让人去请郎中。保宁点头,这才带着胭脂先行离去。 陈左宁一个公子哥,自然不好离得太近,所以并不知道保宁和蒋妈妈说了什么,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秦老夫人相中陈左宁,有意撮合他和保宁,蒋妈妈爱屋及乌,对陈左宁左看右看,觉得没一处不好。陈左宁不动声色和蒋妈妈说起保宁,蒋妈妈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陈左宁知道保宁是觉得头疼,这才提前回去。 陈左宁心中轻笑,这小姑娘啊……机灵呢。 而且遇事果断。 用行动表明她对秦老夫人所为的阳奉阴违。明面上高兴的和他一起逛园子,实则一路沉默,在发现他似乎有意遵从秦老夫人之意时,立时抽身而退。 陈左宁还从未被姑娘这般相待呢。 有趣,真挺有趣的。今日来也只是略尽晚辈孝道,在秦老夫人提起保宁时,也未多想,只是不便反驳,想着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没想到小姑娘似乎和他想法一样。 他哪里不好?小姑娘竟然……看不上他?陈左宁百思不解。 不过这不妨碍他不让保宁如愿的决心。所以秦老夫人问起保宁时,陈左宁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给准话。 秦老夫人面露失望时,他又突然提起保宁。 总之,最后秦老夫人也没搞清楚陈左宁心中所想。 而陈左宁也如愿在秦老夫人心中种下疑惑的种子。让秦老夫人一时半会不会另外找合适人选。 至于保宁那边,气呼呼的回去,秦海宁竟然真的来了。 见到保宁,一脸不悦的开口。“去哪里了?让我好等。”“……二哥不愿等,脚长在二哥身上,走便是了。”保宁心情不佳,小脸冷冷的。 秦海宁本来有些生气,可迎上保宁那张盛怒的小脸,突然间就有点心疼。立时忘了自己久等的怒意,上前稀奇的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保宁了……告诉二哥,二哥替你出气。”</p> 第82章 封逸的算盘 第82章封逸的算盘 “陈左宁,二哥快去替我出气,他如今还在祖母那里,二哥走快些,还能赶上。” 秦海宁:“……”陈左宁啊,唉,他惹不起。“人家可是浊世佳公子,整个凉州城的姑娘们都削尖了脑袋要嫁他呢。他今日来看望祖母,怎么会惹到我家保宁?莫不是三妹妹也对他有意……难道是醋了。” 保宁很觉得手痒,很想往秦海宁的头顶招呼,醋,醋个鬼啊。 什么浊世佳公子。 明明看穿了她,还让她自顾自在那里演来演去的,他在一旁忍笑看戏。 弄得她最后落荒而逃。 “好了好了,不是醋就好。那陈左宁……二哥可不愿招惹。他那母亲……很是厉害呢,反正谁嫁进陈家谁倒霉。我家保宁乖乖巧巧的,可不去触那霉头。”秦海宁是个八卦精,好像什么谣言他都有法子知道。保宁一点也不怀疑秦海宁的话,她这位二哥虽然学问不精,可是脑子不笨,而且似乎对于有些方面异常敏锐。 “陈家舅母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的。左右不过年节来拜访祖母时,我上前请个安罢了。今日陈左宁来拜访,祖母让我招待,我便陪他逛了半天园子,走的脚疼,这才生气。实则……是我气性太大了些,其实也不关左宁兄长的事。” “那便好。你以后少理睬他。不管祖母有什么心思,你只管离他远些便是。祖母疼他是自然的,也不必把三妹妹也捎带上。对了,我今日来寻你是有要事的……你这么一闹险些忘了正事。我听大哥说,朝廷不止要开朝学,似乎还有意开女学呢……” 什么?保宁这下真的吃惊了。 女学? 难道……“也不是开女学,似乎是有意收几个女学生,男女中间隔一道屏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说是……开个先河。我也不懂这算什么先河,总之,大哥说这事是封逸口中说出来的,大哥觉得这清风书院怎么说也是咱们秦家献出的,这女学的名额,总要争了争的。” 秦海宁没说的是,封逸还吐露,这女学虽不知能办几年,可做为示范的清风书院这第一届女学,绝对惹人瞩目。 若能入学,名声必定大涨。 兴许还能凭此嫁得高门呢。 所以这女学名额十分抢手。 封逸手上也仅有一个。听大哥的意思,是打算要过来给保宁的。 只是…… “只是什么?封公子可说了什么?” 秦海宁心道自家这小姑娘心肝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对于人心揣测简直炉火纯青,一猜一个准呢。 “……封逸说,这名额给谁,恐怕暗中会有些谣言……可能或多或少会对女子清誉有损。”秦海宁说的十分婉转,保宁却已经心中冷笑了。 封逸扒拉得一手好算盘啊。 秦家虽然失了当家老太爷,可是一招献出族学书院之举,在皇帝那里都是挂了名的。 而且很快便会有嘉奖传来。 这时候的秦家,正正需要一个新靠山。 封逸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年轻的皇子,此时尚无根基,在京城施展不开,便相中了凉州。 什么盟约才能让人放心,自然是姻亲。 他心中哪怕不屑秦家,可此时也会用尽手段笼络往秦家的。何况秦二爷父子征战杀场,皆是将才之选。眼下守孝在家,待孝期一满,立时披甲上阵。一旦边关起战事,便是秦家父子扬名之时。 封逸这人行事,但如同他下棋。 向来走一步看三步。此时收买秦家极易,一旦到秦家真正风光之时,想要再收买结盟,便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了。 雪中送炭的情谊如何比得上锦上添花。 保宁心如明镜,知道自己嫡出的身份虽然让封逸不满,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何况……只是先给个小甜头,待日后观望。 秦家堪用,这场姻缘便是天定。 秦家不堪用,于他也无损。最多一台小轿,抬进他的王府。 左右王府后院甚广,多养几个女子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好盘算啊好盘算,简直立于不败之地。上一世她便是如此被他选中的,而她也傻傻的上了勾,真的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到能迷惑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最终因为秦家父子足够英勇,秦家军足够资本……他娶她为正妻。不过,一场交易罢了。偏她迷失本心,觉得自己才是主角。死后回首方知,她不过是颗棋子。 用以牵制她亲人的棋子。 何其可悲。 前世没有献书院一世,亦无女学名额之说。 他不过勾勾手,她便上了勾,封逸自然也不必多费心思。今生她吃一堑,再不上勾,他便改弦易辙,想出个女学的名头。 也真难为他堂堂皇子为了扩充势力,拉人入伙,这般煞费苦心。“大哥是让二哥来劝我点头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秦海宁在保宁清亮亮的目光中,目光突然有些躲闪,秦守宁和他说时,他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那封逸出身样貌品性皆佳。 他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封逸,可也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贵公子。 放眼整个凉州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和封逸相比的。 陈左宁算一个,可家有悍母。 阿金……秦海宁想起自己那异姓兄弟阿金。 阿金曾说过,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对他的亲事十分看重,简直就是千挑万选。 秦海宁最早也有心思撮合,听完之话便放弃了。秦家这样的门楣,对于阿金来说显然是低微了些。便是勉强进了他家的门,等着自家妹妹的也绝不会是舒服日子。 秦海宁可不想保宁像长姐仪宁那样,每天勤勤恳恳的,日子却过的七零八落。 封逸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有意和秦家联姻。他们兄弟特意摆了酒套过封逸的话。 封逸在席间提起了保宁…… “其实封逸也没什么不好。模样也就比二哥差那么一分半分的……放眼看去,也算是不错了。虽说家在京城似乎远了些……不过不怕,二哥会央求从父亲手中接下京城那条商线,以后每年都去京城看你……”秦海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尤其是保宁目光不动,便那么淡淡的看着他,秦海宁开口越发的费力了。</p> 第83章 一出好戏 第83章一出好戏 “二哥……齐大非偶。” 保宁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海宁,她就看着他演,好好演,卖力演。 最终果然把秦海宁看的心里发毛,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他闭紧嘴巴,保宁才淡淡说道。 “……封逸似乎对你有意。”保宁的话秦海宁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秦海宁觉的看待事情也不必总那么悲观。若是保宁思慕封逸,自然便是齐大非偶。如今是封逸有意联姻,而且他选中了保宁。 是封逸思慕保宁,这个意义便不同了。 秦守宁是赞同的,而且说服了秦海宁。秦大公子知道保宁和秦海宁关系好,这才让秦海宁来问保宁,希望保宁能点头,同意接受封逸那唯一的女学名额。 “我只见过他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有意?我又不是美人,一见钟情这戏码也不适合封逸。” 保宁一脸的嫌弃。 秦海宁那颗心登时左右摇摆起来,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保宁说的也没错。 这思慕似乎确实来的太突然了些。 前阵子保宁陪着祖母去寺里听经,封逸和秦书宁似乎私下见过几面。 还有二叔家的若宁,也差丫头送过点心。 那两位明显才是对封逸有意。 只有保宁,自始至终神情都淡淡的,没表露过丁点心仪之意。 这么一想,秦海宁突然茅塞顿开。“险些被大哥诓了。大哥说封逸那样的公子哥,姑娘们都会喜欢。我家保宁并不是普通的姑娘啊,我家三妹妹眼光高的很,看不上封逸那个绣花枕头也是正常。别担心,以后二哥定然给你找个合心意的。”保宁瞪他,哪里眼睛看到她担心了,她巴不得有人缠上封逸呢。 秦书宁推她下水的账还没清算呢。 她如今还打算反过来帮一帮她,她是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啊。 “四妹妹似乎对封公子颇有好感。”保宁主动提起秦书宁。秦海宁轻嗤。“她有好感有什么用,人家压根看不上她。”送上门去人家都稀罕,忒丢脸。 “女追男隔层纱,二哥便帮一帮她。若是能成,对我们秦家也有好处啊。” “……丫头,你认真的?”秦海宁是知道保宁不喜欢秦书宁的。几个妹妹的,他最反感的也是秦书宁,整个秦家,恐怕只有母亲觉得秦书宁好了。 一脸的假相,看人下菜碟。奉承巴结无所不用其极,一张低三下四的脸,实在忒平庸了。秦书宁和封逸……秦海宁觉得这实在太难为封逸了,人家好歹是个俊俏公子哥,出身极贵。秦书宁不过是庶出而己,哪里配得上人家。 “我们也不害她,最终选择权还是在她……她若有羞耻心,知道进退,便算是试炼,她若有攀龙附凤之心,结果如何,只能自己受着。” 秦海宁点头,认同保宁所言。 若无贪心,谁也害不了她。 若有贪念……“怎么做?”秦海宁几乎没犹豫。保宁迟疑片刻,才告诉秦海宁,她这次随祖母秦老夫人上山还查到一件事。 当初她落水,与秦书宁有关。 还提到了人证……“阿金亲眼所见?”“是。只是那时他与我素不相识,所以只远远观望,并未相救。桃花苑相识后,才认真去查,最终指向秦书宁。至于具体内情,二哥可以去问金公子。” “简直,她简直蛇蝎心肠。亲生姐妹竟然下如此毒手。保宁,我们去告诉祖母,让祖母替你做主,一定重重惩戒她。” 手足相残,何等骇人听闻。秦海宁气的跳脚,恨不得现在就痛打秦书宁一顿。 见过坏心眼的,还没见过坏成这样的。 秦书宁小小年纪,竟然生了颗黑心肝。“没证据。二哥和金公子亲如兄弟,所以相信金公子所言。祖母却未必相信。便是相信了……一个男子出面为证,恐怕最终会弄得谣言四起。”“便这么放过她?”确实如保宁所言,秦海宁相信保宁和阿金,可是旁人若是不相信呢?岂不怀疑保宁和阿金有私情,凭白坏了保宁的名声。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你还要帮她?”秦海宁实在不解。保宁到底什么意思?不知道秦书宁对保宁下过杀手时,秦海宁虽然不喜欢秦书宁,可既然要联姻,保宁又不喜欢封逸,换个秦家姑娘便是。 秦书宁既然喜欢封逸,帮一帮她不过举手之劳。 可是秦书宁连嫡亲姐妹都暗下杀手。 怎么能让她如愿? 就该把她送到官府,让官府治她个残害手足的重罪。“帮她?二哥实在太看得起我了。不,我不是在帮她,我是让她尝一尝什么叫飞上枝头后跌落尘埃。二哥只管按我说的去安排,还是那句话……她若不生贪念,谁也害不得她。她若心生贪念,谁也救不得她。” “丫头。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性子,生为女子,当真可惜了。”秦海宁听完保宁的计划,轻叹道。“祖母才说过,祖母说我若是男子,便不必担心秦家门楣被二哥败坏了。”秦海宁登时横眉冷对。“什么叫我败坏门楣?我如今可是乖孩子,除了偶尔跟阿金出去喝个酒,整日缩在家里。我如今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纨绔子弟了。” 秦海宁满腹委屈。 最近连父母都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不出去鬼混了。 “二哥先前那些酒肉朋友,不来往也好。便好好和金公子混吧。金公子那人一看就讲义气。” 听保宁夸自家兄弟,秦海宁很是高兴。“那是自然,二哥眼光可不差,若是个酒囊饭袋,二哥怎么会和他结为异姓兄弟!” 事情便定了下来,秦海宁直到出了松溪堂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是来劝保宁的,最终非但没劝成,反而和保宁“合谋”……他这个三妹妹,当真不简单啊。这不动声色的便安排一出大戏。连他都“算计”了进去。 祖母有句话说的不错。 保宁若是男子……秦家,或许真的能更上层楼呢。</p> 第84章 不知道谁高攀谁 第84章不知道谁高攀谁 保宁让秦海宁最近老实些,只管默背她整理出的试题。 只要把这些题目背会,再去找金公子,让他帮忙写篇华丽的文章,这清风书院便算是进定了。 至于为何写华丽的文章……保宁表示朝学利国利民,可是今圣一大功勋,自然要歌之颂之……秦海宁便一脸深思的捧着保宁连夜整理出的题目回他的小院了。 至于他和保宁商量的大计……那便是伺机而动。 这边保宁安抚了秦海宁,让他乖乖回去背书,告诉他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只要他努力,必定能进清风书院。 秦海宁这次也下了决心,定然不让旁人小瞧了他。 要让旁人知道以前清风书院是秦家的,他不进,那是不屑。如今清风书院可是朝学,他进才是有真本事。 至于秦守宁让他劝保宁接受女学名额的事,则被秦海宁完全抛之脑后了。 尤其是看了保宁给他的那个小册子,越发的对封逸的提议嗤之以鼻…… 真要办女学,他家保宁真想进,哪里还需要有人举荐,保宁完全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个女状元。 举荐名额,不需要的。 所以封逸那提议显得十分可笑。也就大哥不知真相,还真的以为封逸一门心思抬举保宁,是真的思慕保宁呢。秦守宁那个憨货,还觉得保宁配封逸是高攀,高攀!也不知道谁高攀谁。 秦海宁闭门苦读,秦守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商量好的事情,秦海宁说变就变,最奇怪的是秦海宁竟然避而不见,而且理由竟然是……苦读。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吗? 那边封逸天天请秦守宁喝酒,明里暗里提起秦三姑娘。 这边秦守宁不敢应承,这种事……其实应该告之家中长辈,可是封逸说要先问过保宁的意思。如果保宁无意,家中长辈掺和岂不是让保宁为难。 秦守宁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偏偏他和保宁不及秦海宁和保宁关系亲近。让秦海宁去游说,那家伙却反被保宁游说……想亲自去问一问保宁,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况保宁如今住在松溪堂,祖母所在。逢年过年他才去请安,此时突然前往,岂不明摆着告诉祖母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时间,秦守宁几乎愁白了头发。 今天,徐老夫人前来拜访,由蒋妈妈亲自接进了松溪堂,徐老夫人身后自然跟着小尾巴徐嫱。 徐嫱进了院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从光彩熠熠到最后的失望。 直到进了松溪堂,给秦老夫人行了礼,整个人还是怏怏的,徐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把保宁唤到近前。 先是柔声安慰,说徐嫱不会办事,上次赏花宴着重请的是保宁,可徐嫱却把帖子顺手给了秦书宁,简直主次不分,实在糊涂。秦老夫人自然说不妨事,自家姐妹,给谁都一样,上次未能赴约,实保宁要随她进山还愿,因是一早安排的,所以只能爽约了。 两位老夫人说的自然都是场面话。 徐老夫人这次是真的大气了一场。气的是自家孙女办事糊涂。 那秦书宁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哪比得上保宁的尊贵。如今保宁又养在秦老夫人身边,秦老夫人将来必定给她找个好人家。 以秦老夫人的心思和手段,她既然把保宁带在身边,便是觉得这姑娘是个可造之才。 便是现在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前程也必定不可限量。 可徐嫱不听,非说和秦书宁是旧识,交朋友讲究先来后到。 所以帖子执意送到秦书宁手中,让秦书宁转交。 这本就折辱了保宁,连带着也得罪了秦老夫人。徐老夫人知道后,把孙女大骂一顿,让她跪了三天祠堂。 今天出门前再三叮嘱,若是再犯错,便再不带她来秦家了。徐嫱赌咒发誓,必不再犯,徐老夫人这才带了孙女登门致歉。 进门后,自家孙女就冷着一张小脸。反倒是保宁,笑意盈盈的,看着就讨喜。 徐老夫人不得不承认,自己费心教出的孙女不及才被秦老夫人带在身边短短时日的保宁。“赶明去我家,让嫱丫头带着你好好玩一玩。也不请别人,就你和嫱丫头两人。嫱丫头长你两三岁,算是姐姐。她和家中姐妹不亲近,反倒和你更像姐妹呢。” 徐老夫人开口邀约。 可徐老夫人口中和保宁更像姐妹的徐嫱,则神情淡淡的。丝毫看不出丁点欢迎之意。 保宁心想这位徐小姐倒真是个直性子。 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这样的人心思不坏,只是颇有那么几分较真。 保宁上次和徐嫱见面,还想着成人之美,索性便帮一帮徐嫱。自家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娶妻了。 如今见徐嫱依旧那幅爱理不理的神情,保宁想……她不帮了。随他们折腾到什么时候。徐嫱一心惦记着大哥,便让她看的到碰不到。 “……最近怕是没功夫去打扰老夫人了。我听大哥说,朝廷要办女学,我想努力温书,去试一试。” 这话一出,不止两位老夫人,徐嫱神情也瞬间一变。 “女学?也是在清风书院里授课吗?秦大哥……秦家哥哥也打算参加入学考吗?”徐嫱一叠声的问道。 徐老夫人神情微动,眉头却不由得微微一蹙。今天才发现,孙女在提起秦家大公子时,那神情明显有些异样。“应该是在一起,中间会隔一道屏风吧。至于大哥参不参加入学考,这我便不知了。祖母,孙女想去试试。” 秦老夫人心想,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偏当着徐嫱的面提及。 这是明摆着引诱徐嫱呢。她明知秦守宁志不在此,偏偏说的模棱两可。 倒真是一点亏也不吃呢。秦老夫人从容的喝着茶,徐老夫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越哥儿是不是也打算入朝学啊?”秦老夫人突然问起徐家小公子。 “……他倒是提过,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的进?朝学第一届学子……想必格外难进些。他若能考进,便让他再读几年书,若是考不进便去京里托个人使些银子,好歹找个营生。述哥儿秋后成亲,待述哥儿办完亲事,便也该操办越哥儿的亲事了。”徐述是徐家长子嫡孙。徐越是徐家小公子,秦老夫人有意撮合他和秦若宁。</p> 第85章 徐老夫人的盘算 第85章徐老夫人的盘算 “越哥儿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还没有。他母亲倒是颇用心,可挑来挑去也不满意。述哥儿定的是李刺使家的幺女,那姑娘性子有些娇气,毕竟是家中幺女,父母难免溺爱了些。述哥儿是个读书人,懂得谦让,小夫妻慢慢磨合着便是。越哥儿性子不及他哥哥,便想找个脾气好些的姑娘,多包容越哥儿几分,小夫妻才能和睦。”提起孙子亲事,徐老夫人也是唉声叹气。 尤其是长孙,在这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被那李刺使相中了,嘱托媒婆来替家中幺女提亲…… 这亲事……只能点头,那李刺使在凉州城算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能和李家结亲,也算是找了个靠山。 只是,徐老夫人见过那李家姑娘几次,模样中规中矩的,可那性子却跋扈的很。若是自家徐嫱刁蛮,那李家千金便是刁钻了。 偏生那李家千金一眼相中了自家长孙,也不知道是福是缘。 徐老夫人虽然努力在粉饰太平,可秦老夫人又怎么听不出老姐妹心中的忐忑。“述哥儿那亲事……着实定的急了些。” “是啊。李家说姑娘去年便及笄了,日子便定在了今年秋后。这儿孙大了,总要娶妻的。早一年晚一年也无甚区别。只是李家姑娘那性子……也不知道将来嫁过来,能不能相夫教子呢。”这话就是交心的话了。徐老夫人初时还端着,此时却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听说,那李家小姐但凡喜欢的,都要弄到手里。家里不仅父母宠着疼着,两个哥哥对这个小妹妹也是纵容的很。述哥儿自幼谦逊,知书达礼,希望成亲后宽宥些吧,别总拌嘴。”这样的谣言简直数不胜数,徐老夫人闻言重重一叹。 “所以越哥儿就想找个和善的姑娘。总不能找两个我家丫头这样的……徐家岂不闹的家无宁日。”徐嫱在一旁自是不依,拉扯着徐老夫人衣摆。徐老夫人笑笑,并不生气。 徐嫱气闷,轻哼着转开目光,目光从保宁脸上一扫而过。 然后她更生气了。为什么不管听到什么,秦保宁始终神情不变。 她确实不想理会她……都怪秦保宁,她被祖母处罚。不就是张帖子吗?她和秦书宁是姐妹,转交一下又何妨? 凡事弄得一板一眼的。上次她见过秦保宁后,还觉得她可以结交呢,这才递了帖子相邀,此时却觉得还是和秦书宁打交道舒服些,至于秦保宁……敬谢不敏。 所以看着保宁脸色越平静,她越气闷。偏偏祖母还奚落她……“要说和善,老姐姐觉得我家二姑娘如何?” 徐老夫人闻言微惊。“秦二姑娘……”秦家二爷的长女。徐老夫人目光忍不住从保宁脸上一扫而过。倒是听说那位二姑娘性子温良,秦二爷行伍出身……只是秦二夫人出身似乎平常了些。也没听说那位二姑娘有什么出奇之处。 相比她未见过面的二姑娘,徐老夫人倒更中意面前这位三姑娘。 再过两年及笄,及笄后翌年迎娶,正好徐老太爷过了三年大祭。 自家小孙儿正逢及冠之年,最合适不过了。 徐老夫人目光微动,徐嫱便已洞悉了。徐嫱心中越发气闷了,祖母竟然替小哥相中了秦保宁。明明祖母在家时还说秦家并非良配呢。说秦家失了清风书院,定然会渐渐没落的,此时和秦家联姻不是上上之选。 所以徐嫱不敢表露自己丁点心意,生怕祖母知晓震怒。 可是为什么见到秦保宁,祖母便改变心意了呢。 秦保宁哪里好? “……祖母,小哥同我说过,喜欢性子活泼的姑娘。上次见了书宁妹妹,还赞了书宁妹妹呢。” 徐老夫人恨不得亲自堵上孙女的嘴。 秦书宁,一个庶出的姑娘!亏她敢想。徐老夫人觉得自己孙女简直蠢死了。看人家保宁,虽然不言不语的,可每每开口,都能一语中的。绝不会像徐嫱这样口无遮拦。 “阿嫱姐姐说笑了……徐大公子定的是刺使家的千金,徐小公子自是要娶个高门嫡女,这样才般配啊。”保宁不紧不慢的道。 徐老夫人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娶妻娶贤,高门贵女教养好,过门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你也算是高门贵女,自幼娇养了,怎么养出这么一幅不知轻重的性子。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以后休要同我出门了。” 徐老夫人忍无可忍的道,也顾不上照顾孙女的脸面了。 当真是气煞她也。这时候提那个秦书宁做甚!难道徐家嫡出的小公子还会娶一个庶出的女儿吗? 那女儿若是像保宁,由秦老夫人亲自教导,她还勉强相看相看。 那女儿却是养在秦夫人名下,秦夫人性情品性徐老夫人自然清楚。连亲生的女儿都不顾及,却一味的抬举庶女,简直本末倒置。 那样的女子教导出的女儿,徐老夫人可看不上。 她看中保宁,是看中她被秦老夫人带在身边教导。看中的是保宁的性子,谁娶了这丫头,必会夫妻和顺。这丫头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为人却极聪慧,料理庶务是把好手。谁娶了她,才真的是得了个宝。 所以哪怕秦家不复以往,为了徐家的将来,徐老夫人也愿意抬举保宁。 只是她想抬举,保宁便要接受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是徐家挑她,而是她看不上徐家。 徐老夫人真是好盘算,先前觉得徐家高人一等,看不上秦家。如今又觉得长孙娶了个高门千金,次孙便该娶个门第低些的,即好拿捏,又好使唤,或许还能让秦家感激涕零,而她进了徐家做牛做马,还得看长辈脸色,一个不周到,便要看尽徐家上下脸色。便是累死累活做的再好,不过也是尽本份罢了。当真是好盘算啊…… “嫱姐儿还小,慢慢教便是。何至于生气?”秦老夫人开口劝道。 “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是我太娇惯她了。还是你家三姑娘教的好,不像我家嫱丫头……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后生会要她。”</p> 第86章 回绝 第86章回绝 徐嫱不敢开口,眼圈因为徐老夫人的斥责渐渐红了。 “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一个让阿嫱姐姐心悦,让老夫人满意的人。到时候老夫人便该不舍得阿嫱姐姐出嫁了。” “我巴不得她快些嫁出去,也省得留在家里总惹我生气。”徐老夫人斜了徐嫱一眼,轻叹道。 “说的什么话,等孙女真的披了嫁衣,磕头离家的时候,你可别红了眼睛啊。”秦老夫人打趣道。 “谁会红眼睛。顶到天……我多送她几匣子陪嫁,让她在婆家站稳脚跟。好了,你也别生闷气了,我数落你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话总要细细思量的,和保宁学一学。” 徐嫱看向保宁,保宁笑了笑,并不觉得徐嫱会感激她,果然,徐嫱目光很快闪过,依旧一幅不愿理睬保宁的样子,徐老夫人这回重重一叹了。 这时候秦守宁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也有些奇怪,和一旁的徐老夫人念叨。“怕是有什么事,守哥儿最近为家里的事忙进忙出了,我听说自己院子都许久未回了,每天便歇在外院小书院。”“守哥儿倒是个能支应门庭的,比我家那两个孙儿强。” “他心不在此,盼着赶快回营里操练兵马呢。”秦老夫人唏嘘道。 “……那是男儿志在四方,可比留在家里守着这三进的院子强上千百倍。可不能拖了孩子后腿啊。” “那是自然。若是朝廷来了旨意,我一准敲锣打鼓送他出门。国事为重,天下百姓为重。将士守好门户,我们才能安享太平。” “是这么个道理……”说话间,秦守宁已经到了,他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出主意来,这才决定回禀秦老夫人。他从小书房来,并不知道徐家祖孙来访,给长辈行了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徐老夫人算是秦家的常客,兴许这事自家祖母还要特意找徐老夫人商量呢。 “有什么事?徐老夫人又不是外人,直言便是。” 这便是告诉秦守宁,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也不必避开徐老夫人。 “不是大事,只是小事一件……孙儿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才请教祖母。”秦守宁想了想,决定只说封逸有意将女学名额赠给秦家姑娘,而他和海宁都属意保宁。并不说封逸间或提到保宁。这事便和保宁不相干,只是他们兄长一片心意。 “朝廷要办女学,咱们凉州城圣上再三问起……封公子便上了折子,求办朝廷第一女学……圣上允了。” “保宁倒是和我提了,说是想试试呢。” 秦守宁看向保宁,有些意外保宁会和秦老夫人说起女学之事。在秦守宁看来,自家祖母虽然不算迂腐,可却是个严肃的长辈。 难道不该信奉女子无才得是德吗? “祖母的意思是……允许三妹妹进女学?” “多读书又不是坏事。我向来主张不管男女便该多读书,多长些学问。可你和海哥儿自小不喜书本,你喜舞刀弄枪,海哥儿向来能偷懒便偷懒,倒养成个花花公子。你们祖父这辈子把读书看得比性命还重,偏偏几个孙儿没一个能承其衣钵。”这也是秦老太爷心中一件憾事,这事至死都未能让他如愿。 “是孙儿无能。” “罢了,多说无益的事。这事你父母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允了的。保丫头只要能进去,我自然不会拦着。” “孙儿便是来说这事的,封公子手中有个举荐名额,不必考核,直接入女学。我和海宁都觉得这名额给保宁最合适,祖母以为如何?” 秦老夫人闻言沉默了。 一旁徐老夫人神情也微微一动。 徐老夫人身边的徐嫱猛然抬头,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眼底隐隐浸出水光。 他自进了门,都未多看她一眼……提起保宁来,似乎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意。虽然保宁是他的妹妹,可他难道能护着保宁一世吗?终究,秦保宁是要嫁人的。举荐名额?他只想到秦保宁……秦家又不是只有秦保宁一个女儿。 “秦大哥,这举荐名额,为何不给秦二姐姐?” 徐老夫人看到秦守宁,前一刻还有些松动。觉得秦守宁生的相貌堂堂,虽然不满意他行伍出身,可若是徐嫱有意,这门亲也不是不能结。 秦守宁忠厚,据说秦二夫人也是个温和的……看在秦守宁一表人才的份上,徐老夫人勉强点头。 可徐嫱一开口,秦守宁眉头顿时一凛。回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丁点怜惜之意,徐老夫人便看出人家对自家孙女无意。 “自然是三妹妹更合适些……” “可是……你和二姐姐才是亲姐妹啊,难道不该多照顾……”“嫱儿,休要胡言。守哥儿,嫱儿还小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事,得问过你祖母的意思,再问过保丫头的意思,” 徐嫱白着一张脸垂下头。 她并非蓄意挑拨,她只是不甘心…… 她不明白要想让一个男人喜欢她,先要去理解那个男人,要做到喜他所喜,恶他所恶。 而不是与他对着干。这样只会和男人渐行渐远。保宁想前世的缘分,今生恐怕无法延续了。自家大哥明显对徐嫱无意,而徐嫱所为只会把喜欢的人推的更远。 保宁也只能一声叹息。 “这事……保丫头,你觉得呢?”秦老夫人没有直接决定,而是反问保宁。 保宁摇了头。“旁人送上的有什么意思,祖母,孙女要进女学,要自己考进女学。多谢大哥一番好意,不必了,那举荐的名额,便给更需要的姑娘吧。”拒绝的轻描淡写,可却没有丁点回旋的余地。 “即然保丫头不要,那便算了……旁人的东西,拿了总要还的。就像保宁说的,便让封公子送给更需要的姑娘吧。” 秦守宁心里发苦,却也只能点头。 便是他不说,他想祖母也应该懂了。这是……回绝的意思。 秦守宁觉得有些可惜。越和封逸接触,越觉得封逸深藏不露。 秦守宁觉得整个秦家,也只有保宁配得上封逸,能和封逸周旋一二了……</p> 第87章 一定居心不良 第87章一定居心不良 徐嫱闻言轻咬下唇,面有不甘,一旁徐老夫人狠狠瞪了孙女一眼。 今天徐嫱所行所说太让人失望了。 也许,刚才秦老夫人所提倒可以考虑一下…… 秦家那位二姑娘,也不知道相貌品行如何,看来得找个机会见一见了。这厢徐老夫人心里计量着,秦守宁说完事情行礼告退。秦老夫人示意保宁送一送。 保宁笑着应是。 便在徐嫱仿佛凸出来的目光中,保宁兄妹远去。 秦老夫人目光从徐嫱面上一扫而过。复又笑着和徐老夫人说起儿孙们的功课来。 院中,保宁轻声道歉:“大哥,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可我真的想靠自己的本事进女学。不想因为拿了举荐名额而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秦守宁轻点保宁脑袋。“你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少。本来十分简单的事,偏偏要弄得复杂万分的。”保宁心道如果真的拿了,那才真的是复杂万分呢。“大哥也知道我性子犟,‘不食嗟来之食’。”秦守宁叹气,为了应付他,来嗟来之食都出口了。 秦守宁打量保宁,小姑娘眉眼如画,越发的灵秀了。 她真的不懂其中深意吗? 秦守宁有些怀疑。“保宁,此时没有旁人,只有我们兄妹二人。你不管说什么都绝不会入第三人的耳朵,你告诉大哥,你对封逸……可有丝毫思慕之意?” 秦保宁面露惊诧。 似乎秦守宁这个问题太让她意外了。“思慕封公子?不,绝没有,丁点也没有。大哥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承认封公子出身富贵,性情也不错,可他不错我便一定要思慕他吗?世上没这样的道理吧。 大哥与其问我,不如去问秦书宁,我听说她最近经常和封公子‘偶遇’。”保宁偶遇两个字咬的轻轻的,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秦守宁眉头跳了跳。 这事他自然也听说了。 他并不想理会,秦书宁毕竟是庶出,封逸绝不会相中她的。 她一味的往前贴,只会让人觉得低人一等。秦守宁想着这事快些定下来,等盖棺论定了,秦书宁没了机会,便会安份了。 可被保宁直接挑明,实在有些难堪。 那边秦书宁上赶着,他这边还来给保宁牵线,确实显得有些不论不类。 “……封公子对她无意。” “封公子对谁有意难道还会直接告诉大哥吗?何况若是无意,封公子为何不避开她,而是次次与她偶遇。大哥,有时候我们不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便否定一件事情。我倒觉得……偶遇也许并不是秦书宁一人之愿,兴许,封公子也乐在其中呢。” 一句乐在其中,让秦守宁微微变色。 难道,真如保宁猜测那般?封逸对秦书宁……可他明明数次提起保宁。 如果他真的心仪保宁,便该知道避嫌。保宁说的不错,一次可以偶遇,两次勉强,三次五次……那便不是寻常的偶遇了。 那明明就是……“这话不能对别人说。会坏了秦家的名声。” “我知道。这种无凭无证的事情,我也就是当闲话说给大哥听一听。不过虽是闲话,空穴不来风,大哥还是要注意些。若真的弄出些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到时候秦家名声真的会一落千丈的。” 秦守宁有些分心,闻言点了头,顾不得和保宁多说便匆匆出了院子。 他得去和封逸好好谈一谈。 到底相中秦家哪个姑娘了。 保宁笑着目送秦守宁远去,回头便看到徐嫱正挑了帘子出来。 保宁脸上笑意一敛。 徐嫱怔了怔,还是走向了保宁。“……秦家大哥已经走了?”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保宁懒得开口,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刚刚说要靠自己的本事进女学……我也想进女学……” “加油。” 保宁说完,和徐嫱错身而过。徐嫱僵在原地,她原想开口央求保宁帮一帮她的。刚才屋中秦老夫人说保宁这几年笔耕不缀,刚帮秦海宁总结了历届清风书院入学试的题目。那句靠自己的本事进女学并非夸张,她或许真有那样的本事。 而徐嫱,自幼不喜读书。 家中请了女先生教导,她也是应付了事。 虽心有不甘,可想着如果真的进了女学,便有和秦守宁同室读书的机会。 她要拼一拼。 却没想到,保宁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秦保宁,便是没你相助,我也能进女学。” “……加油。” 这一句加油,说的更加轻描淡写了,几乎气白了徐嫱一张小脸。 保宁回到屋中,两位老夫人的话题也告一段落了。“……那下次我来,劳你把你家二姑娘唤来,我好好相看相看……”“你相看书宁,我相看越哥儿。”“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不过送一送秦守宁,两位老夫人已经快刀斩乱麻,把秦书宁和徐越的亲事提上了日程。 保宁:“……”这效率真是让人拍马也不及啊。 至于徐嫱和秦守宁。不管是徐老夫人还是自己祖母,恐怕都不会再提起了。 上一世,徐嫱央求徐老夫人,最终徐老夫人开了口,保宁不知道最初秦老夫人意思如何,反正最终徐嫱如愿嫁进秦家。徐老夫人得了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的带着一脸苍白的徐嫱告辞而去。 送走徐老夫人祖孙,秦老夫人招招手。 “你大哥刚才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大哥觉得封逸不错。” 秦老夫人挑眉,心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机灵。比起徐嫱那个莽撞丫头,确实强上几分。“你觉得那封逸如何?” “不错啊。我虽然不喜欢他那样的公子哥,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好。模样好,出身好,性子似乎也不错。可他再好,不是我喜欢吃的菜,我便不会多看他一眼。” “你喜欢吃的菜?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菜?”秦老夫人笑眯眯的问道。 “我喜欢吃……等我遇到,一定第一个告诉祖母。”机灵丫头,秦老夫人并未生气。她觉得保宁说的有道理,那封逸千好万好,可关她们祖孙什么事啊。 他越对秦家示说,越说明居心不良。 一个小小的秦家,根本不必他如此煞费苦心。他这般用心良苦,定然别有所求。</p> 第88章 暗潮汹涌 第88章暗潮汹涌 以前秦老夫人对封逸观感上佳,出身富贵的豪门公子,性情随和,没有架子,谦谦君子当如是。 可直到由他出面,接收了清风书院…… 虽然怨不得封逸,可秦老夫人这心里对封逸就隐隐生出几分忌惮之意。 偏偏长孙同他是莫逆之交,秦老夫人不好在背后道人是非,可他想打保宁的主意,休想。 秦老夫人还担心保宁眼皮子浅,可别真的被那厮的面皮和权势所迷,这事保宁如果愿意,秦老夫人若是横加阻止,岂不祖孙失和。 而且秦老夫人一定会失望的。 好在保宁争气。 接下来几天,整个凉州城都在说朝廷要开女学的事。有些迂腐的读书人说这简直就是玩笑,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书,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姑娘们不干了。 凭什么姑娘便该被拘束在后院,只能在闺房里研究女红。 男子能读书,姑娘凭什么不能?何况朝廷都直接开了女学,已经下了诏。如今告示还贴在城墙上呢。 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只要能过了初试,便可入女学。 家中爹娘有的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根本不理会家中女儿哭闹的。 有的家中长辈比较明事理,觉得既然朝廷允了,他们当爹娘的没理由反对,于是点了头,承诺只要女儿能考进清风书院,便准许她们每日入学堂。 自然也有姑娘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秦家几个姑娘,观点便十分不统一。 保宁要考女学的消息很快在秦家传开,秦夫人听到只是冷冷一哼,道了句痴心妄想。 让来给她请安的秦书宁吞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秦保宁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秦保宁想进女学,她也想进。她若多读些书,以后参加赏花会,便能和那些小姐们多说些话,也省得那些小姐们自视身份,轻视了她。 可秦夫人显然不喜欢女学。 秦书宁咬紧牙关,也没敢在震怒的秦夫人面前开口。 一墙之隔的秦二爷院中却是正好相反的光景。 秦二夫人自从掌了权,人也越发的精神了。这些年在秦夫人的压制下,除了月初去给秦老夫人请安,秦二夫人显少出自己的院子。并不是她性格内向,而是不想和秦夫人发生争执。 秦二爷常年在外,长子也不在身边。秦二夫人深知自己是争不过秦夫人的。 索性便不争了,只要不短了院中吃用,她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性子相比秦夫人要温婉多了。养出的女儿性子也如此……秦二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你三妹妹都要去,你为何不去?”秦老夫人昨日又和她提起,让她定个时间,徐老夫人会带徐小公子来秦家,让她亲眼替女儿看一看。 若是和徐家的亲事能成…… 女儿若能嫁进徐家,她心中一块大石头便放下了。 徐家那样的人家……自然会希望将来进门的姑娘多读些书,多读书气质才卓然。 秦二夫人心想,就像保宁,小小年纪,待人接物井井不条,跟在秦老夫人身边,话虽然不多,却让人每每移不开目光。 秦二夫人和保宁不熟。 保宁独居,而她以前显少出院子。 也就逢年过节能远远看一眼,上次见保宁,还是小小的一团,眉眼低垂,又胆小又怯弱。 如今看保宁,就像花园里那刚刚吐出嫩叶的牡丹。绽放时必定国色天香。 “保宁喜欢读书,我又不喜欢。母亲,女儿不去,女儿便在家里陪着母亲。” 秦若宁不管性子还是模样都像秦二夫人。被女儿这么软软的拉着衣摆央求,秦二夫人险些便点了头。 可想到保宁说过的话,秦二夫人硬下心肠。“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你总不想嫁个破落户吧。权贵些的人家可不容易进。你不多读些书,多明些理,怎么能有好姻缘!” 秦若宁不说话了。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似乎那人出身……十分尊贵。 兴许是皇亲国戚呢。 那样的出身,若她想配得上他……“保宁说了一句话,母亲觉得很有道理,此时不妨说给你听。保宁说……一个姑娘若想被人看重,先是自己看重自己,还要多学本事,技多不压身。当你比身边所有姑娘都优秀时,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你,你也必会被所有人看重。” 说这番话时,保宁正捧着她递给秦老夫人的账目。 秦老夫人随手便给了保宁。 保宁也不推却,便那么施施然的翻看起来。 秦二夫人心下微惊,可想到自己之所以能拿到掌家的钥匙,皆是因为保宁查出了内院账目的问题。 这么一想,也便不觉得奇怪了。 保宁在一旁看账,她便和秦老夫人在一旁闲聊,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姑娘在婆家的地位了。 保宁一心两用,才说了那番话。当时秦老夫人点了头,说保宁虽然有些不知轻重,不过道理却是不错的。 想让夫人高看一眼,当然便得有让人高看的本事。 秦二夫人听进了心里,此时转述给女儿秦若宁。 秦若宁沉默着……“母亲,您觉得……我若真的进了女学……旁人便真的能多看我一眼吗?” 秦二夫人轻叹,虽然女儿没有开过口,可秦二夫人也隐约猜到了女儿的心事。 那位封公子……确实一表人才。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只能远观。 天下人都看着好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和任何人交心呢。 更何况自己女儿在秦家几个姑娘中,并不是最出色的。 她不动声色,暗中和秦老夫人商量着相看徐家小公子……“若儿,有些人……真的不是努力便能走近的。你……便放过自己吧。” 秦若宁苦笑。如果能轻易放手,也便不是喜欢了。“女儿明白,只是……”“你四妹妹……想尽了法子……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若儿,这是趟浑水,别去趟。听母亲的,努力进女学。只有学问,才是自己的。你多读书,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秦若宁沉默许久,最终缓缓点头。</p> 第89章 入学试 第89章入学试 保宁最近日子过的很是安稳,早上起来陪着秦老夫人一起吃早饭,祖孙俩说些时下逗趣的话。 随后进小佛堂,秦老夫人诵经,她抄经。 午膳有时候留在秦老夫人这里用,有时候回自己的小院。然后小憩片刻,之后的时间便由她自己安排了,或看书或写字,晚膳后由两个大丫头陪着在小院里消消食,保宁心想这才是人间至美滋味。 前世后宫那些乌烟瘴气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现在想来竟然仿佛是场噩梦。 前世很多注定发生的事,那些既定的轨迹,如今有些照旧,有些竟然和前世大相径庭。 秦书宁依旧不喜她,暗中筹谋着害她,这和前世一般无二。 大哥秦守宁前世娶了徐嫱,这一世两人始终没能多说一句话,不管是徐家还是秦家,似乎更热衷于秦若宁和徐小公子的亲事。 这些变故保宁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她想,总也坏不过前世了。 上次大哥守宁提过封逸那张女学举荐名额后,保宁在秦老夫人那里又见过一次秦守宁,她照旧送他出门。秦守门告诉她,已经回绝了馈赠之意。封逸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之后,登秦家门不如以前勤快了。 秦守宁为此有些苦恼,觉得封逸一番好意,而自家却将这份好意拒之门外,许是伤了封逸自尊心。 保宁冷眼看着自家忠厚的大哥陷入自我怀疑的苦恼中。她真的很想告诉秦守宁,封逸那厮脸皮厚的很,最近来的少了一定是有了新目标。等哪天他恢复往来频率,多半就是旁人都没入他的眼,他又回来打秦家主意了。 秦夫人自从交了钥匙,人倒变得温和起来了。 偶尔来给秦老夫人请安,还会和颜悦色的问问保宁近况。 保宁也便笑着回应,看起来倒一幅母慈女孝,只是秦夫人走后秦老夫人总少不得轻叹。 这对母女啊。一个装大度,一个装心宽。实则啊,秦夫人依旧不喜欢保宁,这从秦夫人看保宁的目光中便能看出来。 至于保宁…… 兴许是失望透顶吧,对秦夫人似乎已没了希望。 秦老夫人看着保宁小脸绷的紧紧的,发现她在看她时,又努力挤出笑意,这时候她总会把保宁拉到近前,温柔的摸摸保宁的小脑袋,心中叹一句造孽啊。 终于,到了秦海宁下场参加入学试的日子。 秦父亲自送他前往,据说秦夫人在院子里也拜起地菩萨。 秦守宁坐立难安,隔上一会就让小厮去门外观望。便连秦老夫人,今天都失神了几次。 似乎整个秦家,都有些风声鹤唳。只有保宁,她和平日一样,看书写字。还单独见了院中的王妈妈。 胭脂和香印都不知道保宁和王妈妈说了什么,从屋里出来后,王妈妈先是怔了好半晌,然后一拍大*腿,向蒋妈妈告了假,急急出了秦家。胭脂忍不住好奇去问保宁。 保宁只是淡淡一笑,只说是好事。 至于什么好事,保宁便不开口了。 好奇心被满足一半,胭脂抓心挠肺的,奈何自家姑娘不想开口,便不会多说一个字。 晚饭保宁在自己的小院用的,用她的话说便是此时不宜去扰秦老夫人。至于原因……“胭脂去垂花门外守着了,有了二公子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回来告诉姑娘的。”自然是因为秦海宁还未归家。 据说今天参考的共有五百余人。 取分数高的前百人入学。 保宁可以想像这消息传回秦家后,秦家上下如何惶恐。 然后多半会是绝望…… 以秦二公子的学识,甭说考五百人的前一百名了。恐怕前四百名,都没他的份。 可以想像秦老夫人此时心情自然不佳,保宁便是心里有几分笃定,也绝不在提前替秦海宁打包票的。兴许他没乖乖背她列出的题目呢,又或许……他提笔忘字。总之,这时候她不宜出头。 直到入了夜,远远的有吵闹声传来。 保宁放下手上的册子,缓缓起身。也该有消息了…… 松溪堂。 “什么?考了第九十九名……”秦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家孙子什么德行,她清楚的很。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她更是一清二楚。 本以为应考的人不多,没想到传回消息,说是有五百余人。 只录前一百名。 那一刻秦老夫人便已经认定自家孙子注定名落孙山。 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去和那些自幼饱读诗书的书呆子去争? 人家读过的书恐怕能把秦海宁活埋。 秦老夫人这一天都有些恍惚,虽然心里已经接受孙子是块朽木。可毕竟盼了数日,秦海宁也曾夸下海口。 突然间一切都没有了。失望再所难免。 如今这消息简直就像是及时雨……或者说天下掉馅饼更合适些。 秦老夫人再三追问:“真的中了。” 蒋妈妈也很高兴。“中了,真的中了。咱们二公子如今已是清风书院的学生了。” “……菩萨保佑,祖宗庇护啊。”秦老夫人双手合十,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就算秦海宁读不出什么名堂来,可能进清风书院,旁人提起起码不会说秦二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了。 抑或,如保宁所言。 将来他还真的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祖母,祖母。”院中响起秦海宁的呼唤声,语气带着明显的得意之色。 丫头挑了帘子,秦海宁风一般的刮进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秦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儿不负祖母所望,孙儿……进清风书院了。” 秦海宁从小到大,从未像此刻这般高兴。高兴两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兴奋,激动,他觉得自己几乎是飘回秦家的。 甭说旁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能进清风书院。 第九十九名……得知排名那刻,秦海宁整个人傻在原地,还是一旁的阿金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没失态。 “我孙儿真争气。” “……那是自然,孙儿说能进清风书院,便一定能进。” “……你这浑小子,害得祖母一整天心神不宁。快说说,都考了什么?题目都会吗?” 提到题目,秦海宁环顾四周。“祖母,保宁呢?”</p> 第90章 露底 第90章露底 蒋妈妈亲自来请保宁,脸上简直乐开了花。 “……二公子正在老夫人屋里,正说姑娘神呢……”蒋妈妈突然有种秦家要改天换地的感觉。 以前的秦家……人人提起秦家虽然都会赞一声氏族大家,可也只是因为清风书院。除了清风书院,秦家还真的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蒋妈妈想将来人们提起秦家,或许会赞秦家大公子,秦家二公子还有秦家三姑娘。 “二哥这般吹捧我,也不怕我得寸进尺,缠着他要奖赏。” “姑娘只要开口,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二公子也定然想法子替姑娘摘到。”蒋妈妈是越看保宁越喜欢。 小姑娘安静,漂亮,聪明。在人前乖乖巧巧的,可任谁也不能忽视了她。说话办事都透着股闲适大气,不像秦夫人能教导出的孩子,便是老夫人,想要把一个小姑娘教成这般,也得自小煞费苦心。 三姑娘初时像路边的野草,无人理会,倔强生成。 如今像那冬雪中的寒梅,春雨中的桃枝,秋日里的雏菊……远远看到,便被迷了眼。 蒋妈妈不由得想,这样的姑娘,将来谁有福气娶到? 陈家公子吗? 她是陈家的家生丫头,自幼和陈家小姐一起长大,陈家小姐嫁进秦家,她是陪嫁丫头,一晃几十个年头了。陈家是她的旧主,她的弟妹如今还在陈家,她自然是希望秦家和陈家能亲上加亲。陈家公子是个千里挑一的人物,无论相貌性情学识都无可挑剔。 可陈公子的母亲,陈家如今的当家夫人……却是个十分厉害的。 自家三姑娘生的温温柔柔,花朵似的……蒋妈妈不由得想起了大小姐秦仪宁。 她不希望将来保宁像大小姐那般,处处受制。她们家的三姑娘……合该活的自由自在,整天笑呵呵的。 “不知姑娘可听人说起过你那位陈家舅母?” “……天下哪有不被人背后议论的人。何况我那位舅母悍名远播。”陈左宁的母亲陈家大夫人,如今是陈家当家的主母,据说手段十分了得,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媒婆登门,没一个入得陈大夫人的眼。 保宁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蒋妈妈竟然不太赞同她和陈左宁的事。 她以为蒋妈妈和祖母一条心,一心一意要撮合她和陈左宁呢。 “姑娘知道便好,奴婢觉得姑娘将来必定能遇到一个合心意的男子。” 保宁甜甜一笑,也不开口言谢,不过这一笑已经尽在不言中了。蒋妈妈也笑了,她这阵子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虽说将来嫁的是陈家公子,可有一个陈大夫人那样的婆婆,自家三姑娘会处处受委屈。与其那样,还不如多留几年。在秦家,有老夫人疼着,大公子二公子照看着,始终是秦家娇贵的三小姐。 还未进屋,在院中便听到秦海宁在吹嘘自己如何厉害。 这次可是凭真本事考进清风书院的。 几百人聚在一起,凉州城有名望的先生亲自审阅,当场出结果。为什么时间拖到这么晚?是因为他的名字出来后,有人叫嚷着他徇私舞弊。 说他是凉州城有名的浪荡公子,不学无术。他这样的都能进清风书院,摆明便是有人徇私了。 清风书院如今的掌院是朝廷任命的,是位年过四旬的老夫子。 没法子,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题目展出,公示…… 这才让那些非议之声偃旗息鼓。 秦海宁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是当无数声音质疑他时,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戾气。他想变强,想让人们提起他时交口称誉。 “祖母,孙儿以前不学无术,只知道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惹事闯祸。孙儿知错了……” 秦老夫人重重一叹,将秦海宁拉到身边。 “知错便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做点正事了。既然进了清风书院,便好好跟着先生学知识。争取将来能科举入仕。” 他们这样的人家,都希望孩子能入仕,光耀门庭。以前秦老夫人自然不敢奢望,如今却觉得两个孙儿一文一武。不仅能撑起秦家,还能让秦家更上层楼呢。 蒋妈妈挑起帘子,保宁含笑而入。 看到保宁,秦海宁眼睛一亮。“我们家保丫头真厉害。题目都在你列出的小册子上。二哥能进清风书院,都是我家三妹的功劳。” 看到题目那一刻,秦海宁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最近很用功,想要一雪前耻,想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可进了场,看到那乌压压几百号人……秦海宁心想,完了。 他以为顶多百十人去争,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入学试,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明明以前祖父还是院首时,每年来应试的也不过百十人罢了。 怎么清风书院一改朝学,会冒出这么多人?秦二公子不知道原因,保宁却是一早就料到了。 朝廷正经的第一间招新的朝学,意义自然不同。而且书院里的先生很多都是当世大儒,是以前秦家请不到的人。背后还有朝廷的支持,若是学有所成,前面必是康庄大道。 秦海宁自觉准备充足,可一见这么多年,登时便不好了。 “还好阿金在一旁安慰我,说是尽全力去考,不必想结果。我想也只能如此了,不管多少人,我都得试试……没想到题目竟然都会,保宁,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家三妹妹太有本事了。” “……很容易啊。翻历届清风书院招新的题目,再翻一翻朝廷近几年科举的考点。几十上百个题目,总会蒙对几个的,不是我厉害,是二哥运气好。” 秦海宁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说的也在理……不止你这么说,阿金也这么说。”秦海宁愉快的道。 秦海宁倒是无知无觉,保宁就觉得不太好了。“金公子还说了什么?”“也没说旁的……只考过后问我考的如何。我便告诉他,题目都是保宁小册子里的,我都答上来了。” 保宁:“……”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秦海宁这只猪!!! 第91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91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海宁很高兴,一幅与有荣焉的神情。还不忘在兄弟面前吹捧保宁。 “……阿金还说有时间让我带着保宁,他想讨教讨教呢。”这话是对秦老夫人说的。秦老夫人倒是笑呵呵的点了头。 “你那位阿金兄弟我在寺里见过,出身富贵,模样也好,连了悟主持都赞不绝口。” “阿金也赞祖母慈爱,说秦家只要有祖母在,定会一日盛过一日。” 这话似乎取悦了秦老夫人,祖孙俩话题不声不响的转到了阿金身上。秦老夫人问阿金哪里人氏,家中如何。 秦海宁回道是隔壁盛州人士,家中父母俱在,他是家中独子。 家中母亲十分溺爱,金父觉得不能让独子继续留在家里,慈母多败儿,便让独子出门游学,来到凉州,极喜凉州景致,便在城外置了庄子,还种了片桃林。 “他还说等明年桃花开了,想邀祖母去赏花呢。” “……我一把年纪了,可不敢折腾。你带着保宁赴约便是。” 秦老夫人越听越高兴。先前不清楚阿金的出身时,已经十分欣赏他了,如今知道他具体情况后,越发觉得那少年讨喜了。 “你有时间邀阿金来家里玩……” 保宁想拦,不过秦老夫人已经开了口。 保宁轻叹,简直是块狗皮膏药。 盛州,独子,母亲溺爱……三样中若占一样,兴许将来他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啊。 偏偏……前世保宁就对他下不了狠手,如果她想对付他,以她当时的身份,也并非做不到,可她每次似乎都半途而废…… “那小册子是我给二哥一人准备的,二哥怎么能告诉别人?二哥不守信,下次我再不帮你了。”小姑娘生气了,秦海宁只得转头来哄。发誓下次一定不多嘴。 保宁轻哼。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前一句刚说下次再不会泄露给兄弟阿金了,下一句便又转到阿金身上。“祖母可知阿金考了第几名?” “……定然比你名次靠前。”“那是自然,阿金可比孙儿厉害多了。” 秦老夫人来了兴致。“那考了第几名?难不成拔了个头筹……” 秦海宁笑呵呵的点头,脸上那股得意劲几乎要冲破天际了。“孙儿说过阿金极聪明的。他这次考了个‘状元’。名次出来那些穷秀气公子哥们几乎喊破了天,说诺大的凉州城,不可能魁首被旁人夺了去,院首新自展示出阿金的试卷,他们才偃旗息鼓。一个个喊破了天,最后都灰溜溜的遁走。连我这个号称不学无术的浪荡子都进了前一百……” 秦海宁唏嘘。 看到参考的人数后,秦二公子其实已经放弃了。 可自己辛苦良久,乖乖背了那么多题目,若不好好答题,委实对不起自己。 没想到,自己竟然入围。 秦二公子第一次觉得读书也挺有意思的,以后能和阿金成为同窗,似乎……也挺期待的。 “你也别得意,这次多亏你三妹妹……不过保宁有一点说的对,她一个小姑娘都能列出那样的提纲来,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莫要和旁人提起了。阿金是你兄弟,知道也便知道了,以后可不能这般得意忘形了。” 秦海宁乖乖点头。 然后说起保宁要考女学的事。 “……阿金说保宁一定能考中。” 保宁:“……”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三句不离阿金。她今晚一定做噩梦。 秦海宁在松溪堂得意忘形,和秦老夫人祖孙简直知无不言。秦夫人那边却是等了又等,也没等来儿子给他报喜。儿子进了清风书院,而且还是正正经经考上的,这事值得秦夫人大摆三天喜宴了。她一直忧心长子的亲事,以前总是不学无术,便是想找个出身好品性佳的姑娘也不易。人家一打听秦二公子的品行,结果必须是拒绝。 如今不同了。 儿子有出息了。 所以得到消息后,秦夫人吩咐准备了一桌席面,只等着儿子回来给他庆功。 谁知……儿子回来便去了松溪堂,秦夫人派人去盯着,只要秦海宁出了松溪堂,便请到清溪院来。 可等了又等,一桌席面热了三回,依旧没能等来儿子的身影。 秦夫人心头不由得起了几分怒意。 掌家钥匙没了,她向秦大爷诉苦。自己一番辛苦,没得来半句安慰,反而让她交出钥匙,丢了掌家之权。 她可是秦家大夫人,理应执掌秦家。 可秦大爷却挖苦她,说她本事不济,下面婆子如此胆大包天,贪墨银两,她竟然都未能察觉。秦夫人是有苦说不出,如今竟然连儿子都对她视而不见。 “母亲,您早点歇息吧,二弟明早一定早早过来给您请安。”秦仪宁劝道。 秦夫人红着眼睛骂道:“你们一个两个人,都不让母亲省心。我生他养他,把他当至宝似的宠着捧着。可最终……他却只认松溪堂。松溪堂有什么?一个向来袖手旁观的老夫人,一个生下来就是讨债鬼的秦保宁。”“母亲,保宁也是您的女儿。”这是秦仪宁第一次敢在秦夫人面前‘仗义执言’。 秦夫人怔了怔。 “……她从未把我当母亲。每次见面,都冷冷淡淡的。” 秦夫人反驳。 “是母亲从未把保宁当成女儿……保宁从小不爱说话,可她不傻,能看出母亲眼中的冷意。我出嫁后,屋子本该让给保宁,可母亲却把保宁安排到后园子那边的小院子。那院子是秦家最偏僻的地方了,母亲便不心疼吗?母亲,保宁如今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母亲便不能对她好些吗?” 秦夫人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到保宁身上。 长女这般质问,她自然不悦。 “你的意思是……我得替她找个好人家!” 秦仪宁摇头,心中涌上失望。自己母亲丢了掌家钥匙后,非便不知反省,反而看什么都不顺眼。 似乎秦家处处碍了她的眼。 她哪是让秦夫人给保宁找婆家的意思。 她是想让秦夫人对保宁好些,她们是母女啊。保宁性子那么好,和谁都相处融洽,为什么母亲便不能分些关爱给她?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总归是身上掉下的肉,我一定尽快替她挑个人家。”未等来儿子,再加上长女几次提起保宁,终于让秦夫人生气了,而发泄的途径便是迁怒…… 而此时在松溪院中,祖孙几人还在屋中其乐融融的说话。并不知道秦夫人此时生了什么心思…… 第92章 富贵险中求 第92章富贵险中求 当晚秦夫人没能等来儿子,秦海宁从松溪堂出来后,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了,并未想到向母亲报喜。 这事第二天被秦老夫人知道,把秦海宁叫到身边教训了几句。 可看在秦夫人眼中,却是秦老夫人再次打了她的脸。秦老夫人并不知道儿媳妇心中如此编排她,她只是觉得自己做为长辈,教导孙儿也是常理。 秦海宁当天去了秦夫人院中,秦夫人虽然和儿子说说笑笑,可是秦海宁离开后,她便把屋里摆件摔了个七零八落。 而且说到做到,真的悄悄请了媒人,打探凉州城中适龄公子,誓要在最短时间给保宁找个人家。 长女只是嫁了个平常的读书人,保宁做为次女……秦夫人要找什么人家可想而知了。 保宁上午陪着秦老夫人在小佛堂消磨了两个时辰,午饭后终于得了闲,招了院中王妈妈进来,把门一关。 一主三仆,王妈妈,胭脂,香印……王妈妈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 “姑娘真是神机妙算。” 上次王妈妈从保宁屋中出去,脸上那忐忑的脸色再也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红光满面,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于她来说,也确是大喜事了。 “王妈妈,姑娘到底让妈妈去做什么了,妈妈神神秘秘的……这两天总也不见人影。”胭脂抱怨道,一旁的香印则默默陪在保宁身边,她不像胭脂那般死脑筋。 知道保宁既然关了门,便是要说些什么的。 果然…… 王妈妈看向保宁,保宁微微颔首。 王妈妈这才开了口,绘声绘色的将保宁让她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你们是没看到,当时我把那一百两银子交给我家大小子时,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哪里见过一百两!把银子揣怀里出门时,脸都是煞白煞白的,生怕有个闪失。 果然如姑娘所说,有人开了赌局。 咱们家二公子的赔率……是一赔五。最高的赔率了……我家大小子心里没底,可奴婢牢记姑娘所言,不必管旁的,只管买咱家二公子入围。” 说着,王妈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 “奴婢按姑娘吩咐,都换成银票了。都在这里了……” 一赔五。 赌局? 入围…… 胭脂和香印对视一眼,这么轻轻松松的,便赚了四百两银子。 本钱那一百两,是姑娘‘卖’那小册子的钱。当时二公子嘀咕,说这册子莫不是银子做的里页。薄薄一本,一百两。 当时自家姑娘怎么回应的。 似乎是说……能帮二公子进清风书院的宝贝,难道不值一百两。 自然是值得,二公子高高兴兴的给了银子。她们还暗自欢喜,心想自家姑娘赚银子的本事当真十分了得。 一百两在胭脂和香印眼中,已经是比巨款了,毕竟曾经她们主仆生活清苦。一年攒个十两银子已经能让主仆三年暗自欢喜了。没想到,姑娘转手竟然又让银子翻了几倍。 “你们每个各赏十两。余下的香印收起来吧。”保宁神情淡淡的,似乎眼前的不是银票,而是草纸,三五两语便发落了。 王妈妈大喜,连忙谢恩。 香印和胭脂反应慢一些,也跟着谢赏。 两个丫头拿着属于自己的银票,一时间神情莫辨。这真是……先前主仆几个守着那个小院时,吃穿都得精打细算,哪里想到也有手捧银票的时候。 如今住在松溪堂,老夫人自然不会短了姑娘的花用,连带着她们当奴婢的也跟着水涨船高。 再不必忧心吃穿,拿着大丫头的份例,出出进进的也被小丫头们尊声姐姐。 这日子……“姑娘,奴婢怎么有点想哭。”胭脂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中泪意。刚进松溪堂时,蒋妈妈送了老夫人赏的首饰,当时她神情激动,觉得姑娘终于熬出头了。 可是姑娘只是淡淡的说,一切都要靠自己。 当时胭脂不懂,觉得长辈所赐,只要自家姑娘得老夫人喜欢,还愁花用? 自从住进松溪堂,老夫人确实隔上几天便让蒋妈妈送些东西来,姑娘只是淡淡吩咐让收起来。 并未像胭脂所想那般拿出去换成银子。 所以最终,保宁的首饰衣裳倒是添置了不少。 可手中依旧没有闲银。 她们小院每月能从账房支二十两银子。 可这里添些,那里补些,也余不下多少。胭脂十分忧愁,现在吃穿虽然不愁,可想要积攒些银子,依旧十分艰难。 昨晚她还和香印抱怨,说首饰衣裳添了那么多,有些姑娘都用不上。白白放着落灰……可手里依旧没有活络银子。若遇到用银子的事,依旧毫无办法。香印轻声劝她,说姑娘一定有法子。 果然,第二天王妈妈便带回了银子。 “……这么点银子便想哭了,若是哪天看到一千两……一万两……你要如何?难道要抱着你家姑娘哭吗?”保宁轻笑道。 不是她眼高于顶,实在这点银子真的入不得她的眼。 可没法子,她手中本钱有限,只能慢慢来。 之所以敢让王妈妈的儿子去压秦海宁入围,自然是因为她有信心。 她家二哥不笨,再加上她的鼎力相助,没有不入围的道理…… 要知道秦家如今可入了圣目,那位高坐龙椅的天子哪天若是心血来潮,突然问起朝学,献出朝学的秦家公子也入围了……这样的消息天子定然喜欢。所以秦海宁入围,大半靠自己的努力,小半便是各种博弈了。 内情保宁也懒得多想。 她只要结果。结果便是她手里终于能宽松些了。还有王妈妈的儿子可用。 “姑娘笑话奴婢。奴婢就是太高兴……以后若真的看到金山银山,奴婢一定……岿然不动。” 这话把保宁逗笑了,她的两个大丫头跟着她受了不少委屈,她都记在心里。对她好的人,她会十倍百倍报还。 “我家胭脂志向高远。好……你家姑娘一定努力,满足你坐拥金山银山的宏愿。” 香印红着小脸,表情即委屈又无奈。自家姑娘越发的……会欺负人了。 玩笑过后,保宁敛了脸上笑意。“你们只管按吩咐办事。以后想要什么……都能拥有。王妈妈,令郎办事伶俐,他若愿意,我便收她为己用,你意下如何?” 第93章 落脚处 第93章落脚处 王妈妈愣了一下,然后满脸惊喜之色的点头。 “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家那小子任姑娘差遣。”王妈妈有个独子,生的瘦瘦小小的,在面外讨生活十分不易。 力气活干不了,细致活不会干。 这些年一直靠王妈妈养活着,如今保宁竟然相中了自家儿子,王妈妈自然欢喜。 她以前还觉得被分派到小院里有些倒霉。 保宁初入松溪堂,从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乍然得宠,也不知道这宠能有多久?若是跟了个不得宠的主子,在秦家这日子便难过了。 后来发现保宁性子好,带来的两个丫头也都是心善的,胭脂有时候虽然说话不饶人,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 渐渐的,王妈妈和分派到院中的两个小丫头倒一心一意的追随起保宁来。 直到这次,保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 给了独子一条活路,王妈妈自然感激涕零,心道自己母子这是遇到一个好主子了。 见王妈妈点了头,保宁示意香印将银票一分为二,一份留做本钱,一半交给王妈妈。“让令郎去寻个小院子,要僻静些的,院子要宽敞些的……先买下来,然后便让令郎搬去住吧。一来看家,二来也有个正经落脚的地方,我听胭脂说,令郎这些年一直打些零工,都没个正经落脚的地方。若有余银,便用作日常花用。” “姑娘……便这么放心我家那小子,这样大的事情直接交给他办。奴婢怕他办不好。” “用人不疑,我观妈妈是个沉稳的,想必令郎也不会差。只要令郎跟着我好好干……将来必不会亏待了他。” “奴婢唤他柱儿,奴婢夫家姓王,柱儿今年都十九了,还没个正经的名字。以后便让柱儿跟着姑娘,姑娘能不能给柱儿赐个名字,便当奴婢代柱儿认主了。” 王妈妈只是秦家一个粗使婆子,月银不高。 除了自己花用,还要养活儿子,这些年过的十分清苦。 小时候供儿子倒是读子几年书,夫子倒是夸儿子聪明。不想有一年儿子突然染病,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康复。几乎把她的老底掏空了,她还和府中姐妹借了不少银子,之后自然供不起儿子上学堂了。 以至儿子年纪不小,别说样事,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每每想到这些,王妈妈都心如刀割。 保宁心中也跟着淡淡一叹。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还带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想来这些年王妈妈日子过的分外艰难。 她也不是烂好了,她暗中观察许久,让香印和胭脂暗中打探王妈妈独子的为人。 读过几年书,知道些道理,可身体孱弱,干不得重活的年轻人。 至于性情,倒是个本份的,有几分小聪明,可从来未仗着聪明而生过邪念。 “妈妈养他不易,他需永远铭记,便用个铭字吧。王铭,妈妈以为如何?”“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家铭儿以后就仰仗姑娘了。” 王妈妈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保宁了,只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会忠心耿耿,也会让儿子对保宁忠心耿耿,绝不会有异心。 “……先让王铭把院子买好,等有机会,我再出府见一见他。要他做什么我会亲自交待。妈妈只管放心,绝不会让他作奸犯科。”“奴婢明白,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他。一会我便出府,把买院子的事情交待好。要他挑个宽敞些,清静些的院子,最好是个二进的小院,以后姑娘若是过去,还能歇歇脚。” 保宁笑着点头。 她确实想要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处。 她不想只当秦家三姑娘,她想要过和前世不一样的日子。 不想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寄托于男人。 安排好这些,王妈妈急匆匆去找儿子了,保宁让胭脂去向小姐妹打探一下秦夫人院中的动静,这阵子秦夫人太安静了,风雨欲来啊。 独留下香印。“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香印不显山不露水,跟了她七八年了。不管她低迷还是风光,她都这幅神情。胭脂偶尔还会露出得意之色,可是香印从来不会。“自从进了松溪堂,胭脂再不像过去那般万事忍让,凡事总要和人争个高下。你却不同,不管境遇如何,你都平平静静的,不大喜不大悲。” 香印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觉得自己有保宁说的那么好。 她只是认命。她跟了保宁,当了保宁的贴身丫头,自然就要万事以姑娘为重。 姑娘喜,她喜。姑娘悲,她悲。 姑娘从不大喜大悲,万事沉稳,她当丫头的自然不能遇事就慌乱,那像什么样子。 “胭脂只是性子直,她心眼不坏。我以后会多提点她,让她别太过得意忘形。” “恩。只要她不出格,由着她便是,我们主仆三人若都是遇到沉稳的性子,那日子反倒无趣了。我之所以留下你,是想问一问你,可愿意跟我冒一冒险?” 此时清溪院,秦夫人的住处。 今日秦大爷难得宿在秦夫人屋里。秦夫人一早殷勤备至,亲自替秦大爷端水布菜。 秦大爷慵懒的享受着秦夫人的服侍,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秦夫人温柔起来,还是挺让秦大爷喜欢的。虽说老夫老妻,秦夫人性子却十分要强,显得有这般温柔相待的时候。 “……你也累了,坐下歇一歇吧。”秦大爷拉了妻子的手,秦夫人怔了怔,随后顺着秦大爷的力气坐在他身边。 “前阵子你还生气,嫌母亲把钥匙给了二弟妹……我倒觉得你如今这样子比从前要好些。从前你忙里忙外的,你有多久没给我亲自端过茶了?” 秦夫人按捺下心中怒意。 她可一点也不喜欢服侍人。只是有事相求,自然要哄好男人。秦大爷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老爷说的是。我如今修身养性,想着以前自己太过要强了。如今没了差事在身,自是感觉无事一身轻。以前忙,没时间服侍老爷,以后老爷起居,妾身都亲自服侍。” “夫人也不必太过辛苦,夫人只要像此时这般温和,为夫还是愿意多来夫人屋中的……”</p> 第94章 美丽的误会 第94章美丽的误会 秦大爷享受着秦夫人难得的温柔。 他对女色并不看重,只有一妻一妾,妾室还是当初秦夫人主动提议让秦大爷收房的。 妾室胆小如鼠,在他面前连句整话都说不出。秦大爷每次去妾室的屋里,也只是觉得妾室更温柔些,如果秦夫人像妾室那般温柔,秦大爷对于发妻还是更愿意留在发妻屋里。 只是平日发妻太过强势,像这种温柔的时候委实不多。 秦大爷以为是因为妻子不再管理家中庶务,终于开始修身养性了。 “多谢老爷心疼妾身。” “你这些年确实辛苦,旁人看不到,为夫看的清清楚楚。整个秦家,都是你在支应着。以前父亲在时,一心扑在书院上,母亲闭门念经不过问府中杂事。秦家这些年若是没有夫人操持,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秦大爷难得感性,说了句让秦夫人眼红的话。 “老爷知道妾身的辛苦便好。” 夫妻两个难得有这样温情的时刻,秦夫人于是趁着亲手给秦大爷布菜的机会开了口。 “……我想着保宁怎么也年长些,亲事自然也该早于书宁。这阵子我得了闲,终于有时间好好替保宁相看人家了。这几位公子,是我从近百个适海龄公子中选出来的,老爷看看如何?” 秦夫人将一张纸递给秦大爷。 “一直觉得你对保宁有些冷淡,原来暗中这般在意。”秦大爷接过,唏嘘道。 “哪里是我对保丫头冷淡,明明是那丫头……罢了,她总是咱们嫡亲的女儿,我们当父母的自然要替她设想周全。这几位……虽然家中说不上大富大贵,可都是读书人出身。老太爷若尚在,定然会十分喜欢。” 秦大爷低头看了看。 上面写着男子的名姓年纪,还有诸如家中父母情况之类的消息。 林姓…… 王姓…… 吴姓…… 似乎都不是凉州旺族。 “这位林公子,五岁启蒙,家中兄弟几个,他是最聪明的,这次也和海宁一起入围了清风书院,以后和海哥儿是同窗。家里有间染坊,也算薄有资产。还有这位……家里是开镖局的,老爷向来亲力亲为,所以不熟悉这些,王家镖局在咱们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老爷年岁也渐渐大了,以后这押货送货的差事,不如就交给镖局来做,老爷也能在家里多享享福。” 秦大爷倒没有看不起商贾的意思。 他接手秦家铺面,自己就是个生意人。 女儿嫁个商户倒也没什么。只是……“仪宁嫁个读书人,如今也帮衬不了家里什么,反倒小夫妻总是生事,让你操碎了心。保宁……若再嫁个小门小户的,若是小夫妻也终日争吵,你岂不是要操两份心。我看啊……不如往氏族大户打听打听,有没有适龄的公子。咱们的保宁,为什么不能高嫁?“ “仪宁是次女,何况如今咱们秦家,不比老太爷在时了。”秦夫人轻叹道。语气十分低落,听起来似乎是已经开始心疼次女了。 秦大爷没有像往日那般反驳秦夫人的话。 因为秦夫人说的确实是秦家现状,他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最是讲究人走茶凉了,以前父亲在时有些老主顾,总会照顾秦家生意。自从父亲逝去,秦家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为夫明白,只是……咱们只有保宁这一个嫡出的女儿了。” “……嫡出庶出,都是咱们的女儿,我倒觉得也许将来书宁能帮衬着家里。书宁这孩子自小就孝顺,察言观色也强过保宁,将来准许能嫁个高门……”“书宁!她是庶出,能嫁什么高门。氏族大户怎么会娶个庶出的女儿?夫人还是不要意想天开了。” “也不是妾身意想开天,老爷难道没听到些谣言……似乎封公子属意咱们家书宁呢。” 封逸。 属意秦书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封公子出身尊贵,是京城旺族,以直达天听的人物。 他可是咱们秦家的贵客,秦大爷想要结交,却碍于长辈身份,人毕竟是自己侄子带回来的,总不好越守秦守宁,无端的上前攀谈。 封逸每次见到他,倒也谦逊有礼。 尽显氏族大家风范。只是封逸和书宁?“守哥儿院里透出来的。说是封公子有女学举荐名额,打算给咱们家里的姑娘……保宁那边夸下海口,要自己考,自然是因为不会给她,碍于面子也只能如此了。若宁那边一直无心向学,只是这次女学机会难得,也打算尽力一试,并不报什么期望。只有咱们院里的书宁,一直不声不响的,却几次无意中撞见封公子…… 妾身可不相信无端端的,怎么就总是偶遇。定然是封公子对书宁有意,刻意为之……” 如果保宁听到这番话,一定大笑三声。 她一番安排,终于初现端倪了。 秦大爷沉默着。虽说女儿私见外男并不妥当,可如果真的能保成书宁和封逸…… 封家可是个大靠山,秦大爷甚至暗中猜测,封逸或许还真的是皇亲国戚呢。“那封逸可是京中旺族,想必家中不会让他娶个庶女进门的。” “话虽如此……可封公子思慕咱们书宁啊,若是封公子执意要娶,料想也不是全无机会。老爷您想啊,若是书宁能嫁进封家,还愁咱们秦家在凉州站不稳吗?若是将来日子实在艰难,咱们举家迁往京城便是。有封家那个大靠山,咱们在京城定能如鱼得水。” 秦大爷有些意动了…… 秦夫人趁机又提保宁的亲事,秦大爷这次没再坚持,最终点了头。 让秦夫人定夺,只是这事还是要禀明老夫人的,毕竟保宁如今养在老夫人院中。 秦夫人点头,心中冷冷一笑。 女儿的亲事父母做主这是正理,她便把事情先定下来,到时候便是老夫人不悦,也莫可奈何了。 总不能不顾秦家的名声退亲吧。若真退了亲,保宁的名声才算真的毁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秦夫人也不至于故意为难保宁。她也确实用心替保宁挑拣了。 最终选中了家里开染坊的林公子……那位即将和秦海宁成为同窗的林公子。</p> 第95章 谣言四起 第95章谣言四起 秦夫人办起这事来可谓是雷厉风行,不过十余日,便已经和林家商定好。 林家老爷夫人对于能娶到秦家嫡女,自然是欢喜万分的。只是据说那位林公子似乎不太满意,因为保宁在外的名声是木讷无趣。 便是秦家嫡出的姑娘,林公子也觉得委屈了自己。 以至在外和朋友喝酒时嫌弃的提起……说要娶个木头人当媳妇。 秦海宁自从入围朝学,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疏远了,最近只和阿金混在一起。 若是以前,林家公子这番‘豪言壮语’早就传到秦二公子耳中了,兴许那林家公子也就不敢这般‘大言不惭’了。消息闭塞以至听到关于秦家三小姐要嫁给林公子,林公子十分不满意,闹着要同时讨房小妾的时候,正和阿金在酒楼吃饭。 虽然不知道阿金家到底多富,不过从那梅花苑便可窥见一二,所以两人每次出来吃饭喝酒,自然都在包间里。 以前秦海宁喜欢呼朋引伴,喜欢在大堂里吆三喝四,觉得热闹,觉得那才是人间烟火。可和阿金相处久了,觉得两人对酌也别有一番趣味。 阿金在这些事情上甚是讲究,一点也不像他随遇而安的性子。 虽然只是两个人,可也摆了满满一桌。连往日败家子秦二公子都嘀咕,说忒浪费,不如下次少要几个。 阿金表示他自幼如此,桌上菜少了不习惯。 秦二公子:“……” 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算是这间酒楼很僻静的位置了。 只是因为开了一扇窗,大堂声音大时偶尔也会传上几声喧嚣。 这一声半声的,秦二公子觉得挺好,就当下酒菜了。可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起哄声。 “……林兄当真是好事成双啊,即入了朝学,又定了秦家三姑娘……”“是啊,为此当连喝三大碗。” 秦海宁本来没理会,可秦家三姑娘几个字突然窜进耳朵。整个凉州城,姓秦的也不止他们一家,可能被这么大刺刺的称呼出来,还人被有起哄的可不多。 “有什么好高兴的。入朝学是凭我自己本事考的,至于那位秦家三姑娘……是我母亲喜欢,与我有什么相干的。他们秦家以前确是有几分盛名,可是如今……连清风书院都送给朝廷了,秦家还有什么?那位秦三姑娘据说像根木头似的,想着以后我得和一根木头成亲,我就觉得晦气。” 秦海宁夹菜的筷子一顿。 也不知道说话那位是不是酒壮怂人胆,被起哄声一激,竟然再次口吐狂言。 “……我和我娘说了,让我娶那位秦三姑娘也行,可得同时给我纳房小妾……最近飘香楼可新出了几个淸倌儿,模样俊俏不说,那一身的风情……可比那秦三姑娘强上百倍。” 秦海宁啪的一声撂了筷子。 “秦三姑娘”再加上“木头”二字,已经不难定义了。他们在说保宁,他家宝贝妹妹保宁。 秦海宁刚想起身,被一旁的阿金拦下了。 “金兄,你别拦我,我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个不知轻重的。我家保宁也是他们能编排的!”秦家便是再不济,秦家的姑娘也不能被这些乌烟瘴气的臭男人诋毁。 “不急,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出手教训也不迟。”阿金语调平静,可秦海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阿金语调似乎有些冷呢,待他细看,阿金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阿金话音落下,轻轻拍掌,有护卫悄声入内。 他挥了挥手,护卫会意,迅速去打探消息了。 “若是我知道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我把他大卸八块。”“二哥少安毋躁。待护卫问问清楚。”秦海宁气的直哼哼,眼前的山珍海味也没兴趣了。 “说我家保宁木讷无趣,他是瞎了狗眼,我家保宁最是有趣,这世上便没她不知道的……先前她列的小册子你也看到了,那是‘木头’能写出来的吗?还有前阵子,祖母突然来了兴致,要考保宁理家之能,她凭着一双眼睛,没用半个时辰便把内院贪墨的婆子给揪出来了。都不用扒拉算盘,算的一文不差。谁将来若是娶了保宁,那可是他修了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三姑娘确实灵慧。” “岂止灵慧,简直样样都好。谁若能挑出她丁点不好来,我管他叫老子!” 护卫回来的很快。 阿金眉头微蹙,神情微沉。 回来的快证明这谣言不难打探,想必如今已在凉州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回主子,回秦二公子。整个凉州城都在传贵府三姑娘和林姓公子已经定亲,待三姑娘及笄后,择日迎娶。” “姓林的?姓林的是个什么东西?” “林家是开染坊的,在凉州城排不上什么名号,二公子没听过也是情有可原。”这么片刻的功夫,护卫几乎把林家的家底都翻出来了。 连染坊一年营利都给列了出来。 秦海宁越听脸色越难看。 那姓林的就算胆大包天,也绝不敢红口白牙随意编排。 秦海宁虽然性子莽撞,可也知道这事必有内情。 “一千两!都不够本公子一月花销的。”秦二公子怒极反笑,觉得那个姓林的恐怕是活腻味了。 “……一千两,也就是一顿酒钱。”一旁阿金轻轻说道。秦海宁挑眉,倒没想到阿金能和他同仇敌忾。秦海宁也没多想,只当阿金和他兄弟相称,所以当保宁是妹妹了。妹妹被人这样编排,当兄长的自然生气。 “这事闹大于三妹妹不好,二哥,你现在便回秦家,一定要打听清楚这事的起因。无风不起浪,我想这事的症结还是出在秦家。”阿金安排的十分自然,秦海宁头点的也自然。 他觉得阿金说的对。 “行,我现在便回家,你把那姓林的给我看好,若是他造谣诬陷,看我不活剐了他。” “……二哥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凉州城谣言四起,做为谣言中心的保宁还完全不知。 秦老夫人和保宁都不是那种爱八卦的性子。 秦家生意有些黯淡,秦大爷最近出门的机会也少。 秦二爷每天都在演武场,只对刀枪有兴趣。 封逸最近又开始频繁来访,秦守宁负责招待,大半时间和封逸谈诗论画的,也没心思关心这些……</p> 第96章 该打该杀 第96章该打该杀 秦夫人自觉神不知鬼不觉,她其实也不怕别人知道,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可是走过明路的,秦大爷已经点了头。 女儿的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是何宁的嫡母,难道还不能做主给她找个婆家。 那林家家境殷实,那林夫人承诺,等保宁过门,便让保宁当家。 那林公子这次也进了朝学,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秦夫人看不出这门亲事哪里不好,在她看来,保宁那样的性子,能找到林家这样的人家,已经是极好的了。 长女仪宁,还是秦家嫡长女呢,最终不过嫁了个读书人家,家境还及不上林家呢。 亲事定下,双方交换了庚帖,秦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好事,她费尽心思替保宁找了人家,如今事成,秦夫人终于能扬眉吐气的去向秦老夫人……邀功了。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去邀功的。也许最初给保宁找人家是有些宣泄之意,可她也真的阅尽了凉州城那一干少年郎。 那些比秦家显贵的,秦夫人不屑攀附。 于是挑来拣去,选定了林家。 林家和秦家都是做生意的,也算门当户对。 秦夫人怎么看都是桩好姻缘。 只是她脚步快,却没快过秦海宁。秦夫人收拾妥当出门时,秦海宁已经进了松溪堂。 他直接向秦老夫人发问。秦老夫人蹙着眉,静静的听着秦海宁说着坊间的流言。秦海宁是个火爆脾气,若不是因为面前的是秦老夫人,早就问候林家祖宗八辈了。 “……那姓林的还说在成亲的当天,还要娶房花楼的当红姑娘为妾,一妻一妾一天进门。” 岂有此理。 简直就是……秦老夫人老脸一白,她不像秦海宁那般冲动,她懂得无风不起浪的道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姓林的就算编排,也不会编排到保宁头上。定然是……几乎是瞬间,秦老夫人想到了什么…… 当年仪宁的亲事,便是秦大爷点头的。 说是因为秦老太爷看重那书生。而且笃定那书生将来前途无量…… 当时秦老夫人便觉得不妥。那书生人品虽然不差,可家中有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娘,农村粗劣妇人,生出个会读书的,自然是捧在掌心中宝贝着。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儿子,她自己已经把儿子当成了至宝。天下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她家儿子。 仪宁过门,虽是低嫁,可那农村粗妇恐怕会觉得仪宁的低嫁是送上门的…… 如若不然,堂堂清风书院掌院的孙女,秦家嫡长的小姐,怎么会嫁给一个穷书生。 事实证明,秦老夫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仪宁嫁过去果然处处受气。 如今他们也想这般对待保宁,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她嫁进秦家几十年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夫人吗? “这事先别告诉保宁,那丫头心思重,别让她忧心。”秦老夫人定了定神,大概知道事情出在哪里。秦海宁点头:“孙儿明白。谁敢欺负保宁,我便去和他拼命。我倒要问个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如此坑害保宁。” 秦老夫人打量着秦海宁脸上的怒意。 不由得心中感慨。当年仪宁的亲事,若有个敢口吐恶语,说如果谁欺负秦家的姑娘,定然十倍百倍的报还回去……也许仪宁便不会嫁进杨家了。“阿秋,去请大夫人过来。” 蒋妈妈点头称是。 秦海宁不傻,眼见秦老夫人神情,便知道这事多半和母亲有关。 “祖母难道怀疑此事和母亲有关?” “保宁的亲事,也只有你爹娘能打主意了……我是不打算让保宁早嫁的,想多留她两年。可你爹娘什么打算,祖母便不知了。” “保宁的亲事……便是母亲有意替三妹妹找人家,难道不来问过祖母的意思吗?保宁如今可是住在祖母的松溪堂?” “……当年你长姐仪宁的亲事,也没人来问过我这个老婆子啊。” 秦仪宁出嫁时,秦海宁还小,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每天只知道招猫逗狗的,突然间长姐要出嫁了,他只是觉得突然,确实没深究过父母替长姐挑的人家。 “害了一个大姐姐还不够,如今还来害保宁!祖母,您得拦着,您可千万不能让保宁嫁给那姓林的。那姓林的就是个败类……这次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也进了朝学。” “当年仪宁的亲事我未插手,一直深觉遗憾。如今保宁的亲事,祖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等着……” 相比秦海宁直到进了松溪堂,才从秦老夫人的话语间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封晋就聪明多了。能过三言两语的闲话,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秦海宁说过,秦母不喜欢保宁这个次女,从小到大对保宁都十分冷淡。 保宁对母亲秦夫人似乎也没几分孺慕之情。有这种传言,定然是秦夫人越过秦老夫人和秦保宁,而私自给保宁定下了亲事。 秦父或许知晓,毕竟女儿的亲事,需要当父亲的点头。 可秦老夫人和保宁定然不知。 以秦老夫人对保宁的护佑,定然不会点头把保宁许给那个姓林的。 那位三姑娘自己也必定不知情。 别看那小姑娘生的柔柔弱弱的,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你时,那小模样可人疼的很。 可那丫头精明着呢。 绝对看不上那个姓林的…… 可那姓林的信誓旦旦……封晋突然觉得心情很不美好,其实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秦三姑娘嫁谁?抑或流言缠身,与他有什么相干的。 他曾经屈尊降贵示好。 可她却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 他们两个该称为相看两厌。所以有人编排她,他该觉得愉悦的。可是没有,他心情从不妙到糟糕几乎是瞬间。 情感先于理智…… 他挥手唤了护卫…… 不管发生什么,先把那个姓林的臭揍一顿总不会有错。 觊觎秦家那个小姑娘,该打。 编排秦家那个小姑娘,该杀。</p> 第97章 好事要谦让 第97章好事要谦让 这位林公子,说起来可着实是家族骄傲。 林家从他这辈往上数八辈,便没一个会读书的。 家里突然出了个考进朝学的儿子,可以想像林家如今得多稀罕这个儿子…… 长子不仅进了朝学,还有大家族上赶着来提亲,这等好事可着实打着灯笼也难找。那姑娘虽说名声差了些,可也只是寡言少语,木讷了些,又不是有什么污名,林老爷两口自然高兴。 可儿子却不喜欢。 儿子第一次表示不满,林家老两口还斥责儿子不懂规矩。 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林夫人也有些替儿子觉得委屈了。 想自家儿子一表人才,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秦家名声虽然强过林家,可那位秦老太爷如今不在了,秦家也只余些盛名了。 没了清风书院那块金字招牌。秦家和林家也没什么不同。 秦家既然上赶着嫁女儿,想来那位三姑娘确实貌丑无盐,性子冷僻。所谓送上门的没的……林夫人竟然真的动了心思,觉得儿子再纳房小妾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那位秦三姑娘是正室,小妾进门唤她一声姐姐,也不算坏了规矩。 将来小妾若是有了孩子,大可养在那位秦三姑娘名下,这么一想,林夫人甚至看到了不远的将来,儿子科举高中,仕途坦荡。 家中妻妾和睦,儿孙绕膝的美景。 先前还觉得能和秦家联姻是件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如今却觉得秦家人太会算计了。这是笃定儿子能高中,前途必定高远,所以这是打算用一个不受宠的姑娘拉拢林家。 “……说,继续说。” 这是一个小院子,处在凉州城的闹世中。紧领着凉州城最热闹的街市。 小院平日也有采买的婆子出入,看起来和所有凉州城富户也没什么不同。 如今关了门,婆子小厮都退了出去,只留两个护卫一左一右负手而立。护卫面色冷的滴水,可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公子,脸上神情更是吓人。 两个护卫之间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此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自己的“委屈”。 “那秦家三姑娘若是有人娶,哪会上赶着差媒人来提亲……我林家在凉州城也算是富户,他们秦家不比从前,如今也不比我们林家强几分……凭什么我就得娶秦家不受宠的姑娘。” 林公子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宏亮。 林宏亮被打懵了,他从酒楼出来,走了回家惯常走的小路,然后被人黑巾罩头,随后便是一通拳脚。 林公子生的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些,求爷爷告奶奶的哀求着。 最终被装进麻袋,拎到一位冷面公子面前。两个护卫根本不必出手,林宏亮已经竹筒倒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出来了。 一身黑衣的自然是封晋。 黑的衣,白的脸,脸上神情先是冷凛,看着林宏亮像看一个死人,随后突然勾了勾嘴角。 “你不想娶秦三姑娘。” “自然不想娶。谁愿意娶块木头。” 木头,封晋想你如果亲眼看到秦家三姑娘,便会眉开眼笑,感谢自己八辈祖宗,得祖宗庇佑,才能娶到那样的姑娘了。 道听途说,便在背后如此编排一个小姑娘…… “你即不想娶,我助你退亲可好?” 林宏亮猛然抬头。“公子不杀我?”“杀人?不,本公子不杀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像林宏亮这样的一滩烂泥,杀了还脏自己的手呢。 “只要你肯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有个相好的……公子若不嫌弃……”啪。不必封晋开口,护卫一巴掌将林宏亮掀飞。 封晋唇角笑意缓缓收起,他冷冷看着林宏亮。就这么个东西,也敢嫌弃秦三姑娘。他连给保宁提鞋都不配。 “林公子既然喜欢美人,便找几个“美人”好好服侍他吧。”封晋冷冷说道,护卫沉默的拖起林宏亮,像拖死猪似的将他拖走了。 想必过了今天,林宏亮看到女人就会脚软了。 封晋想起保宁,小姑娘爱笑,似乎见谁脸上都挂着笑。 哪怕心里讨厌着对方,小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异状来。其实最初在秦家祠堂看到她,他也曾动过杀机。可她竟然出面替他遮掩,糊弄了封逸。之后似乎便没有动手的理由了。 更之后…… 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她,已经升不起丁点杀意了。 如今听到她定亲的消息,他更是怒火难抑,其实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就算和秦海宁亲如兄弟,他也没把秦海宁当成妹妹看待。 不过是逢场做戏罢了。 可他还是让人把姓林的弄到这里,而且自他说出助姓林的退掉样事后,这心情……竟然不可抑制的变好了些。 封晋把这归结为同情。秦保宁那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若是真的嫁给姓林的,那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应该找个更好的。 这厢封晋别扭的给自己的所做所为找理由。 秦家,松溪堂,秦夫人终于到了。蒋妈妈小声附在秦老夫人耳边道:“奴婢才出大门,正好碰到大夫人来给您请安。” 秦老夫人点点头,脸上神情淡淡的打量秦夫人。 特意打扮过了,还穿了件喜庆色的新衣裳。 看起来非但不心虚,反而更像是来邀功的。果然不出秦老夫人所料……“媳妇儿和相公商量过了。保宁和书宁都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保宁为长,理应先于书宁定下亲事…… 保宁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能不疼她! ……我几乎把凉州城未成家的公子们都选遍了。这才选出了几个,最后挑了个最出众的。 那林家家境殷实,保宁嫁过去后便是当家主母。 林公子以后和海哥儿是同窗,将来也是前途无量的……母亲觉得如何?”秦夫人笑呵呵的把林夫人夸成了一朵花。 什么有爱兄弟,勤奋好学,谦谦君子……总之,所有美好的词似乎都被堆到了这位林公子身上。 一旁秦海宁听的胸膛起伏,勉强压抑着怒意,刚才秦老夫人已经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冲动行事,重要的事情叮嘱了自己三遍。 可是……“母亲,那姓林的千好万好,不如让书宁下嫁吧。”</p> 第98章 翻脸 第98章翻脸 秦夫人怔了怔。 “书宁是庶出,如何能嫁入林家为正妻?”秦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儿子。 大好的日头,这浑小子不去外面胡闹,怎么会在松溪堂?秦夫人觉得儿子越发的不贴心了。“……何况,人家林家点名要求娶保宁,难道我还能把书宁推出去,让他们换个人选不成?” 秦夫人反驳完儿子,又转向秦老夫人。 “母亲觉得如何?那林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是富庶之家,保宁进门便是正室嫡妻,能保这辈子衣食无忧。我这个当母亲的,也真是为她操碎了心,她那性子……总怕她受委屈。高门大户的,我也不敢奢望,与其进门被人欺负,倒不如嫁个门第低些的。母亲以为如何?”秦夫人振振有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她可完全是为了保宁打算的。 任谁也挑不出什么礼数来。 她是保宁的生母,给她定了门亲事,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今过来和老夫人‘商量’,不过是因为孝道。老夫人一直幽居松溪院,向来不插手家里的事,当初仪宁的亲事老夫人都未多说一句,如今保宁的样事,合该老夫人也默许。 “那林公子人品如何?你可详细查问过?” 秦夫人自然点头。“自然是详细查问过,谦谦君子,人品高洁。” 秦老夫人点点头,脸上还能保持镇定。可秦海宁已经忍不住了。 人品高洁? 那个满口说要讨个花楼女子当小妾的,竟然还人品高洁!秦海宁很失望,从小到大,他最得秦母关心,算是被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也一直觉得秦夫人是个好母亲,只是对保宁冷淡些,可做为母亲,她心里还是在意保宁的。 可此刻不由得开始怀疑…… 怀疑保宁在母亲心中到底算什么? 哪怕是庶出的书宁,秦夫人都嘘寒问暖,宽厚相待。 可是对亲生的女儿怎么能如此冷漠?那姓林的就是个无赖,是滩烂泥。 可到了秦夫人口中,却是个谦谦君子,人品高洁之士。秦海宁不相信秦夫人是被蒙蔽了,随便派人去打听一二,也绝不会得出姓林的人品高洁这样的结论。所以答案只有一个,秦夫人根本没去打听,她就像打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觉得林家合适,便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而且最让秦海宁无法相信的是……这亲事,似乎是秦家主动上门提的。 秦夫人口口声声是林家选中了保宁。 可据他所知,那姓林的在外一直在编排,是秦家上赶着登门提亲,林家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秦海宁冷冷看着母亲,仿佛从未看清过她似的……这目光让秦夫人心里有些发慌,同时那股压抑的戾气也有些叫嚣,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竟然用那样陌生又惶恐的眼神看着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对他不够好吗? 这些年为了他,她几乎是殚心竭虑。他在外闯祸,她得替他善后。好吃好喝好穿好玩的供着他,就养出这么一个不知孝道的东西。 “母亲真的去打探过那个姓林的人品吗?” “自然,母亲难道会骗你不成!保宁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心疼她。给她找人家是大事,怎么能不打探清楚!” “母亲若真的打探过,便不会不知道……那林公子如今满凉州城叫嚣,说娶了保宁自己吃了大亏。要在成亲当天纳个花楼小妾一起进门……怎么?母亲难道不知道?如今这事在凉州城大街小巷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胡言乱语。林公子是要与你一同入朝学的饱读之士,怎会如此荒唐!”秦夫人自然不信。 “读过几本书,能考进朝学,便人品高洁了?母亲对于保宁的亲事是不是太过儿戏了?”秦海宁握紧双拳,努力压着火气。 他对秦夫人失望透顶。 他还劝过保宁别记恨母亲,母亲是在意她的。保宁笑着点头,说只要二哥待她好就够了。 小姑娘的愿望多渺小啊,根本不敢奢望来自秦夫人的怜爱。原本,傻的是他,还以为能化解保宁母女间的隔阂。却原本自己一厢情愿,保宁心风景点清楚,却不忍心揭穿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嫡子,门第相比,如何儿戏了?”秦夫人面上露出冷意。 对于儿子的质问厉声反驳。 秦老夫人冷眼看着眼前的母子相争,最终心中重重一叹。一直以为秦家败落是因为后继无人,却原来……自己当初便错了。 长子当初执意要娶个书香出身的姑娘,秦老夫人溺爱儿子,便由着儿子的心意任他娶了袁氏这位幺女。未曾想到,读书人家教养出的姑娘并不全是知书达理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若娶个温柔良淑的姑娘,在一旁温柔的叮嘱规劝着,长子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兴许也能有一番作为。 可这些年,夫妻两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遇事先互相指责,从不自省。 儿子如今浑浑噩噩度日,守着家里几间铺子混吃等死。 当然也不能全怪秦夫人,是她教子无方。 如今,她却不能任由自己的孙子孙女再被这女人荼毒了。 “……你上未禀高堂,下又未问过保宁心意,你也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是保丫头一辈子的幸福。你便这般草率定下……你既然相中那林家公子,也不能让你白忙一场,我这便做主了,一会亲自派人去林家商量……林家长子不配娶我家保丫头,林家若执意攀亲,便让书宁嫁过去吧。我秦家庶出的女儿配一个染坊家的公子,也不算辱没了林家。” “母亲,不能这样做。亲事已定,哪能随便换人。”秦夫人脸色大变,她没想到秦老夫人竟然当场和她翻脸了。 “谁说换人了……当初定的不就是书宁下嫁林家公子吗?海哥儿,难道祖母记错了吗?” 秦海宁冷笑。“祖母记的没错。秦家四姑娘和林家长公子,般配的很。母亲一番心意,四妹妹想必会感激母亲一辈子的。”</p> 第99章 当局者迷 第99章当局者迷 小院里,林公子醒了昏,昏了又酸,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来这里了。 竟然是因为那位秦三姑娘…… 看着他的是两个护卫打扮的,一个冷面,一个笑面。刚才那个笑面的已经提点他了…… 说那位秦三姑娘是被人害了,人家压根不稀罕下嫁。让他自己想法子,替秦三姑娘挽回清誉。挽回?这东西要怎么挽回,他不是痛快一下嘴巴而已。再说秦三姑娘像根木头也不是他编排的啊,他只是道听途说,再加上无端便被强塞这样一门亲事,心有不忿。 可那位黑衣公子显然不满意。 又让林公子水里火里走了几遭,终于无趣的挥挥手。林公子被折腾的只剩半条命了,像条死狗似的被两个护卫扔到封晋面前。 封公子喝着茶,晒着太阳,淡淡打量着拿个破碗便能和乞丐竞争的林公子…… 越瞧越来气。这便是秦家给秦三姑娘找的人家……莫不是秦家长辈没见过男人,怎么什么乱七八遭的男人都行。 封晋挥挥手,示意护卫送林公了回去。 两个护卫中,笑面护卫笑呵呵的点头,还不忘给封晋竖了竖拇指,表示没问题,自己一定会办的圆满。 封晋仿佛没看到,这便是让他自由发挥的意思。笑面护卫脸上笑意更深了,拉起身边的冷面护卫,冷面护卫似乎不太情愿,不过最终还是被笑面护卫拉走了。 直到不省心的护卫拖着姓林的出了院子。 封晋才长长一叹,然后身子懒洋洋的后靠,给自己摆了个舒展的姿势。 他得好好想想…… 按说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那秦保宁嫁张三嫁李四,嫁猫嫁狗的,与他有什么相干的。顶多就是多听秦海宁抱怨几句。 秦二公子其实是个话唠,平日他听秦海宁说话,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这事归根究底,和他八杆子也打不着。可他竟然生气了,而且气的还不轻,甚至不惜白日便绑了人…… 这事做的有点险,那姓林的是个窝囊废,哭爹喊娘的,被打成了一团烂泥。 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 似乎心里还有口气郁结着。 封晋不由得有些出神,他想秦海宁弄没弄清楚内情。这事……要怎么善后。 封晋当然不觉得秦三姑娘会老实嫁给那姓林的。封晋想,那姑娘宁愿一头撞死,也绝不会嫁给那么一团烂泥的。 可他为什么生气呢? 封晋有点想不明白。在碧炎寺时,其实他根本没必要露面的,可他还是强行让了悟替他引荐了秦老夫人。 在秦老夫人面前假装自己真是个谦谦君子。 其实秦老夫人如何看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本来也没打算和秦家有太深的交情。 和秦海宁强识,不过是顺势而为。等他目的达到,便会寻个借口离开。 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见面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在秦老夫人面前是个什么形象…… 封晋是个聪明人,可有句话叫旁观者清。他自己陷在这团迷雾中,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意。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教他,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有目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所以他做事,向来只问结果,过程如何对他来说无关轻重。 是伤是死,是顺利还是坎坷,只要结果尚可,他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这次来凉州,也是别有所图。他在凉州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既然目的达不到,便该及早抽身。可他竟然真的去考了朝学,而且还打算和秦海宁做同窗。 突然,一道人影悄声落在封晋身边。 封晋眼神都没有变,依旧冷冷的,淡淡的看着跪在身边的暗卫。 暗卫似乎也习惯自家主子这般情形了,行礼后直接从怀里掏出密信。 护卫将装着密信的竹筒高举过头,好半天,掌心的竹筒才被取走。护卫高高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做为暗卫,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结果会生不如死。 他的职责是传信,本该是没有风险的差事。可刚才那一刻,暗卫觉得公子放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冷到了极致。还好,公子还是接了信…… 暗卫哆嗦着退到一旁,等着拿回信。 封晋把信拿在手中,目光不喜不怒的看着横陈在掌心中那节小小的竹筒。 这是家族专用的传信工具。里面的内容不看封晋也能猜出七八分。 最终,他还是揭开了封口,缓缓将信抽出。 展开,巴掌大的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果然,通篇都在指责他不该继续留在凉州。 让他尽快赶回盛州。家族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定夺。 最后一行字体娟秀,看上出似乎出自女子之手。封晋看到这行字时,眼中凛洌之意散了几分……那小字只有短短两行,总共不过二十余字,叮嘱他注意身体,还说出门在外,让他保持戒备,不可轻信他人。 封晋看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暗卫在旁候了许久,也不见主子有回信之意。 想要上前,又怕惹祸上身。 直到暮色西垂,那一直闭目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的,语调有些嘶哑的说道…… “回去告诉我父亲……便说我尚有一事未明,需继续留在凉州。三个月……三月后,定然返家。” 暗卫松了一口气,邻命,身子一纵,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间几乎让人不敢喘气的小院。 松溪院。 秦海宁那句话说完,秦夫人指着他,气的直哆嗦。“平时你胡闹便罢了,这种事情竟然也胡闹!那林家有什么不好?保宁嫁过去衣食无忧,那林家老爷夫人也承诺待保宁过门,便将家中庶务交给保宁手中。 这比你仪宁姐姐……已然强多了。 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我做为母亲,便不能替女儿决定吗?” “母亲那么喜欢林家,觉得林家千好万好,母亲最疼书宁,这样的好事合该轮到书宁。保宁福薄,可受不得这样的福气。母亲还是想想法子,快些把事情敲定了吧。”</p> 第100章 大清洗 第100章大清洗 秦海宁十分不喜秦夫人这个论调。因为秦仪宁嫁的不好,所以保宁也不该嫁好人家。这是什么歪理,先前秦夫人那番话,秦海宁还真的以为自己误会母亲了呢。 想着母亲说的也许是真的,她是真的费尽心思替保宁打算了。 可是…… “保宁的亲事,哪容得你在此肆意妄言。这是我们长辈的事,你自去忙吧。”秦夫人开口赶人了。 “即是我们长辈的事,想来我这个当祖母的有发言权了……冯氏,自你嫁进秦家,二十年有余……我待你如何?” “母亲待儿媳……很好。”一句冯氏,把秦夫人喊懵了。这么多年,秦老夫人也未这般生疏的称呼过她。那句很好,其实有点违心,秦老夫人待她不算好,可也说不上坏。 “好算不上,可也绝对不坏。你是老大自己选的,若真如你说儿女姻缘只需父母之命,冯家……是断然入不得我眼的。你们冯家自诩书香世家,可细数几代子孙,也没出个真有本事的。这次朝学招新,你那娘家侄子排名如何?可有入围?” “……琨哥儿志不在此。”秦夫人避重就轻的道。 秦老夫人的话让她觉得有些难堪。秦老夫人待她虽不亲厚,可向来也不会难为她。 秦老夫人身上有着权贵之家那种矜持,轻易不会与人动怒。遇到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和和气气的。 对她,也只是稍有些冷淡,并不能让人挑出什么不好之处来。 像今天这样的重话,更是从未吐出过…… 这番话一出,秦夫人脸色自然不会太好看。秦老夫人又提起娘家侄儿,她那侄儿冯琨,比海哥儿还要年长两岁,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次朝学招新,也下了场,却名落孙山。 侄儿再不争气,也是兄长独子,他们冯氏的独苗。 秦夫人自然十分看重,秦老夫人这明显鄙夷的语气,秦夫人自然不喜。 “当年你和老大背着家中长辈……如今却硬要逼着保宁听你这个母亲的安排。冯氏,你这样的行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这样的指责已经很严厉了。 秦夫人涨红了一张脸。 “儿媳一番好意,一心替保宁打算。母亲怎么能这般曲解?” 秦夫人还在辩解。秦老夫人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这简直说是个笑话。 秦夫人入门二十几年,本性如何她难道不知?这是迁怒保宁了,因为保宁的原因,她失了掌家之权,于是一气之下,索性给保宁找了个人家。秦老夫人相信,她口中的千挑万选,不过是句搪塞之言。 选是选了,选的却是家境。 太平凡显得她太过刻意,所以最终选定了林家。 至于林家那小子是圆是扁,秦夫人压根不在意。 这让秦老夫人觉得心灰意冷,原本她还觉得秦夫人虽然对保宁不亲,可好歹是个当母亲的。天下便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谋算自己的孩子。 秦夫人所为可真让她大开眼界。 “随你狡辩吧。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即是你擅自做主定下的,便想法子退了。” 秦夫人拒绝。 “事成定局,若是退亲,会坏了保宁名声。这事……已经无法更改了。” “这是你该担心的事。若是保宁坏了名声,我便让整个冯氏都坏名声……至于你……是不是只有一封休书,才能让你明白自己几斤几两!”秦老夫人气的不轻,秦夫人所为简直刷新了秦老夫人认知的下限。 这样的女人,若是让她继续留在秦家作威作福,秦家定会毁在她手中。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秦老夫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岁,怨自己当年心软,怎么就依了长子所愿。 娶这么一个心思狭隘歹毒的女人进门。 “……媳妇儿哪里错了,母亲竟然说出休妻之言。我是保宁的母亲,我给保宁定了门亲事,对方家境殷实,可保保宁一世无忧……母亲却非要强人所难,您便是长辈,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秦夫人心里即惊且恐,明明是来邀功的,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她委屈,她害怕,她惶恐。 她如今骑虎难下,定事已定,此时悔婚,她要如何向林家交待。 而且凭什么保宁的亲事,要由秦老夫人决定?她当母亲的,为什么不能替女儿决定? 秦老夫人摇摇头,实在不想再多费唇舌了。 与人争辩,也得对方算是个‘人’啊。她对秦夫人,真的失望透项。“阿秋,请冯氏出去。” 蒋妈妈上前,阴沉着一张脸,做出请的手势。秦夫人不动,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出去,她得让秦老夫人明白,保宁是她的女儿,她有权利决定她的一切。 蒋妈妈轻哼一声。 她先前对秦夫人也只是有些不满,觉得秦夫人小家子气。 如今…… 见秦夫人不动,蒋妈妈索性动了手,强行拉起秦夫人,秦夫人自然挣扎,蒋妈妈是做惯了粗活的,自然不是养尊处优的秦夫人能比的,最终被蒋妈妈紧紧压制的。 秦老夫人挥挥手。 “你送她回去,锁上院门,让护卫看紧。等大郎回来,让他来见我。” 蒋妈妈应是。 “母亲这是何意?这是要禁足儿媳吗?” 秦夫人叫嚷,秦老夫人根本不理会她。只转身对秦海宁道:“这事瞒不住保宁,你且去劝劝她,让她别多想,祖母必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委屈的。”秦海宁没再看秦夫人一眼,从秦夫人身边越过。 秦夫人一叠声的喊着海哥儿。 可秦海宁没有回头。 秦老夫人冷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冯氏,你自己种的因……”秦夫人被蒋妈妈堵住嘴,强行扭送出院子。 这场闹剧,终于淡去。 秦老夫人面目沉沉,以往秦夫人所为,她多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毕竟家丑不外扬。可如今……保宁说过,有些毒瘤,越是捂着,反而烂的越厉害。只有狠心割掉,虽然会流血,会化脓,可最终会结痂,等掀掉痂,会生出新肉。 而秦家,正需要来个大清洗,大换血。</p> 第101章 悔不听老人言 第101章悔不听老人言 秦大爷回来都没来得及喝口热茶,便被蒋妈妈亲自请到了松溪堂。 他走在前往松溪堂的青石路上,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刚才试探着问蒋妈妈,秦老夫人何事找他。蒋妈妈只是淡淡说见到老夫人便知道了。 秦大爷不由得想,有多少年,母亲没有派人唤过他了。 他又有多久,没有踏进松溪堂的大门了。曾几何时,他也曾天天来给母亲请安,可母亲神情永远都是淡淡的。后来他便开始寻各种借口,今天病了,明天要务缠身了……后来索性一连几天不露面,也不再寻借口,再之后,母亲便让蒋妈妈来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也不必天天去请安了。仿佛得了赦令,他便真的越来越少在松溪堂露面了。 什么时候开始和母亲渐渐疏远的呢? 是从他相中一个姑娘,可母亲嫌弃那姑娘出身平常,而且性情似乎不太温婉…… 还是他想进清风书院,可父亲向来严于律己,对自己的孩子同样严厉,他未能考进,自觉愧对母亲…… 抑或她替长女选了个读书人,他总觉得自己做不好学问,儿子似乎也不太开窍,哪怕多个有学问的半子也是好的…… 他其实知道,母亲并不满意仪宁的亲事,可最终也没出面阻止。 当初他喜欢的姑娘,母亲便是并不甘愿,最终也让他娶进门了。 这些年心浮气躁,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秦大爷显少有时间这么静静的回忆自省。当时觉得母亲太过独断,可如今想来,似乎……母亲的话都是对的。 他和妻子这些年确实没过几天和睦日子。 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妻子动辄便要哭闹叫嚣一场。 直到他接手秦家的生意,掌家大权也交到她手中,才终于安宁了些。可是……妻子这家管的乱七八糟。明明娘家不是多富贵,竟然吃着一两银子一笼的包子吃的心安理得。 账目问题被叫破,她不自省,反而觉得自己辛苦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有对待女儿保宁……其实她对保宁冷淡秦大爷也是有所听闻的,每次家宴,小女儿都远远的躲在一边,从不往母亲身边贴,反而是庶女,跟在妻子左右。 长女出嫁后,小女儿本应搬到北屋正房。 可却搬到了偏僻的东北角院。 他也曾发问,妻子只说小女儿喜静,自请搬出。 他便没有多问什么…… 现在想来,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会自请搬出。当初他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没有深想。 这几日妻子倒是难得温柔,敛了几分脾气。他以为妻子知错了,终于想要悔改了。 却原来……是的,秦大爷听到那些谣言了,他在外行走,生意场上偶尔闲谈。有同僚恭喜他,说他可以再开间成衣铺。 他问缘由,人家才唏嘘的说,秦家马上便要和开染坑的林家做亲家了。 秦大爷这才意识到,妻子当时说选中几个年青有为的公子,想在其中替保宁物色个人家,他当时点了头,叮嘱她一定要细细思量,保宁还小,一定要找个良善的。 女婿人品要尚佳。 当时妻子点了头,承诺会好好打探对方人品。 这才几天? 秦家和林家定亲的消息竟然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而且那姓林的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他家保宁哪里木讷了,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娶了保宁是吃了大亏,还要在成亲的当晚纳房花楼小妾。 秦大爷闻言,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去质问妻子,便被蒋妈妈请到了松溪堂。 秦大爷隐约明白,母亲找他,恐怕和此事脱不开干系…… 秦老夫人让秦海宁去和劝保宁。 秦老夫人深知,以保宁的聪明,这事根本不可能瞒住她。与其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倒不如由秦海宁转述。 秦海宁说的很痛苦,磕磕巴巴的,他不时打量保宁,见小姑娘收了眼中的笑意,粉白的小脸渐渐变成一片惨白,这一刻,秦海宁恨极母亲秦夫人。她怎么忍心?她为什么不亲自来看一眼保宁,看看这个她不在意,不关心,仿佛不存在般的女儿。 独自长成一幅多么讨喜的样子。 看到保宁这样的神情,秦海宁实在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他这一停,保宁反倒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二哥索性一次都说了。” “保宁,二哥定然不会放过那浑蛋的。你别生气!” 保宁摇摇头。“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就算母亲点了头又如何……我不想嫁,她便没法子逼我上花轿。至于那人姓林姓李的,又有什么干系。” 保宁真的没生气,这事她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前世也是如此,只是前世,是林家主动上门提亲。秦夫人考虑良久,最终也是点了头。 就在点头的当日,封逸登门。 封逸那身气派,那一看就显贵的出身,自然让秦夫人眼前一亮。 想当然的,她后悔答应林家那门亲事了。可林家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此时反悔,于她名声有损,那时她在秦夫人眼中可是香饽饽。秦夫人暗中绞尽脑汁,最后把这亲事强行扣在了秦书宁头上。 如今她和前世大为不同。 倒没想到竟然在这事上来了个……殊途同归。 这次竟然是秦夫人主动找上了林家。 “说的对,不相干的人,不必动气。你放心,祖母已经将母……秦夫人禁足了。一会父亲回来,便会和父亲商议如何退掉林家这门亲事。” 保宁有些意外,倒没想到秦老夫人为了她,竟然真的动了秦夫人。 “你不必替秦夫人觉得委屈,她……真的不配当一个母亲。” 保宁心想她哪里是替秦夫人觉得委屈,她只是想唏嘘一声。前世秦夫人可是一直蹦跶到最后,自己这位二哥,可始终都站在秦夫人那边。 眼前这一幕,虽然仿佛和前世一样的局面。可实则……便是没有封逸那个靠山,她也能安然脱身了。 第102章 好遗憾 第102章好遗憾 如今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小可怜了。 眼前的二哥,一墙之隔的祖母…… 以前她不曾给予他们真心,所以才会落得孤立无缘。 如今她真心相待,换来比自己付出还要浓的心意。 保宁笑了笑,反倒拍了拍秦海宁的手臂,一幅安慰的语气道:“二哥不必担心,祖母一定会帮我的。” 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秦海宁气结,可见保宁小脸又挂上了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的火气也被保宁笑得烟消云散了。 他用手指去点保宁额头。“没心没肺的,我和祖母忧心忡忡,你倒一幅没事人似的……心怎么这么大。” “心大不好吗?我这是宰相肚里好撑船……” “行,你宰相,你肚里能撑船……我小小斗民自然比不得。二哥亲口把这事告诉你,便是让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总有祖母和二哥护着。”秦海宁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小丫头了,他以前和家中姐妹明明并不亲近,以前要说关系最好的应该是长姐仪宁。 可这次仪宁回家,秦海宁却觉得与长姐相处,和以前全然不同了。 长姐张口闭口女子操行,女儿夫家…… 秦海宁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可是长姐似乎看不出他的不耐,说过几次话后,秦海宁便尽量躲着长姐了。 可是和保宁说话他却觉得舒心的很。小姑娘很有见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明白,还能举一反三,有时候还能提点他。这次能考进朝学,多亏保宁相助。 这份见识和胸襟,便是男子也少有。 这可是他们秦家的宝贝,那个姓林的还满口嫌弃,真是空望宝山而不自知啊。 “过几天便是女学入学试了,我这几天便闭门读书。什么谣言也休想进我的耳朵,二哥可放心了?” 秦海宁自然连连点头。觉得小姑娘这股遇事的镇定沉稳世上多数男子都不及。不气不怒,不急不躁,污言秽语伤人,那便不听不闻。 “……我以前还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父母的,总会千方百计替儿女打算。如今才明白,这世人当真是千人千面。保宁,你可不能因此就心灰意冷,你还有祖母,还有二哥,还有大哥……我看二婶婶待你也不错,你索性和婶婶多走动些。” 自秦二夫人掌家,秦家一派平静。虽说乍然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可是吃穿用度不知不觉间似乎比以前强了三分,每月府中花用却减了大半。 二夫人出身商贾,钱财花用上自然强过秦夫人,再加上二夫人这算是临危受命,自然尽心竭力。 秦二夫人聪明之处在于她唯秦老夫人马首是瞻。一切以秦老夫人喜好为重,秦老夫人看中保宁,她对保宁自然亲厚,何况保宁确实是个讨喜的孩子,秦二夫人和保宁接触后,也是真心喜欢保宁。 “不用二哥提醒,我也明白。二婶婶待我好,我自然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祖母和二婶婶有意和徐家结亲,我听说那徐家小公子性情倒是不错,却不知人品如何,还要劳烦二哥多费心,好好打探打探。” “……徐家那位娇*小姐,以前每次来家里,只要大哥露面,她那双眼睛便移不开了……我还以为这亲事会是她和大哥呢。”秦海宁唏嘘。 秦二公子虽说大大咧咧,可眼睛管用的很。 总能注意到旁人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保宁有些惊讶,倒没想到自家这位不学无术的二哥竟然看透了徐嫱的心思。“这种事,要看大哥的意思……我想大哥似乎并不喜欢徐家姑娘那样性子的。”“自然不喜欢,大哥喜欢温柔似水的,大哥这人比较古板,也喜欢守旧些的姑娘。前阵子我倒是听封逸提了一嘴……似乎上次两人出门,偶遇一位姑娘……至于那姑娘姓甚名谁,大哥死不开口。 他若求求我,我兴许帮一帮他。就他那老成持重的性子,要他自己开口简直难如登天。 他不说,那便别怪我这个当弟弟的冷眼旁观了。哪天中意的姑娘别嫁,看他怎么后悔。” “大哥稳重,做事之前向来深思。倒是二哥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用不用我助你一臂之力?”保宁打趣道。 秦海宁冷哼。“我要是有中意的姑娘,还需要你相助?我一定亲自上门提亲,把她八抬大轿娶进门。问题就是,没有中意的……阿金说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得快点找婆家了,可别挑来选去,把自己挑成一个老姑娘。” “我才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呢。离老姑娘更是远的很……”保宁嘀咕。 秦海宁仿佛没有听到,兀自重复着老姑娘几个字,笑的开心。 最终被保宁“赶”了出去…… 送走秦海宁,保宁轻叹一声扑上软榻。真想,真想,真想自己出面,好好和秦夫人掰扯一番啊。 上辈子自己活的窝囊,秦夫人说什么她都不敢反驳。老天可怜她给她机会重新来过,原以为连番变故,能躲开前世那些烂事,不想这次换秦夫人拉线……保宁想亲自质问她,自己这个女儿对于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可祖母心疼,长兄庇护,根本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亲人护的太周全,也很忧伤啊。 至于那些传言,保宁不屑一顾。她以前什么谣言没听过?最初还黯然神伤,后来发现她越黯然,那些造谣者越高兴。 她越镇定,那些人觉得无趣,也便不再胡言生事。所以对于谣言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何况这些谣言,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她费心。 保宁倒真的让丫头关了大门,以温习功课为由闭门谢客了。 松溪堂正厅。 秦大爷跪在秦老夫人面前,半晌没有言语。对于秦老夫人的质问,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他确实没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从小便没关心过保宁。 妻子随口一提,他没有多想,便点了头,以至妻子如此搪塞,竟然随意给保宁定了林家公子…… 第103章 一对粗神经 第103章一对粗神经 “大郎,我小时候约束着你,生怕你走了歪路。后来你外出偶遇冯初兰,执意求娶。我当时劝阻再三……我不是嫌弃冯家门第,而是细细打量过冯家姑娘的性情,她若是个温柔体贴的,因你喜欢,我定然想方设法让你娶她进门。 冯家虽然自称书香门第,可冯家老爷,冯家公子都胸无大志,仗着冯家积攒的清名度日。 她父兄如此,她性子也可见一斑。可你喜欢,你扬言这辈子非她不娶,天下做母亲的大体都会如此,拿自己的儿子没有法子……”秦老夫人轻叹道。 一旁秦大爷垂着头,乖乖听训。 以前他觉得母亲絮叨,势利眼。之所以拦着他,不让他娶冯初兰,便是因为冯家破落了,不比秦家富贵。 虽然后来他如愿娶妻,可心里一直有根刺,哽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的,所以这些年和母亲渐行渐远。 虽然和妻子吵的厉害的时候,脑子中也曾闪过悔意。可冯初兰是自己挑的,好或坏,他都不能后悔。也许心里也有和母亲较量的意思吧。 直到此时,秦大爷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他的蠢,险些毁了次女保宁。 “她是保宁的母亲,这些年对保宁如何?不必我说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先前她掌家的时候胡乱行事,我都没有责怪她一句。让她回院思过,她思过的结果便是随便给保宁找个人家。林家,亏她做的出!那林家小子是凉州城有名的浪荡子。说咱们家海宁不学无术,他比海哥儿还要加个更字……海哥儿也只敢胡乱叫嚣,他若敢踏进花楼一步,我便打断他的腿。可那林家小子却是花楼常客……这便罢了,年轻人总追捧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还扬言成亲当晚要娶个花楼姑娘为妾。那林家长辈竟然默许,大郎,这样的人家,保宁如何能嫁?” 秦大爷重重点头。 “母亲,儿子知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以前老人们总喜欢说娶妻当娶贤,他以前不懂,如今真的明白了。 总和妻子争吵,弄得家无宁日,在外面谈生意也提不起精神来,以至家里家外都不安宁。 秦大爷想到前几天妻子突然的温柔,突然间有种心灰意冷之感。恐怕她一早就选中了林家,故意在他面前做戏呢。 可是为什么? 保宁也是他们的女儿啊。他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以前对女儿太过疏忽了,知错就改,他以后好好待保宁便是。 何必……何必把女儿送入虎口。秦大爷想不通。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想的通想不通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母亲这次大怒,已经下令禁足冯氏。 至于和林家那门亲事,冯氏种的因,苦果自然只能自己尝。 “……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道理都明白。至于和林家的那门亲事……保宁反正不家,至于你院里的,谁愿意嫁谁嫁。” “儿子明白。” “这阵子家里生意不好……你也不必太上火了。等过了这阵子,总会慢慢转好的。你也是当父亲的,多花些功夫陪一陪家中儿女。银子永远赚不完。”“儿子懂,以后会抽些时候带带海宁,也会多陪陪保丫头的。” 秦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凝重的神色终于散去了几分。 至于和林家那门亲事如何解决? 秦老夫人冷哼。左右别牵扯到保宁,若是因此牵连了保宁的名声,她绝不会轻饶了冯初兰。 秦大爷回到清溪院,没有理会翘首以待的秦夫人,而是转到了妾室屋中。 妾室是秦夫人的陪嫁丫头,也随了冯姓,有个好听的闺名,叫玉琪。以前秦大爷并不喜欢妾室这幅谨小慎微的性子。 可见妾室忙里忙外,端茶送水,又亲自拧了温帕子替他拭手净面。秦大爷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冯玉琪。 当初是因为妻子有孕在身,他才纳了妻子的陪嫁丫头为妾。娶她也有十四五年了,他们还生了女儿书宁,可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今日细细打量,发现妾室眉目清秀,眉宇间有种让人安心的恬静。 秦大爷一直沉甸甸的心神突然觉得轻松了几分。 他突然拉了妾室的手。 妾室一惊,想挣,最终只是怯生生的低下头。 秦大爷笑笑,他想……自己不仅亏待了家中儿女,也亏待了妾室冯玉琪。 一直站在窗边等着丈夫回来好诉苦的秦夫人,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 …… 秦海宁回到和封晋吃饭的酒楼,封晋竟然还在,不过中午的饭菜早就撤换了。此时桌上摆了全新的菜色。 见到秦海宁,他笑着招呼。 “我就料到秦二哥一定会回来,刚换了桌新鲜菜式,二哥快来尝尝。” 秦海宁急匆匆回家,本就没有吃饱。在家中又是气又是怒的,还在保宁那费了一番唇舌,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闻言也顾不得体面,抓起筷子先夹了几口。饭菜入腹,温热的感觉游走全身,他这才长长一叹。“……舒坦。”“二哥慢些用,别噎着。”阿金在一旁给他添酒。 秦海宁一点也不客气。 连饮三杯。放下酒盅,这才说起家里的事。 “……就是这么回事,我母亲私自给保宁定了亲事,我祖母大怒,勒令母亲想法子退亲。” “令堂这般行事,实在……有些过了。” “就是。哪有这样的母亲。阿金,你说我母亲为何不喜欢保宁。你也见过保宁,你觉得保宁如何?” “三妹妹很好。”这话封晋说的一点不勉强。 虽然那丫头似乎总躲着他,可不能否认,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姑娘了。 人又聪明。 遇事沉稳,宠辱不惊。这样的性情实在难得。“你也说保宁好。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保宁,她没架子,偏又有种让人信服的神情。可我母亲却这般为难她。” “三妹妹……如何了?”封晋问的有些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秦海宁这方面心眼粗的简直让人汗颜。根本就没在意封晋的神情。“那丫头心宽的很,我把事情告诉她。她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说要闭门谢客。还说不管谣言传成什么样子,只要她不在意,便伤不到她分毫。”</p> 第104章 开眼界 第104章开眼界 “那与林家的亲事……” “有我祖母护着呢,和林家那门亲事自然不做数。”秦海宁一边吃一边给封晋解惑。封晋目光闪了闪,并没有继续追问。 “慢点吃,别噎着。”封公子笑呵呵的劝着。 秦海宁点头,他要饿死了。中午心里挂念着保宁的事,如今事情解决了,秦二公子自然胃口大开。 以至酒楼大堂一片安静,再无晌午时的喧闹也没在意。 他吃的十分满足,吃完后还被阿金邀着去吃了场曲。不是去花楼,是正经的艺楼。其中弹奏的也非女子,多是凉州城有名望的公子哥们。 这是雅艺,算是一种高雅的追求,只是平日里秦海宁这等名声的,是断然进不了这艺楼的。今天有阿金带路,他不仅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还被分派到一个雅间。 有个年轻公子坐在蒲团上弹着古琴。 秦海宁睁大了眼睛,拉着封晋的袖子有些吃惊的道:“是徐述。”徐家这位大公子在凉州城可是出了名的才高八斗,兼之琴琪书画无一不精。 简直就是碾压凉州城一众公子哥的存在。 徐家因为这位徐公子,名声更是水涨船高。 去年年尾,传出徐家大公子和刺使幺女定亲,数不清的姑娘泪湿衣襟。 像秦海宁这等资质的,平时可见不到这位徐公子。徐公子交往的都是有学识的。而秦二公子不学无术的名头可谓是香飘三里。 相比秦二公子,封晋脸上神情平静的很。“……今日听说一场斗艺,便带秦二哥来听听。” 封晋说的轻飘飘,可就算秦海宁再大咧咧,也知道这艺楼的门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以前他和狐朋狗友们出来胡闹,都要绕着艺楼的走。可能是学渣对于学霸有种本能的畏惧。再加上能出入艺楼的都是当世名士,若是遇到个认识的,丢脸的只能是他们这些靠着家里名声在外横行的。 艺楼可以说是秦海宁想进,却不敢踏足的圣地。 今日竟然这般轻松进了门,秦二公子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尤其是看到高高在上的徐家大公子竟然当众抚琴…… 那种冲击,实在有点大,秦二公子表示有点头重脚轻。 “阿金,你花了多少银子?” 封晋挑眉,不知道怎么话题又突然蹦到银子上了。 “这入场的资格,你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秦二公子觉得自己和阿金半斤八两,二人性情相和,志趣相投,没道理阿金能轻松进门,而他这些年连在艺楼门口徘徊都不敢。相差忒多了,简直一天一地了,他实在接受不能。 “……也没花多少银子,不过咱们吃一顿酒楼的零头罢了。”封晋心想自己不学无术的名头戴的多成功啊。时至如今,这位秦二哥还当他是个酒囊饭袋呢。他以为自己入围试那魁首的名头应该已经算是昭示他的学识了呢。 秦二公子放心了。 心道还行,挺便宜。 于是终于心安理得的落了坐。 也有兴致欣赏徐家大公子技艺了。弹的什么他听不出,不过声音高低错落,再看四下之人或半眯着眸子沉醉其中,或垂头静赏,秦二公子心道,想必弹的十分厉害。 欣赏之余,还不忘和封晋咬耳朵。 “……以前没进来过,一直想着这里得多金碧辉煌,如今进来才发现自己当真是满身铜臭,这地方……若是弄得富丽堂皇的,才真的是污了圣名呢。”“出入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什么金碧辉煌的房子没见过。反倒素淡些,才显得高洁。”封晋小声回道。 这时,正在弹奏的徐家公子突然一抬头。 然后眸子猛的一亮。随后的琴音突然拔高,颇有种仙鹤振臂之感。 对于不通乐理的秦二公子来说,能让他有这样的联想,足见徐家公子技艺超郡。琴声在一个高音后徐徐转缓,最终切切私语般渐渐消散。 徐公子双手按在琴弦上,眼睛却看向楼上的方向。 此刻楼中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徐公子身上,见他这般举止,自然颇感诧异,于是也顺着徐公子的目光看去。 哎……那是谁?有人见识广,想了想认出了秦海宁。秦二公子虽然没什么才名,可他不学无术的名头还是挺响亮的,以前在一众败家子中也算拔了个头筹。徐家公子看的难道是秦家这位二公子? 虽说秦家这位二公子似乎有点长劲,至少最近没听说他和人厮混。 好像也没闯什么大祸。 可秦家如今可不比秦老太爷在的时候了。 秦二公子夹着尾巴做人也是情理之中。 看的不是秦二,那看的是……和秦二公子坐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有点面生啊。 众人交头接耳,没人能叫得出封晋名号。于是刚才看徐公子的人,此时都或明或暗的打量着封晋。然后心下不由得唏嘘…… 这小公子看着年纪似乎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 生的……眉眼十分出众。 一身装扮看似不显眼,可细细打量,那黑衣似乎在特定的角度闪着微微的银光…… 这是时下很贵重的一种衣料,在纺这料子时里面掺了银丝。工艺十分考究,所以价格不菲。说的上寸许寸金。 这样的装扮,再加上这样一幅俊俏模样。 这是谁? 这是所有人心中齐齐咆哮的问题。 那徐公子在凉州城颇有几分自视甚高,一般人可入不得他目。此次虽称斗艺,可自徐公子出现,便再无人敢献丑了。与其说斗艺,不如说艺压众人。可此时那徐公子却在打量旁人,而且还用了一幅高深莫测的神情。 秦海宁有些坐不住了。 他轻轻拉扯封晋衣摆。 “徐述看什么呢?”秦海宁目光四下一扫,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或大方,或隐蔽的打量着他们这个小雅间。 连隔壁雅间的人也在探头探脑。 艺楼的雅间为了方便人看到大厅中弹琴的人,对着大厅的那面是敞开的。 所以现在的秦海宁觉得如坐针毡,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和封晋身上。</p> 第105章 讨教 第105章讨教 这些人不会看他吧?不会的。 这点秦二公子还是有点自知之名的。他在凉州城名声臭的很,可不会有这么多高雅之士目不转睛的看他。直白点说,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这些人看的是…… 秦海宁侧头,也和大家一样看向身边的阿金。 所以现在的场面就是,不管楼上还是楼下,目光齐齐都看向阿金,尤其以徐家那位目下无尘,轻意不与人打交道的长公子为最。 “阿金……他们怎么都在看你。” 阿金,或者该称为封晋目光淡淡扫了扫四下,一点被人盯视的紧张感都没有。 “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徐公子想与我斗艺。” 他先说不是什么大事,秦海宁心头一轻,后面轻飘飘的跟了句徐公子想与他斗艺! 斗艺?在秦海宁的认知里,整个凉州城也没谁敢站出来挑衅这位徐公子啊。那就是站在顶峰的男人,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只有仰望的份。 他和阿金混在一起,想当然的觉得阿金和一样。虽然阿金入围试得了个魁首,也只觉得阿金比他聪明些,毕竟连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临时突击了一下,而且靠的还是一个小姑娘列出的提纲,都能从学渣变学霸,阿金比他聪明,考个第一也不算什么稀奇。 可是这一刻……秦二公子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自己和阿金差的似乎有点大啊。 “斗……斗艺。” “恩。不过是件小事,我没应。若是谁来挑衅我都应,岂不累死自己。” 秦海宁:“……”这就是差距啊。简直……秦二公子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楼下那位徐公子久等不应,再次开了口。“金公子今日露出面,是否但是应了在下的讨教?” “不过是带着兄长来长长见识,徐公子莫要误会。” 楼下那位徐公子脸色微变。那八风不动的神情似乎也染上了几分冷意。 “公子这般所为,实在容易让人误解。公子既然来了,还请赐教。” 以徐家公子的声望,这几乎称得上屈尊降贵了。徐公子只是脸色微沉,可四下的人有的已经面露愠意了。 “徐公子莫要理会这厮……藏头缩尾的,定然没真功夫在身。”“兄台说的及是,若是有真本事,为何不亮出来让我等见识一番……倒是生了幅好相貌,可惜了。”那人啧啧有声的,仿佛封晋这张脸和德行匹配度太底,实在是件让人扼腕的憾事。 当然也有理智的。 “几位兄台别急。徐公子既然开口相邀,想必这位公子琴艺了得。诸位少安毋躁,给这位公子些时间准备……”“你别烂好人了,准备什么?琴艺这东西,本就信手拈来,有就是有,没有……准备多久也没有和。”这人话音落下,人群一片嘲笑之声。 秦海宁握了握拳。 从小到,还没谁敢在秦二公子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的开嘲讽模式开的这样明目张胆呢。 秦海宁看着这帮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哪个站出来都是让人称赞的主,可聚在一起,一各个丑态毕露的。 说他不学无术,是个败家子。 他从小到大,行事光明磊落的很。看的顺眼的就结交,看不顺眼的就打一场,可从不会和人打嘴皮官司。男人行事就该有男人的样子。 像个长舌妇人似的,像什么样子。 秦海宁怒极,就想起身替自家兄弟出头。 下一刻,封晋伸手一拦。“这些人……还不配污了二哥的手。” “都是些什么东西,一各个人模狗样的,说的话却欠妥的很。比不比,与他们有什么相干。说你藏头缩尾!徐公子好歹开口相邀了……这些嘲笑人的,怕是连想被嘲笑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凭什么嘲笑别人?” 封晋闻言不由得笑了笑。 这位秦二公子虽然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不过有时候说话还挺让人吃惊的。 果然,秦海宁话音落下,四周一静。 毕竟都是些自诩高洁的文人雅士。秦海宁这话实在有些打脸了,此时谁开口接话,岂不是坐实自己品行不端。 “金公子,抱歉。在下没想伤公子颜面之意,只是真心讨教……上次桃花苑闻公子一曲,惊为天人。” 这下秦海宁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想必这位徐公子也曾慕名而往,桃花苑那地方如今可是凉州城公子小姐们最向往之所。谁要是能被主人邀请入园,便能在京城权贵圈里震上几震。 公子名声大涨。 姑娘身价倍增。 只是这桃花苑的主人…… 诸人目光不由得变了,看向封晋的目光带着几分难捱的惊讶和不敢置信。 这位金公子,便是那桃花苑的主人!有人觉得这才对,那十里桃林和这位金公子简直相得益彰。也只有金公子这样的相貌,才能压住那灼灼桃花。封晋终于正眼看向徐述。 随后唇角勾了勾。 这位徐公子手段委实不俗。 当众说出桃花苑三字,想必今日之后,大家都知道他是桃花苑的主人了。 这即替他造势,让他再不能隐于人后。又带着几分变相的要挟之意。 封晋自然不会只是因为想带着秦海宁开开眼界所以才踏进艺楼。这位徐公子,他其实挺感兴趣的…… 凉州第一公子。 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凉州闺秀们的如意郎君。 又即将迎娶凉州刺使之女。 简直人生赢家。不过在封晋看来,这人心胸不够,人虽然睿智,可自视甚高,总不自觉的俯视天下人。这样的人,虽然一时得志,可难保一世顺遂。 想要收服这样的人,便要将他的自信打碎,然后再让他在尘世滚上几滚……打定主意,封晋缓缓起身。 他冲四下抱了抱拳。 “在下姓金,盛州人士。桃花苑是在下一时兴致所至……偶逢徐公子,以曲结交,不想倒让徐公子生出了一决高下的心思。也罢,既然徐公子有此夙愿,在下应战便是。” 封晋这番话说完,四周果然更安静了。 楼下的徐述脸色似乎白了白,不过他这人装醋习惯了,而且自幼的教养让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太过失态。他笑了笑,让开了位置……</p> 第106章 一对老主仆的安慰 第106章一对老主仆的安慰 这边秦海宁和封晋身陷艺楼。 秦家,秦老夫人让蒋妈妈亲自请了保宁过来。祖孙俩一人面前一叠点心,桌上一杯清茶,吃吃点心谈谈心。虽然秦海宁说自己已经安慰好保宁了,保证保宁绝不会胡思乱想,而且秦海宁离开后,保宁那小院的门便关了。 可秦老夫人实在不太相信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孙儿,决定还是亲自出马。 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当长辈的指点一二。于是让蒋妈妈亲自去拍门,请了保宁过来。 “丫头啊。林家那事……你二哥都告诉你了。” 保宁心里觉得好笑,以前她一直觉得祖母秦老夫人为人冷淡,是位倨傲的贵夫人,活的雍容华贵,可却少了些人情味。 所以前世她出嫁前,都和秦老夫人不亲近。 至多来敷衍的请个安,秦老夫人也一惯隔着道屏风受了她的礼。祖孙俩不温不火的。她也一直认为秦老夫人对小辈并无多少怜爱之心。如今才知道自己当初大错特错了。 秦老夫人若是在意一个人,当真的全心全意的相护。 而能得到这份在意的她,是多么幸运。“祖母放心,我并没放在心上。”“祖母知道你不会把这种腌臜事放在心上的。我今日唤你来,是想要和你说说你母亲……” 保宁有些意外。 她和秦夫人关系一直不睦,这在秦家也算不得秘密了。 秦老夫人对此的态度一直是视而不见的。而且显少在保宁面前主动提起秦夫人,她不会斥责保宁不孝,因为秦老夫人清楚秦夫人的性子。这些年受委屈的一直是保宁。 可她也不愿意让母女关系更加恶劣。 毕竟是骨肉血亲。传出去于保宁名声无益。 可她这般忌讳,反倒纵容了秦夫人,弄得更加母亲不像母亲。以前她一直忌讳和保宁说这些,想着时间久了,总能缓和母亲关系。等以后保宁出嫁了,兴许和母亲关系便能变好了。秦老夫人承诺,她太过意想天开了。 “你母亲……祖母以前一直希望,你们母女关系能缓和,母女失和,传出去于秦家名声,于你名声都无益。你母亲也不是个笨的,总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面皮薄,低不下这个头来。那便等你出嫁……嫁出去的女儿,回到娘家便是客了,她总不好待客不周吧。可祖母错了,你母亲……心里对你的不喜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了。” 这实在没有道理。 自己生的女儿,怎么就狠得下心来。 保宁其实也很疑惑。上辈子她就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秦夫人不喜欢她。 虽然传说生她的时候秦夫人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可最终毕竟母女平安啊,几乎拼了性命生下的女儿,她却厌恶至极,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当年为了生你,你母亲丢了半条性命。生下你后,足足养了三年。可能是看到你,便会想到那些苦痛吧。”秦老夫人皱眉道。一旁蒋妈妈也在,一边替祖孙俩添了新茶一边反驳道:“天下也没这样的道理。哪个女人当娘容易。当初您生小姐时,不也险些丢了半条命。之后呢……您可是把小姐当成命*根子。 自幼亲自带在身边,便是奶娘抱开一会,您都要问个三五遍。哪像大夫人那样,生下来便不闻不问的。” “天下女人万万千,性子哪能都一样。” “便是个冷淡性子,也不能对嫡亲的女儿不管不顾啊。她不理会便罢了,如今还要出手加害。老夫人,这次可不能由着大夫人的性子了,您总要出面,把三姑娘护好。咱们三姑娘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如今进了咱们松溪堂,便是咱们松溪堂的至宝,可容不得旁人欺负。”蒋妈妈怜惜的看着保宁。目光中满满的怜惜。 三姑娘多好一个女娃娃啊。 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是朵娇滴滴的解语花。自从她进了松溪堂,老夫人天天笑呵呵的。 过去多少年了,老夫人脸上不见笑模样。 如今倒像个老顽童,每天都活灵活现的。人也显得年轻了。 “那是自然。谁敢欺负我们保姐儿,我定然不会轻饶了她。林家这事,就得让她剥掉一层皮。我倒想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能有什么好法子?如今只能让四姑娘顶上了。平日里四姑娘对嫡母奉承巴结,不就指望着嫡母给她指门好亲事吗?这林家,配四姑娘,也不算委屈了她。”蒋妈妈不喜欢秦书宁汲汲营营的性子。 她总说四姑娘眼睛乱转,可不像个安份的。 秦老夫人摇头。 “别在我面前装糊涂。如今家里传成什么样子了?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啊……一把年纪了,还和我玩这样的小心思。怕我知道?丫头们嘀嘀咕咕的,我耳朵又不聋,自然听的到。不就是四丫头和那位封公子走的很近吗?冯氏指望着四丫头飞上枝头当凤凰呢。凤凰!凤凰是那么好当的?我看那个封公子对四丫头可没什么心思。” 秦老夫人打量保宁。 心想那个姓封的便是有心思,也只对自家保宁有。 只是保宁觉得封逸不是个好人选,这事秦老夫人也便没再提。 千好万好,保宁不喜欢,便是勉强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这点上,秦老夫人十分相信保宁的远见。蒋妈妈点头。“谁说不是呢。这点咱们都看的清楚,可是大夫人看不清楚啊。所以她恐怕不会打四姑娘的心思。”“……随她的便,若是那些流言不能杜绝,索性便真的送她回冯家。这样一来,也不必做什么了,旁人便明白了。” 保宁听着祖母和蒋妈妈这对老主仆一唱一和的。 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也热乎乎的。她知道祖母什么意思,这是在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让她受委屈了。活了两辈子,这是保宁第一次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是被人在意着的。“祖母,祖母最好了。”小姑娘娇气的抱着秦老夫人的胳膊,一双眼睛水莹莹的,直看的秦老夫人心头软成一片汪洋。 “傻丫头。祖母既然把你带你松溪堂,就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p> 第107章 要挟 第107章要挟 秦老夫人自己其实也想不太明白。 以前便是长孙女仪宁在的时候,她似乎也没这么在意。 其实保宁最初进松溪堂时,她还觉得有些勉强,后来是蒋妈妈和徐老夫人劝她。说身边有个小辈陪着才算颐养天年,她也便无可无不可的选了保宁。没想到小姑娘进来后,松溪堂大变了模样。 就像阿秋说的,似乎她一整天都笑呵呵的,不像以前总是愁眉深锁。 她能不笑呵吗?小姑娘说话逗趣,遇事沉稳,家里大事小情都能和她说,她还能出个奇招。 她一点愁事也没有,想要愁眉深锁都难。 而她能做的,唯有护保宁周全。 小姑娘再聪明,也不过是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她那母亲想要搓揉她简直轻而易举。就像这次,如果没有她给保宁撑腰,秦夫人就真的如愿了。那保宁这辈子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越想越气,可保宁脸上的笑意仿佛能驱散一切。 只要小姑娘能这么一直笑,秦老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替保宁做。 以前她把管家大权给秦夫人,也是因为心灰意冷,再加上秦夫人长媳的身份。 为了保宁,秦老夫人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的。好在二儿媳是个懂事机灵的,对于自己怎么拿到掌家之权十分明白,也没有秦夫人的权欲心,倒真的一心一意管着秦家的庶务,除了正常花用,旁的一概来禀她,秦老夫人先前还想着索性便放手,一切交给二儿媳定夺,如今这念头却陡然变了。 秦老夫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决定。 眼下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直到很多年后,秦家已经成为真正的贵胄,秦老夫人掌家的益处才彰显出来。 一个家族,想要繁衍,想要更上层楼,家中需要一个头脑清楚,处事果断的掌家之人。这个人要有远见,要睿智,要在大事大非前能恪守己身。一个家族如果有这样的掌舵人,何愁不大富大贵。 就在祖孙俩个说说笑笑之时。 有个小丫头挑了帘子,向蒋妈妈使了个眼色,蒋妈妈笑意一收,悄声出去。 然后很快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的凑向秦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四小姐来了。” 秦老夫人有些惊讶,她这松溪堂,除了月初来请安,平日显少有人拜访。秦家上下都知道她喜静,连秦海宁那个混世魔王轻易都不敢来扰。 “……打发走便是。” “四小姐在门外大哭,说自己没活路了,求老夫人给她条活路。” 蒋妈妈语带嫌弃,要闹去闹自己的嫡母便是,何必来松溪堂这里生事。她跪在院外大嚷自己没活路又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暗指老夫人把她逼上了死路。 “混账东西,谁给她的胆子。”秦老夫人登时怒喝道。 如此不知轻重,不知分寸。她这么一闹,指不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秦老夫人有心让人把秦书宁赶走,可心里也明白,秦书宁这么个闹法,就是仗着她一个做长辈的,绝不能驱赶她。 老人家心里这个气啊。 被一个小辈这般“要挟”……“让她进来,我倒要听听我怎么断了她的活路。”秦老夫人最终道,蒋妈妈点头,阴着脸去接秦书宁。 秦书宁自己挑了帘子进门,蒋妈妈跟在身后,她连帘子都不屑替秦书宁挑一下。秦书宁进来,不管不顾扑通一声跪倒在秦老夫人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哽咽的求秦老夫人救救她。 模样可怜至极,样子狼狈至极,如果不是深知秦书宁“能屈能伸”的性子,倒真要被她唬住了。 秦老夫人脸上神情未变,并未因秦书宁表现的可怜而露出怜惜之意,只是语气淡淡的道。“别磕了,磕伤了怕是又要有人背后说我一个老婆子与小辈为难了。” “都是孙女的错,孙女只是慌的六神无主,想到只有祖母能救孙女,这才慌乱着来见祖母,若是因此连累了祖母,孙女罪该万死。” 秦老夫人看着秦书宁,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什么要幽居松溪堂,轻易不出门一步了。 天下像秦书宁这样性子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们可以一边涕泪交加,说着自己如何可怜,可转眼就把同一样的说辞用到别人身上,到了那时,她所有的苦难似乎都是来自于她的“见死不救”。秦老夫人可以肯定,今日若不能如她的愿,从她这里出去,秦书宁必定还要走一趟秦夫人那里,同样的套路在秦夫人那里也要用一用的。只要想到这些花花肠子,秦老夫人就厌恶的很。 秦老夫人没有再开口,以至秦书宁哭声微微一滞,随后再开口,声音渐渐放轻。 她也是厚脸皮,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她跪在这里,能感受到一道明晃晃的视线,是秦保宁。 可她除了继续硬着头皮开口,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母亲刚才寻孙女,说替孙女寻了门好亲事……可孙女听人私下提起过那位林公子。他时常流连花楼,品行十分不端,这样的人……孙女不愿嫁。还请祖母救一救孙女。” 今天之前,她还坐看保宁的笑话。 此时此刻,她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她唤了秦夫人十几年母亲,她对秦夫人可谓恭敬至极。 她见到生母从来不摆好脸色,怕让秦夫人误会她与生母私下勾结往来。 她一心一意服侍秦夫人,指望着将来自己能找门好亲事。可是……秦保宁不愿,便要她顶上吗?凭什么?只因为秦保宁有祖母护着,便能肆意行事吗?父母之命的婚约,她说不要便能不要。 她又不欠秦保宁的,凭什么要她来背这个锅。 她不愿。 “这事你不该来求我,这门亲事是你母亲替你定下的,你若不喜欢,去求你母亲便是。” “……母亲,母亲执意如此,孙女没法子,才来求祖母救命。还请祖母看在我和保宁是亲姐妹的份上,救一救孙女吧。祖母……”</p> 第108章 自食恶果 第108章自食恶果 保宁神情不动,目光淡淡的看着秦书宁。 有种仇恨,即使隔了一世也不能消磨。她和秦书宁便是如此,保宁甚至不知道秦书宁何以如此恨她。恨到不惜害她性命的地步。 她虽是秦家嫡出的小姐,可是待遇远远不及秦书宁这个庶出的女儿。 她的生母,对她漠视的像根草,对秦书宁却视如己出。要恨,也该是她恨秦书宁抢了她的位置吧。 怎么本末倒置的秦书宁恨她入骨。这个问题前世便困扰着她,直到如今保宁也没有答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保宁对于秦书宁为什么恨她已经不关心了,反正秦书宁也害不了她。 最终只会作茧自缚。 秦老夫人打量着秦书宁,有些明白蒋妈妈经常念叨的话了。有些人生来面相便不讨喜,这么说好像有些虚幻,好像在为不喜一个人找借口似的。可她看着秦书宁,心里当真是这样的感觉。 这小姑娘生的…… 眉眼宽松,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是个薄情的面相。 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便是哀求的语气,眼睛也不敢直视旁人,反倒躲躲闪闪,显得心术不正。说秦老夫人偏激也好,固执也罢,她就是看不上秦书宁。 见秦夫人不开口,秦书宁咬了咬唇,一狠心转了方向,跪到了保宁面前。 “三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保宁觉得挺好笑的,这时候她倒想起她们是亲姐妹了。陷害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她们同姓了一个秦呢。 保宁其实挺佩服秦书宁的能屈能伸。反正她是做不到如此对敌人低三下四的。“……祖母说的对,这事你该去求母亲。你在这里跪了祖母,又来跪我,一番折腾,若是传出去,明事理的知道这事本就是你强人所难,那些不明事理的岂不在背后说祖母仗势欺人,仗着是家里长辈,便让小辈又跪又磕头的。至于我,难免传出个刻薄的名声……” “不是的,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走投无路了。”秦书宁头摇的像拨浪鼓,语气可怜兮兮的道。只是不管是秦老夫人还是保宁,对她这朵娇花都生不出怜惜之意。 “怎么会没路呢?我看四妹妹眼前的路平坦的很……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母亲替四妹妹打量的很好,四妹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书宁几乎将双唇咬出了血。 她听的出秦保宁在嘲讽她。 可她跪在秦老夫人面前,把自己装的弱小可怜无助,若是厉声反驳,恐怕正中秦保宁下怀。 可不反驳,秦书宁几乎憋出了内伤。 她好恨。恨秦保宁凭什么能得到秦老夫人的庇佑,同样是孙女,以前秦老夫人眼中只有秦仪宁,好容易盼着秦仪宁出嫁,她千方百计像老夫人示好,却换不来丁点温情。 她努力讨好秦老夫人的时候,秦保宁在做什么? 她整日缩在那个快要发霉的小院中,每天自艾自怜,悲春伤秋。 可突然有一天,秦保宁出了小院,然后一切都变了…… 秦书宁如何不恨!她努力了多少年的东西,对于秦保宁来说却是伸伸手便得到了。她不知为何入了秦老夫人的眼,还搬进了松溪堂,此后秦保宁的际遇简直让秦书宁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家里所有人似乎都喜欢她。 大哥,二哥,大姐姐,二姐姐。 祖母,父亲,叔叔婶婶……连家里的丫头提起府中三小姐,也都语带艳羡。 以前都以在秦保宁院中当差为耻,如今一各个削尖了脑袋,盼着自己被分派去服侍三小姐。 以前对她满口奉承,明里暗里说她比家中嫡出的小姐还要尊贵,不惜使了银子也要来她小院服侍的,如今却整日愁眉苦脸,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这一切都被秦书宁看在眼中。 便是连她的生母,开口闭口也是三小姐。 秦书宁恨啊,她能不恨吗?她垂涎三尺的东西,秦保宁却信手拈来。 她视如至宝的,秦书宁却不屑一顾…… 秦书宁原本还对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有些迟疑,可是在秦老夫人的保宁这里碰了壁后,她突然就下了决心。 她宁愿拼死一搏,也绝不愿顺了嫡母的意,替秦保宁填那无底深洞。 秦老夫人的放任不管,秦保宁的冷漠奚落,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书宁到了这个时候反倒不那么慌乱了,好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缓缓起身,敷衍的给秦老夫人行了礼,说了句孙女冒犯,便告辞而去,从后面看,她背脊挺的比直,倒比刚才含胸缩腰的模样显得顺眼些。 秦老夫人望着秦书宁远去的背景,不由得轻轻一叹。“造孽啊。”虽然不喜欢秦书宁,可这明明是秦夫人闯出来的祸,最后却要秦书宁来背,秦老夫人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 可事已至此,她自然更在意保宁。 所以秦书宁要怪,就去怪她的嫡母吧。 “……当初她害了你,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了,你们终究是姐妹,以后各自出嫁后,见一面都难了,你心里……也别总装着这年事了,放下吧。小小年纪,心里装着那些沉甸甸的过往,活的太累了。祖母希望我家保姐儿快快活活的,便是将来嫁了人,也一生顺遂。” 保宁一怔。 不敢置信的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笑了笑,摸了摸保宁的小脸。 “傻丫头,你不说祖母便不会知道吗?当初你险些伤了小命,如今秦书宁嫁个纨绔,这买卖,她不亏。” “您……怎么知道的?” 见保宁小脸苍白,问话的语气发颤,秦老夫人心疼的把孙女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慰着。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做了,自然有人看到……这事祖母一直没有声张,是顾念着咱们秦家的名声。若是传出去,秦家出了这么个心如蛇蝎的姑娘,秦家便没法在世上立足了。所以你别怪祖母没替你做主。保宁啊,这世上坏人万万千,我们没法将坏人尽数除去,只能自己护好自己,祖母在时,定然护你周全。以后祖母若是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的护好自己啊。” 第109章 家长里短 第109章家长里短 那一刻,保宁形容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甜。原本自己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无人知晓。 重活一次,自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会像前世那般一味的忍耐。她不会因为和秦书宁是姐妹而天真的认为姐妹情深大过暗算之仇。 她也没大方到被人坑害还昧着良心说原谅。 她和秦书宁之间,没有原谅。 可这件事情却不能说出来。她没有证据,就算是和秦书宁对质,以她的狡猾,也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的。 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都不知道自己被秦书宁暗算了。 这事她也打算暗中找补回来。反正绝不会让秦书宁做了坏事还能置身事外。虽说委屈,可总不能无凭无据便告诉别人她上次落水险些丧命,是秦书宁暗害的。 保宁没想到,秦老夫人竟然知道了。 而且一直没和她提过一个字,直到此时,放任秦夫人安排秦书宁的亲事,才开口提起这件事。 见保宁红着一双眼睛,秦老夫人轻叹一声道:“你也别怨祖母不能替你伸张正义,她若是把事情推到丫头身上,执意说自己并不知情,便能置身事外了。与其给她狡辩的机会,倒不如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我看那丫头离开前那眼神……可不像是认命,看吧,有的闹呢。”秦老夫人凉凉的道。 她们松溪堂如今便隔山观虎斗。 在一旁静静看热闹便好。至于秦书宁,不管结果如何,她也必定讨不到好处。 命数这东西很是玄妙,你越是算计,反倒被命运捉弄。你不去算计旁人,只一心一意安静度日,反倒被命运眷顾。 秦老夫人相信,以保宁的心性,再加上她一旁把关,将来必定能找个好人家。 “……保丫头,你实话告诉祖母,你真的没相中你左宁兄长?”秦老夫人还是偏向陈左宁。娘家侄孙儿,知根知底。满腹才学,性情温和,实在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后生。 而且上次左宁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挺中意保宁的。 只要保宁点头,这门亲事八字便算有了一撇。 保宁摇头。“我一直把左宁兄弟当成亲哥哥的。” 秦老夫人叹气。道了一句有缘无份啊。“其实徐家那位小公子人品也不错。可是徐家大公子娶的是刺使之女,听徐老夫人说那姑娘自幼被娇生惯养,恐怕不太好打交道。 你这性子看着像是温和,一团泥似的,任人家捏遍揉圆的。实则性子犟的很。再加上那徐小公子也被她母亲宠上了天……若宁的性子比你稳重,和那徐小公子更般配些。其实祖母还是有私心,以你的本事,将来当个主母绰绰有余。可若进了徐家,你可就没有丁点用武之地了。祖母这才和徐老夫人提起若宁。 至于徐家嫱姐儿……祖母年纪虽然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了。可看个小姑娘的心思还是看的明白的。她怕是相中你大哥了。 你大哥性子憨厚,你祖父热孝后,还要跟着你二叔离家。 家里合该留个温柔沉稳的女子。” 秦老夫人突然和保宁说起自己的想法。 保宁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秦老夫人担忧的不无道理。上一世徐嫱进了秦家,嫁给了大哥秦守宁。 成亲后大哥很快奔赴杀场。 徐嫱初时还算可圈可点,每日请安,晨昏定省的服侍着秦二夫人。 可没过多久,便开始闹脾气。经常一堵气就回娘家。非得婆婆秦二夫人亲自登门去接。回来好上几天,又要闹。周而复始的,秦二夫人整日唉声叹气的。 最初二人成亲那几年,一直聚少离多,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后来徐家出事,徐嫱的脾气才渐渐有所收敛……总之上辈子自己大哥虽然娶了徐嫱,可小夫妻也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有次大哥喝醉了,曾经发癔症,嚷嚷着她该找个温柔的女子。 “大哥若是和徐家姐姐有缘,总会走到一起的。若是无缘,便是强按着头,也终究会成为一对怨偶。” “你这话说的对,我家保姐儿小小年纪,懂和道理却多。你别怪祖母便好。” 一旁蒋妈妈笑着附和。“怎么会?您也说咱们家三姑娘最是通透了。这些道理三姑娘明白的很……至于左宁少爷……奴婢倒觉得咱们三姑娘说的对。和左宁少爷当兄妹可好过做夫妻啊。陈家那位大奶奶……可厉害着呢。将来左宁少爷娶了谁,少不得要被陈大奶奶拿捏,咱们三姑娘这么好的性子,可不去受那份苦。咱找个更富贵的,家里婆母性子温柔的,咱嫁过去是当少夫人的,可不是去给人家端茶送水的。” 秦老夫人笑的险些岔气。 蒋妈妈这话说的抑扬顿挫的,学那陈大奶奶语气学的绘声绘色。 秦老夫人指向蒋妈妈艰难的开口。“你个老不羞的,年纪越大越没个稳重了。当着保丫头的面也敢这般胡咧咧……不过,学的还挺像。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左宁那个娘啊……世上难寻的难缠。罢了,做兄妹有做兄妹的好处,见了那位难缠的陈大奶奶,你唤声舅母,她还得给你个见面礼呢。若是做了她家媳妇……甭说见面礼了,你就算捧着金山银山,她还得左挑右挑的,然后嫌弃的让丫头全部收下。就那么个作威作福又小家子气的性子。” “您还编排奴婢……您这话也没好到哪里。奴婢可没嚼舌根,奴婢这是实话实说。左宁公子哪都好,模样好,性子好,学问好,可偏偏啊……这姑娘出嫁,嫁的虽是家中公子,可和家中女眷相处时间更久。若是遇到一个难缠的婆婆,那日子可就难熬了。再说奴婢看徐大奶奶心气高的很,前阵子听说曾经差人替左宁公子求娶刺使家的千金。被女方家拒了,这阵子赌咒发誓的要娶个更好的呢。” 秦老夫人来了兴致。“哦!还有这等事。” “这事丢脸,自然是能藏便藏着。我和陈家采买的婆子是旧交情。她这才说给我听……所以说啊,咱们家三姑娘可不是陈大奶奶心目中的佳媳人选。” 第110章 两派之争 第110章两派之争 现状是和那位刺使千金定亲的徐家大公子。 秦老夫人倒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左宁千好万好,就是有这么一个亲娘,实在是个败笔。”去和徐家争什么?那刺使家的小姐虽说出身富贵,可那性子可不敢恭维,便是真的娶到了,摆到家里当祖宗供着吗? 那么陈家大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陈家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这种事,秦老夫人向来主张能躲多远便躲多远。陈大奶奶还要往前贴,要她说啊,该躲的远远的,还得担心陈左宁被刺使家的小姐相中呢。 最后竟然还败北。 秦老夫人不由得有些同情陈左宁了,那孩子在她面前向来恭敬,逢年过节总不忘来看望她,是陈家最懂礼数的。 可惜和保宁有缘无份啊。 “左宁不是也要进清风书院吗?到时候咱们保丫头也考进去,课业上遇到什么难题,还能请教左宁一二。有左宁在,想必没人敢欺负我们家三丫头了。”秦老夫人觉得虽然做不了儿女亲家,当兄妹也挺好,陈左宁性子稳重,把保宁托付给他照顾,她才能安心。 “……老夫人英明。”蒋妈妈附和。 这对老主仆一个唱一个和的,保宁觉得这里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了。 秦老夫人该说的都说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该表达的遗憾也表达了。遂以温习功课为由,退出了正厅。 走的远些了,她还能听到秦老夫人在说陈左宁小时候。忆往昔,那时候的陈家小公子生的瓷娃娃似的,自家海宁小子像根豆芽菜…… 此时那位自己祖母口中的豆芽菜秦二公子正瞠目结舌的看着身边的兄弟阿金。 艺楼!比试!对方是徐家公子……每一样秦二公子都理解,可凑在一起再和阿金扯上干系,他就不太理解了。 自己的兄弟,平日两人虽然没招猫逗狗,可也经常吃吃喝喝。三教九流的地方也曾光顾过……这些所为,像徐公子这样的可绝对不会涉足。凉州城的公子哥们也是分门别类的。 徐述那种,就是天生的乖宝宝。 旁人提起无不羡慕称赞,只恨自家儿子不争气,连人家儿子万一都不及。 而秦海宁这种的,人们提起来多半是鄙夷,家人提起多半吹胡子瞪眼。因为他们存在的价值似乎就是败家。哪热闹去哪,哪花银子去哪……简直就是纨绔子弟集结体。 秦海宁一直觉得阿金应该是和他一路的。 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把一个好好的乖宝宝拐到自己这条放纵不羁的路上了。 秦二公子表示有些心慌。 “阿金……”秦二公子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不由得大力的掐了自己手臂,嘶的一声痛呼出声。疼,不是做梦。 封晋轻叹,心道秦家那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可这位秦二公子却像个憨小子。两人混了这么久,他难道看不出他的异常来。 像桃花苑那样的庄子,是等闲能置办的吗?凉州城这么大,有钱的公子哥有多少,他们既然艳羡桃花苑,为何不自己置一个。 原因自然是……那等宅子,可不是轻易能动土的。 他一直也没藏着,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所以秦保宁看他的目光总带着几分戒备,其实也不怪小姑娘。但凡有点心眼的,都能看出他的非同一般来。偏偏和他混的最久的秦海宁是丁点也看不出。 只当他是个出外游学的富家子,家里除了钱多便没别的特殊之处了。 秦二公子同样有钱又有闲,所以一直觉得两人出身相当,德行相当。总之,是同一阵营的。 这时候,恐怕云山雾罩的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晚点和二哥细说。” 封晋起身,缓缓向楼下走去。此时秦海宁才发现,不和他走在一起的阿金……只看背景,竟然颇威仪。一身黑衣在他行动间闪着微微的银光。每走一步,似乎四下都有轻微的抽气声。 秦海宁突然就生出一股有荣乃焉之感。 他胡思乱想什么。阿金可是他的兄弟,以前他们这些败家子系的,若是遇到这帮矜贵公子哥派的,只有绕道的份。 若是迎头碰上,少不得要被奚落。连自己也觉得灰头丧气。 秦二公子想着以后再遇到徐家公子这群人,他也能昂头挺胸了。徐家公子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他家阿金兄弟给他弹首曲子呢。 旁人无法理解这位秦二公子的脑回路。 只觉得他那傻样……倒真是没落了他不学无术的名头。 楼下,徐述退后三步,有人让出位置,徐公子摆了手。 便立在封晋丈许的距离,冷着一张脸听封晋弹琴。 琴这东西,说容易也容易。世家公子都能弹上一曲,可若想弹出曲中精华,却困难的很。 有人用琴声能引来百鸟。 有人听曲能听得泪流满面。那样的艺法精妙绝伦,徐述自认不及。可在这凉州城中,琴艺能生他者寥寥无几。 可是这位姓金的公子…… 徐述也说不出什么感觉,看着像是个富家公子,而且还和秦海宁混在一处。这位秦二公子名声可不算好,秦家如今也在走下坡路。和秦海宁形影不离,想来也不过是个门第相当的败家子。 可这人……却弹得一手好琴。 以至他初闻便惊为天人。徐述自诩琴艺,心中自然不忿。 这才开口邀约。 倒没想到这人虽然赴约,身边却带了秦海宁。这满楼的文人墨客,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那位秦二公子却是个草包。 偏偏姓金的面不改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艺楼,对于他的讨教又摆出一幅施舍的神情…… 徐述自幼学识品行极佳。从小到大都被人仰视,是在长辈的赞誉声中长大的。从未有片刻,像此时这般情绪起伏。他是凉州城排名第一的公子,绝不允许有人这般轻视于他。 “金公子,请赐教。”徐述面上不显,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可一双看向封晋的眼睛却泛着冷意。 封晋笑了笑。 觉得这位凉州第一公子有点小家子气,他还以为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徐家公子是如何的惊才艳艳呢。却原来是个无容人之量的狭隘之辈。封晋觉得有点无趣,微微垂眸,指尖压向琴弦。 第111章 即将上演 第111章即将上演 当晚秦海宁便到松溪院来找保宁了。 才吃过晚饭,两个丫头陪着保宁在消食。 然后秦海宁便火急火燎的来了,守门的婆子来不及通报一声,秦海宁已经将婆子扒拉到一边,大步进了院子,看到保宁,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保宁而来。 “保宁,保宁,你知道吗?阿金……竟然那么厉害!” 今天发生的事,对秦二公子来说有些玄幻。活了二十年,他还没觉得自己竟然会这般有眼无珠。 保宁挥手让丫头先退下,自家二哥如今这模样委实没法见人啊。好歹也是堂堂的秦家二公子,围着妹妹团团转便罢了,嘴里更是把别的男人夸成了花。 秦海宁压根没察觉到自己丢人的行径。 一叠声的说着今日所闻。“……阿金那一曲,简直荡气回肠。二哥活了这么大,还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呢。你家二哥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世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曲子没听过。可没谁能及得上阿金。徐家那位自诩凉州第一的徐述徐公子眼睛都听直了。整个艺楼鸦雀无声。琴声停了许久,人们才恍惚的回过神来。保宁,保宁,那曲子真心好听啊。可惜你没能亲耳听到。” 保宁心道她当然知道封晋那厮琴艺无双。 那可是曾经当殿献过艺,以一人之力技压几大邻国使臣的主儿。 保宁只是意外封晋竟然愿意展露自己。印象中,封晋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那次也是对方故意加难,而且是对方挑中封晋的,言下之意这位在殿上的封姓皇子是个绣花枕头。 封晋最初也没有出手,只是笑呵呵的任由对方编排。 满殿文武都气不过,纷纷站出来和对方打嘴架,整个大殿只有封晋像个局外人,最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封晋竟然应战了,这些都是事后太监宫女说给保宁听的,她没亲眼见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她倒旁敲侧击问过封逸,没想到封逸却大怒拂袖而去,一连几个月没踏进她寝宫一步。 保宁只是疑惑封晋要做什么? 他可不会为了斗气而下场弹琴给人听。 那厮行事,从来都是走一步想三步的,只有他这位傻憨憨的二哥才会觉得封晋和他打交道是因为惺惺相惜。 “金公子真是深藏不露。”保宁轻声附和道,其实秦海宁此时并不需要保宁多说什么,只这淡淡一句附和就足够秦二公子再演讲三千字了。 果然,秦海宁继续吹捧。 “……凉州城第一公子,我看这名号要让贤了。以前我和阿金出门,这些人连眼角余光都不屑看我们。好像我们是过街老鼠似的,你没看到今天……那些人把阿金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叠声的追问阿金师从何人,家在哪里,定没定亲,还有当场便要把妹妹许给他的……啧啧,那场面……简直举世难见。” 保宁真的很想问问她秦海宁。 那和他有什么相干呢? 人家围的是封晋,相要把妹妹许配的也是封晋。 只是看到秦海宁那张明晃晃的笑脸,保宁最终没能说出刻薄之言。 算了,自家二哥就是这么个性子。兴许这事要是出在他身上,他都没这么高兴。上次他入围清风书院,也没见他这般得意忘形呢。 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当真是替兄弟两肋插刀的性子。“……二哥以后跟金公子出门,终于不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保宁笑着夸道。 秦海宁:“……”这是恭贺的话吧?可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不管了,反正自家妹子温柔似水,善良的像只小兔子,绝不会有别的意思的。 “多谢。以后二哥出门可以昂头挺胸了。以后你有机会和二哥一起出门,二哥带你去艺楼见识见识。那地方啊……风雅的很呢。” 还没如何呢,已经开始吹牛了。 “好。”保宁除了轻轻应是,还能如何?总不好直言告诉他,艺楼那地方她压根不感兴趣。何况以秦二公子这买一送一的名声,自己进去恐怕都难,更何况还要带个拖油瓶。 她能看出秦海宁很高兴。 他是真心替封晋高兴,觉得兄弟厉害,有本事,连带着长了他的面子。 这一根筋的性子哟。他压根没去想封晋为什么大出风头?好在封晋对他应无恶意。 那便由着他们去吧。 只要不害秦海宁,保宁压根不想再和封晋打交道。 “今日秦书宁跪在松溪堂大门外,求祖母救她。说是母亲给她寻了门亲事,是开染坊的林家。”秦海宁终于痛痛快快的将肚子里装的秘闻一股脑的说给了保宁听。而且还得到了保宁的祝福,秦二公子觉得很圆满。 随后倒真的一心一意陪着保宁在石子小路上闲逛消食。 保宁便提起白天之事。秦海宁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便是要求,也该去求母亲,怎么来求祖母?还跪在松溪堂门外?她这不是把祖母架在火上烤吗?”秦海宁都明白的道理,秦书宁如何不知,她就是故意为之。 她以为秦老夫人爱惜名声,虽生气,却还是会出面干预。 秦书宁也不求秦老夫人助她脱身,毕竟祖孙俩关系着实一般。 只要秦老夫人碍于面子稍加干涉……给她拖延些时间,让她再寻脱困之法。 只是没想到秦老夫人并不顾惜名声,也不在意背上个刻薄长辈的名头。“所以祖母没有答应。” “祖母做的对。秦书宁定然是故意的。如果祖母点了头,便是中了她的诡计。保宁,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谣言……关于秦书宁的。” “是说她和封公子的事吗?” 秦海宁点头,年轻的面庞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你上次叮嘱过……说不需我多做什么,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可若是由着秦书宁的性子,咱们秦家岂不成了凉州城的笑柄。” 上次保宁开口,秦海宁还以为保宁有什么安排呢。 谁知道保宁只是让他不要过多干涉,随便秦书宁明里暗里上演偶遇戏码。 第112章 争吵 第112章争吵 如今出了这件事,秦夫人没了法子,只能把主意打到秦书宁身上。以秦书宁的性子,如何会坐以待毙?那姓林的怎么及得上风神俊秀的封逸。何况封逸出身神秘,传说似乎身带皇家血统…… 哪怕是皇族远亲,那也是皇亲贵胄,不是凉州城一个染坊公子能比的。 何况那位林公子花名在外,实在不是良配。 秦书宁自然不会甘心下嫁。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的。就算秦书宁不怕丢脸,封公子还怕坏了名声呢。二哥只管在一旁看戏……而且这出好戏,很快便要上演了。” 望着保宁那张镇定的小脸,秦海宁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保宁便没说错过一次。 她承诺能助他入朝学,他果真便入围了。连祖母都曾遗憾的唏嘘保宁如果是男丁便好了。 “好,听你的。反正秦书宁是好是坏都是她咎由自取,整天钻营算计,也不嫌累。至于封逸……人家表明对她无意,可她还死缠烂打的。想想都替她觉得丢人。”秦二公了最初不太喜欢封逸,像个笑面虎似的,偏生自家大哥和他称兄道弟。 直到封逸有意将女学举荐名额给保宁,他渐渐对封逸改观了些。 能相中自家三妹妹,可见封逸眼力不错。 也算有点可取之处吧。 可不得不承认,那封逸不管相貌还是出身,都是极好的。放眼整个凉州城,恐怕没一个公子哥敢和封逸相比。连徐述,陈左宁等一惯在凉州城排在前几位的公子哥,和封逸一比,似乎也不那么出彩了。 自家保宁自然配得上封逸。 可是秦书宁……着实不太配的上。 他倒不是看重嫡庶,而是秦书宁那种气质,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秦书宁肚子里本也没几两墨水,偏还爱装清高大小姐,可只要一开口,假里假气的感觉便藏也藏不住。 反正秦海宁委实看不上秦书宁。“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保宁淡淡道。 秦海宁心道,你似乎就不想啊。而且嫁给封逸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吗?难道他是皇帝的儿子,将来还能登基称帝不成! “以前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如今……看着吧,她很快就会孤注一掷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的仇,便是隔了一世,也一定会报的。 秦海宁直觉保宁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什么……恨意吗? 可转眼小姑娘眼中又一片暖意,眨着清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刚才她眼中那瞬间的暗沉是他的幻觉。 其实有时候,秦海宁觉得自己似乎不太了解自家三妹妹。也不能说不了解,只是了解的不够透彻。就像似乎遇到任何事,她都不急不躁的,她怎么做到的?火都烧到了眉毛,她还能镇定自若。 还有刚才他提起阿金。 保宁虽然语带惊讶。 可总感觉那惊讶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像一阵风,轻轻一拂便淡了。 总之,他家三妹妹神秘莫测的很。 他今晚本来是找保宁吹嘘阿金的,最后反倒听了一出庶女作妖的大戏。 唔……他其实还想告诉保宁,阿金似乎深藏不露。不过保宁看上去兴趣不大,秦海宁也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还是别让保宁对阿金另眼相看了。 以前他还觉得阿金不错,心里还曾暗搓搓的想要撮合两人呢。如今啊……算了吧。 只用一天,阿金就在艺楼名声大震,想必不出三日,整个凉州城都会知道有阿金这么一号人物。想来那些姑娘们有幸见到阿金,定会看直了眼睛。徐述,陈左宁那样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明里暗里的爱慕。阿金的相貌可比他们都更胜一筹,到时候爱慕他的姑娘恐怕要挤破桃花苑的门槛了。他家三妹妹是个老实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离阿金那等花孔雀远些为好。 秦海宁觉得一番思想挣扎后,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是个多么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啊…… 至于保宁,她对封晋的出身了如指掌,只是有些惊讶封晋会当众献艺。 所以也没在意自家二哥心里那番纠缠挣扎……如果她知道,只会感慨一句,秦海宁这个后知后觉的傻娃啊。 保宁猜秦书宁要有动作了,两人纠缠了两辈子,保宁觉得自己恐怕是最了解秦书宁行事的人了。秦书宁平日把巴结奉承当成习惯。 见人先本能的结交奉承。 遇事也会本能的算计,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她又知道分寸,所说所行都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可这一次,没有退路给她了。事到如今,不试一试,她就只能认命了。而清高的秦书宁,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沦落至此。 尤其是这本是秦夫人给保宁选的亲事。 她此时心里怕是委屈极了。 冯氏,冯玉琪,秦书宁的生母……秦书宁唤她姨娘。 冯姨娘是从秦夫人口中知道女儿被许给林家的消息的。秦夫人语重心长的告诉她,那林家是极富贵的人家,书宁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林公子今年也入围了朝学,前途不可限量,总之这是门顶好的人家了。 冯姨娘虽然听了些传闻,似乎那位林公子有点不太好的嗜好。 不过男人哪有不好女色的呢。 偶尔出入花楼在冯姨娘看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她是给人当妾的,女儿能堂堂正正嫁进林家当人正室,而且还是当家主母,冯姨娘觉得这样的归宿已经很好了。 只要女儿大度些,凡事不要太过计较,将来日子过的必定强她百倍。 所以冯姨娘才不明白女儿书宁为何闹的要死要活的。 母女两个压着声音争吵着。 “书儿,别胡闹了。这是夫人替你定下的亲事,姨娘又能有什么法子!” 秦书宁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狰狞。“没法子!这像当娘的说的话吗?你女儿便要被嫡母推进火坑了。你除了唉声叹气,便是让我忍,让我大度。老夫人为了秦保宁,把这门亲事推回给母亲秦夫人,她拿老夫人没法子,更不敢在松溪堂为难秦保宁,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第113章 一切都在计划中 第113章一切都在计划中 秦书宁恨恨说道。 她看不起生母,秦书宁不由得想如果她的生母是秦夫人,是不是便不用经受这些了。 秦夫人一定会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自伤也一定会替她推掉这门亲事的,可就是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对于利用她,秦夫人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这些年她对嫡母可谓是尽心尽力,时时服侍在身边,只要秦夫人开口,她没有不遵从的。 可结果呢? 明明承诺过,会给她找门好亲事。 林家便是她给她找的好亲事! 她凭什么要替秦夫人背黑锅,凭什么要为秦家所谓的名声葬送自己一世的荣华。 她绝不会嫁进林家! “……听姨娘的劝,便在屋中好生绣花,别去惹事,我们女人家求的不就是个安稳。那林家在凉州城也算是极富贵的,你嫁过去便是正经的少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和夫人闹。姨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谁让姨娘没本事……你这次算是救了整个秦家,家中上上下下都会记住你的好的。”冯姨娘苦口婆心的劝着。 秦夫人让她今天无论如何要劝得秦书宁点头。 冯姨娘虽然心疼女儿,可想着女儿可是堂堂正正,八抬大娇出嫁,这在冯姨娘看来已经是极荣耀的了。 秦书宁眼含嘲讽,看着苦劝她的冯姨娘。 她恨,恨秦保宁,恨秦老夫人,恨秦夫人……也恨生母冯姨娘。 “别说了,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死活不嫁。” 冯姨娘怔了怔,不解女儿为何突然大怒。“书儿,咱们母女在秦家,最是人微言轻了。你只是秦家庶女,还要嫁什么人家呢?林家不算差了……”冯氏没读过什么书,七八岁便卖进了冯家,一直跟在冯家大小姐身边服侍,后来随着主子嫁进秦家,而后当了妾室,也是因为秦夫人说与其让秦大爷外边抬进个不知根底的女人,不如便从身边提拔一个…… 她便是那个被“提拔”的。 她也没有所谓的愿或不愿,她逆来顺受惯了。只要秦夫人吩咐,她无有不从。 如今也是如此。秦夫人说林家是个好人家,不会辱没了书宁,那她便苦劝女儿点头。 她这辈子,活的像浮萍。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她胆战心惊。她只求安稳度日,只有服侍好秦夫人才能安稳度日。冯姨娘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嫁……可夫人那边……书儿,姨娘没用……姨娘帮不了你什么。” 秦书宁冷笑。 “从小到大,你这个当亲娘的又帮过我什么?小时候不敢抱我,见到我远远便避开了。只要母亲在,姨娘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我为什么恨秦保宁?她明明不受宠,可她是母亲亲生的女儿,便是不被喜欢,旁人提起她也是秦家嫡次女,而我呢……庶出。一个庶字便是道天堑。我不甘心!” 冯姨娘见女儿哭了,也跟着红了眼眶。 “你不甘心又有什么法子?夫人说这事已是定局,万无更改的可能了。” 秦书宁看着冯姨娘,眼珠微转……“姨娘,娘,娘,你救救我。”冯姨娘一听秦书宁这一连几声的娘,眼泪登时便落下了…… 外面封晋名声如何一日千里,连带着秦二公子的名声也眼着水涨船高,这些保宁不用打听也能隐约猜到。 只是她没功夫在意她二哥的丰功伟绩。 她和王妈妈关在屋里,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离开时王妈妈怀里揣了个大大的封红。 保宁听到她和香印说起自己的儿子…… 保宁笑了笑,王妈妈似乎相中香印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香印的姻缘,保宁自然不会干涉,如果香印和王妈妈的独子有缘,她乐见其成。现在她只是试探着用一用他,前后几次,倒是做的不错。 保宁这次的安排,和前几次相比,算是上大手笔了。 初闻王妈妈脸上难掩忐忑,她告诉王妈妈,她相信王铭一定能办好。 贫穷这顶帽子,也不一定扣在脑袋上一辈子,只要肯出力,肯吃苦,也许王家从王铭这一辈便要发家了。 王妈妈也是个爽朗性子。想着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不如便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家小姐,而且儿子每每提起小姐,也是一脸崇拜之色。直言小姐算无遗策。既然自家小姐开了口,王妈妈最终替儿子应承了。 院中,香印含笑听着王妈妈说着最近凉州城的趣闻。 “……这次朝廷办女学,城里好多人家的姑娘都闹着要入学呢。以前啊讲究的是个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后啊……恐怕姑娘家也要满腹经纶才更出众了。只是这女学,却不一定好进……这参考的估计也得有百十个姑娘,只取前头十名入围。这若是入了围,可不比咱们二公子那场容易啊。” “妈妈说的是。倒没想到有这么多姑娘都想去书院读书。咱们姑娘若是入了围,我和胭脂也能跟着去涨涨见识了。”香印脾气好,每次王妈妈来,她都要和王妈妈絮叨片刻。 香印也不是看不出王妈妈的心思。 不过在香印看来,这也不是坏事。王妈妈是个爽快人,心也不坏。王铭现在替姑娘做事,母子俩若是一心一意替姑娘办事,她替姑娘维系着王家母子也是她的本份。 “是啊。咱们姑娘定然能入围……二公子进了清风书院,咱们姑娘若再入围女学。咱们秦家……在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妈妈吉言,我代姑娘谢过妈妈了。”香印含笑道。 王妈妈是越看香印越喜欢。香印模样好,性子好,还是保宁心腹的大丫头。 只是她那儿子憨厚老实,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香印的眼…… 保宁站在窗边听了一会,便笑着回了内室。她最近养出个习惯,喜欢随手记些东西。 随着时间,她前世的记忆仿佛越来越模糊了,她怕自己有所疏漏。所以最近想起什么,随手记下来。 翻开本子,已经记了五六页。 前几页都是些她记忆中突然兴起,或是突然衰落的东西。 像是哪年突然流行起什么样式的珠花…… 第114章 她的小册子 第114章她的小册子 突然会有什么前期大涨,后面又暴跌。她虽然没做过生意,可生意归根到底便是低买高卖,最近便是靠着这些在吩咐王铭运作,如今王铭已经替她盘下一间铺面了。 算是一种未卜先知,这东西如果落在别人手中,恐怕会被当成天书追捧。 可保宁在意的却不是这几页的东西,而是后面自己胡乱写下的东西。 那些关于权利更迭,封逸,封晋,秦家,徐家,陈家……凉州……甚至是京城。 翻开册子,就像翻开她尘封的记忆。 保宁以为这册子里她记的最多的应该是封逸……仔细翻看才发现,竟然是封晋。 明明前世她和封晋从头到尾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里面记的东西虽稍有变动,不过仔细琢磨变动不大。封逸上辈子除了替朝廷办了第一个朝学,便是结实了二叔父子。最终拿下了秦家军。 可是封晋呢? 他这时候也来凉州,而且挑中了秦海宁,他有什么意图? 难道他也意在秦家军? 不对,如今秦家军还不在秦二爷手中。秦二叔和大哥秦守宁不过是对丁优在家的父子。若此时二叔大权在握,她倒能怀疑封晋的别有居心。 可现在秦家除了清风书院,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真的没什么能让封姓之人觊觎的了。可是清风书院如今已经是朝学了,以封晋的精明绝不会再在清风书院上做文章了。 所以他这连番操作…… 又是结交秦海宁,又是带他开眼界,最后还屈尊降贵的亲自出面斗艺……到底有何所图? 她就是想破了脑子,也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那人做事似乎永远随心恣意,直到很久以后才会意识到,那看似随意之举,其实别有深意。 保宁发现自己似乎在封晋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赶忙勒令自己悬崖勒马。 只要封晋不害秦家,不害二哥秦海宁,其实她也不必太过在意他的图谋。那人虽然性情难测,行事狠戾,可似乎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 封晋曾当着满朝文武扬言……别人不算计他,他才懒得费心算计旁人。 只要不对他用诡计,便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因为这话,下朝后封逸发了好大一能脾气……他怀疑封晋这话意有所指,而且指的便是当时坐在龙椅上的封逸。 当时她是怎么劝封逸的? 似乎是说……皇位之争,你已大胜。封晋已是你手下败将,便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 这话当时成功取悦到了封逸。 那时候她心里只有封逸,对于封晋是百看百厌的。在言语上自然极尽嘲讽之能事。那时她还不明白封晋的本事,后来才意识到,她的这番话早就入了封晋的耳。可是自始至终,封晋在她面前,都从未露出过丁点要算账的意思。 甚至后期她失宠,常常有宫婢暗中送东西来接济她。偶尔送些热汤热水,点心吃食来。 那个小宫女一直说自己曾经救过她。所以这一饭之恩,她当涌泉相报。 她只是心中轻轻一叹,觉得自己这辈子难得做了次好事,竟然便能给自己结了这样一份善缘。 直到她临死的那年冬天,那小宫女好久没露面了,她有些担心,便让婢女瑞儿去打探,这才知道那小宫女已经出宫了,被封逸赏赐给了封晋。是封晋亲自开口讨要的。 她突然便明白了,一饭之恩还不足以让一个小宫女一直接济她照顾她,真正接济她照顾她的应该是封晋。 保宁当时笑出了眼泪,笑自己蠢。 可那眼泪却又为何而流? 女学入学试在即,和当时朝学入围试一样,有人私自开了赌局。只是毕竟是些养在深闺的姑娘们,名讳实在不宜透露。 于是这赌局便变了个花样。 只赌姓氏。百家姓摆出来,赵钱孙李……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家姑娘参考,更不知道哪位姑娘能入围。 只知道共有十个名额。 所以赔率比男子入围试赔率高出几倍。那几家氏族大户被下注的最多。毕竟有家族底蕴的人家,才能教出真正有才学的姑娘。 大家只知道有近百姑娘参考,可到底是哪家姑娘却无人能知。 自然便只能靠猜了,既然要猜,自然要猜大户人家。陈家,徐家,王家,柳家……这几户在凉州城皆算是举足轻重的人家,家中都有未出阁的姑娘。 至于秦家。 以前还勉强能挤身其中,如今却显少有人将秦家和这些人家相提并论了。 秦家虽然有几位未出阁的小姐,可都没什么盛名。 即无美名传出,也无才名传出,反倒是秦三姑娘那木头的名声最是响亮。 有人玩笑般的开口,要不试试押秦家三姑娘……木头姑娘兴许能一骑绝尘呢,毕竟寡言少语的,那心思兴许都用在看书识字上了。 惹得人们一阵哄笑。 原本还有想押秦家的,也都胆战心惊的收了手,改押徐家。 徐家那位大小姐性子虽然刁蛮了些,可五六岁便和兄长一起听先生讲课了,在凉州城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 直到临考前一晚,下注即将结束之时。 秦家姓氏下只有寒酸的几十两银子…… 就在即将收局之时,有人突然而至,厚厚一沓银票,皆压到了秦家。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不足一柱香的时辰,那寒酸的几十两涨到百两,千两……万两。 直追排名第一的徐家。 保宁倒不知道这些,他当时押秦海宁入围,是因为确定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今自己也要下场了,胭脂和王妈妈都明里暗里鼓吹保宁下注。旁人不清楚,跟着人云亦云的,她们这些心腹相信保宁。 自家姑娘一定能入围。 保宁最终妥协,甩给胭脂一锭银子。 丫头们喜欢凑热闹,便去凑好了。 至于她自己……下注压自己胜出,实在有点别扭。 而且保宁并不想靠这些发家致富,上次是因为手头实在紧,她需要在短时间内筹集一笔银子。如今一切渐渐变好,生意也渐渐步入正轨,保宁便对下注没什么兴趣了。 几个丫头见保宁不为所动。 暗中凑了二十两银子,加上保宁那锭银子,凑齐了五十两,由王妈妈去下注,押保宁胜出。 王妈妈最终带回了秦三姑娘……名下赌金超过万两。这着实让一院小丫头大惊失色。 第115章 解惑和迷题 第115章解惑和迷题 翌日,秦老夫人亲自将保宁送上马车。 “丫头,好好考。”秦老夫人觉得挺欣慰,她年轻时可没这样的机会。她年轻那会,大户人家的姑娘以女红为重,家家请了绣娘教导姑娘女红。可即便练就一身好手艺,其实也没什么机会亲自动手的。自己绣嫁衣?那般繁琐又耗时,家中母亲哪舍得自家娇养的女儿如此劳心劳力。都是请了绣娘来绣,最后让自家女儿绣上几针,便当这是女儿自己绣的了。 到了最后,也没个一技傍身。家中男人吆喝一帮朋友到家中。 席间,自家男人意气风发,端着酒杯洋洋洒洒赋诗几首。 可回到卧房,对着女人却闷不吭声。 一幅不屑开口,但是开口女人也不甚明了的神情。 如果不是看到席间男人的豪爽,女人还以为自己嫁了个寡言少语的呢。女人不禁想如果自己多读几年书,不管男人说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男人是不是就愿意和她多说几句了?他们夫妻也不至于‘相敬如冰’了。 当年秦老夫人也如此扼腕过。 秦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倒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们强些,多少也会和秦老夫人说些逗趣的话,偶尔也会鸡同鸭讲念叨上几句酸诗…… 秦老夫人在娘家时,倒是跟着女先生读过几年私塾。 可也只是把字识全了,浅显些的诗句还勉强能品一品,晦涩些的便只能听一听了。 渐渐的,男人眼里的光亮熄了,回房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和她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秦老夫人不希望保宁步她的后尘,她希望保宁找个志同道合的男子,能欣赏她,怜惜她,爱她重于性命的男子。所以秦老夫人对于保宁进女学非但不反对,反而明目张胆的支持。 她亲自送保宁上考场。 考出个好成绩,能进清风书院,和时下那些文才斐然的男子们一同读书写字。她家的保宁,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男子。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给祖母捧个魁首回来。”保宁浅笑兮兮,丁点没有即将赴考的紧张。她镇定极了,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起来,身边两个丫头倒更紧张。 尤其是胭脂,一张小脸煞白。 秦老夫人微微蹙眉,觉得两个丫头还是欠了些火候,以后有机会得多多教导。 秦老夫人不知道的,胭脂和香印倒不是因为保宁即将赴考紧张。而是紧张那一万两的赌注。 一万两啊…… 谁那么大手笔啊。 难道旁人也有生了慧眼的,辩出自家姑娘的本事! 她们把这事当成奇闻告诉自家姑娘,自家姑娘眨了眨眼睛,只说了一句……肯定不会让下注的赔本。神情似乎还挺温婉的,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谁下的注。 自家姑娘修为够高,能无动于衷。 两个丫头明显修为欠了点火候,心里七上八下的。两个丫头还以为便这么怀揣着一肚子疑问上马车呢,不想很快答案便亲自送上门了。 秦海宁牵着自己的爱驹,他今天要亲自护送保宁。 马车启动,秦海宁策马走在马车旁,出了秦家大门,秦海宁终于洋洋得意的开了口。 “保丫头,你今天可得争气些。别让二哥赔本。” 呃……保宁倒没什么反应,她早就猜到这种事少不得秦海宁得掺一脚。 倒是胭脂拉开车帘,惊诧的道:“那下注赌姑娘胜出的……是二公子?” 秦海宁点点头,非但没嫌弃胭脂的一惊一乍,反而被胭脂这莫名惊诧的神情愉悦到了。“那是自然……保宁当然既然敢下注赌我入围,我今天便投桃报李,也下注赌她一回。不过二哥手里银子不多,只下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哦,是不多。 一千两。 这么大一笔银子啊。 这便是胭脂的真实的想法。和一万两相比,一千两确实不多。 可是做为一个每年只有三十两月银,每月银子不足三两的小丫头来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一千两银子。 “……你也甭太过上心。赢了,请你喝茶。输了,只当我已经请过你了。”秦海宁怕保宁有心里压力,还好心的宽慰了几句。车中保宁根本没开口,反正这注定是稳赚不赢的买卖。可恨当初秦海宁下场时,她实在囊中羞涩,她当时若是有一千两……唔,还是不要太投机取巧的好。银子啊,还是一点一点赚来的用着才心安。 “二公子真是大手笔。” 胭脂见自家姑娘没开口,而一旁二公子似乎需要人附和。于是很是有眼力的赞道。 “……这算什么大手笔。阿金才真的是大手笔呢。”秦二公子又郁闷了。 虽说高看自家妹妹是好事。当初阿金就曾说过,保宁一定能进女学。 可是他也不用上来就甩一万两银票啊…… 一万两!他才一千两。 他可是保宁的亲哥哥,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认来的兄弟。 他觉得这事有点不稳当,劝阿金三思而行。阿金反倒一脸疑惑,反问他是不是不想看他大赚一笔。 原本他是好心,在阿金看来反而是挡了他的财路。秦二公子那个气啊,也想甩一万两给保宁助威,可惜平日太败家了,等到真的用银子的时候才发现手里太紧。阿金倒是热情的要借银子给他。 秦二公子大义凛然的拒绝了。 用借来的银子下注,忒没心意了。 阿金这才做罢,并表示这是个千载难逢赚银子的好机会,错过这次,不知道下次是何时呢。秦二公子于是更郁闷了。 “……昨天王妈妈回来说小姐名下挂着一万多两的赌注。原本是二公子和金公子下的注啊。奴婢这心里总算踏实了,还生怕小姐失利,让对方失了银子……对方再把这债记在小姐名下就不好了。” “一万多两……你院中王妈妈恐怕没等到最后。保宁名下赌注……应该不下于两万两银子。” 秦二公子语调平平的给了胭脂一个当头棒喝。 两万两!老天爷啊。 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啊。二公子和金公子也便罢了,算是支持自己人。 那余下的大几千两呢?是谁这么……慧眼如炬啊。 第116章 未雨绸第缪 第116章未雨绸缪 其他人怎么也敢赌姑娘胜出啊! 看着胭脂那惊讶的神情,秦海宁心情大好。“这算什么大事!不过几千两银子罢了。那徐家姑娘悍名在外,为了讨好徐家,照样大手笔买徐家姑娘胜出。你去看那银子数目,才真的是让人心惊胆颤呢。” 胭脂怔怔的点头。 承认自己头发长见识短。 常来府中的徐老夫人看起来和气的很。倒是她带来的徐家姑娘确实挺娇纵的。 听二夫人院里的丫头说,老夫人似乎属意为二姑娘挑中了徐府的小少爷,最近正在议亲呢。 不过好像有谣言说徐家似乎不太满意这门亲事。最近二夫人脸色似乎也不及前阵子红润了。 胭脂隐约明白了一些。 “……好笑吧。那徐嫱什么本事旁人不知道,她总和她祖母一起来,对于她的斤两咱们心知肚明。她胜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就是有人买她胜出。所以有人买保宁胜出一点也不稀奇。你一个小丫头就是见识太少了些,以后多和你家姑娘学学,你看你家主子多镇定。甭说两万两,便是十万两,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的。” 自己说了半天,自家妹妹压根没理会,秦二公子反省自己是不是惹到保宁了。 似乎没有啊。他最近忙着和阿金一起结识新朋友,如今他已经进了凉州城的才子圈了。那圈子以前便是他捧着银子也休想踏足一步。以前他见到这些人得绕路而行,如今远远的,便有人同他打招呼,也会客气的唤声秦二公子。 反正最近秦海宁日子过的舒服。 也开始觉得自己以前太过荒唐了,认识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拉出来没一个能正经见人的,现在换成他远远看到以前的朋友便要绕路而行,生怕被对方缠上。 今日他本打算邀上阿金一起来送保宁赴考的。 可阿金说他一个外姓人,不便露面。 秦海宁只得作罢。他想着如果他和阿金一起送保宁赴考,多风光,多有排场。 徐家有徐述又如何!比得上他和阿金两人吗?奈何阿金顾虑重重,秦海宁只得一人来送。他倒也央求了秦守宁,奈何今日封逸来访,秦守宁得在家招待客人。 二叔家的维宁便是想来,不过被秦海宁打发了。 秦家这位三公子即不喜文又不喜武。整天叨叨着辟谷修仙。瘦的麻杆似的,上次被父亲秦二爷追着打了两棍子,便送了半条小命。 看着他那瘦骨伶仃的模样,秦海宁实在怕他被马背颠成两半,打发他继续打坐修仙去了。 以至如今他们这队伍看起来颇有些寒酸。 秦二公子心塞的想道。 再加上保宁一直没开口,秦二公子心情更苦闷了,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保宁哄高兴了,可别苦着脸上考场。 “二哥最近和徐大公子走的挺近?”保宁终于开口了,虽然没挑开车帘,不过能听到声音,秦二公子已经很感动了。 “是。那徐述隔三差五的便来找阿金切磋琴艺,我和他便熟悉起来了。徐述这人看着清高,其实性情不错,相处起来倒也融洽。” 车中的保宁拧了拧眉。 心里算计着上辈子徐家出事的时间。 可能时间上有些出入,便事情一定会发生。 “……保宁不喜欢二哥和徐述来往吗?”秦海宁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保宁的话。只知道看着那张小脸带笑,他就高兴,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的不差。 可保宁如果皱着一张小脸,他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而且保宁所言,似乎从未出过错。 就算乍听没道理,可过后也会发现,小姑娘简直金玉良言。 “恩。祖母最近虽然挺热心的在撮合二姐姐和徐家小公子,不过这亲事恐怕难成。徐家如今如日中天,自然不屑和秦家联姻。徐家大公子和庞家小姐成亲后,有庞刺使相助,自然仕途坦荡。 可事情如果太顺利,反倒容易引起事端。 二哥还是先静下心来读两年书,至于徐大公子,二哥还是尽量避开一些为好。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先前保宁还担心秦若宁和徐小公子的亲事会成,毕竟有徐老夫人和秦老夫人两位老人家出面。不过现在看来,徐家那位当家夫人多半是看不上秦家的。 所以这事一直没个准信。 徐老夫人也有一阵没来秦家了。 恐怕是生气做不了媳妇儿的主,也没法和秦家这边交待吧。 “二哥明白了。你想说的是清风书院毕竟是读书的地方。徐述成亲后便会借着岳父的提携入仕了……妹妹尽管放心,二哥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性子。这话你提醒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确实和徐述没什么深交,倒是阿金,似乎挺欣赏徐述的。说服他……恐怕有些困难。”秦二公子担忧的道。 保宁气结。 自家二哥真是个实心眼的憨娃子。 封晋明显是故意结交徐述的。至于是招揽?利用?保宁也分辨不出。不过绝对不会是单纯的交个朋友。那厮行事什么时候单纯过!而且以他的本事和身份,十个徐家也休想牵连到他。 可秦海宁不同啊。 这个傻小子便是被卖了,恐怕还乐呵呵的替人数银子呢。 “金大哥交什么朋友是金大哥的事。二哥只管尽量离徐述远些,二哥可别觉得我危言耸听……等时候到了,二哥便明白我这是未雨绸缪了。” 秦海宁点头。 “行。我家保宁最会未雨绸缪了。放心吧,我明白。”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反正保宁尽了提醒的义务。 封晋对秦家,尤其是自己这个憨二哥似乎还真挺和善的。费这么大劲结下这么份交情,想必所求不小。在未达成目的前,封晋不至于把秦家推出来,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保宁还是觉得得提防封晋。 不过这事确没法直言。 总不能告诉秦海宁,那厮不姓金,姓封。 而且身份十分显赫。 她若真开口,才真的会给秦家招来杀身之祸。她只能装糊涂,只希望封晋最后不会卸磨杀驴。 第117章 风口浪第尖 第117章风口浪尖 今天清风书院的大门外简直就是风景这边独好。 今天之前大家都藏着掖着的,生怕自家姑娘要考女学的消息透露出来。如果考上还好,若是考不好岂不丢脸。直到今天大家都藏不住了,车马从府门一驶出来,便被一早盯梢的将消息散步出去了。 李家的姑娘出门了。 王家的姑娘出门了…… 到了今天,大家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家里姑娘吵着闹着要进女学。直言家中哥哥弟弟都能去读书,以前没有女学便罢了,如今开了女学,自己为何不能去读? 父母阻拦,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她便要做那无德之人了。绣花有什么好,绣来绣去,便是绣出幅百鸟朝凤,真的引了凤凰来。将来男人还会往家里抬小妾,那花楼的姑娘但凡有点文才都要被人追捧着称为才女,自己怎么就不能也努力当个才女,跳出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坑。 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多是家中受宠的女儿。 父母最终都会屈服,让家中哥哥弟弟护送着来参考。 反正丢人的又不是自己一家,若是考不中,姑娘也便偃旗息鼓了,乖乖因家继续学女红。 若真的考中,便让家中哥哥带着小妹妹去耍上一年半载的,能不能学到东西不重要,主要是顺了女儿的心意,方能家和万事兴。 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还没到书院,远远的还离着有一条街,马车便排起了长龙。 护送姐姐妹妹来此的,有旧识,最初还假装不认识。 可看看前面的是熟人,后面的也是熟人。最终大家索性耸肩一笑。 谁也别笑话谁了,大家都一样。 “王兄,你也送妹妹来参加入学考?”“李兄也来了……”“是啊。家里小妹闹着要上女学,直言女子哪里不如男……父母被闹的头疼,只得允了。你家里也是如此吗?”“大同小异。说是凭什么女子只能关在后院绣花,男子却能随时出入府门?不允就闹着绝食,父母没法子,只得点了头。至于能不能进女学,就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车行缓慢,几个公子策马走在一处,各自倒着苦水。 有人突然问秦海宁。“车中是二公子哪位妹妹啊?” 秦家有好几个女儿年纪都相当,所以有人好奇问道。 “我三妹妹保宁。” 秦家那位三姑娘…… 问话的人脸色微凝。秦海宁也跟着脸色一沉。“那姓林的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还真当有那福气娶到我家三妹妹!别异想天开了……我家三妹妹可是我祖母的掌上明珠,被我祖母捧在掌心里宝贝着的。甭说姓林的家里只是开染坑的了,便是家里开钱庄的,想要娶保宁,也得问问我祖母舍不舍得。” “那是自然,秦三姑娘岂不那等宵小之辈能觊觎的。” 秦海宁这话虽然说的大了些,不过林公子品行确实不端。 秦家如今式微,可好歹也是书香出身,虽说清风书院成了朝学,可听说连皇帝都亲口称赞了秦家,不日便能送来赏赐呢。 何况秦二爷行伍出身,兴许将来能当个威震朝野的大将军呢。 怎么说也比林家强,也不知道林家怎么攀上秦家这门亲事的,这样的大好事关起门来偷着乐就好了,还出来大言不惭的吹嘘,说自己成亲当日是还要抬房花楼的小妾入门。 最终惹怒了秦家吧。 人家直接否认这门亲事。 那位秦三姑娘再不济,如今入了秦老夫人的眼,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你家二妹妹,四妹妹呢?不来参考吗?”见气氛不太好,有人转开了话题。 “我奉了祖母之命,亲自来送三妹妹来考场。二妹妹身子似乎不适,不能来应考。”秦二夫人劝了良久,最初秦若宁点了头,临考前,还是反悔了。为此秦二夫人还到秦老夫人面前哭了一鼻子,秦老夫人安慰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若宁若不喜欢,也不必强迫她。 至于秦书宁,秦二公子压根没提。 对方见此,也不便追问,心里却隐约明白了。 那位庶出的四姑娘,明显并不受宠。至于和嫡出的秦三姑娘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车队缓缓前行,每辆车到了书院门口,便有婢女扶着自家带着帷帽的小姐下车。然后左右两个婢女扶着走进书院大门。 因为今日应考的皆是女子,书院还找了批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女护卫。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原想着有幸目睹诸家姑娘的芳容,不想姑娘们都颇有先见之名,各个都以帷帽覆面。 在人们的唏嘘声中。 终于轮到保宁下车。 胭脂替保宁戴上帷帽,香印提着装了笔墨的小篮子。 两个丫头先行下车,然后一左一右护卫着保宁下车。 小姐的姿容看不清,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欣赏欣赏丫头们的俏模样了。 香印和胭脂都模样清秀,跟着保宁时间久了,便是生性鲁莽的胭脂看起来也是气质安静,行动间若风拂柳,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有人指向保宁一行。 唏嘘着丫头如此清秀雅致,想必姑娘定然不落俗套。 诸人附和。 突然,有人咦了一声。道破了保宁的身份。 秦家三姑娘一出。四下一静。今日来看热闹的,大多是年轻人,自然对于前阵子林公子那番大言不惭的话有所耳闻。虽说觉得说得太过份了,可做为男人,还是挺羡慕林公子能妻妾成群的。 对于秦家这位三姑娘,也有些鄙夷。 无风不起浪,传言把她说成木头人,自然也有它的道理。 可是今日一见…… 虽然没见真颜,可那份淡然,哪怕遮了脸,也隐约能看出几分。 美人看骨,小姑娘年纪不大,所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自有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身边两个丫头恭敬有礼,想来做为主人的秦三姑娘绝不会像林公子所说的那般木讷无趣。如今秦三姑娘身陷谣言的风口浪尖,本该避嫌,没想到颇有几分胆色,竟然在此时出门参加女学入学试。 若是排名靠前,能入女学。 那木头名声自然不攻自破。 若是……没能入围……想来秦家这位三姑娘不过是个资质平平,无甚特色的女子。被姓林的嫌弃似乎也不奇怪了……所以今日这场女学入门试,实在是场从身份到学识的较量,不知最后胜出之人是谁?那赌局……输赢又是谁。 木第118章 木头精转世 第118章木头精转世 因是女子入学试,所以书院特地选了个风景宜人的院落,牌匾上标着拂风院。 整个院子清空,速记的摆着桌椅。 毕竟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不像男子考试都被关“小黑屋”。 有个看起来三十上下,长衫打扮的女先生示意丫头们留在一道横杆外,姑娘们各寻位置落坐。 都是些平日被人服侍惯了的,提个小篮子选个位置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女先生脸色也从最初的浅笑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可知道今日来参加入学试的多数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从穿戴打扮便能看出。 仅有几个打扮寒酸的,远远的缀在队尾,根本不敢上前和这些小姐们争选位置。 只能等这些小姐们挑好,她们再拣剩下的选。 保宁微蹙着眉头,四周叽叽喳喳的吵的她头疼。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百十个姑娘挤成一团,比集市都热闹。那女先生吆喝了几声,也不见效果,索性便冷着脸站在一边,任由这些姑娘们挑三拣四的选位置。 有的姑娘喜欢坐在中间,有的姑娘觉得角落好。 终于,闹腾最厉害的几个稀稀拉拉的坐好,几个姑娘明显各据一方,身边都跟着三四个穿着打扮相当的姑娘。一看就是平时关系不错,这次错伴来参考的。 姑娘们这时都摘了帷帽,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算脸蛋生的不够漂亮,因着年纪小,自有股娇嫩的风情。 保宁目光从姑娘们脸上匆匆而过,看中其中有两个姑娘气势最足。 一个便是徐嫱,徐嫱也看到她了。 不过佯装不认识,只斜斜打量了一眼保宁,便转过头和一个打扮更加富气逼人的姑娘说起话来。那姑娘一幅倨傲的神情,身边的姑娘皆是唯唯诺诺。 保宁心下了然,想必这位便是徐家未来的少夫人,刺使家的那位娇贵的小姐了。 庞刺使手中自然握着女学举荐名额,封逸那人向来会做人,如今他在凉州城,自然要和庞刺使打好关系。 想来这位庞家小姐性子高傲,觉得靠自己应考,也一定能入围,兴许对魁首势在必得。 庞迎月的出现有些意外,保宁知道自己的斤两,这百十个姑娘中拿到头名她还是有自信的。可如今多了个庞迎月……真刀真枪保宁不怕,可是……难保卷子未做,这头名已经内定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姓秦,这清风书院的前身也姓秦。 她倒想看看,在这凉州城这庞刺使能否一手遮天。 这封逸……会让他一手遮天吗? 保宁是最后进场的姑娘。 她身后便是那几个清贫人家的姑娘。保宁对她们笑笑,几个姑娘怯生生的,先是一惊,随后也努力扬了扬唇角。 保宁知道这些人出门前,家中长辈必定千叮嘱万嘱托,一定不要招惹这些出身富贵的姑娘。 保宁看起来并不比徐嫱差,可是相比徐嫱和庞迎月,保宁几乎毫无存在感,她身边没有同行的姑娘,也没和哪个姑娘打闹,连女先生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保宁。 徐嫱和庞迎月选了居中的位置。 她们四周,都是些平日和她们交好的姑娘。 平日娇生惯养的,在家父母宠着,兄弟谦让着,颐指气使惯了,根本没有丁点到了此地该听女先生吩咐的意思。 她们对姑娘们评头论足,声音都不知道收敛。 保宁听到有人提到了她…… “她便是秦保宁吗?林家公子嫌弃她像根木头,扬言宁愿纳个花楼出身的小妾,也不愿娶她过门的那位秦三姑娘?”声音恶意满满,根本不担心保宁听到,或者她的目的便是让保宁听到。 不是徐嫱的声音,自然也不会是庞迎月。 应该是个出头的小鸟,替庞迎月和徐嫱出来叫嚣的。 保宁心中冷笑,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左耳进右耳便飞出去了。 前世比这难听的话她也没少听。她虽然占了个皇后之位,可宫中那些得宠的宫妃哪个背地里不对她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她出身不高,最初几年二叔父子在外征战,她还算有个靠山。后来秦家军覆灭,秦家也渐渐没落了。那些女人哪个都想踩在她头上,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的也不在少数。 就这小姑娘几句木头,小妾的……段位还差了些。 “我看着人好像是有点傻。兴许真的是木头精转世呢……徐家姐姐,亏得你以前还经常去秦家,还得佯装和她是手帕交,真难为你了。” 没有听到徐嫱的声音。 不过想来她也不至于蠢到此时开口应承。 她可还在觊觎她大哥呢。果然,徐嫱没有言语,不过脸色有些难看,这小姑娘说到了徐嫱的痛处。 庞迎月狠狠瞪了一眼保宁,哪怕保宁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那如刀子般的目光。“行了,都坐好。没看先生要生气了……你们一各个的,好好考,可别考不过一根木头。” 一众姑娘一阵嬉笑,终于安静下来了。 保宁最后坐在了前排一个无人选的空位。 之所以没有坐这里,是因为离女先生最近。 保宁低头摆弄着笔墨,对于身后嘀嘀咕咕的挑衅并不理会。 女先生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 见终于安静下来了,女先生才开口,言因十中取一,所以题目出的并不容易。若是答不出也是正常,回家好好温习明年再考。 场中诸人都是竞争关系,所以杜绝抄袭。 若发现有人抄袭,立时赶出场去。 女先生话音落下,叫苦声不绝于耳。 女先生并不理会,开始按着顺序发题目。保宁接过题目,对女先生笑笑,然后低头端正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秦保宁。 看到那三个字,女先生神情似乎怔了怔。随后目光从保宁身上迅速划过。 这便是刚才被姑娘们挤兑的正主啊。女先生刚才就觉得这小姑娘十分沉稳,一众姑娘中显得特别惹人注目。如今再看保宁答题时的神情,越发觉得谣言可怖。 小姑娘笔力极佳,看起来细细的手腕,写出的字却颇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