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绵绵小农妃》 第1章 天生带煞 欢快的喜乐吹吹打打,彻响整个米南村。 今儿是村上富户苏猎户独子苏成龙的大喜日子。 苏猎户原名苏大,年轻时参过几年军,回乡后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安置费,又凭其在军队学来的本事,在附近山中狩猎,猎来的皮毛卖给县里的商户,赚得不少银钱,买下村上十数亩水田,娶得一房妻子也是貌美如花。 夫妇二人婚后连生三女,年近三十才得一子,如今这独子长大成人,终于成婚,婚礼办的那是热热闹闹。 光是猪就宰了两头,又并一些鸡鸭,酒席是村中数一数二的奢华,引得村上老小全来捧场。 堂前屋后,夫妇二人两个并三个女儿穿梭忙碌,笑面迎人。 好不容易上完了一桌菜,苏刘氏回到灶房,脸上的笑容倾刻间落下,一边擦汗一边抱怨,“这人真是多,早知道就该多找几个帮忙的,从早上到现在,腿都要走断了!” 三女儿苏宝桐闻言笑笑,从茶壶里倒出一杯凉茶给苏刘氏,嘴甜的道,“累了娘就歇歇,来的人多,才正说明咱们家在村上的地位呢。”, 苏刘氏想想也是,面色缓和一些,突然想起什么,又是皱眉,“那扫把星呢?怎么从早上就不见人影?” “娘你忘了,前天小叶就说自己生病,一直在屋里养着呢。”苏宝桐撇嘴。 “养了三天还不见好?这扫把星惯会躲懒,知道今天忙故意躲着,我看她又是皮痒了!”苏刘氏用力扯下颈上的布巾。 苏宝桐乖巧的帮她捏着肩膀,“那扫把星一向爱躲懒,娘和她置什么气,今天是小弟的大喜日子,您可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苏宝桐惯是嘴甜会哄人,又劝了几句,苏刘氏心气渐消。 两人歇了一会儿,便回去前厅招待客人了。 …… 此时,她口中的扫把星,正躺在苏家房后一所破旧的柴屋里。 昨夜刚下了场雨,厚厚的茅草屋顶还未被阳光晒干,时而落下一滴浸润多时的雨水。 苏叶便是被这抹沁凉砸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鼻尖微凉,身上昏昏沉沉,喉咙更是干渴的厉害,身下的稻草席扎着皮肤又刺又痒,提醒她此时此时刻的真实感。 苏叶一阵恍惚。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感觉到疼和凉? 撑着想坐起来,身上却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苏叶一动,头一疼,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是一个古人的记忆。 这个古人和她也算有缘,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叫苏小叶。 苏小叶出生在米南村,这是个隶属江南水乡的小村庄,田肥地沃,盛产稻米,还算富饶。 只是苏小叶的命却不怎么好,因为出生时半边脸上带着红色胎记,被视为不详,虽然苏小叶并未因这胎记为家中带来过什么不幸,可苏猎户夫妇就是不喜欢她。 不,不能说不喜欢,应该说是极其厌恶。 苏小叶出生不久后,两个妹妹苏宝萝和苏宝桐相继出生,再后来苏猎户夫妇盼望多年的小儿子也出生了,苏家添丁频繁,苏小叶直接被赶去睡了柴房。 小小年纪,苏小叶就常常饭都吃不饱,因为营养不良,总是面黄肌瘦,看着病秧秧的。 苏猎户夫妇因此更是厌恶她,弟弟妹妹也经常拿欺辱她取乐,久而久之,苏小叶变得沉默寡言,村上人都管她叫苏哑巴。 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村上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都开始说亲了。 苏宝萝因为相貌娇美被许给县中一富户,日子过得富足有余。 苏宝桐也频繁有人上门提亲,在村中很是得脸。 唯独苏小叶,天生一张阴阳面,即丑又不详,村中无一人想娶她,哪怕是三十好几娶不上娇娘的光棍也都对她敬而远之。 苏猎户夫妇便整日骂她赔钱货,时而不顺心还会打她,家中推给她的活计越来越多,吃不饱饭的时候更多。 就这样,因为长期营养不了和活计重,苏小叶在苏成龙成婚前日病倒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病,若是有人重视,开两副伤寒药吃了便也好了。 可苏家人平时饭都不给苏小叶吃,怎么可能有人给她吃药?更因为苏小叶这一病干不了活,苏家人嫌她秽气,直接把她从杂物房给挪到了后面的柴房。 为了防火,村里家家户户的柴房都与正屋有一段距离,苏家的柴房更是离正房有几十米远。 自从被安置在柴房,苏小叶便被苏家人彻底无视了,以往还能有些残羹剩饭的日子都没了,一连三天,连饭都没人给她送。 苏小叶发烧病重,又没东西吃,很快便奄奄一息,又因多年饱受欺凌,心灰意冷,自己都没了生意,也不曾呼救,最后竟是给活活饿死了。 第2章 郑凌 刚醒来便接收了这么一段记忆,苏叶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十分憋屈。 她习惯了睚眦必报,实在想不出怎么有人能逆来顺受到这种地步。 这时候的女人的受教育程度太低,民风讲究三从四德,又重孝,出嫁从夫,在家就从父母,父母即便再恶毒,苏小叶也没想过要反抗。 苏叶可不同,她上辈子为了给父母报仇,警校毕业便去了制毒村卧底,过了一辈子刀口舔血的日子,最后死也是因为和毒贩同归于尽,引爆炸弹。 如今有机会重活一世,怎么可能憋屈过活? “救命——”苏叶扯开嗓子朝外喊了起来。 这具身体三日滴米未尽,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往出爬都费力,更别说回苏家大吃二喝了。 只能先喊人,盼着哪个路过的人好心,给她送口饭来。 不过想到今天是苏成龙的大喜日子,村上村民估计全去吃酒了,苏叶并不抱十分希望。 这时,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谁在里面?” 脚步声接近,吱咯一声,柴房的门被推开。 外面阳光明媚,照进来有些刺目,苏叶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型清瘦,相貌极佳,便是在现代见惯了电视上的各色男明星,也仍让苏叶一眼惊艳。 那双凤目清冷孤傲,薄唇冷俏,鼻骨挺翘,眉间一颗艳红的朱砂痣,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惊人的冷俊。 少年明明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气质却好像落魄的贵族公子,根本不像村人。 “你怎么在这里?”少年走了进来。 见对方居然认识自己,苏叶松了口气,道,“我饿了,有吃的么?” “苏家不是在办婚礼?全村的人都去了,你怎么在柴房?”少年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叶有气无力的解释,“我生病,被他们抬出来了,三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动不了,也没人管我。” 少年眉心微蹙,而后道,“你等一下。” 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苏叶刚松一口气,却又见迈出门的少年转身折返回来。 以为对方要出尔反而,苏叶欲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少年清冷的目光扫到她身上,“这里太潮湿,连床榻都没有,你这样病很难好。”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也要吃饱了有力气,才能找个舒服的地方。 苏叶刚这么想着,少年便俯下身来,一手托颈一手抄膝,将她从稻草席上抱了起来。 少年的气质实在不像看着热心的人,苏叶简直受宠若惊,“你干什么?” “带你回去,先把病养好。”清冷的声音自头上传来。 苏叶顿时心生感念,“谢了,这恩我一定还。” “不用,还你救我。”少年抱着她朝外走去。 救? 苏叶诧异,与此同时,迟钝多时的大脑终于找出了属于少年的部分记忆。 原来这少年还和原主苏小叶真有那么一点渊源。 村子里有个寡妇姓郑,人很善良,是村子里唯一不嫌弃苏小叶的人,平时偶尔还会接济一下吃不饱饭的苏小叶。 苏小叶不善言辞,做为回报,有时间便会陪着郑氏采摘点野菜什么的,大部分分给郑氏。 那天两人从山上下来,在村脚下的一条河边看到了少年,当时少年浑身是伤,昏迷着,路过的村民没人愿意管,郑氏看不下去,便和苏小叶合力将少年抬回了家中。 少年在郑氏家里养了两天才醒,却对之前的事完全不记得,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郑氏早年失子,看少年可怜,便将人留下了,因为少年身上有块腰牌,上面刻着“凌”字,郑氏便唤少年为阿凌。 村人都当少年是郑氏的养子,唤少年为郑凌。 第3章 一饭之恩 “阿凌,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思索间行至村头郑家,一进院门,院子里洗菜的郑氏便擦着手迎上来。 话到一半注意到郑凌怀里的苏叶,郑氏惊了惊,“这不是小叶吗?这是怎么了?” 郑凌没急着解释,问,“娘,有吃的吗?” “有的,我刚煮好米糊,快进来。”郑氏转身往里招呼。 郑凌抱着苏叶进去,将人放在郑氏屋里的炕上,转身对一脸担忧的郑氏道,“娘,苏叶很久没吃东西了,你先弄点吃的给她。” 郑氏一听,马上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碗飘着菜叶的米糊。 村子里贫富不均,有钱如苏猎户一家,一天能吃上三餐,有两餐米饭已经很不错。 落魄如郑氏,早年丧夫又失子,便卖家财,如今名下只有一亩水田,年吃年用都不够,为了省粮食,经常吃米糊。 毕竟粥想要熬稠要费很多柴,不如把稻米碾碎了加些蔬菜和水煮成一锅,喝起来黏稠也更顶饿些。 一碗热乎乎的米糊下肚,苏叶感觉整个人都要活了起来。 郑氏见碗空了,还要去盛,苏叶摆手制止了,“不用了郑娘,我已经饱了。” 这具身体饿了太久,不能吃太饱,不然弄个胃出血什么的,这古代连个医院都没有,她可不想刚重生就死了。 郑氏也没强求,问,“这到底怎么了?” 苏叶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郑氏听后唏嘘不已,止不住的摇头,“你爹娘真是狠心,那几个妹妹也……唉……不提也罢,到了郑娘家,就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苏叶正有此意,却之不恭的点点头,“那我先睡会儿。” 郑氏拉着郑凌出了屋子,将东屋留给苏叶。 到厨房,郑氏给郑凌也盛了碗米糊,在桌前坐下。 她为人良善心慈,但说到底只是个村中妇人,静下来回想之前郑凌抱着苏叶回来那一幕,便有些担心。 “阿凌,小叶这女娃也是命苦,只是你就这样抱着她回来,怕是影响不好,村里人看到可别传出闲话来。” 郑凌漠然,道,“没事。” 他失忆后被郑氏救下,欠了一分恩,之所以一直没离开,一是因为一直想不起过去的事,二是想还郑氏人情。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一直留在这个村子里,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娘,赵大户让我送东西到苏家,我得回去了。”喝完米糊,郑凌起身。 他如今在村里大户赵家做长工,赚来的钱都交给郑氏,算是还恩。 郑氏对赵大户家有天然的敬畏,闻言忙道,“那快回去,可不好短工了。” 第4章 抽个对衬 在郑家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苏叶的身体才总算恢复的差不多了。 昨夜为了避嫌,苏叶和郑氏睡的一间屋子,郑凌在对面。 苏叶出屋时对面郑凌刚好也从屋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苏叶笑着挥挥手,“早啊阿凌。” “早。”郑凌清清冷冷的应,一张俊脸仍是面无波澜。 苏叶昨天就发现了,少年不光气质与村中人不同,行为举止也完全不似寻常百姓草莽,别的不说,光是吃饭那姿态,就能看出从前的生活必定养尊处忧。 想必失忆前的身份不会太低。 至少也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什么的。 “小叶,快来吃饭。”郑氏在桌前招呼。 苏叶走过去,道,“不了郑娘,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我回家吃就行。” “这就回去了?好歹吃了早饭再说。”郑氏看着她。 “不了。”郑家本来就不富裕,昨天是逼不得已,如今好了苏叶实在不好意思再白吃人家的东西了。 苏家家大业大,她得回去祸祸苏家。 刚这么想着,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凌哥哥——” 门口的竹帘掀开,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十七八的年纪,薄施粉黛的脸上笑容清丽,提着裙摆迈进门槛,身影翩翩。 苏叶一眼认出这是苏宝桐,胸口升起一股久违的怨愤。 这情绪自然不是苏叶的,而是魂未全消的原主苏小叶的感受。 毕竟这苏宝桐,从前可没少欺负过原主。 小时候那些就不说了,光是这几年,苏宝桐明里暗里在苏猎户夫女面前挑事,让苏小叶多挨了不少打,近来更因为苏小叶救了郑凌,苏宝桐爱慕上郑凌后心生嫉妒,总是找苏小叶的茬。 苏叶随便回忆一点,都觉得恶心的不行。 行走的恶心苏宝桐看到她,也明显怔了怔,表情徒然变冷,“你怎么在这儿?” 苏叶笑,“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苏宝桐没想到她敢顶嘴,一时噎住,很快反应过来,“大清早的你在凌哥哥家里做什么?昨天家里那么忙也不说回家帮忙,娘对你很生气你知道么!” 她说着往后扫了眼,见桌上摆着早饭,郑氏和郑凌都在桌边,明显是准备用早饭的样子。 而苏叶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平时的,款式样子她见郑氏穿过。 想到苏叶昨晚可能在郑家过了夜,苏宝桐妒火丛生,简直要烧昏了头脑。 “你……你居然在凌哥哥家里过夜!” 她指着苏叶,“你还有没有廉耻?知道自己嫁不出去就把主意打到凌哥哥头上,这样败坏凌哥哥的名声,你真是不要脸!” “不是大姐,咱俩到底谁更不要脸?你一大早就过来献殷勤,还好意思管我的廉耻?” 苏叶简直对她的倒打一耙叹为观止,抖了抖衣服,“一口一个凌哥哥,听得我腻都要腻死了,看看这地上鸡皮疙瘩掉的,我看你这一大早上的过来发骚,才真不要脸呢!” 苏叶前世一共七年的卧底经历,接触的都是最底层的毒贩子,流氓浑话耳濡目染张口就来。 苏宝桐从小到大倍受呵护,哪听过这种辱骂? 她已经习惯了苏小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前每次心情不好都拿苏小叶出气,从没想过,这扫把星有敢还嘴的一天。 苏宝桐气的嘴唇直抖,一巴掌朝苏叶挥了过去。 这动作在常年练搏击的苏叶眼里,简直跟慢动作似的,她都不用躲,抬手握住了苏宝桐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苏宝桐脸上。 啪—— 又脆又响。 苏宝桐被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郑氏也一样。 苏叶却还没完,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给苏宝桐抽了个对衬。 白嫩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变红,双颊火辣辣的触感让苏宝桐一时不知道该捂哪边,只瞪大眼睛看着苏叶,目光极度难以置信。 苏叶淡淡看着她,“这两巴掌,是还你三天前抽我的那两巴掌,从今以后你老老实实的,我心情好了,过往咱们或许可以一笔勾消,你要再敢惹我,可就不是两巴掌的事了,以前你伤我的那些,我都会还给你。” 说完,不再看苏宝桐脸泫然欲泣的脸,苏叶转身和郑氏道了谢,又朝一旁冷眼旁观的郑凌眨眨眼睛,径自走出门去。 第5章 就当她死了 “……”郑凌。 他没弄明白苏叶那两下调皮的眨眼有什么暗示,倒是对苏叶的变化感觉到奇怪。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被救后醒来,找苏叶道谢,那时苏叶垂头不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来在村上住这半年,关于苏叶他也听郑氏提起不少,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性子。 昨天在柴房里苏叶突然说了那么多话,尚可算求生本能,如今…… 郑凌若有所思。 “唔……凌哥哥……我的脸好疼啊。”苏宝桐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凌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也不喜欢苏宝桐的矫揉造作,随手拿起立在墙边的锄头,对郑氏道,“娘,我去上工了。” 郑氏回过神来,看着桌上未动的米糊,“这么早,饭还没吃呢。” 郑凌完全没有留下听苏宝桐哭的意愿,道,“不了,我不饿。” 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苏宝桐泪眼汪汪的追到院子里,一路叫着“凌哥哥……凌哥哥……”,最后也没换回郑凌一个眼神,气极败坏的直跺脚。 缓了这一会儿,她便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心里想着一定是因为在郑家,苏小叶有人撑腰才敢和自己动手。 等回家她向爹娘狠狠告状,非得打断苏小叶一条腿不可! …… 同一时间,苏家正准备吃早饭。 昨天待客的菜剩下一些,除了一部分素菜分给了村民,剩下的肉菜苏刘氏全留给了自家。 同时因为新媳妇过门,在夫家的第一顿早饭,苏刘氏还特地大方的煮了五个糖水鸡蛋。 白瓷一般的鸡蛋飘在红澄澄的糖水中,个个圆润饱满,看着就很有食欲。 “兰芳多吃点,这是娘专门为你煮的,红糖鸡蛋对身体好,养好了身子多给我们苏家生几个胖儿子。”苏刘氏拿着小碗盛出来两个蛋,放在了朱兰芳面前。 朱兰芳是米南村数一数二的美人,尚未及笄苏成龙就惦记着,如今好不容易把人娶到手,苏家连带着也对这新妇高看一眼。 朱兰芳受到夫家重视,面有得色,笑着起身福了个礼,“谢谢娘。” “唉哟,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娘,娘给你做。”苏刘氏道。 这年头生产力低,人们的生活都不怎么好,就算是小富如苏家,肉蛋这些东西也不是常能吃到的,每月改善那么几次,也不过是解个馋。 苏刘氏这话说到底只是场面话,朱兰芳也不是笨人,自然不会较真,应和道,“娘喜欢吃什么也告诉我,成龙在县里做工每个月工钱不少,孝敬娘是应该的。” “还是兰芳懂事。”苏刘氏满意的笑呵呵,“要不怎么说养儿防老呢,聚个媳妇儿也是贤惠的,哪像那个扫把星。” 提起苏叶,苏成龙问,“娘,小叶呢?” 苏刘氏厌恶皱眉,“谁知道装病去哪躲懒了,就当她死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苏叶刚进门,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 心里漫起一股悲伤的情绪,当然,这不是属于她的。 她本人的情绪只有对这家人的厌恶恶心。 若苏小叶真是个懒蛋,家人都厌烦她,尚且情有可缘。 可苏小叶身为女儿身,却一力承担了家中所有活计,白天要去稻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做饭刷碗,年纪轻轻就险些累垮了身体。 但纵是这样,这家人却仍不知足,平时动辄打骂,背地里还要这样诅咒她。 第6章 掀桌 “你还知道回来!”看到苏叶,苏刘氏腾地一下站起来,没好气道,“平时就会躲懒,吃饭倒知道回来了!” 苏叶淡淡撇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大步走到桌前,扯过旁边的圆木凳,就在朱兰芳的旁边坐了下来。 平时苏小叶是不被允许上饭桌的,苏家人嫌她晦气,都是等苏家人吃完了,把剩菜倒碗里让她回杂物房吃。 见她居然敢上桌,苏刘氏出离愤怒了,张口就骂,“天杀的煞星,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就上桌,有你……” 骂到一半,见苏叶居然端起了朱兰芳面前的红糖鸡蛋,苏刘氏忙叫了一声,“你干什么,那是给兰芳的!快放下!” 难怪,平时扣扣索索的苏刘氏居然会煮红糖蛋,苏叶想。 她有着苏小叶的记忆,知道这家人平时都吃些什么,心里不禁好笑。 当牛做马的亲女儿每天干活只能吃残羹剩饭,外来的新媳妇什么都不干就能吃香喝辣,这家人可真是…… “快给我放下!”苏刘氏伸手来抢她手上的碗。 苏叶转身一侧躲了过去,举起碗送到唇边喝了两口汤。 甜甜的,正适合现在的身体。 “你……你这个煞神,我看你是皮痒了!”苏刘氏气得不清,转头就开始找家伙。 苏叶却是巍然不动,脸上还笑着,“怎么着,你要给我松松筋骨?也行啊,正好我这两天身上酸的很。” “苏小叶!”苏成龙看不下去了,拍桌子站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不帮家里干活就算了,昨天那么忙也不说在家帮忙,这一天天的只会躲懒偷闲。” “躲懒?”苏叶好笑的一扬唇,目光移到他脸上,“你成婚前日我就病了,发烧不退还是你把我挪去柴房的,你忘了么?” “……”苏成龙。苏小叶平时在家就没存在感,他怎么可能记这种事? “我在柴房躺了三天,连饭都没人给我送,差点就饿死了,你们谁管过我?”苏叶又问。 “……”苏成龙。 见丈夫被噎住,朱兰芳徐徐开口,“小叶,没饭吃你可以出来要,你这么大人了,总不能吃饭还等着大家喂你?” “可不是!”苏成龙帮腔妻子,“你难道还想爹娘喂你吃饭?你这样又懒又闷,也难怪村上没人要你!” 夫妻两一唱一喝,对苏叶极尽嫌弃。 苏叶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心中冷笑。 但她没有反驳,而是从桌上拿起了装饭的木桶,端起一盘卖相最好的荤菜,整盘扣进了饭桶里,又把喝干净汤的两个糖水蛋扔到里面。 而后,苏叶圈着饭桶夹在手臂间,抬起腿一脚踹翻了桌子。 哇啦一声,盘碗满地,碎片四溅,那些香喷喷的美味佳肴都扣在了一起。 一瞬间,桌上几人全都怔住了。 苏刘氏站在对面,首当其冲承担了大部分,身上被溅的全都是菜油。 苏成龙和朱兰芳因为坐的离苏叶近,倒是没沾上什么,纯粹是被苏叶的举动惊呆了。 那个逆来顺受,打骂不还口,平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苏小叶,居然有敢掀桌子的一天? 第7章 造反 苏成龙简直不敢相信,呆呆的看着苏叶,一时连骂都忘了。 苏叶一手捧着饭桶,另一只手指向他,“你,一个大男人田里的活一天不干,你都不知道脸红,好意思说我懒?” 指尖一偏,移到朱兰芳身上,“还有你,朱氏是?说来你这眼光也真是不好,找了这么个妈宝男,都这么大了,里衣还要他妈洗呢!” “不过也正常,常言说烂锅配烂盖么,你这样一个绿茶婊,也正该配的妈宝男么!”苏叶一声嗤笑。 她话中有很多现代流行语,其他人都没听过,不知其意,但猜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朱兰芳还没被这样骂过,一脸委屈的看着苏成龙,泫然欲泣的唤,“夫君……” 苏成龙眼见妻子受辱,顿时气急,挽起袖子朝苏叶扇了过来。 苏叶往后一仰躲开了,抬起一脚正中苏成龙两腿之间。 “啊……”苏成龙尖叫,捂着下身脸色扭曲。 苏叶这具身体还很虚弱,承受不了太久的斗殴,不然这一脚绝不会是下三路,她受过的高等训练,足够一脚把苏成龙给踹飞。 可这一脚已经让苏成龙满头大汗,朱兰芳又急又怕,抓着苏成龙哭了起来,“夫君,夫君你怎么样了?” 苏刘氏见儿子被打简直要疯了,从墙边摸了把扫帚就朝苏叶打过来,“你这个天杀的煞星!” 苏叶余光一直瞟着她,这会游刃有余,弯身躲开的同时从满地瓷片中捡起块大的,反身朝苏刘氏脖颈扎了过去。 在距离皮肉只有毫米之间的时候,苏叶稍稍错开,手捏瓷片绕至苏刘氏颈后,往上一扬,将她头上的发带生生割断。 发带落地的瞬间,青丝飞扬。 苏刘氏满头长发散乱的盖了下来,配上惊恐如斯的表情,一时宛如恶鬼。 “啊——”朱兰芳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苏成龙想追,又不敢把苏刘氏一个人留在这里面对苏叶,犹豫之后,上前将瘫软在地的苏刘氏扶了起来,满面惊恐的看着苏叶,“苏小叶你……你这是要造反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造反?”苏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事,唇角讽刺的上扬,“你们从前动辄打骂,不是棍子就是鞭子,我不过才割个发带,连个头发丝都没伤着你们,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若是拿起刀来,你们还不得昏过去?” “你……你还想拿刀!”苏成龙整个人都惊了,却见苏叶一脸肃冷,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明知道瘦小的妹妹就算打起来也比不上自己的力气,但看着苏叶阴恻恻的冷笑,苏成龙还是发怵。 大姐回门,苏宝桐也不在,连父亲都去了田里。 他一人势单力孤,一时竟不敢和苏叶对上。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苏成龙扶着苏刘氏慢慢往堂外退去,色厉内荏的嚷嚷,“这疯样子定是烧得糊涂了,娘,我们快走。” 说着,一溜烟的退了出去。 第8章 兵不血刃 苏叶懒得追,抱着饭桶踢开杂物房的门走了进去。 她这完全是条件反射,因为从前的苏小叶一直都是睡在杂物房的,苏叶便也按照记忆进了这里。 不过看到房内乱糟糟的景像,苏叶脚步顿住,完全没打算住在这种地方。 房内连个正经床都没有,一堆稻草铺成的垫子,上面铺着几件破衣服,就算是床了。 窗户在后墙,很小一个,透不进什么光,房内光线阴暗又潮湿,常期住在这种环境下,也亏得苏小叶能活这么大。 东墙上挂着不少器具,都是苏屠户从前打猎时用的工具,简易的弓箭,臂长的猎刀,还有一把磨损厉害的皮鞭。 苏屠户刚从兵回来时,打猎是很频繁的,一度靠这个养家,不过富裕之后,苏屠户就不怎么上山了,加之年纪越来越大,近几年苏屠户连兔子都没猎过。 这些工具之所以没有便卖,是因为工具本身不值什么钱,苏家平时杀个猪什么的也会用到猎刀,用趁手的东西苏屠户也不爱卖。 这倒便宜了苏叶,她从墙上摘下那把长猎刀,屈指在刀刃上弹了下,手感不错,刀身不会过于厚重,刃磨的也够锋利。 正好用来做威慑的工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苏刘氏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刚刚被吓出去是因为苏成龙不中用。 等会儿那三人反应过来,一定会去找苏屠户,到时再加上苏宝桐添油加醋的搅和,这一行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回来。 虽然苏叶对自己的身手自信,但到底是赤手空拳,苏屠户曾经当过兵又有打猎的经验,肯定没那几个不中用的好对付,到时若几人一起上,再有人寻到什么武器,她就算收拾得了也免不了要废一番功夫。 这具身体虚耗过度,实在不宜受伤和操劳,兵不血刃是最好的办法。 苏叶收好猎刀,又从墙上取下一把锋利的短匕用做防身,之后退出杂物房,去了旁边苏宝桐的房间。 苏家除了苏小叶,其他三个女儿都颇受宠爱,其中以嘴甜的苏宝桐为最,因为生了一张会说好话的巧嘴,苏宝桐总能哄得苏刘氏高兴,有什么好事苏刘氏都想着她。 因此苏宝桐的房间也是最好的。 未出嫁的闺阁女儿,房间布置精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皂珠香,榻上铺着凉席,被褥都很干净。 苏叶因为卧底的原因,对各种环境都能适应,洁癖那是不存在的,用别人的铺盖她不会介意。 将猎刀放在枕边,苏叶抖开被子上了床,合衣躺下休息。 第9章 杀才 同一时间,苏宝桐匆匆赶回家中,远远便看见苏成龙搀扶着苏刘氏,在家门前的柳树下坐着。 苏宝桐忙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上前,“娘,你们在这干什么?怎么没进屋?” “宝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苏成龙看到她站起身,一脸着急,“你回来太好了,在这看着娘,兰芳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得把她找回来。” “弟妹?”苏宝桐纳闷,一时都忘了告状的事,问,“弟妹不在家吗?大清早跑哪去了?” “别提了!”苏成龙一脸菜色,道,“我先去找兰芳,你好好看着娘。” 说完便急匆匆的朝村头跑去。 苏宝桐一头雾水,见苏成龙神色焦躁,又见苏刘氏坐在那捂着心口,手不停哆嗦,一副气狠了得样子。 联想朱兰芳这一大早上的跑了,苏宝桐以为是母亲和弟妹有了龃龉,心中暗暗一喜。 出嫁前朱兰芳在米南村是有名的美人,抢过苏宝桐不少风头,虽说现在成了弟妹,是一家人,苏宝桐却仍记着,加上朱兰芳进门后家中人都捧着,连苏宝桐都因此受了忽略,说不讨厌那是假的。 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苏宝桐殷勤的扶着苏刘氏,“娘,您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连屋都不进,可别气坏了身子。” 苏刘氏之前被苏叶吓破了肚子,这会心悸也没缓过来,抚着胸口顺气,“怎么能不气!真是作孽啊!那天杀的煞星,她不气死我都不算完!” 天杀?煞星? 这似乎不是形容朱兰芳的啊,在家里会被这么骂的只有…… 苏宝桐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娘,是谁气您了?难不成是小叶?” “就是那个杀才!你刚不在不知道,那杀才居然吃了我煮给兰芳的水煮蛋,还踹了桌子……”苏刘氏恨的牙痒,添油加醋把先前发生的事和三女儿说了一通。 苏宝桐听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完全就是颠覆。 她以为之前苏叶在郑家发作那一通已经是破天荒了,没想到家里发生的事更…… 与之相比,她受的那两巴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让苏宝桐不禁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回来的晚,不然刚才在家,遭殃的就有她一个。 本来想回来找苏叶麻烦,这下也不敢了,苏宝桐看着自家半开的大门,咽了下口水。 “这个杀才,早知道我当年就该把她扔河里溺死,养大干什么啊!让她这么气我,她就是想我死!”苏刘氏捂着心口的手哆嗦个不停。 苏宝桐忙蹲下给她顺气,“娘,您别急,我看苏小叶就是病的失心疯了!平时她哪敢啊?爹呢?爹怎么不在?” “你爹去田里了,这几天准备婚事,地里的活落了好多,他一早就去干活了。”苏刘氏道。 本来想着苏小叶好了就去干活,没想到这杀才一回来就发疯,想到自己那桌子好菜和花了不少价钱买的盘碗,苏刘氏就心疼的窒息。 “这杀才,等你爹回来,非把她打死不可!” “还等什么爹回来啊,咱们得去找爹啊!”苏宝桐急道。 苏刘氏怔了怔,这反应过来,“瞧娘,都气糊涂了,是得找你爹,咱们快去!” “走!”苏宝桐扶起她。 母女二人匆匆赶到田里,寻到了正在干活的苏屠户。 第10章 变化 苏屠户年轻时当过兵,之后又打了数年猎,虽然没学过什么武术,但有一把子力气,在村子里算是身手不错的了。 若说家里有什么人能对付发疯的苏小叶,非苏屠户莫属。 听闻了苏叶一早上做下的事,苏屠户很是怒火中烧,锄头都顾不上拿就往回赶。 回到家,堂中一片寂静,厅里还保持着苏刘氏离开时的模样。 菜撒了满地,和摔碎的瓷片搅和在一起,油糊糊的粘着地上的黑灰,一片狼藉。 苏屠户本来还想着苏刘氏是不是有添油加醋的成份,见到这一幕,却是全信了苏刘氏的话,一时间出离愤怒。 他随手从墙边抄起扫帚,过去杂物房门前,一脚踹开了门。 房内却是空空如野,小窗户开着,晨风吹拂而过,哪有苏小叶的影子? “人呢!”苏屠户跺了跺脚。 苏刘氏没想到苏叶居然会不在杂物房,一时也有点茫然。 平时苏叶除了干活,就是在杂物房整天待着,苏叶之前那气焰甚的很,她以为苏叶不会逃跑。 苏宝桐和苏刘氏想的差不多,道,“一定是跑了!爹,小叶惹了这么大的事,事后一回想肯定害怕,趁着我和娘找你的空当就跑了,一定是这样!”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去!”苏屠户抄着扫帚狠狠在墙上抽了一把。 他力气不小,这一下抽的墙皮都掉了两块。 这架势,苏宝桐便知道苏叶肯定没好果子吃了,拱火道,“没事的爹,小叶跑也跑不远,村里人都不喜欢她,她能往哪去?总会回来了,到时候你狠狠收拾她!让她再也不敢……” “这是要收拾谁啊?”一道闲散的声音插了进来。 三人猛地转过身,便见苏叶慢悠悠的从房间踱步而出,张嘴打着哈欠,一脸漫不经心。 平时的苏小叶总是低三下四,说话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唯唯诺诺躬着个身子,常常脸都见不着。 这会苏叶却是挺胸抬头,毫无惧色,一脸闲适悠然,半边脸上那块红色胎记也越发红艳了。 苏屠户看着她,某一瞬间竟觉得有些陌生,怔了怔才想起问,“你早上干什么了?发什么疯?地上那堆菜都是你打翻的?” “是我。”苏叶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如此坦然承认,倒让苏屠户又是怔了一怔,一时间语气都横不起来了,“你干什么要打翻桌子?” “干什么?”苏叶眨眨眼睛,一脸真实的无辜,“当然是因为她们不让我吃饭啊,我大病初愈,不过想点东西补补,他们就差没骂翻我八辈祖宗,我还能由着她们骂?” “……”苏屠户。 “……”苏刘氏和苏宝桐。 谁都没想到苏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挨打受骂对苏小叶说,那就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家中没人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这会儿被苏叶说出来,三人表情瞬间都很精彩。 苏刘氏咳了一声,道,“哪个不让你吃饭了!你是不祥之身自己不知道么!天杀的煞星!上桌吃饭是想给我们找什么晦气!骂你都是轻的!” “就是,你一个阴阳脸,居然还敢去招惹凌哥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丑八怪的样子,把凌哥哥的名声都带坏了!”有苏屠户撑腰,苏宝桐也不怕了,跟着骂道。 第11章 奉陪到底 苏叶瞅瞅这母女二人,又扫了眼拿着扫帚随时准备上来抽她的苏屠户,最后一点耐心都没了。 回手从腰后抽出那把长猎刀,苏叶握着刀柄,哐的一声将刀尖杵在地上,掀着眼皮,“行啊,找我算帐是?来。” 苏屠户在看到她抽刀时就惊住了,这会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不是我的猎刀么?你居然敢拿我的刀,快给我放回去!” 苏宝桐也意识到什么,“那是我的房间!你刚才从我房间出来的!” “天杀的,你居然敢动刀,你这是要反天啊!”苏刘氏大呼小叫,“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杀才,你这不孝女,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不孝女?”苏叶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女儿,除了把我生出来,这些年你们给过我什么?家里的活我比棚里那头老黄牛干的还多,就这样你们还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也好意思谈孝道?” 心中一直充斥着一股怨气,在说出这番话后,变成了心酸。 苏叶知道这是存在她体内苏小叶的情绪,面对苏家人从来统一战线的虐待,纵是死了,苏小叶也仍耿耿于怀。 大概等自己彻底脱离了苏家的时候,这点残魂怨念才会慢慢消散。 苏叶拖起猎刀,指向苏屠户,“不是要找我算帐么?来,速战速绝,别耽误我睡觉。” 被她的举动气的不轻,苏屠户抄着扫帚便朝她冲了过来。 虽然年近五十,但有底子在,苏屠户的身法确实比苏成龙利落的多。 不过和那些刀口舔血的毒贩相比,就还是不够看。 苏叶不着痕迹的避开攻击,反手就是一刀朝苏屠户挥了过去,直捅他腰。 大概是没想到她真敢动手,苏屠户竟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只退了一步,那刀刃从他侧腹穿过,锋利的割破了他身上的麻衣,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苏屠户一时僵住。 苏宝桐和苏刘氏也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苏叶动手,最狠不过是拿瓷片割个发带,那瓷片不够锋利又很小块,真割到皮肤上也不至于造成太大伤害。 可猎刀不一样,手臂长的锋利刀锋,若是割到人身上,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苏屠户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苏叶敢真的伤人,只以为她拿刀是想吓唬大家。 直到刀锋捅向他的那瞬间,没有丝毫犹豫,苏屠户猎杀半辈子的猎物,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那么近。 苏叶竟是动真格的! “你……你这孽帐!真想杀了我不成!”苏屠户嘴里骂着,身体却诚实的一退三丈远,恨不得离苏叶远远的。 苏叶没想到才一刀就把人吓住,暗想这杀猪的也没多有种么,冷笑,“不是你要动手的?我这只是正当防卫,不然你真觉得我会站着挨打不成?” “你是爹娘生的,爹娘养你这么大,犯错了打你是应该的!别说是打,就是爹娘要你的命你也得给!”苏宝桐嚷道。 “那你尽管来试试啊?”苏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往后,谁要敢动我苏叶一下,我必要他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丧命,哪个不怕的,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第12章 丢魂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苏宝桐气呼呼的瞪着苏叶,苏屠户和苏刘氏也是一脸恨不得她死的愤怒,只是谁都惧她手上那把锋刀,更惧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无所谓。 “没人来了?行,那我就回去睡了。”苏叶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三人,“丑话说在前头,想闹趁现在闹,要是等我回去睡着了再过来找茬,我……” “你还想杀人不成!”苏宝桐没忍住,呛了一声。 苏叶好脾气的笑了笑,道,“没,为这点小事杀人不至于,但我会把这家里的东西全砍了,所有。” 说话间,她目光扫过厅内所有陈设的家具,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 苏刘氏看着家中这些年花了不少钱置办的家底,无比惶恐。 “你……你……” “你们不折腾,我也懒得动手,但你们要是胡乱折腾,这家里恐怕一件完整的物件都剩不下。”苏叶冷笑一声,转身朝房间走去。 苏宝桐眼睁睁看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却不敢阻止,直到门关上,才和苏屠户抱怨,“爹,那是我的房间……” 苏屠户脸色黑如锅底,沉着脸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那是苏宝桐的房间。 若是从前,苏叶别说住,就是进去也要得到苏宝桐的允许才行,不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可如今,生了场大病的苏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光变得暴躁又疯狂,连身手都变好了,刚拿刀桶他那一下,即迅速又果决,就是他年轻时常打猎也没有那么好的身手。 他刚刚差一点就受了伤,那是猎刀,不是开玩笑的,能把野猪整个剥皮拆骨的锋利刀刃,若不小心被伤到,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去年村头的光棍就因为脚心扎个铁钉就死了。 更不用说乡下这地方请个好大夫太困难,很多人家根本就没钱,就算有点钱的人家面对几两银子的诊费也会肉疼,苏屠户可不想因为和苏叶争口气就冒着破财的风险。 “爹,娘,这可怎么办啊?苏小叶占了我的房间,我今晚住哪儿啊?”苏屠户久久不言,苏宝桐忍不住又出声问。 苏屠户正焦头烂额,语气不是很好,“哪不能睡?!小妹不是去县里了,她房间空着,你尽可去睡!” “可是……”苏宝桐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总不能就这样放任小叶作闹,别的且不说,弟妹才进门呢,才新婚第一天就给小叶吓跑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苏刘氏想想也是,出声道,“是啊老爷,兰芳刚刚被吓跑了,这会儿指不定回娘家了,新婚头天就出了这事,让朱秀才家怎么想,成龙去接人指不定受多少刁难呢!” “那还能怎么办?你能打过她?”苏屠户一指苏叶离去的方向,“你也看到了,她就在房间里,有本事你去管教!” “我……我哪敢啊!”苏刘氏缩了缩脖子,恨得咬牙,“她就是个疯子!” “我看也是!”苏宝桐不放过任何诋毁苏叶的机会。 苏屠户沉吟,片刻后道,“小叶这次也算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都说重病后人突然丢魂少魄,她如今这疯狂的样子很可能是丢了魂。” 村中确实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吓到了,重病了,都可能丢魂,家里面有小孩子的,有时久病不好,烧一记拘魂符就好了。 苏刘氏还挺信这个的,忙问,“那不如找人招个魂?” 苏屠户想了想,点头,“你去神婆那看看,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别的不说,光是这么闹都受不了,更别说地里还有一堆农活等着苏叶干呢。 第13章 神婆 苏刘氏猜的不错,朱兰芳确实被吓得跑回了娘家。 这时候女人都没什么主心骨,受了委屈遇到事情,除了娘家也没别处可去。 朱家老爷子那辈曾经中过秀才,虽然不算什么功名,但名声传着好听,村中人对朱家人自带书香门第滤镜,朱家人也自持己身,平时作派很是斯文,从不与人争吵对骂,最多也就一句有辱斯文。 朱兰芳新婚第二天就哭着跑了回来,梨花带雨的哭诉,听说女儿在苏家遭受的委屈,朱家夫妇二人都很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那个苏小叶居然敢这么对你!”朱父一拍桌子。 “成龙也是个没用的,居然连妻子都护不下,我苦命的兰芳啊。”朱母抱着女儿,心疼的直抹眼泪。 正说着,苏成龙找上门来。 “岳父……”苏成龙进门便作了个揖。 “你还有脸过来!”朱父一杯茶泼在地上,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知道自家理亏,苏成龙纳头便拜,道,“小婿无能,让兰芳才过门就受如此惊吓,岳父大人莫气坏了身子!” “你还知道兰芳是你过门的妻子,发生此等事,你居然不知护她!”朱母恨铁不成刚的看着他。 “是小婿无能,事发突然,家母又在其中,家妹不知发了什么疯,小婿堂堂七尺男儿竟制不住她,一时间又想护母又想护妻,这才怠慢了兰芳,若有下次,小婿就算舍了性命,也定不会再让兰芳受伤!”苏成龙言辞恳切道。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一张嘴却是会说能说,不然也骗得不到村上第一美人朱兰芳下嫁,又因为知道朱家人喜欢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苏成龙追求朱兰芳时着意看了许多文绉绉的书本,学了一套说话方法讨朱家人欢心。 果然,一番话落,朱家二老面色缓和了许多。 朱兰芳缓过神来,也替苏成龙说话,“爹,娘,不怪成龙,是那苏小叶疯了一样,成龙有护着我的。” 朱父摇头,“罢了,这次且不怪你,护着母亲也是孝道所至。但若有下次,我们朱家也不是好欺辱的。” “岳父放心。”苏成龙作揖。 “只是这小叶平时不是很听话的吗?每天都去田里劳作,几天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朱母满脸忧心。 “岳母有所不知,小叶之前生了病,险些救不回来了,家父药石养着才把人养好,都说重病之人容易丢魂缺魄,小叶怕是也……”苏成龙说着叹了口气。 村中老一辈都信这事,苏成龙耳濡目染,也信了许多,拿出来做说辞。 他总不能说苏小叶是真的疯了,那朱家二老哪还敢让他把女儿带回去?都怕发疯了伤到呢! “那还不赶紧找个神婆看看,这般疯癫癫的下去伤到人可不好。”朱母关切道,“隔壁临水村有个神婆看的不错,与我关系也还好,兰芳小时候我经常去找那神婆,你且回去告诉你母亲,回头有时间让她去一趟。” “多谢岳母费心。”苏成龙道。 “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朱母道。 “新婚规矩,兰芳要在夫家住三天,虽说出了这等事我们不放心兰芳,规矩却也不好破,但等三天之后,你和兰芳没事便回城里,让兰芳好好养养,也省得整日这样担心受怕。”朱父开口。 苏成龙恭恭敬敬做了个礼,道,“岳父放心,此番成婚我只请了三天假,三天一过,我就带兰芳回县里。” “那便好,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拘着规矩,今儿就不留你们用饭了。”朱父摆摆手。 苏成龙领着朱兰芳上前一同向二老拜别,这才离开苏家。 经过这一番折腾,冲淡了朱兰芳的恐惧,好歹不似之前那般慌张了。 回去路上,苏成龙又是好好安慰了一番,哄得朱兰芳露出笑颜。 想到之前丈夫在家人面前的保证,朱兰芳面露忧愁,道,“成龙,我们真的待三天就回县里去吗?” 苏成龙拉着她的手,在她柔嫩的手背上安抚的拍着,“我都和岳父岳母保证了,还能有假?” “可是……”朱兰芳有点为难,“娘好不容易盼你回来,原说成婚后要我们留七天的,我们才三天就走,娘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凭心而论,朱兰芳是不愿与公婆发生矛盾的。 苏家就苏成龙这一个儿子,虽说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家底却也远比普通人家丰厚,几个女儿没有继承权,到时不全都是苏成龙的? 其次,苏成龙之所以能在县里务工,也全仗着苏家嫁给富商的二女儿苏宝萝面子。 如今苏成龙在码头上工,每日只需计算货物数量,工作体面不说,赚的也比那些背麻袋的工人要多,在有这么多好处的情况下,朱兰芳是打算与苏家一直搞好关系的。 她一边恨着苏叶破坏了这一切,一边又担心被苏家两位长辈不喜。 “不然还是待足七天。”朱兰芳咬牙下了决定。 “那怎么好,我都答应岳父了,且码头那边也只给三天的假。”苏成龙不依。 “码头那边管事不是已经许你七天假了么,你一早与我说过,刚才只是在哄爹娘,我听得出来。”朱兰芳看着他。 被拆穿,苏成龙叹气,“我也是怕岳父他们生气,不然这样,我们看看情况,回去让娘找神婆看看,小叶要是好了,就多留几天。” “好。”朱兰芳同意。 夫妇二人达成一致,回去便把事情说了。 苏成龙因为先前不在,还不知道动刀子的事,见苏屠户回家觉得有了主心骨,说完了自己的提议,还不忘拱火,“爹,就算小叶是丢了魂,你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她之前实在是太过份了,等她好了,你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现在苏小叶还疯着,不好收拾,万一闹起来吓到朱兰芳,或者误伤谁就不好了——苏成龙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劝苏屠户即时发作。 苏屠户也没脸说自己被苏小叶唬住了,含糊的应了一声,便打发苏刘氏去找神婆。 第14章 杀鸡 苏家人这边折腾不休,另一边,苏叶却是安然。 回房后她把门栓插上,又往窗户上绑了个铃铛防止有人趁睡偷袭,之后便钻进被窝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傍晚醒来觉得饿了,苏叶把饭桶里存的米饭和鸡腿吃了,之后继续补眠。 直到第二天天光微亮,才总算睡饱,苏叶神清气爽的起床,到厨房里寻摸吃的。 这时间苏家其他人都还没起来,院子里很是安静,厨房里更是干净,别说米饭,就连生米粒都找不一颗,厨房的油盐酱料更是都不见了。 这画面并不陌生,从前苏小叶在地里劳作一天回来,经常吃不到饭,苏刘氏怕她偷吃,就把粮食都藏起来,苏小叶饿的狠了,便只能去地里挖些萝卜野菜冲饥。 那种心酸的感觉又涌上来,心头窒的难受,饶是苏叶自认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此时也会苏小叶感到难过。 扫了眼空荡荡连葱都没剩下一根的菜案,苏叶冷笑一声,上前提起菜刀,转身便去了院子。 村里但凡富裕些的人家都有养家禽,苏家不缺粮食,更是养的不少,光鸡就有六只,苏成龙婚宴时杀了三只,如今还剩三只。 这会天还没亮,鸡都在鸡架里老实趴着,特别好抓,苏叶吹灰之力就抓出了一只,就地按着一刀剁了鸡脖子。 鸡血她懒得要,顺势淋了满地,然后便回到灶前烧水褪鸡毛。 处理完了一只鸡,苏叶拿着案板到水井旁边洗边剁,快剁完的时候,听到动静的苏刘氏从前屋出来了。 “你……你这哪来的鸡!”苏刘氏满脸惊讶。 苏叶看都懒得看她,懒闲的一歪肩膀,“还能哪来的?除了家里养的那几只,我能从哪儿弄?” 苏刘氏一听,差点气昏过去,嘴唇都颤了,“你……你居然吃了我的鸡!你可知道这鸡是养来下蛋的!作孽哟,被你吃了,以后还拿什么下蛋!” “既然怕我吃,就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你把粮食都藏起来,我不吃鸡吃什么?”苏叶终于肯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只是那目光又阴又冷,如有实质的冰寒。 苏刘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中懊恼不已。 怕苏叶祸祸家里的东西,她昨晚忙活了半个时辰才都藏好,千算万算却怎么就忘了把鸡藏起来? 下次,下次她一定要…… 刚这么想着,苏刘氏便听苏叶道,“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我杀了鸡,下次你要再敢藏粮食,鸡我都不杀,我直接去后院把圈里那两头猪杀了!” 苏刘氏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鸡小她倒是能藏,但总不能把猪赶到房间去,而且苏叶既然敢这么说了,若是猪不见了,她没准就会去杀牛! 那可是用来犁地的,若是出点什么问题,明年旱田都没法子种了! “你……你这个……”苏刘氏忍无可忍,指着苏叶又想骂人,却正对上苏叶阴冷的目光。 院子上方是天井,这会天光微凉,云端已经开始染上红霞,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只见苏叶一手持刀,狠狠往下一剁,那拳头大的鸡腿便一分为二。 地上鸡血淋淋,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苏叶坐在那宛如一个杀人狂魔。 苏刘氏不过一介妇人,哪见过这种阵势,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再不敢骂什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须臾,她提着半袋子米回来,战战兢兢放在苏叶面前。 “给你……给你米!你可不能再杀家里的鸡了!” “我一早说过,你们识相,我也懒得折腾。”苏叶懒懒的掀起眼皮。 “那鸡你也不能都吃了,得给我们分点!”苏刘氏讨价还价。 苏叶很好说话,“行啊,正好光吃鸡也腻得慌,会给你留点的。” 至于留哪“一点”,就是由她做主了。 第15章 总之我不要 除了米,苏刘氏将调料什么的也都拿了出来。 苏叶把米洗了,又将鸡肝和鸡胗洗干净切碎,混和一点鸡胸肉,一并扔进瓦罐里慢慢煮成一锅鸡粥。 剩下的鸡肉则用油炒了,添水生炖,因为没找到土豆,苏叶便放了点胡萝卜进去。 这古代不像现代调料那么全,花椒大料姜蒜一并没有,调味的只有盐和酱油,因为官方管制还都很贵,连猪油都是稀罕物件,平常人家舍不得多用,苏家做菜每次都只放一点。 苏叶找出来唯一能去味的调料是葱,混和点盐和酱油,想必这菜做出来味道不会太好。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苏叶想。 不知是因为米南村太落后,还是整个大商都没有辣椒这种东西,刚才她问了苏刘氏一句,苏刘氏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原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如今顿顿这般清淡,嘴里都要淡出个鸟,要是能找到辣椒,不管做什么放进去,好吃的程度都能翻倍。 捉磨着辣椒做好了一顿饭,苏叶坐在灶台边吃了些肉,又喝了半罐子粥。 剩下的鸡肉她直接倒进瓦罐里,和粥混在一起,拿着便出门去了。 昨天受了郑凌的搭救,又受了郑氏的一饭之恩,现下精神好了,她得去报个恩。 至于留给苏刘氏的,苏叶没忘,那个鸡头她没动,好好的留在菜案上呢。 想必苏刘氏晚些看到,一定又会会气得不行? 不过这已经不错了,从前苏小叶在的时候,苏刘氏哪回炖鸡,不是鸡骨头都不给苏小叶啃一块? 她这还留个鸡头呢,已经算是以怨报德了! …… 天色尚早,村中人晨起不久,郑凌也还未去上工。 到村头,苏叶远远便看到郑家门前,郑凌拎着把斧头在那儿劈柴。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个穿粉色布裙姑娘。 那姑娘看着和苏宝桐差不多大,身形窈窕,怀里抱着个竹蒌,围着和郑凌说话,老远便能听见一声声“凌哥哥”的叽叽喳喳。 郑凌却是无动于衷,专注劈柴砍木,只偶尔摇一下头,神色极为冷淡。 苏叶走近才听清姑娘的一两句话,“凌哥哥,你这么瘦需要补补身子。这些都是我费心挖到的,你就收下。” 郑凌声音清冷说不用。 姑娘又商求了几句,见郑凌无动于衷,满脸通红的走了。 那一竹蒌东西到底也没送出去。 “她这是想送你什么,药材吗?”走到跟前,苏叶好奇问了句。 见到她来,郑凌总算不劈柴了,扔下斧头,“是野菜,长的有些像人参,村里人都叫野参,据说补身很好。” “那你怎么不要?”苏叶打量着他明显过于清瘦的身形,“这么瘦,一看就营养不良,既然有这个传言,想必是有点作用的,补一补也好啊。” “无功不受禄。”郑凌没有多说,垂眸扫了眼她手上托着的瓦罐,“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这是什么?” “是鸡粥,拿来给你和郑娘喝的。”苏叶笑眯眯道。 “娘去出门走亲戚,这两天都不会回来。”郑凌道。 “啊……”苏叶有点意外,不过也觉得没什么,捧着瓦罐往郑凌手上一递,“那就你一个人吃,早上新煮的,还温着呢,快进去趁热吃。” 郑凌没接瓦罐,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你自己吃,。”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苏叶一脸诚恳。 其实是给郑凌和郑氏两个人留的,不过既然郑氏不在,这粥也存不了多久,正好便宜郑凌了。 倒也没差,苏叶自觉以后大鱼大肉报答的机会还很多,不拘这一次。 郑凌却不这么想,看着她嘻闹的表情,执着着非要送粥的模样,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古怪了起来。 郑凌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我真的不要,你实在想送,就送别人。” 苏叶哭笑不得,“我送谁啊?这村里除了你哪还有别人愿意收我的东西,连接近我都怕染了晦气呢。” 再说,那些人对她又没什么恩,就是都喜欢她她也不可能送,有好东西留着自己吃多好? “总之我不要。”郑凌很坚决。 第16章 合伙 “你这人……”苏叶无奈,昨天看着郑凌通透又聪明,不是那种矫情迂腐之人,她本来印象还挺好的,谁知…… “我不讨厌你,也不在意那些传言,但也仅仅如此。”郑凌道。 “什么就仅仅如此了?”苏叶被他弄的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我不会喜欢你。”郑凌道。 “……”苏叶。 “东西你带回去。”郑凌道。 “……”苏叶。 她看看郑凌,又想想之前神色娇羞的送菜姑娘,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大商民风开放,没什么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又因为在乡下民风纯朴,连男女观念都很淡泊,像苏屠户家里有男丁还好,苏宝桐和苏宝萝都不用下地干活,但有些夫妻生不出儿子,女儿也得半边天,得和男人一样下田劳作的。 这就导致民风彪汉,若是碰上喜欢的人,姑娘家也一样敢主动示好。 郑凌虽说是外来户,记忆全失又身份不明,但长了一张绝顶俊美的漂亮脸孔,便是艳如桃花的女子与之相比也显得俗气,真真清俊无双。 这要放在现代,不定多少女友粉嚷着给郑凌生孩子,放在这穷乡僻壤,更是少见的好看,也就不奇怪村里面怀春少女们趋之若鹜了。 除了苏宝桐和刚才那姑娘,这半年应该还有不少人和郑凌表示好感,女儿家表白能做什么? 无非是送送东西。 可乡下女儿家不懂针线刺绣,有的就是懂了也没钱买,便只能送些实用的,如野菜吃食一类。 郑凌这是把她也归结于那一类人了! 不小心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苏叶只觉哭笑不得,不得不出言解释,“你别误会,我没那意思,我带东西来只是想还个人情,另外,我确实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但是是正事,和男女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我误会了。”郑凌歉意道,“唐突。” “没事,也是我的态度不对,才让你误会的。”苏叶无奈,“本来是有事想求你,就想着诚恳一点,好像不小心殷勤过头了。” “也是我多想了,什么事?进来说。”郑凌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苏叶抱着瓦罐跟上。 两人进了院子,到厨房里,苏叶将瓦罐放到桌上,“这回可以喝了?粥还温着,趁现在喝味道正好,放心我保证我对你就和对郑娘是一样的,不会见色起义。” 郑凌被她的话逗笑,从架子上取下勺子,从瓦罐里舀出一碗粥来喝。 这粥因为很舍得用柴火,煮得香香糯糯,鸡肝和鸡肉也都洗的很干净,没什么异味,喝起来意外的爽口。 郑凌喝了几勺,见苏叶一直切切的盯着他看,停下动作,“你还要喝一点吗?” 苏叶摆手,“不,我已经喝饱了,你喝,喝完我们商量点事。” “你说。”郑凌又舀了勺粥,缓缓送到唇边,“我边吃边听可以。” “行,那我就说了。”苏叶也不矫情,道,“是这样,我过段时间解决了家里的事情后,打算做一点生意,想找你搭个伙,你看怎么样?” “生意?” “恩,你看啊,在这个小村子里,能干的活太少了,有钱人家地多还可以种地,像是郑娘,没什么田地,生活就只能拮据,即便是你,也只能找个长工做做,说来说去还是种地那点事。” “一年下来累死累活,赚不得几两银子,难不成要一直这样生活?你也不想一辈子只窝在这个小山村?” “做生意就不一样了,赚钱那是没数的,到时候无论你是想报恩还是想做别的,都轻而易举。” 苏叶滔滔不绝。 第17章 答应你 郑凌咽下口中的粥,有些出神。 他确实没想过一直留在米南村。 虽说对从前的事一点都记不清楚,但偶尔晚上做梦,他是会梦到一些情景的。 梦中他穿着锦衣华服,坐在马车中,掀起车帘,看着车窗外面集市盛景。 那里市井繁华,远胜府城,建筑宏伟,官名京都。 是他的来处,也该是他的归处。 他有种预感,要找回记忆,必需要去京都。 “所以为什么会找我?”将勺子放回碗中,郑凌抬头看向苏叶,“做生意的好处这么多,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赚到的钱都会是自己的。” “我倒是想,可做生意少不了要扫头露面,我的脸你也看到了。”苏叶摸了摸自己半边脸上的红色胎记,“阴阳面不祥这种事大概都有所耳闻?就算别人不在乎我丑,也觉得不吉利,不可能买我的东西。” 郑凌直觉自己失言,他不曾在意这些,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苏叶拖着木凳往前坐了点,“你就不一样啦,长这么帅,就是挑粪怕也有很多不嫌弃的姑娘贴上来。” 郑凌疑惑,“帅?” “就是很好看的,俊美俏的意思。”苏叶解释。 郑凌失笑,“你总有些我没听过古怪词汇。” “这不重要。”苏叶倾了倾身,“总之你只要知道,你这张脸做生意是很容易很给留下好感的就行,这很重要!” “我知道你肯定还要问我,为什么没找村上其他人合作对不对?” “我来一并解释了!” “一是村上有能力的人不多,二是他们大多迂腐,哪个敢和我做生意?哪个又肯信我,同我背景离乡?” “你不同,你本就不是村中人,而且看你气质,从前大多非富即贵,想必也一定会想找回过去的。” “当然,你富贵与我无关,我不贪图,我自己可以赚!但开头总是困难的,只要咱们创业初期一起合作,后面我自己也成,若你找到家人想离开,我决不拦着,若你愿意继续合作,我也绝对欢迎。” “总之我保证,我出点子,你出人就行,必定让你飞黄腾达,赚的盆满钵满!”苏叶一拍桌子,豪爽的下了结论。 郑凌看着她自信非凡的样子,和从前唯唯诺诺完全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那是即便满脸胎记也遮不住的神采灵动,也是村中人身上都不曾拥有的一种生机。 “怎么样?要不要答应?还是你想考虑两天?”苏叶伸手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郑凌难得露出笑意,点头,“好,我答应你。” 第18章 放完狠话就跑 合作谈拢,苏叶心情非常不错,离开郑家时愉悦的哼着歌。 刚出大门,她就撞上了苏宝桐。 苏宝桐仍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行色匆匆,怀里抱着个和她之前一样的瓦罐。 瓦罐盖子没有盖,接近时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苏叶被吸引的停下脚步,往罐里瞟了眼,“这什么啊,这么香?” 苏宝桐看到她,顿时警惕起来,抱着瓦罐往旁边闪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你怎么在这里,你又来纠缠凌哥哥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苏叶道。 “我怎么管不着,凌哥哥他是喜欢我的!”苏宝桐道。 “我的好妹妹,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喝成这样。”苏叶好笑,“阿凌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你不准叫他阿凌!你不准叫的这么亲热!”苏宝桐气得直跺脚,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我就偏要叫,阿凌阿凌阿凌。”苏叶故意气她。 以往时候,苏叶其实是个不屑打嘴炮的人,她一向秉承着能动手就不BB的原则。 不过和苏宝桐就不一样了,因为苏小叶嘴笨,苏宝桐从前没少挖苦苏小叶,动不就拿苏小叶的阴阳脸说事,极力贬底苏小叶抬高自身。 这般喜欢嘴炮的人,就要在嘴上胜过她,说得她无地自容,再也不敢胡乱BB。 苏叶笑眯眯的看着苏宝桐,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阿凌阿凌阿凌,阿凌就喜欢我这么叫她,你咬我?” “你……”苏宝桐气急,“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凌哥哥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丑八怪的!” “是么?可是他收下了我的东西啊。”苏叶眼睛往瓦罐上瞄,“你送的这是什么?猪肉?还是鸡肉?可惜了,就是再好阿凌也不会收,他只收我的东西。” “你……” “有本事你就把他抢去,可惜他连东西都不肯收你的呢!他就喜欢我这张阴阳脸,就喜欢我单纯善良勤劳能干。”苏叶矫揉造作的摸着自己的脸。 “……”苏宝桐已经被气惨了。 她大口喘气,胸前一起一伏,全然没了平时佯装的大家闺秀样子,一张脸涨红的像个猴屁股。 仿佛下一秒就能生生撅过去。 偏因为见识过苏叶的身手后,苏宝桐再怎么气也不敢动手,只能愤恨的瞪着苏叶,一副恨不能撕了她的模样。 “还瞪,瞧你那眼睛瞪那么大,和牛眼珠子似的,一会阿凌见了都要吓跑,可更不喜欢你了。”苏叶笑嘻嘻的火上浇油。 苏宝桐眼泪在眼圈打转,委屈的就快哭出来,吸了吸鼻子忍了回去,恨道,“你别得意,爹娘早晚都会收拾你的,凌哥哥也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说完,小碎步倒腾着一溜烟跑进院子里。 苏宝桐到底还是胆小,怕留下来苏叶对她动手,放完狠话就跑。 进了院子,看到郑凌在井边打水,苏宝桐殷勤的凑上去,“凌哥哥。” 郑凌拎着水桶头也不抬,“找我有事?” “我家杀了只公鸡,肉炖的特别香,我挑好的肉给你拿来了几块,你尝尝。”苏宝桐献宝似的捧着瓦罐给他看。 第19章 为什么 “吃过了也没关系,可以留着晚上再吃嘛,你天天上工那么劳累,晚上吃点好的省得半夜饿。”苏宝桐道。 “不用。”郑凌还是这句话,提着水桶进了屋子。 苏宝桐不甘心的跟了过去,准备继续游说,进厨房却看到饭桌上放着一个和她怀里一模一样的瓦罐。 罐身上贴着布条。 村子里面办酒席都是各家餐具借一借,用完再还回去,很多人怕弄混,就会在餐具上贴自家的标识,罐上的标识便是苏刘氏弄的。 苏家这种瓦罐一共有三个,炖肉煮粥时会用,苏宝桐再熟悉不过,想到之前苏叶说的话,顿时怒火中烧。 “凌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里为什么会有我家的东西?是不是小叶送给你的!” 她冲上前去,将那瓦罐捧了起来,见里面的粥只剩个罐底,顿时心碎不已。 “你吃了她送你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偏不收我的……”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苏宝桐委屈的看着郑凌,心中越来越气,抬手将瓦罐狠狠砸在地上。 瓦罐四碎,里面仅剩的一点粥液也都溅了出来,苏宝桐犹不满足,抬起脚狠狠踩在上面,“这个贱人,娘说的对她就是贱人,她配不上凌哥哥!” “我让她送,我让她送!” 冷眼看着她疯魔的样子,郑凌眉心微蹙,“苏姑娘,请你出去。” “我不出去!”苏宝桐大声嚷道,“娘已经请了神婆回来,神婆都说她是被恶刹附了身,她是不祥之身,她配不上你,还会毁了你的!” 神婆? 捕捉到苏宝桐话中关键,郑凌原本打算离去的脚步顿住,“什么神婆?” “还能有什么神婆,当然是会驱邪除魔算命风水的神婆!”苏宝桐眸中恶意丛生,“凌哥哥还不知道?苏小叶最近变成这样是因为被恶刹附了身,那是非常不吉利的恶鬼!晚上就会驱煞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知道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是多么不祥的一个人!” 原来如此。 怪不得吝啬的苏家会突然炖鸡,还是公鸡,想来是为了取鸡血。 苏叶近来确实变化颇大,与之原来相比,简直换了个人一样,乡下人总喜欢把解释不了的东西归于神怪灵异,神婆这个职业便因此兴盛。 郑凌曾听郑氏说过,当初传苏叶阴阳面不祥的,也是村中一位神婆,那神婆如今去世两年了,村中没有得用的神婆顶上,有什么事都到临村去请人。 郑凌还没见过神婆作法是什么样子,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场面,不由有些担心苏叶。 不过他也知道在苏宝桐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同时也不愿和苏宝桐共处同一屋檐下,既然苏宝桐不肯离开,那就他走。 郑凌头也不回的离走了。 苏宝桐追到外面,却没追上,气得更厉害。 …… 去赵大户家路上,正好路过苏家。 郑凌经过苏家门前时,看见苏成龙在倒水,想了想,走过去问,“苏叶在吗?” 苏成龙闻言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看着他,“你找苏叶干什么?” “没什么,她有东西忘在我家里,我想还给她。”郑凌道。 “她不在家,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苏成龙道。 那就没办法了,郑凌不可能不上工去找苏叶,更何况他不知道苏叶是不是还在村里。 第20章 生意 苏叶人就在村子里转悠。 穿来两天,她一直在房里养病,对米南村的了解只存于苏小叶的记忆中。 今天身体好了,她便想好好熟悉一下村子,也顺便想想以后该做什么生意。 在村子里大概转了一圈后,苏叶心里有了大致规划。 米南村地处西南,临海不远,进村的入口便是条河,河流四通八达,即可去县城府城,村与村之间也都有河相通。 这样的地理条件,要做生意,无疑是用船最方便。 众所周知,海运是最省时省力省成本的,只要有船,人力划就可以,即不废油也不用吃草粮,比马车都方面。 创业初期没什么本钱,她可以去远地方进些小成本的东西,游走与各村与府城之间贩卖,哪怕利润再低,也可以用薄利多销取胜。 苏叶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打定主意,便到河边看船。 这边有很多靠水为生的渔人,这些人没有房屋没有田地,仅有一艘船,船舱便是住处,白天靠捕鱼为生,夜里便停泊哪个村头,觉得哪个村子好,就会住上很久。 米南村村子不大,但地理位置颇佳,河边时常会停几艘船。 苏叶打听了一下,知道一艘二手木船价格在三十两到八十两银子之间不等,新旧大小和质量都是价格波动的关键。 其中有个瘦小如猴子一般的男人开价最低,只要三十两银子。 男人名叫刘生,是个从小就生在船上的渔人,他的船不小,外观虽旧,但用料可以,比之其他人光是要价便要低上五两银子之多。 苏叶不懂船只,也不太会看船的好坏,对刘生的要价心动的同时,也不免警惕起来。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好好的船偏比别人要价都低,总会有些原因。 苏叶围着船检查,看是不是有什么无法修补的破损。 刘生看出她的顾忌,道,“姑娘放心,我不会糊弄你的,要不是我婆娘生了病,别说三十两银子,就是四十两,我也不舍得卖这船。” “生病?生了什么病?”苏叶问。 她见男人眼下乌青,神情憔悴,看上去确实很久没休息好的模样,想来不是说谎。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自从上月出海回来,她就一病不起,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还是中了毒……” 刘生愁眉不展,边说边叹气,“我打听过,县里看大夫要五两银子,好一点的大夫还要更贵,再加上抓药,没个几十两银子是不成的。” “看病要这么贵?”苏叶有点意外。 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全凭从前苏小叶的记忆,有一次苏成龙生病,苏刘氏也是找过大夫的,不过那时诊金不过一两银子而已。 看来乡医和县医是不一样的,五两银子!有些人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好的大夫是很贵的,普通的大夫我也给婆娘找了,只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刘生忧愁不已,粗糙的掌心在船木上轻轻抚过,“这船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前些年他在世时我们经常一起出海,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卖船。姑娘放心,这船虽然有些年头,也有破损,但绝对没有大毛病。” 第21章 海商 “我叫苏叶,你叫我名字就好。”苏叶道,“不知道尊夫人现在哪里?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当然信得过!”刘生一脸欢欣,“姑娘还会看病?”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懂些医学常识,有些小病能帮着看看,有些病还是得听大夫怎么说。” 苏叶虽没学过医,但警校毕业,基础的护理和卫生学识都懂,古代这时候,感冒弄不好都是死人的大病,刘生以为的不治之症,说不定只是小病小痛。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希望,刘生跳上甲板,带苏叶朝舱内走去,“我婆娘就在舱里。” 掀开船舱的竹席帘,苏叶就发现问题。 这里面的环境,实在是太潮了! 潮到什么程度呢? 刚掀开帘子,便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霉潮味,斑驳的船板上挂满了黑色的霉菌,角落靠窗的地方还挂了两条风干的咸鱼,因为近来连绵阴雨天,已经腐烂,霉味中还混杂着一丝烂咸鱼的味道。 刘生连日照顾病人,也没心情收拾屋子,这会儿不禁有些尴尬,见苏叶目光一直往咸鱼上扫,忙上前将咸鱼从杆上摘下来,直接扔到外面河里。 做为靠水为生的渔民,鱼虾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值钱,扔了也没什么,只是舱内脏乱的环境让刘生有些赧然,“我婆娘一直病着,舱里没人收拾,姑娘别介意。” 苏叶摆摆手,示意无事,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年纪,相貌一般,身量瘦小,眼角有一块黑色胎记,一直蔓延到鬓角,就是很普通的妇人。 女人全身下下长了不少淤血似的斑点,有些成块,巴掌一般大,有些拇指尖那么小,看着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病恹恹的十分憔悴,眼袋明显。 “我婆娘自从生病后就开始长这些斑,不知是怎么回事。”刘生上前将女人从榻上扶坐起来,从柜子上端过半碗水,喂给女人喝。 女人奄奄一息,起身很费力,抿了一口便摇头示意不喝了,目光落在苏叶身上,“这是?” “这位姑娘是大夫,来给你瞧病的。”刘生没提卖船的事。 女人听了仍是皱眉,“又乱花钱,我这病看来也好不了了,不如省下钱以后用。” “没事的,这是义诊,不要钱的。”刘生随口糊弄,将碗放下后,又对苏叶道,“姑娘别怕,大夫看过,说我婆娘不是传染病,不会传染给你的。” 苏叶当然不怕,其实她看到女人身上的斑点,心中就有了数,之后又看女人的一系列表现,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还需要点旁的佐证,苏叶走到床前,问刘生,“你们之前一段时间都在哪里?是不是出海了?” “是出海了。”刘生道,“听府城的人说海商最赚钱,我想着有船,便也想碰碰运气,就带着攒的银子出海想做点生意。” 没想到大海危机四伏,远不像家门口几条河这么太平,这一趟出海没赚到什么钱,妻子还生了病。 刘生现在越想越是后悔。 “是因为出海吗?”他见苏叶神色有异,忍不住问。 第22章 酸果 苏叶点头,“恩,这种病叫坏死病,海上船员易得,致死率很高,你们常期在海上补充不到维生素C,出现伤口都不容易愈合。” “那怎么办,还有救吗?”刘生忙问。 “没死就还算有救,只不过……”苏叶皱眉,心中思量。 刘生急得不行,“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需要补充大量的维生素。 在现代这种情况,可以打针,可以吃药,再不济,狠吃几十个柠檬也能缓解问题。 可这是在大商,辣椒都没有,会有柠檬吗? “姑娘需要什么药,尽管告诉我,不管多难的药材,我一定想法弄到。”刘生急得站起身来。 若非男女有别,此时他怕是已经来抓苏叶的手了。 难得遇到如此深情重意之人,苏叶也想能帮则帮,想了想形容起来,“需要的不是药材,是一种水果,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拳头大小,绿色或者黄色的皮,里面汁水很多,特别特别酸,但极容易保存,寻常放在家里三五个月都不会腐坏,你可知道这种果子?” “姑娘说的是醋果?”刘生迟疑着问。 还真有? 听这名字倒是挺像柠檬了,苏叶道,,“我说的果子叫柠檬,不过这些大同小类,你说的醋果能不能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集市上就有卖的!”刘生道。 苏叶反正也没什么事,点头答应下来。 刘生跳上甲板,去前头摇桨。 …… 在米南村生活这二十几年,苏小叶去县城的次数是非常有限的。 小一些的时候,苏刘氏过年会带孩子们去县里,为了照顾年幼的苏成龙也会把苏小叶带上,但苏小叶要忙着看顾妈宝男,又要照顾苏宝桐,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 等到再大些,苏成龙他们都长了了,苏小叶也能上地里干活,苏刘氏便再不肯带她出门,每天给她安排忙不完的活计,恨不能让她劳死在田里。 因此即便是翻找记忆,苏叶也找不出关于县城的相关,只知道那是个在苏小叶认知中比米南村繁华很多的地方。 相距不远,摇船半个时辰便到了,船舶停在一处码头,下船后,苏叶不免有些失望。 这个苏小叶记忆中繁华的地方,实在算不上繁华,建筑老旧,街边店面也不多,因着今天不是赶集日,即便在上午,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整个集市上的人加在一起,都没现代一条小吃街的人多。 刘生直奔其中一个水果摊而去,到摊前便拿了个醋果跑回苏叶身边,“姑娘,你看是不是这个果子?” “哎小子!你还没给钱呢!”摊老板被他白拿东西的举动惊呆了,大声嚷嚷道。 “老板莫急,我马上就付钱。”刘生喊了一嗓子,目光却一直盯着苏叶脸上,满是期待,“是吗?是柠檬吗?” 他手上的酸果小小一只,皮是黄褐色的,饱满圆润两头微尖,倒是和柠檬很像,只不过比现代的柠檬要小不少。 苏叶伸手接过来,捏着掰成两半,闻了闻,给予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个,多买些回去。” 第23章 恩情 苏叶伸手接过来,捏着掰成两半,闻了闻,给予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个,多买些回去。” 她把柠檬还给刘生,“这个病不是一天累积,也不会一天就好,要天天吃,吃很多才会好全。” “太好了,淑芹有救了!”刘生欣喜异常,捧着掰坏的一颗柠檬仿佛捧着黄金,匆匆跑回水果摊前。 苏叶看着他付了几十文钱,便买了满满两大袋子回来,看来这柠檬价格不是很贵。 也是,柠檬那么酸,籽又是苦的,单吃起来实在很难下咽,想用来做醋,熟了之后味道又会变质。 现代能冲冲柠檬水什么的,这里却不能,因为大商不光盐油价贵,糖也是相当不便宜的,谁家也不可能舍得把糖用在这种地方。 物以稀为贵,东西没人买,自然就卖的便宜。 “你先回船上,我在集市上转转。”回到码头,苏叶说道。 刘生手提柠檬,已经迫不及待想回船上,“那我在船上等姑娘。” “好,逛完了我会回来找你。”苏叶扫了眼他手上的袋子,“这柠檬除了喂你夫人,你记得自己也要吃一点,不然指不定哪天你也会生病。” “我也会生这种病?”刘生面露惊恐。 “可能,这是一种维生素缺乏症。”苏叶看着他,“你们平常是不常吃蔬菜?” “啊……”刘生怔怔点头,“不瞒姑娘,我们常年吃鱼为生,米都是用鱼换的,蔬菜价格虽然不高,换起来总觉得不合算,之前出海,更是连换都没机会换了,一直吃海鱼。” 苏叶不赞同的摇头,“光吃鱼也不行,蔬菜虽然有的不怎么好吃,但里面的营养是身体需要的,柠檬也可以备些在船上,隔几天就吃一颗,可以补充维生素,防止再生这样的病。” “好,好,我一定记着。”刘生道。 “我先走了。” “姑娘……” 刘生在身上摸索,寻出两块碎银,往苏叶手里塞,“姑娘在县城逛总要买些多东西,少不得要花用,多的我了没有,这二两银子姑娘拿去用,少是少了些,望姑娘不要嫌弃。” “不用,你夫人病还没好,之后少不得也要补补身子,留着给她用。”苏叶没有接。 “姑娘……”刘生还想说什么。 苏叶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以后自然有你能帮上我的地方,报恩也不急着现在。” “那就好。”刘生松了口气,不再执着塞银子的事,往船的方向走去。 苏叶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思量。 她知道凭着救命之恩,就是让刘生把船送给自己,刘生也不会拒绝。 但她不会占那样的便宜,毕竟渔船是刘生的全部家当,没了船,刘生连落脚处都没用,不说饿死也很难过活。 她有办法弄到本钱,倒不在乎这三四十两的银子,只是她不会划船,郑凌看着一副公子哥样儿,想来也是不会的。 做水上生意,会游泳会划船是必须,这刘生从小便生在渔船上,水性是很熟的,正好可以教教他们,必要时还能和她们一起出门,做个船夫。 想必有了这番恩情,刘生短时间内,也会对她忠心的。 第24章 盐商 上午的集市还算热闹,虽然人流不多,但络绎不绝,始终也没有断了。 苏叶临街铺子走了一圈,心中的计划又推翻了一遍。 她发现这古代还真是和现代有很多不同。 这时候有钱人是很舍得花钱的,寻常百姓却不一样,因为赚钱不易,普通人对生活质量也就没有什么追求,东西只挑便宜实用的,而不在乎好坏。 比如猪肉鱼肉,就卖的不是很好,牛肉更是连贩卖的都没有,头花一类漂亮的装饰品也少有人买,布匹一类,男的只着粗布麻衣,富裕人家的姑娘也只买布裙。 绸缎是奢侈品,都是富商和大户人家才会用的,那些成品铺子通常也只有富户才会光临。 苏叶初做生意,本钱有限,奢侈品类的成本太高,她做不了,成本低的如猪肉一类,本来卖的就慢,还容易腐坏,县城这边已经有固定的商户在卖,她若想插一脚,必须要卖的更便宜才有人买,那样利润就会更低了。 看来看去,苏叶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海货上。 米南村临海不远,盛产海货,居民们也都喜欢海味。 现今官盐管制,价格要三四十文一斤,私盐也不便宜,海货自带盐味,还能当菜吃,相比盐来更加划算,价格又不贵,买的人不少。 海货还很易保存,若是放在通风处,就是放上一年也不会变质,即便卖不完也可以慢慢卖,不用担心亏本。 “你可知道集市上那些商家的海货都是从哪里进货的?”回到船上,苏叶就自己的所见所闻寻问刘生。 服用过柠檬之后,刘生的妻子虽暂时没有好转,病情却也没有恶化的迹象,这会儿力气也有了一些,好歹能自己下床了。 她知道是苏叶救的自己,很是感激,殷勤的为苏叶搬了椅子。 刘生心里也很是高兴,笑呵呵的答道,“我知道,在海湾盐场那边,临海的几个村子除了帮盐场制盐,还会弄些海带一类的海货卖,附近的府县都到那边去进货。” “你认识相关的海货商人吗?”苏叶问。 “这个我倒不认识,不过我听说过那边的官家都很黑,好处费不少要的,海商们又排生,新的商户不容易掺和进去。”刘生皱眉。 这个倒也不难,苏叶既然想做生意,就知道不会一帆风顺,排外哪里都有,以前在毒村那些混混还排外呢。 想解决这个问题倒也简单,要么自己单干,不和人掺和,只是要冒一定风险,要么,就舍得点银子,大方一点疏通关系,到时自然奸商一家亲了。 “姑娘这是想做海货生意?”刘生看出她对此感兴趣。 苏叶也不隐瞒,道,“暂时打算先做做海货生意,当个过渡,不过我不会划船,水性也不是很好,回村后有时间我会去找你,学怎么控船,怎么游泳。” “姑娘随时可来,我都有时间。”刘生热情答允。 “我可能还会带个朋友,到时你一并教了。”苏叶又道。 “姑娘放心,我一定有倾囊相授!” “有需要的话,头两次可能需要你做船夫,和我们一起出海,你可能抽出空来?” “能的,只要我家婆娘好了,她一个人也能掌船,她水性也是顶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苏叶微微颌首,“这段时间你在留在米南村,暂时都别离开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多谢姑娘。”刘生感激不已。 第25章 热闹 回到米南村,已经是傍晚。 苏叶这具身体还没好全,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一天下来也难免疲惫。 踩着夕阳走在村路上,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回家后要好好睡一觉,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叫她。 “苏叶……” 声音清冷又熟悉,不是郑凌又是谁? 苏叶转过身,就见俊美的少年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眉心微拧的忧郁模样带几分老成。 “阿凌,你这是下工了?”苏叶朝他走过去。 “没有,我在那边砍竹子,看到你经过就出来了。”郑凌道,“你去哪儿了?” “我到县里,看看什么生意好做,别说,今天可累死我了。”苏叶吁了口气,“不过总算没白忙,被我找到合适的生意了……” “你回家时小心一些,苏家人请了神婆回来,是冲着你的。”郑凌道。 苏叶一怔,“什么神婆?” “驱邪除恶,算命风水。”郑凌道,想想补了一句,“听娘说,你当初阴阳面的事,也是神婆算出来的。” 这个苏叶当然知道! 毕竟她承载了苏小叶的全部记忆,苏小叶的痛苦和过去,她全都知晓。 若不是那神婆两年前就死了,她早就去找老东西麻烦了! 没想到苏家人当年还不够,又开始弄这些怪力乱神的了。 “是因为我最近变化太大了?”苏叶不笨,略一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郑凌点头,“苏家为此杀了只公鸡取血,想必又要闹上一番,你如果不想回去,可以去我家里。” “干嘛不回去,我还能怕了他们不成?”苏叶笑容阴冷,“本以为他们受了教训能安份一些,看来狗改不了吃屎才是对的,既然他们不想消停,我不给他们找点乐子都对不起他们!” 对于苏叶的“本事”,郑凌已经领教,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去削竹了。” 苏叶一把拉住他,“别走啊!回去干嘛,神婆都来了,这会儿估计不少人去看热闹呢,阿凌你不在地里也没人知道,和我回去看看热闹多好?” “……”郑凌一阵无语,“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好。”苏叶无奈耸肩,眼珠一转又道,“那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刚才说在削竹?” “恩。” “你就帮我……”苏叶唇角一勾,笑得又邪又坏,“削个长竹!” …… 临近苏家,远远便能听见一阵喧闹的鼓声。 不是击鼓的那种大鼓,而是波浪鼓。 晚上本就闲着,有这等热闹,村民们哪能不看,门口聚了不少人围观。 苏叶回来的时候,只见苏家大门被堵的严严实实,连个风眼都不透。 “让让让让。”苏叶手持竹杆在地上怼了两下,往里走去。 村民们本来还想抱怨是谁乱挤,转头见是她,都自发避开,唯恐挨近都会被她沾上晦气。 另外也有些人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少部分人朝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这不奇怪,作为苏家长女,苏小叶被苏家人教训那就是家常便饭。 苏屠户有一次只因为苏小叶去挖野菜,而少干了地里的农活,打的苏小叶三天没下炕。 当时苏小叶也是在院子里抱头躲闪,苏屠户一鞭鞭的抽在苏小叶身上,村民们便是像如今一样,站在院外看热闹。 如今又有热闹看,这帮人都挤红了眼,恨不能占个最佳席位。 第26章 入魔 苏叶进了院子,匆匆一眼扫过。 苏家人这次也真是大手笔,把桌椅都搬到院子里来了,苏刘氏和苏屠户此时就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苏宝桐并苏成龙和朱兰芳夫妻俩在旁边站着。 那神婆就在桌前,手持一面波浪大鼓,正常不停摇着。 神婆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五十,穿着一身粗麻布拼缝成的长袍,头上扎了个抹额,抹额上面插着根不知道是鸡毛还是鸟毛的白色羽毛,不伦不类,不古不洋,十分可笑。 “苏小叶!”看到苏叶,苏刘氏从桌后站起来。 正常闭眼念叨的神婆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摇着波浪鼓朝苏叶走了过来。 她在苏叶周围又蹦又跳,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而后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一瞪,右手不知从哪掏出铃来,对着苏叶咣啷一晃,大吼一声,“天光将至,恶刹走开,定,孽畜,还不跪下!” 若换成别的没什么见识的人,被这一通糊弄,又突然一吼,吓也吓得跪下去。 可苏叶是谁?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毒贩尚能面不改色玩心里战术,神棍这点伎俩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苏叶悠然的站着不动,冷眼看着神婆,“作完没呢?” “你这孽畜,还不速速受降,让老身召天官来捉你不成!”神婆恶恨恨的瞪着她,狠狠又一摇铃,“急急如律令!天杀四方,万物……” 一句词没念完,苏叶抬起腿,一脚踹在她小腹上。 神婆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砰的一声撞上了做为神案的桌子,桌案上摆的生米蜡烛顿时散了一地。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苏家人最先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跑去扶神婆。 外面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全都议论纷纷。 “这小叶居然敢打神婆!” “本来说是恶刹附身我还有点不信,看这样子,是有点不对啊!” “小叶平时那么老实的人,这说打人就打人,肯定是招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阴阳脸果然不祥。” 从小到大,苏小叶一直是这般饱受议论的,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也从未给苏家带过什么灾祸。 反而是在苏小叶出生后,苏家蒸蒸日上,生活越来越好。 偏这些人就是容不下她。 只因神婆一句没根没据的话,他们把所有的不祥归结于一块胎记,所有的幸运都说成是因为自身努力,没人在意苏小叶的无辜、可怜、水深火热。 “你竟敢对刘神婆不敬!”苏屠户扶着神婆,怒视苏叶。 刘神婆平时在村上颇为受人敬重,毕竟是传说中能与神灵沟通之人,村民们除了敬还有些怕。 无论去谁家做法,那家人都是礼遇有加,刘神婆还从未受过轻慢,更别说这样的殴打。 她的神婆服被这一摔刮破坏了,头上的羽毛也不知掉到哪去,胳膊还擦破两块皮,好不狼狈。 头一次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儿,刘神婆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一方面是为了保持威信,同时也是为了报复,她颤声开口,“这孽障是入了魔,大恶之相啊!” 村民们大多信奉这些,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苏叶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苏屠户脸色难看,“那依神婆看要怎么办?可有破解之法?” “魔相入体,无药可救,只能身死魂灭。”刘神婆闭了闭眼,“苏先生,你这女儿是留不得了!” 第27章 计策 门外一片静默。 苏屠户脸色也有些发白,“神婆的意思是……” “沉塘!”刘神婆道。 话音刚落,一道长竹杆朝她扫了过来。 刘神婆光顾和苏屠户说着话,却是没有注意到苏叶那边,反应又慢,被这一杆扫得结结实实,小腹撞上结实细密的青竹,只觉得五脏六腹都移了位,痛得弯下腰去。 “神婆!”苏屠户一把扶住她。 刘神婆强撑着摆摆手,满头大汗道,“此人已魔相入骨,只怕就要发疯,需快将此人擒……” 话没说完,苏叶又是一竹杆朝她戳了过来,直戳在她小腿上。 那竹杆有近三米长,两头削尖,锋利不比刀差,轻易便入肉三分。 苏叶一戳之下,很快又将竹杆收了回去,血顿时顺着伤口彪溅出来。 “啊——”神婆尖叫一声,痛的神色扭曲。 苏屠户没想到苏叶对着神婆竟也敢下如此重手,愤怒异常,将神婆推到桌后挡住,提起旁边的扁担便朝苏叶冲了过去。 苏叶往后退了两步,狠狠一竹杆朝他抽了过来,稳准狠的打在他手背的麻劲上。 苏屠户只觉手背巨痛,一时竟握不住东西,咣啷一声扁担落。 还未近身便被苏叶抽掉了武器,苏屠户一时间僵在原地。 苏叶却还没停,反手又是一竹杆戳在他腿上,同时右脚一抬,将地上的扁担踢远,而后便开始将竹杆挥舞的虎虎生风,专往在场其他苏家人身上抽。 一时间,苏家人只顾四散奔逃。 “啊,救命,杀人啦!” “苏小叶你疯了不成,你这个疯子!” “啊,救命,快救救我!” 苏宝桐东躲西逃,很快便花了妆,发髻散乱,嘴里骂着苏叶是疯了,模样却比苏叶更像疯婆子。 苏成龙连苏屠户那点血性都没有,挨了两下后,就近拽着妻子朱兰芳跑进屋里,反手把门给栓上了。 苏刘氏想进进不去,敲门的功夫挨了苏叶好几下,叫得跟杀猪一样。 至于唯一有点战斗力的苏屠户,他被苏叶戳伤了腿,和神婆一样在地上趴着起不来呢。 围观村民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时连走路都不敢抬头看人,被骂了都不敢吱声的苏小叶,会突然变得这么凶悍。 便是十里八乡的恶霸混混,也没这么凶残啊! “苏小叶,你这是真疯了不成,连父母都敢打,这是大不孝!”有个看上苏宝桐的男人忍不住出声说了句。 下一秒,苏叶转身一竹杆朝他抽了过来。 男人被打得唉唉直叫,蹦跳着要往出逃,奈何身后站满了人,一下竟是挤不出去。 而苏叶很快又是一竹杆抽过来,这一杆直接抽在男人颈上,生生将人给抽晕了过去。 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挺挺的倒地不起。 周围一片惊呼,原本就心生惧意的众人更害怕了,一下退散好远。 大门前瞬间空出一块。 “杀人了,苏小叶杀人了!” “苏小叶,你这样是要背官司的!” “要做牢的,这苏小叶真是疯了!” “官爷会来抓人的!” 苏叶看似彪悍,杆杆不留情,其实手下都是有数的,那一杆她力道掌控的很好,只是把人抽晕,还不至于抽死。 不过村民的议论她也没有分辩,刚那一杆子,本就是为了震慑众人,免得村民们被神婆鼓动一拥而上,让她双拳难敌四手。 第28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杀人?那算什么?”苏叶阴冷的目扫过指指点点的众人,“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早就想好了,以后谁要再敢欺负我,我必要那个人死无全尸!” “你们不是最喜欢说我坏话么?不是总觉得我不祥么?好啊,我就不祥给你们看看!” 她走过去,一脚踹翻桌子,俯身将地上妄图逃走的神婆拽着领子拎了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苏叶一脚踏在神婆胸口,弯身凑近,“你不是通神么?不是还想请神官捉我?倒是请啊!” “插个鸡毛便当自己个玩意了?一介贪财老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打着神明的旗号招摇撞骗,神官岂是你能指挥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口无遮拦,坑蒙拐骗!你可知你信口开河为了骗钱的几句话往往会影响人的一生?既然你这么喜欢胡说,好啊,我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让你下辈子当个哑巴,再也不能说话!” 苏叶伸手去提神婆的领子。 刘神婆拼命闪躲,滚地求饶,“啊……不要!救命啊!快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你们不要再看了,快来救救我啊!”她开始朝外面的村民求助。 然而,村民们却是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若是苏叶没有打晕那人之前,村民们见这情景,为了信仰是有可能一哄而上,救下神婆,打倒苏叶。 可才见过苏叶手下不留情的当众“杀人”,那么力壮的汗子一竹杆就抽倒了,谁还敢找这个晦气? 说到底不过是苏家的事,神婆也是临水村请来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就连神婆说的什么魔之恶相,也没说会对村子有什么影响,真有恶兆那也是苏家的。 更不用说这神婆满口求饶,实在没个样子,看着都让人敬怕不起来,说的话自然也让人没法信服,苏叶不也说,有本事请神官下来啊! 刘神婆请不了神官,连个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看来以前那些还真说不定就是招摇撞骗的! 村民们看着神婆的目光都怪异了起来,没一个人肯上前帮忙。 苏家人更是自顾不瑕,连自身都难保,谁也去阻止苏叶? 于是苏叶轻而易举便将神婆从地上拎了起来,罔顾神婆的挣扎,捏着她的下巴作势要割舌头。 刘神婆吓得眼泪都流出来,鼻涕淌了满脸,含糊不轻的求饶,“求求你……不要割我的舌头,不要啊!” 苏叶嫌弃的甩了甩手,“不想割舌头?也行,那不如我要了你的命!” 边说,手握竹杆一头,朝神婆头上狠狠戳了下去。 “啊——”神婆两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苏叶松了手,任神婆的身体软绵绵的落回地上,直起身子,直视门外众村民。 “还有人想上么?” 没人说话,更没人敢上前。 “没人了?好。”苏叶冷冷一笑,“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哪个看我苏叶不惯的,想上尽管上,过了今天,以后若再有谁敢欺负我,我就算当时不收拾他,晚上也会翻墙到他家里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反正一条贱命,我苏叶不在乎,但也不会让欺负我的人全身而退!” “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 第29章 可就剩苏屠户这一个主劳力了 一字一顿说完,苏叶转身离去。 留下院子里一片狼藉,和已经吓瘫的苏刘氏母女。 两人相拥缩在角落,生怕苏叶发现会冲着她们来,直到见苏叶去了堂后一直没回来,才总算定下神来。 苏宝桐后知后觉哭了起来,苏刘氏也是手脚俱软,慢吞吞挪到苏屠户身边,欲将他扶起来。 苏屠户腿上的血已经止住,只是伤口疼的厉害,他呲牙咧嘴的坐在地上,连骂人都不敢大声,“孽障,混帐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的鬼啊!” “老爷快别说了,一会让小叶听到又要闹了。”苏刘氏战战兢兢道。 苏屠户咬了咬牙,把话吞了回去,被扶起身后,就近坐在了椅子上。 村民们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热闹,纷纷各自散去。 苏成龙和朱兰芳这才敢从屋子里出来。 “成龙,弟妹,你们也太过份了,怎么能只顾自己不管我和娘,还把屋门栓上了!”苏宝桐想起之前被拒之门外的事,朝两人兴师问罪。 苏刘氏经她一提,也想起之前“求告无门”的惨状,神色不愉的看着朱兰芳。 虽然罪魁祸首是苏成龙,但她舍不得责怪儿子。 朱兰芳备受惊吓,这会儿又两人被指责,委屈的不行,“你们以为我和成龙想这样么,还不是被吓的失了魂,自从嫁到苏家,我一天好日子没过上,每天都要受这种惊吓,我招谁惹谁了?” “好啦,不要吵了!”苏屠户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烦心的不行。 见他满脸怒色,几人虽然都不服,但都抿唇不说话了。 “成龙你别怔着了,还不快把刘神婆扶回房里去,让人看着像什么话!”苏屠户对苏成龙道,说完转头看着抹眼泪的苏宝桐,“你也是,去帮弟弟,别哭了,还嫌不够丧气吗!” “知道了。”苏宝桐吸了吸鼻子,去干活了。 苏屠户又对苏刘氏道,“你去给我找个大夫,看看我这腿,疼死我了,这个混帐,是想废了我吗!” 边说边嘶了一声。 苏刘氏担忧不已,忙不跌的去了。 现今苏家可就剩苏屠户这一个主劳力了。 苏宝桐娇娇女自不用说,因为有苏小叶干活,苏成龙也是自小到大没下过地的,若苏屠户因伤不能干活,家中那些田地,里里外外的活计可怎么办? 苏刘氏一个人那是累死也干不完的,最后就只能落得个田荒地废的下场,到时村民们笑话闲谈倒是其次,家中花用从哪出? 虽然苏家有些存银,但坐吃山空是最忌讳的,苏刘氏可不敢冒一点风险。 匆匆到村东头找到了村医,苏刘氏拿出一两银子请村医出诊,偏偏苏叶发疯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村医直说害怕,硬是坐地起价又加了半两。 苏刘氏无法,这村里又没有别的大夫,怕苏屠户的伤耽误下去会出别的意外,咬牙答应了高价。 将大夫带回家里,又是看伤又是开药又是包扎,花去一两多现银,加在一起一共三两。 够家里很久的花用了! 苏刘氏肉痛不已,恨不能撕了惹事的苏叶,偏偏心里害怕,连后堂苏宝桐房间的门口都不敢接近。 第30章 苏叶总能给他们新的惊喜 又是一番打扫收拾,等到忙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众人准备休息,又发现朱兰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用说,肯定又回娘家了。 连番折腾,连苏成龙都提不起精神去接人,一个人回到房间。 这一晚,苏家除了苏叶,无人安眠。 刘神婆在后半夜醒了过来,被吓得狠了,精神有些失常,吵吵闹闹一直说有人要杀她。 怕吵醒了苏叶又要作妖,苏刘氏无奈之下只能连夜送神婆回村,她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将苏成龙和苏宝桐也都叫上。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方到达临水村,这个时间,刘神婆的家人也都歇下了。 苏成龙光是叫门就叫了有一会儿。 刘神婆的儿子出来后,麻烦又接踵而至。 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这般疯癫,刘家儿子吵着要苏家人给个说法。 苏刘氏最是吝啬,知道对方这是变相要赔偿,哪里肯依,反击说刘神婆学艺不惊,驱不了邪魔,反被恶煞伤到,怪不得旁人。 刘家儿子可不是那笨的,他发现了刘神婆腿上的伤口,以此做为筹码,非要苏刘氏赔钱不可。 两人吵来吵去,最后把刘家媳妇和堂兄弟都吵了出来。 原来今天刘家堂兄弟办喜事,几家人都凑到一起了,对方人多势众,光是强壮的男人就有三个,苏刘氏底气不足,声音也弱了下来,最后硬是没吵过,被迫赔了三两银子做为结束。 一晚上的时间就赔进去六两银子,这还不算家中被打坏的东西,苏刘氏只觉得心如刀绞,回去的路都走不动了。 事情却还没完,天亮到家,几人还没等喘口气,就见苏叶从房间里晃荡出来了。 昨晚用的那根竹杆苏叶这会儿没有带在身上,只在腰间别了把短刀。 来到桌前,苏叶掀起裙摆,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开口便道,“给我准备五十两银子,我要分家。” “什么?”苏刘氏整个人都惊了。 苏宝桐和苏成龙也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每当他们以为苏叶的作妖已经到尽头的时候,苏叶总能给他们新的惊喜。 “五十两,你……”苏刘氏开口就要骂人,转念想起昨晚的事,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拐了个弯,“你别开玩笑了小叶,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苏叶抬眸睨她一眼。 这一眼不咸不淡的,寓义不明,昨晚才发生了那么血腥的事,苏刘氏这会儿仍怕着,硬是被看得打了个哆嗦。 只是要她拿出五十两,那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 骨子里的吝啬和财迷战胜了恐惧,苏刘氏强撑着道,“真的没有啊小叶,春天光是种地就花用出去不少,成龙结婚的聘礼和酒席更要好几十两银子,家里原来有一些存银也都花光了。” “是吗?”苏叶问。 “是啊,娘没骗你。”苏刘氏咬紧牙关。 “好。”苏叶无奈的耸了耸肩,难得好说话起来,“那既然这样,我也不好逼你,算了,不分就不分。” 苏刘氏骤然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她庆幸自己的机智,便听苏叶继续道,“不分家也可以,只是我以后是不可能再干活的,长年干活累坏了身体,我这身体需要好好养着。” 第31章 公平 “成,你养着就好。”苏刘氏应下来。 现下连苏屠户都受了伤,她拿苏叶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纵容着,行缓兵之计。 但不干活也只是暂时的,等她想到了办法治苏叶,必让苏叶加班加点的干回来。 “光养着不干活也不行,还需要药补食补,我这身子亏虚的厉害,需要大补。”苏叶懒洋洋的倚在桌边,“首先,吃食上就不能太差,当然,咱家这条件,我也不好要求太高,就每餐两个鸡蛋,半斤肉。” “什么!”苏刘氏又惊住了。 苏叶却还没完,“猪肉鸡肉我不挑,你可以随意买,但有一点要求,一定要新鲜,不新鲜我不会吃的。” “你……” “另外每天都要喝一碗补药,人参什么的我知道你买不起,也就不强求了,就找昨晚上那个大夫开些补身子的药方。” “我……” “暂时就是这些了,记好了么?”苏叶睨着苏刘氏。 “……”苏刘氏又想骂人了。 可看着苏叶腰上的匕首,她不敢。 只能将不满都吞回肚子里,强笑道,“小叶,你这样娘很为难。” “为难是你的事,不是我的。”苏叶眸光冷下来,“往前数十年,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没吃过一天饱饭,便是寻常人家雇个长工,也没我这般能干?就算一年五两银子,十年有没有五十两?” “……”苏刘氏。 “银子我管没管你多要,你自己心里有数。” “小叶……” “要么分家,你拿五十两给我,从此我们银货两清,要么你们好吃好喝养着我,还我十年。” “其实……” “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很是公平,十年一到,不用你付银子,我自会离开,不占你一分便宜。” “这……” “平时你们要是老实不惹我,我也不会动手,比你从前对我是强多了?” “……”苏刘氏连番被打断,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苏叶也没想听她说,自行结束道,“你自己考虑。” 话落,起身扬长而去。 第32章 宜早不宜迟 苏叶的提议,苏刘氏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她即不想好吃好喝供着苏叶,又不想拿银子出来,别说五十两,就是苏叶一分钱不要,她也是舍不得失去家中这个劳动力的。 自从苏叶不干活了,家里多了很多活,田里就不说了,光是收拾屋子都把她累得要死。 私心里,她还是盼望生活能回到从前,苏叶任劳任怨,她则像个地主老夫人一样,每日做做饭便行了。 只是眼下这种日子有点困难,苏刘氏想来想去都没什么主意,干脆将苏宝桐和苏成龙都叫到房间去商量。 先把苏叶提的要求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苏刘氏道,“照她那养法,每月五两银子都不够花的,小叶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家里安生,不把家中这点东西祸祸没不算完啊!” “那要不然娘你就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走,她不是说了银货两清,分了家,她就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苏成龙这两天被苏叶吓得不清,现在只想安生。 苏刘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这呆子,家里哪有那么多现银,你成婚光聘礼就是五十两,置办酒席又花了二十两,家里现在的银子加一起也不够小叶要的一半。” 这话苏刘氏有夸大的成份,倒也没全说谎。 苏成龙当初婚娶,因着朱兰芳美貌,家里祖辈又出了秀才美名,聘礼要的相当不少。 五十两,这还是苏刘氏讨价还价后的结果,本来要八十两! “娘说的对,不能给小叶钱。”苏宝桐道,“且不说咱们家没有银子,就是有,万一给了她她又反悔呢?到时候看咱们好说话,狮子大开口要的更多,咱们怎么办?” “还是宝桐心里有数。”苏刘氏赞同的点点头。 苏成龙不说话了。 他对想办法一点辄都没有,这会儿满心都在想怎么能快点把朱兰芳接回来。 新婚三天,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苏成龙享受了鱼水之欢,还没等够,就忍受两地分离。 若是苏刘氏不同意两个条件的其中之一,苏叶怕还有得折腾,就是去把朱兰芳接回来,也还会再吓跑。 苏成龙忧愁的叹了口气。 “娘,不如我们去找大姐商量一下?”苏宝桐突然道。 苏成龙忙朝她看去,“大姐?” “是啊。”苏宝桐道,“大姐住在县城,见识广,姐夫家里的正妻她都能处明白,小叶这事说不定她也有主意。”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宝萝呢!”苏刘氏一拍大腿。 要说苏家最受宠的,那是顶门立户的独子苏成龙,但要说最出息的,非苏宝萝莫属了。 苏宝萝从小就有主意,十四岁的时候便自作主张,要去大户人家里做丫头。 那时苏家日子不错,苏刘氏对苏宝萝又疼爱,其实是舍不得女儿去伺候别人的。 不过苏宝萝很坚持,说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苏刘氏最后还是妥协了。 到张家四年,苏宝萝便从小丫头混成了大丫头,还勾搭上了张家的公子张连玉,被张家纳进门做了偏房,之后连年得张连玉宠爱,日子过的风光又富足,偶尔还会贴补苏家些好东西。 就是这次苏成龙大婚,苏宝萝也是送了许多礼的,甚至朱兰芳答应许嫁苏家,都有一部分苏宝萝的功劳。 想到有手段又能干的大女儿,苏刘氏顿时找到了新的主心骨,安心下来。 不过现下苏屠户腿伤着,出行不便,是没法去县城的。 商量之后,苏刘氏决定带苏宝桐一起去。 宜早不宜迟,回房略略补了个觉,两人便带上银子,坐船前往县城。 第33章 想办法 县城这种小地方,本就不比府城繁华似锦,富商也不多。 张家祖辈是养蚕户,后做蚕茧生意发家,在县城有个二进的大宅子,家中仆从十数,也算是城中有头有脸的门户。 除了苏宝萝,张连玉家中还有一妻一妾,都是在苏宝萝之前抬进门的。 大商妻妾等级分明,身为正妻,掌家中权柄,妾走偏门,便是亲戚眷属前来也是一般待遇。 苏宝萝虽得宠爱,却也越不过规矩,苏刘氏每次前来,都得从偏门进府,无一例外。 门房的人认识苏刘氏,不用通传便将她请进府中,带到了苏刘氏的院子里。 一个十七八岁穿着鲜艳的小丫头迎了出来,彬彬有礼向苏刘氏福了个身,道,“姨娘去正堂见夫人了,太太稍候,先去屋里歇会,用点茶点。” 听说有好吃的,苏宝桐眼前一亮。 她不是第一次和苏刘氏来张府了,之前偶尔也会来此小住,张家的点心菜肴没少吃。 因为家财丰厚,张家在吃食上那非常不吝啬的,连水果都比苏刘氏买回来的好吃,苏宝桐听着便馋了。 进了屋里,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糕点,苏宝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但碍于小丫头也在,她不好直接上手抓,强忍着在八仙椅上坐了下来。 苏刘氏也馋,装模作样对小丫头道,“你先出去,这里不用守着了。” “是。”丫鬟福了个身,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母女二人立马抓起糕点,大快朵颐起来。 于是等苏宝萝回房,便看见自家母亲和妹妹吃相全无,被糕点噎的直打嗝。 苏宝萝一阵无语,摆手制止了丫鬟跟进来,吩咐道,“香翠,沏壶茶送来。” “是。”叫香翠的丫鬟在外面应道。 苏宝萝进屋,反手关上门,嗔怪的看着桌前二人,“娘,小桐,你们也太没深沉了,丫鬟看见会笑话的!” 苏刘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娘也是饿了,早上到现在都没好好吃顿饭。” “是啊姐,你都不知道我们最近过的多苦。”苏宝桐楚楚可怜的眨眨眼睛。 “怎么就苦了,成龙才成婚,家里添了口人,正该合乐的时候。”苏宝萝走过去在二人面前坐下,“莫不是那朱家女给你们委屈受了?” “没有,不是弟妹,弟妹人挺老实的。”苏宝桐道,“是小叶!她最近像疯了一样!” “小叶?” “是,这段时间你不在家不知道……”苏刘氏叹了口气,将近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回不用她添油加醋,苏叶做的那些事本身就够骇人听闻了。 苏宝萝听后,若有所思起来。 “事情变成这样,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宝萝,你最有主意了,快帮娘想想办法。”苏刘氏道。 “是啊姐,现在连爹都伤了,再这样下去,苏家就要苏小叶做主了!”苏宝桐也道。 苏宝萝一摆手,“你们别急,容我想想。” 母女二人顿时禁了声,一同期待的看着苏宝萝。 苏刘氏是等着苏宝萝想出什么办法,狠狠收拾了苏叶。 苏宝桐则在期待之余,还多心观察了姐姐这一身装扮。 第34章 良策 苏宝萝原在村中就是出了名的美人,相貌更是能压住朱兰芳一头,不然也不会被张家大少看上。 嫁近张府后,锦衣玉食供着,这些年苏宝萝出落的更是娇艳。 今天她着了一身浅绿色纱裙,用料在苏宝桐看来那是极好的,衬得皮肤白晳,又仙又美,米南村能穿起这种布料的,就只有赵大户家。 想起赵大户,便想起给赵大户家做长工的郑凌,苏宝桐顿时心生哀怨。 在遇到郑凌之前,她其实是很有野心的,看不上村里任何男人,只想和姐姐一样,将来嫁个大户人家,哪怕做妾,能过上这种衣食富足又有人伺候的日子,那也值了。 但遇到郑凌后,苏宝桐就一心只想嫁郑凌了。 可郑凌竟然看不上她! 那便也算了,郑凌却对苏小叶那个阴阳脸青睐有加,还吃苏小叶送的东西! 要知道,来米南村那么久,郑凌还没收过哪个姑娘送的礼物呢! 也不知道苏小叶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苏宝桐越想越气,只盼苏宝萝能想出一条妙计来,最好收拾死苏小叶那个贱人。 苏宝萝果然也不负众望,在沉思一阵之后,开口道,“娘,小桐,你们不用担心,依我看,小叶其实就是想吓吓你们,讨些好处罢了。” “吓我们?哪能够啊,你是不知道她多凶,简直要把全村人都杀光一样!”苏刘氏一脸心有余悸。 “娘,你这就错了。”苏宝萝高深莫测的笑着,“小叶一直说着要杀人,可你见她真的杀谁了么?爹是伤了,可不也只是皮肉伤?她还说要割那神婆的舌头,她割了吗?” “……”苏刘氏。 “说到底,不过是看你们和那些村邻们没有见识,吓唬你们罢了,她若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没把那神婆杀了?”苏宝萝道,“可见,她并不敢过份伤人的,无非是竹子戳两下的皮肉伤,不然她直接用猎刀不更好?” 苏刘氏和苏宝桐一想,也都回过味来——那苏叶可不真是每次都穷凶极恶,但没有一次真的杀人? 大夫去看也说,苏屠户和神婆连骨头都没伤到,养些时日就好了。 “可就算只是吓唬,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宝萝你是不知道,那小叶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身手好的不行,连你爹都不是对手。”苏刘氏无奈道。 “爹就算不怕官府,敢和她拼命,那也拼不过她,她现在力气可大了。”苏宝桐道。 苏宝萝微微一笑,“这件事倒也不难,她既然存心吓唬你们,我们反其道行之,也来唬吓唬她不就行了?” “怎么吓唬?”在苏刘氏看来,苏叶如今比母老虎还凶悍,那是一般事都吓唬不住的。 “老爷在官府有不少熟人,其中一个衙役经常来府中和老爷吃酒,交情很是不错,我也有幸陪老爷待过那么一两次客,算是结识,我若出言相求,他想必会卖上几分薄面。”苏宝萝道。 苏刘氏吃惊的瞪大眼睛,“官爷?” “恩。”苏宝萝点头。 “姐你可真厉害,居然认识官爷。”苏宝桐佩服至极。 这年头平民百姓最怕什么?那必然是官府,明明没犯过任何事,从衙门路过也总要绕上一绕避开。 对于没见过面的乡下人来说,便是没什么权柄的衙役,那身官服和名头,也足够吓得胆小的人家尿裤子了。 苏小叶不过一介女流,连府城都没去过的乡巴佬,怎么可能不怕? 苏宝桐顿时安下心来,只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问,“那官爷会肯?” “平白相求自然不肯,若是奉上几两银子,看在老爷的薄面,他会肯的。”苏宝萝胸有成竹道。 “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姐你快去办。”苏宝桐迫不及待。 “急什么,凡事要沉得住气。”苏宝萝一脸沉稳,“你和母亲留下用晌饭,我叫香翠去衙门。” 第35章 不怕官府 留在张府用了一顿丰富的午饭,下午,苏刘氏母女二人便带着衙役回到了米南村。 苏宝萝请来的这个衙役姓程,单名一个安字,在县城居住,年纪刚过三十。 早些年程家做白酒生意赚了些钱,便在官府点了个衙役的闲职,俸禄不算多,一个只有三两银子,但这是个肥差,许多无缘和县太爷攀上交情的富商大户,都会结交一些衙役,平时油水能捞不少,程安因此吃的很胖。 威风凛凛的衙役服穿在他身上,肚子凸出好大一块,腰带堪堪系上。 下了船,苏刘氏引着程安往家里去,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纷纷投以注目,却因为惧怕衙役,没一人敢上前搭话。 程安接收这些人的视线,面露得意。 来到苏家,进门时苏刘氏恭维道,“我这女儿凶煞的狠,官爷可一定要替我好好管教管教她,全仗着官爷您了。” 程安听着不以为然,心想一介女流,再凶还能凶到哪去? 这么想着,程安进到内堂,正好撞上从苏宝桐屋里出来的苏叶。 一看苏叶又进了自己房间,苏宝桐这回有衙差撑腰,终于敢表达嫌弃和不满,“苏小叶,你怎么又进我房间了,你身带不祥不知道么!我房间都被你沾染了晦气!让我以后还怎么住!” “是啊,你这个煞星,宝桐房间也是你能住的么!”苏刘氏满脸嫌弃。 苏叶没说话,张口打了个哈欠,余光关注着被两人带回来的程安。 她认出程安身上穿的一身是衙门的官服,心中明了——这母女二人只怕来者不善。 苏叶不动声色,回手捞起立在墙边的竹杆,表情平静道,“家里没有我的房间,我自然要找个房间来住。” “那你就要抢我的房间?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做了多少错事?苏小叶,给娘跪下!”苏宝桐突然大喝一声。 她这是想给苏叶个下马威,只是太突然了,差点把苏刘氏给吓着。 苏叶倒是无动于衷,伸手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你让我下跪?” “不是你还能有谁!”苏宝桐指着程安,“这位是程官爷,从县衙请来的,你打杀父母伤害村邻,犯了不孝重罪!是要吃官司的,官爷来抓你回衙门领罪!” “你现在求饶,我们念在你是苏家人,还可以放你一马,你要再执迷不悟下去,就别怪我们不顾念亲情了!”苏刘氏得瑟起来。 “亲情,你们又什么时候念过?”苏叶嗤笑,冷冷的看向程安,“领罪?就凭他也想治我的罪?” 在衙门当差这么多年,程安还没见过不怕官府的百姓,“你敢对官府的人不敬!这是要杀头的重罪!” “杀头?你尽管来杀啊!”苏叶握紧竹杆,“他们打骂虐待我的时候不见你来,我不过让她们还一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却偏要助纣为虐来阻止,官府的人即沦为走狗,我干脆替天行道,杀了你!” “你……”程安震惊,下意识退后两步,手握上腰刀的刀柄。 西南这地界一向太平的很,很少出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平时官府抓人也都是许多衙役一起,人多势众。 这虽然不是程安第一次落单,但以往有人找他吓唬人的时候,哪个不是见到他就吓得求饶,哪有像苏叶这样的,放言杀了他? 程安本身并没有多少与人战斗的经验,但看着瘦弱的苏叶,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该怕一介女流。 他将护刀抽出防身,对着苏叶,“你言行无状,待我秉告了官老爷,治你死罪!” 第36章 晚了 “凭你?”苏叶轻蔑。 不知为何,面对这种态度,程安心莫名没底,不过他是不可能临阵退缩的,道,“你若现在跪地求饶,官爷我大发善心,还能饶你一命,不与你计较今天的事,不然……” “不然怎么?”苏叶问。 “不然我捉你回府,不日就会被杀头!”程安半唬半吓。 苏叶却毫无惧怕模样,反是笑了,“这样啊?那我劝官爷你可要快点,不然……” “不然什么?”这回轮到程安问。 “不然你就惨了!”苏叶突然挥去竹杆,冷不丁朝程安抽了过去,一杆便抽掉了程安腰上的护刀。 程安怔了怔,反应过来后马上就要俯身去捡,苏叶却比他更快,竹杆扫地砰的将护刀抽了出去,而后一收一放,扬起的竹杆狠狠砸在他背上。 “啊——”程安被砸趴在地,忍不住一声痛呼。 却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给他,苏叶很快又是一杆抽在他手臂上。 紧接着,脖颈腰腿小腹……无一幸免,苏叶出手又快又狠,不留情在他身上抽打。 程安接连挨了数杆,只感觉比鞭子抽还要疼,被打得哭天喊地,很快便撑不住求饶,“姑奶奶别打了……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抓了……” 苏宝桐和苏刘氏都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墙边,谁也不敢上前,苏宝桐更是忍不住看向大门的方向,有心逃跑。 她刚这么想着,听到动静的苏成龙从前屋跑出来。 “娘,又怎么……”苏成龙要问怎么回事,下一秒看到院子里混乱的一幕,转身就往回跑。 “站住!”苏叶一声厉喝。 苏成龙脚步顿住,战战兢兢转了回来。 “一边站着去,我有话要说。”苏叶道。 苏成龙哪敢违抗,乖乖站到了苏宝桐身边。 苏叶又狠狠给了程安两杆子,直打得他倒地不起,然后从廊下拿出一捆麻绳,上前将程安捆了个结结实实。 之后,她从地上捡起程安那把护刀,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她目光冷冷扫过墙边站着的三人,“我一早说过,分家我只要五十两银子,之后银货两清……” “可以,小叶,我答应分家,我给你五十两!”苏刘氏马上道。 事到如今,她已经顾不得心疼银子了,只看程安被打的滚地求饶又五花大绑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现在的苏叶多不好惹。 她现在只后悔当初蒙了心智,居然认为苏叶只是在吓唬他们,这人可是连衙役都不放在眼里! 程安受了此等羞辱,怨恨苏叶的同时肯定把她们也都恨上了。 “小叶,五十两家里的存银现在不够,我马上就去借,你快把衙役大爷放了。”苏刘氏现在只盼能大事化小,别再生出别的事端,要真伤了衙役,她们一家的命也赔不起。 第37章 记得也不敢说记得啊 “晚了,我说的五十两,是之前。” 苏叶从衣角扯下块布料,缓缓擦拭着护刀,“你们不想给我也就算了,我给过你们别的选择,你们不肯选,还找来衙役要抓我,要我坐牢,要砍我的头,你们就这么盼着我死?” “姑奶奶,我没想抓你,是他们让我帮忙吓唬你,我可没想抓你,你快放了我,今天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程安很识时务,见情况不对,马上改口。 苏叶瞪了他一眼,“闭嘴!” “……”程安看着她手上锋利的刀刃,噤了声。 苏叶继续对苏刘氏道,“我不过是吃了家里点东西,少干了几天活,家里哪个人不是每天这么过的?” “苏宝桐下过地吗?苏成龙一个大男人,一天田里的活不干,怎么没人盼他们死?” “他们好吃好喝被供着,每年都有新衣服穿,我穿的从来都是他们剩下的,凭什么?” “往前数十几年,我哪天不是任劳任怨的干活,你们谁心疼过?” 苏叶这些话句句戳心,可惜苏家人并不是那有良心的,或者说有良心他们也就不会那么欺负苏小叶了。 听着苏叶说这些时,苏刘氏几人的脸上虽然都很严肃,却没有一人觉得愧疚。 他们都觉得苏小叶就是天生命贱,就该这样的对待,苏刘氏更后悔的是为什么当初没干脆掐死苏小叶算了,省得现在被闹成这样。 苏叶倒也不需要他们的忏悔,她这些嘴炮只是说给程安听的。 今天这一番作为,她也是逼不已, 她没想到苏刘氏居然会找衙役回来,很明显,这是在县城里有关系才请的动的人。 无论是吓唬还是真想让她死,只要这一步退了,那么苏家人必定得寸进尺,以后加倍虐待她。 哪怕她虚与委蛇,先退让再筹谋,苏家人也说不定就把她害了。 所以不能退让。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事到如今,只有狠,把这些人打服了,让所有人都害怕,她才能有话语权。 但光是打人也不行,狠之后,就到了攻心时间。 苏叶朝苏宝桐勾了勾手指,叫,“苏宝桐,你过来。” 苏宝桐面露惊恐,好像死到临头的表情,“小叶,我……” “别逼我动手,自己乖乖站到我面前来。”苏叶没什么耐心。 “什……什么事啊小叶?”苏宝桐战战兢兢走上前。 “和你叙叙旧。”苏叶缓缓擦拭着刀锋,“小时候郑娘可怜我,过年时给了我一个粘米包子,你记得吗?” “……”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我很舍不得吃,可才咬了两口,就被你看见了,你把包子抢去,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说我不配吃包子这种象征福气的东西。” “小叶……” “从小到大,无论哪个村邻可怜我送我东西,你永远都会强去,漂亮的红头绳,好喝的米酒,你一直拿欺辱我为乐,你可还记得这些?” “……”苏宝桐记得也不敢说记得啊!苏叶明显是来秋后算帐了! 她看着苏叶手上那把护刀,吞咽口水。 第38章 姑奶奶 “其实这些我本来不想计较的,可你们非要逼我,就让我想起了这些痛苦的往事。” 苏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用好似很是随意仿佛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的语气说,“不然这样,我刮花了你的脸,怎么样?” “!!!”苏宝桐。 “你一直自负美貌,看不起我脸上的胎记,我便也在你脸上划出跟我一样的胎记,可好?”苏叶目光游走在苏宝桐脸上。 那目光看的苏宝桐如芒在背,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跑,可看着苏叶手中的尖刀,腿又软的不听使唤。 苏叶很快放过了瑟瑟发抖的她,转头又看向苏成龙,“成龙,你从小到大也没少欺负我。” “小叶……”苏成龙简直想哭。 “从前那些我就不说了,单说我这次生病,是你说病人晦气,影响你成婚,我才被扔到了后面的柴房,差点活活饿死,这你总记得?” “……” “你们都说我疯了?我确实是疯了,从鬼门关回来的,哪还能正常?”苏叶眼中如淬了毒一般,“我是真的疯了,但即便疯了,即便是死,我也不可能一个人走,我要把你们都拉下地狱,让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小叶你别冲动!”大门外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苏叶转过头,看到院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七七八八的村民。 站在最前面的是村长何西平,他殷切的看着苏叶,“小叶,你千万别冲动,民于官斗那是重罪,你千万别犯傻啊!” “救命,救我……快救我出去!”程安一看到有人来,扭动身子拼命挣扎,活像只被水烫着的蛆虫。 “别乱动。”苏叶将刀架上他脖子,单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挡在身前。 “姑奶奶,我是真没想抓你,你放了我,咱们有话好好说。”程安求道。 苏叶冷笑,“放了你,让你抓我吗?” “我不抓你,我也是被骗啊!我就是被他们找来吓唬吓唬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家这些破事啊!”程安冤的厉害,悔得直想哭,“现在我知道了,你也是个苦命人,我不为难你,咱们就此算了,我保证!” “是啊小叶,你看官爷都说算了,你快放了官爷,咱们有话好商量。”何西平也道。 他身后的村民也都开口七嘴八舌的劝着,安抚苏叶。 要说这几人也是赶巧。 先前苏叶打程安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引了邻居过来,那邻居本来以为是苏家又出了什么热闹可看,趴门一瞧才发现,好家伙,居然有衙役在! 这苏家不知从哪请来个衙役,苏叶又发了疯,不光把衙役打了,还把衙役给捆了! 民犯官那可是重罪,弄不好全村都要连坐,那邻居吓的够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去了村长家。 村长何西平一听这事,晚饭都顾不上吃,忙不跌跑来了,还让那村民通知几个壮硕的汉子一起过来。 在古代砍杀衙役可是重罪,一个说不好,全村人都遭殃,他们倒不是同情苏叶才没报官,而是怕被连累才这么好言好语的劝着。 第39章 没有可是 “小叶,你快放了官爷。”何西平往前一步。 “别过来。”苏叶防备的盯着他,刀尖架在程安颈间,“再妄动,我就一刀捅了她,到时去官府告发我们全村都要起义!” 大商虽然政局平稳,但无论哪朝都有天灾人祸和腐败,那些民不聊生的地方就有起义的农民,这在哪朝都是乱国重罪。 村民们都被吓着了,七嘴八舌的道。 “小叶你别乱来。” “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 “苏家人亏待你,我们可没有,你凭什么拖我们下水!” “就是,凭什么!” “你们没欺负过我,你们的家人就没有?”苏叶冷眼扫过义愤填膺的众人。 “……”那些人一下没了声音。 因为苏叶说到了正点上,除了苏家人的虐待,村民们也都没给过苏小叶好脸色,很多人都欺负她占她便宜,倒不是男女之间的便宜,只不过偶尔抢她挖的野菜、猪草,嘲笑她嫁不出去,各种落井下石罢了。 这种欺凌就像会传染,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谁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们没资格对我说什么,滚远一点,不然,我现在就结果了他!”苏叶往后拽了程安一把。 程安只感觉脖子在刀尖上差点擦过,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滚滚滚,你们快都滚!帮不上忙尽在这添乱!” “他们没资格,我总能说上两句?”何西平站出来,“小叶,我和家里的人都没欺负过你。当然,从前没能帮上你,是我这个当村长的不尽职,这样,你放了官爷,你有什么委屈,何叔给你做主。” 何家人确实从未欺负过苏小叶,苏叶对着何西平还算平和,道,“我要分家。” “好,就分家!”何西平忙应下来,“你说怎么分。” “我本来只要五十两银子,可苏刘氏不肯,又叫衙役抓我。”苏叶轻蔑的视线扫过苏家人,语气如寒冰,“现在我依然还要五十两,但是除了银子之外,我还要一艘船,新船。” “小叶,河边就有渔船,旧船也都不是很旧的,我可以挑新的帮你买一艘……”何西平道。 “我不要旧船,我就要新船。”苏叶道。 “可是……”何西平有些为难。 天已经眼看着就要黑了,旧船还好,在河边能买,即便渔民不愿意买也可以出高价。 但新船却只有府城才有的卖,一来一回的耽误,就要过夜了。 这期间苏叶很可能不同意放程安,时间上耗不起啊! 何西平也实在不敢把官爷留在村里过夜,还是被挟持的那种。 “快去弄,还怔着干什么啊!”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劝苏叶,程安先火了,冲他嚷道,“今天老子我要是交待在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逃掉!”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程安怎么反着帮苏叶了? 何西平却是明白,程安这是为了保命,忙答应下来,“新船可以,我这就着人去买,小叶你能不能先把官爷放了?我保证,明天一早船一定送到。 “不可能,什么时候把船送来,我什么时候放人。”苏叶坚决。 “可是……” “没有可是,你越磨蹭,他越要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等我耐心耗尽,船和银子我都不要了。”苏叶冷冷道。 第40章 心理病 “滚啊!快去买船,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救老子了!”程安声嘶力竭的吼道。 “好好,我们马上就去。”何西平不敢再怠慢,忙组织村民们出发去府城。 众人离开苏家,浩浩荡荡往河边去,刚走出不远,何西平又发现新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没钱。 一艘新船,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那还得是小的,苏叶不一定看得上,要是买回来再被退货,苏叶有没有耐心再等且不说,程安都会受不了。 要是买个不错的,那就得百十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钱? 村里谁家都不富裕,真有富裕如赵大户家,那也不可能愿意帮苏家出钱啊! 便是这些人,也不可能给苏家花钱,即便真的要凑,那也只能算苏家借的。 可何西平却做不了苏家人的主,他在这边凑了,将来苏屠户不肯还怎么办?苏刘氏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吝啬。 所以这银子的事,还得找苏家人。 何西平赶紧转身往回走。 “村长,你干什么去!”一个汉子问道。 何西平没时间多解释,道,“我回去有点事,你们先去河头找船,我马上就来。” “啊。”那汉子应了一声,还是没明白何西平要干什么,不过很听指挥,带着众人先走了。 …… 再说苏叶,在何西平离开后,她把程安腰上的刀鞘取了下来,刀身塞回了刀鞘中,然后又将程安脚上的绳子解开了,让他自行站起来。 她打算带程安进屋,看到村长回来了,便停下脚步,问,“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小叶。我们买新船也好,你要那五十两银子也好,总得你爹娘去张罗不是?你看看能不能先把你爹娘他们放了?也好张罗银子。”何西平有商有量的问。 苏叶本也无意拘着苏家人,道,“可以,我不限制他们。” 苏刘氏三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生怕苏叶反悔,忙不跌跑出大门去。 程安冷眼看着三人离开,彻底把苏家人恨上了。 苏叶打他固然可恨,但这家人虐待女儿,把女儿逼成这个疯样子,居然还骗他来收拾这个黑锅,不是明摆着坑他么? 现在倒好,这些罪魁祸首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罪,他怎能不恨?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在经过一系列惊吓和恐惧之后,在听完苏叶说那些话之后,程安此时心里最恨的不是苏叶,反倒是苏家其他人。 他是真心觉得没有这些人找他,今天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反而苏叶,在疯狂之下好歹保留了一丝理智,只是挟持他要分家而已,甚至都没有狮子大开口提各种要求,只要船和五十两银子就愿意放他。 他竟是有点感激苏叶了。 古代没有心理疾病一说,程安也不知道世上有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跑偏。 他现在只想保命,对苏叶极尽客气,“姑奶奶,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一会蚊子什么的都出来了,这船一时半会是买不回来的,咱们进屋歇歇好不好?” 第41章 抱住胖胖的自己 苏叶淡淡瞟了他一眼。 “当然,我歇不歇不重要,您歇着才重要。”程安道。 他这是拿出了对顶头上司的态度对苏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苏叶对识相的人并不反感,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她拇指抬起程安的下巴,“等船到了,我就放了你。” 程安脸上露出欣喜,“我就知道姑奶奶说话算话……” “我会一直留在村子里,你回到县城,想做什么就做,尽管来报复我。”苏叶道。 “我不会,姑奶奶放心,我肯定……” “你会不会我不在乎,不用给我表衷心,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怎么做,我都无所谓。”苏叶一脸漠然,“你就此罢手,咱们就到此结束,你若来报复,我也奉陪到底。” “你带官府的人来捉我,我不怕,谁都打得过我不敢说,逃跑起来我这身手还是够的,只要让我跑了,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夜里翻进你家,你所有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逃过!” 说完,也不管程安是什么反应,苏叶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进屋去。” 程安忙不跌起身,老老实实的进了房间,到屋里后老实在蹲墙角,很有人质的自觉。 “很好,你老实点,也省得受罪。”苏叶对他还算满意。 程安陪着笑脸,“姑奶奶放心,我肯定老实,您就是睡着了那我都不带跑的,我等船回来您放了我,我回去后也肯定老老实实的,那是死也不敢找您麻烦的。” “随你便。”苏叶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反手栓上门,上榻合衣躺下。 她当然不会真信了程安几句虚与委蛇,就安心睡觉,她只是要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攻心之战,她必须要让程安觉得她强大不可侵犯,是个随时能从众多衙役手中逃掉,翻墙就能灭人满门的大恶人,才会对她产生的恐惧不动摇。 当然,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大话。 古代到底不比现代,要是在现代,她说什么都不会和官方对上。 敢一袭一警?不出省城就得被人逮住,哪哪都有摄像,连交通公具都没发乘坐,根本跑不了多远。 但古代就不一样,交通通讯一样发达的都没有,她的交通不便,官差的交通也同样不便。 看程安就知道,这些衙役根本就没经过什么系统性的训练,抓人全靠人多和威慑,米南村到处是水,她想逃跑可太容易了,不说划船,往哪个河里一扎,那些人都抓不到。 而只要她逃走了,在这个通缉犯连个照片都拍不了的年代,就到哪都是新生。 只靠画像,就是素描图,她也没看过和真人一模一样的画作,更别说古时候的毛笔画了。 画不出人脸的精髓,根本就没法找人。 她不过小小伤了个衙役,又不是行刺皇上,哪个州府也不可能全国能缉她? 所以她是真的不怕程安找她算帐。 不过若是费点小手段,就能让程安不敢找她,她也是愿意的。 毕竟她也不想刚穿越就背景离乡,更不想看着刚达成的合作谈崩——若是逃走,郑凌不一定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想着这些,苏叶故意放稳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真的睡着了——她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程安会不会试着逃跑。 程安确实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绿豆眼频频瞄向门栓,心里天人交战,犹豫考虑要不要趁机逃跑。 最后,还是理智战了上风,他把这个念头在心里按死了。 他也不是傻子,分得清轻重,苏叶已经言明,只要船到了就放他走,他若现在逃,逃得掉还好,逃不掉岂不是弄巧成拙? 以苏叶的狠劲,还不把他大卸八块了? 还是老老实实保命要紧,程安抱住胖胖的自己,乖乖不动了。 第42章 是我 因为之前办婚礼花掉大部分银子,苏刘氏手上现有的存银只有四十两,想买新船有些不够。 无奈之下,苏宝桐和苏成龙只能把自己的私房钱奉献出来,一人十两,加在一起堪堪凑够六十两。 这些银子买艘小型货船该是差不多的,何西平带着三人上了通往府城的渡船。 到县城需半个时辰,到府城却要足足两个时辰。 渡船在府城最热闹的码头上停驻时,时间已经入了深夜,别说船坊,很多店铺都早关闭了,根本没处买船去。 住店太贵,一行人便只能找个茶铺子坐着。 苏刘氏吝啬惯了舍不得花钱,就只要了两壶茶,还是村长见大家都饿着,自掏腰宝买了十几个馒头。 苏宝桐也分到了一个。 她就着没什么滋味的茶水,啃着硬梆梆的馒头,看着对桌人在那吃新鲜出炉的热包子,忍不住朝苏成龙小声抱怨,“这馒头干巴巴的一点滋味都没有,哪有对面的肉包子好吃,就算不吃肉的,买点菜的也好啊!” 何西平在旁听到,差点没气死。 他当然知道包子好吃,可包子贵啊!要两三文钱一个! 在坐都是常年干活的成年男人,一人吃十个不在话下,得多少钱? 他虽然是村长,家中也不富裕,不能让他如此挥霍。 更何况,今天的事是苏家人惹出来的,他帮忙收拾已经仁知义尽了,大家都是来帮忙的,这顿饭照理说应该苏家人来请,还不是苏刘氏太吝啬的缘故? 苏家人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反倒抱怨起来,何西平至此对苏宝桐的印象那是差透了。 原本他家儿子喜欢苏宝桐,他还有心找媒婆说媒的,如此一来,是说什么都不想要这种儿媳妇了。 …… 从前卧底的时候,苏叶在最初总觉得没安全感,整夜防备身边人,不敢睡觉。 后来剿灭了毒村,,她再出别的紧急任务,也常常会连轴转。 因此一夜不睡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更不用说苏宝桐房间床榻舒服,远比出任务时的风餐露宿要好的多。 不过她精神,程安却是受不住,疲惫不堪,入夜便睡了过去。 呼噜打的震天响。 苏叶不用特意保持清醒,都很难睡着。 呼噜了一会儿,程安好像被什么憋住,突然没动静了,就在这时,苏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有人接近窗下的脚步声,动静很轻,若非她足够警觉,恐怕难以发现。 而不等苏叶细听那声音,程安憋过了气,嗝的一声,又开始打起呼噜。 呼声掩盖之下,什么都分辩不出来,苏叶抄起枕下压的匕首,翻身坐起,猫一般轻盈的从窗台翻了出去。 甫一落地,她便看到窗边一道黑影,猛得扑了上去。 那人反应超乎她意料的快,在她有所动作的同时退了一步,这一下苏叶便扑了个空,反手一刀朝黑影挥去。 黑影与她在同时出手,侧身一让,一把抓住她手腕,往前狠狠一掼,将她推压在墙上。 借着月光,苏叶看清了来人的脸。 同时,郑凌也发出声音,“是我。” 第43章 招惹 “阿凌,你怎么来了?”苏叶瞬间卸了手上力道。 郑凌也在同时松开她,掸了掸衣上沾的尘土,“听说了你的壮举,我来看看。” 语虽调侃,但却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关心。 不然谁也不会大半夜的,来这看什么“壮举”。 苏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未成年便入了警校,毕业后直接去做卧底,孤家寡人惯了,一直以来也没感受过关怀。 如今有人担心她,这感觉还挺好,苏叶露出笑容。 她想说话,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你先等下,我关下窗户,我们找个地方谈。” “那个衙役在里面?”郑凌往呼声不断的窗内扫了眼。 “恩。”苏叶点点头,转身回到窗前,轻手轻脚将窗户关上。 “不怕他醒来跑了?”郑凌问。 “不怕,那会儿装睡他都没跑,现在外面连船都没有,就算跑了也没法离村,他不敢。”苏叶道。 苏家后面不远有片竹林,竹林之后是条小溪,溪水常年清澈,蚊虫不多,两人去了那里。 在河边坐下,苏叶脱了鞋把脚伸进水里,在溪里泡着,转头盯着郑凌,“阿凌来找我只是看看?” “这个给你。”郑凌从袖中掏出一只布包,扔给了她。 苏叶抬手接住,先闻到一股中药香,抓着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一种药,我之前采摘草药时发现的。”郑凌道,“这东西吃了会让人发麻一阵,手脚俱软,脸色发青,不过无毒,半个时辰就会恢复。” “所以阿凌送我是……” “你说成毒药,给那衙役服下,告诉他三月一取解药。”郑凌道,“至少一年内,他应该不敢找你麻烦。” 苏叶心中顿时一暖。 之前是感觉到关怀,如今,却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感。 她刀口舔血这么多年,即便穿越,也要面对一群极品整日打打杀杀,习惯了遇事靠自己,郑凌是第一个出面保护她的人。 有了这药,她便有了保障,不管程安之前心里怎么打算,服了自以为是毒药的药后,都会为了性命明哲保身。 肯定不敢找她麻烦了。 被人护着的感觉有些新奇,苏叶着意感受了一下,然后将那药包好好的收了起来,“回去我就给他吃。” “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郑凌看着她。 “没有,我没受伤。”苏叶道,“那些人还不是我对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今天的事的?” “我下工时路过河边,村长正在找渡船,听到他们说了一些。”郑凌道。 苏叶恍然,“怪不得,我说那些人害怕,这种事肯定不敢全村去说。” “所以是怎么惹上衙役的?”郑凌问。 “还不是苏老太太又作妖!”苏叶想起就气,“应该是苏宝萝的关系,买通衙役来吓唬我,你也知道他们,我要是退让,她们就更得寸进尺,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虽然只来米南村半年,和村民接触不多,但因为苏宝桐的关系,郑凌对苏家人也还算有所了解。 那些人,确实都是些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末流之辈。 第44章 诡辩 “不过你放心,有了这药,程安被放回去后也不敢再找麻烦,苏家人短时间内应该也不敢了。”苏叶又道。 郑凌倒不担心这个,他知道即便程安找麻烦,苏叶也是有能力逃走的,问,“之后你会搬出苏家吗?” “当然,不然我还得防着他们拿毒药害我。”苏叶晃了晃腿,“我要了五十两银子一条船,这是我们生意的起始资金了,对了,生意路子我也想好了,先做海货。” 郑凌对生意的事不甚在意,想送的东西也送出去了,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生意的事以后再说。” “别啊!”苏叶伸手扯住他衣摆,“再陪我待会儿,回去也不能睡,还要听着程安的呼噜声,好没趣儿。” “在这有趣?”郑凌目光扫过黑乎乎一片的竹林。 “有阿凌陪我,就有趣啊。”苏叶仰头看着他,笑得眯起眼睛。 那双猫一般的瞳眸中盈满笑意,笑容清甜又温暖,便是那胎记也遮不住的灵动。 郑凌恍惚有一瞬间失神,转头错开视线,鬼使神差说了句,“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苏叶看着他。 郑凌也看着她,但没回答。 今夜月光甚好,清冷如霜,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对方五官清晰可见。 冷白的光能遮去一切瑕疵,显得郑凌那张脸越加俊美,凤目冷艳,眸如点星,比天上的皎洁明月还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叶差点为这美貌陷进去了,难得落败,先一步移开视线,“你是想说孤男寡女不好?” “恩。”郑凌轻轻应了一声。 苏叶不以为然哼了声,“都是些老顽固定的破规矩,说会话聊聊天待一起怎么了?又不会拉个手就怀孕,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郑凌。 他自来到米南村后,见识过村中许多主动的女子,本以为缠人的苏宝桐就是比较大胆的了。 如今看,苏叶显然更胜一筹,似乎没什么她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 但奇怪的是他却并不对苏叶反感,甚至很喜欢苏叶身上那种鲜活的灵气。 “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问心不愧不就行了?”苏叶松开拉着他衣摆了手,呶呶嘴。 她难得露出这种类似孩子气的表情,郑凌心中莫名一软,“女子名节也是重要的。” “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苏叶伸手指了指右脸上的胎记,“反正又没人要我。” 郑凌又觉得自己失言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上次也和胎记有关,在遇到苏叶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时候。 凭心而论,苏叶并不丑,只是胎记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原有的容貌,又整天低头走路,唯唯诺诺的驼着背,村民们因为胎记先入为主,都厌恶她。 而最近,苏叶变了个人一样,走路不再弯腰,身板笔直,浑身上下也都洋溢着一种朝气,而非从前那种暮气沉沉的模样。 气质是很重要的,现在苏叶身上的气场无一不让郑凌觉得,她不该是被厌弃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郑凌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叶反问。 “我……”郑凌并不擅长辩解。 “好啦,我逗你的。”苏叶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甩干脚上的水,也站起身,“阿凌,你以前一定是个翩翩君子。” “为什么这么说?”郑凌不解。 “不会诡辩。”苏叶笑,伸长手臂抻了个懒腰,“唉,这溪水可真舒服,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郑凌。 还没等他对这个提议表达想法,苏叶转头看向他,“我干脆洗一个,阿凌你帮我守着好不好。” “……”郑凌。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苏叶的想法。 “虽说大晚上的不会有人,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些光棍什么的钻树林,我就算没人喜欢,总不能给人白白看光对?”苏叶理直气壮道。 郑凌无奈,“你就不怕我会看?” “你那么好,又怎么会?”苏叶眨眨眼睛。 “……”这下郑凌是彻底没话说了。 经苏叶这么一说,他若不答应,好像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去看一样。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理解不了苏叶的想法,偏偏很多时候却又无法辩驳,所谓诡辩,便是如此。 没等郑凌再多想,苏叶已经抬手开始解衣服扣子。 郑凌忙背过身去——事到如今,他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就是苏叶不说,他也不放心苏叶一个人在这种晚上,独自在河里洗澡。 第45章 凑钱 穿越之后,诸事繁多,苏叶一直没找到合适地方,这几天也就一直都没洗澡。 而苏小叶本身也没条件讲卫生,之前不知多久没洗过身上,苏叶在榻上躺着那会儿,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儿了。 本来想着解决了程安之后再找个合适的地方,现在正好没人,溪水又清,可不得借个方便? 还有郑凌帮忙看着,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苏叶脱光衣服跳下河,往前走一段便是个深一些的水潭,她直接游了进去。 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一番搓洗,洗干净之后,只觉得身上都轻了二斤。 回到岸边捡回自己衣服的时候,苏叶都有点不太想穿回去,这衣服之前又是打架又是滚地,沾上了不少灰尘。 不过这里也没有别的衣服可穿,苏叶勉强套上了,朝仍背着身的郑凌走过去。 郑凌自打她洗澡后就没变过姿势,特别君子。 苏叶好笑,来到他身后,伸手拍拍他肩膀,“阿凌,我要回去了。” 郑凌闻言这才转过身来,见她衣着整齐,松了口气,而后目光落在她水淋淋的长发上。 因为没有东西擦头,苏叶只简单拧了拧头发的水,这会儿湿漉漉的,水珠不停顺着发梢往下滴落。 郑凌犹豫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擦干一些,不然会着凉的。” “没事,回去再擦也可以。”苏叶哪好用郑凌的衣服擦头。 郑凌却没有收回,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还给我。” 话落,便转身离去。 苏叶捧着衣服,看着少年翩然的背影,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 …… 茶铺地处府城又临近码头,附近每天都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商之人,这些人停泊船只不分昼夜,茶铺也就二十四小时不关门。 一行人得以在此打发了大半夜的时间,隔天天光微亮,船坊开门,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了船坊。 在买船上这件事上,众人又有了分岐。 苏刘氏看都不打算看,进去后就要买最便宜的,都是自家的钱,苏成龙和苏宝桐当然也支持能省就省。 可看了四十两的小船后,何西平发现这船不仅做工用料不好,连船舱都做的很小,即没法多载几个人,也不好拉货。 不管苏叶要船是想做什么,这船她都不太可能相中,其他人想法也是一样。 于是两方争执不下,耽误了不少时间,最后无奈折中,花六十两买了艘中小型的木船。 如此一来,银子都花光了,给苏叶那五十两就没了着落。 回村路上,苏刘氏开始张罗着凑钱。 “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了,回去那个煞星又要朝我要五十两,我上哪弄去啊,便是砸锅卖铁也是拿不出的!”苏刘氏倒也不明着说,只是哭穷。 可在坐各位也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出来她是想占便宜,等着别人把钱凑上了,苏家也就省下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老好人的村长都不可能同意。 “说什么没钱,你家大女儿不是在县城嫁给大老爷了,家中有的是银子,随便从指缝中漏出点来都够你们花用了。”一个经常听苏刘氏找家中婆娘炫耀的汉子开口说。 “正好回村能路过县城,你去找大女儿要点银子就行了。”另一人也帮腔。 第4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刘氏心中暗骂两人多事,道,“宝萝再有本事,那也是外家人,怎么好一直补贴娘家,这种事也没法声张啊!” “那也好说,你们把地买了不就成?要说咱们村子里谁家地多,除了赵大户,可就你们苏家了。”有人道。 “就是,也不用多,卖三亩地怎么也够了。”另一人也道。 米南村田沃地肥,收成向来是好,水田能卖到十五或二十两银子一亩,要是苏家愿意卖,是不愁人接手的。 苏刘氏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那些田地都是她和苏屠户辛苦攒下的,以后要留给苏成龙的,她如何舍得? “苏家嫂子,你要真的拿不出钱,我们倒可以借你一些,但这钱是借,得打借条,以后也必须要还的。”何西平开了口。 一个心直口快的农家汉子也直言道,“事是你们苏家惹出来的,我们没怪你连累我们就不错了,你还想从我们这捞钱?” “想的也太美了。” “白日做梦呢!” “反正我不可能出,我不让你们苏家出辛苦费都不错了。” 一时间,众人都对苏刘氏涌起不满来。 这不满之前就有,只是在苏刘氏妄图投机取巧后达到顶峰。 眼看着就要激起群愤,苏宝桐扯了扯苏刘氏的袖子,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娘,你快别乱来了,这些人怎么可能给咱们出钱,别再惹急了大家,反帮着小叶。” 分家只是开始,以后大家都还要在村里生活,到时谁能更得人心,舆论就会偏向谁。 “好,借条我出。”苏刘氏咬牙答应,对众人道,“麻烦大家借我点银子。” “我们到时一定会还的。”苏宝桐保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人先开口说话。 要是往常,一下借出这么多,村民们很多家没有,有的也是不想借的。 可现在关系到全村人的安危,那就都得出份力了。 何西平做为村长率先开口,“好,我借十五两银子。”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响应,多的十两五两,少则三两二两,总算是凑够了。 船在村头停下,村民们纷纷回家取钱,然后一起送到苏家。 …… 苏叶昨晚回去后便给程安喂了药,之后把程安身上的绳子一并解开了,带他到厨房,翻出苏刘氏藏着的咸肉,做了顿饭。 她自己吃了大部分,吃不下的小部分给了程安,两人吃完又回房休息了一会,苏家人和村民们便都回来了。 苏叶带程安去了院子里,苏刘氏亲手把银子交给她。 何西平在旁道,“小叶,这回你可以放人了吗?” “船呢?”苏叶问。 “船就停在河边,你可以和我们去看。”何西平道。 “不急。”苏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谁去把秤拿来,我秤一下。” “……”苏刘氏脸色霎时就是一变。 其他人注意力都在何西平和苏叶身上,却是没有发现她的变化。 苏叶注意到了,不由冷笑。 她就知道苏家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苏刘氏到现在了,还是认不清现实,一再挑战她的耐心。 那她便继续给苏刘氏教训——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47章 解药 “家里的秤坏了,用不了。”苏刘氏反应很快。 苏叶接都不接她的话,看向一众村民,“谁家有?” “我家有。” “我家也有。” “我家近,我去拿。” 村民们积极响应,住在苏家隔壁的刘老二更是马上跑回家去取。 不一会儿,刘老二拿着秤回来,交给苏叶,“这秤准头很好。” 言下之意明显,你秤过了,斤两够了,就赶紧放人。 大家伙都折腾的累了,生怕苏叶再出幺蛾子。 苏叶也好说话,“行,我秤完就放人。” 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伙齐齐盯着她把银子过秤,结果出来,四十七两。 村民们傻眼,何西平更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钱都是我们大家凑的,每笔我都有当着大家的面秤过,这秤是不是不准?” “我这秤准头很好的!”刘老二见自家秤被置疑,忍不住出声辩解。 苏叶则斜眼瞟着苏刘氏。 她目光并不多冷,也不锋利,却也看得苏刘氏紧张的不行。 “敢给我缺斤少两?”苏叶冷笑。 “不是,我没有。”苏刘氏连连摆手,一边说一边后退,直想离苏叶越远越好。 在村头凑够了银子后,村长便交给她拿着,她见没人注意,便偷偷藏起来三两。 她想能少损失一些就少损失一些,反正银子聚堆也看不出什么,苏叶又不会过秤。 没想到苏叶竟然真的去秤! 众人这时候也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看着苏刘氏的目光充满厌恶。 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借来的银子也要藏,还能有点底线不? “就知道你不会老实,不过你这样欺上瞒下,是真的不想救官爷了?”苏叶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刘氏,“也是。非亲非故,谁愿意花银子救不想干的人?” 这话一出,程安对苏家人更恨了,埋怨的目光变得恶狠狠的。 苏叶勾完了火,就又露出那副不甚在意的表情,“行了,这点小事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这个人脏,藏的银子也会变脏,我也懒得要了。” 苏刘氏刚是一喜,就听苏叶又接着道,“就折成五百斤粮食给我,另外,家里那头猪我也要了。” “……”苏刘氏。 五百斤粮食,一头猪,市价要十两银子了。 藏三两就要赔十两,苏家这波亏的不轻。 苏叶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苏刘氏,道,“别说没有,家里有多少粮食,我还心中有数的。” 而后又对何西平道,“正好这儿人多,现在就开始搬,搬到我新船上去,猪就直接杀了带过去。” “小叶……”苏刘氏还想争取。 “东西都弄好了,我就放人。”苏叶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程安只想快点回家,瞪了还想讨价还价的苏刘氏一眼,催促众人,“怔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点!” 他发话,村长总是不敢怠慢的,指挥众人开始干活。 杀猪运粮,人多活也快,不到一个时辰便都弄完了。 苏叶检查了买来的新船,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把腰刀还给程安。 “还成,这些人干活挺麻利的,倒是没耽误官爷回去吃早饭。”苏叶笑着拍了拍程安的肩膀。 这是她第一次叫官爷,却是一点对官爷的尊敬都无,语气表情皆像是叫小弟。 程安早就不计较这些了,能屈能伸的问,“姑奶奶,那解药……” “放心,你老老实实不惹我生气,三个月后,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送去给你。”苏叶道。 “成,那我就在家等着姑奶奶了,地址我给您留下。”程安道。 “不用,我会去衙门找你。”苏叶道。 “……”程安这回是真服了。 好家伙,做下这么多件可蹲牢的事,苏叶居然还敢去衙门? 这可真是不知道胆小两个字怎么写啊! 这样的人,他从前是没见过的,现在自觉得罪不起。 从心理素质上来说,他和苏叶就是天差地别的。 程安只是越发后悔当初为了银子和面子,就听信苏家人一面之词,来当这个炮灰。 好在现在回头还不晚,只要他老实等着,三个月后就能拿到解药了。 第48章 新船 程安走后,苏叶回到船上巡视了一圈。 她虽然不十分懂船,甚至连很多地方的构造也弄不清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整艘船从做工到用料再到大小,看过一遍她就知道价格一定不高,也就值个六七十两银子。 而就这六七十两,估计也是在村民和村长的监督下,苏刘氏不得不选。 若是让苏刘氏一个人去买,她肯定挑最便宜的,有三十两就不会挑四十两,哪管能不能用。 米南村地处水乡,河边常停着渔民的大船小船,苏叶也不是没见过小破船,有的船舱连货都放不下,就只能打渔和住宿。 眼下这个,相对来说还好,船舱用木板隔成两个空间,其中一个打了木床,还有几个架子,收拾收拾可以当卧室,另外一个可以做仓库,以后做生意用来放进来的货物。 苏叶对此还算满意,她本来也没想过让苏刘氏买什么百十两银子的大船,毕竟那可是连村民借来的银子都要贪的抠门鬼,指望着苏刘氏良心发现那就太不可能了。 当然,苏叶要是真想狠狠敲一笔,指定苏刘氏买多少银子的船,苏刘氏也不得不买,就是苏刘氏不想买,在村民的逼迫下也得买。 不过苏叶没有那么做。 一是她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如果指定太贵的船,苏刘氏钱差得太多,到时指不定就要耍赖,村民们害怕被连累,很可能就是一家凑一点,这时候家家都不富裕,百姓生活比现代要艰苦的太多,苏叶怎么也不会为难那些村民。 其二,苏叶其实也没想真把苏家弄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虽然她很讨厌苏家人,苏家人也确实可恶,但她到底不是苏小叶,可以替苏小叶惩罚,却没立场替苏小叶处决。 本来她想要五十两银子就分家,从此各走各的路,谁成想苏家人总是作妖,总不安份,她想给个教训,才又要了这船。 如今闹了这么一出,不知苏家人是否能吸取教训,若是那家人以后能安份守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苏叶也不会主动找麻烦,但若苏家人不安份,她肯定也不会心软就是了。 第49章 杀猪 看完了船,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苏叶开始归置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她除了银子和船,就只要了五百斤的粮食和一头猪,锅碗瓢盆和生活用品一概都没有。 只不过搬粮食上船的时候,村民们七手八脚没个规划,麻袋堆的乱七八糟,苏叶有点强迫症,实在看不得自己住的地方堆这么乱。 于是她自己动手,将麻袋重新理了一遍,整整齐齐的码在仓库中。 然后便是那头猪了。 猪怕水,船上又不太有地方,村民们把猪赶来后便没有弄上船,直接用绳栓在了河边的一颗树上。 苏叶居无定所,连个正经院子都没有,自然也是没法养猪的,总拴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晚上怕还要叫,苏叶考虑了一下,决定把猪杀了。 她过去树前解开绳子,牵着猪去了村东李老三家。 李老三是米南村唯一的杀猪匠,早几年还在县城里摆摊卖过猪肉,后来年纪大些,便把猪肉摊交给同样学了杀猪的儿子,李老三回到村子里养老。 平时村上谁家杀猪都会找李老三,条件好的会给几十文钱,再送点猪肉,条件不好的就送些内脏和肉做谢礼,李老三也不会说什么,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杀个猪还能赚点银子和嚼用,他对此一直也是积极的。 苏叶进院子的时候,李老三正在磨刀,昨儿刘家大娘找上他,送了二十文钱做彩头,让他帮忙杀头猪,准备过几天刘家老二的婚宴,要宴请全村。 李老三上次杀猪还是苏成龙婚礼时帮苏家杀猪,苏刘氏给了五十文钱做彩头,也算是出手大方了。 没想到没隔几天,苏家人再次找上他,却是苏叶前来。 村子就那么大,有点事没一下午就传遍了,苏叶近来的疯狂举动李老三都是知道的,两次看热闹的人里面也都有他。 他这会看着苏叶就发怵,忙小心的把刀收了起来,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小叶啊,你来有什么事吗?” “李叔,帮我把这头猪杀了。”苏叶牵着猪上前。 李老三一看那猪,不正是早上从苏家强取豪夺的那只么?还是他帮忙打的绳系牵到船上的呢。 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帮忙,即害怕苏叶,也是不想白做工。 谁都知道这苏叶近来疯狂的厉害,连官差都敢揍,村子里从前也不是没出过恶霸的,这种煞神让人干活怎么可能给辛苦费?吃东西那都是不会给钱的。 只是心里再抗拒,李老三也不敢拒绝,忍气吞声的点点头,说,“都是村邻,小叶有求我当然得帮忙,你想什么时候杀?现在吗?” “恩,现在就杀,不然我也没地方放。”苏叶道。 “好。”李老三把收起来的刀又拿了出来,看着苏叶牵着在后头的猪。 苏家地多粮多,筛出的米糠也就多,从前苏小叶在世的时候每天打猪草喂养米心,这猪算是村上养得极不错的,膘肥体壮,肉看着就能好吃。 “猪内脏除了猪肝我都不要了,李叔看着处理,能用上你就收着。还有猪血,李叔帮我接着点,我到时候要一小盆就行,剩下的你留着做血糕吃。”苏叶边说边把拴绳递给他。 李老三怔了怔,有点意外之喜,本以为会白做工了,没想到苏叶肯把内脏给他,血竟然还愿意分他一半? 这头年家家都不富裕,人人都缺油水,吃顿肉不容易,能吃上猪内脏也不易,猪大肠肥厚肉满,那是很解馋的,便是平时杀猪人家送李老三,也不会全送。 苏叶出手大方,心肺肠肚都愿意给他,可是够他们家吃上几天了。 第50章 大方 李老三想想都美,但碍于对苏叶的惧意,也不敢照单全收,假意客套了一下,“我怎么好都收着,小叶你要是不愿意收拾内脏,就我来收拾也行,你也得拿回去一半尝尝才好。” “不了,我也吃不完,放久了也会坏的。”苏叶拒绝道。 她对内脏本身没兴趣,留下猪肝和猪血也是考虑这具身子的亏空,需要食补。 猪肝补铁,猪血补血,都是她现在需要吃的。 至于其他,这头猪有一百多斤,光是肉她都吃不完,这古代又没个冰箱储存,与其放坏了浪费还不如送人。 “另外……”苏叶又拿出钱袋,从里面数了二十枚铜板出来给李老三,“一点心意。” “这……”李老三呆了,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本以为苏叶肯把内脏全部送他就够不错了,谁能想到苏叶竟然还给钱,要知道刘大娘家办喜宴,给的彩头也才二十文,村上平时杀猪也就给个十文八文的,毕竟杀猪这东西,要是主家敢下手,谁也都能杀,苏叶这算真是出手大方了。 李老三一时不太敢接,客套的笑着,“这怎么好,不过就是帮把手的事儿。” “李叔收着,怎么也不能让你白辛苦。”苏叶不由分说把钱塞给了他。 李老三捧着铜板笑得眼不见牙,“那小叶你先坐背阴地方等会儿,我把工具拿来,也不用多久,个把时辰就能完事。” “好。”苏叶应着,去房檐背阴处乘凉。 李老三得了好处,对苏叶虽然还是怕,但却不像之前那么敬而远之了,他进屋把钱放好,又拿了工具出来,还顺便给苏叶倒了杯茶。 “小叶喝点水,这是家里面后园子种的新茶,可清香了,我放井里冰过的。”李老三端着茶送到苏叶面前,满脸讨好却不自知的笑。 苏叶接过,置于鼻端轻嗅,道,“是挺香的。” “那你先喝着,我去忙了。”李老三道。 苏叶点点头。 这会儿时间近晌,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谁都不会选这种时候干活,便是地里忙活也得稍歇歇。 不过李老三得了苏叶的好处,喜出望外,竟也不觉得热,上身的短褂随手一脱,卷着缠在腰间,打着赤膊。 李老三杀了一辈子的猪,很是手熟,一刀下去猪便毙命,他熟悉的放血接血,剔骨切肉,没一会就把一头百十斤的猪弄完。 内脏他没有弄,暂时都收进桶里,只把苏叶要的猪肝单放出来,又拿自家盆子从大桶里分出一小盆猪血。 “行了,这就完事了,小叶你看看怎么拿走?”李老三擦着汗,问檐下坐着的苏叶。 苏叶起身朝他走过来,扫了眼那堆肉的体积。 就算内脏什么的都歇除,也有百斤多,她一个人没法拿。 要是找人帮她拿,她能找的人就只有郑凌,可才和程安发生龃龉,村里人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她一个人舍一身剐不在乎什么,但却不能让村人觉得她和郑家走的近,以免连累郑凌和郑氏。 苏叶想到此,开口说,“我一个人也拿不动这些,李叔帮我送一趟,这个猪头你把舌头和耳朵帮我割下来,剩下的也都给你了。” “……”李老三这回是受宠若惊了。 他收了苏叶又是钱又是肉的,就是苏叶不给他东西,提一句让他帮忙,他也是义不容辞的。 但没想到苏叶竟然还愿意给他猪头?猪头上那多少肉呢,这也太大方了? 第51章 村中一霸 李老三这回是真不好意思收了,推拒道,“不了不了,猪头上好肉多,你留着吃,不过是帮把手,我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朝自家院子里的仓库走过去,“我家里有板车,小叶也不用抬了怪沉的,我直接推车给你送去。” 在仓库里倒腾了一会儿,李老三推了个单轮的板车出来。 这时候人没发明出来胶皮和塑料,车的轮子还是木质的,苏叶从前都只在博物馆里能看到类似的古物展示,不免多看了两眼新鲜。 她看着李老三把肉都装上,最后在他要装猪头时出言制止了,“李叔不用装了,你把耳朵和舌头割下来就行了。” “这怎么好,叔都收了你那么多东西。”李老三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吃不完。”苏叶还是这句。 李老三见她真的诚心,高兴的收下了,心里对苏叶的印象又上了一层楼。 原本见苏叶打爹骂娘惹官差,他心里是极度不喜欢,只不过敢怒不敢言,不然都想把这这煞神赶出村子。 可今天和苏叶一番接触才发现,苏叶那是比苏刘氏还要大方直率好说话的,明明厉害的没人敢惹,还一口一个李叔礼貌的叫着他。 原来只要不主动招惹苏叶,苏叶竟是这般通情达理的? 人都是这样,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好似做了什么加诸于对方身上,都是对方活该。 但在面对强者的时候,人又会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对方做了哪怕一点好事,都会感激涕零。 原来的苏叶这样对李老三,李老三可能不当回事,但现在的苏叶愿意叫他声李叔,他都觉得受宠若惊好大的面子。 送肉的一路上,李老三都沉浸在得了大便宜的愉悦中,就差开口哼歌了。 可沿途两边的村民们看到他就不这么想了。 他们看见李老三推着单轮车,后面跟着苏叶,都无比同情。 李老三虽然看着好像高兴,却没有哪个村民认为他真的高兴,强颜欢笑谁还不懂呢? “唉,这李老三也是倒霉,村上偏他这么一个杀猪的,那苏小叶要猪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得找老三。” “可不是,那猪还是老三给拴去的呢。” “老三也是没办法,这要白做工不说,一个不小心惹了那位煞神,还容易挨打,不装一装笑脸能行么。” “其实也不一定要老三杀,我看那小叶那么厉害,杀个人都不怕,杀个猪还不小菜一碟?” “杀猪是容易,可杀不好也脏啊,小叶现在可不像以前了,怎么可能做这些。” “是啊,小叶再不像以前了。”有村民叹了口气。 其他人一时间都十分感慨,不禁怀念起从前的苏小叶来。 虽然那时候的苏小叶唯唯诺诺整个人都透着股死气,不招人待见,但至少老实本份没存在感,没这么让人害怕啊。 说来这分家也不过是个开始,以后苏小叶还要在村上住的,她即没田地又没个房子,平时能吃什么? 到时缺吃少穿的,东偷一只鸡西偷一只鸭的,村里哪还有安宁? 想到这些,村民们都有些惴惴的。 第52章 主要责任 于是等李老三送完了猪肉,推着空车回来,一帮人把他拉住,围在了中间。 “老三,你刚才是帮小叶杀猪了?她去你家找你的?” “哎,也是苦了你,白干活就够了,还得给她送。” “送就送,她没发疯打人就不错了,老三你没事?她没骂你?” “没说你杀的不好故意讹你钱?”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有的好奇,也有的幸灾乐祸。 李老三只觉得乱哄哄的,一时都不知道回答哪个,抬手压了压,道,“别吵别吵,我得一个个答,再问我都不知道答什么了。” “答我的答我的,你没挨打?”有个尖嗓门的大娘问。 李老三一阵无语,“挨什么打,小叶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凶恶,她一直叫我李叔呢,不光给了我猪肉,还给了我二十文钱呢!” “怎么可能。” “你别是被打傻了。” “还是小叶威胁你了?” “老三这是不敢说。” 大家都不相信。 李老三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醉之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骗你们干嘛,你们又不给我银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我身上哪有伤?” “那说不定是打到看不见的地方。”有人说。 “就是,你还穿着衣服呢。” “那我脱了给你们看看?”李老三作势扯了扯衣襟。 “哎呀你这人。”几个女人都红了脸。 “你看你又不敢看。”李老三嘿嘿笑,“不信是?猪肉还在我家呢,整整一个大猪头,心肺肠肚腰肾,不信就去我家瞧。” 众人还是不太敢信,但见李老三这么笃定,一时又都不确定了起来。 反正大晌午的也没事儿干,一群人便都和李老三回了家瞧热闹。 等看到一桶刚掏出来冒着热气明显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内脏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竟然是真的!” “小叶竟然送了老三这么多东西!” “那二十文钱难道也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小叶可是连官差都打,让人干活还能给钱?” 李老三进院子后便从井里拎了桶水上来,站在日头下擦洗身上的汗湿,这会儿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忍不住道,“怎么就不能给钱,打官差那不也是因为官差来抓小叶?” “可是……”有人想说什么。 李老三把巾布往盆子里一扔,“小叶虽然凶,可我看她也只对惹她的人凶,你看村里不惹她的,她哪说随便就抓人打骂了?小叶今天对我也是很客气的。而且小叶之前那是很老实的,也就是最近才变成这样,依我看八成也是被苏家人给逼急了。” 李老三这话说到点上,村民们听了也都陷入思考。 这些年来苏家人怎么对待苏叶,那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便是下人和奴隶也没有对着那么差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干活,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不是就把苏小叶逼疯了? 如今苏小叶变成这样,那也都是苏家人太过份的关系,苏家人得负主要责任。 第53章 报信 此时的苏家,正陷入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当中。 之前苏叶挟持程安的时候,苏屠户正在堂屋里养腿伤,没法下地出来,也算逃过了一劫。 后来和苏叶达成了约定后,何西平担心苏屠户一个人在苏家得不到照顾,派了两个村民把他给抬了出来,暂时送到自己家。 现今苏叶的事一解决,苏屠户便被接回了苏家。 得知家里为这次的事赔进去一百多两银子,苏屠户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孽障,都是冤孽啊!”他捶胸顿足。 苏宝桐抬手给他顺气,“爹,你别太难受了,会伤身的。” “怎么能不难受!”苏刘氏满脸郁愤,“这个天杀的,拿走了家里那么多银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一百一十两,放在大户人家连买个花瓶的钱都不够,但在米南村这种乡下,多少人十年也存不下这么多钱。 苏刘氏心头绞痛,捂着胸口道,“不用那个天杀的得意,连官爷都打了了,那官爷回去难道还能算了?等缓过来非抓她去砍头不可!” 苏宝桐也是这么想的,“娘说的对,等官爷回去缓过来,一定会再来抓小叶的,到时候她银子还没花,咱们可以拿出来。” “那船也能卖了。”苏刘氏道。 “只是那头猪拿不回来了,我刚和成龙回来的时候,看到李叔被逼着推车给苏叶送肉呢。”苏宝桐道。 “这天杀的!”苏刘氏骂,想到什么又看向窗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成龙,问苏宝桐,“你们不是去接兰芳了,怎么兰芳没回来?” “别提了。”提到这事苏宝桐就憋气,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给自己喝,边解释了起来。 苏成龙自成婚就赶上家里连连出事,朱兰芳跑回娘家也有几天了,他每天都想着把人接回来,就是不敢。 这回好不容易分了家,打发走了苏叶,苏成龙迫不及待的去了朱家,想把朱兰芳给接回来,为表重视还带上了苏宝桐。 可惜朱家人被连番的糟心事烦的狠了,朱兰芳胆小到现在也没缓过来,苏家这些天出的事整个村子都知道,朱家人又哪能不清楚?听那苏叶连官差都敢打的事迹,朱家人怎么放心把女儿放回去? 于是任凭苏成龙怎么说,如何保证,朱父都不肯松口,苏宝桐也因此碰了一鼻子的灰,被数落了好几句。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还没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弟妹已经这样了,要真出了什么大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到底不是和咱家人一条心的。”苏宝桐阴阳怪气道。 苏成龙一听,忍不住从窗前站起身,有“兰芳也是被小叶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那么胆小怎么可能不怕。” “谁知道呢。”苏宝桐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苏成龙接不回妻子本就上火,见她这冷嘲热讽的模样更是生气,近来积攒的怒气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还没说你,给娘出的什么馊主意,早知道小叶这么凶,还找官差过来,这回好了,连官差都被打了,说什么官差回去就收拾小叶!我看官差说不定要怨上咱们家!” “你倒埋怨起我了,我不出主意,难道就让小叶在家里兴风作浪么?你怎么不看看你,挺大个男人,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要能收拾了小叶,我们还用这么愁么!” “我是收拾不了,你不也一样没用,别说的吓得要尿裙子的不是你一样!” “好了!够了!”苏屠户狠狠拍了两下桌子,对两人怒目而视,“就会窝里横,有这脾气怎么不和小叶发!” 两人都不吱声了。 不过两人的话倒是意外提醒了苏刘氏,苏刘氏道,“老头子,我看这事还是得抓紧时间告诉宝萝一声,那官爷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万一连咱们也恨上了,总得让宝萝知道好有个应对。” “也是……”苏屠户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那只伤腿,“那就趁着天还没黑快去,再晚些就没船了。” 众人商量后,决定仍是由苏刘氏和苏宝桐一起去县里,苏成龙身为外男进张府不便,就留下在家照顾苏屠户。 母女二人换了身衣服,出家门,到了河边才想起来没带钱。 从村里到县城的船一人只收五文钱,倒是不贵,只是家里的钱全给了苏叶,苏家所有人身上都是分文不剩。 无奈之下,苏刘氏只能又去邻居家借钱。 才刚借完就又借,邻居也不怎么愿意,苏刘氏好说歹说又许了利息,这才总算借了一两银子出来。 两人登上了通往县城的船。 第54章 请客 另一边,被放回县城的程安此时刚从衙门里出来。 他昨天是趁着休职去的米南村,今天正是当职日,回来后顾不上回家,先匆匆忙忙去了衙门点职。 正好赶上衙门里吃早饭,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的程安饿的不行,冲上去抢了个位置就开始狼吞虎咽。 衙内的同事见他光馒头就噎了五个,颇觉惊奇,盯着他看着不停。 “不对啊,小程今天怎么这么能吃,往常不都看不上咱衙内的公饭么?” “是啊,馒头和粥小程最不喜欢吃的,今儿怎么吃了这么多?” “瞧小程眼下黑的,一看就没睡好,昨晚上哪浪了?” “这得是多浪的小浪蹄子,把咱们程爷榨的这么干净?什么都吃的这么补着?” 一同当差的同事们都七嘴八舌的调侃起来。 程安出身商贾,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小钱还是有的,平时衣食不缺,自然也就不太看得上衙内的饭食,一般都是在家吃了早饭才过来,有时时间来不及,勉强在衙门里凑和一顿,也都吃的很少。 同事们都觉得奇怪,但也没人多想什么,毕竟程安平时就酷爱喝花酒,醉卧青楼是常有的事,别说昨儿一天,就是有时三五天不回家,家里的娘子也不敢找。 大家都觉得程安是流连花巷累着了,程安自己也没反驳,一条腿蹬在横凳上,“怎么着,爷夜御十女累着了,你们有意见?” 众人啧声一片,“我们哪敢有意见啊,咱们程安这身好功夫,只是下次能不能别一人独享,带上咱们这帮兄弟们?” “是啊,程爷可不能独享!” “我也想尝尝是什么样的倌儿,让程爷能吃下七个馒头。” “成,有时间的,下个月发了银子,请你们都去。”程安大手一挥。 他这个人虽然没多大胆子和出息,但情商不低,出手也算大方,平时和同事的关系很不错。 众人欢呼雀跃,都挺高兴。 有人道,“说到请客,张家的老爷过几天要在金银楼请全衙门的人吃饭。” “是啊,张老爷那是最大方的,每次请客菜就没有不好的。”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馋金银楼的酒糟鸭了。” 众人提到张连玉,程安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苏宝萝,手里的馒头都快噎不进去了。 苏成龙一语成谶,此时比起苏叶,程安确实更恨苏家其他人。 平时他在衙内当职,算不上耀武扬威,但也比寻常百姓让人高看一些,还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虽然是苏叶绑了他,可这件事追根究底是由苏家人挑起来的,明知道苏叶那疯狂的模样,居然还敢拿他去填这个坑,不是明摆着害他么? 程安之前肯卖面子,大部分是看在钱的份上,如今吃了大亏,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金银楼的伙食,程安心念一动。 早饭过后,在衙内点了个卯,程安借着上街巡逻,回了趟家。 他让妻子烧水好好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和晦气,神清气爽的出门。 回县衙的路上溜达到张府,程安让门房转告张连玉,晚上他要在贵宾楼请客吃饭。 第55章 宝姨娘 贵宾楼是县城三大酒楼之一,一道糯烧鸡最为著名,张连玉请客也经常会选在这里。 程安是衙内和张连玉关系最好的衙役,两人平时就经常相约吃酒,关系实属不错,不然苏宝萝也不会找上程安。 张连玉到的时候,程安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八仙桌上的菜也摆了满桌。 “来晚了来晚了……”张连玉拱手作揖。 程安起身相迎,“不晚不晚,张老爷日理万机,还把你找来,没耽误谈生意?” “这是哪里话,天大的生意也大不过和程兄弟喝酒。”张连玉笑道。 “哎,我也是,最喜欢张爷的豪爽,不过今天找张爷来,也不光是为了吃酒,实在是有件为难事……” 程安叹了口气,拉着张连玉在桌前落座,道,“不瞒张爷,这事儿本来我不该说,怕破坏张爷的宅内关系,可想来想去,咱们这关系,难不成还能隐瞒么?我得对张爷您明白告知才真兄弟。” 他铺垫了这么深,更让张连玉好奇到底是什么事,道,“程兄弟但说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程安拾了粒花生米进嘴里。 …… 离开贵宾楼时,月上中天,时辰已经很晚了。 张连玉喝多了酒,脚步有些发飘,被小厮小心搀扶着回了张府。 进府门时,门房前来秉告,“老爷,今日宝姨娘娘家人来过,现已经走了。” 苏宝萝姓苏,一般情况下家里称呼姨娘,都是以姓为头。 因为苏宝萝特别受张连玉的喜爱,张连玉才特意吩咐了下边以苏宝萝的名字称呼。 宝姨娘,喻示宝贵。 此时听着这个称呼,张连玉颇感讽刺,深深皱起眉,“不是前天才来过么,怎么又来?” “说是找宝姨娘有急事。”门房下人道,“走的时候还带了个布包,应该是拿了些银子。” 张连玉眉头蹙的更深了。 张府虽然不是什么大府,但有一定规矩,下人月钱,姨娘份例,都是每月分发的。 因着宠爱苏宝萝,张连玉给她指定的份例比另一个姨娘还多些。 在张府一应吃穿俱全,平时用不上银子,这些钱苏宝萝攒着做体己,留着平时买些金银首饰或打赏下人,偶尔也会补贴娘家一些,这些张连玉都知道,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却觉得如鲠在喉。 “扶我去姨娘院里。”他对扶着他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年纪不大,才来府中不久,人事不是很通透,一时没猜明白他的意思,直愣的问,“老爷是想去哪位姨娘那?顾姨娘吗?” “苏姨娘。”张连玉脸色不是很好。 他平时都称宝姨娘,小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苏姨娘是哪个,扶着他往西院走。 第56章 思过 西院,苏宝萝这会儿才刚歇下。 白日里苏刘氏离开后,苏宝萝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怕程安的事给张连玉知道。 她虽说是张府妻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现今妻妾等级分明,就算张连玉再宠爱,家中掌家的仍是正妻,更不用说她到现在还没个孩子。 平时耍点小心机争宠可以,但要买通张连玉身边的人,这种事给张连玉知道了,张连玉定是很不高兴。 整个下午苏宝萝心怀忐忑,晚上吩咐厨房备好了一桌酒菜,打算请张连玉到房里来喝个酒,哪料却被告知张连玉已经出去了。 扑了个空,苏宝萝心里很不安稳,整晚心不在焉,这才歇的晚些。 刚上床,香翠就进来秉告说老爷来了。 苏宝萝闻言忙把外衣披上,匆匆迎了出去。 出门见张连玉进了院子,苏宝萝含羞带娇的扑了过去,“老爷……” 她此时全身上下只着一层里衣,外面披着层薄纱,发髻半散,体态曼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诱一人的气息。 张连玉平时最吃这套,如今却十分反感,一把将人推开了,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苏宝萝怔了怔,一时不认识一样的看着他。 “你娘家人今天又来了?”张连玉面色不愉问。 平时府中外人进出来往,门房都要向张连玉秉告。 不过娘家人到访这种小事,张连玉很少过问,突然问起,苏宝萝不免有些惴惴,担心他知道了什么。 她小心瞧着张连玉的脸色,试探着说,“是呢,家中出了点事,我弟弟那小两口新婚就吵了一架,弟妹住在娘家怎么也不肯回来,娘没办法,找我来商量商量。” “找你商量什么?你一个出阁多年的外家妾,有什么可商量的?”张连玉毫不客气的说。 他平时很少这个态度,苏宝萝更是悬心,撒着娇道,“老爷体谅一下我嘛,我一个内宅之人,是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不像老爷博学多才,见识多广,但怎么说也是我娘家人,我听也要听上一听的。” “你是没念几天书,攒银子倒是很精明,还知道补贴娘家。”张连玉冷哼。 苏宝萝心中一紧,但也同时一松。 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苏刘氏拿着出府时定是给门房注意到了,张连玉应该是为此才不高兴。 平时她补贴娘家,一回也不过是几两银子,揣在衣服里不会被发现。 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家里被苏叶刮的分文不剩,她要不拿这五十两,苏家就只能卖地了。 张连玉为此不满,总比知道程安的事好,苏宝萝吃了定心丸,道,“老爷,我娘为了成龙的婚事花了不少银子,近来手头有些紧,这三十两算是她们借的,最多年底一定会还上的。” 张连玉看着她不说话。 “老爷……”苏宝萝眼波流转,柔弱无骨的身子贴着他,“老爷身上好大的酒气,定是喝了不少的酒?进屋上床,让我给老爷推拿一番怎么样?” 张连玉仍不作声。 苏宝萝得寸进尺,软绵的玉指攀上他的胸膛,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日老爷好生威猛,让奴家欲生欲死,这些天闭上眼睛全是老爷的身姿,晚上都难以成眠……” 啪—— 苏宝萝话没说完,脸上挨了一巴掌。 “贱人,你倒是会伺候男人!”张连玉推开她,表情极其愤怒。 “……”苏宝萝整个被打蒙了,捂着脸不知所措,呆呆的站着。 张连玉面目狰狞指着她,“整日想着?那要是我没回来,你还想找谁满足你啊?贱妇!” “老爷……”苏宝萝委屈的红着眼,伸手想要去拉他。 张连玉拂袖甩开,大怒道,“平日我就是对你这个贱人太放纵,才养成你这骚媚的样子,你这样子怎配做张府的姨娘!” “老爷……”苏定萝还想说什么。 张连玉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叫来外面的丫头吩咐,“香翠,去告诉夫人,以后苏姨娘一应吃穿用度份例减半,没有我的允许,她和近身的丫鬟都不准出府,也不准人探望!” “是,老爷。”香翠被张连玉愤怒的样子吓得不清,忙不跌的应下来,快步跑出去。 张连玉最后看了苏宝萝一眼,“你以后就给我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你的罪过!” 话落,怒冲冲的离去。 苏宝萝一直追到院门口,梨花带雨的哭求,却被张连玉身边的小厮拦下,推回了院子里, 小厮将院门反锁上,苏宝萝被关在院子里,彻底出不去了。 到最后,她也没明白张连玉口中的思过,思的到底是什么罪过。 但她知道,即便是知道她背地里买通程安帮着娘家,张连玉都不可能生这么大的气。 可她被关着,却是想分辩也没有机会了。 第57章 你陪我 一百多斤的猪肉,苏叶分给了刘生三十斤,让他煮着给妻子调养身体,剩下的七十多斤,她晚上全背去了郑家。 郑氏下午时就已经回来了,正准备休息,见苏叶背着半麻袋看起来就很沉的东西进屋,忙上去帮忙,“小叶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这是什么啊?” “是猪肉,挺沉的,郑娘别接了,你提不动。”苏叶没有把麻袋给她,直接背到角落放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阿凌呢?” “去小溪那边洗澡了。”郑氏看着地上的麻袋满脸骇然,“怎么这么多猪肉?” 有关苏叶的事,郑氏回村后有听邻居说过一些,不过她平时不爱出门,交好的村民没几个,也就只听了个大概,回来之后问郑凌,郑凌也没有多说。 郑氏对此担心的不得了,拉着苏叶的手,“你下午去哪儿了?我去河边找你,那附近的渔夫都说没看见你。” 苏叶心里一暖,答道,“我下午去给朋友送猪肉了,他妻子得了病,需要吃点好的补补,我正好杀了头猪,也吃不完,就给他送了点。” “你还有朋友?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郑氏意外。 苏叶道,“最近才认识的,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这样啊。”郑氏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小叶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 “好啊。”苏叶一听就应下,道,“我和郑娘一起做。” 她没过过渔民生活,不知道怎么在船上起火,下午给刘生送肉的时候,就在刘生的船上吃了些。 大男人做菜总归不如女人,虽然有新杀的猪肉,但却做不出那个味道来,肉煮的又柴又腥,苏叶本着补身体的想法才勉强吃了一碗饭,消化到现在,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来送肉,也是打算在郑家开火做点晚饭的。 不光今晚,以后苏叶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蹲在灶前引燃柴火,征求郑氏的意见,“郑娘,我那还有粮食,明晚没事我搬来几麻袋,再交点银子,以后我就在这儿起火了,你看行吗?” “交什么银子,你一个人分家出来单过什么都缺,来我这吃点饭菜还能怎么。”郑氏一边刷锅一边说。 “那不成,郑娘要不收,我就不来了。”苏叶很坚持。 这年头不像现代,粮食多的哪哪都滞销,蹭个饭不算什么,这郑氏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哪余得出多余的粮食养活她? 再说,像郑氏这种本份的农村妇人,最怕事儿,她的事闹那么大,村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郑氏不光没躲,还一如既往关心她,不避嫌的去河边找她,能做到这个份上,苏叶就已经觉得非常温暖了。 她穿越到陌生的古代,还要应付那一家子极品,对现在的生活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整个村子里真心对她的人就只有郑凌和郑氏,这两人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 柴火燃的差不多了,苏叶站起身,“郑娘,切两个猪蹄炖汤,猪肝就切了煮点粥,晚上吃了好消化,你也跟着吃点。” “不用不用,我都吃完了,再说一次吃两个猪蹄也太浪费了。”郑氏心疼的不行。 “就算不吃也放不住,肉有七十多斤呢,现在天热,放井里也吃不了几天,我们得趁这几天猛劲吃,郑娘你也放开了吃。”苏叶打开麻袋往出拿猪蹄。 郑氏看着她,“这么多怎么能都吃完,可以用盐腌成咸肉,放着慢慢吃。” “那就腌个三十斤,再多也腌不过来。”苏叶道。 郑氏有点不好意思,“家里的盐是不多……” 这时候盐价可不便宜,郑氏也没那个闲钱储备,能供上吃就不错了。 不过一斤盐能腌不少肉,再加以风干,总归还是划算的。 郑氏道,“明天我再去买些回来。” “不用了郑娘,明天我和阿凌要去县城,顺便买回来。”苏叶把猪肝放进盆子里清洗,“郑娘喜欢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我什么都不缺。”郑氏找盆子出来帮她洗猪蹄,问,“小叶,你就真打算这么分家单过了吗?” “恩,我以后都不可能再回苏家的,你也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苏叶道。 “我当然知道,唉……”郑氏不由叹了口气,语气悲悯,“只是你一个姑娘家,顶门立户过日子太困难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有船呢。”苏叶把洗两遍的猪肝码在菜案上,拿起刀来切,“我平时就住在船上,以后我想做点小生意什么的,也不会总在村里。” 郑氏直摇头,“可你一个姑娘家,河边那里什么人都有,那船连个院墙院门都没有,整日停在河边,怎么能安全?” “我这什么姑娘家啊,郑娘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叶抬手指了指脸上的胎记,语气自嘲,“村里人都避着我还来不及呢,难不成还有人不怕晦气?多重口啊!” 郑凌从河边回来,走到门外,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苏叶调侃自己的胎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听到她这样说,想起她露出灿烂笑容的模样,郑凌心里就不太舒服,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凌。”看到他苏**高兴,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郑凌看了眼已经点燃的灶子,“你晚上没吃饭?” “我连锅碗瓢盆都没有,没法开火啊。”苏叶道,“我连毛巾还没有呢,晚上你得借我一条。” 郑凌想起来听村民们议论,苏叶分家时要了苏家五百斤粮食和一头猪,吃食上是有着落了,日常用品却是都没有的。 “明天去县城里买一些。”郑凌上前接过郑氏手中猪蹄,道,“娘,你去歇着,我和苏叶就能忙得过来。” “郑娘你歇着,有阿凌帮我。”苏叶也道,然后又对郑凌说,“明天你陪我去买。” “好。”郑凌答应。 郑氏看着一唱一喝的两人,笑呵呵的回了屋子。 第58章 查岗 饭做好后,苏叶把郑氏也叫出来,三人围坐桌前一起吃饭。 新鲜的猪蹄洗的干干净净,清水下锅炖的软软烂烂,胶质全都炖了出来,佐以清油和盐巴,汤汁清亮,肉质软糯,味道鲜美。 猪肝切成薄片用水烫过一遍,然后和米一起放在锅里煮,直到软烂的猪肝和碎米都混在一起彼此不分,最后撒上一点盐巴和翠绿的葱花,色香味俱全的猪肝粥卖相十佳。 可惜就是缺了些佐料。 这大商也不知是尚不存在,还是暂时没被发现,像是八角、花椒、辣椒、姜、蒜这些个调味料,目前一样都没有,唯一能提味的就是葱花。 喝着缺料少味的猪蹄汤,苏叶心里把寻找调料这一事项提上日程。 …… 吃过晚饭,苏叶和郑凌一起收拾完碗筷,准备回去。 离开前郑氏一再挽留,让她住下,都被苏叶坚定的拒绝了。 郑家一共就两个房间,她若留下,誓必就要和郑氏住在一张床上。 苏叶并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而且觉很轻,郑氏这个年纪的妇人都会有些打呼噜的毛病,她在旁边是绝对睡不着的。 回到船上,简单洗漱之后,苏叶把从郑家带来的被褥铺好,躺下睡觉。 没一个时辰,她就受不了了,甚至有点后悔没答应郑氏。 无他,睡船实在太不舒服了。 船身随时会随水波晃动不说,舱内的空气实在太潮了,周围河中的水汽好像都顺着缝隙往里钻,让她感觉喘不上气来。 因为是新船,还散发着一股木板的油子味,混合之下味道更是十分难闻,熏久了脑仁都疼。 苏叶受不了的踹开了被子,穿上衣服下船。 …… 郑凌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窗外传来喵的一声。 附近经常会有野猫,他偶尔遇上了也会喂一喂,不过那些野猫的叫和刚才的叫声却是有所区别的。 咚咚咚—— 床前的窗户紧接着又被敲了三下。 郑凌翻身坐起,将窗户推开。 “阿凌。”窗台下冒出一颗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月光下脸上那抹红色胎记清晰可见。 郑凌突然发现苏叶的胎记其实并不难看,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皮肤红白明晰的界线被模糊,突出了漂亮又有味道的五官,那双桃花眼自带几分风情,微微眯起来笑的样子,像狐狸一样勾人诱惑。 郑凌收回撑着窗户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船里太潮了,湿得我浑身难受。”苏叶起身跃上窗台,“来借个宿,阿凌不介意?” “我说介意你就会回去吗?”郑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当然不会,你要介意我就多求你几句。”苏叶眨眨眼睛,软下声音,“阿凌阿凌,让我留下睡……” “……”郑凌。 也不知什么时候学来的撒娇本事。 他让开窗前的位置,道,“进来说,娘才刚睡下,你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放心。”苏叶比了个OK的手势,从窗台跳到了床上。 郑家两间房,从前只郑氏一个人住,右边这间一直在当仓库,只用来存东西,捡到郑凌后没地方住,郑氏才又用木板打了张床。 因为只睡郑凌一个人的关系,床打的并不大,郑凌的被子在墙边散开着,占了一半的面积。 苏叶看了看,问,“阿凌,还有别的被子吗?” “你要睡床?”郑凌问。 “不然我还睡地上吗?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苏叶故作委屈的扁着嘴,“你这样直男以后小心找不到媳妇。” 郑凌没听懂直男的意思,拿她没办法,下床从柜子里又取了床被子出来,扔到床上,“给你。” “谢谢阿凌。”苏叶朝他一笑,抱着被子滚了个圈,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下来。 不过她也没有把被子盖上,而是当个抱枕似的,搂在怀里。 “阿凌来躺下说话。”苏叶身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郑凌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 正常情况,如果今天在这儿的是另一个人,他都不可能同意对方登堂入室,还占他的床。 只是换成苏叶,不知为什么他就有种无奈的纵容,觉得凑和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苏叶实在没地方住,久居岸上的人突然一下子是很难适应船居生活。 “阿凌,明早我们去县城,买点用的东西,顺便打听一下生意的门路。”苏叶抱着被子道。 郑凌靠墙坐着,“你会开船么?” “今天学了一下午,还不太熟练,不过慢慢划到县城还是没关系,又不远。”苏叶胸有成竹。 “谁教你的?”郑凌问。 “就是我救的那个人,他是个船夫来着,等明天从县城回来,让他也教教你。”苏叶翻身压在被子上,“阿凌,你会游泳吗?” 郑凌摇头。 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应该是偏北一带,不怎么接触水,米南村他没打算久留,是而身处水乡也一直没试试游水。 “那正好,让刘生教你。”苏叶道,“我水性也不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学,划船和游泳,以后用得到。” “好。”郑凌答应。 苏叶还想说什么,郑氏住的那边屋子突然传来吱咯一声的开门声。 郑家都是木门,年头久了难免发钝,开关都很大动静,便是关着门也能听见。 苏叶以为是郑氏起夜,噤了声音,却是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第二次门响,脚步声倒是冲着这边来了。 门被敲了几下,郑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阿凌,是娘,能进来吗?” 郑凌神情一顿,低头与苏叶对上视线。 两人脸上闪过一样的意外之色。 电光火石间想的都是怎么躲,苏叶瞄了眼窗户,打算翻窗出去,郑凌则掀开被子,朝她眼神示意。 苏叶会意,嗖的钻了进去。 郑凌掩上被子,朝外面道,“我还没睡,娘进来。” 吱咯,门打开,郑氏走进来,“阿凌还没睡呢?” “恩。”郑凌坐在被子前面压着,“娘也没睡?” “是啊,躺下想了点事情,就睡不着了。”郑氏苦笑,“我这人也是爱操心,总担心小叶一个人在船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 被子中,苏叶心里一暖。 “你怎么也还没睡?”郑氏又问郑凌。 郑凌顺口道,“我也担心小叶。” “……”郑氏表情意外的不行,有点不认识似的看着他,“阿凌也担心小叶?” “恩,她一个姑娘家。”郑凌只能顺着圆。 第59章 我不习惯 郑氏仍然很惊讶。 实在是来米南村这么久,他就没见郑凌和谁走的近过。 倒不是说郑凌就冷血,只是像苏叶这样接触不多的人,郑凌通常不会记着,更别说惦念。 “小叶也是命苦。”郑氏叹了口气。 “是啊。”郑凌顺着道,用手压了压身下的被子——苏叶在被子里闷久了有点呼吸不上来,刚才动了一下。 “阿凌,我刚才在屋时好像听见你在说话?”为苏叶悲伤了一会儿,郑氏才想起来过来的目地。 郑凌一窒,脑中难得空白了一瞬,一时间竟没想好怎么回答。 郑氏刚才也听得不是很清楚,迟疑的问,“阿凌,是你在说话吗?” “恩,我刚才在背书。”郑凌想到个借口。 “背书?”郑氏充满疑惑。 “是啊,我背书。”郑凌给予肯定的点点头,理由现编,“白天在赵大户家做工,他家刚上学堂的小儿子回来总是念书,我这几天总是听,也会背了,刚才睡不着,就顺口背了一些。” 他平时是个话少的人,只有说谎和心虚的时候话才会多。 只是郑氏没发现这一点,这会满心都是失落。 她总觉得自己耽误了郑凌,虽然把孩子捡回来,却没个好的环境,郑凌还反倒要去给人家做长工来补贴家用。 郑凌是个聪明孩子,不过听了几遍就能背下来,不能去学堂念书实在太浪费才华了。 可家里又实在没有这个条件。 郑氏陷入愁绪中。 被子里苏叶捂的难受,等了半天还没下文,忍不住伸手掐了下郑凌被子里的腿。 黑暗中看不清楚,全凭本能,这一下正捏在郑凌腿根处,差一点就碰小郑凌。 郑凌整个人都僵了下,敏感的腿根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娘。”他开口声音不自觉有些哑,不得不催促,“您回去睡,早点休息。” 郑氏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怜悯和疼惜,道,“好,你也早点睡。” …… 郑氏前脚一走,苏叶飞快的掀开身上的被子,爬出来透气。 郑凌坐在那儿没有动,那种异样的感觉已经消下去了,但心理上让他很不适应。 “没想到郑娘年纪大了,耳朵还挺好使,关着门还能听见咱们说话。”苏叶开口声音照之前压低了很多。 郑凌不知道说什么,背对着她躺下,拉上被子把自己盖的严实,“睡觉。” 苏叶也跟着躺下,对着他后背盯了一会,见他都没有换个姿势的意思,开口问,“阿凌你一直背对着我干嘛?” 那不然还能面对面吗?床就这么大地方,两人都躺下中间也就能空出半壁宽的距离,如果郑凌翻过身去,他和苏叶面对面也就那么点距离。 光线明朗的深夜中,对方脸上五官和表情都清晰可见,郑凌只稍一想,脑中就会浮现画面,就像那夜在小溪边。 苏叶坐在河边仰望着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月光映透着,看起来无比柔美,半边脸上的胎记也不似平时暗沉的红,显得鲜艳欲滴。 郑凌也是在那天发现,苏叶脸上的胎记并不丑,甚至在某些时候,有着惊心动魂的别样美感。 “阿凌?”见他久不回答,苏叶伸手过来扒他。 郑凌反手把她的手从肩上摘下去,声音清冷,“我不习惯和人对着睡,睡觉。” 第60章 起始资金 隔天一早,苏叶趁着郑氏起来之前,翻窗离开郑家。 早饭时间,她又抗着一袋子米回来蹭早饭。 苏叶也是想好了。 昨天她晚上送肉,是怕白天人多眼杂,村民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呢,要知道她把肉都送去郑家,岂不认为郑家人和她过从亲密?到时候排挤郑氏,或者利用郑家威胁她怎么办? 不过今早在河边洗漱时,苏叶碰到个很怕她的村民,本来抱着衣服来,看到她硬是给吓跑了。 这让苏叶意识到村民对她的惧意根深入骨,她就算把东西都放到郑家,村民们也不会觉得她和郑家的人交好,反而会觉得是她奴役了郑家的人。 毕竟郑凌长的好看,惹全村姑娘垂涎,而郑氏为人老实,是那种被骂了都不太会还嘴的老好人。 苏叶的人设就是强取豪夺,哪个恶霸会自己做饭?必定得找个给她白做工的。 于是苏叶没有心理负担的把粮食背过来了。 “小叶怎么抗了这么重的米!”郑氏心疼的过来要接。 苏叶把米袋放下,道,“不重,也才六七十斤,过两天找个时间我把米都搬来,放在船上久了容易受潮。” “让阿凌和你去搬。”郑氏道。 “行。”苏叶道,那样村民们也只会觉得连郑凌都被她奴役了,苏宝桐要是知道,不知得气成什么样儿。 苏叶想想都觉得好笑,也解气,同时她发现苏小叶的情绪好久都没出来过了。 好像从分家开始,胸腔中压着的那股怨气就散了,苏小叶残留的意识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解脱了。 …… 因为约好了今天去县城,郑凌一早去了赵大户家请假,苏叶和郑氏一起做好了饭,郑凌才回来。 今天的早饭仍然很丰富,昨晚苏叶带来的肉切下来一块五花,做成红烧肉,另外又切了些肥膘,和豆角土豆一起炖。 主食也不似往常喝粥,是不掺杂粮的白米饭。 几人坐在桌前,郑氏看着满桌喷香的饭菜有些感慨,“我过年都不会吃这么好……” 她从前一个人单过,家中只有一亩水田,产出的粮食刚够年吃年用,那是一年也吃不到一回肉的。 苏叶也知道郑氏从前过的清苦,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道,“郑娘喜欢,以后我们每天都这么吃。” “呵呵,那怎么能呢,肉这么贵,一年能吃上一次都不错了。”郑氏笑道。 “这有什么,等钱赚多了,几千几万两银子,这点十几二十文的肉钱哪还算贵?”苏叶不以为然。 郑氏惊的嘴都合不拢,“几万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哪是我们寻常百姓能赚到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在人为。”苏叶道,“等以后赚到了,我把银子天摆郑娘房间里,让你看着。” “好……”郑氏笑吟吟的应着,虽然心里不信,但苏叶有这份心,仍然让她很欣慰。 她不知道,苏叶这话还真就不是信口胡说。 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有着这时代的人所没有的眼界与见识,就算不能把现代知识都利用上,利用一点也足够发家致富了。 封候拜相苏叶不敢说,做个富商衣食无忧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现如今起始资金太少,得慢慢来罢了。 第61章 慕强 郑氏吃饭很快,第一个吃完,端着盆去外面的井边洗肉腌肉。 苏叶吃的慢,细细咀嚼着嘴里的米饭,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郑凌,“阿凌,你觉得不觉得我们这样子好像偷情啊?” 郑凌刚夹起的一块肉啪的掉回了盘子里。 苏叶还嫌不够似的,在他耳边叭叭,“你看啊,晚上翻窗私会,睡一张床上,早上天不亮就得跑路,然后白天再没事人一样见面,坐在一起吃饭,可不和偷情似的?” 郑凌心中升起一股异样,他和苏叶这“见不得人”的样子,确实有些…… “阿凌,你知道武大郎的故事么?”苏叶突发其想的问。 “那是什么?”郑凌没听过。 “是一个很经典的偷情故事。”苏叶不好怀意的眨眨眼睛,手肘支在下巴上,讲道,“说从前有个叫潘金莲的姑娘,长的特别漂亮,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惜因为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她被许嫁给了武大郎。” “武大郎是个矬子,哦就是侏儒,侏儒你知道么?就是很矮,个子大概到这里……” 苏叶伸手照着桌子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高,总之没个成年人的样子,长的也不好看,潘金莲自然不喜欢,可惜没办法,封建嘛,也没法和离也没法改嫁,她就只能每天门不出二门不入,在家收拾屋子。” “然后有一天,金莲开窗晒衣服的时候挑杆掉了,正好砸到楼下路人,那路人转过身来,好家伙,剑眉星目,俊美至极!正是咱们故事的主角,西门庆!” 苏叶显然兴致上来了,故事讲的很嗨,和茶馆说书的似的。 郑凌难得被她勾起了兴趣,放下碗筷听她讲述。 苏叶从西门大官人一见美人思如狂,讲到在王婆的撮合下两人共赶赴巫山云雨,这段讲的由其绘声绘色。 “虽然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可那武大郎还没金莲高呢,那活儿肯定也不大,干那事儿都使不上力气,人家西门大官人就不一样的,威猛异常,夜御七女不在话下,第一次就把金莲收拾服了,让金莲体会到了做女人的乐趣!” “金莲本来还有些犹豫,体会到快乐后便放开了,于是两人经常趁着武大郎不在私会,就和我们现在似的……” 苏叶讲到这儿,生动的眨眨眼睛,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 郑凌本来听的入迷,生生被从故事中抽离,想,这是什么不着边的比喻? “再后来,事情败露,两人偷情的事被武大郎给发现了……”苏叶又继续讲。 从大郎喝药,讲到西门庆大战武松,最后潘金莲也被武松杀死。 苏叶长吁短叹,“这就是封建社会酿成的社会悲剧啊,西门金莲生前都是体面人。” “怎么能这么说,出嫁从夫,金莲这是犯了七出之罪,大郎一再宽容,已经待她极好了。”郑氏端着盆迈进门槛。 苏叶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笑道,“郑娘也爱听故事啊?” “恩。”郑氏点头,“盐不够了,我进来取点盐,听你说的有趣,就没出声。” 没想到现代名著故事,搬到古代来说也能吸引一票听众,苏叶不得不佩服作者写的好。 她想,这古代文化娱乐生活贫瘠,自己要是写书,指不定也是个发家致富的路子? 只是可惜大商用的都是繁体字,苏叶大部分勉强能看懂,写却是都不会的,真想写书也要练上很久才行,眼下是不行了。 “金莲虽说也是苦命人,但出嫁女实不该和外家男在一起。”郑氏仍沉浸在故事里。 苏叶摇摇手指,“话不能这么说,嫁给谁既然不是金莲能选的,她不喜欢大郎也没有错,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错,感情自由,我若是大郎,就该早给一封休书,休了金莲。” “这怎么行!”郑氏有些激动。 “怎么不行呢?”苏叶反问。 “这……因为……”郑氏着急,却苦于不擅表达,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苏叶转头问郑凌,“阿凌觉得呢。” “我会给一封休书。”郑凌道。 苏叶难得找到三观和她契合的人,还是在这同样封建的古代,有点高兴,“对嘛,合则聚不合则散,一个不爱你的人勉强留下来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哪怕是很多现代人也觉得潘金莲是渣女代表,苏叶却一直不觉得潘金莲有什么大错。 本来婚姻也是包办的,人家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难道还不许人家追寻真爱了?就只能嫁个不喜欢的男人蹉跎一辈子,认命才是好女人? 哪个大人物是靠认命得来的辉煌?打来的天下? 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杀戮阴诡谋夺天下,女人找个喜欢的男人都不行了?哪来的道理! 苏叶生性慕强,从不觉得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要真错,那也是制度的错! “总之金莲这样是不对的!”郑氏还是传统女人的想法,很坚持原则的说。 苏叶自然不会和她争辩,笑道,“好好好,郑娘说的对,我和阿凌吃完了,一会儿就走,郑娘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什么都不缺,你们两个去县城小心一点,可别让人骗了。”郑氏嘱咐。 “好的,放心郑娘。”苏叶道。 第62章 加入 两人划船去县城。 到县城码头,泊船时,苏叶正好看见在附近巡逻的程安。 程安也看到了苏叶,心里阴影挥之不去,只想离着远点,可又一想苏叶的脾气不好,若是他当没看见转身离开,苏叶生气怎么办? 不给他解药又怎么办? 程安没法,只好硬着头上前,“姑奶奶,怎么这么有空到县里来?” 上午的码头人流涌动,周围有不少行人,走的近的听到程安的话,都很诧异的盯着他和苏叶看,当看到苏叶脸上阴阳一半的胎记时,那几人诡异的表情更掩饰不住。 连郑凌都朝苏叶看了一眼,显然对姑奶奶这个称呼很意外。 苏叶无意被围观,也不觉得姑奶奶这个称呼哪儿好,更不想以后程安每次见她都这么叫,太差耻了。 她轻咳一声,对程安道,“以后别这么叫了,影响不好,你叫我名字就行了,或者叫苏姑娘,都随你愿意。” 直呼其名程安还是不太敢,道,“那我还是叫苏姑娘,苏姑娘您来县城是有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这位是……” 说着,程安目光移到旁边的郑凌身上。 他久居县城,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了,流连花丛之地,小倌什么的也不是没见过。 但纵观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俊俏郎倌儿,却没有哪一个像郑凌这般俊美,只是穿着粗布麻衣往那一站,都是一身贵公子的气质。 凤目剑眉,棱角分明的骨相,即不失男性的刚硬,又有着女人身上都少有的冷艳。 “这是我朋友,郑凌。”苏叶开口介绍。 程安笑着恭维,“郑公子一表人才,俊美非凡,不愧是苏姑娘的朋友。” “……”郑凌。 “……”苏叶。 这程安未免有些太识时务,马屁拍的让人脸红。 苏叶又咳了一声,单刀直入的问,“我们今天来是想看看海货生意的门路,这县城里卖海货的商人平时都从哪儿进货,你了解吗?” “这个我知道的不多,听说他们都是从海边盐场那进货,具体在哪我也没打听过,不过我知道有人知道。”程安道,“西桥那边的包打听,您问他,包管什么都能告诉您。” “不用您。”苏叶纠正,问,“你有时间带我们过去么?” “苏姑娘一句话,再没时间我也得挤出来啊。”程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在西边不远,您跟我来。” “……”苏叶懒得纠正了。 …… 古代信息通讯不发达,不像现代什么东西上网一查就都能知道,因此每处繁华的府城县城,都会有个万事通。 他们获取信息,然后出卖信息给别人,以此为生。 程安找的这位包打听年近五十,是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头,皮肤黝黑,一双眼珠滴溜转看着就很精明。 这行需要整合信息,三教九流的人都得接触,不精明也确实做不来。 苏叶寻问了有关海货的问题,包打听确实知道的比程安多很多。 “这附近的商人进海货,都是在海湾盐场那里,咱们县城的几个商人凑一个商队,每月去进货一次,这一来一回要收一次过路费,一般是二两银子,是盐场那边的头头在收。”包打听道。 “你有门路吗?”苏叶问。 “有的。”包打听一脸殷勤,“姑娘要是想插一手,我可以给你介绍商队的人认识。” “他们下次出发是什么时候?” “就在七天后。”包打听道。 “我想加入的话,需要给好处费吗?”苏叶问。 “不用。”包打听摇了摇头,“商队里总有人走有人来,也不总固定是那几个人,只要我请个酒使点关系,姑娘插一足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起进货搭个伴,回来都是各卖个的。” 他顿了顿,又搓着手道,“但有句话可得和姑娘说到前头,一个县城的去进货,回来也都在附近卖,价钱都是统一定的,谁也不能想多卖就故意往下压价。” “放心,我还不至于不懂这点规矩。”苏叶很通透。 包打听放心道,“那就没什么了,姑娘您回去等消息就行。” 轻松就解了关于进货的问题,苏叶还算满意,打开钱袋,拿了一两银子出来扔给包打听。 “这钱你拿着疏通一下关系。”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包打听即惊喜又不知所措。 苏叶由程安带来,他都已经不对收钱抱有幻想了,就想打发苏叶满意。 没想到苏叶出手大方,赏就赏她一两。 平时买个消息也不过是十文二十文的价格,苏叶想进商队,考虑到使关系也需要钱,多给了这些。 “收着,事情给我办好了就行。”苏叶说。 “那就多谢姑娘了。”包打听高兴的把银子收了下来。 第63章 皇上 离开桥西,苏叶和郑凌在街上逛了一圈,将该买的都买一买。 期间程安一直跟着他们。 有个穿衙役服的官差在,无论进哪个店里,店老板都要客气一点,东西能便宜就给便宜些,一圈下来,也省了十几文。 出门一上午都顺风顺水,苏叶心情不错,中午请程安在茶馆里吃了个午饭。 她选的是县城一家平价饭馆,平均一个菜在三四十文的样子,一顿下来有二两银子可以管够,还算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为了照顾程安的口味,苏叶点了三荤一素四个菜,三只酱鸭腿,一道红烧肉,一道白炖鱼,外加一道白菜蘑茹汤。 小店虽然不大,但师傅手艺还成,菜上来后卖相上佳,味道飘香四溢。 “苏姑娘,郑公子,尝尝这儿的酱鸭,在我们县里还是挺有名气的。”程安提着茶壶,给两人的杯子分别倒满。 郑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并没急着动筷。 倒是苏叶有些饿了,直接抓了只鸭腿啃了一口。 肉炖的酥烂脱骨,咸嫩入味,虽然没有现代的烤鸭那么好吃,但也算穿越之后苏叶吃的最有味道的一顿了。 说来这古代还真是没什么好吃的,这样的东西在现代连家常都算不上,县城竟也当成招牌。 “这县城还真是没什么好吃的。”苏叶一边啃着鸭腿边说。 别人说这话,是大言不惭,可从她口中说出来,配上那副瞒不在乎的表情,不知怎么就让程安觉得苏叶真吃过很多山珍海味。 程安突然觉得碗里的酱鸭腿也不香了,道,“这县城里确实商家不多,要说好,那还得是府城,那儿好东西才多呢,其中有间五味楼,据说厨子曾是宫里边的御厨,专门伺候当朝皇上的。” 这还是苏叶穿越后第一次听人提起宫里,不禁有了点兴趣,问,“说来我还一直没问过,这大商的皇上多大年纪了?在位几年了?” “哎哟姑奶奶,可不能这么说当朝事,让人听到了要砍头的!”程安吓了一跳,忙跳起来制止。 苏叶本来看着大商民风开放,以为言论也会相对自由,没想到对当权者还是讳莫如深。 她识相的闭了嘴,道,“当我没问。” 程安松了口气,凑近她小声道,“当朝皇上已经在位四十年,身下有四位皇子,大皇子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因病故去,现在朝中只剩下三位皇子。这在大商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不能当众议论,提起皇上也要尊敬。” “好,我知道了。”苏叶知道程安是为她好,点点头。 “还有啊苏姑娘。”程安继续小声道,“你们这次去海边盐场,可一定要记得守规矩,千万别被一时利益冲昏头脑,那边的盐可千万不能碰。” 苏叶慢慢嚼着口中的鸭肉,“你是说……” “虽然从那儿拿回的盐能卖上高价,但这是有命赚没命花的买卖,一旦被查出来,就是砍头的大罪,我知道苏姑娘胆子大,但有些事得不偿失,可千万别受人盎惑了。”程安道。 苏叶明白了,程安说的是贩私盐。 这种事古来就有,和现代贩毒利润一样,是只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惜就像现代所有赚钱的路子都在刑法上,无论哪朝哪代,私人贩盐都是大罪,轻则砍头,重则诛九族。 她们将去的目地的是盐场,里面有大把大把低价的盐,程安这是怕她眼红,偷弄私盐回来卖。 苏叶当然不会这么做,她有自己赚钱的规划,尽管缓慢,却安稳,没必要去挣那种不要命的钱。 “放心,我没这个打算,我只想踏踏实实做点生意。”苏叶将嘴里的鸭肉咽下去。 程安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你既然知道这个,是也有些门路?”苏叶问他。 程安左右瞄了瞄,压低声音,“我买过私盐,这在县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点路子的都在买,官盐三十文一斤,私盐只要十文,谁不想图点便宜?官府也不抓这个,抓不过来。” “但是卖盐不行,罪很重的,我们衙以前和盐场联合抓过一批私盐贩子,那阵仗,血流成河啊。” 程安肯说这么多,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苏叶,联系包打听给介绍商队,是他带苏叶去的,苏叶要真做些杀头的勾当,查出来和他的关系,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苏叶是个听劝的,听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64章 以后谁愿意干谁干 吃完了饭,程安叫来小二,准备结帐。 苏叶先他一步掏出银子压在桌上,道,“小二,结帐。” 程安怔了怔,忙也往如掏银子,道,“苏姑娘我这有,用我的。” “说好了我请,怎么能让你来?”苏叶不动声色,“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这顿算答谢。” 说着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小二收钱。 程安没有再和她抢,将钱袋收了回去。 他想起之前苏叶也是毫不吝啬的给了包打听一两银子。 说起来,苏叶虽然是凶,但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就不会对你怎样。 就算招惹到了,要是悔改的快,她也不计较,人情来往还非常大度。 程安对苏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这要是男人,他就该认大哥了。 当然,苏叶要是个没有阴阳脸胎记的漂亮女人,他估计也爱慕上了。 但是苏叶两者都不是,他就只有佩服,离开茶楼时对苏叶道,,“下次苏姑娘再来县城,我来做东,咱们去贵宾楼!” …… 逛也逛了,吃了吃了,离开茶馆,苏叶同程安道别,和郑凌划船回到村里。 她这趟买了不少东西,小到盐和调料,大到成衣布料,大包小包的拎下船。 回去路上,过路的村民们看到苏叶,都忍不住对她投以视线,当看到郑凌和她走在一起,手上还拎着好几个包裹的时候,大家都无比同情。 这郑家的美男子啊,到底还是给村里的霸王花给奴役了。 早先有人说看到苏叶往郑家抗米,大家伙还不信,如今看到冷性的郑凌都被苏叶逼着当苦力,哪还有不信的? 众人对苏叶的恐惧又更上了一层楼。 村子里新奇事儿不多,有点什么大家就都当成谈资,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传到了苏宝桐这里。 听说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被苏叶给夺去了,苏宝桐怒不可歇,偏偏又不敢像从前一样去找苏叶理论,弄得她在家里抓耳挠腮,恨的不行。 苏成龙的新婚媳妇仍没接回来,苏屠户的腿也没好,苏刘氏因为损失了一百多两银子心痛不已,也气的生了病。 这些天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苏宝桐身上,她不光要喂后院的鸡和猪,还要一日三餐给全家人做饭,打扫屋子,累得不行。 从前有苏叶在,这些事都是苏叶在做,苏宝桐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每天只顾着美美的打扮。 如今呢?虽然送走了扫把星,她的地位却直线下降,累得整个人都憔悴,原本养得白嫩的青葱十指,也因为常沾冷水而变得粗糙。 苏宝桐本来心里就有怨气,碍于平时装乖惯了才不好发作,只想着将就到苏刘氏病好就不用再干活。 可现在,郑凌的消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看着院中无所事事的苏成龙,苏宝桐忍无可忍的摔了手上的抹布。 “我不干了,以后这些活谁愿意干谁干!”她大声说,故意说给苏成龙听。 苏成龙果然转过头,面色不愉的看着她,“什么叫谁愿意干谁干?娘病着,爹都没法下床,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干点活怎么了?你不干谁干?” 第65章 内讧 “我干?凭什么我干?家里就我一个闲人么?你不是人啊?你不能干么?”苏宝桐不依不饶。 苏成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做这种活,君子远庖厨,男人怎么能整天围着饭桌转!” 苏屠户夫妇二人望子成龙,小时候送苏成龙上过几年学堂,后来苏成龙因为学艺术不精退了学,学会几句文绉绉的句子却记到现在。 这句君子远庖厨他时常拿出来用,却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本意不是让男人远离厨房,而是训诫君王。 苏宝桐同样不懂,但对他吊书卷嗤之以鼻,“少得意了,你才会几句诗词,拿来骗骗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朱兰芳还行,还想骗我?我不管你庖厨不庖厨,我就告诉你,我不干了,我不会再做饭,你不想干那就饿肚子!” “你……”苏成龙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叶在家可没像你这样!她可是什么活都干的!” “你也知道小叶啊,她那么好怎么不见你好好对她?要不是你非说结婚有她在不吉利,她会被赶到柴房么?会病那么重么?我看她病的脑子不清楚,全是因为你!” “好了!够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听到动静的苏刘氏从前屋里跑出来。 苏刘氏这几天病着,又舍不得找大夫,就靠山上采的草药熬着喝去火,病情一直不见起色,此时脸色还是苍白的。 苏成龙比起苏宝桐来更知道怎么讨好家里人,一脸心疼的上前扶住苏刘氏,“娘,您还病着,怎么出来了,别吹了风。” “我不出来能行么?你们又吵什么了!”苏刘氏一脸无奈。 “没什么,还是宝桐说累了,不想干活。”苏成龙道。 “你也好意思,这家里最无所事事的就是你!”苏宝桐冷笑,“我看苏叶说的没错,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刘氏已经对苏叶恨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苏叶的名字就不舒服,“说了多少遍别再提那个扫把星!” 苏成龙得意的看了苏宝桐一眼,道,“娘,我扶您回屋……” “娘,明天开始让成龙干活,我太累了,我得歇几天。”苏宝桐不等他说完就打断。 笑话,她才不会给苏成龙继续献殷勤的机会。 “什么意思,你想让成龙做饭?”苏刘氏问。 苏成龙一听就反对,“这怎么行,娘,君子远庖厨!” “庖厨不庖厨的你去和你媳妇儿说去,我也可以把她接回来帮你干活!”苏宝桐道。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刘氏瞪了她一眼,“成龙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干做饭这些活,你再做几天,等我好了就不用你。” 苏宝桐这回看出来苏刘氏在偏心儿子了。 原本苏叶在的时候,她一直是被偏心的那个,苏刘氏往往因为她一句话,就对苏叶动家法,甚至都不用去证实。 现在苏叶不在了,她却成了这个家里身份最低的人。 苏宝桐突然有点后悔答应苏叶分家了,若苏叶还在,至少她不会是现在这个处境。 不过让她对苏成龙妥协是不可能的。 苏宝桐过去水盆前用清水洗手,“做不了,我累得厉害,手膻了一沾水就疼,我怎么也要休息两天。” “你这丫头!从小到大我让你做什么了,什么时候不是顺着你,让你干两天活怎么了!你看谁家没出阁的姑娘不帮家里干活!”苏刘氏这回是真生气了。 苏成龙帮腔,“就是。” 母子二人搀扶着站在一起,仿佛站在同一阵线。 苏宝桐皱眉看着,心里气的不行,一边擦手一边甩下一句“反正我不干,谁爱干谁干!” 说完转身回房间,砰的关上门。 任谁敲也不开。 于是这天晚上,苏刘氏带病做晚饭。 她头还晕着,脚步虚浮,一餐饭做的迷迷糊糊,几次放错了盐,憋了一肚子的气。 从前苏叶在的时候,苏刘氏一有什么就拿苏叶出气。 如今受气包不在了,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愤恨的诅咒苏叶,聊以**。 第66章 主意 苏刘氏的诅咒没起到作用,苏叶接下来的几天,一直过的挺悠闲。 关于商队的消息包打听第二天就告诉了她,定在七日后出发。 于是苏叶就开始准备出发前的各种事项,每天拉着郑凌去找刘生学划船和游泳,郑凌为此辞了赵大户家长工的工作,结回来的银子都给了郑氏。 七天后,商队出发。 苏叶和郑凌起了个大早,到县城码头和商队的人集合。 商队的规模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加上她才八艘船,里面的商人什么年纪的都有,女人倒是独她一个。 苏叶因为脸上长着阴阳面的胎记,商队里的人都不太喜欢和她接近,郑凌又不爱说话,寒暄便只是走个过场,众人很快出发前往河湾盐场。 行船一天一夜,来到盐场附近,入关口的时候盐场的人出来,每条船收了三十文的过路费。 这是事先包打听没有告知苏叶的,估计是因为钱不多,商队的人没有提起,包打听也就不知道。 进入盐场后,商队的人们去了附近一个常进货的渔村。 这个渔村比苏叶想象中要小很多,不过三十几户人家,且家家都过的不富裕,从穿着就能看出,大部分人都不如米南村的村民。 这也不难理解,盐场范围内管制严格,出入都受限制,附近不是山林就是沙滩,耕地少的极其可怜,这些人没法种粮食和蔬菜,只能靠海吃海,平时晒些海带咸鱼的备着,等待商队前来换钱。 商队一月才来一次,是而渔民们非常热情,苏叶一下船便被围住了,三个渔民争相问她和郑凌要不要咸鱼和海带,还说可以算便宜一点。 苏叶本来还以为生面孔会受冷落,没想到大家都如此热情,不过如此一来也好,倒省了她找货源的麻烦。 苏叶抬手压了压示意,道,“一个一个来,我今天想多进点货,不可能只进一家的,只要你们的东西成色好,价格公道,我都要了也不是不行。” 其他商人有的已经被拉走了,留下的也在和渔民们讨价还价,周围乱哄哄的,倒是没人去注意苏叶,是而也没听见她的“大言不惭”。 围在跟前的那三个渔民听到了,都诧异的看着她,满脸不敢置信。 “真的吗?你们都要?”其中一个渔民问。 “成色好价格合理的话我就都要。”苏叶道,“你们三个先报个数,家里都有多少。” “我有三十斤咸鱼和五十斤海带。” “我每样都有一百斤。” “我有三百斤海带。” 三人很痛快的报了数。 最后的渔民最年轻,显然也最勤劳能干,存了不少海货,其他两人听了都羡慕的看着他。 “行,你们一个一个带我去看,没问题的话我就都要了。”苏叶也很痛快的说。 “县城的人不多,你进多了会卖不了。”郑凌凑过来低声提醒了一句。 “放心,我有数。”苏叶朝他眨眨眼睛,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郑凌放下心来,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苏叶虽然调皮,但并不会夸大,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有自己的主意。 第67章 壳壳儿 两人跟着三个渔民,依次去了三人家中看货,三人的海带和咸鱼成色都差不多,晒的很干,也没有掺假,价格更是比苏叶预期的低,比县城卖出的价格低了一倍不止。 苏叶满意的兑现诺言,将货都收了。 三个渔民喜不自胜,但看她买那么多,也有点替她担忧。 他们看出苏叶是商队的新面孔,估计也是头次接触生意,只图着便宜就想多收一起,根本就没考虑到好不好卖的问题。 最年轻的渔民也最沉不住气,和苏叶一起称斤时,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你进这么多东西,卖得了吗?” “多吗?”苏叶反问他。 渔民小伙儿怔了怔,看着地上堆得满满的海货,“这还不多吗?” “我倒觉得还能再收点。”苏叶神秘莫测的笑笑。 “不会卖不掉吗?”渔民小伙儿心直口快的问。 问完又有些后悔,想往回找补,又不太会说话。 苏叶看他窘迫的样子,知道他也是心善,当即对他印象好了不少,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海。”渔民小伙子回答。 下海?哈哈,这名字斜音倒是有意思。 苏叶忍不住笑了笑,道,“我敢收,自然有我的卖法,不过我收了这么半天,你们不是海带就是咸鱼,除了这些就没点别的吗?是你们都不卖,还是就你们几个没备啊?” 那夏海被她问的一脸茫然,“别的?姑娘是说什么?” “比如海螺啊海丁螃蟹什么的?”苏叶道。 “我不知道……”夏海还是没懂,摇了摇头。 苏叶听这意思,估计大商这边可能不这么叫这些东西,换了种问法,“你们平时除了咸鱼和海带,还吃什么?我指海里的东西。” 这下夏海就能说出很多了,随便列举了几样,末了有些失落的道,“这些都很小,没什么肉,壳还很硌牙,我们也只是没什么吃的时候才会吃。” “……”苏叶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她们现代人,还就喜欢吃这些壳多肉少还硌牙的。 不过这时候的人能吃饱饭都是安稳,没什么生活追求,肯定也不会喜欢那种费工夫的东西,再说调味料也不全,不喜欢吃也是正常的。 “你刚才说的那些,你家有吗?有的话我可以买一点。”苏叶道。 “我家没有,不过海边有很多壳壳儿,你们想要我可以带你们去捡。”夏海道。 “行,那就麻烦你带路了。”苏叶拍拍他肩膀。 三人合力把称斤后的海货又紧紧捆扎了一遍,夏海帮着苏叶和郑凌运上了船,然后带他们去了海边。 这会海潮刚落,沙滩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种壳类,其中最多的是花蛤,另外还有少量的牡蛎和蛏子,渔民们对这些壳类的称呼很统一,全叫壳壳儿。 夏海弯腰捡起来一个,给苏叶看,“这些都是壳壳儿,刚退潮来捡最新鲜了,就是肉少而且太腥了,其实没有咸鱼好吃。” 那得看怎么做,苏叶心想,要是放点葱姜蒜配辣椒爆炒,那滋味别提多鲜爽,可惜最重要的辣椒现在还没找到,回去得赶紧上山寻摸寻摸。 苏叶让夏海帮忙,把这些壳壳儿每一种类都捡上一些,装进带来的桶里,又灌了海水进去,预备能多养两天。 做完这些后,她把钱给夏海结了,打发了夏海回去。 第68章 心底某处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苏叶倒没急着走,把桶立在沙堆上,和郑凌一起坐在沙滩上看风景。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落,红彤彤的暖金色照映着无边无际的蔚蓝,景色美不胜收。 更好的,是不像现代哪哪都人多,要是有个景色这么好的海边,早就人满为患了。 这里却只有苏叶和郑凌两个人,好像承包了整片大海。 苏叶伸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问,“阿凌,大海很漂亮?” “恩。”郑凌声音清冷的应,目光淡淡的望着远方。 “你以前见过吗?苏叶转头看他。 郑凌迎着她的视线,想了想,然后摇头。 这也算他第一次见到大海,之前睡梦中偶尔也能梦到,但那些画面都很模糊,远不如此时清晰呈现在眼前的辽阔。 “等以后存够了银子,我们就找一处海岛生活,避世无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怎么样?”苏叶问。 郑凌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想要这样的生活?” “差不多。”苏叶道,“我其实是个求平安稳的人,以前就幻想过,要是哪天发了大财,就把财产都藏在哪个岛上,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也是她自己的担忧。 古代不像现代治安那么好,如今天下太平,往前数十年,那也是战乱不断的,乱世之中,人命最贱,寻常百姓往往连自保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有钱或者有权,才能有话语权。 她即穿越而来,往后数几十年,都要在这个国家生活,若只是做个乡村百姓,战乱一起,尸鸿遍野,颠沛流离连生死都无法自主。 苏叶从不是个愿意把性命掌握给别人的人,不给自己打拼足够的家业与底气,她没法安心生活。 但有了家业之后要怎么过?她其实更倾向于找个避世之处隐居,像是海岛,四面环水,非常安全,即便几国相争,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波及不到她什么。 左右这古代即没网络也没个电视什么的,在哪儿住不是一样的? 在这世外桃源,她就是主宰! “我不会隐居。”沉默片刻后,郑凌开口说道。 “为什么?”苏叶问。 “我……”郑凌难得迟疑了一下,一时有些说不清楚。 失忆的人原该什么都不记得,可他潜意识里隐约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背负着东西,沉重的没法去过这样的生活。 苏叶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见他不说了,也就没有问,朝他笑了笑,“那就等阿凌什么时候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我的海岛一直欢迎你!” 说的好像她已经拥有了一座海岛一样。 郑凌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底某处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第69章 上道 离开海滩后,苏叶又找了几家渔户收了些货,把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才回到岸边和商队的人集合。 商队里除了她和郑凌,其他都是老商户了,每月过来收的货都是定量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多收一些。 他们见苏叶收的货几乎是他们一年的量,都十分诧异。 “你们怎么收了这么多货?县城就那么大地方,那么几个人,这怎么卖得掉?”有人问。 “你们不会想低价多销?这可不行的,我们商队有商队的规矩,不能恶意压价,包打听来之前没和你们说吗?” 事关自身利益,这些人都改变了尽量不和苏叶说话的原则。 苏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在意,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质疑生气,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们打算拿到府城去卖,卖不掉的就拿回家吃,放心,规矩我们都懂,不会搞恶竟竞争的。” 那些人听到她居然不打算在县城卖货,一个个表情都和善了很多。 “别说,苏姑娘还是挺有头脑的,知道往人多的地方卖。” “是啊,县城人还是太少了,像你们这样第一次做生意的,还是去大点的地方好卖一些。” “府城人多,货虽然多一点,也是卖得掉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全是恭维话,实际上心里却都不以为然。 府城大,人又多,这谁不知道? 谁都知道,那为什么没人去卖呢? 因为诺大的府城也有自己的商户和商铺。 人家府城的百姓,都喜欢去熟识的商人或商铺那里买货,他们这些外来的就算去了,也没什么人会买,还不如留在县城卖的快。 之前已经有人吃过这些教训,所以知道这一招是行不通的,这会儿众人明着恭维,实则心底都暗暗同情苏叶。 只不过没人挑明罢了。 毕竟谁都不喜欢和自己抢生意的人,苏叶要是去了府城,就少了个竞争的人,等她发现卖不掉再回县城,他们这批货也卖的差不多了。 至于苏叶卖不掉的?人家不是说了,要自己留着吃。 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够吃到老了? 商户们看着船舱甲板上堆得满满的海带,对苏叶的同情更深了几分。 …… 船队行驶到盐场的出关口时,照例有几个面相凶悍的大汉上船检查,是否有夹带私盐的问题。 依次检查到苏叶的船上时,为首的汉子震惊了,目光扫过船舱和甲板上堆满的海带咸鱼,“怎么这么多货?” “难得出来一趟不容易,就想着多进一点。”苏叶一改之前在米南村不好惹的模样,心平气和的笑着回答。 那汉子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后皱了皱眉,往旁边走开了一点,“多进点?我看你是想少交点过路费?以为一趟进够一年的货就便宜了?你倒是会打算。” “大哥哪里话,我只是看着这边的海货实在便宜,比起我们那边,卖不掉留着吃也划算。”苏叶仍旧脾气很好的解释。 “你多进少进的我不管,这边的规矩本来也不是论趟,而是看堆,你这些货……”那汉子目扫过船舱几乎堆不下的海带,“十两银子。” “应该的。”苏叶并无惊讶,面无波澜的从钱袋里掏出银子,数出十两交给男人。 “行,挺上道的。”男人对她的识相很满意,收了钱带着人很痛快的走了。 盐场放行后,苏叶和郑凌回到舱前,一个划船,一个归纳货物。 郑凌坐在船头掌着浆,目光扫过前后错落的船只,和甲板上时不时朝他们这边张望的商户。 “下次出来,应该不用再和那些人一起了。”他道。 苏叶拆开一捆松一些的海带,重新捆紧了,回道,“是啊,不过也不意外,我就猜到不可能进多少货都是二两银子,不然他们也不会一个月来一次了。” 毕竟海货都是能存住的,若进货多少都收那些过路费,谁不多进一点? 可这些,商户们却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们二人。 “正常。”苏叶很理解的说,“毕竟没人喜欢和自己抢生意的人。” “其实那个人收的也不多。”郑凌中肯的说。 虽然十两银子本身很多,但他们船上的海货也确实比其他商户多了十倍不止,这个价格还算合理。 “他们大概都觉得我们赔定了?内裤都赔的不剩。”苏叶瞄了眼前船频频朝她看的一个商户,哈哈大笑。 第70章 眼界不俗 商户们的担忧都是经验之谈,府城的百姓确实喜欢在自己熟识的店里买货,轻易很难抢到生意,但他们失算了一件事——苏叶卖的方法不一样。 船行到县城后,苏叶脱离商队,单独前往府城。 路上,她把自己的计划和郑凌说了。 关于怎么卖这批货,苏叶是在最初商队集合时,听到商户们聊天,才灵机一动想出办法。 原来这时候商家卖海带,都是卖晒干后的干海带,干巴巴的一条就能有一斤,卖相不好不说,价格也相当不便宜。 这一斤海带的价格,相当于半斤盐,一斤猪肉。 当然,干海带泡发之后会变得很多,可是这东西又咸又腥,吃几次就腻了,谁家还能天天吃? 更不用说干海带看不出成色,黑乎乎干巴巴的一条,有时候花十几文钱买回家去,泡开了却发现很多地方不是长斑就是变色,浪费了大部分。 所以海带这东西卖的并不快,也就逢年过节买的人才多,大家也就都不会进很多。 苏叶想到的办法,正是从卖法上着手。 既然别人都卖干的,她就卖湿的,像现代的超市一样,把海带泡发后洗刷干净,不好的地方都切掉,切成丝或者切成块卖。 到时候大家用多少买多少,还省了回去泡发处理的麻烦,也不用担心挑不好扔掉大半烂根。 听完了苏叶的计划,郑凌颇为意外,对她的聪明又刷新了认知,“这个办法很好,一定能卖掉很多。” 苏叶其实也是吃了穿越的福,现代有很多便利是古代人想不到的,她道,“不过这样卖肯定是要慢很多,我们得在府城多留一段日子,要在船上多住些天了。” “可以。”郑凌道,他是不晕船的。 苏叶开始有些晕,现如今也习惯了,起身从舱里往甲板上搬海带,“那我们就先把海带泡上,趁着去府城的路上多切出一些来。” “如果切不完,我们就在码头停一天专门弄这个,多弄一点,早上早点起来卖。”郑凌也过来帮她。 苏叶顿了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禁对郑凌的一点即通也刷新了认知。 第一天是最新鲜的,所以要从一大早就开始卖,争取在第一天卖掉最多,因为时间越久,别的商家看他们用这个方法卖的好,也会效法。 到时候大家都用同一种方法卖,他们外来的肯定比不上人家本地的商户,到时候就很难卖了。 所以哪怕累一点,也要争取在人人效仿之前,把这些货都卖出去。 苏叶在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就想到可能面对的问题,毕竟现代也是这样,哪家店发明出了什么好东西火起来,不出一个月,附近能开一样的十家店铺。 她想到这些,是因为有现代人的眼界,郑凌一个失了忆还甚少出村的古人能想到这些,就真的是眼界不俗了。 第71章 方法 去府城的路上,两人拿出很多海带来泡。 船上能装东西的木桶和盆都是之前在渔村和渔民买来的,总共也没几个,海带这东西又占地方,泡发后好大一堆,容器很快就不够用了。 还是郑凌想到个办法,用渔网网住海带,绑在船后面,随着船舶的行进,用河水将海带慢慢泡开,这做不光不占地方,泡开后的海带还比盆子里的更好清洗,毕竟船行进的过程中一直有河水冲刷。 用河水泡的海带,收回船上用大盆清洗两遍就可以,再把不好的烂根都切掉,最后用刀切成细丝和三角块这两种,分别收到两个不同的容器中。 这个办法简直好用的不得了,大大加快了两人切泡海带的速度。 傍晚到府城附近,苏叶找了个没人的岸边停船,和郑凌一起忙活了大半夜,切出了明天要卖的量。 后半夜两人休息了两个时辰,天光微亮便划船前往码头。 府城的繁华是县城远远不能比的,天还没亮透,码头已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清早起来买菜的百姓,来往过路住驿站的走商,勤劳肯干的渔民,还有搬货的劳功。 占据天然港口的优势,府城商业非常繁华,这边商人都有自己的商铺,价格同等的情况下,百姓们买东西只认本地的商铺。 除非外来商户卖的特别便宜,或者是没见过的新奇物件。 可惜村县的人眼界见识,是不能与府城的人们相比的,哪来能让府城人新奇的物件?所以这边路过的行商多,外来卖货的小贩却少,苏叶很轻易的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这天清晨,府城多了个奇怪的摊位,摊老板是个俊俏公子,只是不怎么爱说话,站在摊前像个吉祥物。 在他身边,站着个脸上有阴阳面胎记的姑娘,叫卖声十分响亮。 “海带一文钱,海带一文钱了!” 洗脑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过往路人都能听到。 众人起初听到还不敢相信,走近确认了两遍才确定苏叶喊的确实是一文。 别人家十几二十文的海带,这家居然只卖一文钱? 这也太便宜了? 大家很快便被低廉的价格吸引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有的是想看个究竟,有的是想捡个便宜。 当看到苏叶卖的是泡发过的海带时,大家也都没有被诓骗的感觉,反而蠢蠢欲动动了要买的心思。 毕竟苏叶卖的海带,卖相实在是太好了。 洗刷的很干净不说,还切掉了所有卖相不好的部位,留下的部分翠绿翠绿的像翡翠一样,一半切丝一半切块,即可以炖煮也可以拌着吃,省时省力还便宜。 犯懒和图省事,那是人类的通病,不分古代现代。 路人们见有这么划算的事,原本不是出来买菜的那些人也都上前,一人买了一碗。 是的,苏叶卖海带是用碗称量,一碗一文钱。 考虑到用手抓难免会让大家觉得多了少了,每次都要过称又耽误时间,所以她都用碗来估量。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买一文钱的,也有人多买一些吃个两三天,从舱内搬出来的海带很快就卖光了,苏叶又去舱里搬了新的出来。 这期间,买海带的人有些也会买一两条咸鱼,联动带销,咸鱼也比较走俏。 第72章 多少银子 一天下来,苏叶和郑凌几乎就没停过手,一个收钱一个称海带,忙的中午饭都没吃上。 快到傍晚的时候,人流比之前少了很多,切好的海带也卖的差不多了。 苏叶趁着这会儿人少,匆匆忙忙去附近的摊位上买了一袋包子,回来和郑凌两个分吃。 吃完了包子,苏叶回到船舱里,捞河里泡发完的海带出来继续切,郑凌则留在外面卖。 两从一直忙到太阳落山,天彻底黑下来,才堪堪收工。 苏叶累的狠了,实在没精力做饭,连去饭馆犒劳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就近又买了几个肉包子,和郑凌简单的对付了晚餐。 吃饱喝足后两人躺在舱内的床上,粗略算算,这一天竟然就卖了三百斤海带,干的! 之前在渔村那些商队的商户,最多的一个人才进了三百斤海带,这是一个月都卖不完的量。 苏叶却只用了一天,就卖了出去,并且还比那些人利润高将近一倍。 毕竟干海带和湿海带的比例,差的有点多,看着满满一碗好像很多,换算成干海带也就小小一片。 俗话说薄利多销,聚少成多,便是这么个道理。 “照这样卖着,有个四五天我们就能卖完了。”苏叶一只脚踩在船尾的木板上,以一个极其“大爷”的姿势放松着受累的老腰。 郑凌躺的很规矩,头冲着她这边,“过几天就会有人仿照,会卖的越来越少。” “那就七八天,应该也卖完了。”苏叶翻了个身,“还好走的时候让刘生多打了一个床,不然出来这么多天,还真是没法住。” 考虑到两人睡一个窄床有诸多不便,学游泳那几天,苏叶让刘生帮忙打了个小床在旁边,她和郑凌这些天虽然睡在一个舱里,但不是一张床上。 本来就累,要是再挤,翻身都费劲,也太难受了。 “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郑凌把外衣脱下,叠好放在枕边。 “我不想洗了,就这么睡。”苏叶懒洋洋的趴着,“反正都是一身咸鱼味,等都卖完了我再好好洗一遍澡……等卖完咱俩不会被腌透了?” “或许。”郑凌失笑。 “那可不行,阿凌这么俊,所有姑娘都喜欢,要是一身咸鱼味,姑娘们都不喜欢你了怎么办?”苏叶挑眉。 “正好,省得麻烦。”郑凌满不在乎的说。 “有颜就是任性。”苏叶叹了口气。 …… 休息了半夜,隔天两人又是天不亮就起床。 苏叶常久不劳作,昨天累的狠了,醒来后只觉得全都浑身酸痛难耐。 郑凌倒是比她要好上很多,毕竟之前也一直在做长工,每天也不清闲,虽然累,但还没影响到什么。 两人继续捞海带、洗海带、切海带的分工,一直忙到天光大亮,早集市的行人变多。 今天不用再叫卖就有源源不绝的客流,于是郑凌一个人出去外卖海带,苏叶继续在船里加工。 昨天很多买了一文钱海带的人尝了个新鲜,有的没吃够,今天又来买,有的还通知了邻居过来。 另外也有附近赶集的人,所以一天下来,仍然卖的不错。 虽然比不上第一天,但收入依旧很可观。 接下来,两人每天都早起晚睡,生意也是如预料般一天不如一天。 第四天开始,府城的商家开始有人模仿他们,也把海带切开来卖。 到第七天的时候,府城里所有商铺,都开始这么卖了。 这样一来,苏叶他们的海带就不怎么卖的动了,好在,她的海带也快卖完了。 船上零零总总的海带全算上,还有二百斤,咸鱼因为本来就进的不多,只剩下五十斤,另外就是苏叶捡的一桶“壳壳儿”。 这些千里迢迢从海边带回来的“宝贝”,因为她卖海带耽误太长时间,全都死了,让苏叶觉得很可惜。 本来还想拿回去尝个鲜的,这下也只能都扔掉了。 …… 剩下的货物,苏叶打算回去的时候拿到县城去卖,府城这里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她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离开前,两人逛了一趟集市。 这些天虽然人在府城,但两人忙的吃饭都没空,自然也没法真正的身入其中,感受繁华。 如今逛一逛才发现,府城的很多东西县里都没有。 比如布料极好的成衣铺子,各种奢侈品摆件,豪华的大酒楼,做工精致的金品首饰之类。 县城的人购买力不强,首饰店卖的都是银饰,且种类不多,金饰一类很少,都需要预定才能买的到。 在府城,苏叶却看到了一些做工精巧不输后世审美眼光的精品,只可惜以她现在财产,一个也买不起就是了。 最后苏叶挑了个款式简单的云纹银镯,准备买给郑氏,目光一转,又注意到柜台最上面摆着一只男子用来束发的银冠。 其色泽如银霜般凌厉通透,繁复的刻印纹路很特别,正中点缀着一颗白色冰种玉,出尘脱俗于其他首饰。 苏叶第一感觉就是这发冠和郑凌很配,开口让老板拿下来给她看看。 “姑娘好眼光。”店老板踮脚从柜子上取下发冠,小心的递到苏叶手里,“这是我新收来的宝贝,摆这儿第一天就给您看上了,说真的这发冠我收的时候就觉得顶好,可惜家里没什么年纪合适的人戴,不然我都不拿出来卖了。” 苏叶托着发冠仔细端详,发现确实做工不凡,甚至更胜店里那些价值不菲的金钗。 别的不说,光是冠中镶的那块中玉,圆润饱满,其通透程度可以看出品相不凡,苏叶在缅甸待了那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您身边的这位公子俊美非凡,仪表堂堂,与这发冠是再适合不过了。”老板对着郑凌恭维。 郑凌淡淡一笑,并不作声。 倒是苏叶给说中了心事,顺手推舟把发冠举起来放到郑凌头顶比了比。 冷如银霜的发冠下面是少年俊美冰寒的脸,果然极配。 “真好看。”苏叶有点舍不得把发冠拿下来。 郑凌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问店老板,“这发冠老板是从哪收的?” “我们这除了卖首饰,平时也收些成色好的,这是前天一个书生拿来当的,我看着实在好,就给收了。”店老板回答道。 “那老板打算卖多少银子?”郑凌又问。 老板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第73章 捂一捂马甲 “一百两?”苏叶问。 老板嘴角抽了抽,道,“一千两。” 果然。 苏叶有些失望的把发冠取了下来,放回柜台上。 要是一百两,她兴许还能杀杀价狠狠心买下来,可是一千两啊,就算再怎么商量和便宜,老板总得几百两银子才卖。 事实是她和郑凌辛苦了卖海带这么多天,也才赚了六十两银子不到。 当然,这若放在米南村民眼中,已经是可观数字了,毕竟苏宝萝在大户人家做丫头的时候,月钱也不过才二两银子一个月。 郑凌在赵大户家,一年才十两银子。 就和现代人的贫富差距一样,这古代,贫富差距更大,有钱人随随便便买个发冠,够普通村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花不完。 苏叶本是物欲淡薄的人,但真心想要什么却居然买不起的这种情况下,也坚定了要努力赚钱的决心。 “老板,帮我们把镯子包上。”苏叶拿出银子付镯子钱。 虽然她挑了半天只买了个最便宜的,老板却也没生气,好好的帮她帮镯子包了起来。 府城的人见多识广,知道人不可貌相,他们看人不看衣着,而是瞧气场。 郑凌气质不凡,苏叶不卑不亢,两人虽然都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老板也没有因此看低。 “姑娘若是喜欢,那发冠我帮你留着,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方便了,再过来买。”老板笑眯眯道。 苏**高兴,“那就谢谢老板了,不出一年,我就会来把它买回去的。” “我相信姑娘。” …… “那么喜欢那只发冠?”出了店铺,郑凌问。 苏叶点头,“喜欢,和你特别配。” 郑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拨到耳后,“我看到一只玉钗,也和你很相配。” “玉钗?算了,我这样子戴什么都没人看,有那个银子还不如打扮你。”苏叶伸手在他颊边抚了抚,“我们阿凌多俊啊,我在现代见过最帅的男明星都没你帅,你要是参加选秀,那一准爆热搜,全天下的迷妹都喜欢你。” 郑凌本来想告诉苏叶不要自我贬低,听她咕噜咕噜一连串听不懂的词汇,问,“现带,那是什么?和海带是一个种类的东西吗?” “……”苏叶。 郑凌很认真的看着她。 他越这样,苏叶越憋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捂着肚子,“现带,海带,别说,还真的好像哈哈哈……” 忘了两人差着时代呢,一忘形就乱七八糟的词都往外蹦。 “所以现带到底是什么?”郑凌虚心求教。 苏叶笑够了,直起腰来,“是一个地名。” “你曾去过?”郑凌问。 “恩。”苏叶含糊过去,往前一指对面的店铺,“那边有成衣店,我们去看看,做两身衣服,身上的等卖完了货就扔了,好大一股味道。” 虽然和郑凌关系很好,但苏叶并不想暴露自己穿越的事,当然,这种事就算说了郑凌其实也未必信,反而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古代最忌讳骇人听闻的不一样,闹个不好,杀头的危险都有。 比如皇上知道了,哟,有个穿越过来的人,是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时代,那还不赶紧杀了等篡位呢? 所以说马甲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有必须捂一捂的。 …… 两人逛了成衣店,一人买了件衣服,又给郑氏买了两件。 然后又买了一些小吃糕点,一盒胭脂,一盒白粉。 苏叶赚钱很努力,花钱上也不会吝啬,由其是给喜欢和亲近的人买东西。 郑氏这辈子没出过县城没用过什么好东西,她看到什么合适的都想给郑氏买上一些。 除了买礼物,苏叶还花钱又进了一批货。 那是最近府城这边新兴起的一种绢布头花,一文钱一个,样式新颖漂亮,县城那边还没有兴起。 古往今来,女人的钱总是最好赚的,这种价格不贵的小玩意,往往卖的很快。 东西全都买完后,两人划船往县城行驶而去。 到县城后天已经黑了,两人照例用了半夜的时间洗切海带,后半夜睡觉,天一亮就开始摆摊叫卖。 这次苏叶和郑凌有了分工,苏叶负责卖海带,郑凌则换上新买的衣服,去集市上卖绢布头花。 郑凌长了一副俊美的相貌,本就十分招姑娘喜欢,穿上收腰的白色布衣往那儿一站,宛如谪仙,当真比漂亮的头花还吸人视线。 于是很快就有一群姑娘围聚在摊前,她们见郑凌卖的头花漂亮又便宜,五文钱一个的价格也在接受范围内,很多人都掏出钱来买。 当然,这其中有的姑娘是真相中了头花,有的则是不差钱,觉得能借买头花和郑凌搭上几句话也不错。 于是郑凌根本不用叫卖,一天时间就把苏叶进货的头花都卖完了。 另一边,苏叶的海带卖的也不错。 这时候消息闭塞,府城中人人效仿的泡发卖法县城的商家都还不知道。 苏叶仍然用一文钱一碗的方式卖海带,但在咸鱼的卖法上改进了一些,她推出买一条咸就送一碗海带的优惠。 图便宜的心理古往今来大多雷同,虽然添头只值一文钱,但在咸鱼价格每家都相同的情况下,大家还是都想占点便宜,于是咸鱼也卖出去不少。 苏叶因此又赚了一波红利,头天就卖了将近一百斤。 而等到第二天,卖货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但有郑凌这个人形广告牌在,多招了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销量还是不错。 傍晚的时候人流越来越少,苏叶和郑凌清点存货,有人从后面过来,突然开口叫她,“咦,是你们?你不是苏叶?” 苏叶转过身,见来人是之前商队内的商户之一,一个胡子很密的中年大叔。 “我听说这里有卖泡发的海带,就想着来看看,居然是你们,你们居然来这卖货了?不是说去府城么?”大叔之前在商队里对苏叶不怎么搭理,这会却过份热情又有点能说。 郑凌还记得这些人之前是怎么冷落苏叶的,心中不太舒服,懒得虚与委蛇,转回身继续点货。 见他几乎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苏叶觉得可爱得不行,心里同时也暖得不行。 她倒不能和郑凌一样不理,回道,“府城那边卖完了,剩了点货,就试着来这儿卖一卖。” “你们之前进的那么多都卖了?”大叔很吃惊。 “恩。”苏叶神色平淡的点了点头。 大叔嘴巴都要合不拢,但想想苏叶的这个办法,确实很厉害,府城那边那么繁华,方法用对了,再多货也是卖的掉的。 这样一想,他不禁有些嫉妒。 苏叶之前进的那些货,是他们一年的量,居然不到半个月就卖光了,真是发了。 这么好的办法,他居然就没想到! 不过现在知道也晚了,苏叶在府城卖了那么多天,府城肯定已经人人效仿,他就算去也赚不到钱了。 现在只能抓紧时间,争取做县城第一个效仿的人。 大叔告别苏叶,赶紧回铺子里泡海带去了。 第74章 新花样 隔天又卖了一上午,总算把货卖的差不多了,剩下三十几斤海带和二十几斤咸鱼,苏叶收起来准备带回家吃。 一切收拾妥当后,下午两人又逛了一圈县城,买了只白切鸡和一些糕点,于傍晚回到米南村。 东西买的有点多,将船停泊在河边,苏叶和郑凌两人大包小包的归置了半天,发现一趟竟是拎不过来。 两人只能先挑了些轻的拎着,重的咸鱼海货打算一会再回来取。 “苏姑娘!”下了船,身后突然传来刘生的声音。 苏叶转过身,见旁边停泊的船只就是刘生的。 刘生从甲板上飞快的跑了下来,“苏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恩,这次是走的有点久。”苏叶道,“怎么了?” “我婆娘的病已经大好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可惜你都不在。”刘生十分感激的说,停下脚步和郑凌打招呼,“郑公子。” “恩。”郑凌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苏叶从手上提的糕点中摘出了两件,朝刘生递过去,“这我和阿凌买的糕点,拿回去和你媳妇吃。” “这怎么好意思……”刘生没有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点糕点也不值什么钱,别扭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让你拿你就接着。”苏叶强把糕点塞了过去。 刘生不好再推拖,只能收下,心里想着哪天若有机会,一定要找机会还苏叶。 “对了,我船上还有些海带和咸鱼,你也挑点拿回去吃,都是我这次进货剩下的底子。”苏叶又道。 刘生回头望了眼苏叶那条船,又看着她手上几乎提不过来的各种包裹,问,“苏姑娘这次生意做的怎么样?货好卖吗?看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是挺有赚头?” “还可以,是比预计的时间久了一些,不过收入不错。”苏叶发自内心的开心,道,“不和你说了,郑娘还在家等着,你记得自己拿海带,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用客气。” “多谢苏姑娘,苏姑娘慢走。”刘生客气的说。 …… 从河边到郑家要穿过几乎半个村子,路边有大片水田,其中就有苏家的几亩地。 苏叶和郑凌路过的时候,发现田里有人在劳作,还不止一人,除了苏刘氏夫妇二人,苏宝桐和苏成龙居然都在。 这会日头西落,金色的太阳只剩下半个露在连绵起伏的山丘上,再有一个半个时辰,天就会彻底黑下来了。 原来苏小叶在的时候,地里的活大半是苏小叶在做,苏刘氏都只在最农忙的几天下地,天黑天就早早回家,苏成龙和苏宝桐更是从不曾种地。 苏宝桐总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喜欢穿漂亮的罗裙,水田里那么脏还可能有各种虫子,她怎么肯下去? 她不光自己不干,还喜欢嘲讽苏小叶像老农夫。 一次苏小叶在田里被水蛭给叮了,腿上肿起两个特别大的包,其中一个几乎流肿,苏宝桐嫌弃的不行,连杂物房都不准她住,硬是给赶到柴房住了几天,还每天冷嘲热讽,说苏小叶恶心。 也不想想她苏宝桐能整天游手好闲饭都不做,是托了谁的福。 现在,苏小叶不在了,也轮到高高在上的苏宝桐体味一下从前苏小叶过的生活了。 苏叶看着都觉得解气,不免在路边多伫足了一会儿。 郑凌自然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于是等田里苏宝桐偷懒歇歇的时候,抬头正好看见郑凌在不远处。 她颇为不敢置信,抬手擦了擦眼睛,确认真的是郑凌后,高兴的跑过去,“凌哥哥!” 苏叶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 郑凌身形未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宝桐慢慢朝他跑过来。 当然,这慢不是苏宝桐想慢,而是水田里面全是淤泥,想快也快不起来。 苏宝桐穿了身粗布麻衣,裤腿处往上卷过膝盖,小腿往下全露着,深陷在稻田的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带起的泥水飞溅,全沾在衣服上。 她的头发也散了,脸上身上被太阳晒的黑了一圈,和前几日娇滴滴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像个成了亲的持家妇女。 “都说人靠衣装,古人诚不欺我也,瞧瞧,这才几天不见,就变成这个德性了。”苏叶啧了一声。 郑凌原也不曾注意过苏宝桐的穿着,但能感觉到现在的她与从前有微妙的不同,他看着苏宝桐狼狈又笨拙的往这边奔,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上田梗?” “……”苏叶。 谁说不是呢?明明旁边就有田梗,上去了不说健步如飞,也总比在田里跑的快? 这大概是因为苏宝桐不常下地干活,所以想不起来这茬。 毕竟自许是千金小姐的姑娘嘛。 苏叶低低发笑。 “要等她过来吗?”郑凌看了眼太阳的位置。 苏叶一边笑一边点头,“不差这会儿,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你猜不到?”郑凌洞悉一切。 “猜得到啊,我这不是想看看她有没有点新花样么。”苏叶挑了挑眉。 她做出这表情的时候,总带点坏,郑凌无奈,目光中充满不自知的宠溺,“你这性子也不知像谁。” “像我爷爷啊,他就是个老顽童来着。”苏叶相当理直气壮。 “苏爷爷?”郑凌道,“我没听母亲说过。” 他话音刚落,苏宝桐跑过来了,跳上田梗,来到路边。 这一路虽不远,苏宝桐深浅一脚也累的不轻,到郑凌跟前还气踹吁吁,“凌哥哥,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天你都不在,我问郑氏她还骗我说你做生意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郑凌在听她说“骗”字的时候皱了皱眉,等她说完后面色清冷的回答,“母亲从不骗人,也没说过谎,我本来就是去做生意,这种事也没必要骗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苏宝桐急着解释,“我以为凌哥哥你是被迫带走的,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去做生意。” 这话里有话,苏叶可不能当没听见了,她挖了挖耳朵,“被迫带走?谁强迫他,我吗?” “我没说是你。”苏宝桐硬梆梆的说。 “不是我?那还能有谁。”苏叶不依不饶的问。 “这是和你无关的事。”苏宝桐冷冷道。 第75章 我想单独和你说 她其实一早就看见苏叶,并且恨的牙痒入骨,只是碍于害怕,才不敢发作,于是便装成没看到。 苏叶却不是能被轻易忽视的人,道,“成啊,既然和我无关,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慢慢干活。” 苏宝桐顿时就着急了,她怕郑凌也跟着走,忙叫道,“凌哥哥!” 郑凌脚步未动看着他。 “我有话想和你说。”苏宝桐道。 “请说。”郑凌道。 “我想单独和你说。”苏宝桐咬着下唇,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眨巴眨巴。 郑凌冷淡,“抱歉,我还要回家看母亲,暂时没有时间。” “我就几句话,给我一点时间就行!”苏宝桐着急,想伸手拉郑凌的衣服。 郑凌不着痕迹的避开,道,“苏姑娘如果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言的话,我也是不想听的,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俯身把地上的东西拎了起来,转身离开。 苏宝桐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他和苏叶手上提了那么多东西,都是看起来包装精美的纸盒,其中有几包油纸包着的是县城著名小吃,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七宝糕点,八宝糖酥,还有她最爱吃却每次只舍得买一点的玫瑰饼,苏叶竟然整整买了三大包! 这是疯了吗? 苏叶分家时不过才分到了五十两银子,想在米南村买地的话,也才能买三亩,照这个花法,用不了多久就会花光的。 那以后呢?还过不过了? 苏宝桐打从心底不相信苏叶那样的人能做什么生意,认定了她是在坐吃山空,并且一边奴役郑凌,一边又用银子和好吃的收买郑凌。 郑凌不肯和她单独说话,肯定也是因为害怕苏叶为此找茬,看来想和郑凌单独说上话,还是要找个苏叶不在的机会才行。 苏宝桐正暗自思量,身后突然传来苏成龙没好气的催促。 “苏宝桐,你怎么又偷懒!天都快黑了,你到底还干不干活!” 苏宝桐被拒绝了本就委屈,闻言气凶凶的转过身去,“你还好意思说我,上午装病躲在家里不出来干活,中午才过来,这一下午你才插了多少秧,还没娘一半多?” “你别总拿我和娘比,有本事你和我比,你比我干的快哪去了?”苏成龙道。 “我就算再不比你快,我也干了一天的活,你才干了多少?”苏宝桐不屑的嘲笑,“鸟拉屎那么大块地方,哪个男人没用的像你一样?难怪你媳妇儿不愿意回来!” 朱兰芳的事本就是苏成龙的心病,被戳到痛处,他险些气炸了肺,跳脚道,“兰芳才不是因为我不回来,她是被苏小叶吓的,你再乱说我对你不客气!”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知道。”苏宝桐冷哼。 “我知道,我是知道,我知道你看谁都不是男人,就看郑凌好是,可惜人家看不上你,人家就算要苏小叶也不要你!” 苏成龙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我可听人说了,苏小叶现在天天都住在郑家,那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了,先嫁的是妻,你就算再嫁过去也是做妾!一辈子见不得光!” “整天吵吵吵,你们够了没久!”远处苏屠户听不下去了,大声喝道。 苏刘氏也走过来,脸色不佳的训斥,“都是一家人,你们整天吵吵的吵个什么,还嫌村上人笑话我们不够么!” 说起来,苏家人最近过的实在不怎么样。 苏叶分家拿走五十两银子,使她们债台高筑,不得不去县里找苏宝萝帮衬,总算还上了欠债。 本以为脱离了苏叶能够重新开始,谁成想…… 先是朱兰芳那边苏成龙怎么都接不回来,这也就罢了,偏偏苏屠户的腿伤好的也不快,苏宝桐还和苏成龙因为活计之分起了龃龉,两人互看不顺眼,动不动就拌嘴,无奈之下,苏刘氏只能接下家中所有活计。 每天做饭喂猪喂计打扫,苏刘氏起早贪黑,忙了十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把苏屠户的腿伤养好了。 然后,农忙季又来了。 南方这边水稻要种收两次,新一轮的种植季来了,家家户户都起早贪黑赶着插秧,苏家水田是村里数得上数的多,自然活就更多。 之前苏小叶在的时候,每到农忙,一天只能睡上那么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都要下地干活。 有她这个干活机器,苏家其他人得已清闲,苏屠户夫妇二人只在最忙的时候会去地里,但也不用起早贪黑。 而养废了的苏宝桐和苏成龙,那是连稻苗和杂草都分不清的。 这一家人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离开了苏小叶后,完全应付不了农忙。 原本第一天只是苏刘氏和苏屠户下地,后来发现一天都出不了原来半天的活,两人不得已只能把苏宝桐和苏成龙也叫上。 这两人都没干过农活,下地第一天,苏宝桐被虫子吓得哭了好几场,苏成龙也被火辣辣的太阳晒破了皮。 两人加在一起干的活没有苏小叶一上午多,还弄的鸡飞狗跳,惹得附近田里插秧的村民们都来看热闹。 而第二天,两人便都极有默契的装病在家,不肯去田里了。 苏屠户夫妇到底心疼孩子,也没强逼。 等到第三天,两人仍在装病,眼瞅着几十亩的水田没人种,苏屠户也受不了,大清早的便发了通脾气,强把两人带到田里。 当天,苏宝桐和苏成龙心气不顺,下午便因为活干多少吵了起来,后面发展到推搡,苏成龙失手将苏宝桐推倒在稻田里,苏宝桐沾着满身的泥水,气得大哭大叫。 这等热闹怎能错过?于是其他几家快要种完的村民们都来看热闹。 有人劝苏屠户夫妇二人看开,又有人提起苏叶拐走郑凌,苏宝桐听到后悲从中来,哭得直抽抽。 地里整个乱了套,村民们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最后精神饱足的散去,留下混乱的苏家人。 苏屠户当场就气得昏了过去。 于是又找大夫,又开消暑药,折腾了两天,苏宝桐和苏成龙消停了不少,这才又回田里。 活积的太多,不紧着点不行,四人忙到这么晚,没想到会碰上苏叶。 苏屠户回想之前看到的,苏叶换了身新衣,还买了许多东西,大有衣锦还乡的架势。 再看看眼前这对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子女,只剩叹息。 第76章 存着 苏叶和郑凌一走就是半月,郑氏在家每天都盼着。 这年头人都求安稳,村子里很少有出门做生意的,郑氏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苏叶告诉她准备做生意的事,她就不太同意,劝过好几回,既害怕本钱赔了,又害怕出门在外遇到危险和恶霸。 郑氏这个人趋于保守,苏叶分家得来那五十两银子,她其实更希望苏叶买地的. 买地多有保障啊,每年都会有产出,吃不完还可以卖,饥荒年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但苏叶别的事上对她都很尊敬,唯独这件事上有自己的主意,郑氏怕孩子为难,后来也就没再劝. 苏叶走这些天,郑氏悬心这些天,这天晚上突然把人盼回来了,看着苏叶和郑凌大包小裹的提着东西进院子,郑氏险些以为是在做梦. “小叶……阿凌……你们回来了?” “是啊郑娘,我们回来了!想没想我们!”苏叶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扑上来给了郑氏一个大熊抱。 郑氏这会儿才有了真实感,搂着苏叶,“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天……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们!冷了热了,有没有遇到危险,我……我真是……” 说到最后,郑氏哽咽的有些说不下去。 苏叶从前做卧底出任务,签的都是生死状,孑然一身,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真心的牵挂过。 她一边慌乱的帮郑氏擦眼泪,一边体会着有亲人关心惦念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郑凌也觉得温暖,但他为人内敛,情绪不会流于表面,他只是上前把郑氏扶到床上坐下,将买来的礼物一一拆开给郑氏看。 “娘,这是我和小叶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只要是你们买的我都喜欢,我只要知道你们……”郑氏话到一半,震惊的顾不上哭了。 她看着床上拆开的一大堆礼物,迟疑又谨慎的问,“这里面有不少是你们买回来要卖给村里人的货?” “怎么会啊郑娘,这些都是给你的。”苏叶哭笑不得的说。 “是啊娘,这些都是我和苏叶给你挑的。”郑凌拿起一件从府城买来的成衣,“你看这件衣服,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颜色,暗紫色也配你。” “还有这些糕点,我都是按照郑娘你的口味买的,你不最喜欢吃甜食了?”苏叶拿过玫瑰饼,“你尝尝,看还是不是你成婚时吃的那个味道。” 说来郑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年幼时出身不好,长大后被家里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就给嫁了出去,好在嫁的男人是个老实本份知道疼人的,却偏偏英年早逝。 那之后郑氏的日子更难过,膝下无子,还要每天为生计发愁。 前阵子聊天回忆过往,郑氏能记起这辈子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成婚那晚丈夫给她买的玫瑰饼,苏叶记住了,这次便买了很多。 郑氏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能让苏叶记这么多,眼泪又止不住了,“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居然买了这么多,这得多少银子……” 她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宝齐斋的糕点,那是只有富人家才吃的起的,穷人也就成婚过年才能买来尝尝鲜。 “没多少,我这次出门赚了很多银子,再多玫瑰饼也买的起。”苏叶拿过旁边的粗麻布包,在郑氏面前打开,“郑娘你看,这都是我这次出门赚的。” 里面白花花的全是银子。 郑氏当即惊呆了,眼泪又止住了。 苏叶看她跟个收放自如的水龙头似的,忍不住笑。 “这……这好多银子?赚这么多……这得多少银子!”郑氏与无伦次,颤微微的伸出手,想摸摸银子又不好意思。 苏叶按着她的手摸上去,说,“一共八十两。” “这……这……”掌下独属于银子的冰凉触感,让郑氏惊的说不出话来。 “说好了以后赚了银子都存在郑娘这里,这些你收着”苏叶笑眯眯道。 第一次,有种可以和家长炫耀成果的孩子气的心情。 要知道,前世她在孤儿院,那是无论得了多好的成绩,都没人在乎的。 院长和休女才不管她是否优秀,哪怕她有天成了总统。 郑氏就不一样了,八十两银子就让她觉得骄傲,开始是念叨原来做生意能赚这么多,后来又夸苏叶和郑凌聪明能干,整个晚上都在兴奋。 第77章 分红 心情很好的郑氏晚上做菜也是难得的大手笔。 她把之前腌的咸肉拿出来不少,一大碗佐以白菜焖蒸,一盘用来炒鸡蛋,一盘用来炒莴笋,苏叶带回来的海带和豆腐炖了个汤,咸鱼则放点葱花和油清蒸。 五个菜,个个是硬菜,三个人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 苏叶把刘生夫妇也给找了来,一起凑个热闹。 席间,免不了提起苏叶和郑凌这次出行,郑氏喜欢听奇闻异事,苏叶也就给说了些府城那边的风土人情。 刘生听了很是羡慕,道,“以前我也打算过做生意,就是没多少本钱还怕赔,也怕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水匪什么的。” 古代治安可不像现代,哪哪都有监控,大商海港多,水匪比悍匪猖獗,那些穷途末路吃不饱饭的亡命之徒,专喜欢挑过往商户下手。 苏叶多少也知道一点有关水匪的事,道,“我们这次先是和商队一起走,后面独行也是走的大路,水匪一般不敢明抢,要是去些小村庄就不一定了。” “是啊,那些水匪都不是个人,我曾有个朋友,就是被水匪……”刘生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就算没有水匪,我也没苏姑娘这么聪明,有这么多点子。我还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刘大哥真想做生意,也不是不行。”苏叶夹了口菜进碗里,“我最近又有了个新点子,正缺人手,如果刘大哥有这个意向,可以帮我打个下手。” “苏姑娘是认真的?”刘生又惊又喜道。 “当然是真的。”苏叶微笑着道,“我想做的生意需要人手,我和阿凌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刘大哥如果来帮忙的话,熟人之间再好不过了,我会按利给你分成。” 其实薪水苏叶也付得起,并且于她来说更划算,但是分成制度,可以让刘生积极一些,毕竟干的好就赚的多,看在钱的份上,谁都要努力。 “苏姑娘不嫌弃,那我肯定是一百个愿意的!”刘生又激动又高兴,端着茶碗站了起来,“以茶代酒,我敬苏姑娘一杯!” 这时候的酿酒技术不发达,酿酒是很费粮食的,一斤白酒的价格比盐还贵,普通百姓家办喜事都不会买多少。 苏叶倒不至于买不起,但她不喜欢喝酒,所以这次回来也没有买,就只用麦子泡了茶。 此时刘生端着茶碗,大有端出了酒碗的架势。 苏叶看出他是真的高兴,考虑到现今人们的生活不易,给予尊重的起身和他碰了碰碗,而后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不瞒苏姑娘,从前我和我婆娘一直打渔卖鱼,一年下来也刚够混个吃喝,能给苏姑娘做事,你只要能管我们吃喝管够,我们就很感激了。”刘生坐下的时候感慨。 “每天都在吃鱼虾,我是宁可吃山菜都不想再吃鱼了……”刘生妻子玩笑似的感叹了一句。 渔民们靠海吃海,鱼虾之类是常食,但肉和蔬菜却不怎么吃的到,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珍馐盛宴。 所以今天桌上的菜除了咸鱼,两人都吃了很多,他们觉得能天天吃这些好吃的东西,便是白给苏叶做工也是值得的。 苏叶可不想压榨他们,道,“有好大家分,钱赚多了都给我也花不完,只要刘大哥愿意努力,分红都是你应该得的。” 第78章 发烧 晚饭后,苏叶照例假惺惺的先回船上,洗漱一番后,趁着夜色偷偷潜回郑家。 虽然离开时两人没有眼神交涉,但郑凌对她了解,默契的给她留了窗。 翻窗而入时,苏叶越发感觉气氛不对,跳到床上后往郑凌身边一趴,小声的叫,“阿凌阿凌。” “怎么?”郑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闻言微微睁开眼睛。 月光下,苏叶清纯的脸上露出小猫似的坏笑,“我刚才翻窗的时候就想,你们这里要是有姑娘寡妇什么的和汉子偷情,大抵也会翻窗?但翻窗的都该是男人对不对?你好像个等情哥哥翻墙的小媳妇有没有?” “……”郑凌。 就知道苏叶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说不出正经话。 被她这么一逗,郑凌已经完全清醒了,同时觉得苏叶这个性子,不好好管管是不行了。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我是小媳妇你是什么?” “我是你情哥哥啊。”苏叶伸手轻佻的在他下巴上刮了刮,“来宝贝,叫声情哥哥来听……” 话没说完,那双不老实的手被郑凌攥住,一把拉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郑凌一只手擒住苏叶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借着月光危险逼近,仔细端详。 “让我看看,你哪里像哥哥……” “我错了……”苏叶被捏着下巴,声音含糊的说。 “不用叫情哥哥了?”郑凌问。 “当然你要愿意……”苏叶顺口就想调戏,下一秒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把话咽了回去,眼睛弯起来,“当然不用啦!” 郑凌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那你叫一声。” “情哥哥。”苏叶毫无心理负担,连个停顿都没有。 “……”郑凌其实是想让苏叶叫哥哥的。 但苏叶没领会意思,叫错了,他竟然也觉得有几分受用。 大概是因为苏叶这样的人心志坚定,新奇点子比县令还多,在哪都是主导,软下来的时候就显得难能可贵。 郑凌细细体会这一声情哥哥,不自觉弯起唇角,意识到后又欲盖弥章的将嘴角压了回去,松开苏叶。 “别闹了,睡觉。”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起来。 这半个月两人都忙的昏天暗地,劳累过度仿佛怎么都休息不过来,之前郑凌躺下没一会儿就差点睡了过去。 苏叶也累得狠了,顺势往他身边一栽就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 “阿凌,我们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等歇够了,上山看看。” “你想看什么?”郑凌维持着侧身的姿势没动。 “我想看看有没有我想找的植物。”苏叶盯着头上方的泥棚,“当然,要是顺便能猎点野味吃吃那也不错,可惜这两天没雨,不然还能采点蘑菇。” “野味现在已经很少了。”郑凌道,“我听母亲说过,战乱刚止的那些年粮食总不够吃,附近的村民很多有点本事的都会上山打猎,没几年山上的动物就没有那么多了,剩下来的都是些没法猎食的。” “郑娘还和你说过这些呢?”苏叶有些新奇。 郑凌道,“是我刚到村子里的时候。” 那时他刚被捡回来,见郑氏过的一贫如洗,就想去山上猎点野味给郑氏补补身子,可去了两次,也没碰到什么可食的动物,最后只猎了只野兔回来。 “你想拉刘生一起做生意,和你要找的植物有关?”郑凌又问。 苏叶惊喜的看着他,“阿凌你好聪明。” 郑凌但笑不语。 他不是聪明,只是猜到罢了。 卖海货这生意,继续做下去不是不行,以苏叶能吹能侃的本事,少进些货慢慢卖也是能卖出去的,但绝对卖不了这次这么多,自然也不可能缺人手。 苏叶不是为了面子就夸大的人,她既然想用刘生夫妇,必然是有新的路子,再联想到她刚才说要找植物,就不难猜出其中联系了。 “我是打算做点吃的。”苏叶解释道。 “用壳壳儿做?”郑凌问。 苏叶猛的坐起身,“阿凌,你也太聪明了!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不是。”郑凌食指竖在唇上示意,提醒,“小声点,娘还在睡觉。” “唔……”苏叶压低声音,“在海边的时候我就有想法了,只是还缺几样植物,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山上各种植物是最多的,我想找找看。” “是什么样的植物?”郑凌问。 “一种叫辣椒,吃起来很麻嘴,但和壳壳儿是绝配。还有一种叫蒜,味道我不太好形容,总之很好吃,还可以去除腥味儿,也是吃壳壳儿的必不可少。” 苏叶说起现代那些海鲜美食,自己都有些馋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总之这两种是最主要的,其他要是能找到也不错,我就能做出很多这边没人做得出来的食物。” “那要是都找不到呢?”郑凌故意问。 “那也没事,再不济我用葱代替一下,也能做出一两样美食。”苏叶胸有成竹道。 郑凌一向喜欢她这份自信,神采奕奕很有朝气,“过几天我陪你去山上找。” “阿凌你真好。”苏叶扑到他跟前,撒娇似的拱了两下。 郑凌按着她的头压在枕头上,“睡觉。” “晚安。”苏叶笑眯眯道。 “晚安。”郑凌轻声回答。 …… 安静下来后,好像也就十分钟,苏叶就睡了过去。 身体上的疲惫让他睡得很沉,好像死过去了似的,深眠中她模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置身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热的整个人都要化了。 偏偏她怀里还抱着个扔不掉的火炉,温度奇高,暖的她整个人汗流浃背,却怎么都无法脱手。 苏叶整个都要热晕了,汗出了一卡车,就在这样让人无法忍受的窒息般的灼热中,她挣扎着醒来。 然后便发现自己怀里紧紧搂着的火炉是郑凌。 “……”苏叶。 她从前睡觉一直有搂东西的习惯,因为所在环境让她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抱着点儿什么心里才能踏实,习惯延续到了现在。 因为和郑凌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她没有面对外人时的排斥警惕,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把郑凌当抱枕。 没等苏叶对自己的行为在心里检讨一下,她很快发现郑凌的身体滚烫,体温热的和睡梦中的火炉一样。 苏叶把手贴上郑凌的额头,发现温度竟然比她发高烧的时候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都要着了似的。 第79章 异类 怎么会这么热?普通发烧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苏叶有些着急,意外的是热成这样郑凌竟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睡梦中的郑凌很不安稳,眉心紧紧的蹙着。全身上下都在冒汗,却不是热汗,而是冷汗。 苏叶骇然,起身推他,“阿凌,阿凌醒醒!” 叫了半天,郑凌才悠悠转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叶充满担忧的一张脸凑在跟前,墨色的眸子转了转,有些茫然,“怎么了?” 问完,郑凌便感觉到身上传来那种熟悉的疼痛,每寸皮肤都仿佛遭遇万蚁噬心的啃咬。 然而最可怕的,却不是剧痛本身,而是剧痛后将会遭遇的改变。 郑凌一秒清醒,猛的推开苏叶,跳下床朝外跑去。 “阿凌!”苏叶不知道他突然这是怎么了,喊了两声郑凌没停,她外衣都顾不得穿就追了出去。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这会月色正好,照的山林明亮。 苏叶寻着痕迹,一直追到村子后面的小溪旁,因为竹林茂密的遮掩而断了郑凌的踪迹。 不过都到了这里,想找人就不难,苏叶一片一片竹林耐心的过去,最后在一片竹林后面发现个半人高的山洞,郑凌人就躺在洞口。 不,也不能说是郑凌。 苏叶走近了才发现,洞口的人虽然穿着郑凌的衣服,身形却不一样,目测比郑凌足足要高一头,相貌上虽然与郑凌极其肖似,眉眼之间却更为成熟深邃,俨然是个成年男子模样。 就好像……郑凌一夜之间长大了。 这个想法让苏叶觉得很荒谬,转念一想,连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其他离奇的事又怎么保证一定不可能发生?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眼前人实实在在是郑凌,衣着,气质,容貌,苏叶凭直觉就可以确认,夜深人静,也不可能有人在短短时间内掉包的这么完全。 既然是郑凌,无论什么样子,苏叶都不可能放任他继续昏迷在冰凉的地上。 她上前想把郑凌从地上抱起来,然而“变身”后的郑凌无论身高还是体重,都不是从前少年的单薄模样,苏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成功。 反倒累的气喘吁吁,又出了一身热汗。 就在她考虑到哪找点稻草给郑凌垫一垫的时候,地上郑凌突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先是露出一秒茫然,紧接着,眸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 没等苏叶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扯过去掼到地上。 郑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肌肉紧实的小臂紧紧卡在她下颌上。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男人居高临下,一双眸如鹰般锐利,语气低沉的警告。 苏叶这才发现,郑凌不光身形有变,居然连声音也有变化,是比少年音更低沉磁性的成男子的声音,十足的低音炮。 她这个人从小就声控,喜欢听各种声优配音的动漫,曾经有个最喜欢的声优声线极低,她当时下载了那个人所有的PV,每天睡前都要听着助眠。 郑凌如今的声音,比那个声优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叶瞬间就沦陷了,“你再说一遍。” “……”郑凌。 “再说一遍,用刚才那种吓唬我的音量说。”苏叶要求。 郑凌被撞破秘密的恐慌和担忧瞬间都淡了,缓缓松开手臂,语气严肃却比之前温和许多,“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 “你怎么不用刚才那种语气说话了?”苏叶明显有些失望。 郑凌拿她没办法,“你喜欢听我那么说话?” “对啊!”苏叶拼命点头。 郑凌只觉得她在挖苦自己,道,“我身体出现这种状况很久了,我一直瞒着,怕别人知道,连母亲我都没有说,刚才我突然很害怕,怕你会说出去。” 但冷静下来想想,他这么对苏叶是完全没道理的。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苏叶,就仿佛认定了苏叶会说出去,动用威胁,太不像平时冷静的他了。 对苏叶也不尊重。 “你误会了阿凌,我没嘲讽你,我是真的喜欢听你像刚才那么说话。”苏叶一脸无辜,“我这人是个声控来着。” “声控?”郑凌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喜欢听好听的声音,声线特别低的,就像你刚才的声音,或者那种病娇音,我都好爱。”苏叶道。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然不似作伪。 郑凌不得不信,心底却仍疑惑,竟然有人喜欢听别人说话的声音? “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乱说的,你不想告诉郑娘,我就连她也不会说。”苏叶又道。 郑凌有些为之前的大张旗鼓觉得愧疚,撑身从苏叶身上起来,回手拉她也坐起身。 苏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问,“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郑凌道,“来村子后就变成这样了,第一次发作是五个月前,当时也在晚上,我半夜被热醒,感觉全身都痛,之后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形和相貌都变了样子。” 一向淡定如郑凌,当时也被吓了一跳。 这种一夜之间改变身形的事本身很不可思议,但他最担心的却是怕别人知道。 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少年,失忆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偏偏又身染怪病,能一夜之间从少年变成成年男子,这种类似妖异鬼怪的怪谈,无论给谁知道,都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 别说观念守旧的村民们,就是整个大商,怕也没人会接受。 他们会把他当成妖怪,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人们眼中的异类。 郑凌其实不在乎当异类,也不在乎别人的排挤,他生性冷漠,本也习惯独来独往。 但异类这种身份,并不只是代表孤独,会有很多猎奇的人对他感“兴趣”,达官贵人,皇子王爷,听到这种新奇的事,哪个不想瞧新鲜? 到时他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他将不再是郑凌,而是供人观赏研究的新鲜的物件。 郑凌了解人类的劣根性,所以先前被苏叶撞破秘密,他才会那么紧张。 苏叶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就像她穿越的事,她也不敢出去乱说。 遇上这种事,在现代的人权社会都可能被抓去做标本,何况古代这种完全没有人权的制度呢? 郑凌的恐慌、担心、谨慎、紧张,所有情绪,苏叶都能理解,也一点都不在乎他之前激动之下的威胁行为,若是同样的境遇换成她,她一准起了杀心。 见郑凌神色黯然,又隐隐有着愧疚的模样,苏叶不光气不起来,还觉得有点心疼。 她伸手扯了扯郑凌的衣摆,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道,“阿凌别怕,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不定你以前是个武林高手,练了能返老还音的武功呢?” “……”郑凌隐忧重重也给她逗笑,“你倒是会想。” “那怎么,一切皆有可能嘛。”苏叶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样,为了让你放心,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第80章 你倒是会想 “那怎么,一切皆有可能嘛。”苏叶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样,为了让你放心,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不用,我相信你。”郑凌忙道。 “相信我也要说,我就是想说。”苏叶耍赖的凑近他,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你不过是返老还童而已,我其实是魂穿过来的,怎么样?更吓人?” “魂穿?”郑凌怔了怔。 “对啊。”苏叶道,“我其实并不是苏小叶,原来的苏小叶已经死了,我叫苏叶,是在她死后魂魄进到她身体里,就只能代替她活着了,你没发现我和原来不一样了吗?” 发现了,而且是早就发现了。 郑凌原来和苏小叶接触不多,但和苏叶近来却接触频繁,他能感觉到前后两人性格处事、语气、乃至说话时的表情,都有很大不同。 只是郑凌并没有为这一切的不同找到合理的解释,他看出苏叶有意回避,也就没有深究。 如今苏叶主动坦承,郑凌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心中无端由来一种踏实感,茫茫人海中,有个和他一样的“异类”,一种很微妙的亲切。 这是他自失忆醒来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从前哪怕是郑氏,也无法给他这种感觉。 “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都要好好为对方保守秘密哦!”苏叶从地上站起身来,回身把手递给他。 月光下,她笑容无比温柔。 郑凌心也软成一片,缓缓将指尖搭了上去,借力站起身。 “哇,你比我高了!”苏叶叫道。 郑凌原来的个子和苏叶持平,如今“变身”后,比原来高了一个头,自然也就比苏叶高很多。 苏叶得抬头看他,对这种差距颇觉新奇,“最萌身高差啊!” “那是什么?”郑凌问。 “我们那边的一个……流行语,就是说我们身高相差刚刚好。”苏叶道。 “你原来生活的地方……”郑凌顿了顿,“是什么样子?” “和你们这里很不一样,要先进很多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一时说不完,有机会我慢慢告诉你。”苏叶伸手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问,“阿凌,你这么久就发作那一次,所以今天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发作是三个月前,今天是第三次。”郑凌道,“我留心过,没过固定的时间,但每次发作都会发热和疼痛。” “这样啊……”苏叶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每次发作间隔的时间不确定,但三次发作都是在晚上,抛除巧合的原因,可以推断发作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没错,这样倒也不用担心白天的时候,不出意外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恩。”郑凌应了一声。 “就算出问题也没关系,反正有我在你身边,我一看不对,拖着你就往没人的地方跑,保准不会让你有机会露馅的。”苏叶完全不惧。 郑凌突然明白了自己那种踏实感由何而来——苏叶本身就是个如山般坚韧可靠的人。 即能撒娇耍赖,又能韧如磐石,是郑凌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的。 “所以阿凌你之前一直没离开村子,也是因为这个病?”苏叶又问。 郑凌帮她把头发上沾的竹叶摘下去,道,“是,母亲救了我,我本来也想出门找点生意做,多赚点银子回报她,没想到身体才好转让就……我怕出意外,那之后就没出过村子了。” 怪不得,苏叶原先就想,以郑凌的能力,若是肯走出村子,怎么也会比在村里做长工赚的多。 现在她知道了,郑凌也是没办法,毕竟有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问题的身体,要是在外面犯了这“病”,不得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在村里做长工,每晚都能回家,确实要保险一些。 这样看来,郑凌之前答应她一起做生意,也是冒险了的,并且出于相信她。 苏叶心里暖乎乎的,抱臂仔细端详郑凌的样子,越看越满意,“阿凌这样子好像更帅了,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要找个地方躲几天吗?” “不用,大概一个时辰就会变回去,还会发一次热,昏迷之后,等再醒来就会变过来了。”郑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补了一句,“之前两次是这样。” “那我们去山洞里,天快亮了,小溪附近可能会有人来打水。”苏叶道。 郑凌点头,“好。” 第81章 偷不如偷不着 两人捡了些干稻草回到山洞,铺了厚厚一层。 苏叶让郑凌坐在里面,她坐在洞口,望风外面避免有人来,同时也关注着郑凌的动向。 山洞很小,苏叶一只腿蹬在洞口的岩壁上,半蜷着身子,把小小一个洞口堵的严严实实。 郑凌坐在里面,如一块逐渐融化的坚冰,被一点点温暖的捂化。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外面天亮了,橙色的阳光破开云层,照耀在山林间。 郑凌感觉到身体有了异常变化,剧痛袭来,那种不正常的热度也涌了上来,像要把他整个人灼烧。 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昏迷过去。 苏叶亲眼见证了他身体的种种变化,从骨骼到肌肉,从成年男子的身形,缩回少年清薄的身段。 期间,她一直紧紧搂着郑凌,意图借此安慰的动作缓解郑凌的痛苦。 所以当郑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便是苏叶满脸紧张盯着他的表情,温暖的双臂紧紧抱着他。 郑凌被很好的安抚了,开口声音温柔,“我没事了。” 苏叶伸手按在他额头上,长吁了口气,“也不热了,虽然知道你会变回来还是有点害怕,刚才太烫手了。” 郑凌心里一暖,“没事的,虽然发作时会有些痛苦,不过过后就没什么感觉。” “那也是个隐患,总这样变来变去,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苏叶扶着他起来,“我刚才没事时想了想,这肯定不是病,如果不是练了什么武功走火入魔,大概就是药物的影响。” “恩。”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盎虫,我以前总听说什么苗人会玩盎,能控制人的心神,那身体应该也能控制?”苏叶看着他,“怎么想,阿凌从前都应该是个大人物。” “或许。”郑凌失笑。 “所以要想治好这个问题,首先得找回阿凌的过去,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人导致你变成这样,才能对症下药。”苏叶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折腾半夜,两人都累了也困了,走出竹林的一路,苏叶不停打哈欠。 往常这时间郑氏已经起床了,就算跟郑凌回去也没得睡,来到树林外,苏叶和郑凌告别。 郑凌犹豫了一下开口,“和我回去睡,船上你不是睡不惯?我来和娘说,让你以后住在家里。” “那我就得和郑娘睡了。”苏叶一边打哈欠一边摇头,“我不要,我还是想和阿凌你一起睡。” 郑凌控制不住的,脸微微发红。 “白天船上还可以的,有太阳照着也不太潮。”苏叶朝他挥了挥手,“走了啊,阿凌回去别忘了补觉……” “我也可以和母亲说,让你睡我的屋里。”郑凌道。 苏叶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那怎么行,郑娘还不得以为我们两个有一腿?” 郑凌脸色冷俊,没有接话。 确实会这样想,但如果苏叶不在乎被误会,他也不在乎,他还可以和郑氏细细解释,毕竟他实在不想看苏叶每晚都那么辛苦,翻墙翻窗。 但既然苏叶拒绝如此干脆,大概是在乎的。 郑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失望的情绪,没来由的,却又汹涌。 没等他弄明白自己的心情,苏叶凑过来,在他耳边低笑,“光明正大多没意思,还是偷偷摸摸的有趣,阿凌没听过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么?” “……”郑凌。 “就这样偷一情似的才有意思呢!”苏叶笑了两声,直回身子,“我回去了,阿凌记得好好休息啊。” 第82章 小白脸 郑凌回到家,郑氏果然已经起床了,正在院子里洗菜。 “阿凌?”见他回来,郑氏擦擦手站起身,“你回来了,昨晚上你去哪儿了?” 没想到郑氏居然知道他不在的事,郑凌窒了窒,反问,“娘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我半夜好像听到小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一下就醒了。”郑氏满脸不确定,“我不放心就起来看看,结果你没在那屋。我刚才还去小叶船上看了,她竟然也不在。” “……”郑凌,“苏叶可能早起去刘生船上吃早饭了。” “这么早?” “渔民都吃的早些。”郑凌硬掰。 “那还真是辛苦。”郑氏道,“我得去看看小叶,劝她来家里住,一个姑娘家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睛,太让人担心了!” 郑凌不合时宜的,就想起苏叶大言不惭的“偷不如偷不着”,俊脸忍不住发红。 “苏叶出门这几天很累,娘等她来再说,让她好好睡一觉。” “也是。”郑氏点点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还早,好不容易歇歇,你也快进屋再睡会儿。” 这一打岔,郑氏忘了之前的问题——关于郑凌昨晚到底去了哪儿。 郑凌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忙躲进门去了。 …… 吃早饭时,见郑凌在屋子睡的正熟,郑氏便没有叫他起来。 一个人吃完饭,郑氏端着一大盆衣服去了河边。 算起来,她有半个多月没洗衣服了。 村里家家户户洗衣服都在河边,每次去总会碰上几个村邻,而自从苏叶和郑凌离开去做生意,村民们就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郑氏。 之前苏叶住到郑家,村民们就都认为苏叶是在给自己找劳力,郑氏人老实又好说话,连个男人都没有,简直太好奴役了。 没见郑氏每天做了三餐,都要亲自去船上请苏叶过来吗? 大家都认为郑氏在给苏叶当老妈子。 后来苏叶走了,大家又觉得郑氏是被抛弃了。 再怎么听话毕竟也年纪大了,除了做饭干不了别的,还要占一人份的口粮,苏叶一准觉得她拖累,所以带着郑凌跑了。 这些猜测随着苏叶离开村子越久,越是盛传,村民们一见面就要劝慰郑氏,还有很多人是借着劝慰在挖苦。 郑氏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 别人嘲笑她也就算了,但她不想别人误会苏叶,所以每次都要替苏叶争辩说话,说苏叶多么懂事孝顺。 可大家都不信她,提起苏屠户的例子在前,说人家亲爹娘都非打即骂,你一个外人孝顺得着么? 还说她是被苏叶吓破了胆,苏叶不在也不敢说苏叶的坏话。 郑氏口笨舌拙说不过一群人,只能干憋气,一次两次,就不去河边了。 如今,总算苏叶回来了,以事实打了那些人的嘴,郑氏这才把堆积的衣服拿出来洗。 上午阳光正媚,将河水晒的温乎乎的,河边已经有七七八八的人在。 她们看见郑氏,都纷纷主动朝她打招呼。 “郑家嫂子,来洗衣服啊。” “好久不见郑家嫂子了,这些天怎么都没来呢?” “昨天那天气也叫好呢,郑家嫂子怎么没来?” “这段时间帮着给田里的苗除草,没时间过来,是有好久没洗了,今天拿来的有点多。”郑氏在下游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放下洗衣盆。 “我看小叶和郑凌都回来了,怎么没让他们过来帮你?”有人问。 “他们出门做生意太累了,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在家补觉呢。”郑氏道。 “还真是做生意去了?”那问话的妇人十分惊讶。 另一人道,“怪不得我昨天看到小叶回来,拎了那么多东西,敢情是赚到钱了?” “是啊。”说起这事来,郑氏十分骄傲,即有种自家孩子出息的欣慰,也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可没忘了,这些人前些天是怎么说她的。 什么苏叶把她抛弃了,因为她年纪大,能干活苏叶都不愿意养。 甚至还说苏叶出去可能靠偷偷摸摸生活,郑凌好好一个少年,就要被糟蹋了。 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郑氏前些日子辩不过,如今却能靠事实打脸,忍不住就想多说一点,“小叶这次回来,可真是赚了不少,好多好多的银子,她聪明又伶俐,有好多赚钱的点子。” “那小叶是在外做什么生意啊?”有人问。 “做海货生意,卖些咸鱼海带什么的。”郑氏回答。 “那咸鱼海带什么的我也有亲戚在卖,可没听说有那么赚钱呢?”那妇人纳闷的说。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苏叶真的在做生意。 郑氏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道,“那是你亲戚不会卖,小叶发明了一种新方法,府城的商人都不知道,别人那里都没有,大家就都去买她的货,一个月就能赚别人一年的钱。” “这么厉害?”有人惊叹。 “那是什么方法?”有人问道。 “什么方法怎么能告诉你?”郑氏表情得意,心中有扬眉吐气的快活,“这叫商业机密。” 后面的话,自然是和苏叶学的。 不过糊弄糊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那还是很简单的,众人都听得微微砸舌,对郑氏的话也越发信了。 别的不说,光是苏叶买的那些东西,看着也是值好多钱的。 昨晚苏叶回来穿过半个村子,不少人都看到了,更别说苏叶后来还又回船上取了一趟,那些糕点衣服、海带咸鱼,哪是没钱人能买得起的? 所以郑氏说苏叶在做海货生意,又说她赚到钱了,大家都没法不信。 只是那些东西都是给谁买的,众人心里就存疑了。 有人觉得是苏叶买来自己吃的,也有人说是苏叶用来养小白脸的——郑凌因为长的太俊,一直被村里人暗地叫小白脸。 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大家都紧着问郑氏。 “郑家嫂子,那小叶都买了什么啊?” “我看大包小包好多,很多都没看出来是什么。” “她买那么多东西,吃的完么?” “你吃到没有?她都给谁买的?” 第83章 委屈巴巴 “当然吃到了,小叶才不是那吝啬的人,她有好东西都紧着我吃,很懂得尊敬长辈的。”郑氏煞有介事道,“小叶买了七宝斋的一些糕点,还有衣服什么的,都是给我的,以前念叨过一嘴我爱吃,小叶就买了那么多。” 众人都说不出什么了。 不管郑氏是不是吹牛,苏叶买的那么多东西都不是假的,只看郑氏到现在还没被赶出家门,还能来洗衣服,可见她日子过的也没那么差。 有个从前一直和郑氏不对付的人有些嫉妒,故意问,“那小叶放着苏家人不孝顺,来孝顺你?” 郑氏听出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哼道,“苏家人从前对小叶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能活到这么大都不容易了,为什么要去孝顺对她不好的人?” “再怎么说也是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也不能太过份了……”那人嘀咕道。 “她们是生了,可没怎么养,你这么说,是说你儿媳妇怎么对你,你都没有怨言了,那怎么还分家单过了?”郑氏反问她。 “……” 和苏叶在一起久了,郑氏有了底气,说话也不像从前那么不敢得罪人了。 众人见她把那阴阳怪气的妇人噎的说不出话来,也都不敢再说酸话了。 …… 在家休养这几天,苏叶一直也没闲着。 她每天帮着郑氏做一日三餐,和刘生一起网鱼给桌上添餐,还划船去了一趟县城。 除了采购一些日用品外,苏叶还买回了十只小鸭子和五只小鸡。 她其实早就有让郑氏养点宠物的想法,平时她和郑凌不在,家里就只有郑氏一个人,有些宠物陪伴着可以让郑氏不那么孤单。 但郑氏勤俭惯了,觉得养狗养猫太费粮食,苏叶想了想,就买回了能下蛋的鸡鸭。 小鸡小鸭毛茸茸的,看着就很萌,连弱小的喳喳叫声都很可爱,养起来还不费力,给口吃的就成,长大了又能下蛋,会让郑氏有种成就感。 郑氏果然也很喜欢那些鸡鸭,买回来当天晚上怕小鸡们着凉,放在厨房里,第二天便要出去砍柴,打算给鸡鸭做架。 苏叶哪能让郑氏辛劳,于是和郑凌每天去竹林里削竹,准备做鸡架的木料。 自己家的活不用赶着来,两人每天也就干一上午,下午歇着。 这天,苏叶中午提早回去帮郑氏做饭,郑凌还有一捆竹子没弄完,就留了下来。 他正在给竹木抛光,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竹叶响动。 这片竹林长的都是细竹,连成片非常茂密,走在外面看不到林内,若是进来个什么人,也同样走几步就会被发现。 郑凌手持削竹刀转过身,看到苏宝桐拨动竹叶朝这边走来。 “凌哥哥……”走的急被竹叶划了两道,苏宝桐委屈巴巴的。 郑凌对此却无动于衷,“找我有事?” 苏宝桐多少了解他的性格,不喜欢拐弯抹角,忙道明来意,“是上次的事,我有话想和凌哥哥说,看你这几天都来这边砍竹子,就过来找你。” “有什么话苏叶在不能说?” “因为她很可怕啊!”苏宝桐上前两步,“凌哥哥你知道的,我们家的人最近吃了她多少亏,我怎么敢当她的面说?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帮你……” “我没什么需要你帮的。”郑凌漠然的转回身去,挥动手上的薄刀,继续削竹片。 第84章 丑八怪 苏宝桐不甘心的绕到他面前,“凌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也不愿意相信我的好意,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村上人都在议论你们的事,苏叶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么?你愿意被别人当成小白脸吗?想一直被苏叶威胁吗?”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郑凌头也不抬。 “怎么与我无关,我喜欢你啊!”苏宝桐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你,我希望你过的好,苏叶她……她威胁你奴役你,我看着心里好难过,我想帮你啊!” “我过的很好。”郑凌道。 “你别骗我了凌哥哥,我知道你每天都过的不开心。”苏宝桐道,“你骗的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 “……”郑凌简直要被她的自以为是逗笑了。 他实在不明白,苏宝桐到底喜欢他什么,明明平时也算聪明的姑娘,这种事情上偏就那么迟钝。 也不想想,他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大男人,论力气也不输苏叶,怎么可能甘愿被奴役。 这种愚蠢大概和那些村民一样,不是真的蠢,而是被各种情绪迷惑了认知,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凌哥哥,我有办法帮你。”苏宝桐凑过来。 郑凌把削刀钉在地上,直起身子,“我最后说一遍,她没有威胁我,我也不需要你帮。” “她不威胁你,你怎么可能一直跟着她?” “我们在合伙做生意。” “不可能,她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苏宝桐完全不信。 郑凌只觉得是对牛谈琴,懒得再和她说,抬步朝竹林外走去。 “凌哥哥……凌哥哥……凌哥哥你去哪里啊!”苏宝桐一直在后面追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竹林,正好撞上做完饭回来的苏叶。 见苏宝桐又换回了从前那件罗裙,脸上妆容浓艳,明显精心打扮过,苏叶扬了扬眉,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哦……真巧哟,你们你追我赶的这是干嘛呢?十八相送?” 苏宝桐故意做出慌乱的模样,“不是,你别乱说,我只是看凌哥哥干活辛苦,来看看他,给他送点水!” “哦,送水呀,水呢?”苏叶问。 “水……”苏宝桐故意顿了顿,又刻意的看郑凌一眼,仿佛相互传递眼神一样,然后才回答,“水我直接扔在林子里了,你别误会,我和凌哥哥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只是送水,我们没做别的!” “我想的哪样了?”苏叶一脸无辜。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宝桐强调,“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说话间,还故意扯了扯领子。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郑凌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这时,苏叶突然凑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苏叶头一歪靠在郑凌肩膀上,面对苏宝桐,用那种很甜又很无辜的腔调说,“我也没说你们不清白啊!我家阿凌早就发了誓,这辈子就只娶我一个人,别的女人那是再好都不会看一眼的,你这种姿色怎么能入得他的眼?” 看着苏宝桐整个如遭雷击的表情,郑凌心里那点不快消散了许多。 “不可能,凌哥哥才不会看上你这种丑八怪,一定是你威胁他的!”苏宝桐激动的口不择言。 “他这么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我能威胁得了么?论力气我还不如他呢。”苏叶娇羞的把半边脸埋在郑凌手臂上,嗔道,“你是不知道,阿凌有多厉害,那把子力气,让我做什么,我从来都不敢反驳的。” 第85章 是我高估她了 饶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如郑凌,也被苏叶说的脸颊微红。 苏宝桐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目光怨毒恨不得生吞了苏叶。 极度愤下她失了理智,张牙舞爪冲过来要挠苏叶的脸,“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这回没等苏叶动手,郑凌抬手抓住苏宝桐手腕,往后推开了她。 苏宝桐脚下踩到石块滑了脚,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凌哥哥,你帮她?”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郑凌。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郑凌一脸冷漠。 “所以你就喜欢这么个丑八怪?” “叶叶不是丑八怪。”郑凌道。 “看到了,在我们阿凌眼里,我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苏叶娇滴滴的靠回郑凌身上。 苏宝桐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肯就此离开,楚楚可怜的盯着郑凌,意图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打动郑凌。 “别抛媚眼了,再抛眼睛都抽筋了。”苏叶打断她的暗送秋波,“还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回家?我刚才来的时候可看到了,苏老头他们还在地里呢。” “你这一身是偷跑出来换的?让爹娘在地里干活你来谈情说爱?你可真做的出来啊,苏家的乖女儿。” 最后一句,苏叶说的无比讽刺。 苏宝桐忍无可忍,“用不着你管!” “我也是为你好嘛。”苏叶笑得贼气人,“再磨蹭天可就黑了,到时候田里那虫子用蚊子的,全出来叮人,你这细皮嫩肉的……” 她说着,目光在苏宝桐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哎呀我忘了,你现在这皮肤糙的,都不如郑娘光溜,哪还有细皮和嫩肉了。” “……”苏宝桐简直要给她气死! 偏偏又无法反驳。 她从前嫌弃苏叶又丑又粗,如今她也没比苏叶好到哪儿去。 虽然换上了新裙子,但皮肤已经变黑变粗糙了,就算扑了粉也掩盖不住,引以为傲的纤纤玉指上面全是茧子和细小的伤口,摸到皮肤上都刮人。 反观苏叶,脱离苏家后养的精细,不再那么瘦骨嶙峋的,身长新长出来一点肉,体态匀称曼妙,皮肤也比从前好了太多。 凭心而论,苏叶五官并没有哪里差,反而都很标准,她自从开始挺胸抬头走路后,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此时言笑焉焉,除了脸上那块碍事的胎记,根本没有哪里不好。 苏宝桐第一次有了相形见拙之感,她想不明白,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和苏叶为什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会几乎颠倒过来。 明明从前那么多年,都是她高高在上,哪怕扔给苏叶一块鸡骨头也是施舍。 现在呢? 苏叶做生意赚了大钱,村上人的提起来都要羡慕。 苏叶嚣张跋扈,村里面没人敢惹。 连她最喜欢的郑凌,也被苏叶抢去了。 她却只能每天陷到田地里,和苏成龙无休止的争吵,还要忍受爹娘的偏心。 苏宝桐猛然惊觉,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过上了和苏叶从前差不多的生活。 不!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凌哥哥,你真的要和苏叶一起吗?”苏宝桐看着郑凌,不死心的问了最后一遍,“我也会做生意,赚很多钱,如果你选择我,我可以让你过上比别人都好的生活!” “我不需要别人养。”郑凌反应很平淡。 “所以你是选定苏叶了?”苏宝桐问。 如果承认能让她死心的话,郑凌只想图个清静,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会后悔的。”苏宝桐咬牙切齿的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话落,她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没跑多远,啪唧,摔在了地上。 苏叶本来严肃的目送她的背影,给对手应有的尊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蠢,让她没撑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宝桐看样子摔的不清,离这么远苏叶都注意到她裙子破了,好像还崴了脚,一边拍身上沾的泥水,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 “我还以为要开启什么复仇戏码,是我高估她了……”苏叶叹息摇头。 郑凌无奈,“你脑子里面整天都在想什么?” “想我们该回去吃饭了阿凌哥哥。”苏叶挽上他手臂,“走阿凌哥哥。” 第86章 晚了 做好鸡架的第二天,苏叶和郑凌起了个大早上山。 江南地势平坦,没有特别陡峭的山棱,只是花草树木更繁茂一些,两人用树枝每人做了一个登山杖,便能应付爬到顶峰。 路上,郑凌问苏叶要找的几样植物的形状,苏叶解释不清,索性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用细树枝在地上先画了个小米椒的大小,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大很多的红辣椒,解释道,“这两种都是辣椒,别的形状也有可能,颜色以红和绿为主,表皮是光滑的,大概这样子的,阿凌要是看到,都可以摘尝尝。” 见郑凌若有所思点头,苏叶又在旁边画起大蒜来。 “大蒜是一瓣瓣的,像桔子那样的瓣,外皮很薄,白色为主,当然也可能是别的颜色,阿凌看到差不多的都可以摘。” 苏叶没有把几样植物定形,毕竟不是一个时代,同样的味道不一定长成同一个样子。 比如说柠檬,就和现代不一样,外皮是红色的,不过果肉和味道都大同小异,苏叶觉得辣椒就算长的像西红柿那也有可能。 郑凌是个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大概了解几样植物的外形后,便和苏叶继续往前行进。 途经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旁,郑凌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顺着溪边湿润的泥土往前搜寻,最后定格在前方连成片的红色杜鹃花附近,摇摇一指,“你看看那个,是不是你说的辣椒。” 苏叶满脸吃惊,“这么远你都能看到?” “不是。”郑凌道,“之前有孩子上山玩,采了山上一种很像杜娟花的小红豆吃,吃完就不太说得出话了,哭着跑回家,说是舌头都麻了。他家里人当他吃了什么毒草,把大夫都请到家里,后来多喝了点水就没事了……” “辣椒!”苏叶听到一半就觉得故事不对,听到最后笃定的下了结论。 郑凌微微颌首,“你那天晚上说辣椒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像。” “那你当时怎么没说?” “不太确定,是与不是,要来了才知道。” “你是怕我空欢喜一场?”苏叶笑,“放心,我还没那么玻璃心。” “不过这件事你既然知道,那应该是发生不久的事,小叶怎么不知道?”她又问。 “……”郑凌被问住了,反应难得也迟钝了一回。 苏叶屈指在他眉心弹了下,道,“笨蛋,我是说苏小叶呢,她的记忆我都有,除了小时候忘记的那些。” 郑凌明白过来,不禁失笑,而后又有些怜悯的收敛了神色,“小叶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村上很多事都不知道。” 也对,每天被苏家人那么压榨,能知道才怪了。 怕是有什么新奇事,苏家人也都不会带苏小叶参与讨论,其他村民更躲得远远。 …… 两人过去杜娟花丛,在一片火红中找到了翠嫩点缀的“辣椒”。 让苏叶惊奇的是,那辣椒居然是黄色的,不止如此,它还比现代的辣椒要饱满很多,像一只长成辣椒模样的蕃茄,只有小拇指一般大小。 不得不说,小黄椒的外表很有迷惑性,以至于向来谨慎的苏叶难得的失了警惕心,摘下一颗便扔进嘴里。 “等等……”郑凌出手阻止,已经晚了。 第87章 辣椒 苏叶只嚼了三下,鲜嫩多汁的小黄椒在嘴里爆开,口腔到处都粘满了汁液。 口感先是微甜,随即,辛麻的味道仿佛爆炸一般袭卷每一个角落,侵占每一寸味蕾。 过度的麻辣程度,让苏叶这个无辣不欢的人也有些承受不住。 她很快就觉得口腔里着了火一样,舌头小狗一样的吐了出来,一边哈着气一边吐字不清的叫道,“水水水……” 对面,见证了她表情变化的郑凌手掌捂着额头,笑得险些停不下来。 不过郑凌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之前误食辣椒的孩子闹得很严重,一边笑一边不忘拿出水壶,“慢点喝……” 苏叶哪里慢得下来,抢过水壶打开塞子,对准瓶口,仰头咕咚咕咚,喝的停不下来。 很快一瓶水见底了,嘴里的辛麻却感觉丝毫没有缓解,苏叶把水壶推回给郑凌,跑过去溪边,直接把嘴唇埋进水里。 万幸,小溪还有浅浅一层的流水,大概手掌深,不至于杵到泥。 苏叶就那么埋着,一动不动,像只笨拙的青蛙,时不时还要伸出舌头舔舔水,缓解舌尖火辣辣的痛感。 这时候,也就没法管水是不是干净了。 好在古代生态好,山上也不住人,不用担心有生化污染。 “这么难受?”郑凌走过来,蹲在苏叶身边。 苏叶没法和他说话,一张嘴就能吐出一口泡泡,唔唔两声作为回答。 郑凌失笑,在旁边静静等着。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苏叶感觉嘴里的大火熄灭成火苗了,腿也快蹲麻了,她直起身子。 郑凌拿出布巾,帮她擦脸上的水,目光在她唇上定格了两秒,“你唇好像红了。” “不肿都不错了,这辣椒又麻又辣,我都快给辣飞了。”苏叶受不了的直煽风。 “辣?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郑凌有些好奇。 苏叶想起大商的人还不流行食辣,挑了挑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郑凌才不上当,缓缓帮她擦干脸上的水,又帮她把沾湿的头发一并擦了。 期间苏叶一直很疼似的缓缓吐气,看得郑凌都快不忍心了,问,“有那么难受吗?” “你说呢,不难受我能蛤蟆似的趴这么久?”苏叶欲哭无泪,“你现在亲我一口都能麻半天你信么!” “……”郑凌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失言。”苏叶忙抬手抱了下拳,“辣晕了我都。” 郑凌恢复平静,关心的问,“要不要再泡泡?” “不泡了,再泡都浮肿了。”苏叶坐地上站起来,“我们去摘辣椒,找点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 辣椒在杜娟花丛中长势良好,宛如嫩黄的花蕊,点缀在一片火红之中,非常多。 苏叶连根拔起,直接带一部分土装进带来的盒子里。 郑凌帮她,在拔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出于好奇,偷偷从秧苗上摘了一小颗辣椒,藏在袖子里。 之所以用藏的,是他怕苏叶知道他对辣椒感兴趣,要让他试吃。 考虑到苏叶之前狼狈的模样,郑凌并不想在苏叶面前露怯,只想单独尝试。 于是在之后寻找其他植物的过程中,他趁苏叶不注意,把辣椒拿出来,偷偷咬了一小口。 那是非常小的一口,也就一个辣椒的小尖尖,连汁液的味道都没尝到,嘴里和舌尖却都麻了。 这是郑凌第一次体会辣,从没吃过辣的人,承受力不高,这么一点,已经让他有中了毒的感觉。 偏偏这会苏叶在前头叫他,“阿凌你快来看。” 第88章 脱离剂量谈毒性的都是耍流氓 灼烧感已经蔓延到嘴唇,郑凌感觉脸上也微微发热,硬着头皮走过去,“怎么了?” “我找到蒜了!”苏叶拿着一株下面花生粒大小、上面带着根绿苗的植物给他看,“就是这个,不过不是我们那边的蒜,我们管这叫大脑瓜,和蒜的味道差不多,就是个头小,汁水也正多,一般用来做咸菜。” “好。”郑凌吐出一个字。 “好什么?”苏叶问。 “你能找到很好。”郑凌道。 苏叶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轻?这林子里有猛兽吗?” 不是猛兽,是他被辣的不受控制,又不能在苏叶面前抖嘴唇。 郑凌一时间明白了苏叶之前为何会那么失态,同时也很奇怪这样仿佛毒药一般的东西,为什么会被苏叶称作美食。 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不是……”苏叶突然拉长声音。 郑凌猛然有些紧张,下一秒听苏叶道,“是热了?你不会中暑了?” 松了口气,郑凌说,“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热。” “那歇歇,前面有条小溪,我们休息一会,等找到姜我们就回去。”苏叶往前指了指。 郑凌默默走过去,都没等苏叶把蒜挖完。 苏叶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真的热过头了,挖完小头蒜跑过去,从包里拿出布巾,帮他用溪水冰了冰额头。 郑凌心虚的接受着照顾,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再不碰辣椒了。 …… 两人上山这一趟收获颇丰,除了找到辣椒和小头蒜,苏叶还在山峰处找到了姜。 当然,这大商的姜和现代的姜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长的圆溜溜,黑色的表皮,皮层很厚,剥开后里面汁水浓郁,味道比现代的姜也要浓重很多。 苏叶把三样植物都挖了很多,回家后移植到院子后面的田地里,精心上了鸡粪,浇了水。 她种完后,郑氏正好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了,上前打量了两眼,表情震惊又充满疑惑,“小叶,你挖的这个东西,怎么好像毒果?” 郑氏到底活的年头多些,年轻时经常会上山,对山植物认的还是比较全。 苏叶联想到小黄椒的辣度,并不意外给它村民起了这样了个名字,好笑的明知故问,“为什么叫毒果?” “你不知道?这东西可毒了,舔一口人的舌头就麻了,要是吃一个,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郑氏满脸心悸,“前几个月咱们村有个孩子误食了,家里把大夫都找去了。” “……”苏叶。 想想她之前的惨状,不怪村民们对此敬而远之。 不过也要多亏了小黄椒的辣度,不然早就被人发掘并且利用到餐桌上了。 苏叶对郑氏道,“这是我的秘密武器,我给它取名叫小黄椒,郑娘先不告诉别人。” “秘密……武器?”郑氏没听懂,“是要献给朝廷,用来做打仗的武器吗?” “……”苏叶无语,不禁佩服郑氏的脑洞有时候还挺大,解释道,“它可以用来做菜,做出来的菜会非常非常好吃,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和味道,到时候郑娘尝尝就知道了。” “我可不尝。”郑氏一退老远,满脸都是抗拒,“我不尝,会中毒的。” 苏叶拿她没办法,东西还没做出来呢,也没必要深劝,“郑娘不喜欢就不吃,我给别人吃。” 郑氏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心里的想法在脸上呼之欲出,就差明着说出——你怎么能做这种坏事? 正好,这时候郑凌从前院过来。 郑氏走到郑凌身边,“阿凌,那个小黄……黄什么的,小叶居然要用来做菜,你吃吗?” 郑凌嘴角条件反射的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是要卖的,我们不用吃。” “……”郑氏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更明显了,“这种东西卖给别人?会有人买?万一有人误买了回去?不会被报官抓起来吗?” “……”苏叶。 拜托,脱离剂量谈毒性的都是耍流氓好不好! 第89章 这么俊的小子可不多见 三天后,苏叶的船再次出发,前往海边进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没有再和商队一起走,设计了新的行进路线。 之前去海边的那次苏叶就着心留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会途经大大小小的村庄数十个。 当然这些村庄不都在河边,但也都离河不远,江南水乡四通八达,几乎每条河流的分支都经过村庄。 这可是再好不过的经商路线,不好好利用起来太可惜了,苏叶出发前特意去了趟府城进了批货。 这批货物她进的很全,看着不错的东西都进了一些,之前卖的很好的一文钱头花、颜色鲜艳的布料、另外还有很多女人用得着的小东西。 一路上,每经过一个村庄,苏叶就要把船靠岸停着,叫卖一番。 这些离府城远一些的村民平时很少去府城,也就逢年过节能采购一番,有时候女人家不方便出门,一年也就去那么个一两次。 像这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平时村妇们也不常接触到,几文钱的小玩意更不值得特意去买,别的不说,船费那都是不够的。 因此苏叶买的东西很受欢迎,每个村庄都能卖掉不少,没等到盐场,货就都卖光了。 这一趟赚了五两银子,够付来回的过路费了,苏叶在船舱内开心的数着铜板,突然感觉船身被狠狠撞了一下。 哗啦啦,床上数好的铜板都掉到地上,苏叶被掼力一冲,差点栽倒,还是旁边郑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帮她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起身出了船舱。 掀开帘子,苏叶先听到外面船上传来一个男人惊呼,“哟,好俊的小哥。” “可不是,这么俊的小子可不多见,这要是卖到小倌儿馆去……啧。”另一个男人砸着嘴。 苏叶站在甲板上,前后扫了一眼,发现撞上他们的不止一条船,而是两条。 两条船呈前后夹击之势,将她们的小船困在中间,每条船上都站着五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其中两人正用油腻的目光打量着郑凌。 目光移到苏叶身上后,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这姑娘太丑了,脸上那是什么玩意,阴阳脸?这可卖不出去。” “但是给兄弟们泄泄火也不错。”另一人道。 那男人一巴掌呼过去,“泄火你找这样的?船上的还不够你玩!什么眼光!” “……”苏叶。 郑凌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冷至极。 他目光扫过两条船上甲板堆积的货物,明显不是这些人会拥有的,大概是遇上水匪了。 “船上的,女的我们不要的,滚下船爱上哪上哪去,男人和东西我们都要了,别惹大爷们生气,不然有你们苦头吃的!”对面船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的说。 他说话的时候,他身边两个看上去是小弟的男人目光一直游走在郑凌身上,相互讨论,“那个男的看着不错,二哥尝尝鲜?” “怎么,船里一个还不够你玩的,你喜欢?” “不瞒二哥,我还没试过男人,你要是不要,那可就归我了。” “左右得卖到小馆儿馆里,你先调教一下也不错。” 第90章 反客为主 两方船头挨着船头,两人不算低的声音全钻进苏叶耳朵里,听着那些侮辱性十足的污言秽语,苏叶暗暗咬了下后槽牙。 不知怎么,那些人拿她开玩笑也好,嫌弃也罢,哪怕说把她卖青楼去,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能听个趣儿。 但听他们这么说郑凌,苏叶就完全不能忍。 郑凌一直是她认为最干净温暖的存在,那样如霜雪般不染尘纤的人,怎么可以被这些肮脏的家伙随便侮辱? 心中怒火腾起,苏叶眸中崩现杀机,却偏偏越生气,她笑得反而越灿烂,“几位大哥别急,舱里还有位更漂亮的人儿,我去把他也叫出来。” 还有更好看的? 几个男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声催促,“去去去,快去给爷带出来看看!” “大哥稍等。”苏叶应了一声,转身时和郑凌对了个眼神,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两人常久相处下来,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一个对视就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郑凌默默握紧了手中的船桨。 对面船上的人完全没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还在扯闲聊天。 “这姑娘虽然丑,但识相啊,留下做个丫鬟也不错。” “大户人家不都有洒扫丫头,就让她给咱们端茶倒水。” “端茶倒水也丑了些,还是让她滚。” 最后一个男人话音刚落,苏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她身边没有带什么绝世佳人,反而双手各拎着一把长刀,出来后递给了郑凌一把。 郑凌接过,另一只手上的船桨猛得朝对船挥起,一下便扫倒了站在甲板边缘的男人。 扑通一声,男人跌落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突出其来的变故,让两条船上的水匪们都怔住了。 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苏叶和郑凌默契十足的提刀而上,直冲到他们的船上。 混战开始,双方连个前奏都没有就进入厮杀。 水匪们过了最初的错愕,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和自信。 要说他们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有血性敢反抗的人,可他们挑着下手的,都是势单力孤的小商户,最多两个人。 他们有十个大汉,收拾两个人有什么难? 郑凌长的俊身形单薄,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苏叶一介女不流,还能厉害到哪去? 简直就和杀鸡一样容易! 很快,他们发现自己错了,看似单薄的两个人,战斗力俨然堪比一队军。 苏叶身手灵活,下手狠辣,刀刀直往对方要害捅,两个男人被她捅中,肠子当场就滑了出来,苏叶眼睛都不眨,一脚踹翻一个进水里,回身接住身后男人偷袭的一刀,抬起一脚踹在他下体上。 男人手上的刀当即脱手,唉叫着去捂下身,苏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扬起一刀照着他后颈砍了下去。 瞬间,人首分离。 苏叶的刀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在府城最好的铁匠铺,刀刃锋利,虽说削不了铁,但剁个猪骨却很轻松,更不用说人骨。 整齐剁下的颈部伤口血喷如柱,一部分溅到苏叶脸上,苏叶却只是表情漠然的抬手抹掉,便提刀加入了新的战斗。 画面极其残忍血腥,其他匪徒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只是稍微的停顿,他们之间便又有一人被郑凌抹了脖子,放倒在甲板上。 不过瞬息之间,等他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个人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而苏叶和郑凌身上却毫发无伤。 第91章 解救 其中两人见状不对,弃船跳进水里跑了。 剩下为首的男人和被叫二哥的二当家,两人看着苏叶手里的刀就心里发怵,想跑又舍不得一船的东西和女人,片刻犹豫之间,苏叶人已经逼近跟前。 二当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女侠饶命!” 大当家想往水里跳,被郑凌一船桨扫回了甲板上。 混战结束,以苏叶一方完全的胜利告终,那两个跑了的男人苏叶没有追,把大当家和二当家给捆了起来。 “我来审他们,阿凌你去搜搜船上有什么好东西。”苏叶回船上洗净了脸上的血污,出船舱时对郑凌道。 郑凌点点头,把船桨交给她,跳上对面船只,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然后他便怔了下。 只见船舱内堆满了各种货物,想也知道是从别处抢来的,而在那些货物当中,有一个身着薄纱的女人被绑在床上。 女人长发披散,相貌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嘴里塞着块白布,看到郑凌后拼命挣动身体,发出求助的呜咽声,看上去可怜极了。 出于男女有别,郑凌没再往前走,返身出了船舱,叫外面的苏叶,“叶叶,你过来看。” “怎么了?”苏叶正要审问那两人,闻言转过头。 “船舱里有人。”郑凌朝她走过去,“这两人我来审,你去看看。” “好。”苏叶把刀交给了他。 …… 进入船舱内,看到床上被绑的女人,苏叶也吃了一惊。 而后她把外衣脱下,过去给女人披在身上,帮女人松了绑。 嘴里的塞嘴布去除,女人终于能发出声音,惊慌失措的往苏叶身上靠,“救我,救救我。” 苏叶一手揽住她肩膀,道,“别担心,水匪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做为一个警察来说,苏叶安抚受害人还算驾轻就熟,很快便把女人,不,该说是姑娘安抚下来,并问出了相关信息。 这姑娘名叫周素灵,年方二十,竟是府城一富户人家的独女。 因为不满意父母定的婚事,周素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水匪,水匪不光抢了她的船,还把她两个随身丫鬟玷污之后卖到了青楼,留下她在船上做这帮人泄欲的工具。 这些天,周素灵过的生不如死,只觉得自己会在那群人的折磨下死去,没想到还能等到人来救她。 “姐姐,你们把我送回家去好不好,我父亲在府城是富商,很有钱的,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银子。”周素灵哭着和苏叶央求。 苏叶做为人民警察的风骨,就算不给银子,也不可能让饱受摧残的姑娘家一个人回府城。 不过都到盐场这边了,直接回去很快还要再回来,行船辛苦,她不舍得这样折腾郑凌。 苏叶考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送你回去,不过我们要先到盐场进货,然后再送你回去,如果你愿意,这段时间你可以跟着我们。” “好,我愿意跟你们。”周素灵忙道。 “那我给你拿我的衣服,你先换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审审那两个人。”苏叶道。 “谢谢姐姐。”周素灵感激的说。 第92章 心动 安顿好周素灵,苏叶到另外一艘船上看了看,发现这些人抢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一箱银子,另外还有一箱铜板,估计是抢了哪个小贩,才得这么多零钱。 角落里堆着的货种类丰富,有档次高低不等的布料,金银首饰,还有些看起来做工不错的陶器瓷器,甚至还有几样兵器,长枪两枚,一把大刀,两把匕首。 也不知道都从什么人手里抢来的。 苏叶粗略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回到自己那艘船上。 郑凌已经审完了两个水匪,知道了这群人另一个老巢。 原来,这些人都是盐场附近各村上的混混聚集在一起,平时住空房里,需要“干活”的时候才会乘船出来,数年来抢过的商贩不计其数,身上背着数条人命。 知道他们杀过人,苏叶也就不打算手软了,手起刀落抹了大当家的脖子,一把推进河里,来了个一干二净。 二当家见状吓坏了,拼命挣扎身上捆绑的绳索,恐惧的看着提刀逼近的苏叶,“你答应过不杀我们的!我们该招的都招了!” “你答应过他们吗?”苏叶问郑凌。 郑凌摇了摇头。 这些人之前那样侮辱苏叶,他本也没打算留活口,审问的时候也没有做任何交易,虚假的承诺都没有过。 既然没有,苏叶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她上前拎起二当家的领子,“本来是想把你们送官的,当然就算送了官等着你们的也是死罪,可你们竟敢说我们阿凌的坏话,我这个人眼不容沙,只能亲自处决了。” 话落,锋刀扬起,给了二当家一个痛快。 原本清澈的河水被连番掉落的尸体染红,血腥味冲鼻。 苏叶从水匪的两艘船中挑了相对好的那一条,把水匪抢来的货物都搬上去,交给郑凌掌舵,她则和周素灵留在新船上。 两艘船一同行进,离开了芦苇荡。 …… 两个时辰后船驶进盐场关口,苏叶照例给了每条船二十文钱的过路费。 苏叶上次进货过多,以至于给盐场的打手们都留下深刻印象,这帮人都认出了她。 “又来进货?”为首的男人问。 苏叶笑得无辜又无害,“是啊,上次的货都卖光了,再来补一些。” “真卖光了?”男人不可思议,海货的行情他也知道,没哪个商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卖出那么多的货。 苏叶笑着拿出一两银子给了他,“托几位大哥的福,遇上了大买家,这点钱请各位大哥喝茶,辛苦了大家。” 虽然知道什么托不托福都是奉承,但好话谁都爱听,男人颇为满意,“行,回来的时候算你便宜点。” 过了关口,来到上次的渔村。 下船的时候,周素灵问苏叶,“姐姐,你那么厉害,为什么和他们说话还要那么客气?” “我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代表就非要得罪他们,服个软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上纲上线得罪人。”苏叶道。 周素灵若有所思点点头,却不是很理解。 她从小生在商贾之家,是家中千尊万贵的大小姐,长这么大,除了这次离家出走遇到水匪吃了大亏,其他时候都是被人捧在高处,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服软。 不过很快她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因为她看到前面郑凌也从船上下来。 “郑凌哥哥。”周素灵跑过去。 郑凌同情她身陷匪窝遭受折磨,态度比对苏宝桐要温和许多,“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周素灵道。 “没什么,你休息。”郑凌道。 说话间苏叶走过来,“船上货多,我们都离开不太安全,阿凌你留下来看船, “不是要捡很多壳壳儿?你一个人要捡到什么时候?”郑凌问。 “我使银子雇几个人,一文钱两斤,估计有不少村民愿意干。”苏叶道。 郑凌点头,“那我把船上的货物归置一下。” “素灵你呢,你是和我一起转转,还是留下来和阿凌看船。”苏叶转头问周素灵。 周素灵看了郑凌一眼,道,“我留下看船,两条船郑凌哥哥一个人也看不过来,他收拾货物我还能搭把手。” “好。”苏叶也知道周素灵体力不好,和她一起的话可能走走就累了,留下看船休息一下也好。 …… 苏叶一个人离开,到渔村里,又找到上次卖海货给她的年轻人夏海,开出一文钱两斤的价格,收沙滩上的壳壳儿。 当然,苏叶也不是所有带壳的都收,她去海滩捡了几个花蛤和牡蛎做样本,让夏海找来的人照着捡,除了这两样,像是其他如小海蟹一类的苏叶不收。 渔民们平时没地种菜,除了卖海货没有其他收入,海带咸鱼一类不好捕不说,捕回来也要晒好久,有时候还可能卖不出去。 捡壳壳儿就能换钱,这对渔民们来说都是轻松赚钱的好方法,虽然一文钱两斤看着价格不高,但壳壳儿重啊,一大把就能有一斤重,捡起来很快。 全村老少一时全都蜂拥而上,提着各家水桶捡了起来。 夏海本来也参与进去,被苏叶给叫了回来,“你不用捡,你就负责帮我收拢然后称斤,我给你一两银子做报酬。” “……”这报酬可相当不低,夏海忙点头,“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称,称准了,保管不能给你丢称。” 他为人憨厚苏叶还是信的过的,道,“好,你好好干,下个月来进货我还找你。” 夏海吃了一惊,“东家夏个月还会来?” “差不多,以后每个月应该都会来进一次货。”苏叶道,“对了,我上次就想问你,都说盐场这边看的很紧,不让倒卖私盐,我怎么没见到有人巡逻抓偷着制盐的人?” “怎么不抓啊,抓的可厉害了,平时要见谁家生火时间久了都会过来看。”夏海一脸心有余悸。 “……”苏叶一时没明白生火和制盐的关系。 听夏海解释后她才知道,原来大商现在用的制盐法,还是土法子用锅煮! 这方法又笨又慢不说,还费柴火,也难怪官盐私盐都不便宜了。 不过又不得不说,正因为方法笨,抓私制盐贩子很好抓,但凡看到哪里炊烟冒个不停,一查就肯定是了。 苏叶无意中又掌握了一项古代现代技术差异,只觉得自己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不过晒盐的方法她暂时还不能透露,必须得等她富有强大到能插足一方盐场势力时,才能亮底牌,不然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 苏叶离开后,郑凌开始整理船上的货物。 他搬起来一个箱子,周素灵眼巴巴的凑过来,“郑凌哥哥,这个箱子我帮你一起抬。” “不用,我搬的动。”郑凌拒绝。 “说好我留下帮你的。”周素灵道。 “叶叶只是怕你和她一起辛苦,你回船上休息。”郑凌搬起箱子走出船舱。 周素灵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他,“不用,我不辛苦的,我能帮你,像这样的箱子我都搬的动……” 郑凌没有说话。 “郑凌哥哥,你什么都不用我帮忙,是因为嫌弃我吗?”周素灵怯怯的问。 郑凌把箱摞好,转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我被那些水匪抓住,又……”周素灵难以启齿似的低下头,语气哽咽起来,“我这样子,你嫌弃我也是对的。” “这不是你的错。”郑凌道。 “我知道,这是那些水匪的错,可我也会因此被嫌弃……”周素灵抬手抹眼泪,低声啜泣起来。 郑凌开始有些不想应付了。 他突然意识到,让苏叶去收货,而他留下来看船,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他常打交道的女孩子只有苏叶一个,苏叶果断勇敢,性格坚韧,大方开朗,还总喜欢逗他调笑。 遇事苏叶从来想的都是怎样解决,而非哭鼻子。 像周素灵这样自怨自艾、动不动就哭、以眼泪做为武器的姑娘,郑凌实在不知道怎么相处。 虽然他并不是那种被女孩子一哭就乱起来什么都答应的人,但不代表他就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哭。 “郑凌哥哥……”周素灵哭着哭着,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郑凌反应极快的一闪身,躲开了。 周素灵扑了个空,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前面的箱子上。 郑凌不得不伸手拦了一下。 周素灵撞到他手臂上,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郑凌哥哥。” “这些货物具体放哪儿我都不熟悉,还是让苏叶回来弄,我去找她,你先帮忙看着船。”郑凌道,说完不给周素灵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周素灵一直追出船舱,追到沙滩上,因为脚步不及郑凌快,最后只能咬牙回到船上。 …… 海边,苏叶和夏海正聊的兴起,就看到郑凌来了。 郑凌没有提船上发生的事,也没说周素灵什么,只让苏叶回去看船,他来接手收货的事 苏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什么,只觉得郑凌可能是担心她劳累,于是乖乖把事情交给郑凌。 回到海边,苏叶远远就看到周素灵坐在甲板上抹眼泪。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走过去问,“怎么了素灵?哭什么呢?” “姐姐,郑凌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周素灵泪眼汪汪的问。 凭心而论,周素灵长相不差,甚至比苏宝桐都要好看许多,又因为从小到大家里养的精细,那种大小姐的温柔气质也是苏宝桐所不具备的。 只是,这样柔弱惹人怜的女孩子在某些直男眼中或许很受欢迎,郑凌那种冷心冷情的人,却是避而远之的。 苏叶大概也看穿了周素灵小女儿家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会啊,他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那个人平时就是很冷。” 周素灵吸了吸鼻子,“可是他一直避开我,我想帮他搬一搬箱子他都不允许,他是不是很嫌弃我?因为我被水匪……” “想多了,他那是怕累着你,别哭了,不是想搬箱子么,来,姐姐带你搬,咱们多搬点。”苏叶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顺势拉她起来,“想搬多少就搬多少,来。” …… 不到十分钟,周素灵后悔了,悔不当初。 她只搬了五个箱子,就气喘吁吁,无论如何都搬不动了。 “看,姐姐就说阿凌是心疼你,你体力不行,真的不适合搬箱子。”苏叶在旁老神在在的说。 “……”周素灵无话反驳,也没脸再哭,安静的到一旁坐着去了。 苏叶偷笑,心想郑凌啊郑凌,你个蓝颜祸水,长那么俊干嘛呢! …… 仅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村民们就捡够了苏叶要的货,诺大海滩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壳壳儿几乎被捡空了。 当然,下次潮水上涨的时候,海滩上又会出现新的更替。 这便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地方。 离开盐场的时候,照例要经过抽检。 花蛤虽然多,但都是壳,盐场的人答应过苏叶会放水,也没狮子大开口,收了四两银子便作罢。 苏叶也很会做人,提外又多给了二两,直言请几位大哥喝酒。 那领头人被打发的十分满意,许诺以后苏叶的船再来进货,一律只收二两银子。 回程路上,无法交换撑船,原本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给拖成了两天一夜。 苏叶没急着去府城,经过米南村把船停下,喊来刘生夫妇帮忙,把成桶的花蛤和牡蛎先搬回郑家去。 清空货物的船很轻,划起来也省力多了,苏叶把从水匪那夺来的旧船交给郑凌,准备用新船送周素灵回去。 “姐姐,你都累了一天了,这里离我家挺远的,不如让郑凌哥哥送我回去,你回去好好休息。”周素灵看穿她的意图。 苏叶对此其实无所谓,看向郑凌,“阿凌你呢?” “我累了,你来送周小姐。”郑凌面无表情。 周素灵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郑凌没往她身上看,拉过苏叶交待了两句,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少年俊美的脸上的冷若冰霜,表情漠然。 周素灵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的背影,一双眼却含情脉脉。 苏叶看在眼里,不禁感叹郑凌这个芳心纵火犯,又惹了一朵桃花债。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要怪只能怪郑凌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 骤然落难,搭救自己的人是个俊美的少年,周灵素会动心很正常,好在陷的不深,在知道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之后,回去冷静冷静,要不了多久也就会把这段感情给忘了。 第93章 喜欢和不喜欢 苏叶将周素灵送回府城,直送到周府大门前。 “到了,进去,这么短的几步路可不会走丢了?”苏叶问。 “姐姐不跟我进去吗?”周素灵看着她。 “不了,这一路我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苏叶懒得应付周家老少。 “可是姐姐搭救我是大恩,我说过会让爹爹感谢你的。”周素灵道。 苏叶本来也没想收什么感谢费,云淡风轻道,“你若念恩,常来米南村看看我就好了,银子就不用了,我自己的够用。” “可是……”周素灵还想说什么。 苏叶一扬手打断她,“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快进去,一别这么多天,你家里人肯定也很担心你。” “那我进去了,有时间我去看姐姐。”周素灵道。 苏叶挥挥手,目送她进了周府大门,见她被管家打扮的一位老人欣喜的拉住,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回到米南村,苏叶没急着去郑家,先在船上补了一觉。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船身晃了晃。 睡梦中苏叶只当自己还在外面行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 然后便对上郑凌墨黑的双眸。 少年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她身上的被角,正是个俯身给她盖被的姿势。 四目相对,苏叶眨眨眼睛,“阿凌?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郑凌松开被子,往后撤了撤身,“怎么不去家里睡?” “我这不是怕郑娘多想。”苏叶打了个哈欠,“你呢?你不是累了,要休息?这么快就休息完了?” “我不累。”郑凌道。 “就是不想送周素灵是?”苏叶坏笑着凑上来,“阿凌啊,我说你是不是有恐女症?” 郑凌被拆穿也不动声色,“那是什么?” “就是害怕女人亲近,一有人亲近就想远离,大概这样。” “我不怕,只是烦。” “那你岂不是注孤生?”苏叶低笑。 “那又是什么?”郑凌问。 “注定要孤独一生。”苏叶道。 郑凌望着船外随风波动的水流,“人本来就是孤独的。” “那我干脆送你本百年孤独好了。”苏叶道。 “我活不了一百年。”郑凌道。 “较真的阿凌。”苏叶呶呶嘴。 …… 困意被这么一搅和,苏叶完全精神了。 她和郑凌下了船,回到郑家,开始试做牡蛎饼和辣炒花蛤。 是的,苏叶一直秘密筹划着要做的其中一样大商这边没有的美食,就是现代的名小吃之一蚵仔煎。 蚵仔煎的做法有好几种,根据地理环境不同,每个地区的用料也有细微的差别。 像是浆水,有的地方会用红薯粉,有的地方用土豆粉,还有的地方用面粉。 苏叶之前到府城和县城时留意过,大商这边并不产淀粉,甚至没有粉条一类的食物,所以淀粉是买不着的。 自己做淀粉未免太浪费时间,苏叶把做法改良了一点,用面粉掺一点红薯粉来做浆水。 她把洗净去皮的地瓜放在石磨上磨两遍,出来的浆水用纱布筛一遍后,加水加面粉加鸡蛋,搅拌成满满一大桶,然后加入各种调料和切碎的葱花。 最后,她把吐完沙的牡蛎切碎放进浆糊里,上锅煎。 正经的蚵仔煎牡蛎其实不需要切碎,都是现煎现卖,整颗吃才更甜鲜。 但苏叶暂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前期她只能做好后挑担子在街上卖,整颗的牡蛎放久了会有腥味,若是切碎做成牡蛎饼就好的多,还比较省料,到时候卖的便宜点,薄利多销也挺好的。 很快,第一锅牡蛎饼出炉,苏叶盛到盘子里,那种焦香鲜甜的味道瞬间就飘散四周。 郑氏喂完鸭子进来,闻到了眼前一亮,“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做的小吃,郑娘尝尝。”苏叶把盘子递给了她。 郑氏接过后没急着吃,而是先端详了一下,发现盘子里散发奇特香味的东西,长的和鸡蛋饼差不多。 她报着试试看的态度,夹起来咬了一口。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也是她从没吃过的鲜甜味道充斥口腔,即不是肉类的那种香,也不是糖类的那种甜,蛋香、甜香、鲜香三者混合,咀嚼时还能咬到带着汁水嚼劲儿十足的颗粒状物体,简直好吃极了。 郑氏吃完了一个,忍不住又夹了一个,“小叶,这是什么?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这个是牡蛎做的,海里的一种海鲜,味道挺鲜甜的。”苏叶解释道。 “好吃,真的好吃。”郑氏笑眯眯的,“你们还没吃,快尝尝。” 说着把盘子还给苏叶。 苏叶顺手递给了郑凌,道,“阿凌先尝尝。” 郑凌也不推辞,取过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 他前些天和苏叶在府城卖了十天的海带,没时间做饭,两人也算把府城大大小小的小吃都吃过一遍了,有些小吃放在县城也叫新鲜,但都不及苏叶做的这个。 味道甜中带咸,葱花在里面成了奇妙的点缀,去掉了牡蛎本身的腥,留下的只有鲜,口感细嫩多汁,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能接受。 郑凌吃完了一块,把盘子放回去,“味道很好,打算叫它什么?” “叫享福饼。”苏叶早就想好了。 “为什么不叫牡蛎饼?”郑氏好奇的问。 “叫牡蛎饼的话,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做的了,会模仿的很快。”郑凌看穿苏叶的心思。 苏叶点头,“是啊,到时候卖的好别人肯定都要模仿,咱们不说是什么做的,他们捉磨也要捉磨好久。” 再者说,这古代什么好吃的都要和吉利的字眼挂勾,但凡沾上什么皇家福气,老百姓总会想尝尝的。 享福饼的试做第一次就成功了,苏叶留了几张准备晚些时候拿给刘生夫妇,刷锅烧水,准备试做第二道菜——辣炒花蛤。 有了珠玉在前,郑氏对她接下来要做的充满期待,拿来个小木凳,坐在灶前帮她添火。 苏叶烧开水煮熟了一盆花用蛤,捞出备用,然后开始切配料,葱姜蒜三者齐备,一点白酒当料酒使,糖和醋也都放一点,最后,拿出整道菜的灵魂——辣椒。 当看到苏叶开始切辣椒的时候,郑氏露出惊悚的表情,“小叶,你切毒果干嘛?你……你难不成要放进去?” “对啊。”苏叶点头,很是理所当然,“这可是整道菜的灵魂!” “……”郑氏。 “……”郑凌。 “其实牡蛎饼也可以放一点,有人专门爱吃这一口,不过刚卖的时候大家接受度不高,就先不放了。”苏叶又道。 母子二人脸上都写满了抗拒。 郑氏心疼的想,那么好吃的享福饼,要放进去毒果,还能吃出味道吗?简直是糟蹋食物! 郑凌想法也差不多,不过他表现的更平静,不动声色的开口,“我出去网点小鱼,回来喂小鸭。” “我马上就做完了,阿凌你还得帮我测评呢!”苏叶忙道。 “让娘帮你,我晚些时候就回来。”郑凌从灶台旁拿过渔网,转身出了门。 “小叶啊……”郑氏站起来,“我也得去给小鸭们割草了。” “……”苏叶。 要说郑凌一个她看不出来是在躲,两人都这样,她再笨也看出来了。 苏叶眯起眼睛,“郑娘,你不说了要帮我尝新菜的吗?” “不急,不急……”郑氏讪笑道,“上次割的水菜草,连小鸡们都喜欢吃,我趁着今天天气好多割一点,等我回来尝也是一样的。” “也对……”苏叶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东西放凉了也不影响味道,味道更足呢。” “……”郑氏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她其实也没尝过辣是什么味道,只是村民们都在传毒果的威力,听的多了,恐惧就生成了,要她吃毒果做的食物,简直和要她命一样。 可这是苏叶精心做出来的,郑氏又不好意思拒绝,纠结极了。 苏叶不忍心再逗她,道,“郑娘快去,再晚天就要黑了,我做出来要是好吃,可能就都吃了,你想吃回来再做。” 郑氏松了口气,忙道,“行,不用给我留了啊,你吃。” …… 苏叶最后做了一大盆花蛤出来,尝了几个,味道和辣度都刚好。 许久没吃到辣菜,她吃的开胃,一个人就吃了半盆,剩下的她用食盒装了起来,连之前剩下的牡蛎饼,一并带去河边给刘生夫妇尝鲜。 刘生父亲就是渔民,从小就生活在船上,鱼虾什么的几乎当成主食吃,早就腻了。 但河里的东西和海里的味道到底是不同的,苏叶拿来的这两样,牡蛎饼可以当主食,鲜甜可口,辣炒花蛤可以当下酒菜,奇妙的麻辣味是刘生从来没尝过的惊喜,他吃一回就爱上了。 刘生妻子倒是不怎么喜欢花蛤,她不适应麻嘴的味道,但她很喜欢牡蛎饼,吃的比刘生还多。 “苏姑娘真是太厉害哩,总有那么多好主意,这享福饼太好吃哩,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哩。”刘生妻子赞不绝口。 刘生道,“我还是觉得这花蛤更好吃,这个辣味我还真是第一次尝,要是用来下酒,那可美得很。” “你们觉得好吃就好,也让我有了点成就感。”苏叶一脸落寞的伏在桌上,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郑娘和阿凌都不肯尝,我好难过。” “怎么,他们觉得不好吃?”刘生妻子十分意外。 “倒也没有。”苏叶道,“他们是不敢尝。” “为什么?”刘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从小走南闯北漂泊各处,没吃过毒果,也没听人说过毒果。 他只觉得以他对郑凌的了解,那个清冷又无所畏惧的少年,不该连花蛤都不敢尝才对。 “谁知道呢……”苏叶装腔作势的摇了摇头,“哎,我也不太好意思问,不然等见了你问问他?” “好,等见了郑兄弟,我一定问他。”刘生道。 …… 米南村的河就那么大,郑凌网鱼在河边,刘生停船的地方也在河边,难免会碰上。 苏叶离开不久,刘生到甲板上晒鱼干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树荫下郑凌正在那儿下鱼网。 “郑兄弟!”刘生赶紧跑了过去。 郑凌见是他,没有再往前走,问,“刘大哥有事?” “是有点事。”刘生跑到他跟前停了下来,喘息着道,“刚才苏姑娘来了,拿来她试做的菜给我和我家婆娘尝,贼好吃!” 听人夸苏叶,郑凌也觉得心情不错,道,“我也尝过了,牡蛎饼很好吃,想来能卖的不错。” “牡蛎饼是好吃,可我觉得那个辣花蛤更够味,郑兄弟尝了吗?”刘生问。 听到“辣”字,郑凌唇角条件反射的抽动了一下,维持着平静道,“还没有,天快黑了,我急着出来网鱼,还没来得及尝。” “那你可要早点回去尝尝,苏姑娘说你和郑大娘都没尝,让她做的都觉得没劲了。”刘生十分耿直的说。 明白了苏叶是故意在使坏,郑凌看着一无所知的刘生,有些怜悯,“会的,我回去就尝。” “那赶紧尝啊,贼香!我那船上还晒着鱼干呢,先不聊了。”刘生一边挥手,一边跑回了船上。 郑凌突然不是很有兴趣继续网渔了,他收了渔网回家去。 苏叶正在厨房做第二锅牡蛎饼,见他进门,笑着招呼,“阿凌,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郑凌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从水缸舀出水倒进盆子里洗手,“你就使坏。” “我怎么了?”苏叶一脸无辜。 郑凌:“你和刘大哥说我不肯尝花蛤?” “……”苏叶被拆穿了也不心虚,“那你本来就不肯尝嘛,我说阿凌,你是不是备着我偷尝辣椒了?从实招来?” 郑凌一窒,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要没偷吃,会不敢尝我的辣炒花蛤?”苏叶忍笑。 郑凌薄唇紧抿,“我只是不喜欢。” “你都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喜欢?”苏叶不依不饶。 “不尝也知道。”郑凌嘴硬。 “你全身上下也就剩嘴硬了!”苏叶呶呶嘴。 第94章 生意 “不尝也知道。”郑凌嘴硬。 “你全身上下也就剩嘴硬了!”苏叶呶呶嘴。 郑凌顺着反击,“还有别的地方你敢看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顿了顿。 苏叶还好,卧底时和那帮混混开黄腔开惯了,可郑凌不一样。 在苏叶眼里,郑凌那可是个翩翩君子,开个黄腔都该害羞脸红的。 郑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说了这么一句,心下觉得唐突,可有些话越往回找补反而越显下流。 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卖?” 苏叶是情商很高的人,自然听出来他是故意打茬,顺着回答,“今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也好好休息,晚上开始做,做一夜,第二天早上卖。”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对,什么做一夜早上卖的,听着跟那什么似的…… 好在郑凌对这种话不敏感,没听出微妙来,表情仍是一本正经的,“你打算让刘大哥他们卖?” “恩,我做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精力再去卖了,他们两个一个卖饼一个卖花蛤正好。”苏叶道,“不过第一天我总要跟去的,看着点他们。” “教我怎么做,晚上我陪你一起做。”郑凌走上前。 苏叶甩甩手上的水,笑道,“行啊,这个不难的,阿凌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用了半个小时,苏叶就把全部用料都交给了郑凌。 郑凌记忆力非常好,只用一遍就都记住了,第一次上手做出来的牡蛎饼就卖相极佳,黄澄澄软嫩嫩的。 苏叶尝了一个,宣布他出师了,为了表扬,送了他一盆辣花蛤。 “……”郑凌。 “……”苏叶。 最后花蛤还是苏叶自己吃掉的,郑凌到底没尝试。 …… 隔天晚上,苏叶和郑凌半夜起来,开始做饼。 两人原本没告诉郑氏,但郑氏听到动静也跟着起来了,见他们在忙,就自告奋勇的帮忙添柴。 天微微亮的时候,满满四大桶花蛤和牡蛎饼都做好了,苏叶用厚棉被把木桶包的紧紧的,用板车运往河边停着的船上。 村里人都起的早,这个时间家家都在准备早饭,有些勤快的已经下地了。 过往的村民看到苏叶和郑凌推着车,车上放着的大木桶装个人都能装下,远远甚至能闻到一点香味,都十分好奇。 有胆大的汉子忍不住问郑凌,“郑家小子,车上推的是什么呀?我怎么闻着好像还挺香。” “是享福饼,要送去县城卖的,叔想尝晚上来我们家拿点回去。”苏叶大方爽快的回答。 那被叫叔的汉子没想到她肯接话,还这么好说话,不禁怔了怔,挠着头道,“那怎么好意思。” “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有什么不好意思?有新玩意给大家都尝尝鲜,你来我往,以后有什么小忙保不齐要找叔你帮上一帮。”苏叶笑呵呵道。 那汉子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一时都忘了害怕苏叶,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叔晚上别忘了过去,叫上你家婶婶他们,今晚我请全村人吃饭,愿意来的都可以来。”苏叶大声道。 旁边那些之前没敢搭话但都在围观的村民们听了,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也都有些动心。 有人按捺不住问,“吃什么呀小叶?” “享福饼啊,这是府城都没有的新鲜玩意。”苏叶拍了拍桶盖儿。 “谁都能去吗?”又有人问。 “当然,只要愿意当我苏叶是朋友的,都可以来。”苏叶收敛了神色,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不过从前拿我好欺负的人就算了,我这人虽然不记仇,但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有几个从前经常欺负苏小叶的村民听了这话,顿时都往后缩了回去,不敢上前了。 但村子里坏人毕竟在少数,村民们更多人和苏小叶没什么接触,也有少部分人从前因为同情而接济过苏小叶,这会儿都觉得面有得色。 看,苏叶虽然性子变了,但还是知恩图报的,没欺负过她的村民,都能去她家里吃饭呢。 的便宜谁占都开心,众人对苏叶的恐惧渐渐淡了。 “大家都愿意去吗?愿意的话我多做一点,省得人多不够吃。”苏叶扬声问。 “愿意。” “我去!” “我也去!” 过了这个村怕没这个店,村民们响应很积极。 苏叶对此颇为满意。 通过这次出门,她也是想明白了,和村民们搞好关系,虽然不是必要的,但也是可以的。 就像前天从船上往郑家搬货,苏叶加上刘生一家根本忙不过来,她有心花几文钱雇两个人,村民们却因为害怕她都对她敬而远之。 当真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她当时就想着,要是有机会,缓和一下和村民的关系也好,毕竟村里不是人人都下欺负苏小叶,也有很多像村长一样的老好人。 且她的生意以后会越做越大,要用人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米南村村民知根知底,用起来又近又方便。 …… 苏叶要请全村人吃饭的事,在村子里传开了。 现代人要是有的全民宴,那都好多人去吃,更别说吃不饱饭的古代,人们对一顿饭也是很看重的。 村子里难得出点新鲜事儿,大家都奔走相告,到地里干活的时候都在谈论。 这其中有人的田地和苏家水田相邻,谈话的内容难免传到苏家人耳中。 “苏叶做生意赚了大钱,要请全村人吃饭。” “只要没欺负过苏叶的人人有份吃到饱。” “听说是府城都没有的新鲜小吃,可以大饱口福了。” 苏刘氏本来活干的就累,旁边还有人不停提苏叶多好多好,让她极其烦躁。 对苏叶,她是只恨不能把人弄死的厌恶,听别人骂还行,听人一直夸怎么受得了? 苏刘氏把锄头往田梗上重重一掷,道,“有完没完了,是干活来了还是叨叨来了,要叨叨回家叨叨,别在这影响了我们!” 旁边两家地里的妇人正说的兴起,被她打断都很不高兴。 其中一人叉起了腰,“我们在自家地里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要说你就离远点说,去我听不着的地方去!”苏刘氏不耐烦道。 “哟,我们自家地里,我想在哪还得受你管着?你当我是你家苏小叶呢,说什么受什么?!”妇人阴阳怪气的道。 “可别说了,那是以前,现在小叶都不听她的了呢。”另一个妇人帮腔。 “可不是,就是因为有些人不识金菩萨,把自己女儿赶出家,人家小叶自从分了家,日子过的那是红红火火,赚了大钱还要请全村人吃饭呢!”之前那个妇人语气夸张的说。 苏刘氏被两人气得火冒三丈,脸都红了,指着两人骂,“苏小叶的饭也有人敢吃,也不怕沾了晦气明天就咽气,去吃,多吃点,吃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你就是嫉妒,嫉妒小叶过的比你们好!” 苏刘氏道,“我用得着嫉妒?我高兴,赶跑了扫把星!” “可算了,瞧瞧小叶分家后你们过的什么日子,天天下地活都干不完,女儿又跑了一个。”妇人嗤之以鼻。 妇人口中说的女儿,就是苏宝桐。 自从上次在竹林外被郑凌拒绝,苏宝桐被刺激大发了,发誓要出人头地,回去后便和苏刘氏说,要去县城也找个大户人家做丫头。 苏宝桐正值妙龄,相貌也出挑,要真去做丫鬟,得到主人家的喜欢也是个机会,赚的银子对家里来说也是份补贴,怎么也比她干地里活赚的多。 苏刘氏想想便同意了,借了二两银子给苏宝桐做盘缠,让她去县城找活。 如今,走了也有三四天了。 苏刘氏对此是引以为傲的,没想到反被人挖苦,气的跳上田梗,“我们宝桐是去找活了,到大户人家做工!” “做工?我看是做妾,和你家宝萝一样。”那妇人哼笑。 “那也比你女儿都生不出来好!”苏刘氏反唇相讥。 三人越吵越凶,差点就要动手了。 远处干活的苏屠户他们听见,踩着水跑过来,将三人拉开了。 两个妇人被家人拉远,苏刘氏也被拉到另一块水田里。 苏成龙先前混乱中被不知哪个妇人挠到了脸,虽然没破相,但火辣辣的疼,让他有些烦躁,“娘,地里的活都够多了,本来就干不完,你还有时间和人吵架。” “吵吵吵,就知道吵,还嫌家里不够乱么!”苏屠户也很不满。 苏刘氏一脸委屈,“他们说宝桐给人做小,还说苏小叶怎么怎么好,我怎么听得下去!” 苏屠户也听人谈论过苏叶请吃饭的事,心里其实也不舒服,但他更想快点干完眼下的活,“分家了,以后她的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你管她干什么!” “怎么不能管!她在家里时每天好吃懒做,分家了倒是能赚钱了,从前怎么不见她赚钱给我们?本钱还是我们给的呢,她就应该分我们点!”苏刘氏气呼呼道。 “别白日做梦了,你还嫌麻烦不够多么?”苏屠户到底是个大男人,比她看事情清楚,“你找小叶要钱,钱不一定要得到,弄不好还得搭上!” “就是啊娘,兰芳到现在还不敢回家呢,我好不容易说动岳父大人帮忙劝一劝她,你可别再惹事了!”苏成龙急道。 苏刘氏仍不甘心,但到底是不敢一意孤行了,气得在田梗上坐下。 苏成龙见缝插针道,“娘,小叶赚钱,我也能赚钱。” “你怎么赚?”苏屠户看了他一眼。 “我托人打听过了,县城现在卖海货,都是把海带泡开了卖,那郑氏不是说小叶也在做海货生意吗?她一准是知道了这个办法,才赚到大钱的!”苏成龙激动的说,“我也去做生意,用这个方法一定能赚大钱!” 这个消息他托了好多关系才打听到的,一直想找机会告诉苏屠户他们,可惜田里活太忙,没捞着时间,如今正好借机会说出来。 苏成龙想做生意,那是需要本钱的,首先就得买条船,然后还要进货,没个七八十两银子下不来。 而他,那是一文钱都没有,所以他必须得和苏屠户商量,好从家里拿钱。 苏屠户听他说完后,反应并不如他想象中激动,竟是沉吟了下来。 苏刘氏反应大,拉着他问,“真的吗儿子?你打听清楚了?” “当然了娘,我人脉可是很广的!”苏成龙大言不惭道。 “你知道这方法,别人也知道,都这么卖,能卖的好?”苏屠户到底是一家之主,当过兵打过猎,见识相对多些,一下就问到了坎上。 苏成龙也有点被问住了,生怕他不同意,往好了说,“当然好卖了,县城那么多商人,人家哪个不赚钱?薄利多销嘛,买的人可多了,你看小叶就知道!她就是走狗屎运,不然哪能赚到钱。” “是啊老头子,那小叶有什么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出息,肯定是走了狗屎运才赚到钱的,我们成龙比她聪明厉害多了!”苏刘氏道。 望子成龙,看自家孩子优秀,那是所有父母的通病。 苏屠户也不例外,虽然苏成龙才是那个最好吃懒作的人,这些日子来地里的活也干的偷懒,但在苏屠户眼里,苏成龙仍是最厉害的。 苏小叶做的来的,苏成龙肯定能做的更好。 夫妇二人都这么认为。 “爹,娘,你们想啊,我要是做了生意人,兰芳还能不回来?肯定回来找我了,到时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宝桐也不用去伺候人了。”苏成龙急道。 “我看行,老头子,这生意能做!”苏刘氏道。 “行……”苏屠户妥协了,问,“得多少银子?” “一百两!”苏成龙当即道。 苏屠户脸色一变,“那么多?” “小叶那条船才六十两银子,进货得四十两那么多?”要拿的是自家银子,苏刘氏也十分心疼。 “那还要疏通关系打通人脉嘛。”苏成龙煞有介事道,“我打听过了,一来一回,那是要交过路费的,二两银子!怎么着都是一趟,那肯定进货越多才越划算啊,反正海带咸鱼又放不坏,你们说是不是?” 第95章 少爷 “那还要疏通关系打通人脉嘛。”苏成龙煞有介事道,“我打听过了,一来一回,那是要交过路费的,二两银子!怎么着都是一趟,那肯定进货越多才越划算啊,反正海带咸鱼又放不坏,你们说是不是?” “我们家成龙就是聪明。”苏刘氏高兴道。 这话任谁听着都有道理,苏屠户一时也没想出逻辑不合的地方,道,“成,过两天农活忙完我去县城一趟,和宝萝拿点银子使。” 家里的存银都给了苏叶,上次还债的银子还是苏宝萝拿的体己,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还是得找苏宝萝商量,虽然不能全凑,拿个一半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那爹你可得快点,不然生意被人抢去了,我插不上伙了。”苏成龙不放心道。 “知道了,先干活。”苏屠户道。 …… 苏叶来到县城后,将船停泊在码头,下去买了两个挑担回来。 挑担就是武大郎卖烧饼挑的那种担子,木质结构,两头四方的木桶带盖,虽然没什么保温效果,但是方便省力。 除此之外,苏叶还买了几捆油纸,用来包牡蛎饼和花蛤。 她把重一些的花蛤让刘生挑着,轻一些的牡蛎饼给刘生妻子卖。 辣花蛤定价三文钱一斤,也就是一个包子的价格,这个价格能添一道下酒菜在桌上,花蛤带壳看着还很多,人们都不会嫌贵。 牡蛎饼则是五文钱一个,两个包子的价格尝个鲜,也还可以。 刘生妻子挑的担子,苏叶特意让她把一边的盖子敞开一些,刘氏从街头走到街尾,牡蛎饼的鲜香便香飘整条街,闻到的的小贩和行人们都忍不住驻足,是比叫卖声更响亮的武器。 “享福饼!享福饼哩……”刘氏的声音通透又显亲切。 “什么享福饼?”有人闻着香味过来看。 “是府城里流行的小吃哩!享福的人吃的!吃了享福气的!”刘氏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方言回答,“五文钱一个,大哥尝个鲜不?好吃着哩!” 她把担子放下,盖子整个打开,鲜香带甜的味道飘出来更浓。 男人往木桶里看了眼,只见那享福饼黄翠交加,确实是没见过的小吃。 味道不错,价格也还可以,男人掏出十文钱给刘氏,“来两个。” 刘氏没想到第一单生意做的这么顺利,欣喜不已,忙拿出油纸把牡蛎饼给男人包上,包的好好的递给男人,“吃好了大哥再来,我以后天天来卖。” 这都是苏叶教她这么说的。 刘氏一个乡下妇人,从没抛头露面过,正常时候连搭话都不敢怎么搭话。 来县城的路上,苏叶给她恶补了一些知识,又给她灌输了一些思想,她这才敢说话。 一些简单的客套话,记起来不难,客人听了也舒心。 买东西的男人听她说以后会在这边一直卖,心里想着要是东西好吃,经常买点也不错。 …… 刘氏的生意如火如荼,另一边,刘生的花蛤卖的也相当不错。 他的叫卖方法也是苏叶教的,但和刘氏有着细微的不同。 “辣花花三文一斤,三文钱下酒菜,鲜着哩!”清早雾气蒙蒙,整条街上都能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 “辣”这个字眼,在大商是个陌生的词汇,大家都没尝过,也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味道。 比起享福饼主打的“鲜甜”,“辣”对众人来说本就代表着新奇。 于是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刘生顺势撂下担子,打开两边的木盖。 大家一看,原来这个辣花花就是壳壳儿啊! 壳壳儿这东西,对江南一带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挨着海边近,偶尔也会有酒楼让商贩帮忙进点壳壳儿当菜卖。 不过这东西现有的吃法就是水煮,卖点和咸鱼一样,是因为它带咸但比盐价低,还不像鱼有刺,但味道其实不怎么样,咸腥咸腥的不说,还时常会吃到一口沙子咯牙,大家都不喜欢。 众人一看到壳壳儿,不免都十分失望,摇着头要走。 刘生见势忙道,“咱们的辣花花和酒楼的那可不一样,独家秘制,用了十八种香料,那是在府城都尝不到的味道,大家尝尝哩,不买也可以尝尝嘛。” 边说,边拿出备好的盘子铲了一碟花蛤,托着端给众人,“尝,不好吃不要钱!” 古代不像现代,超市哪哪都有试吃,这时候粮食产量低,乞丐满大街都是,做点吃食生意利润也不十分大,那是尝不起的,所以也没有商家做类似的活动。 苏叶猜到花蛤前期会被排斥,所以让刘生用试吃的方法卖,刘生乍听闻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想的都是那岂不很赔钱? 不过他是为苏叶做事的,苏叶说什么他都会听。 这会儿,见大家听到不要钱都七手八脚的过来尝,刘生心疼的不行,但记着苏叶的嘱咐,仍笑脸迎人。 “怎么样各位客官,是不是好吃着哩?” 众人神情各异,表情都很微妙。 辣这个味道,有人天生就不适应,但也有人吃一次就爱上,不适应的人有的皱眉吐掉了,爱上人的满脸惊喜,掏出钱来买。 “给我称两斤。” “我来三斤。” “这壳壳儿怎么做的,居然一点都不腥,吃到嘴里火烧火燎的,还挺好吃。”有人趁着称斤时又拿起来一个尝,津津有味的细细品着。 “我一次吃到不腥的壳壳儿,别说,比鱼肉有嚼劲儿啊!”另一人也拿起来一个吃。 刘生看着心疼,但记着苏叶的嘱咐,并没有阻止,暗自加快了给人称斤的速度,笑着回道,“那当然,我们是十八种香料秘制的嘛!” “真是十八种香料啊?” “那当然,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吃?” “是挺好吃的。” 花蛤这东西因为有壳,显得十分多,两斤能称一大盘子,真吃的时候也没几两肉,所以说最适合做下酒菜。 刘生给每人用油纸包好,看起来好大一包,围观的人看着觉得划算,买的人越来越多。 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刘生夫妻二人就卖光了满满一大桶花蛤和一桶牡蛎饼,抛除成本细算下来,净赚了有四两银子。 听苏叶说完利润,夫妻二人都惊呆了。 他们平时靠捕鱼而生,吃不完的鱼除了用来换粮食也会拿到集市上卖,但一年下来,也存不下几两银子,苏叶只用了一上午,居然就赚这么多! 原先听苏叶说赚多少钱,那都只是个数字,如今亲身参与了,才感觉到真实感,并且这些银子里面,也有他们的一份。 刘生夫妇二人激动的不能自己。 苏叶把银子收起来,伸了个懒腰,“中午了,先找个地方吃午饭,下午你们继续卖,我和阿凌去卖船上的,你们要是卖完早,就先划船回去,不用等我们。” “好好。”苏叶现在说什么刘生都奉如圣旨。 苏叶起身,掀开帘子出了船舱,想到什么又回头,“对了,下午可能会有饭馆和酒楼要和你们买,记住,不能卖给他们太多,要是有谁想花多点钱包了,也不卖。” “为什么?”刘生不解,在他看来,要是有酒楼愿意包了,那便是少给点钱也划算的,省得来回叫卖。 “因为酒楼会拿这个做他们的招牌。”郑凌解释了一句。 “……”刘生还是没明白,但又不好意思问。 他原先认识苏叶的时候,也觉得郑凌可能是因为长的太俊了,才留在苏叶身边做小白脸,直到最近和苏叶一起,才看清郑凌和苏叶在很多事情上都极有默契。 这两人的想法是在一个高度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问你,如果酒楼买过去说是他们的招牌菜,久而久之,是不是就变成他们的了?”苏叶问。 “可是就算他们不卖,我们也没有自己的招牌啊?”刘生还是没转过弯。 “谁说的。”苏叶道,“以后我们会开自己的酒楼,这是我们的招牌,还能被别人抢去?” “苏姑娘还要开酒楼?”刘生瞪大眼睛,脚步都停住了。 “那是自然,这样挑着担子买,才能赚几个钱?”苏叶跳下船,“我已经在物色地方了,最多一个月就能开张,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段时间把招牌给我闯出去,到时候酒楼一开,就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了。” “……”刘生是真的惊呆了。 他这一辈子,只在成婚的时候去酒楼买过饭食,那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好日子,他才舍得银子给妻子吃点好的。 平时像酒楼这种地方,他是进都不敢进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认识的贵人,居然要开酒楼了? 刘生不禁觉得自己身份都高了一些,要是和那些渔民朋友们说起,够吹一把了。 思索间,行至一间酒楼门前,苏叶带走头了进去。 郑凌也神色自如的同苏叶一起进去。 刘生看着面前气派的二层小楼,硬是没敢动,和刘氏一起停了下来,面面相窥。 “走啊,怔着干什么呢,你们不饿啊?”苏叶转身叫他。 刘生不敢让她等,忙拉着妻子迈进门。 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四位客官里面请……” “上二楼要个雅间,别太吵闹。”苏叶看着一楼满堂的客人皱了皱眉,此时正是饭点,店里人挺多。 “好嘞,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在前头带路。 刘生不禁佩服苏叶的底气,明明同样是村子里出来,苏叶竟然敢对酒楼的小二这样说话,还点名要雅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 也不知道雅间得多少钱,这顿饭会不会把今天赚的银子都花光了? 刘生胡思乱想,上楼一路东张西望,第一次进这种气派的酒楼,他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便是那木质的楼梯也是第一次踩,踩上去发出吱咯的声音,他心惊胆颤的扶住扶手,生怕摔下去。 上到二楼后,视野更加开阔,凭生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人,只觉得街上的行人看着都稀奇的不得了,夫妇两人站在栏杆旁边看个不停。 苏叶见他们喜欢,便也没有再往里面去,对店小二道,“不用雅间了,就在窗边,菜单拿来。” 店小二忙把菜单递上去。 苏叶和郑凌在桌前坐下,默契的分看一张菜单。 之前他们在外做生意吃的都是小吃,还没来过大酒楼,既然打算开酒楼,肯定要做一点考察。 两人一目十行的看过一遍菜单,大概对这个档次的酒楼心里有数。 苏叶招牌菜都点了一个,把菜单还给小二,“你们这有什么招牌酒水?” “我们这招牌有雕花酒和雄黄酒两种。”小二道。 “都来一壶尝尝。”苏叶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拿起菜单,风一阵的下楼去了。 苏叶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郑凌,“阿凌也是第一次来酒楼?第一次看到楼梯,不觉得新奇?” 郑凌扫了眼还在那儿研究栏杆的刘生夫妇,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梦里时常会梦到。” 苏叶越发肯定,郑凌之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次也是个大户人家少爷。 “阿凌还梦到什么了?”她问。 郑凌顿了顿,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苏叶知道,贴近她压低声音,“京城,马车,府邸。” 那可不只是个少爷了,苏叶倒也不意外,道,“等赚够了钱,我陪阿凌上京。” “好。”郑凌道。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叫道,“苏姑娘!” 苏叶转过头,看到后桌坐着个熟悉的面孔,是程安。 应该是衙门内的聚会,还有几个和程安穿着一样官服的衙役也在,一共五个人。 “苏姑娘,可真巧啊,在这碰到您。”程安忙起身过来。 他殷勤太盛,同桌的几个衙役都有些诧异。 要说县城富户他们也认识几个,客气是客气,但都没到这个程度,是何人物,能让程安这么巴结? 当看到郑凌一身非富即贵的冷俊气质,几人猜想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低调出行,转眼看到苏叶穿着粗布麻衣,半边脸上鲜红的胎记不加遮掩,又都迷惑起来。 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这样的? 第96章 开酒楼 “挺巧的,和同事出来喝酒?”苏叶不动声色的任人打量。 “闲着没事,休职出来聚聚,苏姑娘怎么也有雅兴过来?”程安在她旁边坐下。 “考察考察,准备开个酒楼。”苏叶不加隐瞒。 “那您来这贵宾楼可是来对了,这是县城最有特色的酒楼了。”程安道。 “看着还可以。”苏叶帮他倒了杯茶,“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你可知道县城有什么出卖的店铺不错?” “有啊,不过我知道的肯定没包打听知道的多,一会吃完了饭,我陪苏姑娘去桥西问问。”程安道。 边说,边转头朝对桌的同事们使了眼色。 几人会意,当即结帐离开,离开前还纷纷朝苏叶和郑凌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没人知道苏叶到底是谁,只觉得程安巴结的人,该是身份不低的人物。 …… 因为程安的临时加入,刘生夫妇在栏杆边上看完了新鲜,都有点不敢回桌上。 他们不是米南村的人,不知道苏叶和程安之间的恩怨,只是对官差有天然的敬畏,看到衙役难免害怕。 不过饭总是要吃的,两人相互扶着,紧张到同手同脚,低眉顺眼的走过来坐下。 程安见到生面孔,本来还有些好奇,见他们这样子,猜也猜到是给苏叶打工的,没当回事。 “我在县城人生地不熟,以后酒楼还要程爷关照。”招牌花雕酒店上来,苏叶依次给每人倒了一杯,最后一杯亲手端给程安。 “苏姑娘折煞我了。”程安起身双手接过来,道,“大忙不敢说,要是有什么找茬的地痞混混闹事,苏姑娘尽管找我。” 话落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有些意犹未尽,“别说,这贵宾楼的雕花酒就是和别家不一样,味道特醇。” 苏叶若有所思盯着杯中的酒液,程安说醇,只不过是因为没喝过更醇的酒。 其实这雕花醉和和现代的白酒相比,那是差的远了,充其量也就二十几度,在苏叶看来一点都不醇。 但程安这么说,可见县城也没有更好的酒卖的,看样子大商的酿酒师们还没掌握蒸馏酒的技术。 这个倒是个可以发展一下,除了招牌菜,酒楼也要有自己的招牌酒。 不过蒸馏酒太费粮食,这时候粮食金贵,要真酿出来普通人也是喝不起的,只能限量给富商们尝尝鲜。 苏叶思索着坐了下来,对刘生道,“刘大哥,等酒楼开张,你们就不用再挑担上街了,留在店里帮我看店。” 刘生端起酒杯刚要尝尝,闻言受宠若惊放下来,“苏姑娘是说要我和我婆娘做店小二?” “我和阿凌有别的事要忙,不会总在酒楼,我到时会让郑娘在酒楼管帐,再雇两个小二,你和刘大嫂主要在后厨做菜。”苏叶道。 “做菜?我……我不会呀!”刘生有点着急,“家里吃的菜我会做,酒楼的我怎么会。” “我会把料配好教给你,你到时照着做就可以。”苏叶夹了口菜。 “……”刘生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他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酒楼里的招牌菜是老板的秘方,轻易不传人的,苏叶竟然愿意交给他? 不怕他带着秘方跑了吗? 苏叶当然不至于信任刘生到这种程度,她说的配好料,是指把所有料都混着配好,刘生只管做就成了。 当然,如果刘生足够识相,也该知道哪怕拿她的秘方跑了,她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而跟着别人,却未必有跟着她的前途。 只要刘生足够本份,苏叶是不会亏待他的。 …… 吃完了午饭,刘生夫妇回船上取挑担,继续走街串巷卖牡蛎饼。 苏叶他们则去桥西找包打听,寻问店铺买卖的事。 路上,苏叶突发其想,“阿凌,你说酒楼取个什么名字好?” 升月楼,贵宾楼,洪鹭楼,这是府城三大酒楼,贵宾楼更是在县城开了分店,就是他们先前吃饭的地方。 这几家酒楼名字都还算文雅,名字也都和招牌菜有关。 只是他们的招牌是享福饼,酒楼总不能叫享福楼,也太土了。 苏叶觉得土,郑凌也觉得不好听,道,“我还没想过,你有什么喜欢的名字用?” “我没读过书,字也不识几个,想不出来。”苏叶道。 她确实没读过大商的书,繁体字也确实认不全十个。 “凌绝楼苏姑娘觉得如何?”程安在旁问。 他揣摩着苏叶的心意,觉得苏叶是喜欢郑凌的,所以用了郑凌的名字。 而苏叶也确实挺喜欢这个名字,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挺霸气的,让我想起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苏姑娘这哪像没读过书的人。”程安笑道,“这是哪位诗人的诗?很有意境啊!” “忘了,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苏叶随口道。 “一览众山小……”程安捉磨着,“嘿,真有意思。”。 …… 包打听这个人办事效率很高,听苏叶要买店铺,马上就给她介绍了县城几家正在出卖的店面。 苏叶正好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干脆就去看了看,程安不用当差,也陪着他们。 这几家店铺有三家地理位置不错的,其中两家离码头不远,客流量比较大,另外一家在集市街中间,逢集市人也很多。 苏叶依次看了一遍,相中了离码头最近的那家店面。 那家店面之前就是开酒楼生意的,店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虽然都不是很新,但上层漆油就能继续用,可以省钱也可以省事。 店面比较大,前厅有一百多平,能放下十张桌子不挤,后厨的地方也不小,三十多平的厨房。 再往后是院子,院子后面还有一所新建成的房屋,五十多平,即可以住人,也可以改成包厢。 除此之外,院中的水井,地窖和仓库都不缺,离码头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客流量比较可观。 店老板之前经营的也还不错,近来因为年纪大了,要去府城的儿子家养老,这才急着把店铺盘掉,要价不高不低,是县城这附近合理房价,五百两,一文不刀。 “姑娘要是想讲价,那就不用问了,之前有两个买主讲价,老板连十两银子都不给抹,价格是不会再少的。” 包打听一边给苏叶介绍房屋的情况,一边道,“不过姑娘不用担心不划算,这用房子老板三年前才翻修过,东西都不旧,这附近想做酒楼生意的人不少,他这个店不愁卖的。” 苏叶大概也清楚附近的房价。 五百两在这附近能买到店面,但东西这么全这么相应的,却不一定什么时候都碰的到。 正好她也想早日开张,盘下这间用店面可以省下不少装修的时间。 她略一思量,便拍板定了下来,“这店面我要了,先交个定金定下来。” “可以,咱们定金五十两银子,如果卖方反悔,要赔您一倍的银子,当然,要是您反悔,这定金也是不能要了的。”包打听道。 和现代中介差不多,苏叶点头,“好,我回船上取银子,尾款我大概三天时间到位。” “好,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过房契。”包打听道。 …… 苏叶取来银子,包打听找来店老板,找街边给人写家书的秀才,草拟了一封定金协议。 苏叶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是认识,大概看了一遍确定条款上没有漏洞,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程安做为中间人,也签了字。 事情办完,打发走了包打听,程安问,“苏姑娘,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我要把我带来的货卖一卖,卖完就回去了。”苏叶道。 那就是没自己能帮上的地方了,程安一点即透,“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还要当职。” “等酒楼开了张,程爷记得常来捧场才好。”苏叶道。 “那是自然,我到时得多带兄弟们尝尝苏姑娘的招牌菜。”程安满脸堆笑。 …… “你是想让他捧场,还是想拿他那身衙役服,震慑不怀好意的人?”程安离开后,两人回到船上,郑凌问苏叶。 苏叶朝他一笑,“谁知道这县城有多少想吃霸王餐的混混,又有没有想收保护费的人?或者哪家老板看咱们店生意好,雇人找茬怎么办?” 有个官差在,总能起到威慑作用,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找事也得掂量掂量。 郑凌在床板上坐下来,“你定金交了,银子够吗?” “什么都瞒不过阿凌……”苏叶叹了口气,摆弄着箱子里布料鲜艳的成衣,“目前是不够。” 从水匪那搜刮的银子,算上铜板才一百八十两,苏叶这些日子做生意加上分家时分到的银子,目前有一百两。 除此之外,她手上能做筹码的,就是船上这些货了。 这些布料鲜艳的衣服不值几个钱,银首饰做工一般,唯一能卖上价的,就是那几个瓷器摆件了。 其中有两个仕女瓶做工精细,若是遇上好买主,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不能急。 “二百两银子,三天时间,你打算怎么凑?”郑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阿凌还记不记得,那些水匪说他们有个空房子用来放东西?”苏叶问。 郑凌了然,“你想去搜刮……” “别说那么难听嘛,我们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苏叶道,“我们去试试看,里面应该有没来得及卖的一些货,要是没什么收获,就冲钱庄借银子,等瓷器卖了再还。” …… 下午,两人把布料和首饰卖了三十两银子,瓷器则寄卖在瓷器店。 苏叶答应给老板一成做抽成,条件是要寻个好买主。 老板对那两个仕女瓶挺看重,答应了苏叶的条件。 …… “小叶,你总算回来了。” 回到米南村,一进院门,苏叶就被郑氏给拉住了。 以为郑氏遇到了什么麻烦,苏叶忙问,“郑娘,怎么了?” “有个贵人来了好久,说是要给你和阿凌什么谢礼,我偷瞧了一眼,好多白花花的银子。”郑氏满脸惊骇。 苏叶想到周素灵,倒无意外,安抚的朝她笑了笑,“没事的郑娘,应该是认识的人,我进去看看。” 进了院子,苏叶看到屋檐下站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周府的管家。 之前送周素灵回去的时候,在门口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只不过苏叶看到了管家,管家却没看到她。 但这并不防碍管家认出她和郑凌。 “两位便是苏姑娘和郑公子?”管家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周管家,有失远迎。”苏叶淡淡微笑。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管家微微意外。 周管家本以为像苏叶这样的村野之人,见到他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都应该很殷勤才对,不然也该像郑氏那样,诚惶诚恐,但苏叶只是礼貌适度,并无一丝谄媚之意。 在这样的态度面前,周管家原本面对刘氏的高姿态也放下了不少,回身打开窗台上放着的两银箱子。 “老爷听闻是二位搭救我家小姐,十分感激,特命我备上薄礼一份,以表心意。” “举手之劳而已,周老爷不必客气。”苏叶表情平静的说。 满箱白花花的银子,她只扫过一眼便没有再看,郑凌更是连扫都没扫一眼。 周管家心里暗暗佩服,道,“小小心意,苏姑娘也不必太过挂怀。” 话到这份上,再不收就显得也小家子气了,苏叶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管家替我谢过周老爷美意。” “苏姑娘客气。”周管家轻施一礼,道,“老爷已经在府城的升月楼备下酒席,请两位今晚务必赏脸,苏姑娘有话亲自同老爷说便是。” “……”苏叶回头看了眼郑凌征求意见。 她知道郑凌不喜欢和周素灵深交。 周管家见他们竟有推辞之意,忙又道,“小姐也十分想念二位恩人,想叙旧一番。” 话到这份上,拒绝未免显得张狂,郑凌微微颌首,“凡请转告周老爷,我和叶叶会准时前去。” “那周某就先行回去复命,晚些会派船前来接二位。”周管家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有船。”郑凌并不想被陌生人簇拥接送。 苏叶也差不多,道,“周管家不必客气,我和阿凌过会儿收拾妥当,会划船过去,不会耽误晚上的宴请。” 周管家也没有勉强,“还请两位路上小心。” 第97章 象征 送管家出了院子,回到屋中,苏叶见郑氏已经把那两箱银子抱回床上,正看着箱子发呆。 她和郑凌相识一笑,走过去道,“郑娘瞧什么呢?” 郑氏闻声转头,表情有些惊慌,“我怕别人看到,知道咱家银子多,晚上来抢!” 苏叶不禁失笑。 “这么多银子,还有你先前拿回的那些,好多好多,我白天都不敢出门,总怕有人来偷。”郑氏担忧重重。 “没事的郑娘,不用担心。”苏叶拿起一枚银子掂了掂,“我在县城买了间铺子,正好缺些银子,现在凑齐了,明天我把银子都拿去县城。” 郑氏闻听,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即又想到,这些银子要都拿去?那铺面得有多贵? 虽然贵,但郑氏也没有阻止什么。 在她眼里,田地铺面房子,那都是看得着影子的财产,即便自己不用也能出租,买贵点也划算,总比银子放在家里担心受怕要好。 …… 苏叶没忘记晚上要请全村人吃饭的事,离开前和郑凌做了半桶牡蛎饼留给郑氏,然后换了衣服,划船前往府城。 府城最好的升月楼,比县城的贵宾楼要高几个档次,豪华的三层小楼,雕花梁木,气派非凡。 苏叶到的时候周老爷还没到,但是周管家已经到了,引着她和郑凌到三楼包厢中。 他们坐下没一会儿,周老爷带着周素灵姗姗来迟。 看得出来周素灵今天有精心打扮,一身上等丝绸制成的罗裙,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目的光泽,头上梳着漂亮的流云髻,发顶斜插着一根金钗,流苏垂落,随着她走路轻摇,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周老爷穿着低调,但绸质长衫掩不住自身的贵气,胖乎乎的大肚子显然也不是穷人能拥有的富态。 “周老爷。”苏叶起身相迎。 郑凌也跟着站了起来。 “承蒙两位搭救小女,周某感激不已。”周老爷热情的上前来,朝两人抱拳示意。 “周老爷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苏叶宠辱不惊回道。 郑凌微微点头,说,“周老爷客气。” “来来来,快坐……”周老爷礼让二人,“素灵这丫头这些天一直念叨着两位,今日总算得见,咱们可要好好聊一聊。” “郑凌哥哥,姐姐,快坐……”周素灵有些腼腆的邀请着。 苏叶朝她笑笑,和郑凌一起在主座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周素灵挪着小碎步来到郑凌身边,略带几分犹豫。 周老爷见状叫道,“素灵啊,你今天就坐在两位恩人身边,给恩人斟酒。” “是,爹爹。”周素灵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忙在郑凌旁边坐了下来。 有周老爷事先开口,郑凌不好太不给面子,况且座位这么多,他也没法霸道的不让周素灵坐他身边。 郑凌只是不着痕迹的往苏叶那侧倾了倾身,稍稍避开了些。 几句客套的寒暄之后,菜很快也上齐。 周管家依次给几人斟满了酒,周老爷举杯提了第一杯酒。 他端着白瓷酒盎,冲着郑凌和苏叶道,“这杯酒敬两位的搭救之恩,小女自幼娇惯不懂事,一路上给两位添麻烦了。” “周老爷哪里的话,周小姐乖巧懂事,一路上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举手之劳而已,周老爷不必太挂怀了。”苏叶礼貌的端起酒盎,与周老爷碰杯。 郑凌也随之碰了杯,但没说什么,只是托着盎底示意了一下,而后掩袖一饮而尽。 周老爷哈哈大笑,满口欣赏,“郑公子果然豪爽。” 话落,便也以袖掩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叶最后一个喝完,放下杯子,管家殷勤为三人斟了第二杯酒。 周老爷再次举杯,“小女不胜酒力,这杯便由周某代替小女谢过二位,一路照看,平平安安将小女送回府上,多亏了二位。” “周老爷客气。”苏叶举杯饮尽,这时候酒的度数不高,倒不用担心醉。 两杯温酒下肚,些微的辛辣感很好的打开了食欲,苏叶原本来时还不觉得怎么饿,这会儿看着桌上的菜,倒是有些饥肠辘辘。 这升月楼能被称为府城第一楼,不是没有其道理的,县城的贵宾楼完全不能比。 狮子头盛在白瓷圆盎中,炸至金黄的颜色,上面淋上颜色稍深一些的酱汗,浓油赤酱,色泽完美。 纯菜羹浓稠适度,宛如胶质的果冻一般晶莹剔透,上面浮着一层浅浅的清油。 最绝的是那道醋鱼,几乎和现代的松鼠桂鱼差不多,炸至酥脆的外皮淋上橙红色的酱汁,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出一口咬下去的满足感。 另外还有一道卤鸡,一道烧鸭,一道凉菜,其中烧鸭和现代的烤鸭差不多,唯一不同点是鸭子经过炸制而非烤制,炸得外皮酥脆,内里仍保留着多汁,薄薄的一片片挨着码在盘子上,宛如绽开的花瓣。 六菜一汤,那是道道精致,虽比不上现代的高级餐厅,但也是苏叶穿越后见过卖相最好的菜了。 “苏姐姐,郑凌哥哥,尝尝这儿醋鱼,我最喜欢了。”周素灵起身给苏叶和郑凌分别夹了一筷子鱼肉,坐下后期待的看着郑凌。 郑凌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出于礼貌夹起来尝了一口。 “好吃吗?”周素灵迫不及待问。 郑凌嚼了几口咽下去,道,“不错。” “挺好吃的,酸甜口,女孩子的最爱。”苏叶道。 “姐姐和郑凌哥哥喜欢就好,一会吃完了再包上一份回去,明早再吃。”周素灵十分大方的说,然后朝管家示意。 管家领会,下楼吩咐厨房去做。 “郑凌哥哥,回家这两天我好想你和姐姐,你们都做什么了,怎么没来看我?”周素灵笑眯眯的看着郑凌问。 “做生意。”郑凌言简意骇。 “你们做什么生意啊,这么忙吗?”周素灵眨着眼睛,“我爹也做生意,你们可以向他请教啊!” 郑凌没说话,端起杯抿了口酒。 苏叶把话接了过来,“我们打算在县城盘个酒楼。” 她知道郑凌不喜欢应付别人,所以自觉充当这个角色——有周老爷在,也不好太不给周素灵面子,没必要把饭吃的尴尬。 “为什么不来府城盘?”周素灵把头转向她。 苏叶暗叹一声大小姐真是不识人间烟火,道,“府城的铺面太贵了,我们小本生意,哪用得着那么铺张。” “贵?姐姐是租不起吗?”周素灵说话一向非常直白,“我可以让爹爹送你们一间啊,我爹爹有很多铺面的,是不是爹爹?” 说着笑吟吟的看向周老爷。 周老爷点头微笑,“周某不才,在府城有几处临街铺面,其中两处尚在转租中,苏小姐可以选一间。” “不用了周老爷,我们只是做点小生意而已,用不上那么大的地方,府城那么多好店铺,我们也竞争不过。”苏叶谦虚的婉拒了。 世上道理千千万,拿人家手短永远是真理。 虽然苏叶救了周素灵,勉强可算周家恩人,周老爷也确实客气,对她和郑凌还算热情,但这都是表象,苏叶可不觉得周老爷内心真有那么感激她,她那点小恩,也远不到收人家店铺的程度。 “姐姐为什么要拒绝,我爹爹不会收你们租金的!”周素灵心急的强调。 苏叶心想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要,道,“是真的用不上,我们小本生意,在府城也做不开,就是供县城的人吃个新鲜罢了。” “在府城开铺子不好吗?这边有不少达官贵人的,你们一定能赚到钱,你们就搬来,好不好郑凌哥哥,然后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周素灵见苏叶说不通,转头央求郑凌。 郑凌比苏叶更不可能答应她,拒绝的也更直白,“县城的铺子已经选好了。” “可……”周素灵还想再说什么。 周老爷将她打断,“好了素灵,郑公子和苏姑娘已经做了决定,君子言可一可再不可三,你再强人所难可不好。” 周素灵虽然有些被宠出来的娇气,但并不任性,听周老爷提点后便委屈的噤了声,只是眼睛还眼巴巴的盯在郑凌身上。 郑凌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自然察觉的到,只是装作不知,慢慢抿着杯中酒。 知道两人有意做生意,之后的席间周老爷主动聊了不少有关生意之道的话题,大到海商,小到各地的风土人情。 他经商多年,认识的商人朋友也多,见识多广远胜其他人,苏叶受益匪浅,知道了不少一直想知道的事。 一顿饭相谈甚欢,饭后离开酒楼,周素灵恋恋不舍的送郑凌,“郑凌哥哥,苏姐姐,你们一定还要再来看我啊。” “以后有时间的。”苏叶没有敷衍她,认真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和阿凌要忙着酒楼开张的事,等忙完还要出趟门进货,短时间内恐怕没有空闲,等酒楼开业,你和周老爷记得来捧场。” “这是一定的,我还要带朋友常去尝鲜呢。”周素灵道。 又寒暄了几句,苏叶婉拒周管家相送,和郑凌一起离开了酒楼。 目送两人走远,周老爷微微眯起眼睛,道,“原以为素灵说的恩人会是山野莽夫,没想到这两个都是聪明人,宠辱不惊,实在看不出是小山村里出来的人。” 更不像能以一敌六,打得过一群水匪的习武之人。 最后一句话周老爷没有明说,但周管家跟着他多年,不难意会他的想法。 管家转头看了眼仍恋恋不舍望着郑凌离开方向的周素灵,压低声音凑近周老爷,“老爷,要不要派人查一查?” “查一查。”周老爷也在看自家女儿,“素灵对那小子明显有情,若真是身家清白之人,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余下的话尽在不言中——若是身家不清白,那便尽早斩草除根,断了周素灵的念想。 周管家知道周老爷在怀疑什么,毕竟苏叶和郑凌怎么看都不像能以一敌三的练家子,除非是趁虚而入。 若两人原本就是匪窝里的人,内讧杀了伙伴,又冒充良民救周小姐回来,那事情可就复杂了,即便不报官,也要想办法把人私自处决了,总不能让周素灵芳心暗许在一个水匪身上。 但若郑凌家世清白,那么完全可以收了这个上门女婿。 周素灵被掳匪窝,已失了清白,原定的门当户对的亲事誓必不能再继续了,往后再想找门户相当的人家也难。 但女儿家总要嫁人的,周老爷子嗣单薄,还就周素灵这一个独女,怎么着也要为女儿打算。 郑凌宠辱不惊,气质端正,相貌极佳,偏偏家世一般,显然是招上门女婿的不二人选。 管家知道周老爷更看中人品,而非家世,家世差些,还能更好拿捏。 当然,要先确定郑凌和水匪真的毫无瓜葛。 …… 这边周家人的打算,苏叶完全不知情,她和郑凌回到村子,当晚把银子凑在一起称了一遍,隔天划船带着银子前往县城,把剩下的尾款交了。 铺子的房契也在当天进行了变更,落户到了苏叶名下。 一切准备就续,接下来便是忙酒楼的装修,对此,苏叶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关于招牌菜她已经想了一些,打开门面的牡蛎饼和辣花蛤无疑是其中之一,另外她打算主推川菜,利用辣椒做秘密武器,做为和别人家酒楼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想要脱颖而出,光招牌菜新颖独特还不行,营销也是很重要的。 和现代不同,这古代通讯网络不发达,无论哪城哪县,即定的几家招牌酒楼都是百年老店,十里八乡村民哪怕没去过也都认可,达官贵人们愿意去,除了酒楼本身的菜好吃,还是身份的象征,就和现代追求奢侈品品牌是一个道理。 比如升月楼,苏叶后来打听知道,人家对客人的消费是有要求的,不是说你一顿饭只点两个菜,花个二两银子就能尝个鲜,升月楼的消费标准,最低是十两银子,包厢最低是二十两。 寻常百姓一年都赚不上那么多,自然也是舍不得去的,所有只有富商和大小官员们去的起,就形成了一种去的人都是达官显贵的印象,因此成了府城不二的身份象征。 第98章 凑钱 比如升月楼,苏叶后来打听知道,人家对客人的消费是有要求的,不是说你一顿饭只点两个菜,花个二两银子就能尝个鲜,升月楼的消费标准,最低是十两银子,包厢最低是二十两。 寻常百姓一年都赚不上那么多,自然也是舍不得去的,所有只有富商和大小官员们去的起,就形成了一种去的人都是达官显贵的印象,因此成了府城不二的身份象征。 当然,苏叶初开酒楼,门面尚未打开,肯定是无法像升月楼一样做门槛限制,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做出让人口口相传的服务品质。 首先在家具和餐具上,苏叶下了很多功夫,原来店老板留下的旧桌椅她都没扔,用砂纸打磨过一遍后,重新上了漆。 这时候开酒楼,上一点档次的地方桌椅都会选硬木,什么红木黄木,上漆也多为黑色,比较千篇一律。 苏叶很不同的选则了白漆,桌椅都涂成白色,然后用金色的油漆在桌子边缘画上描边的图案。 为了交相呼应,苏叶还把墙体也都刷成了白色,然后用金色的染料在墙上画些比较复古的图画,弄成像高级中餐厅那种感觉。 进门的位置,苏叶留白了半面墙,用来做菜牌。 她先用白色染料打底,然后用绿色和棕色两种染料画家非常大的一棵树,枝桠茂密,树叶繁多。 每牌叶子上,苏叶都用毛笔在上面写上菜名,高一点的地方鲜嫩的那一部分树叶,她写了招牌菜,中间的部分是开胃菜,最后的部分写餐后甜菜。 至于酒水,她则写在了树旁边飘着的蓝色的云朵上面。 这样一副别出心裁的画做菜单,便是寻便了府城的酒楼也是没有先例的,苏叶画好的第二天程安来酒楼附近办事,顺便过来参观进展,进门便被门口的画给惊呆了。 “这画画的真是漂亮,苏姑娘,这难道是酒楼的菜牌?”程安看到树叶上的道道菜名,仍有点不敢相信。 苏叶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是的,觉得怎么样?若是你那些朋友来了,可会喜欢?” “会会会,这可太喜欢了。”程安搓着手道,“我那些兄弟都是粗人,其实不懂什么鉴画书法的,不过这个是画的真漂亮,我都看得出来,菜名还写在叶子上,可太绝了,哪位名家画的啊?” “本人,苏名家是也。”苏叶开了个小玩笑。 程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真的啊?”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你的?”苏叶道。 “啊……”程安反应过来,忙解释,“我不是说苏姑娘你没这个本事,只是实在没想到,你不是村子里出来的?画画怎么能这么好?我见县太爷的名家大作都没你这个好看,你有这本事还开什么酒楼啊,我看你去卖画一准比这赚的多!” 苏叶被他一通神夸,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做警察需要掌握很多技能,由其像苏叶这个级别的,绘画和语言方面由其重要。 她在校时有专门的绘画课,着重教的一点就是写实风,加之她自身天赋也还算不错,画起写生来能以假乱真。 这时候古人还不流行写实画法,像是程安这种粗人也没多大的鉴赏能力,不懂行的人看画,都认为画的像就是画的好。 苏叶这画论起写实来,估计府城也是无人出其左右的。 苏叶乐了,“还成,菜单我也画了几张,帮着看看?” “好好。”程安忙点头,表情有几分期待。 两人到台,苏叶把画好的菜单拿给他看。 这是要用在每桌点餐的菜单,苏叶并没有画的那么花哨,免得客人会不好选菜。 但她同样也用了点小心思,以青蓝两色的染料做了勾边,弄的像是现代西餐厅那种简约菜单,上面部分是主菜,下面部分是甜菜和主食,最下面是酒水。 边边角角苏叶画上一点小图案,让菜单整体显得不那么空白单调。 “好看好看,真好看,为了多看几次菜单我都想来多吃几顿。”程安拿着菜单赞不绝口,“我看苏姑娘这酒楼开了,一准能压过贵宾楼,成为县城第一酒楼。” “承蒙程安吉言了。”苏叶笑笑。 “苏姑娘客气,叫我小程就行。”程安把菜单小心的在台上放下,转身时又注意到墙上的水彩画,惊喜的凑上去。 “这墙上的画也都好看,哟,还有诗呢……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程安照着墙上的繁体字磕磕绊绊的读了下来,好奇的问苏叶,“这是哪位名家写的?可真不错。” “一位先人。”苏叶回答。 “疑是银河落九天……”程安默默品了品诗中意境,啧了一声,“这样好的诗竟然没有收录在名诗册中,真是遗憾啊。” 苏叶也觉得挺遗憾的。 她银子够用后便买了很多书学习繁体字和大商的文化,才知道大商的诗人名家并不多,这是个相对重武的国家,朝堂上也是武官横行,反而文官不怎么吃香。 现代很多她知道的家喻户晓的名家,大商都是没有的,程安所说名诗录,便是大安最出名的一本诗录,收录了近代名家的作品。 不过那些诗在苏叶看来,远不如李杜二人。 “真不错,到时来这儿吃饭,还可以看看墙上的诗啊画啊,这般风雅,想必那些穷酸秀才们到时挤友门槛也要来了。”程安摸着下巴道。 苏叶正有这个意思,她想让普通百姓能在凌绝楼感觉到与其他酒楼不同的优质服务,让富甲商人能感觉到堪比高档酒楼的设施,也让爱附庸风雅的人们来了有所共鸣。 海纳百川,才容易财源滚滚。 “这白墙白桌,看着可真是干净,哟,这还有这么多杯杯碗碗的,摆的真好看。”程安过去桌前,一手一个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两个杯子,“这杯子怎么还一大一小,都是给客人用的?” “恩,这一整套都是给客人用的。”苏叶走过去,指了指那一整套餐具。 桌上摆了一大一小两种瓷杯,一种小汤碗,一种大饭碗,最下面用碟子托着,还配以瓷勺和竹筷子,程安去过最高档的地方,也没见过店家给拿这么多餐具的,让他眼花缭乱的。 “这么多?用的过来吗?” “既然摆了,自然是用得过来的。”苏叶指尖在碗沿上弹了下,“到时候会推出赠送的饮料,小杯子用来喝酒,大杯用来喝饮料,小碗用来装饭,大碗装汤,碟子是用来放菜的。” “饮料?”程安充满好奇,“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是一种好喝的东西,到时你就知道了。”苏叶卖了个关子。 “酒吗?”程安直觉往这上面想。 苏叶道,“酒也会有,不过饮料是饮料。” 关于酒水,苏叶原本是打算制作一款招牌酒的,但是蒸馏酒太费粮食,现有的技术也不过关,就算勉强做出来卖价也会奇高,受众太少,没有必要。 饮料就完全没有技术限制,而且老少皆宜。 这时候的酒楼不像现代流行赠送饮品,男的来酒楼就是喝酒,女的就是坐陪,最多喝点茶水。 苏叶考察之后,决定饮料做三种,一种柠檬水,一种酸梅汤,一种橙汁。 柠檬水做为每桌赠送的饮品,不管多少消费,点菜之前便端上一壶给客人解渴,消费超过二两银子,还可以再送一壶酸梅汤,喝不完就用竹筒给客人打包回家。 大商的柠檬是非常便宜的,因为其味道太酸,鲜有人买,做为赠品,一点都不会亏。 酸梅比柠檬要贵一点,但也不值几个钱。 最贵的是橙子,苏叶用来做的橙汁就会卖的贵一点,想必会受女人和小孩子喜欢。 “苏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张?”程安参观这一圈下来后,已经对酒楼开张十分期待。 苏叶倒并不着急,“暂定二十天后,收拾完这里,我还要出门进一批货,回来才能开张。” “苏姑娘还要去进海货?”程安问。 “恩,进些牡蛎和花蛤,再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海鲜也进一些。”苏叶道。 说起海鲜,程安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苏姑娘,我听说……” 他刚起了个头,酒楼后门便进来两个挑着担子的人,一男一女,正是刘生夫妇。 自从苏叶盘了铺子,刘生夫妇二人便也不用每天都从村子里往县城折腾,直接住在铺子后面的屋子里。 清早苏叶做好了牡蛎饼和辣花蛤,两人挑担去卖,这会儿刚卖完,回来吃午饭。 这一上午卖的很快,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 刘生将担子在角落放好,擦着汗朝苏叶走过来,本想说说今天在集市上的见闻,看到程安脚步却是顿了顿。 偏这时,程安激动的朝他一指,“就是他!”。 刘生对着官差有着天然的惧怕,吓得整个人一哆嗦,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 “他就是那个卖享福饼的!真是苏姑娘的人啊!上次在贵宾楼吃饭的那个是不是也是他?”程安补全了之前的话, “恩。”苏叶应了一声,“程爷也知道享福饼了?” “苏姑娘这就谦虚了不是,县城现在谁不知道享福饼,还有那个什么辣花花,下酒一绝啊,贵宾楼都开始买来卖了。” 县城本就不大,像是程安这种衙役还要值班巡视街,有点什么新鲜事知道的比谁都快,最近街上出了种小吃特别好吃,连酒楼都买来卖,程安不可能不知道。 听说官爷并不是来抓自己的,刘生松了口气,双腿总算不抖了。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两人面前,紧张的不知道该先和谁打招呼才好,局促的拉着衣摆,声若蚊蝇,“苏姑娘,官爷……” “刘大哥别太紧张了,程爷虽然是官差,但官差也不是随便就抓人的,以后凌绝楼开张了,你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会见到,总这么同手同脚的可不行。”苏叶打趣。 刘生连连点头,“是,是。” “给程爷介绍一下,这是刘生,以后就是凌绝楼的主厨了。”苏叶又给程安介绍。 程安震惊不已,“他是厨子?那些东西都是他做的?” “没有没有,是苏姑娘做的,我不过是和她学着罢了。”刘生慌忙摆手,这种事他可不敢认。 程安了然,“果然是苏姑娘,我就说么。” …… 又参观了一圈后厨房,便到了程安当值时间,他应该离开了。 临走时苏叶给他装了一包牡蛎饼和一包辣花蛤,程安拎着纸包的袋子出了酒楼,感觉这一趟来的十分值。 一圈看下来,程安对苏叶的灵巧心思已经到了心服口服的地步,纵观他见过的这些人中,哪怕是县太爷,也没有苏叶这些新奇本事的。 他隐约觉得,苏叶将来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不会只拘限于开个小酒楼,拘泥于这小小的县城中。 慢慢的,苏叶很可能凭借她的本事平步青云,有一天成为富商,甚至成为皇商,用这些巧思专为皇家服务。 想到这些,程安不禁越发庆幸自己当初识相,没有继续和苏叶作对,而是及时悬崖勒马,一来二去还成了朋友。 瞧瞧,这不就给他装了土特产了么? 程安拍了拍手里的牛皮纸袋,自觉十分机智。 反观苏家那些人可就惨了,把苏叶得罪的这么彻底,苏叶以后就算发达了,也不可能想着他们? 程安惋惜的摇摇头,心里偷偷幸灾乐祸,活该!谁让当初那些人把他推出去当靶子的! …… 被程安惦念的苏家人,近来确实过的有些一言难尽。 苏成龙决定要做生意,苏屠户和苏刘氏也都觉得儿子是可造之材,自然是鼎力支持,那天从田里回去后,两人便捉磨着给苏成龙凑本钱。 家里近来意外之事太多,钱都被苏叶坑去了,外债还是靠苏宝萝的体己钱还上的,苏屠户夫妇就算想凑也凑不出钱来,他们只能又把主意打到苏宝萝身上。 挑了个日头好的天气,苏刘氏旷了一天地里的活,早早便去了县城。 第99章 卖地 挑了个日头好的天气,苏刘氏旷了一天地里的活,早早便去了县城。 想着家中近来伙食不好,到张府还能改善一二,苏刘氏早饭都没吃,结果到张府后,门房却不肯让她进去。 “苏姨娘近来不见客,夫人请回。”门房态度有些冷淡。 苏刘氏又着急又上火,“怎么就不见客了,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客么?我是你们姨娘的娘!宝萝怎么可能不见我?” 自从苏宝萝被抬妾以后,苏刘氏但凡前来,没有一次被门房拦住的,苏宝萝得宠,她也受到礼遇,哪次来都是吃香喝辣,下人态度一应都很好。 但她忘了那只是从前。 如今苏宝萝已经不得宠了,被张连玉禁足了半月有余,仍没有复宠迹象,反而另一位姨娘怀了身孕,让张连玉老来得子。 张连玉近来心思全在另一位姨娘身上,仿佛记不起还有苏宝萝这个人似的,下人们见风使舵,便也不再恭恭敬敬的对苏宝萝,连苏宝萝的近身丫头都主动请求主母,调去了前堂。 这些门房的伙计自然也都知道,此时看苏刘氏颐指气使的模样,颇为不屑。 门房道,“夫人慎言,你是苏姨娘的母亲不假,可咱们张府当家的可是连玉老爷,夫人如此妄言,小心给苏姨娘惹祸上身,姨娘如今还只是禁足,衣食供应不缺,若真惹怒老爷被休回家去,怕是连衣食都成问题了?” 苏刘氏捕捉到他话中关键,顾不上和他计较别的,“禁足?宝萝怎么会被禁足?” “这就要问问苏姨娘自己了,小的只是门房,不懂这些,夫人请回,没得一会老爷回来见到你又来纠缠,加长苏姨娘的禁足,那便得不偿失了。”门房皮笑肉不笑道。 苏刘氏还想问个具体,门房却懒得和她多话,转身进了府门。 苏刘氏跟上去,却敌不过门房的人脚步快,没等跟上,朱漆大门便关上了。 话说的不明不白,苏宝萝到底怎么被禁了足也不清楚,苏刘氏哪甘心就此离去,抬手拍在门上,“开门,我话还没问完!开门!” “夫人再纠缠,惹了老爷生气,苏姨娘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夫人若不在意,尽管继续敲下去。”门内传来门房下人冰冷的声音。 苏刘氏一凛,动作顿住,想想处境未明的大女儿,到底不敢再敲了。 她倒不是怕连累了苏宝萝,而是担心苏宝萝倒了台,她们苏家最后的靠山也没有了。 …… 苏刘氏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了。 到家时正好赶上中午,苏屠户两父子回来吃饭。 因着知道苏刘氏要去县城取银子,苏成龙这一上午干活特别卖力,前所未有的卖力。 见苏刘氏提早回来,苏成龙更开心了,上前拉着苏刘氏,“娘,凑来了多少银子?” “这么早就回来了,萝儿没留你在张府吃午饭?”苏屠户放下锄头,也问。 苏刘氏一时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她在张府受了一肚子的气,心里又惦记着苏宝萝,脸色很不好。 苏成龙沉浸在喜悦中,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她的情绪,兀自美滋滋的道,“娘,说说啊,凑来了多少银子?大姐听说我要做生意是不是很支持?” “支持什么,我根本就没见到宝萝,那个门房说宝萝被府上禁足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进去!”苏刘氏很是生气的说。 父子二人闻言都怔了,面面相觑。 苏成龙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大姐那么厉害,从进府之后就是最受宠爱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禁足,娘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种事我还能听错?”苏刘氏气不打一处来,把在张府的遭遇同二人细细说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特意没吃早饭的事没提。 一上午的奔波,水米未尽,苏刘氏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说完了事情,便去厨房找昨夜的剩菜剩饭,扣在一起,端出来坐在桌上吃。 父子二人也都还没吃饭,但都没苏刘氏这么饿,听完了苏宝萝的事,更是都没了胃口。 苏成龙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搭在饭桌上,“我还是想不明白大姐怎么会被禁足的。娘,你怎么没使点银子,向张府的下人打听打听?” “我倒是想使银子,我也得有银子才行,我这次去一共就带了十个铜板!”苏刘氏一边狼吞虎咽的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抱怨。 最近家里实在没什么钱了,她走的时候便没有拿多少,本以为到了张府就能拿回银子,谁知碰了一鼻子灰,连午饭都没捞着,那十文钱除去来往船费,连两个包子都买不起,不然苏刘氏也不会饿成这样。 “宝萝那丫头做事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明知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是第一天嫁过去,怎么还能惹怒张老爷,害我白跑一趟不说,还受那门房下人的气。”苏刘氏抱怨连连,“这下好了,现在宝萝出不来,银子也没有,家里就剩几十个铜板了……” “那怎么办啊娘?”苏成龙心急不已,眼巴巴的扒着桌子,“你们可都答应我了,要支持我做生意的!” “先等等看,什么时候宝萝解了禁足能出来,再找她商量。”苏刘氏道。 “谁知道大姐什么时候能解禁足啊,那她要是一辈子都解不了禁足,我这生意难道一辈子不做了?”苏成龙心急的口不择言。 “别乱说!”苏屠户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该盼你大姐快点解了禁足!她要一直被关在府上,以后咱们家都没人靠了。” “我又不是不想让她出来。”苏成龙委屈的揉着脑袋,“那也不是我想让她出来她就能出来,我这不是着急么,做生意哪能等啊,等来等去到时候生意都被别人做完了,我怎么能赚到钱!” 苏屠户沉吟。 苏刘氏也沉默不语。 “那个方法现在知道的人不多,等以后大家都知道了,我还怎么赚钱?机会失不再来啊爹!”苏成龙着急。 苏屠户夫妇二人都觉得他说的有理,也都心疼儿子,想助儿子成一番大事。 只是这银子…… “家里是真的没银子了。”苏刘氏叹了口气。 “爹,娘,不是还有地吗?我们卖地!”苏成龙灵机一动道。 “……”苏屠户一凝。 “……”苏刘氏也是一顿。 “我们可以卖地,我们家水田都在村里的好位置,土地又肥,每亩应该值个二十两银子?算一算,只卖五亩就够了!”苏成龙道。 苏屠户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犹豫。 要说卖地凑钱这事,两人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苏成龙做生意本钱要那么多,他们知道苏宝萝也不一定有,原本是打算剩下缺的那部分,卖个一两亩地来凑。 只是原本计划卖一两亩已经让夫妇两人十分肉痛,如今苏成龙一开口就是卖五亩,两人都很舍不得。 要知道,农村的田地,对农户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赵大户家之所以被称为村上第一富户,便是因为赵大户家地多,百亩良田,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而村子里面除了赵大户,田地第二多的便是苏家,三十几亩的水田和旱田,苏屠户也是非常不容易才慢慢存下来的,用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 卖田卖地,往往代表着家族的衰落,苏屠户不想让村里人这样认为。 苏刘氏也十分不情愿,不过她更大程度是因为不服输,“那煞神前些天才请村里人吃过饭,村里人现在提到她夸个不停,还说她什么有福气,咱们一卖就是五亩地,那些人岂不更要讲究咱们了?” “管他们说什么呢!”苏成龙一心只想做生意,“爹,娘,只要我生意做成了,发了大财,到时候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了,看到咱家有钱,他们肯定也不敢说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像赵大户家一样,让他们都羡慕。” 苏刘氏被他说的有点动心,“成龙啊,你这生意真能做成?” “放心娘,我保证能发大财!”苏成龙自信的拍拍胸脯。 “那不如就卖几亩地,老头子……”苏刘氏转向苏屠户,“等成龙做生意赚了钱,还能把地再买回来,不然干等着宝萝那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啊对啊爹!”苏成龙拼命点头。 苏屠户见儿子这般自信,也有了几分信心,咬紧牙关答应了,“好,那就卖地。” …… 午饭过后,苏刘氏和苏成龙下地干活,苏屠户去了村长何西平家,把准备卖的地登记一下。 村子里面,但凡谁家有意买卖房产和田地,都会来村长这里,村长把各家准备卖的田地记录在案,就像个小中介所,买主来看,村长便帮忙报价,达成协定后就联系双方办过契手续。 何家的院子是村民们长来长往的地方,苏屠户进门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另外两家村民在。 其中一家是离苏家只隔了两个院子的村邻大妈,过来给村长送菜的,何西平正在道谢。 另一个坐在房檐下乘凉的男人是村头老鲁家,这些年来和苏屠户一直不对付。 老鲁从前也是猎户,和苏屠户一样喜欢上山打猎,山就那么大,猎物又有限,两人难免存在竞争,曾经因为设陷井的位置争吵过,那之后便结下梁子,互看不顺眼。 村民间这点小龃龉村长何西平差不多都知道,他见苏屠户过来,便先迎了上去,“老苏啊,平时没事可见不着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有点事想找村长。”有其他村民在场,苏屠户没有提卖地的事,怕别人笑话他。 “什么事,你说。”何西平道。 “能不能进去说?”苏屠户余光扫了老鲁一眼,“我想和村长好好说说。” “行,那你等等,我去和老鲁说一声,他今天来买地的,我一会儿得陪他去看。”何西平边说边往老鲁那走。 听说老鲁居然是来买地的,苏屠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老鲁虽然和他一样是猎户,但家里条件远不如他,就那么几亩地只够年吃年用的产出,还因为儿子成亲欠了不少外债,去年听说还没还利索呢。 突然就要买地,是钱都还上了?哪来的钱? 苏屠户忍不住多看了老鲁两眼,却见老鲁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从前惯穿那身了,看得出来是新做的,布料和针角明显要精细很多。 “行了,和老鲁说完了,咱们进屋说……”何西平回来,招呼着苏屠户进屋。 苏屠户从房檐下收回视线,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这回说说,找我有什么事。”何西平在炕边的凉席上坐下。 “我想卖几亩地,有合适的买主麻烦村长帮我留意着。”知道何西平还有事,苏屠户开门见山道。 “怎么好端端的要卖地?”何西平有些惊讶,“打算卖几亩啊?” “五亩。”苏屠户道,“种不过来就卖了,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家里缺钱。 何西平也没往那方面想,毕竟苏叶分家后,苏家肉眼可见的少了苏动力,还是以一顶三的那种,近来每次去田里都能看到苏屠户一家忙碌的身影,第二茬春耕到现在也还没种完。 “不过卖五亩感觉还是多了一点,不再考虑下?”何西平从柜子上拿起烟袋来点燃。 苏屠户坚定,“不用了,是真的种不过来,有好买主村长帮着联系下。” “买主倒真是不缺。”烟袋点着,何西平喷了口烟,“老鲁就想买水田,不过他买不了五亩地那么多,但买的少也不容易杀价。” 苏屠户宁可折价也不可能卖给老鲁,忙道,“老鲁就算了,我想着这五亩最好是能一起卖出去,不然要过两次地契也麻烦。” “行,改日我问问赵大户家,他家似乎有增几亩水田的打算。”何西平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头,“你家有几亩位置挺好的,估计赵家也看得上。” “就麻烦村长了。”苏屠户道。 老鲁还在外面等着,两人不便久聊,说完了地的事,何西平磕净了烟袋里的灰,和苏屠户一起出去。 第100章 熟着呢 老鲁还在外面等着,两人不便久聊,说完了地的事,何西平磕净了烟袋里的灰,和苏屠户一起出去。 那送菜的大娘还没走,正在院子里收拾菜筐,见苏屠户出来便打趣,“苏老头这是要说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不给我们听呢。” “苏叔叔要卖地。”没等苏屠户开口,窗下玩泥巴的何家二小就抢先说道。 何家二小叫何亮,今天才十二,不上学堂天天在家疯玩,性子活猴似的,苏屠户拿他当孩子,也就没有防着他,却忘了何亮在窗下玩,屋里说话都能听个大概。 这么快就被拆穿,苏屠户面子明显挂不住了,想反驳却又没底气。 何西平生气自家儿子口无遮拦,上前抽了何亮后背一巴掌,“小崽子别胡说!” “我在窗下都听到了,苏叔叔还说不卖鲁叔叔,要卖赵大户呢!”何亮梗着脖子辩。 “你还说!”何西平气的推搡了他一下。 “童言无忌,村长打孩子又有什么用。”老鲁从檐下走过来拉架,把何亮拽到了身后,“要我说还是这爱撒谎的大人太多,不想卖我地?我还不想买呢,谁知道会不会沾上苏家人的晦气。” “你说什么!”苏屠户本来就火大,一听他含沙射影骂自己,就更忍不住了。 苏屠户两步冲过去,扯住了老鲁的衣襟,“你再说一个?” “说就说,我怕你不成?”老鲁抬手攥住他手腕,“怎么着?想打架?我可不是打不过你。” 两人都是猎户出身,算村里身体强壮的典型了,要是真打起来,只凭村长和另外一个村邻不好拉架。 何西平也不可能看着村民在自己家里打起来,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道,“行了,多大点事,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因为这点小事不值当,老苏你先松开。” 苏屠户还要仗着村长卖地,不好拂他面子,闻言便松了手。 何西平趁机隔开了两人,推着老鲁往大门去,“老鲁你也是,不是要和我去看地,走走走,我们去看地。” 老鲁哼了一声,没再和苏屠户呛声。 两人离开后,院子里便只剩下苏屠户和大娘。 一场风波勉强算是化解,苏屠户心中的郁闷难以消解。 “苏老头,你真要卖地啊?”大娘好奇的问,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屠户懒得理她,径自往院外走去。 “你卖地卖给老鲁多好啊,老鲁最近是发了财了,杀价都不怎么杀价的。”大娘又道。 苏屠户忍不住顿住脚步,转过身,“他发什么财了?” “他啊,被你们家小叶看上了。”大娘表情夸张,“你家小叶也不知发什么财了,听说要在县城开酒楼呢,买了好大一间铺子,还要从村里面雇人,这不,老鲁不知怎么就给她看上了,连同老鲁那小儿子,也给看上了,他们这下可发达了!” 苏屠户之前就有耳闻,说苏叶发达了,又是请全村吃饭,又是要开酒楼。 不过那些话都是从郑氏口中传出去的,苏屠户并没有当真,只当郑氏是在吹牛,掩饰郑凌给人做小白脸的事。 如今听村邻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苏屠户也不得不信上几分,问,“她哪来这么多钱?” “就是卖海货赚的嘛。”大娘也不知内情,说着从别人那听来的。 苏屠户只当是真的,心想原来卖海货真那么赚钱,看来苏成龙选做这门生意是对的,不禁对儿子又增了几分信心。 “以前都说什么阴阳胎记不祥,现在看,小叶分明是个有福气的,想想从她出生后,你们家的日子就一直蒸蒸日上,买了那么多田地,如今她分家走了,你们家反倒不如从前了,连田都要卖了。”大娘长吁短叹道。 苏屠户差点给她呕死,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大步流星走出院子。 他决定不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只等苏成龙以后也发达了,看这些人还不上赶着巴结他。 …… 苏叶用了十天的时间,把酒楼装修的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尾巴交给刘生夫妇照看,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苏叶和郑凌再次出海进货。 这次出门,苏叶划了两条船,带上了新雇的村民鲁家两父子,鲁中荣和鲁池。 鲁中荣从前和苏屠户一样靠打猎为生,是米南村里身体数一数二的强壮之人,他的小儿子鲁池也天生好动,十八九的年纪便练了一身健子肉,特别有现代腹肌男模的感觉。 当然,苏叶之所以愿意雇这两个人不是因为他们的腹肌,而是因为他们隐藏在腹肌之下,值得好好锻炼的身手。 生意扩张,光凭刘生夫妇两个人手是远远不够用的,别的不说,酒楼开张后跑堂就需要两个,又因为酒楼这地方鱼龙混杂,没个身手好些的人坐阵,震不住那些想要捣乱的混混,苏叶不可能一直在酒楼,就需要陪养这方面的人才。 而且海鲜这东西不好养,进一回货,回来最多也就能用个十多天,一个月起码需要进两次货,苏叶初时还能和郑凌一起跑跑,等以后扩张别的生意就没那个闲时间了,进货也需要人手。 鲁家父子是苏叶在村里精挑细选,身体最强壮的两个,两人家中还有一母一妹,知根知底,用起来也放心。 苏叶许诺了每个月每人二两银子月钱,若是表现好还可以酌情加价,这个价格别说在村里,在县城也是天价,两人都十分高兴的应下来,这些天跟着刘生夫妇学划船掌舵,此番出海,鲁池已经能熟练的掌握船只了。 “小池学的不错,这么快就能划的这么好了,这次好好记住路线,下次都可以自己出来进货了。”苏叶坐在甲板上,毫不吝啬对鲁池夸奖。 鲁池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没苏姑娘说的那么好,有时候还有会划的有点偏,还是要多练练。” “你这个学习速度已经很可以了,等进完货回去,我教你和鲁叔学点柔术和跆拳道,用来防身很有用。”苏叶道。 “谢谢苏姑娘。”鲁池腼腆的笑着。 鲁中荣从船舱里出来,听到两人后面一句对话,满脸欣慰,“苏姑娘愿意教我们,我们肯定会努力学的,就是我年纪大些,总不像小池年轻,学什么都那么快。” 苏叶摇摇手指,“鲁叔你这就自谦了,你年纪虽然不小了,那把子力气可是一点不小,我估计村上同辈的里面,就你最能打了?” “也不能这么说。”鲁中荣被夸的不好意思,过去另一边搭浆帮儿子一起划船,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小叶,我前几天去村长家买地的时候,看到你爹了。” 离开苏家太久,苏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爹”是哪谁,怔了怔才想起苏屠户,问,“他去村长家干什么了?” “说是要卖地。”鲁中荣道,“神神秘秘的和村长单独说,怕我们听呢,要不是何亮小子听到了说出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有打听了一下,他家要卖的地不少,有五亩呢。” “这么多?”苏叶是知道地价的,“这有一百两了?” “最后卖给赵大户家了,九十两银子成交的。”鲁中荣道,“咱村上的地普通水田一亩也就十五六两银子,他那地位置好,土壤也肥,才多卖些的。” “这下有银子使了。”苏叶幸灾乐祸的哈了一声。 “可不是。”鲁中荣也跟着笑,“不过这回卖地,好像也不是因为缺银子,听村长说是你爹是种不过来了。你不知道,自从你分了家,你们家一个能干活的都没有,宝桐前些日子还走了,你爹娘和成龙天天在地里起早贪黑的,一天也干不出多少活。” “还不是因为苏成龙总是偷懒。”鲁池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啊,成龙偷懒,你娘还不是个能干的,算下来地里的活就你爹干的最多了,一个人种三十几亩地,确实种不过来,难怪要卖了。”鲁中荣感慨。 苏叶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倒不觉得是因为这样。 诚然没了苏小叶后苏家没一个能干的,但以苏屠户的性子,就算种不过来,加班加点也要种,毕竟对农民来说,田地大过天,家里有田是富裕的象征,不会轻易卖掉。 这次一卖就是五亩地,很可能是苏家出了什么事。 苏叶现能想到的也就是得罪了程安的苏宝萝,程安那么狡猾的人,吃了亏不可能没动静,他既然一直没找过苏家人麻烦,肯定就是已经报复在苏宝萝身上了。 不过那夫妇二人肯为苏宝萝凑钱还是苏叶没想到的,不禁对两人有些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才有鬼了! 到海边后,苏叶才知道自己把苏屠户夫妇想的太好了,这两人哪里是为了什么苏宝萝,明明就是为了苏成龙。 说来也是巧了,苏叶居然在海滩上遇到了苏成龙。 苏成龙是跟着商队来的,比她们先到了一会,苏叶下船的时候,便见商队的人被渔民们围着,苏成龙就在其中,左右张望拿不定主意,揣着银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不是苏成龙!”鲁池眼尖,也注意到了,指着给大家看。 鲁中荣顺着看过去,惊讶不已,“成龙怎么也来这儿了?” “来做生意呗。”苏叶一目了然,“卖地是为了凑本钱,毕竟一条船就要个五六十两,再加上进货什么的,五亩地刚好。” “卖地凑本钱,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些,万一赔本了怎么办?”鲁中荣道,“而且成龙看上去并不太会做生意的样子。” “不好说,万一人家有这个天赋呢。”苏叶拉住郑凌,“阿凌你说是不是?” 又在使坏了,郑凌看着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但又不得不承认,苏叶这样子很有魅力。 …… 这边几人闲聊的过程中,不远处的渔民有几个认出了苏叶和郑凌。 大家都还记得苏叶上次开高价让他们捡壳壳儿,比卖海货还要赚,见到苏叶就如同见到了财神爷。 村民们瞬间放弃了海货商人,朝这边蜂拥而至。 海商们有几个已经谈好了价钱,就等着去看货了,却见围在自己身边的渔民们自己跑了。 他们惊讶的发现吸引渔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一起进过货的苏叶和郑凌。 这两人发明了海带泡开卖法,在府城大赚一笔的事众人之间口口相传,如今见到苏叶和郑凌又来进货,免不了好奇,想着苏叶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主意。 这让原本都不待见苏叶的他们忍不住也跟着拥了过去,想看看苏叶又搞什么名堂。 “苏姑娘,郑公子!” “今天还捡不捡壳壳儿了?” “刚落了潮,海边好多呢!” 渔民们包围着苏叶和郑凌,七嘴八舌的都在说话,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鲁家父子初次见这种状观场面,一时被大家的热情惊住,站在苏叶身边手足无措。 苏叶倒是临危不乱,不慌不忙的抬手压了压,对众人道,“大家不用急,今天要收的壳壳儿很多,大家有足够的时候来捡,我们也不急着离开,不要急,不要挤。” “还是一文钱两斤吗?”有渔民高声问。 “是的,现在大家就可以去捡了,我们的船就在这里,捡完拿到这称重换钱。”苏叶道。 众人一听,都来了劲,海货也顾不上卖了,争先恐后往壳壳最多的海滩跑。 人群呼啦一下来,呼啦一下又全散了,苏叶身边总算空出位置,商队的几个商人得已接近,纷纷主动打招呼。 “苏姑娘,还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苏姑娘这次进的货和我们进的不一样,定是又想出什么发财之道了。” “哪有什么发财之道,不过小本生意罢了。”苏叶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说话间扫到隐在人群中的苏成龙,勾起唇角,“巧了,成龙也在啊。” 商人们没想到她和苏成龙认识,顿觉惊讶,“苏姑娘认识成龙老弟?” “何止认识,还很熟呢,一个村子出来的。”苏叶眨眨眼睛。 第101章 借钱 商人们没想到她和苏成龙认识,顿觉惊讶,“苏姑娘认识成龙老弟?” “何止认识,还很熟呢,一个村子出来的。”苏叶眨眨眼睛。 几个商人看着苏成龙的眼神顿时变了,感觉能和苏叶搭上边,苏成龙的形象也变得睿智了不少。 苏成龙身为当事人,却不敢多说话,躲避着苏叶的眼神,他怕苏叶抖出来苏家那些事,让同行的人对他瞧不起。 苏叶无意和他纠缠,紧接着便和商队的人告别,带着郑凌一行人朝海滩去了。 “人都让她弄走了,咱们收货的事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等着?”苏叶走远后,商队里有人抱怨。 “这些渔民们也是,不知着了什么魔,放着好好的海货不卖,非去捡什么壳壳儿!”有人附和。 “那个壳壳儿是不是就是最近县里卖的很好的享福饼,我听人说贵宾楼参透了做法,也准备当菜卖呢。”有人消息比较灵通。 另一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苏叶一定是听说了,才大量收购,想回去卖给那几个酒楼,你说我们要不要也都进点壳壳儿?”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万一进了卖不出去怎么办?那东西那么重,实际上也没几两肉,死的还很快,一文钱两斤可不便宜,万一卖不出去,可是要赔钱的。”有人谨慎提醒。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候上次偶遇苏叶的大叔想起苏成龙来,把他拉进了圈子里,“成龙啊,你和苏姑娘很熟?” 苏成龙生怕被拆穿什么,忙道,“不熟,就是在同一个村子。” “怪不得你会来做海货生意呢,一定是听说苏姑娘赚到了。”大叔道,“都在一个村子,你听没听说什么小道消息,比如苏姑娘进这些壳壳儿是为了做什么?” 苏成龙不想回答这些琐碎的问题,他只想快点进了货,回去卖掉,发大财,让村子里的人都羡慕。 不过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是有必要的,苏成龙认真想了想,道,“可能是用来做享福饼。” “什么?享福饼是苏姑娘做的?”一群人惊了。 苏成龙不住县城,是而不知道享福饼在县城的火爆,道,“是啊,她还请全村人吃。” “难怪她要进那么多壳壳儿,原来享福饼居然是她做的!” “原来享福饼真是用壳壳儿做的。” “那我们也进些货回去,可以卖给那几家酒楼。” “一定能卖的不错。” 大家略一商量,都觉得有门,结伙去了海滩上收壳壳儿。 苏成龙原本不想参与,见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不免有些动心,便也跟去了。 商队的人和苏叶一样,开出一文钱两斤的价格进行收购,同时他们自己也下手捡,于是便形成了一种状观场面,晨光乍起的海滩上,每个人都在弯着腰劳作。 潮落后留下密密麻麻的各种海壳,因为人员过多,倒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直到傍晚夕阳西斜,壳壳儿都被捡光了,每个人都满载而归,苏叶更是装了满满的两大船。 商人们怕卖不掉,倒没进太多壳壳儿,一人只进了两大桶,还因此缩减了海货的进货量。 苏成龙就没有顾虑,两样都进了很多,他从商队的人口中得知,回去是要交路费的,二两银子。 怎么都是一趟,那肯定是多进点货才划算啊,反正海带咸鱼什么的又放不坏,可以慢慢卖。 苏成龙觉得自己特别聪明,直到离开盐场才发觉不对。 之前收过路费的壮汉们上船检查,为首的汉子张口就要他五两银子。 苏成龙惊呆了,“怎么这么多?之前的人不是都交二两?” “废什么话,让你拿你就拿。”汉子满脸不耐烦,“二两银子那是二两银子的货,拿爷们都傻呢?进多少都想二两?” “……”苏成龙。 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过路费是按进货量交的,这也没人和他说啊! 其他几条船交完过路费都已经被放行,只苏成龙的船卡在这里,几个身高马大的汉子表情凶煞,大有他敢不交钱就给他好看的架势。 苏成龙本就胆小,被这些人一下更是恨不得缩起来,根本不敢讨价还价,奈何他之前在渔村大量进货,把带来的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这回钱袋里就只剩下四两银子,离五两银子还差一点。 早知道就多带点银子出来了,苏成龙十分懊悔,他不明白穷家富路的道理,只想着带多了怕遇上人偷抢,没想到这么快就尝到没银子的苦楚。 “这位大哥,我银子没带够……”苏成龙哆哆嗦嗦把实情说了出来,他怕他再不说,这帮人会不耐烦的揍他。 “银子不够?”为首的男人一挑眉,“那就把船和这些货都留下,等你什么时候银子够了再过来。” “那怎么使得!”苏成龙这条船是七十两买来的,比苏叶那艘还要贵一些,可不是五七两银子的事。 苏成龙战战兢兢把钱袋拿出来,从里面掏出那四两碎银,小心的捧着给男人,“缺的也不多,就缺一两银子,大哥通融通融好不好?” “做梦呢你!”男人一抬手便打翻了他手上的银子,眼神危险,“五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要么交钱要么把船留下,再和大爷磨磨蹭蹭,小心我让你人都走不掉!” “好好……”苏成龙被吓得不轻,连声应着,匆匆忙忙跑出船舱。 在他船后还有两条船刚检查完要被放行,苏成龙跑到其中一条船上,朝船上的商人借银子。 那商人听他几句说明情况,状似无奈的耸了耸肩,“老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咱们这萍水相逢的,不过是一起出来进趟货,回去就分道扬镳,你又是个新人,我连你家都不知道在哪里,这银子借了我可一点保障都没有啊,你说是不是?” 这年头常久做生意的都是人精,男人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借你银子,你要是不还我上哪要去? 苏成龙听得半懂不懂,越发着急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有什么做保障的?” “你找别人试试,苏姑娘不就是你同乡?怎么说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苏姑娘总是信得过你的。”男人说着转身朝后一指,苏叶的船就在不远处,因为行驶的慢些,才刚检查完,还没离开出口。 “正好苏姑娘还没走,你找她便成了。”男人道。 苏成龙只觉有苦不能言,他和苏叶纵是再知根知底,苏叶又怎么可能把钱借给他?不把他推进水里都是仁慈了。 眼看着男人不肯借钱,再磨蹭下去另一条商船都要出关口了,苏成龙不再纠缠,忙跑到另一条船上去。 他这回吸取经验,先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又说了自己家庭背景,保证一定回去就还钱。 这个商人比之前的人要好说话的多,听完笑眯眯的,没说不借,只是道,“我当然信得过苏老弟啊,只是我也没银子了,你也知道这年头外边不太平,我每次出门带的银子都是正好的,刚交了过路费,我身上就剩十铜板的应急钱,实在是帮不上你啊。” “……”苏成龙只觉得心头梗堵。 “抱歉了苏老弟。”那商人笑呵呵的,“其实你可以找苏姑娘借啊,她这次出来进那么多货,身上的银子肯定不少的,你们又是同乡。” 苏成龙说不出话来。 “我要先走了苏老弟,盐场的人不喜欢商人滞留太久,再不走他们要催了。”那商人又道。 苏成龙无法,只好从船上下去,但他不敢回到之前的船上,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做为从小就被苏屠户夫妇娇惯长大的孩子,苏成龙没有多少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遇事便恐慌的左右为难。 他想着,如果就这么回去,船和货都会被扣下,这一趟就白来了,但是借钱的话,商队的人不肯借给他,之前放行的几个人已经出了关口,他想求都够不上。 苏成龙都快急哭了,左右为难间突然看到前面船上甲板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遇见救星似的跑了过去,“鲁叔。” 苏屠户和鲁中荣不对付,苏家和屠家也因此不对付,平日里苏成龙是看不上鲁家人的。 但这会儿他遇到为难,感觉鲁家人都很亲切,上船后便拉着鲁中荣的手不放,“鲁叔你借我一两银子,回村我一定还你!” 鲁中荣对待小辈不太拿架子,只是对苏成龙的冒失有些无奈,“成龙啊,你好歹是第一次出门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银子都不带够?” “我也不知道过路费他们收五两,鲁叔你帮帮我,我的船好多银子买的,不能被押到这儿啊!”苏成龙急道。 到底是一个村出来的,鲁中荣也不好看同村人笑话,便从钱袋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他刚要交给苏成龙,身后便响起苏叶的声音,“这不是成龙么,来我船上干什么来了?” 苏成龙和鲁中荣同时一凛。 苏成龙是因为害怕苏叶。 鲁中荣则是清楚苏叶和苏家的恩怨,他不知道自己借苏成龙银子的行为,在苏叶看来会不会生气,毕竟是给苏叶工作,鲁中荣还是在意苏叶的看法的。 但他同时也是真心想借给苏成龙钱的,毕竟同村出来,哪怕再看不上,也算半个自己人,盐场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鲁中荣更不喜欢,而且他年长阅历丰富些,知道苏成龙若是真把船押这,就算取了银子再来赎,也八成是赎不回去的。 盐场的人会把船卖了分赃。 “小叶,是这样……”鲁中荣把问题解释了一下。 苏叶听后笑微微的,“行啊,出门在外,怎么说也是同村,借点银子不算什么。” 苏成龙颇有些不敢置信。 鲁中荣暗暗赞叹苏叶的大度。 “只是我们的银子也不能白借,这银子借你应急,是人情也是恩情,得收点利息。”苏叶转了转手腕,“利息也不多收,就收个一两银子。” “……”苏成龙。 “……”鲁中荣。 “你这比高利贷还贵!”苏成龙忍不住道。 “高处贷有只借一两的么?”苏叶冷笑,“借一两,回去还二两,你愿意借就借,不愿意借就滚。” “你……”苏成龙想说什么,害怕苏叶又咽了回去,气哼哼的看着苏叶。 鲁中荣有心劝两句,但想起苏叶从前的遭遇,觉得没那个立场。 “借,我借行了!”静默片刻,苏成龙最终还是抵不住压力,妥协了,“利息就利息,我还行了?把钱给我!” “二两银子。”苏叶冷眼看着他。 “我都说了我会还的!”苏成龙着急的朝他伸出手,“银子给我!” “我说利息,二两银子。”苏叶不动声色。 苏成龙又惊又气,“你坐地起价,你……” “你尽管可以再和我呛,我会加价到三两争银子,呛一句一两,你看着办。”苏叶截断他。 “……”苏成龙。 苏叶从鲁中荣手里夺过银子,伸手抛了下,“要还是不要?”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成龙咬牙切齿,“我要!” 苏叶把银子扔给他,转身朝船舱内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银子和利息回村后你最好尽快还给鲁叔,别想偷奸耍滑,不然等我出面,就不是三两银子的事了。” “我知道!”苏成龙咬紧牙关。 …… 拿着从苏叶那借来的钱,苏成龙总算得已把过路费交够,但因为浪费了一会儿时间,遭到盐场的人一点刁难,之后才被放行。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货进了,苏成龙回到船舱内坐下,只觉得历尽了千辛万苦。 原来做生意竟然是这么累的,他以前完全没想到,只看着那些商人都很有钱,光顾着羡慕了。 不过现在他也是商人了,迈出了最困难的一步,往后就只剩下赚钱了,苏成龙看着船上堆满的海货,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他换算了一下进货的价格和县里海带和咸鱼的卖价,觉得自己这趟能赚不少,就算去掉雇人划船的钱和过路费,也能剩下个十几两,那可比郑凌从前给人做长工赚的多。 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他! 第102章 入赘 揣着这样的美梦,苏成龙在船舱里睡了过去。 船队行驶一夜后,于第二天清晨回到米南村。 苏成龙在硬板床上睡了两晚,只觉得腰酸背痛的,他没有和商队一起去县里,而是将船停在了岸边,决定先把货搬回家,休息两天再卖。 这个时间苏屠户夫妇早已经下地干活,苏成龙见货不算多,便没有去地里找他们,和般夫两人搬了两趟把货搬完。 最后一趟回岸边的时候,苏成龙看见苏叶的船也回来了,正在往岸边停泊。 苏叶这次进的货非常多,还都是些很重的东西,连壳带海水的,想也知道没时候能搬完。 苏成龙在岸边停住,看着苏叶从船上下来,心里想着要是苏叶他们搬不过来找自己帮忙,他就可以借此把利息压下去,还能省二两银子。 苏成龙美滋滋,等苏叶来求自己,却见苏叶直接越过他进了村子,余光都没扫他一眼。 怎么会呢?那么多货,难道苏叶不打算搬了? 苏成龙不知道苏叶在县里开酒楼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苏叶根本就没打算把花蛤搬村子,苏叶回村只是想看看郑氏而已。 像郑氏这个年纪的妇人,若在现代,应该年年做体验,有人照看着一些的,但古代不具备这个条件,苏叶经常出门一走就是很久,郑氏一人在家里,出点问题都没人知道,所以苏叶每次路过米南村,不管多忙都要回家看一眼,然后再走。 进了大门,苏叶看见郑氏在井边洗衣服,颇觉新奇,“郑娘今天怎么没去河边?倒在家里洗上衣服了,施展的开吗?” “小叶,阿凌。”郑氏看到他们非常惊喜,匆匆擦了擦手,起身迎上来,“你们总算回来了。” “恩,这次比预计的快一点。”苏叶随郑氏往屋里走,“晚上趁凉快把壳壳儿送到县城,再过两天酒楼就可以开张了。” “酒楼开张我是不是也能去看看?” “当然了,郑娘是必不可少的。” 说话间进了屋子,苏叶迈进门槛时顿了顿,她看到地上摆着两口很大的箱子,箱子和郑氏平时帮来装衣服的箱子很不一样,边角用铁皮装包和,就和电视剧中镖局压解的那种箱子一样,看着就不像出自村里。 “这是哪来的箱子?倒是挺精致的。”苏叶上前摸了摸箱子边缘的纹路。 郑氏看到箱子才想起正事,道,“这是周家人送来的,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人,他说是管家来的。” “周管家?”苏叶疑惑的问了一句,说话间抬起箱子盖。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满满一箱都是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泛着让人喜爱的金属色泽,摆放的齐齐整整,目测有个五七百两。 苏叶乍舌之际,郑凌过来,将另一个箱盖也打开了。 这里面倒不是银子,而是上等的绸缎布料和一些首饰。 布料五颜六色款式贵气,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首饰做工精致,像是男子束发的银冠,女子戴的银钗银镯之类都不缺。 在米南村,能穿上绸缎戴得起银首饰的,就只有赵大户家,那还不是能常穿常戴的,只是年节才会弄的贵气一点。 这些东西市面上卖价很不低,更不用说还有那一箱银子。 郑凌合上箱子盖子,表情严肃,“娘,周家人为什么送这些东西?可说了原由?” “原由不是因为你们救了周小姐吗?”郑氏有些茫然。 “不会的,我们救周小姐的那份谢礼周老爷上次已经给过了,没理由再给一次,而且……”苏叶看着箱中满满的质地上乘的银子,眸色暗了暗,“也太多了。” 周老爷无论如何看,都不会是大方到这种程度的人。 郑凌问郑氏,“娘,周管家送东西来的时候,可有说了什么?你怎么没拒绝就收下了?” “我看他们上次送你们都收了,我以为可以收入的,我不知道不能收。”郑氏见他们表情不对,有些急燥起来,“他也没说什么啊,带着人进来就把东西放下了,我开始也不好意思要,但他说谢你们什么的,又说往后都是一家人,还说……” “还说等你和小叶回来,去家中一叙,他还让我也去呢,我怎么好去,都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府门朝哪儿开的。” 郑氏不好意思的拂了拂身上的旧衣,“就这些了,再真没说别的了。” 苏叶和郑凌若有所思对视了一眼,没再追问。 苏叶道,“有空我和阿凌去周府一趟问问原由。不过这些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先放着,等我们问清楚怎么回事再送回去。” “好,好。”郑氏本也不是贪财的人,收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那天推拖不了,“里面的东西我都没用,动都没敢动的,一样都不少。” “少不少的也不打紧,都是些市面上买的到的东西,郑娘喜欢就用,买了添上也没关系。”苏叶拉着郑氏,“等酒楼开张赚钱了,到时候也给郑娘做几身缎面衣服,穿上肯定显年轻。” “可折煞我了。”郑氏连连摆手,“我哪有命穿什么绸面衣服,能穿现在的衣服都不错了,这么贵的东西,弄脏了可要心疼,都不敢干活了。” 苏叶买给她的银镯子她都舍不得戴呢,总怕丢了磕了。 “没事,等赚回了钱,也不用郑娘干活了,你要喜欢,就在店里当老板娘,平时数数银子就成了。”苏叶道。 郑氏虽然不觉得自己有过这种日子的命,但是听着也觉得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 在家中陪了郑氏两个时辰,苏叶和郑凌换了身衣服前往县城,雇人将两船花蛤搬进酒楼后面的院子里。 忙完已经是下午,两人紧接着赶往府城,趁着天黑前到了周府。 正巧周老爷也在家,两人被管家热情的迎进府中,直接带到了内堂。 “好久不见啊,苏姑娘,郑公子。”周老爷早在内堂等候,笑呵呵的迎上来。 郑凌和苏叶宠辱不惊的回礼,苏叶似玩笑开口,“才一回来就看到家中多了份厚礼,惊得我和阿凌片刻都不敢耽误,赶着就过来了。” 像周老爷这样八面玲珑的圆滑商人,苏叶最了解,她要是不开门见山说,对方也不会主动提及,往往客套来去,等一顿饭都吃完了,也未必说到正题上。 苏叶不想浪费时间在来回打太极上,于是把话挑明了说。 周老爷也没故意绕弯子,道,“二位对小女有救命之恩,那是再多感谢也不够的,但我这份谢礼除了感谢二位,也是感谢郑夫人多年来抚养郑公子的养育之恩的。” “此话怎讲?”苏叶问。 “两位请坐,咱们坐下说。”苏老爷让座。 苏叶和郑凌也没推辞,在侧位上依次坐了下来,很快有仆人端上茶水,殷勤奉上。 周老爷端起茶杯,用杯盖拨开水面飘着的浮叶,细细抿了一口。 苏叶可没那般文雅,忙碌一天正好渴了,试探了下茶水温度正好,一口喝了个见底。 两人同时将茶杯放下,周老爷开口道,“实不相瞒苏姑娘,自从小女被郑公子救下后,一见倾心,此后朝夕相处,情愫更深,回家这些时日,素灵对郑公子惦念有加,周某也是不忍小女相思之苦,才表礼上门,请郑公子前来一叙的。” 这话说的委婉,若是苏成龙可能都听不明白意思,但苏叶和郑凌都是聪明人,在周老爷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苏叶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觉得不算太意外。 郑凌的才智相貌,别说周家人看得上,县太爷要有个女儿,准也看得上。 虽然清楚郑凌多半会拒绝,但这种事苏叶没那个立场出面,也就没有开口。 郑凌出言回绝,道,“郑某并没有娶妻的意愿,承蒙周老爷抬爱。” “唉,话不能这么说。”周老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妻生子乃天理伦常所需,是人都会经历,郑公子又何需把话说的这么绝对,你便是现在不想娶妻,说不定哪日也会改变想法呢?” “郑某对周小姐除了怜悯之外,并无任何男女之情,一直以来也没有过任何越矩之处,即便日后娶妻,也会是真心爱慕的女子,多谢周老爷错爱。”郑凌抱了抱拳,态度很坚绝。 周老爷看着他,面色不改,“爱慕与情愫,即便现在没有,也可以慢慢相处。素灵她生性顽皮,但为人良善,对人好都是掏心掏肺的,我想郑公子就算铁石心肠,天长日久也会深受感动,只要郑公子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抱歉周老爷,我……” 郑凌刚一开口,便被周老爷打断。 “郑公子请先听周某一言,再做决定。” 周老爷端坐在八仙椅上,眼睛慢慢的瞟着郑凌,“郑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周家人丁单薄,我膝下就只有素灵这么一个女儿,并无儿子,待我百年之后,这万贯的家产除了素灵,我还能分给何人?周公子若是与素灵同心一体,那么这家财是素灵的,也是你的。” “当然,眼下我离百年之后还有些时日,这些家产一时也不能全过继到素灵手里。但若素灵成婚,我必要多出陪嫁,先前送到府上那些只是小小薄礼,若郑公子与素灵真有来日,十里红妆,十抬五担,我周家都出得起,不说全城最风光,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周老爷一番话尽是利诱,不加掩饰的许诺诸多好处,别说郑凌只是个村野莽夫,就是县城富户,也不可能不动心。 周老爷自觉胸有成竹,话落便正襟危坐等郑凌点头。 然而郑凌却并无心动。 “周老爷抬举,郑某并无野心,只想安稳度日。”郑凌连表情都很淡。 周老爷这回是真不懂了,“郑公子几番推辞,难道是因为小女被掳匪窝,失了清白?” 他不等郑凌回答紧接着又继续,“我知道男人都在意这个,只是小女被掳也属意外,在匪窝险些以死自证清白,说到底这并不是小女的过错,郑公子若介意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觉得以公子这般通情理,当不会如此狭隘……” “周老爷误会了。”郑凌站起身,轻施一礼,“周小姐的事我深表遗憾,也并无任何不好的看法,但哪怕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娶周小姐。” “若我爱慕的女子,哪怕清白不在,我也照样会十里红妆娶她进门,若我不爱,哪怕再多清白,也都与我无关。”郑凌一字一顿道。 看出他的坚决,周老爷说不出话了。 之前种种,他真的已经算是自降身份,毕竟自家女儿清白不在,还不止被一个男人……这种丑事没哪个男人会不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开出那么好的条件。 可郑凌不光不同意,还说什么他爱慕的人失了清白也会娶,周老爷听着实在不太舒服,感觉自家女儿被比下去了。 郑凌凭什么看不上他女儿? “家中厚礼郑某实不能受,还请周老爷改日收回,天色不早,郑某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郑凌道。 随着他话落,苏叶也站起身来,朝周老爷见了个礼。 两人都是礼数周全之人,话也说的滴水不露,周老爷想挑都挑不出错来。 当然,就算能挑出错来,周老爷也不会当面挑错。 他压下心底不满,笑着起身留客,“怎好才来就走,我早已吩咐厨房备了酒菜,两位要留下用顿便饭才好,也尝尝府上厨子的手艺。” “不打扰了,夜里水路难行,改天有时间再续。”苏叶道。 周老爷又装模作样留了两句,见两人态度坚决,才让管家送客, 待两人离开后,内堂侧面的屏风后人影闪动,周素灵缓步走了出来。 她双眸痛红,显然才刚哭过,开口鼻音浓重,“爹,郑凌哥哥不喜欢我,他不愿意娶我,我怎么办啊?” “就知道哭。”周老爷刚在郑凌那儿吃了憋,面子上挂不住,语气不是很好,“男人不要你,哭又顶什么用,没出息。” 第103章 意外 “就知道哭。”周老爷刚在郑凌那儿吃了憋,面子上挂不住,语气不是很好,“男人不要你,哭又顶什么用,没出息。” “爹……”周素灵哽咽起来,眼泪在眼圈打转。 周老爷看了到底心软,叹道,“好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郑家那混帐小子不识抬举,送上门的好事居然推掉!我看就是他没这个福气,算了。” “可是我喜欢郑凌哥哥,我好喜欢他的爹爹。”周素灵上前拉住他的手,央求的晃了晃,“爹爹,你再帮我想想办法。” “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喜欢你,他不愿意要,我还能求着他不成?” 周老爷一脸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啊,就是太老实,既然喜欢,和他在船上那么久,怎么也不学着勾引?若是他要了你的身子,就算想赖帐我也不容他,现在他又没把柄在我们手上,我想逼他都没用。”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素灵忍不住哭了出来,扯着手帕掩泪,伤心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郑凌哥哥不喜欢我。” “好了,别哭了。”周老爷心疼的帮她擦眼泪,“先回房休息,不准再伤心了,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 “真的吗?”周素灵泪眼汪汪的抬起头,“还有机会吗爹爹?” “这世上哪有你爹我办不成的事?”周老爷道。 周素灵还是有些不放心,被周老爷又劝了几句,才擦干眼泪和丫鬟回房。 管家送完客回来,对周老爷施礼,“老爷,郑公子和苏姑娘已经离开了。” “恩。”周老爷微微颌首,若有所思盯着墙上的名家画作,“依你看,郑凌那些话有几分真?” “郑公子是否真的不在意女子清白之事不好说,但对小姐无意是真的。”管家回答。 “我知道。”周老爷转过身,“他对素灵无意我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对银子也无意,按你探知来的消息,郑家一贫如洗,他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想一举翻身?” 男人不像女人,婚娶之后便只能从一而终,哪怕郑凌是入赘,也是能够纳妾的。 郑凌就算不喜欢周素灵,甚至在意周素灵失去清白,也完全不耽误他娶周素灵,他大可以在婚后纳几房美艳妾室,到时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像郑凌现在这样的家境,娶妻不难,想纳妾就困难了,也娶不到什么美貌女子。 这便是周老爷开口前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原因,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明白道理,放着容易的路不走,非走难的? “依小人看,莫不是郑公子不缺银子?他与苏姑娘合开的酒楼就要开张了,小人打听过,享福饼在县城卖的很火,若是酒楼开的好了,想来也是能赚不少银子的。”管家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周老爷听着深觉有理,“那便是了,他做着美梦,想着靠自己飞黄腾达呢!以为酒楼能赚到多少?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都不知,在大商想要闯出点名堂的商人,都要靠一靠皇家。” “郑公子年纪尚轻,不懂这些。”管家道。 “那我便要看看,他压上全部身家的酒楼若是倒了,他分文不剩,会不会收回今天的话,回头来求我!”周老爷眯起眼睛。 管家瞬间领会他的意思,奉承道,“郑公子不识抬举,老爷给他点教训也是好的。” “让他知道,我周景的女儿,不是谁都能嫌弃的。”周景拂袖。 …… 回到村子里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都灭了灯,小村庄一片静寂,大多数村民们都已经睡下了。 郑氏却没有休息,她心里惦记着,一直等到苏叶二人回来,问明情况才放心。 苏叶和郑凌都没提周老爷想要招女婿的意思,只说是因为感谢,并表明不该受这么重的礼,不日周家便会把东西拿回去了。 郑氏回房时还在念叨,直言担心有人会来偷东西,希望周家人越快把银子收回去越好。 惹得苏叶和郑凌失笑不已。 “你说郑娘要是知道周老爷的意思,会不会劝你同意?”吹熄了蜡烛,苏叶上床的时候问郑凌。 “娘应该会尊重我的意思,我喜欢她也会喜欢,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勉强。”郑凌不加思索回道。 “那么多钱呢,周景也真是舍得出本来,别的不说,他对周素灵还真是宠,家产居然都愿意分你。”苏叶感慨。 郑凌扯过被子盖在腿上,“他只有这一个女儿罢了,若是再多几个,也不一定如此。” “那倒是。”苏叶道,“周家要有男丁,周素灵哪会这么受宠?不过我倒是真没看错,你这个芳心纵火犯,果然又犯罪了。” 她奇奇怪怪的话经常往外冒,郑凌早习惯了,语气充满不自知的宠溺,“你又在说什么?” “说你太有魅力了,九亿少女的梦,这张脸谁见了都要迷上。”苏叶双手托在郑凌脸下面,展示着,“当当当当。” “那你怎么没迷上?”郑凌垂眸看着她。 “我也迷上了啊,不然哪会天天拉着你,换个丑的你试试,我才不会一直跟着。”苏叶歪着头,“我也颜控的好么!” 郑凌失笑。 颜控的意思苏叶之前解释过,他记得很清楚,越发觉得苏叶从前生活的时代,词汇都很简练达意。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这么坚定的拒绝了姓周的,他还挺下不来台的,虽然表面没表现出来,心里肯定不舒服。”苏叶收回手,翻身躺在枕头上,双手垫在脑后,“他看上去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这人脉以后是用不了了。” “你想让他帮忙?”郑凌在她身边躺下来。 “倒也不是。”苏叶晃了晃脚,“我就是想着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也不损失什么。不过阿凌,你今天和姓周的说不在乎清白那些,是真心的,还是堵他嘴的?如果你喜欢周素灵,会在乎她被水匪掳去的事吗?” “只要是我爱慕之人,她亦真心待我,过往不重要。”郑凌平静回道。 “说的好。”苏叶拍了拍手,“不愧是我们阿凌,和那些直男癌就是不一样,我也觉得这种事根本怪不到女人头上,明明就是男人犯的错啊!” “恩。”郑凌应。 “说来周小姐也挺可怜的,你拒绝就算了,下次见面也别太疏冷了,免得惹哭她。”苏叶又道。 明知这件事真的不怪周素灵,苏叶也是出于好心,可见苏叶这么大方,郑凌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快,不知为何,不明原由的一种微妙情绪。 苏叶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他与哪个女子交好,大方的让人…… 郑凌自我调整了一番,露出个微不可察的笑来,应道,“好,我不会迁怒于周小姐的。” …… 之后几天,苏叶便开始忙酒楼开张的事了。 对此,她并没有太过着急,先让刘生夫妇在卖货的时候,和买主们宣传自家酒楼即将开业的事,又特别吊胃口的告诉那些主雇,凌绝楼开业后还会推出一系列招牌菜,比享福饼还好吃的,保准是大家没听说过的。 这边吊足了胃口,那边,苏叶在酒楼大门的两边立上了两个竖起来的招牌,用白色染料打底,分别画上了享福饼和辣花蛤的图片。 虽然肯定比不过现代招牌上打印出来的技术,但在人人都没见过世面的古代,苏叶这手画技出神入化,两道招牌菜神形具备,连上面的热气效果都画的很真。 来往行人,无不伫足。 几天下来,县城的人便都知道两样小吃是凌绝楼的招牌菜,自然也都知道了凌绝楼。 将人们的期待值拉的满满,苏叶才定下开业时间,还请了一队舞狮,准备当天玩个大场面。 头一天晚上,她和郑凌早早睡下,预备第二天早起。 半夜时分,睡正熟的时候,两人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都是警觉性很高的人,苏叶和郑凌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同时翻身坐起。 郑凌下床去开门,苏叶更飒,直接推开窗户从窗子翻了出去。 十六月圆,月光很足,苏叶看清了正在敲门的两个,居然是刘生夫妇。 两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俨然不是今晚分别时那高兴又期待的样子。 苏叶朝两人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苏姑娘!”刘生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没跑她到跟前就跪了下去,“酒楼着火了,是我不好,没有看好你交给我的酒楼。” 这一会儿时间,郑凌也出来了,正听到刘生这句。 郑凌皱了下眉,走过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们就去后面睡觉了,睡着睡着被烟呛醒了,起来一看,店里面全都是烟,我们赶紧跑前面去,桌子椅子都着了,地和墙也起了火……”刘氏哽咽着解释。 苏叶问,“然后呢?你们就跑来了?” “没有,我家那位有主心骨,就去桶里找水灭火,我也帮忙。”刘氏忙道。 刘生满脸沉痛,“后来我们看到装壳壳儿的桶里有火,就取来用,有的泼了,有的直接就砸漏了,后来火就灭了。” 苏叶松了口气。 “桌椅都烧坏了,墙也都黑了,上面的画都掉色了,那些盘碗都裂了,花蛤也都死了……”刘生细数这次的损失,越说越是伤心,悲从中来,把脸埋进掌心痛哭。 刘氏也哭的不行了,抽泣着道,“苏姑娘,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看好酒楼……” “好了,不管怎么说人是平安的就好,桌椅可以再买,花蛤可以再进,墙重新刷一遍,事已至此,你们自责难受也没用,人总要往前看。”苏叶把刘生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刘生夫妇二人瞬间都顾不上哭了,都很震惊。 苏叶久在现代,思维模式都是现代的那些,以人为本,以民为重。 但在缺衣少粮的古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像刘生夫妇这样的渔人,便是被卖去做奴隶,也不值个酒楼的价钱。 两人都觉得自己犯了大错,愧疚赔不起苏叶,痛恨自己没用,连个酒楼都看不住。 没想到,苏叶不仅不骂他们,居然还宽容他们, 刘生只觉得无地自容,擦着眼泪道,“苏姑娘,只要你不赶我们走,我们愿意一辈子白给你做工,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可算了,我哪好让你们一辈子白做工。”苏叶无奈的笑了笑,“火又不是你们放的,虽然有一部分监管不利的责任,但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人成心,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面对她的大度,刘生夫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内心十分震动。 苏叶道,“行了,别说没用的了,回酒楼,我得先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 回到县城,苏叶才知道自己精心装潢的酒楼被毁到了什么程度。 桌椅肯定是都不能用了,台也得换,餐具不是被燎黑就是烧炸,墙也需要需要重新粉刷,工程浩大,非一两天能完工,而且用价也不低。 虽然苏叶之前说的轻松,但其实也不是不痛不痒的。 为了开酒楼,她把现有的银子都砸进去了,没办法,铺面太贵,买完铺子她手里就没剩下多少银子了。 之后又是装修,又是添置餐具,又是进货,她现在身上就剩下一两银子不到,全被搜刮干净。 本以为明天开了张,卖的一笔钱能够进帐,如今也泡汤了。 不光这样,重新装修和买餐具的钱,她现在拿不出,甚至连进花蛤的银子都不够。 当然,如果她现在去钱庄借钱,也还是能借到的,毕竟她有一间铺面可以做为抵押,然而现在酒楼起火的原因尚不明了,是人为还是意外,若是人为的话,动机又为何? 不把这些搞清楚,苏叶不会贸然借钱,若真有人想暗中害她,就算重新装了酒楼,对方也不会就此罢休。 好在,铺面是她买来的,不用每日承担租金,就算拖上些时日不开张也能撑一段时间。 第104章 诬陷 苏叶带着刘生夫妇简单把酒楼收拾了一遍,毁坏的桌椅和灰尘都清理出去,坏掉的餐具也都扔了,窗户全开着,放出屋子里面残存的浓烟。 墙面和地面苏叶暂时没管,这个得重新装修时再动。 只是收拾那些零碎的东西,也用了半夜。 天光微亮的时候四人才收完,全都弄的满身黑灰,蓬头垢面。 刘生夫妇二人之前救火时就弄脏了,更显得狼狈,脸上沾满锅底灰似的黑,简直都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苏叶让两人先回船上清洗,然后好好休息。 刘生夫妇却不想离开,刘生道,“让我们留下来帮苏姑娘,我知道我们没用,什么都看不住,但是多两个人在也是好的,万一放火的人还来……” “才刚出了事,怎么可能马上还来,等着被抓吗?”苏叶无奈道,“我和阿凌会留下来的,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先不卖享福饼了,休息两天再说。” “我们能卖的,我们不累,回去洗洗就能出去卖。”刘生忙道,他知道享福饼每天的赚头都不少,如今酒楼开不了张,他想帮苏叶赚点钱弥补。 苏叶却摇头,“就算你们不累,我也累了,这两天我不想做了,休息几天再说。” 苏叶是真的有些疲惫,懒于应付,说完便拉着郑凌往后院去。 刘生夫妇看出她真的很累,都没再强求,离开酒楼,回自己的船上去休息。 …… 到后面的院子里,苏叶和郑凌打水各自清洗了一番,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到后屋僻出来临时休息的一个房间。 郑凌在竹椅上坐下,说出自己检查后的发现,“酒楼里并没有火源,右边的窗户有撬动的痕迹,应该是外人翻窗而入,故意放的火。” 苏叶点点头,道,“我也看了,应该是人为纵火,趁刘生他们睡着了进来的,特意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被发现了也好逃跑。” “有什么想法吗?”郑凌问。 苏叶沉吟,没有说话。 关于可疑的目标,早在之前收拾残局的时候,苏叶细细思索过。 在未穿越之前,原身苏小叶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可以说不会招惹仇家,那么今晚这场火,就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但苏叶穿越过来并没有多久,细数这些日子下来,仇家并不多。 苏家首当其冲,最有动机,只是那家人胆小无鼠胸无大智,使些小绊子还可以,像这种杀人放火的大事,没人敢做。 余下便是曾经有过一点过节的村民们,嫉妒她的商队商人,这些人显然也不值得大动干戈的报复。 最后,还有可能是同行竞争,比如县城其他几家酒楼的老板,怕她抢生意,就来个先下手为强。 目前排除诸多不可能,这点原由最为可能,只是苏叶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她心里还有一个怀疑对象,只是不好说出来。 “这件事先不想了,那个人不出手还好,若是再出手,不可能留下痕迹,到时候自然找得到他。”苏叶岔开话题。 “家里面还有花蛤吗?”郑凌问。 “剩一点,还能卖两天。”苏叶道,“刘生那应该还有点银子,我看看凑一凑,先进趟货,等卖出去就能翻一倍了,反正铺子已经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慢慢存,存够再说。” 目前也只能这样。 郑凌没说什么。 只是看着苏叶难掩失落的模样,心里被牵动的也很不舒服。 大家都知道苏叶为了酒楼付出多少,小到墙画大到桌椅,都由苏叶一点点操办起来。 整个酒楼无一处不充斥着苏叶的心思,如今全毁了,若换成旁人,怕早就一蹶不振,苏叶却还在积极想办法,一点情绪不露,一丝迁怒都无。 郑凌有时候都想不通,怎么会有苏叶这样坚强的女人,内心强大到完全不像个姑娘,便是很多难人也比不了。 比起看着苏叶强颜欢笑,他其实更想看苏叶发泄的哭出来,依着他靠着他,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 只是苏叶都没有。 苏叶脱掉布鞋在竹床躺下,“先休息阿凌,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郑凌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无奈的笑了。 …… 白日里又把酒楼打扫了一遍,晚上,苏叶和郑凌趁夜将剩下的牡蛎饼和花蛤都给做了。 第二天,刘生夫妇挑担上街去卖,才到集市东门,就被两个陌生男子给围住了。 两个男人一个拉着刘生,一个拉着刘氏,将他们身上挑的担子强抢下来,一脚全给踢翻了。 “这些祸害人的东西,吃死了我弟弟,你们居然还敢拿出来卖!”高个男子一边说一边狠狠踩着地上散落的牡蛎饼,将颜色金黄的小饼都踩成黑糊糊的一片片。 刘生看到苏叶精心制作的东西被这般糟蹋,心疼不已,冲过去想制止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拦住了。 刘生急的大喊,“放手,松开,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围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爱贪便宜的,专捡地上没被踩过的牡蛎饼和花蛤,打算回家吃。 场面一时乱成一团,刘氏在推搡中被推倒在地,刘生也挨了两拳。 眼看连挑担也要被人抢去的时候,苏叶和郑凌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苏叶问都不问,上前飞起一脚,便把制着刘生的男人踹开,回身又是一记后踢,踢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郑凌则上前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刘氏。 “你们是什么人!”两个男人吃了亏,纷纷退开警惕的看着苏叶。 “你欺负我们的人,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苏叶眯起眼睛。 “我管你们是谁,这家的东西不干净,我弟弟吃完就死了!我自然要找他们算帐!”高个子男人理直气壮的挺起胸。 矮个冲着围观的众人大喊,“这家东西吃死人,老板还打人,大家可千万不要再上当了,我一定要给我弟弟讨回公道!” “你胡说!”刘生被气的不轻,他每天都会把卖剩的牡蛎饼拿回家吃,知道这东西再干净不过,不可能吃死人,“你们是胡说!是污陷!” “污陷?弟弟的尸体还在家里呢!不信你就去看!”高个上前要拉刘生走,“走走走,今天的事不给我们兄弟个说法,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叶一脚踢开他胳膊,冷冷直视着他,“要说法就动嘴皮子,别动手动脚,没的惹我生气,废了你这双爪子。” 男人之前就吃过她的亏,知道她身手厉害的不行,不敢自讨苦吃,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你们说你们弟弟吃我们的东西死了?”苏叶目光冷锐,“如果真是吃我们的东西吃死了人,要赔多少钱都是可以的,但要是有人敢诬蔑我们,我苏叶也不是吃素的,我会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就是吃你家东西吃的!”男人道。 “行,那就去你家里看看,看看你弟弟的尸体。”苏叶双手背在身后,“带路。” 两个男人都怔了怔,他们都没想到苏叶愿意去看尸体,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不该息事宁人吗? 居然有人这么不怕晦气?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心虚,但事已至此,要是退缩,就把两边都得罪了。 看看周围越聚越多议论纷纷的众人,高个子男人定了定神,硬着头皮朝家走去。 难得有热闹看,民众们也没就此离开,大部分跟了上去。 ……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两兄弟家里,将整个胡同围堵的水泄不通,有邻居以为出了大事,也跑出来看热闹,人一时间越聚越多。 高个子推开大门,众人便见院中摆放着一具尸身,尸体用白布盖着,被放在房梁阴凉处的下方,从露出的手部皮肤能看出才死去不久,最晚也就是昨天的事。 “看到了,我弟弟昨晚去的,就在吃了享福饼不久之后,你们的破东西还敢叫享福饼,我看叫有毒饼还差不多!”高个子走到尸身旁边,理直气壮叫器起来。 “弟弟啊,我命苦的弟弟,我就说不能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你就这样去了,让我好伤心啊……”矮个子扑到尸身旁边哭了起来。 眼见为实,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吃死人了啊!” “可不得了,我就说从前没听过什么享福饼,弄不好是因为有毒才那么好的吃,就像毒蘑菇。” “有人说就是用毒蘑菇做出来的,里面那个很有嚼头的,听说就是蘑菇切碎了做的。” “不是说用海货做的吗?” “谁知道,总归是有毒的东西。” 大家都觉得享福饼有毒,有昨天才吃过的人害怕了起来,愤愤的瞪着苏叶,想上前讨个说法。 苏叶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伸手掀开了盖住尸身的白布。 “你干什么!”兄弟二人炸了,高个子伸手欲制止苏叶。 苏叶将他拨开,低头端详着地上的男尸,“这就是你弟弟?长的倒是够着急的,看着可比你们两兄弟还要老些。”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对死者如此不尊重!”高个子怒气冲冲。 “是不是你弟弟还不知道呢。”苏叶冷笑,目光扫向一众看热闹的百姓,“在场的各位,有没有哪个有过仵作经验的?我愿意花一两银子,雇人来验这具尸体。” “你敢!你不准碰我弟弟!”高个子怒道。 苏叶连个眼神都不他,继续对众人道,“没有也没关系,有哪位认识仵作朋友的,尽管帮我找来,除了一两银子的验尸费,我还提外给五十个铜板的介绍费……” “我来!我以前在衙门做过仵作!”话没说完,有位胡子浓密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 苏叶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发现他手里甚至还提着个小的工具箱,显然是刚给哪户人家验过尸,“那就麻烦这位大叔了。” 胡子男拎着工具走出人群。 “不准,我不准你碰我弟弟!”高个子兄弟二人顶上前,就要把人拦下。 苏叶站起身,和郑凌眼疾手快的制住了二人。 苏叶一脚踢在高上子膝盖上,将男人踢得跪倒在地,对胡子男挑了挑眉,“大叔尽管验,什么情况照实了说,如果真是吃东西中毒死的,我苏叶以命换命也会赔。” 胡子男沉默的点点头,在尸体前蹲下。 拿出工具细细检查了一番后,胡子男起身对众人开口,“这位公子患有哮喘症,死于呼吸滞塞,与吃食毫无关系。” 他语气不急不缓,字字沉稳有力,专业的态度很让人信服。 围观的民众都有几分糊涂了,一边是仵作有力的证据,一边是兄弟俩的哭诉,大家都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眼见大家都有些动摇,兄弟两人更急了。 高个子叫道,“你胡说,我弟弟才没有哮喘,他就是……” “你弟弟?我看未必是你弟弟?不如我们现在就是官府户籍处查一查,这到底是不是你弟弟?”苏叶一脚踩在他肩头,俯身凑近了,“正好我衙门有认识的官爷,就让程官爷帮忙查查,如何?” “……”高个子一下顿住了。 “……”矮个子面色也有些泛白,一直在郑凌手下挣扎的力道都弱了下去。 县城不大,衙役就那么几个,都是当差好些年的老熟人,久住县里的居民差不多都认识,程安又是天生外向的那种人,县城百姓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苏叶居然认识程官爷,这个事实让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对苏叶的看法也变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插进一道声音。 “这是怎么了?” 众人寻声转头,来人不是程安又是谁? 程安拎着一袋子刚买的菜,挤到了前排,他看到院中的场景,惊讶极了,“苏姑娘?” 雪中送炭,来的倒是及时。 苏叶挑了挑眉,“程爷来的正是时候,我刚抓了两个盗贼,他们偷盗尸体,还用来诬陷我们酒楼的招牌小吃,你说该当何罪?” “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偷盗尸体!”高个子极力辩解。 第105章 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偷盗尸体!”高个子极力辩解。 矮个子看到官差就已经快要吓瘫了,高个子虽然也害怕,但到底见识多些,知道现在若不否认,由得苏叶说什么是什么,那么他的罪名就落实了。 “你们没偷盗尸体?那你们是把人杀了,用来做尸体不成?那可是更重的罪,要砍头的!”苏叶冷笑。 “那可真是重罪啊。”程安把话接过来,缓缓步入院内,“天子脚下,竟也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凶犯,还要感谢苏姑娘帮我们抓捕凶手,让我们得以破案。” “没有,她胡说,我们没有!”高个子拼命挣扎辩解。 苏叶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说没有,好啊,把你们的家世名字报上来,让程爷回去查查,看你们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哪用得着回去查,衙门那几本户籍本,我没事就翻来看看,里面的人家早就熟在心里了,只需提上一提,我就知道真假。”程安胸有成竹道。 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情商和眼力见那是非常高,其实根本连什么户藉本子都没看过,字也认的不十分全,但看出来苏叶是在诈这两兄弟,便也随着撒谎。 那两兄弟的阅历哪里看得出这些,当即便怂了。 矮个子直接哭了出来,扒着地面求饶,“别,求求你们别查了,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骗大家……” “一句不应该就算了吗?”苏叶可没那么好说话,“我平白被诬陷,影响了名誉也影响了之后的生意,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今天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马上把你们送官!” “说!”程安配合着抽出腰刀,抵在矮个子脖子上。 郑凌适时松开了手,把人交给了他。 柿子都挑软的捏,是人人明白的道理,这矮个子明显比高个子胆小又藏不住话,要审什么也要先问他。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郑凌冷冷逼问。 “是钱!是为了银子!”高个子突然叫了起来,“我们是为了银子,我们就是想讹点银子花,我们没想害人真的!” “有银子的那么多,怎么偏要来讹我们?我看你说话最不老实,看来还是想被送官。”苏叶朝程安递了个眼色,“程爷,就交给你了。” 程安心领神会,将腰刀收了起来,拎着矮个子的衣服往外拖,“好,我这就通知门里的人来上脚枷,先带回衙门再说,到时板子打在身上,他们不想招便也招了。” “不要,不要去衙门,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招,我什么都招!” 被拖出没多远,矮个子受不住了,鼻涕眼泪的求饶。 程安见好就收,微微松了力道,“说,怎么回事?” “是有人!有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演戏,让我们骗人的!”矮个子道,“我们没想骗人,我们没想过要骗人的!尸体是我们从乱葬岗找来充数的,我们真的没杀人啊!” …… 院外的围观民众们渐渐散去。 兄弟二人被弄进了屋子里继续审问。 矮个子哭哭啼啼的继续解释着,“那人穿着光鲜,见我兄弟二人,让我们帮忙办一点小事,许诺事成后五两银子,只要我们将享福饼有毒的事散播出去,好好闹上一场,县城的人都知道了,便再没人敢买了……” “是我们财迷心窍,做下这等事来,还望几位贵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条生路。”高个子纳头便拜,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嘴硬,只求宽恕。 苏叶虽然看不上这两人的小人作派,但也无意和这种顶枪子的小人物为难,“想让我放你们生路可以,你们配合我把幕后那人找出来,我便过往不究。” “那人是在胡同自己找上来的,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他只给了订金,答应事成后会再送银子业,我们也无处去寻啊!”高个子道。 “随随便便找你们,你们就答应了?就不怕到时候他不送钱过来,白做工么?”苏叶问。 “当程爷我是傻子么!”程安一脚踢在高个子肩上。 高个子被蹬倒在地,囫囵爬起身,再不敢说谎,“是周府,是周府的下人,事成后到周府后门寻他,他会把剩下的银子给我们!” 周府两字一出,苏叶和郑凌同时看向对方。 程安十分诧异,“周府?可是府城那位周老爷?” “对对,就是周老爷府上,那人自称是周家管家,衣着光鲜,想来是不会骗人的!”高个子道。 “他还说我们要是拿了银子不办事,周府的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把事情说了出来,若让周家人知道,定也会与我们为难,官爷救救我们!”矮个子扒着程安的腿岂求。 程安不耐烦的把他推开了,心里有些毛燥。 要是得罪了县城的哪个,说不定他出面说和一下便也罢了,这可是府城周家,知府都能结识的大商人,他一个小衙役哪里说得上话? 只是苏叶怎么会得罪周家的人呢? 按常理说,苏叶连认识都不可能认识周老爷。 那可是给当朝二品大员顾家做事的人,生意场上,除了顾大少,便是周老爷,相当于顾家生意的二把手,苏叶生意还没做多大,怎么结识的? 程安百思不得其解,又隐隐有些忧虎,这苏叶得罪了周家人,他还站在苏叶这边,万一给周老爷知道,岂不被迁怒? 他跟苏叶交好是想谋些好处的,可不是想被连累。 “苏姑娘……”程安试探着叫了一声。 苏叶抬手制止,道,“回去说。” 程安便把话咽了回去,站起身来。 矮个子眼见他们要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苏姑娘,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们……” “害怕就先出门躲躲,过个一年半载也就算了,这点小事,周家人总不至于追着你们。”苏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苏叶带程安回了酒楼。 程安还不知道昨夜起火的事,进门见酒楼里面墙面熏黑,被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夜出了点事。”苏叶轻描淡写把话揭过,道,“程爷,有点事想问一问。” 程安猜出她要问什么了,谨慎道,“在我回答之前苏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周老爷是怎么结的怨?” 苏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郑凌。 说实话,当听到那两兄弟说到周家时,两人都意外,但也不十分意外,毕竟在幕后黑手的怀疑名单上,苏叶早就加上了周老爷。 那人明着大度,实际小肚鸡肠,人也虚伪的可以。 周老爷为何如此行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原由,但愿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该由郑凌来决定,这是尊重。 “是因为我……”郑凌只看了苏叶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微暖,冷着脸和程安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和周小姐的婚事……” 程安听完之后,微微咂舌,满脸不可思议,“所以周老爷这是因爱生恨……不对,这是因为面子挂不住了,才找你们麻烦的?” “也不全然如此,也有想逼阿凌就范的意思。”苏叶冷笑,“他可能觉得只要我们生意做不下去,阿凌手里缺银子,就会向他妥协,到时候反过来上门求他,岂不让他里子面子都有了?” 不得不说,这想法真是够狠毒,程安极其无语,但更难以理解的是…… “恕我多一句嘴,要是有冒犯郑公子的地方,还请原谅,我这就是纯好奇……” 程安小心翼翼看着郑凌,“周老爷家财万贯,听闻周小姐也才貌双佳,这么好的事,郑公子你因何不同意啊?周家可就周小姐一个小辈,你要是当了上门女婿,以后万贯家产,那可都是你一个人的,几辈子都享用不尽啊!” “我知道咱们男人么,娶妻都想娶个清白女子,就算你嫌弃周小姐不清白,那也没什么啊,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婚后你大可多纳几房美艳妾室,周老爷还能拦着不成?” 程安和周景的思路,那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郑凌听了皱眉,无意讨论这个问题,道,“你还没回答叶叶的话。” “叶……”程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叶叶”就是苏叶,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他感觉按照郑凌的性格来讲,这个称呼实在有些过于亲密了。 只是两位大佬之间的事程安不敢置疑,忙对苏叶道,“苏姑娘之前是想问周景的事?” “恩,说些你知道的,你应该对他很熟?”苏叶问。 “熟倒谈不上,只明有不少听闻罢了。”程安一哂,“像是县城的普通富商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少,有些小事上我们能帮上忙,一些小商人也愿意结交,但像周景这个级别的大商户,根本就不需要结交我们小官差的,他交好的都是县太爷和知府大人,我们是高攀不上。” 苏叶若有所思,“这么说他在府城很有人脉了?” “何止是人脉啊!”程安道,“别的不说,光说他现在帮着做事的顾家,顾家大老爷,那是当朝的二品大员,寻常百姓见都见不到面的,当官的官职小,也没接触的机会。” “再说顾家二老爷,也就是周景帮着做事的人,那是当朝皇商,皇家认可的大商人,不说富可敌国那也差不多了,寻常商人哪里比得过?” “周景在顾家算是什么地位,类似管事吗?”苏叶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 程安点头,“差不多,据说周景曾经就是顾家的管家来着,后来因为办事得力,才被派去接管商行,现在跟着顾大少做事,主要管赌坊这一块生意。” “顾大少是?”苏叶问。 “顾家现在的当家,顾惜流。”程安眉飞色舞道,“那可是个俊美风流的人物,府城一等一的美男子,想嫁他的大姑娘小媳妇无数,就是至今还没娶亲,让多少姑娘伤心啊!” “扯远了。”苏叶冷冰冰的提醒,对美男显然无动于衷。 程安看看旁边俊美非凡的郑凌,也难怪苏叶不激动,道,“和郑公子比,这顾大少也就那样。不过这顾大少除了长的俊,做生意的手段也非同一般,几处府城县城都开了赌坊,府县这些个商人们哪有不羡慕的?” “这么说,赌坊算是顾家的主要产业了?”苏叶食指缓缓摩挲着杯壁,“既是由周景打理的话,也就是说是周景现下唯一经手的生意?” “苏姑娘可别小看了这赌坊。”程安道,“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窿,日进斗金啊,我常去那家赌坊便是顾大少名下的。” “这么说顾大少是周景的顶头上司了?”苏叶问。 “苏姑娘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赌坊都说是顾大少开的,周景只是帮着经营,我听赌坊的人提到周景,有的还叫周管事。”程安道。 苏叶沉吟,垂眸盯着焦黑的地面,不再问了。 程安自认已经把周景的背景说清楚,想来苏叶是聪明人,应该有所顾虑,这会应该是在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 沉默了一会,程安小心的道,“苏姑娘,这周景背靠着顾家,人脉不一般你也清楚了,我劝你一句,不如让郑公子妥协了,那周小姐虽然清白不在,但好歹还有万贯家财,我看周景的意思,也不是真想把你和郑公子如何,只不过是想逼你们点头罢了。” “依你的意思,难不成要阿凌被迫娶周素灵?”苏叶抬起头,唇角擒着抹似笑非笑。 程安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眼神盯着有些冒汗。 他抬手擦汗,求生欲极强的道,“我当然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只是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那周景即富也有官场人脉,苏姑娘若是再和他对着干,岂不吃亏?” “吃亏?”苏叶笑容不屑,“周景想逼我就范我就要就范?真继续斗下去,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第106章 筹码 “吃亏?”苏叶笑容不屑,“周景想逼我就范我就要就范?真继续斗下去,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程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只当苏叶嘴硬,毕竟周景做的不地道,想这么快就认命,心里那关不好过。 但他同时也觉得苏叶坚持不了多久,钉子这东西,碰上一两次可能会激起人的斗性,碰了多就只会让人害怕重蹈覆辙,只想息事宁人平安度日。 苏叶这份烈性,可能也坚持不了太久。 “我还要当差,就先回去了,苏姑娘也别太钻牛角尖了,有些事胳膊扭不过大腿,该让还是得让。”程安站起身,将腰刀别回腰上,“真有我能帮忙说和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苏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程安走后,郑凌问苏叶。 他很了解苏叶,知道苏叶性子虽然刚烈,但从不说大话,她之前既然那么对程安说了,心里就肯定有一定底气,而非像程安以为的只是气话。 “阿凌怎么知道我想到办法了?”苏叶挑了挑眉。 郑凌不动声色看着她,没有解释。 苏叶在与他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阿凌也太了解我了?这让我以后万一想骗你都骗不过去,可怎么好?” “你可以选择不骗我。”郑凌道。 “那怎么行?”苏叶勾起唇角,“一直在一起,总归会有不得不说谎的时候嘛。” 她这种坏不自知又一向调皮的模样,郑凌一直毫无办法,道,“还有心思说这些,看来你对自己的办法很自信。” “自信肯定是自信的,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这就得看周景和顾家的关系如何,在顾大少的心里面有多重要了。”苏叶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问,“阿凌,你去过赌坊吗?” 郑凌摇了摇头,“以前可能去过,失忆后记不清了。” “那你知道骰子的玩法吗?”苏叶又问。 郑凌点头,“知道一点,不过我并不喜欢这个。”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喜欢,不过我发明了一种有趣的东西,我们可以试着玩一下,我们先来测试一下接受程度怎么样?”苏叶说着站起身,过去五斗橱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 这是之前店主留下的家具,装修时苏叶看着挺新就留了下来,摆在小房间里装点东西。 前段时间她为了练书法买来笔墨纸砚全放在里面,火没烧到后堂,算是保留了下来。 从里面拿出纸笔,苏叶先用刀把纸裁成巴掌大的长方形纸片,然后用毛笔在上面分别写上一到十三的数字,用四种简笔画图形代替梅花、方片、黑桃和红桃。 是的,苏叶要做的,就是现代的纸牌。 在精神生活丰富的现代,纵是有手机电脑等一系列让人沉迷的电子产品,纸牌和麻将的魅力也是无法被剥夺的,仍有那么多人爱好赌博就可见一般。 而在精神生活贫乏的大商,纸牌和麻将都还没被发明出来,听程安的意思,赌坊现有的堵博方式就只有骰子和牌九两种,单调的很,但也吸引一群人趋之若鹜,程安每月的俸禄就有一半就要用交代在赌坊中。 苏叶曾经做卧底的时候,接触的都是些底层人,那些人除了用女人打发无聊的时间,就是陷在各种赌博斗殴中。 苏叶因此学会了五十几种纸牌的玩法,随便拿出几种,都是大商人听都没听过的。 只是考虑到古代人接受程度有限,苏叶决定先测试一下哪种纸牌的玩法最容易上手,也最吸引人。 她必须用最简单易懂又不失趣味的一种玩法,在三把牌之内就把看众吸引过来,不然以顾惜流的见多识广,是没法轻易就被吸引住的。 “我们先试试看对胡阿凌。” 苏叶把纸牌粗略的洗了下,因为纸张太薄,没办法用上什么炫目的手法,苏叶就随便抽了几下,而后把牌铺在桌上。 她先给郑凌讲了一下纸牌的构成,四种不同花色,一样十三张,另外还有一张大王一张小王。 之后苏叶又讲了一下对对胡的游戏规则,顾名思义,对对胡就是凑对就可以胡。 初始人手七张牌,无论什么花色,只要数字相同就可以凑成一对,对方打出的牌数字相同也可以贴,当手里除了对只剩一张单牌的时候,那张单儿就是胡的牌,无论自己抓到还是别人打出来,都算赢了。 对对胡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郑凌又十分聪明,苏叶只说一遍他便记了下来。 两人玩第一局的时候,郑凌稍有生疏,三局之后便十分熟练,甚至开始算牌,几局下来把苏叶输的一塌糊涂。 “不玩了不玩了,阿凌太厉害了,十局有九局都是我输,我们换个玩法。”苏叶把纸牌拢到一起,开始耍赖。 现代人沉迷的纸牌对郑凌来说也颇有趣味,他把纸牌捋顺推到苏叶面前,问,“新的玩想什么?” 郑凌脑子太好使了,简单的玩法很快就会上手,也没什么意思。 苏叶转着眼珠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斗地主,怎么样?” 这个算是比较复杂的玩法了,涉及的规则很多,但也是纸牌相当有趣的一种玩法,人少的时候,趣味远胜炸红十,也最适合三个人玩。 “把规则告诉我。”郑凌道。 苏叶便把规则和他说了一遍,还故意说的没那么细致,她想看看以郑凌的聪明,玩这种稍复杂些的要多久能上手。 纸牌洗好重新铺在桌面上,两人开始抓牌,苏叶特别认真的玩了起来,并没有因为郑凌是新手就疏忽和放水。 前三局郑凌因为不熟悉规则,出错了好几次牌,苏叶一直赢。 第四局开始,郑凌便将规则摸的差不多了,两人输赢各半,也算平均。 最后十局,郑凌彻底摸透了规则,又开始算牌,他把苏叶手上的牌算的死死的,除了牌特别不好的一局,其他九局都赢了。 “不玩了,阿凌太过份了,都不说让让我。”苏叶又开始耍赖,把纸牌推散。 郑凌失笑,“只要算牌就可以加大赢的机率,这是你发明的玩法,你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苏叶侧身趴在桌上,“就是太累了我懒得算,从小学我数学就最不好了,玩牌就够累了,我还要算牌,记住这个打出去了,记住那个没打出去,想想都累死!” 郑凌慢慢整理桌上的牌,“这个纸牌趣味性很强,若在赌坊推行,生意必定极好,你是想把牌献给顾家的人?” “不愧是阿凌,真了解我。”苏叶竖起大拇指。 郑凌把收好的纸牌给她,“还有什么玩法,继续试,我看看哪个更容易在短时间内吸引看客。” 既然要做,就越快越好,今早发生的事想必要县城已经传开,不日便会传到周府的人耳中,周景不知还会有怎样的后手,郑凌不希望苏叶再受到刁难和伤害。 只要结识顾惜流,就算不能和周景平起平坐,也能让周景投鼠忌器,不敢再来招惹他和苏叶。 至于周景已经做下的这些。 郑凌眯了眯眼睛,总有一天,他会通通还回去。 …… 两人一共试了十种玩法,最后定下了一种简单易懂又非常适合赌坊的玩法——黑杰克,也叫二十一点。 二十一点和骰子有异曲同共之妙,就是两个人翻牌比大小点,在不超过二十一点的情况下,谁的点数更大算谁赢。 这种玩法只要不是智障,都能看了就会,又不失趣味,比骰子要有趣的多。 定下牌法后,苏叶便开始着人打听顾惜流,得知顾惜流每个月中都要到升月楼赏月喝酒。 顾大少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弟,处处讲究要牌面,他喜欢热闹,每次来升月楼不会要包厢,而是在三楼的观景台上赏月,一边喝酒一边和临桌的同好们聊一聊。 这倒方便了苏叶,原本苏叶还想着,若是顾惜流在包厢吃饭,她根本就没机会在顾大少面前展示纸牌,只能在顾惜流到酒楼来之前,先吸引一波的客人围观,这样才能被顾大少注意。 但知道顾大少不会去包厢后,苏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她提前到升月楼,选了观景台旁边的位置,要了一壶好茶,几碟点心,然后便和郑凌玩二十一点。 纸牌是她重新做的一副,用了书香铺里面能买到最硬的纸板,画的四种图案也更接近现代的纸牌,大小王则听取郑凌的建议改成了老虎和狮子,做的更能让古代人理解。 两人玩到第三局的时候,楼梯处便传来小二热情的招呼声。 “顾少楼上请,位置都给您留着呢,老板知道您十五月圆这天会过来,特地把三楼的客人都好好挑了一遍,为了您今天席间愉快。” “恩,王老板有心了。”一道慵懒的男声应着。 随着话落,小二终于从楼梯处走了上来,身后引着一位相貌出众的白衣男子。 男子长了一双分外招人的桃花眼,皮肤白晳比苏宝桐看着还要润一些,一袭素衣,腰带系的松散,自成一派懒洋洋的味道。 苏叶余光瞟着,手下动作未停,一直在和郑凌玩牌。 顾惜流在小二的带领下接近她们这桌,注意到了苏叶手上的纸牌,但并未感兴趣,只是淡淡扫了了眼,便直奔观景台而去。 苏叶倒也不急,就像顾惜流没来前一样,坦然自若的继续玩牌。 …… 顾惜流是常客,在观景台落座后,小二菜单都没拿,直接问,“顾少是不是还来咱们的老三样?” 顾惜流点点头,打发小二下去,抖开折扇,晃晃悠悠的给自己扇风。 他懒洋洋的椅在八仙椅上,目光四处瞟着,将整个楼的客人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在苏叶身上。 苏叶手中的纸牌,对顾惜流来说也是个稀罕物件,他之前路过时多关注了两眼,以他开赌坊的经验,第一眼便看出那和骰子牌九类似,是一种玩乐工具。 现今苏叶和郑凌就正在玩,顾惜流只观察一局就把规则都摸清楚,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居然还很好玩。 比赌坊中的骰子大小点、牌九都要有意思,规则虽然简单,但趣味很多,比如当你拥有十六点的时候,接下来是抽还是不抽? 抽了牌,就可能会超过二十一点,但不抽,万一对方多过你怎么办? 刺激便刺激在这儿了,充满未知的挑战,一向是人们沉迷的关键。 顾惜流一向是个大胆之人,又看了两局,发现苏叶打法太过保守,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你这样不行,每次到十五六点就不敢要了,岂不一直要输?”他停在苏叶身后。 苏叶刚玩完一局,正在洗牌,闻言转过头,对顾惜流笑了笑,“十五点很容易就会超过二十一点了,若是再要也还是会输的。” 顾惜流注意到她脸上长着用半边红色的胎记,微微诧异了一瞬。 不过他对此并无避讳,很快便恢复如常,道,“话不能这么说,那你要是拿到六点以下的牌,不就稳赢了?你这样下家会一直揭牌到超过你为止,反正超过也是输,低于对方也是输,我看的规则是这样的,对?” “顾大少聪明。”苏叶抱了抱拳。 她并没有装作认不出顾惜流。 顾惜流每月月圆来升月楼赏月的事府城不少人知道,她的纸牌太具有指向性,要说不是提前知道而故意制造偶遇,也就骗骗傻子还能信,顾大少明显聪明不输郑凌,说这种谎没必要,反而还会让顾惜流觉得虚伪。 “我玩法是保守了些,但过于冒进也容易输,不如顾少坐下试试?”苏叶发出邀请。 顾惜流对她的坦诚先有几分好感,见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好感又多了几分,没有推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顾少既然已经明白规则,我们就直接开始了?”对面,正在洗牌的郑凌抬起头。 顾惜流目光扫到他脸上,不由停滞了片刻,心中微叹。 第107章 掌事 “顾少既然已经明白规则,我们就直接开始了?”对面,正在洗牌的郑凌抬起头。 顾惜流目光扫到他脸上,不由停滞了片刻,心中微叹。 他顾大少府城第一美男的名头不是虚的,顾惜流从小到大也自认长的十分英俊,便是京城那些个达官子弟,也没他的贵气。 只是如今见了郑凌,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若他是俊美,郑凌可以说是精致,男子长了这样一双冷傲的凤目,却偏偏不显一丝女气,眉眼精致英挺贵气,粗布麻衣也穿的如同锦衣华服,实在是百姓中少有的气质。 顾惜流摇了摇折扇,“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郑凌。”郑凌把牌铺在桌上。 “苏叶。”苏叶顺便也介绍了一下自己,伸手摸起第一张牌。 郑凌依次摸起第二张。 顾惜流暗暗叹服郑凌的美貌,摸起了第三张…… …… 二十一点上手容易,不用一边玩一边熟悉规则,顾惜流上来就玩的如鱼得水,以二十点的绝对胜利赢下了第一把。 他胆子大敢要敢叫,每次摸到十五六点,还敢再摸一张牌,十几局下来,倒是输多赢少,把苏叶分给他的筹码玉米粒都输了个干净。 而后,苏叶又提议换个玩法,玩个更有趣的。 苏叶和郑凌现场玩了两把斗地主,顾惜流看得惊为天人。 二十一点虽然有趣,但说到底没有脱离骰子玩点数的核心,不过是点数更大趣味更强。 但斗地主就不一样,顾惜流开了那么多年的堵场,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玩法,规则变化无穷,好像永远都玩不腻。 “这纸牌和玩法都是你发明的?”郑凌看着苏叶的眼神都变了。 苏叶慢慢洗着牌,笑道,“闲来无事想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这牌的玩法我还没告诉过别人,除了我们家阿凌,顾少是第三个知道的人,全大商再没别的人会了。” “那我倒是荣幸了。”顾惜流缓缓摇扇,问,“这牌有多少种玩法?” “一共有五十多种,有的适合赌坊娱乐,有的适合打发时间休闲,另外还有十种摆牌法,可以一个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苏叶合盘托出。 和顾惜流这种人办事,最忌自作聪明,你以为暗藏一点心计算本事,在对方眼里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 “顾少若有意,我可以把纸牌的玩法和做法都教给你,就算是交个朋友了。”苏叶道。 顾惜流喜欢她这份干脆,折扇唰的一合,“说,你想要什么?” “不瞒顾少,日前我不甚得罪了贵府出来的周管事,想在顾少手下谋份差事,寻求庇护。”苏叶很直接。 “周管事?你是说周景?”顾惜流问。 “正是。”苏叶点头。 “你怎么得罪他了?”顾惜流问。 “说来话长……”苏叶叹了口气,把周素灵的事说了一遍。 顾惜流听后失笑不已,忍俊不禁的盯着郑凌看,哈哈笑道,“周景这老匹夫,竟想把他失了清白的女儿强塞出去,也真是难为郑公子了,长的太俊看来也不是好事。” 郑凌冷冷道,“顾少见笑了。” “见笑见笑,郑公子一表人才,周景这老东西,亏他想的出来,还想抢强民男,是该给他点教训哈哈……”顾惜流笑得前仰后合。 苏叶听他对周景的称呼,再到言语上对周景不以为然的模样,可见外界传言周景与主家亲如一家也并非属实。 苏叶开口,“这牌法是我一早研究出来的,一直也派不上用场,美酒配英雄,想来这牌法送给顾少,也有其发挥的地方,如若郑少不嫌弃,大可派个闲职给我,我对堵坊经营还算有经验,想来可以帮上顾少。” “行。”顾惜流唰的打开折扇,半边脸隐在扇后看着苏叶,“说,你想要什么职位?和周景平齐是管事,我手下现有八处赌坊,现都由他在管理,我分一半给你如何?” 他说着转向郑凌,“郑公子也是,管两间玩玩?” “不用。”郑凌冷冷回拒。 看出他对此是真的毫无兴趣,顾惜流也不强求,问苏叶道,“那四间堵坊就都交给苏姑娘如何?你与周景对擂,谁将赌坊经营的更好,我就重用谁,不行的那个,我就把他踢出顾家,永不再用。” “好!”苏叶爽快的应了下来,她就等着顾惜流这么说。 “那好,我给苏姑娘一年限期,一年之后,若你能坐上总管事的位子,日后所有赌坊分红,我让你三成利,这是周景一直以来拿的部分,他不在便是你的了,另外……” 顾惜流拉长声音,顾盼神飞的桃花眼眨了眨,“不瞒苏姑娘,我们顾家虽然要赚钱,但更要名声,我们顾家名下赌场一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赌徒输到分文不剩,便就此罢休,切不可让人卖儿卖女。希望苏姑娘谨记这一点,无论何时,不要越过底线,不然赚来的银子再多,我也不会用这样的人。” “顾少放心,我会光明正大让周景输的心服口服。”苏叶自信道。 “那便好了。”顾惜流伸手拢了拢桌上的牌,修长的双指夹起一张虎牌,置于鼻端轻轻嗅了嗅,“这纸牌趣味横生,用来打发时间很不错,我暂时不打算投入到赌坊中,想先进献宫里。” 苏叶想想那些宫斗剧中整日数墙砖的娘娘们,真心实意赞同,“想必宫里的娘娘们也会喜欢。” “只是这虎牌和花色有些不够文雅了,若想给宫中用,必得更精致才好。”顾惜流若有所思盯着牌面,“这花色一有定要四种吗?可以置换成哪些?” “花色一定要四种,画成这样是为了好记,至于置换成什么能文雅一些……”苏叶想了想,道,“两张王牌本来是大王小王,我用虎代替了意思,如果要换的话,换成皇上皇后如何?” “……”顾惜流着实被她惊了惊,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是想被砍头吗?” 笑话,皇帝皇后也是民间随便能用的? 苏叶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傻了,主要是现代思维偶尔扭转不过来,她转头看向郑凌征求意见,“阿凌,你有什么想法?” 郑凌稍加思索,道,“梅兰竹菊,如何?王牌放两种颜色的牡丹。” “甚妙!”顾惜流赞叹不已,“牡丹是花王,正对应着大王小王,梅兰竹菊君子四物,听着就很文雅,各宫娘娘们定会喜欢。” “就是太难画了点。”苏叶道,“到时候要批量生产的,如果只画图型,印刷就可以,梅兰竹菊和牡丹岂不要画师来画?得画到什么时候?” “可以定四君牌只供宫中使用,日后赌坊用简单的图型牌。”郑凌道。 “好主意!”顾惜流很是赞成,面露嫌弃道,“赌坊那些臭哄哄的男人,画四君子也是糟蹋了,就得给他们用最简单的。” 苏叶点头。 “另外,名字就用郑公子刚才说的,四君牌。”顾惜流眯起眼睛,“听起来就很文雅,也配得上各宫娘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人又商讨了一些关于进献和制作的细节,试玩了其他几种牌法,直到夜深才散去。 离开时顾惜流仍有些意犹未尽,他把纸牌拿回了府里,回想这一天的奇遇,只觉得出门捡到宝,心情非常不错。 “少爷,您今儿回来的可真晚,夫人来了别院两趟,一进挂念着您呢。”走进府门,贴身小厮进宝迎了上来,贴心的捧着凉布巾给顾惜流擦汗。 顾惜流接过布巾擦了擦手,道,“外面碰到两个投机的朋友就多聊了两句,着人告诉娘我回来了,让她不用担心。” “是。”进宝应道。 “另外……”顾惜流把布巾扔还给他,“明早你去米南村接两个人,带着他们到名下的几家赌场转转,赌场换了新管事,让大家都熟悉熟悉。” 进宝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少爷换了管事?” “恩。”顾惜流大步往里面走,“周景那老东西近来越发放肆,找个人与他分分权也是好的。” 进宝是从小就跟着顾惜流的小厮,算得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顾惜流对他很信任,有事从不避讳告诉他,像是周景近来越发器张的事,进宝早就有所闻耳。 他们顾家赚银子,但更爱惜名誉,像是逼人卖儿卖女还赌债这种事,向来是不被允许的。 周景从顾家出去,一开始也非常遵守规矩,只是近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权柄越来越多,周景越发觉得自己厉害,似乎可以只手遮天,渐渐开始不遵守顾家定的规矩。 为了增加赌坊的业绩,周景诱人赌博,放出高利贷,最后逼人还赌债不起,把人家好好的女儿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换钱。 这件事发生半年后才被顾家知道,顾惜流当时大发雷霆,周景应付不过,赔了那家人不少银子,之后也收敛了不少。 只是小动作仍旧不少,进宝知道自家少爷早烦了,一直想找人替代周景,只是前些天还说没有人选,怎么今天突然就…… “不知是哪个副管事提上去了?”进宝好奇的问。 “那几个副管事都是草包,唯周景是从罢了,没一个做生意的料。”顾惜流不屑冷哼。 “那……”进宝还欲再猜。 顾惜流打断他卖了个关子,“明早你见了便知。” …… 顾家十家赌坊分布在两府八县之中,周景常去的便是府城内的平安赌坊。 这间赌坊距离周府不远,周景日常办公和其他赌坊的帐目也都放在平安赌坊内敛收。 这天周景仍是早早过来,在帐房内看完了收支帐目,赌坊的副管事前来秉告,说进宝带着位新管事来了。 “哪来的新管事?”周景不以为然,以为副管事听错了,正要去外堂看看,便看见进宝便带着苏叶进门来。 “周管事。”进宝先和周景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便介绍起来,“副管事也在正好,我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叶苏姑娘,以后就是赌坊的管事了。” 周景没想到副管事没有听错,一时有些怔忡,他看着苏叶颇为不可思议,这是新管事?顾惜流开玩笑的? 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没等他想明白各中原因,苏叶已经朝他走过来,“周老爷,几日不见,怎得不认识我了?” 周景回过神来,暂时把疑惑抛到一边,呵呵笑着上前,“苏姑娘哪里的话,只是比较意外罢了,上次见苏姑娘还是商谈闲事,怎得这次便成了管事了?” “说来话长,能与顾少结识也算荣幸,幸得顾少他赏识,我才能得这个管事的闲职。”苏叶异常感慨,叹了口气,“说到底,我可能还要感谢那个放火贼子,若非酒楼无法开张,我也不会认识顾少,有此机缘。” “……”周景嘴角抽了抽。 县城集市上的闹剧他已有所耳闻,那兄弟俩弄巧成拙后人还跑了,管家秉告给他的时候,他就猜到苏叶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其实他倒也不在乎苏叶知道真相。 若苏叶一直不知道,走投无路登门求助,他正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让郑凌娶他女儿。 若是苏叶知道他的厉害也好,从此臣服于他们周家,郑凌就更不敢有二心。 只是谁来告诉他,短短几天时间,苏叶是怎么从一个酒楼都开不起的小老板,变成赌坊管事的? “少爷县城以南的五家赌坊交给苏管事打理,包括平安赌坊,今天我带着苏姑娘来上任,也是熟悉一下,周管事在就正好,可以和苏姑娘做一下帐目的交接,也省得跑第二趟了。”进宝在旁道。 “是啊。”苏叶接过话茬,“周管事在就正好,我们做一下帐目的交接,我也好拿着帐目却另外几间赌坊看看,让大家都熟悉熟悉我这个新管事。” “这……”周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哽在喉间,根本就不想和苏叶做什么交接,甚至他难以相信顾惜流会把权柄交给一个带着阴阳脸胎记的女人。 第108章 接管 “是啊。”苏叶接过话茬,“周管事在就正好,我们做一下帐目的交接,我也好拿着帐目却另外几间赌坊看看,让大家都熟悉熟悉我这个新管事。” “这……”周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哽在喉间,根本就不想和苏叶做什么交接,甚至他难以相信顾惜流会把权柄交给一个带着阴阳脸胎记的女人。 他见苏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转头问进宝,“进宝,你不会弄错了顾少的意思?这……怎么会突然添了管事?” “周管事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能虚报少爷的话不成?”进宝稚气的小圆脸皱着。 他是顾惜流身边最贴身最信任的小厮,即便周景也不也得罪,忙道,“进宝别误会,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这有何突然?”进宝眉头皱着,“从前下家赌坊便是不同管事管着的,因着周管事能力出众,才渐渐交由你一人打理,如今周管事年纪也大了,少爷体谅你辛苦,找个人帮你分担不是正好?” 周景陪着笑,“是好,少爷体谅我我感激万分,只是……” “只是什么?”进宝眸光有些凌厉,“周管事这是想置疑少爷的做法,想教少爷怎么做事?” “岂敢,这我岂敢,进宝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周景双手抱拳作了个揖,“进宝你可莫要误会我,我对顾少那是最忠心的。” “那便和苏管事做交接,我接下来还要陪苏管事一一见用过县城赌坊的人,不要浪费时间。”进宝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转达口令。 周景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再问什么,只能先认下这个吃亏,进内间去找往年帐目。 比对帐目是个大工程,至少要找过去五年的帐目,一时半会儿弄不完的。 进宝到外堂搬了个椅子进来给苏叶,道,“苏管事坐,帐目繁杂,来之前少爷便嘱咐过,你慢慢看就好,慢慢熟悉不用急。” “恩。”苏叶应了一声,看着进宝稚嫩的一张小脸,“进宝刚才好厉害啊,说的周景都不敢还嘴。” “我也是仗着少爷得脸罢了。”进宝腼腆的笑了,“周景对少爷阳奉阴讳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自己心里也虚着呢,我刚那些话是帮少爷提点提点他而已。” “他这个人啊,是得好好提点。”苏叶眯起眼睛,盯着内间半敞的门。 …… 帐目这种东西,想看出问题来,并非一个半个时辰的功夫,要细细审察。 因此在交接的时候,苏叶并没有特意为难周景,简简单单就把帐目的对接完成了。 周景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甚至准备了诸多说辞,没想到全都没用上,这让他有种拳头打进棉花中的感觉,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帐目交接完毕后,苏叶被进宝带着去其他几个县的赌坊。 走过一圈苏叶发现,古代的赌坊,和现代的赌场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首先玩法就很单调,只有两种,因此也就不需要多少地方,几处县城的赌坊全是一个样子,楼下是玩骰子,楼上是牌九。 一群不修边幅的男人们凑在一起,吆喝起哄声震天,充满了汗味和体臭的混合,要是讲究的人来了,进门就得被熏走。 赌徒们都是这样的,自身并不十分有钱,却总做着一夜暴富的梦,平时没时间打理自己,凑在一起谁也不嫌弃谁,也因此限定了门槛,几家县城的赌坊里一个有钱富商光顾的都没有。 像是现代澳门赌场都是有钱人才去的盛景,在大商是不存在的,这和赌坊自身的定位有关系,赚不到真正有钱人的钱。 苏叶把会所的开发记在心里,打算下次见到顾惜流的时候提一提。 另外,苏叶还发现每处赌坊都养着六到十个不等的打手,这些人自然是用来收拾那些敢闹事或者出老千的赌徒,但实际赌坊一个月也碰上不两次类似事件,供养打手们所需的花销却不低,是一笔很浪费的开销。 苏叶把这件事也记在心里,打算以后改善。 …… 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米南村,苏叶在村头碰上了鲁中荣。 想到上次借钱的事,苏叶留心问了句,“鲁叔,苏成龙还你银子没呢?” “还了,回村当晚就过来还了。”鲁中荣回道,见苏叶难得孤身一人,问,“小叶今天怎么这么晚,没和阿凌一起出去?” “阿凌在忙酒楼装修的事,我们今天分头忙的,他比我早回来一些。”苏叶回答,想到什么又问,“苏成龙二两银子的利息都还上了吗?” 鲁中荣道,“一共还了二两,还拿了些海带和咸鱼给我,我本来也才借了他一两,就给收着了。” 顿了顿他又道,“小叶你最近不在村里不知道,成龙和你爹娘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进回来的货都没卖掉,现在你爹娘地里活都没时间干,天天陪着成龙去县里卖海货。” “哦?那倒是有意思。”苏叶颇有兴味的扬了扬唇角,“他们怎么不让苏成龙自己卖?” 鲁中荣叹了口气,“唉,成龙哪是那做生意的料,又不像你一样能吃苦,你是不知道,最近你们家……” 鲁中荣絮絮叨叨给苏叶说起苏家最近发生的事。 苏成龙进货回来之后,原本和那些商队的商人一样,选择在县城里卖。 晚上有苏屠户和苏刘氏帮他泡发海带,他只需第二天起床去卖就可以,但纵是这样,苏成龙也还是起不来太早,等了到县城,早集已经散了,人家该买菜的都买完了。 早集之后人便没那么多了,县城的商户又多,他们有的买咸鱼送海带,有的还送点壳壳儿什的,苏成龙这什么都不送,根本就没人来买。 一天下来,他就只卖掉两斤海带和一条咸鱼,刚够给人家船夫付雇佣费的。 第二天,苏成龙吸取教训,也加送些东西,只是他不会吆喝不会揽客,仍然卖不掉多少。 两天的失败和疲惫让苏成龙腻烦,第三天开始,他就不肯去卖货了,把船夫也给辞回家去,无论苏屠户夫妇怎么劝都不肯出门,还往朱兰芳家里跑,又去求媳妇儿回来。 无奈之下,苏屠户夫妇二人只能自己动手,让村里会水的村邻帮着撑船,去县城里卖海货。 苏屠户年轻时参过军,见识比一般村民要广一些,他只在县城卖了一上午,就参透苏成龙之前说的是大话——海带泡开法根本就已经过时了。 县城所有商人都在这么卖,买货的人就那么多,新商人很难卖过老商户,要想脱颖而出,就只能打价格战。 于是从下午开始,苏屠户便降价处理,人家海带一文钱一碗,他卖一文钱两碗,咸鱼也比别人便宜两文,很快便吸引了一批客户。 但同时也捅了马蜂窝。 曾经一起去进货的几个商人闻讯赶来,对苏屠户夫妇大加指责任,骂他们不守信用恶意竞争。 苏刘氏一个村中妇人哪懂这些,觉得对方是嫉妒她卖的好,说什么也不肯恢复原价,两方争执不下撕扯起来,混乱中商户们掀翻了苏屠户的摊子,海货都掉到河里。 等到众人一顿撕扯后不欢而散,苏屠户回头想起找自己的货时,发现咸鱼已经沉底了。 海带倒是没沉,飘在河水上,已经泡的差不多了。 干海带经久不腐,湿海带却是很容易坏的,夫妇二人见自己花大价钱进来的海货居然就这么损失了一半,恨不得跳下河去捞。 苏刘氏当场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引得路人围观不止,后来见苏刘氏哭得实在可怜,一些有同情心的客人便掏出钱来把泡发的海带买上一些。 苏刘氏靠着哭,卖掉了一部分海带,降低了一些损失。 “不过损失也还是不小。”鲁中荣道,“成龙进那些货花了十好几两的银子,结果这些天才卖了三两银子不到,连成本都没回来,我去你家里看过,剩下的那些海货,就算全卖掉也就值个五六两银子最多。” “他这一趟除去好处费,赔了有十四五两?”苏叶幸灾乐祸的笑着,“够苏家几年的花销了,也不枉费他们卖地供苏成龙做生意,果然一鸣惊人。” “……”鲁中荣。 “行了鲁叔,我要回家了,阿凌和郑娘还等着我吃晚饭。”苏叶挥手告别。 …… 也是巧了,离开村头,往前没走多远,苏叶就碰见了上鲁中荣刚才故事里的主人公——苏刘氏。 苏刘氏应该刚是在哪干完活要回家,衣服弄的脏兮兮的,头发散乱,脸上也灰扑扑的。 数日不见,苏刘氏憔悴了不少,苏叶看到她,便想起从前的苏小叶。 从前的每个晚上,苏小叶都是比这还晚才从地里回来,弄的比苏刘氏还要脏乱。 结果回家后,却连顿饱饭也吃不上,很多时候连剩菜剩饭都没的吃。 “你怎么在这儿?”苏刘氏看到苏叶后,眸光瞬间变得无比怨毒。 苏叶本来不打算理她,见她这竖起刺来的样子,又想到从前苏小叶的种种遭遇,便停住了脚步。 苏叶挑了挑眉,“我怎么在这?我不能在这儿吗?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没去卖咸鱼啊?” 苏刘氏窒住,脸色瞬间好不精彩,张了张嘴却无从反击。 “哎呀。”苏叶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我怎么忘了咸鱼都沉底了,只剩下海带了,那也要卖啊,多卖一点能少赔一点,不是吗?” 苏刘氏气的不清,嘴唇哆嗦着,“你别得意,成龙只是这一回失手了,总有一天他会做成大生意!” “哦?那我可要等着看了。”苏叶环抱双臂,“只是你们想好,在他做成大生意之前,苏家的本钱够不够赔的?还剩二十多亩地了?还够卖几次的?” “你……”苏刘氏差点给她气死。 从前苏小叶不吭声不吭气的,苏刘氏没都没机会发现她竟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一个人,她恨不得上前撕烂苏叶的嘴,心里却知道自己不是苏叶的对手。 就算再留下去也只是平白受气罢了,苏刘氏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 “今天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酒楼那边到底在忙什么?每天这么辛苦的。”苏叶到家,郑氏见她便开始埋怨。 郑氏和苏刘氏不同,是非常疼爱孩子的妇人,每晚都等着苏叶一起回来吃晚饭,无论多晚都不肯自己先吃。 酒楼起火的事苏叶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郑氏只以为酒楼是延期开业,苏叶一直在忙的都是酒楼的事。 “再忙也要按时吃饭,早一天晚一点的不怕的,大不了多忙几天,再晚开业几天。”郑氏一边盛饭一边唠叨。 苏叶照单全收的听着,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感受过类似的家庭关怀,什么唠叨老妈邋遢老爸都与她无缘,像郑氏这种出自于关心的埋怨,苏叶觉得很温暖。 认真听郑氏唠叨了一遍,苏叶才进屋把郑凌叫出来吃饭。 饭后,两人回到屋子,苏叶说了些今天出门的见闻,又把自己的想法和郑凌说了。 郑凌听后沉吟片刻,问,“这个镖局主要是做货物运送,你打算只走水路不走旱路?” “对。”苏叶点头,“水路快,成本比较低,旱路成本太高,暂时不做。” 是的,苏叶在看到赌坊那些无所事事的打手后,突然福如心至想到了一个点子,就是做物流。 其实在被周景坑了一把之后,苏叶就有意想培植自己的人手了,这古代瞬息万遍,救个人都能反目成仇被坑害,她不尽快赔养些自己的势力总觉得不塌实。 只是酒楼被毁后她没什么钱,自然也就没法组织人手,但现今成了赌场的管事就不一样。 赌场那些打手,全是十里八乡搜罗来敢闯敢干的,凶性和水匪差不多,完全可以加以栽培变成自己的势力,平时派两个守着堵坊,剩下的弄去护镖,还能减少浪费,免得一群人都无所事在赌坊吃干饭。 第109章 开张 赌场那些打手,全是十里八乡搜罗来敢闯敢干的,凶性和水匪差不多,完全可以加以栽培变成自己的势力,平时派两个守着堵坊,剩下的弄去护镖,还能减少浪费,免得一群人都无所事在赌坊吃干饭。 当然,光是赌坊那些打手是远远不够的,苏叶还打算在村子里雇一批身强力壮的男人,用警校一样的训练方法加以培训,练出一只独属于她的队伍,进可迎敌对战,退可护镖看赌坊,再好不过了。 “村子里面的人知根知底,又大多数都拖家带口,比较信的过,像是护镖这种事,最忌讳来路不明的人,若是监守自盗,没等匪徒来自己卷着货物跑了,到时都没处找人去,拖家带口,他们总不会把家人都扔下不要。”苏叶做事习惯留一手。 郑凌赞同,道,“只是护镖凶险,村中人大多都只求安稳,怕是不愿意去冒险。” “富贵险中求嘛,想发财哪有那么轻松简单的?我会多开点月钱银子给他们,就看有没有敢闯敢干的了。”苏叶道。 “银子从哪里出?”郑凌问。 “我打算明天找顾惜流借点银子,把酒楼重新再装修一下,等酒楼开张盈利后就用酒楼的盈利先训练人手,应该够了。”苏叶道。 毕竟训练时期没有危险,这时候银子又那么难赚,苏叶只需许一人一两银子的月钱,村民们怕是都能抢破了头。 …… 苏叶向来是行动力极强的人,第二天吃完早饭,便准备去顾府。 然而顾惜流比她动作更快,进宝先一步到了。 进宝此番前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是顾家的下人,两人带着个看起来就很笨重的箱子,箱里面是一百两银子。 “顾少听闻苏管事酒楼开张不顺,赠这些银子以便苏管事可以尽快开张,赌坊的分红都要待年底才得利,这一百两苏管事先用着,不够尽管再和顾少提,为顾少做事,顾少总不会亏待的。”进宝场面话说非常漂亮。 瞌睡有人递枕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苏叶也没客气,把银子都收了下来。 有了这一百两之后,酒楼便能够尽快开张了,苏叶拿出五十两用作酒楼的重新装修,三十两给鲁中荣父子,让他们再去海边进货。 新官上任,苏叶到底不能像之前那么清闲,每天大部分时间要待在赌坊,熟悉一些人事。 她和郑凌分头忙碌,一个管酒楼,一个管赌坊,晚上休息就在酒楼后面的小房间,偶尔抽空回村子里面住一晚。 剩郑氏一个人在家苏叶不放心,让刘生夫妇住到了郑凌那间屋子,平时帮主郑氏忙些活计,也便照顾郑氏。 郑氏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面便熟悉了,和刘生夫妇二人都相处的非常好,每当刘氏卖完了牡蛎饼回家,两人就要结伴去河边采些水草,给小鸡小鸭们吃。 这天两人照旧采了很多水草回来,进门却却发现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邻村的王媒婆。 这年头都讲究包办婚姻,父亲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自由多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媒婆的行业就比较兴盛。 王媒婆不是本村人,但说媒许多年,每个村子的人都熟悉,搓合的新人无数,是这附近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人物。 “妹子啊,你总算回来了,叫我好等啊!”王媒婆穿着她说媒常穿的那件喜庆红衣,亲亲热热的拉着郑氏的手。 郑氏是比较内向的人,面对这样过份的热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王姐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难不成还不能来看看妹子你了?”王媒婆挑了挑眉,满脸喜笑颜开的模样,“不过我今天来啊,还真是有事,而且是喜事,我是来给你们家小叶说媒的!” “说媒?” “说媒?” 郑氏和刘生妻子闻言都吃了一惊。 郑氏颇为不敢置信,“你是要给我们家小叶说媒?” 不怪她过份惊讶,实在是苏叶的婆家不好找。 因为出生便带着阴阳面的胎记,苏叶从小被视为不祥,这不祥不光是自身所带,还会影响别人,算命的神婆说苏叶会克身边的人,上到父母,下到孩儿,夫妻之间亲近的人也会相克。 村子里的人都十分信这些,哪怕是光棍和鳏夫也不会打苏叶的主意,就算一辈子不娶,也好过说家个克自己的媳妇不是? 所以说苏小叶一直配不上亲事并不完全是因为她那张脸,她原本相貌不差,即便是有胎记遮着丑了些,也不是村里最丑的,她没有人要,完全是因为大家害怕。 苏小叶日子过的最苦的那几年,郑氏也曾试着撮合苏小叶和村里一个光棍,想着苏小叶若是嫁了人,没了苏刘氏的苛待,日子总会好些。 可那光棍因为害怕竟是没答应,那之后郑氏便不做这些无用功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苏叶竟也有被人上门提亲的一天。 郑氏很难不激动,追着王媒婆问,“是哪家的儿郎?年纪多大了?家庭条件如何?以前可曾订过亲?” “妹子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可要我先回答哪个?”王媒婆打趣的笑了笑。 郑氏有些不好意思,引着王媒婆进屋,“王姐进来,咱们坐下说。” 刘生妻子很有眼力的去厨房泡茶,没一会便端上一壶热茶来。 王媒婆坐在苏叶新买回来的八仙椅上,喝着沁香的花茶,余光暗暗扫过郑氏已经大变样的家里…… 几件看起来就价格不低的家具,柜里面挂的几件成衣也不是一般人穿的起的,还有进门时灶台上摆的那两盘剩菜,盘盘有肉。 王媒婆心中暗道苏叶过的果然不错,施施然放下茶杯,道,“我要给小叶说的这媒,男方条件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就在我们村,和我住邻居,说起来小叶和他也算有缘,从前就对他很有那方面的意思。” 村邻,有缘,那方面意思…… 郑氏结合她的说法,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名字,“难道是刘大宝?” “妹子猜的不错,正是大宝。”王媒婆道,“他今天二十六,尚未娶亲,长的那是一表人材,我们村上的姑娘偷偷爱慕的可是不少,小叶能得他青眼,那是小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天作之合的姻缘,再没旁处找去了,你说是不是妹子?” “这……”郑氏有些犹豫。 她也是认识刘大宝的,知道王媒婆夸长相的话不虚,便是村上姑娘爱慕的那些话也不是假话。 这刘大宝,相貌确实相当不错,家世虽然一般,但家中有两亩地一间房,也够生活。 只是…… “这什么这?”王媒婆道,“父母之命,这都是长辈就能做主的事,现在小叶在你家里,你就是她的长辈,你说一声行,她还能不同意?要知道,她从前可就爱慕着大宝,恨不能嫁给大宝,难不成还有不愿意的份?” 要是从前的苏叶,确实不会不愿意,那时苏叶爱慕刘大宝,曾和郑氏吐露过一点心声。 郑氏知道两人相识的过程,更知道苏叶很喜欢刘大宝,但刘大宝是不可能喜欢她的,苏叶也只是单相思罢了。 偏刘大宝其人风流,十里八乡镇小姑娘都爱招惹,还故意逗苏叶,让苏叶越陷越深。 后来发生了一件让苏叶十分难堪的事,苏叶才断了念头,郑氏知道当初那些事,对刘大宝看法很不好。 要是别的本份人家,她可能真就给苏叶做主了,刘大宝…… “妹子?妹子?”王媒婆伸手推了推她。 郑氏回过神来,道,“等小叶回来我问问她,说到底我也不是她母亲,这种事不好作主。” “啧……”王媒婆有些不屑,“这么好的亲事妹子还要犹豫?难不成忘了小叶当初是怎么上赶着大宝的?夜半走路去他家里,赶都赶不走,如今人家大宝有这意思,你们又要一再考虑,莫不是故意想拿着架子?” “王媒婆这是什么话?”听她说话难听,刘生妻子把话接了过来,“那刘大宝我是没见过,不知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我们小叶也不差啊,做生意发了家,又是开酒楼,又是做赌坊的管事,你打听打听去,村里有哪个女人这么能干的?” 她句句在理,王媒婆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和郑妹子说话,你乱插什么嘴?” “我和郑嫂子交好,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有什么不能插嘴?”刘生妻子往前两步,“小叶生意做的好,这村里人人都知道,你说那刘大宝从前不同意,现今突然又想娶小叶了,谁知是不是冲着小叶的银子来的?” 刘生妻子近来在外卖货,接触各色人等,逐渐练出来伶牙俐齿,早不像从前一般不敢说话了,句句都能戳在点上。 王媒婆被她说破心思,一时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郑氏其实也暗暗觉得刘生妻子的话有理,但她不知道苏叶的想法,怕把话说死后没有回转余地,于是圆场道,“王姐莫生气,我这妹子心直口快惯了,没恶意的。这门亲事我不好做主,等小叶回来等我问问她,她若愿意,我再去找王姐说和。” “随你,反正这门亲事是百年难求的好姻缘,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小叶了。”王媒婆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郑氏连声应是,好生把她送了出去。 …… 明天是酒楼开张的日子,郑氏誓必是要过去捧场的,晚上,苏叶和郑凌都回到村子里,预备明早和郑氏一同前去。 郑氏好不容易见到苏叶,生怕自己把正事忘了,赶紧把王媒婆上门提亲的事说了出来。 苏叶听后微有诧异,问,“刘大宝?” “对啊,小叶你从前不是挺喜欢他的,王媒婆上门提亲,想必其中也有大宝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没敢答允。”郑氏道。 “苏姑娘可要掌眼,我看那媒婆不像个好相与的,那刘大宝早不来提亲晚不来提亲,怎么偏赶着你生意做的好了才来?难说不是为了你的家财。”刘生妻子还记恨着王媒婆的态度,语气慎重的提醒着苏叶。 其实就算没有她说,苏叶也对那个刘大宝没什么好印象。 苏小叶的记忆与她重叠后,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渐渐在脑中淡化,但唯独两件事始终记得清晰,明晰的仿佛苏叶自己的记忆。 一件是苏家人从小到大的苛待,很多让苏小叶伤心难过的细节想忘都忘不掉,另一件便是有关这个刘大宝的。 刘大宝其人相貌端正,十里八乡也算英俊中的姣姣者,他生性风流,大姑娘小媳妇没少招惹,前些年来米南村的时候,刘大宝和人打赌,调笑在地里干活的苏小叶,苏小叶不知内情,第一次见面便对相貌出挑的少年产生好感。 之后刘大宝有事无事来撩闲,苏小叶越发情根深种,哪怕活计忙的抽不开身,也经常抽时间挖些地瓜捞点鱼,送给刘大宝。 刘大宝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就那么吊着苏小叶,直到入了冬,有一天刘大宝找上苏小叶,说只要苏小叶愿意明早天亮到刘家表明心意,他就可以接受苏小叶。 彼时苏小叶胆小又腼腆,完全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她这一辈子都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唯独在爱情上,生出了些许勇气。 苏小叶背着苏家人,天不亮就往邻村去,踩着雪壳终于到刘家,迫不及待的和刘大宝表明心意。 没想到,她的一腔真心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窜出几个少男少女,他们指着苏小叶笑得前仰后合,还真骂苏小叶贱。 苏小叶那时才知,从一开始刘大宝与她调笑,就是为了和别人的赌注,那些人和刘大宝打赌,只要能让她当众表白,就给每人给刘大宝二十个铜板。 刘大宝赢的毫无悬念,几个少年看够了笑话,钱给的也痛快,一人二十个铜板交给刘大宝。 刘大宝收了钱之后,随手扔了两枚铜板给苏小叶,宛如打发要饭花子一般。 第110章 阿凌天下第一好 刘大宝赢的毫无悬念,几个少年看够了笑话,钱给的也痛快,一人二十个铜板交给刘大宝。 刘大宝收了钱之后,随手扔了两枚铜板给苏小叶,宛如打发要饭花子一般。 苏叶至今仍能回想起刘大宝当时轻描淡写的语气,“拿去花,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能看上你?不过还好你够蠢,不然我还真赢不了这些银子。” 那个冬天有多冷,苏小叶的心就有多冷。 她第一次萌生希望,就被人绝决的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之后,无论是村人的嘲笑还是苏家人的辱骂,苏小叶再没反抗过,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仿佛一具形尸走肉。 苏小叶少女心的初次萌动,也是苏小叶彻底万念俱灰的开始,刘大宝这个人对苏小叶来说,是和苏家人一般让人难以忘记的存在。 渣男不找上来,苏叶便当做看了场别人的电影,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没那个闲心主动去找茬,如今渣男自己送上门,苏叶都有点克制不住蠢蠢欲动想要虐渣的心了。 不过想想开业在即的酒楼,赌坊一堆还没开始的改革,苏叶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她对郑氏道,“郑娘,那个媒婆再来你就回绝了,那个刘大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媒婆说话不用太客气。” “大宝是有些不定性了一点,只是小叶你年纪也不小了,真的不考虑考虑吗?”郑氏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苏叶心想他个渣男我考虑什么,考虑送他归西还差不多,“宁缺勿滥,我宁可嫁不出去,也不能找这么个人将就啊。” “就是,小叶这么有本事,又这么会赚钱,除了脸上有点胎记,长的也完全不丑,有什么不好的,要我看,是那些臭男人没眼光。”刘生妻子不平又不愤。 她最近日渐泼辣,眼界打开后倒是有新时代女性的见解了,苏叶颇为欣赏的点点头,道,“刘嫂子说的对,女人又不是只供男人欣赏的艺术品,他们喜不喜欢是他们的事,我们独自优秀是我们的事,等赚够了金山银山,想要什么没有,还用他们来喜欢?” “可不是。”刘生妻子自从能自己赚钱后,底气也足了,挺起胸脯道,“就是这个理,有了钱还怕没爷们?想做什么做不了?而且我私心里看着,苏姑娘身边有郑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男人,其他人也是入不得眼的,你说是不是?” “阿凌天下第一好。”苏叶毫不吝啬称赞。 刘生妻子顺水推舟,“那我看苏姑娘不如和郑公子试试看,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女有才男有貌,岂不正相配?” 郑凌从外面回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这么一句。 夏天天热,厨房的门都趟着,他身影一露三人便看见了。 刘生妻子掩嘴笑道,“说什么来什么,郑公子这不就回来了。” 苏叶以往看到郑凌,都会很热情的迎上去。 只是这会儿,被撞破刘生妻子的那话,虽然不是她说的,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好似她在暗中觊觎郑凌的心虚感。 苏叶难得也产生了一种类似害羞的情绪,于她而言着实少见,她把手里摘完的菜放回盆子里,推给刘生妻子,“明天开张有好多事要忙,我去记点东西。” 然后不等刘生妻子回话,就匆忙进了屋里。 “小叶这是害羞了呢。”刘生妻子看着她火急火撩的模样,掩嘴偷笑。 郑凌实在难以将苏叶和害羞这种情绪挂勾,对她们之前的话题产生了一点兴趣,“刘嫂和叶叶在聊什么?” “这不么,说是有媒婆来提亲,我说你和小叶更配呢。”刘生妻子道。 “是谁要提亲?”郑凌问。 “是邻村的王媒婆,之前也来帮你说过媒的……”郑氏把话接了过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和郑凌说了一遍。 郑凌听后眉心蹙的很紧,本就冷俊的脸上骤然又降了几度温,“这个刘家明显目地不纯,媒婆也没安好心,以后再有这种事,娘不用等我们回来,直接回拒了就是。” “这孩子……”郑氏满脸无奈,“你是男人,成家立业不怕晚,小叶可是女娃,要真等过了三十,那就更没人家愿意要了,我都给拒了小叶日后可怎么办?” “郑嫂子这话可就说错了。”没等郑凌开口反驳,刘生妻子把话接了过去,“小叶生意做的这么大,以后银子只会越赚越多,有大把银子花,成不成亲就没那么重要了,过了三十不好嫁人说的是那些整日在家不出阁的姑娘,我们小叶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银子赚的再多,也总要成家,有个孩子。”郑氏是老传统思想。 刘生妻子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她的看法,道,“好啦,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之眼前这刘大宝是不行,日后再有人来说媒,我帮小叶长着眼,真有好的看看也不是不行。” …… 郑凌进了屋子。 苏叶正在窗前写报名用的名谱,郑凌走过去,帮她研桌上的墨,状似无意开口,“关于刘大宝,你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啊,我不是说了小叶的记忆我都有,她对这个刘大宝印象很深,我想忘都忘不掉。”苏叶已经甩脱了之前那点不自在,语气异常坦然。 郑凌是知道她穿越的事的,她说话也就没有避讳,只是那句“想忘都忘不掉”虽然是实话,郑凌听着却莫名感觉不太舒服。 他手下慢慢研着墨,“所以小叶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因为他长的俊?” “才不是,因为他是渣男好么,以前骗过小叶还欺负小叶,小叶伤心过才记得深。”苏叶提到刘大宝满是不屑。 郑凌很难想象苏小叶那么闷的人竟也会爱慕别人,忍不住问,“他是真的很俊吗?” “阿凌你怎么回事啊?”苏叶转过头,“从进来就一直在问渣男,你对他很好奇啊?这个刘大宝你认识?” “没有。”郑凌道。 “那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苏叶眯起眼睛,“平时可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你不是对别人的事都不感兴趣的?” “是刘嫂说他很俊,我只是好奇。”郑凌不动声色。 “俊有什么,俊的人你也不是没见过。”苏叶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顾大少多俊啊,那双桃花眼,要是在现代选个男团出道什么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要是去演电视剧,妥妥的风流渣男,多渣都有一帮女的哭着喊着求被骗,颜控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郑凌皱眉,“你也一样吗?” “我什么?” “你也一样……”郑凌顿了顿,“想被他骗吗?” “我有病么我!”苏叶瞪大眼睛,“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要把渣男找?我疯了我想被骗。” 郑凌面色缓和了些,“你不是说,颜控不讲道理。” 无论什么话,经他冷冰冰的语气学起来,都有种一本正经的严肃感。 苏叶失笑,拉过郑凌正在研墨的那只手,从桌上拿起布巾帮他擦拭指尖沾染的墨滴,“不讲道理也得讲原则啊,我最讨厌花心的人了,再说我是究极颜控,除了长的好看还得有气质,光长的花哨太俗。” 郑凌露出一点笑意,“谁有气质?” “我们阿凌啊。”苏叶不加思索道,“英俊又贵气,就像那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寻常人不能亵渎,岂是一般人能沾染的?这才叫特别!才叫独一无二!” 郑凌忍不住勾起唇角,明知她是随口乱说,心里不知怎么的却也高兴。 他缓缓将手从苏叶手中抽回,“这是你说的,寻常人不能入眼,既然如此,就告诉娘帮你回绝掉媒人,免得招惹麻烦。” “这是当然啊,我本来也打算告诉郑娘。”苏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觊觎我财产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不告诉好郑娘我都怕她哪天答应了媒婆,到时候我还得去退婚,麻烦死了。” 说着,苏叶想想那画面,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衣服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说,免得一会儿忘了。” 郑凌垂眸掩去眼底笑意,应了声,“恩。” …… 再说这王媒婆,回村之后,家都没回,先到刘家把郑氏的答复告知了刘大宝。 刘大宝听闻后别提多郁闷,晚上吃饭便和父母就此事商量起来。 “那苏小叶从前粘大宝粘的厉害,天不亮就来村子里找大宝,现在不过是做生意赚了点钱,竟然还牛上了,考虑?她有考虑的份儿吗?殊不知大宝能看上她,就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刘母对苏小叶十分看不上,言语间十分不屑。 刘父倒不计较这些,比起面子他更看重银子,“管她摆不摆架子,银子到手才是正经,这些小事计较什么。” “就是。”刘大宝一只手臂架在桌子上,“我也不是看上她,我是看上她的银子!我有个朋友就在他们村子里,鲁池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小叶手下做事,出去进一趟货小叶就给他和他爹三两银子,还不算月钱,这得多大方!” 刘父常年在外给人打短工,最知道外头用工的行情,道,“这是不少了,我们码头计数的帐房先生,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那可是又识字又会算数的。” “不光这些,苏小叶还开了酒楼,卖那个很好吃的享福饼,还做了赌坊的管事,听说每年年底都有分红,几千几万两银子!”刘大宝语气夸张道。 他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大钱,也想象不到有钱人可以多有钱,分红之说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就是刘大宝口中几千几万两银子,他也想象不来究竟是多少,只知道是很多很多罢了。 “我们大宝要是娶了她,享福饼我岂不是可以吃个够了?”刘母提到享福饼便有些流口水。 做为县城最近流行的小吃,她也曾买过尝鲜,味道确实极好,只是太贵了,舍不得花很多钱去买。 “娘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要是娶了苏小叶,有那么多银子了,享福饼算什么?”刘大宝道,“到时候你喜欢吃什么,我专门找厨子做给你吃,再娶上几房美妾,雇上一些下人,多给你生几个胖孙子。” “到时我也不用出去给人打短工了,做些绸缎衣服穿着,在家里做大老爷。”刘父忍不住畅想起日后的美好生活。 几人越说越上头,好像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刘父双眼放光,“小叶想要面子我们不妨就给她面子,明早大宝带点东西,亲自上门提亲,把话说的好听一点,哄住了她,只要成了亲,往后便是我们家说了算了。” 刘大宝摇摇手指,“那也不成,太给她脸了,她当我们巴结着她,以后就不好管了。成了亲我是要很快纳妾的,得让她服服贴贴才行。” “那你想怎么办?”刘父有些担心到嘴的鸭子飞了。 刘大宝胸有成竹,“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 很快来到第二天。 酒楼开业,苏叶和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郑氏更是破天荒的换上了那件苏叶买给她的缎面衣裳。 因为这件衣裳很贵,从买回来郑氏就没穿过,一直供在箱子里头,今日也算是大手笔了。 到了县城,郑氏老远便听到舞龙舞狮的鼓乐声,待走近一些,便看到酒楼大门前两条喜庆的红狮子上下翻腾——苏叶请来的舞狮队已经舞上了。 道路两边不少看热闹的行人,将酒楼门前几乎都包围住了,郑氏被苏叶拉着挤了半天才挤进去。 虽然是早集,也有好几位来尝鲜的客人,已经占了几桌。 后面厨房鲁中荣父子正在忙着送茶水和饮料,刘生夫妇见此情况,顾不得歇脚,换了衣服便去后厨开始做菜。 凌绝楼的招牌除了享福饼和辣花蛤,苏叶又添了一道烤鸭一道卤鸡,这些都是不限量供应的招牌,好学也易做。 第111章 凌绝楼 凌绝楼的招牌除了享福饼和辣花蛤,苏叶又添了一道烤鸭一道卤鸡,这些都是不限量供应的招牌,好学也易做。 除此之外,苏叶还推出了每日招牌,故名思议就是只某一号能吃到的招牌菜,其中包括几道大商没有的川菜,几样现代名小吃,因为其做法复杂又不易学,暂时限量供应。 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每日限量的招牌听上去就很有诱惑力和噱头,几位客人都点了。 刘生夫妇对水煮肉片的做法掌握还不纯熟,见到菜单便为难了起来,忙叫苏叶来指点。 苏叶扎上围裙,亲自下厨做了招牌菜出来,喷香的一盆盆水煮肉片端上去,几位客人都放亮了双眼。 麻辣鲜香的味道从窗户飘到外面,整条街好似都充斥着扑鼻的香气,连舞狮队的表演都慢了下来,明明才吃过饭,众人却都被那香味勾的饿了起来。 涌进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临近晌午,酒楼便人满为患,客人少的几桌都开始拼桌,菜一道道的上,整个酒楼都鲜香满溢。 程安带着衙门一群兄弟来捧场,进门便被香味勾了魂。 几人平时常聚一起吃吃喝喝,府城的酒楼也不是没吃过,算起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但纵观哪家酒楼的菜,也没有过如此香味,那种辣中带麻,麻中带焦的香味是不懂吃辣椒的大商百姓从未闻到过的。 “果然不愧是程爷朋友开的店,就是不一般,这味道,贵宾楼也做不出来啊!”一个衙役竖起大拇指。 程安面有得色,“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开的酒楼,苏叶苏姑娘,顾大少身边的大红人,那能是一般人么?” 他正吹捧着,看见苏叶从后厨房端着菜出来。 程安迎上去,“苏姑娘。” 苏叶在他跟前停下,笑道,“程爷来捧场了。” “是是是。”程安一改在兄弟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满脸堆笑,“苏姑娘的酒楼开张,我怎么能缺席,只是上午当差抽不开身,来晚了些,这人都满了。” “晚了也得让程爷有的吃,又不是别人不是?”苏叶侧身往后一让,“后面有包厢,你们过去。” 程安抬手抱了抱拳示意,带着一行人过去了。 …… 中午的时候,舞狮队结束演出,吉时正好,苏叶到酒楼门前讲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欢迎大家光临小店,今天菜品八折之类的话。 店里翻了一波台,走掉一批客人,苏叶把舞狮队的人也都让进酒楼,留众人吃午饭。 她到厨房和刘生一起做菜,把刘生妻子换到前台忙碌。 刘生妻子到前面刚和鲁中荣父子搭上手,很快又来了两桌客人,其中一桌是对儿路过行商的中年夫妻,看穿着便知贵气不凡,鲁中荣小心将两人引到靠窗的位置。 另一桌客人是几个穿着普通的少年,几人一进酒楼大门,鲁池便眼前一亮,热情的迎了上去,“大宝,你怎么来了?” 大宝?这名字刘生妻子听着觉得耳熟,不免多关注了几个少年几眼,这一看便发现为首的少的浓眉大眼,相貌周正。 当然,这是刘生妻子近来见惯了郑凌之后的感觉,若是在认识郑凌之前见到刘大宝,她便要感叹其人英俊了。 “酒楼开业,听说有很多好吃的,我带朋友来捧捧场,瞧你惊讶的,怎么?不欢迎啊?”刘大宝在鲁池背上拍了一把。 鲁池憨厚的笑着,“欢迎,我当然欢迎,快过来坐,坐靠窗的位置,通风好。” “这酒楼卖的都是什么菜,好香啊。” “这香味我在家都没闻过,是什么好吃的?” “鲁池,你在这酒楼干活,平时肯定吃的很好?” 和刘大宝一起过来的几个朋友都认识鲁池,七嘴八舌好奇的问。 鲁池一一给众人解释过,带众人落座后将菜单拿了过来。 刘大宝伸手便夺了过去,也没给其他人看,目光在菜单上轻描淡写的扫过,道,“招牌菜各上两份,这个水煮肉片来一份,一盘酱牛肉,再上三壶你们这的招牌酒。” “大宝,你点这么多菜吃的完吗?我们这菜价也不低,你可抻着点。”鲁池是知道刘大宝家境的,这一桌菜对他来说可不便宜。 刘大宝把菜单往桌上一拍,“请朋友吃饭就要吃好,我刘大可不是那吝啬人,你尽管去准备,亏不了你的。” 他都这么说了,再劝好像信不着人似的,鲁池没再说什么,拿着菜单去后厨布菜。 很快菜便上来,一盘盘飘香四溢,都是刘大宝从前见都不曾见过的美食。 同桌其他几人也没想到酒楼的饭菜竟然这么好,都对刘大宝的大方交口称赞。 刘大宝面有得色,大方的招呼几人随便吃,不用客气。 一群人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把菜吃光了。 酒足饭饱,刘大宝剔着牙,把鲁池叫了过来。 “池啊,小叶是不是在厨房呢?今天酒楼开业,怎么也不见她出来?” 鲁池和刘大宝认识在两年前,不知道早前刘大宝和苏小叶的事,听刘大宝提起苏叶还有些诧异,“在后厨做菜呢,今天生意太好了,忙不过来,大宝认识苏姑娘啊?” “何止是认识,我们的关系……”刘大宝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你把她找来,我有些话和她说。” “你要说什么告诉我就行,我帮你转达,今天人多,苏姑娘忙着呢。”鲁池耿直道。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话?你就觉得你能和她说?那些话也是你能听的么?”刘大宝挑了挑眉,“去,把小叶叫来,你就说我找她,她肯定再忙也不忙了。” 他趾高气扬的态度多少让鲁池有些不舒服,不过想到刘大宝可能和苏叶真是好朋友,鲁池也不好说什么,转身便往后厨去了。 在灶前找到正在炒菜的苏叶,鲁池把刘大宝的事说了。 苏叶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你说谁?刘大宝?” “是的,他想见苏姑娘,说是和苏姑娘很熟,苏姑娘和他是朋友?”鲁池问。 “……”苏叶。 朋友谈不上,仇人还差不多! 她昨天还想着诸事繁忙,就不和刘渣男计较了,没想到有人上赶着送人头,今天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要说这刘大宝明知道酒楼是她开的,还带着一群朋友过来,吃完了不赶紧付帐,非要找她“聊聊”,这里面没点目地性,苏叶打死也不信。 至于什么目地…… 苏叶摘掉围裙扔在一边,对鲁池一笑,“带我过去,让我会会儿这位大宝贝。” …… 两人到前堂,苏叶让鲁池把刘大宝的位置指给她,然后吩咐鲁池后面包厢找程安。 “就说是我找他,让他来前堂等着我,我一会儿有话要和他说。” 鲁池和所有平民百姓一样,对官差有着天然的畏惧,一想到要进包厢面对那么多官爷,就两股战战,“苏姑娘要说什么?不能等忙完了去找官爷说吗?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的,你是我的人,程安还敢冲你发脾气不成?”苏叶拍拍鲁池的肩膀,“小伙子要学着胆子大一点,尽管按我说的去做,程安不敢为难你。” “好了,我要去逗大宝贝了,你快去。”苏叶边说边朝刘大宝那桌走了过去。 鲁池无法,只得去后面找程安,他战战兢兢和程安复述了一遍苏叶交待的话,便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包厢。 程安是个极聪明的人,略一思索便明白苏叶潜在意思,起身时叫上了同桌的两个兄弟,“你们两个,腰刀拿上,和我一起过去,到那先别出声,站旁边看着,一切依我眼色行事。” “放心程爷,就冲今天这顿饭,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两人别上腰刀,和程安一起出了包厢。 …… 前堂,苏叶已经和刘大宝对上了。 苏叶来到刘大宝这桌后,便抱臂叫了声,“刘大宝,你找我什么事?” “……”刘大宝久不见苏叶,乍看见还有点认不出来她。 苏叶虽然模样没变,胎记也未除,但气质整个变了样子,不再像从前那么恹恹的不讨喜,灵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讨趣,原本刘大宝还觉得为了银子娶苏叶都有些勉强,此刻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胎记是丑了些,但其实五官还挺好看的,由其那一挑眉间的调皮灵动,倒也挺可爱。 “小叶,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刘大宝站起身来。 原本他想端着架子,但见到气势十足的苏叶,便也端不起来了。 苏叶上下扫视他,“认出什么?姑奶奶该认识你么?” “……”刘大宝脸色一变。 “不对,我好像知道你……”苏叶又改口。 刘大宝表情顿时一松,“我就说么,小叶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话没说完便被苏叶打断。 “你不是米西村那个有名的小白脸么?怎么?叫姑奶奶过来有什么事?” 苏叶目光扫过桌上的一堆空盘,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会是想让我包你?菜点多了没钱付?想出卖色相?” “你在说什么!”刘大宝终于怒了,他因为长了张好皮相从小到大倍受追捧,还没被这么说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叶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么?因为长的好看,到处招惹小姑娘,什么值钱不值钱的礼只要送了你就要,还敢问我说的是什么,你做的都是什么啊?” “平时白拿大姑娘小媳妇的东西顺手了你,以为全天下都是的午餐呢?还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过来?想出卖色相就让姑奶奶给你买单?想得美呢你!” 苏叶那张嘴就像机关枪,一阵突突,说着还上前一步,“想到姑奶奶这来白吃白喝,真有你的,银子呢?拿出来!今天要付不够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扯刘大宝的衣服。 刘大宝忙往后让开了两步,避开苏叶的纠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看倒像你疯了,来我这吃饭不带银子,想赖帐?”苏叶挑了挑眉。 “谁说我没带银子,你别乱说,我才不是想赖帐!”见同桌几人神色渐变得异样,刘大宝赶紧反驳。 “带了啊?那好啊,银子拿来,把帐付了。”苏叶朝他伸出手。 “付就付!”刘大宝伸手摸向钱袋,然后便顿住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确实没带银子,不,准确的说,该是没带够。 刘家并不富裕家,家中仅有的三亩水田,刚够三口人的日常口粮,平时只靠着刘父一人在外做短工赚点零花,刘大宝懒惰成性,那是长工短工都不肯打的,每日就在村里游手好闲逗小姑娘,换些好处。 像是凌绝楼这种档次的酒楼,正常情况下,刘大宝是吃不起的,这次过来本就存了让苏叶免单的心思,身上只带了三十个铜板,连一道菜钱都不够。 刘大宝看着苏叶,头上开始有些冒汗。 他印象中苏叶一直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模样,预想中苏叶根本就不敢生他的气,看到自己肯定很高兴,甚至会主动给他免单。 谁曾想,三年不见,苏叶竟变成了这般样子,泼辣劲儿比他们村上最凶的那个悍妇更甚,连他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钱我带了,不过我还有话和小叶你说,我们借一步说话,说完了事我就把钱给你。”刘大宝硬着头皮开口。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孤男寡女,我和你借一步算怎么回事?想招我被人说闲话么?”苏叶满脸嫌弃。 刘大宝噎的不轻,心想你这都嫁不出去还怕什么闲话,你身上的闲话还少么? 不过苏叶在乎名誉对他是有利的,刘大宝正色道,“我是为了你好才没有挑明,为了你的名誉,从前你爱慕我的时候,对我说了那么多情话,你想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吗?” 他这话隐含威胁,料定苏叶会为了名誉妥协,只要能把苏叶骗到没人的地方去,刘大宝有自信能控制得住苏叶。 第112章 反击 不过苏叶在乎名誉对他是有利的,刘大宝正色道,“我是为了你好才没有挑明,为了你的名誉,从前你爱慕我的时候,对我说了那么多情话,你想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吗?” 他这话隐含威胁,料定苏叶会为了名誉妥协,只要能把苏叶骗到没人的地方去,刘大宝有自信能控制得住苏叶。 只要用上他平时对那些爱慕他的女人的手段,一把抱住,再说上几句腻歪情话,苏叶还不整个身子都软了?随他摆布? 刘大宝自信非凡,朝苏叶抛了个温情脉脉的眼神过去,“你找个地方,我和你单独说些话,我有正事要和你说的,小叶。” 苏叶一退三步远,像个被欺负的良家父女一样护住自己,“干嘛要单独说?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我什么时候爱慕过你了?别胡说好吗?明明是你欺骗我!” “我……” “你说什么只要我装成爱慕你的样子,就给我五十个铜板,我当初缺钱才会配合你好吗?你这会是要倒打一靶?”苏叶双手叉腰,“谁不知道当初我在苏家有多少活要干?哪有什么时间给你挖红薯抓小鱼?那些明明都是你自己捉来的,让我转送给你罢了!” 周围几桌的客人因为这边的争吵越聚越多,闲来无事都围过来,听苏叶大呼小叫的掀了刘大宝老底,不免都十分好笑,议论纷纷的调笑起来。 而和刘大宝同桌的几人,都是同村的邻村和发小,大家都知道刘大宝曾经和苏叶打赌的事,其中有一个更是参与在其中,事后还输了刘大宝二十个铜板。 原本大家是想买个乐子,觉得输点钱也不算什么,如今听说刘大宝居然使诈,那还得了? 曾和刘大宝打过赌的钱生表情立马变了,腾地站了起来,“大宝,你什么意思,二十个铜板的赌约你居然使诈?” “钱生,你怎么也信她的话,苏小叶明明就是在诬诬蔑我,二十个铜板我至于么我!”刘大宝急的跳脚。 钱生却不肯再信他,“二十个铜板不至于,里村外村十几个人都和你打了赌,凑在一起也是快三两的银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钱黑心?” “你……”刘大宝气急。 “哦对了,还有那天晚上,你说只要我走夜路,天亮和你表白你就再给我二十个铜板。”苏叶突然又开口,双手捧住脸,“那晚上是真冻脸啊,脸都冻红了,姑奶奶为钱折腰,想想从前也真是不容易。” “……”刘大宝。 “……”在场所有人。 钱生怒了,跳起来一拍桌子,“好啊刘大宝,你居然连这种事都使诈,怪不得把我们叫去看热闹呢,怪不得小叶知道被你骗了也没闹呢,我就奇怪,小叶要是真的爱慕你,怎么可能就那么老实的离开,弄了半天全是骗人的啊!” “我没有,我没有!”刘大宝气的已经不会说别的了,只会强调这句话。 可惜不光是钱生,连同桌的发小都已经不相信他了。 “没想到大宝居然是这样的人,唉……” “我就说么,那小叶平时不吭声不吭气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上大宝?就算真喜欢上了,小叶那性子怎么敢表白?” “她原来在家饭都吃不饱,想也没那个闲时间去挖红薯送大宝,要说大宝自己挖来充面子我还信。” 几人嗤之以鼻,对刘大宝的行为相当看不上,嫌弃都摆在脸上。 钱生指着刘大宝,“我看你是骗人骗出瘾来了!今天还说什么请我们吃饭,又和我们打赌,说什么小叶还爱慕着你,会给你免单,我看你是又想骗我们的银子!” “你把小叶叫去单独说话是想说什么?骗小叶当面给你免单吗?然后收了我们的银子用来付帐,你想的倒美啊你刘大宝!”又一个发小回过味来,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苏叶挑眉看向刘大宝,“哦?原来你又和别人打赌了啊?” “可不是,他和我们打赌,说你对他死心塌地,即便发生再多也改变不了你的爱慕之情,说今天若你愿意免了我们这桌的菜钱,我们就一人输二十个铜板。”又一个发小站了起来。 “大宝根本就没带多少银了,上船的时候他付船费我就看见了,钱袋里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就几十个铜板,他就是打定主意不付帐的!”另一个发小道。 几人七嘴八舌,把刘大宝掀了个底掉。 刘大宝一人对好几个,说也说不过,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只会见缝插针的说“我没有”,辩解全淹没在同行人义愤填膺的指责中。 周围的客人看着刘大宝的目光越发鄙夷,对这个打赌都要骗钱的小伙子非常嫌弃。 苏叶幸灾乐祸的看了半天戏,在桌上几人快打起来之前出声,“刘大宝,你果然是想吃白食,来人啊!” 程安和两个同事当即站了出来。 三人之前一直在人圈中围观着热闹,穿着官服颇受瞩目,这会挺身而出,周围人的眼光更是全关注在他们身上,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回避了。 刘大宝一行人看到官差,也都有些畏惧,纷纷停了手,朝这边看着。 程安迎着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走到苏叶面前,“苏姑娘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里,有几个吃霸王餐的……”苏叶抬手指向刘大宝一行人,“想白吃白喝不说,还骗人,现在拿不出银子,还在我们店里吵嚷,影响生意,官爷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我们没有,我们没想白吃,我们也是被骗的!”钱生见苏叶居然报官,吓得魂不附体,心急站出来解释。 其他人连连摆手,“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被骗的,是大宝说要请客。” “刘大宝请客你们就来啊?他又不是第一次欺骗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受害人这些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银子,你们信错人那是你们的事!”苏叶丝毫不讲情面。 钱宝看着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程安心里发虚,根本不敢和苏叶争论,讨饶道,“苏姑娘,今日的事是我们错了,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这就回去凑钱,包准一两银子也不会短了你的。” “是啊,我们可以凑银子!我们以后都不和刘大宝玩了!”其他几个也都是没见过市面的村小子,附和着钱宝的话。 “行,法不责众,既然你们说是被骗,那就先抓罪魁祸首好了。”苏叶很好说话的道,边说边朝程安使了个眼色。 程安会意,当即上前拉住了刘大宝,反手一个擒拿将人制住,双手反剪在身后,“小子,衙门走一趟!” “不要!不要抓我!我没犯法!”刘大宝挣扎不休,腿直哆嗦。 另两个衙役上前帮程安一起按住了他,其中一人道,“你骗人在先,赖帐在后,像这等地痞无赖,不抓难道还留着你不成!” 刘大宝何时经过这种阵仗,语气越发软下来,“我没有,我没想赖帐,我可以回家拿钱!求求你们放了我……” 程安丝毫不为所动,“那就等你爹娘拿了钱去衙门里把你赎回去。” 三人轻松的制住了刘大宝,押着出了酒楼,往衙门去了。 围观民众目睹全过程,这会儿都拍手叫好,觉得官差抓得对。 苏叶目光扫过桌上战战兢兢挤在一起的四个少年,“你们四个,赶快回去拿钱,一人三两银子,天黑这前我若是见不到你们回来付帐……” “我们付,我们马上就付!”钱生不等她说完就赶紧保证,拉着同行的三人连连作揖,逃也似的跑开了。 人群散去,郑凌默不作声来到苏叶身边,“满意了?” “阿凌!”苏叶转过身,“你怎么才过来?我刚才收拾渣男!你都没看到我的英姿!” “看到了。”郑凌抬手帮她把额前碎发拨至耳后,眸光宠溺又温柔,“叶叶刚刚很厉害。” “你早就过来了?”苏叶问。 “恩。”郑凌点头。 苏叶认识这些人里,识字和会算帐的就他一个,今天酒楼开业人多,郑凌一直在台收钱拿酒记帐,这边刚吵起来的时候,他就过来了,只不过没有凑的太往前,见苏叶性致高涨,也就没有打扰苏叶。 “那个就是刘大宝?我瞧着倒是普通的很。”郑凌凤眸眯起。 “和你比别人都普通,顾大少都不出众。”苏叶眼晴亮亮的盯着他。 郑凌明知她哄自己,听着却也高兴,拉起苏叶的手,“去后面,这里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 苏叶乖乖认他牵着,在一众宾客的瞩目下穿过前堂,进了后院。 “难怪苏老板看不上那个叫刘大宝的,我瞧着这帐房先生,那是一等一的英俊无双啊!” “可不是,我进门就注意到了,比起墙上那栩栩如生的画,我瞧着这郑公子更俊更美啊!” “哪找来的俊俏公子,莫不是吃干饭的小白脸?” “看人家那一手的帐房活,算盘拨的,怎么也不像是吃闲饭的,不该如此?” “那怎么就看上苏老板了?别的不说,光是苏老板脸上那胎记,着实……” “别乱说,人家酒楼开的好好的!” 从这天开始,郑凌怎么会看上苏叶,就成了整个凌绝楼客人心中的未解之迷,茶余饭后的谈资秘辛。 …… 后院。 苏叶和郑凌进院子不久,程安便从后门回来了,刘大宝被他交给那两个衙门当差的同事押解回去。 “苏姑娘,那刘大宝你打算怎么处置?是打算给他好好吃点苦头?”程安最懂苏叶的心思,回来就是为了征求苏叶意见的。 “不过咱话说到前头,你要真想弄死他,那我是做不到,别的不说,狱中人多口杂,他又没犯什么死罪,真把人弄出个好歹来,人家家属追究起来,我上头也不好交待。” “当然,苏姑娘要是舍得出钱来,我倒可以帮你联系下我们县太爷,使点银子制造个罪名安在姓刘的身上,随你想怎么处置。” 程安一惯圆滑,在苏叶开口前就把各种路子都挑明了说,免得苏叶说出什么为难的话让他不好答应。 情商高的人,花花肠子总也多,苏叶喜欢程安的通透,也就不计较他那些小心机,道,“瞧程爷说的,好像我下一秒就要草菅人命似的,我是那么狠的人吗?不过是想给他一点小教训而已。” “我这不也是看那小子得罪死了苏姑娘,想你也不以轻饶了他们,若只是小教训的话,不用苏姑娘开口,我自然就会让他知道厉害了。”程安满脸堆笑。 苏叶摇头,“算了,他那个娇生惯养的,大牢里那个环境本身于他来说就是教训了,程爷也不用再做别的,没得折腾出来个好歹,刘家人不依不饶。我也无意真把他怎么样,程爷只需记得保释的时候银子不能短了就是。” “保释?”程安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是说刘家赎人的时候,程爷尽管多要些银子,请今天帮忙的两位大哥吃顿酒也是好的。”苏叶坏笑。 程安顿时明了,“好好好,那我便不客气了,苏姑娘大方我知道,放心,我会好好宰那刘家人一顿的。” …… 程安确实没轻饶了刘家人。 钱宝几人回村后吓得不轻,哭着朝家里要钱,并把在县城遭遇的事同家人说了。 听说惹上了官差,几家长辈都很惶恐,一边埋怨孩子不学无术,一边赶紧把积蓄拿出来,给几个孩子还钱。 其中一家好心些的长辈听说刘大宝被抓进大牢,去了刘家一趟,把事情告知了刘父刘母。 刘父闻言如晴天霹雳,忙不跌坐船去了县里,心里害怕也顾不得了,大着胆子到衙门寻问。 结果正巧就碰上了在当差的程安。 程安倒也没为难两人,只是要十两银子,以做刘家人赎回儿子的赎金。 “把银子拿来,就可以把人领走了,你们最好动作快些,等会儿官爷我下了差,再想领人就得等明天了。”程安一手扶着腰刀,威风凛凛的站着。 第113章 镖局 程安倒也没为难两人,只是要十两银子,以做刘家人赎回儿子的赎金。 “把银子拿来,就可以把人领走了,你们最好动作快些,等会儿官爷我下了差,再想领人就得等明天了。”程安一手扶着腰刀,威风凛凛的站着。 刘父迫于他的气势,说话都不敢大声,“官爷,十两银子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您行行好,少一点行吗?” “你当菜市场买菜呢?还能讨价还价?”程安一口啐在地上,“就十两银子,爱拿不拿,没钱就让你们儿子在牢里多住些日子,我看他细皮嫩肉的,也够折腾些日子。” 刘父被训了,一句都不敢还嘴,灰溜溜的离开了衙门。 到村子里东家借西家借的,天黑才把十两银子堪堪凑够,知道这个时辰再去县衙程安肯定也不在了,夫妇二人纵是心里急出火,也只能等上一晚。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去县衙,交了十两银子赎金,才总算把刘大宝领了出来。 刘大宝在牢里没受什么“特别照顾”,但他娇生惯养,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牢中潮湿昏暗,连床被子都没有,地上铺的稻草里时不时还要钻出虫子,吓得刘大宝一晚上没敢睡,硬是枯坐了一夜,这会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爹,娘,这牢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连饭都是馊的!”刘大宝扑到刘母怀里哭诉。 刘母最是溺爱孩子的人,心疼的不停,嘴里咒着苏叶,“苏小叶这个杀千刀的,怎么这么狠心把宝儿送进大牢,这样毒如蛇蝎的女人还好我们没有娶进门,不然可怎么是好。” “小叶原来不是最老实的吗?又对你有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刘父虽然从村邻那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没亲眼证实,仍有些不敢相信。 刘大宝擦了擦眼泪,从刘母肩上抬起头,“爹你不知道,苏小叶现在变了个人一样,要不是她那张脸没变,我都快认不出来她了!” “唉,女大十八变,我们早该想到的,小叶若不是性情大变,怎么能从苏家出来?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刘父懊恼的一直摇头,“早该想到的!” “总之没事就好,以后大宝离那个毒妇远一些,免得再被她害。”刘母拉着刘大宝的手,一脸心有余悸。 刘大宝却不依,“不!我是不会就这么退缩的,爹娘你们花了十两银子才赎我出来,我就这么回去,村里人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那你还想怎么样,再去招惹苏小叶,她再把你送进大牢怎么办?”刘母担忧重重。 “之前着了她的道,是我没做好准备,如今我知道她什么样了,哪会一再上当?”刘大宝神情怨愤,“我这回一定要给她好看!” …… 酒楼开张顺利,第一天的营业额十分可观,招牌闯了出去,接下来几天的生意也都十分好。 每天都有大笔流水入帐,终于有余钱可以招纳人手了。 苏叶挑了一天不忙的日子,带了四样糕点登门村长家,把自己要招工的事情和何西平一说了一遍。 对于招工的要求,苏叶制定的很简单。 年纪在十八到二十八岁之间的成年男子,无不良劣迹,家必须落户在米南村,并且有直近亲属,如妻子儿子,父亲母亲,姐妹兄弟,至少要有两个在世,并常在一起生活。 当然,太胖的笨拙,太瘦的没力气,太笨的听不懂吩咐,这三种人苏叶一屡不要。 而过了她的初选后,也并不代表就可以留下,苏叶安排了一个月的系统训练时间,将所有人组织到一起训练,训练结束后各项指标都达标的人,才会被留下。 “试用训练期,我给每人每月一两银子,达标后入选护镖队,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另外还有护镖的提成。”苏叶把利弊都摆明了说在前头,“当然,护镖这种事是有风险的,怕死怕伤不想吃苦的就告诉他们不用来了。” “苏姑娘,那你看我行吗?”后窗台突然跳上来个人影,正是何西平的大儿子何旺。 他原本在后院的房檐下面乘凉,无意间听到了何西平和苏叶说话,不免动了心。 二两银子,对米南村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想当可观的月钱了,何旺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有想闯一闯的心。 “我今年十九,家人都在村里住着,我爹苏姑娘也算熟的不能再熟了,我小时候在学堂读过两年书,略识得一些字,没做过坏事没欺负过人,应该够苏姑娘的要求?”何旺一本正经的做自我介绍。 苏叶上下扫了他一眼,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何旺佣有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年在庄稼地晒出来的,可见平时干活不偷懒,说话爽朗干脆,条理清晰,最重要的识字,这对运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以后教他些算数知识,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做个小管事。 最重要的何旺是村长家的孩子,整个村子里亲戚旁支最多的一脉,用起来完全可以放心。 苏叶正想答应,何西平虎着脸开了口,“小旺,小孩子家跟着凑什么热闹,护镖运镖可不是过家家,那是一般人做得来的么?苏姑娘要找的是有大本事的人,你连庄稼活都没干明白,掺和什么!” “谁说我庄稼活没干明白的,我地里活明明就干的很好,苏姑娘要的条件我都符合,有什么不能试试的?”何旺满脸不服气的据理力争。 “我看你就不合适!”何西平不肯松口。 “你看合不合适不重要,苏姑娘看我合适就行,苏姑娘你看我行吗?”何旺期待的看向苏叶。 孩子有热情,苏叶也不好泼冷水,不过她心里明白何西平的考虑,也体谅为人父母担心子女的心情。 想了想,苏叶道,“再加一条要求,出门在外风险太多,家里爹娘不可能不担心,若发生什么,最伤心的也是亲人,这种事还要由家里人同意最好。” 何旺跳下窗台,“苏姑娘……” “好好和你爹说。”苏叶在他肩膀上安抚的拍了拍,“想做这行,家人的认同也是很重要的,报名在后天,不急。” 何旺抿了抿唇,看了看满脸严肃的何西平,没再争执。 苏叶又和何西平敲定了后日报名的地点和时间,之后离开。 …… 本以为像护镖这样危险性高的工种,很多人出于安全考虑,不会轻易选择,结果到了报名当天,来的人出乎苏叶意料的多。 这些人显然都是为了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而来,个个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其中便有一些明显不符合要求的——比如一身混混气质的几个村中老赖,另外还有几个明显超了岁数的大叔。 何西平为人忠厚老实,是不会去虚报苏叶的要求的,但也碍不住有人为了银子想来浑水摸鱼 “小叶啊,叔虽然年纪超了,但是叔身体壮,打架没问题的,你看行个方便中不中?”一个住得离苏家不远的大叔过来问。 苏叶正襟危坐,“抱歉啊柳叔,我也是为别人做事,要求都是上头定的,我说了也不算。” “不能通融通融吗?”大叔抱着一丝期待。 “真不行,就算我通融了,回头见了大少,也还是不行,我只是帮顾少选人罢了,不合要求的,就算勉强通过了也没用,白忙活罢了。”苏叶耸耸肩。 大叔哪知道她话术高超的转移矛盾手段,只以为是真的,惋惜的摇摇头,走了。 和他同行的几人见没戏,也都离开了。 剩下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村中老赖左右看看,现场确实都是合要求的年轻人居多,想来就算他们能威逼利诱苏叶同意,到上面顾大少相不中,也还是会把他们赶回来,确实会白忙活。 他们几个之所以活成老赖便是因为懒,他们不害怕苏叶,但惧怕顾家,不想辛苦前去结果落得连口饭都讨不到的下场,是而没有强求,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几人离去。 剩下便都是符合要求并且真心来“应聘”的少年们了。 苏叶先进行第一轮面试,让众人依次排成队轮番上前,眼缘好的身体强壮的留用,会说话不装逼不矫情的也留用,那些看着就不禁风、言谈举止粗俗不堪,又或是直男癌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实际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男人,全部淘汰。 郑凌坐在苏叶后面,为她一一记录下留用者的名字、年纪、背景。 一轮考核结束后,苏叶将众人带到院子外的道路上,进行第二轮测试。 “你们排成三排,沿着村里的路跑上五圈,快慢随意,我们比的也不是速度,但切记不可以斗殴伤人,每个人只跑自己的就是了,不许防碍干涉别人,若让我发现有人做损失不利己的事,我会直接除名并且永不录用。”苏叶交待众人。 “是……” “是。” “是!” 众少年七嘴八舌的应道,有人声音中气十足,有人十分懒散。 苏叶心想这纪律若是在军队怕是会被练死,不过眼下还不到调教的时候,她挥手命令,“开始!” 众人撒腿跑了出去。 苏叶看着他们跑远,转身回到院子里。 今天的面试地点就设在苏家,苏叶为此特意搬了两张桌椅出来,充作面试的办公桌。 郑氏先前害怕人多没有出来,这会见人都走了,便端着井下冰好的凉茶出来,放到桌子上。 郑凌站在桌后整理写好的资料,郑氏倒了碗茶递给他,“阿凌喝点茶解解渴,今天也是热得很了。” “谢谢娘。”郑凌双手接过。 郑氏又倒了一杯,本来想自己喝,结果转头看到苏叶过来,忙把茶给她,“小叶快喝一点,小心中暑了。” “谢谢郑娘。”苏叶笑眯眯的接过茶碗。 茶水是早上便放在井中的挑水蒌里面,被寒泉似的井水冰过,十分沁凉,捧在手心中如一块 冰玉似的,碗壁沁着一层露珠似的水霜,一口下肚,清清凉凉的感觉直通心底,感觉全身都被寒气冲刷过一遍似的,十分清爽。 苏叶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过去又倒了一杯,举起大拇指称赞,“郑娘的凉茶做的真不错,甜而不腻,微微的茶味刚好,赶明把这个也添在凌绝楼的招牌饮品里,想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哪就有这么好了,还怕那些贵客看不上我这手艺。”郑氏腼腆的笑了,“可惜我就只做了这一壶,不然给那些孩子们尝尝也是好的。” “改日,以后还有机会。”苏叶捧着茶碗慢慢喝茶。 她这次打算招的人数规模不小,这些被录用的人也将会做为镖局第一批老人,如果不出意外将会一直在镖局里工作,以后见面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 “那些孩子们呢?”郑氏问,“怎么都走了,这么快就办完事了吗?” “没有,我让他们跑步去了。”苏叶道。 “跑步?”郑氏瞪大眼睛,不禁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整个人充满了不敢置信,“这么热的天,你让他们顶着大太阳跑步?” “恩。”苏叶点点头,“测试一下他们的身体素质。” “中暑了怎么办?”郑氏满脸担忧,“前些天张小子家的儿子贪玩,大晌午的跑出去玩,不小心中暑了,灌了好多汤药才灌过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的郑娘,他们可和那些贪玩的小朋友不一样。”苏叶说。 “那也让人担心啊,要是真有谁中暑了或者受了伤,家里爹娘可要好心疼的,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多不好?”郑氏总是细心的操心很多,说完自己又产生怀疑,“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苏叶知道她为自己着想,并不会觉得啰嗦,反而觉得很亲切,“当然不会了郑娘,我觉得有人关心我很开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做事有分寸的,不会让他们真出什么事。” “那就好。”郑氏放心了,端着喝剩的半壶茶往井边走过去,“这茶我再放回井里冰着,等你们渴了取出来喝,好解暑。” “恩。”苏叶笑眯眯应着。 第114章 教训 今天确实热,太阳像是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烈日下仿佛下了火一般,鸡蛋打在地上,久了都能晒熟。 这种天气,只有在外面通风又背阴的地方乘凉,才能觉得好过一些,闷在屋子里久了都受不了。 也正是在这种天气,才更容易测试出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和品质,在烈日下完全没有遮挡的村路上跑步,还一跑就是五圈,即便不限制时间,若是性情不坚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去的,身体素质一般的人也很难坚持下去。 第一圈的时候,大家为了银子都想拼一拼,一些人跑的很快,远远跑在前头,后面有心急的人便想追着,比赛似的你来我往,很快便有人因为跑的太急而透支体力,后面跟不上节奏放弃。 第二圈的时候甩下了几个人,平时不干地里活的,受不了酷热的,到第三圈的时候,耐力一般的人也开始受不了,有些性子急躁的人觉得没时候能跑完,气喘吁吁的放弃了。 第五圈结束,原本的队伍只剩下三分之二,有三分之一的人在跑步过程中被淘汰。 坚持到最后的一群少年回到苏家,除了身体上的疲惫和汗流夹背的酷热,还有些隐隐的成就感。 他们坚持到底,跑完了五圈,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半途而废,靠努力得到了被雇佣的机会,少不了有些成就感和满足感,一个个全都神采奕奕,显得比跑过之前还要精神饱满。 当然,这其中也有那么几个偷奸耍滑的。 他们跑不下全程,经不住累,但又不甘心失去月钱二两银子的工作机会,索性糊弄着跑了三圈充作五圈,中间藏起来歇着,到最后一圈时偷偷混进人群后面,装作跑完五圈的样子。 反正苏叶也没全程跟跑,谁又知道他们到底跑了几圈呢? 这几个人平时就是脑子活泛的人,在家干活都爱偷懒,对这种糊弄人的事也算得心应手了。 而那些真正跑完五圈的人,都已经又累又热,头昏脑胀根本顾不上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人浑水摸鱼。 众人进了院子里后,都渴的不行,抢着到井边想要打水喝。 苏叶制止了他们,道,“先不能喝水,刚做完剧烈运动就喝水对身体不好,忍一会儿,我准备了井下冰过的酸梅汤,一会分给你们。” 酸梅汤是凌绝楼一大特色,在县城是非常有名的,米南村算是周围村子里面比较富裕的村子,有些人为了尝鲜曾去捧过场,又因为酒楼是苏叶开的,村民们平时总喜欢八卦,对凌绝楼的几个招呼牌都比较了解。 酸梅汤解暑又好喝,大家都很喜欢,这些人中有的喝过,大部分没喝过。 苏叶竟愿意请他们喝酸梅汤,众人都欢呼起来,那几个浑水摸鱼的油子叫的由其大声,嘴非常甜。 “小叶可真够意思,跑完了就请我们喝醉梅汤,让我们觉得总没有白辛苦,跑上这五圈也是值了。” “东家对我们这么好,以后干活我们一定卖力气!” 苏叶冷眼瞟过几个油腔滑调的人,冷笑一声,“我说请大家喝酸梅汤,是指全程跑下来的人,可没说包括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何旺诧异的看了眼那几个起哄最欢的少年。 说是少年也不准确,因为那几人对比起他们来年纪偏大,二十五六在村里也算是光棍后备役了,和他们差着八九岁的年纪,性格不同平时也不在一起玩。 何旺因为生在村长家,见识比起其他人来说还算多广一些,人也聪明灵透,很快便明白过来苏叶的意思,“你们几个没跟跑下来,跑这糊弄我们了?” 其他人一听,顿时就炸了。 “居然骗人,太恶劣了!” “我就说,他们几个平时地里活都懒得干,怎么可能跑得了五圈。” “我还以为他们突然变勤快了,是想好好干活了!” “我说怎么有两圈都没看到他们,怎么后面突然就跟上来了,本来以为是他们开始没用全力,没想到居然耍这种心机!” “别胡说啊。”眼见形势不利,那几人的领头儿站了出来,喝止众人,“诬陷不要成本是?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跑三圈的?” “我们就是跑了五圈下来的,一圈那么长,你们有快有慢的,怎么可能圈圈看见我们,累成狗了,就算跑你们身边你们都不一定注意!”有人跟着辩解。 “……”连何旺都被质问的一怔,他们确实因为过于疲惫而没有在意周围,没法因为这样就定性这些人没跑够五圈。 “小叶这么说我们,是看不上我们哥几个?”那领头人两步顶了上来,走到苏叶面前,“人太多了你雇佣的银子不够是,想把哥几个甩下去省点银子?” 他身高马大,人长的很壮,笼罩在前显得苏叶越发娇小,说话都是居高临下的模样。 另外几个一起的人也都走过来,将苏叶围在中间,不服的质问。 “无凭无据这么说话,让我们可们的面子往哪搁?你都没跟跑,怎么知道我们跑的有多累多辛苦?” “说我们没跑五圈,你有证剧吗?” “没有银子就说没有银子,诬陷我们算什么?” “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 这几个打小就是村里的孩子王,长大后便也成了刺头,当然和村霸混混偷鸡摸狗不同,这几人只是爱偷懒,偶尔耍一下横。 他们即便听说了苏叶一点事迹,也都不怎么怕苏叶,他们自认身体强壮又会打架,和苏成龙那种从小就只会哭的草包不一样,即便动硬的,他们人多势众也不会怕苏叶。 “苏小叶,今天这事你必须得给哥几个一个说法。”领头的男人虎视耽耽。 苏叶动了动唇,刚想开口,郑凌先一步站到她身前,将她稳稳的护在身后。 郑凌对着领头人,明明比领头人矮一头的少年体,气势却丝毫不弱,冷冰冰的脸上覆了层寒霜,“你们这些滥竽充数的人如果只是想动用武力,请移步院外,我奉倍到底,若是没那个本事,就小心说话。” “你他妈的……”领头人挥起手臂,就要对郑凌动手。 苏叶出言打断了他,“若我拿出证剧,你们如何?” 领头人顿了顿,转头看向她,“什么如何?” “你不是说你们是被冤枉的,不是说我没有证据空口无凭,那我问你,若我拿出证剧,证明你们没有喝酸梅汤的资格,你们如何?”苏叶不动声色的问。 领头人神情有瞬间的停顿,然后便忍不住去看一起的几个伙伴。 苏叶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且神情极度自信,让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答。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他们即不相信苏叶能拿出证剧,又有点被苏叶胸有成竹的表情唬住,表情迟疑,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在问你。”苏叶出声催促。 领头人见其他人都没个主意,也不敢把话说死,道,“有证剧我们自然甘心退出。” 苏叶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先是对我威胁质问,后又对我们家阿凌出言不逊,一句甘心退出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领头人有些被她的态度激怒。 苏叶眸光锋厉的看着他,“若我拿出证剧,我便让你们全都跪下来向阿凌道歉,为你们刚才那句脏话。” “你他妈做梦!”领头人火了,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苏叶往前一步,盯着他,“我是你千方百计浑水摸鱼也想被留下大方主雇,我是将要雇佣这些人的老板,我是顾家大少爷的管事,也是你没法随意蒙混过关的姑奶奶!” 领头人急了,“你……” 可才一开口就被苏叶打断,“我看你们也不在乎证不证剧的,无非就是想趁机捞点钱罢了,可惜,挑错了地方,觉得我没跟跑就没有证剧?那还真要说你们不够了解我,我既然敢让你们跑五圈,就自有查证的办法,不然让你们跑上一圈岂不都没机会偷懒?” 领头人,“我……” “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打断,“我早在昨晚就去观察过跑步路线,花了二两银子雇了村上十六个小朋友帮我看着你们,每个重要的卡点都有两个小朋友在观察,每过去一人便会计数一次,早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收到他们的计数……” 苏叶说着,走到桌子前面,拿起桌上的一张画满黑色竖条的白纸,摊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见上面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为方便小朋友认识,很多名字后面是简写,有的还画着图案,表示谁是谁,名字对应的后面画了一到五根竖条不止,谁跑了几圈简直一目了然。 在领头人那几人的名字后面,有的人画了三条竖条,有人画了两条竖条,但没有一个人是跑够五圈的。 “你不是要证据,好好看看你们的证剧!”苏叶把纸怼到领头的男人跟前。 男人一时语塞,在他身后的几人也都神色各异,表情一时间好不精彩。 其他真正跑完五圈的人见状都很不屑,相当嗤之以鼻。 “怎么了?你们不是要证剧,现在我拿出证剧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苏叶问。 领头人的表情难看坏了,他看了看苏叶,又看了看其他人,扬手便打掉了苏叶手上的纸,“去他妈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画几条竖道就糊弄我们,说什么用小孩子守着路,黄口小儿,我怕他们都认不全我们!” “就是!”找到理由,后面几人都附和。 苏叶冷眼看着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转头冲聚在一起的少年分吩咐,“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从现在起,正式成为镖局的人,我现在给你们派发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几个滥竽充数的草包好好教训一顿!”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怔了,不光是领头人那边几个无赖,连何旺都怔住了。 谁都没想到,苏叶让他们通过考验的第一个任务会是打人,这要是大家都上了,和打群架有什么区别? 一群乖孩子,平时都没打过架,一时间谁也不敢出手,连见识多一些的何旺也没有动。 领头人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笑了,嘲笑的看着苏叶,“这就是你挑出来的人?小叶你可真是有眼光,借着人多势众就想吓住我们,你想的美!” 苏叶理都不理他,一脸严肃对着何旺那边的众人说,“敢上的人,不管能不能打赢,都能成为我们凌叶镖局的镖师,我苏叶要的是服从命令并且敢闯敢干的人,其他一切都可以慢慢教,但不敢上的人,胆小鬼我们镖局不要,就请诸位另谋高就!” 不敢上那就白跑这五圈了,少年们一听苏叶这么说,都着急了起来,何旺带头撸起袖子,直接朝领头人冲上了去。 有他带头,另外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少年也跟着冲了出去加入战斗,场面一时混乱起来,两帮人对上,拳脚相加开始。 其他观望的人见打了起来,咬紧牙关也都冲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的朝几个无赖招呼,谁都害怕落了后,会被苏叶判定为胆小,直接剥夺了进镖局的资格。 几个无赖最开始因为平时也有打架,占了上风,但当越来越多人加入之后,他们寡不敌众,很快便落了下风,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众人擒住。 一番热斗之后,少年们都被激起了血性,一个个血脉喷张,将几人压到苏叶和郑凌面前,一脚踢的几个无赖跪下。 他们还记得苏叶之前说的,要让几人跪下求原谅。 苏叶对这些人的服从度还算满意,从桌上拿着毛笔,上前用笔杆挑起领头人的下巴。 “还要证剧吗?”苏叶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领头人。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领头人仍不服。 苏叶才不管那些,反手一笔杆抽在他脸颊上,“成王败寇,和你这种无赖更不用讲公平,赶紧给我滚回去,以后再犯到我手里,可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 第115章 介绍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领头人仍不服。 苏叶才不管那些,反手一笔杆抽在他脸颊上,“成王败寇,和你这种无赖更不用讲公平,赶紧给我滚回去,以后再犯到我手里,可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 苏叶直起身子,示意少年们,“将这几个无赖扔出大门去,给大家做个效尤,我手底下不养偷奸耍滑的懒人,望大家都能引以为鉴。” “是!”少年们齐声应道。 要不说跑步和格斗是现代军训最效果显著的两大训练,一个能激发团队服从意识,另一个能激发人的血性,这些少年本就是敢拼敢闯敢试的热血年纪,经过简单的锻炼,已经初具效果。 苏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处理完几个无赖后,便把井水冰镇的酸梅汤拿出来给大家喝。 苏叶准备了很多,这么多人都能尽情敞开了喝,不过她并没有让大家随意,而是亲自倒进碗里摆好,让大家排队取水,排队顺序由个子高矮决定,非常公平。 这些人经过初步锻炼,已经很上道,很快便自行排好了顺序,依次到苏叶这里取水。 家中的碗不够,苏叶只分了二个人便用光了,后面的人还没喝到,都有些躁动。 苏叶让他们等着,前面的二十人喝完后刷好碗,放回桌子上,她再继续分给其他人。 若是最初这些少年刚来报名的时候,这样的指令大家未必全都肯遵从,看着前面的人喝着沁凉的酸梅汤,他们却只能看着,还要等着,大家肯定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但经过了“团队协作”之后,并肩战斗过的彼此便不只是村里面认识的人那么简单,还是战友,这让喝不到水的人没有那么多怨言,可以耐心等待,大家也都想做苏叶眼里“服从”的人。 前二十个人喝的很快,快速刷干净碗还回桌上,苏叶重新分给后面的人。 一共分了三波,三次之后,再分发给没喝饱还觉得渴的人,最后,每个人都喝的很满足。 苏叶让大家排成三排,把事先做好的衣服依次分发下去,然后训导众人,“这是我们镖局的衣服,以后每天训练大家都要穿着统一,明早五更天,你们在村口集合,由何旺做队长,绕村跑五圈,之后到这里找我,我们开始训练。” “是!”众人应道。 “声音不齐,重来!”苏叶大声道。 “是!”众人齐刷刷的应声,一时间声如顶沸,郑氏在屋里都听到众人宏亮的声音。 “这还差不多。”苏叶满意的点点头,“解散!” “……”众人没动,都没听懂解散的意思。 何旺自觉作了队长,责任感油然而生,问道,“苏姑娘,解散是什么意思?” “以后训练时叫我教官。”苏叶纠正他的称呼,而后才解释,“解散就是大家可以回去了的意思,明天我着重教你们训练数语,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是!”少年们异口同声,回应出了今天以来最齐的声线。 苏叶十分满意,“解散!” …… 接下来的时间,苏叶主要用来训练新收的一群少年们。 她将酒楼的事交给刘生夫妇和鲁中荣父子打理,赌坊交给郑凌代管,在村里租了间没人住的大房子,每天训练何旺他们。 每天从晨起到日落,苏叶给众人安排了非常秘集且军事化的训练,包括跑步、蹲起、蛙跳等一系列锻炼身体素质的运动,另外还有跆拳道和柔术等一些初级的格斗技巧。 另外苏叶还请了个婆子做一日两餐,早餐粥和馒头,午餐三素一荤,营养均衡,保证了大家日常所需,让众人训练的时候不至于会没有力气。 少年们的生活水平不一,像是何旺生在村长家,条件好很多,日常偶尔能吃到肉,但有些家庭条件贫困的人,一年都吃不到两次荤,在苏叶这里只是训练,还没开始工作,居然就能天天吃到肉,这让众人感激的不行,在训练上十分卖力。 古代生存困难,人都不像现代那么娇气,能吃苦又听话,苏叶教起来才发现比现代新警入校调教起来简单多了。 一周时间,初见成效,少年们已经很有军队的样子了,统一着装,站队整齐,苏叶分发给每人一根削尖的竹杆用做武器,众人整齐挥舞起来的时候虎虎生风。 不过半个月时间,苏叶把一群人训的和军队没区别,早上晨起绕村跑步时,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引得村民们都出来看热闹,很多小男孩子十分羡慕的跟在后头跑。 苏叶组织了一群打手的消息渐渐在米南村传开,而这时候,苏叶已经摆脱了教官的职责,她把三队人交给何旺带,独自去了县城,找到包打听。 镖局已经初具规模,苏叶自然不会白养着那一群吃干饭的少年,她让包打听帮忙联系一下商户,准备先试跑几趟,试试行情。 苏叶许诺包打听三分利的提成,也就是说包打听每拉来一百两银子的生意,她分包打听三两银子。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包打听听说后十分动心,当天下午便开始联系商户,第二天带了三十多个商户到凌绝楼,引鉴给苏叶认识。 这些人虽然是被包打听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前来探探虚实,但心里面其实是对苏叶开的这个镖局十分心动的。 古代和现代不同,现代物流做的主要是低成本运输,或者高成本速送,拼的要么是价格便宜,要么是运送的快。 古代车马慢,做生意本来就是走南闯北的事,不需要拼速度,拼的就是个安全。 这时候的商户出门进货,那是十分危险的,即便是江南这种资源丰富的地界,也有不少匪患,只看苏叶和郑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便清楚做生意的艰难。 像是顾大少那种家世背景深厚的人出门,是要带上一保镖打手保护着的,但小商户利润低,雇不起打手,只能自己铤而走险,或者与交好的商户拼一拼船出行。 路途中商人被劫杀的事时有发生,也有被抢劫了船和财物赶下船,损失惨重,这些商户们都恨透了水匪,也害怕出行会遇到不测。 因此他们听说苏叶开的镖局可以保障大家的绝对安全,便都动心的不行,当然,商人多疑多思,大家并不十分相信包打听的话,将信将疑,都报着试一试的态度前来。 结果,他们进酒楼后先为苏叶周到的接待吃了一惊,苏叶为了接待他们,竟是将凌绝楼停业了一上午,准备了冰爽的酸梅汤和茶点供大家吃喝。 众人围桌而坐,喝着冷饮,吃着水果,感觉像是在家里一样,十分舒适。 这时,苏叶又拿出来一份协议,给大家解释起镖局护送的条款。 首先,每趟出镖都会根据运送物品的贵重程度,派出人数不等的镖师,商户们可以选择跟船跟货,也可以做甩手掌柜,镖师会负责把货物送到地方,交给雇主指定的人。 中途若是出了意外,如水匪抢劫等等,镖师若有失手,货物损失,镖局会全额赔偿。 但若因为天灾等原因,比如山体滑坡海浪洪灾一类,镖局不便赔款,商户们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要是商户自己惹的什么麻烦,如与人结仇被寻仇报复一类,这些不是镖局的责任,因此产生的损失商户自负,若镖局或镖师因商户惹的麻烦产生损失,商户还要赔付这一部分。 “大家尽可放心,我们凌震镖局要做的是长久生意,是口碑,局内镖师全是拖家带口又知根知底的人,绝不会发生杀人越货,或者弃货而逃的事。”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雇主,其次,就是保护好货物,物必让每一个相信我们镖局的主雇都满意,达成长久合作。” “我以上说的所有,到时都会写在协议里面,大家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抵赖。” 苏叶最后做了总结,而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喉。 底下的商户们听了她的话,顿时信心十足起来,相互间有认识或者交好的聊了起来。 “这苏老板虽是个女人,做生意倒是很有一套,比起男人来都毫不逊色,信誉这方面很靠的住啊,手段还是很有的。”一个做蚕丝生意的大商户忍不住感慨道。 “不光手段有一套,苏老板的脑子更是活泛,之前风靡府城的海带泡切卖法,可就是苏老板想到的,因为有她这个方法,卖海货的商人一年要多卖出去不少的货。”同桌的另一人接话。 蚕丝老板有些惊奇,“哦,海带泡切出卖的方式竟然是苏老板想到的?看不出来,苏老板竟也做过海货生意睛?” “这有什么奇怪,苏老板怎么就不能做海货生意了?”同桌有其他做海货的商人,听了这话不太高兴。 蚕丝老板自知失言,忙解释道,“诸位莫多心,柳某没有看不起海货生意的意思,只是这做海货生意不比其他,每次进货路途遥远不说,还要在船上风餐露宿,我想着苏老板一介女流,怕是受不住这般辛苦。” “兄台这就是孤陋寡闻了,苏老板原就是做海货生意发家的,她也不像那些娇气的女人一样,平时出海进货,那是比男人还厉害的,哄得盐场那帮吸血鬼都满意,每次都少收她不少过路钱。”那之前搭话的商户又开口道。 “那帮人竟也哄得住?苏老板还真是不一般。”蚕丝商户无比叹服,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怎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苏老板的事?莫不是与苏老板为旧识?” “客气,免贵姓王,一介海货商人罢了。”王商户举了下茶杯示意,道,“之前有幸与苏老板一同去盐场进过两次货,算不得交好,但也算熟悉。” “难怪。”蚕丝商户有些羡慕,“兄台即与苏老板是旧识,想必在这运送货物上,苏老板誓必要便宜一些了。” “那怎么行,我虽与苏老板结识,但做生意向来讲究分私分明,我是不会利用这层关系占苏老板便宜的。”王商户刚正不阿的说。 那蚕丝商人更是佩服,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王商户举杯回敬,豪爽的喝了一杯,面上不露神色,心里却十分后悔,想着之前若不对苏叶差别对待便好了,还真能像蚕丝户说的一般,利用旧交的关系让苏叶给便宜一点。 可惜之前那次出海时,他和其他商人一样,对苏叶抱以偏见,是而一直对苏叶爱搭不理的。 这会儿相利用旧交去卖人情,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 包打听带来的三十多个商户,最后有二十多人都决定签单,剩下的十几人暂时没选择签单也不是因为信不着苏叶,而是因他们做的生意不需要经常出去,近一个月都没有出门的计划,今天来只是瞧个热闹,和商户朋友一起帮忙把把关。 不过这些人对苏叶的镖局也十分满意,已经决定若将来有生意,一定要让镖局的护送试试。 要说从前也不是没人做过类似的生意,只是那些都是打行的人,雇佣护送的费用相当不低不说,一次某商户花了大价钱雇了几人,结果中途遇到水匪,那几人竟是弃雇主不顾独自逃了,结果弄得雇主被杀,货物全损,那几人怕担责任,之后也没再回打行。 都是临时雇的一些爱打架的无赖,孑然一身,虽然雇主的家人一再上门讨要说法,打行的人也没法为此负责,最后打行关了门,这行生意也是做不下去了。 苏叶手下有六十多个人,不光开了镖局,还有酒楼做后盾,更是顾家的赌坊掌事,商户们倒也不怕她跑了,对她的家底十分信的过。 依次和每个商户签完了合同,苏叶一一记下众人地址,确定好上门收货的时间,将一众商户们好好送了出去。 包打听和她一起送完人出去,又随她回到酒楼,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商户们喝剩下的酸梅汤,美滋滋的喝着。 第116章 思念 包打听和她一起送完人出去,又随她回到酒楼,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商户们喝剩下的酸梅汤,美滋滋的喝着。 包打听眼睛四处乱瞟,“今天怎么没见郑公子在?” “我这段时间事忙,顾不过赌坊那边,阿凌帮我照顾赌坊那边了。”苏叶回答。 “难怪,我还道郑公子往日与苏姑娘形影不离,怎得今天这种日子竟会不在,原来是帮苏姑娘分担顾家的事务去了。” 包打听笑眯眯的看着苏叶,“当日见苏姑娘与郑公子,便觉不一般,没想到短短时日,苏姑娘就把生意做这么大,如今又是酒楼又是镖局,还有顾家做靠山,这县城中除了张家,便要数苏姑娘最厉害了,谁提了不要称赞一句女中豪杰?那是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 苏叶知道他在恭维,无非是想常久合作的讨好罢了,虽然不喜欢虚伪,但苏叶并不反感精明的人,只要对方不把心机耍在她身上便好了。 包打听这次拉来的商户不少,质量也都不错,有几个做蚕丝生意的商人由其有钱,若能长久合作,必能够赚上不少。 苏叶趁着和包打听闲聊的机会,把一沓合约用算盘清算了一下,最后结果是去除押金,一共三百两银子。 按照事先约定的提成比例,苏叶拿了十五银子给包打听,“这是说好的提成,今天开门红,还要多谢包先生帮忙带客户过来,以后再有什么优质商户,也请包先生不要忘了我啊,咱们可要长久合作下去。” “多谢苏姑娘,多谢苏姑娘。”包打听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见比事先约定的多出五两,有些诧异,“苏姑娘可是称错了?咱们说好一百两提三两的,怎么多了五两?” “多出来的五两是犒劳包先生的,这次的商户们都很优质,还要感谢包先生劳心劳力,余出的银子就当我请包先生吃酒。”苏叶道。 “这……我怎么好意思呢。”包打听客套了一下,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却不见真有往回还的意思。 苏叶暗道一声果然财迷最好打发,面带笑容说,“包先生收着,以后多介绍些优质商户给我,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苏姑娘放心,以后但凡有什么好商户,我肯定都往你这领。”包打听保证道。 …… 接下来两天,苏叶便开始准备出发的一切事宜。 她先到铁匠铺定做了一批武器,然后又到布坊定了一批成衣,这批衣服用料和制作都要比之前那批衣服好,胸口苏叶特意指定让布坊的人绣上凌字,以示出处,另外苏叶还让布坊的人做了几面镖局的旗帜,做为凌震镖局的招牌。 现下银子不足,苏叶暂时没钱租一间店面专门用来做镖局生意,只能先占用凌绝楼后面的院子办公。 不过店铺可以没有,但旗帜却不能少,这是她们镖局的象征,即可以用作宣传,也可以用来震慑他人。 等她把镖局的名头彻底打响,到让众人闻风丧胆的程度,便是那些徒谋不轨的水匪们见了镖局的旗帜,都不敢打货物的主意。 所有的准备都做完,苏叶在顾惜流那儿租借了一条大船。 在江南这地界,所有生意都离不开船,苏叶之前那条小船进点海货还行,运送货物是远远不够的。 顾家平时做的生意大,除了赌坊还有很多海货生意,什么赚钱做什么,家里的大船小船有五十多条,其中也有闲置不用的出租。 听说苏叶是要租,顾惜流十分大方的她打了个对折,还陪着苏叶一起去船坊挑船。 “听说你租这船,是打算做护镖的生意?”路上,顾惜流好奇的问。 “恩。”苏叶道,“之前在赌坊巡视时看到赌坊内很多闲着没事做打手,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 “你还真是个有主意的。”顾惜流笑了笑,“赌坊那些打手养起来确实花费不小,不过不养又不成,总有些烂赌鬼不怕死的赖帐,若没些人震慑着,赌坊的坏帐不知要有多少。” “是啊,做堵坊少不了这些人。”苏叶道,“不过我看那些人原本就是不安份的,整日好吃好喝养着更是助涨了脾气,闲的发慌就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应该给他们找点正事做,分散一下经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提起赌坊那些烂摊子,顾惜流都有些头痛,“到处都是这样的,赌坊养这些人,本来就很难约束。” 其实赌坊内那些打手平日里做的一些欺压百姓、逼良为猖的事,顾惜流多少有所耳闻,去年就有打手头子在村里私开赌坊诱人赌博,最后逼得人以女抵债,一死两伤的惨事发生。 当时周景也不过是对手下人开除了事。 这种事屡禁不止,顾惜流也不能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更不用说他日理万机没那个闲功夫,听闻的一些事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类似的事情,从前周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大了才会加以管束。 做生意,赚钱固然要紧,不然也不会有无奸不商一说了,只是利要有,名更不能丢,若是不得人心,赚再多钱也只是一时风光,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蚁穴溃堤。 这个道理出生贵族的顾惜流明白,所以凡事都留三分余地,但周景却不懂,很多人都不懂。 话说回来,周景要是懂,也不会得罪了苏叶,也会不会落得今天被分权的下场,这件事恰恰证是顾惜流的为人之道对的。 你可知被你欺负的百姓之中,有无那么一两个有本事的?但凡有一人飞黄腾达,有了反击的机会,绝对会不留余地的报复回去,到时再后悔岂不晚了? 正如周景现在,被苏叶步步夺权,顾惜流有理由相信,等苏叶把镖局做起来的那天,周景便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他手下那五间赌坊,也都会被苏叶夺去。 只不过…… “护镖生意不好做,之前也曾有打行接过类似的生意,只是一旦出了危险,那些人往往比雇主跑的还快,后来便都不了了之了。”顾惜流说,“这种生意危险性太高,谁也不愿意拿命去拼,我听说你还和商户签了合同,要全额赔款?小心别把酒楼都赔进去。” 苏叶知道顾惜流言外之意的顾虑,道,“我找的都是本村的镖师,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不假,但人在危险面前很多本能是下意识的,抛妻弃女的事也不是没有,说到底还是一句自私话,别人哪有自己重要?”顾惜流叹了口气,“面对死亡的时候,钱也都没命重要了。” 这便是那些打行的人为什么会逃跑的原因,留着命还有苟活的机会,真死在匪徒手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顾少放心,我对手底下的人有过训练,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假,训练就是要改变这些东西,让人习惯系统性和服从,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安全性。”苏叶道,“像是军队,若都因为害怕临阵脱逃,岂不大商早就改朝换代了?” “姑奶奶,你可悠着点!”顾惜流直想上手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看路上没人经过才松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她,“都说了不要信口开河,你刚那些话要是给有心人听了去,报到衙门非被杀头不可!” “我是看着没人才说的。”苏叶指指前面,很快就要到船坊了,“顾少的地盘,我信口开河几句还算放心。” 船坊是顾家商业命脉,顾惜流确实管理十分严格,手下人一个个嘴严口密,轻易不敢多话。 说话间来到船坊大门前,管事早早等候在这里,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领着两人进去。 因着苏叶脸上的胎记,管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心知能被顾惜流亲自带来的人必定深得大少器重,既便心中骇然,管事面上也维持的滴水不露。 “前面便是大船坊了,现下闲置的大船一共有三条,其中一条是新购置不久的,木料十分结实,适合重物运输,顾少若是有意,可以先看那一条。”管事道。 “第一趟出门,安全起见我会跟着一起,货物多确实会有些得,尽量挑一艘又大又能装的睛船。”苏叶道。 “一切听苏姑娘的。”顾惜流对管事吩咐。 管事不禁对苏叶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众所周知,能得顾惜流信任不易,哪怕是周这出来的周景,顾惜流也没这般好说话,可见苏叶有多受器重。 若苏叶是个美女,管事怕要以为她和顾惜流有一腿了,但苏叶显然不是能以色恃人的人,管事深深佩服苏叶的手段。 …… 到了大船坊,苏叶一眼便看中了管事之前提到的新船。 这条船不光用料好,打造的也很大,是几条闲置大船中最大的,船上面仓库和休息的船舱设计的十分人性化,很适合人多运送货物。 “就这条,我这次打算多带些人,船舱太小了睡不下。”苏叶直接定了下来。 顾惜流默认的点了点头,管事领会,忙过去知会工人,顺便做登记。 管事走远后,顾惜流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多带些人,是想趁机训练他们?可惜军队上不能和这些打手比较,军队自有一套训练方法,赏罚措施也是非常不一样的,常年累月练出的军人铁骨,与普通百姓怎能相提并论?” “事在人为,能否成功,顾少且看着就好。”苏叶胸有成竹道。 顾惜流笑了笑,“好,那我就拭目以待,若你真有这个本事训服那些人,待我年关去京城省亲,便雇你们镖局的人护送。” “多谢大少捧场。”苏叶道。 “这次出门你打算一个人吗?郑凌去不去?”顾惜流又问。 “阿凌要留下照顾生意,我一个人去。”苏叶道。 顾惜流若有所思点点头,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赌坊那边确实离不开人手,只是你这一去怕要些日子才回来,不会思念郑凌吗?” “思念?”苏叶重复了一遍。 若顾惜流说的是“想”,苏叶就直接承认了,毕竟自从穿越后苏叶一直和郑凌在一起,还没分开这么多天过,她不光会想郑凌,还会想郑氏。 这种想念,是一种对亲近之人的想念,然而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若用思念两个字,意思就完全变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郑凌朝她做了个揶揄的表情“你不思念郑凌,难不成还思念我吗?” “大少若是说想念,我会想念阿凌,也会想念郑娘,思念这个词似乎有些不太准确。”苏叶道。 “不准确?再准备都没有了好么?你和郑凌就快每天粘在一起了,不是思念是什么?”顾惜流道,“我就没见过你们这般腻歪的小两口。” 小两口? 苏叶没想到顾惜流一直是这么看她和郑凌的关系,要是不相干的人误会也就误会了,顾大少可是她打算一直合作的人,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顾少误会,我和阿凌只是关系比较亲近,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叶道。 “你还敢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郑凌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对着她的时候笑得派若两人,他看你的时候也温柔的不像话,你且来说说,亲近的朋友都是这么交往的么?” “我……”苏叶想说什么。 顾惜流折扇往前一挥,点在她唇上,“糊弄糊弄别人还可以,糊弄我可没那么容易,我虽还没成亲,这些年见过的人却不少,青楼楚倌和恩爱夫妻那怎么能一样?哪个爱慕我是真心,哪个又是因为名利,我一眼就能分辩出来,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这万贯家财可真要被人骗跑了。” 苏叶险些给他逗笑了,“原本顾少这些年不曾娶亲,是没遇到看上眼的良人啊?” “有真正爱慕我的人,可惜却不是我喜欢的。”顾惜流唰的展开折扇,“剩下那些都是图我们顾家的钱财,娶回来干什么?给我丢人现眼还不够。” 第117章 孩子 苏叶险些给他逗笑了,“原本顾少这些年不曾娶亲,是没遇到看上眼的良人啊?” “有真正爱慕我的人,可惜却不是我喜欢的。”顾惜流唰的展开折扇,“剩下那些都是图我们顾家的钱财,娶回来干什么?给我丢人现眼还不够。” 顾家家族世代有从官之人,现今更是出了位当朝二品大员,家中晚辈娶亲由其注重门当户对,对女子德行要求也非常高。 顾惜流是晚辈中很被看好的人物,其将来的妻子更不能是泛泛之辈,即便不能给他绵上添花,也万万不能成为玉中微瑕。 “实不相瞒,苏姑娘若是没有脸上这块胎记,凭你容貌心智手段,做我顾家的儿媳,我倒觉得完全够了。”顾惜流折扇一收,伸过去挑起苏叶下巴。 苏叶抬手打掉了他的扇尖,勾唇一笑,“顾少抬举,你要是真欣赏我,就把船费再算我便宜一点好了,就当是我们有缘无份的弥补好了。” “……”顾惜流窒了窒。 “顾少以为如何?”苏叶挑了挑眉。 顾惜流看着她,好一会儿控制不住笑出声来,“苏叶啊苏叶,我真是服了你,无时无刻都不忘商人那一套,就冲你这么会做生意,船租我给你再减一半。” “多谢顾少。”苏叶抱了抱拳。 …… 租好了船,隔天一早,苏叶便准备出发了。 赌坊的帐目出了点问题,郑凌连夜处理了一下,今天仍起了个大早,来码头送苏叶。 “若再晚出发几天,等我把赌坊的帐目全部处理完,便也能陪你一起去了。”对于苏叶这么快就要走,郑凌仍有些耿耿于怀。 苏叶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没事的,这次出门又不止我一个人,带了这么多人手,就是真有些徒谋不轨的水匪,想来也不敢接近,不用担心我。” “带的人手再多也是护镖的危险工作,水匪也不都不成气候,总有些成势力的不好对付,不可大意。”郑凌严肃的说。 “好了,我知道了。”苏叶仰头看着他,“我说你才让我担心,又要照顾酒楼还要看顾赌坊,想想都累,周景那老东西指不定还要找你麻烦,别太辛苦自己了,有什么事就找顾少商量。” “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郑凌道。 “你也是。”苏叶说。 两人站在码头上依依不舍的告别,都是嘱咐对方比自己更多,有那么几个瞬间,苏叶竟真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她想起顾惜流昨天说过的话,迟钝的灵感突然灵光了那么一瞬间,心想,她和郑凌这样子,倒真像是对依依不舍告别的小情侣。 前世苏叶毕业就进了毒村卧底,一待就是六年,所处环境危机重重,周围都是些混混和瘾君子,她从不敢与人交心,还要谨慎防范身边的每个人,六年中没交过一个朋友,更不用说谈恋爱。 卧底结束后回警局述职,苏叶因为心理问题,被当成重点观察对象,整整一年活在与心理医生的斗智斗勇中,连同事们都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全。 一年后,她死了,孑然一身的离世。 直到穿越到这里,因为环境的改变,她才敢重新尝试与人相交,认识了郑氏和郑凌。 对郑氏,她拿着当自己母亲一样,对郑凌,苏叶一直以为自己也当郑凌为亲人待之,直到这会才发现不对。 她这人即是声控,又是颜控,其实也是有少女心的正常姑娘,之前把郑凌当弟弟照顾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在二十几岁,对人家二八少年自然不可能有非份之想,但看到郑凌变身成年男子的模样后,就不太有年龄上的羞耻了。 既然能变成那个样子,就肯定是长成过那个模样,郑凌即是与她年纪相当的成年人,各方面又那么优秀,真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奇怪? 苏叶从前没喜欢过别人,是而不能很快发现自己的感情,如今经过顾惜流点播之后明白了,不觉得惊吓,更不会退缩。 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向勇于争取,喜欢的人也不利外。 她不公因为外貌原因就产生自卑心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看上的男人不会只拘泥于外貌,同时,苏叶也相信自己有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可以被别人喜欢。 “阿凌,等我回来,告诉你一个秘密。”苏叶踮起脚,凑近郑凌耳边低声说了句。 郑凌疑惑皱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现在说不合适,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苏叶一只手搭在他肩头,“等我。” …… 船自码头行驶离开。 苏叶站在甲板上朝郑凌挥手,“要等我哦阿凌。” 她声音嘹亮,惹得周围人都忍不住看过去,郑凌无奈一笑,扬起手挥了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等你。” …… 这趟出行,苏叶按照合约留下的地址拟定了收货送货的最佳路线,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县城张家。 没错,就是苏宝萝嫁的富商张连玉,苏叶初看到这份合约时,也很惊讶。 她本来不认识张连玉,在签约的时候对男人没有过多关注,还是签约之后包打听送别张连玉回来,和她透露了一些张连玉的情况,苏叶才知道那个养蚕户居然就是苏宝萝的丈夫。 说来,还真是冤家路窄,上次程安报复,致使苏宝萝被禁足,如今算来也有近两月了,不知苏宝萝解了禁足没有。 到张家后,不出意料,出来迎接苏叶的是张连玉夫妇。 张氏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是而显得很年轻,长的虽然不算多漂亮,但十分秀气,举手投足间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和狐媚的苏宝萝相比,显然天上地下。 大商妾制度分明,纵是妾室再得宠,也少有家主会带妾室迎客见客的,更不用说苏宝萝如今已经不得宠了。 苏叶进了内院后的左右扫了一圈不见苏宝萝的影子,猜想对方应该没解除禁足,状似闲聊似的和张连玉攀谈起来,“张老爷家大业大,这院子修的真是精致,就是缺了点小孩子欢欢笑笑的玩闹,今儿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见张老爷家的公子小姐出来玩?” “实不相瞒,张某膝下子嗣单薄,年近四十只得一女,早已嫁人,是而家中没有幼童,不过近来家中妾室怀了身孕,想来不久就能享受儿郎绕膝的乐趣了。”张连玉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那真是要恭喜张老爷了。”苏叶抱拳施礼。 “客气,客气。”张连玉回礼。 说话间来到张家仓库,苏叶带着两个手下进去看货。 这次出门苏叶并没有把人都带着,只带了一半人手,挑的都是相对聪明好学又灵透的,其中有几个幼年间上过学堂的她由其重点培养,何旺做为其中最出色的,更是她着重培养的一个。 早在训练的时候,苏叶就利用晚上的时间抽空教授这些人阿拉伯数字,如今队伍中有九个人都已经掌握了简单的加减乘除法,何旺聪明,更是连算盘都学会了皮毛。 苏叶进仓库看过货,确实货物没有问题后,便把点货的任务交给何旺主理。 这是何旺第一次接受这么重的任务,十分谨慎,一脸严肃的组织大家运货。 苏叶有心培养他,没在旁边看着,和张连玉出了仓库。 这时,有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突然跑了过来,急匆匆到张连玉身前跪拜,“老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张连玉问,仍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模样。 “出……”家丁刚想回答,抬头却见苏叶也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他之前过来的着急,是没有注意到苏叶的。 “苏姑娘不是外人,起来回话。”张连玉道。 “是!”家丁站了起来,“老爷,陆姨娘小产了,身下见了红,现昏倒在院子里,丫头刚扶人进去……” “什么!”张连玉一听就急了,顾不得听他说完便催促,“快带我过去。” “是!”家丁连忙带路。 “老爷别急,我马上差人去请大夫,圣手医馆的王大夫医术颇佳,陆姨娘自怀了身孕后一直是他在照料的,说不定还有转机。”张氏出言安抚道。 “还不快去!”张连玉转头对家丁吩咐。 家丁忙不跌跑走了。 苏叶在旁看着有些稀奇。 她从前在现代偶尔看些宫斗宅斗的古装剧,剧里面无论正宫娘娘还是当家主母,那都是看不得其他女人争宠怀孕的,主线剧情无非就是打胎打胎再打胎,以不着痕迹打掉别人的胎为胜利,以能够保住孩子并且多生几个为赢家。 最初家丁来秉报时,苏叶还着意多看了两眼张氏,以为是她看不得妾室有喜,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但见张氏脸上的焦急之色不假,关心也是真关心,苏叶自认自己看人还算准,如果不是张氏太会演戏,便是真的为小产的事着急。 那倒奇了,这正妻居然还会为妾室担心?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怕妾室生下孩子后和自己分宠吗? 苏叶满心好奇,殊不知在这大商,妻妾制度分明,妾生下的孩子是要由当家主母来抚养的,和主母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另外,嫡恕有别,若主母生下孩子,便是嫡子,妾室所生的男丁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分家产时,永远由嫡子掌握权柄。 所以在大商,正妻都不担心妾室会越过自己,反而妾室多生些孩子,还能让家族人丁兴旺,由其像张家张氏一直生不出儿子,她比张连玉还要期盼妾室这一胎能够得子,张家便也算有继承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倍受期待的孩子居然就这么小产了。 匆匆赶到陆姨娘的院子里,夫妇二人直奔卧房而去,陆姨娘昏迷在床上,两个贴身丫头守在床前,小脸吓得失了血色,苍白苍白的。 “宛宛……”张连玉扑到床边,察看陆姨娘的状态。 “姨娘怎么样了?”张氏问两个丫头。 “回主母,姨娘今儿早起就觉得有些恶心,饭食用的不多,闻着屋子里总觉得有股味道,怜香便给熏了上次王大夫留下的熏香,姨娘闻着便说好多了,让我取些糕点来吃,我到厨房不久,便听到怜香的惊叫,匆匆回来,姨娘已经晕倒在院子里,身下见了红。”那个着绿色罗裙的丫鬟回答道。 另一个叫怜香的丫头面白如纸,忙跪下道,“怜香也不知怎么回事,绿罗离开后姨娘便吵着房里闷热,让我陪她出去散步,我扶着姨娘刚到院子,她便叫肚子疼,一句话没说完身下便见了红,姨娘有些怕血,当时便晕了过去。” 两人回秉的时候,床上陆姨娘幽幽转醒,见张连玉在床前,陆姨娘立马红了眼眶,“老爷……” “宛宛。”张连玉抓着陆姨娘的手,“感觉怎么样?孩子可保住了?”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陆姨娘才醒过来,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连玉居然还问她。 张氏到底比张连玉更有理智,上前安抚陆姨娘,“陆姨娘,我已经着人去请了大夫,你且先稍安勿燥,待大夫过来看看便知如何。” “多谢主母。”陆姨娘泪吟吟的道谢。 张氏又着人去煮参汤给陆姨娘喝,不管是否小产,陆姨娘大出血元气亏损,总归要靠补药吊一吊的。 吩咐下去没多久,家丁便带着大夫匆匆过来了,苏叶看到传说中的王大夫微有意外,她本以为当得起神医圣手四个字的大夫该是个白发老人,没想到却是看上去和张连玉差不多的中年男人。 王大夫从医大概很会保养,看着比张连玉似乎还年轻一些,浓眉大眼,长的竟然还挺标致,在现代也算是个硬汉帅哥了。 “王大夫,你快给看看,姨娘身子如何了。”张氏引王大夫进内室。 王大夫到床边,拉起陆姨娘的手腕一搭脉,神色凝重起来,连连摇头。 “如何了?”张连玉只见他的神色已猜出结果,只是仍不死心。 “孩子没了。”王大夫道。 张连玉足下一软,险些站不稳。 张氏连忙扶住他,“老爷。” 第118章 发冠 “孩子没了。”王大夫道。 张连玉足下一软,险些站不稳。 张氏连忙扶住他,“老爷。” “孩子怎么会没的?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张连玉看着王大夫问道。 王大夫叹了口气,“近来暑大,陆姨娘不思饮食,心情郁郁,身体孱弱,血气不足,又多喜寒食,加之先前便有胎位不正之像,也是无法……” “可之前大夫不是说胎位不正生产时会困难些,于养胎无碍么?”张氏还记得王大夫之前的诊断,忍不住问道。 王大夫连连摇头,“原是无碍的,只是姨娘近来寒食过多,本就有体寒之症,宫床寒凉最不易养胎,胎儿才会不保。” “这……”张氏还想说什么。 这时,又一家丁匆匆跑进房间,“老爷,不好了,苏姨娘昏倒了。” 张连玉和张氏正为陆姨娘小产的事伤心着,听到苏宝萝的名字,张连玉一阵烦躁,没好气道,“昏倒就送她回床上休息,来这添什么乱!” “张老爷。”王大夫起身抱拳示意,“医者仁心,夏天暑热易中暑,这不是小毛病,严重起来容易闹出人命来,王某即已来了,府上即有人不舒服理应去看看。” 苏叶闻言若有所思看了王大夫一眼。 张连玉夫妇对大夫都很是尊重,都没说什么。 张连玉点了点头,道,“那便看看,我随王大夫过去。” 张氏要留下照顾陆姨娘,便没有跟着过去。 苏叶见没人留心关注她,便顺势跟了过去。 …… 来到苏宝萝房中,张连玉没有往内室去,在茶桌前坐下休息。 王大夫一人进了内室,须臾,一脸喜色的走来出来,对张连玉施了一礼,“恭喜张老爷,苏姨是有喜了。” “什么?”张连玉腾地站起身边,险些撞掉了桌上的茶杯茶碗,“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叶惊奇的挑了下眉毛。 “苏姨娘有喜了,已经两月有余。”王大夫弯身作礼,“恭贺张老爷。” “真的?”张连玉问。 “千真万确。”王大夫道。 “可她近来都在禁足……”张连玉仍有些不可思议,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算了算时间,苏宝萝禁足刚好两月,若孩子是禁足之前怀上的,确实刚好两月有余。 张连玉顿时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苏宝萝的厌恶倾刻间散去,挑开帐帘进了内室。 苏叶没跟进去,站在一边暗暗观察着王大夫脸上的神色,心下暗暗思量。 这边陆姨娘孩子才没了,苏宝萝便有喜了,过度的巧合往往都是存心设计的圈套,苏叶并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 更不用说,苏宝萝嫁进张府有些年了,张连玉膝下一直人丁单薄,这么多年都没能怀上,怎得被禁足后反倒有了? 苏叶略一思索,心便有了疑影。 …… 内室。 张连玉已经将苏宝萝从床上扶了起来。 自从程安约他去酒楼说了那些话后,他这些日子很是冷落了苏宝萝,由其当陆姨娘怀了孩子之后,更是未曾踏足过苏宝萝的院子。 如今乍闻陆姨娘小产,又听说苏宝萝有喜,张连玉不禁有种失而复得的双重喜悦,比单单听说苏宝萝有喜还要兴奋的多。 “宝萝,你怀了孩子,这回要好好休息,稍后我会告诉阿芬多派些下人来照顾你,切不可像宛宛一样小产。”张连玉小心的护着苏宝萝。 苏宝萝仿佛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含情郁愤的看着张连玉,“老爷这些日子都不来看我,萝儿好伤心,还以为老爷再也不理萝儿了。” “怎么会,你前些日子做错事我是怨你,如今你有了孩子,也算将功补过,日后我仍会带你如初的。”张连玉安抚着苏宝萝。 “那是不是等我生下孩儿老爷就不要我了?”苏宝萝泫然欲泣道,“萝儿被禁足这段时间时常反省,可实在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老爷突然冷落我至此,总要给我个明白,难不成只因为我私下买通衙役帮我娘家的忙,就要如此对我吗?” 张连玉微诧,“你买通衙役?你明明……” “还未恭喜苏姨娘有喜。”苏叶突然走进内室,朝苏宝萝道喜。 张连玉一句话不得不咽了回去,他先前只顾家中琐事,倒把苏叶给忘在脑后,见苏叶进来忙推开苏宝萝,起身致歉,“苏老板见笑,今日家中诸事凡多,多有怠慢,还望苏老板不要见怪。” “张老爷哪里的话,贵府事多,您忙是应该的,倒是我不请自来,想着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平白站了这么半天,什么都没帮上。”苏叶笑眯眯道。 床上,苏宝萝已经傻了,怔怔的看着苏叶,目光充满震惊。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叶,更令她意外的是苏叶的侃侃而谈,面对张连玉不卑不亢,要知道就算是胆子很大的苏宝桐,看见张连玉也会紧张的直结巴,苏叶怎会如此自如? 苏宝萝对苏叶的印象仍停留在从前,即便听说苏刘氏控诉苏叶的种种作为,也无法将那个唯唯诺诺的妹妹和眼前宠辱不惊的人联系到一起,若非长着一模一样的相貌,她险些要以为苏叶只是相貌相似的别的什么人了。 “苏老板有这份心便够了。”张连玉道,“外面的货物相来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我陪苏老板去看看,顺便让厨房做上一桌好菜,时间也不早了,苏老板中午便在府上用饭。” “不及。”苏叶一抬手打断了张连玉,视线移到床上,对上苏宝萝的目光,“苏姨娘这喜来的真是时候,只是不知我倒有些不明白,这明明是苏姨娘的喜,怎的让张老爷也同喜呢?” “……”苏宝萝脸色煞时一变。 见她几乎秒懂自己言外之意,苏叶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转身对张连玉抱拳示意,“张老爷,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所得罪,但一方面我是眼不容沙的人,一方面我也实行不忍张老爷深受蒙蔽,因此即便知道这些话会惹张老爷不快,我也仍然要说。” “苏姑娘请讲。”张连玉脸色凝重。 苏叶正色,“府上陆姨娘才小产,苏姨娘这边就怀上了孩子,张老爷细想这其中巧合,真的不是人为吗?据我猜测,苏姨娘有了身孕不假,但这身孕是不是两月有余,孩子又是不是张老爷您的孩子,可就不好说了。” “你少信口开河!”苏宝萝急了,从床上坐起来,“王大夫神医圣手,诊断出的还能有假,我被禁足在府进两月有余,完全没机会接触外男,试问孩子不是老爷的还能是谁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报复我,老爷……” 苏宝萝摇摇晃晃的下了床,张连玉下意识去扶,苏宝萝顺势倒进他怀里,“老爷,您莫听信馋言,这苏叶原是我亲妹,与我一同长大,只是性情乖戾,自小与我不和睦,她一直记恨我嫁入张府,得老爷您宠爱,是故意与我过不去的。” “哦?”张连玉有些吃惊,看着苏叶,“苏老板莫不是……” “确有其事,我与苏姨娘确是同母所生。”苏叶不慌不忙的认下,而后徐徐解释,“我早已分家单过,与苏姨娘并无干系,我是否性情乖戾,张老爷与我相处这么久,想来应该清楚,至于苏姨娘所说从小不睦,更是无稽之谈,我自小不受宠爱,苏姨娘何时看得起我过?连话都懒得与我说的。” 张连玉看着她脸上的胎记,对她的话信了几分,带着这样的胎记,很难想象苏叶小时候会受什么宠爱,说她欺负苏宝萝,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苏姨娘所说被禁足无法接触外男,想必也不一定?王大夫随意出现内院,难道算不得外男吗?”苏叶皮笑肉不笑的问。 这话一出,不光内室的人怔住了,连外面的王大夫都怔了。 王大夫忙进来,“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不乱说,王大夫不是最清楚?”苏叶反问。 王大夫,“这……” 苏宝萝愤道,“苏小叶!你诬蔑我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诬蔑王大夫!” “是否诬蔑,空口无凭,张老爷只需找大夫来再诊一次便知真假,看看苏姨娘的身孕到底是一月有余,还是两月有余,便知真相。”苏叶胸有成竹。 张连玉眉心紧蹙,先前的喜悦之色一份都不剩了,冷冷的看着苏宝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说怎么回事!” 苏宝萝面无血色,嘴唇都是白的,吱吱唔唔,“老爷……” 再看王大夫,更是面无血色,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有些发抖了。 有时候紧张心虚害怕这种情绪,不是轻易能控制住的,由其心理素质不够的人。 像是王大夫平时安守本份,只因一时经不住诱惑才与苏宝萝发生了首尾,如今奸情被拆穿,吓得面无人色,根本做不好表情管理。 张连玉只看两人的模样,心便沉了下去,不叫大夫来诊已经料定结果。 不过诊还是要诊的,不经人亲口确实,张连玉难以相信自己院子里的姨娘居然就这么和别人苟且在一起。 “来人,去宝华堂把刘大夫请过来!”张连玉高声吩咐外面候着的家丁。 “老爷!”苏宝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大夫抖如筛糠,忍不住也跪了下去。 张连玉震怒的看着两人,“你们竟敢……你们真的敢!” “老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不肯理我,一直将我禁足在院子里不闻不问,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苏宝萝拽着张连玉的衣摆,“我想着只要我怀了孩子,您就会来看我了,到时候有什么误会我们便都能够解释清楚了,我都只是为了您啊老爷!” “佛口蛇心!”张连玉一脚将她踹开,震怒不已。 这会儿功夫,已经安顿好陆姨娘的张氏也过来了,进门便见到这一幕,被惊的怔了半天。 张氏才听说了苏宝萝有喜的消息,不知所措的上前拉住了张连玉,“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这个贱妇与人私通!报官!着下人去报官!我要把这对奸夫**送到衙门关起来!”张连玉怒吼道。 “老爷,不要啊……”苏宝萝连连求饶。 王大夫也痛哭流涕的表示再也不敢了,求张连玉放他一马。 张氏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恼怒的同时,也比张连玉存着多一分理智,“老爷,不可报官,一旦报官事情就会闹大的,介时全县城的人都会拿府上的事做笑柄,还请老爷三思。” 张连玉被她一劝,理智渐渐恢复,他在外行商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张连玉不再挣扎,道,“拿纸笔来,我要休了这贱妇回去!” …… 一场闹剧,最终以苏宝萝被休结束,后续如何,苏叶便没再关注了。 她的行程排的很紧,今天要收的货很多,实在没那个闲功夫全浪费在张家的事上。 她按照拟定好的地址逐一收货,最后依次送到指定的目的地,这一趟她通共用了七天的时间。 最后一趟货送完,大船停在府城码头,苏叶让留了两个值班的镖师看船,剩下其他人全部给放了假,让大家在府城好好逛一上午,下午回程。 这趟走镖少年们都长了见识,并且得到了每人一两银子的报酬,虽然这点钱买不了太多东西,但也是少年们第一次赚到体己,每个人都很兴奋,争先恐后的往船下跑。 苏叶自己也没闲着,从床头的箱子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下了船,来到上次买首饰的那家店铺。 店老板一如既往的热情又好客,苏叶进门时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苏姑娘!” “老板,又见面了。”苏叶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将手上拎的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柜台上,开门见山道,“上次我相中的那顶发冠可还在?” “在呢。”店老板笑吟吟道,“姑娘如此喜欢也是缘份,我即答应了你,断断没有再卖给别人的道理。” 第119回章 回程 “老板,又见面了。”苏叶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将手上拎的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柜台上,开门见山道,“上次我相中的那顶发冠可还在?” “在呢。”店老板笑吟吟道,“姑娘如此喜欢也是缘份,我即答应了你,断断没有再卖给别人的道理。” 说着,老板转身进了内堂,须臾片刻功夫复又出来,手中托着个包装精致的木盒子,交给苏叶。 “知道姑娘不日便会过来,我用檀木盒好好收着呢,都没敢摆在柜台上,这发冠实在打眼,若给别人看中了去,不卖还会平白惹了客人不快。” “多谢老板。”苏叶知道老板不是夸口,若不是真给自己留着,只需摆在柜台上,这发冠定然早就卖了,老板既然用盒子收了,便是真的信守承诺之人,等她来买呢。 店老板既然这么会做人,苏叶也不是计较的人,原本还想着杀下两成价省些银子,如今却也放弃了。 不过一千银子而已,她日后花点心思很快就能赚回来,差的那两成便做为给老板的辛苦费了,且苏叶私心里觉得给郑凌的东西,多贵都值。 那么个用金尊玉贵气质的俊美少年,便是天下一切好东西都奉上,也不堪与其相配,若在现代,粉丝们豪送礼物又岂是一个发冠能搪住的? 苏叶将盒子打开,好好检查了一遍,确认发冠完好无损,合上盖子,把钱给了老板。 店老板接过来一称,顿时眉开眼笑,把银子收了起来,问苏叶,“姑娘今日怎么没和那位俊美公子一起过来?这发冠想来还是要送他的?” “我这次出门做生意走的远了些,他在家管别的生意的帐呢。”苏叶用布包起盒子拎着,“买来自己是送他,除了阿凌,我也想不出这发冠还有谁配戴了。” “哈哈。”店老板笑起来,“姑娘好一个女中豪杰,都说咱们大商民风开放,女子果决勇敢,依我看姑娘果然不负我大商的风采,想来那俊美公子也是因此才喜欢姑娘。” “承蒙老板吉言了。”苏叶倒也希望郑凌喜欢她。 拜别店老板,苏叶回到船上吃了点东西,等人都回来了,开船往回行驶。 分别这么多天,她已经彻底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确定对郑凌是有好感的。 这次回去,苏叶打算找个机会表白,当然,这种事想来还是该慎重一些,不然以她和郑凌现在的关系,即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又是合作伙伴,若表白后发现郑凌没那个心思,到时候关系可要尴尬了。 郑凌待她是好,只不过那种好是因为身在异乡共情的好,还是掺杂了那么一丝好感的好,苏叶回想过往,不是很能确定,因此,她需要先探知郑凌的心意,最起码也确定个八九不离十了,再表白,这发冠便也先留着,等表白的时候再送。 日暮西落,大船行驶到码头,苏叶在甲板上交待了众人一些话,解散队伍,让大家回去休息。 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迫不及待的下船,才站上码头的地面,便看见郑凌站在不远处朝她走来。 夕阳为天空渡上了一层金边,落日的余辉洒下来,金灿灿的光芒落在少年身上,映衬之下更显得俊美少年如若谪仙,他一身白衣都被染成了金色,脸上细小的绒毛几乎清晰可见,强光之下,皮肤白的宛若透明一般,苏叶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才发现人居然可以这样好看,又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一层滤镜,郑凌在她眼里好看的简直无人可比。 苏叶走过去的一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的,一方面是想念,一方面是发现自己心思后的隐约心虚,她居然难得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似的紧张情绪,天知道卧底清查时她都没紧张成这样过。 “晚了两人。”走到跟前后,郑凌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裹,淡声说了一句。 苏叶都忘了包裹里面还有自己准备的秘密礼物,听到熟悉的声音,整颗心便都软了下来,她才发现一别七日,有多想念郑凌,直到这一刻思念才尽数爆发。 苏叶忍住了想拥抱郑凌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般平静,强行捋顺了几乎打结的舌头,叫了声,“阿凌。” “恩。”郑凌应了一声,“娘这几日天天提起你,总担心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我怕她惦记的睡不着,把她接到酒楼这里的,待会看到你她一定很高兴。” “郑娘惦记我,你就不惦记我啊阿凌?”苏叶忍不住问了句。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了怔,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暧昧,她怕郑凌会多想。 好在,郑凌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少年唇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觉得我不用惦记,以你的性子,在外定不会吃亏,可是有点意外,我安慰娘的时候,心里竟也有点担心你。” 苏叶听着有点窝心,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走。”郑凌手在她臂上搭了下,推着她转身往酒楼的方向走。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已经接近傍晚,但因为在码头附近,还是有不少来往商人,另有几个搬运货物的工人扛着麻袋一趟趟来回走过,这条路仍然很热闹。 苏叶和郑凌就在热闹之中,在充满烟火气的人群中肩并肩慢步走着,偶尔手臂摆动的幅度大一些便会相互碰撞,有那么一瞬间苏叶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现代,她和郑凌小情侣般在傍晚的公园散步,温馨又惬意。 不想打破这种气氛,苏叶没有开口说话,暗自体会着自己独享的甜密。 郑凌就没想那么多了,他对苏叶晚归的事有些在意,“怎么会晚了两天,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幻想被打断,苏叶回过神来,道,“没有,是我第一次出门经验,制定好的路线有一部分不适合夜晚行船,另外到一些关口需要交过路费,耽误了一点时间,最后在抚松县送货时雇主不熟悉路,指引我们走错了,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就多心活了两天。” “这么说来,这趟出行还算顺利。”郑凌道。 “恩,第一次出行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只耽误了一点时间,没遇上别的麻烦。”苏叶道,“这次走的是近路线,船上人又多,也没有哪群水匪敢打主意,几个雇主都还挺满意的,路上我也教了何旺他们不少东西,想来下次他们便可以试着送些近途的镖。” 那样苏叶便不用再跟着去了,郑凌为此觉得有点高兴,他道,“赌坊的帐目我已经都处理完了,下次再出门,我可以和你一同去。” “好啊。”苏叶听他这么说很开心,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这次出镖去了很多地方,有几处风景非常好,到时候我带阿凌去玩。” “恩。”郑凌垂眸,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不放的手上,勾了勾唇角。 “对了!”苏叶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他停下脚步,“你猜我这次收货遇见谁了?” “谁?”郑凌皱了皱眉,“刘大宝?” “……”苏叶。 想不到郑凌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猜,苏叶有些无语,连怕郑凌再猜出什么更离谱的,干脆说出了答案,“是苏宝萝!” 郑凌眉心舒展开来,“我记得她嫁给县城的大户人家,你这次生意合作的都是附近县城的商户,遇到她也不算很巧。” “是啊,收货收到张家不算巧,只是正好给我撞见一出大戏就真是让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了。”苏叶把之前在张家发生的事和郑凌说了一遍。 郑凌听完事情的经过并没有太大波动,很平淡的说,“她也是咎由自取。” “阿凌不觉得我太狠毒了?”苏叶仰头看着他问。 “何以见得?”郑凌反问。 “我若不揭穿她,想必她现在已经解了禁足,锦衣玉食被伺候着呢。”苏叶道。 “她先与人私通,欺骗在先,你揭露真相不算过失,且她为了一己私利,害陆姨娘小产,合该得到惩罚。”郑凌冷冷道。 苏叶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有说她害陆姨娘小产吗?我好像没提?” “这种事有什么难猜?”郑凌道,“若陆姨娘的身孕仍在,即便她怀了孩子,也未必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只有陆姨娘失了孩子,才会显得她的孩子难能可贵,张连玉才会给予她重视。” “阿凌,你要是去宅斗,苏宝萝肯定都不是对手。”苏叶失笑。 …… 苏叶这次虽然才走了七天而已,但对于关系她的一些人来说,都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回到酒楼,苏叶才一进门,在前厅打杂的鲁中荣父子首先看到了他,惊喜的迎上来。 “苏姑娘。” 两人一说话,后面正在打扫厨房的刘生夫妇和郑氏也听见,匆匆跑了出来。 “苏姑娘总算回来了!” “小叶怎么才回来,这次出门那么久,阿凌又不在你身边,真是让人操心。” “苏姑娘不在这些天,郑家大嫂真是担心的不得了,天天跟我念叨呢,这下人回来了就好,郑嫂子不用担心了,出门累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喝点茶,我刚煮了凉茶。” 一群人围上来,对苏叶嘘寒问暖。 苏叶很少感受到这样的温暖,直觉得非常窝心,一一回答了每个人的问题,又安抚了郑氏,然后才和大家一起去后堂。 这会还没到晚上饭口,店里没有客人,鲁中荣留下鲁池在前面看着,一人都去了后面。 苏叶把买回来的小礼物一一分给众人,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送刘生妻子和郑氏的是一些女人喜欢的小巧玩意,送刘生他们的是从一处酿酒县买回来的好酒。 大家收了礼物,都特别开心,刘生夫妇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家齐乐融融聚在一起吃晚饭。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相继离开。 原本郑氏搬来后住在院子后面的房间,因为苏叶临时回来住不下,郑氏便和刘生夫妇一道回了村子。 剩下郑凌和苏叶两人,久违的同床共枕。 从前苏叶面对郑凌坦坦荡荡,是很单纯的凑合着挤挤,如今知晓自己的心意,难免有些瑕思。 苏叶铺好床铺,坐在床上等洗漱的郑凌时心里掠过多重画面。 一会想着自己该不该趁机暗示一下,一会儿又想着还是应该把发冠送出去,这发冠实在太配郑凌了,若等表白再送,郑凌不知要少戴多久。 捉磨着这些,苏叶从包里拿出那个檀木盒子,心里想着送出去的时候该怎么说。 正好,这会儿郑凌洗漱完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顺口问,“那是什么?” 苏叶正愁找借口呢,闻言便借坡下驴,“送你的礼物,这次出门每个人我都买了礼物,你的还没送呢。” 说着下了床,把盒子捧着给郑凌,别有心机的卖萌眨眨眼睛,“阿凌辛苦了,送你的犒劳礼物。” 郑凌将手上布巾扔到一边,又手接了过来,缓缓打开盒盖。 看到里面用绸布呈着一枚熟悉的银色发冠,郑凌微微睁大眼睛,他小心的将发冠从里面取了出来。 银冠并不重,特有的金属质感触感温润微凉,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郑凌食指缓缓抚摸着银冠上面镶嵌的冰玉,抬眸,视线落在苏叶脸上,“你去府城了?” “来回都要路过,回来的时候我让大家解散逛逛集市,顺便去上次的店把这个买了下来。”苏叶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住开心,“店老板很守信用,居然真的给我们留着了,我去的时候他都没摆在柜台,放在后面的。” “你哪来的银子?”郑凌表情严肃了一些。 苏叶近来生意虽然看上去做的很大,又是酒楼又是镖局又是管事,铺开了很多产业,但其实这些产业也不过是刚刚起步,并没有营利。 唯一很有赚头的酒楼生意不错,每日都有进帐,只不过这些钱被苏叶挪去招工,做训练的费用,六十多个少年每天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酒楼的营利堪堪才够,连船租都是月付的,哪来的银子买这顶发冠。 1第120章 皇家 苏叶近来生意虽然看上去做的很大,又是酒楼又是镖局又是管事,铺开了很多产业,但其实这些产业也不过是刚刚起步,并没有营利。 唯一很有赚头的酒楼生意不错,每日都有进帐,只不过这些钱被苏叶挪去招工,做训练的费用,六十多个少年每天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酒楼的营利堪堪才够,连船租都是月付的,哪来的银子买这顶发冠。 郑凌记性不差,没忘记老板当初开价的一千两,便是酒楼开业后所有营利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目,苏叶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么贵的东西? “你去钱庄借钱了?”郑凌问。 “我才没那么傻呢好不好!”苏叶道,“我管顾少借的,说好了算是提前预支下个季度的分红,不收我利息。” “怎么样?”苏叶一脸我是不是很机智的神情。 郑凌点头,“恩。” “这发冠好看,配你正好,试戴看看?”苏叶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郑凌才洗完头发不久,一头长发还没有完全干,往常这种时候他会嫌有些麻烦,但面对苏叶的要求,却完全不觉得折腾。 他走到梳台前,拿起上面的桃木梳子。 “我来!”苏叶自告奋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梳子,将他按在镜前坐下。 郑凌一头长发乌黑浓密,头发丝细又软,像绸缎似的微凉触感流淌在指间,苏叶爱不释手。 和很多女孩子一样,苏叶前世就很喜欢黑长直,只可惜碍于职业所限,没办法留一头长发。 穿越到古代,满足自己留一头长发的愿望不说,还附带可以帮心上人梳头。 绾青丝,绾情丝。 苏叶记得从前很多情诗都会写类似的场景,这真是在现代完全享受不到的福利,她缓缓梳理手中的青丝,给小动物梳毛一般,摆弄了好半天才将发束好,戴上发冠。 对镜照了照,银霜似的发冠,冷霜似的面容,果然极为相配。 “好了,明天阿凌再换一身白衣,走出去肯定会围着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出来瞧你。”苏叶拉郑凌起来。 郑凌摸了摸头上的发冠,看着苏叶,“然后卖头花吗?” 他说的是第一次出去行商,苏叶利用美色,让他卖头花的事。 苏叶想想当初财迷的自己,若是换成现在,她还真舍不得让郑凌出卖色相,只是看看也不行,万一有人趁乱揩油上手摸呢? “以后不了,以后我把阿凌养在家里,谁也不给看。”苏叶道,“金屋藏娇好不好?” 她故意说着有些暧昧的话,郑凌却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很平常的应了一声,“好。” …… 苏叶这一趟收获颇丰,那些和她一起出镖的商户老板们结伴走了一趟,回来后自然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其他人。 比如苏叶是如何看镖护镖的,镖队的众人又是如何军式化管理,看守货物,小到船上饭食,大到沿途见闻,商户们跟着苏叶走这一趟,可以十分满意。 镖师足够多,足够安全,收的银子也不贵,且各处过路费都是均摊的,因为商户众多,过路的地方还给打了折,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银子完全比自己出行时还要便宜。 此外,苏叶还开展了独立运行模式,商户们可以不用亲自前往,只消付足够的银子和搬运货物的钱,镖局会自动送货到地方,给主家搬送过去。 这大大节省了一些商户的时间,有些商户因为家事或者商铺的事走不开,也有些商户胆小不怎么爱出门。 像是张连玉因为家中琐事没能成行,苏叶把他的货完完好好送去了指定的地方,可以说比张连玉自己来摞的还要整齐,商户们亲眼所见,对苏叶的信任更是多了很多。 几天时间,苏叶的镖局就传遍了三府五十八县,常走动的大小商户都知道了凌震镖局面名字。 除此之外,这一趟出行也让苏叶雇佣的那些少年有了归属感。 原本他们一起训练生活,为的就是赚那点月钱,心中偶尔也有对苏叶的抱怨。 但出门一趟,见识了天高地广的生活,让他们对于护镖这份工作,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站着整齐的队伍,让那些商户们对他们高看一眼,拿他们当做军人似的夸赞。 原来替人运送货物,是会受到尊重的,保护好货物送到货主手上之后,也会得到商户们的感谢,他不不再是村中普通的少年,而是会被人承认,甚至被敬畏的镖师。 苏叶做的奖励制度,让每个人每次出镖,都有额外的提成可赚,越是贵重的货物提成越多,多出几趟镖,就意味着可以多赚一些钱,每人都非常积极。 下趟镖苏叶选定在三日后出发,还没开始选人,便有许多人抢着报名竞争名额,每个人都非常踊跃,争先恐后。 “大家不要急,也不要只看着眼前的好处,却忽略了出镖的危险。” 苏叶安抚住大家,让少年们站成三排,开始新的训话。 “你们大概以为人多势众,所以不会有水匪敢盯上你们,出镖就是赚钱,所以都抢着出镖是?”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水匪也不都是五六个人成伙成帮的,有很多大群的水匪,甚至有几百几千人,这么多的水匪是不会怕区区几个镖师的,只不过是这次出门没遇到罢了,谁也不敢保证下次会不会遇到,到时候你们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后悔?” “大家赚的是辛苦钱,同样也是买命钱,不要认为护镖的工作没有危险,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我可以最大限度教授你们防身和攻击的技巧,让你们在面对敌人时可以有机会取胜,但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遇到更胜一筹的敌人,包括我,我希望大家能够在了解这份工作的荣誉的同时,也能明白这份工作的责任和危险。”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下面我会安排下次出镖的人选,想好了再报名。”苏叶将纸在桌上铺开,提笔时点了点众人的方向,“大家放心,近一个月的出镖排的都很满,人人有份,但我希望来报名的都不是一时脑热,而是真的用心考虑过这份工作的意义。” 少年们脸上的表情都严肃郑重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兴奋了,沉着下来后的是郑重和稳妥的心思。 众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一一上前报名。 轮到何旺和另外几个和苏叶一起出过镖的少年时,苏叶笔尖顿了顿,抬起头道,“你们几个这次出去表现的不错,我升你们为镖头,分别掌管几条镖线,好好带队,别让我失望啊。” 几人一听,顿时都高兴的不得了,跳起来欢呼,兴奋过后,众人也隐隐有些担心不能胜任责任重大的新头衔,心中难免忐忑。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机会,也是荣誉。 何旺带头保证道,“教官放心!我一定努力,带好手下,护好镖!” “恩。”苏叶微微颌首,将何旺的名字记下,分给他最远的一条线。 对于何旺,目前苏叶是最欣赏的,也比较信任,若是何旺愿意好好干,日后在她这混个副手是完全可以的。 安排完镖线,苏叶得以空闲,和郑凌一起去顾大少家逛了一趟。 正好,顾惜流也准备找她,进门便将她拉到府中的凉亭里,吩咐人上了茶点,神神秘秘取出一个盒子打开。 “君子牌已经做完了,给你瞧个新鲜。”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沓纸牌。 纸牌背面冲上,画着花纹描边,中间是皇家御用的凤凰图案,一沓沓整齐的摆在盒子里。 苏叶取出来一沓,挨个翻看了一下,四种梅兰竹菊的花样画的简约又不失形韵,看起来很有艺术性,确实比她画的要好太多。 “这是第二批,第一批我已经着人送进宫里,并附上了三样玩法,今天回来消息,宫里面的娘娘们都很喜欢,由其是太后和皇后,对斗地主特别喜爱,皇上仁孝,下了早朝时常陪太后打发时间。”顾惜流兴苗之情溢于言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苏叶早有预料,倒不觉得意外,古人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乏味了,由其是女人,受着礼教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入,那些娘娘酷爱宫斗,估计也是实在太无聊了,整日困在绿瓦红墙的宫城里,若不再找点乐子,闷也闷坏了。 “皇上为此龙心大悦,很是嘉宾了顾家一番,召我上京预备赏我个一官半职,我已经打算好了,月后便起程往京城出发。”顾惜流又道。 苏叶微微颌首,“恭喜顾少了。” “恭喜什么,我有此际遇,也多亏了你的功劳。”顾惜流摇摇折扇,“你放心,待我上京面圣后,必会陈情你的功劳,到时想来皇上也会对你有所嘉宾的,女人没发做官,但若能封你个皇商做做,于你生意很有助益。” “我志不在官场,只想多存些家底,若是皇上有这个意思,便再好不地了。”苏叶宠辱不惊道。 “放心,我会帮你争取的。”顾惜流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我听说你那镖局弄的不错,十里八乡的商户们都找你做生意,说是又安全又便宜,你倒真是厉害,做什么像什么。” “顾少过奖,小本生意罢了,怎比得上顾少大家大家。”苏叶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顾惜流把整盘都推给她,“话不能这么说,我顾家也是三代努力,由小做大,况且你的生意也不小,我这不就慕名而来,要和你做生意了?” “顾少也想送货?”苏叶问。 顾惜流神秘的笑笑,“我是想让你护送我。” “顾少玩笑了,顾府中家丁护卫众多,怎轮得上我一个小小镖局。”苏叶并不当真。 “那你就有所不知道。”顾惜流往后靠在白玉椅上,悠然的摇着折扇,“咱们江南这地界,田肥地沃,气候也好,虽然穷苦百姓也有不少,但哪怕被迫去当了水匪,最多也聚不起多少人。” “京都那边可就不一样了,旱地难收,人数又多,吃不饱饭是经常的事,边界还有战乱,很多百姓落草为寇,成群结派,有的上千上万,朝廷都拿着没有办法,我顾府所有家丁护卫不少,但是放在北方远远不够。” 苏叶穿越后对大商的了解都是根据苏小叶的记忆,另外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见闻,走过两府八县长了些见识,但对广阔天地却仍旧有很多不了解,像是顾惜流说的北方之事,她就未曾听闻。 “原来京都那边这么乱。”苏叶若有所思摸摸下巴。 “京都倒是不乱,天子脚下,若治理不安知府官员们也不用干了,只是通往京都这一路上,哪怕走水路,也要经过两处贫地,那些地方山匪凶悍,便是我也不能不重视起来。”顾惜流道,“由其这次我欲带上京城的货物很多,就更要小心谨慎了,护卫多少人那都是不嫌多的。” “如此,那我便接下这份生意了。”苏叶道,“正好,我也打算去京城一趟。” “苏姑娘这一手巧思,非用在京都之地,更能发大财。”顾惜流胸有成竹道。 “顾少过奖。”苏叶抱了抱拳,“一起发财。” “刚才我就想问了……”顾惜流突然坐起来,伸手碰了碰郑凌头上的发冠,“郑兄这发冠哪来的?” “是我送阿凌的礼物,漂亮吗?”苏叶没想自己的眼光这么好,让顾惜流这种见惯了好东西的也这么关注。 “漂亮是一方面,只是这发冠……”顾惜流皱了皱眉,“看着像是皇家手笔,苏姑娘从哪里得来的?” “在一个商铺买来的。”苏叶道,“何以见得是皇家物?” “这龙冠上的花纹,是皇家专用,寻常人不能使用。”顾惜流目光凝在郑凌头顶的银冠上,“包括那冰种雪玉,我年前有幸得见一回,是西域上供的年岁,当时皇上赏了各宫娘娘、皇子,和喜爱的大臣,顾家有幸分得一块,我在二叔那里见过。” 原来是这样吗? 苏叶也有些意外,不过那老板之前便说过是从外商手里典当的,想来也有可能是外商通过不当途径获得的。 “皇家御用,寻常人不得使用,在这穷乡僻壤才没人认得,还是收起来,免得平白惹出事端。”顾惜流好意提醒。 第121章第 大结局 “皇家御用,寻常人不得使用,在这穷乡僻壤才没人认得,还是收起来,免得平白惹出事端。”顾惜流好意提醒。 “知道了,我和阿凌会注意的。”苏叶一边应着,心里面却仍在想着银冠的来历。 依照顾惜流的话,银冠很有可能是从外商手里来的,但同样也会不会有可能,这银冠本就是郑凌的? 虽然这种猜测有些可笑,但郑凌一直以来的失忆,举止,相貌,谈吐,下意识的一些行为,无论哪一点,都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少年,再根据他对京城的熟悉,梦中会有的一些景象,苏叶大胆猜测,极有可能,郑凌本就来自京城。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遗失了一切,这发冠会不会本就是他的,丢失后流落在典当行? 这样猜测虽然没有根据,却是极有可能,不过想证实的话,还是要到京城后才能知晓了。 …… 一个月后,苏叶护送顾惜流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她利用地域差收卖了不少稀罕物件,最后带到京城的都是京城没有的地方特色的东西,吃食衣料摆件等等满满两大船。 到京城后顾惜流便回府去住,苏叶和郑凌在附近租一间四合院,忙着把两船东西发卖。 这日两人照常白日忙碌卖东西,晚上睡在一起,夜半时郑凌突然惊醒,满头虚汗。 苏叶也被弄醒了,看着他一脸惊吓的模样,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怎么了?” “我回忆起之前的事了。”郑凌面色凝重道。 苏叶一怔,“怎么回事?” 郑凌便把事情和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白日里两人做生意见过的某老板,让郑凌觉得眼熟,加之近些日子在京城一景一物的过往熟悉,郑凌被这么一刺激,竟然把失去的记忆都找了回来。 他原来皇城大皇子的心腹,后因为那皇子夺权失败意外去世,郑凌也被盯上报复,重伤后一路又被追杀至村子里,落水后再醒来已经失忆,被郑氏所救。 郑凌没有家人,十五岁入宫,从小小一个侍卫到禁军统领,再到大皇子心腹,一时风光无两,却也因为主上获罪,被连累追杀,成为小村庄失忆的少年。 苏叶听后唏嘘不已,“所以你还打算回皇城吗?想帮大皇子平反吗?” 郑凌摇了摇头,“大皇子并非被栽赃,那些罪状中很多事确实是他做的,何谈平反?” “所以你也不打算再回皇宫了?”苏叶看着他,“那我们快些回镇上,在京城万一被认出来,不安全。” “恩。”郑凌点头应了声。 “那你以后就随我在府城生活,多赚银子,发家致富保证让你过的比京城还好,好不好?”苏叶眼睛亮晶晶的问。 “好。”郑凌温柔的看着她。 两人都是聪明人,这些日子也看出彼此心意,有些情以愫无需言明,便能心领神会。 但苏叶还是想问清楚,大着胆子凑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你答应了,我可以认为你是要同我一起过余生吗?” 郑凌便笑了,将将她抱住,凑过去在她额上亲了亲,“是,我喜欢你。” 苏叶仰头在他唇上回亲了一口,“说话算话。” “恩。”郑凌含糊的应了一声,俯身吻住她。 …… 隔天,两人以比市场价低一些的价格将剩下的货物全部发卖,于晚间行船离开京城。 晚间,两人依偎着站在甲板上,看着京城渐行渐远的灯火。 “怎么,舍不得了?”苏叶转头看着郑凌有些出神的神色问。 郑凌摇了摇头,垂眸与她对视,“从前在宫内当差,本也不经常出来,没什么不舍。” “孤单的小可怜,放心,往后有我。”苏叶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恩,有你。”郑凌低头回吻住她。 漫长的深吻之后,两人五指相扣,眺望远方灯火。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天涯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