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风雨仁心箭》 正文 一、 神性光明的孩子 记不清这是21世纪的哪一年了,某个晴天,在某个繁华都市的某个少年游乐中心的外边,一群鲜活少年围住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古怪老头儿,嘻嘻哈哈的停不下来。 老头儿穿着件宽大的长袍,长袍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这倒和他快要拖到地上的乱蓬蓬的满头白发挺相配。老头儿的背实在是驼的厉害,幸亏他的右手拄着一根儿灰不溜丢的大拐杖,才不至于一头栽下去。老头儿使劲儿的抬起头,以便能和孩子们面对着面说话,于是孩子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满脸深深的皱纹,凌乱的白胡子,和一双特别慈祥的眼睛。 “啊,我从没见过这么老的人!”一个小女孩惊奇的说,“他像是有几百岁了呢。” 老人对于少年向来是没有吸引力的,这群孩子围在这里,是因为看到了老头儿立在脚边的一块破纸牌儿,纸牌儿上赫然写着:“无字天书,欢迎来看!” 老头儿的左手紧紧的抓着一本灰扑扑的书,书上贴了个烂纸条儿,纸条儿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大字:“天书”! 可能是孩子们的讥笑声太过嘈杂,老头儿有些着急,大声解释着:“我是来修补这个世界的神仙,现在急着回去。可我不小心用尽了法力。这本天书里有恢复法力的口诀,只有神性光明的孩子才可以看的到。好孩子们,有没有人愿意帮帮我呢?” “你说自己是神仙,那你怎么还需要小孩儿来帮忙呢?”有个年龄稍大些的男孩儿不屑的说,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气。 “孩子,你要记得,神仙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啊,”老头儿苦笑着说:“我这会儿太累,看不到天书里写的是什么了。不过,拥有强大神性的人,也可以和神仙一样看到天书。” “你的话真难懂!可是我知道,压根儿就没有神仙!”说这话的是个顶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话马上就得到了孩子们大声的赞同。 “你为什么不找大人们帮忙呢?是觉得小孩子容易受骗吧?”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戴眼镜的男孩得意洋洋的说,话音刚落就引起又一阵哄笑。 老头儿叹了口气,声音里夹带着伤感:“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现神性光明的大人实在太少!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在孩子里碰碰运气了。” 可是老头儿的叹息激起了孩子们更大声的嘲笑,孩子们觉得这个怪老头儿真是个很笨的骗子。 不过这些孩子毕竟都很聪明,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是看一看“天书”而已,又不会损失什么?于是,大伙儿都要求看一看老头儿的“天书”,每个人的神情都显示出自己就是最具神性的那一个。 孩子们嬉笑着,一个一个走到老头儿面前,老头儿把右手的拐杖放到地上,用两只手打开“天书”,捧给他面前的孩子看。轮到哪个孩子看“天书”,老头儿就笑眯眯的盯着那个孩子的眼睛。 大多数孩子一看到打开的“天书”,就大声嚷嚷起来:“什么天书啊,一个字都没有!” 也有的孩子看了“天书”后,会俏皮的对着大伙儿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其实我也是神仙哦!” 还有的孩子颇具幽默的天赋,他们凝视着“天书”,以沉稳的语调说:“原来我就是那个最有神性的人,‘天书’里写着”然后转过头看看周围有些吃惊的孩子们,突然做个鬼脸,引起爆发性的大笑,让整个气氛欢快到极点。 随着孩子们一一看过“天书”,怪老头儿越来越着急了!他开始不停的往四周看,大口的喘着气儿,吹的白胡子起起伏伏的。 “孩子,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天书’?”老头儿突然盯住了一个瘦瘦的男孩,男孩看起来或许有十二c三岁吧。 这个男孩瑟瑟的站在人群的最外面,没想到老头儿忽然和自己说话,别的孩子也都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也许,男孩的腼腆是来自于他的自惭形秽吧?他和这群孩子站在一起,就像是一颗色泽自然的野生苹果,掉进了一堆经过精心施肥呵护的红通通c鲜亮亮的苹果里,显得那么土气,甚至还有点奇怪呢。 可是怪老头儿一看见这个男孩就显得很高兴,马上就邀请男孩来看自己的“天书”。 “老爷爷,我”男孩吞了口吐沫,嗫嚅着说:“我很想帮到您!可是,我,我不是你找的那种人的。” “我找的是哪种人呢?”怪老头儿的眼睛里升起温暖的笑意:“孩子,我看到你的眼神里有别人缺少的东西,你来帮我看看‘天书’吧。” 围观的孩子们有些安静了,他们好奇的打量着男孩,当看到男孩纯净明亮的眼睛时,打心眼儿里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土里土气。 男孩见怪老头儿坚持,只好低头走到老头儿面前,刚一看到老头儿打开的“天书”,就“啊”的一声,半张了嘴,眼睛再也没挪开了。老头儿注视着男孩的眼睛,神情凝重,一动不动,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孩子们感到气氛突然间变的严肃而神秘,不由自主的彻底安静下来,有些害怕,又舍不得走。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会儿。正当有几个孩子失去耐心c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怪老头儿的脚下陡然卷起好大一阵风,直吹的孩子们都眯起了眼。等到孩子们能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随着一声爽朗的长笑,怪老头儿已经挺直了背,雪白的长袍随风鼓动,银白的长发闪着光泽,就连那根儿拐杖也变得晶莹通透。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形容枯萎的怪老头儿?虽然须眉皓然,但满脸的皱纹瞬间消失无踪,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只有眼睛还是透着特别多的慈祥。 眼前的变化显然超出了孩子们的想象力,只听惊呼一片,大家拼命的向四处跑去,一下子就都跑的远远的了。只剩下那个土里土气的男孩,高兴的大叫起来:“太好了!你真的变成神仙了吗?!可是刚才我怎么也看不懂书里那些奇怪的字,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怪老头儿面含微笑,右手拄着拐杖,左手将“天书”放入怀中,然后捋着胡子说道:“好孩子,谢谢你!刚才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天书里的口诀,我默念口诀,已然恢复法力。”说着往周围看了看,刚才的动静儿已经惊动了一些大人朝这里跑来,老头儿皱了皱眉,低下头问男孩:“这里不宜再留,你如果不想被人盘问看到‘天书’的事,就先跟爷爷走,好吗?”男孩立刻点了点头。老头儿呵呵一笑,托住男孩的胳膊。男孩只觉眼前一晃,已然腾空而起。 男孩身在半空,听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看着脚下不远处是一大团大团的白云,不由得惊呆了。可是他很快就连吞了几口口水,竟然镇定下来,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老爷爷,你真的会飞呀?”“我们这是要到哪里?”“我们飞的有多高?”“我们飞的有多快?”“为什么这么大的风却没把我的脸吹疼呢?”老头儿并不回答,只是哈哈大笑,笑声刚落,男孩发觉双脚已踩到实地。那老头儿一落下来,就抬头看天。男孩不敢打扰,赶紧四处张望,原来是落在了一处极高的孤峰上,到处冰雪覆盖,白云只在山腰。游目远眺,再没有比这里更高的地方。 男孩穿的是春秋的衣服,哪里受的了峰顶的寒冷?幸亏老头儿很快就说话了:“哈哈,来得及,总算是来得及了。”男孩顺着老头儿面朝的方向望去,只见蓝色无垠的天空中间竟被扯开了好大一个窟窿,窟窿外白茫茫一片,不知是何处。老头儿转过脸来,朝男孩轻轻吹了口气,男孩寒意顿消。 “我叫无忧老人,马上就要走了,”老人轻抚男孩的头,微笑说道:“如果不是你刚才帮了我,我可永远走不了啦。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呢?‘天书’不会出错,你定是个神性光明的好孩子,我会帮助你实现心愿。然后我就用仙法送你回去,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着急了。” 男孩听了无忧老人的话,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再也没有刚才飞行时的兴奋劲儿,却浮现出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忧郁,终于咬咬牙,试探着问道:“老爷爷,您说我神性光明,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不会很快就死吗?”问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老爷爷,我叫小杰。” 无忧老人一愣,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叫小杰的瘦瘦的男孩,眼神变得满是怜悯,柔声说道:“小杰,人的灵魂里有神性c魔性和兽性,神性光明是说你的神性压倒了魔性和兽性,是一个好孩子。可是,这和你在人世的命运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刚才匆忙间没有留意,你是得了重病,对吗?” 小杰点了点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又用好大的劲儿忍住,仰头看着老人,小心翼翼的问:“老爷爷,神仙可以治好人间治不好的病吗?” 无忧老人蹲下身来,将左手放在小杰肩膀上,看着小杰的眼睛,缓缓说道:“神仙,也并非无所不能,更不能为所欲为。你身体的病,确实已到了神仙难治的地步。好孩子,真是对不起你。”说完不断轻拍小杰的肩膀,歉疚不已。 小杰见无忧老人十分难过,赶忙安慰道:“老爷爷,没事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得了治不好的病,从没敢想过还能好。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地方,爸爸妈妈这些年带着我到处治病,早就花光了所有的钱,他们总对我说没事c没事的,可是我知道连累他们过的很不好!他们背着我哭c吵架c互相埋怨,我都偷偷听到过。这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医生说我无论如何活不过三个月了,可爸爸妈妈还是坚持用借来的钱给我续命。我死后,不知道他们该有多难过!又要去还很多债。我绝不能再拖累他们,就一个人偷跑出来了。”说着看了看四周,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正想寻一个爸爸妈妈找不到的地方死去,让他们抱着希望,慢慢的忘记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可我又找不到这样的地方。现在这里多好啊,一定没人找的到。老爷爷,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就不要用仙法送我回去了。我就留在这里。” 无忧老人一向心软,又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善良,一时心中温暖c鼻头发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先起身,抬起头来,却发现蓝天中间那个窟窿已经开始变淡了。 “莫非这是天意?”无忧老人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震,稍一思索,低头看着小杰郑重说道:“孩子,时间不多了,你要做一个决定。你身体的病在这个世界是治不好了,可是爷爷能带你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你能活下去,只是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了。而且这一路并不好走,如果你意志不坚就会形神俱灭。你可愿意一试?” 小杰本已做好在这峰顶孤零零等死的准备,突然听说还可以活下去,不禁惊喜万分。虽然并没听的太懂,但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脱口说道:“我愿意啊!”随即想到无论生死,终究看不到爸爸妈妈了,再也忍不住,哗的落下泪来。 无忧老人其实并没有把握带着这孩子安然抵达他说的那个世界,只是一时感动而想冒险一试。但见这孩子一口答应,也就不再犹疑,把右手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仰天大笑道:“好!人世间的命运安排有时真是毫无道理!就连我这神仙也常常看不过眼!就让我们一老一小尽力一试,定要改变你的命运!” 言毕,老人把手中莹白如玉的拐杖往天空一抛,那拐杖停在半空,顿时又增大了许多,拐杖的前后两端恰似龙头和龙尾的样子。老人低头吩咐小杰:“孩子,无论如何要抱紧爷爷,绝不松手!”小杰生怕老人担心,狠狠地点了点头!老人拉起小杰的手,纵身一跃,已然双双骑在拐杖上,老人在前,小杰在后紧紧抱着老人的腰。老人大喝一声,“去!”那拐杖驮着两人,闪电般向着天上那个窟窿冲去! 小杰定睛看时,只见蓝天中那个白茫茫的窟窿已经淡的快要看不清了! 小杰这时已猜到,那个白茫茫的窟窿一定通向老人说的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是自己获得新生的希望,只盼快点接近。奈何眼看那窟窿越来越淡,即将被渺渺青天吞噬,却依然遥不可及。那无边无际c笼罩万物的蓝天似乎在冷冷嘲弄:一切早已注定,挣扎亦是徒劳,何不干脆认命? “不!我不认命!”眼看希望就要逝去,小杰心里反倒澄净下来,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绝不愿就此结束灰色短暂的一生,再无任何杂念,只是集中全部精神,祈祷那拐杖能飞的再快一些。说也奇怪,那拐杖似乎突然与小杰心意相通,立时快了许多。须臾,亘古不变的蓝天开始晃动起来。 无忧老人立即察觉到变化,欣慰的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这拐杖是一根通灵宝杖,其飞行快慢取决于驾驭拐杖的意志强弱。当小杰摒弃杂念c信念坚定时,自然能与通灵宝杖互相感应,宝杖就如小杰的心意一般,直冲霄汉。 蓝天晃动的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小杰再也看不清何为天c何为地,只觉苦苦追赶的白茫茫的窟窿急速变大,将要覆盖住自己。就在此时,听到无忧老人一声霹雳大吼:“无论如何,不要放手!”刹那间,小杰感到身体被一种势无可挡之力击的粉碎,随即进入到无尽的苍茫之中。只有茫茫一片,看不见周围,看不见无忧老人和拐杖,也看不见自己。小杰大骇,张口大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时若问小杰,世间最可怕的事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知道在这茫茫之中待了多久,或者时间在这虚无之中也并不存在,小杰无数次的想到:“我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如果没死,这样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又和死亡有什么区别?放手吧,只要放手,就会和周围的茫茫一片融为一体了。” 可是每当想要放手的时候,又不禁惊觉:“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c感觉不到了,却为何还不甘心‘放手’?我的不甘心c我的意念一定是实实在在的,并非像周围世界这样虚无。啊,不,只要不‘放手’,我就还是存在的。一旦‘放手’,我就要被这无边无际的虚无吞噬掉,那就是彻底的死掉了!我还从没有好好的活过,怎么能就这样消失?我绝不能‘放手’!” 然而,如果不“放手”,这茫茫的一片到底有没有尽头?何时才会出现转机?尤其是,在这死寂之中,有一种比死亡还难以承受的东西排山倒海般涌来,似乎是,无尽的孤独?唉,不如还是“放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巨人与神鹦 浮生若梦,偏偏梦各有别。有人美梦千般好,有人噩梦不离身。再糟的梦也有醒来时,绝望的时候,你是否再多坚持了一会儿? 茫茫虚空之外是一个青山绿水的世界,正值春天,生机盎然,万物生长。小杰一头扑在最绿的那块儿草地上,尽情的打了几个滚,把头埋进草地里狠狠吸了一口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翻过身来让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许多大树c小树在四周惬意的茁壮着,微风袭来花香,鸟儿在蓝天白云下快乐的飞过,小杰第一次感到世界竟如此美丽。这个时候,无忧老人笑吟吟的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小杰从地上一跃而起,问道:“老爷爷,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个世界了吗?这里真漂亮啊!刚才,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要松手的时候,没想到一下子就来到了这里!”说着又想起刚刚那比梦魇还恐怖百倍的滋味,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的道:“老爷爷,刚才那白茫茫一片的地方是哪里?我觉得那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了!幸亏爷爷用仙法保护了我!” 无忧老人笑了笑,并没回答小杰,而是充满赞许的说道:“孩子,我刚才可保护不了你。恭喜你,是你战胜了自己!” 小杰一头雾水,摸摸脑袋道:“老爷爷,我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我,我为什么要战胜我自己呢?” 老人心情很好,乐呵呵的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会明白的。你不是很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看你得先填饱肚子,然后爷爷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着转身走开,东瞧西望,好像在看有什么能吃的。 “什么?我,聪明?”小杰差点蹦了起来,跟在老人身后喊道:“爷爷,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聪明过,从来也没人说我聪明的。别人好像都懂的事情,我却经常想不通呢。” “这不就对了!这年头,魔道横行,兽性肆虐,淳朴真诚的孩子反而显得不通世故。”老人一边踮起脚尖从树上摘下一大串野果c转身递给小杰,一边喃喃自语。 小杰闻到野果浓郁的甜香,才发觉自己真是饿的紧了,接过野果就是一通狼吞虎咽,边吃边忍不住琢磨老人的话,最后摇了摇头,嘟囔道:“说了我不聪明的,什么魔道c兽性的,我又没听懂。嗯,不过,爷爷,这果子真是好吃!” 春日的阳光照在小杰的身上,温暖的就像亲人的疼爱。小杰很喜欢吃这种野果,一直吃到打了几个饱嗝。本想再请教无忧老人很多问题,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梦里依稀还在爸爸妈妈身边,靠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睡在妈妈温柔的眼光里 “轰隆!轰隆!轰隆隆”,一阵巨大的声响将小杰从好梦中惊醒。小杰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无忧老人悄声说:“别说话!”小杰听出无忧老人的语气很是郑重,慌忙爬起身来,心里不禁疑惑:无忧老人是神仙,是什么事情让神仙也紧张兮兮的? 清新的阳光透过杂乱稀疏的树林,斑斑驳驳洒在还带着露珠的绿草地上,这本是一个祥和宁静的早晨。可接连不断的巨响越来越近,从巨响传来的方向飞过来一阵阵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透着惊恐,转眼间又慌乱的飞向远处。还有一些兔子c鹿c山羊着了魔似的狂奔而过,有一只兔子差点就撞在小杰的腿上。小杰心里骤然发起毛来。 无忧老人看出了小杰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小杰,以示安慰。小杰最不愿让别人为自己担心,立即挺直了胸膛。无忧老人向四周稍一观察,拉起小杰,轻轻一纵,飘然落在了最高c最茂盛的一颗树上,层层叠叠的大树叶完全遮住了两人的身形,两人却可以透过树叶间隙看到外面。 小杰渐渐听出那声响好似一种巨大的脚步声,且来者大约有好几个。随着声响越来越近,大地c树木都随之震动,接着已经能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小杰不由得又恐慌又好奇,小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扑通一声跳出来,忍不住看向无忧老人,想问一问又怕打扰了神仙。无忧老人似乎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正捋着胡子琢磨着,突然瞥见小杰屏着呼吸c嘴唇颤动,紧张的快要凝固了的小眼神儿里又透着无比的期待,不由微微一笑,将手按在小杰脑袋上,嘴里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小杰听不懂的咒语。 说时迟c那时快,小杰只觉轰隆隆的脚步声转瞬已到跟前,像是一座座长了脚的小山走了过来,藏身的大树急剧震荡,需要紧抓树枝以防摔落。随即就看到两条肌肉盘结c壮硕绝伦的大腿从不远处缓缓跨过。那腿不似血肉造就,倒如远古的磐石雕塑而成,腿上长满棕黑色的短毛,看来得几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过来。小杰藏身之处距地面少说也有三十来米,从树叶间隙平望出去,恰好只能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大腿部分。小杰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心中一动:这个大家伙既是双腿行走,多半不是兽类,莫非是某种巨人? “巨人”看来有好几个,小心翼翼的依次缓慢走着,似乎生怕碰折了脚下的花草树木。虽然他们走路的动静儿仿如地震,看来却并未对沿途的青山绿树造成多大损害。 突然,半空中炸响一个惊雷般的声音:“你这只臭鸟,一路上好不啰嗦!哼哼,一会儿到了地方,俺就把你的嘴绑起来!”小杰马上意识到这句话并非是用以前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所说,可自己还是听懂了,知道是因为刚才无忧老人念的咒语使自己掌握了这个新世界的语言,心里涌起感激。 惊雷般的声音刚落下,就有一个尖锐如刺的声音高叫起来:“啊哈!世界上居然有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傻大个,敢对我老人家这么无礼!我老人家如果不指点一二,你们这些傻大个一会儿不但拿不到灭绝魔镜,还难免一个个被人类那些家伙绑成大粽子呢!” “哈哈哈哈”“吼吼吼吼”“呵呵呵呵”“巨人”们显然觉得这个所谓“老人家”的话荒谬至极,非但没生气,反而爆发出一阵狂笑,周围的树叶都随着笑声沙沙抖动。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笑声开心极了c单纯极了,小杰潜意识里觉得这些庞然大物并不凶恶,紧张的心情略有缓和,只是又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高兴的打起滚来?或者只需手舞足蹈一番,这片树林就有灭顶之虞了。 还好,“巨人”们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破坏力,虽然笑的肆无忌惮,动作倒是十分克制,继续缓缓前行。只听有个“巨人”边喘着气儿大笑,边模仿着那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啊哈,世界上居然有你这么笨的大笨鸟!就凭那些小人儿,能奈何的了夸父国无敌的勇士们?哈哈,嘿嘿” “咦?”尖锐的声音故作好奇道:“我老人家现在发现你们夸父国的傻大个们,虽说与智慧是绝对无缘的了,却还是有优点的!” “巨人”们听得此言,却只注意到了“优点”二字,竟又颇为得意的哄笑了一阵,那个惊雷般的声音换了一种尽量柔和的语调嚷道:“我们夸父国的勇士们本有数不尽的优点,你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太笨了些,不过还不算无药可救!哈哈,你倒是不妨把你发现的优点说来听听!”众“巨人”随即安静下来,似乎很是期待一通美妙的夸赞。 尖锐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道:“依我老人家所见,各位最大的优点就是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实在是我老人家万年来众生之中所仅见,嘻嘻嘻嘻” 小杰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毕竟是少年心性,初始的惊恐已逐渐消除。当听到这个自称的“老人家”绕着弯的讽刺“巨人”,不禁觉得好笑。不料“巨人”们全没听出讽刺之意,反觉大为受用,又是好一阵志得意满的笑闹。 鼓噪中,众“巨人”穿过了稀疏的树林,到了前面好大一片绿草地上。小杰所在的这片树林在草地靠北的边缘,草地的南边是连绵无尽的群山,草地横在群山脚下,在东西方向上随着山脉延展,茫茫不见尽头。平时树林里有各种鸟儿,草地上多的是麋鹿c山羊c野兔,此刻都早被“巨人”们雷霆般的脚步声惊走了。 “巨人”们走到距离小杰百米开外时,小杰终于看清楚“巨人”的全貌——准确的说,是看到了“巨人”完整的背影,稍微松了口气。原来,小杰毕竟是小孩子,生怕遇到什么丑陋无比的怪兽,心里一直往好的方面预判,认定来者是类似于人类模样的巨人。及至此刻,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那庞然大物的背影虽然雄壮无比,却的的确确与人类相似,只是成比例放大了。若看的仔细一些,会发现巨人们的脑袋比人类略微方正些,脖子几乎和脑袋一般粗,背部宽阔无比c恰似一堵挡的住千军万马的城墙,肌肤呈古铜色c结实如铜造金铸。 清晨将过,阳光渐炽。古铜色的巨人们在白灿灿的阳光下泽泽生辉,透着无坚不摧的力量感。小杰已经数了几遍,确认巨人恰好有十个。其中八个巨人只在腰间裹着棕灰色的短裙,短裙似乎是兽皮编织而成;另两个巨人除同样的兽皮短裙外,还各斜背着个长柄石斧,那石斧灰沉沉的,斧头挨着巨人右肩c斧柄及至巨人左腰,用几圈极粗的藤条绑缚在巨人背上。小杰正看得出神,那个尖锐的声音蓦地响起:“到了!傻大个们,这里就是仙踪原!” 巨人们猛的停下脚步,左顾右盼了一阵,背着石斧的两巨人之一疾声问道:“这里就是仙踪原?这地方平平无奇,会有神仙出没吗?怎的叫这么个奇怪的鸟名字。”小杰马上听出这正是刚才那个惊雷般的声音,隐隐觉得这两个身背石斧的巨人是这群巨人的首领。 尖锐的声音意味深长的冷冷一笑,道:“仙踪原有没有神仙,可难说的很。反正神仙来了,你们这些傻大个也不会知道。” 小杰听到这里,不由转头望向身边的无忧老人,心想:老爷爷不就是神仙么?还真是巧的很,原来这地方叫做仙踪原。 无忧老人正在沉思,觉察到小杰在看自己,悄声说道:“孩子,不要出声!只听我说就好。这些巨人耳目很灵。”看小杰一脸迷惑,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世界有个地方叫做夸父国,夸父国里都是巨人。这些巨人并非人类,也非神,非魔,非兽,力大无穷,天真烂漫。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必有蹊跷。” 说话间,巨人们已经转过身来,面向小杰所在的方向站立。那两个身背石斧的巨人站在最前面,另外八个巨人往后散开,似乎在等人。小杰这才看到巨人的正面,果然是肌肉嶙峋,威风凛凛,但面相很是憨厚,方方的脸,浓眉大眼,眼神里满是好奇c调皮的神气。其中一个背斧巨人在胸前抱着个硕大的笼子,笼子里赫然有一只如成人一般大的鸟儿。小杰见那鸟圆脑c钩嘴c长尾,看外形浑似一只鹦鹉,只是体型大的惊人,全身赤红,只那双黑眼睛比刀锋还利c比寒星还亮。只听抱着鸟笼子的巨人大声道:“如果这里真有神仙该多好!刚好和他比试一下气力!”尖锐的声音马上高声回应:“神仙你是比不过了,我老人家只怕你一会儿连人类那几个家伙也不如呢。”小杰正在聚精会神看那只大鹦鹉,忽然发觉那鹦鹉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说话,乍然大惊:原来那个总是自称“老人家”的尖锐的声音,竟是这只鹦鹉发出! 无忧老人见小杰惊若木鸡,又轻声道:“这只鹦鹉是这个世界的神鸟之一,叫做妙感神鹦,已经有一万多岁了!他能感知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人类五国一直想找到他,向他询问几件至关重要的法宝的下落。可这神鹦亦能感知各种生灵的心思,他并不信任人类,人类每次接近他时,他都能即时感应到,提早避开,是以一直也没让人类找到。这次不知为何,竟被夸父国的巨人们捉住!夸父国既无国王,也无任何官职,为首的就是六大力士。这六大力士是全体巨人比试力气决出,按照力气从大到小分别叫做撼天,震地,拔山,倒海,降龙,吞鲸。夸父国自古以来有六把坚硬无匹的石斧,名唤刑天石斧。这六把石斧重量不同,越重则颜色越深,最重的石斧据说如墨玉般黑亮。六把石斧,由六大力士分别掌管,力气越大则所背石斧越沉。看眼前这两把石斧的颜色,这两位背斧的巨人应该是六大力士中的老三‘拔山’和老四‘倒海’了。” 小杰越听越奇,仔细一看,果见那两把石斧虽然都是灰沉沉的,可抱着鸟笼的巨人所背石斧颜色更暗一些,想必他就是夸父国排名第三的力士拔山了。只见那拔山c倒海率领八位夸父国勇士威风凛凛的矗立在天地之间,好不神气!忽如一阵轻风吹过,力士拔山似有所感,大声道:“他们就快到了!”低头瞅了瞅笼子里的妙感神鹦,压低嗓门说道:“你这只臭鸟,嘴巴实在讨厌,不过我们拿你来换灭绝魔镜,还是要多谢你啦!人类有求于你,一定对你很好,你大可以放心。”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十分温和。 神鹦嘿嘿一笑,饶有意味的道:“傻大个,不用替我老人家担心,我老人家智慧无边,人类奈何不了我。倒是你们想从息土国公孙兄弟那里得到灭绝魔镜,真是太不了解人类。” 拔山尚未说话,旁边的倒海早忍不住大吼起来:“哼,我们和公孙尽欢已经说定,把你交给他们,他们就把灭绝魔镜送与我们!就凭那些个小人儿,如果胆敢戏弄,就让他们知道夸父国勇士们的气力!”这倒海声似惊雷,语速又快,听来就是个急性子,正是一路上和神鹦口角最多的那位。 不料倒海话音甫落,树林里竟马上有人高声答话:“很好,很好!久闻夸父国的六大力士力大无穷,正想领教!”随之响起一声直穿云霄的高亢长笑,笑声犹在空中回荡,三条人影已闪电般从树林里射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胜负难料 小杰才听到身后笑声响起,眼前一花,只见巨人们面前十几米处已经多了三个人。这三人身形显然就是人类,他们并排站在拔山c倒海身前,相比巨人简直是小如狸猫。小杰第一次看到这个神秘新世界的人类,当然是分外留心,不过可惜只能看到背影。但见中间那人身穿黑袍,在人类里算是瘦高身材;左右两人皆穿红袍,都比中间的黑袍人矮了半头,身材则敦实许多。这三人昂然站在山丘似的巨人面前,却透着分庭抗礼的气势。 小杰正在奇怪这三人怎么能像闪电一样的从树林里飞射过去?无忧老人忽又说道:“孩子,你的运气不错,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能看到人类五国的首领们了!这种机会可不常有。”不等小杰发问,接着又道:“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共有五国,分别是息土国,丹木国,紫金国,玄冥国,厌火国。在这里,人类可以修得法术。你此刻看到什么都无须惊讶,以后我会给你细说。” 此时,那一众巨人已经从头到脚c又从脚到头的将眼前三人打量了几遍,实在是没有看出稀奇之处,憋不住又哄笑起来,笑声中力士倒海抢着问道:“刚才是谁说要领教本力士的力气?真的是你们三个?岂有此理!稀奇古怪!你们莫不是穿的太多,热坏了脑子?”原来这倒海觉得自己只裹着兽皮短裙很是舒服,那么这几人穿的整整齐齐,当然是穿多了。 那黑袍人似乎不习惯仰着头和巨人说话,大喝一声:“起!”只见三人脚下立时升起一个方形土丘,恰好将三人托起至巨人眉眼那么高。待得可以和拔海平视甚至略微俯视,黑袍人才淡淡的答到:“刚才正是在下想领教两位力士的力气!我们人类一向重视礼仪,今天第一次和各位力士相见,为表尊重,自然要穿戴整齐的。”说罢却突然收起傲慢的神气,向笼中的神鹦弯腰施礼,极其恭谨的说道:“在下息土国公孙飞扬,同厌火国姜燎c姜震雷,给您老人家请安了!久仰老人家智慧法力,今日相见,真是在下的福运!”那两个叫做姜燎c姜震雷的红袍人也急忙深深探下腰去,跟着公孙飞扬一起给神鹦行礼。可神鹦并不怎么理会,只是嘿嘿一笑。 巨人们见黑袍人能自如指挥脚下的土地升起,颇觉有趣,一齐鼓掌叫好。至于黑袍人对巨人与神鹦的态度差别,巨人们却全没觉察。力士拔山这次总算抢在了倒海的前面说道:“原来你就是公孙飞扬,你们息土国这手御土的法术果然很好啊!你为什么要领教我们的力气呢?不怕伤到你吗?你们人类好奇怪,要表示对我们夸父国勇士的尊重,为什么就要穿的整整齐齐的呢?你穿的多了,热的难受,心里难免就会生我们的气,那不就影响你对我们的尊重了吗?”说着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忙又接着说道:“我们夸父国先前和你哥哥公孙尽欢约好了,我们将这臭鸟交给你们,你们将灭绝魔镜送给我们,你该知道吧?魔镜在哪里呢?快拿出来瞧瞧。” 公孙飞扬不答反问道:“说起神鹦老人家,我们人类五国苦寻多年都缘吝一面。不知各位力士有何神通,竟能‘请’的动老人家呢?” 巨人尚未答话,神鹦猛的冷哼一声道:“息土国公孙家果然都是聪明人呀!这么急着想知道我老人家怎么被擒的?想学这些傻大个,对我老人家如法炮制?” 公孙飞扬慌忙躬身行礼道:“老人家切莫误会!我们对老人家敬仰已久,日夜都盼能有缘相见,好请教心中疑难。我们人类的命运就寄望于您老人家的指点,怎敢对老人家心存不敬?!”旁边的厌火国姜燎c姜震雷两人又是赶紧随同公孙飞扬一起行礼,三人态度显得十分诚恳。 小杰想起无忧老人刚刚说过妙感神鹦是能感知各种生灵心思的万年神鸟,因此神鹦应该很清楚公孙飞扬的所思所想,不至于误会。可公孙飞扬等三人对神鹦恭敬有加,也实在不像伪装,不由大感疑惑。小杰毕竟年纪太小,出身于微末百姓家。祖上十八代,从来没有显赫过;亲朋与好友,并无一个富贵的。父母教导,尽是要“安分守己”;所闻所见,无非是小民生活。未料刚来到这个新世界,就遇见人类顶级的“大人物”,自然是夏蝉不知冬雪了。 感到疑惑的显然不止小杰,还有巨人们!不过巨人们疑惑的焦点看来又与小杰大不同了。就见那倒海几乎要跳起来,指着笼中的神鹦怪叫道:“难道请这只臭鸟,哦不,难道捉住这只臭鸟,还需要什么神通吗?这只臭鸟又臭又馋,竟敢偷吃夸父国百年一熟的大力芒果,哼哼,结果吃的太多,难以消化,拉稀不止,被我们六兄弟当场捉住,真是好一只臭鸟!” 妙感神鹦是通灵的神鸟,已活了超过万年,的的确确是“老人家”无疑,一向又爱面子,现在被倒海一口气说出自己平生最丢人的事迹,顿觉无地自容!原来这神鹦最大的喜好就是享用美味,万年来飞遍了天涯海角,寻寻觅觅的就是奇珍异果c美味佳肴。而倒海所说的大力芒果只夸父国有,只有一颗果树,百年一熟且一次只能结出六个果子,美味无比又有增加力气的功效,是夸父国的国宝,专供六大力士分享。忽一日,神鹦想起垂涎许久的夸父国的大力芒果要成熟了,食欲大动c口水横流,急飞至夸父国,在六大力士准备开吃的前一天“捷嘴先尝”。不料大力芒果个头硕大,神鹦又好吃的停不下来,吃了一个,又是一个,最后竟然闹起了肚子。虽然神鹦知道六大力士就要来了,奈何肚子抗议不止,身体乏力难飞,结果一代神鸟生生被六大力士活捉于“嘘嘘哼哼”之际!六大力士见百年一熟的大力芒果被消灭殆尽,只剩下污秽遍地c臭气扑鼻,勃然大怒之下,就要让神鸟来个“鸟为食亡”。危急关头,神鹦灵机一动,忆起一事:原来夸父国巨人们天不怕c地不怕,就只在多年前败给过魔王的灭绝魔镜,是以历代巨人都将灭绝魔镜视为克星,立志夺取,可是灭绝魔镜早已在多年的人魔之争中不知所踪。神鹦于千钧一发之际说出灭绝魔镜如今落在息土国公孙兄弟手中,并且可用自己去交换,才终于免得以身殉“果”。 公孙飞扬何等聪明,心中马上明了神鹦缘何被捉,不觉暗暗好笑:原来这万年神鹦却和普通鸟儿一样贪吃,早知如此,早该想到对付神鹦的法子,何至于苦寻多年而不得?面上却不露声色,对着倒海忿忿不平到:“啊呀,你们夸父国实在无礼!神鹦老人家不过是吃了几个芒果,又恰逢身体抱恙,你们不及时侍候,反倒把老人家困在笼中,于心何忍?”又面向神鹦慨然道:“老人家请放心,今日我公孙飞扬必竭尽全力保您脱离牢笼之苦。我们息土国珍馐美味多不胜数,正好献给您老品尝c压惊。” 众巨人万没想到公孙飞扬会毫不迟疑地站在神鹦一边指责夸父国,一个个直气的头顶冒火c七窍生烟,哇呀呀吼作一团。咆哮声中,拔山怒视公孙飞扬,森然说道:“怪不得这臭鸟总说你们人类贪婪狡猾,不可信任!你这厮言语无理,不像好人。我们早已约定,臭鸟换魔镜,你休再扯东扯西,赶快拿出魔镜便罢,若有诡计,教你骨肉为泥!”被拔山抢去话头的倒海愤怒难泄,闷哼一声,一拳向侧面挥出,尘土飞扬中,远处地面竟被倒海的拳风打出好大一个洞。小杰定睛看去,见那拔山c倒海浑身青筋暴起,肌肉鼓动,怒目圆睁,一触即发。 公孙飞扬见巨人如此声势,侧头与尚未开过口的姜燎对视一眼,同时嘻嘻笑了起来。那姜燎矮墩墩的,边笑边鼓掌赞到:“各位力士果然神威凛凛!今日有幸瞻仰各位力士的风采,钦佩之极!各位千万息怒,世上哪有人敢对夸父国勇士不敬?”公孙飞扬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那物件呈圆盘状,黑黝黝的,看起来毫不起眼,众巨人一见之下却“啊”的惊呼一片。公孙飞扬拿着那物件,向拔山躬身行礼道:“力士请看,这是不是灭绝魔镜?”拔山大声道:“正是!正是!我夸父国祖上曾败给过灭绝魔镜,因此将这个魔镜的图像历代相传,并立下誓言,夸父国力士们只要见到魔镜或者知道魔镜下落,不能得之,就要毁之。这就是灭绝魔镜,快点拿来吧!”说着,拔山跨前一步,右手将怀中的鸟笼递到公孙飞扬面前,左手摊开手掌往公孙飞扬近前一伸,马上就要右手交神鹦c左手拿魔镜。小杰远远看去,那拔山的一个手掌也比公孙飞扬大了不少,如果公孙飞扬不交出魔镜,只怕拔山一把就要将公孙飞扬攥入掌心了。 公孙飞扬拿起魔镜,似是要交给拔山,却不小心将魔镜一晃,黑漆漆的魔镜陡地发出奇异的绿色光芒,直射拔山双眼。拔山大惊,往后疾退,同时已用左手遮住双眼。原来巨人虽然体型大如山丘,动起来却疾如闪电。不过灭绝魔镜射出的绿光一闪即逝,公孙飞扬顺手又将魔镜放入怀中,连声道歉:“力士莫慌!力士息怒!这魔镜十分古怪,在下也一直不善使用,刚才是一时失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各位力士似乎忘了,在下方才说过要领教各位力士的气力,不如等领教完了再将魔镜交与各位如何”姜燎马上堆出一脸笑容,附和道:“久闻夸父国六大力士神力无敌,今日难得相见,不比试一番岂不可惜!” 众巨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有人敢主动找夸父国的力士比试力气?何况还是眼前这三个身材平平的小人儿?拔山c倒海俱是一愣,倒海皱眉说道:“我夸父国勇士对于比试力气从不拒绝,只是未免太欺负你们了。” 公孙飞扬哈哈一笑,悠然道:“胜负要比试了才能知晓,或许是欺负了你们也未可知。”姜燎立刻跟着道:“我们三人都想与各位力士比个高下,不如就三局两胜制如何?” 夸父国一向以力大无穷为至高荣耀,众巨人见公孙飞扬竟如有把握赢定了他们一般,哪里还能受得了?倒海把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狠狠道:“莫说三局,就是比上三百局c三万局,又有何不可?你们快快说清楚,究竟怎么个比试法,都依你们!” 姜燎清了清嗓子,笑呵呵说道:“果然爽快!第一局,就由公孙贤弟与你们任一位力士比试举重,能举更重者赢。第二局嘛,如果在下继续与你们比试举重,未免无趣。不如这样,你们任选一位力士,打我三拳,若能打的我后退一步,就算我输。否则当算我赢。若前面两局我们一胜一负打平,那就只好由犬子姜震雷与你们比试第三局,直到分出胜负。为公平起见,第三局的规矩就由你们定,如何?” 姜燎这一番比赛规则,直听的小杰云山雾沼。在公孙飞扬c姜燎和巨人c神鹦谈话行礼之时,小杰已经隐约看到他们大半容貌。那公孙飞扬侧面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常年威权在握的人,约莫四十岁出头;而姜燎两鬓略白,年约半百,胖乎乎的,一张圆脸总是笑眯眯一团和气;姜震雷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那身材c长相与姜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是姜燎的亲儿子无疑。三人横看竖看也不像是天生神力。以公孙飞扬的体型,去和巨人比试举重就已经荒谬绝伦了,而姜燎居然还主动要巨人打他三拳,难道他没看到刚才倒海顺手一拳的拳风就能在地上轰出那么大的窟窿? 姜燎越是说的一本正经,巨人们听起来越觉得是奇耻大辱,是可忍c孰不可忍?力士拔山情绪激荡,胸口起伏不停,睥睨着对面三人,气愤愤道:“你这规则倒是对我们照顾的很呀,我看第三局是肯定不用比的了,如果前两局竟让你们赢上一局,就算我们输了,我就把这力士的名头让给你们!不过嘛,我们若一拳把姓姜的胖子砸成肉泥,那也怪不得我们了!” 公孙飞扬慢条斯理的道:“比试理应公平,说好了三局两胜,怎能占你们便宜?不过若我们赢了,要你力士的名头有何用?不如这样,如果你们赢了,我把灭绝魔镜双手奉上,神鹦老人家我们也绝不要了。但若万一我们侥幸赢了,请两位力士把神鹦老人家送给我们,灭绝魔镜你们想必也是不会再要的了。这样可好?” 拔山c倒海同时大声抢答道:“好,好,都依你!休再啰嗦,快点比试!”说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盼马上让这三个小人儿知道天有多高c地有多厚,夸父国的力士有多么伟大。 许久没开口的神鹦突然尖声叫道:“慢着!慢着!你们现在都说的大方,一会儿万一有人输不起,耍起赖来,又怎么办?既是比试,总得请个第三方做裁判吧?” 公孙飞扬抚掌赞成道:“老人家考虑的就是周全!这里并无别人,不如就请老人家屈尊做个裁判如何?”姜燎笑嘻嘻的接道:“您老这几天想必吃的很不习惯,我们赶紧赢了比试,就可以早些让老人家品尝我们精心备下的美味了。” 神鹦听到“美味”二字,咂了咂嘴,吞了口口水,忿忿然道:“我老人家被这些傻大个害的苦了!为了个破镜子就日夜兼程,餐风露宿。唉,可怜我的嘴巴何曾如此空虚过!他们智慧浅薄,哪里懂得美食才是生命的真谛,快乐的源泉?还是你们人类略懂些生活。”突又掉转话锋道:“既要我老人家做裁判,总得听我老人家的不是?哼哼,我万年修行,被你们这些晚辈当作赌注送来送去,面子何存,体统何在?话说回来,你们人类往往面和心狠,天知道你们赢了傻大个之后,会不会互相猜疑,争夺起我老人家来?岂不耽误我老人家品尝美味?不如这样,你们赢了之后,我老人家看你们人类哪个顺眼,就让傻大个把我交付给谁,旁人不得再争执抢夺。你们答不答应?” 公孙飞扬与姜燎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料定只要巨人服输后不再插手,不管神鹦让巨人将其交给三人中的哪一个,局面都是一样,于是欣然答应道:“好!一切都依老人家所言,我们赢了之后,由老人家亲自指定仙踪原上的任一人从夸父国力士手里接管您老,余人不得有异议!”姜燎也道:“这样很好,就按老人家的意思。” 拔山c倒海在旁边听着神鹦与人类商讨的尽是赢了后要如何如何,全没将自己看在眼里,竟是认定了己方必输,不由得气炸!两力士头发根根竖起,哪里还能按捺的住胸中万丈怒火?拔山大声道:“老四,我们今日被人看的起的很啊!就让我与公孙飞扬这厮比试举重,你一拳将姜燎那厮轰成灰烬!”倒海却急道:“老三,何不让我与公孙这厮比试力气,你一拳让姜燎那厮灰飞烟灭?”原来,这两力士虽然好斗,却从未杀伤过人类性命,他们认定自己一拳必能让姜燎化为乌有,在这种规则下赢的太不光彩,是以都不愿意去比第二局。 神鹦见两力士如此,不耐烦地催促道:“反正都是要输的,谁先谁后有何区别?不要耽误了我老人家打牙祭。我是裁判,就由我定,倒海第一局,拔山第二局,别再婆婆妈妈,像是怕输一样!” 倒海仰天一声长嚎,再不多话,转身就向身后的群山飞奔而去!小杰初见巨人时觉得他们动作迟缓,此刻方知那是他们怕碰坏了花草树木而过于小心翼翼。此时天空澄净,万里无云,小杰放眼望去,连绵的群山也只能看个模糊,可见距离甚远。可倒海似乎只一两个箭步,就跃到了群山脚下,比刚才公孙飞扬三人从树林里飞射而出又快的多了! 小杰遥见倒海面前那座山十分雄伟,倒海站在山前,最多有那山的十之一二高。却看倒海展开双臂,用双手抓住那山摇了几摇,那山随之剧烈晃动,轰隆隆滚下许多大石,宛如山崩。地动山摇之中,倒海屈腿半蹲,沉肩吸气,大喝一声,直起身来,竟已用双手将那座山举了起来!饶是小杰这一天来奇遇不断,看到此景还是惊的浑身发软,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就连无忧老人也不禁“嗯”了一声。 倒海双手高举那山,转过身来,大步走回。每走一步,大地震动,山川轰鸣,落脚之处都被踩出深坑,坑深约至倒海的小腿处。须臾走至众人近前,倒海扎稳双脚,缓缓将那座山安放在草地上。于是,一马平川的草地上赫然崛起一座高山! 众巨人发出一阵欢呼。公孙飞扬三人,乃至神鹦都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倒海兀自愤怒难平,对着公孙飞扬气冲冲道:“呶,该你了!若你能举得动这山,就算我输!” 公孙飞扬哈哈一笑,呛声道:“这有何难?且看仔细了!”言毕,身形一闪,已到了倒海刚举过来的那山前面。只见公孙飞扬仅伸出右手,喝了一声“起”,已轻轻松松把那山又举了起来。由于山高人矮,太过悬殊,若看不仔细,还觉得公孙飞扬不过是用右手扶着山边。巨人们先是惊呼一片,继而纷纷趴倒在地上察看,直到清清楚楚看到那山和地面之间确有一人高的空隙,真真切切被公孙飞扬举在右手之上,顿时沉默下来,把方才的神气泄了个干干净净。不料公孙飞扬单手举着山,竟还轻轻松松开口说话道:“此山放在这里太过碍眼,且让我搬它回去!”边说边跨步向群山走去,每一步都跃出几十米远,比刚才倒海举山过来时行的更快。转眼到了群山前面,公孙飞扬喝一声“去”,右手一挥,轻轻巧巧将那山又扔回了原地。然后转过身来,双足在地上一点,于空中划过一道飘逸的曲线绕了回来,站在拔山c倒海身前,气定神闲,恍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小杰震惊之余,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凝神细看,发现公孙飞扬将那山举回时,落脚处并未陷入地面。而同样的一座山,倒海举过来时,落脚之处全被踩出深坑。小杰很是奇怪,侧头望向无忧老人,想从无忧老人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无忧老人见小杰不惊反疑,开口夸奖道:“好孩子,莫非你看出了公孙飞扬的破绽?真是聪明。其实公孙飞扬论力气哪里是巨人的对手但息土国最擅长的法术之一就是御土之术,此法术可控制天下之土石。公孙飞扬并非用手将山举起,而是用御土之术随心所欲的驾驭那山,他就是想让那山飞上天空也易如反掌。至于伸出右手作举山状,乃是装作出来的。因为他是用法术驭山,山的重量不在他的身体之上,是以他没有在地上踩出痕迹。” 小杰恍然大悟。心想,公孙飞扬本和巨人们约好了以魔镜换神鹦,却想两者兼得,于是设出巧记,激的巨人和他打赌,欲让巨人空手而回还无法怨恨,固然是心机过人,但为达目的而违约欺骗,绝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何况,那姜燎又如何能抵挡的住拔山的拳头呢? 小杰正自出神,神鹦已然高叫了起来:“我老人家宣布,第一局比完,公孙飞扬胜!傻大个们,你们服了没有?”倒海大受打击,一张脸已由古铜色变成灰蒙蒙的,却还是立刻回答道:“当然是他赢了!我一只手断然举不起那山,我服输!”拔山也十分丧气,安慰倒海道:“老四,这公孙飞扬果然神力惊人,你我确实没他力气大,就好像你我都比不过老大一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惜老大不在,他的力量没有尽头,遇强则强,断不会输给人类的。” 神鹦一心只盼快些结束比试,早点大快朵颐,急匆匆道:“既是第一局没有异议,且快进行第二局!拔山,你把我老人家放下,活动一下筋骨,全力施展。免得一会儿三拳打不动姜燎,你却不服。” 拔山虽见公孙飞扬轻而易举就赢了倒海,但自己的拳头向能摧裂山川,若说自己三拳也无法使得姜燎倒退一步,如何肯信?拔山将手中的大鸟笼子递给倒海,大声道:“老四,且看我的!”嚯的转过身来,瞪着姜燎问道:“你就站在这土丘之上,吃我的拳头么?” 此时公孙飞扬三人又都并排站在那个隆起的土丘之上了,姜燎嘿嘿笑道:“我看这个土丘不高不低,力士挥拳发力应该颇为方便,不如就在这里恭候力士神拳吧。”向旁边的公孙飞扬道:“公孙贤弟,烦请你带同犬子一旁稍候,姜某一会儿便好。”公孙飞扬微一点头,飞身从土丘跃下,落到距离土丘很远的地方,显是对拔山的拳头很忌惮。一直没有开口的姜震雷正要跟着公孙飞扬跳下土丘,却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姜燎说道:“爹,你真的有把握么?孩儿实在担心!”这姜震雷声音憨厚,语调老实,和他爹未曾开口三分笑的风格截然不同。姜燎一改对旁人总是笑嘻嘻的模样,厉声道:“不是让你不要开口说话的吗?还不赶快站远一些!为父自有主张!”姜震雷还是依依不舍,又不敢违拗姜燎,犹豫再三,终于也跃下土丘,站到公孙飞扬身边去了。 拔山一步跨到姜燎近前,凶霸霸的道:“我知道你是厌火国国君,必有所长。但我这拳头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你真要以身犯险吗?”姜燎长叹一声道:“多谢力士提醒。我既身为一国国君,当为人类命运着想。如今世界,魔道渐涨,神性衰微,不久的将来,魔族必有行动。为保人类免于沦陷,神鹦老人家和灭绝魔镜都属不得不争之宝。至于我个人安危,实是微不足道。力士不必仁慈,或许我还受的了力士的神拳。” 拔山见姜燎主意坚定,再无犹豫,但也不忍看到他血肉横飞,于是闭上眼睛,“嘿”的一声,对着姜燎就是一拳。拔山的拳头比姜燎整个人还大上许多,一拳挥出,凭空卷起龙旋风,姜燎脚下的土丘随风碎裂成千万片,沙尘飞扬中,有人失声惊叫。拔山停住拳头,睁眼一看,却见姜燎活生生正站在自己的拳头上面,笑呵呵的道:“力士果然好拳!姜某脚下的土丘不胜拳力,碎的无影,只好暂借力士拳头落脚。所幸姜某绝无后退半步。”说着从拔山的拳头上跳下,轻飘飘落在地上,转头对姜震雷叱道:“你休得大呼小叫,让人笑话。”敢情刚才失声惊叫的正是姜震雷了。 拔山虽只是随手挥出一拳,但料想足以让姜燎与土丘同碎了,哪里想到土丘随风而逝,姜燎却毫发无伤?不禁对姜燎暗暗称奇。倒海早忍不住大叫道:“老三,你这一拳没使劲儿啊!这厮有些本事,你得实实在在打他一拳!” 拔山不敢再大意,深吸一口气,瞅准站在脚下的小小的姜燎,运足力气,大喝一声,屈膝弓背,狠狠一拳砸了下去!这一拳既出,晴天里雷霆震怒,姜燎所立之处轰然塌陷。姜震雷见那大拳头裹挟着风暴直捶下去,把姜燎砸在拳底,料想老爹必无幸免,不由悲痛欲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拔山突觉拳底有坚硬无比之物硌着手,抬起拳头察看,却见姜燎好端端立在深坑里,笑眯眯的赞道:“力士这一拳真不得了!平地里竟被轰出天坑,姜某跌落坑中,又被力士神拳压住,丝毫动弹不得!万幸姜某还是没有后退分毫。”言毕跳到坑外,对着喜出望外,脸上犹自挂着眼泪的姜震雷怒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既无眼力,又无定力,丢人现眼!” 众巨人皆目瞪口呆,拔山蹬蹬蹬连退三步,大吼道:“绝无可能!没有道理!怎会如此?!”半晌方定下神来,对姜燎道:“阁下神通让我佩服!但我还有一拳,须得尽全力,输了才不后悔。”姜燎微微颔首道:“力士请便!” “姜兄且慢!”旁观的公孙飞扬突然开口叫道:“这第三拳恐非小可,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从黑袍袖中抖出一条七彩绳索,姜燎脱口叫道:“如意索!”原来这条七彩绳索乃是息土国历代相传的法宝,名唤如意索,可无限伸缩c随心而至,能捆世间万物c芸芸众生。就连姜燎也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公孙飞扬右手一挥,那如意索一端被握在公孙飞扬手中,另一端瞬间变长变粗,闪着七彩光芒,直向远处的群山飞去,又飞在适才被举来举去的那座山旁,如一条巨蟒绕着那山缠了个严实。公孙飞扬把右手往回一抖,如意索已将那山整个拔起,从高空卷了过来,轰然落在刚被拔山打出的天坑处。如意索随即又变细小,隐入公孙飞扬袖中。姜燎早鼓起掌来:“如意索比传言中更加神妙,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巨人们却一向对使用法宝御敌制胜颇为不屑,冷淡淡地没有反应。公孙飞扬正色道:“姜兄不可大意,这座山可做姜兄依靠。免得万一退了一丝丝,倒给他们口实。”姜燎点头道谢,飞身一纵,落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紧靠着巍巍高山,对拔山道:“姜某已准备就绪,力士不必拳下留情!” 拔山面色凝重,对众巨人沉声道:“你们且后退!”巨人们迅速往后撤开。拔山也退至几百米之外,抡了抡双臂,左脚在前c右脚在后,蹲下身来,猛的向前发力冲出。几步之间,拔山已奔到半路,仰天怒号,向前跃至半空,转腰c扭胯c送肩,一拳擂向姜燎。姜燎被拳风逼的睁不开眼,模糊中只觉一个大拳头将苍穹击穿个洞,直劈过来,不由肝胆俱裂。那磐石堆就的岿巍大山竟砰然炸开! 自从公孙飞扬用如意索将山移来,小杰就被挡住视线,正自焦急,忽听拔山一声怒吼,接着那山就应声而崩,碎石迸射,飓风呼啸而来,呼啦啦将小杰周遭的大小树木俱都连根卷走。小杰急闭双眼,同时恍惚听得无忧老人念动咒语。须臾风停,小杰睁眼四下一看,周遭树林已成荒原,只剩下孤零零几颗树了。小杰心知自己藏身的大树是有无忧老人及时施法庇护,却见还有三两棵不甚粗壮的杂树竟也幸存,微感奇怪。 却说那拔山,铁了心要挽回面子,这一拳真是用尽了毕生神力,待得看见姜燎惶惶瑟瑟c抖若筛糠,料这一拳必可功成,瞪大了眼看姜燎如何收场。电光石火之间,这一拳结结实实横撞上姜燎,姜燎背靠的高山溃作无数碎石穿空,乱石纷飞中果然不见了姜燎身影。拔山大喜,又深恐有所错漏,四处张望姜燎何在,连拳头都忘记了收回。片刻风住,拔山正欲宣布获胜,突听姜震雷撕心裂肺的大叫:“爹爹,爹爹,你可是死了?你抱着那拳头做甚?”拔山听到后面,几乎要惊掉下巴,急低头往拳头下一看,那姜燎双脚悬空,用两手紧扒着自己的拳头缝,眉开眼笑的叫道:“能在力士此等神拳之下逃生,姜燎怕是要青史扬名了!哈哈,侥幸之极,姜燎竟还是没有后退!”言毕松开双手,一咕噜掉下地来,扭头对姜震雷吼道:“你这小畜生,我还活的好好的,你就胆敢咒我!回去定打烂你的嘴!” 众巨人面面相觑,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拔山强忍失落,后退一步,学着姜燎时常鞠躬的模样对姜燎深深一揖,大声道:“阁下本事高强!我输了!”转身对倒海黯然道:“老四,我们连输两局,不必再比。把这臭神鹦老人家,给他们吧。” 姜燎喜形于色,一边随口说着“哪里哪里,承让承让”,一边就要伸手来接神鹦。倒海正要将大鸟笼子递给近前的姜燎,公孙飞扬早一个箭步蹿了过来,欲和姜燎一起来接。就在这一瞬间,又有三条人影从远处疾射而来,后发先至,忽然就到了倒海身前,一起来抓鸟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人类五国 倒海一把将大鸟笼又抱回怀里,嚷嚷道:“你们到底谁是头儿?都抢着抱这个臭鸟笼子作甚?”拔山也向姜燎问道:“这三人在林中很久,不是你们带来的吗?”原来巨人天生耳目灵敏,早就发觉林中尚有三人,以为是公孙飞扬c姜燎所带随从,并没在意。 这五人互相一打量,都“嘿嘿”“哈哈”的干笑了起来。姜燎此次笑的颇有些苦涩,酸酸的回答拔山道:“这三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可不是我姜燎能带来的。”但见新来的三人分别穿着紫袍c白袍和青袍,与公孙飞扬c姜燎的黑袍c红袍俱都是面料上乘,剪裁精湛,雍容华贵,不相伯仲。 紫袍人看来四十上下,高大健猛,方面大耳,面色黑里透红,顾盼之间威若雄狮,昂然道:“紫金国赢重祝神鹦老人家万安!见过拔山c倒海两位力士。风世叔,姬兄,姜兄,公孙贤弟,久违了!” 白袍人五十来岁,高瘦身材,虽从这野外树林里飞出,看来就像是刚被人从头到脚c由里到外细心擦洗过一般,不沾一丝凡尘,面相清雅精致,年轻时一定是美少年。他也像姜燎般总在脸上挂着笑容,但姜燎的笑容夸张做作,是为了讨人欢喜或笑里藏刀,而他的笑容淡如清水,客客气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见他微微颔首,不咸不淡的道:“玄冥国姬冰天,见过神鹦老人家,见过各位!” 青袍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者,须发皆白但很浓密,额头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每条皱纹都像是由智慧与沧桑刻成,精光摄人的眼睛显示出他的精神健旺。他先向神鹦躬身行礼道:“丹木国风忘忧,拜见神鹦。找到您老人家实乃人类之幸。”又向众人道:“老朽给各位问好。适才的比试令老朽目不暇接,竟忘了及时和各位见面。” 公孙飞扬和姜燎碰了个眼神,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好!我与姜兄为了五国命运着想,为了请到神鹦老人家,在前面犯险。你们三位在后面不声不响,坐享其成,真是高明。”姜燎随即接到:“姜某消息闭塞,竟不知紫金c玄冥c丹木何时走到一起了?” 赢重与风忘忧互望一眼,尚未答话,姬冰天先冷淡淡的道:“我是自己来的,恰好他们也来了。”公孙飞扬与姜燎顿时松了口气。 风忘忧捋须微笑道:“五国早有协议,由于事关人类共同命运,在寻找那一弓一箭之事上,五国须互通消息c通力合作。这次息土c厌火两国事急从权,没有告知我们,但我们又怎能不额外留心,为五国未来出一份力呢?” 公孙飞扬干咳两声,欲待回上两句,最后还是装聋作哑了事。原来五国确有协议,找神鹦一事事关决定人类命运的两件至宝,五国在此事上须摒弃私念,共享情报。这次息土国接到巨人们的消息,不但只通知了铁杆盟友厌火国,而且对巨人花了一番口舌,称神鹦乃人魔必争之神鸟,为免意外,巨人们须绕道从厌火国进入,直到厌火国与息土国交界的仙踪原交易。并且为了隐秘,公孙飞扬与姜燎父子未带任何随从,可说是为了不被其他三国发觉而煞费苦心了。没想到竟然失算。 赢重声若洪钟,字字铿锵接道:“未料今日能看到两件魔族遗宝大显魔威,若非看清楚是公孙贤弟和姜兄在此,还以为是魔族有大人物来了。” 且说姜震雷作为晚辈,远远的立着,心里正在琢磨老爹刚才连挨三拳而不退是什么法术,以后定要好好求求老爹教给自己,这时听赢重说到两件魔族遗宝,一件自是灭绝魔镜,另一件却是何宝呢?至于如意索,天下皆知是息土国祖传的。突然灵犀难得一动,想起一物,大叫道:“爹爹,原来你是用了魔族的定”话还未完,姜燎厉声喝道:“闭嘴!”姜震雷伸伸舌头,硬生生把后面两字吞了回去。 原来人魔间历来争斗不息,每隔一些年总会爆发或大或小的战争,双方于胜负之中均有一些法宝下落不明。人类五国间也是明争暗斗,各有打算,谁都不会透露自己得失了什么法宝,以免战乱一起,被人先发制之。息土国拥有魔族至宝灭绝魔镜的消息,若非神鹦为了保命而对巨人说出来,外人绝不会知晓。而姜燎刚才大发神威,连抵拔山三拳,赢重等都早已看出是吞服了魔族法宝定元珠的缘故。那定元珠吞入腹中,可保吞服之人金刚不坏,是以姜燎明明已被拔山的拳头吓的胆战心惊,却总是有惊无险。只是巨人们除了曾打败过自己的灭绝魔镜,从不关心任何其他法宝,他们崇尚的是凭自身本事尽情一搏,所以才被姜燎骗过。 姜燎脸色阵青阵白,呵呵的笑将起来,道:“不管是魔族遗宝还是人类法宝,用于正途就好!”说完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身对神鹦行礼道:“老人家,刚才公孙贤弟与我不惜以身犯险,赢了比试,都是为了救您老人家早出牢笼。此处在息土国境内,公孙贤弟早已备下美酒佳肴,老人家不如早点享用?”忽然一惊,想起神鹦在比试之前已经说过,将它交付给谁须由它自己决定,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以神鹦的通灵本事,定然知道赢重等三人也已到来,莫非神鹦早已心有他属,才故意提前说好,让我们无话可说? 果然神鹦“嘿嘿”一笑,道:“刚才我们说定了,由我亲自指定仙踪原上的任一人从傻大个手里接管我老人家,余人不得有异议。我老人家看谁顺眼,可是难说的很呢。” 赢重等三人一听神鹦的口风,俱皆大喜。赢重抢先朗声道:“神鹦老人家一向能洞悉人心善恶,定不会与心术不正之人为伍,免得他日会被反噬。” 风忘忧微笑赞成道:“正是如此。人人都想得到那一弓一箭,有人为造福苍生,有人为称霸天下,幸好一定瞒不过神鹦老人家。” 姬冰天却道:“道理是没错。不过人心难测的很。一切尊听神鹦老人家示下。” 神鹦斜眼扫视了几人一圈,冷淡淡的道:“你们的话,正好对付孩童,可惜我老人家已经一万岁有余了。不止人心难测,人性更难料。多少争权夺利c不择手段之徒,麻木不仁c苟且生存之辈,当年何尝不是满腹理想c满怀正义的少年?今日你们即使有人真心只为人类命运,他日一旦实力超群c无人能制,又何尝不会骄恣横生,霸心顿起?那时恐怕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老人家了。” 风忘忧苦笑道:“老人家若如此说,那天下又有何人可以相信呢?况且您今日总得在这仙踪原上寻得一人,早脱牢笼之困啊。” 倒海也插嘴道:“臭鸟,我们夸父国勇士输了就是输了,不能反悔。你赶快看看这几个家伙哪个顺眼些,让我交接了事。” 神鹦咯咯怪笑,对着小杰藏身的方向叫道:“那树上可是有位小朋友?赶快下来吧,他们都把人类命运这种大帽子扣到我头上,我老人家今日的命运可全在你手上了!” 小杰觉得他们的对话之中,颇有一些意思,又不十分明白,正听的有趣,突然被神鹦叫破,犹如被雷击中,不知如何是好。无忧老人瞄了小杰一眼,笑道:“你不会要尿裤子了吧?”小杰大窘,使劲儿摇了摇头,自尊心升腾了上来,畏惧心消除了不少。无忧老人眨了眨眼,又道:“神鹦是我的老朋友,如果落入那几人之手,怕是鸟运堪忧。眼下只有你能救它了,你行是不行?”小杰对无忧老人深信不疑,既然他说只有自己能救神鹦,那绝不会有错,顿时责任心也腾腾升起,畏惧心只剩一些些了。无忧老人见小杰渐渐挺起了小小的胸膛,长笑一声,拉起小杰就飞了出来。 赢重等三人见神鹦对着那树林叫喊,还说树上有位小朋友,都认定神鹦在虚张声势。他们三人在树林里藏身多时,自信在那么近的距离,不会有人能毫无声息的瞒过他们,何况是位小朋友?巨人们更是不信,只道神鹦有什么诡计。待得一老一小从树上翩翩飞来,众人尽皆呆住。 无忧老人带着小杰飘然落在众人身前,尚未开口,倒海已抢着道:“你这白胡子老头儿,可是海外仙山上的神仙?我们老大一直想找神仙比试一番,可惜找不到你们的仙山。遇到你太好了,快随我们到夸父国,和老大比个高低!” 其他人也都已看出无忧老人乃是仙人,而旁边衣着破旧的小孩子却是人类无疑,霎时心念电转,本都想着即使神鹦选了其他人,自己依然可以紧追不舍c相机行事,至少也得分一杯羹,可这小孩子有神仙照顾,怕是无可奈何了。然而苦寻神鹦多年,今日方才有了机会,又如何肯放弃? 无忧老人一手牵着小杰,一手拄着拐杖,点头微笑道:“老头儿无忧见过各位英雄。”又对倒海说道:“今日见了拔山c倒海两位力士神勇,已是钦佩不已。更何况是名震寰宇的夸父国撼天力士?依老头儿看,不用比试了,你们回去告诉撼天力士,仙山上的老朽们定然不是撼天力士的对手,认输便是。” 众人纷纷上前给无忧老人施礼寒暄,极其恭敬。拔山c倒海听了无忧老人的话,高兴异常,拔山深恐被倒海抢去话头,急急道:“老头儿,你这话当真?我们老大当世无敌,最大的心愿就是胜过仙山上的神仙。你既认输,那可是不能反悔的了!不过仙山上那么多神仙,都能和你一样认输吗?” 无忧老人呵呵笑道:“不反悔,绝不反悔。仙山上都是些老人家,哪里有谁能是撼天力士的敌手?” 姜燎却突然道:“你们夸父国好生无礼,难得仙山圣人驾临,不仅不参拜,还妄想与天地比高。老神仙不过是不屑与你们计较,不信你们且问问无事不知的神鹦老人家,你们老大撼天可是神仙的敌手?” 拔山c倒海大怒,倒海马上低头问笼中的神鹦:“臭鸟,这些人都说你无所不知,你快说说我们老大和仙山神仙较量起来,哪个厉害?” 大家都料想神鹦必狠狠讽刺巨人一番,若能激得巨人与无忧老人大闹一场,真是再好不过,众人或许就有可趁之机。不料神鹦略一沉吟,认真说道:“撼天力士乃是当年独战群神的刑天之后,天赋独具,力无止境,当真发起疯来,的确是神仙也难制。” 众人尽皆咋舌,暗想神鹦不会有错,以后万一山水有相逢,万万不要招惹撼天。拔山c倒海则兴高采烈,比神鹦夸赞自己还高兴。倒海大咧咧道:“你们都听到了,这位叫无忧的神仙有自知之明,代表仙山向我老大认输。臭鸟也没意见。我们这就回去告诉老大!”接着问神鹦道:“你可是要这小孩儿接管?” 神鹦悠然道:“你这傻大个总算聪明了一回,正是如此。” 拔山c倒海一起笑道:“这有何难猜?这里最顺眼的人自然是这小孩儿了!”说完倒海把那个可能是世上最大的鸟笼往小杰面前一放,对小杰嘿嘿笑道:“小孩儿,这只臭鸟交给你了。这里的人都想要这臭鸟,他们狡猾的很,你可得跟紧无忧老头儿,别吃了亏。”小杰瞥见无忧老人对自己眨眼微笑,明白无忧老人想让自己接下神鹦,于是抬头对着倒海使劲儿点了点头。周边众人表情复杂,有的无尽失落,有的眉头深锁,有的眼里似要喷出嫉妒的火来。 巨人们倒似已经忘记了比试失败的沮丧,也不再挂念奔波万里所图的灭绝魔镜。拔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树皮编成的小袋子交给小杰,也不解释,转身对众人大声道:“我们适才输了,已经按约定将臭鸟交给这小孩儿,再无其他鸟事。我们走了!”倒海在旁边不断地嚷嚷道:“走了,走了,走也!”只见拔山c倒海领着八位巨人说走就走。由于树林已被摧毁,他们比来时快了许多,大踏步而去,瞬间没了踪影。 公孙飞扬与姜燎互望一眼,一起走到无忧老人身前拜了下去,公孙飞扬凛然道:“老神仙容禀,近年来魔域发展迅猛,对人类五国虎视眈眈,人间正气衰微,魔性渐炽,种种迹象表明魔族不久将有行动。据五国所得消息,魔王屠骜消失已久,相信是在全力寻找魔族至宝破灭弯刀。一旦让屠骜先找到破灭弯刀,人类危矣,神州众生灵危矣。我等为了人类命运着想,务必在屠骜之前先寻得落日弓与仁心箭。这一弓一箭消失已久,恐怕只有神鹦老人家知道下落。恳请老神仙为众生命运着想,让神鹦老人家告知我等落日弓c仁心箭的下落,抑或容我等慢慢向神鹦老人家请教。我等对神鹦老人家尊崇无比,决计不致怠慢。”赢重等三人也纷纷上前,一起拜倒。 无忧老人拈须微笑道:“世风日下,人心渐入魔道。如此人间,一旦魔族来犯,确令老头儿忧虑。但你们将落日弓c仁心箭视作对抗魔族之首要,实是舍本逐末。须知仁心为本,箭为末。若人间正气浩荡,处处仁爱,人间即是仙境,人类自会永享幸福。若正气不存,人性沦落,人即是魔,人间即是魔域。” 五人尚未答话,神鹦已然叹道:“无忧老头儿,千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有耐性。难道你不明白?你说的道理他们并非不知,只是不信,或是不愿相信罢了。这些人终生争名夺利,靠的是权谋手段,赤子之心哪里经得起岁月消磨?” 赢重涨红了脸,大声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我紫金国赢家一心为民,维护公义,天下皆知。尤其是我大哥赢正,仁义无双,谁人不佩服?哪个不敬仰?我赢重或许太过愚钝,但若说我大哥赢正也配不上仁心箭c落日弓,世间还有谁能配的上?” 公孙飞扬怒道:“我大哥公孙尽欢雄才大略,天下无敌,我息土国国力强盛,四方震服,赢正配不上仁心箭c落日弓,自然有我大哥配的上!” 无忧老人笑道:“二位不必争吵。我知道紫金国赢正乃是当世众口称颂的仁勇领袖,更知道息土国公孙尽欢天纵奇才,叱咤天下,无人能及。神兵利器自有灵性,只要他们真的矢志不渝,以解救众生疾苦为己任,终有机会得到仁心箭c落日弓。如今神鹦身陷牢笼,你们想趁此机会逼迫出那弓c箭下落,以我对神鹦的了解,他断不会就范。不如就此放手吧。”说完转头看看小杰,又道:“何况神鹦已经交给小杰,并非交给老头儿。应当由小杰自己做主处置。我不便强自参与。” 风忘忧目光闪闪,试探着道:“老神仙,这孩子不知从何而来?既是您老说了不参与,我们当可和这孩子商量,毕竟这是天大的事,小孩子万一错判,对世间苍生颇不公道。” 无忧老人叹息道:“这孩子命苦染疾,我欲救之而已。你们尽可和他商量便是。” 姜燎察言观色,暗想,一个小孩儿难道还诱哄不得?若这孩子被说服,无忧老人却也无话可说。主意已定,向前对小杰讪笑道:“这位小英雄,不知怎么称呼?家乡何处?” 小杰微低着头,嗫嚅着道:“我叫小杰,从很远的地方被老爷爷带来,家乡是个小地方,并不在你们说的五国之内。” 姜燎笑的愈发亲切,道:“小英雄,你可知道你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我们几人都是人类五国的首领之人,神鹦老人家关系到人类安危,你只需把神鹦交付给我们,就可得到你想要的任何奖赏。你须知道,即使无忧老神仙或者神鹦老人家,也不能像我等一样赐给你人间的荣华富贵。小英雄,你当前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尽管开口,我们全都答应。” 小杰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以前最想要的是能活下来,现在老爷爷已经答应救我了。我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之后,最想要的是让爸爸妈妈知道,让他们放心c开心,可惜这永远也做不到了。刚才你这么一问,我才发觉,我以后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还真的是一个大问题呢。” 公孙飞扬接道:“傻孩子,你何必去想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你既然已经可以活着了,那就得活的好,活的快活!你不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活的快活吧?只要你把神鹦送与我们,我们就能给你一世享用不尽的快活!” 小杰愣了半晌,憋的满脸通红,羞愧难当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活的快活?这个问题本来是不是很简单的?我跟老爷爷说过,我不聪明,别人都明白的道理,我却常常想不通呢。” 神鹦发出一阵嘎嘎怪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边笑边道:“你们的道理说过了,轮到我老人家来讲讲道理了!好孩子,你且听着,我与他们素无瓜葛,他们不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该故意让我老人家继续关在笼子里,一切行动都不由我。他们不能随便放几个臭屁作为理由,就来影响我老人家的快活。这个道理,你能明白么?” 小杰一拍脑袋,显得十分高兴,大声道:“这次我明白了!我马上放你出来。”随即大呼:“糟了,我就是这么笨,刚才忘记问巨人叔叔们,怎么打开这个笼子了!” 神鹦笑道:“你这孩子果然不通世事,啊,是不通狗屁,十分可爱!拔山给你的小袋子里有颗珠子,你把珠子扔到笼子里,我就可以出来了。” 小杰打开拔山留下的树皮小袋子,见里面有一颗鸡蛋大小c忽明忽暗的珠子,小杰拿起珠子就要向笼里的神鹦扔去。公孙飞扬等五人齐声大喊:“且慢!”“使不得!”“万万不要!”作势就要扑向小杰。无忧老人重重咳嗽了一声,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五人只好又悻悻站住。 姬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个半傻,莫非是天意?” 赢重也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不错,倒和我小时候有些像。只是如此一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此等良机,殊为可惜。” 小杰见五人不再大喊大叫,定了定神,终于把手中珠子从鸟笼间隙高高扔向神鹦。神鹦一口接住珠子就吞了下去,尖声大笑,振动双翅直飞而起,嘭的一声把巨大的鸟笼撞了个粉碎!原来那珠子是神鹦的元神所化,被撼天力士给逼了出来。若非失去此珠,缺了元气,再坚固的笼子又怎能关的住妙感神鹦? 五人见神鹦飞到半空,畅快大笑,欢欣无比,却不由得个个沮丧之极,面色如土。风忘忧看了几人一眼,沉声道:“事已至此,不能再错失机会。我们且最后一搏。”说完五人一起向着神鹦跪了下去。 风忘忧语带悲戚,肯肯切切的道:“神鹦老人家在上,我等苦寻老人家多年,或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免遭魔族屠戮。深恐就此错过老人家,让魔王先找到破灭弯刀,则天下危矣。恳请老人家明示,要如何才能将仁心箭c落日弓的下落告知我等?纵然让我粉身碎骨,我也甘愿。”另外四人也都纷纷哀求,急表心志。 妙感神鹦颇不耐烦,欲待不理,却突然间想起一物,不由流下了几大口口水。眼珠一转,对五人道:“也罢,虽然你们不可信任,但芸芸众生可怜。我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天下苍生,给你们一个机会。”言罢咳嗽两声,话锋一转,对眼巴巴盼着下文的五人叹道:“你们不知道,我老人家也曾苦寻一物,足足等了九千年,也没机会一尝其鲜。若你们帮我老人家弄得此物,让我痛快吃上一个,我就先告诉你们仁心箭的下落,如何?”说着,又有大量口水直落到五人头顶,五人却不敢稍动。 姜燎心思灵巧,想到一物,抢道:“本来人间无论何等珍馐美味,我们也定可寻的到c做的出。但以神鹦老人家的本事,九千年都未得到的,必非凡品。总不会是玄女族三千年一熟的蟠桃吧?” 神鹦咯咯大笑,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你这厮倒是机灵,一猜就着。唉,可怜这桃子三千年才一熟,果香直飘三千里,只闻闻香气,那口水就再也停不住了,焉能怪我老人家嘴馋?偏偏那些个玄女难缠无比,我老人家不过是想尝上一口蟠桃,止止心里的痒,每次都被她们阻止,真是好狠的心!哎呦,说起来,再过三年,又到了蟠桃成熟的时节,错过就要再等三千年。啧啧,玄女与人类本是一家,你们几个又都诡计多端,若能帮我老人家弄上一个蟠桃解解渴,就告诉你们仁心箭的下落,又有何妨?” 五人听了此言,面面相觑,原来那蟠桃是玄女族之宝,玄女族心如止水,不理凡尘,难以打动,且又法力高强,非人类可比。五人实无丁点儿把握能从玄女族那里求得蟠桃。可这又是唯一机会,怎舍得放弃?五人低声商量半晌,终于拿定主意,还由风忘忧向神鹦说道:“神鹦老人家在上,五国计议已定,决意不惜一切代价,为老人家向玄女族求一个蟠桃,换取仁心箭的下落。只是尚有两个问题。其一,我等得到蟠桃后,如何告知您老人家?其二,落日弓的下落,却要怎样才能告诉我等?” 神鹦在空中旋了两个圈,呵呵笑道:“你们若能得到蟠桃,我老人家立时就会知晓,马上就会去找你们。吃上一个蟠桃,是我毕生渴望,岂是可以耽误的?至于落日弓的下落,我现在一心只想蟠桃,还无暇顾及其他。等你们献上蟠桃之时,我自会想到其他珍品了,到时你们再寻来让我尝尝,换那落日弓的下落。” 众人一愣,敢情神鹦是想拿落日弓的下落再换一个难得一吃的奇珍异果,只是现在还没想清楚吃什么而已,不禁哭笑不得。 五人此时已想清楚:蟠桃虽难求,毕竟就在玉山玄女族的蟠桃园里,可缓寻良策;神鹦若错过,就渺无踪迹,有力无处使了。况且如今总算知道神鹦贪吃,或许可据此想到对付神鹦的办法也未可知。于是各自强打精神,向无忧老人与神鹦告辞,急急去了。那姜震雷被姜燎几番训斥,一直远远站着不敢近前,及至老爹与众人离开,赶紧跟上前去,一溜儿烟的都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栗广之野 扰攘了许久的仙踪原又平静下来,天已正午,春阳高照,恰好起了微风,很是舒服。若不是神鹦还在半空盘旋,小杰准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奇特的梦。“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老爷爷要怎么治好我的病呢?”“我将要在这个世界上度过怎样的一生?”小杰的小脑袋里从来没有同时涌起过这么多念头。忽觉天地悠悠,自己不过是一片随风飘零的落叶,对人生与世界都有太多迷惘,不禁感伤起来。 神鹦终于从空中飞落,绕着无忧老人的头顶盘旋,似乎对老头儿很有兴趣。可无忧老人犹如入定了一般,神鹦忍不住大声嚷道:“啊呀,被关在笼子里这么多天,筋骨都要生锈,今日才算舒展个够。舒服,哈哈,真是舒服!”说完收起翅膀,立在无忧老人面前,悠然道:“我能感知世间生灵所思所想,却唯独无法了然你们神仙的心思。看你明明在动歪脑筋,偏偏窥探不到,我还真是不习惯。” 无忧老人苦笑道:“实不相瞒,老头儿今日有求于你。我适才是在回想万年来有幸品尝过的美味,可惜实在没有一样是足以打动你这张长嘴的。因此苦恼。” 神鹦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多年不见,你这老头儿何时变得这么体贴了?一见面就想着送我美味佳肴?看来我的麻烦不小,还是走为上策吧。”说完振翅欲飞,却被无忧老人用拐杖挡住,瞪眼道:“你这馋嘴的家伙,年龄越大倒是越刁钻了。你的元神珠是这孩子寻回,你若不救这孩子,就把元神珠再吐还给他吧。” 神鹦吐了吐舌头,苦着脸道:“吞入我肚中的东西,那是决计不会吐出来的了。我神鹦一向英名远播,今日反被这小小孩童搭救,欠人情的滋味可不好受。也罢,赶紧还了这个人情,落个轻松自在!” 无忧老人瞬间笑容满面,捋了捋长胡子,道:“可不是我老头儿要麻烦你,只不过你一向行踪何其飘忽,偏偏我带着这孩子刚来到神州就遇到你,难道不是天意?”转头对小杰道:“小杰,有了神鹦帮忙,要救你就易如反掌了!难得这个吃货肯无偿帮忙,还不赶快拜谢!”小杰听的一头雾水,但知神鹦已答应救自己,赶紧道谢不已。 其实神鹦早从小杰的心绪里感知到了小杰的来历,只是要让神鹦主动开口救人,却万万不是其风格。只见神鹦把脸一横c眼一瞪,对小杰高声道:“谢什么谢!我们互相搭救一次,正好扯平!你若心里感激,我自然知道。你若口是心非,我也立时知道。在我神鹦面前,又何须表面功夫?”说完展翅向群山深处飞去,远远传来其尖锐的声音:“你们且等着,我去寻些果子吃。可怜我的肚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半晌,神鹦挺着圆鼓鼓的肚子飞转,衔来一大串金黄色的浆果,真是异香扑鼻,甜到心脾,比昨天无忧老人摘的野果又好吃很多。小杰直吃的满嘴汁液,停不下口,大呼好吃。神鹦得意非凡!一个吃货听到别人认可c夸赞他对吃的品味,简直是如聆仙乐。 堪堪吃完果子,天色刚过正午。无忧老人起身凝视天边,若有所思,忽道:“孩子,爷爷要去一个地方。你随爷爷同去,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由来,也会明白我们将如何救你。”小杰闻言大喜,忙不迭的点头。神鹦一愣,道:“老头儿,你莫非要去栗广之野,察看极桑树的情况?”无忧老人朗声道:“正是!世风日下,魔涨道消,我须去极桑树下看一看。”神鹦叹道:“人间的事,你还没管够?多少生灵欲成仙,为的是脱离红尘苦海。你心心念念凡间众生,做神仙还有何逍遥?”无忧老人仰天大笑道:“若有神仙之能,却无慈悲之心,即是魔也。况世间苦难岂分彼此?倘若是非颠倒c妖孽横行,神仙也难独自逍遥。设若随波逐流c苟且生存,则又堕入兽道,浑浑噩噩,永失灵性,再无快活!如你我之辈,纵然天地将倾,遍地是魔,也当秉持神性,扭转乾坤,此乃率性之至乐也。”言罢,把通灵宝杖向半空一扔,拉着小杰纵身跃上宝杖。小杰依然从后面抱住了老人的腰,无忧大叫一声“去也”,老小二人骑着拐杖光电一般飞向朗朗晴空!神鹦急展双翅跟上,仙踪原上久久缭绕着神鹦的叫声:“喂,老头儿,等等我!” 风生耳后,云起脚下,小杰觉得惬意极了,和上次飞行有天壤之别。间或没有白云遮眼时,看到过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的广阔平原,翠色波浪般此起彼伏的丘陵,挺拔陡峻c峭壁突兀的山川,还有一碧万里的草原上点缀着奶牛c肥羊c骏马c野花儿 小杰享受着眼睛的盛宴,不知道已是第几次赞叹道:“真美啊!这个世界真美。” 神鹦忍不住接话道:“小朋友,这个世界叫做‘神州’!我们是从息土国和厌火国交界处往西飞,要到神州最西边的栗广之野。如果往东去,有大片的森林,广袤的沼泽地,最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那才更美呢。” “神州?!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们要去的栗广之野,是不是也很美呢?” “栗广之野,本来也挺美的,”神鹦颇有些犹豫,道:“不过想到那里可不容易,从来只有神仙c神兽能去。这次老头儿要带你去,你可算是去栗广之野的第一人喽。我看老头儿一定对你期望很高呢。” “老爷爷对我好,我知道的。不过我这么笨,这么普通,可不会成为像公孙飞扬c姜燎c赢重他们那样有本领的人。”小杰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无忧老人与神鹦闻言大笑起来。小杰更加惭愧,把头几乎要低到脖子下面,却发现下方已经变成黄沙漫漫c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无忧似乎背后长眼c看到了小杰的面红耳赤一般,大声道:“孩子,勿须羞惭。刚才那些人本领虽也不小,可是再大的本领,也终归受制于他们的心性。你要记住,有多大本领当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是什么?你真正相信什么?” “啊?”小杰似懂非懂,道:“老爷爷,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一定记住你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懂的。”说着,小杰挺起胸膛,只见好大一个血红的夕阳正在眼前。 “过了这片沙漠,就到栗广之野的边缘了。孩子,像上次一样,抱紧爷爷,万万不能松手!”无忧的语气突转严肃,嘴里叽叽咕咕念了几句,小杰发觉自己和无忧霎时被一个透明的大泡泡包围起来。 神鹦却哈哈笑道:“小朋友,前面的风景不太美气,你可不要尿湿了老头儿的拐杖。”说完神鹦也叽里咕噜了几句,身外也立即多了个大泡泡。 夕阳已经沉下大半。小杰低头看着黄昏的沙漠,大地已由金黄色变得有些暗沉沉的,起伏的沙丘越来越朦胧。莫非白昼里灼热的沙漠,在夜晚睡着后就化身死寂c苍凉的大海?小杰还是个孩子,不太喜欢凄冷肃杀的景色,于是抬起头来,却发现夕阳已不见了,整个朦胧的苍穹都不见了,前方只有漆黑!填满宇宙的漆黑,绝对的漆黑。黑夜绝没有这么黑。 小杰惊惶之下正想大声询问无忧老人,却想起刚才神鹦那个“尿湿拐杖”的笑话,硬着头皮又把话憋了回去。就这么一犹豫,一老一小一鹦已经疾驰进无垠的黑暗之中。不过还好,虽然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两个大泡泡之内却是光明的,小杰能看见自己和无忧,也能看见旁边泡泡里的神鹦,顿觉心安。 神鹦见小杰十分安静,倒先忍不住了,压着嗓子恐吓道:“小朋友,这旁边黑暗里有专吸生灵骨髓的恶魔,还弥漫着闻者即死的毒雾,还有”突然语调一转:“喂,你为什么不怕?还想笑?我老人家说的可都是真的。所以除了神仙之流,谁都到不了栗广之野。” 小杰呵呵笑道:“哇,你果然可以随时感知到别人在想什么,以后我不用和你说话了,只需要想一想就可以了。” 神鹦乐道:“那可不行,无忧老头儿一本正经的很不好玩儿,你若再不说话,这一路就太闷了!啊,我老人家感应到了,原来你觉得和我们两个老家伙一起,就算危险也不害怕。真不枉我们疼你,哈哈。” 小杰的确不怕,不是因为他信任无忧老人和神鹦的法力,而是他真心觉得无忧老人和神鹦是他在这个叫做神州的世界上最亲近c最喜欢的人。和亲近c喜欢的人在一起,快乐总是油然而生。等到小杰长大一些,他还会明白,若和不喜欢的人们在一起,心中抑塞亦是如影随形的。 既然不怕,黑暗就一定会过去。可惜黑暗之后未必是光明,也可能是烈火,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烈火终究也过去了,接踵而来的又是凝固了一切的冰冻。直到越过了冰冻世界,天已微亮,下面是荒凉广阔的原野,偶有稀疏的绿色。无忧老人与神鹦吹破了两个大泡泡,继续向前疾飞。神鹦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旷野里的新鲜空气,大叫道:“老头儿,再快一些,要再过几千里才能寻到好果子吃!” 无忧老人放眼望去,见前方一片空旷,急道:“千年不见,极桑树究竟如何了?!”随即大喝一声:“宝杖宝杖,速速向前!”通灵宝杖骤然加速,越来越快,小杰已看不清下方的景物,只觉绿色越来越多,荒野渐成了一块儿无边无垠的绿地毯。也不知过了多久,陡见远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上顶着天,下拄着地,方圆似有千万里,横亘在天地之间。同时听到无忧老人一声大呼:“极桑树!” 宝杖又向前疾驰了一会儿,停在半空,一老一小坐在拐杖上,俱看着眼前的景物发呆。而神鹦许是没有跟上宝杖的速度,还没飞来。小杰此时终于看清,极桑树确实呈树状,只是太过庞大,扎根于广袤大地,勃勃于九重天外,似乎天穹正是由其撑起一般。 奇特的是,那远比山峦还要粗壮的树干竟由三股分支纠缠在一起而成:一股呈洁白色,比最上等的白玉更加莹透纯净,透着温润的光辉;一股呈漆黑色,发出黑幽幽的光泽,小杰只看了一眼就觉晕眩,似乎那漆黑的下面藏着无底的深渊;还有一股却是灰色,黯淡c消沉c了无生机c绝无光彩,若黑色让人心生恐惧,却又带着神秘的吸引力,灰色则是完全的令人厌烦。白c黑c灰三股分支像三条巨蟒般紧紧缠绕,各不相让,争相输送各自的能量,形成了极桑树天柱般的树干。 此树虽然繁茂无比,却无树叶,只见树干上分出密密麻麻c有粗有细c各式形状的树枝,树枝上挂满了大小不一c外形各异的果子。小杰看了多时,发现除了有白c黑c灰三种纯色的树枝,还有一些树枝呈白灰色c黑灰色,甚至有一种白黑灰三色交融的树枝。与之相应,果子也分白c黑c灰c白灰c黑灰c白黑灰六种色泽,分别长在同样颜色的树枝上,且形状亦各有别。 小杰正在奇怪,为何一颗树上却长出不同的果实?呆望了许久的无忧老人突然沉沉的问道:“孩子,这棵树看起来,白色局面占优,还是黑色c灰色更为彰显?”小杰一愣,答道:“当然是黑色c灰色大占上风。白色的果子很少,黑色c灰色的果子比比皆是。”无忧老人道:“可是数量最多的,却是白黑灰三色交融的果子,为何你会觉得黑色c灰色优势明显?”小杰想了想,道:“即便这种数量最多的三色交融的果子,大部分果实也是黑色c灰色明显压制了白色,白色为主的三色果子很稀少。”无忧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小杰心里暗自嘀咕:我都能看到的事实,老爷爷怎会看不到?他之所以问我,不过是对看到的结果有些难以接受吧。 正在此时,背后风起,小杰转头一看,原来是半路不见的神鹦急速飞来。神鹦本已饿瘪了的肚子又自高高鼓起,双爪兀自抓着结满了紫色野果的灌木,敢情刚刚美餐了一顿。随着一声饱嗝,神鹦停在了无忧身旁,也探头看那极桑树。只看了两三眼,就大嚷道:“乖乖不得了,比我老人家想象中还要严重,看来世间魔涨道消,大势已定,魔族如果不顺势而动就不配做魔了。”小杰奇道:“不配做魔,那做什么?”“做个吃货啊!”神鹦说着又打了个饱嗝,逗得小杰哈哈大笑,无忧老人却依然满脸忧虑。神鹦瞟了无忧一眼,大声道:“老头儿,世间风水轮流转,阴到极处必有阳。妖魔横行,自有英雄。你锁着眉头c沉着脸,除了影响胃口,还有何用?”言罢从空中飞落,将野果放在地上,忍不住又吃了一个。无忧老人被神鹦一顿抢白,缓过神来,摇头一笑,带着小杰,驾着通灵宝杖也从半空落地。一老小鸟围坐着吃起那紫色野果来。 小杰对野果自然又是一番真心的称赞,神鹦被夸的心满意足,乐呵呵道:“你这孩子甚合我意,你想不想知道极桑树的来历?”小杰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神鹦道:“左右也是无事,就给你讲一讲神州的故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极桑树下话神州 “神州是怎么出现的?就连我老人家也不知道,兴许是另一个世界里某一位法力远远超过我们的仙人无意中造出的吧,这位仙人造出了神州大地c日月星辰c苍穹宇宙后就丢在一旁,彻底忘记了。” “老人家,日月星辰c苍穹宇宙是不是比神州大地宏大的多?神州大地只是这位仙人无意中造出的宇宙的一个很小的部分吗?”小杰瞪着大眼睛问道。 “你这孩子,还没进入正文呢,就有问题了。”神鹦语气虽是不悦,眼神里却透露出赞许,接着道: “苍穹宇宙究竟是实实在在的浩瀚之物,抑或只是我们无法参透的法术c幻像,我也并不十分了然。我曾经向着天外不断飞行,可是始终无法到达尽头,让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坠入了一个设计好的幻术之中?我可以确定的实在之物,就是我生活的神州大地。当然,神州大地也是仙人设计好的,但我们姑且只能在神州里生存思考了。” “神州被造出后,过了很多很多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个天神,叫做女娲。女娲来到了神州,见这里风景优美,有山川丘陵,草原沙漠,森林沼泽,江河湖泊,却没有她的同类,不禁很是寂寞。寂寞如此难熬,有一天,女娲就在这栗广之野,化身为一颗树,叫做极桑树。不过女娲化身的极桑树,是洁白色的,洁白的树干c树枝,长出洁白的果实,果实成熟落地后,就变成和女娲一样的神仙,神仙长生不老,天性里只有坚定不移的神性,譬如仁慈c公平c正义c理智c包容等等。女娲用这种方法创造出众多同类,以排遣寂寞。” “可是神州被造出的时候,或许同时被置入了某种神秘的平衡法则。女娲无意中闯入神州,造出众神,一定是打破了这个平衡,引发了一系列后果。某一天,在极桑树洁白的树干上,突然缠绕了一条漆黑色的树干,漆黑色的树干蕴藏着无穷的魔力,它拼命挤压洁白树干的生长,将它的魔力不断壮大c释放。漆黑色的树干上长出漆黑色的树枝,结出漆黑色的果实,果实落地化为魔。魔能活八百岁左右,神州上从此有了魔族。魔与神以及后来的人类形体相似,但头上长着两只锐利的角,双脚如牛蹄般粗壮。男魔身高从七尺到一丈左右,大都彪悍精壮,耳边的毛发笔直坚硬如箭矢;女魔与人类身形仿佛。魔的相貌差别极大,大部分魔族面目强悍,五官狰狞,也有不少魔类却长的俊秀无比。魔性贪婪,极端,嫉妒,从不公正的考虑他人。我们后来称洁白的树干为神根,漆黑色的树干为魔根,神魔不相容,互相竞争,由于魔性大多时候都远不如神性坚定,神很快压制住了魔。” “可那个神秘的法则继续发挥着作用。有一天,在神根与魔根上,又出现了灰色的树干,我们称之为兽根。神根c魔根c兽根狠狠纠缠在一起,都想压制住对方,发展自己。自从有了兽根的加入,神c魔c兽的能量和意志形成了平衡,那个神秘的法则没有再被触动,极桑树直到如今都还是神根c魔根c兽根三者竞争的局面。只是三者的强弱态势一直在变化,时而神强,时而魔与兽胜。”说到这里,神鹦叹了口气,道:“你也看见了,如今魔c兽之势远胜于神了。” “自从有了兽根,极桑树上自然也有了灰色的树枝,生出灰色的果实,灰色的果实形状千奇百怪,很多时候都是许多果子挤在一起形成灰不溜丢的一大团,分不清彼此。落地后生成的兽类也是各种各样,其寿命大都不甚长久,但兽性雷同,都被食欲c繁殖欲等先天牢牢控制,只求生存而已。兽类浑浑噩噩的围绕生存打转,最没智慧,但兽性却是顽固不化,难以消除。魔虽恶,由于缺乏神的强大信念,并非神的对手。可兽虽愚蠢,兽性偏偏顽固无比,魔c兽相加,终于可以抵抗神。” 说到这里,神鹦见小杰已然听的入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话锋一转道:“不过需要说清楚的是,虽然我老人家智慧如此之高,我对于神性c魔性c兽性的说法也只是我个人之见,毕竟我老人家也跳不出这三者啊。世间很多事,只能心中悟,说出就有错。你还小,以后慢慢体会吧。” “兽与神c魔并非绝对不相容。极桑树上渐渐出现了白灰色的树枝,生出白灰色的果实,落地化为神兽。别人称我老人家为神鸟,也就是神兽的一种,当年我老人家就是这极桑树上一颗白灰色相间的果子。而无忧老头儿,当然是一颗白色的果子了。” 无忧老人插嘴笑道:“孩子,你看神鹦即使成了神,也没法改掉贪吃的本性,就知道兽性有多么执拗难改了。” 神鹦哈哈一笑道:“幸亏我老人家只是喜欢吃点奇珍异果,无伤大雅。须知极桑树上还有黑灰色的树枝,长出黑灰色的果实,落地即为魔兽。如今神州大地上还有一些魔兽,若你以后遇上,可要远远避开,它们要吃的东西就骇人听闻了。” 小杰伸了伸舌头,不敢去想魔兽都喜欢吃些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那么白c黑c灰三色交融的果子落地后,就叫做神魔兽了吗?” 神鹦与无忧老人闻言同时大笑起来。神鹦笑道:“小朋友,关于这个三色交融的果子是什么,还是由无忧老头儿来告诉你吧。他可是亲身经历了许多。” 无忧老人看着前方的极桑树,目光闪动,似是忆起了很多往事,悠悠道:“大约十万年前,神州上已经有了不少神c魔c兽c神兽c魔兽。各类生灵互有竞争,但神仙法力高强,智慧亦高,意志坚定,始终占据着绝对优势,掌控着神州大地。虽然几种生灵都来自于极桑树,不过果实从极桑树上落下时,总是落在栗广之野以外的地方。栗广之野被黑暗c烈火c冰冻包围,只有神仙和神兽能进的来。我那时和众多神仙一起,经常来极桑树下观看,只见极桑树上长满了一种白c黑c灰三色交融的果实,却一直挂在树上,迟迟无法落地化为某种生灵。后来有细心的神仙发现,这种三色交融的果实乃是一团凝聚起来的精气,若要其落地化为生灵,须得找到让精气可以依附的实体。众神约定,把这种三色交融的果子,也就是这团精气称为灵魂,如果灵魂化为某种生灵,就称其为‘人’!” “啊!原来这种三色交融的果实,就是人的灵魂!那么人的灵魂就是神性c魔性c兽性的结合?”小杰忍不住惊呼,继而问道:“老爷爷,难道只有人是有灵魂的吗?” 无忧老人捋了捋胡子,答道:“众生之中,只有人,是有独立的灵魂,也就是说,人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一会儿你就知道,这也是爷爷能救你的关键所在。而其他生灵,乃是灵肉合为一体。” “十万年前,众神发现极桑树上的三色果实越来越多,若不让其落地而去,树上其他生灵就再难以生长。当时神州大地由众神统领,一片祥和,众神担心若神州大地多出‘人’这种难以预测善恶的生灵,会破坏掉当时的和谐景象。众神经过几番商议,决定共同施法,再造出一个世界,将灵魂引入众神所造的世界之中转化为人。众神模仿神州大地c日月星辰,造出了一个几乎同样的宇宙,称之为虚空幻境。只是出于慈悲,为了让人类顺利繁衍生存,众神在这个虚空幻境之中,只引入了毫无法力c对人类不会构成巨大威胁的兽类,虚空幻境之中并无魔c魔兽,当然也无神仙c神兽。为了防止神州的魔族c魔兽侵入虚空幻境,众神共同施法对虚空幻境设置了两重保护:其一,虚空幻境的唯一通道要由众神合力才能打开,且每千年只能打开一次,每次最多打开一年后就会自动关闭,神仙也无力改变。其二,虚空幻境与神州的唯一通道是一片茫茫虚空,无论何种生灵,神性稍不坚定就会在茫茫虚空里灰飞烟灭,魔族c兽类绝无通过茫茫虚空的可能。” “在造好了虚空幻境之后,众神在虚空幻境之中用泥土捏成与神仙模样相若的很多泥人,再施法将极桑树上的所有灵魂引入虚空幻境之中,依附在泥人上,成为第一批人类!众神的设计是,以后每当人类有婴儿出生时,极桑树上都会有一个灵魂果落下,与那个人类的新生命合为一体。”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众神将灵魂果引入到虚空幻境之中,成为第一批人类之后,极桑树上的灵魂果竟然并未消失,一个都没消失!众神十分惊讶,这才发现,由于众神的法力有限,造出的虚空幻境始终无法替代神州,只有在神州大地上造出人类,极桑树上的灵魂果才会落下。于是众神只好在神州上也捏了许多的泥人儿,将极桑树上的灵魂引入到泥人身上,成为了神州上第一批人类。至此,极桑树上的灵魂果终于落地。” “老爷爷,那个虚空幻境里的人,和神州上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呢?”小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已经感觉到,虚空幻境和自己怕是大有关联。 “虚空幻境里的每一个人,在神州上都有一个同样灵魂的人存在,人的灵魂本是一体双生。第一批虚空幻境的人类,和第一批神州的人类,是同一批灵魂果化身而来,灵魂自然是一一对应。后来,每个落下极桑树的灵魂果都化作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一个飞向虚空幻境,一个飞向神州大地。两个相同的灵魂永远都是一体的,共同成长变化,不过由于它们依附的躯体可能有很大差别,拥有相同灵魂的两个人未必同时死亡。人在死亡后,灵魂都会再飞回极桑树,成为灵魂果。两个相同灵魂的人,若其中一人先行死去,其灵魂会先飞回极桑树,等到同灵之人也死去,一体双生的灵魂都回到了极桑树,就会合为一体再次化成灵魂果,灵魂果在极桑树上会受到极桑树三股能量的影响而一直成长变化。颇为奇特的是,灵魂果在离开极桑树,化为两个同灵之人以后,在人世的一生之中依然可能进化c亦可能退化。虽然出生之时,每个人都是神性c魔性c兽性的结合,可在死亡之时,极少数人神性十分光明,魔性c兽性荡然无存,他们的灵魂飞回极桑树后会变成洁白色的果实,果实成熟后落地化为神仙。当然也有一些人,在死亡之时神性c魔性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兽性,这样的灵魂在飞回极桑树后变成灰色的果子,果子落地后成为兽类。” 小杰直听的心潮澎湃,脑中早升起诸多疑团,问道:“老爷爷,这次我明白了,我以前所在的地方,我们自己称为地球,还有地球所在的那个宇宙,就是众神造出的虚空幻境!我就是来自虚空幻境的人!您说虚空幻境与神州上的人有着相同的灵魂,为什么这两个地方的人看起来差别很大呢?神州上的人类会法术,而地球,就是虚空幻境里的人们不会法术,却发明了很多科技。” “孩子,你觉得法术与科技,差别很大吗?”无忧老人微笑道:“人是神c魔c兽的结合,自然是有潜能修炼成和神c魔相似的法术的,神州上的人类即是如此。虚空幻境是神州众神造出的一个世界,神州众神法力有限,造出的虚空幻境并不能和神州完全相同,导致虚空幻境里的人类潜能无法发挥,不再能修炼法术。可是,虚空幻境里的人类,和神州人类具有同样的灵魂c意志,他们潜意识里也会渴望像神州人类施展法术一样能飞,能奔驰的比骏马还快,能相隔万里却随时联系,甚至能具有神c魔般的杀伤力!正是这种灵魂和意志,促使虚空幻境里的人们发明了科技,最终利用科技实现了飞翔c疾驰c通讯c巨大的杀伤力等诸多冲动。” “所以,孩子,法术与科技看起来很不同,其实却源于同样的灵魂c同样的意志。决定人类走向哪里的,始终是灵魂。法术,科技,和人世间的种种,不过都是人类灵魂意志的结果。如今的人类,魔性大发,兽性泛滥,神性衰微,若如神鹦所言,阴极必阳,将出英雄,所谓英雄势必要改变人类的灵魂c精神,方可彻底战胜魔与兽。” “老爷爷,我在虚空幻境之时有过学习,虚空幻境的历史可远不止十万年那么长呀?”小杰还是疑问未消。 “至于虚空幻境里的人类学问,很多都是神州众神在创造幻境之时设计已定,又被人们‘发现’了而已。”无忧淡淡的回答,接着讲道: “众神知道,在神州之外必还有更为强大的世界和仙人,否则神州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刚才神鹦说过,这些更为强大的其他世界的仙人,在造出神州时,也同时创造了一些不能违背的法则,神州众神后来称这些法则为天道。若违反天道,打破平衡,神州定会灭亡。在神州众生灵之中,只有神仙们能或多或少的感知到天道。自从神州上有了人类,众神都感知到了天道的暗示,为了保持神州众生灵的平衡c延续,众神必须永远的退出神州大地,不再插手神州上的众生灵之争。天道不可违,众神离开神州大地,在神州大地东南尽头的茫茫大海里,找到了五座漂浮不定的仙山,从此居住在仙山上面。这五座海外仙山分别叫做岱舆c员峤c方壶c瀛洲c蓬莱,仙山上到处长着雪白的花草树木,结出各种珍珠c美玉般的果子,这些果子美味可口,吃了可延年益寿,还有各种飞禽走兽也都是性格温顺c雪白可爱。众神在仙山上穿着白袍,呼朋唤友,修炼法术,参悟天道,其乐融融。其中某些参透了天地玄机的神仙,最后还会飞升成为未知的世界里更强大的仙人。” “仙山上一切齐备,应有尽有,生活真是幸福!难怪人人都想成仙。”小杰满是羡慕的说道。 “孩子,你错了!仙山生活的确幸福,但绝不是因为应有尽有。如今人类的财富,若分配得当,也足以让每个人终生衣食无忧,为何人类总不能合理分配,为何不幸和愤愤不平的人依然那么多呢?如果让人类的财富再增加千倍万倍,使得最贫穷的人也无所不有,是不是就能实现人人幸福呢?呵呵,我老头儿对此可不抱希望。只要稍加观察就能发现,如今人类也有不少非常富有,几生几世也不会为物质所困的人,他们是不是就成为了最幸福的人呢?哈,不,他们中的很多人整日忧虑,患得患失,身不由己,甚至抑郁c空虚者亦有之。可见,应有尽有,也未必就一定幸福。” “那么,仙山上的神仙们到底为什么快乐幸福呢?”小杰十分好奇。 “爷爷我也是长住于仙山,我敢说,仙境生活确实无限美妙。原因其实很简单,众神只有神性,没有魔性和兽性,所以仙山上仁爱c平等c理性c宽容,所有的神仙做所有的事都绝不伤害到任何生灵。孩子,你说的应有尽有,只有在除去魔c兽之性的世界里,才能等于幸福。只要魔性c兽性猖獗,再美c再富足的仙山上也无幸福可言。相反,爷爷觉得,即使仙山上一无所有,若山上只有神性,众神们平等c公正c友爱的去创造所需,那过程也会是幸福开心的。” “那可糟糕了,人类天生就有魔性和兽性,岂非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小杰眨巴着眼睛,苦恼起来。 无忧老人笑了笑,凝视着小杰的双眼,回答道:“孩子,你这样说,未免太悲观了些,于事无补。为何不换个方向去看?只有让自己神性光明,同时让世界上神性光明的人们越来越多,人类才能越来越快乐。孩子,这不就是你这一生应该做的事吗?当你法力不够,时运未到,要坚守c自爱,不被魔性c兽性侵蚀;当有机会成为英雄,不要畏惧,人生短暂,快去做那个英雄!唤醒人们的神性,对抗魔与兽,不管它们看起来多么强大。” “我好想成为那样的英雄!”小杰纯净的双眼闪起明亮的光芒,继而又黯淡下来:“如果我不是这么普通” 无忧老人伸出右手,轻抚小杰的头,安慰道:“孩子,能不能成为英雄,从一生来看,终究取决于你有什么样的灵魂。俗世的普通与优越,往往与灵魂并无关系。两个拥有相同灵魂的人,一个在虚空幻境可能出身卑微,黯淡无光,另一个在神州却可能天生富贵,光彩夺目。”顿了一顿,又道: “爷爷这次到虚空幻境,是因为虚空幻境乃众神所造,时间久了需要修补。大约一年前,仙山众神合力将虚空幻境与神州的唯一通道打开后,爷爷只身到了虚空幻境。我已千年未下仙山,到了虚空幻境之后,惊觉那里的人们神性微弱,魔性c兽性膨胀。繁华的背后,不公c丑恶c痛苦可不少。我难免做了一些扶危济困的事情,不料耗尽了法力,耽误了行程,眼看一年之期将至,虚空幻境至神州的通道就将关闭,幸亏最后关头遇到你,爷爷才能重回神州。孩子,虽然你的躯体已病入膏肓,但你的灵魂却清澈见底,爷爷十分喜欢。要知道,幻境与神州之间的那片茫茫虚空,只有神性极其坚定的生灵才能通过,你的灵魂定是神性光明无疑。可惜,你在虚空幻境得的病,爷爷也治不好。所以爷爷冒险带你到神州来,要寻到与你同一灵魂的那个孩子,一旦你遇到那个孩子,你们的灵魂就会合为一体,依附在那个孩子的躯体上。小杰,那时候,你这个虚空幻境的躯体就要在神州灰飞烟灭了,你和那个孩子合二为一,你将拥有两个世界的记忆。至于在神州上与你同一灵魂的孩子,此刻究竟是个王侯贵族?还是寻常小朋友?甚至是个小乞丐?爷爷也不知道,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杰恍然大悟,才知道原来无忧老人是要这样来救自己,脱口而出道:“老爷爷,那我在神州就有机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了?我希望我在神州可以不那么普通,不那么平凡,那我就更有机会成为老爷爷说的英雄了。” 无忧老人见小杰两眼放光,十分兴奋,虽知不平凡的出身毕竟是很少的,且与能否成为英雄也无必然联系,但不忍打击孩子的期盼,只得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 “在众神搬到仙山上居住后,或许是莫测的天道在起作用,神州大地上又陆续出现了几种新的生灵,非神c非魔c非人c非兽,并非源自极桑树。由于这几种生灵与人外形相似,被称之为类人族。类人族寿命在三百岁到八百岁之间,灵肉一体,性格鲜明,但天性都较为单纯善良,绝非人类般复杂。你已经见过夸父国的巨人族,力大无比,烂漫天真,他们生活在人类五国和东部大海之间的沼泽c森林地带;巨人族的邻居却是小人族,机灵敏捷,善于合作,是天生的巧手工匠,也是出了名的胆小鬼;东边大海中的海岛上生活着很多以捕鱼为生的羽人族,他们长着翅膀,浑身覆盖羽毛,手执鱼叉,善于飞翔和潜水;我们来时经过的沙漠旁边有个沃野万里的沃民国,沃民国的国民是皮肤黝黑的沃人族,沃人族比捕食的猎豹跑的更快,比最强壮的袋鼠跳的更高,性格乐观,喜欢唱歌跳舞;神州北边的大草原上生活着载人族,载人族肤色偏黄,爱骑快马,个个都是神箭手,他们的国家叫做载民国;神州西北的荒漠中有个巨大的绿洲,绿洲里有个君子族建立的君子国,君子族肤色很白,有人类两三倍高,总是穿着得体c修饰整洁,喜欢佩戴长剑,善于驯养猛兽,他们常常骑着驯服的猛兽出来游玩,无论见到谁都彬彬有礼。” “自从神州上有了人类,神族去了海外仙山,一晃就是九万年过去了。那时的人,神性与魔性都很衰微,智慧完全没有被挖掘,更没有掌握修炼法术的窍门,倒与兽类接近,依靠打猎和采集野果为生。魔族因此将人类与兽类不作区分,利用法术和高出许多的智慧控制奴役着人c兽。神兽c魔兽的数量都很少;类人族天性单纯,不会危害其他生灵,但亦不会有维护正义的神性。因此,那九万年之间,魔族成了神州大地的主人。但是魔对同类也同样贪婪c猜忌,从不会满足,即使没有其他生灵与之匹敌,群魔之间也是彼此不服,你争我夺,内斗不断。” “直到大约一万年前,人的境况已经十分悲惨,完全沦为了魔族的奴隶。仙山上的众神看见他们亲手创造的人类境遇如此,十分不忍,但神仙们并不敢违背天道的暗示而干预神州大地上的众生平衡。不过,其中有一位叫做公孙轩辕的神仙,不但法力出众,而且仁慈勇敢冠于群神。他不能忍受魔族对于人类的奴役,飘然离开无忧无虑的仙山,来到苦难深重的神州,做了人类的首领,带领人类对抗魔族。公孙轩辕在他做人类首领的将近五千年里,启蒙了人类的智慧。人类在他的引导下逐渐觉醒,挖掘出了各种潜能,成为神州上最强大的生灵。最为难得的是,在公孙轩辕的教化下,当时的人类神性通达,魔性c兽性被牢牢控制,人类世界平等友爱,幸福和谐。而这一切,引起了魔族深深的嫉恨。” “或许还是莫测的天道在暗暗作用,公孙轩辕违背天意帮助人类崛起后,大约在五千多年前,魔族出现了一个法力远超群魔,甚至足以对抗神仙的天才,叫做蚩尤。蚩尤倚仗强大的魔力,统一了纷争不断的魔族,成为第一位真正的魔王,然后他就一心只想打败并永远的统治人类。终于,在大约五千年前的一天,蚩尤发动了对人类的袭击,战争迅速展开,双方杀的天昏地暗,伤亡惨重,都不能马上取胜。公孙轩辕不忍看到战争继续c生灵涂炭,在危急时候请求仙山上的众神帮助。被公孙轩辕的仁慈之心感动,仙山上有几位神仙不顾天意,加入了人魔之战,帮助人类打败了蚩尤率领的魔族大军,终止了杀戮。”说到这里,无忧老人怅然长叹,道:“我当时被公孙轩辕劝下仙山,参加了那场战争,那种惨烈再难忘记。如今,从极桑树的变化可知,世间魔性空前强大,怕是魔族又要伺机而动了。我等一定不能让惨绝神州的人魔大战再次发生。” “蚩尤战败后,愤恨难消,郁郁而终。临终之时,蚩尤将全部的怨恨c法力注入最恶毒的诅咒,炼成了魔族最可怕的法宝——破灭弯刀。此后不久,公孙轩辕感知到自己因干涉人魔之争,违反天道,继续留在人间将遭大难。公孙轩辕深知若自己离开神州大地,人类决计无法抵挡破灭弯刀的威力,必遭魔族践踏。思索再三,公孙轩辕来到极桑树下,仗着法力高强,从世间最圣灵之物——极桑树的神根上取下一段,做成了世间威力最大的弓,后来被人类叫做落日弓;又将自己的心化作了一支箭,封存了全部的仁爱和法力,取名仁心箭。本应长生不老的公孙轩辕将落日弓与仁心箭留给人类,神能耗尽,从此灰飞烟灭。” “蚩尤虽死,他建立的魔族帝国已成气候。蚩尤生前定下魔规,指定了一些魔族最强大的法宝和法术,只能由魔王代代相传。依靠着这些法宝和法术,魔王维持着自己的统治和魔族的统一。而破灭弯刀就是魔王威力最大c最可怕的法宝。” “公孙轩辕死去之后,人类延续公孙轩辕在人间时的作风,共同劳作,一起收获,地位平等,互相关爱。未料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神州的上空闯入了一个与太阳相似,热量惊人的星球,一时间神州有了两个太阳,人们炙热难当,苦不堪言。有人提议用公孙轩辕留下的弓箭射落新闯入的‘太阳’,却发现没人能拉得动那张弓。人类苦苦寻找勇士,最后有一个叫做后羿的年轻人,拉开了那张弓,用仁心箭射落了不请自来的“太阳”。后来神州上空又陆续闯入过八个“太阳”,都被后羿用仁心箭射落。从此后羿成为了人类新的领袖,那张弓也因此被叫做落日弓。后羿勇猛冠绝神州,又仁慈宽厚,和大家同吃同住c同耕同作,深受人们爱戴。” “后羿威名大震后,当时的魔王曾经两次企图用破灭弯刀摧毁人类。当破灭弯刀飞上天空,就像一轮弯月,发出昏黄黯淡c无边无际的光芒。被破灭弯刀的光芒笼罩的所有生灵,都会瞬间石化,只需片刻,不但会丧失神性,甚至魔性c兽性也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对魔王无尽的崇拜和服从,从此沦为行尸走肉。蚩尤生前将此法宝取名为破灭弯刀,他要破灭的是神州众生的灵性c理想甚至,他只想要众生变为他的奴隶。后羿与魔王大战两次,仁心箭虽然能将破灭弯刀射落,却无法损毁,给魔王留下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后来,后羿结婚了,娶了一位叫做嫦娥的绝色佳人,夫妻恩爱。当时仙山上有个女神叫做金元圣母,她生恐后羿之后再无英雄抵挡魔王,于是送给后羿夫妻两颗仙丹,一人服用一颗仙丹即可长生不老。魔王知晓此事后,派出魔族八王之一的‘长舌’化身农妇,做了嫦娥的邻居。经长舌多番蛊惑,嫦娥渐疑后羿对己不忠。后羿本与嫦娥约定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共同服下仙丹,永世不再分离。不料那天夜里,后羿狩猎后兴冲冲回家,途中遭魔王伏击,不得脱身。嫦娥苦等后羿不至,在长舌挑唆之下,认定后羿与人偷欢,柔肠寸断,欲让后羿永远后悔,竟将两颗仙丹都吞下,身体失控,直向天空飞去。后羿正与魔王激战,长舌领着大批邻居找来,说嫦娥偷吃仙丹c升空而去。后羿大受打击,心神激荡,魔王趁机念动咒语,破灭弯刀盘旋着飞向夜空,发出幽幽光芒。” “啊!”小杰紧张的叫出声来,道:“难道英雄会被恶魔打败吗?” 无忧老人苦笑道:“后羿的确是仁勇无敌的英雄,他没有被魔王打败,但却败给了人类的情感。后羿得知嫦娥背弃而去,立时了无生趣,看着飞向空中的破灭弯刀,决意在临死之前毁掉此刀,绝不能让魔王奴役人类。心意已定,后羿用尽毕生之力将落日弓拉至满弦。仁心箭划破夜空,呼啸着,向破灭弯刀射去。仁心箭与破灭弯刀在明月下激烈碰撞,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双双弹射出天际。魔王见后羿在悲怆之下反而激发神力,不禁大骇,转身逃离。后羿长叹一声,独自走向远方,再无消息。从此,落日弓c仁心箭c破灭弯刀消失无踪,直到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小杰和无忧老人同时向神鹦看去,俱想:“看来只有能感知世上所有已发生之事的神鹦,知道这弓c箭c弯刀的下落了。” 小杰一边回味后羿的故事,一边不甘心的问:“后羿就这样放弃了一切吗?老爷爷,你说他是被人类的情感打败,难道情感比魔王还可怕?” 无忧老人微笑道:“孩子,你还小,不懂情感的力量。就说这男女之情,人c魔c兽皆有,唯独神仙没有,所以我老头儿本是没有资格谈论。不过正因为我老头儿是局外人,或许反而看的更清楚。” “对兽来说,此情不过是一团不能自主的,不值一提;对魔来说,其情充塞着占有欲c得失心c嫉妒c猜忌等诸多魔性,十分可怕。只有人类的男女之情,很难简单评断。若是神性泯灭之人,其情与魔c兽相若而已。若是神性光明之人,其情最为美好,这样的人能用神性调和与魔念,而神性始终占了上风,不会让美酒变质c变淡,不会让鲜花凋零成灰。最麻烦的是神c魔c兽性并存的普通人,他们的情爱里,时而魔性c兽欲大炽,能令才智之士亦堕入歧途;时而神性又大放光芒,可让愚钝之人也体悟仁爱。呵呵,反正无论哪种情况,情爱的力量都常常超出我老头儿的估计。比如后羿这样的大英雄,也会抵挡不住情感失意的悲伤,消沉无踪。所以,孩子,以后当你遇上此事,切记要秉持神性,小心谨慎。” 说完,无忧老人摇摇头,叹息道:“我老头儿最怕纠缠不清之事。魔c兽之情可归于欲念,幸亏只有人类才具有这种剪不断c理还乱的情爱。” “谁说只有人类才有情爱?你这老头儿自个儿不懂,就说的好生轻松!”很久没开口的神鹦突然异常激动的尖叫起来:“我们神兽才是世界上最懂情爱的生灵,你竟然不知道?” 无忧老人闻言一愣,继而笑出声来,连声道歉:“实在对不起,我老头儿怎么忘记你们神兽了!”话锋一转,奇道:“可是,除了吃之外,何曾见你这个吃货动过其他方面的心思?” 神鹦大叫道:“你以为我不想动动那方面的心思?可惜!可叹!可悲!可恨!我能感知一切世间事,却始终感应不到一个同类。你们神仙博爱,在你眼里众生平等,哪里能明白我的孤独?唉,所以还是寄情于美食佳果之间,比较快活。” 无忧老人与小杰听了神鹦这番心声,惊奇不已,想笑又不敢笑,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到一起。 小杰脑中飞转,想要找点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霍然灵光一闪,急问道:“老爷爷,为什么神州上的人类现今分成了五国?神鹦老人家让五国去找的玄女族的蟠桃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无忧老人立即回答道:“自从后羿离开,人类就一代不如一代,曾经被公孙轩辕牢牢控制的魔c兽之性逐渐彰显,产生了等级c国家,就如你来自的虚空幻境一样。在长期的争权夺利中,公孙轩辕的五个得力助手的后人占了上风,建立起五个国家。人类生活在神州中部,而最中间是息土国,其皇族虽姓公孙,却并非公孙轩辕的后裔子孙;北方玄冥国,皇族姓姬;南方厌火国,皇族姓姜;西方紫金国,皇族姓赢;东方丹木国,皇族姓风。他们的祖上得到公孙轩辕指点,各自习得了不同的法术,也都有家传的法宝。可惜,他们没有利用这些法术c法宝行善济世,却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如今这五国,以息土国最为强大,君主公孙尽欢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当今最杰出的人才,雄才大略,法力高强,常有吞并其他四国之心。厌火国是息土国的传统盟国,一向托庇于息土国。紫金国赢正在五国之中最有仁义之名,丹木国风忘忧以智谋多端著称,这两人皆不愿臣服息土国,暗中多有互助,却也不敢公然联盟,唯恐刺激息土国加快兼并之举。至于玄冥国,表面上也是息土国的盟国,实则暗藏异心,唯恐被息土国并吞,私下倒似乎更加支持紫金国。” “说到玄女族,却和刚才提到的送给后羿仙丹的金元圣母有关。金元圣母是仙山上一位法力颇高的神仙,她曾得到一种旷世奇珍——蟠桃的种子和种植方法,此蟠桃三千年一熟,吃一个就可法力大增,不过产量十分有限。金元圣母决意种植蟠桃供群神享用,可仙山水土并不适合蟠桃种植。约在一万多年前,金元圣母从仙山来到神州大地,寻找种植蟠桃的地方和人力。那时公孙轩辕还未离开仙山,人类懵懵懂懂,尚被魔族欺压。金元圣母最终找到了神州北边的玉山作为种植蟠桃之地,又精挑细选了三千名天赋极高的人类少女,将她们带至玉山,唤醒她们的智慧和潜能,教她们种植蟠桃。可是蟠桃三千年一熟,人类寿命有限,金元圣母可不愿每隔几十年就要到人间重新挑选种植蟠桃的人选。最后金元圣母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创造了一门叫做玄女神功的法术,让这三千名少女修习。玄女神功威力巨大,修习者魔性尽失,容颜不改,长生不老,最大的问题就是同时会被抑制情感。玄女其实就是修习了玄女神功的人类少女,她们虽然全无魔性,兽性亦被每日不断的修炼抑制到难以觉察,却冷若冰霜,几无情感。这三千名种植蟠桃的玄女从此既不同于人类,也未变成神仙,被称为玄女族。” “金元圣母创造出玄女一族可谓用心良苦。玄女族性格冷淡,不会插手神州众生之争,所以金元圣母并未违反天意。也只有玄女族这样冰雪般的心性,才能耐的住寂寞,安心在玉山上种植蟠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是,虽然玄女们的魔性早被玄女神功彻底化解掉,却十分顽固,只是被强自压抑,并未消失。一旦玄女的情感被唤醒,流下眼泪,她所修习的玄女神功也就失效了。其实,金元圣母自己却是最为仁爱,性格最为热烈的神仙之一,她与公孙轩辕交情深厚,在关键时刻率领玉山的护法玄女参加了当年的人魔之战,对人类颇有恩情。” 神鹦听到蟠桃之事,从刚才关于情爱的牢骚中缓过神来,吧唧吧唧了嘴巴,愤愤然道:“以我老人家的本事,神州上什么奇珍异果享用不到?只是这玄女,心中所思所想如死水一潭,千万年不变,而其中的三十六名护法玄女更是法力高强的很,我老人家硬是找不到她们的薄弱之处下手,每次到玉山都被护法玄女阻止,竟没有吃到过一次蟠桃。只希望人类五国这些个狡猾多端的家伙,能给我老人家弄一个蟠桃来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少年已识愁滋味 无忧老人见神鹦重现吃货本色,顿时心安,抬头看看天色,对神鹦道:“这一通神州往事,竟然说了许久。我老头儿要回仙山,将极桑树的情况告知众神,寻求化解之道。在此之前,须把这孩子的事了了,这可只能麻烦你了。” “这小朋友很合我的胃口,不用你老头儿说,我也自会救他。我已感知到,与他同灵的是紫金国东部的一个孩子,”神鹦说着也看了看天,接道:“此去紫金国比来时路途近些,今天反正是飞不到了,明天赶到就绰绰有余。刚才说了半天,腹中早又饥饿。我看不如先饱餐一顿再说。这栗广之野的一些特色果品在他处找寻不到,难得到此一趟,怎能不吃过了再走?”说到最后,神鹦展翅就飞,空中大叫道:“我很快就来!” 无忧老人苦笑摇头,又看了看黑c灰色弥漫的极桑树,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根莹白色的玉笛,吹了起来。笛声刚刚响起,小杰就如心中被雷电击中一般,全部精神都被吸引,浑然忘了一切。似真似幻之间,忽而山林寂静,溪水潺潺,野花绚烂,虫鸣唧唧;忽而沧海翻腾,潮起潮落,电闪雷鸣,虎啸龙吟;忽而群魔乱舞,兽欲横流,世事艰辛,郁郁难遣恍惚中,小杰发觉自己变成白衣如雪c傲立于巅峰的绝世英雄,群魔蜂拥而至,有无尽的暗算与围攻,有放肆的轻蔑与嘲弄,如果就这样倒下,怎么对的起心中不灭的光明?于是朝着群魔冷冷一瞥,挥剑杀了个天翻地覆,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仰天一声大吼,清醒过来,却见无忧老人与神鹦都在眼前,凝神看着自己。 无忧老人见小杰回过神来,微笑道:“孩子,知音与否,只在性情。你小小年纪,却有灵性,我的笛声,你一听即懂。虽然你后来已由我的曲子进入你自己的意念,傲骨凛凛,铁骨铮铮,但亦不妨碍你就是我老头儿的知音了。” 神鹦原来早已飞回,摘来一大堆颜色各异c形状大小不一的野果,三位围在一起,吃了个够。食毕,无忧老人朗声道:“趁着天色尚明,还能赶上一程,莫辜负了大好春光。”依旧将通灵宝杖朝天一掷,拉着小杰跃上宝杖,倏然朝着东方疾飞。神鹦虽不习惯如此匆忙,还是展翅紧跟而去。 小杰骑在宝杖之上,心思早已飞到万里之外。他深知,这一去犹如重新投胎,人生即将重置。这本是多少生不逢时c天生命苦之人的幻想,如今幻想竟然成真,怎能不激动万分?多少次,小杰欲问神鹦,自己的同灵之人境况如何?却终不好意思开口。“无论如何,总是比我好的多吧?其实只要能活下来,我就该感激上苍了,如今得寸进尺,又盼望起好的出身来,我实在是太贪婪,这倒有点像是老爷爷说的魔性了。”小杰像这样自我宽慰了不知多少次,却猛然想到:自己若不是太在乎,太想有个好的命运,又怎会需要这样不断的宽慰呢? 心事重重间,小杰又到了栗广之野的边缘,这次是先进入了冰冻世界,无忧与神鹦早又鼓起那两个能隔绝冰冻c烈火与黑暗的大泡泡。长路漫漫,无以排遣,无忧老人从怀中取出玉笛,吹了起来。此次所奏曲子,和上次大为不同,浸透着淡淡的忧伤。神鹦随着曲调信口哼唱: “当孩子降临人间,如晨曦穿透黑暗。看到你甜蜜的笑,忘记了世间忧烦。 当孩子降临人间,危险重重c不容乐观。看着你笑的温柔,哀伤涌上心头。 当孩子降临人间,渐渐长大c俗世熏染。赐你多少刚强,能换一世纯真” 笛声悠悠,心中戚戚,小杰靠在无忧的背上,终于沉沉睡去。 看来是真的累坏了,小杰一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太阳当头,天边却乌云密布,恰是大雨之前的闷热时分。小杰睁开眼,就发觉无忧与神鹦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自己趴在通灵宝杖之上,宝杖停在空中。向下一看,层峦叠嶂之间,几湾碧水轻漾,是一处风景峻秀的山岭。小杰颤声问道:“老爷爷,神鹦老人家,这是哪里?已经到了么?” 无忧老人缓缓说道:“孩子,确已到了。我与神鹦见你睡得香,想你多睡片刻,没有叫醒你。你在神州的同灵之人就在附近,你遇到他,你这来自虚空幻境的肉身就会消散无踪,你的病也就随之而去了。你与他的灵魂将合体,依附于他的身体,未来的你会有两个世界c两个童年的记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爷爷和神鹦也该离去了。”言罢,伸手摸了摸小杰的头,微笑道:“你现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虽然你说不出口,但爷爷知道你想成为不同凡响c扭转乾坤的英雄。爷爷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你自己,但愿你身在滚滚红尘,心有皎皎神明。” 小杰毕竟还是个孩子,刚才只顾畅想新生活,万没想到无忧老人与神鹦这么快就要离去。此刻知道分手就在眼前,哗的落下泪来。想要说声不舍,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是眼泪再也无法收住。 神鹦突的嘲讽道:“老头儿甘冒大险从虚空幻境救回来的孩子,该不会是个只会哭的脓包吧?”说着,语气又转温和,道:“其实呢,小朋友,人生虽然艰辛,乐趣也不少,你跟着我们两个老人家有何意思?不要只学老头儿那一套正义凛然的大道理,趁着年少,好好的找找乐子去吧。” 小杰在神州孤苦无依,与无忧c神鹦虽然相处不长,难得心灵契合,心中已把他们当成了至亲,亲人离去,留下自己孑然一人,怎能不感怀悲伤?可是他最怕的就是让别人为自己担心,更不愿成为让二老失望的脓包,咬了咬牙,决然挺起胸来,竟然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本来活不过三个月了,现在可以在这里重生,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我真是好运气。老爷爷,神鹦老人家,你们耗费法力救我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儿,我永远都感激。” 无忧哈哈一笑,道:“我若见死不救,以后想起来就会难过自责,我救你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好过。”说着,探手入怀,摸出那根白色玉笛和薄薄一本小册子,递给小杰道:“这根玉笛就送给你留作纪念,这本小册子是吹奏笛子的法门,你可以照着练习。” 小杰在这几天之中,已知道神仙不会像人类般虚伪客套,既是无忧要送,自己只能收下。小杰一向命微,几乎无人送过他珍贵的礼物,收下笛子之际,鼻头一酸,从眼眶里掉出几大滴泪。 “我老人家身无长物,没有物件能送给你。不如我送你一个消息,作为礼物吧。”神鹦咯咯一笑,不等小杰答话,自顾自道:“此处位于天虞山西侧,属于紫金国领土。天虞山脉方圆几千里,横跨紫金c息土c玄冥三国,风景虽好,却是贫穷荒凉之地。离此不远有个天眼书院,是紫金国的子弟们读书和修习天眼智法术的地方,像这样读书与学法相结合的书院,紫金国共有五处,分别侧重学习五种紫金国的独特法术。紫金国将书院建在这偏僻之地,也是用心良苦,希望年轻人能够远离花花世界,专心读书学法。你的同灵之人正是在天眼书院学习,这里将是你以后的生活所在。可是这些都不是我老人家要送给你的消息。我老人家要送你的消息,紧要无比,你务须谨记!”神鹦语气突转凝重,盯着小杰,一字一顿道: “天虞山中有一种特产,名为奇异果,酸甜多汁,剥皮即食,实乃旷世佳果,且此果刚从树上摘下之时最为可口。我今日既告诉了你,你须答应我老人家,一定要尝上一尝!” 小杰一呆,万没想到神鹦如此慎重告诉自己的,竟是一种特产水果。若是平时,就要笑出声来,此刻却哪里笑的出来?只有拼命点头,连声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关心,我记住了,绝不会忘记!” 神鹦见小杰很是认真,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远处传来低沉的雷声,两老一少抬眼一看,太阳已被乌云遮蔽,风起云翻,怕是马上要大雨倾盆。 恰在此时,却有琴声传来,清清脆脆,如玉石相击,在隐隐的雷声衬托下,尤显悦耳。小杰顺着琴声往下一看,只见正下方山腰有一凉亭,凉亭之中端坐一个十二c三岁的少女,着一袭鹅黄薄衣,面前摆着褐色古琴,正自低头弹奏。风乍起,吹动少女的秀发与衣衫,少女抬起头来,用右手拢了拢鬓边乱发。小杰只看了少女一眼,怦然心惊,难以把持,从通灵宝杖上一头栽了下来。与此同时,轰隆隆雷声大作,黄豆大小的雨点呼啦啦砸了下来。 那少女陡闻惊雷,抬头观天,却见随着雷雨落下一个人来,灰头土脑的摔在凉亭前,挣扎着爬起,衣衫很是简陋,浑身被雨湿透,头发上兀自有泥水不断流到额前c脸上,细看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此少年当然是小杰,幸亏有无忧及时施法,他并未有任何摔伤。 少女见小杰目瞪口呆c直愣愣看着自己,泥水顺着脸颊就要流进张大的口中,小杰竟也不去擦上一擦,不禁掩口一笑。小杰顿觉有万丈光芒从这盈盈一笑中绽放出来,刹那间绚烂了整个世界。满天落下的哪里还是雨水?分明是灿烂的烟花。不料,此时偏偏有不识趣的雨点溅入凉亭,弄湿了古琴,少女皱眉道:“雨这般大,弹不成琴了。”忽的撑开一把点缀着小花的浅绿色油纸伞,不知从哪里掷出一把长剑,抱起古琴,双脚一蹬,竟然在风雨中踏剑飞去,瞬间带走了世间所有的光彩。直到少女的倩影消失良久,小杰才终于收回眼睛,合上嘴巴,只觉口中苦涩无比,原来早吃进不少泥水。小杰想起无忧老人与神鹦,急忙往空中看去,却见渺渺茫茫之中,哪里还有二老的身形?只剩下青山绿树,骤雨凉亭,和孤独的自己。 小杰呆立在凉亭边,任雨点溅在身上,失落之极。天大地大,不知该往何处去。想起神鹦说过,自己的同灵之人是在这山中的天眼书院,可是空山寂寂,不识路径。直到大雨慢慢停歇,小杰恍恍惚惚的顺着刚才那少女飞走的方向行去,这才发现地上有很整齐的台阶,台阶被大雨冲洗的光滑无尘。顺着台阶走了七八里,转过了四五个弯,每转一次都觉眼前景物焕然一新,渐渐的心情开朗起来。恰好眼前也豁然开阔,出现好大一片平地,一大圈低矮的灰色围墙里,盖着足有上百栋楼宇,高高低低c错落有致,中间的大门c门上的匾额都是暗红色,满是裂纹,看来已历经多年风雨,匾额上写着四个金色大字:“天眼书院”。 小杰大喜,正待走进去看看,忽然钟声大作,从各处房子里跑出无数欢欣雀跃的少男少女,看来从十岁左右到十七八岁的都有,敢情书院刚刚下课。那些年轻人大都衣着光鲜,打着闹着,一窝蜂的冲出大门,各找乐子,没有人在意小杰。这是小杰到神州后遇到的最热闹c最多人的场面,也是小杰感到最孤独的时候。小杰四处张望,暗想自己的同灵之人是否会在此时来到此地?却听身后有几人大叫:“杨坚,站住!今天不把作业借给我们,有你的好看。”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杰转过身,还没看清来者的样子,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杰悠悠醒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个同龄孩子盯着自己,高声大叫着:“醒了,醒了!”“就说他是装死。”“喂,杨坚,刚才我们都看你撞到一个人,那个人却突然就没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小杰大惊,四下里一打量,自己还是在刚才的地方,周遭环境也几无变化,想必也就是晕了片刻。他晃了晃脑袋,想镇定一下,却发现脑中已然有了两份记忆,一份是关于小杰,还有一份却记得自己是杨坚。急往身上一看,所穿衣服虽也破旧,却绝非小杰所穿的了。忙又摸摸怀里,发现无忧老人所赠的玉笛还在。 这时,旁边那几个半大男孩不断摇晃小杰,叫道:“你别装了,没死就好,快把作业给我们看看。”小杰奋起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把几人狠狠推开,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想:“得赶紧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完全没有了小杰的容貌?” 时光荏苒,小杰已从世上“消失”三个月了。如今的小杰有一个同样普通的名字,叫做杨坚。杨坚除了身体健康,比小杰高大,面容更有棱角之外,人生境遇比小杰还要不如:很小就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幸亏紫金国王赢正推行仁政,像杨坚这样的孤儿得到了救助,才有机会读书,甚至学习法术。天眼书院的学费不菲,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杨坚这样被免去学费,还可免费吃住的贫家子弟少之又少,实属另类。虽然常常感受到大家面对自己时有意无意的优越感,杨坚始终心怀感激。 傍晚时分,放学以后,杨坚会寻一处偏僻的山崖,坐在岩石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学着吹无忧老人留下的玉笛,这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候。多少次,在悠扬的笛声里,杨坚恍惚中又成为小杰,回到了虚空幻境,向着爸爸妈妈奔去,爸爸c妈妈流下了欣喜的泪水可当笛声停下,揉揉眼睛,面前却是空谷荡荡,黄昏幽幽,偶有归鸟凄凄叫着c孤单单的飞过。 在遇上小杰之前,杨坚常常觉得自己是否太过愚钝?同学们热衷追逐的流行风尚,大家认为理所当然的道理,他却常常感到不解,尤其想不通别人为何都毫无置疑?在和小杰“合二为一”之后,加入了小杰关于无忧c神鹦的记忆,杨坚终于坦然,他现在懂得:在某个环境里显得无比权威c不容置疑的声音,如果换到一个神性觉醒的程度完全不同的环境,可能反而是荒诞的。 杨坚经常会去山腰凉亭走一走,却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比春光还要明媚,比百花还要鲜艳的少女。有几次在路上听到了琴声,杨坚一口气跑过去,却见弹琴者并非梦中人。其实杨坚懵懂一片,只是莫名想再看到那个女孩,再无他念。 此时已是盛夏。这一天,是书院的休息日,共放了五天长假,同学们大都回家或出去游玩。杨坚无家可回,也无钱游玩,清晨在山崖边吹了会儿笛子,忽感自己飘零人世,宛若尘埃,几乎要沧然泪下。望着天边白云,喃喃道:“老爷爷,神鹦老人家,我也想成为你们所说的救世英雄,我好怕就这样蝼蚁般活完一生,我绝不愿随波逐流c只求生存,我愿意分秒必争c勤学努力。可是,我只是尘世里的一颗微尘,无论东风c南风c西风c北风吹来,即使我用尽全力,也注定随风漂浮,无力自主。我生而为尘埃,究竟该不该梦想成为英雄?还是该学他们,安心融入尘世,并不纠结对错?”想了想,又道:“老爷爷,神鹦老人家,我错了。对我来说,抑塞苟活的一生,比死可怕的多。如果确定这将是尘埃般的一生,再无发出光芒的可能,那我为何还要忍受?不如从这崖边跳下,重回极桑树上,期待来世。尽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其实是唯一快乐的选择。” 杨坚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心情好了起来。忽然想起临别之际,答应神鹦要一尝奇异果的味道,虽然觉得好笑,但既已答应神鹦老人家,总得做到。奇异果是当地有名的特产,杨坚知道此果只产于天虞山深处的惊雁峰,都是野生,由当地村民摘下,运至天眼书院时已经十分昂贵,杨坚从未舍得吃过。况且神鹦要他吃的是刚从树上摘下的新鲜果子,那就只有自己去摘了。杨坚暗想:莫非神鹦老人家可怜我囊中羞涩,所以要我自己去惊雁峰摘奇异果吃? 天已大亮,杨坚辨明方向,向山中大步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快活城 杨坚从十岁起就在天眼书院学习,此时已经快要十四岁了。由于口袋无钱,心虚兼且孤单,他此前从未离开过书院附近。还好,惊雁峰是远近闻名的风景绝佳之地,人人都知惊雁峰位于快活城的中心,而紫金国去往快活城只有一条道,断不会走错。 说起快活城,本是紫金c息土c玄冥三国交界处的三不管之地,位于天虞山脉中。天虞山深处地方荒僻,物产贫瘠,猛兽出没,不宜人居,三国都无心管辖,而任其作为三国之间的缓冲地带。惊雁峰当数天虞山最有名的景点,其周围是天虞山脉中难得的一片平整之地,此峰于一片平地之中突兀而起,直冲云霄,气势磅礴。不知从何时起,惊雁峰周围聚起了不少各国的难民,这些难民或是三国边境的贫民沦落至此,或是逃犯,或是逃兵,或是在国内欠下巨债,人流复杂。在很多年里,人们管惊雁峰周围这片地方叫做流民城,城里的难民们贫困无依,尤其是经常受到天虞山中的猛兽穷奇的袭扰,苦不堪言。那个时候,各国的长辈们教育顽劣的孩童时有一句口头禅:“这年头,不好好努力,长大就只能到流民城去喂穷奇了!” 兴许是有神灵怜悯,某一年,难民们发现惊雁峰上长满了一种心形野果,异香扑鼻,酸甜可口。难民们自己舍不得吃完,就采摘下来运至各国卖掉以赚点生活费用。由于此果美味之极,且天下仅惊雁峰有,价格被炒至很高,这对于难民们真是一笔难得的收入。各国有不少商人闻讯到惊雁峰抢摘,难民中也有贪心之徒企图结伙独占野果,不料,一心牟利的商人c存心独占的暴徒们摘下的野果总是苦涩无比,而唯有心存感恩的难民们摘下的果子依然美味。年复一年,一直如此。此心形野果因而名气更大,被人们称为奇异果。 奇异果的出现使得难民们的贫困有所缓解,但天虞山深处的猛兽穷奇还是常常来袭,因此,除非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去流民城担惊受怕。直到大约三十年前,人们惊奇的发现,似乎一夜之间,惊雁峰周围百里之内再无穷奇出没,昔日朝不保夕的流民城反成了不受各国管辖的自由自在之地。精明的商人们纷纷涌入流民城,大肆开办赌场,依托赌场建立了诸多产业,流民城很快变成了酒楼林立c赌场遍地,吃喝玩乐无所不有的快活城。 杨坚正走在紫金国通往快活城的路上!这本是一条山路,如今被快活城的商人们修的宽阔平坦,以便游人去城中消遣。路两边连绵的高山密林挡住了炎炎酷暑,虽是盛夏的中午时分,杨坚丝毫不觉燥热。到快活城避暑玩乐的游人当真不少,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康人家或骑着快马,或驾着马车;有心炫耀的富人,通常骑着被法术驯服了的狮c虎等猛兽,或驾着由猛兽所拉的豪车;而最尊贵的,是骑着各种大鸟飞过的极少数人,因为御鸟术是紫金国五术中的热门,其学费远比天眼书院的高昂,只有真正富贵的家族才学的了c学的起。这条路上,步行的穷人难得一见,毕竟快活城无异于销金窟,不是适宜穷人去的地方。 杨坚小心翼翼地走在路的最边上,尽量离路中间横冲直撞的骏马c猛兽远一些。虽然肚子早已咕咕直叫,这依然算是一次惬意的远足,比起闷在书院里的日子有趣的多了。路旁当然有一些饭庄c酒楼,杨坚瞟了两次店门口的菜单价格后,惊的心砰砰乱跳,后来每次经过饭店就赶紧低头疾走,生怕被店家招呼,更别提进店吃饭了。直到午后很久,日光已微斜,杨坚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老奶奶挎着一篮煮红薯沿路叫卖,赶紧买了两个边走边吃。正吃的心满意足,忽见路上行人都抬头往天上看,发出“咦”c“咦”c“啊”c“啊”的惊叹声。 杨坚好奇心起,来不及咽下口中的红薯,就赶紧跟着众人抬头观望,恰见一只巨大的白鹤从身侧上空缓缓飞过,那白鹤翅展有一丈来长,浑身羽毛雪白发亮,绝无一点杂色,任谁都看的出是鸟中极品,可所有人的目光却全在白鹤驮着的少女身上!那少女只有十二c三岁,穿一身浅绿色的长裙,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小臂和脚踝,一头披肩秀发如春水倒泻。少女裙子上到处装缀着的宝石,手腕上的美玉镯子,颈上的珍珠项链,镶满了七彩水晶的发箍,在阳光下共同折射出闪闪夺目的珠光宝气,可所有这些光华加起来,也比不上她晶莹灵动的眼神,配不上她明艳惊世c吹弹可破的脸庞。女人们看见这种人物,连妒忌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想赶紧遮住男人的眼睛。男人们都在心底嘀咕:这才是完美的容颜!这小姑娘长大后,谁若能做她的夫婿,哪怕一天,还求什么富贵王权?又何需得道成仙? 杨坚只看了少女一眼,就全身僵住了!这少女赫然正是那天在凉亭里弹琴的女孩子。虽然她的衣着打扮和上次全然不同,尽管上一次也只是风雨间匆匆一见,可杨坚一看就知是她,立时全身动弹不得,心中有一种说不清c道不明c从未有过的c仿佛还带点甜蜜的情绪汹涌澎湃。少女似乎在等人,让那白鹤飞的又低又慢,突然回头张望,无意间朝杨坚这边瞥了一眼,正看见一个傻愣愣的弊衣少年,嘴里兀自含着一大口红薯,像是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少女不由得莞尔一笑,又转过头去了。杨坚时隔多日再次看到梦中人光芒万丈的灿烂一笑,好似心里被狠狠盖了个戳,如痴如醉地凝视着少女的背影,祈祷那倩影能消逝的慢一些。可惜,很快就有两只灰色仙鹤各驮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急急赶上了白鹤,三只仙鹤汇合后立即加速,一眨眼就飞的没影了。 杨坚痴痴迷迷的往前挪了一阵子,恍恍惚惚中将剩余红薯吃完,看着路旁郁郁苍苍的山林,想起了小杰在虚空幻境之时学过的一句古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杨坚喜滋滋的想,那两次绚烂若百花齐放的笑,该可证明这句古词所言非虚了吧。可转念又想,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又有谁不喜欢青山多姿?青山却哪里回应的了这许多俗人?只怕真实情况是,“我见青山美如画,青山笑我大傻瓜”了。 正胡思乱想到有些惆怅起来,忽闻身后有几人大叫:“杨坚!杨坚!”杨坚听声音很是熟悉,回头就看见同班的几个同学,乘一辆宽敞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为首的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同学,绰号大壮,年已十八,多次留级,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学习之外却是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叫的最大声的正是大壮,此人虽不好学,为人却极热情,加上平常总是抄杨坚的作业,对杨坚相当友好,算是班里与杨坚最为熟络的同学了。 马车“吱”的一声急停在杨坚身边,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被车夫拉拽的前蹄离地,发出长嘶。车未停稳,大壮就一跃而下,跳到杨坚面前,上下一打量,拍着杨坚的肩膀兴高采烈的道:“真的是你啊!你这小子终于也愿意出来玩了?刚才后面看到,还不敢相信是你。你到快活城玩儿,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为何不叫上我呢?”接着另外三个同学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围住杨坚一通七嘴八舌,都是真真切切的十分高兴。杨坚平时表面上与同学们相处融洽,内心却自知学习之外与大家相差太多,从不敢与人过于亲近,生怕暴露出与别人的不同,总是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免处于尴尬的境地。此刻见同学们在书院之外遇见自己,竟都是如此真诚热情,不由得很是感动。他却不知,他在同学中姿态最低,从不与人争锋,自然人人看他顺眼。 大壮定要拉杨坚一起上马车,杨坚一来见大家是真心相邀,二来听大壮说,此去快活城路途还远,若是步行,怕是要走到第二天的天明才到,于是欣然和大家一起上了马车。几个少年你一句c我一句瞎聊的倒也愉快,后来大壮想起一事,问杨坚道:“你订的客栈是在快活城的哪里?” 杨坚一愣,道:“我是今早才想着到快活城看一看,还没订什么客栈呢。” 大家都猛然一呆,大壮笑道:“你真是只晓得学习!快活城不但好玩,还是避暑胜地,每到夏天都人满为患。我们都是提前一月订的房间,就只订到了城西北的偏僻地方。你现在过去,哪里还有地方给你住?” 另一个叫小龙的同学接嘴道:“快活城的房价昂贵,我们原本也只住得起城西北偏僻地方的客栈。其他繁华地段,哪是我们能住的?”说着吐了吐舌头。 杨坚知道他这些同学们个个家境殷实,见他们如此说,明白自己这次快活城之行实在莽撞的很,不由窘迫起来,额头冒出些许汗珠。 大壮拍拍杨坚,安慰道:“幸亏你遇到我们了。一会儿就与我一个房间挤挤吧!也就是再补给店家一些银钱。” 杨坚正想问问需要再给店家多少钱,小龙又接嘴道:“那可得不少银子!快活城这些商家为了赚钱,都不许客栈房间多住人,实在要临时加个人住,那还不痛快宰你一笔!”大壮急忙给小龙使眼色,不想让他在杨坚面前再三提钱,但小龙年龄与杨坚相仿,并不如大壮那般明白人情世故,一股脑儿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杨坚勿须再细问,心知自己绝付不起房钱,马上截住话题道:“我可没钱给店家。不过我倒有个远房亲戚在快活城中,听说也在城西北,一会儿我去找他便是。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大壮最爱逗乐,闻言嘻嘻笑道:“怪不得你这家伙在紫金国连个亲人c亲戚都没有,敢情你祖上是快活城的难民啊。”说完就觉玩笑开得不妥,有些后悔。 杨坚立即转移话题道:“我对快活城不甚了解,刚才听你们说话,似乎快活城西北方向较为偏僻,却是为何?” 大壮乐呵呵道:“在书院里你们都比我强,不过,出来玩乐消遣,却一定是我最清楚了。这个快活城我每年都来玩耍几次的,城中心是惊雁峰,城西通向咱紫金国,城东通着息土国,城北通向玄冥国,城西北却有一条道是往天虞山深处去的。天虞山深处,那可是穷奇出没的地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三十年来再也没有穷奇到过快活城,可是越往城西北,就离穷奇越近,听说有时都能听到穷奇的嚎叫声,想想也瘆得慌啊。是以快活城里,一直是西北方向人烟较少,最不繁华了。” 杨坚生怕话题再扯回自己身上,紧接着问道:“一直听说穷奇是非常凶悍的猛兽,就是从没见过。大壮,你见闻最广,可知道穷奇是什么模样?” 大壮立时浮现出满脸的惊惧,惶恐不安的道:“我们当然都没见过穷奇,否则哪儿还有命在这里游玩?穷奇是天下四大凶兽之一,听说身子就像一头大水牛,但是浑身长满了一尺来长的硬刺,还有一双又厚又大的翅膀,四肢比牛腿还粗壮,四个蹄子就像巨蜥的爪子,一爪下去就能拍死一头野猪,它的头据说像一个神气特别凶狠的牛头,又长着满嘴獠牙,有两根獠牙从嘴角露出来,头上还有两个龙角” 大壮的话还没完,两个胆小的同学急忙嚷嚷道:“别说了,别说了,这穷奇长的也太吓人了!” 大壮见有人害怕,反而来了兴致,偏偏接着说道:“这你们就怕了?还没说到吓人的地方呢!穷奇不但凶猛,而且脾性古怪,崇拜邪恶,憎恨良善,认定善一定不能胜恶。它们在兽类里算是很聪明了,听得懂人言,如果发现一个人存心仁善,就认为这人软弱无用,会恶狠狠地吃了善良之人,但如果遇到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它们却认为这是强者,会欣然帮助恶人作恶。”说着,大壮停顿了一下,故意低沉了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据说穷奇的眼睛是碧绿色,深幽幽的,它们只吃活人,会把吓的昏迷过去的人弄清醒,再盯着人的双眼,张开血盆大口,慢慢抵进,从人头开始吃” “啊!”几个同学都吓得惊呼出声,仿佛看见了穷奇冷酷的眼神,满嘴的獠牙和血红色的大舌头。大壮自己也恐惧起来,声音不由得发抖 不料,一直静静听着的杨坚却猛然把大腿一拍,勃然大怒道:“世上竟有穷奇这种欺善怕恶,穷凶极恶的野兽!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什么五国的法力高强之士竟能容忍这种残害良善c助纣为虐的畜生危害世间?照我说,早该将穷奇全部铲除!” 向来低调c安静的杨坚突然这么情绪激荡,大家冷不防又被吓了一跳。小龙没好气地道:“你,你干嘛,干嘛这么激动?莫不是,你你家人c亲戚,有被穷奇吃过的不成?”说着说着,小龙想到穷奇吃人的恐怖样子,打个寒颤,脸都变绿了。 杨坚听了穷奇的凶恶行径之后,忍不住气愤填胸,怒气一时难以平息,以至于并没注意小龙的话,只接着问大壮道:“我们紫金国五术何等厉害,为何不出手消灭恶兽穷奇?对了,又为何穷奇从不进入快活城呢?” 大壮狠狠吞了口吐沫,苦笑道:“这些大事,我可不懂。不过我想,穷奇在天虞山深处活动,危害的大多是天虞山里的难民,关紫金国何事?各国何必多管闲事?何况大约三十年前,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穷奇再也不飞进惊雁峰周围百里,难民们都聚集在惊雁峰附近,倒也安全。后来各国的商人到这里,依托着山明水秀,做些吃喝玩乐的生意,这才有了如今的快活城。” 就在此时,马车猛的慢了下来。大家精神一震,纷纷欢呼道:“到了!到了”各人立即忘了穷奇的话题,七手八脚掀起马车帘子,都急急往外看。杨坚也跟着张望,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就是路的尽头,路旁连绵的巍巍高山恰好也到此终止,有一堵城墙正截在路的终点,城墙上下张灯结彩,照的雪亮,墙头上雕刻了三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快活城!”城墙中间的城门大开着,门洞两旁,城墙上面,都有许多的男男女女载歌载舞,欢迎来此游玩的客人。一路上飞驰的马车c兽车,到了这里都慢了下来,排成长龙缓缓通过城门。大壮兴奋的脸色通红,大声告诉大家:“过了前面这道门,就是快活城了!城里到处都是乐子!” 鼓声c歌声c嬉笑声,躁动着心声;景色c美色c欢喜色,缭乱了本色。每个人都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杨坚不觉也随着欢跃起来,只觉到处五彩缤纷,目不暇接。莺歌燕舞中,杨坚随着车流过了城门,眼前霍然一变,到处灯火辉煌,楼宇林立,正是一个热闹的城镇。马车进城片刻就往西北方向拐去,街道两旁店铺密密麻麻,彩灯大放光明,店家在门前扯着嗓门拉客,艺人在路旁竞相表演节目,熙熙攘攘的人群盲目的攒动,快活的人们看起来像是无数发了狂的蚂蚁。马车就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中向前缓慢的前进。 无论是普通马车,还是豪华兽驾,在这拥堵混乱之中,都被拉平了速度,谁也休想跑的更快一些。同学们倒也不急,一边观看闹哄哄的街景,一边商量到了客栈后要吃一顿好的。杨坚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忽见前面有一对儿衣衫朴素的母子,正在沿街向路过的车驾乞讨,看起来与周遭繁华的景象格格不入。待得马车又往前一些,杨坚已能看清那位母亲年约三十几岁,却已白了许多头发,脸色蜡黄,一手紧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手伸到过路车子的车窗前乞讨。母亲的衣服上裹了块儿白布,白布上写着八个血红大字:“我儿病重,救救他吧!”杨坚猛然间像是被人在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那位母亲终于也向杨坚这辆马车伸出了手,几位同学似乎完全看不见眼前憔悴的妇人,他们的眼睛都只在看外面的精彩纷呈。杨坚以最快的速度摸出所有的钱,用力塞到那位母亲的手里,马车忽忽驶过,空气中隐约传来母子俩颤抖的道谢声。同学们有些吃惊,小龙讪笑道:“怪不得一个人来快活城消遣,原来杨坚有钱了呀。”杨坚没有留意大家说什么,他把头伸出车窗外,回望着夜幕中的那对母子,仿佛变回了小杰,回到虚空幻境,看到了妈妈,不知不觉已热泪满眶。杨坚不愿意被人看到流泪,使劲儿将眼睛睁的浑圆,把头低到和路面平行,让眼泪一滴滴直落在马车扬起的尘土里,不至于弄湿脸颊。 往后的路上,不断有衣衫褴褛的穷人沿街乞讨,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叫卖自己的针线活儿,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哀求路人买一枝鲜花杨坚渐渐发现,快活城里有很多并不那么快活的人。 过了许久,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旁的店铺不再那么密集,马车渐渐地又快了起来。看来果然是越到城西北,就越冷清了。又过片刻,随着大壮一声高呼:“到了!”众人呼啦啦都跳下马车。杨坚见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客栈装修雅致温馨,招牌上写着“如家客栈”四个字。 杨坚知道自己口袋空空如洗,吃饭都无可能,更别提住店,一跳下马车就对大家说:“天色已晚,我得赶紧去投奔亲戚。多谢大家捎带!回到学校再见,现在就不打扰了。”大壮抓住杨坚双手道:“那你路上可要小心,倘若寻不到亲戚就还返回这里,大不了就是多出些钱,让店家加张床,和我挤一间房就是了。”杨坚见大壮对自己十分真挚,倒也感动,一边说道:“放心吧,我怎会有事?”一边和大家挥手作别,转身走进夜色里。 杨坚寻思,各位同学一会儿肯定往来时热闹的地方去吃夜宵,为免碰上大家引起尴尬,杨坚继续往西北方向快步行去。快活城是山城,虽是夏天,夜风也已凉飕飕的,杨坚干脆把衣领拉开了一些,挺起胸膛,让冷风吹个痛快。至于夜晚住在何处,晚饭如何打发,杨坚倒没有太过担忧,他少时本就是个在紫金国到处流浪的孤儿,屋檐下睡过,野路边也睡过,常常一两顿吃不上饭,并不觉得就有什么大不了。 往前疾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夜已渐深,天上悄无声息的缀满了星星,路上行人却越发稀少,路旁只剩零零散散的冷清灯光。杨坚看到一家饭店的屋檐特别宽阔,饭店已经打烊,决定就在这屋檐下凑合一晚,天明去惊雁峰摘几个奇异果填填肚子,兑现了对神鹦的承诺,就立即回书院。奔波了一天,杨坚确实有些累了,刚坐在屋檐下就觉睡意汹涌,正要睡着,只听“吱”的一声,似乎是身后的饭店大门被打开了。杨坚赶紧回头张望,眼前一花,已被一大盆凉水从头浇下,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倚着门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坐在我这门口,真是晦气!快滚!” 杨坚浑身的血液“咻”的一下涌上头顶,双拳紧握到指节发白c青筋凸露,怒视肥胖妇人。妇人被杨坚的眼神吓了一跳,一边色厉内荏的大叫:“还不快走?你想怎样?”一边探头往店内叫人。杨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身狂奔,却还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杨坚内心其实骄傲无比,现实却实在寒酸,所以平时万分敏感,处处小心,倒也避免了被人嘲弄。这次被人兜头一盆凉水浇下,真是懂事以后罕遇的羞辱,胸中悲愤难泄,一路疯跑,待到冷静下来,发现周遭已是相当寥落了,只有零零落落的一些破旧屋宅,放眼无人。杨坚心想,此处倒也好,落得清净,于是靠着路边一颗大树坐下,伸展四肢,准备就这样过夜。刚觉睡意再度涌来,猛听一声大喝:“你是什么人?在此作甚?”同时头上已经被硬物敲打了几下。 杨坚吃了一惊,睁眼一看,眼前有五六名彪形大汉,身穿统一的黑色劲装,各持木棍c砍刀等器械,凶霸霸的围住了自己。杨坚强自镇定,边回答边反问道:“我是来此游玩的客人,与同伴走散,不小心迷路至此。不知各位大哥是谁?有何见教?” 几人先是一愣,继而上上下下打量了杨坚一番,认定以杨坚的衣着,绝对不会是惹不起的权势子弟。为首的是个大胡子,嘿嘿冷笑,指着自己的衣服厉声道:“你到快活城玩儿,不认识我们这身衣服吗?我们正是此地的巡查。看你不像好人,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来此游玩的客人都不往西北边来,你一个人怎可能走到这里?”原来快活城并无官府,富商们共同出钱招募了些壮汉组成巡查队,维持城内治安。这几人混的不如意,被派往城西北最荒僻处巡逻,恰是一肚子火气,正好遇见杨坚。 杨坚一听是快活城的巡查,安心了许多,如实答道:“我叫杨坚,是紫金国天眼书院的学生,来此游玩,阴差阳错走到这里。我可不是坏人。” 大胡子听到是天眼书院的学生,立时客气起来,问道:“天眼书院是富贵人家读书的地方,你是否和父母亲人同来?他们住在哪里?我们熟悉城中路径,可以送你过去,只需一点辛苦费就行。” 杨坚老实答道:“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本是流浪的孤儿,紫金国推行仁政,规定每个书院须收留一些孤儿读书,我才到了天眼书院。这次是一个人来快活城的。” 大胡子把眼一瞪,腾腾怒道:“哪里来的叫花子,信口胡说!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左右使个眼色,几名大汉恶狼般扑上前来,杨坚未及反抗,就被按住动弹不得。大胡子见杨坚并无包裹,径直走上前,伸手向杨坚怀中乱掏,摸出一件东西,定睛一看,不禁发出惊呼。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无忧老人送给杨坚的白玉笛,在星光下泽泽生辉。 几人看见白玉笛,眼睛都亮的发光,更像是饥渴的恶狼一般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恶汉吸溜着口水道:“老大,这笛子绝对值钱!我在城里的珠宝行当过几年伙计,这白玉是珠宝行里都难见到的极品!” 大胡子盯着手中玉笛,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嘶哑得意的怪笑,转头对杨坚阴沉沉说道:“你这穷酸小子怎可能有这等宝贝?一定是从城中有钱的客人那里偷来的吧?老实交待便罢,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这小贼在此活埋了也无妨!” 杨坚听大胡子说的凶狠,赶紧解释道:“这笛子是一个老爷爷送我的,绝非城中偷来。不信你们可以去城中查证,看是否有人丢了这种笛子。” 几名恶汉互相看了几眼,大胡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正是要到城中查证一番。”对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几人架起杨坚就走。 匆匆走了一会儿,杨坚发觉几人尽是往没有路的偏僻地方去,周遭已经极其荒凉,再看几人眼中凶光大露,心中明白这几人见财起意,已然生了歹心。若是寻常钱财,杨坚可以舍弃不要,保命要紧,但这白玉笛是无忧老人所赠,是杨坚孤苦伶仃的短暂生涯里收到过的最温馨的礼物,意义非凡,若就这样落入这几个恶汉之手,杨坚决然不能接受。 杨坚边走边寻思,忽然道:“对了,我这笛子珍贵无比,去城中查证时,难免有人冒领。到时须得让认领之人说出这笛子的秘密,才可算数。我这笛子可是大有玄机的。” 大胡子闻言停下脚步,拿着白玉笛瞅了又瞅,没有看出什么特别,问杨坚道:“就一根笛子而已,白玉实属上等,却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 杨坚冷笑道:“我这笛子值钱的地方可不仅仅是白玉,这笛子是紫金国皇宫里流出之物,上面还有国王赢正的签名。我若不说,别人可不容易找到签名之处。” 几人闻言大喜,须知紫金国王赢正不止身份尊贵,更是当代人人敬仰的英豪,有他签名的东西必然价值飙升。大胡子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找到签名,将白玉笛交给刀疤脸,刀疤脸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名堂,却还舍不得撒手。大胡子有些不耐,从刀疤脸手里夺过白玉笛,递给杨坚道:“呶,你快说说赢正的签名在哪里?说不出来,一刀砍了你!” 架着杨坚的两人松开手,杨坚大咧咧活动了一下手臂,才接过白玉笛,将眼睛凑向笛孔,几人都屏声静气等他说话。杨坚忽地转头大喝一声:“谁!?”几人吃了一惊,同时朝杨坚转头的方向看去,杨坚狠狠飞起一脚,正中刀疤脸的裆部,刀疤脸疼的撇下砍刀,弯腰捂肚,杨坚趁机从他身旁挤过,顺手捡起砍刀,撒腿就跑。 几条恶汉大声怒吼,挥舞着刀棍随后追来。杨坚心知若被这些人追上,恐怕性命难保,那可真是死的轻如鸿毛了,危急时刻,骨子里那股倔强迸发了出来,狠命狂奔。几名壮汉直跑的个个气喘吁吁,臭汗直流,竟还是无法追上眼前的半大男孩。 杨坚慌乱中早已不辨方向,突然看到前面有条大路,心想有路就有人,这几个坏蛋就会有所顾忌,于是急奔到路上,顺着大路边跑边大叫“救命!”可是这条路太过荒僻,路上竟始终不见一人,后面恶汉还是穷追不舍,杨坚已经跑了很远c很远。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路边有个界牌,杨坚无暇细看,就往前冲了过去。如果他看到界牌上刻的是“快活城西北口,前有穷奇,行人止步”十四个字,真不知他会选择停下来面对恶人?还是冲过去遭遇穷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穷奇夜惊魂 又过一会儿,杨坚体力将竭,双腿就如上了镣铐般不听使唤。惶急中忽觉已听不到恶汉的叫骂声,回头一望,星光下只见身后很远都寂寂无人,心中大喜,但仍不敢放松,一瘸一拐c半跑半走的坚持向前。 此时路旁早已看不见任何住宅,只有灰魆魆的荒山野岭,夜风越刮越狂,星光越来越冷。杨坚听到风中有隐约的风铃声,心想附近或有人家,左右看去却只见山林影影绰绰的,透着阴森。又过片刻,连路也没有了,脚下就是乱草丛生的野地。杨坚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只好在一片地势稍高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将白玉笛放入怀中,将刚才捡到的砍刀搁在脚边,面向来路,看恶汉们是否还会追来。若他们此时追来,杨坚决意在临死前挥刀一搏。还好,来路上始终空空荡荡,杨坚心中叫了声“万幸,天不亡我”,渐渐地眼皮沉重,倦意滚滚而至,倒在草地上沉沉睡去了。 这一天屡遭波折,杨坚此刻才得以安心睡着,不由睡得很是香甜,竟然大梦连连,一会儿看见虚空幻境中的爸爸妈妈,一会儿遇到无忧与神鹦,忽然又邂逅了那位会弹琴c会御鸟的仙子般的小姑娘正梦的愉快,隐约觉得有个湿漉漉c油腻腻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脸,周围还夹杂着凄厉的嚎叫声。 杨坚实在不愿从美梦中醒来,可那东西越来越用力的舔弄,还有很强的粘性,脸被舔的刺痛,杨坚不得不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一双碧幽幽的兽眼立即映入眼帘。杨坚骇极,猛的打个寒颤,彻底清醒,见眼前是一张凶狠恶毒的牛脸,长着满嘴獠牙和比狮虎还要野性的大眼睛,鼻子上的黑毛几乎就要挨到自己的鼻尖,显然正是它在舔舐自己。看见杨坚醒来,那野兽居然又伸出血红腥臭的大舌头从杨坚的下巴往上直舔到额头,然后后退一步,心满意足的欣赏杨坚被吓傻了的样子。 杨坚脑袋一片空白,全身抖若筛糠,裆部一热,憋了半天的尿被尽数吓了出来。那野兽嗅觉灵敏,马上闻到尿骚味,眼睛里绿光闪动,透出一丝轻蔑,高声长嚎,周围马上响应起一片惨厉的嚎叫声,原来四周竟聚了一群这种野兽。杨坚被热尿一激,吓飞了的魂儿又回来了,顿觉羞耻之极,又见面前那野兽斜睨着自己,充满了残忍的戏弄之意,似是狸猫在玩弄爪下垂死难逃的老鼠,不由被刺痛了一身傲骨,定了定神,决然挺起胸膛,也轻蔑的扫了面前那野兽一眼,故作轻松的往前后左右一看,却见四下灰暗中尽是碧绿发光的眼睛,自己被团团围在中间。 杨坚深深吸上几口冷风,狠狠摇摇头,强行冷静下来,略一观察,见那野兽身子如水牛大小,浑身长着尺来长红灰相间的粗刺,四肢粗壮无毛c覆盖着盔甲般的鳞片,四只大脚恰似巨蜥的爪子,两肋下居然还长出一双大翅膀,翅膀的毛色却像五彩斑斓的虎皮花纹,头上两只尖角与嘴边露出的獠牙相互映衬c杀气逼人。杨坚心里立时蹦出两个字:“穷奇!”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一路跑出了快活城,到了天虞山中,难怪那些恶汉没有追来。 一想到穷奇,杨坚马上记起了大壮所说的穷奇习性,打心眼儿里觉得这种野兽欺善亲恶,视善良为软弱,尊凶恶为强大,实在卑劣,胸中怒火熊熊燃起,再无一点畏惧,暗道:“大不了一死,绝不能让这等畜生吓倒。这畜生越想把我吓得半死以取乐,我就偏不让它如意!”伸手摸到了脚边的砍刀,用力握紧,决意在死前也砍这野兽一刀。 杨坚面前的穷奇是这群凶兽的头目,它见杨坚目光突然变得坚毅c愤怒,颇觉无趣。原来穷奇力大无比c牙齿锋利且又能飞翔,捕食能力极强,走兽飞禽皆吃,一向不缺食物,它最喜捉人,却并非为了填饱肚子,其吃人时最大的乐趣在于饱览人在死前的恐惧。那穷奇发出一声低吼,骤然扑向杨坚,杨坚刚想反抗,已被它用两只前爪抓住,展翅飞到高空,把爪子一松,让杨坚急速坠落,在杨坚坠地之前又抓住,再飞到高空松开爪子,如此周而复始,欲把杨坚吓到虚脱。杨坚见被如此玩弄,不惧反怒,趁穷奇抓住自己时挥起手中砍刀重重砍在穷奇利爪上,不料那爪子上的鳞片坚硬如石头一般,直震得自己两臂酸麻,穷奇却毫无反应。穷奇如此上上下下了几番,见杨坚并不害怕,居然还敢反抗,又没了兴致,将杨坚重重摔在地上,众多穷奇一起张开血盆大口厉声狂嚎,意图用声势使杨坚心神震荡。 杨坚见穷奇皮糙肉厚,刀砍不动,知道自己纵然再全力反抗,也无法伤到穷奇分毫,长叹一声,挥刀就向脖子抹去,决心不给穷奇得意的机会。穷奇没想到杨坚会突然自尽,待到发觉,刀锋已经划上杨坚脖子,所有的穷奇都叫声突变,急急吼了起来,竟似生怕杨坚死去。 就在这一瞬间,杨坚脑中灵光一闪,生生将刀停了下来,脖子上已经有丝丝鲜血渗出。穷奇见杨坚最后关头停手,果然都高兴起来,叫声明显不同。杨坚危急生智,脑中蹦出两个念头:第一,传说穷奇只吃活人,它们看见自己自尽,无异于到嘴的肉又飞了,故而着急;第二,这里穷奇众多,纵使自己不自尽,多数穷奇恐怕也轮不到享用,刚才所有的穷奇都显得大失所望,似乎不合情理,莫非如许多野兽一样,这些穷奇只是负责觅食,另有穷奇中的大王,在等着它们进献猎物? 杨坚双手紧握砍刀抵着脖子,一边脑中飞转,一边偷眼观察,果见这些穷奇十分紧张,不再敢向前扑上。杨坚心中闪起一丝生的希望,就这样刀架脖子,稳步移动,渐渐退出了它们的包围圈,转身向快活城方向飞奔。众穷奇认定杨坚绝无逃脱可能,有意捉弄一番,并不着急。它们深通人性,知道人一旦抱了必死之心,就无法恐吓,无趣之极了,而当求生欲强烈之后,却可趁势吓他个够。 杨坚刚才着实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奔跑迅速,比来时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听到前方路口传来风铃声。杨坚心中愈发燃起希望,咬紧牙关冲刺,却发现前面路上有许多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光,原来穷奇早已拦住去往快活城的路。再往身后一看,几只穷奇不急不燥地在后尾随,全然将自己当做了爪下玩物。杨坚天性里有种死不认输的倔强劲头,见前后被堵,并不迟疑,立即向左手边的荒山冲去。 其实在杨坚奔跑之际,穷奇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扑倒,并夺走其刀,使其无法自尽,但杨坚越是坚强不屈,穷奇就偏要看到杨坚燃起生的希望,再逐渐地希望破灭,直至绝望的痛苦样子。看见杨坚向荒山跑去,这群恶兽不但不着急追,反而兴高采烈的嗷嗷叫了起来,好像认定了杨坚所去的是一条绝路。 荒山无路,杨坚奋力在荆棘遍地的陡峭斜坡上攀爬了一阵,双手双脚早已鲜血淋漓,全身到处是被划破的伤口。杨坚听见穷奇一直在其身后不远处嚎叫,数次回头也都马上看见一大堆碧绿可憎的眼睛,心知穷奇在等着自己精疲力竭c精神崩溃的一刻,但却哪里肯就此认命? 可喜的是,那山势渐渐地平缓起来,各种杂乱带刺的灌木越来越少,继而竟到了一片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再过一会儿,山坡越来越平,几乎就是在平地上奔跑了。如此又跑了片刻,杨坚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竹林,左右看去都不见竹林的边际。杨坚听出身后穷奇叫的越发兴奋,微觉不对,转头一看,那群穷奇就在十几米外随意立着,一点儿也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反倒像是很期待自己钻入竹林。杨坚疑心大起,细心看那片竹林,见竹子长得密密麻麻,株株都有碗口粗细,几丈来高,林子深处烟雾腾腾,鬼气森森。杨坚暗想:“此处在天虞山中,猛禽怪兽甚多。这些穷奇似乎要看热闹的样子,莫非竹林中有更大的凶险?更厉害的野兽?” 杨坚作势向竹林奔去,却在竹林近前猛的停步回望,身后穷奇果然并无一只追来,都还在原地伸着脑袋观看,见杨坚停了下来,它们一通怪叫,竟颇有嘲笑杨坚之意。杨坚心想,纵使竹林中有更恐怖的野兽,大不了还是被吃,难道要自己吓死自己不成?更不能让穷奇这种卑鄙恶兽笑话!主意已定,杨坚决然走进黑魆魆的竹林之中。 竹林里伸手不见五指,竹子生的十分密集,幸亏杨坚还是个半大孩子,身材不算宽大,尚能勉强在缝隙里前行。杨坚一口气往前走了好大一截儿,并未觉察出什么异常,回头早已看不见竹林外面的情景,只听得穷奇的叫声越来越远,几乎就要听不到了。心中愈发疑惑:难道这群恶兽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杨坚又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始终也没到尽头,只觉力气就要耗尽,每迈一步都越来越难,生怕自己随时会晕厥过去,在心中强自鼓劲儿:困死在这竹林之中,远好过被穷奇一口吞下,应该高兴才是!既如此,不妨大笑几声!于是张嘴欲笑,却冷不丁狂吼起来,吼声里满是压抑c不甘和愤怒 如此又坚持走了片晌,就在神智将要崩塌之际,听到前方有琴声传来,琴声悠悠扬扬,其悦耳c悦心竟是胜过了生平听过的所有声音。杨坚精神为之一震,顺着乐声行去,渐渐能看见前方有模糊的光亮,不由喜极而泣。再走片刻,眼前猛然一亮,已然出了竹林。杨坚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大片水域,两眼一花,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杨坚徐徐醒转,还未睁眼,就又听到了那动人心魄的琴声。这次琴声就在身边发出,这人的弹奏技艺太高,曲子又美妙绝伦,杨坚如聆仙乐,不敢睁开眼睛,生恐打扰了人家,就不能完整的听完这一曲了。其实杨坚,也即小杰,是听过真正的仙人——无忧老人吹奏笛子的,但无忧老人对于音乐不过是随意为之,若论精妙处,竟似颇不如旁边这人。 可惜,再美的曲子也有终结时,杨坚听到最后,知道这一曲已经结束,于是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张竹制的卧榻上,旁边有位身穿灰衣c文士模样的人侧对自己,坐在一张竹椅上,面前摆了张焦黄色的古琴,刚刚弹奏完毕,正自发呆。杨坚悄悄坐起,四下一看,原来四周是一个近圆形的湖泊,那湖看来足有上百公顷大,湖畔是一转约莫十几米宽的绿草地,草地外围正是一圈黑压压的竹林。杨坚立即明白,自己从竹林外闯进来,晕倒在湖边草地上,被这个弹琴的灰衣人救到了湖中心。 此时天已泛白,杨坚觉得似有哪里不对,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立时惊的目瞪口呆!原来湖边草地上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各色鸟儿,也有野兔c鼬鼠c狸猫c青蛙等各种小动物,湖面上有成群的白鹅c灰鸭,水里更有无数微露着头的大鱼c小鱼,奇特的是,所有这些生灵全都安安静静,和平相处,似乎刚听完了一曲,正期待着灰衣人再弹一曲。灰衣人发完了呆,叹了口气,对着四周的“芸芸众生”朗声说道:“今日弦意已尽,到此为止,你们去吧!”那些鸟儿c鱼儿c兔儿c猫儿们,像是听懂了灰衣人的话,有条不紊的散去了。 杨坚又是惊讶,又是钦佩,又被灰衣人的气势所慑,呆坐在竹榻上不敢稍动。未料灰衣人嚯的转过身来,淡淡地问道:“你还好?” 杨坚这才算真正看到灰衣人,却又像没看到任何人,只看到了一片飘忽的白云,一叶雾中的扁舟。这位灰衣人第一眼看去似乎只有四十岁,气色红润,风度绝尘,可杨坚一看他的眼睛,就知他远远不止四十岁,那眼睛亮如明星,净似秋水,透着阅遍世情的沧桑。 杨坚急忙从卧榻上跃下道谢,却手足失措,扑通一声整个趴倒在地,刚好行了个大礼,慌忙爬起身来,十分诚恳的道:“多谢叔叔搭救!我本必死无疑,没料想还能见到今日曙光。大恩不言谢,可我一介穷学生,也无其他可谢,唯有先将恩情铭记,来日再报!”虽然杨坚看不出灰衣人的年龄,可这样一位器宇不凡的人物,若叫“爷爷”终是太过违和,因此还是叫了“叔叔”。 灰衣人就像完全没有听到杨坚的话,语气丝毫不变地又问一遍:“你还好?” 杨坚一愣,恭恭敬敬的答道:“我此刻很好!”这倒是真话,杨坚自从醒来就觉得精满神足,全然不像奔波惊吓了一夜。他却不知是灰衣人给他吃了灵丹妙药的缘故。 灰衣人微微点头道:“那就好!你可以走了。” 杨坚又是一愣,本有许多疑团想要请教灰衣人,但见人家如此嫌弃自己,却也绝不愿低声下气,于是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不卑不亢地道:“我叫杨坚,马上就走。不过救命之恩非同小可,叔叔可否告知名讳,我以后总有报答之时。” 灰衣人转过身去,凝视远方,声音就像在清水中泡过一样,不带一丝情感的道:“不用。” 杨坚傲气陡生,不再多话,反正也辨不出方向,就向灰衣人背对的方位大步行去,这才看清楚这里是湖中心的七八间木屋c两三座亭子和些许空地,而“地基”则是密集插在水里的许许多多木桩,想必有人先将这些极长极粗的木桩打入水底,又在木桩顶部铺上木板,建了这处水上洞天。杨坚走到最边上,发现木屋周围无桥无路,就只有波光粼粼的湖水。又回头望了灰衣人一眼,灰衣人依然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不过杨坚这次倒瞥见了木屋边缘的顶上刻着三个大字:“自在居”! 杨坚水性很差,但不愿开口求那灰衣人,却将怀中的玉笛放稳固,挽起衣袖c裤腿,“咕咚”一声跳入湖中,奋力向前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白鹿山人 那湖水看似平静,实则很深,杨坚游泳尚未入门,也就游了百c八十米,早已手忙脚乱,用尽蛮力又往前扑腾了一阵,就只剩下咕嘟c咕嘟喝水的份了。正呛的难受,忽然被人揪着衣领拽起,“嗖”的一下,就回到了木屋里面。 杨坚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被灰衣人所救,却来不及道谢,只能先跪在地上把满肚子的水吐出来。堪堪吐完,抬头一看,灰衣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好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谢谢叔叔又救我一命。我不通水性,也不想麻烦叔叔救来救去,能否先送我到湖边?我马上就走便是。” 灰衣人却道:“竹林外可能还有穷奇,你可有什么本事能对付穷奇?” 虽然灰衣人语气冷淡,毕竟这次说的是关切之语,杨坚从小孤苦伶仃,无人关怀,闻言立时收起傲气,老老实实低头答道:“我是天眼书院的学生,只学过一点天眼智的法术,遇到穷奇就只有拼命逃跑的本事了。”说完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身的衣服兀自往下滴水。 灰衣人眼中透出笑意,转过身去,喝道:“跟我来!” 杨坚也不知为何,倒是很愿意听灰衣人的话,紧跟着他走到一间木屋里,见那木屋虽然陈设简单,却是干干净净,整齐放着竹桶c木盆等物,显是洗漱的地方。灰衣人说了声“在此等着”,就走了出去,很快又转回来,递给杨坚一件灰色衣衫和两块儿干净布巾,命令道:“洗洗,换上!”也不等杨坚答话,就又出去了。 杨坚深恐自己的狼狈样子惹人嫌,便仔细洗漱了一番,换上灰衣人拿来的衣衫。灰衣人身材高大,他递给杨坚的是自己的半身衣服,杨坚套在身上宽宽松松,可到膝盖,夏天穿着倒也合适。杨坚从小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顺手把换下的破衣服洗干净,挂在木屋外面通风又不碍眼的地方,又把木屋里的水渍收拾干净,这才赶紧去找灰衣人。 却见灰衣人坐在靠近水边的一个亭子里,亭子里有竹制的茶几c椅子,茶几上摆了一个茶壶,两个茶碗,一大盘野果,一大盘面点。杨坚远远就闻到茶香,显见茶壶里已经沏了好茶。灰衣人坐在茶几一旁,指着另一旁的竹椅对杨坚道:“坐吧。”然后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这边,另一杯放在杨坚那端。杨坚这才想起,该是吃早饭的时间了。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桌c椅c茶几等等都像是灰衣人自己用竹子所制,但每件东西细看却都透着合适,绝无鄙陋之感。杨坚甚至觉得,这栋被灰衣人起名为“自在居”的湖上木屋,比快活城里金碧辉煌的豪宅顺眼的多。就像眼前这壶茶,虽然茶壶质朴无华c毫无修饰,但却闻之清香自然,沁人心脾。杨坚直觉灰衣人和自己一样不喜客套,又见那茶汤确实清冽喜人,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果然入口鲜醇,回味甘爽,脱口而出道:“真好!” 灰衣人难得微微一笑,道:“这茶叶是我在山中采摘,自己炒制,我称此茶为‘悠然’。不像快活城里那些名茶。” 杨坚脸一红,道:“其实不管什么茶,我都没怎么喝过的。我一向只喝的起白水。不过这茶闻起来也好,看起来也好,喝起来更好。” 灰衣人似乎蛮喜欢杨坚这种傻乎乎的形容,乐呵呵拿起一个野果,示意杨坚也吃。杨坚早就饿极了,秋风扫落叶般吞下几个野果,几个面点。灰衣人很多年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饭,更没有看过少年人如此吃饭香甜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一直看着杨坚,自己几乎忘了吃。 半大小子,本就能吃,何况杨坚这一天一夜就吃过两个红薯,却奔跑不停。待杨坚有了八分饱意之时,才发觉几乎没给灰衣人留下什么,不由很是惶恐。还好,灰衣人看来心情不错,问道:“房里野果很多,你还要吗?” 杨坚赶紧摇头,面红耳赤,将两个几乎空了的大盘子收拾下去,寻到厨房,洗刷干净,这才出来坐下,却见灰衣人已将两人的茶杯添满,显是聊兴未尽。 灰衣人喝了口茶,微笑问道:“你昨夜晕倒,是因为乏累c饥饿过度。你到快活城玩儿,为何饭也不吃,却跑到了天虞山中?” 杨坚生怕灰衣人对自己有所误会,赶紧将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路上那个美丽的少女。 灰衣人一言不发地听完,问道:“你说快活城的巡查为了一根玉笛,几乎想要置你于死地?而你为了这根笛子,冒险跑到天虞山中?” 杨坚点点头,又恐灰衣人不信,从怀中取出玉笛递过去道:“就是这根笛子了。” 灰衣人接过笛子,看了又看,显得十分惊讶,道:“你这笛子却是从何而来?” 杨坚凡事都不想瞒着灰衣人,诚实答道:“我曾遇到过一位仙山上的老爷爷,是他送给我的。” 灰衣人笑呵呵道:“果然如此。这玉笛不是凡间之物,应该是用仙山上的美玉制成。”说完又仔细把玩了一番,才递还给杨坚,对玉笛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杨坚想起灰衣人出神入化的琴艺,知道灰衣人的音乐造诣世间罕有,对好的乐器必然喜欢,咬了咬牙,起身走到灰衣人面前,双手奉上玉笛,慨然道:“这笛子虽是我最珍贵之物,可是叔叔救了我两次,我无以为报。若您不嫌弃,就请收下这笛子。叔叔的音乐无人能及,玉笛在叔叔这里才算适得其所。老爷爷若知道了,也定会高兴。” 灰衣人一呆,问道:“你夜间还为这宝贝差点送命,此刻就甘愿送我?” 杨坚用力点了点头道:“虽是同一根笛子,那些恶汉只看到铜臭,叔叔看到的方是这笛子的本色。” 灰衣人见杨坚说的真挚,伸手接过笛子,哈哈大笑道:“好!好!难怪你能通过鬼竹林,来到清波湖前,果然是心灵通透,与众不同!这笛子实乃佳品,既与我有缘相遇,我当于今日为其谱上一曲,也就够了,明日连笛带曲送还与你,又何须朝朝暮暮持其在手。” 杨坚被灰衣人夸的羞愧难当,坐回椅子上苦笑道:“叔叔谬赞了。我如果与众不同,那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比不上人家。”说着,好奇问道:“叔叔,您却为什么把这片竹林叫做‘鬼竹林’?这名字可比‘清波湖’c‘自在居’差远啦。” 灰衣人对杨坚的态度已变得十分温和,闻言笑道:“若没有这片鬼竹林挡住俗世洪流,又哪里还有‘清波’?又如何能够‘自在’?”见杨坚没有听懂,继续说道: “大约三十年前,我初来此地时,快活城还是名副其实的流民城,城里的难民常常被穷奇捉去,生活缺少来源,只有惊雁峰上的奇异果聊作补充,不至于饿死。” “我见穷奇可恶,就捉了几只,细查它们的习性,同时勘察了天虞山的地形。我发现穷奇体格硕大,难以高飞,也不十分善于攀岩。天虞山周围都是几千米高的峭壁险峰,穷奇离开天虞山深处的必经出路就是流民城与天虞山的交界处。我又到魔域盗取了魔族法宝招魂铃,将其熔化c重铸,炼成了专克穷奇的‘落魄风铃’,安置于流民城西北出口旁的群山里,穷奇只要接近那里,就会被‘落魄风铃’扰乱神智,头痛难当,而其他生灵却只听到风铃声而已。从此,穷奇被困在天虞山深处,至今已有三十年。” 杨坚“啊”的一声惊呼,心中涌起无限钦敬之情!虽然灰衣人说的风轻云淡,但此事当真去做,既需法力高强,又得胆识过人,亦要思维缜密,真是谈何容易?何况,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灰衣人娓娓道来,如叙家常而已。 灰衣人浑然没有在意杨坚的反应,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接着说道: “我见流民城的穷奇之祸已解,又喜此处清净,就在这湖心建了几间木屋,取名‘自在居’。未料,有不少五国的能人,疑心此处出了能震慑猛兽的稀世之宝,常来附近探查,扰人清梦。我只得在这圈竹林里,布下了迷心阵,阻挡这些迷心人。无论人c魔,但有贪念,不管是步行c飞行抑或土遁,只要进入竹林范围,就会看见心中所欲,迷失方向,一通追逐之后又会原路退回。这些贪心之徒勘不破迷心阵,遂将这片竹林称为‘鬼竹林’。三十年前,来附近寻宝之人当真不少,如此过了几年,始终无所收获,渐渐地也就没人来了。杨坚,你能通过鬼竹林,必然心性纯良,我昨夜见你力竭晕倒,就喂你吃了些丹药。” 杨坚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穷奇见我进入竹林,并不阻挡,原来它们认定我过不了鬼竹林,故而在原地等着嘲弄我呢!” 灰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这迷心阵本不阻挡兽类,但穷奇是天下四大凶兽之一,这四大凶兽其实皆有魔性,实属魔兽。穷奇通不过鬼竹林,也没见有人能进来过,本欲戏耍你的。” 杨坚心头又早升起一个疑问,挠了挠头,憋不住问道:“穷奇的心思,我是明白了。可叔叔您的心意,我却越听越糊涂了。您既然是快活城的大恩人,为何不干脆住到快活城里去?他们定会尊奉您为大英雄,那是何等的荣耀。您在这里,与山水c古琴c鸟儿c鱼儿c兔儿c猫儿c鹅儿c鸭儿为伴,偏偏不让人进来打扰,那您当初又为何要费神费力去救城中之人呢?” 灰衣人没想到杨坚会问这种问题,霎时想起了无数往事,直看着前面发呆。杨坚顺着灰衣人的目光看去,却见对面还是间木屋,木屋有门,门的两侧c上首各写了两个大字,左侧写的是“恕之”,右侧写的是“远之”,而上方却写着“放下”。过了好一会儿,灰衣人慢慢品了口茶,似答非答的道:“有些道理,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若是提前告诉你,你也许觉得懂了,其实无用。” 杨坚听的云里雾里,若由着性子就想一直问个清楚,但又觉灰衣人没有刚才那么好的兴致了,不敢再追问,端起茶杯“咕嘟”一声哽下半杯茶水,大声道:“穷奇惩善扬恶,行径凶残,叔叔能将其困住,却为何不彻底铲除呢?” 灰衣人瞥了瞥杨坚义愤填膺的样子,悠悠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善恶分明,有维护正义之心,如此很好。穷奇固然该杀,世间又有多少人同样该杀?人间穷奇,绝不在少,只不过生而为人,没有穷奇的利爪锐齿而已。” 杨坚低头不语,心中暗想:叔叔虽然本领高绝,但宁可孤独的弹琴给小动物听,也不与人相交,显是对人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否则,怎会认为人竟能如穷奇般凶恶卑鄙? 灰衣人轻轻一瞄,就知杨坚不以为然,不再多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趁着今日初见之喜,我欲为玉笛谱上一曲,明日再交还与你。礼尚往来,我可教你一门法术,免得你再受穷奇欺负。” 杨坚一跃而起,失声欢呼:“那真是太好了!”接着又语带羞惭道:“可是我学习法术一向很笨。我在天眼书院时,诸般功课都是领先,唯独天眼智法术学的不好,总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灰衣人目光炯炯看着杨坚,郑重说道:“你处处都好,只是常常压抑性情c看轻自己,却须改正!我难道是随便就肯教人的?既然教你,自然知道你是美玉良才。”见杨坚满面羞惭,叹了口气,边踱步边说道: “你们紫金国虽然号称有御剑飞行术,御鸟术,天雷术,绝尘剑,天眼智这五术,其实却是四真一假,天眼智只是徒有其名c虚张声势而已。自古以来,魔族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法术之一是变幻术,一直有很多魔族高手变化为人,潜伏在人类五国。而相传天眼智专克魔族的变幻术,修习者可以分辨人与魔。这在千年之前或许是真,但当时能将天眼智修炼到有所成就的人也必定罕见。概因人亦有魔性,若能识魔,就能识人心,那须先摒除自身魔性方可,否则,自己又怎能看透自己?而消除心中的魔性,可比修炼任何法术都难得多喽,是以天眼智在千年前就已无人炼成,渐渐失传了。紫金国一直保密此事,是为了震慑魔族,使得魔族不敢向紫金国派遣奸细。你们在书院所学的天眼智法术,本就是残缺不全c牵强附会的欺人之作,那些学的顺利无比c不觉迷惑者,才是笨蛋无疑。” “啊??”杨坚这一惊如遭雷击,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向各门功课都出类拔萃,唯独修习天眼智时,不解之处极多,努力也是无用,因此无法进入到天眼书院的精英班。杨坚对此事耿耿于怀已久,此刻得知原委,心中滋味颇有点复杂。呆了半晌,苦笑道:“原来我真不是那么笨。可是,书院本是读书明理之处,如今为了防范魔族而瞒骗学生,这究竟是错是对呢?我却实在分辨不清了。” 灰衣人叹道:“在我看来当然是错,防范魔族奸细可有其他办法,如此瞒天过海固然是最简单的法子,却对书院学生不公,并不可取。须知公义才是至关重要的事。可是我知道,紫金国有很多精英支持此举。唉,你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难分对错之事,是囫囵吞枣c糊涂了事,抑或黑白分明c追根究底,却是大为不同。” 杨坚听灰衣人说的透彻,忙不迭点头,同时却对灰衣人的身份好奇之极,忍不住问道:“叔叔,为何您对紫金国的秘密如此了解?我是紫金国人,若是想学紫金国的法术,叔叔也能教我吗?” 灰衣人却只回答后半句:“我本就是要教你紫金国的法术,你在御剑飞行术c御鸟术c天雷术和绝尘剑里选上一样吧。” 杨坚见灰衣人不肯透露身份,眼珠一转又问道:“叔叔,您已知我叫杨坚,我学会您教的法术后,若别人问我跟谁学来的,我却如何说呢?” 灰衣人想都没想,就道:“我叫白鹿山人,你记住就行。” 杨坚一呆:白鹿山人明摆着是灰衣人给自己起的称号,或许就是此刻为了应付自己而随口一说的,这不是等于没说吗?可是却也无法,只得岔开话题,道:“叔叔,我听说学成御剑飞行术,只需一剑在身就可自在飞行;学成御鸟术,善于驾驭天下飞禽,若再有钱买下珍贵的大鸟,骑着遨游天下更是美事;而习成天雷术,只需手指一点,就能如雷霆般劈死敌人,威力巨大;学会绝尘剑,据说可以驱使宝剑光电一般追踪刺杀敌人。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灰衣人,也即白鹿山人,微微点头道:“是真,也非真。每个学法之人的境界不同,灵活运用的经验不同,意志强弱更是不同,其法力相差何止天地。” 其实杨坚对御剑飞行术与御鸟术向往已久,梦想过无数次,若修成这般法术,驰骋于天地之间,将是何等逍遥!而天雷术c绝尘剑这种用以杀敌的法术,杨坚并无太大兴趣。此时脑中飞转:“学会飞行术,只需要买一把剑即可御剑飞行。我现在只有学院每月发的些许救助,少得可怜,但我很快就满十四岁,按照紫金国规定,届时就可以打些杂工,再省吃俭用几个月,大约就能买下一把剑了;若是学御鸟术,如今紫金国能载人飞行的大鸟都被炒成天价,我万万买不起这种稀罕之物,终究无法自由飞翔。” 心思已定,杨坚小心翼翼的道:“叔叔,我最想学御剑飞行术,可是我这几个月还无钱买剑,叔叔能否让我先行学着?我必尽快买一把剑来。” 白鹿山人却是一愣,道:“我只教你一天法术而已,不过就是一些总纲契领,你用心领悟,不懂之处尽量牢记,倒是无须用剑。以后你自行修炼,自行寻剑,都随你了。” 杨坚大呼道:“就教一天?紫金国学习飞行术的御剑书院,学习御鸟术的飞鸟书院,还有天雷书院,绝尘书院,天眼书院,都是让学生十岁之前专心读书,从十一岁开始就可学法,一直学到十八岁方能结业。若叔叔只教我一天,那岂非岂非连皮毛也难学到了?” 白鹿山人不耐烦起来,急急道:“书院有书院的教法,我自有我的教法!你却学是不学?” 杨坚在这片刻之间,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失望之极,垂头丧气地嘟囔道:“学!当然学!” 白鹿山人不再多话,大声道:“随我来!”转身就走。 杨坚灰溜溜跟在白鹿山人身后,到了另一间书房模样的木屋,只见四壁都是木制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屋子正中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有颗硕大的明珠。一向爱读书的杨坚看见如许多书,心中羡慕不已。白鹿山人让杨坚在此等待,自己却又走了出去,片晌拿了本厚厚的书进来,坐在书桌前唯一的椅子上,却让杨坚站着听讲。杨坚往椅子旁一站,就看见那本厚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清秀的大字:“御剑飞行术!”暗自寻思:“叔叔把这颗光泽不凡的明珠随意放在桌子上,这本书却不舍得放在书屋中,而是藏在别处,这书定是颇为重要。” 白鹿山人翻开那本厚书,杨坚立即看到满纸娟秀的字迹,不禁疑云大起:“这么厚的书竟是手抄本,且字迹如此秀美,显然还是女子手抄。却怎么会在叔叔手里?” 白鹿山人自打翻开书,猛然间敛色屏气c郑重其事起来,刚才还是洒脱随性c目空一切的样子,现在俨然是学富五车c治学严谨的气势了。他从目录开始讲起,每一章都是只说概要,不论细节,那本书被他翻的飞快,却能让杨坚听懂原委,而且清楚明白,饶有趣味。约莫一个多时辰,白鹿山人竟将那本书讲完,问杨坚道:“你可听懂了?” 杨坚想了想,老实答道:“似乎全懂了,细想又什么都不懂。” 白鹿山人似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过惯了一个人的清闲日子,实无耐心教授,你我仅一天之缘,只好如此囫囵吞枣了。你已初知各章概要,当可按照此书自修。但这书”白鹿山人看了看手中的书,竟然有些颤抖,吐了口气,接道:“这本书却不能给你。” 杨坚早看出白鹿山人很宝贝这书,原没想要,闻言马上道:“叔叔可否借我纸笔一用?有一天一夜时间,我或能简略抄下这书,以后自己修习。” 白鹿山人身子一震,大声道:“不可!此书所载是紫金国皇族相传的御剑飞行术精髓,按照祖训,若非皇族之人,持有c转载此书内容者,必杀之。” 杨坚一听,吐了吐舌头,惊道:“原来是皇族秘籍,那我未经允许,学了可是死罪,还是不要学了。”说完又觉很是可惜,丧气之极。同时想到:怎么叔叔却敢保藏此书呢? 白鹿山人见杨坚这般老实,眨眼微笑道:“紫金国祖训只是说,不得持有c转载此书,哪里说不可以学了?更没说不可以背诵。你现在有一天时间,能背下多少就看你的福分了。一天之后须把书还我。左边尽头的厨房里有野果,隔壁房间有床铺,桌子上这颗夜明珠足以照明,你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其余时间尽力而为吧。”说罢,拿着玉笛匆匆而去,想是去寻个清净之处弄那笛子去了。 直到白鹿山人去的远了,杨坚才回过神来,确定白鹿山人就这样完成了御剑飞行术的教授,真是哭笑不得,看着书桌上那么厚的一本书,没好气的道:“干脆不如不教!把人带到宝库门口,门缝里看到满屋子宝贝,却偏偏不给开门!” 气呼呼呆立片晌,杨坚冷静下来,用力拍了拍脑袋,自责道:“杨坚啊杨坚,事已至此,只可迎难而上,多抱怨一刻,就更少了一分希望!或许这就是你一生中唯一的机会,一天时间转眼即逝,到时可别怪自己命薄!”一念至此,杨坚再无犹疑,调息静心,看起那书来。其实像白鹿山人这样的绝顶高人,虽只讲了一个多时辰,其通透处却是书院里普通教授永远无法说得出的。杨坚本就天赋极高,加上白鹿山人之前的疏导,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物我两忘,不知此处何处c今夕何夕了。 堪堪看完最后一页,杨坚自觉脑中已有此书之大概,松了口气,往外一看,太阳升的很高,已经过了清晨时分,心想这应是第二天的阳光了,不禁颇有些得意:恰好一天一夜背下此书概略,也算是奇迹一桩了,一会儿叔叔来拿书时,定会吃上一惊。 刚刚想到白鹿山人,就听到屋外传来笛声,却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杨坚从未听过如此伤感的音乐,虽觉曲中沧桑非自己所能懂,还是心中一酸,落下泪来。杨坚轻轻走至门外,就看到白鹿山人正立在水边吹那根玉笛,却又似听不到笛声,只觉自己变成了悲伤的大海,这海已沉寂万年,却又始终暗流涌动,几欲发狂。突然,一个变奏,整个海洋在一瞬间倾泻而出杨坚承受不住曲中情感,双腿一软,颓然坐地。几只路过的鸟儿忘记了拍动翅膀,忽地从空中跌落 过了片刻,杨坚缓过神来,却见白鹿山人还是立在那里,举着笛子,一动不动。杨坚知道早已曲终,也知道白鹿山人还在那个悲伤的大海里,却实在不敢上前安慰,只得悄悄走到旁边静候。 一阵清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白鹿山人突然开口道:“你能用两天两夜记下那本书,算是天资卓越。上天给了你如此资质,即使其他一无所赠,也算待你十分恩厚了。以后切莫再妄自菲薄!” 杨坚听的心中一凛,点头答应,又好奇问道:“两天两夜?” 白鹿山人微微一笑,声音里颇有赞许之意,道:“我见你学的投入,浑然忘我,不忍打断你。你已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快去歇息吧。” 杨坚一边暗自庆幸:“幸亏及时调整态度,专心学法,而叔叔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方得此机会。若是一直抱怨,静不下心,叔叔断不会多给一天时间。”一边又想起,书院共放五天假,这已是第四天了,却还没到惊雁峰去。当即对白鹿山人深深一拜,道:“多谢叔叔厚爱,大恩永不敢忘。我这次来快活城,实是因为答应了一位神仙前辈,务必要到惊雁峰寻那奇异果尝尝。五天假期将至,不敢再耽搁,就此拜别。我以后一有空闲,就必来看叔叔。” 白鹿山人先是一惊:“哦?有仙人让你到惊雁峰去?”也不等杨坚回答,继而说道:“我一向清净惯了,你此去后,不用再来。” 杨坚自打刚才听了那一曲,确信白鹿山人心中必有无比悲痛之事,才宁可弃世独居,也已深知他虽然表面冷淡,其实内心极为柔善。此时无论白鹿山人怎么对杨坚,杨坚也绝无火气,只是却也不好意思强求什么,只得点头称是,转身去换回自己的旧衣服。 杨坚将换下的白鹿山人那件衣衫洗的干干净净,仔细晾好,又将洗浴室c书房c厨房c亭子都收拾打扫了一遍,其余木屋未得允许却不敢进,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心中对这栋孤零零的“自在居”竟有无限留恋。 只听“吱呀”一声,白鹿山人从一间木屋走出,拿了一个青布包裹,还有一把竹子削成的剑。白鹿山人将包裹递给杨坚,淡然道:“包裹里除了玉笛,还有一些野果c面点。”忽又叹口气,道:“另外还有答应送你的曲子。本想送你一首‘相见欢’,奈何前日睹物思人,忆起了一些往事,竟作成了这样一首。虽将曲谱送你,但希望你此生不会懂曲中之意。” 杨坚听到“睹物思人”四字,料定和那本字迹娟秀的厚书有关,也不便多问,却将包裹打开,将玉笛和曲谱仔细藏入怀中,贴身放好,只将野果c面点重新包裹好,斜背在背上,也不再道谢,只问道:“叔叔,这首曲子可取了名字?” 白鹿山人略一沉思,道:“一定要有个名字的话,暂且叫‘难追’吧。” 杨坚“嗯”了一声,转身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苦笑道:“看来还是要麻烦叔叔送我过这清波湖了。” 白鹿山人却陡然喝道:“少年人怎可事事靠人?”言罢,抓住杨坚衣领就扔了出去。杨坚惊呼一声,已被抛在半空。 杨坚在空中手忙脚乱,怎么也止不住急速下坠之势,眼看就要跌入湖中,忽见一只竹剑斜刺里飞来,百忙中想起御剑飞行术的法门,急欲将脚踏在竹剑上,却哪里能踏的住?只觉一脚踏空,那竹剑就要飞走,慌乱中伸手一捞,总算抓住了剑柄,被那竹剑拖着在清波湖的上空忽高忽低的急速绕圈,大呼小叫不停。 正胆战心惊,听得白鹿山人厉声叱道:“似你这等胆怯,还学什么飞行术?想要自在飞翔,岂可恐高惧险?你的心尚不敢比这竹剑更快吗?” 杨坚闻言羞极,强自调匀呼吸,默想御剑飞行的心法,手脚并用,想要爬到竹剑之上。如此试了几次,终于笨拙之极的跪趴在竹剑上,心中不禁窃喜,却马上又听到白鹿山人叫道:“你学的莫非是蛤蟆飞行术?”杨坚面红耳赤,大吼一声,松开双手,强行在竹剑上站了起来,却是左摇右晃,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下剑来,幸亏又及时用手抓住了剑柄。如此一来,杨坚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瞬间化为万丈火气,咬紧牙关又忽忽爬上竹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默念心法,决意要驾驭此剑。不知反反复复了多少次,杨坚渐渐地心无外物,只剩下剑与心法 开始时,那竹剑是被白鹿山人驱使着在半空打转,待得杨坚能够歪歪扭扭地站在剑上试着自己驾驭,白鹿山人偷偷撤去法力,却见杨坚已能勉强驾着竹剑在空中东冲西撞,虽是晃晃悠悠c东倒西歪c急上急下,有几次都已经贴着湖面,好在始终能沉着应对,没有失掉方寸。白鹿山人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却轻轻叹了口气,朗声道:“杨坚,就此去吧,好自为之!” 杨坚正飞的无比快活,突闻白鹿山人此言,脑中浮现出这两天的种种情景,觉得除了无忧c神鹦两位神仙,这一生中所遇之人,再没有如白鹿山人这样让自己心悦诚服又无比亲切的,冲口而出道:“叔叔,若您不嫌弃,我杨坚但愿能常来洗刷打扫,聆听教诲!”这种话杨坚在平时是绝说不出口的,这次未及细想就说了出来,自己也是一呆,连人带剑向湖中急坠下去。 白鹿山人右手一挥,就将杨坚与竹剑又卷到了半空,喝道:“你休以为真的就此学会了飞行术,实在连门径都还没有窥到,今日全靠我在相助!何时你若能自己御剑飞行到此,叔叔自然高兴的很!否则还是别来,免得白白喂了穷奇。” 杨坚一听之下,大喜过望,驾着竹剑在空中接连旋了几个圈,大叫道:“一言为定!我必很快御剑飞来,绝不会便宜了穷奇,浪费了叔叔一番教导!就此拜别,叔叔保重!”言罢,驾着竹剑左摇右摆的直向快活城方向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惊雁峰下 清风吹动杨坚的头发与衣衫,也拂动了少年的心。杨坚低头看看翠绿波浪般起起伏伏的竹林,又抬头看看天上聚来散去的白云,压抑在心底的种种梦想逐渐的澎湃起来。哪个少年不曾想过属于自己的英雄时刻?哪颗灵魂不曾经无比骄傲?或许,很多人都需要一阵清风,吹醒尘封已久的少年心事。 清澈的小溪总要汇入江河,做梦的少年终被卷入滚滚红尘。鬼竹林外再没有清波湖与自在居,只有荒山野树,和吃人的穷奇。杨坚刚刚飞出鬼竹林,就见十几只穷奇张着血盆大口展翅追来,恨不得一口就将其吞入肚中。杨坚本就还不能真正御剑飞行,只是被白鹿山人强行扔到了竹剑上,能不掉下来就属万幸,再被穷奇这么一追,刹那间险象环生,只觉周围尽是森森獠牙,腥臭逼人。 危急中想起白鹿山人说过,穷奇体大难以高飞,于是集中意念往高空冲去,直到再也没有力气飞的更高,往下一看,那些穷奇就在脚下不远处紧跟着,个个仰头张着大嘴,只待杨坚力竭落下。杨坚死命往快活城方向疾飞,不久就已控制不住,渐渐掉落,眼看就要被一口咬住,不禁失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那些恶兽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下跌,同时有风铃声传来,杨坚知道是落魄风铃显威,长吁一口气,兴奋难抑,大吼大叫着飞入了快活城。 快活城中,快活依旧,车水马龙,街道喧腾。惊雁峰孤独的矗立在城中心,俯瞰着周围这一圈繁华。杨坚上次进入快活城时已经天黑,只顾看灯火通明处了,这次恰逢午后时分,碧空如洗,刚摆脱穷奇,就见一座挺拔陡峻的山峰扑面而来,心知是惊雁峰,就欲直飞过去。可是杨坚初次御剑飞行,又刚耗尽了气力,只能把那竹剑驾的又低又斜,后来几乎就在街上行人头顶上晃晃悠悠的向前,险情迭出,引起不少人惊呼不已,杨坚这才发现还不懂得如何停下竹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飞,着实遑急起来。 正自焦躁,突见前面有几只大鸟飞的既低且慢,眼看就得撞上,杨坚慌乱中急转方向,“咣”的一声撞在旁边一颗大树上,龇牙咧嘴的摔下地来,竹剑也断成几截。杨坚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又心疼竹剑断了,十分懊恼,却听得头顶有女孩子声音笑道:“快瞧这个傻瓜,准是御剑书院的,飞行术学的这么差,竟然敢在大街上卖弄!”紧接着就传来几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杨坚又羞又气,愤愤然抬头一看,一张春花般的笑靥立时映入眼帘,杨坚就如中了定身咒,再也无法动弹。其实头顶共有三个女孩,中间女孩骑着白鹤,两旁女孩骑着灰鹤,都在嘻嘻娇笑,杨坚却只看到了中间那个女孩。就算是有三百人,三千人,三万人,杨坚还是只会看到这一个女孩。 女孩每次出现都有不同的美。第一次着一袭鹅黄薄衣在凉亭里弹琴,无限的温柔娴静;第二次穿一身镶满珠宝的浅绿色长裙,光华逼人c万众瞩目;这次却穿了黑色修身套装,领口c袖口c裤脚处用金色丝线镶着花边,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更显身姿袅娜,又透着少女特有的朝气。 杨坚每次看到女孩,都是同样的不知所措。心突突乱跳,汗忽忽直冒,手脚无处安放,胸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烧。 那少女看杨坚摔的一脸灰,也不从地上爬起,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转过脸去。旁边两个女孩子却笑的更加大声。三个女孩儿笑着闹着,往惊雁峰去了。 待到心情平复,杨坚无比失落的站起身,发现此处已在惊雁峰近前,游人如织,想想刚才的失态,只觉周围每个人都在偷偷笑话自己,当真是羞愧难当。心中暗暗发誓:若有幸再次见面,不论她笑的多么美,我也绝不能再痴痴呆呆的如此丢人。可是转念又想:若真能再次遇见,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怎么都好!怕只怕萍水相逢,从此渺无踪迹了。 竹剑已折,杨坚只好徒步向前,不过片刻,就到了惊雁峰下,抬眼细看,果然是危峰兀立,气势不凡。因为名头过大,峰下着实热闹无比,有售卖土特产c手工制品的,有给酒楼c赌场拉客的,更有各种卖小吃的c卖苦力的c乞讨的个个都红着眼,恨不能靠着这青山绿水,坐地起价,一朝暴富。衣着光鲜的游客,满眼看到的是一张张真假难辨的笑脸;而杨坚模样寒酸,迎接他的常是真真切切的鄙夷冷脸。杨坚瞎逛了一会儿,渐渐的兴味索然,虽然周围闹哄哄的,心里却萧索起来。又见山脚下的果树全都是光秃秃的,料想人烟稠密处必无奇异果可摘,于是专往人迹罕至处行去。 如此又转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四周冷清下来,到处怪石嶙峋,草木苍翠,无人亦无路。原来惊雁峰陡峭之极,只有峰北一条山路可供游人登顶,峰南峭壁突兀,难以攀登,一向极少有人来。杨坚为寻奇异果,专往偏僻处走,却从峰北一口气到了峰南,早已饥肠辘辘,两腿几乎酸掉,于是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打开包裹,取出野果c面点大嚼起来。边吃边四下观望,觉得这里的景色才是真的奇绝,偏偏山势太陡,寸步难行。 正有些感慨,遥见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山上迤逦行了下来,每人还背了一个竹篓,竹篓里好像装满了果子。杨坚急赶到那两人下山之处察看,却见草石之中有一条崎岖小路通向山上,心中立时明了:游人易到之处,不会有奇异果剩下,城中穷人想必是从这条小路上山,到人烟稀少的险峻之处摘些奇异果贩卖。 杨坚见那小路宽仅可容一人,直上直下,显然难行之极,本想先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气力再爬,却猛然想起:久闻奇异果专救穷人,若富人摘下贩卖则变为苦果,穷人摘其卖钱却十分甘甜,我也算是极贫窘的了,何不顺带摘些奇异果回去卖掉,就可以买一把真正的剑了!一念至此,几乎要高兴到跳起来,也不管日已西斜,就顺着那小路爬了上去。 堪堪爬到半山腰,太阳已沉下大半,一路上虽然有不少果树,但树上果子都被摘的精光,杨坚十分乏累,不知还要再爬多高才有奇异果,四下又无一人可以问询,不由有些急躁。此时陡闻脚步声大作,回头往下一看,见七八个大汉从山下疾奔而上,这些大汉个个高的出奇,又都戴着高高的斗笠,穿着宽大的靴子,在这山羊也得小心攀爬的险道上奔走如飞,眨眼间就要追上杨坚。在荒山野岭遇到同路人本应宽心,但随着这些大汉越来越近,杨坚觉得仿佛有阵阵阴风侵袭,情不自禁的颤栗起来。眼看他们已然赶了上来,杨坚急忙想要让路,旁边却都是立不住脚的陡坡,只好将身子侧着缩在路的一边,扫眼一看,恰见到走在最前面的大汉面目之狰狞强悍恍若野兽,心中正自发颤,突然已被那大汉拧住胳膊随手扔出,向着山坡下斜飞而去。 那凶汉力气奇大,杨坚对这飞来横祸没有任何防备,“嘭”的一声先撞在一处坚硬的峭壁上,又咕噜噜沿着陡坡滚下山去,全身被荆棘c尖石划了个够,幸亏不久就被绝壁上长出的一棵树挡住,否则怕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一命呜呼了。杨坚倚着树干躺在陡坡上,全身无一处不剧痛,五脏六腑都要碎裂,满腔怒火轰然升起,暗想:这到底是人是兽?只是略微被挡了些路,顺手就要杀人,真比穷奇还要凶恶,想来魔族也最多不过如此了。 天色愈来愈暗,杨坚试了几次均难以站起,又惊又急,无意中往上一看,却见头上满树都是金灿灿的野果,那野果呈心形,在夕阳的照射下微微发亮,却不正是苦寻不着的奇异果? 一阵山风吹过,阵阵甜香扑鼻,杨坚头顶最大的一颗奇异果随风落下,正掉在杨坚怀里。杨坚闻到果香,食欲大动,用双手勉力将奇异果捧到嘴边,也顾不上是否该剥皮,就迫不及待的一大口咬下,甜甜的c酸酸的c凉凉的,顿觉心旷神怡,忽忽几口就将手中果子吃完,立时觉得有了些力气。勉强撑起上半身,四下一看,原来周围的峭壁上长满了奇异果树,树上果实累累,十分喜人,自己恰是被其中一颗奇异果树挡住而捡回一命。只是在那小路上,被峰峦挡住视线,却看不到此处风光。 杨坚精神大振,扶着果树慢慢的站起身来,见又大又香的奇异果挂满了枝头,头顶就有几棵树枝被果实压弯了腰,于是踮起脚尖,够了几个果子,坐在树下吃了个饱。又将随身包裹打开,包裹里本是白鹿山人送的野果与面点,在山脚下已经一口气吃完,此时包裹空空,刚好用来装奇异果。杨坚小心翼翼的扶着峭壁上的奇异果树边走动边采摘,不多时就装满了一包裹的果子,着实累了,靠着一颗粗壮的果树一屁股坐下,心中默想:“神鹦老人家,您有通灵的法术,此刻该知道我已遵照了您的吩咐。只可惜不知道您在哪里,无法给您捎带几个奇异果尝尝。”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杨坚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杨坚小时候无人照顾,有过不少次跌伤的经验,知道刚才被那凶汉摔的很重,到了夜间定会比刚摔伤时更痛,但还是没料到会疼的如此钻心,生生从甜梦中疼醒。甫一睁开眼,就看到好大一轮明月,正悬在山顶上,整个惊雁峰沐浴在淡淡的清辉里,山石c树木像是披上了神秘的轻纱,夜风吹的山林沙沙作响,时而传来啾啾虫鸣,实在是一个梦幻般美丽的夏夜,除了有些孤独。反正也疼的睡不着了,杨坚索性坐直身子,欣赏起无边夜色,只觉好男儿当有一把绝世好剑,御剑飞到峰顶,将那明月揽入怀中才好!渐渐地又觉得,那明月里似乎映出了一只白鹤,鹤上有个仙子般的女孩子正想的出神,突听山上传来女子恐惧之极的惊呼,伴着某种凄厉的惨叫。 杨坚嚯的站起,浑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侧耳倾听,却再也没有声响。杨坚定定神,确定刚才那惨呼绝非幻听,心中再难安稳,借着月光,攀着木石,爬到了那条小路边,意欲上山察看。恰在此时,远远看见七八条大汉从山上疾奔而来,看身形正是傍晚时分将杨坚扔下山崖的那批凶汉。杨坚急忙趴在路边岩石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不多时,那批凶汉从眼前奔过,杨坚偷眼观察,却见其中一名大汉背着一个大布袋,布袋里不知是人是兽,不断扭动,发出“嗯”c“嗯”的声音。 杨坚深知这批神秘大汉凶残更甚野兽,只消被他们看见,就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吓得寒毛根根竖起。可一想起刚才的惨叫和这些大汉匆匆而下的时机如此契合,更觉必须查个清楚,否则绝难心安。当下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的翻到路上,连跑带爬的往山上赶去,所幸明月当空,路途虽崎岖难行,倒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如此又过了许久,杨坚看见路边有点点血迹,似是从上面流下,心中骤然抽紧,奋力加快脚步,见血迹越来越多,且逐渐的远离路边。杨坚又顺着血迹攀爬了一阵子,当转过一片山崖后,陡见眼前横着几具尸身,定睛一看,竟是一白二灰共三只仙鹤,和两个女孩子。 杨坚一眼就认出那只白鹤,心中顿时大痛,几乎要一头栽倒,直到将嘴唇狠狠咬出血来,方定下了神,冲上前去细看,却见每个女孩子都和一只灰色仙鹤紧紧倒在一起,被一枝巨大的箭矢洞穿。显是每只灰色仙鹤驮着一个女孩子飞逃,却被敌人从下方射箭,一箭射穿了仙鹤与女孩。看那箭矢足有两米长,黑黝黝c沉甸甸的,绝非普通人能用,不用说,射箭者必是那几个奇高无比的神秘恶汉。杨坚月光下看清那两个女孩子绝非自己想过无数遍的人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那白鹤,确定眼前就是那只曾邂逅过两次的白鹤无疑,只是白鹤已被一箭穿心,鹤上的女孩却不见了踪影。杨坚心如火焚,四下里细细察看,确然没有“她”的影迹,霍地想起那几个恶汉下山时背的大布袋,立时明白了几分。可是那批凶汉速度极快,此时怕已下山,自己却如何能够追上? 杨坚呆立当地,深感自己无用之极,急怒中想到,若是没把那竹剑弄折,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想到竹剑,脑中灵光一闪,硬着头皮将两个女孩子的尸身翻转过来,果见两个女孩子身后各斜背了一把长剑。杨坚见那剑鞘和女孩子衣服绑在一起,并不敢动,只火速拔出两把剑来,一把插在背后包裹里,却将另一把往空中一抛,默念御剑飞行术的心法,但愿能现学现用。可是天下事哪儿有这么容易?只听“咣当”一声,那剑掉在地上,幸亏没有滑下山去。 杨坚几乎要急哭,捡起剑来,先祈祷上天保佑,然后集中意念御剑,如此反复几次,兴许是运气好,兴许是诚意打动了哪位神灵,终于有一次竟然抓住剑柄飞了起来。御剑飞行术本是要用脚踏剑而行,人在剑上才能潇洒自如,杨坚此时却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就这样抓着剑柄,剧烈摇晃着,冲向山下。 虽然杨坚的御剑飞行术连入门也谈不上,但此时杨坚全然不管失控的风险,只求能快速下山,那剑被驾驭的犹如发了疯的闪电一般,忽左忽右却迅捷无比的直射下山。一眨眼间,连人带剑已快要落到山脚,那剑携着下坠之势越来越快,杨坚就快要握不住剑柄,正在危急时刻,终于瞥见那一批神秘的恶汉就在不远处停着,或站或坐,似乎在等人,而其中一个大汉赫然背着那个奇怪的大布袋。 杨坚一路上只想赶上这些恶汉,始终也没工夫细想,即使赶了上来,又有何本事救人?此时更来不及想了,那剑越发的快,已近乎失控,杨坚并没掌握如何让剑停下的法门,只有咬紧牙关抓着剑柄,风驰电掣般向着那群大汉飞去。 那批大汉正在等人,忽见山上电光般飞下一样东西,飘忽不定的激射了过来,也不禁惊呼一片,纷纷闪躲。那东西自然是杨坚“御剑”而来了,其实剑已失控,杨坚唯有紧握剑柄不被甩掉而已。那剑一边激烈摇摆,一边向前疾冲,无巧不巧的直刺入那个背着大布袋的恶汉心窝,剑势依然未竭,裹挟着恶汉c杨坚又向前冲刺了一段。杨坚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松开剑柄,滚落在地,混乱中见那个布袋从恶汉手中脱落,直飞了过来,赶紧一把抱住,连滚了几滚,翻入一堆灌木丛中,再不敢动。 那些恶汉只顾四下躲闪从天而降的快剑,并没看清楚状况,待得平静下来,却见背布袋的大汉胸前插着一把利剑,已然一命呜呼,而布袋却不知所踪,不由惊惶之极,迅速聚到一起,有的搭起弓箭,有的拔出长刀,如临大敌。为首的一名凶汉将手中强弓拉至满弦,凝神看着周围,沉声道:“紫金国的鼠辈,既然来了,为何又不敢现身?你们人类都是如此懦弱么?” 杨坚知道这些大个子十分厉害,自己刚才是误打误撞,若真现身就必死无疑了,一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一边寻思:听这恶汉口气,难道他们并非人类?这些恶汉高的近一丈,矮的也不止两米,人类本就很难有这种身高,莫非这些恶汉竟是魔族不成?想到这里,杨坚顿时汗出如浆,发起抖来。他刚才抱着那个布袋之时,已感觉到布袋里确然是人无疑,几乎已可确定布袋里是谁。若只是自己一人,能逃则逃,逃不掉大不了一死。可如今身边有个“她”,若让这样仙子般的人儿落入凶残的魔族之手,那对杨坚来说可比死难以忍受的多了。 布袋里的“她”本和杨坚并排趴在地上,突然感到杨坚在发抖,隔着布袋用脚轻轻踢了踢杨坚,以示安慰。杨坚被这么一踢,胸中霎时涌起了无限的英雄豪情,但觉只要能把“她”安然救出,哪怕一会儿就要粉身碎骨,也断然无所畏惧。甚至隐隐觉得,若为了“她”而与这些恶魔力拼至死,那也算是极为甜蜜的事情了。 却说那几名魔族武士,辱骂挑衅了几次,见始终无人应答,为首那魔大声道:“看来他们已经走远,我们且先去与老大汇合!”言毕,一起疾行而去,瞬间没了影踪。 杨坚又待了片刻,见那几名魔族武士确实已走,急忙将布袋里的人儿扶起,就欲伸手将布袋揭下,却全身簌簌抖个不停,比刚才面对众魔还紧张的多了。又深深呼吸了几次,狠狠锤了锤脑门,好容易冷静了一些,终于颤栗着将那布袋取下,月光下一看,眼前可不正是那张一直都印在心底的脸庞? 那女孩头发凌乱,口里塞着布巾,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睁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凝神看着究竟是谁来救她?当看到杨坚的样子之后,显得颇为惊讶,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杨坚怎忍心看到她这般模样?赶紧除下她口中的布巾,又取出包裹中的那柄利剑,刷刷几下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却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了。 那女孩双手刚一能动,就赶紧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又整了整衣衫,见杨坚满脸通红c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笑道:“喂,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被魔族抓住了?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呢?” 杨坚看着女孩子的笑脸就在眼前,听着女孩子的声音就在耳边,仿佛身在梦里,讷讷的道:“我叫杨坚,实在也不知道魔族为什么捉你。我看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女孩子一边皱着眉头打了打身上的灰尘,一边颇为奇怪的问道:“你不知道魔族为什么抓我?你,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吗?” 杨坚右手还一直拿着刚才割断绳索的长剑,左手毫无意识的搓着右手道:“我,我其实是认识你的,我当然认识你,不过,我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 女孩一愣,展颜笑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那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叫赢楚楚呢?喂,你怎么还不把这长剑收起来呀?” 杨坚见女孩笑的灿烂,一颗心瞬间就被融掉了,直愣愣的把长剑递给女孩,道:“我记得你会御剑飞行术的,你快些驾这把剑去找你的亲人朋友吧。我,我现在知道你叫赢楚楚了,这名字真是好听,我绝不会忘记!” 赢楚楚接过长剑,很温柔地对着杨坚笑了笑,轻轻道:“看来你真的并不认识我,你这人真是好奇怪。我的亲人在紫金国,我这次是偷着跑出来玩儿的,我若一个人飞回紫金国,定会被魔族在路上截击。眼下只有先躲起来,再想法给我紫金国的亲人报信,让他们来接我才行。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方便躲藏的地方吗?” 杨坚兀自沉醉在那个比月光更温柔的笑容里,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远处有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倒蛮机灵,可惜就凭你们两个小娃娃,插翅也逃不出惊雁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月下人似玉 两个少年人闻言大惊,急回头看时,见远处有数十个魔族武士分散成一个大大的半圆,向着惊雁峰围了过来。中间一魔气派与众不同,手提的黑色长刀c身背的乌漆弓箭都更加巨大,一张脸青光闪闪c如恶鬼一般,想必说话的正是此魔。 杨坚低喝一声:“快逃!”就欲冲向群魔,好让赢楚楚有机会御剑飞走。 几乎与此同时,赢楚楚却对着魔族武士身后欢声大叫道:“叔叔!”群魔一惊,俱都回头,杨坚也是一愣,赢楚楚已趁机将手中剑抛出。她的御剑飞行术可比杨坚高明太多,剑到空中c人到剑上,倏地向惊雁峰飞去,未料向前冲出后,却发觉杨坚并未跳上剑,只得又往后旋个圈,到了杨坚头顶,急道:“上来啊!”话声中剑势不停,又直接掉头往惊雁峰飞去。杨坚急忙默念心法,往剑上一跳,却又只是勉强用手抓住了剑柄,被拖着飞走。 赢楚楚单脚踏着剑尖在前,矫然不似凡尘中人;杨坚双手紧握剑柄在后,奋力将双脚上抬,哼哧c哼哧总算也爬到剑上,一时摇摆不定。赢楚楚回头瞥着杨坚,吃惊不已:“你竟然不会御剑?”她刚才在布袋中虽然看不见外面情形,但料想杨坚能轻而易举杀死一魔,将其救出,必是法力甚高,哪里想到竟是如此水准? 杨坚面红耳赤,正待解释,却听身后有箭矢划破长空的尖锐哨声传来,急转头看时,一枝黑黝黝的长箭已到眼前,眼看要一箭“双雕”,二人俱都吓傻,齐声惊呼。未料,九鼎一丝之际,又有一枝长箭随后追来,后发先至,从下方射中前面那枝箭的尾部,其势不衰,斜向上飞走,而前面那箭被射偏了方向,贴着剑柄斜向下飞去。同时又传来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傲然命令道:“停住!”原来两箭俱是那个青面魔头所发,他显是为了震慑二人,否则只一箭就可终结了。 赢楚楚可是识货的,立时知道青面魔本事太强,若是激怒了他,随时性命难保,只好悻悻然将剑停在半空。那魔头冷哼一声,放下了举在手上的巨弓。 杨坚却是浑然不知厉害,直觉这魔头此刻绝不会当真下杀手,否则不必先行警告,况且这些魔族武士占尽优势,根本不必着急。杨坚天性本就倔强,见魔头如此张狂,更是勃然大怒,心念一动,突然驾着那剑向山后驰去。他的御剑术虽是时灵时不灵,可是一旦灵了起来,尽管晃晃悠悠c很不稳当,却当真是疾若流星,和赢楚楚御剑又完全不同。 赢楚楚将剑停住之时,青面魔料定两个小孩必然已被吓住,于是放下手中弓箭,心中甚是轻蔑,不料那剑蓦地又倏忽而去,而且去若闪电,转眼就被山峦挡住,不见踪迹,不由气极,将手一挥,带着十余名武士急急追来,其余众魔却在山脚紧守。 却说赢楚楚见那剑猛然启动,瞬间就飞离了群魔视线,回头对着杨坚娇声大赞道:“哇,你好机智,那个丑家伙一张青脸怕要气成黑脸了!” 脚下的剑本就不长,赢楚楚这么一回头,杨坚陡然见到那张灿若朝霞般的脸庞就在鼻尖之前,呼气可感,一颗心突突狂跳,那剑登时失去控制,往下疾落,“砰”的一声撞在半山腰的一颗奇异果树上。所幸果树枝繁叶茂,缓冲了两人一剑的去势,算是有惊无险。 杨坚羞愧难当,赶紧从树上一跃而下,身上早被树枝划破了几处,急忙叫道:“你先别动,待我把树枝拨开,免得划伤!”然后仔细将赢楚楚身边树枝一根根折断,扶着赢楚楚也下了树,却见两人落在山腰处一小块儿空地上,周围危崖耸立,峭壁之间长着不少奇花绿树,其中有一些是奇异果树。 赢楚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颊,确定没被划到,轻呼了口气,好奇道:“你在御剑书院多久了?为什么你的御剑飞行术十分的,嗯,不是那么的可靠?” 杨坚涨红了脸道:“我是在天眼书院修习,并不懂御剑飞行,我这飞行术是前几天才学,定是吓到你了,实在对不起的很。”绕着赢楚楚看了一圈,结结巴巴地又道:“还好,没有划伤,不过,嗯,你的头上有片树叶。” 赢楚楚极为爱美,赶紧摸掉头上叶子,却指着杨坚咯咯笑将起来。杨坚低头一看,那身本就破旧不堪的衣服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如今有的地方黑乎乎,有的地方灰扑扑,反倒是很难找到干净的一块儿了。又觉头上有异物,将头一摇,立即落下不少枝叶。杨坚惭愧之极,生恐有碍楚楚之观瞻,忙将衣服扑打扑打。 赢楚楚也伸出手帮杨坚拍了拍后背的灰尘,却见杨坚遽然僵住了,故意用力狠拍了杨坚一下,笑道:“喂!快醒醒!你这个人怎么一会儿聪明的紧,一会儿又活像个傻瓜呀?” 杨坚看着遥遥夜空,低声道:“对不起,刚才你这么一拍,好像,好像我的妈妈” 赢楚楚大惊,嚷嚷道:“你说什么?难不成我长得像你的妈妈?” 杨坚转过身,见月光洒在赢楚楚花儿一般的脸上,那脸蛋如霜似雪,散发着灵动的光彩,苦笑道:“当然不像。我妈妈很辛苦,总是很憔悴。小时候,我在外弄得一身灰时,妈妈也这样给我扑打的。” 赢楚楚寻了块干净岩石,仔细吹了又吹,轻轻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看着天边的明月,幽幽道:“你妈妈一定很疼你,世上的妈妈都很疼自己的孩子,是吗?” 杨坚一愣,道:“那是当然了。”边说边与赢楚楚隔着一尺来长的距离坐下,又黯然道:“不过,我再也,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赢楚楚听杨坚语调低沉,转头看时,见杨坚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天上的寒星,透着无限的心事,心中一软,柔声道:“我从来就没见过妈妈,我与弟弟出生不久,她就不在了。不过,我还有爹爹c弟弟,以及很多叔叔c伯伯c阿姨,他们都对我很好。你也不要难过了,你的亲人一定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杨坚听出赢楚楚的安慰之意,满足之极,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调道:“我可没有不开心,虽然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但我真的没有不开心。其实,我现在简直比谁都开心呢。” 赢楚楚嘴巴一噘,道:“切,我才不信你现在比谁都开心呢!我们随时都可能被魔族抓住,丢了性命,有什么好开心的?”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若你刚学了几天的御剑飞行术,就能飞的那么快,那你就是我爹爹c叔叔说的那种,那种生命力天生强盛的人。他们说,你这种人呢,不管学习什么法术,和别人处在相同的修习阶段时,却能迸发出强大的多的法力。你看,我都学了三年的御剑飞行术了,明明比你熟练c稳妥,却远没有你飞的快呢。” 杨坚一呆,道:“你知道得可真多。你的飞行术比我强的太多,我觉得是你不想飞的那么快罢了。” 赢楚楚“哼”了一声,忿忿道:“才不是呢。爹爹总说我心无大志,意志薄弱,怕苦怕累,不是可以狠下心做事的人。所以我学法术,即使知道了窍门,也不能成为他那种法力高强的人。我用御剑飞行术,本就飞不到你那么快,不过当然,你也飞的太快了些!”说着随手折下岩石边一朵鲜嫩欲滴的粉色小花儿,贴近鼻子嗅了嗅,叹了口气,又道:“唉,其实爹爹说的对,我就是不大愿意让自己太累,我一累了,就会很烦,不想坚持了。我就愿意永远像这朵花儿一般,美美的。” 杨坚大声道:“你可比这花儿好看的多!所以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太苦太累了!若有什么很苦c很累的事情,让我做就行了,我可不怕。”说完,又惭愧起来,降低嗓门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不像你那么了不起,会御剑术,还会御鸟术。” 赢楚楚笑道:“这就算是了不起啦?我还会天雷术,绝尘剑和天眼智呢。唉,爹爹虽然觉得我没用,可还是把我督促的很紧,我每个月在五大书院里分别学习五天,只剩下五天假期,这还不算在各书院间奔波的时间,我真的很闷啊。所以这次书院放假,我就偷偷跑到快活城来玩儿了,却不想竟被魔族盯上。” 正说着,忽地好奇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会御鸟术的?你本来不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杨坚伸手抹了抹额头,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嘛,我我昨天路上见过一只白鹤,哇,那只白鹤真漂亮啊,所以我记得很是清楚。后来,我夜里在山上摘奇异果的时候,发现那只白鹤中箭了,我隐约记得白鹤上本有个女孩子的,就疑心女孩子是被我路上遇到的一伙儿强人劫去,因为那伙人背着一个奇怪的大布袋。我追下山查看,误打误撞的遇到你,我猜,那只漂亮的白鹤应该就是你的吧?所以你当然会御鸟术了。” 赢楚楚听杨坚说到白鹤,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凄然道:“算你有眼光,那只白鹤是小时候爹爹送我的礼物,十分稀有,我从小养到大的,可恨被这些恶魔射死了。还有我的两个同学,完全是受我连累。我们本来在北峰的凤鸣楼投宿,那里的夜景十分有名,没想到魔族突然来袭,我们三人乘鹤逃走,却中了这些恶魔的弓箭。”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杨坚月色下见赢楚楚脸上挂满泪珠,肩膀抽动,仿佛正被风吹雨打的花儿一般,心都要疼碎了,也忘记了问问为何魔族定要抓她,大怒中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不料地上是坚硬岩石,拳头立时出了血,只疼的龇牙咧嘴,愤然道:“这些恶魔凶残成性,不知做过多少坏事。他日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又柔声到:“这可不是你的错,事已至此,更要振作精神,逃离此地,绝不要让这些恶魔得逞才是。以后定有机会为白鹤和你同学报仇。” 正说到此,突然听到山下有哨声传来,二人忙往下一看,只见十来个魔族武士分散着,往这边搜来,口里呼哨连连,互相打着暗号。 杨坚见魔族追来,知道无法再安心和赢楚楚聊天,很是不舍,四下看了看,抬起头,见月亮泛着淡淡的白光,越来越高,就快被天幕遮住了,不觉叹了口气,黯然道:“今夜的月亮真美,为何却不能停住?” 赢楚楚一边抹干眼泪,一边急道:“让月亮停住有什么用?我说让这些恶魔停住才好!看他们很快就搜上来了,该怎么办呢?” 杨坚深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缓缓道:“我们自然只有继续躲逃,可终归会无路可逃。你曾说想给紫金国的亲人报信,让他们来接你,可是我们逃不出去,又怎么能报信呢?” 赢楚楚愁闷起来,郁郁不乐地道:“其实天雷术一向亦作为紫金国的报警信号,就是将天空当作敌人,用天雷术炸向天空,远处的同伴看见了就会来救。可惜我法力不够,恐怕只有到峰顶上施展,才能让天雷炸的高一些,好让紫金国的人看见。可是眼下只要御剑飞起,就会被那些恶魔发现,一箭射落了。” 杨坚闻言却很高兴,喜道:“那倒容易,我现在御剑疾飞,引走这些恶魔,你趁机爬上山巅,用天雷术发出信号,然后就赶紧躲藏起来,等你的亲人来救!” 赢楚楚抬眼看了看高高的峰顶c陡峭的岩壁,倒吸了口凉气,尖声叫道:“你说让我爬上去?我恐怕没有爬上去,就早摔死了。即使没摔死,也又被恶魔追上了。即使没摔死也没被追上,我也一定累的使不出天雷术了,施展天雷术,可是最要体力的。”又拉着杨坚衣袖,柔声道:“何况,你也许刚刚飞起,就要被一箭射死,我可怎么忍心!” 杨坚听到最后一句话,犹如被灌下千斤的蜜,从心底甜到周身每一个毛孔,连呼吸都是甜滋滋的。又似天神附体,只觉豪情万丈,无所畏惧,定要保护赢楚楚平安。一边歉然安慰:“对不起,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你可莫要着急,我定能想到办法。”一边搓着手c转着圈,脑中急转。 兴许是心中过于激荡,以至于震动了灵窍,杨坚猛然停下脚步,大声道:“啊呀,对了,你不是还会绝尘剑吗?” 赢楚楚一脸懵懂,道:“是呀。可是那青面魔十分厉害,恐怕我的绝尘剑对他如同儿戏。” 杨坚又道:“听说修习了绝尘剑,可以随心所欲的驱剑追踪c刺杀敌人,因为剑速过快,敌人很难抵挡,因此被称为绝尘剑。却不知比起我刚才御剑飞行,孰快孰慢?” 赢楚楚满脸疑惑,答道:“那恐怕还是绝尘剑更快些。毕竟绝尘剑只为杀敌,又不载人。不过这里只有一柄剑,即使能突击刺杀一魔,也立时就被其他恶魔发现,何况那个青面魔头的魔力要高出许多,若是偷袭他,绝对不可能得手的。” 杨坚双手一拍,道:“那就成了!”往山下一看,见魔族武士行动迅速,已经近前了许多,自言自语道:“须得抓紧时间!”说完,爬上奇异果树,哗啦啦折下一堆树枝,又从衣服上撕下一些布条,将树枝往那剑上绑去。 赢楚楚看到这里,登时明白了杨坚的意图,欢声赞道:“你这人真是个怪才,一会儿呆头呆脑的,一会儿又这么聪明!”也忙跟着扎起树枝来。 不多时,已在剑上一前一后绑牢了两个树枝搭成的架子,约莫如赢楚楚与杨坚站在剑上那般高。杨坚将外衣脱下,“穿”在后面那个架子上,身上只剩了贴身短衣。赢楚楚脸上一红,急道:“我可不能如你这般!” 杨坚一边将那个装满奇异果的包裹抖开,仔细搭牢在前面架子上,一边奇道:“如我哪般?”那包裹本是青布,如今跟着杨坚摔滚过几次,早黑乎乎的了,倒刚好和赢楚楚的黑衣相似。 赢楚楚吁了口气,嘻嘻一笑,夸道:“我可不能如你这般聪明呀。” 杨坚颇觉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我什么都不会,幸亏你懂绝尘剑,否则我想破脑袋,也是无可奈何的。” 赢楚楚乐道:“好啦,谁也别夸谁了,我们这就叫‘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却猛然想起这句话也常常被说成“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脸上又是偷偷一红。 杨坚往下一看,见魔族武士已到了百来米开外,沉声道:“来不及了,快施展绝尘剑,就让这把剑飞到山那边去吧,越远越好!” 赢楚楚忙念起心法,用手一指,那剑带着两个树枝搭成的假人,“咻”的一声蹿出,果然若光似电,迅捷绝伦,绕着峰峦飞去了。 群魔登时发觉,吼成一团,青面魔头眼见剑势太快,又是绕着圈而去,射箭已然来不及,边咒骂边飞身去追,竟也快若疾风一般,眨眼就没了影。其余众魔也随后都往山那边赶去。 赢楚楚见计谋得逞,十分得意,拍掌跳了起来。杨坚本觉得时间紧迫,须得赶紧爬上山巅,用天雷术发出求救信号,但见赢楚楚高兴的又蹦又跳,绚若夏花,不禁又看得呆住。 未料赢楚楚蹦了几下,突然就冷静下来,瞪着杨坚道:“你怎么又发起呆了?这些丑家伙怕是很快又会赶来,我们还得到峰顶去求救呢。唉,可是这悬崖峭壁,怎么爬的上去!” 杨坚缓过神来,颇觉尴尬,猛地一拍脑袋,道:“你说的是!正是该争分夺秒。”忙摘了几个奇异果,塞到贴身短衣里,和玉笛c笛谱为伴,却将胸前衣服撑的鼓囊囊的,不成样子了。又看准一颗粗壮的树枝,用力折了下来。抬头看时,天边已有些灰蒙蒙的。 杨坚辨了辨方向,正待起步,却瞥见赢楚楚一脸担忧的模样,忙宽慰道:“我知道有条小路通向山上,只要找到路,就容易上山的多了。” 赢楚楚闻言大喜,振作了许多。杨坚赶紧在前探路攀爬,却用那根粗壮树枝拉着赢楚楚。赢楚楚初时尚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用力攀登,没过一会儿就实在太累,只用两手紧紧拽着树枝,任由杨坚拖着向前。 功夫不负有心人,杨坚经过一番摸索,终于又找到那条小路,高兴的狠狠挥了挥拳头。赢楚楚却大惊失色,叫道:“这就是你所说上山的路?这路又窄又陡,怕是给猴子登山用的吧?”不由垂头丧气之极。 杨坚心疼不已,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奇异果,小心擦拭后递给赢楚楚,柔声道:“你且向下看看,我们这一会儿就爬升了好大一截儿呢!真没想到这么容易。你先吃个果子,歇一会儿就有力气了。” 赢楚楚从未吃过没有清洗去皮的水果,瞅了瞅杨坚手里的奇异果,嘟囔道:“还是你吃吧!最重要你得有力气,能拖得动我。” 杨坚大笑道:“你比小鸟还要轻盈,纵然把你背上山,也不会费什么力气。”说完就觉得有点轻浮了,红着脸把奇异果塞回怀里,隔着肚皮都能感到一颗心大跳不止。 赢楚楚闻言却甚是高兴,绽放出十分灿烂的笑颜,笑吟吟地道:“记住你说的话哦,一会儿拉不动了,可不许耍赖,说我这小鸟怎么变成大象了。” 谈笑间,杨坚沿着那路继续向上,赢楚楚越来越累,干脆半闭着眼睛,只使劲儿拖着树枝,木然挪着脚步。她却不知,同样一根树枝,杨坚握着那头,仿佛握着全世界一般,心里的满足c愉悦实难言表。阵阵山风吹过,天色渐渐亮起,杨坚只觉每一颗顽石都透着欢欣,每一片树叶都在起舞。若不是后有追兵,真宁愿这段险峻山路没有尽头才好。 不料,眼看山顶越来越近,赢楚楚的意志却急速崩塌,最后任杨坚百般鼓励,也迈不动一步了。杨坚眼见天边已显出一些白茫茫的鱼肚色,知道再也不能耽搁,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问道:“就还剩最后几步了,生死攸关,实在不行,我背你上去可好?” 赢楚楚一愣,低头“嗯”了一声,随即又蚊子似的细声接道:“可是你必须答应,以后须得忘了,忘了这件事,才好。”说着脸上升起两朵红霞,不知是羞,还是太累,看着就要跌倒。 杨坚见赢楚楚模样娇弱,胸中满是疼惜,连连点头道:“怎么都好,什么都答应,只要你马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说完蹲下身子,让赢楚楚趴在背上c扒住肩膀,咬紧牙关向上爬去。其实杨坚毕竟只是个将近十四岁的孩子,这一整夜攀爬不停,身体早已累极,只是心中昂扬无比。 从小到大,杨坚从没有和女孩子这么近过,虽然一片懵懂,但闻着幽幽的少女体香,触到无限的温软柔腻,早已痴痴沉醉。暗自寻思:“虽是刚才答应了她,但此时此刻c此情此景,我以后实难忘记。不过我永远不对任何人说,就像是忘了一般,也算是遵守对她的诺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日出剑如虹 “好美!”杨坚双手紧攀着山崖,咬紧牙关,挺腰蹬腿,使出全部的力气将身子往上一耸,终于爬上山巅,立时在心里大赞了一声! 只见苍白色的云堆下面,正露出一层瑰丽华耀的绚烂,莫非白云里有个醉酒的神仙,打翻了满坛的葡萄酒c玫瑰露? 赢楚楚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登时欢声叫道:“太阳就要出来了!真美啊!” 杨坚四下一看,见峰顶不过几十方大小,布满岩石,在岩石缝隙里愣是挤出了一棵生机盎然的大松树,正披着一抹霞彩,随着晨风摇曳。于是将赢楚楚小心放在树下一块儿大石头上,面朝东方,好观看即将冉冉升起的朝阳。 赢楚楚自顾自的伸上几个懒腰,杨坚忙绕着峰顶察看了一圈,原来惊雁峰的北峰峰顶是方圆几百里内的最高峰,路险难攀,一向无人。游人看日出,都是在南峰,那里却比此处矮上一大截儿。 “你在转什么?快坐下看日出啊!傻瓜。”赢楚楚对着满天的云海霞光c异彩纷呈,精神好了很多,大声招呼杨坚。 杨坚见赢楚楚气色红润了些,眼睛透着光亮,把一颗心安放了下来,轻声询问:“爬山耗费了不少时间,魔族怕是已经识破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情势紧迫,你是否还有力气?须得尽快施展天雷术求救了。” 赢楚楚将嘴巴撅起老高,俏声道:“刚刚爬上这么陡的山,我现在可是没有一丝力气了,实在没法施展天雷术。如果魔族这会儿追来,我就从这崖边跳下好了。” 杨坚听赢楚楚说的可怜,心肝脾胃尽皆软掉,在那块大石头的边缘坐下,从怀里取出两个奇异果,一边反复擦拭,一边柔声道:“既是如此,你先好好歇息,千万不要再说绝望丧气的话。这种话说的多了,心里就会慢慢当真。”说完,将其中大个的果子递给赢楚楚,认真说道:“奇异果不仅好吃,而且补充体力的效果很好,我夜间摔伤后吃了几个果子,立时就又精神百倍。你累了一夜,一定要吃东西才能有气力。” 赢楚楚本来绝不愿吃没有去皮的果子,她平常珍馐玉食惯了,早就感觉不到“吃”的乐趣,无奈此时口渴难耐,山顶又无水源,只得接过奇异果,又用自个儿衣服擦了擦,皱着眉头咬下一口,随即大声嚷道:“怎么今天的奇异果这么好吃?比我以前所吃的鲜甜太多!”再也顾不了许多,大口嚼了起来。 杨坚见赢楚楚终于肯吃东西,且其表情显是很享受奇异果的美味,这简直比自己吃下还觉甘美的多,忙将怀中几个奇异果都取出,放在大石头上,挑出其中最大的一个,细细擦拭后递给赢楚楚道:“这果子本是要刚从树上摘下的才好吃,想必你以前吃的都是从惊雁峰运到紫金国的,那却是又贵又不够好呢。” 赢楚楚接过果子,还未来得及吞下嘴里的果肉,就指着前方“唔”c“唔”叫了起来。 杨坚往前看时,见天边一片通红,不知哪位仙女泼下了漫天的胭脂,染的云彩全都赤透透c金灿灿的,转眼就见红彤彤的太阳纵身猛跳出来,刹时将整个东方照耀的光华浩瀚。 两个少年高声欢叫,欣喜雀跃!杨坚更是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振着双臂大叫大跳。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时,却见自己不知何时蹦到了赢楚楚面前,正与坐在石头上的赢楚楚四目相对着欢呼,登时腼腆起来,笑容迅即凝固在脸上。赢楚楚见了这幅呆愣愣的样子,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杨坚乐道:“啊呀,你果然每隔一会儿就开始发起傻来!这可如何是好?” 杨坚手足无措地坐了回去,红着脸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日出,所以高兴的过了头。” 赢楚楚扭头看着杨坚,用手指划着脸蛋取笑道:“我觉得呀,你一定是不小心看到了云彩里的仙女,所以丢了魂!” 杨坚心中大呼:“我本来就是看见了仙女,但不是在云中,而是在眼前!”嘴里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只好嘿嘿傻笑。 赢楚楚见杨坚倒似默认了一般,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正乐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哎呀,差点误了大事!”杨坚一惊,以为赢楚楚要施展天雷术了,不料她马上接道:“快许愿啊!再迟就不灵了!”说完已闭上眼睛,双掌合什,对着朝阳念念有词。杨坚也曾经听过,日出时许愿十分灵验,他本是不大信的,这次却毫不犹豫地也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少顷,两人睁开眼睛,赢楚楚眼珠一转,速即问道:“喂,你许的愿定是要早日飞到天上,去会那个云中的仙女吧?” 杨坚面红耳赤地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要上天保佑我们今日能得脱险!”其实他生怕上天嫌自己要求的太多,所以只是祈祷赢楚楚能安然回到紫金国就好。 赢楚楚闻言,连连摇头道:“可惜了!惊雁峰是著名的洞天福地,难得在这峻秀山顶看日出,你就许了这么个小愿望,太可惜了!”一边说着,一边捂嘴偷笑。 杨坚直听得一头雾水,摸了摸脑门,问道:“怎么许愿还有可惜与不可惜之分么?” 赢楚楚得意洋洋的道:“看来你一定不是常常许愿,所以没有经验。要知道,一个大愿望里可以包含着其他小愿望,许愿的诀窍就在于要许大愿望。今日机会难得,你偏偏许了一个最小的愿望,真是可惜!”见杨坚还是满脸迷惑,续道:“比如刚才,你许下的愿望若是‘求上天保佑杨坚能与赢楚楚再看一百次这么美丽的日出’,那我们这次自然都不会遇险了,否则还有什么将来呀?而我们既然能再看一百次日出,那就还能再许一百个愿望,如此这般许愿下去,岂不是可以一直得到神灵庇佑?” 杨坚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如此,我却没有你那么聪明,的确错失良机。”心中不免苦涩难当,真希望刚才许的愿望是能与赢楚楚再看一千次万次日出忽而又起了一丝幻想,试探着问道:“那么,你方才是许了一个这样的‘大愿望’么?” 赢楚楚叹了口气,郑重道:“我的愿望不大也不小,但却是我最企盼能实现之事。我求神灵保佑,在五年之内,紫金国能出一位少年英雄,在五国新秀法术大赛上夺魁。这样我爹爹就不会终日耿耿于怀,动辄责备我贪玩无用了。” 杨坚一向知道,每隔两年,五国就会联合举办一次新秀法术大赛,参赛者须是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各国都会选拔出最优秀的年轻人竞逐。这个传统已经延续千年,一直都是五国间在战争之外最重要的竞争,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少年,人人关注,个个热心。而紫金国已有三十多年无人问鼎过此项赛事,据说上一次夺魁的还是当今国王赢正,那时赢正只有十八岁,如今已年过半百矣。这件事早成为紫金国的奇耻大辱,街头巷尾间只要说起,定然是群情激愤,却又无可奈何。 杨坚从未见过赢楚楚这么认真的样子,心头乱跳,却故作平淡的问道:“看起来,这件事对你来说,真是十分紧要喽?” 赢楚楚重重点了点头道:“当然紧要!自我记事起,每次新秀大赛后,爹爹都大发雷霆。我和弟弟很小就学习法术,每当我们稍有懈怠,爹爹就又是生气c又是痛心,我知道他有多么渴望紫金国能再次夺魁,一雪耻辱。”说着,目光里透出无限的憧憬,刹那间神采飞扬了起来,续道:“而且,人人都说紫金国没有少年英雄,我我听了也很是失望,真希望能尽快看到‘他’出现,就像这初生的朝阳一样,光芒万丈,纵有万万千千人,相对‘他’都黯然失色” 杨坚虽知赢楚楚说的是幻想中的“他”,还是忍不住酸涩无比,脱口而出道:“除了你,绝不会有其他人能如这朝阳一般绚烂了!”言罢,似乎就要窒息,晕眩不已,汗出如浆,偷眼看赢楚楚的反应。 却见赢楚楚温柔低头,晕生双颊,嘴角含着笑意轻声道:“我也觉得,‘他’固然很好,我也,我也不差” 杨坚此前从未尝过嫉妒,纵然看到最浅薄的笨蛋趾高气扬的炫耀锦衣华服,纵然看到空洞的草包生来就注定赢得鲜花c掌声甚至尊敬,纵然看到美丽总与虚荣为伴,纵然看到才华常向权贵俯首,纵然看到人心跟着浮华旋转c真诚却无人问津,纵然看到美好的梦想被粗暴的生活践踏的喘不过气 杨坚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怎样的世界,他人小力薄,只能驾着尊严与骄傲的孤舟,行驶在残酷的现实的海洋里,使尽浑身解数,避开由c兽性翻起的一个个浪涛的冲击,有的浪涛叫做势利,有的浪涛叫做猖獗只求不要翻船就好。反正,无数人不都是郁郁着,忍受着,麻木着,故作快乐着,过完此生吗? 可是这一次,在这孤高的峰顶,对着赤红的朝阳,迎着料峭的晨风,看着赢楚楚娇羞无限的模样,杨坚终于感受到了滚烫的嫉妒,对那个暂时还不存在的“他”。 杨坚当然知道赢楚楚心中的那个“他”,绝不会是自己,或者自己这种人。毕竟,这个年代的英雄,已不是自己这种人所能去梦想。毕竟,赢楚楚能在五大书院同时学法,自己却只能怀着感恩之心在天眼书院默默苦读。 或许,也并不是嫉妒,只是不愿意再后退,后退就会彻底远离赢楚楚。只是不愿意再容忍,容忍就是放纵现实步步紧逼,逼自己放弃掉美丽的希冀,去接受一份永恒的灰暗。杨坚知道,人们早已在心底认定,和自己最相配的,就该是那份灰暗的,苟且生存。 看着赢楚楚充满向往的眼神,杨坚突然厌倦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只想散乱了头发,坦露了胸膛,了双脚,对着苍茫宇宙发出最野蛮的嘶吼。左手抓住傲骄的太阳,右手扯住高慢的云彩,让他们听一听最歇斯底里的,寂寞入骨的,暴烈的,嘶吼。 赢楚楚片晌听不见杨坚说话,转头一看,果见杨坚又在发呆,眼神里显露着骇人的凶狠。赢楚楚没敢再取笑,伸出手碰了碰杨坚胳膊,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杨坚直视着前方无尽的苍穹,淡淡c淡淡的道:“我在想,只剩五年时间,我还有没有机会成为你说的那个,光芒万丈的人。”说完,也不去管赢楚楚是如何的惊愕失色,径直走到崖边向下察看,转开话题道:“时间不早了,只怕魔族就快要寻来。” 赢楚楚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拉拉腰腿,伸伸胳膊,欢声道:“我现在精神好多了,奇异果果然很有功效,莫非真像传说中的那样,这果子是神灵的赈济?那就但愿这里的神灵能保佑我们吧。”说着,走到崖边,提神运气,嘴里微微念了几句,猛的往头顶天空一指,那高空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大团紫色光焰,良久不熄。 两人仰头看着天雷术成功发出,不由激动不已,一个喜笑颜开,一个振奋挥拳,正高兴间,却听到身后传来冷飕飕c阴测测的嘶哑笑声。两人大惊转身,就看到那个青面魔幽灵般立在松树下,一张丑脸随着冷笑而微微抽动,森然道:“嗯,真是看低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这才好,方有了些狩猎的乐趣。” 杨坚一个箭步跨过去,挡在赢楚楚身前,试探着问道:“就你自己前来?我们二人年龄虽小,都苦练多年法术,此刻已然恢复体力,你以一敌二,当真就有把握?” 青面魔万没料到这个破衣烂衫的半大小子竟敢出言“威胁”,一愣之下,不怒反笑,笑声中把手中大刀往旁边随手一划,那刀风竟把本就不大的峰顶又削去了几方,被斩断的巨石“轰隆隆”落下悬崖,声势骇人。杨坚再不懂法术,至此也看出这青面魔的厉害,心急如焚,苦思对策。 青面魔一刀划出,傲然道:“以你们的年龄,就算是旷世奇才,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是本座的对手。何况紫金国这些年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简直羞死先人。”说着,似是不屑于和小孩子有口舌之争,对着杨坚身后道:“楚楚公主,你老实跟本座走吧,至少性命无忧。这个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形容邋遢,有辱公主斯文,本座替你打发了他。”言罢,举起手中比门板还大的黑刀,就欲向杨坚挥去。 赢楚楚一声惊呼,她家学渊源,知道青面魔手中是魔族的黑杀刀,魔族武士通常都身背乌金弓,手持黑杀刀,只是身份与法力越高,所配弓c刀就越大c越沉。青面魔手执如此巨大的黑杀刀,必是魔族中的重要人物,他只消把刀轻轻一挥,杨坚就必无幸免了。不料杨坚却对泛着幽光的黑杀刀全然无视,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赢楚楚,惊道:“他叫你楚楚公主?你是” 赢楚楚尚未答话,青面魔已停住手中刀,狂笑不止,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见小姑娘长的好看,尚不知身份,就要以命相护。要不要本座撒泼尿借你,好照照那副穷酸样子?” 赢楚楚见杨坚面色异常,急道:“我爹爹正是紫金国王赢正,你又没有问过我的家世,我一直无从说起啊。” 杨坚身为孤儿,一向最不喜别人问他出身来历,因此也从不主动问别人的家世身份,内心认定人与人交往,只察其人即可,与其他无关。他知道赢楚楚说的是实情,绝没有对赢楚楚有任何不满,但听着青面魔刺耳的辱骂,怎可能不在意与赢楚楚的差距?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确很难做到全然不顾“身份”。满腔愤懑之下,脑中灵光突现,猛地拉起赢楚楚的手,急进到崖边,只消再往前一步,就要掉进万丈深谷。 聪明的女孩子通常对异性具有敏锐的直觉,赢楚楚尤其如此,虽然相识不过一夜,她却深信杨坚对自己绝无可能产生恶意,因此任杨坚将自己拉到悬崖边。青面魔回过神来,着实吓了一跳,急吼道:“穷小子,人家贵为公主,如花似玉,看不上你实属平常,危急之时骗你护驾也是人之常情,你难道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休起那凶残自私的念头!” 此时若还有其他人在场,听见魔族高手劝一个孩子莫起恶念,定觉滑稽之极。杨坚见了青面魔的反应,却更坚定了信心,拉紧赢楚楚的手就作势欲往崖下跳去,厉声大叫:“刚才你曾发誓,宁可跳崖而死,也绝不愿落在魔族手里。身为紫金国公主,理应有此气节,我愿意以死相陪。”赢楚楚心思灵巧,立即会意,应声答道:“此处风景绝佳,埋骨于此,我亦无憾!”言罢,二人手挽手就欲纵身跃下,只踩的崖边碎石纷纷掉落,声势吓人。 青面魔没料到情势急转成这样,将黑杀刀往地上重重一顿,喝道:“且慢!你们两个小娃,还未识世间乐趣,何至于傻到如此?我们请楚楚公主做客,不过是想要赢正拿些消息来换,只要赢正照做,公主很快就能重返紫金国。至于你这傻小子,你的性命在本座眼里与蝼蚁无异,就饶你去吧。” 赢楚楚听了青面魔的话,犹豫不决,望向杨坚。杨坚朗声回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能活,谁愿就死?不过我们此刻心乱如麻,不如你先退下,容我们考虑半个时辰,你看如何?” 青面魔阴冷冷道:“你们若是想使缓兵之计,有意拖延,等待救援,就趁早作罢。紫金国虽然善于御鸟御剑,但要赶到此地总也要些时间,何况紫金国中能胜过本座的好手并不多,又都不在这边境附近。纵使有人来救,不过送死而已。”眉头一皱,沉声道:“就给你们四分之一个时辰,休动其他心思。”言毕,身形一晃,已然下了峰顶。 赢楚楚目视青面魔消失,窃喜道:“你真是聪明,三言两语骗走了这个丑八怪,我们赶紧溜走吧。” 杨坚苦笑道:“莫说溜走,只要我们离开崖边一步,那青面魔就即刻冲上前来了。”突觉手中还握着赢楚楚的左手,刚才生死一线之际未及细想,此时但觉满手滑腻,触在手上,柔在心底,再也忍不住,将手紧紧一握,闭上双眼,感受那动人心魄的温软,只觉一瞬间握住了世间最美的梦,迅即松开。 赢楚楚心中焦虑,并未留意杨坚的异样,急急道:“那却如何是好?四分之一个时辰,转眼即到,到时还不是要被那丑八怪抓去?我可不想整日看魔族那些丑陋的脸孔。” 杨坚出奇的镇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岩石,轻声道:“刚才那青面魔当真厉害,随手一刀,只刀风就削去了那么一大片峭壁。你看我们脚下这块岩石,悬在空中,并不很厚,若你施展天雷术,能否将其一举轰掉?” 赢楚楚一愣,发现二人所处的崖边确是一块凸起在空中的岩石,颇为疑惑地道:“我的天雷术修习的很是一般,不过这岩石确然不厚,我最多两次必能将其击断。可这又和眼下情势,有何关系呢?” 杨坚点点头,决心已定,压低声音道:“我已有主意,一会儿你照我所说行事即可。”随即凝视着赢楚楚,温柔问道:“眼下还有些时间,不如听我吹一会儿笛子,可好?” 赢楚楚见杨坚眼神里有着不同凡响的悲怆,心中隐隐不安,但自己是绝想不出办法了,只能听杨坚的,于是轻轻“嗯”了一声。杨坚从怀中取出玉笛,盘腿坐在万仞绝壁边,自顾自的吹将起来。赢楚楚站立在旁,看他沐浴在晨辉里,似是罩了一身的金色光芒。 笛声戚戚,时而情深,时而郁愤,正澎湃时,嘎然而止。杨坚转过头,见赢楚楚已是眼角含泪,幽幽道:“真是好听!没想到你这傻瓜,竟吹的一手好笛子,我在曲中忽而看见了妈妈,忽而又看见了‘他’,白衣翩翩,却是冷淡淡地” 杨坚一愣,轻柔道:“谢谢你!我在书院时,也常坐在崖边,对着暮色昏鸦吹这笛子,实不敢想,今日能有你在身旁,听我瞎奏一番。” 赢楚楚听杨坚的声音异常柔和,宛似一声叹息,正想说点什么,杨坚已涩涩的接道:“刚才吹奏之时,我也看见了妈妈,还看见了很多想不通之事,后来却是看见了你,也是冷淡淡地”忽地打住,又道:“你可知道,其实我们都是同一颗树上的果子,落在这世间,却有了天地之差,也因而有了万般苦痛。” 后面一句,赢楚楚却是似懂非懂,不知该如何接话。杨坚蓦然站起身来,收起笛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赢楚楚脸色大变,急道:“这怎么行?你可不能这样!”然而已经来不及,杨坚突然面露狰狞,拖着楚楚的胳膊就欲跳崖,口中大喊道:“凭什么你天生富贵,我却如此贫贱?为什么你竟然还要骗我?干脆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赢楚楚还未有何反应,青面魔已然鬼魅般地闪了出来,忽然就到了二人身前,大喝道:“臭小子,你想死就自己跳下去,反正你这种人是死是活也无甚分别!切莫拉人家金枝玉叶陪你,你也配吗?”虽是喝的凶,却不敢就直接上前,只伸着手干着急。 赢楚楚眼中泪光闪烁,咬了咬牙,一边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就此死去!”一边吸了口气,用手指狠狠一戳,竟用天雷术轰向杨坚,可是胳膊被杨坚拉住,匆忙间差点跌倒,手指也变了方向,恰指向脚下岩石。随着轰然一声大震,那天雷术全然击在了岩石上,星火四溅中,杨坚被震得松开了手,赢楚楚趁机向后疾退。 电光石火之间,青光闪动,杨坚刚觉眼前一乱,已被青面魔奔上前来,单手举在了空中。青面魔仰头瞅着手中的杨坚,仿佛老鹰盯着爪下的小鸡一般,狞笑道:“穷酸小子,你看你是不是命比纸薄?死都死的毫无价值,与虫蚁何异!”言罢就将杨坚往崖下掷去。 杨坚死死盯着青面魔那张因狞笑而更显扭曲的丑脸,在朝阳下闪动着恶毒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这一生的种种屈辱,胸中有万千的不甘,无尽的愤怒,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张丑脸咬去,似是要将一切的不公c委屈c抑懑狠狠嚼碎。 青面魔本是随手将杨坚往崖下一扔,却不料这个衣衫不整c双目喷火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双脚勾住了青面魔的长臂,挺腰翻身,一口咬在那张丑陋的青脸上。那魔头大痛不已,口中咒骂,手上已用力将杨坚摔下了万丈绝谷。再摸那张脸,竟被杨坚生生咬下一块肉去,鲜血淋漓。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青面魔背后的赢楚楚,吸气凝神,蓦地双手同时往崖边巨石一指,“砰”的一声,巨石断裂,带着青面魔落下崖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痴狂趁韶华 峰顶恢复了寂静,就像消失了的人根本从未出现过。赢楚楚呆立片刻,始终不敢到崖边窥探,她只愿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从没有发生过,生活很快就会恢复到无忧无虑的样子。阳光越来越耀眼,她却越来越冷。直到山下远远传来魔族武士的呼哨声,她决定面对现实,先找个隐蔽处躲起来,等待紫金国的援兵。 就在要爬下峰顶的一瞬间,赢楚楚看着上山的路径如此陡峭,想起那个傻小子背着她攀爬时是多么的兴高采烈,心中一热,鼓足勇气,转身向崖边断石处奔去,决意在临走前再看上一眼。 崖下雾气缭绕,白云遮眼,只依稀可见峭壁上有些绿色。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发出阵阵悲鸣。赢楚楚嘴角一撇,终于落下泪来。 不料,突然间劲风急响,一道青影儿闪电般从崖下激射上来,快要到崖边时,又骤然停住。赢楚楚以为眼花,急忙揉揉泪眼,再往下一看,崖下不远处可不正是青面魔?只见他将那把巨大的黑杀刀插在峭壁上,手持刀柄,身子吊在半空,也正仰头往上看,当看清赢楚楚立在上头时,发出一阵狂笑,飞身而起,急向崖边落去。原来,青面魔反应神速,随巨石落下后,马上瞅准机会反手一刀插在峭壁上,生生停在空中,不过也已惊出一身虚汗,待得冷静下来,即沿着悬崖奋力向上跳跃,每到力竭之时即用黑杀刀插入绝壁之中,逐渐攀了上来。 山谷中云雾遮蔽,加上泪眼朦胧,待得赢楚楚发现青面魔时,已为时太晚,否则或许还能用天雷术居高临下的阻他一阻。狂笑声中,青面魔刚一脚踏上崖边岩石,右手持刀,左手就向赢楚楚抓去。这一变故实在出乎意料,赢楚楚骇极,惊叫一声,欲闪身躲避,却慌乱中脚下一空,跌下崖去。 青面魔急忙伸手一捞,只扯下了一小片衣袖,眼睁睁看着赢楚楚掉落在白云里,不由捶胸顿足,懊恼之极。恰在此际,传来魔族武士的阵阵呼哨声,青面魔即刻抿嘴发出凄厉的哨声呼应,过不多时,几十个黑衣魔族武士涌上峰顶,低头听那魔头好一通训斥,继而又纷纷觅路向山谷下搜去。 却说杨坚,被青面魔摔下崖后,眼前峭壁飞驰,耳边呼呼生风,心中不由感叹:“早知这一生如此短暂,当率性而为才是,何苦活的如此憋屈?”正感慨间,已砸在许多稠密的树木枝丫上,只震得头晕眼花,划的全身生疼,原来峭壁中间竟也生出一些苍苍大树,枝繁叶茂,缓解了杨坚的下坠之势。刚穿过那些树木,突觉眼前景物猛的一停,身子已挂牢在一些粗藤条上,头下脚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杨坚手脚都被藤条缠住,动弹不得,定了定神,仰头细看,却见上方不远处的岩壁上,插着一根乌沉沉的烂木头,约莫小儿臂膀粗细,也不甚长,只是年深日久,风吹日晒,早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木头上缠满了野藤,这些藤条黑中泛绿,不知已历经多少年月。 杨坚急忙扭动挣扎一番,却是没有使力处,心中叫起苦来:“世事常难遂人愿,就连死也由不得自己,偏不让直接摔下,痛痛快快。若这样活活饿死,也太难熬!” 既然暂时死不了,就难免又牵挂起来,杨坚凝神注意上方,专等青面魔落下。须臾,即有一块巨石轰然砸下,从身边直掉下去,顿时心中一喜。不料想,又等了片晌,上面始终无人落下,不由得惊惶起来,自责不已:“我认定自己的计策十拿九稳,到头来却恐怕是自作聪明!青面魔竟如此厉害,并未随石头落下,楚楚公主怕是凶多吉少,这都是被我所害!”想到此,实是无比煎熬,纵然意志再强悍,此时也深感无力。 正在心如火焚c生不如死之际,猛听得上方有女孩子的惊恐叫声传来,急抬头看时,只见有个人尖叫不停,呼啦啦也砸在那些老树枝丫上,继而藤条大震,眼前一花,身旁已多了一人,却不正是心心念念的赢楚楚么?只见赢楚楚也是头下脚上,倒吊在藤条上,正与自己头脸相对,已吓得昏迷了过去。 杨坚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虽是手脚都被缠绕,仍然向赢楚楚不停吹气,生恐世上最光华灵动的大眼睛就此永瞑。良久,正当杨坚精疲力竭,连吹气之力也将消散时,那双美目终于缓缓睁开。杨坚刚见那眼皮一动,就高兴的大叫起来,却着实没了力气,叫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比哭还难听。赢楚楚好容易魂魄归位,悠悠醒转,还未看清楚眼前景物,就听得有人哑着嗓子大叫,及至看清楚时,却赫然是已死了的杨坚正大张着嘴巴,不由也尖叫起来,嘴里兀自叹道:“完了,完了,最后竟是与你死在一起!”一边说,一边已是满脸泪珠儿。 杨坚见赢楚楚害怕,急忙大声道:“没死,没死,我们都还活着呢!不信你且仔细看看。” 赢楚楚一听,忙四下察看,见两人都是被山藤缠住,并未摔到谷底,不由喜出望外,破涕为笑,叫道:“太好了!我一向都很有福气,本不应如此短命呢。” 杨坚惭愧万分,红着脸道:“都怪我,出了这么个笨主意,本想着能把青面魔击下山崖,没想到却连累你摔了下来。” 赢楚楚见自己未死,心情大好,安慰杨坚道:“这可不能怪你,你的主意已经很好,是那青面魔太过厉害,我又没有临敌经验,大意了些。”说着说着,冷静了下来,渐渐有些明白眼前的处境,试探着问道:“不过,我们如今悬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却如何是好?不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渴死c饿死吧?” 杨坚这次是真的毫无头绪,又不想赢楚楚绝望,只得硬着头皮劝慰道:“暂时是没有办法,不过,不过也不至于就束手待毙。或许很快就会下雨,我们就能张开嘴巴接些雨水。若是始终无雨,饥渴难耐之际,你就你就先吃了我吧。我把头脸伸给你,你且闭着眼睛咬下,总能再多支撑几天,或许就等到转机呢。”言罢,自己也觉得很是勉强,心中惴惴不安。 赢楚楚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哇”的大哭起来,精神崩溃,大叫道:“我才不要吃你呢!闭着眼睛也咬不下去,恶心死了!我也不要喝雨水,脏死了!我看我不久就会饿死,死了还要挂在这里,最后变的干巴巴的,丑死了!”哭叫了一会儿,又埋怨起来:“早知道就让魔族抓去好了,我爹爹定能将我救出,大不了就是被他一顿痛骂。何至于听你的傻瓜计策,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死后还那么丑,即使爹爹以后寻来,也定是认不出我了” 杨坚只听的心如刀绞,无言以对。本来与赢楚楚面面相对是梦寐以求的美事,此刻却成了痛入骨髓的酷刑,实在不敢看赢楚楚满是眼泪的脸蛋,于是闭上眼睛,却立时发觉听的更清晰了些,那些话万难承受,只好又睁开眼睛,直视着上方,蓦然发现那根插在岩石里的烂木头开始松动了,比刚才倾斜了不少。缠住两人的藤条是绕着那根木头生长的,若木头掉落,两人势必还是坠入深谷。 宣泄良久,赢楚楚渐渐平静下来,眼睛直愣愣c空洞洞的,没了往日的光彩,显是灰心之极。杨坚鼓足勇气偷瞄了她一眼,心早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本不敢再开口,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宽慰道:“其实,其实你也勿须担心渴死c饿死了。你看看上方,那根木头承受不住我们两人的重量,怕是一会儿就要掉落。我们终究还是要摔死在山谷里,却不会那么煎熬了。” 赢楚楚木然地望向上方,过不多会儿,就发现那根乌木倾斜的厉害,看来随时都可能掉落,不由又激动哭喊起来:“世上竟然有你这种人,还盼望着摔死不成?我吊在这里,说不定爹爹c叔叔们很快就找来了。若是现在摔下去,立时就摔的稀饿死还丑呢!哎呀,都怪你这乌鸦嘴,你看那根烂木头,就要掉下来了!”说着,想起了有关惊雁峰的种种传说,又大叫道:“人们都说惊雁峰上有神灵,所以才长出奇异果,我们快一起求神灵保佑,保佑这根烂木头万万不要脱落!”言罢,赢楚楚赶紧闭上双眼,诚心祈祷起来。 杨坚听了这番话,才知赢楚楚其实还是抱着生的希望,宁可吊在这里碰碰渺茫的运气,也绝不甘心现在就死,于是一心只想帮她不要掉落下去。杨坚晃晃脑袋,强自振作,抬眼一看,那根乌灰暗沉c泥污斑斑c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雨的朽木,似乎在蠢蠢欲动,想要从峭壁上挣脱出来一般,当真是千钧一发c危若累卵之势。杨坚再不敢犹豫,吸了口气,用尽全力将头靠向右手,咬住缠在手外的野藤,立即被藤上的尖刺扎出满嘴的血来,却也因疼痛迸发出了力量,用嘴巴狠命拉拽,不多时,藤条略微松动,竟趁机将右手拉了出来。有了自如的右手,很快就又松开了左手,继而又弯腰去解缠在脚上的藤条。 赢楚楚祈祷完毕,看出了杨坚的意图,她知道,只要脚上的藤条解开,这个倔强的傻瓜就立时要坠入谷底,不由凄然大呼道:“杨坚!你”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杨坚身躯一震,停下动作,望向赢楚楚,竟然郎朗一笑,温言道:“眼下形势,不是两人一起跌下,就是我一人摔落。我实在不想饿死在这里,不如来个痛快。你定是仙子误落人间,神灵必会庇护于你,你可万万不要放弃。”说罢,再不迟疑,三两下就解开了脚上藤条,迅即掉落。 未料,就在杨坚坠下的一刹那,那根看不出年岁的木头也终于从惊雁峰的绝壁上脱落,两个少年根朽木同时向下落去。 杨坚仰着身子掉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赢楚楚也落了下来,不由肝肠寸断,迷迷糊糊中只觉那木头倒颇似一把剑,也来不及细想,不由自主地就使出了御剑术,欲将那朽木当作宝剑来驾驭。以杨坚的功底,即使是真的宝剑在手,也绝难一次就御剑成功,而以物代剑草一木都可化为掌中剑,乃是御剑术的至高境界,慢说杨坚,全天下也并无几人能做到。可是世事无绝对,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会否出现奇迹呢? 兴许是先前的许愿灵验了起来,杨坚突觉与那根朽木心意相通,心中自信犹如浩荡洪流,一下子就翻身踏了上去,“剑”随心至,迅捷绝伦的掠到了赢楚楚身旁,伸手就将赢楚楚拉了上来,“剑”势不停,随着杨坚的心意往上疾飞,眨眼间就飞越了惊雁峰顶,在峰顶天空急速绕了几圈。杨坚略一思索,驾着那“剑”向鬼竹林风驰电掣般飞去,当真是又快又稳。 赢楚楚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呆,良久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大嚷道:“哇,杨坚,你居然能够做到‘万般皆是剑,无剑似有剑’,这怎么可能?” 杨坚并没听懂,一边三下五除二的扯去赢楚楚身上的藤条,一边道:“实在万幸,这根烂木头可比上次那把剑好用太多。去往紫金国的路上必有魔族伏击,我且带你到一个魔族难进的安全所在。”正说着,突听“嗖”c“嗖”之声不绝,回头一看,就见许多黑色箭矢穿空而来,原来魔族武士已然发现二人,一边疾追,一边搭弓射箭。 赢楚楚皱眉叱道:“这些丑八怪真是讨厌!刚说到他们,他们就来了。”继而又担心起来:“不过魔族的乌金弓力道十足,这却怎么办呢?” 杨坚自从能自如驾驭脚下那根木头,信心如江河奔腾,滔滔不绝。此时在他眼中,魔族射来的黑箭并不算很快,他在乱箭之中躲闪腾挪了一会儿,宛若以狸猫之疾应对鹅行鸭步,颇觉轻松,兼且有趣,但见赢楚楚惊呼连连,不由于心不忍,又觉好笑,蓦地御“剑”直冲云霄,唬的赢楚楚高声尖叫,杨坚却畅快之极,纵声长笑!往下一看,只见魔族武士射出的黑箭在脚下很远处就尽皆势衰,乱纷纷的落下。抬头看时,恰是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也就过了片刻,二人已能看到前方山影绰绰,赢楚楚辨明方向,惊道:“我们在往西北方而去,前面是天虞山,有穷奇出没。后面魔族紧追不舍,他们的疾行术不容小觑,怕是很快就到。你说的安全所在,竟是在天虞山中吗?” 杨坚一愣,想起白鹿山人十分厌恶被外人打扰,对自己也并未吐露身份来历,一定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其行踪。如今只要飞入鬼竹林中躲过魔族即可,白鹿山人看到赢楚楚,只怕根本就不会现身,于是含糊其辞道:“天虞山中荒无人烟,魔族或许想不到我们会飞往此处。况且山林茂盛,也便于躲藏。” 赢楚楚虽觉不妥,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去处,正犹豫间,已看到下面有几只蛮牛大小c尖角獠牙的猛兽飞起,发出嗷嗷怪叫,似是在呼唤同伴,转瞬间,漫山遍野竟陆续飞起了几十只如此怪兽,跟着二人追来。不由花容失色,颤声道:“这莫非就是穷奇么?看着如此凶恶。” 杨坚知道穷奇飞不太高,绝追不上自己,他一向极为讨厌穷奇脾性,又想给赢楚楚壮胆,故意放慢速度,在空中打着旋,说道:“穷奇欺善怕恶,怕是胆量不大,你不妨用天雷术轰它一轰,立威在先。” 赢楚楚看着脚底那些恶兽,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实在瘆人,化厌憎为力量,手指一伸,凭空燃起一团紫色烈焰,正中距离最近的一只穷奇,那倒霉的穷奇惨叫一声,轰然坠落。其余穷奇果然深受震慑,一片哀鸣,继而蔫头耷脑起来,都后退了很多,再不敢跟的太紧。杨坚与楚楚毕竟是少年心性,就如打了个大胜仗般,兴奋不已,振臂欢叫,心境刹时就不同了。 再一转眼间,杨坚已经看见鬼竹林,暗暗感慨,实在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就又飞了回来,这次可的确是自己御剑而来,颇有些得意,若不是有赢楚楚在旁,早就高声呼叫,要让白鹿山人吃惊不已了。堪堪飞到鬼竹林上空,杨坚竟有了些回家的感觉,伸长脖子,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清波湖,自在居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陡的发自身旁,赢楚楚已决然跳下木“剑”,面朝黑竹林外扑去。杨坚几乎不敢相信如此歇斯底里的叫声竟是赢楚楚发出,急忙掉头,御“剑”赶上,一把将她拉住,却见赢楚楚满面通红,双目喷火,恶狠狠地推开杨坚,又向黑竹林外扑去,眼看就要掉到竹林里。杨坚大骇,再次追上,紧拉住赢楚楚的双臂,大叫道:“楚楚,楚楚公主,你是怎么了?”赢楚楚却已失去理智,双脚在空中乱蹬,口中只是嘶喊不停。杨坚惶恐不已,只得紧拉住赢楚楚,又飞出了鬼竹林,再也没有力气,连人带“剑”齐齐坠地。 杨坚刚一落地,顾不得摔的浑身疼痛,急忙扶起赢楚楚,却见她喘着粗气,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疯狂,脸上红晕也渐消退,反而一把抓住杨坚,抢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古怪?竟有许多的幻象在迷惑人!”杨坚终于反应过来,想起白鹿山人曾说过,这片鬼竹林能乱人心性,在他之前从来无人通过,他一向视赢楚楚为神明一般,万没料到赢楚楚竟也会有心魔,好奇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却看到了何种幻象呢?” 赢楚楚依然惴惴不安,又喘了几大口气,方才勉强定下心神,涩涩的道:“我看见了世间最华丽的舞台。所有的王侯贵族,公子皇孙,英雄名流,都在台下注视,目光里全是仰慕;所有的名媛佳丽,也都在下面装模作样,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我知道她们有多么嫉妒。好多女孩子拼命往台上挤,哼,其实都是庸脂俗粉,却想抢在我的前面,把我精心打扮了一整天的妆容都挤坏了,我真的非常生气!” 杨坚纳闷之极,挠了挠头,问道:“台下那些都是你的亲人c好友吗?你很在意他们的看法?为何一定要挤上去,让他们仰慕,让她们羡慕c嫉妒?何况还挤的那么惨烈。你就为了这件事,不顾一切了吗?” 赢楚楚拢了拢刚才弄乱了的头发,轻轻道:“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值。可是,你如果没有看到那种幻象,无论如何不会明白我的心情。”停了一下,又顺口问道:“难道你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那你在意什么?” 杨坚脱口而出道:“我在意你的看法啊!”脸上一红,又迅速接道:“啊,也在意我自己的看法,还有白鹿山人叔叔,无忧爷爷,神鹦老人家,他们都是我尊敬的人,我很在意他们的看法。”说着,又有些犹豫,讷讷的道:“嗯,其实,当然也在意他人的看法。不过,这些不相关的人的看法,我却绝不能将其排在心中极靠前的位置。” 赢楚楚似乎并不同意,嘴巴噘的老高,正要反驳,忽听到不远处雷声大作,两人都吓了一跳,忙转头看时,见天空中连续爆出了几团紫色火焰,竟是有人用天雷术发出了信号。这几团火焰当真是又亮又大,若与赢楚楚的天雷术相比,宛若灯塔比之烛火。 赢楚楚一见之下,喜极而泣,无限欣悦的道:“他们来了!终于来了!”再也顾不了乏累,站起身来,用尽全力发出了天雷术进行呼应。 杨坚看着赢楚楚欣喜若狂的模样,着实替她高兴,又有一股酸楚不自禁的涌上心头。他其实知道,和赢楚楚短暂的邂逅,仿若美丽的鸟儿偶尔停留于孤独的顽石,鸟儿很快就将翩翩的飞去,虽则惊醒了一颗沉睡千年的心。只是,往后的日日月月年年,怎堪承受? 就在杨坚一愣神的工夫,云端里扑簌簌落下了一队人马,赢楚楚早已欢叫着奔了过去。杨坚呆站在黑竹林边,看着楚楚挥舞着手臂,雀跃着,顿觉那些才是她的亲人,她的归属,心中五味杂陈。勉强收敛住心神,见眼前停着一群巨大的鹰隼,其中两只白鹰分外耀眼,其余都是黑鹰,细心一数,黑鹰共有十二只。每只鹰上本来都骑着一人,此时俱已站立在旁。却见两只白鹰驮着的是两个四十来岁的威严女子;有十只黑鹰上驮着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劲装女孩;还有两只黑鹰却驮着天眼书院的两位院长,杨坚也一向认得,分别叫做慧眼先生c远识先生。 那两个骑白鹰而来的女子见了赢楚楚,本来庄重肃穆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一起向前迎出。赢楚楚径直奔了过去,人未至c泪先流,先投身在左边女子的怀里,悲悲切切地叫了声“白姑姑”,又一把抱住右边的女子,委屈万分的叫了声“秋姑姑”。那两位姑姑红了眼圈,不停地温言安慰,其余年轻女孩竞相抹起眼泪,就连那两个平素十分严正的老先生也是一副凄然欲哭的样子。 那位白姑姑见赢楚楚一时止不住哭泣,示意秋姑姑抱着她抚慰,自己却对着杨坚冷冷问道:“你是谁?在哪里遇见楚楚公主?缘何到此?快快说个清楚。”杨坚见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由心生厌恶,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偏不回答,只盼赢楚楚冷静下来,自己解释明白。不料,赢楚楚见了这些人,眼泪泛滥成灾,委屈汹涌澎湃,一时哪里停的下来? 白姑姑轻哼一声,手指似乎动了动,腰间缠着的一把软剑毫无征兆地向前疾射,又骤然停住,剑尖距离杨坚眉眼不过是毫厘之间,同时以不容反抗的口气命令道:“说话!” 杨坚被剑上传出的森森寒气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怒极,绕着面前那剑转了一圈,赞道:“这就是绝尘剑么?果然厉害,以前只知绝尘剑专用来追踪刺杀强敌,却不知还有吓唬人的妙用。真是威风!” 白姑姑眼中浮起一丝杀气,正欲有所举动,赢楚楚终于缓过神来,叫道:“白姑姑,切不可伤害于他,我这次在惊雁峰遭遇魔族伏击,幸亏他舍身相救。” 众人尽皆一惊,两位姑姑同时厉声问道:“附近竟有魔族出现?” 赢楚楚尚未答话,早有个夜猫悲鸣般的声音接道:“本座妒天,已来此多时了。”语音未落,平地里刮起一阵阴风,卷起了漫天黑雾,刹那间就已伸手不见五指,四面八方尽是“嗖”c“嗖”的箭矢破空声,夹杂着一片惨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危难识英雄 杨坚一听,就知说话的正是那青面魔头,刚想提醒众人小心,就已被黑雾包围,继而听见许多箭矢射来,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就得被射成刺猬,突然被人一把拉倒在地,同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趴着莫动!” 俄顷,箭雨停下,黑雾渐渐散去,杨坚兀自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只抬起头四处寻找赢楚楚,却见赢楚楚被她的白姑姑c秋姑姑夹在中间,那两位姑姑各执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脚下散落着不少被削断的魔族黑箭,三人倒是安然无恙。杨坚略感宽慰,再看其他人,可就惨不忍睹了:十二只黑鹰尽皆中了多箭,被射的如豪猪一般,早已气绝;十个女孩子虽是勉力护住了要害部位,但有的腿上中箭,有的胳膊中箭,个个受伤不轻;那两只白鹰倒是颇为厉害,竟然用翅膀扇落了一地的黑箭,昂首挺胸,斗志盎然;而慧眼c远识两位老先生,果然经验老道,与杨坚一样紧趴在地上,躲过了一劫,此刻还在双手抱头。 杨坚一咕噜爬起,就见周围已多了几十个魔族武士,个个都将乌金弓拉至满弦,对着众人。青面魔手执黑杀刀,志得意满的踱到白c秋二人身前,大咧咧的道:“你们就是白雪仙?秋月娥?恕本座直言,紫金国白家c秋家世世代代都是皇族家臣,也算功勋卓著,但如今威风越来越大,本事却着实不敢恭维了。本座今日决意要带楚楚公主到魔域做客,若二位不放心,就请同去如何?” 白c秋二人表情凝重,互望一眼,白姑姑挥了挥手,那些受伤的劲装女孩立时行动起来,将赢楚楚与两只白鹰围在中间,虽然个个疼的牙关紧咬,额头滚汗,但还是井然有序,显得训练有素。 秋姑姑盯着青面魔看了又看,目光闪动,沉声道:“久闻魔族八王恶贯满盈,无时不想斩其头c食其肉。今日得见妒天法王,果然恶如其名。阁下消息确然灵通,我们正是白雪仙c秋月娥,自知法力平庸,但身为皇族内侍,为保公主平安,倒是绝不惜此性命。” 话锋一转,又道:“今日强弱之势昭然,我们主仆或许只能随法王同去。但此地处于紫金c息土c玄冥三国之间,却不知法王可有把握,从哪一国回转魔域?” 话音甫落,刚从地上爬起,还在颤颤巍巍的慧眼先生开口接道:“老朽在天眼书院教了一辈子的书,无论是以前的流民城,还是现在的快活城,从无魔族出现,概因本地乃三国交界,魔族一旦现身,再想安然回到魔域,就难上加难了。法王的确神通广大,能率领如此多魔族武士潜到此地,而三国竟无所觉。只是如今身份已泄,若再请了公主同去,老朽实在担心,法王前途艰难啊。”说着,连连弯腰咳嗽,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青面魔,也即妒天法王,森然怪笑道:“本座既有本事前来,就有把握回去,不劳各位关心。”说着,将手中黑杀刀往地上重重一顿,瞅着白c秋二人,傲然道:“二位既知强弱之势,请速卸去宝剑,偕同公主,随本座前去。其余人等也可免见刀兵。” 白雪仙一声长叹,怅然道:“既是法王心意已决,今日我们主仆只得同去。此去魔域,山高路远,他日艰难险阻之时,愿法王还有此时豪情。”言罢,随手将手中剑远远掷下,转头看着秋月娥,秋月娥轻叹一声,忿忿地抛下了手中宝剑。二人又回头扫视了受伤的女孩几眼,白雪仙摆摆手,黯然道:“你们也都卸了剑吧。”丁零当啷声中,众女孩都扔掉了手中长剑,有的眼泛泪光,有的切齿愤恨。 二人缓步走到赢楚楚身前,秋月娥将赢楚楚拉入怀中,轻抚她的头发,白雪仙在旁宽慰道:“楚楚公主,勿须担忧,此地距离魔域千山万水,纵然是魔法通天,也不能横跨各国而去。今日我们且随他同去。”白c秋二人虽是下属身份,但赢楚楚自小没有母亲,赢正又国事繁忙,大多时候倒是由她二人操心饮食起居,情若母女。这爱怜之情真真切切,情真自必感人,就连杨坚也看的心有戚戚焉,暂时忘了白雪仙刚才的盛气凌人。 赢楚楚刚见到救兵,形势就又急转直下,心中自然哀痛,只是不愿在魔族面前流泪,红着眼睛哽咽道:“都听姑姑安排。” 白雪仙又走到两只白鹰前面,一边抚弄它们白亮亮的羽毛,一边叹道:“劳你们相随多年,情深意厚。今日一别,若再不能相见,你们就回归原野,自在啸傲,或许更为快乐。” 两只白鹰灵性十足,似是听懂了白雪仙的话,将头靠在她的身上不停磨蹭,呜呜哀鸣,无限依恋。 白雪仙又用力拍了拍两只白鹰,咬牙喝道:“你们去吧!”那两只白鹰不愧为鸟中将军c禽中霸主,虽是悲鸣不已,还是听从白雪仙的吩咐,展翅飞起。 妒天法王站在不远处看着,不停发出嘿嘿怪笑,显得很享受这种离愁别绪。 白雪仙凝神看着两只白鹰越飞越高,就要隐入云层,霍地转身,对着妒天法王微微一笑,妒天一愣,白雪仙陡的往前一指,她扔在地上的宝剑忽然弹射而起,如光似电般射向法王。 几乎同时,秋月娥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哨,右手将怀中的赢楚楚掷向空中,左手一指,她早前抛在地上的长剑“咻”的一声飞到赢楚楚脚下,载着赢楚楚疾向高空射去。那两只白鹰听到呼哨声,立即掉头俯冲下来,眨眼间就迎上了赢楚楚,赢楚楚顺势跳到其中一只白鹰背上,两只白鹰迅即展翅急升。 这几下变故当真是说时迟c那时快,待得众魔反应过来,两只白鹰已经驮着赢楚楚翱翔于高空,就要看不见了。这些魔族武士显然也是能征善战的精良之师,应变神速,迅即都将弓箭向空中射去,但为时已晚,大部分箭矢势竭而落,有几只黑箭勉强射到了赢楚楚身旁,早已是强弩之末,被那白鹰用翅膀扑掉。 妒天法王怒极,本想取下背上的乌金弓,亲手射那白鹰,无奈白雪仙的绝尘剑已到眼前。在如此短的距离,绝尘剑几乎无可闪躲,但妒天手中的黑杀刀大如门板,本就护住了身上大半地方,他将黑杀刀微微一动,就挡住了宝剑,火花四溅中,那剑远远反弹了出去,而妒天也被震的往后退了半步。 白c秋二人哪里肯容妒天喘息?她们双手一指,早有几团紫色火焰围住妒天轰然炸裂。那十个受伤的女孩也跟着使出天雷术,击向周围群魔,立刻炸倒了几个魔族武士。间不容发之际,妒天法王施展魔族疾行术,不躲反进,鬼魅般蹿到了白c秋二人身前,黑光一闪,白雪仙c秋月娥已各中一刀,颓然倒地。 众魔族武士又已搭好弓箭,将乌金弓拉满,对准了场上众人,只等妒天一声令下。妒天抬头再看,见空中只有白云片片,赢楚楚早已无影无踪,气的一张青脸不停抖动,怒极反笑道:“好啊!好!虽说世上女子皆会做戏,但今天这场戏真是有情有泪,别出心裁,令本座眼界大开。你们如果降了魔族,怕是连巧舌c千面两位法王都得担心被你们比下去。” 魔族八王中,巧舌c千面皆以善于伪装而闻名,妒天气极之下,就讽刺白c秋二人可与这两个魔头相比。可是魔族八王声名赫赫,妒天法王是天下皆知的心胸狭窄,妒天c妒地c妒神c妒人c妒魔,谁都不服,无所不恨,据说他对其他法王也是同样的嫉恨,一向并不承认其他七位有资格做魔族法王。他适才称呼“巧舌c千面两位法王”,与传言大为不符。慧眼c远识二位老先生,名为修习天眼智,实则一生都在研究魔族重要人物的秉性,以便通过个性c习惯来辨识魔族,略微起些天眼智的作用。妒天的语音刚落,慧眼c远识就浑身一震。 妒天怒笑完,缓缓举起了左手,这只手一旦落下,众人眼见都得乱箭攒心。杨坚也不禁左看右看,紧张起来。他知道还有一人也一直在场,只奇怪这人怎么还不出手相救? 九鼎一丝之际,慧眼先生猛然大声道:“四十年之前,你和千面魔到朱紫城刺探消息,被当时的紫金国王赢轩所擒,可恨又被你们脱逃,否则哪儿有今日之事。” 妒天一愣,冷冷道:“这种陈年旧事还说它作甚?所谓‘百年公孙,千年赢轩’,恐怕你们紫金国千年之内都不会再有赢轩这等人物,哼哼,再想擒获本座,比登天还难!” 慧眼c远识面色大变,一个大声道:“你不是妒天!当年被擒获的只是千面魔一人而已。”一个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妒天猛的一颤,一张青面抖个不停,狂吼道:“胡说八道,找死!”左手狠狠一挥,就要乱箭射死众人。 白雪仙c秋月娥重伤倒地,无力抵抗,其余女孩也都有伤,而且扔掉了长剑,两位老先生并不善于争斗,众人齐齐闭上眼睛等死。不料,片晌过去,只感到山风阵阵,却始终没有中箭。白c秋二人率先睁开眼睛,就见那妒天法王也十分吃惊,向着四周大吼道:“到底是谁在施暗算?可敢现身与我妒天法王一战?”再看那些魔族武士,不知何时已全都倒下,满满躺了一大圈,显见是再也发不出弓箭了。 就听一个声音霍地响起:“你是妒天法王?那本座又是谁?”这个声音就像是熟睡的人突被吵醒,充满厌烦,又像是在冰里冻过一般,没有一点温度,兼且飘忽不定,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可杨坚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和刚才乱箭之中让他趴在地上的声音,都发自白鹿山人。他好生奇怪,白鹿山人为什么偏偏要冒充妒天法王? 就见眼前的妒天法王抖的越来越厉害,嘶声道:“你说你是妒天?你凭什么”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就凭你是假扮的。嗯,本座就用乌金弓射落你的斗笠,且看看你的魔角做工如何。”这次的声音却明显发自妒天正对面的竹林之中。 妒天法王情绪激荡,胸前起伏不停,大喝一声:“你放屁!”喝声中闪电般取下背上的乌金弓,三个字刚骂完,“嗖”“嗖”“嗖”三箭皆已发出,真是一气呵成。不料那三箭射进竹林里,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响。 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厌倦之意更浓,这次是在妒天的身后,叹息道:“唉,你既是要冒充本座,至少也该练好箭法,莫折损了本座的名头。本座要射你的斗笠,你可准备好了?” 妒天几乎要紧张到发狂,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用黑杀刀紧紧护住头部。其余众人也惊奇之极,尽皆张大了嘴巴观看,连伤痛都忘记了。不管眼前的妒天法王是真是假,大家都已见识过他的厉害,那一身本事绝非虚假。这个声音冷极c倦极的神秘人,若是偷袭也就罢了,这样指明了要射他的斗笠,还再三提醒,这份狂妄实在是天下罕有。白雪仙c秋月娥互望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惑:“就算这个神秘人是真的魔族法王,恐怕也无如此的底气吧?” 在紧张的众人之中,尤其紧张者却必然是杨坚了!他一颗心砰砰狂跳,如果不紧紧闭住嘴巴,只怕就要“扑通”一声跳出来了。他早已听出暗处是白鹿山人,也觉得白鹿山人法力应该极高,但究竟白鹿山人法力高强到了什么地步,他其实也是不清不楚。他极其希望白鹿山人能大败妒天,就好像小孩子盼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一般,同时却又觉得白鹿山人太过清高,不止活的够脱俗,连上阵对敌都是这么的目中无人,不由捏了满满两手心的汗。 却说妒天刚刚转过身,把头在黑杀刀后藏好,那个声音蓦地又从左c右传来:“唉,你藏在刀后有什么用?若本座从后面c左面c右面射你,你转身能快过本座的箭?罢了,既然你已准备好,本座就从前面射你。你且数到三,本座立即发箭。切记!” 妒天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所说,我数到三,你就从我身前发箭,你可万万不要反悔。”说着,生恐此人改变主意,赶紧老老实实数了起来。众人见这神秘人如此自大,不由纷纷绝倒,心中却都不信,认定是在使诈。 “一c二c三!”三个数很快数完,妒天当然也不相信这人真的说到做到,其实他更加留意身后,随时准备转身。不曾想,就在“三”字刚刚出口之际,妒天果真听到正前方风响,心中狂喜,紧握黑杀刀护住头脸,自信再快的弓箭也能应付。未料,手中一震,头上一凉,一枝魔族黑箭早已从正前方射穿了黑杀刀,余势不衰,又将他的斗笠射下,硬生生钉在后面一颗竹子上,仅在黑杀刀上留下了一个小洞而已。 杨坚虽然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但那黑箭太快,根本什么都没看见,或者有幻影出现过,突然之间,一切都成定局。白雪仙c秋月娥却同时“啊”的一声惊呼,相对叫道:“绝尘剑!?” 她们一眼看出,那黑箭的速度c气势,绝不是乌金弓所能射的出,除非是紫金国传说中的极少数高手,自身天赋超人,将绝尘剑修炼至顶级,才能发出这样速度的“剑”。但这枝显然是魔族黑箭,不可能是修习绝尘剑时所用的宝剑,若说有人能将随手捡到的魔族黑箭,当作自己的宝剑发出,还能有这种威力,那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因此白c秋二人又不敢肯定这就是绝尘剑。 斗笠被射下后,妒天的头上赫然现出了两只尖角,贴着耳朵向上,凶狠逼人,和那张青色丑脸真是绝配。暗处那个声音又早响起,充满了轻蔑之意,淡淡道:“这对魔角,还有这张青面,做工都属一流,倒是花了些工夫。唉,其实你就是不装上这对角,不罩上这张脸,又和魔类有何分别?” 妒天此时已确知,暗处这人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强敌,情绪已近崩溃,看着远远钉在竹子上的黑箭,突然中邪似的大叫道:“你也不是‘妒天’!‘妒天’也不能有这等本事。你用的分明是我刚才射你的黑箭,却不是魔族的黑箭!”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哗然。敢情眼前这个“妒天”用的黑箭,却和魔族的不同? “妒天”也知失言,早已无心恋战,将身子一抖,平地里起了一片漆黑烟雾,将其完全裹住。须臾,烟雾被风吹淡,他却没了踪影。 那些劲装女孩赶忙上前扶起白雪仙c秋月娥,白c秋二人顾不得身体虚弱c摇摇欲倒,赶忙向四面鞠了几个躬。白雪仙颤声道:“多谢前辈搭救,敢请告知名讳,紫金国必有重谢!” 暗中那声音又变得很是厌烦,冷冲冲地道:“本座偶然路过,恼恨刚才那厮冒充,并非想搭救尔等。谁若再敢啰嗦,后果自负!” 紫金国众人闻言,立时不敢再出声。虽然她们并不相信真的是被魔族法王所救,但这人法力太高,过于邪气,实在不敢招惹。那些女孩很快捡起了各人的长剑,白c秋二人使个眼色,几个女孩即刻扶着她俩走到倒地的魔族武士身前察看,却见魔族武士皆已没有呼吸。 几个女孩用剑挑去他们的斗笠,细看之下,果见那魔角与丑面均为人造,急忙用剑将角c面削去,赫然露出了人脸,只是面庞发黑,显是中毒而死。白c秋二人寻思,以暗处这个神秘人的法力,绝不至于对这些普通武士用毒,敢情刚才神秘人将他们击倒在地,他们听见形势大变,就自己服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 白雪仙c秋月娥不甘心线索中断,强撑着身体,自己拿剑拨弄了几下,发现这些武士脚下紧连着制作精良的假肢,以弥补人类与魔族身高的差距。白雪仙奋力用剑将其中一个武士的外衣拨开,咣当一声,那武士腰间掉出了一样东西,众人一看,齐齐大呼起来:“是玄冥国?!”原来掉落在地的,赫然竟是玄冥国皇家武士的专属令牌,紫金国众人却也认得! 白c秋c慧眼c远识四人面面相觑,张嘴欲言,最终却谁也没有开口,只是示意众人一起搜将下去,过不多会儿,就将“魔族武士”搜了个遍,果然所有魔族皆为人扮,腰间也都有同样的令牌。白c秋二人亲手将所有令牌包好,白雪仙沉声对那些劲装女孩道:“今日之事,十分蹊跷。所有人等,不得将所见所闻外泄,违者重罚!”女孩们慌忙齐声答应。 却说紫金国众人,相互搀扶着正要离开,白雪仙突然回头问杨坚道:“你可是紫金国人?此处荒山野岭,猛兽出没,何不随我们同去?” 杨坚自从见了白c秋二人智救赢楚楚的情形,深觉白雪仙智勇双全,且对赢楚楚一片真挚,对她的印象已全然改观。更兼刚见了白鹿山人大显身手c仿若神人,就如自己出手一般,正在得意非凡之际,当真是心情大好,欣然回答道:“我是天眼书院的学生,我自己可以御剑飞回。前面常有穷奇,你们可要小心!” 慧眼c远识二位老先生“嗯”了一声,颇感意外。白雪仙轻轻一笑,说道:“无妨!你也小心。”率着众人渐渐去远了。 杨坚直等到看不见人影儿了,再也忍不住,对着四周欢声大叫道:“叔叔!叔叔!你在哪里?我今天可是自己御剑而来的!” 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喃喃道:“你确定御的是‘剑’么?”又似乎在向谁问询:“你已寂寞多年,为何又要问世?莫非这世间真的有变?” 杨坚急忙转身,就见白鹿山人赫然站在那里,还是穿着一身灰衣,双手捧着载自己而来的那根朽木,正凝神细看。他后面那句话,竟似是在向这朽木发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我有浩然气,君是快哉风 有些人之间,就像清风与朗月,白云与蓝天,灵魂相投,勿须多言。虽然白鹿山人冷淡孤傲,仿若万仞绝顶上终年不化的冰雪一般,偏偏杨坚见之即喜,亲切油然而生。多年之后,杨坚会明白,一切皆因其“真”。纵然整个人间都变成虚假的汪洋,令人怦然心动的,也是在这茫茫之中探起头来,于天空里偶然发现的哪怕一小点的“真”。 杨坚一下子就跳到白鹿山人跟前,兴奋叫道:“叔叔,你刚才”他心里本有无尽的崇拜,只是找不到词语描述,憋的满面通红,最后却道:“你刚才还好吧?” 白鹿山人一手拿着那根烂木头,一手摸了摸杨坚的头,呵呵笑道:“刚才恶俗之人太多,还是现在更好。”言罢,将那木头又递给杨坚,郑重道:“你既能飞来,就再试试,御‘剑’飞到自在居去。” 杨坚脸一红,低头道:“刚才是情势危急,神灵保佑。现在慢说这根木头,就是一把宝剑在此,我一时也很难驾御。” 白鹿山人摇摇头,悠悠道:“能与你心意相通的就是你最好的剑。何况,珍珠产于贱蚌,美玉琢于丑璞,你又怎知朽木就永远是朽木,宝剑就永世是宝剑?” 杨坚不敢违背白鹿山人的意思,只得接过那根木头,默念起御剑术的心法,果然又与那朽木心意贯通,只觉水到渠成,毫无挂碍,轻轻松松地就又御“剑”飞起,一边在空中打转,一边苦着脸对下面的白鹿山人叫道:“叔叔,难不成我就这么命苦,只配的上这根破木头?” 此时恰有一片落叶飞过,白鹿山人身形一动,一脚踏着那落叶飞到了半空,背着双手,享受着阳光与微风,在鬼竹林上空优哉游哉地前行,飘然飞向自在居。 杨坚惊奇之极,佩服之至,急忙驾着那根破木头跟上,却是冲劲十足,一下子就超出白鹿山人好远,赶忙又掉头往后,压着性子跟在白鹿山人身后慢慢飞,只觉心中有团烈火,总想向前疾驰。蓦地,想起了赢楚楚的话,大叫道:“叔叔,我知道,这叫做‘万般皆是剑,无剑似有剑’,嗯,在您眼中,这片树叶已经与剑无异了么?” 白鹿山人瞟了一眼杨坚急冲冲的样子,颇觉有趣,不答反问:“你觉得这是树叶,还是剑呢?” 杨坚想都未想,急急道:“叔叔,树叶就是树叶,木头就是木头,剑就是剑喽。不过我也想有一天,能像叔叔这样,一草一木,皆可化作手中剑。” 白鹿山人又摇摇头,微笑道:“我开始学剑时,也如你现在一样。学了十年,就做到你所说的‘万般皆是剑’了,却在这个境界停留了许久。后来么,又觉得树叶即是树叶,剑就是剑,万般即是万般了,只不过已经能御‘万般’。” 杨坚吐了吐舌头,虽是并不真的理解,但已知晓白鹿山人的境界,又高出赢楚楚所说的“万般皆是剑,无剑似有剑”很多。心中暗暗得意:楚楚的爹爹可是万众敬仰的赢正,她所惊叹的境界在叔叔看来也颇一般,看来叔叔的法力或许还高出赢正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过鬼竹林,杨坚又看到了清波湖,湖水清澈,随风微漾,水光潋滟,湖中心那几间木屋似乎是自然长出的一般,与湖光山色全然合一,闲适自在。杨坚在天眼书院已经数年,始终觉得自己不过是那里的过客,而看着下面这圈粼粼的湖水,这栋孤零零的木屋,杨坚却有了游子归家的亲切感。 此时已近晌午,杨坚一到自在居,就赶紧去厨房收拾做饭。他少时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偶尔寻到点食材,必是用心烹煮,偶尔看到些好吃的,也必用心揣摩,因此煮饭的功夫倒是不错,何况白鹿山人这里只有简简单单的米面蔬果,完全应付的来。不多时,就煮好了米饭,炒了一大盘野菜,一大盘竹笋,端了上来。却见白鹿山人还在拿着那根木头发呆。 杨坚早就饿坏了,也知道在白鹿山人面前无需做作,一眨眼就吞下几碗米饭,不过他一向贫苦惯了,只顾填肚子,菜倒是吃的不多。白鹿山人见杨坚炒的野菜和竹笋清新爽脆,还蛮合自己的胃口,不由也多吃了一点。 杨坚很快就吃完,见白鹿山人还在细嚼慢咽,始终也没问他为何带着赢楚楚回转鬼竹林,自己却早忍不住,绘声绘色地将这一天来的际遇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和赢楚楚相处的一些细节。白鹿山人凝神细听,直至听完也没说一句话,时而看看杨坚,时而发呆,似乎在考虑一件颇为重大的事情。 待得杨坚将厨房c碗筷收拾干净,再出来时,却见白鹿山人站在水边,手里拿着一把暗红色的长剑,正对着阳光端详,脚下散落着些颇为眼熟的碎木,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叫道:“叔叔,您将这根破木头削成了木剑?”再仔细看那把剑,用手敲了敲,忍不住惊叹道:“哇,这根木头外表何其朽烂,内里却是如此坚实,看来木质极佳,竟硬的如钢铁一般。” 白鹿山人似乎也对木剑很是欣赏,微笑道:“此剑随你掉落山崖,与你心意相通,乃是上天赐予你的。你以后就佩此剑吧。” 杨坚一愣,不大情愿地道:“不过,这毕竟是木头,怕是不会真的顶用。” 白鹿山人伸手一指,那剑倏忽而去,击中了竹林外远远的一处山峰,轰然一声,那山峰应声而崩,剑势不停,转瞬间又回转来,停在杨坚面前。白鹿山人淡淡道:“你且看看,这剑是否顶用?” 杨坚将木剑握到手中,立觉分量十足,竟比钢铁沉重许多,只是没有剑刃。再细心察看,剑身浑然一体,绝无痕迹,显然刚才摧裂山丘也没有给剑造成任何损伤。这才由衷的服气,赞道:“却真是一把好剑!”又忍不住道:“坚硬是足够了,就怕不够锋利,何不将其开刃?” 白鹿山人不露声色地道:“你何不试试?” 杨坚想起厨房里有块磨菜刀的石头,赶忙拿着木剑跑了过去,一忽儿又转回来,垂头丧气地道:“叔叔,这破木头竟如此顽固,无论如何用力,也磨不出丝毫痕迹。开不了刃,终究做不得好剑。” 白鹿山人突转严肃,认真说道:“良材美器,自是与凡钢俗铁不同。此剑非不能开刃,只是此剑之坚硬胜过世间一切金石,你又怎能用寻常石头去打磨?” 杨坚挠挠头,苦笑道:“既是比金石更坚,那世间还有何物可以为之开刃?” 白鹿山人来回踱了几步,瞟了瞟杨坚十分苦恼的样子,悠悠道:“‘诚心所致,金石为开’。比金石还坚者,只有人心了。” 杨坚舔舔嘴唇,喜道:“那我就赶紧为其开刃吧!”却又一呆,急慌慌地道:“只是心与剑隔着肚皮,实在够不着啊!” 白鹿山人忍住笑,说道:“所谓‘十年磨一剑’,你却急什么。”突又将眉头一皱,叹了口气,续道:“只怕一旦此剑现出本色,就要风云突变,天地震动喽。” 杨坚听白鹿山人言语之间颇有些担忧,忙又瞅了瞅手中木剑,宽慰道:“叔叔,我看这破木头,啊,这剑,本就是暗红色无疑,此刻就是它的本色了!倒是勿须担心。” 白鹿山人正有些沉重,听了杨坚的话,不禁又微笑了起来。却不再说话,沿着水边来回走了许久,似是下了决心,猛然问道:“孩子,那日我只教你一天的御剑飞行术,你是否心有不满?” 杨坚也看出白鹿山人心事重重,一直持剑在旁,听见询问,诚诚恳恳地答道:“当时或有不满,但后来只有感激。叔叔是随性的人,肯教我一天,已是我的福分,况且若非从叔叔这里学了御剑飞行术,昨夜种种情形,我定是难以应付,凶多吉少了。” 白鹿山人看着天边的云朵,似乎想起了往事,呆立片刻,说道:“其实我不想教你太多,还有一层意思,却是为你好。你那日从几种法术里挑了御剑飞行术,可见御剑飞行术是你所喜好,略微学上一些,既可解闷,危急之时亦可防身,如此最好。若再学的多了,难免就会烦恼。” 杨坚不解道:“我常常为自己没有法力c本事低微而愁闷。若能学的多一些,本领高一些,自是快乐无比,怎会反而烦恼?” 白鹿山人并不回答,却问道:“若有朝一日,你的法力高强,冠绝紫金国,你却准备如何使用法力?” 杨坚想都没想,冲口而出道:“我当然要参加五国新秀法术大赛,为紫金国夺魁!”说着,已是面红耳赤,兴奋不已,脑中早浮现出一个楚楚动人的身影。 白鹿山人倒没想到杨坚回答的如此干脆,不由上下打量了杨坚两眼,说道:“嗯,年轻人渴望名扬天下,倒也没错。那么,夺魁之后呢?” 杨坚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心里想的是,夺魁之后就能让赢楚楚刮目相看,可这又能如何?至于其他的,全然没有想过。 白鹿山人瞅了瞅杨坚迷迷糊糊的样子,目光闪闪的道:“你是不好意思说么?新秀法术大赛夺魁,虽不过是虚名一场,但紫金国的锦绣前程,定然已为你备好,从此你就得到了人人追逐的功名利禄,可以锦衣玉食,人前风光。你是不是一直如此企盼?” 杨坚“哦”了一声,总算是开了些窍,问道:“叔叔,只要法力高强,就能得到功名利禄,风光无限吗?若如此,那倒是挺好啊。” 白鹿山人哼了一声,冷冷道:“仅仅靠法力,当然还差了一点。你只需要学那些马儿,在脖子间套上一根缰绳,主人往何处驱使,你就往何处奔驰,那就真的够了,功名成就,唾手可得。” “啊?”杨坚将头一阵乱摇,连连道:“那不行,除非主人像叔叔这般让我佩服,否则我可不愿做一匹马儿。” 白鹿山人面色略微和缓了一些,淡淡地道:“叔叔在这山野之间,自由自在,随心随性,或许能让你佩服。如果是在紫金国内,享受功名利禄之时,自身尚且难以自主,你若做我的马儿,岂不是要憋闷死。” 杨坚似乎又明白了一些,问道:“那这些功名利禄,其实就是要买去我的法力了?从此我的法力为他人所用,就如马儿的脚力为主人所用?” 白鹿山人瞅了瞅杨坚恍然大悟的样子,苦笑道:“为何天资聪颖的孩子,通晓人情世故却往往晚些?唉,恭喜你,十岁孩童都知晓的事情,你如今总算明白了。” 杨坚这次终于听懂,再没犹豫,朗声道:“我从小受尽白眼,活的甚是憋屈。我日夜都渴盼像叔叔这般法力高强,为的是可以率性而活,活的优雅,将法力用于我想做之事,如此方能快活!至于功名利禄,人前风光,唉,有也不错!但若为了这些而再次憋屈,自在不得,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甚或整日做自己厌恶之事,那和我如今有何分别?” 白鹿山人点了点头,难得又有了微笑,继续问道:“那你究竟想用法力做些什么事?” 杨坚想了想,叹道:“唉,惭愧,我还尚未想清楚。小时候,我看着其他小孩穿漂亮衣服,吃美食,心里好生羡慕;看到其他母亲穿金戴银,满面红光,就好生心疼我的妈妈,她为了给我治病,从不给自己买新衣,从未见她吃肉,满脸憔悴;我小时候总是很胆怯,直至进了天眼书院,还是容易紧张,整天低着头,常被同学笑话,实在难忘。如今,我已渐渐学会应付周围的一切,渐渐学会掩饰,可是,每每再看到如我小时候一样的孩子,如我妈妈一般的苦命人我还是难免心酸c愤怒,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若有了高强的法力,必会为这些人做些什么,方得心安。”顿了顿,又道: “如今我已知道,手足无措c缺乏自信的少年,也许并非没有天赋,只是自惭形秽或者没机会见过某种世面;孤僻c不合群,也许源于曾经的不幸;像我妈妈那样,常年饱尝贫困,却被不了解的人嘲笑她过度吝啬;记得,我妈妈有时候还很敏感泼辣,动辄与人争吵,我在旁边觉得很是丢人,现在才明白她是常常受人欺负,有多么的缺乏安全感,又兼压力大的喘不过气世间很多让人心生鄙视c厌恶的事情,其实仅仅是生活结的‘果’,‘因’却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平。可是人们对真正的恶人c对蛇蝎猛兽畏惧退避,却常常鄙夷c残忍地对待邋遢的流浪猫狗。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若能让世上不平之事少一些,我定会去做。” 说到最后,杨坚已是两眼放光,声音越来越大。白鹿山人终于高兴起来,拍了拍杨坚,温言道:“其实,以叔叔这一生所见,苦难常常使人更自私c冷酷c扭曲,而你却有仁慈之心,难怪这把剑”话音一转,陡然厉声问道: “杨坚,我且问你,你可愿意跟随叔叔努力学法,将来也好做一个率性而为的人?若逢时机,则如你方才所言,消减世间不平之事?” 杨坚大惊,如耳边炸响霹雳,半晌方明白过来,欢喜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颤声哽咽道: “叔叔,杨坚曾在许多个夜晚难以入睡,只恐此生再无机会,若蒙叔叔不弃,杨坚从此定当,定当更爱这水,更爱这山,也爱这滚滚红尘。若曾有过委屈,都可以放下了杨坚当然愿意!” 说着,杨坚慌忙欲跪下行礼,却感到一股阻力,无论如何跪不下去。白鹿山人似是放下了一件重要的心事,欢悦起来,欣然道:“坚儿,以后要改叫‘师父’。师父最恨俗套,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太匆匆 有一件事,是如此神秘。古往今来,无数的贤人仰望星空,为之苦思;无数的诗人墨客绞尽脑汁,为之感慨,以至于后来的人若还想感慨出一丝新意,都几无可能。这件事威力巨大,几乎主宰了世界,可使沧海变桑田,亦令人白了头发,丢了心志。这件事真的不是爱情。 是时间! 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坚有时候午夜梦醒,清晰记得在梦中发生了许多,可是明明也就睡着了片刻,这时他就想:梦中的时间是种幻觉;人生是还未醒来的梦。不管是真是幻,杨坚都不太在乎,反正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 可是白鹿山人就不同了! 每逢春天,清波湖边就会开满鲜花,白鹿山人的心情也随之绽放,他的琴声变的欢快,所有的听众,不管是飞鸟c走兽c鱼儿还是杨坚,都随着音乐欢欣雀跃,杨坚每听一次就会高兴上一整天。 可惜,有花开c就有花谢。每到百花凋落的季节,白鹿山人常常看着一地的落红发呆,叹息道:“一夜之间,又落下这么多。”这个时候,杨坚清楚的感觉到,白鹿山人是多么想要留住春天!可是世间偏偏没有这样的法术。 一转眼,杨坚已在清波湖边,看过了三次花开c花又落! 这一天,已是中秋时分,看着天眼书院里的石榴树上结满了又红又大的果子,杨坚想起,去年此时用山里的野生石榴做了两坛石榴酒,埋在清波湖旁边,应该已成佳酿,不由很是期盼。“明天就是休息日了,我要在师父起床之前就赶去,做好早饭,给他个惊喜。中午做上几个小菜,挖出一坛石榴酒,和师父好好享用一番!”杨坚美滋滋的想。 天眼书院每学习五天,有两天的休息日,三年多来,杨坚所有的休息日都是在清波湖c自在居度过。开始时,杨坚还很小心,唯恐白鹿山人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怕自己不合他意。渐渐地,事情就反转了过来。白鹿山人变得越来越关心杨坚,他总是记得杨坚的休息日,到了那一天,他会起的很早,在清波湖前弹弹琴c练练剑,不时地看看远处,及至杨坚飞来,马上板起脸孔,问上一堆琐碎事。有时杨坚甚至觉得,师父怎么从一个清高隐士,变成了婆婆妈妈的长辈? 相反,杨坚当真是越来越自在了,少年人好奇c好动的天性显露无疑,除了师父房间里紧紧锁住的一个箱子——他知道那是师父的宝贝,自在居的每一块儿地方c每一件东西,都被他翻过不知几遍,连湖边的每一株花花草草,湖里有多少鱼儿,他都清清楚楚。 天还未亮,杨坚就驾上木剑,向自在居飞去。以他如今的法力,几百里以内的路程,不多会儿就到。从天眼书院到自在居这段路,他闭着眼睛也已不会飞错,路上无聊时,就会想些事情,而想的最多的,还是那个楚楚动人的她。 三年多前,那个永生难忘的假期之后不久,杨坚就被调入天眼书院的精英班,据说是白雪仙询问楚楚后,做出的安排。精英班唯一吸引杨坚的,是赢楚楚每个月会来修习五天,那真是书院生活里最美妙的时光!每到那五天,杨坚很早就徘徊在赢楚楚到学堂的必经路径,却从没敢主动打过一次招呼,只是远远地看看那个倩影,幸福就从心里溢出来,融到空气里,把空气也变成甜的了。都在精英班,难免有面面相对之时,赢楚楚的每一次打招呼,每一个微笑,哪怕那笑容淡到不能再淡,杨坚也会反复想起,总觉得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自有其深意,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傻笑起来。 在心底深处,他相信人心是互有感应的,“我思君处君思我”,我如此沉醉,她应觉切切吧?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漩涡,令他越陷越深,一转眼,杨坚就已陷落了三年多,从未有过任何的防备。 “今日怕是个阴雨天!”杨坚心里嘀咕着。他对这一带的天气太过熟悉,虽然天空还黑乎乎的,他已嗅出空气里的湿度不同寻常。秋天的山里,每逢阴雨天,总是异常的萧瑟。杨坚不喜欢凄清的感觉,他决定要用前些日子从山里采的蘑菇c木耳,山药,配上些竹笋c野菜,做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再把石榴酒热一热,陪白鹿山人喝上几杯,让自在居里温暖一些。 不觉间,已经飞出了快活城,杨坚见天色还早,心头窃喜:“今天定要比师父更早,让他惊喜一番。”无意间低头一看,猛然一惊:只见天虞山中竟有三三两两的一些人,都配着刀剑,有的还骑着猛兽,一看就是各国的武士,似乎在搜寻什么。穷奇或许是已经吃过了亏,竟然没出来招惹他们。 这几年来,杨坚从未在天虞山深处见过人,何况天都还没亮,这些人就来搜山了,不由好奇心大起,立时驾着木剑隐入黑黑的云层里,也不往自在居去,且先往天虞山中一阵疾驰。大约飞出一二百里,每隔一会儿总能看到些武士,有时三四个一起c有时十来个一堆儿,而且空中也出现过御剑c骑鸟的紫金国好手,只是如今杨坚法力已高,这些人却发现不了他。 杨坚想不通是出了什么事,见下面的武士越来越少了,掉转木剑往自在居飞去,暗想:“莫非天虞山中出了什么宝贝?这些武士也不顾穷奇袭击,大清早的竞相来找寻。且回去告诉师父,他老人家久在山中,或许知道些端倪。” 不多时,杨坚已飞到鬼竹林上空,天色刚有些灰蒙蒙的。杨坚急往自在居一看,水边并没见白鹿山人,看来真的在师父起床前就赶到了,不由很是开心,立即降落下来,双脚踩到自在居的木板时,已随手将木剑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那剑鞘是白鹿山人用竹子为他削制,倒也雅致。 不料,木剑刚刚入鞘,突然从那几间最熟悉的木屋c还有对岸的鬼竹林中同时射出无数的箭矢,其速度之快,肉眼难辨。杨坚立时就知道这是绝尘剑,绝尘剑最可怕之处是,因其太快,在短距离时,若事先无防备,就无可闪躲。何况,这次可不是一柄c两柄剑,而是飞蝗般密密麻麻的箭矢,都以绝尘剑的速度射了过来。这个偷袭的人,法力远在杨坚之上,同时驾驭如此多的箭矢已够骇人,居然还能射出闪电般的速度。 白鹿山人曾经教过:“在这种情况下,被袭击者几乎没有办法躲避。” “几乎没有办法”的意思,就是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所以白鹿山人接着又说过:“除非,被袭击者能将御剑飞行术与绝尘剑融会贯通,危急时刻,同时使出两种法术,人剑合一,以绝尘剑的速度飞走。” 可惜,杨坚一直无法做到“二法合一”,不过他并不着急,反正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白鹿山人见状,经常唠叨:“学会‘人剑合一’的绝尘剑,才算做到能攻善守,勉强能让师父放心。你须得加紧练习,否则,一旦有强敌突袭,你就无计可施了。” 每次白鹿山人啰里啰嗦时,杨坚都不以为意,暗想:“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就只在书院和自在居之间打转,哪儿会有法力高强的敌人袭击我?何况,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可惜,世上不幸的事情,通常都是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发生的。身前身后射来的,仿佛不是箭,而是后悔药!杨坚相信,如果有人告诉他,自己在最近会遭遇这种暗袭,他早就练成“人剑合一”的绝尘剑了。代价不过就是少去天虞山中看几次山景,少在清波湖里捉几次鱼儿,如此而已。 如果杨坚真的只是后悔,他就死定了!幸亏,他还有一身的傲骨,每当陷入绝境的时候,总会爆发出自己都想不到的斗志。千钧一发之际,似乎有红光一闪,杨坚已握着木剑,刺向了天空,比闪电更快。可是飞蝗般的箭矢,马上跟着追来——绝尘剑一旦发出,不是被敌人击落,就是击中敌人。杨坚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临危做到“二法合一”后,立即又施展了第三法:边逃边在身后发出了一连串的天雷,轰隆隆的雷声中,紧追不舍的箭矢都被炸掉。 杨坚十分得意,情急之下突破了“人剑合一”的绝尘剑,还可说是运气,但临敌应变,恰到好处的发出天雷术,却是自己的本事了。 这时杨坚早已冲到云层之上,冷风吹乱他的头发,吹不冷他心中的热血。他学法三年多来,第一次遭遇强敌,兴奋远大于畏惧,紧握手中剑,全身滚烫。可是,似乎太滚烫了些?杨坚抬起头,就发现头顶燃起了一片紫色,敌人的天雷术竟然也比他高明的多,刹那间整个天空满是震怒的紫色雷霆。 杨坚正手握剑柄,以绝尘剑的速度撞向雷海。 以杨坚此时的法力,做到御剑飞行术与绝尘剑的二法合一,已很勉强,若在绝尘剑达到巅峰速度时再行转向,几无可能,毕竟发出绝尘剑时需要一个假想敌,而此时杨坚的假想敌在天空最高处。有什么事情,能在不到一刹那的时间里,就改变他全部的精神呢? 在要扑入雷海的瞬间,杨坚并未担心自己的生死,只是心中剧痛:敌人如此厉害,又能于自在居布局等待自己,师父他是否已遭不测?一想到此,要看到师父的意念再也抑制不住,在那个瞬间的瞬间,杨坚硬生生地折转了九十度,贴着满天的紫色天雷疾飞。 烈焰烤焦了他的头发,他的心比烈焰还火热;雷声震耳欲聋,他的吼声比雷声更惊心。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掉转方向,一剑刺向自在居,若敌人真的伤害到了白鹿山人,不管多么强大,也要刺穿他!可是,若实力相差太多,愤怒真的有用吗? 杨坚刚刚穿出云层,就看到自在居的水边站了一个人,背负着双手,一身灰色长衫随晨风飘荡,仰头看着自己。却不正是白鹿山人么?杨坚几乎要流下泪来,意志立时瓦解,连人带剑扑通一声砸在白鹿山人旁边,把地板生生砸出了个洞,差点就从洞里掉进湖里。 杨坚一咕噜爬起来,大叫道:“师父,你可还好?敌人在哪里?已被你擒住了么?” “你是说,刚才用绝尘‘箭’射你,用天雷术轰你的‘敌人’?”白鹿山人瞅了瞅杨坚慌里慌张的样子,好像不太满意,教训道:“直到此刻,你都没看出袭击你的人是我?你这种判断力,怎能叫师父放心!” “什么?”杨坚一下子跳起老高,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抗议道:“师父,您如此偷袭,倘若坚儿稍有不慎,哪里还有判断的机会?再说了,若不是担心您老人家有事,哼哼,我才不会乱了方寸。”说完,仔细一看被天雷术炸毁的乱箭残骸,确实都是竹子,实在是生气,嘴巴不自禁地嘟了起来。 白鹿山人当然也看出刚才杨坚有多么担心他,温言道:“嗯,总算你机敏,冲破了障碍,以后就能两法并用了。虽然‘人剑合一’的绝尘剑,不能如御剑飞行术一般持久,只是危急时刻偶然用之,但若遇强敌,逃命就多了几分把握。” 杨坚听白鹿山人说到逃命,不服气起来,嚷嚷道:“师父,您为何总想着坚儿是逃命的一个?依我看啊,既然海外仙山上的神仙不管世事,那师父的法力自然是当世第一,我只要跟师父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成为神州第二。哈哈,到那时,正该坚儿让敌人逃命才是。” 白鹿山人看着杨坚嘻嘻哈哈的样子,目光里涌现出无尽的疼爱,却又突转沧桑,冷冷的道:“你错了。神州大地之上,法力强大的生灵众多,人c魔c玄女c巨人,固然都有厉害之极的角色,甚至君子族c羽人族c沃人族c载人族等类人族里,也难免有天赋异禀者,更何况还有魔兽c神兽。各种法术各有所长,没有谁的法力敢说是当世第一。即便只说人类,法力之高低,也是瞬息万变。明日之第一,常是今日正在苦修的无名之辈;今日之第一,往往已过巅峰。” 说着,白鹿山人轻叹了口气,接道:“你还错在,你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为师修炼。今日你我师徒就要分别。” 杨坚“啊”了一声,问道:“师父,您要出门了吗?这次要多久?您放心,我会把自在居打扫干净,湖前的花草修剪整齐。”白鹿山人每年都会出去几次,少则两三天,多则十天半月,杨坚在休息日还是会照常来自在居修法c打扫,因此这次也并未在意。 白鹿山人还没回答,突有一些饭菜香味飘来,杨坚一愣,师父一向并不喜欢烹调,若他自己做饭,定然极其简单,大清早的有这种饭菜香味,实在非同寻常,忙循着香味走到餐室,却见桌子上竟然摆着几盘菜,那两坛石榴酒也全被挖了出来,赫然摆在桌旁。此时,白鹿山人也已进来坐下。杨坚一看桌上这阵仗,立知有事发生,又想起刚在山里看到的那些武士,马上忍不住道:“师父,您要离开,是和山里来的武士有关吗?” 白鹿山人淡淡道:“坚儿,先陪为师吃饭。” 杨坚赶忙出去净了手,回来却见白鹿山人已将两大坛酒都开了封,也没用杯子,一人前面放了一坛。白鹿山人并不是会借酒浇愁的人,这样的豪饮从未有过,杨坚心中一沉,愈发担心。但见师父拿起酒坛就喝,岂肯扫兴?当即也咕噜噜灌下几大口。 转眼间,半坛酒下肚,白鹿山人终于开口,赞到:“坚儿,你酿的好酒!为师年轻时贪杯,曾经大败天下英雄,胜后必豪饮,故而尝遍天下美酒,如今想来,还是坚儿酿的酒最合口!” 杨坚早有了七八分酒意,大着舌头笑道:“师父,这酒,不过是坚儿采山中野果随意酿制,何谈美酒?师父,大败天下英雄,对您来说易如反掌!至于尝遍天下美酒?哈哈,您定是牛饮,未品其味。” 白鹿山人又拿起酒坛,咕嘟一大口下肚,连连摇头道:“错了,坚儿,你错了!美酒就如英雄,须有真性情,才属上等!你这酒,一派自然,一片真诚,只想着让为师饮的高兴就好,因其随性,所以独一无二。” 杨坚一愣,疑道:“真的如此好么?”赶忙又吞下一口,咂了咂嘴,笑将起来:“或者此酒真如师父夸赞的那般好,不过坚儿此时却宁愿先尝遍天下美酒,知其滋味,才不虚此生。”顿了顿,红着脸,粗声问道:“师父,您既曾大败天下英雄,何不干脆纵横神州,啸傲世间,做个人人敬仰的大人物?怎甘心在这清波湖里,每日平平淡淡?” 白鹿山人闻言哈哈大笑,似觉听到了极为可乐的笑话一般,好半会儿才止住,喘着气儿道:“也罢,坚儿,你也该知道为师的一些往事了。”突然把眼一蹬,厉声问道:“坚儿,你可听过‘赢轩’这个名字?” 杨坚正奇怪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听到师父发问,随口答道:“当然知道!‘百年公孙,千年赢轩’,这句话妇孺皆知,意思是五国之中,以息土国公孙家人才最多,每百年就能出一位天才,可是像紫金国赢轩这等本事的,却得千年才能出那么一位了。大家都说他是紫金国几百年来法力最高的大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杯中酒,英雄泪 白鹿山人听到“大英雄”三个字,一掌把桌角拍碎,勃然大怒道:“放屁!臭不可闻!赢轩这种懦夫,也配称得上‘大英雄’?世人之愚蠢,由此可见。” 杨坚三年多来第一次听到师父说粗话,吓的立时清醒起来,小心问道:“师父,莫非您认识赢轩?”心中暗想:虽然‘百年公孙c千年赢轩’这句话至今流传,实则赢轩是赢正之前的紫金国王,已是三十几年前的人物;师父精通紫金国五术,恰好也在清波湖隐居了三十多载。两人之间若有些恩怨纠葛也属正常。 白鹿山人狂笑道:“岂止认识!为师年轻懦弱之时,叫做赢轩;后来醒悟,却太迟了,弃了‘赢轩’这个名字,从此叫白鹿山人。” 杨坚两腿一软,“扑通”一声掉到桌子下面,赶紧又爬起来,酒劲儿早不知被惊到哪里去了,仔细看看师父,脑中飞转:“师父虽然情绪异常,但绝不像喝醉的样子,何况若非传说中的‘千年赢轩’,怎会有师父这般法力?” 想到此,又是自豪,又是困惑,兴奋叫道:“哇哈,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年赢轩’的弟子!”继而奇道:“不过,师父,您为何放着国王不做,却在这里做个名副其实的山人?何况世人都说您早已逝去。”吞了口吐沫,又道:“师父,您当年不但是紫金国的国王,更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人们都说您打败过五国所有的敌人,您怎么可能是懦弱之辈呢?” 白鹿山人渐渐平静下来,又喝了两口酒,发了会儿呆,叹道:“坚儿,何为英雄?何为懦弱?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看法。为师却也只能给你讲个故事。” “为师生在帝王家,自幼天资卓越,过目不忘,诸般功课,皆一点就通。四岁学法,一日千里,六岁时,神童之名已传遍五国。十二岁破格参加五国新秀法术大赛,一举夺魁,羞煞天下少年才俊。为师年幼时,从不知何为‘求不得’?何为‘做不到’?人们终身苦苦追寻的一切,为师生来就全部拥有。” “世人皆说赢轩是天神误投人间,紫金国更是人人以其为荣,认定这位天才王子必能让紫金国称霸神州。在那之前,五国之中以息土国最强,人才辈出,隐然有吞并五国之势。为师十八岁时,连续第四次问鼎新秀法术大赛后,继承王位,意气风发,励精图治。前后十年间,在边境争端中亲自领兵,重创息土c厌火国联军。一时间,紫金国国力之盛,已超越息土,不止丹木c玄冥俯首朝拜,就连息土国的传统盟友厌火国,也暗表臣服之意。息土国迫于形势,只得派使节前来求和,割让城池,以表顺从。魔族慑于赢轩威势,那些年间龟缩魔域,不敢入五国一步。为师二十八岁时,霸业已成,‘百年公孙,千年赢轩’这句话响彻神州。” “大业既成,英雄的光环如太阳般耀眼,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赢轩再也听不到真心话,人们只知道他是天才,是英雄,更是五国霸主,忘记了他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谁在乎他的真实感受?有谁关心他的喜怒哀乐?又有谁知道,他有多么厌倦这一切?” “每天早晨,睁开眼睛,一天的行程就已排满,别无选择。其实,从出生那日起,赢轩就从来没有选择,他是天选的英雄,英雄之路早就被安排好。没有人在意,他最喜欢的不是法术,是音乐;没有人在乎,他有多么厌恶争权夺利c征战杀伐;更没有人相信,他最渴望的,不过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乐人,琴师,或者酿酒师,花匠,茶农” “每天深夜,赢轩都不舍得入睡,因为只有那时,才是真正的活着,他才终于不用扮演别人眼中的英雄,可以自在地弹琴c作曲c读书c品茶,这才是他企盼的生活。” “可是,赢轩真的就不能选择吗?他每天都在想,放弃眼前的一切,放弃‘赢轩’这个名字,去寻一处山林,与芳草c碧树c野桥c流水为伴,闲看花开花落,静观白云悠悠,为世间谱几首好曲,红尘里觅几个知音,此生足矣!他想了有一万遍,却始终没敢踏出一步。” “人们哪里知道,大英雄赢轩,其实和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懦弱,臣服命运的安排,从没有按照内心的渴望去追求,去抗争过。他当然也和人们一样,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 “那一天,春光无限好,为师难得有半日清闲,着了便装,驾着金色大雕,独自打猎解闷。在国都朱紫城外的原野间,射中一只罕见的白鹿,正自得意,有个素衣女子扑上前去护住。我在半空中,先只看到那女子袅袅独立的身影,心中怦然一动,生恐她一旦回过头来,就与以前所见女子一般,尽是凡桃俗李,眉眼鄙吝。” “忐忑间,她转过身,微微抬头,对我说了句什么,我却全然没有听见。她穿着淡黄色的粗棉裙,不着一丝脂粉,就那样淡淡地站在原野间,兰质熏人,纤尘不染,我一看见她,就柔到了心底,脑中‘嗡’的一声,只见朱唇动,却未闻其声。她见我不理睬,似乎有些生气,又大声说了一句,‘公子贵气逼人,为何却还以射杀弱小为乐?’这次我却听的千真万确,唉,她定不知道,我已有多久没有听过这等真心话!” “她叫木兰。有了木兰的日子,如梦似幻。虽然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普通女孩,我还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娶她做了紫金国的王后。她并非没有瑕疵的美人,甚至都不算顶尖的美女,可是,其他的美女若与她相比,就像没有芳香的鲜花。这皆因她绝无造作,天然纯真。” “她是世上唯一没有把我当英雄,没有把我当国王,不关心我的身份c世俗成就的人。当我烦闷的时候,她比我更难过,让我反而心疼起她来;当我诉说的时候,她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用心倾听,每句安慰的话都恰好落在我的心间;当我梦想抛开世事c游历江湖时,她和我一起兴奋畅想,欢欣雀跃。” “她当然看出了我的烦恼,知道我这个英雄c国王做的有多么苦闷。出乎我的意料,她一直鼓励我认清自己c率性而为,渴望与我做一对山野间自由自在的恩爱夫妻。她只希望我真正的快乐,为此毫不留恋富贵王权。可是我,我虽然法力高强,生平未逢敌手,实则我却一直败给了自己!我痛苦,矛盾,却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就这样,一转眼又过了几年,在我三十五岁的时候,木兰有了身孕。我欣喜若狂,她却越来越多愁善感,常常独自流泪。她更加急切的要我勇敢一些,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当时,我的堂弟赢正开始崭露头角,不失为一个刚正勇毅的领袖之才,我答应木兰,尽快将王位禅让给赢正,就和她隐居山林。” “噩梦总是猝不及防。有一天,紫金国最重要的四大辅臣同时求见,献上了一份秘密情报,情报里的证据无可反驳——‘木兰’本叫‘沐兰’,是息土国望族沐家的人。沐家是息土国王族公孙家最忠诚的家臣之一,一向精于伪装身份,到各国刺探消息。” “我看到情报,几欲发狂,想起木兰有个私密的箱子,一向只由她自己保管,立即去打开,果见里面有五本手抄书,分别是紫金国五术的修炼心法。我以为木兰不通法术,所以翻看祖传的法术秘笈时,从未刻意避开过她,她本就有太多的机会可以随意翻阅王族秘笈。我只是奇怪,这么多年,她早可以将法术秘本献给息土国,为何这五本‘罪证’竟然还在她的箱子里?” 杨坚听到这里,想起了师父视为心肝宝贝的那口箱子,箱子里也有五本字迹十分娟秀的手抄法术秘要,自己这三年多来,早已将那五本书背的滚瓜烂熟。心中一沉:箱子既在师父这里,主人却到何处去了?却听白鹿山人续道: “我难忍心中剧痛,拿着五本手抄秘笈找木兰对质。她竟然十分平静,似是早知道有此一天。原来,自从与我相识,息土国就不断找她催要情报,她却不愿背叛于我,想尽各种借口推托。息土国早已再三威胁于她,若再不顺从,就会暴露她的身份。四大辅臣获得的情报,想必就是息土国故意泄露出来,看我将如何应对。我若袒护木兰,则必将承受极大的朝野压力;若将木兰法办,按照紫金国法典,奸细必死,我怎能忍心?何况她其时已怀胎八月。” “我终于明白,木兰有了身孕之后,为何常常感伤,也才知她默默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木兰并不惧死,唯愿等她产下孩儿之后再行刑,我知道,她是怕我孤单,希望给我留下一个伴儿,留下一个希望。我这个国王本就做的厌倦之极,此时再无犹豫,当即答应木兰马上禅位,与她归隐田园,从此忘却纷争,远离喧嚣。” “我立即向国中重臣传达了禅位的想法。那一天,我召齐大臣与赢正,让木兰在后宫等我,我行完禅位大典,就与她双宿双飞。未料,四大辅臣迟迟不到,我就知道必有要事发生。赢正其时年方二十,性格刚直,面露不安之色,我看出他必有心事,厉声逼问之下,他道出实情,原来四大辅臣认定是木兰蛊惑我隐退,目的是削弱紫金国实力,因此趁我禅位之时,去逼木兰离开紫金国。” “我闻言大怒,赶忙返回,可惜一切都太迟了!”白鹿山人说到此,再也说不下去,举起酒坛狂饮不止。杨坚听得心惊胆战,心知结局怕是惨绝人寰,不忍再听下去,赶忙也捧起酒坛对饮。 白鹿山人却似下了决心,要将这个故事讲完,他忽然间又镇定的吓人,冷冷续道: “木兰那天特别高兴,大清早收拾好了包裹,只等我归来。我见包裹简单,仅仅是一些寻常衣物,金银首饰c锦衣华服全然没带,好生心疼她,她却说,有我就已足够。万料不到,再见之时,已是天地永隔。” “木兰身中数剑,死不瞑目,她面朝我所在的方向倒下,显是死前想要奔去寻我。我知她天性雅洁,却不幸生在勾心斗角的世界里,从小被当作间谍训练,无从选择,心中何其苦闷?直到遇见我,她知道了她渴盼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从此就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一直都是我懦弱,终于害了她。” “人人都说我是天下第一英雄,‘千年赢轩’,我却没保护得了最爱的女子,世间对我最好的人。我从十八岁继承王位,在位十七年间功勋卓著,只是倦透了王霸雄图c争斗不休,想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却落得妻儿惨死。四大辅臣亲手杀了一个品性高洁c全然无辜的女子,还有腹中胎儿,可他们虽是跪在地上请罪,神色之间却全然不觉有错,反倒是一副为了江山社稷,大义凛然的模样。我知道这些人永远也改变不了,一怒之下,飞剑斩去了他们的人头!嘿嘿,他们同样是死不瞑目。” “啊?!”杨坚虽早猜到这必是个惊心动魄的悲剧,还是心痛不已。他实不忍白鹿山人再陷入痛苦回忆之中,赶忙举起酒坛,大声道:“师父,人生一场大梦,梦醒后就会回到极桑树上,重新成为灵魂果,生生世世,循环不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坚儿敬您!”说完赶忙痛饮,生怕白鹿山人再说下去。 这几年来,杨坚早已将那段有关无忧老人c妙感神鹦c极桑树的经历告诉了白鹿山人,白鹿山人其实已释然很多,当即将那坛酒一饮而尽,不再沉浸往事,却道:“坚儿,你可知,今日为师为何要将这段旧事告诉于你?” 杨坚一愣,摇了摇头,心中隐隐不安。 白鹿山人站起身来,走到清波湖前凝视,杨坚也随后跟上,却已不胜酒力,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良久,白鹿山人又回头看了看自在居,轻叹一声,说道: “坚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师徒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以后难免有人问起,你一身紫金国法术从何而来?与其你自己猜测,不如我先告诉你。不过,你要记得,‘赢轩’在三十几年前已死,你的法术学自白鹿山人。” 杨坚被湖边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惊到:“师父,无端端的,为何要与徒儿分别?难道与天虞山中来的那些武士有关?” 白鹿山人温言道:“为师这三年多来,心结已解,本就想趁着残年,在神州游历一番,再谱几首好曲。如今世间魔兽之性泛滥,动荡恐已难免,为师玩赏山水之余,也顺带寻觅治世的药方。恰好这些武士找来,自在居已难保存,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杨坚更加迷惑,叫道:“师父,依坚儿看来,山中那些武士法力平庸,不管所为何来,都不足为惧。怎么会因这些人寻来,自在居就要不保了?” 白鹿山人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件事,倒和你有些关联。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救了妙感神鹦后,神鹦和五国达成了蟠桃之约?” 杨坚听师父提到神鹦,心情好了一些,乐道:“当然记得,神鹦老人家贪吃,要五国为他弄一个玄女族的蟠桃尝尝,他就告之仁心箭的下落。他老人家一直惦记着蟠桃呢,说是想了九千年都没吃上,再有三年就又成熟了”猛然一愣,叫道:“啊,说起来,现在早已是三年之后,莫非五国真的从玄女族求得了蟠桃?” 白鹿山人点头道:“正是!我最近见山中来了许多武士,有些武士还想越过鬼竹林查探,就抓了几人,问他们为何事而来?原来五国果然为神鹦求得了蟠桃,神鹦也兑现承诺,说出了仁心箭的下落,只不过却又没有明说。”说着,颇为神秘的笑了笑,续道: “神鹦笑纳了蟠桃,却只留下一句,‘天虞山中,穷奇止步,四面环水之地’,就飞走了。据说,五国的重要首领当时悉数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各国都唯恐落在人后,马上派出大批武士前来天虞山中搜寻,昼夜不停。这几日来的,不过是先遣军,故而法力不高。很快,五国高手势必要倾巢而出,来天虞山中抢夺仁心箭了。” 杨坚听说神鹦得到了蟠桃,不由开心一笑,继而却又变成了苦笑,说道:“师父,这句‘天虞山中,穷奇止步,四面环水之地’,却很像是在说自在居啊?但世上再没有人比坚儿更清楚,自在居里都有什么。哼哼,竹箭倒是削过几把,仁心箭就绝然没有。也真是倒霉,我们在这里与世无争,却偏偏祸从天降,若是五国高手寻来,难免误会仁心箭是被我们师徒收藏了!”想了想,又豪情万丈起来,大声道:“有师父的鬼竹林在,纵然有千军万马到此,料他们也难以进来。就算有高手闯入,哼哼,能解释的通就好,否则,我们也不会怕谁。” 白鹿山人又环顾了自在居一遍,淡然道:“为了仁心箭,怕是当今高手要齐聚天虞山,鬼竹林未必就挡得住。师父当然不怕他们,但若争斗起来,清波湖流满鲜血,自在居变成沙场,那又所为何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决然道:“趁着天早,我们师徒就此分别,为师还能多赶一段路程。自在居若被那些俗人搜来搜去,实在大煞风景,不若就由你演练天雷术,将其化为灰烬,永沉清波湖底吧。” 说罢,也不看杨坚,径直走到木屋里,出来时已背了一个古琴,斜跨一个装着日常衣物的粗布包裹,其他物品都不带,连那口装着秘笈的箱子竟也没拿。 杨坚哪里能想到,分离来的如此突然?但见师父显然是心意已决,知道无法改变,不由扑簌簌落下了眼泪。白鹿山人瞥了杨坚一眼,当即大声道:“坚儿,你已过了十七岁,好男儿只可流血,怎可轻易流泪?” 杨坚擦干泪水,也大声道:“师父教训的是,坚儿以后只流血,不流泪!” 言罢,师徒俩会心一笑。此时,一阵凉风吹过,落下了满天细雨,清波湖面上起了无数的涟漪。白鹿山人踏着空中的雨点,三两个起落,飘然落到了湖对岸。杨坚赶忙驾着木剑跟上。 师徒二人转身看着湖中心的自在居,在蒙蒙烟雨之中,宛如尘世里的一叶孤舟。杨坚也不待师父催促,高声道:“师父,且看看坚儿的天雷术修习的如何了!”言毕已双掌齐出,一片紫色火海中,自在居轰然炸裂,瞬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湖山寥寂,秋风c秋雨c秋意凉。 白鹿山人目视自在居消失在烟波里,再不犹疑,朗声道:“坚儿,记住为师的故事,早日知道自己欲往何处去。为师先去了!”言毕,随手折了一根竹子,正欲驾着竹子飞去,却又猛然停下,问杨坚道:“坚儿,你在天虞山中,可曾见过别的‘穷奇止步,四水环绕之地’?” 杨坚想了想,答道:“坚儿未曾见过。不过天虞山方圆几千里,许多地方坚儿都未去过。既是神鹦老人家如此说,料必真的有这样一处所在。难道师父知道此地在哪里?” 白鹿山人望向天虞山深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沉声道:“三十多年前,为师想消灭穷奇,曾往天虞山深处探查穷奇的老巢,最后追踪到一处孤岛,那里倒是符合神鹦的启示。不过那座岛魔气熏天,暗藏着极为可怕的凶险,为师也不敢上岛细察。自从发现了那个孤岛,为师就放弃了消灭穷奇的想法,生恐引起更大的事端,最后只将穷奇困住了事。” 顿了顿,颤声接道:“依为师看,那岛上并无仁心箭。如今五国若寻不到仁心箭,必不会善罢甘休,为师恐怕他们迟早会找到那里去。坚儿,你一定要勤练人剑合一的绝尘剑术,不被卷入此事便罢,若被卷入,情势危急c非人力所能敌时,逃命要紧。” 杨坚见白鹿山人竟似露出了一丝惧意,这真是前所未见c难以想象之事,不由心中一紧,又疑惑道:“可是,如果天虞山中仅有这一处孤岛与神鹦老人家所言相符,师父又怎知岛上并无仁心箭呢?”刚问完,心里就给出了答案:“笨啊,师父定然是担心我的安危,怕我也上岛寻箭,才故意这样说的呗。” 白鹿山人果然并不回答,只笑了笑,说了句“为师该走了”,驾着那根青竹,迎着斜风细雨,飘然而去。杨坚看着师父灰色的背影在烟雨之中越来越模糊,就要看不见了,差点又要落泪,却终于忍住,只大声吼道:“师父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风云起 自从师父走后,秋雨时大时小,几乎没有停过。杨坚就躺在清波湖边的草地上,任雨淋着,一动不动,从前一天的清晨直到第二天的黄昏。偶有几只水鸭经过,绕着他咯咯乱叫,它们似乎也在奇怪,这个往日活蹦乱跳刻不停的少年,怎么不再玩耍了?是突然之间长大了么? 没有人知道,这一片天地,对杨坚意味着什么。三年多前,他还是一个孤独敏感的孩子;自从到了清波湖c自在居,他才发现,自己也那么活泼好动,也爱笑,爱恶作剧,就像其他的少年一样这里是他好容易才找到的家,他曾经以为,这一切再不会改变。 “该离开了!”杨坚看着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喃喃地说。师父曾说过:是猛虎,就要勇敢闯荡,不管山林有多危险;是雄鹰,总会展翅翱翔,看看天空有多辽阔;只有软弱的牛羊,才会永远成群结队。终于,杨坚驾着木剑离去,没有回头。 到书院时,天已黑透,雨还未停。杨坚一进寝室,不由吃了一惊,只见所有的同学都在试穿新衣,或如女孩子般对镜梳妆。看见杨坚浑身的进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一般,早有好事的同学打趣道:“大家都别忙活了,个个新衣新鞋,有何新意?要像杨坚这样,才能出奇制胜,让王爷另眼相看。”大伙儿闻言轰然大笑,热闹非凡。 杨坚这三年多来,已经开朗许多,一愣之下,也跟着笑道:“莫不是王爷要招女婿?你们个个如此精雕细琢,也不怕王爷看花了眼?”心中暗想:莫非真有哪个王爷要来书院? 有同学吃惊道:“你竟然还不知道?虽是不比招女婿,却也是光耀门楣的事。赢重王爷带了紫金国十八勇士来咱书院公干,下午到的,两位院长此刻正在为王爷接风洗尘。明日王爷视察书院,要从书院选出一队人来,给十八勇士做勤务。一旦能被选上,和十八勇士套上近乎,还怕以后没个好前程吗?咱们天眼书院一向是五大书院里最没前景的,谁想到会有这等好事?” 又有同学嬉笑道:“杨坚才不会在乎这等小事,你看人家何其淡定,压根没放在心上呢。毕竟人家有楚楚公主做引荐,与我等自是不同。”原来赢楚楚虽是每月在天眼书院学习五天,但身边一直有陪读的女孩护着,同学们几乎没有机会与公主说话。楚楚唯一主动打过招呼的,也就是杨坚了,同学们常拿这事调侃杨坚,杨坚从不解释,却也着实因此而觉甜蜜。 杨坚心中一动,不接同学们的话茬,直接问道:“却不知是什么大事,竟要赢重王爷亲自出马,还带齐了十八勇士?”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早有人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呢?虽是上面有意保密,但此事早已传遍五国,咱书院附近可是出大事了!据说,公孙轩辕传下来的仁心箭,就在天虞山里,各国人马即日就到,都要抢这仁心箭呢。说是谁能得到仁心箭,谁就能称霸神州。如果不是这等大事,怎用的了赢重王爷和十八勇士同时前来?” 杨坚听了,却觉索然无味,伸个懒腰,懒洋洋的道:“我就是再打扮,也比不上各位,这种好事,我还是不要指望了。我睡觉去也。”言罢,也不顾同学们的笑闹,独自洗洗睡了。 忽然就到了第二天清早,杨坚被一通嘈杂声吵醒,发现平素比自己懒惰许多的同学们,都已焕然一新的去学堂了。杨坚暗想:难怪师父当年会厌倦了做国王!看这情形,做到王爷时,就早看不到真相了;就算是十八勇士,恐怕也听不到几句真心话喽。 想到此,杨坚愈发觉得无趣,随便穿了身便装,无精打采的到了学堂,只见老师c同学尽皆肃然站立等候,学堂里早被擦拭的一尘不染,而赢重与十八勇士连影子都还没见。同学们见了杨坚这幅样子,都捂嘴偷笑起来;杨坚看见大家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禁摇头苦笑;老师们自然是皱起了眉头。 过了许久,学堂外终于响起脚步声,慧眼c远识两位院长在前引路,陆续进来了一帮锦衣华服的人。当年小杰刚到神州时就见过赢重一面,印象极深,因此杨坚一眼认出,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紫袍人正是赢重,如今高大雄健依旧,但不到四年的时间,鬓边竟已添了一些白发。 赢重瞪着不怒自威的一双圆眼,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被他看着的年轻人,或者低下头去,或者强装镇定;那些锦衣随从的眼睛c心思显然全在赢重身上,不敢错过赢重的每一个表情,生怕错判了赢重的意图。杨坚东看西看,左顾右盼,正觉无聊之极时,突然发现赢重直直的盯住了自己,大声问道:“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杨坚随口答道:“我叫杨坚!”这种回答对他来说十分自然,其余同学却不由都在心底嘀咕:真是不懂礼仪!和王爷说话,竟然也不谦称一声“在下”,“区区” 未料,赢重竟似十分满意,又大声道:“嗯,这名字好记!我且问你,可愿意跟随本王,做些事情?” 各同学一听之下,全都嫉恨的牙痒痒,哪里能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竟有这等狗屎运? 谁也没想到,杨坚张口就答道:“听说王爷是在给十八勇士找勤务人等,我一向不善于做这等事情,恐会误事。” 众人闻言尽皆变色,赢重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却是真真的十分高兴,厉声道:“好!杨坚,我记住你了!本王必有用你之时!”言罢,也不再问其余学生,狂笑着往外就走,那群锦衣人亦步亦趋的紧跟而去。 杨坚以前觉得赢重也是个英豪,此时见了他身边人的样子,不由有些失落,暗想:王爷若真用我,我可做不出这些人俯首低眉的模样。片晌,赢重等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学堂里哄的一声炸开了锅,早有许多同学拥了上来,有的表示庆贺,有的酸言酸语。杨坚根本不知喜从何来,况且平素觉得同学们颇为优越,个个高傲,此时方发现,他们内心都自认比刚才那些低眉顺眼的人物差了何止几等,不禁叹了口气,只想赶紧结束这种局面。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在门口大叫道:“杨坚!杨坚在吗?快跟我来!” 杨坚抬头一看,却是赢楚楚身边的一个陪读女孩,名叫小叶,顿时心中狂跳不已。赶忙给各位同学打个招呼,急急的跑出门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片艳羡不已的讪笑声。 小叶常陪赢楚楚听课,性格活泼,大家都叫她小叶子,她早就认识杨坚,捂着嘴笑道:“公主急着找你呢,快跟我来!”说完就转身在前领路。 杨坚随后跟着,好奇问道:“公主来书院了么?可是今天并非她往常来读书的日子啊。” 小叶甚是调皮,并不回答问题,却反问道:“咦?你怎么把公主读书的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杨坚明明心虚,反倒理直气壮地道:“所有同学都知道公主哪天来读书的,我自然也知道了。”接着,忍不住又问:“小叶子,你可知道公主为何找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小叶笑道:“这我真的不知,公主一个人在半山腰的凉亭等你呢。” 杨坚一听之下,立时心潮澎湃,迈出右脚的同时伸出了右手,觉得似有哪里不对,赶忙又迈出左脚,却又同时伸出了左手,只觉还是不对,心中一个劲儿的慨叹:早知道今日楚楚有约,就该学他们,也梳洗整理一番,何至于这般狼狈! 幸亏小叶在前面带路,并未看见杨坚同手同脚的样子,只是嘻嘻哈哈个不停,不多时就出了书院,拐了几个弯后,遥遥看见半山腰的凉亭里,有个女子穿着鹅黄的披风,正在抚琴。山风轻薄,不断撩动她的秀发与衣衫,偶尔露出一抹侧颜,那肌肤胜似羊脂玉露,却不正是赢楚楚么? 小叶用手一指,笑道:“呶,公主就在那里了,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打扰了。”言罢,笑眯眯的转身跑开,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杨坚遥望着佳人如玉,心中胡思乱想起来:莫不是楚楚公主在哪里学得了神鹦老人家的本事,洞悉了我的心事,知道这个凉亭是我第一次见她的地方?还故意又穿了鹅黄色的衣服,在这里弹奏古琴?可是师父曾将天下各术之长讲给我听,从没提过有这种洞察人心的法术啊? 杨坚思来想去,确定自己的心事不会泄漏,于是鼓足勇气,到了凉亭边。无巧不巧,刚一只脚踏进亭子,就忽啦啦落下漫天秋雨。赢楚楚停下弹奏,抬起头来,望着杨坚嫣然一笑道:“我记得你的笛声十分动听,却不知,我的琴韵能否入耳?” 自从三年多前,赢楚楚骑着白鹰离去,二人就再也没有独处过,书院里遇见,也只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许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过于引人注目,赢楚楚似乎得到某种授意,从不与人相交,以避免闲言蜚语。此时,杨坚已长成棱角分明的挺拔青年,几乎与白鹿山人差不多高了;赢楚楚则是鲜花初放的年华,袅袅娉娉,比当年多了几分身姿,添了几缕幽香。 杨坚此刻方知赢楚楚还记得他的笛声,心中甜里带酸,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点了点头。 赢楚楚睁着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坚,幽幽道:“看你的样子,似是很勉强呢。唉,也是,我的琴原本没人爱听。”说着,噘起了樱桃小嘴,竟与三年多前一模一样的神气,立时把杨坚看的呆住了,使劲儿摇头,又慌忙点头,最后总算能说出话来,急急道:“你的琴声向来好听,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这个凉亭里弹琴,也穿着鹅黄色的衣服,那时你就弹得如仙乐一般好听了!” 赢楚楚看着杨坚慌乱的模样,不禁又笑的弯下了腰,喘着气儿道:“啊呀,你如今都长的这么高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傻呆呆的?”继而又好奇道:“原来你以前就听过我弹琴呀?你可真沉得住气,此刻才告诉我。”说完,见杨坚站在亭子边,后背已被雨淋湿,娇声道:“喂,雨这般大,你快进来呀,难道我是老虎么?” 杨坚这三年多来,自觉已成熟很多,也曾想过无数次,若再与赢楚楚共处,势必要与以前傻愣愣的模样大为不同。万没想到,这才刚一说话,又变得手足无措,像是这几年毫无长进一般,不由心中沮丧,却偏偏紧张的难以自禁。听到赢楚楚的话,手僵脚硬的挪到了亭子中间,原来亭子里有一个石凳,一个石桌,赢楚楚坐在石凳左侧,右侧还很宽裕,杨坚却不敢坐下。 赢楚楚见状,也站起身来,走到亭子边,看着空中的绵绵秋雨,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三年多来,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谢谢你,但姑姑们不许我在天眼书院交朋友,更不许我与男生独处,所以所以直到今日才找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杨坚听了这话,就像寒冬腊月喝了碗辣的烧酒,周身暖洋洋的,大声道:“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何况当年我法术低微,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你不怪我就谢天谢地了。” 赢楚楚噗嗤一笑道:“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继而又道:“你可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坚挠头苦笑道:“若你说的是仁心箭的事,我想不知道却也不行,每个人都因这事莫名兴奋。莫非你这次到书院,也是为了此事?” 赢楚楚点头笑道:“是呀,五国的精英数日间都会到天眼书院,组成联军,共同寻找仁心箭。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错过呢?我好不容易说服爹爹,让我也参加的。唉,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匆忙了,叔叔接到消息就即刻率领十八勇士起身,我也只好跟上,都没法好好准备。” 杨坚笑道:“兵贵神速,当然是愈快愈好,何况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听说王爷要从书院里挑人组队,为十八勇士做勤务呢。” 赢楚楚嘟起嘴巴,委屈万分地道:“十八勇士都是大男人,当然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可与他们不同!慌慌张张的,很多女儿家的东西都忘了带,唉,别的倒也罢了,可我每日必吃的雪莲丹竟也没拿。各国英雄不日就到,到时候我变成了黄脸婆,定会被人笑死!” 杨坚大惊道:“什么雪莲丹,竟如此紧要?你向来如仙子一般,怎可能几天不吃这雪莲丹,就会变成黄脸婆了?” 赢楚楚急道:“哎呀,说了是女孩家的东西,养颜美容的圣品。我一日不吃,就觉不能安心。” 杨坚渐渐明白过来,敢情这雪莲丹就是赢楚楚平时服用的一种保养品而已,不由笑道:“如此小事,有什么值得着急的?让人把这雪莲丹取来就是。” 赢楚楚叹道:“你倒说的轻松,雪莲丹在朱紫城王宫里,离此几千里呢。我让叔叔从十八勇士里抽调一人,为我去取雪莲丹,却被叔叔好一通责备!至于其他人,唉,这里是天眼书院,又不是飞鸟书院c御剑书院,哪儿有人有本事,可以一天一夜往返几千里,为我取来雪莲丹啊?我可是急着用呢,听说,玄冥国的姬白衣就快要到了!”说到最后,脸上不由一红。 杨坚终于明白,赢楚楚为何突然要找自己,虽然心中苦涩酸楚,还是赶忙问道:“楚楚公主,莫非你是想让我去取雪莲丹?尽管直说就是,不过就是跑一趟朱紫城,些许小事而已。” 赢楚楚颇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道:“你还是这么好,我本来很怕你会生我的气呢。”顿了顿,又温言道:“三年多前,你刚学御剑飞行术时,就已比我快的多,危急时刻还曾经驾起过一根烂木头,真是天赋高绝。现在你的御剑术应该十分熟练了吧?此去朱紫城有几千里,其实我也不想你这么累,可是叔叔不许我调用十八勇士带来的战雕,书院里根本找不到御剑飞行的高手,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 杨坚听赢楚楚语调温柔,心中泛起甜意,只想赶紧为她取来雪莲丹,让她高兴起来,当即大声道:“楚楚公主,你放心吧,我虽然法力平庸,但御剑飞行术还算熟练。我即刻出发,明早学堂上课之前,必会赶回。” 赢楚楚大喜过望,笑的灿烂无比,欢叫道:“真是太好了!叔叔不让我调派十八勇士,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嘻嘻,我就知道至少还有你呢。”说完,从头上取下一枝紫色玉钗,递给杨坚道:“你到了王宫,让侍卫把这枝紫玉钗转交给白雪仙白姑姑,她自会寻你的。” 那紫玉钗光泽耀眼,一看就是华贵之物,与白玉笛的莹透纯净又自不同。杨坚将紫玉钗放入怀中,柔声道:“我明早就带雪莲丹来了,你勿须着急。” 赢楚楚喜滋滋地道:“我才不着急呢,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话音刚落,似觉有红光一闪,只见杨坚忽然就到了半空中,再一眨眼,就倏忽不见了,山谷中兀自回荡着杨坚的声音:“我这就去了” 赢楚楚见凉亭外那雨正下的绵密,急道:“雨这么大,你穿个雨披再走不迟呀!”可是目所能及,哪里还能看到杨坚的影子?她盯着天空发了半晌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唉,傻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有所必为 却说杨坚,三年多来,终于有机会为赢楚楚做件事,热血沸腾,心中火烫,将木剑驾的如光似电,黄昏时分,就已进了朱紫城。王宫金碧辉煌,分外好找,杨坚在一处偏门外向侍卫递交了紫玉钗,不多时,就见白雪仙快步走出,手中拿了个粉嘟嘟的女孩儿包裹。 杨坚上前行礼,刚想说明来意,白雪仙已先说道:“我就知道楚楚定会使人来取雪莲丹,早收拾好了。你是用了晚饭再走?还是即刻返回?” 杨坚一边回答:“即刻就走”,一边暗叹:这位白雪仙姑姑,倒真是个细心人,又对楚楚了解至深,关怀备至,看来楚楚虽是没有母亲,却是在万千宠爱之中长大。 白雪仙点了点头,道:“包裹中有一盒点心,是给你路上准备的。”说着,忽又道:“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你的坐骑呢?” 杨坚笑道:“其实三年多前,在天虞山中,我已见过白姑姑了。我没有坐骑,是御剑而来。” 白雪仙一愣,惊道:“你是当年那个小孩?都长成男子汉了!楚楚说过,你叫杨坚?嗯,定是王爷不许调用十八勇士,她只好找你了。你竟然从天眼书院御剑飞行到这里?那你定是累坏了,快随我进去用饭c休息。” 杨坚见白雪仙料事准确,十分佩服,微笑道:“白姑姑放心,我就是连续飞个几天几夜也无妨。楚楚公主很着急,我这就告辞。”言罢,“咻”的一声就蹿上云头,踏着木剑飞走了。却听得白雪仙高声嘱咐:“路上小心!前方有暴雨” 杨坚怕雨水打湿包裹,一直高高的飞在雨云之上,天渐渐黑透,冷风直灌胸膛,他只觉还不够冰凉,又将衣领敞开了些。却见下方的雨越来越大,想必天亮时,所有的池塘都要满溢了。眼看着已飞了十之的路程,不过才半夜时分,杨坚宽下心来。 刚掠过一座城池,正经过城外的荒原时,脚下不远处陡然划出一道闪电,伴随着隆隆巨响,霎时点亮了夜空,这种雷电在中秋时节颇为罕见,杨坚不禁低头看了一眼,似乎瞥见野路边趴着一样东西,还未看清,就疾驰出很远了。 “那莫非是一个人?好似有挺长的头发。”杨坚暗自嘀咕,转念又想:“若是人,怎会趴在暴雨中一动不动?除非已是死人。”虽然如此,不看一眼终究难以安心,杨坚猛的停住,掉转了方向。 堪堪往回飞了一段路程,正怀疑适才是不是眼花而已,突然又是一道闪电亮起,电闪雷鸣之间,杨坚清清楚楚看见路边确实趴着一人,黑衣黑裤,身形苗条,似乎是个女子,慌忙落下云头,上前察看。 此时暴雨倾盆,那雨又密又急,浑似天河决堤一般。杨坚一落下来,就全身湿透,却见那女子蜷缩在地,任黄豆大小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身上,身下的积水已有一寸深,一头乌黑长发漂在地面的水流中,她都毫无反应。杨坚心中一沉,料定这可怜的女子必是凶多吉少,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将女子的脸扳了过来。 未料,这个看似毫无生气的女子突然睁大眼睛,一把抓住杨坚的衣领,尖声嘶吼:“救我!我不想死!”继而又力竭松手,颓然倒在杨坚的臂弯里,合上双眼。就那么匆匆一瞬间,杨坚似觉被刺了一刀,这一刀比冰更凉,比火更烫,冷光一闪,就将自己刺穿,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没错,这女子绝望c愤怒c又不甘的眼神,就像是由冰与火炼成的利刃,利刃上还有一滴孤星般的眼泪,射着寒芒。 杨坚从未看过这么令人震撼的眼神,正如从未见过这么丑陋的女孩脸孔。这张脸明明年龄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偏偏没有一点少女的美感,塌鼻歪嘴,满脸雀斑,眉毛一高一低,鼻孔一大一小,肤色犹如枯萎的菜叶子杨坚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感慨:唉,这张脸一定是被恶魔踩过,一个女孩子长成这样,已是十分悲惨了,却又不知遭逢了什么厄运,孤身倒在这荒野骤雨中,真是可怜! 杨坚决意救这可怜的女孩!他立即将女孩抱起,环顾四周,见前方不远处有座灰蒙蒙的屋子,赶忙奔了过去,却是一间破废的庙宇。杨坚一脚踢开半掩着的木门,借着昏暗的夜色一看,正对面供着当地流行的山神像,神像前面是片空地,屋角散乱着不少破烂木材。 杨坚将女孩放在屋子正中的空地上,见她浑身抖个不停,急将墙角散放着的树枝c木头堆到一起,用天雷术点燃起来,不多时就烧成了个大火堆,那女孩感觉到温暖,渐渐不再颤抖。杨坚又打开白雪仙给的包裹,见里面除了一大瓶白色的雪莲丹,还有一个装满点心的食盒,和一壶水。赶忙喂那女孩喝了半壶水,吃下两小块点心,又过片刻,那女孩再次睁开了眼睛。 杨坚见女孩苏醒,温言道:“你莫害怕!我一定救你。”那女孩借着火光,凝视了杨坚很久,寒刃般的眼神渐渐融化,最后化作了两大滴清亮的水,在眼眶中闪动,却迟迟不肯滚落。也不知为何,自从她睁开眼睛,杨坚顿时不觉得她丑。实际上,若只论这双眼睛,几乎可说是美到惊心动魄:如果美丽的眼睛都会说话,那么这双眼睛无疑是世上第一流的诗篇,感情比见血封喉的毒药更强烈,姿态比秋风中飘落的黄叶更哀婉,内涵比无垠的星空更深刻。 女孩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纯净悦耳,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劲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何救我?”一边说,一边还是紧盯着杨坚,似乎想从杨坚的每一个表情里读出一大篇文章来。 杨坚笑了笑,柔声道:“我叫杨坚,和你一样,尘世中一片落叶而已,今夜风急雨骤,两片叶子在一起,总好过独自飘零。你勿须多想。”言罢,又取了一块儿点心,转过身要喂女孩时,见女孩眼中转了好久的两滴清泪,终于流到脸上,却乖乖的张开嘴,让杨坚喂她。 女孩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开始从上到下c仔仔细细的打量杨坚,当看到杨坚拿的是粉色包裹时,眼神停留了一下,继而就盯住那瓶雪莲丹,喜道:“这是雪莲丹?” 杨坚一愣,点头道:“是啊,原来你们女孩家都认识这东西。” 女孩瞟了杨坚一眼,淡淡道:“我叫风灵芝,你不要把我和其他女孩相提并论。”又道:“我被人用火围攻,吸入很多浓烟,中毒已深。雪莲丹有祛毒功效,你既要救我,就快喂我吃一些吧。” 杨坚心想,雪莲丹有整整一瓶,拿出几粒救人,其余也足够楚楚用了,想必楚楚不会责怪,于是拧开盖子,正欲倒出一粒,那个叫风灵芝的女孩却强撑着坐起,劈手夺过瓶子,急道:“有恶人正在追我,随后就到,我必须快些康复。”言罢,将瓶口对着嘴巴,如小孩吃糖豆一般,边倒边嚼边吞,不多时,竟将一瓶雪莲丹吃的干干净净,一颗也没剩下。 杨坚当然随时都可以将雪莲丹夺过来,但他怎么忍心从一个垂死女孩的手里抢走人家的救命药呢?只好傻愣愣的看着,直到风灵芝吃掉最后一粒雪莲丹,急的就快要哭出来。 风灵芝吃的心满意足,舔了舔舌头道:“真是太奢侈。雪莲丹十分昂贵,若不是情势危急,绝不应该一次吃这么多。”瞟了杨坚一眼,接道:“你为什么哭丧着脸?我可是为了咱们俩的性命着想。追我的恶人厉害无比,若我不能恢复,他们定会随手将你也杀了。” 说着,风灵芝盘腿坐好,又道:“我要练功驱毒了。你如果害怕,就快走吧。荒山野岭,那些恶人本来并不易追到我,可是你点了这么大一个火堆,却把我的行踪曝露了。”杨坚一听,敢情人家还怪自己点火救她了?心中不由气苦,强自压抑恼火,暗想:这女孩差点中毒死掉,又如此丑陋,我怎可与她斤斤计较?且先由她,反正她一恢复,我就马上走也。 片晌,风灵芝叹了口气,急道:“来不及了,我这会儿还没恢复,他们已经追上来了。”突地转头直视着杨坚,幽幽道:“你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杨坚早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倒没想到风灵芝还蛮仗义,故意伸了个懒腰,大咧咧躺在火堆旁,喃喃道:“荒郊野外,大雨滂沱,哪儿会有什么人追来?你休蒙我,外面寒冷,我今夜就在这睡。” 风灵芝显是十分着急,从怀中“嗖”的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来,对着杨坚一晃,冷冷道:“你走是不走?再若啰嗦,我一刀宰了你。” 杨坚暗暗好笑,却赶忙连滚带爬的退到墙角,大声道:“你这个人真是没有良心!明明是我救你到此,火堆也是我点的,你却要赶我去淋雨?凭什么我走?要走就你走!” 风灵芝一呆,强撑着站起,晃晃悠悠的走向门口,狠狠道:“我走就我走!你赶紧离我远点,我的刀可不长眼!” 杨坚没料到风灵芝如此倔强,赶紧道:“你休逞强!我看你十步之内就得摔个狗啃泥。你快些躺下,不管外面的风雨再大,多歇一会儿就总是多一分力气。” 风灵芝勉强走了几步,也知道体力难支,情急之下,突然极温柔地道:“杨坚,刚才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马上离开!否则就要枉死了。” 杨坚见这脾气执拗的丑姑娘柔声求饶,很是得意,正要逗逗她,却听得屋外有个冷测测的声音道:“哼!原来这丫头还有同党。难怪能逃这么远。”杨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心中猛跳,直觉以前定然听过此人说话。 又有个拿腔捏调的女子声音响起,咯咯笑道:“牧老大,你听到没?这丫头倒是对这小子不错啊,正劝这小子逃走呢。” 风灵芝退了两步,在火堆前盘腿坐下,深吸几口气,大声道:“牧笠,常飞燕,我适才晕倒路边,被这个过路的傻小子所救,他痴痴呆呆的,实属无辜!你们先让他走吧,我自跟你们去。” 那个颇为做作的女子声音抢着道:“我偏要将这傻小子大卸八块,你待如何?” 杨坚听出,外面这个女子不过是故意挑动风灵芝的情绪,试探虚实而已,但风灵芝显然当了真,厉声道:“常飞燕,这里毕竟是紫金国境内,这傻子是个无辜的紫金国人,你们息土国若在这里随意杀人,就不怕引起纠纷吗?” 被叫做常飞燕的女子咯咯咯咯的笑将起来,娇声道:“牧老大,你听听,都说这个小魔女心狠手辣,其实却是个多情的人呢。” “牧老大”很不耐烦,喝道:“那个穷酸小子,要命的就马上滚开!妖女,今日你走投无路,快跟我们去吧,总比被你两个哥哥抓走的好。” 风灵芝一听,似乎安心了些,叹了口气,对杨坚道:“现在你该知道,我没骗你吧?这些恶人凶的很,你快些走。”又凄然笑道:“我好累,跟他们去也好,先好好的睡上一觉。” 杨坚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腿,朗声笑道:“你既然累了,就在此安心歇息。外面来了两只野狗,叫的人好生心烦,我去赶走它们。”说完,大踏步出了门,却见外面雨势依旧,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立在雨中,一高一矮,仿若幽灵。 高个的黑衣人提着一柄鬼头刀,怒骂道:“小子,你说谁是野狗?别以为爷们在紫金国就真不敢杀人!”这个人的声音显然就是常飞燕口中的“牧老大”,风灵芝刚才称呼他“牧笠”。 杨坚此时却已想起牧笠的声音像谁,决心弄个清楚,故意用手支着耳朵笑道:“咦?是哪只野狗在汪汪乱叫?” 牧笠怒极,身形一闪就冲上起来,左手早抓起杨坚举在空中,抬头斜瞅着杨坚,恶狠狠地道:“不知死活的穷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与人无尤!”言罢,就要用右手的鬼头刀削下杨坚的脑袋。 紧急时刻,同时传来两声惊叫。一个声音来自屋内的风灵芝,惊呼道:“不要!”另一个声音却来自常飞燕,沉声喝道:“且慢!牧老大,这里毕竟是紫金国,这是个乡野小子,杀他何用?” 牧笠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瞪着杨坚道:“算你走运!”手上一用力,将杨坚远远扔了出去。 杨坚被牧笠举在空中之时,牢牢盯着牧笠的眼睛,心中再无怀疑:虽是脸面不同,但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与那日将他摔下惊雁峰时的青面魔一模一样。 牧笠将杨坚扔出,立即就要进屋去抓风灵芝,刚到门前,就听暗处传来一个又冷又傲,飘忽不定的声音道:“哪里来的野狗,大半夜吠叫不停,待本座用乌金弓射它。” 牧笠听到这个声音,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忽地转过身来,全身抖若筛糠,上下牙齿碰的格格直响,看着暗处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 暗处那个声音显得十分厌烦,冷冷道:“咦?这只狗,似曾相似,好像本座以前射过的,怎又跑到这里咬人?本座这次要射的它再也不能乱叫。” 牧笠情绪难以自控,大叫道:“你,你还认得我?你是妒天?啊,你不可能是妒天,你到底是谁?” 常飞燕从未见过牧笠如此惊恐,不禁大骇,握紧手中软鞭,急问道:“牧老大,你说什么?来的是魔族妒天法王?” 暗处那个飘忽的声音早又响起,淡淡道:“还是老规矩,你数到三,本座从正面射你,且看看这几年你可有长进。” 牧笠听了这话,迅即崩溃,怪叫一声,拔腿就跑,眨眼间就没了影。 常飞燕又奇又怕,一边凝神戒备,一边高声叫道:“息土国常飞燕c牧笠在此捉拿魔族妖女,各国高手随后就到,来者何人?何不现身一见?” 暗处那人道:“见什么见?本座要用乌金弓射你,你可准备好了?” 常飞燕咬牙道:“那你是魔族中人了?本来牧老大如此怕你,我应该知难而退,但若没有领教阁下的高招就走,今日息土国颜面何存?就请阁下赐教吧。” 暗处那人当然就是杨坚,他学师父的口音自是轻松的很,眼见三言两语就把牧笠吓的落荒而逃,别提有多得意。此时见常飞燕定要见个真章,也想学师父当年那般威风,于是捏着嗓子道:“嗯,看不出你倒有点骨气。也罢,你且从一数到三,本座就从正面射你的斗笠。” 常飞燕怒道:“你要射就射,要数就自己数,我恭候便是。” 这种反应倒出乎杨坚的意料,顿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恰好此时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将四周照的一片雪亮,杨坚在暗处看得清楚,那常飞燕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正借着电光四下张望,注意力自然的有些分散,就在闪电落下的一瞬间,杨坚再不犹豫,心念一动,那木剑幻影般一闪,已将常飞燕的斗笠射了下来,恰好钉在破庙的木门上。常飞燕的一头长发顿时散落了下来。 这是杨坚学法之后,第一次真正对敌,眼见绝尘剑一击而中,心中狂喜。却见常飞燕斗笠被射掉,再被暴雨一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但并不像牧笠那般慌乱,冷冷地道:“我还以为真是魔族法王到了,原来是紫金国高人在此。哼哼,目下各国以仁心箭为重,理应同心一致。今日之事,以后自会向贵国请教。”言罢,气愤愤地去了。 杨坚对于五国高手全无了解,本来也不知牧笠c常飞燕法力如何,只是见他们欺负一个弱小女孩,心中不平,后来又发现牧笠就是青面魔,更是认定了这两位必是坏人,故而出手。此时大获全胜,兴奋非常,先默念心法,将木剑收到背后剑鞘中,再连蹦带跳的进到屋中,高声道:“这两只野狗并不如何厉害嘛,我已将它们赶走,你安心休息就是。” 风灵芝还在火堆旁盘腿调息,见了杨坚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继而正色道:“你刚才赢的有些侥幸,若他们两人齐心协力,就没这么容易取胜。我已有些气力,我们快快离开此地,只怕马上还有高手赶来。” 杨坚一愣,嚷嚷道:“还有人来?这荒郊野岭的,怎得突然有这么多高手?你是捅了高手的马蜂窝么?” 就听屋外有个人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道:“我保证,我不是高手,也不是马蜂。” 风灵芝听到这个声音,立时僵住了。杨坚索性哈哈一笑,问道:“那么你总不会是咬人的野狗吧?” 那人咳嗽的更加剧烈,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傲然道:“不是。人们一般都认为,我是高手中的高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一步之遥 杨坚笑的更加狂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对风灵芝大咧咧的道:“这次来的倒是位君子,一开口就让人舒服。我听他咳嗽的厉害,实不忍他在雨中受冻,我这就打发他回去。”一边大声说话,一边用手轻轻一指,悄无声息的用天雷术在墙角偏僻处开了个洞,刚好能容风灵芝这种身材苗条的女孩爬出。他当然知道,外面这人千真万确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又怎会直等到人家自己咳嗽了,才知道人家就在门外?他只希望风灵芝真的已有体力从洞中逃出,逃的越远越好。 风灵芝见杨坚先想着救她,眼睛又湿润了,突然大声道:“杨坚,你过来!” 杨坚正要出门,听到风灵芝的声音很坚决,只好又转身回来,嘴里高声嘟囔道:“喂,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来再说?让一个病人在外面久候,显得我们多没礼貌。” 外面那人居然马上很客气的回应:“无妨!无妨!此处风景幽清,秋雨如倾,小站片刻,倒也怡情。”只这一句话里,又夹杂了许多声咳嗽。 风灵芝见杨坚态度越来越轻佻,眼神却分明很严肃,知道他是故意让人轻敌,稍觉放心了些,指了指面前空地,命令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杨坚挠了挠头,吐了口气,喃喃道:“我猜,你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中的高手。”一边说,一边还是坐了下来。 风灵芝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坚苦笑道:“我曾听人说,越是本事大的人,就越有脾气。而你绝对是我今夜遇见的最有脾气的人。” 风灵芝忍不住一笑,马上又板起脸道:“我这么丑,脾气又这么大,看来是把你委屈坏了哦。”说完,凝望着杨坚的眼睛,缓缓道:“我想问你的是,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你从路边救我时,可能是一时心软。现在你已知道,再要救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况且我又丑又凶,你为何还不快走?” 杨坚一愣,倒真是回答不出,憋了片晌,又苦笑起来,叹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我现在也很想知道答案。”吸了口气,续道:“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些人对你做的太过了,他们若抓住你,看来是不惜杀人的。” 风灵芝认真问道:“可能我的确该死,活该被杀呢?” 杨坚脱口而出道:“不会!你绝不是那种人。” 风灵芝看着又快要哭了,却忍住,突然扑上前来抱住了杨坚的头,在杨坚的耳边慢慢说了句咒语,继而问道:“记住了吗?”杨坚只觉手中已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那东西只有拇指大小,像个罩子,也像个鼎。 杨坚不明所以,只好道:“我的记性一向极好。” 风灵芝还是不肯松开杨坚的头,又贴着杨坚的耳朵轻轻道:“这是天地罩,危急时刻,念动咒语,可护住自己,也可罩住敌人。” 杨坚倒是听师父说过这件法宝,依稀记得是丹木国的宝物,不由好奇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会” 风灵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耳边急急道:“我是被人围攻,无暇放宝。你却不同。”说完,终于松开了杨坚。杨坚顿觉轻松,赶紧扭了扭脖子。 风灵芝见杨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哼”了一声,狠狠道:“怎么没把你的脖子拧断呢?真是可惜。”继而又冷冰冰的道:“我的话问完了,你去吧。” 杨坚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高声道:“外面那位高c高手如果自己冻死了,可与我无关,只能怪你太过莫名其妙,啰里啰嗦!”话音刚落,他已大步走了出去。几乎在跨出门的同时,风灵芝看见一样东西从杨坚手里疾射而来,忙伸手接住,偷眼一看,却正是天地罩,不由眼圈一红,滴下了好大两颗眼泪。 杨坚大踏步出门,见雨势略小了些,一个瘦高的青衣人打着一把青伞,笔直的立在雨中,正在眺望远方。虽是半夜,也可看出青衣人的衣服c雨伞俱是质感华贵,头发更是一丝不苟,尽管一个人站在荒野大雨中,却有王孙公子的派头。见到杨坚出来,青衣人立即转身面对杨坚,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却见他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面容精致,肤色苍白的可怕,显然是真的有病。 杨坚一看到他,就觉得他刚才的客气并不是装作出来,应该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教养和习惯。杨坚当然不想和这么有教养的人生死争斗,大声道:“一看你就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我和风姑娘给你道歉c求饶,能不能放过我们?” 青衣人淡淡道:“你本来就随时可以离开,她当然必须留下,”说着,又弯腰咳嗽了几声,接道:“留下性命。” 杨坚吃了一惊,奇道:“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就算对你做过什么错事,何至于要她性命?” 青衣人似乎也很吃惊,又上下看了杨坚几眼,奇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替她出头?” 杨坚一愣,只得又苦笑了起来,他自己都不记得片刻之间已经苦笑了几次,叹道:“我看到你,也很怕是我自己错了。杀人可是大事,像您这种人,一定有正当的理由喽?” 青衣人凝视着杨坚,眼光变得如刀锋般杀气逼人,冷冷道:“我叫风抱月,丹木国当今王子。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杀了我的母亲。你若觉得我杀她的理由还算足够,就请走吧。” “啊?”杨坚张大了嘴巴,再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转过身,缓缓离开。却忍不住又往屋内看了一眼,远远就见风灵芝盘腿坐在那里,脸上眼泪交织,已如泪人儿一般。 风抱月见杨坚越走越远,点了点头,颇为嘉许,又咳嗽了几声,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每走一步,他的眼睛里就添了几分仇恨,几分冷酷。 突然之间,杨坚觉得满天落下的不再是秋雨,全都是肃杀之气。他知道,所有的杀气都会在某个瞬间,袭向风灵芝。 风抱月走的很慢,他要确保自己足够冷静,清清楚楚的记下杀母仇人死前的每一丝表情c每一个眼神,以后可以时常回忆。 就在风抱月距离木门仅有一步之遥时,本已走开的杨坚突然挡在了门口,欢声叫道:“这件事,我终于想明白了!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让你现在杀她。” 风抱月低头弯腰,急剧咳嗽,若不是用手帕捂住嘴巴,定然已咳到了杨坚身上。当他平息下来,站直身体,盯着杨坚时,双眼早已化作两把尖刀,决然道:“我此时杀机已动,谁挡我,谁死。” 杨坚还是紧紧挡住门口,急速说道:“我是这样想的,若她真的杀了你母亲,以你的本事和势力,她一个女孩家逃得了今日,逃不了一世。可是,万一这其中有何误会,你此刻将她杀了,以后却发现杀错了,毕竟她也是你妹妹,就算是个普通人,想必你也会痛苦万分,那时就无可挽回了。人只有一条命,关于人命的事情,稳妥一点总是没错的。你看,我想的是不是特别明白?而你,现在却太冲动,你觉得呢?” 风抱月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到了二十几步外,又转过来面对杨坚,面无表情的道:“我刚才恰好看见了你的绝尘剑,当真不错。若你的剑能胜过我,你说的就都是对的。”说着,一手持伞,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棋盘来,棋盘似乎是磁铁做成,上面吸着满盘的棋子。 杨坚可不想就这样打起来,赶忙向风抱月走去,一边摇头,一边大声道:“你虽比我年龄大,但你的道理不对,对错岂能用输赢来决定?” 正说着,蓦然有一阵疾风袭来,绝非普通的秋风c夜风c冷风,却仿佛是由风儿凝成的飞箭一样,直刺眼睛。杨坚大惊之下意念急动,那柄木剑已及时横在了眼前,阻住了风箭。就在这一瞬间,风抱月已泼出了手中的棋盘,那一整盘的棋子到了空中,迎风而长,速即都变成了人形高的大石,急急转着圈,忽地就围住了杨坚。棋子大了多少倍,棋盘就随之增大多少,旋转着,严严实实遮住了杨坚头顶的天空。 从外面看来,杨坚不过是被一些飞快转动的大石头围住。在杨坚看来,可就完全不同了。他陡然之间就觉身处一个白茫茫的大球之中,这个大球还在疯狂地旋动,早已不辨东西南北c上下前后,大惊之下,赶忙闭上眼睛,否则就要头晕呕吐了。心中后悔不已,只怪自己没有抢得先机,此时纵然想用绝尘剑,也已看不见敌人在哪里。 杨坚脑中飞转,想起师父说过,丹木国有种极厉害的法术,叫做渺渺无极阵,可让人坠入幻象,晕眩昏迷,束手就擒,心知这就是了。却又想,这幻境总有个尽头,我且认准一个方向疾飞出去,于是使出御剑飞行术,驾着木剑直直地疾驰狂飚了一阵,怎么也该飞出几百里了,眼前竟然一成没变,只觉头晕眼花,牵动起肠胃中一阵翻腾,再也忍不住,狂吐起来。 杨坚难受之下,又觉恼火之极,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施展天雷术,轰轰隆隆一阵巨响过后,周遭还是白茫茫一片,发出的紫色天雷竟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 风抱月好整以暇的欣赏了片刻,见杨坚在阵中时而御剑转圈,直转到跪地呕吐,时而发出天雷,却被急速旋转的幻境将天雷吸收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又向屋子踱去。眼看着再次靠近木门,突觉有红光一动,却是杨坚那把木剑一闪而过,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杨坚虽被困在阵中,兀自担心风灵芝,心念一动,以那破屋的木门为标的,使出绝尘剑,那木剑倏忽间穿透幻境,在木门前闪过,继而又回到剑鞘之中。 杨坚见绝尘剑能穿透渺渺无极阵,立时恍然大悟,料定眼前幻境必是随着自己而动,刚才御剑飞行时,幻境也在变换,使得自己迷失方向,不停打转,才会一直飞不出去。而绝尘剑快若光电,幻境之变难以跟上绝尘剑的速度,也就困不住绝尘剑。速度足够快时,幻象也即消失。 风抱月一惊之后,迅即淡定。他知道,剑虽能出,人却断然出不来了,索性又往后退了几步,决心等杨坚晕眩后,再对付风灵芝不迟。果然,不久就见杨坚双手抱头,狂声嘶吼,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风抱月似乎对这热血少年颇有几分同情,摇头叹息着,第三次走向那扇在风雨中吱呀呀直响的破木门。他确信,这次不会再被任何人挡住。 刚迈出两步,好像有人手执一把剑从眼前晃过,突然又什么都没有了,风抱月揉揉眼,确信这是幻觉。他深吸一口气,决意从现在开始,沉静下来,全心享受报仇的快感。 终于,风抱月第三次接近了那扇木门,他双手青筋凸起,双眼爆出野兽般的精芒,仇恨与怨毒使他苍白的脸扭曲起来,发出了兴奋的红光。又在仅有一步之遥时,他蓦地察觉到后背传来森森寒气,急欲闪躲时,头上已然凉嗖嗖的,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竟被斩掉,剩余的头发被风一吹,分外凌乱。 风抱月慢慢的转过身,就看见杨坚背着长剑,站在对面,正看着自己,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你法力太高,我没把握,只得从背后出手。我真的已想清楚,绝不能让你此时就杀了她。” 风抱月面无表情,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渺渺无极阵,伸手一抓,那些石头又化作了他手中的一盘棋,他不紧不慢的将棋盘在怀中放好,突然对杨坚笑了笑,道:“你叫杨坚?没想到绝尘剑还有‘人剑合一’这一招,能否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杨坚看见风抱月又能笑的出来了,顿觉好受很多,大声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子,法术是我师父所教,他叫白鹿山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山野中人。所以你不用介意,没人关心我这种人的事情,今夜之事,绝不会有人知道。我相信,风姑娘也不会说,何况她若说你的输赢,别人自不会信。” 风抱月颔首微笑道:“嗯,有道理。你这个人虽然年轻,倒是与众不同。”言罢,叹了口气,黯然走开,边走边道:“我说过,若你胜过了我,你说的就都是对的。你确实胜了。” 杨坚看着风抱月瘦削的背影,听着他凄凉的咳嗽声,只觉心中难受无比,本想再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又觉没有一句是合适的,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大步走向屋里,只想赶紧问清楚风灵芝,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就在距离那扇木门仅仅一步之遥时,突听风灵芝一声惊呼,同时头上有样东西落了下来,急抬头看时,已被一张大网紧紧兜住,那网迅即收缩,立时将杨坚裹的如蚕茧一般。继而就被人提了起来,狠狠扔在地上,摔得浑身生疼,定睛一看,眼前有个人咬牙切齿,满面阴狠,却不正是刚刚离开的风抱月? 杨坚长长出了口气,笑道:“也好!刚才我还替你难受,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风抱月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又忍住,尽量保持着风度,冷冷道:“真是抱歉!像我这种人,是绝不能输给一个无名小子的。请你理解。” 杨坚苦笑道:“如果我不能理解呢?” 风抱月的声音里充满嘲讽之意:“你刚才说过,没有人关心你这种无名小子的事情,你理解或是不理解,都不重要。”脸色一沉,接道:“唯一重要的事,是你必须死,而我没有输。” 杨坚眼睛一转,忽道:“这张网缠的我好难受,这总不会是丹木国鼎鼎大名的‘天罗地网’吧?” 风抱月淡淡道:“你倒有些见识。死在‘天罗地网’中,不算委屈你吧?”说着,将手一伸,手中霍然多了一根树枝。 杨坚心中一沉,师父在给他讲授天下主要的法术c法宝时,曾说过“天罗地网”坚韧无比,剪不断,割不烂,火烧不化,水煮不软,一旦被其困住,再也休想挣脱。眼见风抱月拿着那根树枝就要刺下来,不由惊叫道:“喂,难道你随身没带刀剑?这树枝行不行啊?不要刺来刺去才好。” 风抱月有些不耐烦,边咳嗽边道:“我一向极少杀人,带刀剑也太有辱斯文。你放心,我是高手中的高手,保证一击致命。”说着,那树枝在他手上仿佛真的变作了锋利的刀剑,他把树枝一抖,恶狠狠的刺了下来。 杨坚惊恐之极,不自禁的大叫起来,九鼎一丝之际,背后那柄木剑感知到他的心意,突地疾射而出,一剑正刺在风抱月的肩膀上,剑势不停,挂着风抱月飞出好远,红光一闪,又插回剑鞘中。再看那“天罗地网”,竟被木剑刺穿了个窟窿,顿时松散开来,杨坚赶忙从网中爬出。 鲜血从风抱月的肩膀上喷涌而出,风抱月顾不得伤痛,一个劲儿的惊吼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天罗地网’绝不会破的!”一伸手,又将“天罗地网”收回,仔细一看,确然多了个大洞,惊骇之下,状若疯狂,转瞬间就嘶吼着离去了,落在地上的鲜血速即被大雨冲洗的干干净净。 杨坚呆立半晌,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里逃生,忙拔出背后木剑,细细看了又看,只见木剑还是老样子,钝重结实,并无剑刃,感叹道:“今日多亏了你!你如今就这么厉害,他日一旦开刃,难道真要如师父所说,风云因你变色么?” 正感慨间,忽觉有红影一闪,像是有人趁机进了屋子,不由大惊失色,慌忙急跟进去,见屋内已站着两个红衣人,一个是矮胖敦实c二十出头的男子,另一个却是身材匀称c明人的少女,看来也就十六七岁年纪。这两人一个憨头憨脑,一个秀美灵动c眼珠直转,对比煞是鲜明。而风灵芝,竟已不见了去向。 杨坚大怒,急问道:“不过是个重伤濒危的女孩,为何一拨一拨的人来,偏要置她于死地?你们却把她藏到哪里了?” 那个矮胖男子手拿一个红葫芦,正要开口,早被女孩子急冲冲的抢答道:“喂,你这人也长得这般高了,却难道只长个子,没长脑子?竟然帮魔族妖女说话?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把她藏起来了?她一个大活人,我们能将她藏到哪里去?” 杨坚一想也是,看这两人身上实在无法再藏下一人,正有些不好意思,矮胖男子终于开口:“这位兄弟,我们是奉了爹爹的命令,拿火葫芦来捉妖女,也是刚到,真的没有见她。若你知道她去了哪里,还请告知,我们一定感激不尽。我叫姜震雷,她叫” 那女孩大声截住话道:“我的名字,可不能告诉这种傻瓜。” 叫姜震雷的矮胖男子嗫嚅着道:“师妹,这人刚才打败了风抱月,看来并不是个傻瓜。” 杨坚此时已想起,几年前小杰刚到神州时,就见过这个姜震雷,他爹爹正是厌火国的国王姜燎。当年就觉得姜震雷憨直,如今风格依旧,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那个女孩兀自气愤不平的道:“妖女被师父用火葫芦烧伤,没理由还能跑这么远,如今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都怪这个家伙,好坏不分,竟对魔族妖女大发善心,还一副正义凛然的傻样子,哼!” 风灵芝下落不明,杨坚不想再逞口舌之争,转身出了门,见那雨下了一夜,渐渐就要停了,于是念动咒语,御剑飞上半空,向着天眼书院飞去。被晨风一吹,清醒了些,蓦然想到,雪莲丹已被风灵芝吃的干干净净,回去该如何向赢楚楚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人魔不两立 天刚蒙蒙亮,天眼书院就响起了钟声,一声紧似一声。杨坚赶了一夜,才上床眯着一会儿,又只好随着牢骚四起的同学们奔向大院,见慧眼c远识早已等在那里。两位院长训话的内容倒是在意料之中,无非是说近日有大批五国人士来书院,请各位同学减少外出,避免误会。 杨坚哈欠不断,心烦意乱,只牵挂着一会儿该如何给赢楚楚说?见同学们散去,也便跟着要走,却听见小叶的声音响起:“杨坚!快站住。王爷c公主正找你呢。”回头就见小叶在不远处使劲挥手招呼,不由暗暗叫苦:这雪莲丹是女孩儿家的事,不至于连王爷也要过问吧? 片刻之间,已随小叶来到了书院里最大的学堂门前。小叶一路上欢声不断,倒像是杨坚有什么喜事一样,只是不肯说明白,到了门前就笑着跑开了。杨坚从未如此心虚过,满怀忐忑,几乎没有勇气跨进去,却突见赢楚楚欢欣雀跃着蹦了出来,喜笑颜开地道:“你怎么才来呀?快随我进来。”一边说,一边拉着杨坚的胳膊就进了学堂。 杨坚抬眼一看,学堂早被收拾的焕然一新,风格全变,看来已成了赢重临时的处理军机之地。赢重坐在正前方的大椅子上,两边依次坐了十几个人物,有的是肌肉激凸的彪形大汉,有的冷峻结实c杀气内敛,也还有三两个却如浪荡公子一般。这些人年轻的也有二十六七岁,年长的看来有四十出头,个个气宇轩昂,眉眼间颇有英姿,与上次围着赢重的那帮锦衣华服之人截然不同。 赢重见楚楚拉着杨坚进来,先是咳嗽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对杨坚道:“好孩子,咱们可又见面了,坐!”赢楚楚听到叔叔的咳嗽声,脸上一红,赶忙松开杨坚胳膊,却让杨坚和她紧邻着坐下。 杨坚尚未来得及开口,赢楚楚已急急对赢重道:“叔叔,这就是我说的杨坚了!他的御剑飞行术真的不同凡响,我看不会比在座的各位勇士差。怎么,叔叔,你难道也曾见过他吗?” 赢重呵呵一笑道:“你这丫头整天只知玩乐,我怎敢就相信你一面之词?不过,杨坚这小子,我本来就颇有些印象,确实与众不同,像个有真本事的,听到你举荐的是他,叔叔自是留意了。”言罢,也不顾赢楚楚的嘴巴已噘的比鼻子都高了,笑着对杨坚道: “好孩子,楚楚向来都不怎么搭理她这位叔叔,可是从昨天到今早,她一有机会就缠着我,说天眼书院有个少年如何了不得,那御剑飞行术可以胜过我的十八勇士,要我无论如何不可错过英才,哈哈,我本来不信她,可是她说这个少年叫杨坚,我可就留心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既有一技之长,正该抓住机会,为国效力,也不至于埋没了自己啊。”说到最后,赢重口气已十分诚恳,可说是语重心长了。 杨坚终于明白,原来是赢楚楚向赢重举荐自己,而且势必是强力推捧c大力吹嘘,才迫的赢重大清早的就召见自己一个普通小子。又见赢楚楚脸泛红晕,杨坚心中别提有多甜蜜,其他倒都无所谓,重中之重是,怎能让楚楚失望呢?当下俯身答道:“王爷容禀,我确曾学过几年法术,独自修习,并不知法力如何。若楚楚公主觉得杨坚尚有些用处,杨坚感激不尽,甘愿效劳。” 赢重开怀大笑,大声道:“每当为国谋得英才之时,本王都最为畅怀。何况今次,还是楚楚举荐,我总担心这丫头过于任性,现在看来,至少还算有些看人的眼光。”话锋一转,接道:“杨坚,在座的即是紫金国的十八勇士,个个都是战功赫赫,真刀实枪的拼杀出来的,你须以他们为榜样,日后也成为紫金国勇士,也不枉楚楚平生第一次为国举荐人才,哈哈哈哈。” 十八勇士俱皆向杨坚点头致意,嘴角间却难免有些笑意,都觉得杨坚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公主如此强推,多少是有些任性了。赢楚楚满面通红,站起身来到:“叔叔,人已经交给你,我走了。”说着,向前快奔两步,又猛然停下,略带羞涩的问杨坚道:“雪莲丹呢?快给我吧。” 杨坚惶恐不已,站起身来道:“楚楚公主,实在对不起,我昨日黄昏时分到的朱紫城,白雪仙姑姑已准备好了一瓶雪莲丹,我带着雪莲丹连夜赶回,却在半道遇到一个中毒垂死的女子,她说雪莲丹能救她的性命,因此” 赢楚楚一愣,问道:“那你就取出几颗救人就是,其余的呢?” 杨坚早冒出一脑门的汗来,不敢看赢楚楚,低头嗫嚅着道:“她当时被各国高手追杀,急于恢复体力,把一整瓶的雪莲丹都吞下了。” “啊?”赢楚楚瞬间呆住,继而缓过神来,大怒道:“这么说,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一整瓶的雪莲丹全吃掉?你明知道我每天都必须用上一颗的,即便要救人,难道你就不能为我留下一些?我的事,就不如别的女子重要么?” 杨坚难受之极,只觉脑袋似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头来,吞吞吐吐地道:“都是我不对,我,我当然觉得公主的事最为重要,我现在即刻起身,再到朱紫城取上一瓶雪莲丹,你千万莫要着急” 赢楚楚冷哼一声道:“谁稀罕你再去,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并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说着,眼圈竟已红了。 赢重将手一摆,大声道:“楚楚,够了,杨坚已奔波一夜,你休再任性。”继而沉声问杨坚道:“你说各国高手在半夜追杀一个女子?” 杨坚慌忙答道:“正是,那女子叫风灵芝,追杀她的人先后有息土国的牧笠c常飞燕,丹木国的风抱月,这三人被杨坚侥幸击退,后来厌火国的姜震雷也赶到了,风灵芝却不见了踪影。” “什么?”赢重大吼一声,十八勇士早如炸了锅一般,惊乱成一团。赢楚楚大睁着眼睛,抢道:“杨坚,你即使弄丢了雪莲丹,也万不可对叔叔撒谎!” 杨坚生恐再被赢楚楚误会,咬牙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楚楚公主,我没把雪莲丹带回,已是惭愧万分,又怎会再狡辩脱责?我句句属实,你们可以求证个明白。” 楚楚还未答话,赢重早抢着问道:“杨坚,你毫无经验,不知风灵芝的身份,误救魔女,本王可以理解。不过你是怎么击退牧笠c常飞燕,甚至风抱月的?却必须说个清楚。”说着,将手一挥,十八勇士俱都安静下来,个个面带讥笑c不屑,等着杨坚解释,整个学堂霎时静如一泓死水。 杨坚见众人神色间根本不信他,也不禁生出些许怒气,于是将如何遇见风灵芝,惊走牧笠,击败常飞燕,刺伤风抱月的经过详说了一遍,顺带也提了牧笠当年假扮魔族,追杀赢楚楚,与白雪仙c秋月娥在天虞山争斗,手下武士又故意佩戴玄冥国令牌的事,只是当然不会说破当年射走牧笠的,就是自己的师父赢轩。 赢重与十八勇士都是久战沙场c才智高超之人,虽是不信杨坚能胜过风抱月,但当真听杨坚细细道来,又觉恐非虚言,何况当年赢楚楚被假扮的魔族袭击之事,紫金国虽是没有证据,却一直怀疑是息土国所为,因为若真是玄冥国武士冒充魔族,实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大可能携带本国令牌,除非是被存心嫁祸。此时听杨坚道破此事乃牧笠所为,都觉合乎情理。众人不由得越听越惊,面面相觑。 赢重何等聪明,当即并不纠结难以马上求证之事,只对杨坚道:“你夜里所遇五国高手,正是前来天眼书院,共同寻找仁心箭的盟军,本应昨夜抵达,因为天降暴雨,他们只得在中途歇下。想必魔族派出风灵芝去刺探消息,却被他们发觉,引发争斗。”见杨坚十分吃惊,又道: “风灵芝是丹木国风忘忧与侍女所生的私生女,自幼与母亲被赶出王宫,漂泊江湖,本是可怜人,后来风忘忧又将她母女接回身边,未料,几年后其母病死,她怀疑母亲是被王后所害,竟然毒杀王后,盗取了丹木国的天地罩,逃离王宫。当时她只有十四岁,就已显露出卓绝天赋,她的两位哥哥风如洗c风抱月万里追杀,将其重伤c毁容,可是她竟然活了下来,一路潜逃到魔域,投奔了魔族,这几年不断为魔族刺探各国消息,已成为功绩赫赫的一代魔女。”顿了顿,续道: “丹木国早已给各国发了文书,但有能捉拿此魔女者,不论生死,丹木国都必重谢。唉,此女名头极大,也就你一直在书院读书,才不知晓‘风灵芝’这三个字。风灵芝年纪虽小,却已身经百战,极为狡猾,你误救了她,她或许会对你少些防范,你当以此错为契机,再遇到她时,若能趁机将其拿下,就算立了一件奇功,于你大有好处!” 杨坚只听的目瞪口呆,汗如雨下,半晌才惶恐不安的道:“杨坚实在不知,风灵芝竟是魔族中人。人魔不两立,若再遇到此女,杨坚定将其拿下,以表心志。”一边说着,一边却想起风灵芝倒在暴雨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寒刃般绝望冰冷的眼神,此刻又知她身世确实可怜,心中实有无限的同情,不知真要遇上,能否下得了手。 杨坚话音刚落,就听得头顶有个女孩子冷哼一声,狠狠道:“好,好,我的命是你所救,既然你有此心志,我就成全了你,让你立个奇功就是!” 未等话音落下,赢重与十八勇士早已出手,十几柄剑同时飞出,射穿学堂屋顶,几乎同一瞬间,学堂天窗被击破,一片灰尘中,落下一个黑衣女子来,身材苗条,用一方黑巾遮住了脸孔。但杨坚一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正是风灵芝。 赢重等人见风灵芝并不逃走,反而跳入众人包围之中,立时将绝尘剑收回。赢重怒瞪着一双圆眼,一字一顿道:“风c灵c芝?” 风灵芝抖了抖身上灰尘,傲然道:“正是!不过我可不是被你们的绝尘剑逼下来的,我只是来此找杨坚,还他东西。” 赢重还在沉吟,赢楚楚已脱口而出道:“你这魔女,插翅难飞了,还在嘴硬。你和杨坚有何瓜葛?要还杨坚什么?” 风灵芝上上下下看了赢楚楚几眼,见赢楚楚美艳绝伦,目中闪过一抹苍凉,冷淡淡地道:“我与杨坚之间的瓜葛,偏不告诉你!”继而从怀中取出一物,众人都凝神戒备,杨坚却一眼看出,她拿的正是那个装雪莲丹的瓶子,瓶子本已空空如也,此时却又装满了莹白的丹药。 风灵芝将瓶子抛向杨坚,幽幽道:“还你的!就知道这不会是你的东西。” 杨坚接住瓶子,定睛一看,里面装的果然就是雪莲丹,高兴之极,赶忙递给赢楚楚道:“太好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还了回来,这下你不用着急了!” 赢楚楚面沉如铅,接过瓶子,突然反手扔向杨坚,尖叫道:“你以为我会用这个魔女碰过的东西吗?你喜欢就自己留着吧!”说着,竟已气的身躯发抖。 杨坚从未想过自己会惹得赢楚楚如此生气,一时呆住,任由那个瓶子重重砸在脸上,顿时将眼眶处砸破,流出鲜血来。瓶子掉落在地,“哐”的一声摔的粉碎,雪莲丹满地乱滚。杨坚心痛不已,望着楚楚,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几乎在瓶子落地的同时,随着一声怒斥,学堂中无端卷起狂风,风势如刀,直刺的每个人都急闭眼睛,风灵芝如鬼魅一般蹿向赢楚楚,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赢楚楚浑然不觉,眼看要遭重击,旁边的杨坚却早心念一动,背后木剑闪电般出鞘,剑柄正击中风灵芝,风灵芝吐出一口鲜血,仰天摔了出去,饶是如此,赢楚楚还是被她的手掌碰着,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印,痛的尖叫一声。 赢重与十八勇士全都惊呆,一眨眼间,风灵芝先是用丹木国的御风术牵引众人,同时施展魔族疾行术,欲袭击赢楚楚,这一连串出手老辣之极,已够惊心动魄,可是更惊人者还是杨坚,他的绝尘剑竟似已到了心剑相通c随心所欲的境界,心到剑到,几无挂碍。 十八勇士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竟已有了这般法力,对比之下都觉汗颜,心情复杂。而赢重一见之下,对杨坚击败风抱月的话又信了几分,以前哪里敢想紫金国还有这等少年高手?不由狂喜不已。 风灵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蒙面黑巾已被染红好大一片,她凄然盯着杨坚,冷嘲道:“好啊,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一剑将我刺穿。” 杨坚知道风灵芝是替自己出头,可是他当然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赢楚楚,此时见风灵芝吐出大口鲜血,颇感歉疚,但见了赢楚楚脸上的五道指痕,更是心疼不已,大声道:“你这人果然凶蛮,楚楚又未惹你,你怎能随意伤人?” 风灵芝冷冷道:“对,我一个魔族妖女,没有资格随意伤人。只有堂堂的紫金国公主,可以随便砸伤你这个傻瓜!” 杨坚正不知如何接话,赢重突然哈哈大笑,高声道:“坚儿,此女在魔族已久,早被魔族的蛊惑术改变了心智,良心泯灭,与魔无异,你切不可还将其视作人类。坚儿,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正是你立下大功之日,本王令你拿下魔女,五国高手即刻就到,你正好借此良机,立下声威!”听得出来,赢重是真心高兴,竟已把杨坚称作“坚儿”。 杨坚吸了口气,虽是知道赢重说的句句在理,可不知为何,始终觉得风灵芝绝非大恶之人,当真为难之极,只盼风灵芝快点逃去,不要逼自己出手。可是风灵芝听到赢重的话,偏偏站立不动,直直望着杨坚。 却说赢楚楚,刚才被打了一巴掌后,几乎吓呆,赶忙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定只是一般的指痕,不至于难以恢复,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将镜子收好,早已怒从心头起,“嗖”的一声,绝尘剑射出,直奔风灵芝而去。她虽算不得高手,但绝尘剑本身就快,在如此近距离偷袭,还是很难抵挡。 未料,风灵芝年龄虽小,却一向在危机c绝境中打滚,实战经验丰富,比最灵敏的野兽还要警觉,只听“铛”的一声,赢楚楚的绝尘剑击在一个大鼎上,被远远弹了出去。原来,千钧一发之际,风灵芝使出了天地罩,将自己护住。待得赢楚楚的佩剑被弹的没影儿,风灵芝又将天地罩变小收回,嘲讽道:“你叔叔已将抓获魔女这个大功劳,赏赐给了杨坚,你怎可抢功?难道你不想让杨坚飞黄腾达吗?” 赢楚楚气极,也顾不得琢磨风灵芝话里的意思,大声斥道:“杨坚,你没听到叔叔的话么?怎么还不出手?是存心要她羞辱于我吗?” 杨坚一声长叹,往前跨了一步,沉声道:“真没想到,两片风雨中飘零的叶子,却也不能彼此相容。风灵芝,我若输给你,无论如何,我不怪你。你若输了,也莫怪我!” 风灵芝幽怨的大眼睛里似有东西在闪烁,却狠狠道:“你放心,我可不是尘世中一片落叶,我是豺狼虎豹,蛇蝎猛兽,你最好全力施展,否则定会被我连皮带骨的吃掉!”言罢,见杨坚还不出手,清喝一声,学堂里遽然阴风大作,霎时腾起了滚滚黑雾。只听得赢重急呼道:“魔族毒雾!快闭气!” 杨坚在黑雾涌起的瞬间,立即施展御剑术,架起木剑从破了的天窗中飞出,只听背后“嗖”c“嗖”声不绝,飞驰中回头一看,赢重c十八勇士都陆续从天窗c大门中蹿出,继而守住了四周,以防风灵芝逃走,唯独迟迟不见赢楚楚出来。而学堂中黑雾弥漫,始终不散。 杨坚想起二女方才互相敌对的情景,大为惶恐,一咬牙,又从天窗飞入学堂中,迅即就伸手不见五指。杨坚屏息站立,凝神细听,只等风灵芝来袭,才有机会用绝尘剑反击。 果不其然,突然间气流涌动,似有气箭袭来,杨坚心念一起,木剑立时横在身前,挡住了气箭,发出“啵”的轻响。紧接着,又觉有一箭射来,速度奇快,杨坚无暇细想,立时施展绝尘剑迎击,木剑击落来箭的同时,剑势不停,往来箭方向疾射而去,眼见就要命中“风灵芝”时,杨坚脑中一震,在十分之一个刹那都不到的间隙里,硬生生停下木剑,同时已听到赢楚楚一声惊呼。原来第二“箭”,却是赢楚楚听得声响后所发的绝尘剑,黑暗之中,杨坚与赢楚楚竟都将对方当作了风灵芝。 杨坚听见赢楚楚的惊叫,立时心慌意乱,急将木剑回鞘,就欲奔过去,却在收回木剑的瞬间,听到风灵芝在身旁叹息,“傻瓜”,同时脸上已挨了一耳光。可是风灵芝在打中杨坚的同时,似乎又不忍心,手上全没使劲儿,杨坚只觉脸上像被摸了一下而已,饶是如此,也已吓出一身冷汗,心知风灵芝完全可以趁机击杀自己。 杨坚生恐风灵芝再对赢楚楚不利,赶紧大声叫道:“楚楚公主,你没事吧?你快从天窗飞出,我给你护卫。”其实黑雾刚一弥漫时,赢楚楚就想从天窗出去,却被风灵芝用天地罩盖住,飞动不得,待到天地罩又被风灵芝收回,赢楚楚立即就听到“啵”的一声,她急用绝尘剑射去,却哪里想到那是杨坚以木剑挡住气箭的声音?及至杨坚也用绝尘剑反击,她感觉到森森剑气逼来,不禁发出惊呼,还好杨坚已及时收剑,她并无大碍。 赢楚楚刚被吓了一跳,正没好气,蓦然听到杨坚呼叫,不由先“哼”了一声,还没回答,就觉眼前一花,已被杨坚拉着冲出了大门。杨坚那句话当然是说给风灵芝听的,风灵芝正想着在他二人飞出天窗之际,用天地罩一并拿下,未料杨坚已拉起赢楚楚从大门射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高手如云 杨坚将赢楚楚救出,见赢重与十八勇士早将学堂团团围住,只要风灵芝一现身,立时就会成为绝尘剑的靶子,暗叹一声,身形一闪,又飞入了学堂黑雾之中,黯然道:“风灵芝,若你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凶恶,此刻唯有将我擒住,王爷等人或许会有所顾忌,你就有机会逃走,以后再为自己洗脱冤屈。” 只听风灵芝的声音愤愤响起:“你少装好人!我刚才本就能擒住赢楚楚,有她在手,自然是想走就走。你将她救出,却又来奚落于我,哼!” 杨坚叹道:“你方才也有机会将我重伤,多谢你手下留情!此时此境,你若伤我,我不怨恨,但楚楚心性单纯,我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于她。” 风灵芝嘿嘿冷笑,不咸不淡的道:“看来在有些人那里,只要长的美,心性就是好的。我真不明白,喜欢人家的美色,又不是丢人的事,为何就偏要说什么心地纯良,听着怪恶心的。” 杨坚没想到风灵芝会如此直白,愠怒起来,狠狠道:“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怎可说这些风言风语?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出手吧。” 风灵芝清喝道:“心虚了不是?你想出手就出手,两军对垒,哪来那么多的装模作样,婆婆妈妈!”话锋一转,叫道:“看我的‘剑舞乾坤’!” 话音刚落,杨坚只觉周身有无数的小漩涡在旋转,每个小漩涡都似一把利箭,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射来,无孔不入。以前曾听白鹿山人说过,这是丹木国御风术修炼到很高境界时才能施展的法门,可同时将空气凝练成无数的小小飞箭。没料到风灵芝小小年纪,其御风术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黑暗之中,若是风灵芝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袭,杨坚还真是难以应付,好在风灵芝出手之前,自己倒先说了出来。 杨坚无暇细思,当即也大喝一声“雷动九天”,周遭立时充满紫色天雷,轰隆隆一通乱炸,将气箭尽数摧毁。“雷动九天”是天雷术里的高境界法门,可同时放出漫天遍野的天雷,让敌人无处可逃,这是杨坚第一次在对敌时施用,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未料,风灵芝并不买账,冷冷的道:“如果你遇到的是我大哥,他的‘剑舞乾坤’可以刹那间将方圆十几里内,无论地面c高空,都覆满气箭,连绵不绝,后劲十足,你这‘雷动九天’看来不怎么够用嘛!你夜间伤了我二哥,他们心胸狭窄,不会放过你的。” 杨坚的“雷动九天”其实练得极好,真要施展,恐怕可以一瞬间轰掉半个书院,将风灵芝远远逼出黑雾,只是出手之时,却想起这是在学堂之中,他可不想把学堂炸的无影无踪,以后被院长c老师责怪,所以急急收住法力,只在周遭布满天雷,自保而已。即使如此,也震的屋顶乱晃,杨坚已颇觉不安。听得风灵芝如此说,正待反唇相讥,就听屋外有人笑呵呵的道:“恭喜王爷,紫金国竟然出了这般少年高手。不过我看他生恐毁了学堂,不敢全力施展,这样可赢不了。” 这人的笑声虚假客套,或许是笑的太多,那腔调已自成一格,杨坚一听就想起,这正是当年小杰在仙踪原遇到的厌火国国王姜燎,知道他法力高深,又工于心计,立时凝神细听。风灵芝也似乎压力陡增,不再呛杨坚,黑暗之中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脱身之计。 姜燎的话还没落地呢,就有个急冲冲的女孩子声音道:“师父,您这次说错了,这人不是怕炸毁了学堂,是怕伤了妖女。他俩夜间可是一伙儿的呢!”这个女孩子火急火燎的声音也是再好记不过,恰是夜间那个红衣女孩。 马上又有个厚重的男子声音说道:“师妹,不可乱说,夜间这位兄弟似乎也不知道魔女去了哪里,他恐怕是被魔女蒙蔽了。”这声音却是姜震雷无疑。 红衣女孩“哼”了一声,像是正准备和师兄抬杠呢,赢重已慌忙接道:“姜贤侄目光如炬,所言极是。这少年名叫杨坚,在天眼书院读书,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懂,夜间并不知道所遇乃是魔女,方才曾愤而用绝尘剑将魔女击至吐血,二人此时已大战许久了。” 早又有个威严十足的声音傲然响起:“我们远道而来,站在门外是何道理?待我收去这片黑雾,都进去落座,王爷快些端上好茶,我们一边品茶,一边品鉴品鉴这些个后生所学。”言罢,学堂内的黑雾急向外涌,刹那间就被吸的干干净净。 杨坚怦然心惊,顺着大门往外一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袍人,正抖起袍袖,将那黑雾尽数吸在了袖中。这个黑袍人杨坚却也认识,正是当年在仙踪原上与巨人比试举山的公孙飞扬。 公孙飞扬吸去毒雾,哈哈大笑,与姜燎c赢重大踏步的就往大门而来。赢重往前赶了一步,站在门前躬身行礼,笑道:“公孙王爷的‘吸星术’更加精进了,实在佩服。”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黑雾被吸去的同时,风灵芝已闪电般冲向天窗。杨坚当然可以施展绝尘剑射下她,却装作没有发觉,只往门外看去。未料,天窗外红光一闪,喷下一团火焰,差点就烧着了风灵芝的头发,幸亏风灵芝反应神速,一旋身又落了下来。接着,一个最多十七八岁的红衣女孩从天窗外跳入,笑嘻嘻的道:“有我贝采灿在此,魔女再也休想逃走。”原来这个大咧咧c火辣辣的姑娘,名字也颇为闪亮,叫做贝采灿。 杨坚见风灵芝没有抓住机会逃走,心中滋味复杂,不由瞪了贝采灿一眼。却见贝采灿正看着天窗,乐的呵呵大笑,原来姜震雷也跟着她从天窗跳入,却因身材太胖,竟被卡住,他又不敢使力,生恐弄坏了屋顶,哼哧哼哧半天,好容易落下地来,早又被刚进门的姜燎瞅见,狠狠“哼”了一声。 转眼间,学堂内涌进了大批人来,幸亏这学堂本就极大,一早就摆好了椅子,各人很快都坐定,也有的站立在后,只剩下杨坚与风灵芝被围在中间。杨坚约莫一看,除了紫金国诸人外,又来了息土c厌火两国武士。息土国十几人以公孙飞扬为首,牧笠c常飞燕都在,二人像是认出了杨坚就是夜间那个穷小子,直盯着杨坚,显是在怀疑他就是暗中偷袭之人。厌火国一群人当然是以姜燎为首,除姜震雷c贝采灿之外,其余人等也都颇有威仪,一看就都不是庸手。 姜燎甫一坐下,就开口道:“风忘忧曾经发下文书,但有能擒得此魔女者,可从丹木国得到金银奇珍,或者一样法术秘诀。姜某可不稀罕什么钱财,不过对丹木国的御风术,的确思慕已久,若能将其与我的御火术融合,火借风势,威力何止倍增。夜间,姜某已将此魔女烧伤,丹木国这份大礼本来就要落在姜某手里,不想,她不但逃走,此刻竟似已恢复。如今三国好手都在此,这份好处却要算在谁的头上?却是难了。” 风灵芝昂然接道:“若由你们三位国君c王爷出手对付我一个小丫头,我也不用拼斗了,认输就是。不过以你们三位的身份,去丹木国领赏,由我哥哥传授一门法术,你们不觉得丢人就好。”冷哼一声,又道:“若是群殴嘛,我这个大礼可就不一定会落在谁的手里了,只怕到时还更加纠缠不清呢。” 公孙飞扬大怒道:“好生猖狂!你放心,就凭你这丑丫头,我息土国只用青年才俊,要拿下你也易如反掌,何至于本王亲自出手?更遑论围攻,真是笑话!” 姜燎并不想把话说满,眉头一皱,还没接口,风灵芝早已抢道:“好!息土国不愧是五国领袖,公孙王爷就是气度不凡,果然与别国不同!今日无论输赢成败,息土国都让小女子佩服!” 虽然如今五国之中的确以息土国最强,但三十几年前赢轩在时,紫金国还曾称霸神州,如今也绝不甘心臣服他国,风灵芝称呼息土国为“五国领袖”,在赢重听来何止刺耳,简直就如利刃直戳心窝,当即大吼道:“魔女休得嚣张!刚才若非坚儿手下留情,你早已被一剑穿心。我紫金国今日,从本王到十八勇士,尽皆不出手,只用杨坚这个无名小子,拿下你就绰绰有余。” 要知道,紫金国已经三十几年没有在五国新秀法术大赛夺魁,举国上下都深以为耻,各国嘲讽紫金国一代不如一代的说辞当真是花样百出,赢重突然发现了杨坚这块瑰宝,恨不得马上就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 姜燎见这二位都把话说的如此托大,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既然二位王爷都这般有信心,厌火国自然也不能丢脸。所幸我们也来了些年轻人,今日就磨练磨练他们。只是毕竟有三国在此,出手先后却须商量,以免事后纠结。” 公孙飞扬知道姜燎急欲学得丹木国的御风术,两国又是传统盟友,当即笑道:“姜兄放心,息土国自不会与你相争。我倒很想一睹姜贤侄,或者采灿一展身手。” 赢重把手往身旁桌子一拍,高声道:“既是姜兄挑明想要御风术,本应成人之美,但方才坚儿与魔女的比试尚未结束,姜兄不妨稍待片刻,若坚儿失手,这份大礼终归还是姜兄所有。”言罢,向杨坚厉声道:“坚儿,各国长辈在此,你须全力施展,切莫让人家笑话我们紫金国的年轻人不中用。” 杨坚只好点头领命,霍然转身,面向风灵芝,却见风灵芝也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咬牙道:“你也听见了,如今我是代表紫金国出战,不能损了紫金国的威名。我要用绝尘剑攻你,你可准备好了?” 杨坚夜间见识过风抱月的凶狠,实不想将风灵芝交给她两位哥哥,适才见到风灵芝用天地罩挡住赢楚楚的绝尘剑,料定她也能挡住自己的剑,暗想:我一个无名小子,法术再强,输给丹木国的法宝,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并不羞耻。 赢楚楚坐在赢重等人身后,忍不住大声嚷道:“傻瓜,这魔女有天地罩,你怎可先说明了用绝尘剑?” 各国人等都早闻风灵芝法力强悍,诡计多端,眼见杨坚毕竟是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却敢如此托大,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都凝神观看。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赢楚楚兀自不放心,又大声激将道:“魔女,杨坚已经说了要用绝尘剑,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学乌龟?用天地罩把自己盖住,这个傻瓜自然赢不了了。” 风灵芝狠狠瞪了赢楚楚一眼,竟然真的生了气,并不用天地罩,却施展魔族的疾行术,身形如电,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绕着杨坚急速转起圈来,欲让杨坚看不清自己,无的放矢。 杨坚一向最善于飞行c疾驰,风灵芝虽是转的飞快,在他眼里却如散步一般,看的清清楚楚,他其实早可以发出绝尘剑,一击致命,终究狠不下心,只得双手一指,在四周引爆了许多天雷,轰隆隆一片巨响中,风灵芝无处容身,往外疾退,杨坚立即又看出她有几个行动迟滞之处,还是没忍心出手。 周围众人见杨坚用天雷术逼的风灵芝狼狈倒退,都拍手叫好,赢楚楚尤其兴高采烈。赢重等几人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混乱之中,风灵芝发出一声尖叫,似被天雷炸伤,看着就要摔倒。就在众人的欢呼声达到顶峰时,杨坚却见一个大鼎忽地到了头上,无可闪躲,原来风灵芝佯装失常,却已趁机放出天地罩。几乎在被罩住的同一时间,杨坚背上的木剑终于飞出,光电般直取风灵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欢呼声刚要转成惊叫,结局就已注定:杨坚在天地罩中,木剑却停在风灵芝的咽喉上,剑尖似有鲜血滴落。 喧嚣嘎然而止,只剩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在偷偷思量:若换成自己,面对幻影般的绝尘剑,鬼魅般的天地罩,又能如何? 片晌,姜燎第一个拍起手来,乐呵呵的道:“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听说修炼绝尘剑,在少年时若突不破速度一关,年长后也终究成就有限。本王幼时,曾有幸见过赢轩出手,当时赢轩不过十几岁,已如天神下凡。后来亦曾见过十八岁的赢正兄,在新秀法术大赛上以绝尘剑术夺魁,也是快若闪电。今日终于又见到紫金国有如此天赋卓绝的年轻人,当真可喜可贺。” 姜燎虽是在夸杨坚,却听的赢重好不自在,脸上阵红阵白,冷冷道:“二人比试已毕,风灵芝虽是以天地罩困住杨坚,却毙命于绝尘剑下。如此看来,这场功劳却是归我紫金国了。” 姜燎笑眯眯道:“未必,未必” 话音未落,却见一直僵立不动的风灵芝,竟然往后退了退,离那剑尖远了一点,这才小心挪开,用手将喉咙处的血迹擦干净,深深呼吸了几口,显是惊吓之极。 众人尽皆张大了嘴巴,惊呼一片,赢重腾地站起,大吼道:“怎可能如此??”赢重是大行家,他自然知道,在刚才那种速度下,就算杨坚想饶了风灵芝,又怎能在毫厘之间让绝尘剑说停就停?这种心剑如一的境界,就连他自己也难做到。因此姜燎能看出不对,他却深信风灵芝必死无疑。 风灵芝缓过神来,似乎微微动了动手,天地罩倏忽间就缩小不见了,只有杨坚立在那里,满面通红,低头向赢重道:“王爷,适才在黑雾之中,风灵芝曾有机会取杨坚性命,却手下留情。因此,杨坚也饶她一命。我二人此刻才算战成平局。杨坚未能取胜,惭愧之至!” 风灵芝狠狠“哼”了一声,大声道:“谁要你假惺惺的做好人?我又何曾对你手下留情过?你休自以为是!”虽是声音够大,气势汹汹,但听来总觉得有些欣喜之意。 赢重微一沉吟,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良久才停,朗声道:“坚儿,你小小年纪,法力高强,已十分难得。然则,本王更看重你的却是这份仁爱磊落,这才是我紫金国的大好男儿。” 杨坚本来极为忐忑,未料赢重如此开明,顿觉胸中温暖,热血上涌,实有万分的感激,吐了口气,却只道:“多谢!王爷如此对待,杨坚铭感于心!” 话音未落,早有个红衣女孩按捺不住,腾地跳将出来,大声道:“如果紫金国的好男儿就是与魔女纠缠不清,那收服魔女的重任,还是交给我厌火国的女儿家吧。”一边说,一边已张口吐出一股烈焰,直取风灵芝面门。不用说,如此火辣急躁的,自然是姜燎的宝贝女徒弟贝采灿了。 风灵芝岂肯示弱,也将口一张,起了一阵疾风,将火焰反吹向贝采灿,贝采灿迅即将嘴里那股火往空中一喷,却化作密密麻麻的火雨,从四面八方扑向风灵芝。风灵芝清喝一声,平地卷起狂风,将那些星星点点尽数刮向周围众人 也就一眨眼间,二女已来来回回斗了几合,姜燎急忙将手往空中一抓,把落向众人的火雨尽数吸在手心,大喝道:“住手!采灿,你竟如此没规矩,快向赢王爷请罪!” 贝采灿虽是勉强停了下来,嘴巴却噘的老高,气呼呼地道:“我没错!没见过这么糊涂的王爷,是非不分也能被他说的冠冕堂皇。既是如此,就让这姓杨的赶紧退下,看我如何擒拿魔女!” 姜燎显然是平素就拿这个徒弟没办法,虽是板着脸大喝,也完全唬不住人,只得苦笑着对赢重道:“实在是让王爷见笑了!采灿从小就被宠坏,虽是修习的御火术,却从来驭不了她那烈火般的脾气。哎呀,王爷千万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赢重有意无意的道:“我倒是很喜欢这丫头直来直去的性格,看来有其师,也未必就有其徒。”说着,又对杨坚道:“坚儿,采灿可是厌火国一等一的少年高手,连续两次新秀法术大赛都仅输给姬白衣贤侄,你且退下,咱们就看看厌火国的高招。” 杨坚如释重负,走到紫金国众人中,看见赢楚楚旁边空着,本想坐下,却被赢楚楚凶霸霸的大瞪一眼,赶忙远远坐到一边去了。 姜燎听了赢重绵里藏针的话,呵呵假笑两声,正想给贝采灿交代一下,那贝采灿早已急不可耐,清叱一声,刹那间幻化成许多个贝采灿,团团围住了风灵芝,忽而在前方喷火,忽而从后面偷袭,却是厌火国的幻影术。 风灵芝冷笑一声,叫道:“尝尝我的箭舞乾坤!”半个学堂中立时充满芒刺般的气箭,不少前排的武士不慎中箭,疼的大骂,贝采灿的所有幻影都被气箭覆盖,只得远远退开,怒道:“炼狱真火!”却见空中立时出现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的直卷向风灵芝,那火龙实在太大,在学堂中一盘旋,立时就把屋顶c墙壁和许多武士的衣服c头发点燃。贝采灿此时已斗到火起,也顾不了那么多。 风灵芝施展疾行术,闪转腾挪了几次,无奈学堂内地方狭窄,一不小心,身上已然起火,急往地上打了个滚,那火龙又已扑了过去,她急叫一声,展开御风术,竟然平地旋起龙卷风,忽地就将学堂屋顶整个掀起,有些法术低微的武士立时被卷入半空。可是那火龙只被风势略阻了阻,继而又咆哮着扑向风灵芝。 众人哗的大乱,一边躲闪火龙,恐被误伤,一边轰然叫起好来。杨坚没想到这个心无遮拦的红衣姑娘如此厉害,隐隐间担忧起风灵芝来,并不希望她就此被抓。不禁暗想:刚才王爷说,贝采灿是连续两届新秀法术大赛的第二名,两次赢她的都是姬白衣,却不知这个姬白衣的法力究竟有多高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四、白衣翩翩 一晃神间,场上形势又已不同。危急时刻,风灵芝只得用天地罩护住自己。那火龙速即将天地罩牢牢缠住,贝采灿念动咒语,催动火势,火龙越烧越旺。杨坚直看的胆战心惊,见那天地罩恰似一个大锅,贝采灿不断在锅边添火,风灵芝被活活焖在锅中。 如此烧了片晌,贝采灿忽觉不对,收起火龙,跃到天地罩前伸手一摸,却觉触手冰凉,不由怒极,狠狠踹了一脚,转身向姜燎发起牢骚:“师父,这个乌龟壳竟能隔绝烈火,魔女缩在壳中不出来,该当如何?” 姜燎早知天地罩能阻隔水火,故意不点破,任贝采灿瞎使劲儿,不过是想消磨消磨宝贝女徒弟的火暴脾气,未料贝采灿自觉胜券在握,竟然转过身来,忘记防范,他急忙吼道:“小心背后!” 贝采灿反应极快,师父四个字还没说完,她已即速回身,却哪里还来得及?杨坚在后面看的清楚:贝采灿虽是法力不输,但脾性急躁,粗心大意,万不该背对天地罩,风灵芝经验何其丰富,怎么可能错过良机?迅即将天地罩收起,同时放出魔族黑雾,贝采灿回过身时已被黑雾包围,正想退走,却被风灵芝用天地罩将两人一起盖住了。 形势反转的过快,众人有的惊呼,有的唏嘘,有的竟忍不住喝起彩来。纷乱中,只见红影一闪,有个人已冲到天地罩前大叫道:“风姑娘手下留情!万万不可伤害我师妹,一切尽可商量。”听那语气,竟似快要哭出来了,却正是胖墩墩的姜震雷。 姜燎怒斥道:“震雷,还不退下!还嫌不够丢人么?她二人都被罩住,你又怎知定是采灿不敌魔女?”继而又叫道:“魔女,若是采灿有何损伤,姜某定将你烧成灰烬!” 姜震雷慑于老爹威势,只得退到一边,悲戚戚的道:“爹,魔女刚才放的乃是魔族毒雾,若师妹闭气,倒还可以坚持。可是以师妹的脾气,定然忍不住喷火攻击,之后却必会吸入毒雾,恐怕已然中毒。” 话犹未落,天地罩倏忽不见了,满团的黑雾中滚出一个红衣人来,厌火国众武士不由齐声欢呼。 这人身上还有些火苗,在地上连续翻扑,站起来时,依稀竟是风灵芝,却裹着贝采灿的红披风,蒙面的黑巾也已烧化,她干脆顺手一抹,脸上全是灰烬,倒如戴了面具一般。只听她喘着气道:“佩服,佩服,师兄果然比师妹高明,说的一点都没错。” 公孙飞扬忙将袍袖一挥,吸去黑雾,就见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人,正是方才还火力十足的贝采灿。杨坚不禁暗暗嘀咕:原来黑雾中真的有毒,我和风灵芝相斗时,也曾吸入不少,为何却无妨?看来她对我倒是不错,当时并未下毒。 姜震雷早就冲上前去,顺手从怀中摸出丹药,给师妹服下。厌火国的医术向来冠绝五国,丹药十分灵验,不多时,贝采灿悠悠醒转,刚一睁眼,就蹦将起来,张口喷出一条火龙,却被姜震雷一伸手就把火龙抓回手心,温言道:“师妹,你此刻该当好好休息,切莫再耗费气力。”贝采灿虽是性如烈火,却非胡搅蛮缠之人,缓过神来,已明白适才只怪自己大意,气的胸前起伏不停,鼓着嘴巴大生闷气。 如此一来,包括杨坚在内的许多人都已看出,姜震雷的法力其实远在贝采灿之上,只是他性格憨直,并不好斗,事事落在师妹后面而已。方才若是由他出战风灵芝,恐怕风灵芝就当真没有胜算了。只是贝采灿出场时,态度太过强势,如今厌火国却万万不好意思再让姜震雷车轮战了。 风灵芝虽与赢楚楚、贝采灿几乎同龄,但短短人生已饱经风霜,不知多少次刀头舔血,此时自不会意气用事,当即见好就收,对姜燎恭恭敬敬道:“方才贝小妹的御火术实在厉害,只是烧中我的同时却误吸了迷雾,这局又是平手。看来我这个大礼落入谁手,需待以后才能揭晓了。”言毕,展开疾行术,“嗖”的从大门蹿出,飞身就逃。姜燎的一双胖手直握的青筋暴出,忍痛目送“大礼”离开。 风灵芝奔出大门,见面前一片开阔,深知就要逃离龙潭虎穴,难免心中微颤,正待加速,隐约瞥见头上有座小山急砸了下来,她不甘心再退回去,冒死往前一冲,只觉身后轰然大震,恍若地动山摇。她毫不迟疑,全力狂奔,又见一块巨石迎面击来,只得往旁边疾闪,就这么一停顿,面前已然站立一人,挡住去路,悠悠道:“风姑娘,你好像忘了,我们息土国还没出战。” 风灵芝暗暗叹了口气,她当然没有忘记息土国,只不过息土国近年来并没出现过杰出的少年高手,所以她大战贝采灿之后,料定公孙飞扬不会主动挑衅,也就不愿多生是非,只愿能赶紧离开。未料还是差了一步。 只见面前这人也是个少年,穿着息土国武士最常见的黑衣,腰间斜跨一柄弯刀,长相算的上清秀,却透着浓浓的阴郁,看脸面不过十七八岁,那气色却极老成。风灵芝对五国好手了若指掌,可并不认识眼前这人,不由一愣,道:“你是谁?”心中暗想:这人刚才那两手“搬运术”十分高明,息土国果然是人才辈出,怎么一不小心,又冒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此时,学堂内众人都已出来,因见这少年竟练成了息土国的“搬运术”,故而绕着二人围了一个极大的圈子,便于他与风灵芝争斗时尽情施展。有些天眼书院的学生,远远看见有事,也都奔过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大家也都没见过这黑衣少年,只听他淡淡道:“小可牧千山,一直在家修习,第一次出门。家师公孙尽欢。”听到最后六个字,众人一片哗然,须知公孙尽欢是当今五国第一高手,他的两个弟弟公孙飞扬、公孙长歌的法术也是他所教,都已罕有敌手,却不知他何时又收了这么个小徒弟。 赢重仰天打个哈哈,朗声道:“怪不得公孙王爷方才那般有底气,原来带了这么一位少年英豪,今日大家真是要一饱眼福了。” 公孙飞扬嘴角一撇,嘿嘿笑道:“这是家兄近两年收的小弟子,从未出来走动过,在各位面前实是贻笑大方,不过,对付这个魔女嘛,我看也够了。” 风灵芝从夜间到此刻,大战多场,渐觉体力不支,心知必须速战速决,接过公孙飞扬的话道:“既是王爷如此自信,若小女子侥幸取胜,息土国该不会继续纠缠了吧?” 公孙飞扬想都不想,“嘿”了一声,昂然道:“自然不会。” 风灵芝根本不等公孙飞扬说完,就已取出天地罩,决心先发制人,未料,面前那个黑衣少年蓦地就不见了,同时听到众人惊呼,心知不妙,慌忙往前疾闪,就觉头上一凉,已被削掉一片头发。大惊之下遽然转身,恍惚看见牧千山的人影一晃,迅即又不见了。 风灵芝见多识广,立时知晓遇到强敌,这少年施展的乃是息土国的遁地术,此刻是遁到地下,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偷袭,当下清叱一声“箭舞乾坤”,在身遭布满气箭,只要牧千山从地下钻出,就会自投“箭网”。不料,突觉脚心一痛,原来牧千山已潜到她脚下,往上刺了一刀。 风灵芝身经百战,应变神速,脚底刚一中刀,就急忙跃起,往院子里一颗大松树落去。人还在空中,又见一块巨石迎面砸来,封住去路,只得硬生生将身子一扭,滚落在地,好容易躲掉那块大石,立即觉得地下有杀气逼来,慌忙连滚几滚,堪堪避开了从地下狠插上来的几刀,再次跃起,总算攀到一颗大树上,凝神戒备,早已冷汗横流,暗道:杨坚、贝采灿固然都是法力高强,但均非心肠狠辣之人,这个牧千山话虽不多,却招招致命,俨然是个可怕至极的冷酷杀手。 这几下攻防如兔起鹘落,看的杨坚心惊肉跳,暗自思量:刚才贝采灿虽然叫的大声,当真动起手来,却远不像这个黑衣少年心狠手辣,此人每一刀出手,都分明是想刺破对手心脏。 却说风灵芝紧盯地面,拿定主意,只要牧千山探出头来,立即施展天地罩,一旦被天地罩盖住,遁地也绝逃不出去。不料,片晌也不见牧千山出现,那座刚被移到院子里的小山却陡的横撞过来,风灵芝急速避开,立见四面八方都有许多巨石砸来,自此只有躲避的份,再也没有余暇去寻牧千山在哪儿了。 刹那间,只见大院子里巨石纷飞,众人都惊呼躲闪。牧千山只管藏在人群中施展“搬运术”攻击风灵芝,竟全然不顾是否会误伤他人。围观的各国武士们还能应付,可还有些天眼书院的学生不由吓的呆了。混乱中,不时有巨石眼看就要砸到学生,杨坚急忙施展御剑术,穿梭救人。反复几次后,杨坚瞥见牧千山只是凝神对敌,面色丝毫不变,不由大怒。 风灵芝正闪躲间,见头顶又有许多巨石落下,刚要施展疾行术躲开,却见身旁蜷缩着一个吓坏了的小孩,不过十一、二岁模样,想必是跑来看热闹的学生,没想到飞来如此横祸。风灵芝无暇多想,立即抛出天地罩,把小孩和自己一并盖住,那些巨石迅即都落在天地罩上。牧千山双手猛指,口中念念有词,转眼间,又搬来无数的石头、泥土,都压在天地罩上,竟形成了一座百丈来高的小山。 直到风灵芝被牢牢压在“山”下,牧千山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满意的冷笑。众人眼见牧千山如此年轻,竟将“搬运术”练到如此境界,直逼的风灵芝几乎没有机会反击,尽皆惊呆。 蓦然,只听一人怒喝道:“你这厮怎能恁的歹毒?只顾自己立功,不顾他人性命?你没看见天地罩下还有无辜的书院学生吗?”众人一惊,转头看时,却正是和风灵芝打了第一阵的杨坚,只见杨坚双眼冒火,反而比和风灵芝对敌时气愤的多了。 牧千山装聋作哑,并不理会杨坚,但赢重也随即大声向公孙飞扬质问道:“公孙王爷,这位牧公子出手果决,法力惊人,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可是将我紫金国学子也压在天地罩中,却是何道理?” 公孙飞扬干笑道:“千山经验不足,方才剧斗之中,一时疏忽,实在抱歉!”说着,咳嗽了一声,牧千山立即向前,毕恭毕敬的向赢重请罪道: “王爷在上,我怎敢在王爷眼前,不顾紫金国学子性命?只因见魔女想捉那小孩做人质,我本欲施法惊走魔女,奈何她竟然放出天地罩,硬是将一无辜孩童捉在天地罩中。魔族的行径向来是灭绝人性,那可怜的小孩被魔女抓住,安有命在?我只能先移来土石将魔女镇压,免得她脱逃,以后再伤无辜性命。”顿了顿,又道: “王爷,小可法力不足,适才一番争斗,已然精疲力竭,此刻实在无力移动土石。况且,就算移走此‘山’,也无人能移开魔女的天地罩,终究救不出孩童,还可能放走魔女。还好,丹木国两位王子想必就快到了,莫若稍待片刻,届时我将魔女交给他们,他们该有办法对付自家的宝贝。” 这一番话,明摆着颠倒黑白,可是赢重却无话可对,除非承认魔女在危急时刻竟会冒险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赢重没想到牧千山年纪轻轻,思虑如此周密老到,正沉吟不语,杨坚早就勃然大怒,吼道:“众目睽睽之下撒谎,亏你说的出口!明明是你不管别人死活,风灵芝明知会被‘搬运术’困住,还是救了那小孩,你却反过来诬陷于她!你口口声声称风灵芝为魔女,我看你却比魔女凶恶的多。” 众人也隐约觉得杨坚说的是实情,可终究不能接受恶名昭彰的魔女竟是好人,就算心里怀疑,也万不敢说出来。闻言不由哄然乱成一片。赢重干脆不再作声,任由杨坚胡搅一通。 牧千山嚯的转身,目光就如他的弯刀般冷锐,盯着杨坚道:“你和魔女究竟有何勾结?竟然敢在各国高手面前替魔族讲话?”这句话看似平淡,却是人人畏惧,任何人一旦被扣上勾连魔族的帽子,这一生就算毁掉了。 未料,杨坚想都不想,冲口而出道:“此事多说无益。待我轰掉此‘山’,看看风灵芝究竟将这小孩如何了?一切即知。” 牧千山哼了一声,冷嘲道:“就算你有法力毁掉此山,若是小孩并未救出,魔女却趁机逃掉,你担得起吗?” 杨坚怒极反笑,大吼道:“我做的事,我自然担的起。今日若是风灵芝残害了孩童,我必杀她,若杀不了她,被她逃去,我自刎谢罪罢了。若风灵芝并未伤那小孩,大家当可看清你这恶毒小人的面目。” 众人哗然大乱,却也有人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牧千山从未想过世间有这等傻人,不由呆住。赢重却急道:“坚儿,你怎可将自家性命如此轻易赌在这魔女身上?” 杨坚胸中愤慨,大声道:“王爷放心,杨坚的性命,还不舍得断送在如此卑鄙恶徒的手上。我自有把握。”一边说,一边已双手齐出,“轰”的一声巨响,那座“山”瞬间就被炸的粉碎,灰尘远远扬到高空,又纷纷落下,宛如下了一阵灰雨。 杨坚此次含愤使出天雷术,再无顾忌,威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十人中倒有八人张大了嘴巴,直到吸了满口的灰土后才又急忙闭上。赢重更是高兴的摩拳拊掌。 就在“山”崩的同时,风灵芝也收起天地罩,那个小孩快步向紫金国众人跑去,果然是活蹦乱跳,绝无受到伤害的迹象。风灵芝一边高声叫道:“杨坚,多谢你了!”一边疾若流星般向外飞奔。 杨坚此时已笃定风灵芝绝非心肠狠毒的魔女,看着她的背影,只愿这个倔强、奇特的女孩能顺利逃脱。 可是就有人偏偏要留下风灵芝。生了半天闷气的贝采灿回过神来,大叫一声:“魔女休逃”,张口吐出一条火龙,迅捷绝伦的追向前去。几乎同时,牧千山一声不吭,却用手一指,一块巨石忽地向风灵芝后背疾袭。 风灵芝又岂是容易留得住的?只见她仿佛后背长眼一般,突然扑倒在地,妙到毫巅的避开火龙与巨石,又立即跟在巨石后向前疾驰。 恰在此时,一队白衣人从外面走来,为首的是个翩翩的少年,斜背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斧头,火龙、巨石、风灵芝都刚好向着他而去。白衣少年就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步伐绝无半点改变,背上的银斧却陡然飞出,忽地将巨石击的粉碎,余势丝毫不减,闪电般撞向风灵芝。 风灵芝应变神速,顺手将天地罩变的如斗笠般大小,双手紧握罩沿,挡住那银斧。却听“砰”的一声,风灵芝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在地上,一时竟站不起来。而那银斧,已倏忽回到白衣少年的后背。此时,火龙也刚好扑到少年身上,就像掉入万丈深海一样,骤然消失。 牧千山见白衣少年如此神威,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猛然挥动弯刀,一刀斩向地上的风灵芝。杨坚吃了一惊,刚要施展绝尘剑救人,白衣少年伸手一指,牧千山连人带刀忽然就被冻成了冰雕,那一刀再也无法砍下去。 杨坚见了这等法力,心中猛跳,急忙仔细打量那少年,只见他生的俊美绝伦,眉目、嘴鼻俱皆完美,无论如何变动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肤色之佳看来不输任何女子,可是看起来却绝无胭脂气。这或许是因为他宽肩细腰,身材挺拔,或许是因为他眼神里的骄傲分明透着龙虎之气,也或者是因为他整个人就像是寒冰凝成的一般,俊美而不腻,风骨高贵。 杨坚看到此人,突然就想到了惊雁峰上,赢楚楚描述过的那个“他”。杨坚曾经以为,赢楚楚所向往的“他”,只是懵懂少女心中都有过的模样,现实中并不存在。可是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就像是从无数少女的梦境中跳出来的一般。 想到这,杨坚赶忙向赢楚楚望去,就见赢楚楚咬着嘴唇,眼神如痴如醉,似崇拜,似疯狂,几乎要滴出水来。心中骤然剧痛,不敢再看下去,将头一扭,却无意中瞥见贝采灿几乎与赢楚楚是一般的模样。 终于,白衣少年缓步走到近前,向赢重、姜燎、公孙飞扬颔首行礼道:“玄冥国姬白衣,拜见赢叔叔,姜伯伯,公孙叔叔。家父尚在朱紫城盘桓,特命小侄先来,为仁心箭之事尽一份薄力。”说话间,他率领的白衣人也在周围站好,其中有两个老头儿分外扎眼,那白衣已经脏成了五颜六色,只依稀可看出是白底而已,不过那须发却是银白一片,只是乱蓬蓬的,就如摔乱了的鸟窝一般。 赢重哈哈笑道:“刚才本王还在想,今日各国青年才俊大显身手,若是缺了姬贤侄,岂不如有酒无菜般难以尽兴?果然叔叔一念叨,你就来了。”顿了顿,又向那两位古怪老头儿点头笑道:“杜前辈、周前辈,连你们也来了,仁心箭就算在龙潭虎穴,也必能手到擒来。” 那俩老头儿神神叨叨的,一个瞪着眼睛怪叫道:“我们此来就是给白衣这孩子抢夺仁心箭的。我看此处就是龙潭虎穴,只要能抢的过各位,仁心箭就不离十了。” 另一个吹着胡子道:“你们都清楚,五国的年轻人没一个能比得上白衣一半儿的,将来魔族打来,还得靠白衣这孩子。你们想必也不好意思和白衣争夺仁心箭,是也不是?” 姬白衣弯腰施礼,淡淡道:“杜爷爷、周爷爷说话向来如此,各位长辈千万莫怪。” 赢重摸了摸自己的硬胡茬子,笑呵呵道:“多年不见,痴癫二圣风格依旧,我就喜欢二位前辈直来直去,又怎会生气。” 姜燎笑容可掬地道:“何况二位前辈说的是,五国的年轻一代,将来就看姬贤侄的喽,嘿嘿嘿。” 公孙飞扬本来不太高兴,略一犹豫,也挤出一点笑容,不冷不热地道:“姬贤侄,才没几日不见,你的法力又有进步,当真是前程无限。不过,你刚困住的,是你公孙伯伯的弟子,你定是有所误会,快些将他放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五、孤岛惊魂 姬白衣微微点头道:“家父曾有嘱托,若有机会,须尽力擒得风灵芝,交换丹木国的渺渺无极阵。适才恰逢其会,就出手拿下魔女。突见这位师兄趁机击杀,白衣以为,纵然魔女十恶不赦,但我等身为武士,趁一女子重伤而施偷袭,终不光彩,故而出手。”言罢,转身微微吐了口气,牧千山立时解冻。 公孙飞扬闻言,脸色颇为不悦,张嘴欲言,又闷闷的忍住。 牧千山退后两步,阴冷冷的道:“原来阁下就是姬白衣,真不愧是五国第一才俊,难怪能连着两届新秀大赛夺魁。不过,姬兄来的当真凑巧,魔女若非与我等大战多时,精疲力竭,我看姬兄也未必就能将她留下。” 姬白衣淡淡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请问,各位有谁还要擒拿魔女的?” 久未开口的赢楚楚笑道:“刚才各国所谓青年才俊尽皆出过手了,并无人打败魔女,尤其这位牧公子最为本事,打不赢魔女,却将我紫金国的无关学童差点活埋,又趁着魔女被白衣王子重伤,偷袭抢功,真令人刮目相看。” 姬白衣冲赢楚楚点头微笑,又问牧千山道:“牧兄是否打算再与魔女斗上一番?” 牧千山冷笑道:“区区有自知之明,这场擒拿魔女的功劳是落不到我头上了。不过,姬兄趁乱得手,也不令人信服。” 姬白衣并不争辩,向姜燎施礼道:“姜伯伯,既是适才各国均未得手,恳请伯伯差人救治魔女,白衣欲与之公平一战。”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叹服。厌火国的医术、复原术极为高绝,的确可令风灵芝迅速恢复,姬白衣恳请厌火国救治风灵芝,显是不愿沾各国车轮战的光,足见光明磊落。 姜燎苦笑道:“贤侄又何须如此较真?” 话犹未了,姜震雷已经快步走向风灵芝。却见人影一闪,早有一人抢在他的前面,喂风灵芝吃下了丹药,又将手按在风灵芝的头心,施展起了厌火国大名鼎鼎的复原术。奇哉怪也的是,如此用心救人的,竟是刚才还咬牙切齿要擒住魔女的贝采灿! 赢楚楚兀自沉浸在白衣王子对她阳光般灿烂的一笑中,突见贝采灿抢着救人,忍不住“哼”了一声。她却不知,杨坚一直在偷偷看着她,当她凝视着姬白衣,脸上呈现出前所未见的倾慕、娇羞与温柔时,杨坚的心顿时碎了。 须臾,风灵芝突然开口道:“贝姑娘,贵国的复原术果真名不虚传,我已无碍了。谢谢你。” 贝采灿移开放在风灵芝头心的手掌,哼了一声道:“你可不用谢我,我救你是为了白衣王子能公平打败你,让某些小人无话可说。”说着,忍不住瞟了姬白衣一眼,却见姬白衣也正对她点头一笑,不由心花怒放,脸上霎时浮起两朵红云。 风灵芝站起身来,四下看了一眼,找到杨坚,幽幽道:“刚才你为我仗义执言,我在天地罩中听的清清楚楚。若今日我注定在劫难逃,若你日后也有想起我时,你该不会只记得我是无恶不作的魔女吧?” 杨坚大声道:“我绝不认为你是魔女、恶人,若你有委屈,就该当奋力抗争,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话虽如此说,杨坚心里也知道,风灵芝无论如何都很难是姬白衣的对手。 风灵芝脸上全是黑灰,看不出表情,但是眼睛忽然间变得更加闪亮,缓缓转过身,面对姬白衣,大喝一声:“箭舞乾坤”,却陡然放出了天地罩。 围观众人根本都没看清楚,就见姬白衣头顶突现一个大鼎,已势无可避。当然,姬白衣也根本不想躲避,他背后的银斧蓦地就到了头上,“咣”的一声巨响,挡住了天地罩,两件宝贝瞬间又回到了各自主人手中。 风灵芝急忙低头一看,见天地罩并无损伤,松了口气。那一边,姬白衣也赶紧细察了银斧一番,见银斧无恙,立时放心。 杨坚见姬白衣那斧头随心所欲,不输天地罩,登时想到,姬白衣所背的正是玄冥国的国宝之一——玄冥神斧。 风灵芝一击不中,速即施展“箭舞乾坤”,此时她气力充足,只见漫天的气箭从四面八方疾射向姬白衣,与此同时,姬白衣周身凭空“长”出一个大冰球来,他自己恰好在冰球的中心,那冰球结实无比,气箭射到冰球上,恰似雨点落于岩石,溅起无数冰花儿,却绝难穿透。 气箭还未射完,风灵芝已绕着冰球急转一圈,放出团团毒雾,将冰球整个笼罩在黑雾之中。趁着姬白衣在黑雾之中看不清楚,她并不恋战,往外疾驰而去。却见那冰球一滚就冲出了黑雾,迅即化去,姬白衣似乎伸手指了指,风灵芝忽然就被定住,周身竟结了厚厚一层坚冰。 众人见姬白衣赢的干脆利落,哄然叫起好来。赢楚楚、贝采灿等女孩子更是欢欣雀跃,激动不已。唯有杨坚心绪黯然,走到风灵芝身前,见风灵芝已成冰雕,隔着冰层与自己相望,眼里满是不甘。 杨坚不由叹了口气,认真问道:“你久经生死磨练,不该是个冲动的人,今日为何要冒险现身?真的就为了还我‘雪莲丹’?” 风灵芝虽不能动,却显然听到了杨坚的话,眼神里浮起嘲弄之意,也不知是在笑别人,亦或是自嘲。 杨坚更加难受,忽见风灵芝尚能眨眼,心念一闪,咬了咬牙道:“风姑娘,如果你有不便明说的冤屈,就对我连眨三次眼,我马上炸毁冰层,你只消将原委告诉我,若然被冤枉,我虽人小力微,倒也不惜尽力一搏,助你逃走便是。” 风灵芝凝视着杨坚,眼里露出温柔之色,渐渐地,眼圈泛红,流出两大滴眼泪,立时就被冻成了冰珠儿。但她始终睁着大眼,一次也不再眨。 只听众人还都在对姬白衣恭维不停,赢重突地朗声道:“魔女就冰封在此,我们且进去就坐,等候丹木国两位王子,商议仁心箭大事。” 赢重话音刚落,就有阵阵咳嗽声由外传来,有个人喘息着道:“风抱月多谢各位代为擒住魔女。仁心箭下落已现,我王兄通过天耳智神通,获知天虞山中传来的消息,率人先赶去了。各国的消息料必随后就到。” 杨坚一听到咳嗽声,就知是风抱月到了,心中猛的一沉,本想着风抱月受伤颇重,未必就来,没想到有些人是躲也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看去,见风抱月正从外面走来,虽是不时捂着嘴巴咳嗽,胸前却无任何包扎,走路也无任何异常,竟似没有伤情一般。紫金国诸人刚听杨坚说过夜间之事,此时见了风抱月的模样,不由都多看了杨坚几眼,赢楚楚更是狠狠“哼”了一声。 听到“仁心箭下落已现”几个字,所有人都立时安静。公孙飞扬急急问道:“丹木国有天耳智的法术,原本比我等传送消息方便。不过五国在仁心箭一事上早已达成契约,约定共同进退,如今大王子还未将消息告知我等,就先赶去,料必是有重大线索了?” 杨坚也知道天耳智法术的神奇,修炼者之间可以千万里传音,想是丹木国将精通天耳智的武士派到了天虞山中,随时将消息传音给二位王子,那自是比其他各国武士传送消息都更快了。 姜燎、赢重等人俱都焦虑异常,不再往学堂里走,马上就想要风抱月给个说法。风抱月偏不着急,又弯腰咳嗽了片晌,方才缓缓道:“其实也是迟早的事,天虞山中的各国武士昨夜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穷奇止步,四面环水之地,’却比想象的更加凶险……”说着,又捂嘴咳了起来。 姜燎一向笑眯眯的眼睛骤然间精光四射,抢问道:“前几日已找到许多‘四面环水之地’,只是无法和‘穷奇止步’有所关联,后来也都被证实并非仁心箭所在。莫非此次找到的地方,真称的上是‘穷奇止步’?” 风抱月郑重道:“正是!此地在天虞山最深处,距离快活城有千里之遥,据说是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湖,视力极好的武士能恍惚看到湖中心有一处黑青色岛屿,距岸边约有近百里。各国武士虽是看不清楚那岛屿的模样,但见湖边不断有穷奇抓着麋鹿、羊、兔等猎物飞往岛上,岛上也不时有穷奇飞出,大家断定,湖心那座岛正是天虞山中所有穷奇的老窝,当然也就是‘穷奇止步,四水环绕之地’了。” 众人发出“啊”、“啊”、“呀”、“呀”一片惊呼,赢重、公孙飞扬等俱都摩拳擦掌。姜燎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缓缓问道:“众所周知,穷奇欺善崇恶,喜与恶人、恶兽、恶魔为伍。那里既是穷奇的巢穴,莫非岛上有什么极凶之物?既然不断有穷奇往岛上运送猎物,莫非岛上有不少恶兽需要穷奇供奉?” 赢重笑道:“那里是毫无人迹的偏僻之地,有些猛兽也属正常,这些恶兽平常猎捕一些羊、鹿、飞禽,甚至普通人,自是容易,可是若遇到法术纯熟、身经百战的武士,定然不堪一击。” 风抱月叹了口气,接道:“想来本应如此。夜间发现此地后,各国武士用信号相传,到天刚蒙蒙亮时,湖边已聚齐了大批武士,决意上岛察看。此时却发现,那湖水深幽漆黑,就连一根羽毛都浮不起,更别提舟船。所幸紫金国不少武士驾有训练有素的战鹰,大家商量过后,挑出八名紫金国武士驾着战鹰,每只战鹰上再驮一名其他国的好手,共十六名武士,向岛上进发。” “丹木国也有两人参与,其中一名武士精通天耳智,不断向我王兄汇报所见。开始只说湖上雾霾越来越重,只能模糊辨出方向。又说虽然战鹰飞在高空,可还是觉得腥臭难闻,几欲呕吐。再然后,就隐约看见前下方有一座黑魆魆的孤岛,岛上黑压压的停着无数的穷奇,还有许多穷奇在岛的上空盘旋。虽然穷奇不难对付,可是此处穷奇太多,众武士都互相提醒,若有穷奇袭击,定要一次将其震慑,令其不敢群起而攻。” 公孙飞扬插话道:“穷奇虽然凶恶,可是若遇到比它更强更狠的敌人,就会生畏惧心,都不敢率先冲击,因此再多穷奇也不足为惧。” 风抱月点头道:“本来确实如此。那些穷奇见十六名武士来势汹汹,个个佩刀带剑,厌火国武士喷火开路,丹木国武士鼓动疾风,果然并不敢攻击,反而纷纷退避。眼看越来越接近湖心岛屿,突然之间,唉,就什么都没了。” 众人全都一愣,赢重大吼道:“‘什么都没了?’这算什么意思?” 风抱月苦笑道:“意思就是,那位不断向我王兄禀报情况的武士,突然就没有声音了。若说遭到攻击,可就连惨叫也没发出一声。我王兄大惊,急忙施展天耳智神通,询问湖边等待的丹木国武士,确定那十六名武士、八只黑鹰始终也没飞回岸边。仿佛刹那之间,什么都没了。” 众人听得迷惑不已,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只觉可能性似乎很多,细思之,又都不太可能。一直未曾开口的姬白衣忽道:“十六名武士同时失踪,虽然诡异,也不算十分可怕。也许岛上的恶兽并无本事一瞬间杀掉十六个武士,只不过是丹木国的武士最先中伏,使得风王兄不再能收到消息。” 风抱月接道:“确有这种可能,所以湖边留守的大批武士虽觉诧异,却并不肯善罢甘休,很快又派出了第二组人马。第二次共出动了十六只战鹰,除紫金国十六名驾驭战鹰的武士之外,其余四国各选出了四名最为精干的武士,且将丹木国精通天耳智的武士围在中间,事先布置妥当,若真遇到凶险,大家必先保护丹木国武士,让其至少有机会将情况说出来,令后面的人有所防范。”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都觉如此安排,甚是合理。风抱月却摇了摇头,续道: “第二批武士出发时,天还未大亮,据说那里是阴天,雾气缭绕。丹木国此次派出的都是湖边武士中数一数二的精英,不断向王兄禀告情况,与第一批武士所见几乎相同。当他们觉得腥臭逼人,继而看到大批穷奇时,王兄特别嘱咐,第一批武士正是在前方突然失踪,令他们放慢速度,仔细防范,务必多加小心。过不多时,他们已能模糊看到下方黑青色的岛屿,岛上乌泱泱尽是穷奇,王兄又赶紧提醒,要他们凝神戒备。然后,突然之间……” 众人从风抱月的语气里,都已感到结局定是不祥,又觉太过奇诡,不由都沉默起来。片晌,姜燎用发涩的声音颤抖着问道:“突然之间,又是什么都没了么?” 风抱月沉沉答道:“正是。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连一声惊叫都没发出。” 这一次,连杨坚也听得浑身寒毛根根竖起,急将所知的各国法术想了一遍,只觉若要一瞬间杀死三十二名戒备森严、各有所长的精英武士,尤其还要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当真太难做到。 赢重面色分外凝重,说道:“我紫金国派在天虞山中的战鹰有数百只,另外还有不下百名御剑武士,莫若直接组成一只数百人的行伍,难道还会一下子消失了不成?” 风抱月缓缓道:“王爷所见极是,我王兄与天虞山中的各国首领也都如此想。所以,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第三批武士又从湖边出发,这次共派出了一百二十只战鹰,驮着两百四十名武士,周围又有六十名紫金国的御剑武士环绕,共计三百人。我丹木国派出的武士中,有十八名修习过天耳智神通,他们被团团围在队伍中间,不断向王兄、岸边首领禀告消息。” “此时天色虽亮,但湖上依然雾气熏腾。三百名武士浩浩荡荡的飞在高空,发现雾气似乎正来自于湖中心的岛屿,越往湖中飞去,雾气越浓,渐渐地遮天蔽日起来,即使战鹰飞在高空,武士们也很难看的太远,且空中有越来越难闻的腥臭之气。厌火国众武士不断喷火,紫金国武士施展天雷术,息土国武士施展吸星术,丹木国武士驱动大风,都不能使得浓雾有所消散,也无法将四周照的清楚一些。” “待得第三批武士也依稀看见下方有黑青色的岛屿和大批穷奇时,王兄急令队伍在空中停下,严密戒备,静候暗中那个可怕的敌人,并让十八名修炼天耳智的武士一刻不停的禀告情况。如此过了片晌,并无异常,王兄正欲让队伍前进一些,突然之间……” 随着风抱月停顿下来,众人都感到恐怕第三批武士的遭遇也是不妙,不由面面相觑,个个冷汗直冒。公孙飞扬紧握双拳,直瞪着风抱月,大喝道:“不可能!世上绝无可能有谁能令三百个武士瞬间消亡,还不发出任何声音!这次至少也该听见了什么,对否?” 风抱月的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低沉,摇了摇头,淡淡道:“突然之间,一切都没了,没有任何声音。” 众人彻底呆住,连惊呼都没有了,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有些胆子小的,已忍不住颤抖起来。赢楚楚、贝采灿等女孩子,一时难以接受这种悲惨恐怖之事,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杨坚蓦地想起了师父临走前的交待,暗想:看来师父所说的地方,终归还是被找到了。师父当年本想剿灭穷奇,可是追踪到这座岛屿后,看出岛上魔气熏天,知道穷奇都是受岛上恶魔的驱使,于是改变主意,只将穷奇困在天虞山中作罢。师父大约是怕一旦没有穷奇供奉,恶魔离开岛屿,会危害人间吧。这岛上不知是何怪物,竟能同时令三百个武士一声不吭的消失,真是匪夷所思,难怪连师父当年都没敢登岛。 须臾,姜燎率先打破沉默,呵呵假笑了起来,问风抱月道:“既是这岛屿如此诡异可怖,令兄就更该与我等商量后共同行动。如今他带着贵国武士先去,难道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风抱月一愣,赶紧道:“王兄见天虞山中的兄弟们伤亡惨重,急忙赶去善后,并无他意,也不会再冒险登岛,一切行动等待各国汇齐后,共同定夺。各位千万莫要见疑。”言毕,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迅即接道: “我此来一是向各位通报消息,二是为了这个魔女。如今总算交代清楚,魔女也已被擒,在下这就告辞。” 说话间,风抱月已走到风灵芝身前,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转身望向姬白衣,微笑道: “白衣王子擒拿魔女的情谊,丹木国铭记于心,日后必按承诺重谢。如今须以仁心箭为重,就此先行别过。还请王子解去冰咒,我用天罗地网收她回去正法,以慰家母在天之灵。” 杨坚在旁看的清楚,风抱月手中所拿的,赫然竟是夜间被木剑刺破了的天罗地网,不由惊的呆了。 姬白衣点头微笑,吐了口气,风灵芝身外的冰层立时消融。几乎同时,风抱月将手一扬,已用天罗地网将风灵芝牢牢缚住,继而提于手中,疾行而去,眨眼间就无影无踪,其身形之快绝不似有任何伤患。 杨坚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本应替风灵芝难过,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风抱月与天罗地网为何竟都无恙?实在难以想通。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欲跟着众人先进学堂,无巧不巧地与赢楚楚打了个照面,赢楚楚迅即用手指刮着脸蛋道:“是谁吹牛打伤了风抱月,还刺破了天罗地网的?羞也不羞?” 杨坚一时语塞,委屈之极,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恰在此时,却听得外面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有个声音同时想起:“风如洗、风抱月因有要事,来迟了一步,有劳各位久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六、心事有谁知 杨坚“嚯”地转身,就见一队青衣人正走进来,中间一人四十来岁,身材匀称,白面、电眼、高鼻,留着一抹精心修饰过的整齐胡须,说话的正是此人。旁边不断咳嗽的那人再熟悉不过,竟是刚刚离去的风抱月,只是面色更加惨白,胸前扎满绑带,由一武士搀扶,显然是受了重伤。 姜燎、赢重、公孙飞扬等人一转过身,就纷纷大喝:“不好!”“中计!”“哎呦,又被魔女逃了!” 姬白衣立时张嘴呼哨一声,空中速即现出一条七八丈长的白龙,白影一闪间,他已跃上白龙,倏忽而去。 反倒是刚来的青衣人们不禁愕然。为首那人惊问道:“各位,为何如此慌乱?” 赢重苦笑道:“大王子,你们来迟了一步,魔女本已被白衣贤侄擒住,刚刚却有魔族中人冒充二王子,又将其救走了。”原来说话的青衣人正是丹木国大王子风如洗,他却并未赶赴天虞山中。 风如洗惊道:“恐怕是魔族的千面法王到了,夜间这千面魔也曾在我身边探听消息,实是可恨!这厮不仅善于变化,法力亦极高强,白衣王子孤身追敌恐有危险。” 话音刚落,姬白衣所带的那两个怪老头已闪电般蹿出,一忽儿也不见了。风如洗又吃了一惊,喃喃道:“这……莫不是玄冥国的痴癫二圣?” 姜燎皮笑肉不笑地道:“正是。连这两位前辈都出动了,看来玄冥国对仁心箭倒是志在必得。” 公孙飞扬冷笑接道:“这几年白衣贤侄崭露头角,玄冥国上下的心志自是不同喽。” 杨坚对五国高手全无了解,其余人等听到“痴癫二圣”的名号,却都暗暗心惊。这二人分别叫做杜痴、周癫,不止姓名古怪,行为举动亦如其名,是玄冥国百年来数一数二的高手,比玄冥国当今国王姬冰天,以及赢正、公孙尽欢等还高了一辈,生平只在几十年前败给过赢轩,一怒之下就极少再出现。这几年姬白衣王子横空出世,在十四岁就夺得了新秀法术大赛冠军,追平了赢轩、公孙尽欢两位奇才的记录,又在十六岁时卫冕,传说都是这二老悉心教导的结果。 赢重目光闪动,忽道:“敢问大王子,千面魔从你那里,究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可是三批武士无端消失之事?” 风如洗愕然道:“原来千面魔倒是先告诉了你们。我与天虞山中的武士互通消息时,这魔头化作我身边亲信,将所有军情尽都听了去!直至他清晨离开时,还在我住处放火杀人,故布疑阵,让我好一番折腾,却原来是存心拖延,趁机接应魔女。” 当下风如洗将天虞山中的情况向众人详说,果然与千面所述完全相同,只是丹木国众人并未直接奔赴天虞山而已。姜燎仔细听完,摇头叹道:“这位魔族的千面法王,可不止变化的本事高明,还是说谎的绝顶高手,先用一番真实消息吸引我等注意,再趁我等各有所思、心智恍惚之时,轻松救走魔女。” 此时,赢重早已让人又收拾了一间干净学堂出来,引着众人去就坐。杨坚自从风抱月到来,就一直躲在人群背后,深恐被其看见,引起纠纷,正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未料,风抱月忽然边走边问道:“请问赢王爷,贵国可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高手,叫做杨坚的?他的法术是何人所教?” 刚才很多人都看见杨坚用绝尘剑击败风灵芝,用天雷术摧毁牧千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堆起的山丘,印象极深,一听风抱月提起,都转头望向杨坚,风抱月也跟着回看,立时与杨坚面面相对。杨坚尴尬一笑,嗫嚅着道:“二王子,您好,身体可还好?多承您还记着我。” 风抱月阴嗖嗖的道:“原来你也在,那可好办了,王爷想必能给出解释,为何贵国这位杨坚武士,昨夜竟死命助魔女逃脱?我所受重伤就是拜他所赐,息土国的牧笠、常飞燕也都可以作证。” 众人闻言,就如滚油锅里泼入一碗凉水,哗啦啦炸响起来。风抱月成名多年,在一般人眼里,恐怕要比姬白衣更难对付,大家实难相信,他会被一个少年人重伤成这般模样? 牧笠尚有些犹豫,常飞燕立时跳将出来,大叫道:“果然就是你!昨夜你先装作过路的穷酸小子,后来却暗中扮作魔族法王,惊走牧老大,用绝尘剑逼走我。敢情后来又伤了风抱月王子。若非你,魔女昨夜就在劫难逃了。” “哇”……“啊”……四下里响起一片惊叹,要知道牧笠、常飞燕都出自息土国名门望族,常年征战杀伐,战力之强都毋庸置疑,怎敢想,两位如此老到的好手竟会被十几岁的年轻人惊走?逼走? 公孙飞扬将脸一沉,问道:“赢王爷,贵国有如此杰出的少年,本应恭喜。可惜他小小年纪就与魔族沆瀣一气,只怕法力越高,将来危害越大!如今他勾结魔女的铁证如山,何不趁早惩处?” 赢重瞪起一双圆眼,满脸怒气,一拳将旁边一颗小树打折,大吼道:“杨坚,本来你从未涉足书院之外,不识魔女,一时被蒙蔽也属正常。但你不止得罪息土国的贵客,竟然还伤了风抱月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快快给我绑了,待我商议完仁心箭之事,必要重重治罪!”言毕,忙不迭的给风抱月道歉,又向公孙飞扬施礼。 杨坚本以为赢重必能辨明是非,替自己有所辩护,未料竟会如此,不由失望之极,任由两名武士将自己五花大绑,及至要被拉走时,回头望向赢楚楚,暗想:此刻她该知道,我可没有吹牛,更没有骗人吧?…… 却见赢楚楚正随着叔叔,仪态万方的引着各国宾客去了,始终也没看他一眼。那袅娜的身影在一众武士之中,显得分外夺目。 杨坚被两名武士押着在书院里慢腾腾走着,其中一名年轻的武士不停嘟囔道:“这里是书院,又无囚牢,却让我们把人带到哪里去?再说了,王爷一向英雄,怎么今日在自家里,反倒怕起丹木国那个病秧子,和息土国的人来?我看杨坚兄弟定是个好人,刚才书院的小孩被那个阴阳怪气的牧千山埋住,就多亏了杨兄弟出手。” 另一名武士年长的多,沉思着道:“今日王爷颇不寻常,难得我们紫金国出了杨兄弟这等少年高手,正可以与姬白衣在明年的新秀法术大赛上争夺一番,若是赢了,就可一雪我们多年的耻辱。怎可因为外人几句话,就如此对待自家英才?我跟随王爷多年,这却不像他的作为。” 杨坚听得很不好意思,难为情的道:“多承二位哥哥看得起。不过适才风抱月等人说的也是实情,我夜间见他们欺负一个可怜的女孩,忍不住出手,却没想到风姑娘竟和魔族是一伙。” 年长武士不屑的道:“嗨,他们说的是实情又如何?你是不知者无罪。再说了,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此番争夺仁心箭,现在是宝贝还没见着,又怕被魔族捷足先登,所以五国勉强还能坐在一起合计合计。一旦仁心箭现了真身,各国铁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对我们来说,什么息土国、厌火国、丹木国、玄冥国又与魔族有何区别?这么多年,我们紫金国武士死于人类五国争端的,可比死于魔族之手的要多的多!” 年轻武士接道:“就是!都说风灵芝是魔女,可也没亲眼见她杀人。刚才反倒是息土国差点杀了咱们的小孩,魔女却救了人。我看哪,人若坏起来,本来就和魔是一样的。” 杨坚直听的呆住了,叹道:“你们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只是与书院里的教导颇有不同。” 年长武士笑道:“哈,我当年是在绝尘书院修习,直到十八岁离开书院之时,还傻愣愣的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可是这么多年纷争不休,不都是在和人斗吗?” 年轻武士也道:“杨兄弟,我是天雷书院的,虽然才离开书院三年,说真的,我早都不信当年学的那一套了。我看哪,如今人人自私,与魔无异,人与人之间都是对手,都想比别人光鲜。别人过得比你好,就会在你面前大摇大摆,把漂亮女孩子都抢走了,你又怎会快活?” 年长武士嘲笑道:“你看看,年轻人就是没出息,三句话离不开女孩子。若是到了我这个年岁啊,对女人早就没了兴趣,如今这世道,能吃的下饭,睡的安稳,让孩子高高兴兴的,就满足喽。”说着,忽道:“我看王爷或许另有安排,咱们先把杨兄弟带到王爷书房侯着吧。” 三人倒是不急,晃晃悠悠往赢重的临时书房行去,遥遥就看见方才还在招呼宾客的赢楚楚正站在门口张望,一看见杨坚,就大声叫唤道:“你们倒是快些啊!”听她的声音兀自气喘吁吁,像是刚刚跑过来的。 几人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前,赢楚楚拉起杨坚就往书房行去,一边训斥两个武士道:“你们当真不中用,回头定扣你们的薪俸!”两个武士伸了伸舌头,连忙退下,杨坚却忍不住插嘴道:“刚才王爷并未交代清楚把我带向哪里,怎能就怪他们?” 说话间,二人已进了书房,赢楚楚抽出佩剑,忽忽割断了捆绑杨坚的绳索,抿嘴一笑道:“看不出你这人倒真是爱管闲事,夜间冒着大雨救魔女,已是吃了大亏,此刻竟连我责罚两个武士也要管了。” 杨坚见了赢楚楚的笑容,舌头又变得不大灵便,吃吃的道:“王爷要捆住我治罪的,你,你为何要放,放了我?切莫如此,让王爷怪罪于你。” 赢楚楚笑道:“你用我的雪莲丹救魔女,难道还妄想我会私自放了你?”见杨坚还是迷迷瞪瞪的,大声道:“哎呀,自然是叔叔让我来放了你,你真是个傻瓜!叔叔刚才趁大家正寒暄呢,低声对我说,‘快放杨坚,让他速往天虞山,探寻仁心箭下落,’然后就与各国首领在那里商议来、斟酌去的,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杨坚恍然大悟:赢重深知此刻与他侃侃而谈的,正是抢夺仁心箭的对头,生恐他们先得手,故意拖住他们慢慢商量,却让自己先行打探消息。又不禁有些佩服:虽然自己在夜间打败过风抱月,大战风灵芝时也展露了法力,但赢重敢当机立断,重用一个寸功未建过的少年,还是足见其胆识。 不知为何,杨坚知道赢楚楚只是奉命来放自己,立时觉得好生心烦,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多谢王爷信任,公主援手,情势急迫,我这就去了。” 刚大步走到门口,就听赢楚楚咯咯娇笑道:“喂,如果带上我去,会不会耽误你啊?” 杨坚急收住脚步,也不敢转身,红着脸道:“应……应该无妨,不过,公主你私自前去,王爷会不会责怪?” 赢楚楚埋怨道:“叔叔一向看不上我,他是绝对不会派我前往天虞山的。我若自己不去,就只能一直待在书院里了,那多闷啊。”又嘻嘻笑道:“再者,他又没说不让我和你同去?难道你怕他责罚?” 杨坚急忙道:“我当然不是怕责罚。不过,路上或许会有凶险,你不怕吗?” 赢楚楚温言道:“当年在惊雁峰上,你才十三、四岁,都可以保护我,如今你都成了大高手了,我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杨坚听到这番话,心中甜蜜至极,更不敢回头看赢楚楚,也忘了该说什么,不料赢楚楚马上又大声嚷道:“哎呀,快走吧!姬白衣一直都没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遇到他呢。” 杨坚心中一酸,愈发说不出话来,闷闷的走到门口,把木剑往空中一扔,人已跟着到了剑上,又将那剑驾到赢楚楚面前,赢楚楚轻轻一跃,也踩到了木剑上,站在杨坚身后,叫道:“你这把剑倒是别致,竟是暗红色的,似木、似金、也似石头呢。” 杨坚御剑飞上半空,正想告诉赢楚楚,这就是当年与她一起驾过的那根烂木头,却听赢楚楚大赞道:“哇,也太快了吧!你的御剑飞行术怎能这般快法?” 杨坚早已习惯如此速度,闻言一愣,问道:“真的很快吗?其实我还可以更快些。你每月都在御剑书院学习,难道他们的御剑术没有这么快么?” 赢楚楚连连摇头道:“就连苦修御剑飞行术多年的先生们都没你这么快,我看什么十八勇士,也显然不及你快。”说着,像是有了心事,幽幽道:“你的飞行术这般出众,绝尘剑可以刺伤风抱月,天雷术也威力惊人,我看,如果你苦练一番,明年或许能与白衣王子一战呢。” 杨坚认真说道:“姬白衣赢风灵芝时,十分的轻松写意,并未如何费力。他的法术高深莫测,我可没有把握胜他。不过呢,我还记得,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紫金国能在两年一届的新秀法术大赛夺魁。如果我有幸参加明年的大赛,为了你能愿望成真,我一定全力以赴。” 赢楚楚急道:“不,不,我现在的愿望已经变了,你不用那么在意我小时候的话。”脸上一红,又道:“其实,其实以你的法力,定可以有所作为,又何必非要参加法术大赛。” 杨坚以为赢楚楚是担心自己,笑道:“你放心吧,虽然玄冥神斧很厉害,但我的绝尘剑胜在更快……” 赢楚楚陡然截住话头,大叫道:“你烦不烦呀?就这么想当英雄?其实,也不是法力高就一切都好!你明不明白?” 杨坚吓了一跳,喃喃道:“我,我不是太明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用雪莲丹救风姑娘时,真不知道她是魔族的人!” 赢楚楚也觉这次的脾气发作的莫名其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柔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何况我也打了你一巴掌。”语调一转,又道:“不过呢,你若再遇到魔女,就该当果断将她拿下,既能立功,也避免大家误会你,还可以与风抱月冰释前嫌。你看你,如今还在称呼魔女为‘风姑娘’呢。” 杨坚认真问道:“你真觉得风灵芝是无恶不作的魔女吗?你可曾有她作恶的确切证据?她在危急时刻,救了书院的小孩,却像是本性显露呢。” 赢楚楚不耐烦道:“虽然没有她杀人害人的明证,不过她为魔族刺探过不少五国的消息,那是千真万确的。”顿了顿,提高嗓门道:“人们都说她是魔女,都鄙视她,痛恨她,你又为何要为她争辩,惹得大家连带着讨厌你呢?你就算心里同情她,怀疑她被冤枉,不愿意亲手杀她、擒她,至少也可以做做样子,免得大家误会你。” 杨坚讷讷的道:“那,如果有一天,人们都说我是魔,都鄙薄我、远离我,你就一定不会再理我的了?” 赢楚楚笑道:“你一向是个傻瓜,怎么会是魔呢?那如果人们都讨厌我、离我而去,难道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杨坚大声道:“那当然!如果人们都不理你了,那正是你最需要慰藉的时候,我怎么会在那种时候不陪着你呢?” 赢楚楚一愣,继而笑道:“切,我才不信呢!如果人们都不理我了,我那时一定既不漂亮,也不富有了,傻瓜才会在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呢。” 杨坚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一直说我就是傻瓜么?!如果你不漂亮,也不富有了,那我一定非常的心疼,无比的怜惜,更加不会离开你。”话音刚落,那脸顿时红到了耳根、脖颈,所幸赢楚楚在身后,并未看见。 赢楚楚噗嗤一笑,娇声道:“哇,原来你这么会说话!不过呢,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傻呢!”想了想,断然道:“世上就没有那么傻的人。” 杨坚的御剑飞行术早已今非昔比,说话间,二人已飞出快活城,到了天虞山中。杨坚在过去三年多几乎游遍了附近的每一处山林,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心中触动,不由望向自在居所在的方向,想到师父如今不知到了哪里,正自怅然,突觉头上似有乌云弥漫,抬眼一看,只见目所能及的四方天空,除了快活城方向,竟已全被漆黑的雾霾铺满。那黑雾汹涌澎湃,正往下方急速席卷而来。赢楚楚早已大惊失色,叫道:“魔族毒雾!啊,这么多的毒雾,把天都盖住了!” 杨坚笑道:“魔族想用毒雾封路,阻挡五国进天虞山搜寻仁心箭。我却绝不会被吓回去。”一边御剑疾驰,一边从高空急降,刚离漫天的毒雾远了一些,却听“嗖”、“嗖”声不绝,早又有无数的黑色箭矢从下方射来。 杨坚速即施展天雷术炸掉箭矢,心想:“敌暗我明,如此可不行。”当即大喝一声:“雷动九天!”立时在周遭方圆数里内炸满紫色天雷,只听得惨呼连连,显是炸到了许多埋伏的魔族武士。趁着烟尘滚滚,混乱不堪,杨坚迅捷无比的拐向一处熟悉的山洞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七、各有所欲 那山洞其实就是山脚岩壁上的一个大窟窿,前面有一些乱蓬蓬的灌木挡着,倒也隐蔽,杨坚在一两年前常在这左右采摘蘑菇,因而知道。此番带着赢楚楚一进山洞,立时发觉自己已高大许多,山洞竟有些容纳不下二人。杨坚闻到赢楚楚身上传来的芳香,已与记忆中的不同:几年前背着她爬上惊雁峰时,隐约嗅到淡淡幽幽、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此刻扑鼻而来的却是精致的香水味道。 明明是白昼,透过灌木丛望出去,外面已完全暗了下来,只模糊还能辨出山石树木的影子。赢楚楚惊道:“看来毒雾是从高空往下笼罩,一会儿就要弥漫到地面,你我总不能一直闭气,迟早还得中毒。” 杨坚也惶急无计,正想宽慰赢楚楚几句,忽听见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赶紧“嘘”了一声,二人将洞前草木拉紧,大气也不敢出。 须臾,就见一队队的武士走来走去,身形都在一丈左右,各拿着长刀在草丛里乱砍乱削,显是魔族武士在搜寻二人。有几次,黑杀刀已戳到眼前,赢楚楚见不过是些普通武士,就想杀出,却被杨坚赶忙拽住。 就在赢楚楚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时,一个忽男忽女、飘飘悠悠的声音传来:“刚才本座明明看见人影闪向这边,断不会看错!” 另一个如驴叫般的声音急急响起,满是不屑的道:“你说此人快如闪电,连年龄、形貌都没看清楚,又怎能断定就是逃向这边?再者说,紫金国除了赢重、赢正,还有谁的御剑术能如你说的那般快法?这两人又怎可能孤身犯险?” 忽男忽女的声音好像很生气,狠狠道:“你既然一向看不上本座,为何不去帮嗜斗、毒后,尽快解决玄冥国那几个硬手?为何定要来烦本座?” 驴叫般的声音忿忿不平的道:“哼,毒后、嗜斗平常自以为了不起,此刻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斗了半晌也拿不下,这种法力也配和我并列八王?让我去帮他们?休想!” 忽男忽女的声音嘲讽道:“那你就去和嗜斗好好的斗上一番,让我等瞧瞧你的厉害?” 驴叫般的声音怒道:“那厮又不怕疼,又打不死,和他打架还有什么意思?哼,他只会死缠烂打,这却算得了什么本事?” 忽男忽女的声音冷冷道:“不用说,本座在你眼里,定然是只会变化,也算不了什么本事。” 驴叫般的声音狂笑道:“你整日里变来变去,恐怕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抑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吧?你这也算本事?” 杨坚听到这里,早就心惊不已,说话的两人听来都位居赫赫有名的魔族八王之列。忽男忽女的声音善于变化,自是千面魔无疑;驴叫般的声音对谁都不服气,想必就是真正的妒天。而据他们所说,八王中的嗜斗魔、毒后也在附近,可能正在与姬白衣、痴癫二圣斗法。如此一来,八王竟已到了四位,魔族对仁心箭显然是志在必得。 千面魔似是被彻底激怒,陡然一声大吼,听来已然出手,却显然并未击中,只听妒天笑的更加轻蔑:“哼,与本座对垒,你若变化偷袭,还有一丝机会,一旦明对明的硬来,你只有自取其辱。” 蓦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二位法王息怒,且听我说。千面法王目光敏锐,又怎会看走眼?目下紫金国除了赢正、赢重,确然又出了一个少年高手,我亲眼所见,他的御剑飞行术足以追风逐电,绝尘剑如鬼魅幻影,天雷术威力惊人,此人叫做杨坚,昨夜还刚重伤了风抱月。想必是赢重派他前来了。” 杨坚闻言不由一震,这个声音赫然就是风灵芝,她果然是被千面魔救走。赢楚楚瞅了杨坚一眼,虽是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杨坚也能感觉到那眼神里满满的讽刺之意,仿佛在嘲笑:你还敢说她不是魔女么? 妒天听风灵芝替千面魔讲话,狠狠哼了一声,风灵芝已然接着说道:“妒天法王向来英明神武,自然更不会错判!料那杨坚虽然法力高强,也必不敢藏在这附近。毒雾一会儿就会充溢半个天虞山,他若还在此地逗留,岂不是无异于送死?除非他是傻瓜,否则应已退回去了吧。” 千面、妒天同时“嗯”了一声,千面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不冷不热地道:“小姑娘家说话,倒是中肯的多。就算这小子还在附近,一会儿就得中毒而死,倒也不用担心。本座须得赶紧去湖边降服五国那些乌合之众。”听他口风,马上就要离开。 此时,毒雾已经蔓延而下,距地面仅一尺左右距离,杨坚与赢楚楚紧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确危急之极。杨坚无数次想冲杀出去,可周围有很多的魔族武士,更有两王,加上毒雾之中不能呼吸,亦无法视物,实在是毫无胜算。 却听妒天冷笑道:“就你心思最多,趁着毒后、嗜斗被缠住,想先抢到仁心箭?只怕还得问问本座。”听来,妒天生怕被千面抢到头功,两个魔头是要争着赶往那座神秘的孤岛去了。 千面怒道:“你以为仁心箭那么好得的?那岛上的怪物可以同时令三百个武士失踪,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你这么想抢功,就让你先登岛,看看你到底有多力。” 突听风灵芝“哎呦”一声惊呼,大叫道:“不好!我的一包解毒丹丢了!我们快些走吧,没了备用的解药,在这毒雾之中,我总是心惊胆战。” 千面似乎与风灵芝关系不错,温言道:“可能是凌晨打斗时弄丢的,不着急,等见到毒后,找她多要一些罢了……”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听不清楚,显是速度很快,忽然间就去远了。 杨坚也听说过,魔族无论男女,在婴儿时期就不断服食一些丹药,长大后能抵御魔域内各种瘴气,因此魔族武士皆不怕毒雾。而且魔类天性喜欢黑暗,在漆黑之中亦能视物。可风灵芝毕竟是人类,看来她能抵御毒雾,却是靠毒后给的丹药。 须臾,毒雾已布满天地之间,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赢楚楚拽着杨坚衣袖,二人屏住呼吸,悄悄爬出山洞,见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方向都不可能辨清,当真是进退维谷。 万分惊惶之时,忽有微弱的莹白色光芒自杨坚怀中透将出来,在乌黑一片中显得格外夺目。二人俱都一惊,杨坚忙从怀中摸出一物,却原来是那根白玉笛,本来还不很亮,一遇到魔族毒雾,速即发起光来,闪亮非常,霎时照明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杨坚大喜,暗想:以前也曾在深夜吹奏白玉笛,并未见其如此放光,却不想见了魔族毒雾,竟然陡的光亮起来,看来这玉笛是仙山之物,自有灵性,并不甘心被魔雾笼罩。 赢楚楚见能辨明方向,精神大震,不敢说话呼吸,只在杨坚手上写下“快退”二字。杨坚知道千面、妒天已赶往神秘岛,湖边众多的人类武士恐怕危矣,实不愿就此退却,可又不知这毒雾布了多远,若强自屏息前行,半道坚持不住,就必死无疑了。自己冒险倒也便罢,若连累赢楚楚,那可真是罪该万死。当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准备退回,却蓦然灵光一闪,手持白玉笛,摸索到风灵芝临走前大叫一声的地方,低头寻了片晌,果见地上有个小小的黑色布袋子,急忙拾起,打开来一看,里面正是一些灰色的丸药。 杨坚深吸一口气,决意赌上一赌,拿出一颗丸药就往嘴里送去,早被跟在身边的赢楚楚一把拉住。杨坚转头一望,赢楚楚目光中满是惊诧不解,仿若看着疯子一般。杨坚笑了笑,任赢楚楚拉着自己的胳膊,手指一用力,已将丸药扔进口里,咕噜一下吞入肚中,立时有一股辛凉之气自腹脏中升起。 赢楚楚脾气发作起来,狠狠甩开杨坚胳膊,忍不住小声骂了句:“你这个笨蛋!”就此吸入了一丝毒雾,即刻站立不稳,瘫坐在地,刹那间就昏昏沉沉。杨坚已确定丸药无毒,只觉腹内十分清凉,试着轻轻吸了口气,果然无碍。却见赢楚楚就要晕倒,赶忙扶起,喂她也吃了一粒丸药,过不多时,赢楚楚清醒过来,再也憋不住,呼吸了几大口,已然无妨。 杨坚大喜,欢声道:“可见风灵芝本性并不坏!她适才大叫丢了解毒丹,原来是故意扔在地上,留给我们的。” 赢楚楚气呼呼道:“明明是她不小心弄丢了,你恰好捡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况且,就算她是存心留下解药,也必是为了救你,与我何干?你若因这事领了她的情,日后再放过她,必然被五国不齿。” 杨坚心中高兴,并不争辩,往四周看了看,正色道:“方才那些魔族武士,好像都跟着千面、妒天去了神秘孤岛,留下这片毒雾阻挡五国援军。湖边的五国武士不下几千人,并无法力高绝者,绝不是两个魔族法王的对手。我们须得尽快赶去,免得那么多人遭魔族屠戮。” 赢楚楚叹道:“唉,纵然我们赶去,难道就能挡住魔族法王吗?依我看,我们势单力孤,只能暗里追踪,跟紧仁心箭的下落就好。” 杨坚隐隐觉得救人比仁心箭更为重要,但觉多说无益,于是手持白玉笛照明,驾起木剑,二人顶着漫天黑雾,向天虞山深处星驰电掣般飞去。 也就刚飞不远,空中传来隐约的敲击声,恍若有人打鼓。虽是听的不大清楚,杨坚已觉得那声音每次响起,心头就随之突突直跳,颇为不安。正感奇怪,只听背后的赢楚楚嘶吼一声,一头栽下剑去。 杨坚赶忙掉转方向,半空中接住赢楚楚,急落下地来,见她满面通红,目光散乱,忽而狂吼乱叫,忽而念念有词,与那年在鬼竹林上空跌落时的模样很有几分相似。杨坚心中一动,知道必是鼓声作祟,立时扯下两截儿衣袖,搓成布团塞在赢楚楚耳中,却似毫无作用,赢楚楚愈发狂乱。 杨坚大惊,将白玉笛横咬在口中,双手紧拉住赢楚楚,任她在自己胳膊上狠抓、狂扯、乱咬,驾着木剑往鼓声传来的相反方向飞了片晌,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赢楚楚速即清醒过来,失声叫道:“刚才是什么声音?好像能震动魂魄一般?” 杨坚降落在地,将笛子拿在手中,忙问道:“你此刻可还要紧?刚才我听见击鼓声,虽有些心惊,倒还受得住,你却神志不清了起来。这鼓声穿透力奇强,遮住耳朵也难挡住。” 赢楚楚见杨坚的胳膊被自己挠抓的鲜血淋漓,不好意思地道:“又是多亏了你!我一听见那声音,就情绪激荡,不能自已。”说着,想起一物,奇道:“听爹爹说,魔族有个法宝叫做喧天鼓,能鼓动人的奔腾,非常厉害。莫非刚才听到的就是这鼓声?为何你却无碍?况且,若魔族动用这等宝贝,除非是遭遇到强敌。” 杨坚苦笑道:“看你方才的模样,的确像是被蛊惑了神智。魔族一下子来了至少四个法王,若再带上几个法宝,也属正常。我听到鼓声,心头也觉震动,却不至于失控,难道是因为我这人一向心气儿不高?”说着,猛拍脑袋叫道:“呀,按千面与妒天所说,魔族的毒后、嗜斗两个法王正与玄冥国高手相斗,莫非是姬白衣、痴癫二圣先到了天虞山,魔族一时不能取胜,就用了喧天鼓?” 赢楚楚也想到了这点,急道:“哎呀,我看姬白衣的玄冥神斧若是遇到喧天鼓,怕是有力也使不出。这可如何是好?”瞥了一眼杨坚,忽道:“既然你不怕喧天鼓,何不去助姬白衣一臂之力?”脸色微微一红,忙又接道:“玄冥国近些年与息土国貌合神离,爹爹一直都想拉拢姬白衣父子,眼下倒是极好的机会呢。” 赢楚楚每次提到姬白衣,都面色泛红,目蕴春光,分明是女儿家动了心的姿态,杨坚又怎会看不出?心中实有无限的酸楚和别扭。但毕竟此番寻找仁心箭,五国到目前为止仍是盟军,且姬白衣与风灵芝相斗时,倒也十分的光明磊落,又怎能真的对其见死不救呢? 当下吐了口气,柔声道:“我这就去看看,若是玄冥国的人与魔族相斗,我自会相助。不过你听不得那鼓声,却不能一起前去。”顿了顿,将白玉笛递过去道:“我循着鼓声就能找到他们,这笛子你且拿着。魔族法王绝非一般对手,我若不能回来,你就用笛子照亮,快些御剑飞回天眼书院吧。” 赢楚楚也深知嗜斗、毒后都是世上最难对付的魔头,杨坚此去确然凶险万分,很有些不舍,并不收那笛子,温柔道:“我不拿笛子,就在暗处躲着,倒还安全一些。你去救白衣王子,正需要照亮,若你们都目不视物,那就更无胜算了。” 杨坚一听也对,又不放心地道:“若你万一遇到危险,就即刻发出天雷术,我看见了就立时来救你。” 赢楚楚有些着急,催促道:“我都知道的,你快去吧!我在此等你。嗯,白衣王子若不认识你,你就说是紫金国的赢楚楚听到鼓声,特意让你救他。” 杨坚一愣,点了点头,怀着满腔的苦涩,往鼓声传来的方向疾飞。须臾就又听见鼓点,初时还好,很快声音就越来越大,最后竟如霹雳般惊天动地起来。杨坚虽然不至于失魂落魄,却也早就心惊肉跳,汗流浃背了。 不多时,鼓声里又夹杂起大喝大叫声,好像有人在全力拼斗。白玉笛此时越发光亮,杨坚借着莹白光辉,终于看见前方一片空地上,有三人正斗的天翻地覆。而鼓声是从暗处传来,忽左忽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显然有个魔头一边敲鼓,一边施展疾行术不断游走,避免被敌人一击即中。杨坚甫一现身,暗处似乎有人猛的“嗯”了一声。 杨坚知道自己手执白玉笛,难以隐藏行迹,索性大咧咧将木剑停在半空,往下一看,见相斗的三人模样都十分奇怪:其中两个竟是冰人,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的冰甲,手执明晃晃的锥形冰刃,在围攻对手。看的仔细一些,才发现冰甲之中是两个白胡子老头儿,赫然就是从天眼书院离去的痴癫二圣。想是为了抵御毒雾,二圣施展御冰术,在身外“长”出了一副冰甲。而对面那魔,比痴癫二圣加起来还高、还大,膀阔腰圆,红发红须,根根须发如剑似戟,凶眉怒目,手中的黑杀刀大到几乎能把他自己全挡住。三人俱已状若疯狂,正殊死搏斗。 杨坚把眼一看,就瞧出痴癫二圣大受喧天鼓影响,目光迷离,神智恍惚,一边恶斗,一边在尽全力控制心神,法力大打折扣。而那红发巨魔,却是斗志昂扬,只攻不守,悍不畏死,他的黑杀刀不时砍在二圣的护身冰甲上,崩出耀眼的冰花,看来触目惊心。二圣的冰刃也不时刺中红发巨魔,有时甚至穿心而过,可是那魔并未流血,看来丝毫不觉疼痛。 杨坚顿时明白,这红发巨魔想必就是让五国高手谈之色变的嗜斗法王。魔族八王的称号已传了许多代,但具体每个法王的名号、本事,各代之间却有不同,大抵是根据当时魔族出了什么才能卓著的魔头而定。 据说这个嗜斗魔天赋异禀,练成了不死魔功,这魔功并非能长生不老,但与人相斗时绝不会受伤,也不觉疼痛、乏累,即使被敌人一刀两断、或者一锤砸扁,也立时就能恢复。且此魔天性最好斗,一旦拼斗起来就无止无休,即使敌人比他法力高强,到最后也会体力不支,反被他所杀,实在难缠之极。嗜斗的名头,也就由此而来。 与二圣相斗的既是嗜斗魔,那么暗中击打喧天鼓的,自然就是毒后了。顾名思义,毒后自是最善于施毒,这铺天盖地的毒雾必然就是她的杰作。 最令杨坚惊讶的是,痴癫二圣每斗一两合,就会控制不住心神,不顾一切地向着天际嘶吼,仔细听去,他们吼的大概都是“打败赢轩!”“打败公孙尽欢!”“法力天下第一!”……可惜,每当他们嘶吼之时,不但无法打败谁,还必会挨嗜斗魔一刀!幸亏二人的护身冰甲足够坚实,被嗜斗魔的大刀砍了多次,竟还没爆裂。 杨坚听痴癫二圣不时还会喊到师父的名字,正觉意外,突见一个大冰球从角落里滚向相斗的三人,冰球里居然也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玄冥国神州第一!”“玄冥国称霸神州!”“玄冥国天下无敌!”…… 杨坚定睛一看,冰球里可不正是姬白衣?痴癫二圣苦苦挡住嗜斗魔,看来也是为了护住他。他像是再也受不了喧天鼓声,失去理智,竟朝正在狠斗的三者滚去。嗜斗魔哪儿肯错过机会?立时一刀斩在冰球上,砍出好大一条裂缝。二圣见姬白衣危险,瞬间清醒了几分,同时将手一指,马上将嗜斗魔冻成冰雕,可惜二圣此时神智恍惚,法力所剩不多,冻结的冰雕并不结实,嗜斗魔用力挣扎了几下,就将冰层挤碎,又挥刀扑上。 半空观战的杨坚看的着急,木剑嗖的飞出,只一眨眼间,就从嗜斗魔后心穿入,前胸穿出,又回到了脚下。暗处的毒后似是被杨坚如光似电般的绝尘剑吓了一跳,喧天鼓声猛的一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但嗜斗魔中剑,只是身子往前一跌,速即大吼一声,又挺身与二圣恶斗起来。 杨坚观战片刻,已清楚真正左右战局的,乃是喧天鼓。若喧天鼓不除,即使自己加入战团,也不过和嗜斗魔多斗一会儿,终究难以救出姬白衣和痴癫二圣。可是毒后十分狡猾,不停游动,她的疾行术可比风灵芝高明太多,行踪飘忽不定,杨坚很难施展绝尘剑击中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八、人魔一线间 看着姬白衣、痴癫二圣等人在喧天鼓声中不能自已,杨坚不由有些感慨:人与魔、兽当真只有一线之隔,当意念中处在第一位的是魔念、兽欲时,人的嘴脸可以迅即变的如此可怕。 突又灵光一现,想起师父弹奏古琴时,却能令平常难以相容的狸猫、田鼠、野鸭、鱼儿等俱都平安相处,和和气气。自己也曾求师父教习在鬼竹林中让人失魄的法门,师父却总微微一笑,说那些扰乱人心的邪法不值得学,让自己多弹奏清心曲…… 当下恍然大悟,身边并无古琴,杨坚就用白玉笛吹奏起白鹿山人谱的清心曲,笛声悠悠袅袅,穿梭于喧嚣躁动的鼓声中,宛若一弯清泉流动在干燥欲裂的土地上,不多时,痴癫二圣狂妄大叫的次数越来越少,攻守之间渐趋合理。二圣的法力本就在嗜斗魔之上,又兼以二对一,神智恢复了些,很快就占据上风。 暗处的毒后也看出情势反转,着急起来,将喧天鼓敲得震天响,却终究压不住那一缕清澈笛声。又过一会儿,痴癫二圣眼神里已重新有了四射的精光,蓦地齐齐大喝一声,又将嗜斗魔冻结,只是这一次的冰层又坚又厚,嗜斗魔立时成了个龇牙咧嘴、栩栩如生的大冰雕。 毒后似是吃了一惊,鼓声明显一滞,杨坚辨声定位,木剑立时射出,随着暗中一声惊呼,那剑又带着一角黑色衣袖返回。喧天鼓声遽然停下,毒后随即不知所踪。 杨坚收起木剑,到二圣面前施礼道:“紫金国杨坚,与楚楚公主路经此处,听见喧天鼓声,奉公主之命来助各位降魔。” 痴癫二圣此时已清醒了八、九分,因毒雾尚在,二人都未化去护身冰甲。两个老头儿也不道谢,却几乎同声道:“我叫杜痴,你的绝尘剑是何人所教?”“我叫周癫,你的法术可是赢轩所授?” 杨坚刚才听到二圣的嘶吼,已约莫猜到他们心中所欲,当下认真答道:“我师父实是一山野中人,已游历天下而去了。我的法力有限的很,误打误撞解了各位之困而已。” 杜痴喃喃道:“山野之中本不乏高人,不过你这孩子的绝尘剑也太厉害,依稀竟有年轻赢轩的风采,看来倒是白衣的对手。” 周癫却道:“赢轩傲慢的很,这孩子朴实无华,真不像是他教出来的。”看来他脑中的赢轩还是那个俾睨天下的一代天才、霸主。 此时姬白衣也清醒许多,他的法力还不能变出护身冰甲,只能连着那个大冰球滚了过来,在冰球手谢道:“多谢杨兄弟相助。见了杨兄弟,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衣一向佩服紫金国的五术精妙,却不知还有抵御魔音、毒雾的本领。” 杨坚只觉姬白衣是在客套,并未在意,他却不知,姬白衣以前还从未说过这种“客套话”。像今次被魔族困住,却被同龄人所救之事,对姬白衣而言,是连梦中都未出现过的巨大挫折。 杨坚隐隐觉得这既是师徒、又是主仆的三人自视甚高,敏感而不易相交,但绝非心地阴暗的坏人,急忙拿出那袋解毒丹道:“实不相瞒,我是运气好,凑巧在路上拾得魔族的解药,与楚楚公主吃了后,就能抵御毒雾。各位若不嫌弃,每人吃上一粒便是。”话刚出口,就觉有些唐突,姬白衣是堂堂王子,怎能随便相信一个无名小卒的话,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丹药? 姬白衣也许是看出了杨坚的迟疑,忽地将冰球化掉,抢在二圣之前从袋中拿出一粒解毒丹,看也没看就吞入肚中,施礼道:“多谢杨兄弟赠药。白衣铭记。”说完,呼哨一声,从暗处飞过来一条七八丈长的白龙,姬白衣又喂白龙也吃了丸药,那白龙一声长嘶,飞到几人头顶盘旋,兴奋异常。看来刚才白龙也在屏息抵抗毒雾和喧天鼓声,此时才得解脱。 杨坚因赢楚楚的缘故,对姬白衣原本很有些一言难尽的情绪,但见他质若寒冰美玉,行事倒丝毫不失男儿气概,心中不免有些折服,更感到十分无奈,暗自神伤:大概世上确有完美之人吧!人家的出身、长相、学识、秉性、气度都无可挑剔,我一个野小子,又如何可比? 二圣也跟着将护体冰甲收起,服下解药,杜痴马上道:“虽是你救了我等,但仁心箭事关重大,我们却不能相让。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周癫更是直接道:“紫金国赢正、赢重尚算公正,但本事可比赢轩差的远了,不足以抵抗魔族。如今的五国首领中,唯有公孙尽欢法力、才能远超众人,可又野心太大,不择手段,我老头儿就很看不惯他。数来数去,如今配的上仁心箭的人物,非白衣莫属。” 杨坚苦笑道:“多谢二位前辈如此直言。仁心箭该归于何人?此等大事我实在不懂。不过眼下就有一关乎人命的紧要之事,适才魔族的千面、妒天两位法王率着许多武士赶往那座神秘岛去了,湖边的数千名各国人等,怕已危在顷刻,须得赶紧去救人才是。”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呀!”听来竟似赢楚楚的声音,杨坚心中骤紧,剑到手中,人已射出,人剑合一成一道光电,一闪即没,只留下杜痴、周癫、姬白衣三人面面相觑。 杨坚刚一飞出,就见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正拖着赢楚楚疾奔,即刻一剑直刺过去,那人却似背后长眼,立时将赢楚楚扔了过来,杨坚赶忙半空中收剑,揽住赢楚楚落下地来,那个黑影却已不见了,慌乱中落下一样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恰在此时,姬白衣三人也骑着白龙赶到。 赢楚楚一见到姬白衣,顿时笑靥生春,眼里荡出一的涟漪,红着脸施礼,姬白衣也忙不迭的道谢。杨坚看不得赢楚楚如此模样,转头走到黑影消失之处,见地上赫然是一面腰鼓,一个鼓槌,心头一震:莫不是毒后慌乱之中丢下了喧天鼓? 杨坚兀自犹疑,赢楚楚已与姬白衣、二圣围了过来。赢楚楚一瞥见那鼓,就气呼呼道:“刚才那个女魔脸色惨白、嘴唇血红,腰间就挎着这面鼓,一句话都没说,伸手就来抓我,真是可恶!”一边说,一边拾起鼓槌,似是气愤未消,突然狠狠敲向腰鼓。 只听一声大震,那鼓轰然炸裂,射出无数的芒刺,刺尖磷光闪闪,显是有毒。玄冥国三人同声大喝,护身冰甲、冰球等迅即生出,挡住了芒刺。赢楚楚登时吓傻,眼看就要变成刺人儿,只觉眼前一花,杨坚已挡在她的身前,惨然笑道:“哇,这刺虽小,倒也挺疼,如蜂蜇一般。” 暗处一个愈来愈远的声音冷森森道:“小子有些见识,这正是本座的蜂尾针,绝无解药……” 赢楚楚抖抖手脚,发觉哪里都不痛,慌忙转到杨坚背后一看,见杨坚从上到下尽皆中刺,整个身后都已变黑。姬白衣只瞟了一眼,就沉声道:“看来这蜂尾针是毒液凝成,射到体内速即化开,毒性扩展很快。眼前只有将杨兄弟送回天眼书院,厌火国医术高明,或有办法。”虽是如此说,几人却都明白,魔族毒后的独门毒药,未必是厌火国可以化解。 杨坚只觉背后又痛又痒、滋味难当,但实不愿在赢楚楚、姬白衣面前叫疼,咬牙拿出风灵芝留下的药丸,吃了两粒,感觉并不对症,嘴里却道:“无妨,无妨,快些去湖边救人要紧。” 杜痴叹道:“你这小子当真不赖,当下的年轻人里,除了白衣,我老头儿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周癫接道:“我们去湖边救人,你和楚楚公主快些返回天眼书院,若是姜燎不肯给你用心救治,你就说痴癫二圣愿意用御冰术交换你的性命。” 赢楚楚见杨坚还能支撑,不清楚究竟毒伤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一听说要与姬白衣分开,当即目露不舍之情。杨坚瞅在眼里,郁结在心,大声道:“我却真的无妨,快些冲出毒雾要紧。”言罢,已脚踏木剑到了半空。赢楚楚见状,一边高兴地跳上剑去,一边说道:“那好吧,眼下也只有先靠你的笛子照明引路,你可不要强自支撑啊。”杨坚再不发一言,咬牙直冲。 姬白衣三人十分惊讶,互望一眼,无话可说,只得也骑上白龙追赶。 如此直飞了约莫一个时辰,隐约看到前方有了光亮,几人都兴奋起来。杨坚其实早已浑身麻木,只是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愤支撑着不肯倒下,却也不知该去恨谁。 随着赢楚楚不停欢呼,几人驰出了黑雾,见两边俱是笔直插入云霄的陡峰,比天虞山入口处的山峦又高了许多,险了几分。几人在群山之间疾飞,白云远在脚下,而山顶还遥不可及。这里已是天虞山深处,杨坚平常御剑游玩,也极少入山这么远。 赢楚楚的欢叫声未落,杨坚已眼前发黑,再难坚持,骤然往下降去,紧急中把牙关咬出血来,总算保持了一丝清醒,带着楚楚安然落在一处山石上。玄冥国三人也随后落下。杨坚只得苦笑道:“楚楚公主,实在惭愧,这毒发作迅猛,我再难跟随,只得请白衣王子帮忙照顾你。” 只这一瞬间,杨坚脸色迅即发黑,眼光刹那间失神,看着已然无救。赢楚楚大哭起来,叫道:“这毒怎么这般厉害,刚才还能御剑飞翔,突然就毒气攻心了么?你是为我而死,我却怎么对得起你?” 姬白衣三人都看出杨坚命已垂危,再难救治,相顾黯然。姬白衣低声道:“杨兄弟且先宽怀,万不要失掉信心。若有什么重要之事,不妨先告诉白衣,我一定尽力。” 姬白衣若是空有其表,品性或才能平庸,杨坚或许还聊可。偏偏此人各方面都毫无瑕疵,杨坚酸涩难言,只觉若自己是女孩子,看见这样的人物,也必然不会在意其他人了,何况一个穷小子? 杨坚再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决然道:“白衣王子,我大胆将公主带了出来,却不能再保护于她,万望你无论如何要将她安然送到紫金国众人身边。其余再无所求。你们切不可为了我一个垂死之人,耽误了湖边数千武士的性命,快些去吧。” 赢楚楚兀自抽泣不止,姬白衣却是极度高傲之人,很能理解杨坚不愿别人看见自己死前虚弱的一面,当下一字一句道:“杨兄放心,只要姬白衣在,定保楚楚公主周全。”言罢,与二圣换了个眼色,沉声道:“楚楚公主,就与我等一起骑乘白龙吧。” 杨坚神智已渐昏沉,迷糊中见赢楚楚呜呜咽咽的上了白龙,与姬白衣三人同去了,心中自我宽慰道:我杨坚以前孑然一身,后来有了师父关爱,死前又得楚楚公主为我流泪,也就够了,难道还真指望与她有何结果不成?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竟卷落满天的鹅毛大雪,杨坚一向不怕冷,此刻却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登时清醒过来,上下左右一打量,原来是一处剑刃般的高峰,峰顶还远在头上,自己却在山峰边凸出的一块岩石上。正是中秋时节,四下却白雪皑皑,显见此地极高。 杨坚看着空中乱雪,莫名想起雨夜初见风灵芝时的情形,心中苦笑道:“我却比她当时的境况好很多,这里山景幽清,白雪纷飞,比起大雨滂沱中倒在荒野边的水坑里,真的是天上地下了。”一想到风灵芝,不禁又想:“若是她在这里,会否哭的更加伤心?会否抛下我而去呢?”隐隐觉得风灵芝恐怕绝不会离去,却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杨坚体力已衰,不多时就觉冰冷刺骨,牙齿打颤,哆嗦着捧起白玉笛来,勉强笑道:“终归要死,且吹上最后一曲。”于是悠悠扬扬吹奏起来,渐渐地人在曲中,竟然忘了寒冷。他却没有注意,有个身影正从山顶飞箭一般疾射而下,蓦然听见笛声,不由一惊,悄悄逼近,立在近处听他吹笛。 片刻,一曲奏毕,杨坚再也没有力气,叹道:“只可惜这白玉笛也要随我葬在荒山了!” 却听一人极诚恳地道:“你若觉得可惜,不妨将这笛子送我。反正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身外之物又何须在意?” 杨坚本来就要昏厥,听到人言猛吃一惊,强自振作着看去,见身侧一丈左右立着一人,穿着极俭朴的粗布棉袄,背着一个大包裹,约莫有三十几岁年纪,留着一瞥小胡子,那眼睛一看就精明过人。他身上落了不少积雪,看来已站立了一会儿。 杨坚有气无力,苦笑道:“你又何必要我送你,还要欠个人情?反正我顷刻就死,你到时将笛子拿走,不是一样?” 那人立即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一直在此等候。” 杨坚喃喃道:“你倒是个诚实的人。其实你也不用等了,直接拿走笛子即可,反正我无力抵抗。” 那人连忙摇头道:“我尉迟万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只做赚钱的买卖,不做强盗。强盗的钱得来容易,却不易长久。” 杨坚一愣,惊道:“尉迟万金?你总不会是那个名闻五国的大富豪尉迟万金吧?”原来杨坚虽然一向孤陋寡闻,却也听同学们说起过一些五国的名人轶事,这尉迟万金却是很多同学都极崇拜的一个年轻富商。 尉迟万金笑道:“我大概正是你说的那个尉迟万金。不过我还不算大富豪,只是有了些虚名,我希望未来能成为排名五国前三的真正富豪。” 杨坚叹道:“看不出你这人这般贪心。”又奇道:“像你这么有钱的人,又怎么会独自现身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尉迟万金犹豫再三,说道:“据说欺骗将死之人会破财,我就告诉你也无妨。这边山顶的雪莲品质最佳,可做出最上乘的雪莲丹,价钱自然也最高,专供王公贵族享用。别人都以为我的雪莲采自玄冥国北方的苦寒之地,冰雪魔后的孤寒宫附近,却不知那些地方的雪莲品质普通,只能做出一般的丹药。这个秘密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 杨坚感慨道:“原来雪莲丹是你卖给那些女孩子们的,那我们还真是有缘。你为了赚钱,连这种偏僻危险之地都来勘查,亲自采摘雪莲,也真是够辛苦了。” 尉迟万金笑道:“好说。我出生在流民城,父母都被穷奇吃掉,后来流民城变作快活城时,我还是个流浪的小孩,穷到穿不起裤子。你若和我经历一样,自然也会格外知道金钱的意义。” 杨坚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经历倒真和你相似,可惜却没你的悟性。这笛子是我敬爱之人所送,我宁可让其与山谷、野树、冰雪同眠,也不愿其被你拿去拍卖,换些铜臭之物,那实在是侮辱了他。若你穷困潦倒,我倒可以送你,偏偏你可是尉迟万金。”言罢,举起笛子就要往悬崖下抛去。 尉迟万金大叫道:“且慢!且慢!切莫造孽,摔坏这一千两金子!”见杨坚呆住,急忙解释道:“这根白玉笛一看就是仙山之物,可值千两黄金,万一摔毁就太可惜了。唉,既是你不愿意我独得这千两金子,莫若我们做个买卖,如何?兄弟贵姓?” 杨坚已虚弱至极,只能低声道:“我叫杨坚,就要死了,世间再无任何买卖能打动我。”说完,又要扔笛子,尉迟万金急叫道:“慢着!谁说你就一定会死了?毒后的蜂尾针也并不是无法可救的。” 杨坚听到最后,心头狂震,立时又迸出些心力,颤声道:“你能看出我中的是蜂尾针?毒后亲口说此针绝无解药。” 尉迟万金万分不情愿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白色药丸,叹道:“没有解药,不等于没有办法解救。不过这笔买卖,却得先说清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这粒还阳丹成本高的吓人,我自打炼成此丹,还从未卖出过,因为极少有人出得起价钱。今日总算遇到一个像你这样命在顷刻的富贵人……” 杨坚忍不住插嘴道:“我?富贵?” 尉迟万金认真点头道:“当然,你这根笛子可是价值千两黄金。我现在用这粒还阳丹延你一个月寿命,一个月之内你须到万金阁找我,我自有办法为你彻底祛毒,但你在祛毒之前得先付我八百两黄金。”顿了顿,苦着脸道:“我本来可是能白捡千两黄金,如今救你一命,只收你八百两,还可以赊账一月,你该满意了吧?” 杨坚听说有救,早已欣喜若狂,毫不犹豫道:“我什么都答应,快喂我吃药!” 尉迟万金笑道:“爽快!”却从怀中取出纸笔、印泥,眨眼间就写出一纸合同,一式两份,自己速速签了名,又拿给杨坚。杨坚看也不看,立即按了手印。尉迟万金将一份合同小心收好,另一份合同塞入杨坚怀中,将手指一弹,那粒还阳丹“嗖”地从杨坚嘴巴穿进了肚里。 须臾,杨坚就觉有了些精神,知道还阳丹果真有效,欢喜道:“如果我一个月之内无法赶到万金阁找你,你不是要赔本了?” 尉迟万金嘻嘻笑道:“合同里已经写明,你若不放心,可以再赊欠两粒还阳丹,一粒只加一百两金子,那你就可延长三个月的寿命,稳妥的多了。不过最多只能再赊给你两粒,因为除了这根笛子,你不像是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杨坚生气道:“我这人的长处就是飞的快!绝不让你再多赚两百两金子。”想了想,又狠狠道:“你本就能救我性命,刚才却为了千两黄金,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去?真是够黑心!” 尉迟万金毫无愧色,反而语重心长,十分真挚的道:“杨兄弟,你还年轻,不知道千两黄金能买多少性命!我没有趁人之危,强行抢夺,真算是十分有风骨了。你多年后想起,自会钦佩我的高风亮节。” 杨坚哭笑不得,好奇道:“你却怎么有本事解得了毒后的独门毒药?” 尉迟万金笑眯眯道:“都说‘钱可通神’,当然更能‘通魔’。魔族比人类更贪婪,我常与他们做生意,有不少利益往来,自然能交到些朋友,学到些魔族的本事。” 说着,见杨坚气色已趋红润,大声道:“兄弟,记得速速变卖笛子。这笛子虽对你至关重要,可你现在背负八百两黄金的巨债,许多人为了这等债务,可以无所不卖,无恶不作。若是实在无暇,亦可用笛子抵作黄金,我只收少许代卖的佣金,合同里都有详述。在下告辞。” 说着,抿嘴呼哨几声,招来了一只雪白大雕,尉迟万金跃上大雕,向着快活城方向飞去,看来他的御鸟术竟然十分了得,而且对漫天的魔族毒雾也似浑不在意。 杨坚闭目养神半晌,已觉无碍,死里逃生的惊喜逐渐淡去,这才有些意识到,八百两黄金的债务有多可怕。可是他毕竟年轻,也就烦了片时,就决意先去找赢楚楚再说。于是驾起木剑,正要往天虞山深处飞去,却听山脚下依稀传来大喝大叫声。 杨坚好奇心大起,御剑往山脚落去,刚到半空,就见山下有两个人正在拼斗。一个身材高大、红发红须,持着大刀追砍,正是嗜斗魔,想是他冲破了冰层,施展疾行术追到了这里。另一个却是刚刚离去的尉迟万金,他一边躲闪,一边不停大呼:“喂,老兄,你搞错了,我不是五国武士,我与百媚法王、巧倕法王、还有冰雪魔后,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啊……” 再看地上不远处,躺着那只大雕,已被一枝黑箭洞穿。想是嗜斗魔遇见尉迟万金骑雕经过,认定他是紫金国武士,一箭将雕射落,持刀砍杀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二十九、钱可通神 杨坚见尉迟万金如此精明的人物偏偏遇到嗜斗魔,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叫道:“喂,尉迟老兄,你忘了‘钱能通魔’么?却攀什么交情?快出个好价钱,看他会否放过你?” 尉迟万金百忙之中居然还能出声回应:“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先交上朋友,出个友情价方为上策!”说着,低头躲过一刀,果真诚诚恳恳地道:“嗜斗兄,天下没有做不了的生意,我们可否谈上一谈?”嗜斗魔却完全不听他啰嗦,趁他说话,忽忽猛砍几刀。 杨坚观战片刻,见尉迟万金时而口吐烈火,时而驾驭巨石,时而鼓动疾风,忽然又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柄剑来,一剑射向嗜斗魔,俨然正是绝尘剑……五国法术在他那里竟如儿戏一般,信手拈来。虽然每种法术他都不算绝顶好手,却也至少有个六七成火候,再加上运用灵活、不拘一格,威力当真不小。若是其他敌人,早就难免着了他的道儿。 偏偏对面是打不死的嗜斗魔,此魔只想一刀了结对手,方才快活,任凭火烧剑刺,全不在意。尉迟万金郁闷之极,瞅个空隙,竟使起魔族的疾行术,想要溜之大吉,可嗜斗魔的疾行术比他高明很多,他却实在跑不过…… 杨坚眼珠一转,高声道:“尉迟老兄,莫若我们再谈个生意。我帮你摆脱此魔,如何?” 尉迟万金笑的活像只狐狸,答道:“小兄弟好大的口气!只是这生意却须先干活,后付钱。” 杨坚也笑将起来,叫道:“那是自然。咱们谈好价钱,我就出手。” 尉迟万金疾退几步,高声道:“只是口头说定,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杨坚一愣,迅即道:“不怕!我相信天下闻名的尉迟万金,断不会和我一个无名小子耍赖。” 说话间,尉迟万金又被嗜斗魔连攻几刀,气喘吁吁地道:“小兄弟,算你有眼光!只要你助我脱身,我情愿付你百两黄金!” 杨坚怒道:“你分明没有诚意!堂堂尉迟万金的性命,竟然只值我的八分之一?不行,至少千两黄金!” 尉迟万金也似被吓了一跳,急道:“哪儿有人的性命能值千两黄金的?小兄弟,你压根儿不懂行情!你这哪里是谈生意,摆明了趁人之危。”说话间,动作稍慢,顿时被黑杀刀削下一截儿头发。 杨坚冷笑道:“千两黄金只是起价,每过片刻还要涨价呢。不答应就罢了,此处荒山野岭,绝不会有人救你,我看你今日在劫难逃。” 尉迟万金立时阴狠狠道:“小兄弟,莫要忘记,我若死了,就无人为你驱毒喽。” 杨坚大笑道:“实不相瞒,我正要到什么‘穷奇止步,四面环水之地’寻找仁心箭,那里藏着无比厉害的恶魔,今晨还在一瞬间令三百个武士消失。我此去本就凶多吉少,你死了可就大大亏本。”说完,就御剑往山里飞去。 尉迟万金急忙叫道:“小兄弟,切莫冲动。好生意经常都得慢慢谈,价钱可以再商量。” 杨坚却不理他,径直疾飞,眼看就要失去影踪,尉迟万金几乎要哭了出来,高叫道:“成交!成交了!好兄弟,快回来……” 杨坚使劲儿忍住才没笑出声,板着脸飞转回来,见尉迟万金衣服又被划破了两处,咬牙切齿地道:“今日算我流年不利,遇到的都是怪物!也罢,成交!好兄弟,念在我刚救过你的份上,八百两黄金成交,如何?” 杨坚见尉迟万金一边叫苦不停,一边又随口还价两百两,明知他还在耍滑,却实在磨不过他,也担心他若真有个闪失,被嗜斗魔着实劈上一刀就不美气了,只得叹道:“好了,当真怕了你!咱俩的命就一个价,八百两黄金,成交!” 尉迟万金刚听到“成交”二字,眼前一晃,已被人拽着胳膊飞在半空,刚欲张口惊呼,就又落在半山一颗雪松上,同时听到杨坚“嘘”了一声。须臾,只见嗜斗魔提着大刀哇呀呀追来,转了几圈,才凶霸霸的去了。 直到嗜斗魔走的没影儿,尉迟万金从树上一跃而下,捶胸顿足地大呼起来:“亏了,亏了,亏大发了!” 杨坚也跳到地上,笑道:“似你这种身家,八百两金子换得一命,你何亏之有?” 尉迟万金哭丧着脸道:“我是说上一笔交易!早知道你身手如此了得,至少也该收你两千两黄金!以你的法力,几千两黄金,你迟早能还的上。” “啊?”杨坚哭笑不得,叹道:“多谢!多谢!我这穷惯了的人真希望能承你吉言!”说着,从怀中取出合同,一撕两半,嘻嘻笑道:“无债一身轻!虽然还是不名一文,我此刻真仿佛有了八百两黄金那般快活!” 尉迟万金笑道:“你这小兄弟倒是有趣,这么有趣的人理应长命,切记一个月内要找我祛毒,免费!”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一事,变色道:“听你刚才所言,莫不是五国已然找到了穷奇的老窝?那里是个大湖,湖水漆黑,雾气弥漫中可隐约见到湖心有个岛屿,岛上尽是穷奇?” 杨坚张大了嘴巴,惊到:“真是活该你发财!这么偏僻的地方你都知道?是去寻过宝么?” 尉迟万金前所未见的凝重起来,背起双手,看着远方发了会儿呆,沉声道:“我好像给你说过,我出生在流民城,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被穷奇拖走。虽然我根本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但也常常会想,若他们不死,我少时或许不会那般可怜。” “长大之后,我有时到天虞山中采药,但凡遇到穷奇,必大开杀戒。十年前,我无意中发现,穷奇若捕到最好的猎物,通常并不会吃掉,反而带着猎物一直往山内飞去。我很是好奇,追踪千里,到了那个黑水湖,看见了湖心的怪岛。” “我见湖面黝黑,连一片树叶也浮不起,就舀了些湖水细察,发现其中含着能致人麻木、侵蚀性颇强的毒液。又见岛上雾霾弥漫,妖气冲天,显然暗藏凶恶之物,本决定走为上策。未料,那湖心孤岛上陡然射出炫目灿烂的光华,清楚可见光芒发自一颗巨大绝伦的宝石,照那岛的距离来判断,宝石实际上仿若一座小山般大。我是一名商人,见了这等宝物,哪里还能走的动?” 杨坚也惊叹道:“山一般大的宝石?唉,那世上怕没几人能不动心。何况是你?” 尉迟万金苦笑道:“我也知道,这笔外财绝不易得,可那宝石变幻着七彩,光华闪闪,实在勾人心魄。于是我咬牙花下大价钱,招募了不少五国的高手、死士,组成了一支百人的队伍,只说有宝藏可寻。我的钱全是血汗换来,每一文自然都要花在刀刃上,因此,这百人是我亲自甄选,个个都是江湖中刀头打滚、身经百战的人物,很多人的法力绝不亚于国中那些将军、勇士之流。而我向来以吝啬出名,突然间肯这么挥霍,他们也都认定我必是发现了重大宝藏,贪念将大家紧紧拧在一起。” “那天还算晴朗,一到湖边,大伙儿就都看到了光泽耀眼的巨大宝石,轰然大喜。一番商量后,众人都觉得岛上纵然有甚恶魔,也不过是靠穷奇养活,既不敢进入各国作恶,定然法力有限,不可能是我等的对手,因此谁也不肯在湖边蹲守,深恐误了分宝。大家各展神通,互相提携,从空中渐渐逼近湖心岛屿,看到那颗巨大宝石就在下方,隔着浓厚的雾霾望去,还是光华夺目,不禁个个心旌摇曳。蓦然,那宝石的光芒一闪,所有人顿时被凭空定住,浑身麻透,继而纷纷跌落。” 杨坚“啊”的一声惊呼,叫道:“原来如此!今晨有三百个武士接近岛屿时,在一瞬间失踪,莫非也是被这光射到?只是他们在岸边时,却并未看见巨大的宝石。” 尉迟万金声音颤抖着接道:“只要那邪光一照,再多人也会立时僵住,毫无反抗机会。那一天,我醒来时,兀自全身酸软,动弹不得,只见岛上一片灰暗,巨大的宝石已然不见。四周尽是穷奇的嘶叫声,腥气熏天。突然,有个声音从暗中传来,‘你叫尉迟万金,是个商人,这些人都是你雇来的?’这个声音明明说着人言,却绝不带一丝人气儿,我永远也忘记不了。” “我早就胆寒发竖,丧魂失魄,赶忙承认。那个声音又道,‘嗯,你一次就给我送了这么多好吃的,可比穷奇能干的多。不知还能不能再为我办一件事?’我一听,敢情这个恶魔把我带去的人都当作美味,顿时屎尿都吓了出来,忙说,‘我尉迟万金也算小有成就,能办的事情很多,绝对比再多的穷奇都顶用。您老人家若有吩咐,我万死不辞。’” “那个声音对我的回答还挺满意,说道,‘嗯,听你说话倒是蛮机灵,在这穷荒之地,也难得找到你这种伶俐人儿,吃了确实可惜。你可知道当年公孙轩辕有件叫做息壤的宝贝,如今落于何处?你若不能把息壤带来,就替我传个话儿给正主,只需借息壤给我一用,我能实现他所有的愿望。’” “我一听之下,十分惊讶,因为‘息壤’是息土国公孙家的传家之宝,几乎天下学法之人皆知,可暗处这恶魔却似并不知道。实难想象,这恶魔被困在岛上已有多少岁月?我赶紧回答,‘息壤早就落在息土国的皇族公孙家,如今应该是在国王公孙尽欢手中,他野心很大,渴盼统一人类五国,雄霸神州,世人皆知。我即刻就可以去息土国传话。’” “暗处那声音十分高兴,急切说道,‘你速去告诉公孙尽欢,让他快拿息壤来,我自然可以助他达成霸业,这对我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我赶紧满口答应,那声音又阴森森的说,‘你已中毒,身体一日比一日麻木,三个月内不返回这里,必成僵尸。放心,只要你用心办事,待我出了这个鬼地方,你就是我的第一功臣,神州的皇帝,再也不用辛苦经商。’” 杨坚听到这里,不由大声道:“看来这个恶魔是被困住,有了‘息壤’就很可能脱困。万不能让这个吃人的恶魔出来,到时怕是全天下都要遭殃了。” 尉迟万金叹道:“我又何尝不明白!但当时为了活命,只得什么都先答应。然后我忽觉被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量吸住,往外一扔,莫名其妙地就到了湖边,可那岛离湖边足有近百里。离岛后,身上的酸麻感也即消失,我心中大喜,赶忙离开天虞山,直过了一个月,始终没有找到当时一起登岛的任何一人,才确信我是唯一生还者。这一个月里,我的身体果然一日比一日僵硬,我自己本就是当世最顶尖的解毒高手,却对此毒无计可施,只得去息土国,花了数不清的钱财,套了许多的关系,总算得到公孙尽欢召见,将此事告之。不料公孙尽欢十分狂傲,一听这个恶魔被困在一座孤岛上,就哈哈大笑,说这等自身难保的货色,又怎能助他雄霸天下?就此不再听我解释,直接送客了。” 杨坚吁了口气,轻叹道:“幸亏公孙尽欢倒是把得住,没有救这邪魔,否则,这魔头不知道已吃了多少人。” 尉迟万金苦笑道:“杨兄弟,公孙尽欢可不会像你这般仁善,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他只是觉得此魔既然被困多年而无法脱身,就不会有帮他实现霸业的法力。从这一点来说,他恰恰是因为自负而一时糊涂了。依我所见,此魔的法力绝非人类法术可比,若真出世,恐怕五国、魔域皆难以抵挡。” 杨坚笑道:“那尉迟兄就应趁着良机,解救此怪,做个一怪之下、人魔之上的神州皇帝才是啊。” 尉迟万金瞪眼道:“这样的皇帝有甚意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这怪物吃掉。这笔生意风险太大,输了就无法翻本,还是不做的好!” 杨坚又奇道:“可是尉迟兄如今看来刚健的很,可不像是中毒的模样啊?” 尉迟万金摸了摸那撇小胡子,笑道:“我这种好人,自是命不该绝,就应财运亨通。为了救命,我走遍天下,寻访解毒之方。那一日,到了冰雪魔后的孤寒宫附近,已是毒性扩展,面黄肌瘦,半身不遂,被冰雪魔后的侍女擒住,嫌我模样不好看,正要将我活活埋进雪里……” 杨坚一愣,插口叫道:“嫌你不好看,就要把你活埋了?” 尉迟万金点头道:“小兄弟,你法力虽高,却真是寡见少闻。冰雪魔后鼎鼎大名,一向如此啊!她只关心、在意美丽的东西。不管人、魔、兽,乃至花草树木、世间万物,只要模样入眼,她就喜欢。若是外形糟糕,有碍观瞻,在她看来,就如草芥一般,死则死耳。”吞了口吐沫,又笑道: “兄弟,你也看见了,我可不算模样丑陋之人,尤其十年之前,我还年轻,更比今日俊朗很多。只是当时身中剧毒,形容枯槁,更兼身体麻木,行动不便,才会让那些女孩子认为我妨碍了美景,应被埋入雪地之中,为梅花、雪松等美好之物添些肥料。” 杨坚听到此等怪事,直惊的张大了嘴巴,也没空细想,面前这家伙的容貌究竟有没有差到需要被活埋起来的地步?却听尉迟万金续道: “天可怜见,危急时刻,我瞥见那些侍女摘的花草都是有益皮肤、气血的美容之物,慌忙告诉她们,还须再采何种药物,才可以配成顶级之方。那些女孩子像是正为了此等事烦恼,闻言大喜,急将我的方子禀报给冰雪魔后,魔后可是个大行家,立时吩咐我为她炼药,我这才将身中剧毒的事告之。没想到,冰雪魔后长期钻研养颜之术,对于解毒也有独特的造诣。她赐了我一瓶冰魄丹,当真是排毒圣品,十分对症,我每天服用,竟渐渐康复。” “冰雪魔后虽是魔族,可保养得宜,几百岁的年龄,看来犹如二十岁的少女一般,美艳无匹,全天下的女孩子其实没有不羡慕她的。我故意将为魔后炼制养颜丹药的消息泄漏出去,很快,五国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名流雅士,甚至不少魔族的贵胄,都来寻我要货,我倒是因祸得福,从此将生意越做越大。” 杨坚听的目瞪口呆,叹道:“看来要想发财,不止要如你这般努力,也要如你这般走运才行!你若非误打误撞到孤寒宫那里,早就呜呼哀哉。” 尉迟万金嘻嘻笑道:“那是自然!很多人发财之后,只记得自己如何辛苦,误以为财富都是努力的成果,绝口不提运气的作用,当真是自大至极。世上聪明又努力之人太多,发大财的毕竟是少数,因此还是须清醒一些,心怀感恩才是。”话锋一转,郑重道: “小兄弟,依为兄所见,岛上那怪物的法力,并非人力所能敌,可是定有很多名利熏心之辈,会为了仁心箭不计一切。你若并非那种人,就最好莫去。若是为了别人的野心,枉送了自家的性命,这生意可就赔大了。” 杨坚揉了揉鼻子,自嘲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正是为了别人而差点赔掉性命,幸亏遇到尉迟兄。此刻,那湖边有几千条性命危在顷刻,我还是想去看一看,或许能有机会救回几个无辜之人,也未可知。” 尉迟万金精明的眼神里涌出大量暖意,问道:“小兄弟,你既有如此胸怀,那刚才若我坚持不肯给钱,你到底救我不救?” 杨坚笑道:“实话说出来,怕你又要肉疼!你方才一文钱不出,我也自会救你,哈哈,真是可惜了你的八百两黄金。” 尉迟万金居然并未后悔到跳脚,反而大笑道:“我料想也是如此!今日财运极背,真是一亏再亏!”忽又正色道:“我曾经无数次回想过岛上之事,若我所料不差,岛上那怪物耳目十分灵敏,心智亦高,湖边但有风吹草动,都立即被那怪知晓,更何况人言。故而它知道我叫尉迟万金,是那一百人的首领,且是个贪财的商人,最后独把我留下为其办事。而那个巨型宝石,想必是怪物的法宝,当那怪听到湖边有人时,就放出珠光宝气,诱人登岛。等人靠近,却又射出瞬间致人麻痹的魔光。湖边的武士在商量仁心箭之事时,想必早就被那怪物窃听去,它知道众武士必会登岛,故而并未用宝石引诱,怕反引起防备。在武士临近岛屿时,它忽地用魔光一射,即时得手。而湖边与岛屿隔着厚厚的雾霾,若魔光一闪即逝,湖边众人却很难看的清楚。” 言罢,抱拳道:“杨兄弟,保重!”再不啰嗦,转身就走。杨坚目送尉迟万金疾奔而去,眨眼间就变成天地间一个黑点,蓦然见一样东西被遥遥扔了过来,急忙抄手接住,原来是个小药瓶,只听远远传来尉迟万金的大叫声:“免费的!……” 杨坚定睛一看,药瓶中大约有十几粒还阳丹,不由笑道:“哇,刚才合同里写的是一百两金子一颗,这却至少有一千多两金子呢!” 杨坚驾起木剑,再无耽搁,一路风驰电掣,崇山峻岭呼呼而过,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就见前面某处妖雾冲天,情势无比诡异,于是急往那边飞去。过不片刻,果见前下方有浩浩荡荡的好大一片黑水,水中央影影绰绰的隆起一团黑影,似是一座岛屿。心中一紧,知道到了。正打算居高临下的细察一番,早有一阵细细碎碎的铃声传来,一听之下,立有黯然魂销、萎靡不振之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何物最销魂 杨坚觉察铃声之意,似乎正与喧天鼓声相反。喧天鼓令人如狂、难以自制,这铃声却让人颓然无味、抑郁消沉。幸亏杨坚向来受白鹿山人的曲子熏陶,又常吹奏白玉笛这种仙山之物,早被锤炼的神志清明、心绪稳定,虽觉郁郁寡欢,还不至于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当下定了定神,隐在云层里,往铃声传来之处潜去。 少时,就见湖边不远处,一大块儿夹杂着荒石、野树的凌乱空地上,密密麻麻绑有几千个人,个个眼光涣散,神情恍惚,显是被铃声控住了心神。再看他们的服饰,正是各国派在山中寻箭的武士。离被俘人群大约一箭之地,约有七八百个魔族武士张弓搭箭,围成一个大圈,圈内呼喝声不断,有几人正自苦斗。 杨坚扫眼一看,果然是二圣、姬白衣、赢楚楚四人,被团团围在中间。赢楚楚蜷缩在地,迷迷瞪瞪;姬白衣盘腿坐在冰球之中,神情委顿,喃喃自语,看那口型似在反复追问“我是谁,”“我为何在此”…… 姬、赢二人显然已无战力,只剩杜痴、周癫在强自支撑,各穿着护身冰甲,手持冰戟,意欲攻击身前一个青面、红眼的魔头,却被那魔头放出一种如丝似藤、绵绵不绝的东西紧紧缠住。二圣大受铃声影响,虽然不停呼喝打气,还是被那魔头越缠越牢,作势刺出的冰戟逐渐的被收紧,眼看再过一会就得束手就擒。那魔头不时发出夜枭般的得意冷笑。 杨坚听到笑声,立知青面红眼的魔头就是妒天法王,不久前还在黑暗中听过他与千面魔争吵的声音,原来他修炼的是魔族的缠绕,能从口中、手心、肚脐等处放出无穷无尽的“纠结丝”,死死缠住对手。夺魄的铃声却传自四周,很可能摇铃的魔头就藏在众魔族武士之中,放眼望去却实难分辨出是谁。 杨坚寻思:痴癫二圣法力极高,姬白衣也绝不弱,偏偏不善应对扰人心志的魔音,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暗中摇铃的恐怕是千面魔,毒后、嗜斗两个法王也随时会到,以我一人之力万难抵挡。须得再吹奏一曲,解了魔铃的蛊惑,集玄冥国三人与我之力,或能与魔族四王一战,救下这数千武士的性命。 正要取出白玉笛,忽见魔族武士中蹿出一个小个子,直奔包围圈里,架起赢楚楚就走。那小个子虽然蒙着脸,可身形再熟悉不过,正是风灵芝无疑。杨坚一惊,从空中疾降,悄悄跟在二女身后,却见风灵芝七拐八绕的到了一片树林里,将神志不清的赢楚楚扶在一颗大树旁坐下,沉声问道:“楚楚公主,怎么没见和你同来的杨坚?” 此处的铃音相对微弱,赢楚楚略清醒了些,还是有气无力,直着眼睛答道:“杨……杨坚?他已经死了呀。” 风灵芝凭空打了个寒颤,“唰”的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架在赢楚楚脸蛋上,厉声道:“再若胡言乱语,就一刀刀划烂你的脸!快说,杨坚现在何处?” 赢楚楚虽是半醒半迷,也吓得立时流出泪来,哀求道:“你,你可不要碰我的脸,若不能漂亮,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杨坚真的死了啊,他中了毒后的蜂尾刺,在路上毒发身亡了。” 只听“当”的一声,匕首从风灵芝手中掉落在地面石头上,激起一串星火。风灵芝蹬蹬蹬连退几步,摇摇欲倒,颤声道:“不对!杨坚速度极快,怎会躲不过蜂尾刺?” 赢楚楚迷迷糊糊答道:“唉,他是为了护住我,整个身后都被蜂尾刺扎满。” 风灵芝簌簌地抖了片晌,默默拾起匕首,冷冰冰的问:“杨坚是在哪里毒发的?” 赢楚楚嚷道:“反正是在一处高山上。一路都是差不多的山,又哪里能记得清楚呢?” 风灵芝不再问话,也不再管赢楚楚,突然独自往树林深处冲去。杨坚见赢楚楚暂时无险,好奇心大起,追踪风灵芝而去,却见她一口气跑到四下无人的密林里,抱着一颗大树抽泣了起来,瘦削的肩膀起起伏伏,苗条的身子不停颤抖,显是伤心欲绝。杨坚心头激震:真没想到,这个初识不久的丑丫头,竟对我如此真挚,世间除了师父,怕是不会有人为我如此伤心了。 风灵芝正哭到痛处,忽闻身后一声叹息,就如被闪电击中一般,蓦地僵住,继而转身,却只见一株株寂寞老树,并无一人,不由撕心裂肺般哭喊道:“杨坚!杨坚!是你的魂魄来了么?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对你都不好,你可是十分难受?十分不甘?” 树林深处响起一个飘飘悠悠,刻骨铭心的声音:“唉,多谢你的关心。其实我孑然一身,别人对我好与不好,又有何妨?你帮魔族擒住的那几千武士,大都有妻儿老小,若他们不能回去,有多少白发父母、垂髫幼儿要悲绝、痛绝?他们都是与你我一样的人,你若能对我有所偏爱,为何对别人如此狠心?” 风灵芝本已起步往杨坚说话之处跑去,又乍然停住,柔声道:“杨坚,你刚死去,魂魄就来找我了吗?你说过,你我都是尘世中一片落叶,这世间风急雨骤,两片叶子在一起,总好过独自飘零。你现在可是更加没人疼爱?你放心,待我做完我的事情,就去陪你。我是不是狠心的魔女,你也终会知道。” 风灵芝戴着早已泪湿的面罩,不教任何人看见表情,但声音里的坚定却是活生生的。杨坚本是无意中轻轻一叹,却被听出声音,只得顺势装下去,未料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道: “风姑娘,你言重了。两片落叶风雨中相逢,转眼就各自零落,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漂泊,世事本就如此,又何苦强要一起?” 风灵芝幽幽道:“你对着又凶又丑的魔女,就说各有方向。若对着娇滴滴的楚楚公主,怕是恨不得时刻随她左右了。这世上谁好谁坏,何事值得,我心中有数。我虽命薄,却也从不觉得低谁一等,并不劳你指教。”顿了顿又道: “魔王已传下话来,魔族定要抢在五国之前,与岛上怪物结成同盟,助它们离岛,绝不能让仁心箭落入人类之手。那几千武士,被千面法王用铃擒住,要作为见面礼送到岛上,好商谈结盟一事。随你如何想,我并无害人之心。” 杨坚吃了一惊,急急道:“那岛上不知有多少怪物,法力既高,又喜吃人,幸而被困在这不毛之地。若魔族真能助其脱困,怕不要天下大乱!今晨失踪的几百武士,已是凶多吉少,怎忍再添几千性命?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我杨坚既然遇到,豁出性命也须阻止。”说着,再无心情影藏身形,从林中一跃而出,就欲去前面救人。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山中密林,光线极暗。风灵芝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猛的一震,还没回过神,就见杨坚从参差的树木暗影中穿了出来,明朗的脸上仿佛汇集了林中所有的光线,眼神清澈,鼻梁坚挺,哪里像是魂魄?不由欢声大叫道:“杨坚!你,你没死?!”说着,猛的一跺脚,害羞的背过身去,用双手紧紧捂住脸,手指缝里又流出不知是喜、是气的泪来,急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坏?竟然装死吓我,骗我说出那些话!” 杨坚望着风灵芝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着实有些恍惚,只觉那身姿窈窕动人,那柔情尤堪怜惜。继而就冷静下来,决然道:“实在抱歉。不过我知道,你那些话是对魂魄所说,我既未死,自当不算。”言罢,不忍再停留,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了。 须臾,就见到赢楚楚兀自靠在树边,依然是浑浑沌沌。杨坚急忙扶起赢楚楚,循着铃声御剑疾冲,立时飞到那片空地上方,俯身一看,见二圣已被妒天法王捆的密密实实,手中的冰戟几乎无法伸展。冰球之中的姬白衣,更是眯上了双眼,半迷半梦。那边厢,几千个被俘武士大都已沉沉入睡,就如行尸走肉。 杨坚深知,只消片刻,待二圣也被拿下,这几千个武士,恐怕还连带姬白衣和杜痴、周癫,都将被送到岛上喂那神秘的怪物。此时能救他们的,只自己一人而已。这事虽然危险万分,但对错分明,杨坚并无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心中早涌起无限豪情,决意大干一场,誓不让惨剧发生。他唯一担心的,只是靠在自己肩头,迷迷糊糊的赢楚楚而已。 杨坚四下里扫了几眼,扶着赢楚楚悄然落在一株远离群魔、最为茂盛的大树里,小心将她放好在最结实的枝干上,借着极朦胧的落日余晖,无限依恋地看了又看那艳若桃李的脸庞,见她已然昏沉,鼓起勇气说道:“楚楚公主,你可知道,我虽然不怕喧天鼓、铃,但你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足以勾动我的心神魂魄,那威力可比任何法宝都厉害的多了!若我此次难以幸免,愿你今后能与心中的白衣王子互为知音,不要如我这般独自神伤,实在难受。” 言罢,再不敢多看,“咻”地飞到众人头顶,见日已西沉,月还未出,正是灰暗之时,大喝一声,使出十足十的“雷动九天”,轰隆隆一片紫色雷海中,魔族武士被炸的纷乱溃退,不少枯树杂草被点着,四周顿时明亮起来。二圣与姬白衣也被震动心神,回复了不少神智。 妒天法王眼看就要拿下二圣,突见周边惊雷阵阵,不禁怛然失色,急往后退,却又见红光一闪,缠在二圣身遭的纠结丝已尽皆被割断。一个十七八岁的挺拔少年,傲然立在二圣身前,大笑道:“你这红眼的魔头,莫不是蜘蛛变得么?只是你这蜘蛛丝太不结实,若不是靠着千面法王的铃,你哪里能困的住玄冥国二圣?” 这少年自然是杨坚,他明知妒天法王心胸狭窄,用绝尘剑斩断纠结丝后,立即出言挑拨。妒天果然怒极,一双红眼似要滴出血来,狂吼道:“千面!你这厮大言不惭,说什么无人可以抵挡铃,要我放心迎敌,这个毛孩子却为何不怕你的破铃?你羞也不羞?” 千面并不与妒天计较,只在暗处把铃摇的愈发急迫,杨坚虽是无妨,二圣与姬白衣登时又迷糊起来。杨坚眼珠一转,大声道:“千面法王,世人都说您法力高深,冠绝魔族八王,今日才知,那都是以讹传讹。依我看,以您的千变魔功,加上铃噬魂灭魄的威力,就是横扫神州也不在话下,世人拿您和其他法王比,实在是对您的不敬!” 妒天法王听到这话,仿若被刀剜了心窝一样,嘶声叫道:“放屁!你这毛孩子毫无见识,怎敢就放这种臭屁!千面这厮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不堪之极!怎么可能配的上如此褒奖?难道世人都是瞎子、傻子不成?!” 杨坚认真说道:“这可不是我一家之言。我们五国高手常常说起魔族八王,都认为以千面法王本事最大,我只是据实转述而已。就说这次,若非靠着千面法王的铃,你们又怎能擒得这几千武士?又怎敌得过玄冥国二圣?我看此役过后,千面法王的威名更加要响彻神州!”说着,见妒天的一张青脸已憋的发紫,嘴唇不停颤抖,竟似气到说不出话来,心中好笑之极,却故意叹了口气,凝重说道:“唉,可是我身为武士,明知不是对手,此刻也只得奋力一搏。不过能与千面法王一战,虽败犹荣,虽死无憾!” 妒天心如火焚,目龇欲裂,正要让这个眼睛生疮的小子知道厉害,突闻杨坚要挑战千面魔,急忙压住火气,一边想:我可不能出手,让千面这厮白捡便宜,继续沽名钓誉!一边竟提醒杨坚道:“嘿嘿,其实你这小子的法力也就一般,离本座自是差得远,但你既不怕铃,凭着刚才那手绝尘剑,未必就会输给千面,只须提防他变化偷袭就是了。” 杨坚哈哈一笑,驾着木剑飞到半空,在众人头顶急速兜起圈子,又从怀中拿出白玉笛,吹起了白鹿山人所作的“志怀霜雪”。若妒天全力阻止,他原本无法专心吹奏,但妒天早已气急败坏,竟完全不管他,只是施展缠绕,将二圣缠的如蚕茧一般,急欲显出自己的本事。 待得杨坚一曲吹毕,杜痴、周癫、姬白衣皆已恢复如常,就连那几千被俘武士也醒转过来,都奇怪从哪儿来了个不认识的布衣少年,竟敢只身与魔族高手对敌。 二圣神智清醒后,法力完全不同,各自念动咒语,将冰戟化作两把极薄极利的双面冰刃,不一会儿就将身外密密实实的“纠结丝”割的稀烂,大吼一声,扑向妒天法王。姬白衣也已看清形势,一边大叫道:“杨兄弟,你的毒没事了么?真是天佑英雄!”一边催动玄冥神斧,共同上前夹击。妒天以一敌三,左支右挡,不多时就险情迭出,正危急之际,只听哇呀呀连声大吼,一个红发巨魔挥动黑色大刀加入战团,却是嗜斗魔适时赶到,双方随即又陷入苦战。 混乱中,铃声乍停,想是千面魔见铃不再奏效,干脆也不再摇。被杨坚用天雷术逼退的几百名魔族武士又围了上来,搭好乌金弓,对准了玄冥国三人。杨坚收起白玉笛,赶紧落到被俘的五国武士前面,顺手抽出一名武士的尖刀,忽忽切断了捆缚众人的绳子。 几千名武士见了杨坚身手,尽皆精神大震,道谢声此起彼伏。为首的五国头领急上前来施礼,其中一个穿紫色劲装的中年武士抢着道:“在下紫金国秋月寒,奉命在此主持局面,小英雄的御剑术十分高明,莫非是我国才俊?恕我眼拙,竟不识如此少年英杰。” 杨坚笑道:“我叫杨坚,本就是天眼书院中的一个无名小子,受赢重王爷所托来此,你不认识我就对了。” 又有一个白衣武士拱手道:“在下杜宇宵,率玄冥国一千弟兄,多谢小英雄相救。此恩容后再报。”边说边抽出兵刃,领着一千玄冥国武士急冲上前去,与魔族武士对峙,为姬白衣三人呐喊助威。 五国之间常年明争暗斗,但此番寻找仁心箭,本已结盟,如今面对魔族几王,又都深知要想活命就必得同心协力。息土、厌火、丹木三国的武士头领向杨坚道谢之后,也都发一声喊,率着属下武士相助玄冥国,严阵以待。 只有紫金国众武士听到杨坚是赢重亲自派来,都不敢擅动,随秋月寒低着头,静等杨坚吩咐。杨坚见了他们的模样,倒反奇怪起来,问道:“秋大哥,你们为何不上前助阵?都在这里呆着作甚?” 秋月寒留着一撇黑胡子,一看就像忠厚人,苦笑道:“杨兄弟,自打发现此湖,连着三拨人登岛,我都派出大批兄弟,本意是为防仁心箭旁落,怎料岛上有极厉害的怪物,所有兄弟都一去不回。我决断有误,致使紫金国损失最大,不胜惶恐。既然杨兄弟是王爷亲信,往后自然都听杨兄弟指派。” 杨坚一愣,吃吃道:“我可不会指派人。不过我觉得,争夺仁心箭,本是为了抵御恶魔,让大伙儿日子过的更安稳,现在箭还没见着,就已然死了这么多人,殊为心痛!各位大哥,往后的重中之重,当然是各自保住性命!若不幸死在这里,家中老小又有谁能替你照看?”言罢,转身就走,只留下各武士面面相觑,有许多人不禁已眼泛泪光。 却说玄冥国三人虽然占了上风,但嗜斗魔十分骁勇,妒天法王也的确非同小可,二魔头并不至于很快落败。玄冥国武士们对姬白衣极为爱戴,生恐王子有何差错,于是怂恿着五国众人,呐喊一声,一起扑上前去,想倚多为胜。但魔族虽只来了几百武士,却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并不畏惧五国人多,双方迅即混战起来,直杀得昏天黑地,刹那间就有几人倒毙。 杨坚实不忍再损无辜性命,长啸一声,御剑飞到激战的人群上空,轰隆隆炸响漫天的天雷,众人、魔见天空中突然布满紫色的霹雳,宛若天崩一般,齐齐吃了一惊,都向后跃开,抬头观看。杨坚趁机大喝道:“住手!各位苦苦争斗,却是为何?” 妒天一边拉住要继续冲上前去厮杀的嗜斗魔,一边大声嚷道:“废话!当然是为了抢先登岛,抢夺仁心箭!” 杜痴、周癫也叫道:“杨坚,快些与我等合力杀尽魔族,万不能让魔类先行登岛!” 杨坚苦笑道:“二位前辈,此时若助你们杀光魔族,玄冥国可是要抢在各国首领到来之前登岛?” 二圣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姬白衣接道:“神兵利器,有德者得之,谁先谁后,顺其自然即可。只是万不要让魔族抢了去!” 其他各国武士一听,哄然乱成一团,纷纷后退,看来都不愿再上前拼杀,生恐本国首领未到,若将魔族击退,却又为玄冥国做了嫁衣。 杨坚叹道:“若仁心箭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想必不会选择满手血腥、图谋霸业的人物作主人,否则哪里配的上一个‘仁’字?”顿了顿,又道: “与其混战一番,尸横遍野,莫若我们人、魔双方选出高手,公平比试,谁赢就可先登岛,如何?” 话音刚落,五国及魔族的武士们竟齐声叫起好来,原来不管人、魔,都并不想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姬白衣与二圣互望一眼,都觉己方连上杨坚,共有四个好手,赢面甚大。姬白衣点头微笑道:“杨兄弟的提议当然很好。我两位师父一向是共同出手,我与杨兄弟也可以各自应付一局,只怕魔族却凑不齐阵容来应战。” 就听一个冷傲、阴毒的女子声音响起:“哼,小子好大的口气。就依你们,双方比试三局,三局两胜,胜者登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一、拔刀向魔男儿事 众人眼前一花,见妒天、嗜斗身旁已多了个黑袍老妇,高瘦、微驼,脸白如抹灰,唇红欲滴血,颧骨高耸,双眼内凹,拄着蛇头法杖,透出森森鬼气。杨坚一看她,就如见了蛇蝎毒虫,浑身不舒服,不用猜,就知这老妇定是天下武士闻之色变的毒后法王。妒天见了她,目露厌憎不安之色,不自禁的挪开一步。就连嗜斗魔,竟也安静下来。 姬白衣瞥见不少武士都有些抖抖瑟瑟,皱了皱眉,直视三个魔头,傲然道:“毒后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就差千面法王现身。玄冥神斧多年未饮魔血,今日正要一偿所愿。” 顿时有个忽男忽女的声音笑将起来:“得了吧。本座近年常听人说,玄冥国出了个白衣王子,那法力如何了不得,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笑话。现在的年轻人也太没见识,才会吹捧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白脸!”说着,魔族阵中走出一个武士,面相绝无特点,只消将其往魔族武士中一扔,想必就再也拎不出来。他往毒后身旁一站,嘻嘻笑着接道: “白衣王子,本座亦曾与年少时的赢轩、公孙尽欢交锋,恕我直言,你这辈子是休想追到这二位的影子了。你有玄冥神斧,已该庆幸,如今仗着龙血凤髓,竟做起仁心箭的梦来,真以为大伙来此是比脸蛋的么?” 姬白衣自懂事起,就立誓要成为赢轩、公孙尽欢那样的一代雄才,每日苦练不断,唯恐被认为仰赖出身,华而不实。千面魔这一番话,字字如针,针针扎心。姬白衣蓦地全身绷紧,瞳孔抽缩,死死盯住千面魔,冷淡淡地道:“法王如此激怒白衣,无非是想挑白衣对敌。既然如此,待会儿就请法王不吝赐教。” 千面魔皮笑肉不笑地接道:“好说,好说,咱俩心领神会,一会儿我定把你照顾周全。” 妒天却烦躁起来,怒道:“毒后,你看千面这厮,还没开打,就先挑个软柿子,一如既往地耍奸。” 毒后阴悚悚笑道:“千面原本就不似你这般能打,由他去吧。反正还剩下一个毛头子,就交给你?” 妒天愈加烦闷,连连摇头道:“这个紫金国的子邪门的紧,不止不怕销魂铃,他的绝尘剑还真有些昔日赢轩的风采,不一定就比两个老头儿好对付。” 很少说话的嗜斗魔大为焦躁,叫道:“两个老头儿,两个孩,挑谁不都是一刀砍杀?你们到底还打是不打?” 毒后将蛇头法杖往地上一点,沙哑着嗓子道:“那就先听老身的,嗜斗、妒天对两个疯老头儿,紫金国这子交给本座打理。” 千面立时抚掌赞道:“妙极,妙极,老太婆就是比那些红眼病有见地、有担当,紫金国这子深不可测,交给老太婆最为妥当。” 玄冥国众人一向以王子为荣,此刻见几个魔头言语之中竟都将姬白衣视作软茬,尽皆忿忿不平。而紫金国自秋月寒以下,却都颇觉得意,不少人窃窃私语,只奇怪似杨坚这等少年高手,怎的没被早点启用?否则,他或许早就在新秀法术大赛夺魁了。 痴癫二圣憋闷了半天,一个腮帮子鼓的浑圆,一个胡子都气歪了。杜痴怒极反笑道:“好啊,好,你们总算是商量好了,可否吃我老头儿一拳?!”言罢,扎稳弓步,吐气送肩,竟凭空击出一个寒冰凝成、足有五六丈高的大拳头,夹着狂风狠狠砸向四个魔头。毒后、千面、妒天齐声惊呼“冰魔拳!”一个比一个退的更快。唯独嗜斗魔挥刀迎击,只听“砰”的一声,直被那拳头撞飞到高空,又颓然坠地,饶是他练就不死神功,也半晌没有爬起。 冰魔拳威力无匹,但消耗也大,杜痴一拳击飞嗜斗魔后,略微有些气喘,妒天法王怎肯错失良机?随即吐出无数“纠结丝”,铺天盖地缠向杜痴。却听周癫气冲冲叫道:“今日听够了邪音魔曲,且试试我的‘寒冰斩’!”只见他双手作势往下一切,半空中随之出现一柄六七丈长的巨大冰剑,跟着他的手势疾斩而下,立将漫天的“纠结丝”尽数斩断。 痴癫二圣近三十年极少露面,这一天来又先后被喧天鼓、销魂铃制约,以致于几个魔头都过于轻敌,忘记了这二老当年就是玄冥国最强的高手。及至反应过来,妒天法王又惊又怒,骂咧咧地道:“妈呀,‘冰魔拳’,‘寒冰斩’!这还怎么打?” 千面魔早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听到他忽男忽女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红眼病,现在你该知道,若不是我的销魂铃,你刚才就被人家砸扁、切碎了吧?” 却见嗜斗魔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捶胸大吼道:“好拳!打的痛快!今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言罢,他浑身骨节发出一阵格格怪响,身躯急速膨胀,迅即就如一座山般立在那里,肌肉突兀,面目狰狞,红色发须随风乱舞,浑似一只巨大的猩猩,啊呜一声嚎叫,凌空跃起,扑向杜痴、周癫。这是不死魔功里两败俱伤的魔法,虽能使得身躯、力气都增大许多倍,却也大伤元气,一仗过后,要几个月才能恢复体力。若非遭遇难以战胜的强敌,修习者断不会施展此法。 痴癫二圣若在平常,多半会先躲开嗜斗魔的搏命一扑,但此时怒火正炽,只想大展身手立威,因此并不退却,反而齐齐指向半空中的嗜斗,大喝一声“破天玄冰枪!”顺着二人所指方向登时现出一杆十几丈长、两三人难以合抱的莹透冰枪,电光般朝天刺去,立将嗜斗魔洞穿。 玄冥国武士见二圣如此神威,早就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其余各国武士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也都心悦诚服地跟着喝起彩来。可惜欢声未落,变故已生,嗜斗魔明明已被一枪穿心,偏偏其势不减,照旧扑了下来,抄手就将二圣抓在两只巨大的魔掌中,咬牙切齿地用力猛捏。众人的欢叫立时变作惊呼一片。就连姬白衣也“啊呀”一声,几乎就想冲上前去。 二圣激怒之下略为大意,好在被嗜斗魔抓在手中时,自然而然地生出护身冰甲。嗜斗魔刚被玄冰抢重创,虽是使出全部力气,浑身的青筋都快崩断,却也只是将二圣的护身冰甲捏的吱吱作响,难以碎裂。二圣身子被嗜斗魔死死握住,只露出头脸,一时却也难以挣脱。 妒天法王阴阴一笑,鬼魅般跃到嗜斗魔肩头,从口中、手心、肚脐等处射出无数黑黝黝的纠结丝,霎时就将二圣的头脸牢牢缠住,迅即收缩。妒天深知良机难再,直接使出缠绕大法里的“炼狱缠绕”,纠结丝又密又结实,力量比嗜斗魔的手劲儿大了很多,二圣头部的冰盔看着就要溃碎,即将被缠绕窒息而死。 魔族阵营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五国大多数武士都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杨坚正要施展绝尘剑救下二老,姬白衣已大声道:“二位师父,输一局也无关紧要,莫若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蓦地现出一座大冰块,二圣、嗜斗、妒天全被冻在其中。姬白衣几欲落泪,他认得这是御冰术里极为狠辣的法门,名唤“灭绝冰窒”,施展此法时,冰比铁石还坚,冰内不能呼吸,一旦被冻住,很快就会窒息。二圣被妒天缠住,自知再难挣脱,又绝不肯认输,生恐旁人一旦插手,一世英名就算毁掉,干脆抢先使出“灭绝冰窒”,将自己与二魔冰封在一起,显是要同归于尽。 杨坚也看出,眼前这冰块坚实异常,恐非一般法力可以击碎。嗜斗、妒天转眼就面色惨白;杜痴、周癫的头脸被缠紧,看不见面貌,但想来也必不好受。杨坚不忍看见二人、二魔就此活活闷死,默念心法,决意试上一试,看绝尘剑能否破冰。未料,冰块中的妒天法王已抢先收起纠结丝,双手勉力上举,竟似求饶一般。 嗜斗魔虽有不死魔功,但刚被玄冰枪刺穿,又遭窒息,终于坚持不住,双手渐渐放松。二圣所惧者本就是“炼狱缠绕”,心中明白,不等二魔窒息,自己就先被缠碎头颅了。哪儿知妒天意志如此薄弱,刚被冰窒片晌,就干脆收手认输。纠结丝一去,二圣立觉轻松,速即收起“灭绝冰窒”,从嗜斗魔的大手掌中飞身而出。嗜斗一屁股坐在地上,忽忽喘气,看来还想扑上,却被妒天一把扯住,继而连连摆手,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这局算他们赢了便是!” 魔族阵营一片哗然,千面魔厉声怒斥:“妒天,你也太过熊包!至少也是两败俱伤的场面,你竟甘愿认输,你还有何面目做魔域法王?” 妒天马上反唇相讥道:“你这厮也配说我?还没开打,你就先预定了白脸徒弟,却将师父留给我,还妄想让本座和两个糟老头子同归于尽,让你在旁偷笑不成?” 遥遥观战的毒后冷哼一声,森然道:“住口!嗯,玄冥国痴癫二圣确然名不虚传,纵然换成其他法王上阵,输赢也都在一线之间,这局输就输了。后面赢下两个毛头子也就足够。” 有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跟着响起:“毒后说的是!各位法王实力雄厚,输一局并不打紧,万不要伤了和气,动摇军心。” 杨坚一听,就知是风灵芝到了。几个魔族法王各自不服,却好像都喜欢听她说话,千面魔真的不再与妒天斗嘴,却从魔族武士中走出,到前面嘿嘿笑道:“白脸王子,下一局就由你我做个了断,如何?你两个师父果然有真本事,你可不要太丢他们的脸了。” 大战当前,他故意将白衣称作“白脸”,摆明要激怒姬白衣。发怒本是临阵大忌,适才痴癫二圣若非怒火攻心,急于取胜,也不会轻易被嗜斗魔抓在手中。千面魔最擅变化,一向为魔族打探消息、偷袭,临阵对敌并非所长,但他老谋深算,料定姬白衣身份尊贵、品性高傲,平素定然没人敢对他讥笑嘲讽,故而频频出言不逊。 姬白衣明知是计,还是气的满面通红、微微颤抖,冷笑道:“但愿阁下的法力不输嘴上功夫!”话未说完,背上的玄冥神斧已化作一道白光,夹着风雷之势劈向千面魔,玄冥国武士们不少都欢呼起来:“神斧流星!”原来这是姬白衣的成名绝技,曾助他在新秀法术大赛上夺魁,虽不比杨坚的绝尘剑快,但也堪称疾若流星,且声势更加惊人。千面魔早已凝神戒备,施展疾行术轻松避开,笑道:“这就是‘神斧流星’了么?太令本座失望!” 姬白衣冷哼一声,接道:“法王勿须着急,这才刚刚开始!”边说边在原地指指点点的比划起来,那玄冥神斧全然依着他的手势,对千面魔追击不停。他指挥神斧的招式亦潇洒自如,翩翩欲飞,玄冥国人群中不时爆发出赞美声。突地,杨坚听到身后的紫金国武士中也有人大声喝彩,还是女儿声音,娇媚可人,熟悉之极,忙回头一看,赫然正是赢楚楚,不知何时清醒,走了过来。那双魂牵梦萦的大眼睛正凝视着姬白衣,眼里溢出崇拜,脸上写满迷恋。觉察到杨坚在看自己,赢楚楚才转脸笑道:“我迷迷糊糊记得又是你救了我,过来一看,果然你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真是害我好一通担心。” 杨坚微笑点头,心中翻江倒海起来:本以为她当时神智昏沉,可她竟然记得是被我所救?啊呀,那她该不会听到了我说的话吧?…… 千面魔躲避了几次,见玄冥神斧如影随形、没完没了,不由焦躁起来,握紧黑杀刀,对准神斧狠命一击,却听“咔嚓”一声,黑杀刀竟被神斧切豆腐般劈为两段,那斧去势丝毫不减,直朝千面魔砍去,魔头大叫一声,于毫厘之间闪开,腰间已被划破,渗出丝丝血迹,露出了衣服内悬挂的一串青铜色铃铛,想必就是销魂铃。 姬白衣精神一震,一边指挥神斧追击不停,一边抿嘴呼哨,不知从哪里蹿出了飞天白龙,在空中张牙舞爪,对着千面魔开口一喷,就有无数碎冰疾射而出。千面魔受到前后夹击,眼看就无还手之力。 妒天法王看的高兴起来,狂笑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平素投机取巧,博得魔王信任。原来手底下如此不堪!当真笑杀本座了。” 毒后眉头一皱,冷言道:“千面本不以搏斗见长,你如此说他,着实不公。况且依我老太婆所见,白脸本事一般,只是靠了玄冥神斧、飞天白龙这两件宝贝,千面未必就会输他。” 妒天显是不以为然,正要再说几句,却见千面魔倏忽一闪,陡然不见了踪迹,众人都“咦”的惊呼起来。 姬白衣寻不见千面,只得将玄冥神斧收回,纵身跃上飞天白龙,对着下方冷嘲道:“千面老魔,你这是何意?我们只是比试,并非搏命,你只消认输,王不会赶尽杀绝。你又何必怕成这样,不敢现身?” 千面魔听来却没生气,嘿嘿讪笑着,反唇相讥道:“本座法力高深,又非莽夫,为何定要与你一刀一斧的比试?大家都已看到,名满天下的白衣王子,除去出身好,继承了玄冥神斧,并有飞天白龙骑乘,哪有能拿出手的真实本领?” 姬白衣细听之下,发觉千面魔的声音传自玄冥国众人中,刚心中一凛,就见有个玄冥国武士被直直扔了过来,尖叫不停。姬白衣无暇多想,从白龙上飞身而起,接住那武士,轻放到地上。未料,就此一发不可收拾,玄冥国众武士竟被接二连三扔向姬白衣,到处都是惊呼连连,乱成一团。姬白衣知道,必是千面魔变化成玄冥国武士的模样,在人群里游走,众人防备不及,被他如同孩丢炮仗一般的随手掷出,却也只得先接住再说。 痴癫二圣同声大喝:“心有诈!”姬白衣也已想到,若千面魔趁机将“自己”投过来,乱中偷袭,殊难防范。他脑中一转,嘲笑道:“千面老魔,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觉丢人么?看我的‘如意水壁’。”说着,身遭早已升起一堵弧形的旋转水墙,那些武士撞上水墙,都顺着水墙的坡度蜿蜒滑下,如同山地滑冰一般,并无多大损伤。姬白衣在水墙中央,不用担心被袭,只凝神细看,等着千面魔露出破绽。 玄冥国武士也都明白了千面魔的策略,急速四散,欲令千面难以隐藏。眼看形势就要反转,姬白衣突见一个陌生武士被扔向水墙,虽然也是玄冥国的装扮,但腰间血迹明显,兼且挂着一串铃铛。姬白衣被千面连番讽刺,内心压抑已久,此刻安肯错过泄愤良机?他冷冷一笑,蓦地撤去水墙,亲手执着神斧,恶狠狠一斧劈向那武士。血光一闪间,那武士已被生生砍作两半,落在地上还不肯闭眼。 姬白衣并没想到如此轻易得手,不由一愣,定睛看时,地上那尸身分明还是人类武士,并未变回魔族的模样。惊愕半晌,姬白衣“啊”的一声惨叹,浑身的力气似在一瞬间被抽干,身躯一摇,单膝跪在尸身前面,抖个不停,终于哗的流出泪来。 众人皆知,魔族的变化术虽然诡异,但若被杀死,魔法自然破解,尸身必会现出原形。眼前这死人,显然绝非千面魔。姬白衣多年来都被视为振兴玄冥国的希望,他也以此自勉,日夜警醒,哪儿能想到今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属下的武士?他自受到严格教导,情绪极少外露,就如不断加高堤坝抵挡洪水一般,一旦堤坝失控,势必汹涌澎湃。而此刻,他心中的堤坝显是有了缺口。 杨坚见了姬白衣的惨状,也觉戚戚然,正想安慰几句,身旁却有个人已奔上前去,哽咽着柔声道:“白衣王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勿须这样难过,会伤了身体。你再这样难过,我,我也好生难受……” 说话者自然是赢楚楚。杨坚虽也听过她柔声细言,但似这等眼含热泪、饱含真诚的温柔之语,当真从来没有过。杨坚顿时呆住,喉头发紧,一时再也说不出话。 姬白衣显然还未平复,只将手猛然一挥,示意赢楚楚不要靠近。痴癫二圣对望一眼,正待亲自劝慰徒儿,忽见玄冥国武士头领杜宇宵已大步上前,叫到:“王子不必悲伤,这人绝非玄冥国兄弟,我并不认识!”姬白衣于绝望中闻听此言,几乎要跳将起来,猛的回身,颤抖着问道:“你!你看清楚了吗?” 说话间,杜宇宵已走到姬白衣身边,注视着地上尸身,沉声道:“我看的十分清楚,不过,你是否能看清楚呢?”听到最后一句时,痴癫二圣觉出不妙,齐齐大叫:“白衣心!”却哪里还来得及?那‘杜宇宵’话刚说至一半时,就“嗖”的拔出腰刀,迅捷绝伦的一刀斩向姬白衣,而姬白衣兀自魂不附体,眼看再难幸免。 九鼎一丝之际,淡淡的红影一闪,‘杜宇宵’手中的腰刀已被射落。他反应迅捷,刀被击落,人已退开,宛若游魂一般,用的正是上乘的魔族疾行术。同时听到杨坚一声怒喝:“千面魔,第二局已了,可有兴趣试试我的绝尘剑?”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走上前去的‘杜宇宵’却是千面!他一口气退到很远的地方,哈哈大笑道:“好子!你这手绝尘剑确然快的邪气,本座只见过赢轩有这般快法。不过可惜,老太婆选了你,你就算再快,也是没用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二、英雄或是身边人 杨坚本就厌恶杀伐纷争,后又受赢轩教导,深知世间但有争端,最先遭殃的往往是弱无辜之人。刚才目睹无辜武士被“一斧两断”,死不瞑目,不由恨极了千面的狡猾狠辣,怒冲冲道:“毒后若想指教杨坚,自当奉陪!不过杨坚今日心情好,买一赠一,就再免费送你一剑!” 话到最后,千面魔听出不对,急往魔族武士中闪去,却突有红光一现,跟着响起一声不男不女的惨叫。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几个眼力好的武士赶忙解释:那红光好像竟是绝尘剑?一剑就刺伤了千面魔! 妒天驴叫一般嚷道:“对面的听着,若非姓杨的子插手,白脸已死于千面刀下,须得说清楚,第二局可是我们赢了。”顿了顿,又赶紧接道:“千面法王,你侥幸赢了一局,紧接着就被一剑刺伤,可见你确实没有真本事,凭的都是偷奸耍滑,我可从来没有说错你!” 姬白衣早被玄冥国众人扶下,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已将心里的堤坝修复好,任凭妒天说的多难听,他只是沉默,面上绝无表情。痴癫二圣倒比他火气大的多,一个怒喝:“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一个大叫:“白衣年龄,没经验,以后再遇见,就没这么便宜!” 杨坚抬头一看,见一轮明月悄然挂上天边,正放出无限清辉,吸了口气,高声道:“毒后法王,前面一胜一负,看来咱们的第三局是跑不掉了。” 毒后的脸色更加惨白,愈发像是噩梦中荡出的阴魂,颤巍巍步向杨坚,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嘶哑的冷笑,森然道:“伙子,你今日真令本座惊喜万分。你既能破解喧天鼓、销魂铃;又能从蜂尾针下逃生;绝尘剑、天雷术的造诣,怕是要羞死紫金国三十年来出过的人物。你可知道,世间最大的快乐,就是毒杀似你这样的英才!可惜,此事可遇而不可求,本座实在等的太久。” 旁人闻言,都面露惧色,杨坚却大为好奇:“世间快活之事太多,游览山水,弹琴吹笛,饮酒品茶,享用美食……你为何偏以毒杀别人为乐?” 毒后倒是一愣,冷笑道:“废话!本座钻研毒术多年,苦心孤诣,若不能毒杀一流高手、操纵他人生死,如何显出本事?就如你苦练绝尘剑,难道为的是老死山林?” 杨坚更为奇怪:“那你为何不用毒术救人?不也能彰显所学?” 毒后嘲弄道:“你又为何要救这些势利人?他们最关心的,无非是谁更有权势。本座杀了你,他们知晓本座更强,自然就畏惧臣服,谁会记得你曾舍身相救?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杨坚摇头叹息道:“如果人人如你这般想,魔欲猖炽,善念凋零,谁都不会快活。”话锋一转,嘲讽道:“毒后法王,依杨坚看,若把你自己的心肠挖出来,炼成毒药,你的毒术定能更上一层楼。” 毒后竟认真问道:“为何如此说?” 杨坚哈哈一笑,朗声道:“亏你苦修毒术多年,难道不知,世间最毒之物,就是你这种只顾自家满足,不管他人死活的心肠么?”言罢,再不犹疑,大喝一声:“看剑!”背后木剑陡的腾空,犹若一道长虹,直取毒后。杨坚心中雪亮,毒后的魔法杀伤力太大,最好是抢得先机,一举取胜,免得殃及无辜。 毒后却早有防备,也未见何动作,法杖顶端的蛇嘴里,抢先飞出几枚毒钉,直往五国人群中射去。杨坚心念急转,掉转木剑于电光石火间击落几枚毒钉,再看毒后时,已被一大团黑雾包围,那黑雾随风弥漫,迅即笼天罩地,再难看出毒后藏在何处。 毒后的声音飘忽不定:“果然是个傻子!不妨告诉你,心肠不毒,焉能成大事?” 魔族武士们自打毒后上阵,就都悄悄后退,不觉间已撤的极远。五国众人看到毒雾,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四下逃窜,转眼间也都遥遥避开。杨坚见四下无人,倒放下心来,大笑道:“大事我是做不成,‘大雷’就有一个,尝尝我的‘怒雷轰顶’!”将手一指,黑雾之中“嘭”地炸响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随之喷薄出的紫色火焰,刹那间就充塞天地。看来毒后无论藏在哪个角落,都势必要被炸将出来。 杨坚御剑飞上半空,紧盯黑雾,只等毒后抵挡不住天雷术的轰炸,现出身来,就施展绝尘剑一击致命。谁料,毒后还未出现,黑雾中却先激射出无数枝毒箭,密密麻麻射向四面八方,月色下细看,那箭非木非铁,竟都是绿幽幽的毒液。杨坚吓了一跳,赶忙御剑退出好远,待得毒液喷完,再近前一看,但凡被毒液沾染上的石头、树木、土地都在瞬间被腐蚀殆尽,冒出缕缕灰烟,伴有阵阵腐烂草木的气味儿。看来无论人、魔,只要不心被喷上一滴,片刻间就会骨肉不存,化为乌有。 杨坚见了毒液的威力,正有些心中发毛,忽觉眼睛酸涩难当,遇风就泪流不止,速即严重起来,连周围景物也无法看清,只见一片朦胧。大惊之下,明白过来,原来那毒液腐蚀万物后冒出的烟气,却能刺激眼睛。 杨坚大骇,心知片刻间或要失明,惊惶之下怒喝道:“狂雷天袭!”这是天雷术里威力最强的法门之一,若非万分危急,杨坚断不会使用。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黑雾中仿佛引爆了无数个火山,直炸的天塌地陷一般,纵然毒后是金石之躯,若不逃出,也必被轰成灰烬。此时,杨坚眼内似有千百只虫子在咬,他将牙关咬出血来,勉力眯着双眼,只盼能看见毒后飞出,好施展绝尘剑。 苦熬了片晌,杨坚陡然醒觉:莫非毒后根本就没在黑雾之中?恰在此际,身后传来阴郁的冷笑,急忙想回头时,惊觉全身都已麻痹,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缓缓转过身来。其实杨坚早已看不清楚,只觉恍惚有个黑影,急切切的道:“你快试试,施展绝尘剑击杀本座?”杨坚一听是毒后声音,马上辨声定位,却觉意念也如身体一样不听使唤,用尽心力才勉强没有昏厥,更遑论御剑、出剑了。 毒后难抑得意之情,直笑的身躯乱颤,喘息着道:“本座近年来苦苦炼制的‘幽冥吸元气’,无色无味,可瞬间致人麻痹,却只能层层密封在千年玄铁打造的盒子里,对敌时无法施放。真是多亏了你的‘狂雷天袭’,竟能将玄铁盒炸开,放出‘幽冥吸元气’。此法极好,本座定要细加探究。” 杨坚本想苦笑,可是脸上僵硬,已笑不出来,有气无力的道:“原来你是用黑雾迷惑我,你躲在他处,在黑雾中藏了毒液、毒气,等着我用天雷术炸将出来,真是佩服。” 毒后似又苦恼起来,喃喃道:“这些临阵对敌的诈术,有何足道?如何将‘幽冥吸元气’与‘天雷术’融合,做到随意施放制敌,才是值得考究之事。”身子一震,叫道:“你还不能死!”说着,已蹿到杨坚身边,捏开杨坚嘴巴,“嗖嗖”弹了两粒丹药进去。 须臾,杨坚渐渐清醒,麻木感消逝,却又浑身绞痛起来,时而若刀剜骨髓,时而筋脉狂抽,时而头疼欲炸,直似将世间所有酷刑集于一身。杨坚扑腾翻滚,狂吼乱叫,如堕炼狱,半晌方停下来,立时就听到风灵芝在旁哭泣:“毒后法王,他这是怎么了?怎会疼成这样?” 又听毒后悠然道:“你这丫头一直没走么?你倒是挺关心他嘛。放心,本座刚解了他的‘幽冥吸元气’之毒,只不过又给他吃了‘虐神丹’,往后每天此时都会这样疼,一次比一次发作的时间长,嘿嘿,若不想疼,倒也容易,只消将刚才那般威力强大的天雷术法门教会本座,本座即刻给他解毒。”顿了顿,阴冷冷地接道:“所谓‘虐神丹’,就连神仙也受不了,人、魔若吃了此丹,那当真不幸的很,绝无可能抵挡的住。” 风灵芝止住了哭泣,认真说道:“毒后法王,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与这人死命搏斗过,知道他的法力不容觑,故而担心法王,才没敢走远。看他方才疼的凄惨,不由想起了以前受过的种种苦楚,因此感伤。”说着,语调又转轻松:“早知法王如此神通,我也不用瞎操心了。这人若不是傻子,定会将天雷术全盘托出,法王以后就更无对手。” 毒后呵呵笑将起来,对杨坚道:“你都听清楚了?‘虐神丹’的滋味,可是铭心刻骨?今日你就认输,随本座去,待本座将‘天雷术’与‘幽冥吸元气’融合贯通,自会解了你的毒。”说到最后,态度突转真诚,肯肯切切的道:“这是本座日思夜想、呕心沥血之事,若能成功,本座就再传你几手毒术以表谢意,如何?” 杨坚挣扎着站起,缓缓道:“听起来不错。不过,你好像忘了,我们这局比试还没结束!” 毒后愕然道“什么?”话没说完,就知不对,急展疾行术避开,却哪里还来得及?剑影一闪间,毒后失声惨呼,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显是受了重创。 杨坚双眼已近失明,刚才那一剑乃是凭声音发出,待毒后逃走,又听到两声惊呼。一个声音是风灵芝,尖叫道:“你是疯了么?逞一时之勇,就不要命了?” 另一个声音如驴叫一般,却是妒天,他一直在旁偷窥,此刻才跳将出来,惊呼道:“啊哟不好!毒后也挂彩了,狠的遇上不怕死的,大伙儿散了吧……”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妒天声音很大,传的够远,少顷,杨坚就听到乱纷纷的脚步声,显是五国武士们快速奔来,忍不住道:“风姑娘,你还没走?” 不远处响起一声幽怨的叹息,“嗖”的一声,有个东西飞了过来,杨坚伸手接住,接着听到风灵芝远去的脚步声,夜风吹来她哽咽的话语:“这个滴在眼睛上。‘虐神丹’的解药我却没有……” 杨坚自言自语道:“若受不了时,我自会了断,岂能受这老毒婆威胁?”又想起一事,赶忙扯起嗓门,对着前来的五国武士叫道:“都停下!空中或有余毒!” 众人立刻都停住,前面的人已看见毒液腐蚀后的景象,尽皆咋舌,远远听见赢楚楚道:“杨坚,你没事吧?空中是什么毒?你为何不过来?” 杨坚苦笑道:“叫什么‘幽冥吸元气’,我马上过来。”说着,摸了摸风灵芝扔过来的东西,原是个瓷瓶,拔开瓶塞,往眼中一倒,是清凉无比的药水。过不片刻,眼睛又能视物,却见丹木国一些武士正合力施展御风术,鼓起大风一通乱吹,有十几个紫金国武士捂着口鼻跑了过来,围着杨坚欢呼,其中有武士头领秋月寒,并无赢楚楚。 杨坚看这十几人的装束,大都是中下等武士,但他们冒险过来,眼里、口里都将自己视作英雄,不由发起窘来,忙给他们每个人都鞠了躬,方走到众人前面,恰见姬白衣、赢楚楚站在一起,于是行礼道:“杨坚运气好,本已中毒,难逃一死,却又误打误撞刺伤毒后,千面魔早前也已重伤,料想魔族一时不敢妄动了。” 姬白衣深深一揖,诚恳说道:“白衣无用,输给千面魔头,幸亏杨兄弟法力高绝,竟击退几无败绩的毒后,不至于因白衣之错断送了仁心箭!多谢!” 杨坚正要谦让,赢楚楚已抢着道:“白衣王子,你可不要这样说,大家都看到了,千面魔万万不是你的对手,都因你心地太过仁善,才会中了他的诡计。”杨坚只有点头微笑,玄冥国众人都跟着附和起来,紫金国不少人却面露不悦。 秋月寒忽道:“楚楚公主,天虞山位于三国交界,离魔域千山万水,魔族很难调派大批人手来强夺仁心箭,唯一的机会就是抢先登岛,夺得仁心箭就悄然遁去。经刚才一役,魔族已不足虑。后面可就轮到五国各显神通了。” 几乎所有人,包括杨坚都已听出,秋月寒暗指往后各国就是争夺仁心箭的敌人,示意赢楚楚早作准备。偏偏赢楚楚并没听懂,大咧咧道:“是啊,既然魔族大伤元气,也难有后援,你们都先去休息吧,安心等我叔叔和十八勇士到来。”言罢,却对姬白衣道:“王子,趁着月色皎洁,莫若我们到湖边勘查一番?” 姬白衣抬头一看,微笑道:“嗯,果然好一轮明月!公主有请!”言罢,二人竟并肩往湖边行去。 息土、厌火、丹木三国武士头领向杨坚道谢一番,各自领着人马去了。痴癫二圣着实夸奖了杨坚一通,也与玄冥国武士速速走了。杨坚看着天上圆月,始终神不守舍,根本就没听清众人的客套话,直到秋月寒狠狠“哼”了一声,杨坚回头一望,好奇道:“秋大哥,为何如此气愤?” 秋月寒先安排下属武士寻地方休息,待得大家走开,才愤愤然道:“唉,杨兄弟,我一人物,可不敢生什么气,只是楚楚公主太也糊涂,此时最该提防的,就是玄冥国抢先登岛,公主却像是被那个白脸王子迷住,忘了是来抢仁心箭的!” 杨坚心里早不知打翻了几缸老醋、醋里泡的全是苦瓜,咬着牙安慰秋月寒道:“或许是你想多了,可能玄冥国也没有抢先一步的打算,他二人是去勘查地形,为大家登岛做些准备。” 秋月寒叹道:“咳!杨兄弟,你法力虽高,却忒忠厚了些。姬白衣和他两个师父,都是谋求霸业的人,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先上岛寻箭,否则甘冒大险、提前赶来作甚?此时此地,以玄冥国和咱紫金国最强,他们怎会看不出机不可失?只是顾忌你而已。姬白衣此时哪儿有心情看什么月亮?他不过是觉得咱们都身份低微,做事总得禀报公主,就故意陪着公主耗时间,也麻痹咱们。” 杨坚一呆,问道:“秋大哥,照你说,白衣王子本不想和公主赏月,只是做给我们看的?” 秋月寒冲口而出道:“那当然!仁心箭事关霸业雄图,此刻机会摆在眼前,他必然心心念念都是仁心箭。趁着公主不注意,尤其是趁你大意,他就和两个师父上岛去了。这里只有你能阻止他们,切不可疏忽。” 杨坚举头一望,那明月就快要转至头顶,晶莹如玉盘,皎洁似清霜,暗想:若能时常与楚楚公主并肩月下,温言暖语,那真是人生至乐,还要什么仁心箭?争什么霸业雄图?白衣王子如月光一般的人物,内心竟会如此糊涂吗? 秋月寒见杨坚发愣,以为杨坚担心挡不住姬白衣师徒,又道:“杨兄弟勿须着急,我还有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那岛上怪物十分厉害,未必就会输给痴癫二圣。杨兄弟若不想与他师徒撕破脸皮,不妨施展御剑术,悄悄跟在飞天白龙后面,先让他们三人与岛上怪物争斗,再趁机出手抢走仁心箭。只要仁心箭到手,也不怕公主怪咱们私自行动。” 杨坚苦笑道:“多谢秋大哥一番苦心,我知道了。我一定多加心,不让他们先登岛就是。”顿了顿,又道:“老实说,据我所知,岛上怪物的法力很可能远超五国高手,我阻止他们,不是为了什么仁心箭,实是不想他们枉送性命。” 秋月寒还想说些什么,杨坚却转身就走了,边走边道:“我这就去看看他们。秋大哥也快些休息,这出戏,怕是明日才到高潮。” 杨坚虽然郁结难言,心上插了千针万刺,但本来绝不好意思去偷看姬、楚二人。经秋月寒一番游说,他却找到了个绝佳的理由:“玄冥国三人不知岛上怪物的厉害,若执意抢先登岛,八成会送掉性命。他们并非坏人,我怎可坐视这种惨事发生?嗯,我必得要跟紧姬白衣,拦住他们师徒才行。”一念及此,再也抑制不住冲动,忽地就御剑穿上云层,一下子就冲到湖边。他却始终也没敢问自己:为何定要跟紧姬白衣,而不是痴癫二圣呢? 杨坚心急火燎地往下寻视,很快就看到那二人正在湖边不远处,款款而行。夜风吹的他白衣翩翩,月色衬的她楚楚可怜,他们这样的一对儿,才配得上世间动人的故事、美丽的诗篇…… 杨坚凝在空中,想起惊雁峰初遇赢楚楚的那个晚上,也有好大一轮明月,月下佳人如玉,旁边却是一个傻子,心中一酸,竟落下泪来。其实,他曾无数次的想起那晚的月儿,月下的人儿,那一向是他最甜蜜的回忆。直到此刻,看到月下的姬白衣,杨坚不由觉得难以忍受自己,怎么可以那么平凡?怎么可以那么渺?怎么可以那么穷酸?怎么可以那么土里土气?……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月亮先是越来越近,后就越来越远,直到快要飘到云层里去了,二人终于往回走去。杨坚见赢楚楚径直行向紫金国众武士休息的地方,心中一痛,不知怎地,决意与她来个偶遇,最好是被她满脸嫌弃,以后也就再不用如此难受了!?怎知,刚落下地来,正想着该摆出何种表情,说出怎样的开场白,就听见赢楚楚大叫道:“杨坚!杨坚!你在哪里?” 杨坚的心都要爆裂了,热血上涌,咻地迎上前去,哽咽着道:“楚楚!楚楚公主,你……有事么?” 赢楚楚情绪极好,上下打量杨坚两眼,笑道:“哇,你怎么了?怎么又变成傻乎乎的样子?”眼珠一转,拉起杨坚的衣袖,悄声道:“嘘,不要吵醒了别人,你跟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三、妖气、剑气、浩然气 两人一口气走了好远,赢楚楚不断四下张望,确定已远离众人,方才停下,问杨坚道:“奇怪,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是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杨坚赶忙深深呼吸几口,面红耳赤地问:“现在是不是好点?” 赢楚楚恍然大悟,惊道:“是你的心跳声?怎跳的这么激烈?是方才中毒未愈么?” 杨坚嗫嚅着道:“不是、不是,是……是心跳的快些,不是因为中毒。”捶了捶脑门,转换话题道:“楚楚公主,你是有紧要的事情么?” 赢楚楚呆了呆,低首细语道:“其实,其实也没事……” 杨坚见赢楚楚脸上浮起红霞,仿若就要躲进云中的月儿,透出动人心魄的温柔娇羞,一颗心又突突狂跳起来,吞吞吐吐道:“那……那总是有些原因吧?不过,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也常常有好多话,却……不知如何说。” 赢楚楚轻轻道:“你也明白那种,心里有万千的话语,却说不出口的感觉吗?可是,你是男孩子啊,我还以为只有女儿家会有这种苦恼。” 杨坚只觉有惊涛骇浪随时要破胸而出,心知若再看楚楚,就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忙转头望向别处,吃吃的道:“我却以为,只有普通的红尘男女,才会有这般烦恼。公主如仙子一样,世间又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公主挂怀呢?” 赢楚楚叹了口气,幽幽道:“以前,我也觉得,我永远不会为别人心烦意乱。爹爹、叔叔、雪仙阿姨他们,都说我自就没心没肺,只在意自己。唉,为何他们都没说过,若真在意另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烦恼?” 杨坚喃喃道:“嗯,是很烦恼。可是,也有无限的甜蜜。若没有这些绵密甜忧,空空荡荡地活着,又有何意思?” 赢楚楚一愣,笑道:“你说的也对!啊,想不到你这人傻痴痴的,却懂的这么多!怪不得他和我在一起时,总是说到你,百般的夸赞你呢!” 杨坚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冰水,冷静下来,涩涩的问道:“你是说,姬白衣王子?对了,你今晚和他一起赏月,一定很开心吧?” 赢楚楚犹豫片晌,忽又叹了口气,声音里有隐隐的哀愁:“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开心。应该是很开心的。可是,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白衣王子,虽然风采过人,但他心里并无丝毫的花前月下,倒似是装满了王国、霸业、法力、仁心箭……唉,难怪他能连着两届夺得新秀法术大赛第一。” 一阵凉风吹来,杨坚打了个寒颤,尽力让语调显得十分平淡:“公主本盼望他能多说些风花雪月,因此有些失望,是么?” “可能出众的男儿迟早都会变成这样吧,我爹爹、叔叔们,也是每天动辄说些人魔之争、称霸五国的事情。唉,如果他真的是个肤浅无志的人,我可能也不会喜欢。”赢楚楚似是在劝慰自己,忽然又道:“时间不早拉,杨坚,你白天吹的曲子,是在哪里学的?可以现在教我吗?” 杨坚奇道:“你是说,我对付喧天鼓、销魂铃时,吹奏的那两首曲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学那两首曲子么?那都是我师父的消遣之作,若公主愿学,随时都可以,又何须急于一时?公主奔波了一天,该当好好休息才是。” 赢楚楚脱口而出道:“我怕来不及了啊!他十分羡慕你能用笛声克制魔音,以为这是紫金国的独特法术,再三问起。哎,我正愁明日再没理由单独见他了,就给他说,不过是两首曲子而已,我明日亲自教他便是。他听后喜不自胜,当即约定,天明就向我请教呢。” 刹那间,杨坚仿佛灵魂出窍,再无一丝力气,空洞洞地道:“哦,原来如此……”蓦地双腿一软,坐到满是碎石的地上,缓缓躺下,直直盯着茫茫夜空,如傻了一般。 赢楚楚吓了一跳,惊问:“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吓人,莫不是昨天连番争斗,体力不支?受了风寒?” 杨坚的声音飘飘渺渺,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概是累了吧。你莫着急,我无妨,我一定教会你这两首曲子,天明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赢楚楚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你没事就好,唉,我也知道你一定很累了,自从认识你,就总是麻烦你。可这次,我实在是无法,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的乱,一会儿好生高兴,一会儿又担心到想哭……你知道吗?我从记事起,只要看见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可这次,我却真的没有把握!这种没把握的感觉,实在是要让我疯了……” 杨坚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从怀中取出玉笛,几次作势要吹奏,却都难以成调,最后只得道:“真是抱歉,不知为何,我现在却吹不出‘清心曲’和‘志怀霜雪’。我的心里满是另外一曲,只好先一抒胸怀。”言罢,闭起双眼,自顾自的吹了起来,待得一曲吹毕,总算好受很多,这才听到身旁有低低的啜泣声,忙睁眼一看,赢楚楚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伤感的曲子?再也不要吹这首了!我不喜欢!我讨厌一切悲戚戚的事情!”赢楚楚皱着眉头哭叫。 杨坚已大为平静,叹道:“我初遇师父时,送白玉笛给他老人家把玩,作为回赠,师父教了我御剑术,我才得以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你。无巧不巧,他老人家当时用白玉笛谱的,就是这首曲子,取名‘难追’,我不解其意,从未吹过。刚才莫名伤怀,乱奏一通,竟惹你流泪,对不起了。”言毕,又道:“我现在可以教你‘清心曲’了,可是你未带乐器,却如何是好?” 赢楚楚从衣衫里摸出一根竹笛,脸上泪水还未干,又笑了起来:“看,这是他送给我的,是他亲手做的哦!哎,本来我答应教他曲子时,只是找个理由见他,我料他也不会随身带着乐器。未料,他却立时在湖边找到一些紫竹,砍了两段,施展御冰术冻上片刻,又随心所欲的变出一些冰刀做工具,很快就做了两根笛子,与我一人一根。我再无办法,就只好来求你教我喽。” 杨坚目瞪口呆,苦笑道:“这位白衣王子,乍一看如冰雪、浮云,其实倒是十分细心的人。看来我们只好傻愣愣的彻夜吹笛了。” 二人俱已疲惫不堪,只得又强打精神吹起笛子。赢楚楚也是熟知音律的人,很快就能约莫将两首曲子吹下,再无毅力细究,打起盹来。杨坚虽觉赢楚楚吹的似是而非,全然拿不出手,但见她哈欠连天,如困猫一般,又怎忍心打扰?不多时,赢楚楚就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沉沉睡去。杨坚怕她着凉,本想脱下外衣给她盖上,但见衣服早已在几番争斗中弄脏,又即忍住,却忙拾了许多枯枝,在她身前悄悄烧起一个火堆,靠近她试了试,确定十分暖和。 杨坚累极,坐到赢楚楚对面,隔着火堆看她正睡的香甜温柔。火光掩映下,那脸蛋分外红艳,睫毛长长又弯弯,婀娜的身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一只娇憨可爱的鹿……看着,看着,不由痴了,轻声自语道:“若能常常看到她就在眼前不远处,美丽如斯,无忧无虑,远离世间所有的丑恶愁苦,还有何不够?” 终于,月儿也累了,爬入云床,盖上雾霞织就的被子,想是睡着了。杨坚再也坚持不住,伸个懒腰,渐渐合上了眼睛。 梦里不知是何世界,幸而也有楚楚在,正想看清楚她是开心着吗?抑或有些忧伤?突觉背后有急遽的颤抖,犹如谁的心跳陡然加速,杨坚蓦地惊醒,见天已泛白,赢楚楚兀自酣睡,震动却是那把木剑传出,正自讶异,“咻”地一声,木剑竟从师父亲手削制的剑鞘里飞出,直穿云霄。 杨坚大惊,急跃而起,握住剑柄,被木剑带着冲到高空,方才停下,定睛一看,浓雾重重中,湖中心那座黑黝黝的孤岛上,有颗好大的通透宝石,正射出勾魂摄魄的诡异光彩。而木剑正对着那颗巨型宝石,不停颤动,像是寂寞了千万年的英雄,再也压不住魂魄里的壮志豪情。 杨坚与木剑朝夕相处,早已心意相通,立时感到了木剑里喷薄汹涌、欲改天换地般的心志,不由大受感染,问道:“木剑兄,你为何如此慷慨激昂?莫非你与岛上的妖魔是旧识?”见木剑还是抖个不停,温言劝慰道:“木剑兄,你的情怀,我亦有感。杨坚蒙你不弃,相伴三年有余,此时方知你必非凡物,不知何故化为一段朽木,幸而灵性未灭,情志不改。你可是恨不得铲除岛上邪魔,恨不能消灭世上魔念?你放心,杨坚虽人力微,倒也无惧,但有一丝气息,绝不会放任恶魔横行。” 木剑似乎听懂了杨坚的话,逐渐平息下来。杨坚又看了一眼那颗巨大宝石,只觉那宝石光芒里有无尽的邪恶、嘲弄,又充满了难以抵挡的魅惑,心知这岛上的邪魔怕也是抱负不,叹了口气,正要落地,忽见飞天白龙在湖边盘旋着飞起,痴癫二圣、姬白衣都骑在白龙身上,衣袂飘飘,精神抖擞,往湖中心飞去。 杨坚急忙驱剑赶上,云层中拦住白龙,叹道:“白衣王子,二位前辈,昨日多有奔波,今晨何不酣然一梦?如此不辞辛劳,所为何来?” 飞天白龙发出一声长吟,硬生生停了下来,在空中不断回旋。姬白衣身披一抹晨曦,背后玄冥神斧闪闪发光,神采奕奕地道:“杨兄弟,如今世道艰难,魔欲横流,白衣又怎忍独自安眠?正欲前去取了仁心箭,荡尽邪魔,匡扶正念,好教天下苍生都能安枕无忧。杨兄弟是正义仁善的人,想必能懂白衣,不会拦阻。” 杨坚立在木剑上,躬身行礼道:“白衣王子有如此抱负,杨坚感佩。杨坚不过是红尘中一粒微尘,并无意于仁心箭之争,亦不信救世之道在于神兵利器。只是岛上妖魔险诈,实不愿王子与二位前辈犯险。” 杜痴着急起来,抢先道:“多说无益!怀大志者,常若拥堵中行路,尽被庸俗不堪之辈阻碍,若墨守成规,焉能成事?时机已到,大家各凭本事吧。” 周癫立即接道:“杨坚,多谢你连番搭救。但仁心箭事关重大,无可退让,亦勿须讲求公平。你以一挡三,当真不怕刀剑无眼?” 杨坚苦笑道:“看来是大利当前,其余都可不顾了。二位前辈,岛上有仁心箭之事,皆是猜测,并无人亲眼见过。但岛上恶魔法力惊人,可以瞬间令三百武士失踪,却是千真万确。杨坚只是不忍各位利令智昏,反中了邪魔之计。”言毕,不等二圣反驳,立对姬白衣道:“王子一诺千金,昨夜已约了楚楚公主,天明吹笛学曲,怎可背信?” 姬白衣淡然道:“我去取了仁心箭就来,并不耽误与公主之约。杨兄弟,你对赢王爷倒是忠心耿耿,拂晓前还在教公主吹笛,此刻就又盯上白衣。如此不辞辛劳,回去定是大功一件,从此富贵。” 杨坚心中一凛,暗想:“他怎么知道我与楚楚吹笛之事?难道都是他故意安排,让我难以分身兼顾,他却趁机去寻仁心箭?” 突然又见姬白衣对着湖中心惊呼:“啊!那是何物?” 杨坚忙回头看时,并无异样,心知中计,正想御剑飞起,姬白衣与二圣同声大喝,同时将手一指,已将杨坚冻在空中。姬白衣歉然说道:“我师徒三人昨日被魔音所困,幸得杨兄弟搭救,此刻实在不愿兵刃相见。杨兄弟暂且委屈片刻,冰冻术稍后自解。”言毕,三人已驾着白龙从杨坚身边掠过。 杨坚大急,身子虽被冻住,意念犹自急转,竟还是施展出了天雷术中的“狂雷天袭”,刹那间雷霆震怒,直炸的云雾四散,天地变色,湖面上翻起巨浪,溅起十几丈高的黑色水花。飞天白龙无法前行,空中一旋身,又退回杨坚面前。 杨坚身遭的冰层早被炸碎,诚恳说道:“情势危急,恕我无礼。据杨坚所知,岛上放光的宝石,乃是妖魔的法宝,既可以发出乱人心魄的光华,也可以射出致人麻痹的魔光。那三百武士极可能就是在魔光一闪间,尽被定住。三位法力高强,若定要前去,可有抵御魔光之法?” 杜痴叫道:“我等岂是那三百普通武士可比,说什么也得去试上一试,怎能被你三言两语吓回!”话未说完,已击出一个山般大、寒冰凝成的拳头,竟是“冰魔拳”。 杨坚大喝一声“怒雷轰顶”,迎着那大拳头炸响一个紫色巨雷,立将冰魔拳炸的无影无踪。几乎同时,周癫的“寒冰斩”,姬白衣的玄冥神斧都已到了眼前,杨坚脚踏木剑疾闪,如一道电光,堪堪避过攻击,却见玄冥神斧又如影随形地追砍而来,当下来不及思索,“绝尘剑”应心而发。只见木剑化作一道红光,神斧恰似一道银白色闪电,于空中激撞,“砰”的一声大震,木剑已将神斧击退,又自行飞回杨坚脚下。 神斧如断线风筝般远远落向湖边,姬白衣失声惊呼,掉转白龙去追,却见岸边跃起一人,抄手接住神斧,对着曙光细看,高声笑道:“好一把玄冥神斧!白衣王子年纪轻轻,就有此等神器,不知羡煞多少儿郎,如今却又想占得仁心箭,实在太贪心了些。” 飞天白龙转瞬间到了那人头顶,姬白衣一跃而下,抱拳施礼道:“白衣见过公孙王爷。说起兵器法宝之多,天下再无人能与息土国公孙家相提并论。王爷都肯屈尊降贵而来,晚辈又怎能过于懒散?” 杨坚一剑击飞玄冥神斧,颇有些心惊,低头察看脚下木剑,确定木剑并无丝毫损伤,这才释怀。此时恰逢姬白衣说到“息土国公孙家”几字,那湖面陡地翻腾起来,杨坚恍惚中见黝黑水面下有巨大之极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竟也胆寒发竖起来,迅即飞到岸边。 初升旭日下,杨坚细看那公孙王爷,大约三十来岁年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笑谈举止间显得狂放洒脱,英姿勃勃,比公孙飞扬要顺眼许多。杨坚立时想到,这必是名震天下的公孙长歌了,他是公孙尽欢的三弟,据说天赋卓绝,法力仅次于自家大哥,犹在其他各国国王和公孙飞扬之上,早被世人认定为息土国下一代国王人选。 公孙长歌仰天打个哈哈,将玄冥神斧随手抛给姬白衣,并不接他的话,却转向杨坚笑道:“长歌才几日未到江湖游历,天上就掉下个如此少年英雄!适才听闻你叫杨坚,以你的气度、法力,竟然埋没至今,还无丝毫功名成就,紫金国当真太不识人!” 杨坚未想到公孙长歌如此直白,不由大窘,红脸笑道:“王爷谬赞了,杨坚本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 公孙长歌还未开口,远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野兽嘶叫声,杨坚立时听出是许多穷奇在叫,接着有个急辣辣的女孩声音传来:“哈,你这人倒有自知之明。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话音未落,已有好大一群穷奇乌泱泱飞过,自穷奇上方跳落两个红衣人,一个矮矮墩墩,一个婀娜明艳,却不正是姜震雷和他的活宝师妹贝采灿?刚才奚落杨坚的话,自是发自贝采灿了。 众人俱皆吃了一惊,公孙长歌冲口而出道:“震雷,采灿,你们何时学会驾驭穷奇了?”息土、厌火两国是铁打的盟友,关系非比寻常,公孙长歌看着姜震雷、贝采灿长大,因此说话间就省去了客套。 公孙长歌其实不过三十几岁,但毕竟是长辈,姜震雷先毕恭毕敬的给他鞠了个躬,刚想开口,贝采灿早就抢先笑道:“公孙叔叔,这有何难?比骑牛、骑驴还容易的多呢。”说着,捂嘴偷笑片晌,又接道: “叔叔你不知道,夜间可把我气坏了。魔族用毒雾封锁了半个天虞山,多亏丹木国各位叔伯兄弟鼓起大风,吹了足足半夜,方将毒雾吹的淡些,能模糊辨清方向,但若要彻底祛除毒雾,怕是还得几天几夜。大伙儿都不愿再等,就央求我厌火国发派解毒丹,各国武士服了我们的解毒丹,才穿过毒雾。结果呢,紫金国众人或者驾鸟,或者御剑,玄冥国武士懂得御龙术,分乘着几只黑龙,都很快跑到前面去了。息土国兄弟驾驭着各种猛兽,跑的也不慢。最后反就剩下出了大力的丹木国和我厌火国,落在最后面。把我师父气的呀,浑身乱颤,嘴巴都歪了。” 公孙长歌当然也见了毒雾封山的情形,只是他的遁地术已到了至高境界,在地下疾行几天几夜也无妨,别人却万万做不到,因此他自个儿先遁地而来。此时却忍不住打断贝采灿,奇道:“五国法术各有所长,厌火国法力自有绝妙之处,但确实不及他国擅长行走,为何你们二人却能先到呢?” 贝采灿嘻嘻笑道:“当然多亏我足智多谋啦,难道靠这个大肥猪啊。”说着,推了师兄一把,续道:“天虞山中的穷奇飞来飞去,似在窥探五国行踪,我一时兴起,捉了一只,干脆骑上,喷火逼它前行。不曾想,穷奇怕火怕的要命,简直比马儿都听话,就可惜这家伙体格太大,不耐久飞,我就与师兄一路施展御火术,见了穷奇就捉,最后足足凑齐一大群,轮流着骑,也不用休息,一直到了这里。” 杨坚、二圣都听的入神,张大了嘴巴。公孙长歌也不禁呵呵笑将起来。姬白衣赞道:“贝姑娘果然聪慧!不过即使你们一路有穷奇骑乘,也不该比紫金国更快。你们路上曾超过赢重王爷等人么?” 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粗豪大笑,接着响起赢重洪钟般的声音:“白衣贤侄心细的很啊。我紫金国的御鸟术、飞行术虽也不算什么绝技,倒还不至于快不过穷奇。本王与座下勇士到了这里,见天色尚早,岛上那颗宝石透着邪气,就先绕着这湖勘查了一圈,故而来迟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三、湖山明月空吹笛 两人一口气走了好远,赢楚楚不断四下张望,确定已远离众人,方才停下,问杨坚道:“奇怪,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是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杨坚赶忙深深呼吸几口,面红耳赤地问:“现在是不是好点?” 赢楚楚恍然大悟,惊道:“是你的心跳声?怎跳的这么激烈?是方才中毒未愈么?” 杨坚嗫嚅着道:“不是、不是,是……是心跳的快些,不是因为中毒。”捶了捶脑门,转换话题道:“楚楚公主,你是有紧要的事情么?” 赢楚楚呆了呆,低首细语道:“其实,其实也没事……” 杨坚见赢楚楚脸上浮起红霞,仿若就要躲进云中的月儿,透出动人心魄的温柔娇羞,一颗心又突突狂跳起来,吞吞吐吐道:“那……那总是有些原因吧?不过,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也常常有好多话,却……不知如何说。” 赢楚楚轻轻道:“你也明白那种,心里有万千的话语,却说不出口的感觉吗?可是,你是男孩子啊,我还以为只有女儿家会有这种苦恼。” 杨坚只觉有惊涛骇浪随时要破胸而出,心知若再看楚楚,就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忙转头望向别处,吃吃的道:“我却以为,只有普通的红尘男女,才会有这般烦恼。公主如仙子一样,世间又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公主挂怀呢?” 赢楚楚叹了口气,幽幽道:“以前,我也觉得,我永远不会为别人心烦意乱。爹爹、叔叔、雪仙阿姨他们,都说我自就没心没肺,只在意自己。唉,为何他们都没说过,若真在意另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烦恼?” 杨坚喃喃道:“嗯,是很烦恼。可是,也有无限的甜蜜。若没有这些绵密甜忧,空空荡荡地活着,又有何意思?” 赢楚楚一愣,笑道:“你说的也对!啊,想不到你这人傻痴痴的,却懂的这么多!怪不得他和我在一起时,总是说到你,百般的夸赞你呢!” 杨坚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冰水,冷静下来,涩涩的问道:“你是说,姬白衣王子?对了,你今晚和他一起赏月,一定很开心吧?” 赢楚楚犹豫片晌,忽又叹了口气,声音里有隐隐的哀愁:“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开心。应该是很开心的。可是,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白衣王子,虽然风采过人,但他心里并无丝毫的花前月下,倒似是装满了王国、霸业、法力、仁心箭……唉,难怪他能连着两届夺得新秀法术大赛第一。” 一阵凉风吹来,杨坚打了个寒颤,尽力让语调显得平淡:“公主本盼望他能多说些风花雪月,因此有些失望,是么?” “可能出众的男儿迟早都会变成这样吧,我爹爹、叔叔们,也是每天动辄说些人魔之争、称霸五国的事情。唉,如果他真的是个肤浅无志的人,我可能也不会喜欢。”赢楚楚似是在劝慰自己,忽然又道:“时间不早拉,杨坚,你白天吹的曲子,是在哪里学的?可以现在教我吗?” 杨坚奇道:“你是说,我对付喧天鼓、销魂铃时,吹奏的那两首曲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学那两首曲子么?那都是我师父的消遣之作,若公主愿学,随时都可以,又何须急于一时?公主奔波了一天,该当好好休息才是。” 赢楚楚脱口而出道:“我怕来不及了啊!他十分羡慕你能用笛声克制魔音,以为这是紫金国的独特法术,再三问起。哎,我正愁明日再没理由单独见他了,就给他说,不过是两首曲子而已,我明日亲自教他便是。他听后喜不自胜,当即约定,天明就向我请教呢。” 刹那间,杨坚仿佛灵魂出窍,再无一丝力气,空洞洞地道:“哦,原来如此……”蓦地双腿一软,坐到满是碎石的地上,缓缓躺下,直直盯着茫茫夜空,如傻了一般。 赢楚楚吓了一跳,惊问:“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吓人,莫不是昨天连番争斗,体力不支?受了风寒?” 杨坚的声音飘飘渺渺,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概是累了吧。你莫着急,我无妨,我一定教会你这两首曲子,天明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赢楚楚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你没事就好,唉,我也知道你一定很累了,自从认识你,就总是麻烦你。可这次,我实在是无法,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的乱,一会儿好生高兴,一会儿又担心到想哭……你知道吗?我从记事起,只要看见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可这次,我却真的没有把握!这种没把握的感觉,实在是要让我疯了……” 杨坚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从怀中取出玉笛,几次作势要吹奏,却都难以成调,最后只得道:“真是抱歉,不知为何,我现在却吹不出‘清心曲’和‘志怀霜雪’。我的心里满是另外一曲,只好先一抒胸怀。”言罢,闭起双眼,自顾自的吹了起来,待得一曲吹毕,总算好受很多,这才听到身旁有低低的啜泣声,忙睁眼一看,赢楚楚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伤感的曲子?再也不要吹这首了!我不喜欢!我讨厌一切悲戚戚的事情!”赢楚楚皱着眉头哭叫。 杨坚已大为平静,叹道:“我初遇师父时,送白玉笛给他老人家把玩,作为回赠,师父教了我御剑术,我才得以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你。无巧不巧,他老人家当时用白玉笛谱的,就是这首曲子,取名‘难追’,我不解其意,从未吹过。刚才莫名伤怀,乱奏一通,竟惹你流泪,对不起了。”言毕,又道:“我现在可以教你‘清心曲’了,可是你未带乐器,却如何是好?” 赢楚楚从衣衫里摸出一根竹笛,脸上泪水还未干,又笑了起来:“看,这是他送给我的,是他亲手做的哦!哎,本来我答应教他曲子时,只是找个理由见他,我料他也不会随身带着乐器。未曾想,他却立时在湖边找到一些紫竹,砍了两段,施展御冰术冻上片刻,又随心所欲的变出一些冰刀做工具,很快就做了两根笛子,与我一人一根。我再无办法,就只好来求你教我喽。” 杨坚目瞪口呆,苦笑道:“这位白衣王子,乍一看如冰雪、浮云,其实倒是十分细心的人。看来我们只好傻愣愣的彻夜吹笛了。” 二人俱已疲惫不堪,只得又强打精神吹起笛子。赢楚楚也是熟知音律的人,很快就能约莫将两首曲子吹下,再无毅力细究,打起盹来。杨坚虽觉赢楚楚吹的似是而非,全然拿不出手,但见她哈欠连天,如困猫一般,又怎忍心打扰?不多时,赢楚楚就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沉沉睡去。杨坚怕她着凉,本想脱下外衣给她盖上,但见衣服早已在几番争斗中弄脏,又即忍住,却忙拾了许多枯枝,在她身前悄悄烧起一个火堆,靠近她试了试,确定十分暖和。 杨坚累极,坐到赢楚楚对面,隔着火堆看她正睡的香甜温柔。火光掩映下,那脸蛋分外红艳,睫毛长长又弯弯,婀娜的身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一只娇憨可爱的鹿……看着,看着,不由痴了,轻声自语道:“若能常常看到她就在眼前不远处,美丽如斯,无忧无虑,远离世间所有的丑恶愁苦,还有何不够?” 终于,月儿也累了,爬入云床,盖上雾霞织就的被子,想是睡着了。杨坚再也坚持不住,伸个懒腰,渐渐合上了眼睛。 梦里不知是何世界,幸而也有楚楚在,正想看清楚她是开心着吗?抑或有些忧伤?突觉背后有急遽的颤抖,犹如谁的心跳陡然加速,杨坚蓦地惊醒,见天已泛白,赢楚楚兀自酣睡,震动却是那把木剑传出,正自讶异,“咻”地一声,木剑竟从师父亲手削制的剑鞘里飞出,直穿云霄。 杨坚大惊,急跃而起,握住剑柄,被木剑带着冲到高空,方才停下,定睛一看,浓雾重重中,湖中心那座黑黝黝的孤岛上,有颗好大的通透宝石,正射出勾魂摄魄的诡异光彩。而木剑正对着那颗巨型宝石,不停颤动,像是寂寞了千万年的英雄,再也压不住魂魄里的壮志豪情。 杨坚与木剑朝夕相处,早已心意相通,立时感到了木剑里喷薄汹涌、欲改天换地般的心志,不由大受感染,问道:“木剑兄,你为何如此慷慨激昂?莫非你与岛上的妖魔是旧识?”见木剑还是抖个不停,温言劝慰道:“木剑兄,你的情怀,我亦有感。杨坚蒙你不弃,相伴三年有余,此时方知你必非凡物,不知何故化为一段朽木,幸而灵性未灭,情志不改。你可是恨不得铲除岛上邪魔,恨不能消灭世上魔念?你放心,杨坚虽人力微,倒也无惧,但有一丝气息,绝不会放任恶魔横行。” 木剑似乎听懂了杨坚的话,逐渐平息下来。杨坚又看了一眼那颗巨大宝石,只觉那宝石光芒里有无尽的邪恶、嘲弄,又充满了难以抵挡的魅惑,心知这岛上的邪魔怕也是抱负不,叹了口气,正要落地,忽见飞天白龙在湖边盘旋着飞起,痴癫二圣、姬白衣都骑在白龙上,衣袂飘飘,精神抖擞,往湖中心飞去。 杨坚急忙驱剑赶上,云层中拦住白龙,叹道:“白衣王子,二位前辈,昨日多有奔波,今晨何不酣然一梦?如此不辞辛劳,所为何来?” 飞天白龙发出一声长吟,硬生生停了下来,在空中不断回旋。姬白衣身披一抹晨曦,背后玄冥神斧闪闪发光,神采奕奕地道:“杨兄弟,如今世道艰难,魔欲横流,白衣又怎忍独自安眠?正欲前去取了仁心箭,荡尽邪魔,匡扶正念,好教天下苍生都能安枕无忧。杨兄弟是正义仁善的人,想必能懂白衣,不会拦阻。” 杨坚立在木剑上,躬身行礼道:“白衣王子有如此抱负,杨坚感佩。杨坚不过是红尘中一粒微尘,并无意于仁心箭之争,亦不信救世之道在于神兵利器。只是岛上妖魔险诈,实不愿王子与二位前辈犯险。” 杜痴着急起来,抢先道:“多说无益!怀大志者,常若拥堵中行路,尽被庸俗不堪之辈阻碍,若墨守成规,焉能成事?时机已到,大家各凭本事吧。” 周癫立即接道:“杨坚,多谢你连番搭救。但仁心箭事关重大,无可退让,亦勿须讲求公平。你以一挡三,当真不怕刀剑无眼?” 杨坚苦笑道:“看来是大利当前,其余都可不顾了。二位前辈,岛上有仁心箭之事,皆是猜测,并无人亲眼见过。但岛上恶魔法力惊人,可以瞬间令三百武士失踪,却是千真万确。杨坚只是不忍各位利令智昏,反中了邪魔之计。”言毕,不等二圣反驳,立对姬白衣道:“王子一诺千金,昨夜已约了楚楚公主,天明吹笛学曲,怎可背信?” 姬白衣淡然道:“我去取了仁心箭就来,并不耽误与公主之约。杨兄弟,你对赢王爷倒是忠心耿耿,拂晓前还在教公主吹笛,此刻就又盯上白衣。如此不辞辛劳,回去定是大功一件,从此富贵。” 杨坚心中一凛,暗想:“他怎么知道我与楚楚吹笛之事?难道都是他故意安排,让我难以分身兼顾,他却趁机去寻仁心箭?” 突然又见姬白衣对着湖中心惊呼:“啊!那是何物?” 杨坚忙回头看时,并无异样,心知中计,正想御剑飞起,姬白衣与二圣同声大喝,同时将手一指,已将杨坚冻在空中。姬白衣歉然说道:“我师徒三人昨日被魔音所困,幸得杨兄弟搭救,此刻实在不愿兵刃相见。杨兄弟暂且委屈片刻,‘冰冻术’稍后自解。”言毕,三人已驾着白龙从杨坚身边掠过。 杨坚大急,身子虽被冻住,意念犹自急转,竟还是施展出了天雷术中的“狂雷天袭”,刹那间雷霆震怒,直炸的云雾四散,天地变色,湖面上翻起巨浪,溅起十几丈高的黑色水花。飞天白龙无法前行,空中一旋身,又退回杨坚面前。 杨坚身遭的冰层早被炸碎,诚恳说道:“情势危急,恕我无礼。据杨坚所知,岛上放光的宝石,乃是妖魔的法宝,既可以发出乱人心神的华彩,也可以射出致人麻痹的魔光。那三百武士极可能就是在魔光一闪间,尽被定住。三位法力高强,若定要前去,可有抵御魔光之法?” 杜痴叫道:“我等岂是那三百普通武士可比,说什么也得去试上一试,怎能被你三言两语吓回!”话未说完,已击出一个山般大、寒冰凝成的拳头,竟是“冰魔拳”。 杨坚大喝一声“怒雷轰顶”,迎着那大拳头炸响一个紫色巨雷,立将冰魔拳炸的无影无踪。几乎同时,周癫的“寒冰斩”,姬白衣的玄冥神斧都已到了眼前,杨坚脚踏木剑疾闪,如一道电光,堪堪避过攻击,却见玄冥神斧又如影随形地追砍而来,当下来不及思索,“绝尘剑”应心而发。只见木剑化作一道红光,神斧恰似一道银白色闪电,于空中激撞,“砰”的一声大震,木剑已将神斧击退,又自行飞回杨坚脚下。 神斧如断线风筝般远远落向湖边,姬白衣失声惊呼,掉转白龙去追,却见岸边跃起一人,一伸手就接住神斧,对着曙光细看,高声笑道:“好一把玄冥神斧!白衣王子年纪轻轻,就有此等神器,不知羡煞多少儿郎,如今却又想占得仁心箭,未免太贪心了些。” 飞天白龙转瞬间到了那人头顶,姬白衣一跃而下,抱拳施礼道:“白衣见过公孙王爷。说起兵器法宝之多,天下再无人能与息土国公孙家相提并论。王爷都肯屈尊降贵而来,晚辈又怎能过于懒散?” 杨坚一剑击飞玄冥神斧,颇有些心惊,低头察看脚下木剑,确定木剑并无丝毫损伤,这才释怀。此时恰逢姬白衣说到“息土国公孙家”几字,那湖面陡地翻腾起来,杨坚恍惚中见黝黑水面下有巨大之极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竟也胆寒发竖起来,迅即飞到岸边。 初升旭日下,杨坚细看那公孙王爷,大约三十来岁年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笑谈举止间显得狂放洒脱,英姿勃勃,比公孙飞扬要顺眼许多。杨坚立时想到,这必是名震天下的公孙长歌了,他是公孙尽欢的三弟,据说天赋卓绝,法力仅次于自家大哥,犹在其他各国国王和公孙飞扬之上,早被世人认定为息土国下一代国王人选。 公孙长歌仰天打个哈哈,将玄冥神斧随手抛给姬白衣,并不接他的话,却转向杨坚笑道:“长歌才几日未到江湖游历,天上就掉下个如此少年英雄!适才听闻你叫杨坚,以你的气度、法力,竟然埋没至今,还无丝毫功名成就,紫金国当真太不识人!” 杨坚未想到公孙长歌如此直白,不由大窘,红脸笑道:“王爷谬赞了,杨坚本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 公孙长歌还未开口,远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野兽嘶叫声,杨坚立时听出是许多穷奇在叫,接着有个急辣辣的女孩声音传来:“哈,你这人勾连魔女,不知轻重,倒有自知之明。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话音未落,已有好大一群穷奇乌泱泱飞过,自穷奇上方跳落两个红衣人,一个矮矮墩墩,一个绰约明艳,却不正是姜震雷和他的活宝师妹贝采灿?刚才奚落杨坚的话,自是发自贝采灿了。 众人俱皆吃了一惊,公孙长歌冲口而出道:“震雷,采灿,你们何时学会驾驭穷奇了?”息土、厌火两国是铁打的盟友,关系非比寻常,公孙长歌看着姜震雷、贝采灿长大,因此说话间就省去了客套。 公孙长歌其实不过三十几岁,但毕竟是长辈,姜震雷先毕恭毕敬的给他鞠了个躬,刚想开口,贝采灿早就抢着笑道:“公孙叔叔,这有何难?比骑牛、骑驴还容易的多呢。”说着,捂嘴偷笑片晌,又接道: “叔叔你不知道,夜间可把我气坏了。魔族用毒雾封锁了半个天虞山,多亏丹木国各位叔伯兄弟鼓起大风,吹了足足半夜,方将毒雾吹的淡些,能模糊辨清方向,但若要彻底驱除毒雾,怕是还得几天几夜。大伙儿都不愿再等,就央求我厌火国发派解毒丹,各国武士服了我们的解毒丹,才穿过毒雾。结果呢,紫金国众人或者驾鸟,或者御剑,玄冥国武士懂得御龙术,分乘着几只黑龙,都很快跑到前面去了。息土国兄弟驾驭着各种走兽,跑的也不慢。最后反就剩下出了大力的丹木国和我厌火国,落在最后面。把我师父气的呀,浑身乱颤,嘴巴都歪了。” 公孙长歌当然也见了毒雾封山的情形,只是他的遁地术已到了至高境界,在地下疾行几天几夜也无妨,别人却万万做不到,因此他自个儿先遁地而来。此时忍不住打断贝采灿,奇道:“五国法术各有所长,厌火国法力自有绝妙之处,但确实不及他国擅长行走,为何你们二人却能先到呢?” 贝采灿嘻嘻笑道:“当然多亏我足智多谋啦,难道靠这个大肥猪啊。”说着,推了师兄一把,续道:“天虞山中的穷奇飞来飞去,似在窥探五国行踪,我一时兴起,捉了一只,干脆骑上,喷火逼它前行。不曾想,穷奇怕火怕的要命,简直比马儿都听话,就可惜这家伙体格太大,不耐久飞,我就与师兄一路施展御火术,见了穷奇就捉,足足凑齐一大群,轮流着骑,也不用休息,一直到了这里。” 杨坚、二圣都听的入神,张大了嘴巴。公孙长歌也不禁呵呵笑将起来。姬白衣抚掌赞道:“贝姑娘果然聪慧!不过即使你们一路有穷奇骑乘,也不该比紫金国更快。你们路上曾超过赢重王爷等人么?” 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粗豪大笑,接着响起赢重洪钟般的声音:“白衣贤侄心细的很啊。我紫金国的御鸟术、飞行术虽也不算什么绝技,倒还不至于快不过穷奇。本王与座下勇士到了这里,见天色尚早,岛上那颗宝石透着邪气,就先绕着这湖勘查了一圈,故而来迟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四、浊世偏求一点真 众人见赢重领着十八勇士到来,纷纷行礼。姬白衣目光闪动,追问道:“王爷独具只眼,明察秋毫,想必是有所发现了?” 赢重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答道:“本王就算眼力再好,也看不穿这湖上的雾霾,看不透这墨汁般的湖水下藏了什么古怪,又有何用?”顿了顿,接道:“不过倒是巧了,适才却看见贵国的三条黑龙,各驮着六个高手,分三个方向往湖中心去了。本王还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四面合围?原来南面却是白衣贤侄打算自己去的。” 姬白衣望了湖中心一眼,苦笑道:“赢王爷所见的黑龙,的确是玄冥国派出。拂晓前,我玄冥国后援武士赶到,正在湖边与我相见,岛上陡然射出异样光彩。大伙儿都认定那发光巨石是仁心箭显灵,神兵利器,皆有灵性,想必是有所示意。当时各位未到,白衣唯恐贻误良机,只得擅自做主,冒险为五国做个先锋。” 别人都沉吟不语,唯独贝采灿立时就嚷了起来:“白衣哥哥做的对。昨日还都说这穷奇岛黑咕隆咚一片,现在莫名其妙的发出这般华丽光芒,我看仁心箭八成就在那大石头里,感知到各位英雄到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呢。此时不去取箭,更待何时?” “穷奇岛?”公孙长歌岔开话题,笑道:“采灿,这个名字是你取的么?五国共同寻箭,正该有个统一的称谓,我看往后就都称这岛为‘穷奇岛’吧!” 赢重也跟着点头道:“很好,很好,‘穷奇岛’,倒是通俗好记。” 贝采灿得意洋洋的道:“这个名字也太好起了,我张口就来的,压根儿没动脑筋。这个湖呢,我看,嗯,就叫‘黑水湖’吧。” 杨坚听她起的名字很是直白,不由咧嘴一笑,贝采灿迅即瞪眼道:“怎么?你是笑我取的名儿不够好么?” 杨坚忙不迭的解释:“怎么会?‘穷奇岛’,‘黑水湖’,简直生动极了。” 贝采灿这才作罢,又见赢重、公孙长歌也都笑呵呵的认可,愈发神采飞扬。 姬白衣却又将话题扯回:“我今晨派出的皆是敝国高手,每人都携带了信号弹,约定无论谁先登岛,都立即放出信号。算来三路人都早该抵达,却始终音信全无,只怕那宝石未必是仁心箭的征兆,倒反而藏着凶险。”顿了顿,突然转向杨坚,问道:“杨兄弟,你方才拦住我师徒时,曾说宝石是岛上妖魔的法宝,甚至可发出魔光,瞬间致人麻木,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杨坚一呆,正犹豫该不该说出尉迟万金的事来,贝采灿已然大叫道:“啊?你这人好坏,明知道大宝石是个陷阱,也不早些告诉白衣哥哥。” 赢重咳嗽一声,接道:“在天眼书院里,本王听到三百武士同时失踪之事,已然怀疑是有魔光作祟,但无证据,因此只与坚儿商量了几句。坚儿,你看见岛上宝石,想起本王的话,故而好心劝阻白衣王子,对否?” 杨坚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赶忙道:“正是如此。” 公孙长歌皱眉道:“据载,千年前的人魔之战中,魔王曾用灭绝魔镜放出魔光御敌制胜,四国皆伤亡惨重,唯有我息土国前辈施展‘御土之术’,卷起漫天黑沙,使魔光难以穿透。若岛上怪物是以此类法术偷袭,本王的御土术倒也足以令天昏地暗,并不怕它。只是如此一来,雾霾加之尘土,岛上定是漆黑一片,若再遭其他袭击,殊难防范,搜寻仁心箭更是难上加难了。” 忽听远处传来一片混杂咆哮声,狮吼狼嚎中,有人哈哈大笑道:“三弟,你的才能、法力远胜哥哥,就是未免太心了些!有你我兄弟在此,加上息土国高手如云,就是魔王屠骜来了,也足可与之一战。这岛上的怪物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依我看,此魔不过就是仗着个能放邪光的法宝罢了。它哪里晓得,‘御土术’能席卷沙尘,遮天蔽日,正是魔光的克星!” 杨坚转头一看,但见烟尘滚滚中,涌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豪雄,还离的老远,腾腾杀气就先扑上面门!说话的正是公孙飞扬,骑着一匹鸟头鹿身、龙角豹纹的巨兽,众人皆听闻过,这是极善奔跑的神州名兽,名曰飞廉。飞廉跑动时卷起狂风,直吹的旁边人、兽的毛发纷纷竖立。 息土国最善御兽,此次来的又都是高手名将,驾驭的自都是各种珍奇异兽。有黑毛独角、形似犀牛的怪兽,发出婴儿叫声,凶猛欲扑人,叫做犀渠;有比普通雄狮大上两三倍的巨狮,口中不断吞烟吐雾,唤作狻猊,此兽平素十分安静,一旦震怒却能以虎豹为食;另有牛身虎纹,不断“铃铃”而叫的庞然大物,叫做軨軨;数量最多的则是白虎,五色野牛等猛兽。 公孙长歌极为了解自家二哥的脾气,听了公孙飞扬的豪言壮语,微笑摇头,并不答话,只望着湖心苦苦寻思。 赢重却急急赞道:“公孙王爷到的好快!适才我来时,在空中见天虞山荒蛮无路,崎岖难行,还担心各位不好行走。真是多虑了。” 公孙飞扬傲然道:“我息土国虽不像你们善于飞翔,但好在有百兽为用,倒从不至于被路途所阻。” 贝采灿心直口快,娇声问道:“公孙二叔,你这些猛兽看着是够威风,可是没法过这黑水湖啊?” “黑水湖?”公孙飞扬一愣,速即明白‘黑水湖’就是眼前这湖,仰天笑道:“不是叔叔夸口,什么黑水湖,在我息土国勇士眼里不过是个大点的水坑,若想过去时,有太多法子。一会儿让你开开眼界就是。” 贝采灿舌头一伸,不好意思地道:“看来是采灿孤陋寡闻了。刚才我还想,实在没办法时,大不了去求公孙伯伯,拿‘息壤’来,把这湖填住就是!” 公孙飞扬笑的更加肆无忌惮,高声道:“杀鸡焉用牛刀,过这么个湖泊,哪里用的着‘息壤’……” 正说到此,那湖面遽然起了好大漩涡,刹那间波翻浪涌,似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搅腾一般。众人站在湖边,立觉地动山摇,恍若地震,都不禁惊惧颤栗。息土国那些威风凛凛、嘶吼不停的猛兽,像是嗅到了危险气息,尽皆低头畏缩起来。公孙飞扬心惊肉跳,到了嘴边的豪言壮语再也说不下去。 杨坚一个箭步蹿到水边,定睛细看,可惜湖水又黑又深,实在无法看透。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却见公孙长歌、姬白衣,还有木木讷讷的姜震雷,几乎和他同时冲到湖边,各自凝神观察。 湖面很快又归于平静,就像是城府极深的人偶然发怒,又迅即压制住了满腔火愤。杨坚忍不住大声道:“这湖里必有古怪!岛上怪物不止法力高强,亦似乎能听到岸边人言。刚才怪物激动起来,像是因为公孙王爷说到‘息壤’!” 公孙飞扬怒道:“胡说八道!牵强附会!‘息壤’是传了几千年的宝物,与这怪物能有什么干系?这怪物若真厉害,早就到五国去予取予求,为何要呆在这穷荒之地受苦?” 杨坚讷讷地道:“我只是猜测。王爷的疑问,我却也想不通……” 公孙长歌一直在沉思,忽地目光,大吼道:“湖底有没有古怪,一试便知!”言罢,念动咒语,狂喝一声,竟将不远处一座足有几百丈高的山丘遣起,“轰”的一声投入湖中,激起滔天巨浪,迅即沉没,再无踪影。 众人见公孙长歌的御土术竟到了这种地步,顿时惊得鸦雀无声。连玄冥国的痴癫二圣也大受震动,互望一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公孙长歌紧盯着湖面,过了半晌,方才叹道:“湖水确无丝毫异动!若湖底藏有怪物,这么一座山投下去,不至于毫无动静。” “哇,公孙叔叔,你的御土术也太吓人,怕是仙山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贝采灿一边惊叹,一边突发奇想:“既然如此,叔叔何不试着将穷奇岛移到岸边来?我看穷奇岛也未必就比刚才那山更大。” 公孙飞扬摇头苦笑道:“我刚到时,就已试过,御土之术对穷奇岛根本毫无作用!大约是因为湖水太深,穷奇岛藏在水下的部分极大,我的法力尚不足以撼动它。”顿了顿,接道:“我又试着去遣动发光的巨大宝石,却也丝毫动它不得。可见岛上的怪物确有神奇之处,竟化解了我的御土术。”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笑呵呵地道:“公孙贤弟,才几日不见,你的御土术已精进至此!神州下一代霸主,已是呼之欲出喽。”接着,遥遥传来一阵人欢马叫声。马儿争相啾啾长鸣,竟若龙吟;蹄声哒哒震荡而来,恍如奔雷。 一听这人的笑声,众人都知是厌火国姜燎到了。杨坚转头望去,见一片红云疾卷而来,转瞬就近了许多,再看乃是一队人马,都穿着红彤彤的劲装,所骑的马儿健若凤舞龙翔,毛色殷红似血,口中吞吐的全是灼热火焰。原来厌火国虽不善飞翔、御兽,却出产神州最好的骏马,此马名唤“赤焰”,若在平地,速度堪比飞鸟,只是在这无路的荒山之中,才落在其他国后面,把姜燎气的一路抱怨不停。 姜燎老远就看见高山被整个拔起,知道只有公孙长歌有此本事,待得奔的稍近些,就赶忙出言夸赞这位未来的枭雄。赢重、姬白衣等人却听得十分别扭,登时面色阴沉。 公孙长歌叹道:“姜兄过奖了。说来惭愧,我的御土术在这怪物面前如同儿戏,你看那宝石在岛上泽泽生辉,偏偏不受我的驱使,这真是前所未遇之事。” 姜燎下马奔到湖边,看了湖心浓雾中的宝石几眼,猛地一拍那颗肥脑袋,喜道:“仁心箭是公孙轩辕的圣贤之心所化,非金、非石、非木,若是仁心箭就长在那宝石之中,御土术对它失灵,倒是情理之中。” 众人听了姜燎这番解释,俱皆精神一震,个个眼中锋芒闪烁。杨坚却全然不信,暗想:仁心箭怎可能反成了怪物的法宝,放出珠光宝气,诱人登岛? 姜燎弯腰捧起一把湖水,嗅来闻去,变色道:“难怪湖水黝黑,这水里满是致人麻木的毒汁。看这湖边并无毒源,难道是湖底有什么毒物,不断地分泌毒液?”眼珠一转,朝痴癫二圣施礼道:“二位前辈,以你们的‘御水术’造诣,当可分开湖水,让我等看看湖底可有古怪?” 杜痴悻悻地道:“还用你说?我们刚到这里,就已试过。若是普通湖泊,就算再深,我师徒三人合力施展‘御水术’,也能在水里辟出一条道来,看看湖底是何情况。唯独这黑水极其邪门,‘御水术’也驾驭不了它。” 周癫接道:“这种满是毒素的水里,绝难有活物,故而刚刚那座几百丈的高山掷将下去,也无任何动静。但或者有些毒藻、毒藤可在水底生存,被岛上妖魔拿来作怪,登岛之时勿须多加心。” “毒藻?毒藤?”姜燎喃喃自语,又掬了一捧湖水,竟用舌头咂了咂,欲言又止。 忽地狂风大作,却是从身后吹来。大家赶忙回头,立觉劲风扑面,难以睁眼。风吹云涌中,半空里刮来一队大鸟,待得飞近,才见每只“大鸟”下都有一个青衣人,青衣人都四肢张开,挂在一个翅膀巨大的木制“大鸟”下面,大风吹着木鸟在空中前进,青衣人只需略加控制即可。不用说,自是丹木国援军赶到了。 狂风骤停,一众青衣人直接降落在湖边。杨坚迅速扫视了一圈,见风抱月并未前来,想是伤重未愈。为首的是留着一撇整齐胡子的风如洗,他自打落地,就一脸忿忿不平,不阴不阳地道:“我还以为各位早都登岛而去了,未料竟然还都在此,莫不是专为等我丹木国么?” 赢重朗声大笑道:“大王子说哪里话呢?多亏了贵国吹散毒雾,大伙儿才能到此,谁若不等大王子到,就抢先登岛,我赢重绝不答应。” 姜燎笑眯眯地接道:“若不是驱散毒雾时耗了太多气力,你们的‘木鸟’就算比不过紫金国的真货,至少也不会落在赤焰马的后面。这番恩义,我姜燎是铭记的。” 风如洗哼了一声,面色和缓许多,直愣愣看着湖心那颗巨大宝石,目光闪烁不定。 公孙飞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国都已到齐,今日也算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各位歇息片刻,吃饱喝足,午时登岛,如何?” 却听一个娇俏女孩子声音慵懒接道:“咦?哪儿来了这么多人?现在是几时了?” 杨坚一看,原来是赢楚楚刚刚睡醒,迷迷瞪瞪走过来,揉着眼睛东瞅西瞧呢。众人一阵哄笑,各自散去。赢楚楚这才清醒过来,想起还未梳洗,惊叫一声,慌忙低下头,急急跑开了。 杨坚目送着赢楚楚的倩影,想起昨夜种种,正有些怅然,赢重已大步跨将过来,一把揽住杨坚肩膀,开怀笑道:“坚儿,你昨夜破解魔音,解救各国武士,一剑刺伤千面,击败毒后等事,我都已知晓!你这些壮举,不日就将传遍神州,为紫金国大大的增光添彩!本王总算没看错你!”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他多年来见够了紫金国后继无人,一代不如一代,怎料想忽然出了个杨坚,犹如天降英才,那喜悦爱护之情是再真挚不过。 杨坚见赢楚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拐角处,大为失落,并未听清赢重的话,随口含糊谦让了两句。 蓦地,赢楚楚又从远处冒了出来,大叫道:“杨坚!杨坚!你快过来一下呀……” 杨坚身躯一震,一跃而起,欢声高叫:“我马上就来!”立时箭一般向着赢楚楚奔去,待得跑了几步,才想起回身给赢重行了个礼。赢重倒被他吓了一跳,呆了片晌,摇头自语道:“这丫头向来一无是处,真是怪了……” 赢楚楚一见杨坚,就心急火燎的问道:“喂,我昨夜吹的笛子呢?就是那根竹笛,怎得不见了?还要教白衣吹笛子呢!” 杨坚未料到是这等事情,又听她直呼“白衣”,叫的亲昵,不由心中抑郁,沉声道:“一会儿就要登岛,这位白衣王子比谁都更渴望得到仁心箭,他怎么可能有空跟你吹笛?” “登岛之后还可以学曲啊,那竹笛对我很是重要,你快想想落到哪儿了?”赢楚楚语气急促,全然不似睡着时那般温柔。 杨坚心中一动,说道:“你不用着急,白玉笛还在,就送给你用吧。” 赢楚楚皱起眉头,生气起来:“白玉笛是你整天吹的,我怎么能再用?你别啰嗦啦,快帮我找到竹笛吧!” 杨坚心酸之极,在怀中摸了摸,取出那根竹笛来,低声道:“我记起了,你正吹着笛子,就睡着了,我顺手把笛子收了起来。” 赢楚楚一把抢过笛子,立时绽出笑容,欣然道:“一会儿那么多人登岛,我得赶紧梳洗,我走啦!”言罢,转身就走。 “楚楚!……楚楚公主。”杨坚心中一跳,猛地大叫起来。 赢楚楚愕然回首:“你还有事吗?” 杨坚吸了口气,郑重道:“若我所料不差,此去登岛,凶险万分。你还是莫要去了的好!” 赢楚楚有些不耐烦,叫道:“有这么多五国精英在,能出什么差错?何况,就算有危险,还有我叔叔,白衣王子……你若害怕,就别去啦,我可不想错过热闹。”说着,一溜烟的跑开了。 “我?害怕?”杨坚愣在原地,胸膛里涌出难言的苦涩,无限的伤感。他忽然感到,就算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与赢楚楚在一起,赢楚楚看到的也只会是她心里的杨坚。有些心灵之间,就好像水与油,即使装进一个杯子里,用力搅拌,看来毫无距离,到了最后,水还是水,油还是油,一切都是徒劳。 一阵风儿吹来,杨坚莫名想到了极桑树,喃喃自语道:“或许,我们的灵魂果就很不同吧?我看到的,也只是我心里的赢楚楚。唉,若没有这个肉身,能一眼看到每个人的灵魂果的样子,或许世间就能少了很多误会。可是,为何有的误会竟可以如此之美?让人只愿能永远误会下去……” 不觉间,杨坚又走到湖边,一路上看到许多踌躇满志的武士,不知怎的,却愈发孤独难耐,只能再摸出白玉笛,吹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鼓掌道:“杨兄弟是真雅士!我们这些人眼里只有仁心箭,被名利困住,此刻个个心乱如麻,哪儿能吹的出如此清音?” 杨坚抬头一望,见姬白衣站在身侧不远处,又换了一身崭新衣服,如风中玉树,不染一丝纤尘。他身后一箭之地,候着痴癫二圣,和一队衣冠似雪的武士,俱皆神情肃穆,透着志在必得的气势。上空盘旋着一条白龙,三条黑龙,不时发出阵阵龙吟。 杨坚收起白玉笛,奇道:“白衣王子,若你认为自己被名利所扰,又不觉得快乐,那何不放开怀抱?做些让自己开心之事?” 姬白衣苦笑道:“快乐?开心?对我而言,这是世上最奢侈之物。我生来就无从选择,或者说,只能选择坚强或懦弱。” 杨坚蓦然想起了师父赢轩的故事,叹道:“曾有人告诉我,不敢选择自己内心最向往的生活,才是真的懦弱。” 姬白衣身子一震,还未答话,陡闻阵阵狮吼虎啸声传来,同时听得公孙飞扬放声大笑:“白衣王子,听说你一早就损龙折将,如今就剩这几条龙了么?这么点人手,怕是难以与王子的雄心相称吧?哈哈,哈哈哈……” 姬白衣“唰”的转过身,遥见息土国已整备完毕,当真是猛兽如云,壮士遍野,公孙飞扬高高骑在飞廉之上,趾高气扬,正指着自己狂笑,不由气往上涌,高声道:“公孙王爷,再多的走兽,也无法飞翔在天。若是真龙,一条就已足够!”言罢,那飞天白龙一旋身就蹿到息土国武士上空,发出一声长啸,果然百兽震骇,飞廉、狻猊、犀渠、白虎等尽皆畏惧缩首。 正有些剑拔弩张之势,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适时响起:“公孙叔叔,白衣哥哥,你们又是猛兽,又是真龙的,兀自吵吵,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师父说赤焰马无法登岛,让我赶紧捉些穷奇用用。唉,好生羡慕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州——风雨仁心箭》正文 三十五、说英雄,何为英雄 公孙飞扬的脾气恰如其名,时而会显露些张扬跋扈,但并不糊涂。玄冥国在息土、紫金之间摇摆不定,正该大力笼络,他可不想因一时意气而得罪姬白衣。于是嘿嘿一笑,任年轻人占个上风了事。 却见贝采灿捧着个红色葫芦,嘴巴就要噘到天上,嘟嘟囔囔的到了湖边,看了看穷奇岛上空,喃喃道:“就捉个百只,也就够了吧。”说着,随手拔去塞子,将葫芦抛在空中,那葫芦迎风而长,迅即就长到足足五六丈高,喷出千万只火红色的乌鸦,每只乌鸦都不断口吐火球,火球初时只如苹果大,在空中急速膨胀,落到湖面时已成了一大团、一大团的烈焰。 一眨眼间,满天都是喷火乌鸦,“呱呱”叫着,向湖中心飞去。不多时,就见乌鸦排成长长的弧形阵势飞回,左右皆望不到头,中间圈住了几百只穷奇。穷奇显然极惧火焰,惨嚎厉呼着,被乌鸦轻轻松松驱赶到岸边。 贝采灿伸手一指,空中立时多了几个互相交错的大火环,将穷奇围紧;接着念动咒语,那些乌鸦又争先恐后的飞进葫芦;再将手一招,已将那葫芦变收回,盖上塞子。 公孙飞扬看的眉飞色舞,啪啪鼓起掌来:“妙极!妙极!难怪方才姜兄拒绝我的好意,不肯借由如意索登岛,原来有此妙着!” 贝采灿好奇心大起,问道:“公孙叔叔,如意索又非舟船,怎能用来登岛呢?” 公孙飞扬仰头看了看天色,大笑道:“午时将近,也罢,我息土国就先登岛,也好领教岛上怪物的高招!” 言罢,将袍袖一挥,袖中早飞出一条绳索,径直穿到高空,发着七彩光芒,向南北两端同时延伸,迅即就如一道几丈宽的彩虹一般,横跨过黑水湖,在湖这边从上到下绕住一座嵬巍高山,在湖对岸密密麻麻缠紧一处峻峭险峰,中间正穿过穷奇岛。 此时,各国武士都已到了湖边,见了如意索的气势,轰然喝起彩来,宛若雷鸣。贝采灿先是呆住,嘴巴张的足以塞进一个奇异果,待得周围声音平息,她却反应过来,高声赞叹道:“好漂亮啊!我做梦都想登上这样一座彩虹桥呢!”又引得许多人笑将起来。 鼓噪中,却是公孙长歌骑着飞廉从人群里穿了出来,轻轻一纵,率先踏上如意索,独自在前。公孙飞扬将手一挥,领着息土国众武士昂扬跟上,威风凛凛的往穷奇岛进发。只听百兽齐声嘶叫,湖山中回荡着阵阵虎啸狮吼。 姬白衣注视着息土国的凶兽悍将,冰一样的目光里燃起熊熊烈火,突然转头对杨坚道:“杨兄弟,你看这个世界,强梁当道,虎狼相逼,鹰隼环伺,弱者随时会被吞噬。白衣若成强者之食,心中纵有万般向往,又有何用?” 说话之时,杨坚瞥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狂烈的悲怆,一时无言以对。 姬白衣并未打算听杨坚的回答,他霍然转身,把手向空中一伸,飞天白龙长吟一声,继而匍匐在地。姬白衣跨上白龙,飞到玄冥国武士上方,深深一揖,凛然道:“各位勇士,今日之事,关乎复兴大计,关乎后世兴衰。玄冥国运,神州公义,尽在各位肩头!白衣拜托!” 玄冥国地处北方冰寒之地,百年来国势衰微,常沦为强国附庸,但其人物往往高慢无畏,素怀救世之志。无论风云变幻,举国上下始终想的是雄霸五国,重塑神州。此刻虽然只剩三条黑龙,人手不多,但个个斗志激昂,意气风发,同声大喝道:“玄冥武士,冰魄雪魂,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须臾,飞天白龙驮着姬白衣、痴癫二圣在前,三条黑龙各驮着六个慷慨武士在后,于空中略一盘旋,向着穷奇岛奋发而去。 杨坚见玄冥国武士悲壮勇毅,想起姬白衣适才的话,心中触动,摇头叹息道:“他说的当然有道理。可是他眼中的强梁、虎狼、鹰隼,又何尝不视他为危险之龙?何尝不被他所逼?仁心箭只有一枝,霸主只有一个,他们却各有各的道理,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间平地卷起狂风,呼啸着,将许多沙石旋起,直落入黑水湖中。随着大风升起了一队巨型木鸟,不急不慢地向湖心推进。木鸟的双翅展开约有三四丈宽,细看之下,每只木鸟下都有个青衣人,背着弓弩,配着刀剑,杀气若隐若现,却是丹木国的武士也出发了。杨坚打眼一看,木鸟浩浩荡荡,约莫不下百只。 不知怎的,一看见丹木国人,杨坚总会想起风灵芝,隐隐觉得对自己而言,风灵芝是这个世界上极重要的一个人,却又说不清为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对我比较好。或许,除了师父,比其他所有人对我都更好吧。所以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杨坚每次想到这里,都不肯再想下去了。 “师父,你看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快些吧!仁心箭中意的若是咱们厌火国,咱们落在后面,便宜了别人,那多可惜!”贝采灿见别国渐次出发,再也沉不住气,火急火燎的叫了起来。 杨坚自湖边转头一望,见后面还剩两支人马:一边是姜燎、姜震雷、贝采灿率着百来个奋武扬威的红衣武士,头顶上有一大群穷奇,被贝采灿用几个大火圈困住,呜哇乱嚎;一边是赢重、赢楚楚、十八勇士在前,跟着百八十个精挑细选的紫金国高手,许多只白鹰随着几只金雕在天空盘来旋去,其中金雕是至为贵重的珍禽,杨坚是第一次见到。 杨坚见赢重恰在望着自己,若有所思,赶紧往紫金国队伍走去。只听姜燎远远叫道:“赢重王爷,紫金国有金雕、白鹰骑乘,我们只有又腥又臭的穷奇,就不好跟你们一道了,我们先走一步。” 赢重朗声笑答:“五国登岛,以厌火国最为出其不意。姜兄奇思妙想,随机应变,我是当真佩服。” 姜燎打个哈哈,回身厉声下令:“大家各取所需,登岛取箭,扬我厌火国国威!” 厌火国武士们高声呼喝,红衣如火,士气亦如火。贝采灿撤下大火圈,穷奇慌忙四下逃窜,却早又进了各人使出的火圈,被分别逼下地来。红衣武士们翻身跳上穷奇,口喷烈火驱使,转瞬间就飞腾而去了。 赢重见各国都已动身,转身扫视众人一圈,高声喝道:“紫金国武士听令!此去穷奇岛,一旦仁心箭现身,所有人等辅佐杨坚抢箭。无论谁得箭,立时交与杨坚。”大家俱都一愣,赢重已凝视着杨坚道:“坚儿,只要仁心箭到手,你即刻施展御剑术直奔天眼书院,王兄已带齐人马在那里等你。自本王以下的每个人,都不惜代价掩护你离开。” 赢楚楚“啊”的一声,嘴巴撅起老高,满脸的不情、不愿、不服气。 杨坚闻言大窘,急忙道:“王爷,这怎么使得?若真得到仁心箭,大伙儿自该是交给王爷,保护王爷离开。” 赢重将手一摆,斩钉截铁地道:“我意已决,勿须多言!你的御剑术不在本王之下,届时各国都盯着本王,由你突围才更有机会。”言毕,瞪着赢楚楚,厉声道:“楚楚,你可以不登岛,但若前去,就须不惜性命助坚儿成事!你可清楚?” 赢楚楚颇感憋屈,又不敢违拗军令,勉强点头道:“叔叔,我又没说什么。我都听清楚了,此去以杨坚为重就是。”说着,眼圈早已泛红,看的杨坚心疼不已。 众人见公主都已表态,赶忙齐声应和。赢重又向杨坚道:“坚儿,你可会御鸟?就挑一只金雕骑乘。” 杨坚诚恳道:“多谢王爷!这点距离对杨坚不算什么,还是御剑前去吧。” 众人都知道,以金雕为坐骑,并非仅为了省力,更多的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但见杨坚并不明白这层意思,也就都无话可说。唯有赢楚楚心中正不怎么痛快,忍不住声嘀咕道:“真是个笨蛋!”说完,又生怕被赢重责备,赶忙骑上金雕走了。众武士纷纷跃上大鸟,跟住公主,气势汹汹地往穷奇岛飞去。 紫金国此次来的都是有身份的高手,不但无一人御剑,甚至也无一人骑乘普通的黑色战鹰。赢重、赢楚楚骑着金雕,其余人也都骑了昂贵的白鹰,只有杨坚脚踏木剑,伴着赢重、赢楚楚,飞在最前面。 本是个晴朗天气,又值午时,在岸边时,人人都觉阳光温暖,湖山明媚。未料,刚往湖中行了片刻,就如进了全然不同的世界,抬头再不见天日,俯首是幽幽黑水,雾气森森,腥臭隐隐,人处其中只觉自身何其渺,一切都无把握。就连金雕、白鹰也有所感,不再鸣叫。 杨坚正凝神戒备,突闻赢楚楚叫道:“杨坚!你……你到我的右边来吧。”声音有些颤抖。杨坚本与她行在赢重的左右两侧,闻言赶忙转到她的身边。 赢重皱眉叱道:“楚楚,你莫名鬼叫什么?坚儿可不是你的护卫。” 赢楚楚嘴一抿,眼中带泪,可怜巴巴的道:“我适才觉得右边空荡荡的雾霾中藏着鬼怪,好几次想伸出利爪,把我抓去……” 众武士本就渐渐发怵,听了楚楚的话,更是寒毛尽竖。百多人的队伍,竟变得寂静无声。雾气越来越浓,彼此就快看不清脸面,幸亏总能模糊看到那块儿巨大宝石;腥臭味儿越来越重,难道前方是个屠场? 赢重提高嗓门训道:“胡说八道!紫金国勇士有何所惧?若遇邪魅,刚好擒住,拷问仁心箭的下落,免得被别国领先!” 杨坚见场面过于紧绷,哈哈笑将起来,接道:“王爷说的是。最好是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也好开开眼界。”言毕,自己也觉一点都不好笑,赢楚楚更是“啊”的尖叫出声。 又过片晌,已是伸手难见五指,腥膻扑鼻,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先是隐约传来嘶叫声,声音迅即清晰,前面分明有无数只穷奇。那宝石却越来越明,越来越大,如一座山,就在下方不远处。 浓雾中蓦地传来一声大喝:“各国武士止步,点亮火束,待本王施展‘御土术’,以防魔光偷袭!”听声音正是公孙长歌。 赢重赶忙高声道谢,同时也听到姜燎、姬白衣、风如洗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看来各国武士从不同方位,都逼近了穷奇岛,到达的时机差相仿佛。 “日月无光!”随着公孙长歌厉声大喝,雾霾中又注入滚滚黑沙,刹那间漆黑一片,如堕地狱,只有穷奇嚎的更狂。众人纷纷点起火把,可是火光竟穿不透沙雾,看来不过是一个个微弱的红点点。那块儿大宝石终于模糊起来,却还是透着些蒙蒙光亮,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杨坚心中一动,自怀中取出白玉笛,果然生出莹白光辉,照亮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杨坚精神猛震,叫道:“各位稍等,待我一探!”说着,手执玉笛,驾着木剑,向下疾降,转眼就见下方是好大一片陆地,地上并无植被,高高低低,黑咕隆咚。四下密密麻麻停了许多穷奇,穷奇知道有人来犯,都仰着脖子嗷嗷乱叫,像是有所依仗,并不害怕。 杨坚一咬牙,落到岛上,双脚踩到略显松软的黑土,心中登时踏实,高声叫道:“下方已是岛屿,大家心降落!” 各国武士闻言大喜,欢呼如雷,不多时,都已到了岛上。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能脚踏实地,都立觉有把握许多,情绪昂扬起来。息土国的猛兽,紫金国的鹰雕,又都开始发出些鸣叫。 赢楚楚捂着口鼻,声音含含糊糊的道:“从未闻过这么重的腥味,像是进了什么大鱼的肚子里一样!” 杨坚也觉腥臊恶臭,难以忍受,执着白玉笛东张西望,想找到臭味从何而来。很多武士已大声叫唤起来:“原来岛上土地本就难闻,腥味倒像是湿漉漉的黑土发出的!” 杨坚一时也想不明白,却听公孙飞扬高叫道:“这岛上到处黏黏糊糊,无草无木,仁心箭能藏到哪里?除非是在大宝石中。” 又听姜燎苦笑道:“这里不辨方向,唯一的光亮就是发光巨石,只能先去看看了。” 杨坚定睛一看,那颗大宝石正在前上方,此时应已离的很近,可看出那家伙像座山丘一般,圆不溜丢,在黑魆魆的后面射出邪性的光。杨坚一看它,心头就突突乱跳,总觉有哪里不妥。 忽从头顶传来几声龙嘶,满透着烦躁畏惧之意,同时听到姬白衣大叫:“白龙逡巡不前,恐有古怪,大家心!”想是他本想借着白龙捷足先登,未料白龙似有所感,竟不肯再往上飞。 须臾,众人定下神来,一起向着那庞大无比的宝石进发,仿若一群朝圣者坚定地奔向圣地。杨坚借着白玉笛的光,照见赢楚楚眉头紧皱,惶恐不安,赶忙紧跟上去安慰道:“楚楚公主,你放心,无论有何变故,但有一口气在,我定保你周全!” 赢楚楚“嗯”了一声,目中难得流露出感激之色,赢重却粗着嗓门喝道:“坚儿,何出此言?楚楚也是紫金国一员,也当以仁心箭为重。你们都须牢记我登岛前的安排!” 赢楚楚不敢顶撞叔叔,侧脸偷看杨坚,见杨坚正对她吐舌微笑,知道杨坚定然还是以她为重,不禁噗嗤一笑,却早又撩乱了杨坚的心怀。杨坚嘴上难说,心中暗道:仁心箭又如何?世上绝无任何珍宝,能比的上这云开见日般的灿烂一笑! 就这么一分神,紫金国众人又都骑上了金雕白鹰,向那似乎近在咫尺,偏又冥冥茫茫的宝石飞去。杨坚御剑紧跟着赢楚楚,不敢离她半步。蓦地,金雕发出惊骇之极的啁啾叫声,只在半空盘旋,再也不肯飞上。同时听到不远处,公孙飞扬大声吼叫:“真是邪门了,飞廉也不听使唤,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怪事!” 正人心惶惶,凭空里遽然响起“嘤……嘤……嘤……嘤……”的伤心啜泣声,像是从黑暗中传来,又似是发自地下。所有人、龙、鸟、兽,包括穷奇,都或惊或吓,瞬间安静下来。初始时,还只是声抽咽,很快就情绪崩溃,“嗷嗷哇哇”的嚎啕起来。每个人都能听出,哭者的确是哀痛欲绝,委屈万分,但也都明白,这绝非人类声音,全无一丝人味儿。 杨坚察觉身旁的赢楚楚颤抖不停,正想说点宽慰的话,却发现她的金雕竟然也在抖抖索索,不禁大奇,心里油然冒出凉气儿。 要紧时候,却是公孙长歌率先开口:“这位前辈,在下息土国公孙长歌,来此寻找仁心箭。听得出前辈有无限伤心,不知可有在下能帮忙之处?” 那哭声猛的停住,整个穷奇岛一阵摇荡,一个忽而尖细、忽而沙哑的诡异声音激动万分地道:“有!我的难处,正是要由息土国公孙家来帮忙!我在此苦熬了五千多年,总算等到此刻,实在太不容易!呜呜呜呜……”说着,竟又哭了起来,听来它竟是喜极而泣。 每个人都觉匪夷所思,公孙长歌沉声问道:“前辈,您已在此五千多年?那时还未有息土国,您的难处又怎会与公孙家有关系?” 哭声嘎然而止,众人脚下激烈抖动,那个声音暴怒起来:“哼!我的难处,与公孙轩辕,还有公孙轩辕造就的整个人类都有莫大干系!我问你,当年公孙轩辕的‘息壤’,是不是落到了你们息土国?” 公孙长歌恍然大悟道:“莫非前辈要的是‘息壤’?‘息壤’的确在我大哥那里,这却容易,若是前辈肯用仁心箭交换,我公孙家求之不得!” 姬白衣突然插话道:“公孙王爷,五国曾有约定,无论哪国得到仁心箭,都得由五国共同商量,决定仁心箭的归属。” 赢重、风如洗也立时出言附和。姜燎笑嘻嘻道:“你们且莫着急,先听前辈把话讲完。谁有息壤,前辈自会将仁心箭交给谁。” 听了几人的说话,黑暗中却响起嘎嘎、嘿嘿的狂笑,穷奇岛随着笑声抖瑟,恍若地震山摇,人人毛骨悚然。好容易笑够,那个声音歇斯底里的叫骂道:“公孙轩辕!看看你一心度化的人类,如今与魔、兽又有何区别?你就为了这种灵性昏暗、自私卑劣的东西,让我受了五千多年的苦,你自己也灰飞烟灭,这是怎样的愚不可及!你这种智慧,竟然还想劝化于我,实在太荒唐!太可笑!吼吼吼吼……” 至此,所有人都听的明白,这个“前辈”,在五千多年前,就被公孙轩辕困在这里!它既然能如此长命,就绝非人、魔、兽、类人族。它既然与公孙轩辕为敌,又以穷奇为奴,那自然也非神仙、神兽之流。如此看来,暗处之物,竟是魔兽无疑。 杨坚猛然想起妙感神鹦在极桑树下说过:“如今神州大地上还有一些魔兽,若你以后遇上,可要远远避开,它们要吃的东西就骇人听闻了……”心头突突狂跳起来。 公孙长歌咳嗽两声,笑道:“在下已大致猜到前辈的遭遇。如今的神州,较之五千多年前,早就沧海桑田,全是另一番天地。前辈不必再介怀往事,只需拿出仁心箭,我息土国随时可用‘息壤’交换。” 那个声音嚯嚯狞笑道:“我连日来听到你们在湖边议论,什么仁心箭,不过就是公孙轩辕这厮的心力所化,又能有多厉害?你们不过是想要称霸神州,又何须仁心箭?谁能拿来‘息壤’,助我从此自由,我就令他做神州之主!此事易如反掌。” 众人尽皆呆成了泥塑木雕,姬白衣颤声道:“听前辈之言,以前并不知仁心箭为何物?那这岛上,也并无仁心箭了?” 那声音森然道:“妙感神鹦不会说错,想必是你们找错了地方。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若把我救出来,可不比公孙轩辕的一颗心有用太多?也罢,就让你们看看我的真身!” 言罢,岛上陡然刮起狂暴腥风,霎时就将黑沙、浓雾卷的干干净净,连天上的云朵都被吹走老远,阳光直射过来,忽然间就变成了光明世界。众人在黑暗中已久,受不得光,都先眯起眼睛,再逐渐睁开,终于看的清清楚楚:穷奇岛原来是一座黑黝黝、光溜溜、圆乎乎的孤岛,看来方圆总有个十里八里,寸草不生,万般皆无,只乌压压的停着千万只穷奇。岛上土地又湿又黏,五国武士都立在上面,见那颗浓雾中闪闪发亮的大宝石,在阳光照耀下反倒黯淡许多,像一颗大眼睛,镶嵌在穷奇岛高处,正俯视着大家。 众人前后左右察看,委实看不出方才的声音是从何而来,正犹疑间,脚下骤然剧震,穷奇岛突地猛烈摇晃起来,山川怒吼,似要天崩地裂。公孙长歌、赢重、姜燎等人同时大喝:“不好!速速离开!” 众人骇极,有龙的骑龙,有鸟的骑鸟,刚想飞起,说时迟、那时快,黑水湖中陡的巨浪滔天,掀起了八条形似巨蟒的庞然大物,每一条都有山岳粗细,百里来长,上面布满了肉茸茸的巨大圆盘,一下子将穷奇岛笼罩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