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围》 正文 第1章 序章第一:兽围——烈焰的领舞 夕阳西下,艳丽的霞光染印着高山和密林;晚风习习,山脚下荡起片片火浪。 滂水自西蜿蜒而下,将这火浪一分为二,秋风秋风轻拂,波光粼粼。流水转缓处,躺着片洁白的石滩,昏黄的枯叶落在石滩上,静美如画。 石滩的一隅,渐渐升起了青烟,却是一位麻衫的少年升起了篝火。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四肢精健,生得浓眉大眼,双唇微抿,坐在一旁突起的石块上,真目不转睛地烤着一只牛腿。 一条小黑狗蹲坐在少年的腿边,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瞪地望着不停旋转的牛腿,时不时想凑上前去,奈何自己身材娇小,近不得火,尝试数次而不得,只好在一旁闲来无事,追着尾巴打转。 少年瞧得小黑狗闹腾可爱,俯身将它叉起,端到自己面前摇了摇道:”太平,你不要闹啦,这大腿子不是给你的,耐心点吧,等会儿抓了相兽,姓家人赏下棉盐,这个冬天咱能好过很多,爹爹和娘亲想来开心,或许会把弟弟盖不下的小被子给咱哩。若是因为你坏了这兽围,得罪了姓家人,小心村里人拿你去煨汤。” 小狗儿初始被训之时,还夹着尾巴四下观望,待听到“煨汤”二字之后,却吐着舌头摇起了尾巴,全然不知要被炖了的是自己。 少年看着这不知好歹的小畜生,深感自己说教的失败,苦笑着将它丢在一旁,又自顾自地转起了牛腿。 待到火候差不多时,少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皮囊,从中磕出些个白色颗粒。那皮囊不过巴掌大,但做工却甚为精细,上面还印着一个“姬”字。他仔细将手中的颗粒挑了挑,将自觉不适合的又丢回袋中,只留下几块适中的,放在石上的窝陷处。推开一旁凑头来嗅的太平,先将手中的皮囊收紧,放入怀中,而后再把先前挑出的几块悉数扫入手里,确认没有遗漏后,将那几块颗粒慢慢碾碎,均匀地撒在那翻转的牛腿上。剩下一些被手汗留下的细碎残渣也不放过,自己舔了两口,又将太平唤来舔干净。 焰舞妖娆,浓郁的肉香渐渐弥散开来,太平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吼!” 正当一人一狗沉浸在肉香之中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震天怒吼,本就欲落的树叶在这吼声下“倏倏”飘落。少年抬头望去,一个黑瘦的汉子领着数个大汉从林间飞速窜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林中一跃而下,直直扑杀了一个汉子。 领头人一边飞奔,一边左右环顾,望见麻衫少年,也不曾停下,大声喊道:“谷糠儿抄家伙,姓家人那浇洞的法子太灵,你们村远叔山叔已经没啦,接下来就看你了!” 少年定睛望向他们身后的巨兽,只见它形似巨獒,怕是有丈五之高,全身黑棕相间,却唯独那大而长的尾巴如雪般苍白,吻处一片猩红,却不知是本来的色彩,还是猎物的鲜血。其身周热流涌动,每踏一步,脚边的树叶便被热流吹开,又在空中灼为了灰烬。 巨兽纵身从林中跳出,猝不及防望见前方的河流,登时如被踩了尾巴似的急急停了下来,望着面前的流水和那群向着流水飞奔的大汉,忌惮与愤怒充斥的它的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巨獒朝着最后一人虚咬一口,也不听闻有何异响,艳红的火就从最后那汉子的胸口猛然迸发而出,旋即燃遍全身。不过数息,一个活生生的人便被烧成一桩漆黑的木炭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燃遍全身的烈焰也顷刻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甚至连青烟都不曾有一缕。 趁此间隙,余下诸人皆如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水,向河对岸游去。 那巨兽上前两步,望着剩下的人群在水中扑腾,愤恨地一把将那黒尸拍散。 忽然鼻头微动,那犬状巨兽昂首在空中嗅了嗅,猛然将头拧向少年郎所在的篝火方向,眼中的凶戾一扫而空,缠绕的热流也四散开去,踱着步子走到谷糠儿和他身侧的牛腿面前,眼中隐有欲望闪动。 打那巨兽出现起,太平就夹着尾巴耷着耳朵躲在了石头后面,吓得呜呜声都不敢出,而那位被唤做“谷糠儿”的少年,也是被惊的双腿发软,欲提劲逃跑,却始终迈不开步子。当他看到那巨兽瞬毙一人而又猛地拧头望向他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那巨兽何时踱步而至都不知晓,满脑子都只在想:“吾命休矣!”。 那巨兽不再管河里那群浇了它洞的仇家,甚至无视一旁吓傻的谷糠儿,只直盯盯地望着那还在火舌上呲啦的牛腿,眼中似有不屑。帅帅巨大的狗头,轻嗤一口气,那牛腿下的篝火仿佛活了一般瞬间涨大,从柴堆打着转舞到了牛腿之上,又散作一根根燃烧的焰丝,顺着牛腿的经络向内钻去,刹那间,噼啪声不绝于耳,腥油四溅,一股悠远的香气传了开去,那小黑狗太平闻着味儿,好似长了千百倍的胆子,蹭的一下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死死盯着那被火焰缠绕的牛腿,唾液在嘴边挂开一条晶莹的水线,尾巴在身后划出一个扇形的虚影,打在石头上啪啪作响。 待到火候齐全,巨兽又抬了抬下巴,牛腿上的火焰好似得了命令,陡然散去。小太平注视着那牛腿眼都不眨,火刚褪去,一个猛子地扎了上去,兴奋地扯开一块和自己身材差不多大的肉,颠颠地跑到一旁享受去了。 河中之人终于过了岸,又飞奔至草丛间,几个胆大的已经探出头来回望。 “怎么回事!姓家人说引到河岸拖住,之后便由他们出手,怎么到现在连个影都没有,现在那狗东西追杀而来,也不吃人,更没有杀掉那个成山的傻小子,他不死,我们村怎么拿到他们那份的棉盐?!”这番话说的气急败坏,正是那领头之人。 谷糠儿是被太平摇摆的尾巴晃醒的。虽然腿还是抖得厉害,站不起身子,但总算按捺下心中的惊惧与绝望。缓缓后撤,稍加思考,便知晓了个前因后果,心中暗骂:仆勾山的老畜生!好个我年纪小,不要去犯险去浇那洞子,还把姓家人的盐囊交与我,让我独自在此地看牛腿犒劳大家,敢情把我和这牛腿一道当成了饵食!远叔和山叔一死,如果自己也没能活下来,那他们便能占去自己村子的那份打赏,好一个算计。 便在此时,他肩头一沉,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块烤熟的腿肉。 那巨獒将这腿子烤的火候正妙,小黑狗吃的津津有味。看了眼谷糠儿,前爪微动,划下一根肉条,摔在谷糠儿肩上。而自己大嘴一张,将剩下的烤腿连皮带骨地全卷入口中。 谷糠儿见它吞咽牛腿的模样,不似要取自己性命,当下也稍稍宽心,望着肩头的那块壮硕腿肉,闻着直冲心神的香气,心中一横:罢了罢了,若是今天死在这里,也要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美味。念及至此,便也不再多想,拿下肩头的肉块,张口啃了起来。他本就坚韧性子,这番逃也不得,倒不如梗着脖子享受。 那牛腿肉刚一入口,谷糠儿顿觉美味无比,自小到大都只是喝粥咽菜,用粮食换来的盐巴也多是给后娘和弟弟吃去了,莫说有肉,连咸菜都不曾尝过几口,更不用说如此美味之珍馐。烤炙处清脆可口,内里肉弹嫩爽滑,先前抹的那些盐巴竟悉数入了肉里,却丝毫没有咸腥之气,其美味简直无法言说。 他不知,此兽出自中州鲜山,名为狏即,乃引火之兽。控火之能与生俱来。方才引火抽丝没入肉中,顺经脉而疾走,腾血水,化腥咸,虽只是火和盐巴,仅凭火候催发本源香气,便已让这牛腿成为世间一等一的珍馐。 待他大快朵颐完毕,狏即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谷糠儿起身抬头,才发现这巨獒面色平和,并非方才那般狰狞可怖。吻部虽鲜红一片,却是它本来的色彩。原本透着凶光杀意的双眼,此时也是平和异常。它蹲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白色的长尾左右摇晃,好似大号的太平一般。 狏即见他吃完,当下站起身来,向着谷糠儿迈开一步。谷糠儿见它起身向自己靠近,刚想后退一步,但又感觉这大狗虽然近看极有压迫感,但好似对自己没有恶意,后退的腿又一次收了回去。 狏即抬起前爪,用掌腹的肉球轻点在谷糠儿脑袋上。谷糠儿登时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自头顶没入自己的身体,心神一慌:这大狗子在作甚?好似不是在害我,但没入我身体的又是何物? 河岸这头心思急转,河岸那边也是五味陈杂,林中众人纷纷抱怨:这凶兽怎么如此怪异,竟没有将那小子一口吞了,现在看起来,甚至好像还很交好。领头之人面色阴沉,却也发作不得,只能在心中暗骂姓家人不守约定。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孽畜!” 有兽焉,其状如膜犬,赤喙c赤目c白尾,见则其邑有火,名曰(犭多)即——《山海经·中山经·中次十一经》 (犭多)“狏”(yi)的异体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序章第二:兽围——有姓的人 “孽畜!” 忽而闻得一声娇叱,一道黑影电速而至,击中狏即后腿处,只听得惨叫一声,狏即便打着横飞了出去。小太平初闻有人之时,也旋即站起,立毛龇牙;但见狏即被转瞬击飞,又吓得夹着尾巴跑到谷糠儿的脚边瑟瑟发抖。 谷糠儿大惊,方才想起自己乃是为了捕捉这只“凶兽”而来的。 甫一回首,只见一锻青黄色长纱自天空飘落,其上俏然立着一女子。那女子,年方双十,生的国色天香,肤白赛雪;长发垂腰,素衣束身,向着那狏即怒目而视。虽为怒颜,依然美不可方物。谷糠儿何曾见过此等清丽之人,却是直瞪瞪地望着仙子又傻了。 “黎民!首阳仙子也是你可以直视的?”只听得一声冷哼,从对岸边的林中又走出一位黑袍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簪发垂耳,神色傲然,一身黑袍无风自动,虽从林间而出,身上却不沾丁点土叶。林间众人皆骇然,均不知这男子何时立于此处。 领头之人见着男子的相貌,登时脸色一禀,俯身拜道:“五少爷。” 此人乃南山姒家的五少爷,单名一个冴字,善使水法。姒家是南山大姓,少爷虽排行第五,却也尊贵无比。 而这御空而来的女子,则是姬家下一任首阳一脉的祭神女,唤做首阳仙子。 那一冷哼含了内劲,立时将谷糠儿惊醒,心中暗道:谷糠儿啊谷糠儿,你个连氏族都没有的小黎民怎能如此僭越!姓家人本就高不可及,更何况姬家的仙子?成山村一起来的叔伯们都被仆勾山的杂碎害死了。若是你再触怒仙子,不给棉盐,这个冬天村里人怎么过?念及至此,神色稍黯,默默地伫立一旁,不再言语。 姒冴径直走到河边,单手掐了一印诀,流水便自动涌向其脚边,宛若仆从一般,将其托举过岸。 首阳仙子却不以为意,缓缓自天空飘落到谷糠儿面前,脚方触地,青色长纱如长蛇般于小臂上虚缠两道,飞至她身后,无风而动。黑袍少年也自河中踱步而来,立于仙子身边。 首阳仙子看着谷糠儿,薄唇轻启,问道:“少年郎,那东西生性残暴,我远远见到它向你伸爪,你可曾受伤?” 谷糠儿闻得仙子发问,抬头欲言。但见那仙子手一招,一个物件自狏即处飞射而来,落入她手中,定睛一看,竟是一一臂长的银光尺。正是此物,方才便是将狏即一击击飞。望着那泛着寒光的银尺,回想起“大狗子”惨叫着飞出去的模样,那一句“不曾有害过我”堵在喉间如何都说不出口。 正在此时,对岸林中的黑瘦汉子猛然起身向姒冴大叫道:“五少爷小心,那小子怕是个会怪法的妖人,吾等诸人皆看的清清楚楚,那凶兽被浇了洞子便凶性大发,连毙数人,但见了那小子却如狗儿一般。就在方才,那凶兽还分了一块牛腿给他,其间怕是有诈。” 听闻此言,黑袍少年登时色变,疾疾向后退去两步,素衣女子刚收入袖间的银尺又重新落入手里。谷糠儿闻言大惊,刚欲辩解,却见姒冴隔空向自己挥了一掌,只觉一股强劲扑面而来,还未有所反应,整个人便如遭锤击,倒飞了出去,砸在河边的浅水处,溅起大片水花。忍着剧痛缓缓地撑起身来,却觉喉头一甜,一口腥血便喷了出来,体力不支,竟又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小太平见主人被见主人被击飞,也是大急,龇牙咧嘴的向那二人方向跑去,冲着姒冴张口欲咬。 姒冴自然不会把这小东西放在眼里,一脚踢飞跑来的小太平,左手捻诀。只见谷糠儿周身河水流转,如蛇群一般齐齐向他涌去,竟是欲将谷糠儿绞杀当场。 突然,一只纤纤素手将他拦下:“五少爷且慢,我中山之兽不同其他,其间或有通人之辈。此兽可能亦是如此,与少年亲近也许事出有因,莫要错杀无辜,不如先将其困住,待收了那犬相的狏即再做打算。”发话之人正是那素衣女子。 姒冴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听首阳仙子如此解释,旋即便收了法术,说道:“姬仙子仙躯高贵,不敢闪失,但仙子仁心,那便依了仙子。且先将这兽围进行到底吧。” 言毕,姒冴左手法诀变换,只见谷糠儿身周河水翻涌,数道水柱自河中射出,凝于谷糠儿上方,赫然便是一个水制的牢笼。为防狏即施救,河水微涌,将一半泡在水里的谷糠儿浮起,连着水牢一起浮动到河中央。 做完这些,姒冴方才转过身来,望向先前狏即被击飞的方向。一抬眼,就见那狏即堪堪爬起,猩红的双眼中满是愤怒,遥遥对着首阳仙子正欲一口虚咬而下,烈火克精金,真要被咬中,只怕仙子怕是要立毙于此。 姒冴登时色变,惊呼一声“仙子小心”,反手就将首阳仙子一把拉开,却正被狏即的虚口咬中。即便隔着玄黑的袍子亦能见到,一朵火莲陡然他自丹田处升起,欲往那胸腔攀去。姬冴惊骇欲绝,当即自绝呼吸,右手置于胸口平压,体内水元疯狂流转,自上而下向着火莲扑去,那火莲刚在胸腔燃了一小簇,就被姬冴用水元强压了下去。饶是如此,姒冴却也是灼了五脏,面无血色。 首阳仙子被姬冴一把拉开,也算反应及时,还未站稳,便反手将那银尺朝着狏即甩了出去。电光疾射,一臂长的银尺转瞬便涨至半丈有余,直奔狏即的面门,那狏即此时也是凶狂,居然也不躲,巨爪一抬一按,那银尺竟被它一爪按进了土里! 首阳仙子秀眉一皱,双手掐诀,唤了声:“起!” 只听得狏即脚下的银尺瓮声作响,缓缓抬升,狏即见一爪压不住,又将另一爪按了上去,银尺依旧抬势不减。狏即不由得大怒,也不管脚下那东西是不是活物,张口又是一虚咬。 那银尺乃首阳仙子伴生灵具,自小随身温养,早有灵性。狏即一口咬下,只见那银尺上流火隐现,不过两三息的功夫,流火退散,银光也随之暗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任首阳仙子如何呼唤,也不再有任何反应。 灵具被毁,首阳仙子立时面如死灰。 确认那银尺不再动弹,狏即站起身来,却见其左腿蜷缩,后肢仅右腿独立,初始的一击竟是将它打瘸了。它周身热流狂鼓,遥遥的锁着断了自己一条腿的素衣女子,一瘸一拐的向着她奔袭而去,先前一击不中,盛怒之下,竟是准备直奔过去亲口咬死她。 见狏即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袭来,没了法具的首阳仙子顿时没了主意,她心下绝望,垂下双臂,面色苍白,缓缓阖上了眼睛。 “鼓浪!” 当时是,一把三丈的水形阔剑猛然自河中升起,对着奔跑中的狏即狠狠斩下。瘸了腿的狏即哪里躲得开,冷不丁被这水剑当头斩中。受反冲之力,那水剑也无法保持形态,散成一场大雨,浇在狏即头上。 水剑的升起之时,围困着谷糠儿的水牢也登时散去,扑通一声,谷糠儿便落在水中,顺流而下,不辨生死。 说来也怪,被阔剑斩了一记,那大狗都不曾闷哼。但它身上甫一触水,便滋滋的冒起青烟,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河水,而是沸油。狏即倒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惨叫不已。 大雨将狏即灼伤之后,却也不曾褪去,在其身周打了个转,又与涌来的河水合为一处,化成一个水牢,正是刚刚困住谷糠儿的那个水牢! 首阳仙子听得狏即惨叫,睁眼看了看眼前的场景,旋即转身望向姒冴。 只见姒冴依然双唇发白,面无血色,右手虚压着体内的火莲,左手已经换了印法和手指的方向,正死死盯着那水牢中痛苦不堪的狏即。 姒冴看见仙子如木桩望着自己发愣,体内水火相搏还不曾停止,若再等水牢里的狏即缓和过来,无论是隔空咬中自己还是首阳仙子,他二人怕是今日都离不开这滂水了。 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灼痛难忍之下,也不管什么中山的姬家高高在上,也不管什么首阳山的仙子不可僭越,脸上寒光凝结,破口骂道:“你个傻不愣登的臭婆娘,看什么看,再看少爷我就死啦,还不赶快用你兽围的金法收了这狗东西!”话一出口,之前的冷傲之姿断然全无,只余下一个气急败坏的少年张口撒泼。 首阳仙子自出生起就作为仙子备选,十二岁正式被封首阳仙子,一路走来,无人不是恭敬有加,莫说是这样被人劈头泼骂,甚至连稍稍的语气不善也不曾有过。只听得姒冴叫骂声传来,首阳仙子登时回过了魂,秀眉一皱,面色“唰”地一声从苍白变为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跺了跺脚,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又转回身去,对着狏即掐起了印法。 此时天色已近夜晚,火烧板般的赤霞随着落日西隐,藏青色的天空隐约能见到数点明亮的星星。 今夜,无月。 随着首阳仙子的印诀翻飞,有金光自天而降,落于狏即身上,慢慢凝结。狏即被这金光射中,不知为何,却也不在挣扎哀嚎,兀自在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汪清泉在充满绝望的猩红双眼中积聚。姒冴见状,便撤去了水牢,腾出双手死死压制磨灭体内的火莲。 渐渐地,那金光凝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轻悬于河滩之上,首阳仙子又一变诀,那箱子打着转慢慢变小,原先数丈见方的箱子最终缩小至三尺大小,在四面处渐露出一个火焰与犬的模样。 最终,西去的阳光不再铺满天空,深沉的黑笼罩的那大山,那树林,那河流。河两岸的人早已离去,静谧得仿佛便曾有人来过。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自林间跑出,一瘸一拐地在河滩上嗅寻着,渐渐向河的下游跑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自由的少年 “望彼芷渚,波流滔滔。我以蓬蒿,徙流湍转。望彼林崖,黄黄苍苍。我以歌啸,荡尔空谷!” 高亢的歌声传遍整个山川林谷,歌声源处,乃一叶竹筏,一个精瘦的少年郎撑篙站在竹筏后端,一边悠悠唱着歌,一边撑篙将脚下的筏子顺着水向前漂流。那少年皮肤浅棕,头戴斗笠,身穿破烂的麻衫麻裤,腰间插着一把锈得如缺牙老太般的短斧,赤膊赤脚,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一会儿瞧瞧水里的游鱼,一会儿看看远方的云朵。筏子正中坐着一个同样带着斗笠,但全身披着蓑衣的人。那人全身笼罩在蓑衣之中不见真容,斗笠低垂,恍若在小憩,手里的芦苇鱼杆早已折断,另一端却依然握在男子手中。 突然,那少年听那蓑衣客处有鼾声,面色一喜,仔细辨听了片刻,确认那人真的睡着后,迅速地扔掉手中的船篙,慢慢地摸到蓑衣客的身边。说来也奇怪,水流虽说并不湍急,但也不甚平缓,这少年弃掉竹篙,慢慢摸上前,竹筏竟也没有一丝颠簸。 少年轻手轻脚地走到蓑衣客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凝望着那沉睡的面庞,一边在其怀中摸索。“有了!”不一会儿,少年从那酣睡之人的怀中轻轻提出一个包裹。看了看那依然在梦乡里的蓑衣客,躬身悄悄走到他身后,站起身来,抬起一条腿。 蓑衣客仿佛不知身后少年的动作,鼾声依旧,但隐约可见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走你!”只听得少年一声轻呼,腿脚猛然发力,却是将那酣睡之人一脚蹬下了筏子。“扑通”一声,那蓑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宛如一个石块一般头上脚下地被踹进了河里,连泡都不曾翻上一个。 那少年站在竹筏之上,望着落水之处,浅浅拜了拜道:“丹叔,您先睡着吧,小子不奉陪了。待我送完这简子,待哪日心情愉悦归来之时,再把您老给捞上来。” 待到流水带着竹筏转了个弯,丹叔落水之处再也不能望见时,少年仰头长笑:“哈哈哈哈哈~!终于摆脱那家伙的了,八年了,八年啊!我邢祚己终于自由了!” 回想起这些年虐待的日子,邢祚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有记忆之时起,他便随丹叔四处流转,白日里,丹叔还算正常,偶尔甚至会教习一些必要的知识与礼仪。 但到了晚上,尤其是无月的夜晚,他都会状若疯狂,自己稍有不慎,便会遭拳打脚踢,不管是在中山,流沙,海上,自己几乎没有一天是轻松入眠的。尤其是前几月见过一个蓝衣汉子后,那拳脚更甚。 最终,邢祚己无奈,只得谋划了这一次的出逃。 邢祚己始终想不明白,丹叔白日的行径虽不似有恩,但决然不会取自己性命,但为何到了晚间便好似封魔一样好似要将自己立毙当场?邢祚己思量过,若是常人遭此毒手,怕已经是早就死透了。 不过说来也怪,无论自己如何受伤,第二日醒来都能恢复如初。每当这种时候,丹叔总是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看得邢祚己汗毛倒竖,却不会似夜晚一般疯癫。白日里偶尔还会出神地望着自己,满眼温柔,邢祚己对此很不适应。 他曾问过丹叔自己的身世,但他总是避而不答。若是追而深问,甚至会引来一顿暴打。 竹筏随波而流,少年此时心情极度愉悦,不禁又哼起了方才的歌:“望彼芷渚,波流滔滔。我以蓬蒿” 天色稍霁,邢祚己知晓丹叔通水性,若是被他沿水路追寻来,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当下寻了处水流平缓的河滩上了岸。 邢祚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放眼望去,不远的上游有高山耸立,山顶处怪石林立,毫无草木之相,山脚下倒是有些不高的树林。邢祚己见天色不早,便先毁了筏子,让流水将乱竹冲走,随后扛着包袱向那树林走去,准备寻一处生火之地。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唳啸划破长空,邢祚己闻声抬头,只见一只大雕盘旋于自己的头顶,巨大翼展遮挡住夕阳的光辉,阴影将自己团团笼罩,盘旋数周,那大雕猛然向自己俯冲而来。 邢祚己迅速丢开包裹,自腰间抽出那把“老太婆牙”的短斧,握在手中,抬头眯眼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大雕,细看之下,发现那雕硕大无比,翼展怕是有两丈之长,最为惊奇的是,那雕的双眉之间赫然长了一根独角! 见得大雕俯冲的急,来不及邢祚己感叹这大雕的异常外表,强按下心中的惊奇,双腿微屈,将那短斧横在胸前,待那大雕伸爪袭来之时,举手相格,顿时间,金铁交鸣,那肉身的雕爪抓在锈蚀的短斧上,竟迸溅出了火花。可怜那柄短斧本就破烂得不成模样,在这金铁相交之中,为数不多的刃口又崩缺了几块。 大雕见自己不曾占得便宜,旋即死死抓住那短斧斧柄,巨翅上下挥舞,鼓起阵阵狂风,四周的野草被风压压低了整整一大截。邢祚己戴的斗笠在狂风下绳断而飞,身上的衣衫和腰间的短裙猎猎作响。 邢祚己只觉得手上短斧有大拉力传来,脚下微轻,那巨雕竟是欲图将自己扯上天空。邢祚己惊怒交加,不由大声道:“好你个扁毛大畜生,竟想把小爷我拽到天上去,若是摔死了莫不是要如你愿?我岂是会死在这里的男儿!” 言语间,邢祚己顿足扎马于地,感受着大地间有万千丝线自脚底缠于全身,精神一振,宛若一座山岳一般立于地上,轻吼一声:“不动如山!” 这是邢祚己十岁那年,被丹叔狂揍之时偶然发现,只要自己脚踏大地,凝神于足下,大地间便可有无尽的力量涌遍全身,自己便能不动如山,力若千钧。他虽看似精瘦,但本身却是力胜常人,这一来,丹叔的暴揍偶尔也能格挡数下。但丹叔见他格挡反抗,下手更重,原本天亮就能好的伤,那一日日上三竿都还隐隐作痛。 那巨雕只觉得自己的爪下的轻盈没毛猴子在吼了一声之后突然变成了千万斤重的象罴,无论自己怎么挥舞翅膀都无法提起。更不用说带至九霄摔死。大惊之下,那巨雕也不敢再与其角力,正欲松开双爪。哪知刚松开那短斧,突然脚脖一紧,低头看去,却是那千斤重的没毛猴子抓住了自己的一爪,当下惊骇欲绝,直用另一爪朝着他面门抓去。 那大地的传来的力量只增长力气,并不能让邢祚己身如铁打,这一爪被抓实在了,即便不死,邢祚己以后也免不了要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行走。 “岂能让你抓着!” 只见邢祚己一手死死抓着大雕的一爪,侧头躲开向自己抓来的另一只雕爪,另一手迅速将其扣下。双臂发力,将它拖至身前,任凭那两丈长的翅膀胡乱拍打。翼下风最烈,邢祚己本就破烂的衣衫又被风刃割出数道裂口,望着那大雕狞笑道:“嘿嘿嘿,扁毛畜生,刚刚你想对我作甚?莫不是要吃了我吧。礼尚往来,既然你要吃我,那被我吃了也没有干系,对吧?小爷我今儿个得了自由,你那不得劲的翅膀就给我烤了拉串庆祝吧!” 话间,他双手合于一处,右手将它双爪牢牢扣住,忍住从右手心传来的压痛感,左手抬起,刚巧扼住垂头欲啄的雕颈。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没过多久,一缕青烟自林间升起,肉香四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武鸣砌 邢祚己坐在一截断木之上,一边啃着撕开的雕翅,一边翻动从丹叔那偷来的包裹,包裹不大,里面只有数个皮质的小袋,一根素纱包裹的无光银尺,一根泥封的竹简,还有就是些个破烂的衣物,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便是丹叔和自己二人的全部家当,那些皮质小袋里装的是一路过来搜集到的盐巴和茱萸,还有八角茴叶,放在食物里能去腥增香。那银尺约莫一臂长,黯淡无光,邢祚己拿着这尺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他自小就见这尺子在这包里,虽然丹叔揍自己时百无禁忌,各种顺手的家伙都使过,但这尺子却从未落在过自己身上。邢祚己只知道这东西和母亲有莫大的渊源,便再也无法从丹叔那里得到半点信息。 最后便是这泥封的竹简,这是他们在路过一处荒城时,一个漂亮姐姐交给丹叔的。请他们交给南山东海海畔的妫家人,说这竹简中的内容涉及一城之人的性命,怠慢不得。现在丹叔被自己踹进了河里,也不知道醒还没醒。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将这竹简替他送去。想来也应该不是很远,明早起来,寻个附近的村庄问问路。 下定了念头,便专心啃起手中的雕翅来。山野少年,也没那么多礼法规束,吃起东西来稀里哗啦还不时噎着打俩嗝。 吃的正酣处,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一个声音:“小家伙,你吃这么香,能不能分我一个半个?” 邢祚己大吃一惊,慌忙将手中啃了两口的雕翅丢在一旁,掏出短斧立于胸前,背靠一桩大树,左右环顾,但不曾发现任何人影。 “哈哈哈,小家伙倒是反应快,莫要惊慌,我只是来讨口伙食的旅人,不伤人的,不伤人的。”这次声音却是清晰可辨,原始从林间一处幽暗中传来,邢祚己循声瞧去,只见一褐袍汉子从林间走出,那汉子高有八尺,体态甚宽,粗剑眉,黑白眼,褐发褐髯,只是站在那处,压迫感便如水波般涌向四周。左手作兜抱着一只小黑狗儿,右手覆在其背上抚摸。 小黑狗儿被摸得不耐烦,抬头张口欲咬,却被那汉子一手握住上下颚,又被顺着前吻撸到脑袋后面,轻轻盖在它的脑袋上不让它动弹。 邢祚己见汉子虽膀大腰圆,但衣袍整洁,言语温和,瞧不出歹意,也便收起短斧,重新插回腰间,轻笑了道:“正巧这只大鸟身上肉多,我一个人怕是吃不过来,前辈若不嫌弃,可以随意自取。” 褐袍大汉听他此言,哈哈一笑,道:“小家伙,谢谢喽。汉子我最近一直在吃那黑土,很久没闻到肉味啦,方才见你处有烤食,本想就着肉香解解馋瘾,哪晓得你这吃声太响,汉子我实在忍不住。”说话间,径直走到篝火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一手抱着小黑狗儿,一手捡起方才被邢祚己扔在地上的半根雕翅,也不嫌沾了土灰,张口就咬。 邢祚己被他说得面色微赧,却见他将地上的雕翅拾起吃下,顿时一惊,道:“前辈,那根雕翅已经落在地上,沾了土灰,不能再吃啦,火架上在烤的已经熟透,不用再”话未说完,见那汉子抓着烤翅朝他摆摆手,便也不再劝诫,见他吃的正香,自己也仅仅啃了两口,便也走到篝火边,席地而坐,抄起那火架上的另一根雕翅,啃了起来。 那巨雕也是真的够大只,不一会儿,两人饭饱,竟还有不少肉骨头有剩。邢祚己靠在树根边上,拍着肚子,喘着气儿消食。看着一边在用肉骨头逗弄小黑狗的大汉,恭声道:“前辈,小子名为邢祚己,还不曾请教前辈姓名。” 那大汉听他问话,将手里的骨头扔出“嗖”的一声,那黑狗儿也追着骨头跳到一边,美滋滋地啃了起来。汉子转过身来,看了看那鸟首的独角,朝着邢祚己拱了拱手:“邢小兄,方才唐突,还望小兄见谅,汉子唤做武鸣砌。小兄果然英雄少年,方才不曾细看,你烤的这只大鸟可是蛊雕?” “鸣砌前辈,这大雕原是叫蛊雕?方才我在林边被它盯上,想来是要拿我做晚餐的,没想到反被我扯下来烤了。”邢祚己也向那汉子拱了拱手,见那褐袍汉子面有诧异之色,只得接着解释道:“我自小就力胜常人,十岁那年,不知为何,但凡我与地面接触,就好像扎根于泥,不动如山,那蛊雕自是拉不动我,便被我扯下来拧了脖子。” 听得邢祚己这番解释,褐袍大汉脸上的惊异更甚,不自觉地多打量了几眼邢祚己:“邢小兄果然英雄少年,不同凡响。”。邢祚己见那汉子的神情,只得苦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前辈也是不凡,方才那传声之法也甚为玄妙,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不辨来向,可是何种异法?” 武鸣砌听得此问,笑道:“谈不上何种异法,普通气法入门而已,只是将真气运于喉间震荡的简单法门,初入门的气修士努力点都能做到。” “真气?”此番轮到邢祚己诧异了。 武鸣砌见邢祚己面露疑色,讶然道:“邢小兄竟不知真气为何物?”却见他摇了摇头。 邢祚己自记事起就跟着丹叔游荡诸山,但丹叔对自己教导甚少,偶尔还会将自己留在某个洞窟,留下必要的食品后消失一段时间,真气之法自然不曾教过。 汉子哑然,望着邢祚己沉思片刻,说道:“邢小兄果然异于常人,连真气都不知道,也敢独身一人流于荒野,罢了罢了,你与我有一饭之恩,你若有心,我便授你气法入门,至于成不成,也就听天由命吧。” “气,乃万物运行之根基,存于呼吸间,流转间,运动间。 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地上的走兽,其运动之法,皆为气。 鼓动的风,流淌的水,生长的树,耸立的山,也多蕴有气。 而人,则在这之上,发现了真气。 真气乃气的一种,生于吐纳,存于丹田,流于四肢百骸,只要抓住一股自身的真气,你便算踏入气修的大门了。仔细感受自己的呼吸,气沉丹田。” 武鸣砌一边踱步,一边念着驭气的法门。一旁的邢祚己盘腿端坐,双手置于膝上,一边聆听武鸣砌的教诲,一边细细地呼吸吐纳,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气。 “鸣砌前辈,那真气是什么样的呢?我盘着坐了半晌了,除了感觉自己要出货,有些憋闷,什么感觉也没有,你莫不是在诓我吧。”邢祚己也是少年心性,盘腿坐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已按捺不住,发起了牢骚。 武鸣砌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真气形态因人而异,各有不同,现在不便和你一一解说,真气修炼,最苦最累便是那第一缕,等第一缕真气如龙一般盘于丹田,你自会知晓,待到那时,后面的修炼便水到渠成。至于你何时能凝练第一缕,每个人体质不一,有快有慢,快则气弱而不稳,慢则气凝而不速。只有不骄不躁,持之以恒,方能凝气化真。” 邢祚己听闻此言,也只得作罢,想到自己包里的竹简,向武鸣砌说道:“安心修炼也不是不可,但是现下有事要办,我要去箕尾山海边给人送信,不能一直在此处逗留,鸣砌前辈,你又往何方去?” 武鸣砌闻言,笑了起来:“邢小兄与我果然有缘,我也是准备向东海去,寻个船往北地走,也算与你同路一程,虽然这三吴离箕尾不远,但想来也足以教你真气法门了。” 听到武鸣砌的回话,邢祚己也是一喜,静静地吐纳,去修得自身的第一缕真气了。不过多久,竟是点起了豆子,小黑狗也是吃累了,慢慢爬到邢祚己的身边,看了看武鸣砌,打了个哈欠,也兀自趴在前爪上睡去了。 武鸣砌见他们睡着,摇了摇头,小心将邢祚己放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林边。 林边黑影中走出一人,头戴斗笠,浑身被蓑衣包围,此时身周有水元波动,死死盯着武鸣砌,赫然是白日之时被邢祚己踹下水的“丹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传道 武鸣砌见得丹叔,淡淡道:“共工弃官?” 丹叔冷哼一身,道:“好眼力,那你是哪方哪位,为何套那孩子的近乎?” 武鸣砌听他语气不善,面色微寒,从牙缝中呲了一句:“左手!” 听闻左手二字,丹叔细细咀嚼片刻,登时的身影一震,周身的水元煞气也陡然散去,抬手向武鸣砌拜了一拜,恭敬道:“小子不察,原来是大人!大人此番与那孩子接触可是寻他做人兵么。” “他是你带的?”武鸣砌先是询问,稍加思索,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原来如此,他便是,哈哈哈,他成不了人兵的,你放心。” 丹叔闻言,又一拜而下,诚恳说道:“祚己能遇见大人,也算是他的福缘了。我每日见他,心中百味无法一一言说,这些年心魔失控,也让那孩子受了不少罪。他已独立,我与剑的约定也已达成,大人若是愿意指点祚己,便是最好;若是不愿,他也能独自生存下去吧,毕竟他是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见我吧。” 武鸣砌见他憔悴的神色中有悲戚,神色微缓。斟酌一番,向着丹叔说道:“此番我有要事去北地一遭,自然是带不上他的,但自此至东海坊市,亦有千里之遥,承你之言,这千里的路,让他陪我好好走走吧。” 丹叔闻言,默默地向他拜了三拜,反身向远方走去。忽然,武鸣砌好似想起了什么,向丹叔遥问道:“四年之后,你要去么?”听得此问,丹叔身影一顿,片刻后又向前走去。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丹叔的身影便于风中俏然不见。 武鸣砌看着他的背影消逝,负手望着远方夜幕下的黑色山影,叹了声:“冤孽,冤孽啊。” 阳光透过树冠的华盖直射而下,照在邢祚己的脸上。邢祚己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昨晚光顾着寻找鸣砌前辈所说的真气,也不知何时睡着了过去,直到此时才醒过来。邢祚己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忽觉怀中有异物拱动,掀开怀中的衣服。只看见一团黑色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自己怀里调着睡姿,正是那黑色小狗儿。 邢祚己登时被逗乐。他也就十多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见那小黑狗煞是可爱,便伸出手指去点那黑狗儿的鼻头。小黑狗睡梦中觉得鼻头瘙痒,耸了耸鼻尖,轻轻地打了两个喷嚏,又把头埋进自己的前爪窝里去了。 邢祚己见着小黑狗,突然想起抱着它来的武前辈,抬头环望,正看见前辈坐在一处背光的树下,盘腿打坐。邢祚己见得武前辈在用功,相比自己日上三竿方才醒来,不知道好了千百倍,自觉羞赧,轻轻地将黑狗儿放在一边,也盘腿坐起,继续苦苦寻找自己那第一缕的真气。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依然苦苦无果,十一二岁的少年哪能耐得住如此的枯燥,睁开眼,向着武鸣砌抱怨道:“前辈,前辈,你说的真气真的存在么?昨晚那传声之术莫不是和我天生大力一般,是天赋的吧。” 盘腿而坐的武鸣砌闻言,笑道:“邢小友莫要着急,这第一缕气是急不来的,你若是着急,我可以传你一缕,你要还是不要?” “还有这等好事?前辈你莫要再诓我了,昨晚到今日,我盘的腿都麻了。是不是传完真气我便能像你昨晚一般让自己的说话声从四周传来?”邢祚己听得可以不用打坐就可获得第一缕,想着自己不一会儿就能像昨晚鸣砌前辈一般传声,顿时大喜。 便在此时,林间灌木中传来一身怪异的嚎叫,如婴儿鸣啼,端是难听吵闹。睡梦中的小黑狗登时被惊醒,撒开小短腿朝着一处树根跑去,一抔抔土自它嘟起的屁股下洒出。这可气的畜生,竟是被吓得刨土挖坑去了。 邢祚己吓了一跳,急忙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灌木丛中窸窸窣窣,感觉有一如成人般大小的动物在移动。将自己的“老婆婆牙”斧头从腰间抽出,邢祚己紧张地辨认着那身影的方向。 “小友莫慌,昨日你擒了它的爱人拿去烤,今天这母兽来寻仇了。”武鸣砌站起身来,随手捡了颗石子,将邢祚己按坐在地上,接着说道:“小友怕是对真气有什么误会,这可不是什么用来传声的把戏。也罢,便让你瞧一瞧真气的真正用法!” “真正用法?”邢祚己不由得好奇起来。 “真气可以锤锻五官,能让你见秋毫,闻虫鸣!”话音未落,武鸣砌抬臂将手中的石子挥出,只听得一声痛嚎,从邢祚己身后的灌木中跳出一只异兽。邢祚己回身望去,登时骇然。那异兽高约七尺,长约一丈,长的好似一只豹子,但却长了一张鸟嘴,一根独角自眉间耸然而立,竟是和昨日蛊雕的脑袋一模一样。 那蛊雕落在空地间,望见邢祚己身后那早已干巴的雕头,哀伤和愤怒齐齐涌上了眼眶,死死盯着自己身前这两个平日只能作为食物的“光猴子”。 “真气可以洗伐精髓,让你铜皮铁骨,风速千钧。”只听得武鸣砌的声音传来,他的身体恍若非人一般冲向前去,电射至那母兽的身旁,抬腿一脚。那母兽还不曾反应,被他一脚抽中胸腹。只听得“咔嚓”的骨头断裂声,那母兽连哀嚎都不曾发出,“嗖”的一声,又被踢飞进了丛林间。 邢祚己见鸣砌前辈如此神威,不由得内心澎湃非凡。他本就是天赋之人,立于地面便可不动如山,但只能干巴巴地杵在那,也是枯燥得紧。 武鸣砌转身对邢祚己说道:“小友,你说你天生神力,但我昨晚瞧你筋骨,仅仅稍胜常人,想来即便有千钧之力,也只能发挥十之一二吧。” 这句话对邢祚己而言无疑是振聋发聩的。的确,他可以力大无比,但是,肉体常常会跟不上力量的增长。就如昨日,他只是将蛊雕扣下,握住那双爪的右手传来的压痛,就已经接近他可以承受的极限,差点就让他疼得松手。 武鸣砌接着说道:“当然,这都是真气最基础的用法。” “最基础的用法?”见得鸣砌前辈如此神威,竟还对自己说这是最基础的用法,邢祚己是万分的不信的。 蛊雕母兽从林间再次匍匐而出,此时它已被彻底激怒,满口鲜血,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将自己踢飞的武鸣砌。见他背对自己,低吼一声,便径直向着武鸣砌冲去。 邢祚己见状大惊,高声疾呼:“前辈小心! 那蛊雕母兽腾空而起,正对武鸣砌将欲扑下。 武鸣砌全然不管身后的异样,半跪蹲下,单手抚地,轻喝一声:“看好了!” 当是时!武鸣砌左间地面震动,泥土急速凝成,右手旁藤蔓抽条,蛇盘缠绕,赫然是一藤一土两只硕大的拳头。 一左一右,两拳对冲相击,那母兽好巧不巧,正落在其间! “轰!”双拳对撞,激起大片尘土,林中的飞鸟被惊得四散而逃。 那可怜的母兽遭左右双拳重击,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沙沙落下。整个身体夹在双拳之中,不上不下,只能抽搐连连,连哀嚎声都渐渐弱了下去。 武鸣砌右手双指合并,虚点了点邢祚己手中的短斧,侧身又直指那双拳中的蛊雕母兽。邢祚己早已看呆,手中的短斧怎能抓的牢靠。只见那短斧嗡鸣一声,便打着转飞了出去,随着武鸣砌的指尖翻飞,在空中吊了一道弧线,一斧劈进那母兽的后脑。母兽登时毙命,不再动弹。 “真气真正的用法,是契合自身的体质,与天地间的金木水火土相呼应,如臂指使。成大能者,可移山填海,撒豆成兵,日驭万里之遥。这条路你若是要走,可是很长的。”武鸣砌一边向呆若木鸡的邢祚己身边走去,一边向他解释着真气的真正用法。说到最后,站在邢祚己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被嫌弃的人 好大一会儿功夫,邢祚己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望了望那夹在拳缝里早已死透的蛊雕,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武鸣砌身前,拜道:“前辈,前辈,鸣砌前辈威风凛凛,但求前辈传我一条真气,我真心想学!” 武鸣砌侧身坐开,说道:“传你也并非难事,但你一定要么。若非自身修出的本源之气,在修炼的路途上可是会阻碍修行的。若是一条水元真气进了火性体质的人身体中,那此人便是以水元为根,修火元之气,两性相冲,修为大损且不说,若是阴阳调和出了岔子,也是会出人命的。我修的是五行真气,若是传你,你调和的来么?” 邢祚己闻言,沉默良久,依然跪地不起,又再次转向武鸣砌,拜道:“小子明白了,祚己不求前辈传渡真气给小子,但求前辈能收我为徒,教授驭气之法!” 武鸣砌先是一愣,而后抚膝大笑:“好小子,不错不错,你先起来,你先起来。” 邢祚己大喜,站起身来,叫到“师父!徒儿在此给师父请安!” 武鸣砌诧异道:“我说收你为徒了么?”见邢祚己又欲拜下,连忙上前扶起,解释道:“不是我不教,我只是身份特殊,不能收徒罢了。我与小友有缘,此去东海,沿途数百里,一路上多有时间,不妨事,不妨事。” 好说歹说之下,邢祚己也不好再强逼他。待武鸣砌收起神通双拳,望着那根骨尽断的蛊雕母兽,又是一阵唏嘘。 武鸣砌走到树旁,踢了踢一个毛茸茸的屁股,说了声:“起来吧!”那团毛茸茸方才抬起头来,正是那小黑狗儿。 那小黑狗儿被踢了屁股,又听到武鸣砌的声音传来,拱了拱屁股,把插在树洞子里的脑袋拔了出来。瞅了瞅不远处早已死透了蛊雕母兽,慢慢上前,又仿佛忌惮那母兽相对巨大的身躯,却又一直不敢临近。 邢祚己回想着方才鸣砌前辈使真气展露的神威,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寻了一处平地,又盘腿坐下,发奋了起来。 武鸣砌起身凝视着努力打坐的邢祚己,双眼中有流光划过,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气息入体而不随呼吸凝聚流转,当真是那东西在作祟么,若是如此,这小子摸到气道门槛的希望渺茫啊。” 直到自己的肚子响起咕咕直叫时,邢祚己方才睁开双眼,望了望天色,却已经过了正午。昨晚的雕肉还有些许,全在自己身边堆着,怕是鸣砌前辈怕自己饿着,故意留下的。环顾四周,却不见鸣砌前辈与那小黑狗的身影,邢祚己登时觉得心中一紧,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鸣砌前辈!” “嗯。”应答声瞬时传来,把邢祚己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鸣砌前辈斜躺在一根三丈高处的树杈之上,叼着一根发了黄的狗尾巴草,怀中的小黑狗好似畏高,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武鸣砌见他起来,一口将那狗尾巴草吐开,抱起黑狗儿纵身而下,落在邢祚己面前。 “走吧,可以赶路了。此去东边数十里的山下有小村庄,我们可以借宿一宿。”武鸣砌微笑着说道。 怀中的小黑狗儿见武鸣砌抱着自己落了地,猛地一挣扎,从他坏了挣脱了出来,落在地上,恶狠狠的凶了凶武鸣砌,一溜烟地跑到邢祚己的腿边蹭了起来。 邢祚己见状哑然失笑:“这鸣砌前辈?” 武鸣砌见那小黑狗跟邢祚己要好,恨恨道:“这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我在滂水边遇见它时,它已虚弱得濒死,我在边上待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寻它。好心救他起来,现在却跟别人好上了!” 邢祚己登时觉得不好意思,往身侧走了几步。哪知那小黑狗一步一跟,却始终没在回到武鸣砌身边。 武鸣砌见邢祚己的动作,面色缓和下来,摆了摆手,说道:“邢小兄莫要如此,我本独身散人,带着这么个小东西也不甚方便,准备在下一个村子的时候将它留给一个人家作看家护院,他若跟你有缘,你就把它带着吧。” 邢祚己见鸣砌前辈不以为意,面色一喜,蹲下身来,伸手欲抚摸那小黑狗的额头,一边轻声道:“以后你就跟我啦,看你这么黑不溜秋,就叫你小黑好不好。” 那小狗儿见它伸手过来,竟是跳到了一旁。邢祚己诧异不已,伸手欲再摸,那小黑狗居然躺在了地上,肚皮朝上,一边挥爪,一边张嘴欲咬。想必刚刚邢祚己所说的话也不曾听得进去。武鸣砌在一旁见得此状,哈哈大笑:“原来它也不让你摸!哈哈哈哈,邢小兄,放弃吧,我捡了它有十多天,就没顺心地没过他脑袋。” 邢祚己讪讪地站起身来,似乎有些气恼,武鸣砌见得他这般模样,也只觉好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莫要这般,这小狗儿应当是有主的,只不过不知是被丢弃的还是与主人失散了,现在怕是暂时不想认你,但你喂它吃食,时间久了,它可能便会将那原来的主人忘记了吧。” 言以至此,邢祚己也只能作罢,但只能如此。拿起那残剩下的雕肉,盯着那小黑狗,恶狠狠地啃了起来。 五山,乃天下所有山脉的总称。按地域划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大山系,每个山系各有数道山脉,其中又以中山山系为最大。每座山均有山神盘踞,互不干扰。那些山神神形各异,性格乖张,但又法力无边,呼风唤雨。无数的河流于群山间蜿蜒流过,最终汇于四海。山与山之间亦有数不清的怪林大泽,更莫说那些相貌各异,能力叵测的异花鸟鱼兽,石灵水精。而人,只是其间以数量和智慧而得以喘息的渺小存在。 泽更河发源于鹿吴山主脉,弯弯曲曲地向南流淌,最终注入滂水之中。河岸向西两里的一处平地上,坐落着一个村庄,那村庄不大,约莫四五十户人家,周围四散着些许的田地。村子正中中矗立着一个两人高的石碑,碑上无字,只有一个龙身鸟首的刻画。村中房屋围石碑而建,多是泥墙茅顶。偏偏最靠石碑的那屋,却是由石条砌成,分外的大。 临近傍晚,天色早已不复日间的明亮,林间一些夜出走兽也逐渐苏醒,蠢蠢欲动,惊起鸟群四散。 邢祚己和鸣砌前辈自山林间走下,准备去那村庄中求宿一宿,顺便换些补给。邢祚己曾与丹叔一起流浪中山之间,第一次来南山,不一样的环境,带来不一样的感受。同为仲秋时节,在中山时早已需加衣挂袄,但在南山,短衫皮裙却也只是感受到丝丝凉意。他左肩扛着那被鸣砌前辈拿来当教材的蛊雕母兽,右手拿着雄雕的独角脑壳耍弄,而包袱早就由鸣砌前辈代为背负。 那蛊雕母兽身长带尾约莫一丈,而邢祚己不过五尺,母兽的后肢和尾巴拖在地上,随着少年的前行,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沟壑。小黑狗儿精力旺盛,不停地在扑咬那母兽的劲尾,玩得不亦乐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山神碑 遥遥看见二人自山林间而出,早有村民叫来了村里的老人。待到二人临近的时候,长老带着一群人已经在村口等候了。 武鸣砌抱拳而上,恭敬道:“吾等二位流客,四海为家,见天色已晚,望能在贵村小憩一晚,万分感谢。” 村民们初见武鸣砌之时,颇有防备。待到邢祚己走上前来,看清他肩上的异兽,登时大惊,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邢祚己,话都不甚利索道:“少年郎,你肩上的可可是母蛊雕?你这怪物是你杀的么?” 邢祚己道:“老人家,您说我肩上这只么?这只是鸣砌前辈杀的”说话间,抬了抬胳膊,向着鸣砌前辈的方向虚点了两下。 长老骇然,村民骚动。村民们对武鸣砌的态度登时恭敬起来,却是冷落了邢祚己。 邢祚己见了,心中小有不忿,又把手里的空壳脑袋抛了抛,傲然说道:“而这个空壳脑袋是她夫君的,也是蛊雕,昨晚被我撕来烤了,那鸟儿轻轻巧巧,没能省到今晚,就全在我们肚子里了。” 虽然邢祚己看上去只不过十来岁,但他背着那硕大的母蛊雕而神情自然。山村村民民风淳朴,自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的话。这下登时炸开了锅,一群人围了上来,夸赞之言不绝于耳。 原来这对蛊雕乃此处一霸,作恶多端,不知多少进了山林的村民遇见它们便再也没能回来。若不是村中有山神碑守护,这村子里的人和家畜也不知要被它们吃掉多少。现在村民见这对凶兽被伏诛,自然欣喜万分,其间也有人想起死于这凶兽之口的亲人,不由得泣不成声。 邢祚己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朝鸣砌前辈求助,只见前辈对自己微微颔首,他也只得有样学样,坦然受之。望着身边或喜或泣的人儿,一种说不清的喜悦之感油然而生。 在村民的欢声中,两人一狗便留宿在村中,住在长老家的会厅里。 晚餐之后,小黑狗儿晃着尾巴撒着欢跑了出去,与外面村民家的狗儿嬉闹去了。邢祚己又盘腿而坐,细细寻找凝练着体内的那一股根本不存在的真气。 待他再度睁眼之时,鸣砌前辈正拿着一个蛊雕的脑袋。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他一手端着那兽首,一手竖掌成刀,甫一运气,只见手刀处隐有流火暗闪,对着那兽角直直劈下,那兽角应声而落,掉在地面上,发出金铁之声。 邢祚己大奇,也不再打坐,静静地看着鸣砌前辈手上的动作。武鸣砌拿起另一个兽首,如法炮制,登时间,两只兽角便落于他手中。他将那兽角并齐放好,拿了一件破衣衫裹起来,放入包袱中。做完这些,才站起身来。 邢祚己大奇,问道:“前辈,你这是?” 武鸣砌拿起他那把“老婆婆牙”,笑道:“你拿着这样的东西在外行走,遇了危险,是准备笑掉你敌人的大牙,不战而胜么?” 邢祚己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武鸣砌假装没见着他的窘态,接着道:“蛊雕虽为末流凶兽,但其角也是异宝,寻常刀剑亦不可破。等到了箕尾山的海港,寻个丹师帮你把这两个角点成防身的兵器,免得小友你在外寒酸。” 见邢祚己没有打坐的心思,武鸣砌道:“出去走走?”邢祚己方才一直盘腿打坐,早已两腿发麻腿麻,自是欣然应允,一股脑从地上爬起,跟着鸣砌前辈走了出去。 此时已入夜,一轮半月悬于天幕之上,仅有数颗明星在月光的光辉中点点闪烁。村中居民早已睡下,整个村子寂静无声。远处的鹿吴山在靛青色的天幕之中扯出一片巨大的黑影,偶有鸣啼吼叫自山中传来,煞为渗人。 村子极小,饶是鸣砌前辈领着邢祚己缓缓而行,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二人便逛完了整个村落,站在正中的石碑之前。月光洒下,在那巨大的石碑之后拉出一个狭长的黑影。刻痕纵横,光影间,那石碑正面上那龙身鸟首面目凶狂。 “鸣砌前辈,这是何物?”邢祚己仰头望着身前的巨碑,开口向鸣砌前辈问道。 他曾见过类似的东西,有些立于山巅,风吹日晒;有些埋于洞窟,藤蔓包围;甚至有些立于山脚边的湖里,水草横生。他曾经问过丹叔,但随之而来的拳打脚踢,让他只得把这问题埋在心底。 “这是山神碑,几乎每一座有名的山都会有,上面刻的,便是这座山的山神,传闻他们会庇护山间的居民。每年丰收之时,村民们均在此供奉山神。供奉的当日献上祭品,若是祭品对味,到次日之时,这祭品便杳无踪影。因此有人传说,这石碑能通往山神的居所。”武鸣砌解释道。 邢祚己听得这传说入了迷,想起村民们说多亏石碑保佑,那山里的蛊雕夫妇才不敢进村吃人。丹叔偶尔也会莫名消失一阵,多数时候变也是把他留在靠着这种石碑的地方,像昨日那般有凶兽袭营的情景实不多见。不禁又问道“那为什么山里的怪物不敢靠近着石碑呢。” 武鸣砌闻言笑道:“你看那山神神态,与你所见凶兽有和区别?同为凶兽,自是有领地的,山神威甚,其他走兽自然避之不及。” 邢祚己恍然大悟,全然不知这也只是鸣砌前辈的一家之言。他亦不知,鸣砌前辈这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去,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山神乃为神,是天。庇护一方是一回事,若是在其庇护下而不祭奉,那又是另一回事。曾有一个庞大的族群,大到不需要庇护也可以称霸一方,于是忽略了山神的供奉。秋收的第二日,没有贡品的山神发怒,滚滚的泥浆自山顶轰隆而下,无数族民埋于流土,少数活下来的人苟延残喘,可惜就算熬过了冬季,春日播下的种子也不再能长出果实。最终,一个有名有姓的偌大族群只因怠慢了山神而被全族抹灭。所以,祭拜山神不仅仅为了得一番庇佑,也是为了不触怒它们而举行的仪式。 邢祚己细细观察了那石碑片刻,不曾有何发现。毕竟夜色朦胧,看得不甚透彻,晃了晃脑袋,又转身离开。 石碑旁边数丈处便是那与众不同的石条瓦房,月光洒下,反着灰色光芒的石屋亦是与众不同。石屋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鹿吴居”三个大字。 还不等邢祚己开口发问,武鸣砌便解释道:“这是贵姓人来此地时的居所,他们或传信,或历练。行走在外,辖下村落自是要有他们的落脚之处,为显尊贵,免不了要有些与众不同。” 邢祚己恍然大悟,不再有任何言语。 五山之中,阶位森严,最上层的,是贵八姓。分别为姬c姚c妫c姜c嬴c姞c妘c姒。 八姓之下,有姓下诸氏,氏族及其分支,被称为百小姓,俗称百姓。 以上均为纯血炎黄族后裔。百姓之下有黎民,黎民是原蚩尤下属九黎族以及与九黎族通婚的炎黄族后代构成。 天下间,百人之中,一人贵姓。二十三人百小姓,余部七十六属,皆为黎民。 贵姓人和有氏族的百姓,多居住在城中或地势平缓,相对安全的地方,如鹿吴山这样凶兽环绕的村落,便只有长老这么一脉的小姓家人,其余村民皆为无姓的黎民。 姓家人尊贵,即便在这偏远的村中,也绝不会与黎民住同阶屋房。 二人回到留宿的长老家,小黑不知何时已经在门边睡下。邢祚己漫步之后也觉着困顿无比,便也在门厅中合衣而眠。 次日醒来,二人将蛊雕母兽骨肉分离,想换些干粮衣料,那村民大多不敢吃那蛊雕的肉,却也送来了口粮以表感谢。二人推辞不过,便只得将那蛊雕拆散开来,将兽骨分给村民,剩余肉块稍作风干,由邢祚己背着带走。 鹿吴村中的老人说,此去箕尾山,有千里之遥。他们二人若是徒步而行,即便是坦途,怕也是要月余才能走到。 武鸣砌好似早已习惯远程跋涉,丝毫不以为意,而邢祚己虽不知千里之遥有多远,但胜在脚力好,地下传来的力量能让他一直不停地走着。二人别了鹿吴村,便径直向北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路遥遥 “我在何处?” 从黑暗中渐渐醒来,望着自缝隙中透出的丝丝光亮。只感觉自己所躺之处摇晃不已,听得耳边有车轱辘旋转之声,偶有牛马响鼻传来。 “我这是在车上?” “咯噔”一声,自己所在的车子硌上了石头,感觉身体被轻轻抛起,有重重摔在车板上。 “嘶~!” 倒抽一口冷气,车外有人听闻车内异响,掀开布帘向车内望去。 光,大量的光自门帘掀起处射入,适应黑暗的双眼顿觉难受,又紧闭了起来,可惜单薄的眼皮不能隔住那么多的光,少年又呻吟了起来。 “咦,烂木头你醒啦?我还以为你就会这么死了呢!哥哥,哥哥,那河里漂来的烂木头喘气了。你快来看!” 一个如百灵般清脆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他不禁耐住双眼的灼痛,想看看那欢快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哪知甫一抬身,胸腔处登时有如被猛兽狂咬撕扯一般痛彻心扉,疼的他冷汗直流,喉头又一阵腥甜,殷红的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不要动,你身上的肋骨已经断了七根,骨裂无数,我们捞起你的时候你已溺水多时,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救过来的。先躺着好好休养。”一个温煦的声音从车外入内。 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只见一个长发青年站于面前,刚刚那个温雅的声音正是由他说出。 “烂木头,你真的醒啦!方才我还想你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呢,嘿嘿,你真是命大。” 一个小圆脑袋自那青年身后探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可爱,娇唇琼鼻,青丝在脑后绕出两个小圆团子,又向下垂去,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如百灵般清脆的声音正是从她口中传来。 百灵在车外,瞧见不得,只能望着车顶。 “我在哪儿?”他正欲张口发问,哪知口中只能发出“哈~呵~”之声,一阵着急,胸腔的撕裂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气急之下,一口血含着血沫喷了出来。 小姑娘见他这番模样,鼻头一皱,从青年身后站出,跨立于他身上,插着腰凶道:“你个沉不下去的烂木头,听不到我哥哥刚刚说的话么?让你好好休养就好好休养,说什么劳什子话?”方才她在青年身后只露了个脑袋,现在叉腰跨立,却是现了个全身,只见她俏然而立,一袭火红轻纱将她团团裹住,纤腰盈握,好一个玲珑美人。 当然,此番美景这伤患不曾看见,那口血喷出之时,便已痛得昏厥了过去。 —————————— 自别了鹿吴村北上,已有半月之久。 也不知是邢祚己错觉还是何故,明明已是向着冬季去了,但这些天却越来越热。一路走来,不曾见过能没膝的大河。沿途的丘陵也愈发的荒凉,连高些的乔木都未有见到。入眼不是枯木便是黄土,加之不曾降有雨水,背上剩那少的可怜兽肉早已干得不能更干。也免了坏掉的麻烦。 小黑狗儿早已累的脱力,不想再动分毫,趴在邢祚己头上,吐着粉嫩的舌头直哈气。 再次翻过一座丘陵,邢祚己站于高处向远方眺望,只见十数里开外,一个硕大的明镜镶嵌于黄土之中,周边有绿色环成的镶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鸣砌前辈,那便是鹿吴村长老所说的淯水么?好大一个湖泊!”半月不见水光的邢祚己兴奋不已,还不等刚刚走上顶端的武鸣砌回话,便长啸一声,双腿猛地发力,向着那湖泊奔去。 武鸣砌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加以阻拦,微笑着看邢祚己向前奔跑。他前进的步履极为慢,然而却能跟上飞奔的邢祚己。 十数里地转瞬而至,走到近处,方才看清,这淯水大湖直径七八里,四周沿湖的岸边长满草木,各种各样的野兽飞禽在湖边饮水嬉戏。邢祚己运极目力,只见再稍远的地方,有流着腥涎的大蜥蜴在河边晒太阳。 此时无风,湖水倒映着清澈的蓝天,宛如一块湛蓝的明镜,邢祚己看在眼中,只觉得心旷神怡。行至湖边,头顶的小黑狗早已按捺不住,两腿一蹬,直直地朝着那湖水里跳下去。只见得水波翻涌,明镜碎裂,一圈圈水波反射着亮丽的光,向四周扩散开去。 邢祚己也连忙将身上衣裙褪去,只围了条短巾便越入湖中,与那黑狗儿嬉闹了起来。一圈圈更大的水波被激起,逐渐向湖心扩散开去。 湖底之下,某个原本沉睡的东西被水波惊醒过来,抬头向着水波传来的方向游去。 武鸣砌也走到湖边,扎紧腰带,将身上的褐袍脱下一半,露出壮硕的上身,拿了一块汗巾,在湖水中轻点了点,沾了些水,在身上擦拭起来。 邢祚己见他这般,不禁道:“前辈,这湖水如此清冽,为何不下来洗上一洗,你那般擦拭,是擦不干净的哩。” 武鸣砌笑答:“无妨,无妨,我也只是图个清凉,平日里有真气缠绕,需要之时可以水元净身,干净的了,干净的了!” 听得他谈及真气,邢祚己顿时一脸颓丧,幽幽说道:“鸣砌前辈,小子我是不是没有天赋?不然怎会半月之久,都不曾感应到您说的那一缕初原之息。我真的很用心了呀。”他这半月来,清晨与傍晚极速赶路,晌午和夜晚便盘腿打坐,希望寻得自己的初原之息。然而吐纳半月,丹田处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对他这十多岁的少年着实是不小的打击。 武鸣砌见他做这般姿态,苦笑摇头,道:“小友何必颓丧,那第一缕的本源,不是说来便来,一两年都不曾感应,也是稀松平常。何况小友地力之体想必是属土元,那要想凝练,更是难上加难,不如先好好记住我和你说的经脉周天,待你有了初原之气,便能顺畅运行。” 邢祚己道:“前辈,那周天经脉的路线这些日子我都记着啦,但那名字着实拗口,我又不识字,记不来的。” 武鸣砌刚想再说些什么,但陡然间,面色大变,向着那邢祚己和小太平大声喝道:“邢小友!速速上岸。” 邢祚己听得鸣砌前辈的喝断声,还不曾反应,只听得背后有水声响动,转头看去。 就见湖面近水处猛然升起一个床板大小的青色脑袋,两只灯笼似的眼睛一左一右分嵌其中,硕大的嘴有如一道裂缝,横贯头颅,好似要将那脑袋一分为二。嘶嘶声一道分叉的信子自口中伸入伸出而不绝于耳,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水边的走兽顿时四散而逃,不见踪影。 邢祚己惊惶不已,下意识地转头就跑。不待他跑开两步,那巨蛇便轰然而下,竟是将邢祚己咬住,旋即吞下了肚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鸣砌杀蛇 武鸣砌见状,面色大变,急急后退两步,掐着印诀与那大蛇对峙。那大蛇缓缓从水中昂起前躯,展露出它的半个身子。那蛇极大无比,头若床板大小,黑身青首,蛇信轻吐,正死死盯着武鸣砌,准备寻一契机将他也吞下。 武鸣砌心中焦急,暗道:“这巴蛇应在西处,怎跑到这南山的东北来?也不知祚己情况如何,这巴蛇将他整个吞下,兴许并未身死,但若就此放任,不管此时是死是活,怕也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化成汤汤水水。必须速速救他。” 看着那大半身子都在水中的巴蛇,武鸣砌暗忖:在水边战斗,对这玄水的巴蛇大为有利,要想法子将它引出来! 心下思定,武鸣砌向后跳了两步,手掐印诀,大喝一声:“疾!” 只听得地鸣声起,两道环粗的石刺自他脚边斜刺而出,直冲那巴蛇面门。 巴蛇见状,怒上心头,也不躲开,蛇身挥舞,水光四溅,竟是一甩尾,将那两道土刺打碎。 趁此间隙,武鸣砌又向后退却数步,印诀翻飞,空气陡然灼热,脚边的青草逐渐打蔫,叶子的顶端居然冒起了青烟。他双手合十,猛地一拉开,手心处登时涌出两条细小的火蛇,于他手心盘旋。 武鸣砌双手挥舞,分别将那火龙向着巴蛇舞去。那火蛇腾于空中,瞬间涨大数倍,呼啸着扑向那巴蛇。巴蛇见火蛇扑来,却依然不闪不避,黝黑的身躯直直撞向那火蛇。那两条火蛇盘旋而上,一左一右,将浑黑的巴蛇死死缠住,三蛇交缠之处,滋滋作响,只听得巴蛇一阵痛苦嘶鸣,黑色鳞片处有流光闪现,黑雾自其鳞甲间急速涌出,将它们包裹其间。 突然,巴蛇浑身一震,那黑雾陡然收缩,两条火蛇猝不及防,竟是在两厢夹击下生生溃散,归于虚无。 虽然将那两条火蛇震散,但巴蛇自己也不好受,显然是受了些轻伤,原本椭圆的瞳孔现已缩成一条线,寻着不远处的武鸣砌,扭动硕大的蛇躯准备向他冲去。 之前趁着巴蛇被困,武鸣砌蹭蹭又往后退却数步。可不曾想巴蛇转瞬就挣脱了火蛇的缠绕,且那蛇躯还极长,此时已经离岸有二十多丈,它竟还有一小段留在水中。 武鸣砌瞄了眼那一截尚在水中的蛇尾,心中暗恨。 “藤乔弓!”武鸣砌抚上一旁的乔木,那树登时嘎吱作响,凝木为身,抽藤叶化弦,瞬间变为一张长弓。 武鸣砌顿步张弓,金属性真气外放,在乔弓处化为一羽矢。 在武鸣砌拉弓之时,巴蛇便感觉此招不能硬接,稍稍后撤,盘起身子,周身黑雾缭绕。 待到武鸣砌凝矢之时,它猛地将还留在水中的那截尾巴甩起,挑起数道水龙,水龙在其面前聚成一道水墙,黑雾没入,那水墙居然结成了冰墙。 “水极兽!”武鸣砌暗自心惊:速战速决,决不能拖延!随着武鸣砌的一声断喝:“风!”那真元箭矢便电射而出,又是奔向巴蛇的面门! 虽冰墙凝结迅速,但依然赶不上那真元之矢的神速。 “轰”地一声,那冰水之墙被贯穿,巴蛇堪堪侧身,可惜并不能完全躲开。“呲啦!”巴蛇一侧自鼻翼至眼角处,被真元矢拉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蛇鳞破碎,血肉翻飞,吃了痛的巴蛇仰天嘶鸣。终于,它低下头来,疯狂的杀意让原本青色的双眼血红一片。 得此空档,武鸣砌已然退出湖边绿洲,站于绿洲边缘的荒土上,双手抚地,抬头凝视着向他直直冲来的巴蛇。 此时巴蛇终于全身离水,巨大的身躯压倒了大片的草地。盘行至武鸣砌身前,大嘴一张,当头咬下。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武鸣砌双手掐诀,轻喝一声:“坉起!” 一个硕大的土拳自身前的地面直直升起,正勾中张口欲咬的巴蛇下颚,巴蛇大嘴登时闭上,两截蛇信溜着血滴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武鸣砌脚边。 武鸣砌站起身来,面含怒色,望着那断了蛇信正痛得满地打滚的巴蛇,左脚前踏一步,口中又喝道:“藤缚!” 无数藤蔓自绿洲乔木蛇形而下,缠于巴蛇身上。那巴蛇见自己被缠绕住,也是一惊,顾不得蛇信断裂的痛感,身上又一次黑光涌现,试图以方才之法脱困。然而,与方才震散火龙不同,此番无论它如何扭动,如何发力,那藤蔓却是越缠越多,直至将它团团缠住,悬于空中无法动弹。 那巴蛇原本硕大的嘴此时已被藤蔓团团缠绕,开合不得,偌大一个脑袋只留了眼睛露在外面,注视着武鸣砌走到自己头颅之前。 武鸣砌道:“你若在湖中安安分分,我们便也互不叨扰,整洁完毕,我与邢小子就此离开。但你上得岸来,甚至吃了邢小子,我便留你不得。”他单手抚上巴蛇的脑袋,真气流转,一缕火元直直被渡入巴蛇的脑中。 原本已被缠定的巴蛇突然又爆发出一股大力,竟又挣扎了起来,可不过数息,便再次安定下来,不再动弹。原本收束成线的瞳孔逐渐变成椭圆,涣散开来。 见巴蛇已死,武鸣砌轻挥了挥手,那些藤蔓便四散开去,重新挂于树枝之间。 藤蔓散去,那巴蛇巨大的身体便轰然落地,武鸣砌在巴蛇身侧一边轻拍,一边在口中念道:“邢小友,你切莫就此去了,你若在此去了,我与帝公子的承诺就成不了了。”当他拍至巴蛇中段一处时,那巴蛇黑鳞下的肚皮突然有丝丝蠕动,武鸣砌见状大喜,拍了拍那黑鳞高声道:“邢小友,可是你?”旋即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心急昏了头。竖掌为刀,运起土元真气,向那处蠕动劈去,然而仅仅只是将那处黑鳞劈得凹了下去,却不曾将蛇皮斩破。“是了,虽有土克水,但土元浑厚,作不得刀锋,我需寻一利器,方能将皮扯开,救出邢小友来。” 当即,武鸣砌闪至湖畔,从包裹中掏出那对蛊雕夫妇的金铁之角。 再回到巴蛇处之时,只见那蠕动之处的蛇皮被拱起一个突出的形状,武鸣砌顿觉奇异,但先救邢小友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用一根蛊雕兽角向那处突起刺去。 “叮!” 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蛊雕兽角果然不负所托,将那蛇皮刺破一个小口,打在蛇皮内那突起之处。 蓦然间,蛊雕兽角震颤不已,角上温度逐渐升高,渐渐变得烫手。武鸣砌只得将它一把松开,那炙热的兽角不再受力,在蛇皮上划开一道口子,落在地上。只见那兽角整只发红,在地上不断颤动化形。待到安静之时,赫然变成了一把刃长一尺的短剑! 武鸣砌大惊:“化器之术!里面的难道不是邢小友?” 他还来不及惊讶,那被兽角划开的口子里“噗”地一声,先是钻出个羊头来,随后一只手从巴蛇肚中探出,扒拉了两下。武鸣砌见状,捡起地上那蛊雕角化成的短剑又向那蛇皮划去。 只听得“呲啦”一声,豁口大开,一个光溜溜的少年抱着一只长毛的巨羊从那巴蛇肚子里滚了出来。 若是看官觉得还行或是有兴趣,请推荐收藏带评论三连,这些便是作者更新的力量之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有羊名? 邢祚己在被咬中之时就已慌了神,待到自己被吞下,心中悲凉已无法言说。那巴蛇没有像一般蛇类先绞死猎物再吃的习惯。邢祚己心神惶恐,加之巴蛇食道内腥臭不堪,实在无法呼吸。他竟是冒出了若是自己先被缠死就好了的念头。 便在此时,外面的武鸣砌已经与巴蛇战做一团,随着腰身的扭动,邢祚己也束着手脚,顺着喉管滑到了那蛇胃,虽然仍旧裹着自己,但蛇胃毕竟比那喉管要松弛许多,稍稍用力,手臂也是能动的。邢祚己大喜,连忙用手臂支撑,希望能撑破这大蛇的肚子,然而很快便放弃了。这巴蛇乃可以吞象的巨蛇,岂是他小胳膊小腿能够撑开的?加之蛇腹中粘液腥滑,使不上力气,那粘液落在手上,也是有强烈的灼痛之感,邢祚己又一次陷入绝望之中。 蛇身一阵晃动,邢祚己又顺势向下滑了些许,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顶上了什么,好像两块石头,硌的他略有些痛,抬手摸去,甫一入手,那石头竟然缓缓抽动了起来,再顺势而上,细摸片刻,邢祚己恍然大悟。 这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两只蹄子,也不知这巴蛇何时吃下的生灵。 外面武鸣砌的火蛇与那巴蛇边斗边退,大怒下的巴蛇又一次立起身子,向武鸣砌追去。邢祚己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又向下滑了去。邢祚己顺势,从那未知的生灵后方摸到近前,待得自己与那东西齐平之时,一把抱住。下滑之势便戛然而止。 邢祚己抱着那生物,只觉得这物毛发旺盛,也不知在这蛇肚子里呆了多久,蛇胃的粘液早已浸透毛发,酸臭不已。却也是神奇,那毛发感觉好似不曾被消化,其间粘液给自己的灼痛感也要小许多。 “咩~”正当邢祚己感慨之时,一声虚弱得叫声从他耳边传来,原来他抱着的生物竟是一只羊。 邢祚己心中依然害怕,但见自己还是有患难与共的“同命人”,心中惊惶也已消去不少,定下心神,自顾想到:这巴蛇依然扭来扭去,怕是与外面的鸣砌前辈战作一处,想来鸣砌前辈也是欲斩这大蛇将自己救出去的,但也不知前辈能否斩杀此物,若是让它逃了,自己怕是和这羊兄一般,彻底给这大蛇当养料了。 羊兄,嗯?羊兄? 陡然间,邢祚己灵光一闪,张口向自己抱着的羊问道:“羊兄,你有角么?!”甫一张口,腥臭之气直直从口中灌入他的胸肺,邢祚己连忙闭气。 也不等“羊兄”回话,邢祚己便径直向着“羊兄”的脑门摸去,“羊兄”也不知在这肚内困了多久,也是虚弱得不行,倒也是没有挣扎。 此时,外面的战斗已近尾声,无数的藤蔓向着巴蛇缠去。邢祚己只觉着大蛇的身子不停扭动,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消停。 此时他已经摸上了“羊兄”的羊角,只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金属物件,冰冰凉凉,入手坚硬不已,他也不管那么多,一股劲,扳住那羊头,用羊角戳顶巴蛇的肚子。 待到巴蛇彻底死透,武鸣砌去拿蛊雕兽角之时,羊角已经捅破了蛇腹的软肉,也亏得巴蛇已死,不然像他这般戳顶,也不知会生出何种变故。 等武鸣砌拿了兽角闪身回来,那羊角已经只剩下蛇皮如论如何也无法顶破。就在邢祚己自觉气绝的时候,只听得“叮”的一声,恍若天籁一般传入耳中,又是一声“呲啦”,一道光从蛇皮外射入,亮的他一阵皱眉。先用力将“羊兄”的脑袋拖出蛇腹,紧接着自己伸手在蛇腹边扒拉,哪曾想又是一声“呲啦”,先前的口子突然变大,自己还没留神,就从蛇腹中滑了出来。 出来之时,也不知是哪块蛇骨勾了他身上的底裙,落在武鸣砌眼中,便是一个光溜溜的少年抱着一只羊从那蛇腹里毫无形象地滑了出来。 武鸣砌见邢祚己好似无碍,便宽下心来,再见他那光着屁股蛋抱着一只羊的模样,“噗嗤”一下,竟是没忍住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笑声直传,远远逃难的一只小黑狗闻声寻了过来,见得邢祚己浑身光溜溜的,顿觉有趣,凑到近前,耸了耸鼻子,居然做了个干呕的动作,而后一脸嫌弃地绕了开去。 “哈哈哈哈哈!”武鸣砌见状,笑得更大声了。 听见鸣砌前辈的笑声,邢祚己才从生还的喜悦中缓过神来,爬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抬头正对上小黑狗那嫌弃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又看了看背过身去,肩头不断耸动的鸣砌前辈,登时大窘。 那蛇腹中的胃液依然粘在他与“羊兄”的身上,不仅又腥又酸又臭,还黄黄绿绿的甚为恶心。 方才邢祚己在蛇腹中,惊慌之下也顾不上那么多,待到现在生还之时,闻着味儿也忍不住胃液翻涌,加之现在自己身无寸缕,羞恶之下,扛起“羊兄”,辨了方向,直直朝着淯水奔去。 武鸣砌见他羞逃开,也便收了笑声,走到蛇尸边。捡起静静躺着的短剑,细细端详起来。那短剑入手极轻,刃长一尺,剑柄与剑璏皆为黑棕斑驳,赫然是雄性蛊雕的羽毛颜色。剑开双锷,直直向剑尖延展开去,在剑尖处划开一道优美的弧,相交成锋。剑脊约莫一指宽,平而无纹。武鸣砌举剑向阳,望着那短剑在阳光下散发幽幽的寒芒,忍不住脱口道:“好剑!” 待邢祚己从湖中洗净,穿上衣服领着“羊兄”回来之时,武鸣砌正拿着短剑和另一根蛊雕兽角作对比。邢祚己见那短剑甚为好看,不禁大奇道:“前辈,这短剑从何而来,甚是帅气。”武鸣砌听他问话,起身绕着他身边的“羊兄”走了两圈,笑道:“邢小友当真时运极好,天下丹师们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角,竟被你在蛇腹中抱出来了。这剑,便是方才它点出来的。” 邢祚己大奇:“角?鸣砌前辈,你说‘羊兄’是?”武鸣砌点点头,说道:“南山有兽,状如羊而无口,不可杀,其名为,有角焉,点骨化器。恐怕说的就是你这‘羊兄’,我行走五山四海多年,也只听闻,不曾见过。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来我们可以不用去那妫家在箕尾山的海港找丹师了,让你这羊兄再顶顶这根蛊雕兽角即可。” 邢祚己听得他这番话,转头看着他的“羊兄”。“羊兄”正低头专心啃着他的麻布衣,已是啃掉了一小块。邢祚己哭笑不得,赶忙将自己的衣衫扯开,不让它继续啃食,“羊兄”没了可以啃得衣衫,又抬起头,专心在邢祚己的脸上头上舔舐了起来,邢祚己大笑,“羊兄,别闹。咦,前辈,你不是说无口么,但是羊兄明明有嘴啊。”前半句是对着“羊兄”说的,后半句却是问的武鸣砌。 新建读者群:531584973,欢迎各位热心读者进来与作者讨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兽骨化兵 武鸣砌看了看羊。 “羊兄”的确形状如羊,但又大上许多,甚至比之一般牛犊还要大上些许。头上双角昂立,每根角上分别有六道环棱闪着金属的微光。最为奇特的是,“羊兄”全身上下长满了长毛,丝丝下垂,哪怕口鼻之处的毛发,也是相当之茂盛,将嘴巴完全遮住。 武鸣砌猜测道:“看这羊毛发旺盛,挡住了嘴巴,怕是传言之人也不曾看清,以讹传讹罢了。不过这点骨化器的传言,怕是真的。”晃晃手中的短剑,武鸣砌将它递给邢祚己:“方才你出来之时,我用蛊雕角去捅蛇皮,刚破了口,便触到了你羊兄的角,随后那蛊雕角就被点化成了这柄剑。” 而后武鸣砌又将另一根蛊雕兽角给邢祚己,笑道:“这对兽角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有了羊在此,便不用再去妫市这样的大城寻丹师了,现在你可以试试让你的羊兄再点化这一根。化器之时,这兽角会变得如红铁一般十分烫手,你要小心。” 邢祚己听他这般说法,点了点头。将另一根蛊雕角放在地上,指着那兽角对凑在近前观望的羊说道:“羊兄啊羊兄,你我有‘同腔之谊’,小弟我有不情之请,能否帮小弟将这兽角点成一把神兵,小弟在此谢过了。” “羊兄”很是通灵,见他手指着地上的兽角,嚼了嚼嘴巴,便凑上前去,先是嗅了一嗅,而后便侧头拿角点了上去。 只听得“叮”的一声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邢祚己和武鸣砌面面相觑。“前辈,这?” 武鸣砌面色发僵,梗声道:“换个角。” 邢祚己点点头,指着“羊兄”的左角求道:“羊兄,你可否换一只角?方才好像并不曾奏效。” “羊兄”瞧见他的动作,甩了甩头,乖乖地用另一只角又点上了地上的蛊雕角。 又听得“叮”的一声 依然什么也没发生。 这下武鸣砌自觉有些挂不住脸,带着疑惑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雕角,说道:“方才我是拿着这兽角击中你‘羊兄’的角才化成短剑的,莫不是这个原因?”邢祚己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在一旁听着不吭声,木然地点了点头。 武鸣砌一手执蛊雕角,一手向羊抓去。天见可怜,“羊兄”虽比一般羊羔大上许多,但也不过与邢祚己差不多高,在八尺的武鸣砌面前也显得矮小。见那黑塔般的汉子伸手向自己抓来,“羊兄”顿时一惊,怯怯地躲在邢祚己身后,将邢祚己一下一下地向前拱着。 邢祚己见状,哭笑不得,见武鸣砌脸色发寒,赶忙转身抚上它背,一边轻抚一边说道:“羊兄,鸣砌前辈这是在帮我哩,他不是坏人,方才还是他把我们就出来的呢。你且不要做这姿态,让前辈寒心。” 安抚了一会儿,羊才逐渐平息下来,在邢祚己的推扶下,走到武鸣砌面前。武鸣砌缓和了神情,拿着蛊雕兽角在它的角上敲了一敲,一边敲一边哼哼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若不是我与那大蛇搏杀,你和邢小兄早就化成汤汤水水当养料啦,知道么!” “咩~” “羊兄”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也不再畏惧他。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在自己的角上左右敲打。 然而,仍旧什么也没发生。 武鸣砌顿时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方才化器之时的情景。 方才他见蛇皮处有异物拱突,便不多想,伸臂直将蛊雕角刺向突起尖顶的地方,而后这蛊雕角便化成了这短剑。可现在如此尝试,却始终不成功,武鸣砌也是深感疑惑。 就在武鸣砌沉思之时,在一边观察许久的邢祚己突然问道:“前辈,你方才说,这兽角是在我出来时化成神兵的么?”武鸣砌还在沉思之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邢祚己见他沉思,也不多言,抚着“羊兄”的脑袋,说道:“羊兄,再助小弟一次!”言毕,手抓着“羊兄”的右角,朝着武鸣砌手里的蛊雕角碰了起来。 “叮!” 这次的触碰声如银铃般灵动悦耳且悠远不息,与先前苍白而短促的触碰声完全两样。武鸣砌听得声音,猛地抬头,手中兽角嗡嗡直颤,角上光芒疾闪,一道虚幻的兽影自角中爆发而出,悬于半空。 那虚影四肢微伏,面目狰狞,正是蛊雕母兽的模样。 武鸣砌望见这虚影,忍不住出声发问:“邢小友,你做了什么?” 邢祚己听他问话,松开攥着羊角的手,老老实实答道:“羊兄在蛇肚子里的时候早已虚弱不堪,方才在蛇肚子里拱动的不是它,是我抓着它的角在顶,所以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抓着它的角,所以方才蛊雕角才会化形。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也不是了。”言毕,脸上也略有颓丧。 武鸣砌听他如此说,也没接他的话,只是抓着邢祚己的手,放在羊的左角上,道:“换一边!这次应该能成。” 邢祚己听他言语中颇为肯定,心下大喜,抓着羊兄的左角向前点去,心想着:方才那雄兽角化成一把短剑,既然这两只蛊雕互为夫妇,想必当是也化为一柄短剑吧。 甫一触上,邢祚己身边骤起一阵强风,吹得他发丝纷飞。武鸣砌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蛊雕兽角被触上之时起便光芒四溢,流光闪动间,那兽角恍若水团一般缓缓流动。待得光芒收敛,那兽角果然如邢祚己所愿,化成了又一把短剑。 “成了!”邢祚己大喜过望,回头抱着羊兄“吧唧”地亲了两口,羊兄也甚为愉悦,用湿哒哒的大舌头回敬了去。一时间与邢祚己闹成一团。 武鸣砌将地上短剑捡起,置于手间端详了起来。与前一把不同,这雌剑入手较第一把略沉,剑身与雄剑一模一样,只不过剑柄和剑格的花纹变成了雌兽的黄底黑斑豹纹。武鸣砌短剑双持,在空中碰了一碰,那双剑相互交击,发出清脆的鸣响,隐有雌雄双兽鹰唳嘶吼,甚为凶狂。 武鸣砌双眼明亮,暗自咂舌,见邢祚己与“羊兄”玩闹,笑着摇了摇头,捏着剑身对邢祚己说道:“邢小兄,这是你的兵刃,还不速来试试?”邢祚己听前辈呼唤,方才好不容易地从“羊兄”的舌头下跑出来,捧起身上破败的衣衫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伸手将那双剑接了过来。 那双剑甫一入手,便听得一声悠长的鹰唳从雄剑中传出,邢祚己仿佛心有所感,抓着雄剑的手略微松开。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雄剑宛如雄蛊雕生前一般,竟是脱开邢祚己的手,飞了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巴蛇矛 二人均是一惊,生怕雄剑就这么生生飞走。武鸣砌轻哼一声,手掐印诀,不远处的藤蔓开始蠢蠢欲动。 正在此时,邢祚己感觉有热流顺着自己的右臂涌上,环绕全身。这奇特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使他忍不住大喝一声,双腿猛蹬,就这么跳了出去。这一跳却让邢武二人吃了一惊,用那奇特力量所跳出的一跃竟是跳出了五丈开外的距离! 力大和迅捷是两回事,能从大地中汲取力量的邢祚己深谙这个道理。一跃五丈,这断不可能是自己能做到的。 邢祚己只觉得自己身体轻盈数倍,脚下生风,一步丈余,正是雌兽迅捷本领! 待他落定,手中雌剑陡然一震,便脱手而出,向下坠去,斜斜刺入他脚边的地面小半尺。 天上的雄剑在半空中绕着邢祚己转了三圈,又径直而下,亦斜刺在他的脚边,与雌剑交叉而立。 武鸣砌见此情景,不禁道:“羊果然神异天赋,点骨化器,竟还能保留生前天赋。邢小兄,你端是运气极好,这双剑是在认主,你且快快将他们拔起吧。” 邢祚己亦惊喜不已,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如此神兵,连忙拔起双剑,抓在手中,嘴巴一直咧着,好似合不上了一般。他左看右看,又挥舞一二,但那双剑却突然死了似的,并未再有神通出现,邢祚己反复尝试,咧着的嘴渐渐瘪了下去。武鸣砌见他模样,自然知道他所虑何事,走上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莫要气馁,这双剑有灵不假,但气才是万物运行的本质。此时你无法发挥神通实在正常不过,待你修出真气,灌注其间,自然能让神通再现。” 邢祚己听他如此安慰,便也点了点头。扫去心中的颓丧,看了看手中的双剑,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巴蛇,忽地灵光一闪,走到巴蛇尸体的头部,将雄剑插于地面,用雌剑在尸体的眉心处拉了一道口子,露出惨白的头骨。向着不远处和“小黑”打成一团的羊招了招手:“羊兄。” 听得邢祚己呼唤自己,“羊兄”一把将“小黑”顶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自己则颠颠地跑到邢祚己身边。瞥了一眼一旁的巴蛇尸体,鼻腔中嗤了一口气,对着邢祚己又是伸舌欲舔,邢祚己闪身大笑:“羊兄,莫闹。”手上也没闲着,一手轻抚羊兄脖子上的软毛,一手牵着羊兄的左角欲往蛇骨上点去。口中说道“羊兄,大蛇死了,但这一身的骨头还在,不如我们废物利用,把它的骨头再点成一把神兵,岂不妙哉。” 起初羊不肯上前,可实在拗不过邢祚己,也只得碰了上去。但在触碰之时,“羊兄”眼中有异光闪动。 突然间又舞起了大风,直吹得邢祚己衣衫狂抖,立在一旁观察的武鸣砌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更深了。 狂风乍止,那蛇躯顿时瘪了下去,好似一滩死肉。但并无什么神兵出现,邢祚己“咦”了一声,转头看着“羊兄”,问道:“失败了?” 他先前见蛊雕角化成了与自身等大的短剑,便想试试能否将那巴蛇的骨头也变得方便携带些,哪知点完之后,蛇尸还在,但好似没了骨头。 武鸣砌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困惑,走上前将地上的雌剑捡起,而后向着蛇尸中段走去,边走边说:“小友莫急。”行至巴蛇喉头三寸之处,挥剑斩下,破开血肉,于那鲜血淋漓处,抽出一把八尺长矛来。 那长矛,通体黝黑,矛身若婴儿小臂般粗细,矛尖约莫半尺,黯淡无光,恍若未开锋,仅矛尖处陡有寒芒,那尖端却是开了刃的。 武鸣砌将这长矛立于身前,提起真气灌注入蛇矛之中。蛇矛受了真气,猛然伸长,直直向天空扎去,长至数丈而不停。武鸣砌见状,握着不停变长的蛇矛走到邢祚己身边。 也不知这蛇矛伸了多长,待到武鸣砌走到蛇头前时,才堪堪长至极限。 武鸣砌感觉已无法再灌注真气于其间,同邢祚己一起,仰头看去,这蛇矛直插云霄,邢祚己根本瞧不清顶端在何处。武鸣砌稍稍运气于双目,终于看清了矛尖的位置。 “前辈,这蛇矛到底能长多长?”邢祚己实在无法瞧清,只能向前辈请教。 武鸣砌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邢祚己点头。 只见武鸣砌先顿踏于地,直没入双膝出,整个身子矮了一截。随后将那蛇矛逐渐放倒,直至端平,贴着巴蛇软趴趴的尸体躯向前方延伸。 邢祚己连忙向矛尖处跑去,直至近百丈远的淯水边,才发现那矛尖竟是好巧不巧,悬停在淯水的水线顶端。回头看看歪歪曲曲的巴蛇,他恍然大悟:这蛇矛伸长的极限,正是这巴蛇身躯的长度! 见一脸兴奋的邢祚己小跑着回来,武鸣砌撤下真气,从踏出的洞中走出,提着巴蛇矛笑着摇了摇头。 “前辈?”邢祚己不知发生何事,但见武鸣砌好似不甚满意,不免有所疑问。 武鸣砌在蛇头豁口处掏了片刻,从其中掏出一颗眼球大小的蓝黑色珠子,笑着道:“可惜这条巴蛇好不容易修出冰系水极法术,若是你羊兄把蛇骨中的巴蛇灵和这蛇元珠炼于一处,那这蛇矛便能保留这条蛇生前全部的本事。认主之后埋在这蛇尸里,那么这巴蛇便会复活;若是投于水中,便是一条新的由水构成的巴蛇。” 邢祚己听他解释,不由得浮想联翩,但突然想起这好似都是鸣砌前辈的假设之言,不禁好奇。 没等他发问,武鸣砌接着道:“哈哈,邢小友,你羊兄被吞于蛇腹,应当憋了不少怨气啊。你强迫它点化蛇骨,它自然是心有不满。现在这蛇矛之中没有蛇魂蕴藏,除了伸长缩短,其他巴蛇生前的那些肉身本事都不能用。且没有将蛇珠炼化为兵元,因此现在这把蛇矛只算一把中下的宝器。” 听得武鸣砌这番话,邢祚己也是哑然,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羊的脑袋,强笑道:“用一把神兵换羊兄心情舒畅,倒也算不亏,哈哈哈。” “羊兄”被邢祚己拍了脑袋,直以为他在和自己示好,又和他亲昵了起来,一会儿舔舔他的脸庞,一会儿啃啃他的衣衫,加之一旁的小黑狗嬉闹,笑声,咩咩声,犬吠声,便从淯水的河畔传了出去。 ———————— 南山某处的山洞中,黑袍的少年盘坐于地,面色忽而潮红映血,忽而惨白凝霜。暗红的血痂自嘴角向下,相交于下颌处,盘起的双腿间,凝着一大滩血污。他的身边,一位素衣女子静坐于一旁,面色微有憔悴,望着那盘坐少年怔怔出神。鎏金的箱子静静悬浮在女子的身边,其上上赫然绘着一只须发皆张的凶犬。 正是姒家五少爷和首阳仙子二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霜降 此时自二人从那河畔收走狏即已经过去近四十日。 自丹田处涌出的烈焰凶狠异常,无时无刻不在姒冴体内翻腾。姒冴不仅无法自如地使用真气,甚至时刻有被烧成焦尸的风险。首阳仙子的伴生银尺被毁了器灵,但又需将这箱子中困住的犬相凶兽平安带回中山。南山荒莽,或有异兽出没,若无他人护卫,首阳仙子也不敢独自上路。无奈之下,二人只得寻一处洞府,让姒冴先压制体内的丹火,待其恢复修为再上路。 哪知这一留便是一月之久。 首阳仙子坐于一旁,细细打量着这冷面的少年。当时,若是她被狏即咬中,烈火克精金,怕是当场就会香消玉殒。若是姒冴不忍着体内的丹火,强运真气鼓浪成剑,操水成牢,而后又将自己骂醒,他二人怕也是横死当场。她是仙子,欠不得人情,那句道谢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说出。 今日已是姒冴盘腿坐下的第三十二日。 热,无尽的热。自姒冴丹田涌动而出的火仿佛要将自己灼烧殆尽。尽管自己竭尽全力地压制,但那火焰居然遇强则强,无法被扑灭。自己的丹田有如战场,水火交战,激烈异常。 也不知自己近乎昏厥多少次,每次势弱之时,那烈焰就宛如另一只凶狂的狏即,呼号着向丹田外扑去,稍不留神,便灰飞烟灭。姒冴也是硬气,每逢此时,便咬破唇舌,运气与之战于一处。如是反复。嘴边的鲜血凝成一层又一层的血痂,挂在嘴边厚厚一块。 最终,那火焰似是疲软,不再肆虐,化为一小撮,悬于丹田之上。此时姒冴的水元也几乎油尽灯枯,勉强结为一个牢笼,将那火焰囚困其中。 做完这些,三十多日未曾休眠的姒冴已然睁不开双眼,便这么盘坐着低下了脑袋。 首阳仙子见姒冴已无水火互搏之相,念他或许已无大碍,便也宽下心来,缓步上前准备与其交谈,却不曾想他突然地下脑袋,没了声息。 仙子大惊,急急走到姒冴身边,只见他下颌抵胸毫无动静,以为他与体内丹火争斗这么久,却还是这么去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伴随着微微的心痛齐齐涌了上来。 她突然好想这个冷面的少年睁眼起来,让她好生道个谢;好想与他坐于一处,让她与他细细交谈;好想与他一起重游故地,怀念那日的惊惶。 原本只是想向他略表感谢,但这三十多日的日夜守护,每每望见他那化不开的眉头,紧抿的双唇,河岸边推开自己的一幕幕,那咬牙喝骂的一声声,都会在自己脑海中交织回放,使她心烦意乱。她想,道了谢,也许这些便不会再困扰自己了吧。但又在不自觉间,深陷了进去。 可现在,都不可能了,他就这么走了! 首阳仙子只觉得心脏好似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微微痛,却曾奈何呼不出而又抚不平。 蓦地,首阳仙子见他胸口有丝丝起伏,登时一喜,轻而缓步地走到姒冴的身边,抱着一丝希冀伸手在他鼻翼下探寻。只觉着有微微的热息自鼻尖呼出,原来,五少爷是月余未阖眼,放下心神,竟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仙子见他似无大碍,悬着的心也轻轻放了下来,自我调息起来,想到方才那一刹那的念想与心痛,脸色微红,随后将之强压了下去。 她是中山第十脉首峰仙子,身心皆须隶属山神,不得有妄念。在未有履行职责之前,是不能动凡心的。若是违逆了山神,她的姬家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但她不知,越逃避,越纠缠。乱麻不斩,久而成结。 姒冴这一睡,便是三日。当他再度醒来之时,只觉得自己虚弱无力,口干若涸,饿得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疼。勉强睁开双眼,便见到一个素衣女子立在自己身旁,见他睁眼,面色上有微不可查地一喜,旋即又恢复淡然。定睛一看,正是首阳仙子。 首阳仙子见他醒来,倾身查看,淡淡道:“你醒了?身体可曾好些?” “水。”姒冴虚弱道。 仙子见他开口说话,便知他应是好转些许,听得他讨得水喝,便在外折了一柄芭蕉叶,于洞外的溪流处兜了些水。而后回洞将姒冴扶起,手捧着芭叶将水轻轻给他送服下去。 清冽的溪水缓缓流入姒冴腹中,他修的水元,那溪水一入体内,便化为涓涓细流。一呼一吸之间,丝丝水元真气便于流水浇灌中增长开来,自行流转全身。 姒冴顿时精神一振,旋即将面前芭叶中的水悉数灌入。首阳仙子体谅姒冴无力,便往返于溪水和山洞间,替他捧水。 随着水的饮入,姒冴的气色也逐渐转好。待到饮下第十捧之时,体内真气已然回转一周,落于丹田之中。此时他身体虽依然虚弱不已,但也比之刚醒之时不知好了千倍百倍。 首阳仙子从洞外摘采了些野果给姒冴饱腹,吃下之后,姒冴又开始盘起腿来,巩固起体内真元,修复那水火相争所产生的创伤。 这一次,运气极快,待姒冴运气完毕,瞧了瞧身上脏兮兮的模样,水元流转,身上的土灰和血斑被尽数洗去。 他见仙子立于洞口,望向远处的群山,不禁走上前,刚想说话,却赫然瞥见,有些原本是落了些许叶子的乔木,现已经变得只剩下几片残破的枯叶扎于其上,只觉得悚然,登时发声问道:“仙子,请问姒冴这番打坐,耗去了多少时日?” 首阳仙子听他问话,答道:“如今距我们抓获狏即之日起,已有三十又五日了,你与体内丹火相争了整整三十二日,又熟睡了三日,今天乃是霜降。” 现任人帝唐尧首创二十四时,定分四季,在黄帝陛下定下的农历历法上之上,又加注了季节与气候。对于多数不识数的黎民小百姓而言,相对于还要分闰月的历法,二十四的节气更加简单易懂。因而,现今五山中,历法多用于巫卜和大祭,日常而用,多以节气与日程定时。 姒冴讶然,心道:“想不到压制丹火用了近月余,竟是已然暮秋。”心想至此,当下对首阳仙子说道:”仙子,族中长辈命我务必立冬之前将仙子送至妫家海港,此去海港有千里之遥,只有十余日的时间,姒冴修的乃是水法,伤势恢复极快,这丹火之伤,可于赶路中调养。断不能为此而耽搁仙子的行程。” 首阳仙子当下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间似有异物堵塞,略感不适。 姒冴瞥见那金色的箱子,又想起当日情景,突然皱眉,肃然对首阳仙子问道:“仙子,当日我们按商议的计划于水岸边埋伏,但中途仙子急急离开,敢问所为何事?!” 当日之时,原本姒冴与首阳小子是要按照姬家锦囊的计划捕捉狏即,可惜事与愿违,先是仙子无辜离开埋伏点,好似在寻找什么,待到返回之时,那原本只需要老老实实烤牛腿的黎民小子竟然可能会降兽妖法,再之后又是这丹火攻心。饶他姒冴是族中平辈里的翘楚,面对接二连三的变故也颇有些力不从心。回想起这般,当下对着仙子的问话也冷冽三分。 首阳仙子听他这般冷言相向,烦闷之感顿时涌上心头,原本准备说出口的感谢之词竟又生生咽了回去。轻吐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淡然回道:“那日我察觉附近似有大妖出没,恐兽围之时突发变故,然而追去之后却瞬息消散,家族有命,遇见妖族,需立时上报。” “妖族?”姒冴皱眉,他长这么大,并不曾听闻有妖族这么个说法。 首阳仙子见他疑惑,当下解释道:“妖族,便是修了法,变成人的兽类。他们开了灵智,行走人间。直到近些年,姬家前辈才有此类发现。感应辨别之法有待确考,况且南山地处边陲,消息还不曾传开。那日兴许是感应法术出了误报,但若属实,当日法术感应出的妖物断不是你我能面对的。” 姒冴听她这般说,心下不服,道:“有何不能面对,我姒冴好歹也是修有瀑级水法的气师,仙子你也是银级金法的大修士,对面又是什么修为,什么品阶?能让你说出如此丧气之言?” 首阳仙子蔑了他一眼,道:“法术修为尚不可知,但实力品阶,用我们的衡量而言,少则小神级。” “小神级?!” 姒冴脸色一白,不再多问。修为相差两阶,自己的术法等级又只是二等,正如首阳仙子所言,那妖物绝不是他和她能面对的。倘若知道有如此高手匿踪于附近,不去探查,也绝无可能。 姒冴便不再问责。陡又想起一事,向首阳仙子问道:“仙子,你说这兽类可以修法,甚是化为人形,行走人间,岂不是它们可以开启灵智,与人交流,做出一些我们认为只有人才会做的事情?” 仙子轻轻颔首。 姒冴见她点头,登时皱眉,懊悔道:“若真有此事,这狏即怕不也是启了灵智,当日与那奴族的小子相玩耍?我为确保仙子安危,重伤了那黎民的小子,之后又腾手来困住狏即,使那人随波而去。若无上天眷顾,姒冴手上怕是要多条无辜的人命债。” 首阳仙子见他如此懊丧,也不知如何安慰,心中暗道:“当日他为我而出手,若非如此,也不会背负这无辜人命,若是天道轮回前来讨债,那我便与他一并偿还罢。” 天色渐暗,转眼新月高悬,二人只得抱着各自的思绪入眠。 次日一早,逗留许久的姒冴与仙子,带着那困着狏即的箱子,一路向北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妫城 烟波浩荡,狂风卷起成片的大浪,汹涌地击打在岸边耸立数十丈的悬崖脚下,发出阵阵轰鸣。悬崖上下,盘踞着一座白石雄城。城分两处,由石梯相连。上城立于悬崖之顶,面朝大海,傲然而矗。城中楼台林立,勾心斗角。下城区占地极广,自崖脚处沿海岸铺开,其中坊市遍地,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这里是妫家主城,这里是东海妫市! 临近立冬,妫市中的人们都纷纷为这个冬季来临而忙碌着,再过百日,东西海的北部和整个北海都将变为一片冰洋,行走这些海域的船家们都赶着封冻之前作者最后的奋斗。 岸边的干道上,两个围着破烂披风的人领着一只硕大的山羊,站在一处门市之前。那羊身上驮着一个行囊,还懒趴趴地趴着一只小黑狗儿。 高个之人背后,是一把被黑色蛇皮包裹的八尺长物。 这门市口放了一只硕大的碗,后方晾了一床早已被海风吹得破烂的草席。隐有菜香自里间飘出。 矮个之人将披风上的帽子掀开,闻着从门内传来的香气,不禁问道:“鸣砌前辈,今晚我们就在此住下么?”只见他,一双大眼灵动,不时左顾右盼。高个之人听他问话,回道:没错,不过我们身上没有可以用来交换之物,要先去妫家的市口。正巧你也可以将那信简送到。” 正是邢祚己与武鸣砌二人。 那日淯水湖畔兽骨化矛之后,二人又用蛊雕剑割了蛇皮,一部分用来缠起武器。一部分叠放起来,准备在妫市换些用物。休整一日,才向着这东海之畔前来。 原本邢祚己是想仅仅二人一狗上路,哪晓得“羊兄”却也亦步亦趋,就是不走,哪怕推它离开,自己转身走两步,回头再看,它又跟了上来。如是再三,邢祚己也只好随它,将其带在身边。 他不知,这羊堪堪六岁,却已是在蛇腹中呆了四年。 精金生黑水,巴蛇将它吞入肚中,是作为自己修行的食粮,慢慢温养,仅四年时间,便有了水极修为。当时若不是武鸣砌设计将它诱离淯水,恐怕即便倾尽全力,也不能在保证邢祚己安然的情况下将他救出。 羊兄困于那黑暗逼仄得到蛇腹四年,只以少量蛇胃中的残渣为食。绝境逢生后,不知家在何处,亦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淯水之畔它是断不肯留的,唯一能够依赖的,便是这个将自己救出的少年,和他身边那高高大大的汉子。 不过“羊兄”的加入倒是让小黑欢快不已,平日谁都不睬的它日日粘着“羊兄”,这让武鸣砌和邢祚己哭笑不得。 二人两兽一路向北,沿汸水逆流而上,又行十多日,终于在冬至之前赶到了东海妫市。 向店家问明妫家管市之处所在,二人将羊兄和小黑暂留在后院,便径直向着那个方向去了。 妫家的管市处坐落在下城区最高处,远远便能望见。在其一侧拱着一道巨大的石制山门,山门后是宽阔的石阶,直通崖顶。走到近前,邢祚己才发现,那门梁还画了三个线条构成的自己不认识的符号,只当和在鹿吴村看到的山神碑一样,不禁开口问道:“前辈,这门上画的又是什么山神?怎么瞧不出个形状?”武鸣砌闻言,刚欲回话,旁侧却有一个轻佻的声音横插进来。 “这位小兄,你若不识字,便不要开口了罢。有道是:‘昆仑山上圣人愁,妫门关下神仙哭。’你家长辈是哪位?连这都不曾告诉你?没我妫家人的许可,你现在若是再往前走两步,保不准就要跪死在那了。” 邢祚己先是面色微赧,但听闻那声音后面问候家长,又梗起了脖子,抬头向那声音的方向恨恨道:“妫门关?这是什么狗皮不通的名字?天下名川大山千千万,我家大人哪有闲心把你这乡下门梁的名字告诉我?”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见那管市门堂处,一个身穿鲜红束衣的青年反向跨坐于一木椅,趴在椅背上如骑马般前后摇晃,椅脚随着他的摇动,点在地上发出“哆哆”的声响。 那青年,听他这般说法,停下晃动椅子,痴痴呆呆地看着邢祚己。 沉寂片刻,那青年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乡下门梁子!小兄弟你真有意思,堂堂的妫门关居然被你说成乡下门梁子!我真想看看那帮长老们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他从椅子上跳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细细端详了二人片刻,愣了一下,突然肃然地朝武鸣砌行了个拜礼:“妫仲常见过前辈。” 武鸣砌微微点头,道:“起来吧。” 妫仲常起身,看看正纳闷邢祚己,走到他身前勾住他的肩膀,说道:“这位小兄,不好意思,我被赶到这山下守门已有数月,烦闷得紧,方才言语多有得罪,抱歉抱歉。小兄弟来我这,是来换东海珠的罢,冲你方才那句乡下门梁子,过会儿我多给你点好处!” 邢祚己见他向鸣砌前辈行礼,心中略有疑惑,但转眼就被他勾住肩膀,登时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推开。 妫仲常见他想推自己,心下异动,臂上加力勾紧。但曾奈何,邢祚己现在双脚触地,力大无穷,只是稍稍用力,妫仲常便被轻描淡写地推开了。 妫仲常被推开,也不见恼怒,倒是好奇地绕着邢祚己转了两圈,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道:“甚奇,甚奇!妙哉,妙哉!这位小兄,我见你骨骼清奇,不如在我们妫家住下,如何?我跟你说,我家大姐年轻貌美,温婉可人,算着日子怕是也快要出关,兄台有没有兴趣成一桩美事?” 邢祚己只觉得有些跟不上这青年的思路,被他说得话整懵在当场。武鸣砌见状,轻咳一声,对那妫仲常道:“你可是现在妫家当班的管市?邢小友是来妫家送信的,你莫要再开他玩笑了。” 妫仲常听得前辈如此一说,又瞧见邢祚己从包中掏出的信简,收起了嬉笑,肃然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领着二人进了管市门楼。邢祚己随着那青年进入楼内,环顾左右,只见两侧各有一妙龄女子盈盈而立,他二人进屋之时,低头作揖。屋内甚为宽敞,墙上挂满了物品。有硕大的熊皮,有尖锐的鹰爪,有泛光的宝剑,有黑木的长弓。邢祚己乃是个一直流浪的小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顿感新奇,不停地东张西望。 领二人至楼上一处坛台前,妫仲常转过身来,面色微凛,双手结印,只见那坛中香灰随风舞起,在其胸前结成一个符号,正是方才山门上最右的那个。 妫仲常肃然道:“妫字为证,我乃东海妫家第九代子妫仲常,现为东海妫市管市之人。邢兄弟,你手上这信简,可否交与在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东海珠 邢祚己早被这阵仗唬住了,向武鸣砌求助,见鸣砌前辈点头,忙把自己包袱里的竹简掏出,交与他去。 妫仲常散去胸前的灰符,双手接过,轻轻运气,一道烟气自简中慢慢升起,快要逸散之时,被妫仲常一把抓住。 弃简凝神片刻,妫仲常将那虚影收于袖间,对邢武二人拱手道:“多谢兄台将消息送到,信中内容我须马上呈给家中长辈。二位初来此地,身上怕是不曾有海珠,邢小友不远千里送信,仲常在此奉上东海珠十颗,以表谢意。” 正事儿交代完,妫仲常便又换回开始见到时的那副嬉笑面孔,道:“当然,如果邢小弟有其他物品需要交换,方才的承诺也绝无反悔之理,说多分你些好处就定然多分你些好处。” 这前半段还说得一板一眼,转至后半段之时,竟又没了个正形。邢祚己见这人法术神妙,但说话如此跳脱,也是万般无奈,哭笑不得。 妫仲常领着二人下了楼,有一精瘦的汉子躬身立于楼梯一侧。 妫仲常朝老人微微颔首,回身向邢祚己和武鸣砌二人介绍道:“前辈,小友,这位是我族管市处常驻妫天渡妫叔叔,若小兄弟与前辈有交易事宜,可与他协商,妫市中的门店,妫家都是能说上话的。我则要速速将信简送上山,不能尽地主之谊,还望二位多多包含。” 他再次向武鸣砌拜了拜,又向邢祚己挤了挤眼睛,随后转头和那瘦汉子说道:“天渡叔,这位是鸣砌前辈和邢小友,方才我应允了十颗东海珠给这位小友,你命人支取一下。若有他二人还需交易,稍稍折本亦无大碍。”当他说到鸣砌前辈四字之时,用左手食指指了指地面。 妫天渡见他动作,眼中有精光闪过,待妫仲常言毕,点头应允。 妫仲常交代完毕,便不再多留,迈步出门,自妫门关下拾阶而上,向上城区快速走去。 妫天渡目送妫仲常上得山去,转身对武鸣砌恭谦道:“贵客,敢问小老儿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邢祚己进城时见到妫城下门市林立,晃得他头昏眼花,毫无头绪,有千般需要,也不知从何说起。此时有人能送上门来帮到自己,自然大喜,也不谦虚,从包中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蛇皮,直接道:“大叔,我要寻些干净的衣裳,不知方才那仲常小哥说的十颗东海珠能不能换到;鸣砌前辈需要找一班往北山去的船家,你看这些蛇皮可否让他上船。” 妫天渡听他这番话,不禁眼角抽搐。心中暗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怎听得好像还是以物易物?流沙?还是北极?听他一口帝家腔调,也不像是那些不开化的地方走出的娃啊。” 疑惑地望了望武鸣砌,只见鸣砌前辈朝邢祚己努努首,示意自己同他交谈。 既然前辈有指示,妫天渡当下也只得按下心中疑惑,耐心道:“小兄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东海妫市的立足之基,便是这东海珠。天下的货流,除以物易物之外,最大的通用价衡便是海珠。海珠有四,南西北东,尤以我东海珠最为珍贵,一颗东海珠可抵得上北海珠十颗,西海珠百颗,南海珠千颗。一大捧南山特产的精米,在妫市只不过一颗南海珠。老朽身上这件锦衣,造价也只有一颗西海珠罢了。” 邢祚己不知东海珠如此珍贵,呆了数息,喃喃道:“那红衣小哥看着不那么靠谱,但却如此大方。我只不过送个信罢了,他却直直送了我嗯一件衣服是一颗西海珠,一颗东海珠是一百颗西海珠,那十颗东海珠便是一千件衣服,我一日一换,轮着三年都穿不完,这这我受不起啊。” 妫天渡见他这幅模样,登时傻了眼。方才邢祚己在妫门关下和妫仲常的对话他也是听见的,敢情这小子不光不识字,连数术都如此糟糕。不仅如此,他还不思进取,常人若听得有此之数,哪里会去想一天换一件衣服的?偏偏这小子却很认真地扒着手指,丝毫不似在开玩笑。 妫天渡面色难看,强按下心中骂人的冲动,伸手捻上了邢祚己放在桌上的蛇皮。只见他“咦”了一声,对着还在扒手指的邢祚己惊声道:“小友,这可是巴蛇皮?” 邢祚己听他问的急,也只得先将三年都能穿新衣的梦想放到一边,答道:“鸣砌前辈说这是巴蛇,那便应当是巴蛇吧。我们在淯水遇到它的,那时候我还被它吞了哩。” “淯水的巴蛇?!”妫天渡登时肃然,向着武鸣砌拜道:“前辈果然了得,这巴蛇乃淯水大害。数年前,曾有商队路过淯水之时,受它袭击,连队里的大象都是被它一口吞下的。而且这畜生本就属水,再占着淯水这荒原灵池,下城区的商人马队曾发起不少围猎,均以失败告终。这几年,也不知这畜生又有什么际遇,好似还修成了水极法术,更不是凡子能对付的了的。我们妫家也向薄山的那家发过信,希望他们能出一神祭笼将这凶蛇收去作蛇相,但一直杳无音讯。前辈能斩此兽,当真为我们除了一大害。” 武鸣砌生生受了他一拜,邢祚己在一边不服气,也插话道:“大叔,你这话不对哦,那蛇是前辈施法缠住,烧空了脑子死的,若要说斩,拿剑之人可是我诶。”言语中有着少年特有的不服,却全然忘了是谁方才说自己还被那巴蛇吞了去的。 妫天渡做这管市常驻数十年,怎会没有发现。武鸣砌身后背着的是一把八尺的长器,而邢祚己破烂的披风下,于腰间左右两侧各别了一把短剑,同样,也是以巴蛇皮包裹。长器主刺,短兵主斩。二人也没有其他兵刃伴身,那裁开蛇皮的自然是邢祚己的短剑。 妫天渡没有接他话茬,用手搓了搓冰凉蛇皮,水漾的鳞片上隐隐闪着金属的光芒。妫天渡讶异非凡,仔细观察了片刻,抬头又问道:“这蛇皮内涵金元,想来这巴蛇应是吃了什么金属性的灵物,并在腹内温养多时,因而修成了水极,二位击杀之时可有什么发现?” 邢祚己听他一说,登时联想到自己的“羊兄”,刚欲开口接话,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他肩上,转头望去,却是鸣砌前辈。 “有,是一颗不菲的金元石,来的路上被一个丹师见着,被他以点化蛇骨为交换条件换去了。”武鸣砌示意了一下背后的长矛,向他道。 妫天渡自然瞧得出武鸣砌是不愿透露真实情况,但前辈如此说,那便当做真的。 斟酌片刻,他抬头对邢祚己说道:“小友,你看这样如何,两位要去北山,可与我们妫家的水船一道,无需船资;你需要一些衣裳,我便将这蛇皮为你裁一件内衬和两个剑套,而后再寻人帮你做几件合身的布衣和北地御寒的外套。不过这蛇皮坚韧,所耗人力不少,那我便收你一颗东海珠做酬劳,如何?” 邢祚己自己拿不定主意,转头朝武鸣砌望去。 但见武鸣砌说道:“北地之行,仅我一人,邢小友的御寒衣裳可以少做两件。” “前辈!”邢祚己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急了眼,他与鸣砌前辈相识虽短短一月不足,但已然依赖深重。但前辈现在言语间竟是要丢下自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别前嘱 武鸣砌早已预料他会有此反应,朝妫天渡点了点头,而后拍拍邢祚己的肩膀,笑道:“莫急莫急,待会儿回那住所,我与你慢慢说。” 邢祚己听他这般安抚,也先平息下来。心下打定主意,若是前辈决意不带着自己,那自己便偷偷上船,随前辈去北地,到了那里,想来鸣砌前辈也不会再把自己驱逐走的。反正他是自由之身,何去何从自是随心所欲。 妫天渡见他二人讨论完毕,也不多说,支人领了八颗颗东海珠与十颗北海珠交给邢祚己。 邢祚己见着那东海珠,只觉着这珠子甚为好看,有牛眼大小,晶莹剔透,圆润不凡。把握在手中,温软如玉,手感甚佳。北海珠虽然也漂亮,但较东海珠而言,小上不少,而且色泽较暗淡些。 交易完成,二人不再逗留,谢过妫天渡之后,便径直回到住所。 “前辈!为何不带我一起去北地?!”刚一回到住所,邢祚己就急急向武鸣砌问道。 武鸣砌见他这般焦急,知他心中所想,坐在桌边,虚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说。 邢祚己见他如此淡定,不由得有些恼怒,他年方十二,刚从丹叔的暴虐下逃脱,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位亦师亦父的前辈,自是万般不舍的,见他示意自己坐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气哼哼地等着武鸣砌的理由。 “我遇见你的那晚,我见到了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手上还拿了半截芦苇杆。”武鸣砌刚一开口,邢祚己便没了声息,讷讷的望着他。 “我与他哈!也算半个旧识,他说你既然不愿在呆在他的身边,那便随你。虽然你天赋异禀,脚踏大地之时无人能挡,但肉身有际,况且你年纪尚幼,他希望将你托付于我,但我有要务缠身,故而只答应了陪你到这东海边。” 见邢祚己皱眉凝神,依然默不作声,武鸣砌又缓缓说道:“北地之行,我必须一人独往,况且极北处的天寒,已然不是衣物所能挡,你若是随我去,岂不是还要我分神照料你,这绊人膝脚之事,你定是做不来的吧。” 邢祚己听他第一次称自己“祚己”,而不是“邢小友”,登时一喜,随即又想到,把自己拉扯大的丹叔便这么放开了手,虽然很多时候对自己并不很好,但若是没有他,自己也许并不会活到今天。而且过不了不多久,鸣砌前辈也要离去,从此以后便要独自上路,神色又暗淡下来。一时无言,但哀愁已经爬上他的面庞。 武鸣砌见他面有愁容,摇了摇头,岔开话道:“人之心,千变万化,这需你自行体会,我所能教你的,也就真气之术。祚己,你连月打坐调息,真气虽未修出一缕,但可感觉与我初遇之时有何变化?” 邢祚己听他问起功法之事,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有那么一丝,我现在感觉,打坐调息之时,全身的骨头,四肢的筋肉,都能随着呼吸而微动,仿佛都在呼吸一般。凝神之下,已经可以感受前辈所说的数条大脉了。” 武鸣砌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原本我只以为你天资驽钝,修行这么久也凝练不出真气。但那日淯水湖边,你抓着羊角去点骨化器之时,周身鼓动的狂风,却是气流勃发,自周身穴道滚涌而出产生的。但你丹田之中却丝毫凝练不出一缕真气,此种情况我是前所未见。真气若清风,若流水。平常之人,丹田为床,经脉为道,气化真于床而行于道,周天之间,引天地之气入体淬炼,以气养气,长此以往而不断。但你丹田无气,却能气劲勃发,我猜想,或许是你的气路过宽,每日打坐时所养出的真气尚不能入得丹田凝真,便被经脉扣下。你若是每日如此打坐凝纳之气都被分走,藏于周身其他之处,偶有触动便窜逃逸散,那你的真气怕是永远也修不出了。” 邢祚己茫然。 武鸣砌知晓自己说的过于深奥,思量片刻,类比道:“祚己,你的经脉和常人相比,就好似大河之床比于溪流,现在你的河床是干的,每日打坐所吸纳的先天之气或许用来湿润河床都不及,更不用说形成江河大川。若是平日你气血再躁动些,或是像那日点化羊角一般无意使出,那些先天之气便如河里的水,蒸腾而去,你这真气,这辈子是修不成了。” 邢祚己这总算懂了,待听得最后一句时,登时站起身来,急道:“前辈,若果真如您所猜测,我永远修不出真气,那便只能当一个只有蛮力的苦力汉子么?” 武鸣砌见他急躁,微微一笑,抬手将他按坐,接着说道:“祚己,莫急,这也是为何我不带你去北地的理由。我近日教与你的大周天行气路线,你可记得多少?” 邢祚己老实回道:“已经记熟了。” 武鸣砌点了点头,又道:“如我方才所说,气若是不走,那便如死水一般,化不得真,有出不入,你吐纳的那点万万不够,一定要想办法让你的气活过来。此去向西四千三百里,有一片原野,人称苍梧野;原野中有山,名为苍梧山;山中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湖,名曰苍梧渊。曾替黄帝击杀蚩尤和夸父的应龙,便龙落于此。应龙为龙族天圣,生前强横之时,即便是山神也是呼来使去。死后落于苍梧之渊,因其神威如狱,那大湖之内,已没有半点活物。常人若近得其间,也许都不曾见到那水下,便在神威之下惊惶而逃。但若是你的话,或许可以顶住神威。你要去龙落处中找到应龙尸,而后在应龙尸旁强运大周天气脉,若是有幸,或能参悟一丝真龙之意,而后以真龙之意盘于经脉周天,强行让你体内的先天之气流动起来,你的真气能活了。” “鸣砌前辈,为何真龙之意便能催活气劲?我自身的意念便不可呢。”邢祚己好奇地问道。得知自己能凝练真气,他当即一喜,毕竟年少乏愁,之前鸣砌前辈要离他而去的忧伤淡化了不少,那苍梧之渊的凶险甚至都忽略了。 “人族与龙族有千丝万缕之联系,自是有其妙处。况且真龙御水,真气也是如水一般,以龙意驭使,自是最好不过的。”武鸣砌见他一扫忧愁,也心下一松。随后接道:“祚己,你修出了真气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邢祚己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倒是被生生问住了。低头沉思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说道:“若是能修出真气便是最好,若是修不出,祚己也只能怪自己天资驽钝。我不愿做那山神庇护下的庄稼汉子,但也不想就像过去那样四处流浪。但在那些之前,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达成的愿望——我想去寻我的爹娘。” 他从包里掏出那把被缠起的银尺,眼中有泪光闪烁,缓缓说道:“丹叔把我带大,只与我说过这把尺子是我娘亲的信物,我娘亲在何处,我爹爹在何处,他们又姓甚名谁?我问过一次,但招来的只有一顿乱揍,我便再也不问了。但我想寻到他们,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他们不知道,我我好想他们啊。”言至最后,他竟是没有忍住,泪珠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送离人,苍梧谣 武鸣砌那晚见到“丹叔”之时,就猜到了邢祚己的身世。但是他不能说,在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哭泣的少年面前,他不敢说。这一段孽障现在若是让这孩子知晓,也不知道他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当下只得再次岔开话题,问他道:“祚己,若要去寻你爹娘,独自上路,亦无不可。但你可识得甲字?可精通数术?”邢祚己抹了抹眼泪,抽噎道:“不识,从小到大,丹叔不曾教过。” “若不懂甲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能寻到你的爹娘么?” 邢祚己摇头。 “若不通数术,你能在这偌大的五山中,食果腹,衣蔽体么?” 邢祚己刚想强辩什么,但欲言又止,静立片刻,又懊丧地摇了摇头。 武鸣砌稍稍挫了他的锐气,才道:“不打紧,不打紧。你从苍梧渊出来,自然可以直接去寻你爹娘,但你想要更进一步,认字学数,修习功法,可自苍梧野向东去,寻一名为赤水的大河。沿河北上,可能亦是千里之遥,寻到那昆仑丘下的赤水源,找一个叫文寒欣的家伙,那厮上通天下晓地,五山之事亦是例数家珍,你爹娘的下落,他或许也能帮你一二,你可以去求他教习与你。但切记,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报我名号。”邢祚己见前辈好似与那叫文寒欣的人不怎么对付,但知晓鸣砌前辈是为自己好,当下也将此人之名记于心中。 交代完这些,武鸣砌又想了想,生怕有什么遗漏。突然瞥见斜靠在墙边的蛇矛,又叮嘱道:“是了,你且看好你的羊兄,角是丹师们化器的传说之物,就算是你这不通丹道的外行人也能点出通灵双剑。若是被人认出,恐怕会有大难,你那羊兄也将会性命堪忧。这也是我不曾让你卖掉蛇矛的理由。这蛇矛若是给你带在身边,你既不会使,又不便携带,行在路上还惹人观望,我便将它收下了。祚己,你且记住,人心险恶,防人之心绝不可无。如你我初见那日,只是个照面,就把你天赋异禀的家底悉数告知之事,还是少做为妙。人之心,千变万化,这需你自行体会,我所能教你的,也就这点微末的真气之术罢了。” 邢祚己自觉身边有蛊雕双剑伴身足矣,那蛇矛也确实如鸣砌前辈所言,多有不便,当下也点了点头,记下前辈对自己的教诲。 武鸣砌交代完事宜,又考究起邢祚己先前学习的气法知识。 直至深夜,虽邢祚己心有不舍,不愿睡去,但少年正长着身体,也不知何时趴在桌上沉沉入梦。 次日清晨,薄雾轻笼着东海。水波轻微荡漾,涌在岸边哗哗作响。 武鸣砌与邢祚己齐齐立于码头,他们身旁,赫然是挂着一面“妫”字的商船。 “祚己,我们便就此别过吧,这这蛇矛我且带去了,你切记昨日我对你的嘱咐,莫要荒了自己。你我若是有缘,日后必然会再见。” 尽管武鸣砌如此安慰,但这亦父亦师的前辈就这么与自己分别,想起这一月来的林林总总,邢祚己依然觉得鼻头发酸,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水。 武鸣砌拍拍他的肩膀,俯身掐着小黑狗的脖颈,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又向不远处的妫仲常和妫天渡拱了拱手,挥袍回身,向船上走去。 不多一会儿,妫家商船拔锚启程,武鸣砌立于船尾,只看见邢祚己拼命向自己挥手,抚手在船尾处,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让他走上这条路,也不知是好是坏,帝公子,我与你的约定已经完成,也算是我们曾欠你的。至于这孩子以后的路,那要看他自己走下去了。” “邢小友,此后有何打算?”妫仲常见自家的船已经没入海上单薄的雾中,而邢祚己依然伫立,魂不守舍,好心之下,开口问道。 邢祚己听他问话,回过神来,望着海上的薄雾,说道:“前辈临走前,已经给我指明了路。我将去苍梧之渊汲取龙意,以此来凝练真气。” 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似要出门割草一般。但落入妫家二人耳中,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妫仲常急忙道:“邢小友,你此话当真?前辈与你是有何仇怨,他要如此害你?” “害我?仲常兄,此话何解?你莫要空口污蔑,前辈与我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你说他要害我,那是绝不可能的!”邢祚己见他面色迫切,不似作假,但坚信武鸣砌不会害他,不由得皱眉问道。 一旁的妫天渡解释道:“小友不知,这苍梧乃我南山凶地之首。上有苍梧山破天,下有苍梧渊葬龙。苍梧山野内外,多有奇珍异兽,亦有无数熊罴虎豹盘踞其间,其中亦不乏神通之辈,何况此山不隶于南山三脉,不有山神庇佑,方圆千里仅仅一座姒家的白梧城有些许人烟。苍梧渊葬着真神应龙之骨,神威浩荡,如狱如海,心神不定之人若是靠近,便会倍感压抑,若是见着龙骨,怕也是会如在妫门关下一般被压得跪死在当场。四十年前,我们妫家与中山姬家c南山姒家c以及西山姞家都曾派人探查过此处。其他三大家族折损近百人,姞家一代家长也留在了那里,但最终也没有探得究竟。你那前辈让你一人独身前去,委实不敢让人相信他是为你着想。” 邢祚己听妫天渡这么说,稍犹豫了片刻,突然想起昨日鸣砌前辈所言,自信道:“无事,前辈让我去,我便去,我信他。” 他也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或许他天赋异禀,但也不是能随意进出那大凶之地的。武鸣砌也低估了那地方的凶险,窃以为稍有磨炼可以促得邢祚己成长。妫家二人倒是诚心相劝,若是由他木木登登地一头撞进去,头破血流怕也是轻的。 但邢祚己心意已定,再也扭转不得。妫仲常见苦劝无果,便也作罢。他向邢祚己道:“邢小弟,你此去苍梧有数千里,准备何日启程?” 邢祚己已无鸣砌前辈陪伴,当下也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在这妫市逗留数日,准备取了衣裳,便直接上路。 便在此时,脚边的小黑狗在空气中嗅了一嗅,突然黑毛倒竖,龇牙咧嘴,凶相显露,向山脚的方向狂吠了两声,而后冲了出去。 “小黑!”这是邢祚己第一次见到小黑如此模样,好似遇到了什么生死大敌。见它不曾停下,只好赶忙跟上。妫仲常和妫天渡见邢祚己追着小黑狗跑了出去,对望一下,均看见对方眼中的不解。 小黑狗儿最终停在一处,不远的地方,有一艘挂着“姬”字的大船。小黑则冲着船边人群中的一黑一白身影龇牙低吼,但又好似忌惮什么,不敢上前。 “怎么又是一只小黑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码头风波 刚刚赶跟到的邢祚己直接的奇怪,“小黑”平日里都是软趴趴的,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如今日这般精神他从未见过。 “怎么又是一只黑狗?” 听得人群中有一黑色身影走出,望着“小黑”,面上似有不满。邢祚己定睛细看,原是一黑袍的少年,他神色冷傲,面色似有微白。 见人家与先前自己一样在送别,此时被“小黑”冲了情绪,邢祚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抱起小黑狗,抬头朝那黑袍的少年稍稍躬了个身,意欲离开。 “五少爷,莫要与一个小狗儿过不去了。船马上便要起航,首阳感谢这一路来五少爷的陪护,回去后必然向姬家长辈回报。”突然间,邢祚己听得一悦耳的女子声音,忍不住停下脚步,侧头望去。 不远处,一位肤白貌美的女子挥退身周的伙计仆役,走到方才那黑袍少年的身边,着一袭白衫,声音清婉。 此二人自然便是姒冴与首阳仙子。 他二人均有修为在身,日行百里还是不在话下的,遇上顺路的河流,有姒冴水修的法术在,还能更快上些许,正巧也于昨日到达妫市,今日一早,首阳仙子便准备登上姬家在此处等候多时的船只,启程出发。 姒冴的任务便是到将她送上船为止,此时正与首阳仙子做别。 邢祚己见他二人似有话要说,连仆役伙计都挥退了,笑了一笑,紧了紧抱着小黑的手,识趣地向后退了退。 五少爷见他这般,返身对首阳仙子抱拳说道:“仙子说的是,倒是姒冴方才无理了。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会,望仙子多多保重。” “你还是要这样对我说话么。” 首阳仙子见他言语客套,神色稍黯,那日的心动仿佛又涌上心头。 思量片刻,她左手自腰间抽出一把黯淡的银尺,右手竖指成笔,在那银尺上刻了两个字,随后又交给姒冴,柔柔道:“首阳谢过五少爷救命之恩,少爷之恩,无以为报,首阳只得以此银尺相赠,望少爷好生珍重。” 姒冴见她面色微醺,眼波流转,有着说不出的好看,登时脸色一红,傻愣愣地站在那,不知是何时接过那银尺,也不知仙子何时乘船离去。 邢祚己抱着一直龇牙蹬腿的小黑在不甚远的地方看着,见他傻不愣登的望着船走,想起自己方才或许也是那副模样,不由开口高声道:“还痴痴傻傻的作甚,人家都走啦,你是想在这妫市化成一座望海石才甘心么?” 姒冴被他的声音惊醒,陡然想起二姨娘在临行前的嘱咐:“小冴子,在下次山神祭之前,切莫与那仙子有任何瓜葛。她是山神的女人,与你不是一个人间所在。”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少年情愫收起,冷冷看了一眼邢祚己,闷哼一声,将银尺插于腰间,挥袍而走。 方才隔得稍远,不曾细瞧,待那黑袍少年从身边走过之时,邢祚己才看清,那姒冴腰间插着的银尺赫然与自己包中的银尺极为相似。邢祚己登时面色一变,包中银尺与自己的身世有莫大关联,现在此见到类似之物,自然需得问个清楚。 “兄台且慢。”邢祚己刚刚开口,怀中的“小黑”却是一个猛蹬,从他怀中跳出,撒腿跑到姒冴脚边,呜哇哇地张口欲咬。 邢祚己大惊。 便在此时,姒冴面无表情,下意识地撤开一步,冷冷地看了一眼,周身似有水波流转,一脚将那黑狗荡开。小黑吃了劲,直直地飞出数十丈,“噗通”一声落在海中。 邢祚己不识得真气,只望见“小黑”猛地被踢飞入海,顿时大怒:这人怎如此无礼,狗儿年幼,躲开便是,若是定要踢荡开,为何要使这么大力?! “喂,你作甚?!”邢祚己抢前两步,一手搭在姒冴的肩上,突然,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他身上传来,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竟是被生生震退。他何曾有被人如此“礼遇”过,怒气上头,一跺脚,伸手又向姒冴拍去。 当邢祚己再度将手搭上姒冴肩膀之时,姒冴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何种猛兽咬中肩膀,力大之下,竟是无法轻易震开。心念急转,陡然肩膀一沉,侧身滑开。那搭在肩上的手被卸了力,邢祚己一个踉跄前冲了半步。 姒冴也是十六岁的少年,气血方刚,刚刚送走首阳仙子,情绪低落,这领着黑狗的烂衫小子也不知趣,先是出言戏谑,而后放狗咬人,现在又动手动脚,端是没教养的紧。眉头微皱,便想给他个教训。 此时,妫仲常与妫天渡才刚刚赶来,妫天渡正欲出手阻止二人,却被妫仲常拦下:“等等,先瞧瞧再说。” 邢祚己忽闻脑后有破空声传来,大惊之下,急忙出手格挡。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竟是那黑袍少年当头手刀斩落。一股清凉之感自小臂格挡处流入,还不曾到肘部,竟是消失无踪。又听得一声“咦?”那黑袍少年竟是向后退了一步。 姒冴原本是想凝气化刀将他击晕,哪知这小子不仅格挡住自己的刀斩,甚至被那凝起的水元突入身体,都毫无大碍。惊异之下,急急后退一步。 得此间隙,邢祚己也后退半步。二人相互怒视,稍待片刻,二人又仿佛约好一般,同时出腿,向对方踢去。 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二人双腿击于一处,旋即分开。 “嘶!”邢祚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两步,姒冴也是落脚不稳,但堪堪站住。 姒冴相迎的这一记暗含水元,邢祚己这一下下腿也是稍重。两相交锋,互有损伤,但还是有水元护体的姒冴稍稍占了上风。 邢祚己端是不服,单手后抄,按在了挂在腰后的蛊雕剑上。姒冴见他动作,原本就已冰冷的面上好似有寒霜凝结,单手掐诀,至于胸前。 “且慢!” 正在二人欲要再次交锋之时,听得一声轻喝,一抹大红的身影挤入场中,一手扣在掐诀的手腕上,一手按在后抄的肩膀处。此人身周热流滚滚,正是管市妫仲常。 妫仲常咧了咧嘴,笑道:“二位在这妫市动手,把我们妫家置于何处?五少爷,这里不是姒家,更何况邢小兄也只是为他的小狗儿不悦,何至于动用法诀?邢小兄,五少爷方才是用水元真气将你的黑狗儿送下的水,不曾有伤着,你切莫冲动。”朝着邢祚己说话时,妫仲常眼中有幽幽青芒一闪而过。 邢祚己听妫仲常解释,随即向海上望去,就见海面不远处有一黑色的小点沉沉浮浮,正是“小黑”。他面上一喜,而后又恨恨地瞪了姒冴两眼,向妫仲常点了点头,赶忙跑到海边去捞“小黑”。 姒冴也不是好惹事之人,见有人出来和事,当即也收了手,向妫仲常拱了拱手,道:“如此深厚的火元,妫家大公子果然了得,妫家之地,五少爷我本想闹事,既然公子言以至此,若再纠缠不休,便是姒冴没有眼界了,告辞。” 言毕,衣袖一挥,便不在管那在码头边捞狗的邢祚己,自顾自地走了。看了看挥袍离去的姒冴,妫仲常笑道:“五少爷慢走,哦对了,我是二公子,在妫家的地盘上,你还是这么称呼为好。” 姒冴闻言,身形一顿,摇了摇头,又大步朝城外走去。 妫天渡上前道:“少爷,你就这么放这姒家五少爷走了?” 妫仲常回头看了看撑了个船在海上捞狗的邢祚己,说道:“天渡叔,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昨日的消息怕是不足以让我父亲上来,怕是要劳烦您老下去一趟了。”想着昨日送来的信简,望着那送信而来的少年,妫仲常的脸上有愁容隐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踽踽独行 待到邢祚己拎着嘀嗒着水的小黑狗气呼呼回来之时,姒冴早已离开妫市。姒家与妫家同为八姓,虽共分整个南山,可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姒冴自然是不愿久留的。 他出得妫市,想起先前首阳仙子临走时的模样,还有她好似在尺子上写了什么。 将腰间银尺拔出,细细观望,只见银尺一端,被人用指力刻了两个娟秀的小字:鎏玺。望着这两个深深的字,姒冴喃喃道:“鎏玺,鎏玺,这便是你的名字么?”他紧握了握手中的银尺,而后又轻叹一口气,将尺子收入怀中,向南行去。 邢祚己抓着“小黑”的后勃颈,拎到眼前训话道:“你呀你,好好的呆着不行么,方才若是能和那人好好说上话,也许我就能问问那银尺的来历,能顺着寻着我爹娘也不无可能,现在可好,全被你搞乱了,真想把你拿去煨汤。” 小黑狗此时全身有水,勾着四肢夹着尾巴,似有什么上心之事,撇开头不去看他,有呜咽声自喉中不间断地传出。 邢祚己将他放在码头,“小黑”却没像往常一样,甩净一身的水,却是趴在码头的木板上,精神萎靡,两眼无神地四下瞅着,有水珠自眼眶处缓缓流下。 邢祚己见它如此模样,也不忍心再责难它,暮秋的早晨,微有凉意,有海风吹过,“小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邢祚己怕它受风寒,忙将身上的烂衫脱下,用衣物包裹着小黑狗,给它擦起身子。 妫仲常向妫天渡稍稍交代了些什么,妫天渡沉吟点头,然后迅速地离开。 见邢祚己在那处给“小黑”擦身子,妫仲常走上前微笑道:“祚己小弟,我没骗你吧。你的小黑狗可曾受伤?”邢祚己早已查看过,“小黑”的确如他先前所言,不曾有伤。 想起那把银尺,邢祚己忙问道:“仲常兄,你可是认识那黑衣的家伙?他往何处去了?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妫仲常不禁好奇:“小弟,他刚刚还和你拼了几手,你还要去寻他问问题?” 邢祚己急道:“仲常兄,你可别问了,那物件或许与我身世有关,我必须得问!若是方才的事情让他记怀,我我向他跪下赔罪也可。” 听他如此着急,妫仲常却是皱起了眉头:“小弟你如此说,为兄也是想帮你的。那人我确实认识,是姒家的五少爷,单名一个冴字。”邢祚己闻言,面上一喜。却听妫仲常接道:“但你若是去追他,怕是追不上的。” 邢祚己闻言,忙道:“仲常兄,我脚力好,日行数十里不在话下,如何追不上?” “他是有修为的人,日行数十里也不在话下。更何况,他修的是水法,但凡有河流,全速赶路之下,可日行近千里,你追的上?”妫仲常毫不犹豫地破了一盆冷水。 邢祚己思量片刻,又道:“那仲常兄可知道他所向何方?我去寻他。”妫仲常摇了摇头,道:“邢小弟,你是不知,五少爷是姒家年轻一辈中的最佼佼者,这几年,但凡姒家有要务,几乎都是派他去的,你问他会驻留何地,怕是姒家人也答不上来。” 邢祚己不由泄了气,好不容易看到一丝线索,却又白白跑了,看了一眼在怀中抽噎的“小黑”,又不忍责怪它。 妫仲常见他模样,安慰道:“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再见到他。” 邢祚己猛地抬头,道:“仲常兄,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妫仲常笑道:“倒不是我有什么好法子,而是有个地方,他姒冴多半是要去的。”见邢祚己不解,妫仲常笑道:“四年之后,薄山山脚,你去了便知。当然,在此之前,你得从苍梧活着出来。” 四年之后,薄山山脚! 邢祚己记下妫仲常的话,抱着小黑站起身来,向他稍稍躬了躬身,道:“祚己谢过仲常兄指点啦,我这便去收拾收拾,待拿了衣物,便去那苍梧走一遭。” 妫仲常道:“邢小兄,你的蛇皮甲和一些平常的衣裳,我们已经悉数做好,此时怕是已经送到你的住处了,你就莫要再穿着这身露肉的衣服到处跑啦。” 邢祚己瞧了瞧自己,的确如妫仲常所言,身上仅剩的一件内衬早已破破烂烂,不少地方通透得能看清内里。此时已过清晨,码头上也渐渐人多了起来,也有不少人朝他这瞧上去比乞丐还寒颤的人瞄来。面色微赧,抱着小黑一溜烟地回了住所。 回到下榻处,却见自己的包裹安然地躺在茅床上,而茅床边,整齐地叠放着一身黝黑的蛇鳞内衬和藏青色的秋衣,床尾处是一大包衣物,看形状,也似叠好的。 邢祚己见状大喜,心道:仲常兄果然心思周到,省了我不少麻烦。 当即便将身上破烂的衣衫褪去,先穿上黝黑的蛇鳞甲,而后又将秋衣套上。蛇鳞甲触身通透舒爽,但又不冰彻,丝丝凉意让邢祚己忍不住哼出声来。衣衫也裁剪的较为合体,虽有些宽松,但邢祚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也是想得周到。 整束完毕,邢祚己自后院牵了“羊兄”,将萎顿的“小黑”丢在“羊兄”背上,准备即刻出发去往苍梧。 行至门前,却见妫仲常与一青衣女子并立等着他。那女子体型纤瘦,腰不盈握,肌肤弹嫩若有水,红唇皓齿,媚浑天成。 不远处有一店家,瞧见与妫仲常并立的女子,面色剧变。 “仲常兄,我这便走啦。”邢祚己开口向妫仲常告别。 “小弟且慢。”妫仲常上前两步,将邢祚己拦住。 “仲常兄还有何事?” 妫仲常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个玉佩:“邢小兄,你这邢氏也不知是哪里的氏族,在这五山之间,你一人怕是会行走不便。这玉佩交与你,从此往后,你便是我妫家的朋友,如何?”那青衣女子见妫仲常动作,虽心有所觉,但当妫仲常真将那玉佩交出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那店家见妫仲常欲要将那玉佩送给邢祚己,不禁惊呼出声:“少主,不”但他声音未起,一只戴着玉镯纤手却是封住了他的嘴巴,听得身后有人轻笑道:“咯咯咯,好哥哥,小妹我可算抓住你与那骚狐狸结同啦,现在又将少主令送人。那个位置,你们姐弟当真一点都瞧不上么。” “仲常兄,你这是?”邢祚己不禁好奇。 妫仲常笑道:“邢小兄,你这邢氏也不知是哪里的氏族,在这五山之间,你一人怕是会行走不便。这玉佩交与你,从此往后,你便是我妫家的朋友,如何?” 邢祚己将玉佩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下,那玉佩不过巴掌大,通体晶莹,散着幽幽绿光,一面刻着一个“妫”字——这个字是昨日妫门关下之后,鸣砌前辈教的。妫字的背面,则是一串低垂的花朵,邢祚己小时候于中山见过,但不知叫何名字。 “仲常兄,这玉看上去好像很贵重,不好吧。”邢祚己讷讷抬头。 妫仲常满脸和善的笑容。一把握住邢祚己的手,将那玉佩揣入他的怀中:“祚己小弟,自昨日见你,我就知晓你骨骼惊奇,决异于常人,你可放心,这玉佩不是什么金贵物品,你就带去吧。天色尚早,我们送送你。” 邢祚己心道:仲常兄好生和善,好心送行不说,还把我当做妫家的朋友,送与我信物,这朋友,我交定了。 少年涉世不深,尚不知,险恶的人心,往往始于知心的笑容。 他三人边走边聊,直至妫城西口之外。 “仲常兄,青石姐姐,就到这里吧,你们的好意祚己记住啦,我们就此别过吧。祝你们早日结成连理。”邢祚己笑着做最后的告别。 方才在谈话间,邢祚己得知,那女子名为晏青石,是妫仲常的伴身人,虽尚未成婚,但已经私定了终生。 “下次,就要叫嫂子咯。”妫仲常在一旁补充道,惹来晏青石一顿香拳。妫仲常连连告饶。幸好四下无人,他们才如此放纵。 揍完妫仲常,晏青石指着羊背上的那摊黑球道:“祚己,你是不是总管你这狗儿叫小黑?” “咦?青石姐姐,你怎知道?”邢祚己记得自己方才并未提到过,青石姐姐却是如何知晓的? 晏青石道:“你方才和仲常闲聊之时,我与它交谈了片刻。” “交谈?青石姐姐,你能和动物说话么?”邢祚己闻言,登时来了兴趣。 妫仲常插话道:“你青石姐姐自然有她独家的门道,你我都学不来的。” “哦。”邢祚己听妫仲常这么说,也只好作罢。 晏青石白了一眼妫仲常,接着对邢祚己说道:“只不过是一些天生的小把戏罢了,小弟你莫要放在心上。不过你记住咯,你这小黑狗儿不叫‘小黑’,它是有名字的,叫做太平。” “太平?”邢祚己歪头念了念这个名字。 “呜呜呜。”小黑狗听到自己的名字,呜呜地叫了两声。 邢祚己大喜,平日里叫它“小黑”,它连睬都不睬,这下唤了声“太平”,却是立刻有了回应。 “原来你有名字的呀,太平。”邢祚己笑着摸了摸它的毛,惹来一阵不满的呜呜声。邢祚己瞧了瞧,又问道:“那青石姐姐,你问问它,它的前主人在什么地方,它又为什么独身于荒野。它想不想回去。” 晏青石笑道:“太平才不过半岁,话还说不全哩,哪能问出那么多。” 邢祚己闻言只好作罢,见羊静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不禁又问道:“青石姐姐,那羊兄呢,你能和羊兄说话不?” 晏青石刚欲说话,妫仲常却横插进来,道:“祚己,时候不早,你青石姐姐与动物交流也是耗费心神的,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寻处雅致之地,好好畅谈,如何?” 邢祚己听闻会耗费心神,顿觉自己唐突失礼,当下再次向二人抱了抱拳,道:“青石姐姐,祚己失礼了,还望见谅。仲常兄,青石姐姐,祚己这就去了。” 妫仲常拉着晏青石的手道:“去吧,有缘之日,我们必然相见的。” 随后,邢祚己提了提肩上的包裹,牵着羊兄,朝着西边一路前行而去。 望着的邢祚己渐渐远去,而后消失在山林之中,晏青石不禁问妫仲常:“你为何扯谎说我会耗费心神?” 妫仲常则紧紧攥着她的手,朗声道:“出来吧。” 兀地,自不远处的土地中立起一道人影,有女声从中传出:“仲常哥,若不是我此番破规出了山门,怕是还不知道你竟做了如此之多的逾矩之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一城焦土 妫城崖顶,妫家上城。 上城虽大,但不曾见许多人影,楼台虽多,却没有相应的生气。只有几个顽童,在堂前的院子中修炼。一处偏厅正中,躺着一个火红的身影,那身影铮铮不屈,满腔的柔情,都放在厅中一角的笼子中。 那笼子有一人高,其中却躺着一只四红五白共计九条尾巴的狐狸。狐狸嘴边带血,呼吸微弱。 一老者自屋外而入,厉声道:“今天季岚也没醒过来,那法术如何解,你还不说?!” “坎长老,我已经说过了,那术法是我与青石最近才探讨出来的,解法我也不知。她肆意对青石出手,稍有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更何况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怎能怨我?”地上人回道 “那是她没想到你真的下得了手!”老者盛怒。 妫仲常怒道:“那青石也没想到季岚会下得了狠手!” 坎长老辩他不过,挥袖就走。 地上人大急,道:“坎长老,你且先把青石救起可好,她怕是要不行了。我已经和你说了实话,你怎就是不听!” 坎长老回头,冷哼一声,道:“堂堂妫家少主,为一只狐狸求人,成何体统?!你放心,没有你父亲的许可,镇魂殿内死不了人的。” “啊!坎梧元!你混账!妫家法诀第一句可敢念一遍么!”地上之人欲图站起,但好似有什么无形之力,将他按压在地上,起不得身。 躺在地上的自然是妫家公子妫仲常,而躺在笼中的,则是被打回原形的青丘狐妖晏青石。 那日在城外出现在妫仲常二人面前的,正是他们口中的妫季岚。她偷偷破戒下山,正巧撞见妫仲常二人送别邢祚己的一幕,而后跟踪被发现,妫季岚出手重伤晏青石,而后则被妫仲常以异法击晕,已是有三日未曾醒来。 妫季岚是这坎长老的外孙女,自家孙女遭了此手,且自己解无可解,自然不会好过。一怒之下,便出手将妫仲常和晏青石囚在这镇魂殿中,欲以逼问出妫仲常那日所使异法的解法。 那异法是妫仲常与晏青石最近才探讨出来的,解法尚不知晓。可坎梧天不信,便将二人困在此处,这一困,便是三日。 “轰!” 正当妫仲常挣脱不得之时,上城下的悬崖某处,突然曜起一团明光,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妫城都震荡不已。 妫门关外,妫家管市门口,头顶两团发髻的少女略有惊惶地问身边的青年道:“三哥,三哥,怎么了?难道这妫城地鸣了么?” 白衣的青年望向方才曜起明光的地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地鸣倒不至于,应该是那位大人出关了吧。” 少女不解:“那位大人?哪位大人?” 少女又冲着身边的一个看起来与她同岁的毛头少年问道:“哎,洪祺弟弟,三哥说的那位大人,你认识么?” 少年刚刚说了一句:“叫哥哥!”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白衣青年牵着,欲要离开。 “妫!仲!常!我弟媳在哪?!”正当白衣青年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离开之时,从妫门关后的石阶上,风风火火地杀下来一个金红衣服的女子。 听得这声音遥遥,下城里的商家登时将自家门楼阖上,只留下一些外来的旅人莫名其妙。 那女子从石阶冲下,立在在妫门关前,正瞧见那白衣的青年,不禁好奇道:“咦,你可是帝家的公子?可见过我弟弟妫仲常?” 有临的近的旅人听得这妫大小姐的声音悦耳,不禁朝着妫门关下瞥去,但只瞥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只见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子双手叉腰,俏立于妫门关下,上身被红色束袍紧紧裹住,勾勒出一抹喷薄欲出的弧线;下身束裙右侧自腰处裁开,微风吹动间,隐隐闪烁着惊人而紧致的雪白。肩上套着一件金丝小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鹅蛋脸,柳叶眉,琼琼玉鼻,樱桃小嘴,一转眸,一笑靥,直把人心儿给勾了去。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转过身来,对那女子拜了一拜,道:“蒙妫大小姐记得,在下帝开明,家父帝尧,身边的乃是帝卧明和女英。我们也在寻仲常兄,但下城之中丝毫没有他的踪影,妫门关又不可上,故而在此等候。” “他不在下城?还请帝公子稍等,我这便上去找他。”妫大小姐朝三人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转而又上了山去。 见妫大小姐远去,被称为三哥的青年这才长舒一口气。 少女见自家兄长如释重负,不禁好奇问道:“此人是谁,能让三哥你如此惧怕?” 帝家亲民,也有不少旅人凑到近前,他们方才被妫大小姐的容貌所惊,也不禁好奇起来,想知道方才那为丽人究竟是哪位。 方才被她唤做洪祺的少年在一旁冷哼了一口气,女英不服,朝他说道:“洪祺弟弟,你定然是知道咯,那位姐姐是什么人?” 被称作洪祺的少年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叫哥哥!先前的日华你没看见么?使得出那种功法的妫家人,除了‘一城焦土’的妫伯晼大小姐,还有谁?女英,你在南山行走近一年,连这都不知道么?” 管市处门口的两位少女听到这少年的张狂口气,面色微变,不经意间后退两步,与那三人扯开距离。 山神历四百六十九年,妫家长女于妫家酆都城表白帝尧长子丹朱,被拒,气怒之下,真元暴涨。据知情者称,那一日,酆都出了两个太阳,一个悬于九天,一个落于城中。一日之间,酆都城不复存在,目及之处,皆为焦土。自此,“一城焦土”妫伯晼之名,传遍五山四海。 那一年,妫伯晼十三岁。而现在,妫伯晼二十岁。 妫伯晼上得上城,直接在院中提溜了个后辈,问明了妫仲常的位置,直直向镇魂殿奔来。 方至殿外,便瞧见躺在地上的妫仲常,她一边跨步入殿,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不是说你在管市的么,我出了关便下去找你,哪晓得你会在这里偷闲。我那做织娘的弟媳呢。” 妫仲常尚未发话,站在镇魂殿一立柱旁的坎梧元缓缓走出,对妫伯晼道:“大小姐,公子他犯了过,被我囚在这镇魂殿内。还望大小姐自重。” 妫伯晼乜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教习长老成了执法长老?我说外面那群小崽子都在赋闲耍闹,坎长老,您教的可真好啊。” “大小姐过奖。”坎长老被她挤兑得老脸一红,但事实如此,他也发作不得。 “敢问长老,我弟弟可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要用镇魂殿来对付自家人?”妫伯晼说话间,向坎长老轻轻迈了一步,空气顿时凝滞了起来。 坎梧元额头见汗,但依然强硬答道:“公子罪责有二,其一,为一只狐狸重伤同族;其二,将妫家少主令赠予外人。” 妫伯晼听完,神色怪异,朝着妫仲常高声问道:“坎长老说得可是真的?你也把少主令拿去送人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日曜煌煌 “也?”坎梧元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姐,详细的等会儿和你解释,先放我们出来,青石受了重伤,再不救,就真的只能呆在这镇魂殿里了。”妫仲常急道。 妫伯晼四下张望,只瞧见殿内笼子里躺着的狐狸,疑惑道:“青石?这狐狸?” “青石是青丘国的妖怪,我们已经订了终身的!”妫仲常竭力抬起头,叫道。 妫伯晼闻言,面露喜色,单手一招,一条火龙便兀自从空中出现,将囚着晏青石的笼子烧去一半。抬步走到近前,细瞧了两眼,愉悦道:“这就是我那巧手的弟媳么?” 妫仲常听到妫伯晼如此说,心放了大半,躺下望着镇魂殿顶部的阵法道:“对,这一生,我只会娶她做妻子。” 妫伯晼正欲跨过顶端还冒着青烟的囚笼木桩时,那木桩之上,陡然抽出了新芽,转眼间,那木制的囚笼又完好如初。 坎梧元手掐印法,在一旁不悦道:“非我族类,怎与通婚,二公子还是不要痴人说梦了!大小姐也请慎重。” 妫伯晼登时皱眉:“非我族类?当年爹爹娶娘亲的时候,你们这群烂舌根的也是这么说的吧,当年我爹爹是怎么回你们的?” 妫仲常噗嗤一笑,接过妫伯晼的话茬答道:“混账!妫家法诀第一句可敢念一遍么!” 妫伯晼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笑着道:“坎长老,伯晼驽钝,忘了那句是如何说的,可请你将那语句法诀,念给我听听么?” 坎梧元面色一滞,松开捏诀的手,转身欲走。 但他还不曾踏出镇魂殿一步,便发现镇魂殿之外,突然便得明亮起来。 正厅院子里的几个娃娃正玩耍着,突然一个小子指着镇魂殿的地方说道:“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瞧见镇魂殿坐落的地方,日光不知何时变得强烈起来,好似一个巨大的光球,笼罩着整座镇魂殿。 “那是太阳吗?”一个流着鼻涕,扎着两条小辫的女娃呆呆问道。 光球之外,众童惊叹;光球之内,长老汗涔。 妫伯晼的轻语有如噩梦一般在坎梧元耳边回响:“长老,妫家法诀第一句,念给我听听吧。” 坎梧元冷汗直下,他知道自家外孙女对妫仲常早有好感,且又无血缘牵系。故而此番只是想让妫仲常弃了晏青石,转而能让自家的孙女如愿。何曾想,这闭关数年的妫伯晼今日竟然突然出关,这下自己是真的碰上硬茬了。 妫家大小姐自幼便有着惊人的气修天赋,三岁便能舞火,九岁修成火极,十三岁便以“一城焦土”之名威震天下。甚至妫家的前辈之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凭属性亦或是修为压制她。 明显坎梧元不是其中之一。 “闺女,你这是对前辈不敬!”坎梧元此时勉强争辩着,希望妫伯晼顾及辈分。 “前辈,伯晼只是虚心求教,哪里对前辈不敬了?”妫伯晼笑吟吟地说道。她的笑容每灿烂一分,那笼罩着镇魂殿的光团便明亮一分。 坎梧元见她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只好咬牙道:“天育烝生,有物有则。万灵皆等,无宠无疏。” 妫伯晼依然笑着,问道:“伯晼不解,还请长老释义。” 坎梧元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但第一口已开,自己也只想先避开这煞星,当下道:“上苍育养万物,有形体,有法则。万灵皆平等,没有被上苍特别宠幸和疏远的。大小姐,是老朽方才执念了。你要救那狐妖,老朽不管,但仲常重伤我孙女,还有将少主令送人一事,身为长老,我还是要过问的。” 他这一松口,围绕着镇魂殿的光球便渐渐散去,妫伯晼笑了一笑,道:“坎长老,你孙女一事,错在仲常,让他被压着便是,我只想救我弟媳,其他的,等我爹爹回来再说。坎长老,你有派人下去叫我爹爹吧。” 坎梧元答:“前几日,天渡老人便去了,想来族长和其他长老都在回来的路上。”言毕,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出镇魂殿。 见他人已走,妫伯晼当即返身,将牢笼震碎,伸手在晏青石的兽身上抚手查探片刻,抬头对妫仲常笑道:“她无事。你且放心。只是有淤血堵了经脉,气息有些微弱,我刚刚已经把那些堵塞处贯通了。让她在那里休息吧,应该过一阵子就好起来了,她的气血要比你我强些。” 妫仲常听得晏青石无事,长舒了一口气,道:“老姐,还好你出关,不然等老爹回来,青石神魂就算有这大殿压着,也没法子再完魄归体了。” 妫伯晼站起身来,走到妫仲常身边,盯着妫仲常看了数息,妫仲常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弱弱道:“老姐?” 兀地,妫伯晼狠狠踢了自己唯一的弟弟一脚,妫仲常被压在地上,蜷不得身,疼得在地上直扭。 妫伯晼恨恨道:“你姐我闭关三年,你长高了,翅膀硬了是吧,少主令送人就算了,那是咱们这一脉的传统。但季岚那么好的姑娘,你也下的了手?要不四年后,你去那劳什子的薄山走一遭?” 妫仲常忍着痛道:“姐,四年后你我怕是都得去了。” 妫伯晼不禁好奇:“怎么会?历来我们家不都只派一人么?” “四天前,有个小子送来一封信简,里面的内容等爹爹上来,你便知了。”妫仲常喘了喘气,仿佛在缓解疼痛,而后又接着道:“我少主令送的也不是什么外人,就是那送信的小子,他叫邢祚己,是鸣砌前辈带来的。” “哪位前辈?”妫伯晼一时没察,不禁又问了一遍。 “鸣砌前辈!大姐,闭关把你脑子闭没了么,我们都是见过往生鉴的,怎么连这也会忘?”这下妫仲常用被无形的锁扣扣住的左手指了指地面,又重复了一次。 妫伯晼被他这么一怼,登时想起来了:“是那位大人?” 妫仲常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若只是那位大人带来的话,不至于让我将少主令拱手出去。”而后抬头四下看了看,朝妫伯晼挤挤眼睛,示意她或许隔墙有耳。 妫伯晼自然知道自家弟弟是什么意思,蹲下身子,侧耳倾听。 妫仲常在妫伯晼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惊得妫伯晼顿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妫!仲!常!” 而后又觉的自己声音过大,忙又蹲下,拽着妫仲常的衣领道:“你敢保证么?!” 妫仲常苦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曾见过。” “你知道若是真的,消息传出去,要死多少人?”妫伯晼压着声音怒道。 “所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呀。” 妫伯晼凝视着自家弟弟,又被狠狠地看了回来,半晌,问道:“他为人如何?” 妫仲常想了一下,回道:“人不坏,嘴巴挺刁的,能把妫门关说成乡下门楼子。其他时候都只是个憨憨的傻小子。” “等父亲回来,我就去追,他以后得姓妫。”妫伯晼恶狠狠道。 此时,那个憨憨的傻小子刚刚踏出箕尾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妫家 又过一日,妫门关外。 “三哥,三哥,昨日妫家姐姐说,或许这两日妫公子会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扎着双团子头的少女又开始缠着他的哥哥问起来。 “女英,耐心些,妫家人自有原则,定然不会乱下约定。我们方便在此等候,那便候着,若是真赶不上最后一艘回航的船,我们大不了取道姚家便是。”一袭白衫的帝开明立在管市处一旁,淡淡道。 “哼,我们兄弟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热心过,那烂木头有什么好,让你这么上心?”一旁帝卧明很是不悦。 女英气道:“洪祺,你被打断过那么多根骨头吗?你被火元烧空过真气吗?他刚被捞起时的模样你没看见,就不要说风凉话。若是你哪天也伤成那样,七窍流着八窍的血,我也肯定上心。” “你还敢跟哥哥顶嘴?!”帝卧明被她挤兑得说不出话,正欲出手捉她。 女英往旁边一闪,笑道:“明明肯定是我先出来的!该是你叫姐姐!” 正当二人打闹之时,帝开明沉声道:“七弟,女英,别闹了,妫家人下来了。” 待到妫仲常与妫伯晼还有妫天渡下山之时,帝家兄妹三人已伫立等待了。 “仲常兄,妫姑娘。想不到二位会一同下山。难不成妫家的管市,要有两人了么?”见到他们姐弟二人齐齐下山,帝开明不禁打趣道。 “开明兄!”妫仲常老远便见着他,大步上前,给了帝开明一个熊抱,而后又勾上帝卧明的肩膀,道:“小家伙,有没有想我?听说你在我这管市待了两日,那管市里的几位妙人儿,你看上哪个了?但有言在先,妫城领地,你不能胡来!” 帝卧明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端是十分不习惯这没个正形的公子自来熟。但帝家也从没教过怎么接他这半带玩笑的问话,只好惩红了脸杵在那处,默不吭声。 “仲常,我先去了,昨日听帝家公子所言,好似要找你有事,你处理完,记得赶紧回去。”妫伯晼与妫仲常稍稍交代,便牵了一匹白首虎纹的鹿蜀,乘之而去。 帝开明见状,不由奇道:“仲常兄,令姐不是七年前便已经踏入小神一级了么?怎此时还需骑乘?” 妫仲常眨了眨眼,笑道:“哈,开明兄,我听闻你们家大哥也是小神,他出门难道是用飞的么?” “哼!帝家人出行,自然是彤车白马。”接话的不是帝开明,而是依然被妫仲常勾着肩的洪祺。他听妫仲常拿自己崇敬的大哥做比,心下不服,出声接话,那口气着实不善。 妫仲常望了望他,随后松开勾着他肩膀的手,向帝开明问道:“开明兄,小弟在妫家尚有事情要做,还不知你在此等我,是有何事?” 帝开明摆手,道:“想要拜托你的,不是兄台我,而是我这小妹女英。” 妫仲常不由好奇。 女英走上前,面有道:“仲常哥哥,我在虖勺河里捞起来一根烂木头。但是他已经被人打坏啦,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呢,然后开明哥哥好不容易把他救起来,现在睡在我的马车里,已经一个多月没醒过来啦。开明哥哥也没办法。他说你们妫家有异法,你又好心,所以我想请你看看。若是你能将他救醒过来,我那几坛酒就都给你好不好。” “酒?”妫仲常似有疑惑。 帝开明解释道:“那是帝城官杜康先生造出的好物,随接我们的龙舟送来,稍后我先分你些尝尝便知。” 妫仲常被他勾起了兴趣,笑道:“救人要紧,若是有好东西自然更好,你们的船还是停在最边处对吧,我们边走边说。” 四人行在路上,帝开明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妫仲常,道:“仲常兄,这是那人的随身之物。” 妫仲常接过,正反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皮质的袋子,做工颇为精巧,袋子一侧,还烙着一个“姬”字。 “姬家的盐囊?!”妫仲常看清袋子上的字,登时一惊,道:“不可能,前几日,姒家的五少爷刚送走前来收兽的首阳仙子,姬家怎还有外派之人留在南山?” 盐乃天下公认要物,仅四海及少量的盐盆方可出盐,各个盐场以及矿脉都被姓家人掌握着,辖下之地均以供奉徭役换取。盐囊便是各姓族给自家外派之人配备的行李之一,亦可用来证明身份。 此时八姓各居一隅,固然偶有互通,但若首阳仙子这般的要人入得他姓势力之中,必然是有家主传书用以通关。故而此时有不在案的“姬家人”躺在这里,也不怪妫仲常不惊。 帝开明道:“妫兄莫慌,此人是小妹在虖勺发现的,上游乃姒家辖域,原本是想交由姒家。但一路行来都不曾见姒家之人,愚妹心善,舍他不得,只好一路带来。向你展示此物,仅是以此表明身份,妫兄贵为少主,探查黎民或是小百姓,怕不是姓家作为。” 妫仲常闻言,肃然道:“开明兄,这妫市你并非首次来,怎还用那种迂人之眼来看我们,众生皆等,何分黎民百姓?开明兄,若是再有下次,你我还是不要称兄道弟为好。” 一旁的洪祺听他言语间毫不客气,又是想出言争辩,却是被帝开明拦住。“仲常兄说得是,是开明迂了,稍后那酒,我自罚分你一坛。” 妫仲常倒没有在意,但却被那酒水勾起了兴趣:“那酒水到底是什么好物?怎见这帝家兄妹都拿这当筹码?” 帝家龙舟停靠的,是妫市最偏僻的码头,龙舟边,有数匹白马,拉着一辆辆彤木车,静静候着。帝家的仆役早已将货物装船,只剩下这马车,还有待自家主子安排登舱。 女英拉着妫仲常,直直走向第三辆马车,拉开帘子,便进了去。 见二人进了马车,帝卧明不由向帝开明抱怨道:“三哥,你为什么要对那家伙如此客气?只不过是最势衰的妫家少主,一座城的少主,臭什么脾气!” 帝开明听得他言有不屑,解释道:“妫家秘法天下无二,不存万物间,不在五行中。他们妫家人和其他姓家有别,不奉山神,不惧帝势。当年仅凭着妫市和那酆都,便能在这偌大的五山八姓之中占得一席。切莫因为他妫家人少地小就轻视他们。如今即便没了酆都城,七年来也没有哪家姓氏跳出来,要将八大姓改为七大姓。” 帝卧明闻言,登时沉思起来。 帝开明接着道:“你年纪小,一些秘辛你还不曾知道。山神祭有载四百六十八年,历三十九次,妫家共派三十九人入百兽围,无一魁首,但也从未居于最尾。其实力,不见彼端。” 帝卧明骇然:“哥哥,你是说,妫家每一届都只派了一个人进百兽围,而且都活着出来,并且绝非躲藏行事,这怎么可能!” “一次两次或是好运,但次次如此,那便绝非寻常。八姓之中最为神秘的便是他们妫家。其余七姓拉帮结派,互有不和,却迟迟没有大的摩擦,山神固然是一个掣肘,但妫家的角色也不容小觑。你生在帝家,以万民为本便是最好,但你要记住,固然八姓均衡是为必要,但若有偏颇,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得罪妫家人。父亲说过,没有妫家,天下要大乱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帝家 帝卧明听他说得如此严肃,默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哥哥的教诲,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没过一会儿,妫仲常便从马车中走出。帝开明上前问道:“仲常兄,如何?” 帝卧明盯着妫仲常,不知为何小脸憋的通红。 妫仲常不曾发觉这小子的异样,奇怪道:“车里的少年好生诡异,身为姬家人,竟好似连修士都不是,体内一丝真气流淌过的痕迹都没有。震断肋骨应当是水元,但体内却有某种大火的烙印。骨头断面处有被淬炼过的金元留下的痕迹,开明兄,你施展用于接骨的金元真气便是被那烙印中的火意灼空的吧。” 帝开明道:“仲常兄好眼力,那火意确实诡异,不伤人,但却烧真气,我在救治之时,发现有烈焰灼烧,细看才发现,被烧的竟是丝丝水元。后来在接骨之时,那火意仿佛容不得有真气入体,直扑过来,把我的真气磨灭。本想试着查探他内脏是否受损,但真气只能触到肋骨。若不是抽离的早,或许会引火烧身。这火意端是怪异,不似五行的法门,所以才会来麻烦仲常兄你。” 妫仲常笑了笑,道:“烙印中的火意我也解不了,不过那烙印并非恶物,倒不如说像丹药一般,需要打坐冥想方能为他所用。这少年不得法,只能靠时间磨灭活性,慢慢炼化,我若是强行参与,怕坏了授印之人的好意。炼化之前,那烙印均凭本能行事,像是一护主的法门,只用来灼烧侵入身体的异物,侵入的真气便是其中之一。我方才用妫家法门查探过,那烙印对识神的压制已去大半,过不了多久,这少年便会自己醒来。其间你们先前喂入的流食不要断,否则以他常人的体质,饿不了几日的。” 帝开明笑道:“那是舍妹在打理,她应当不会断的。” 女英在一旁,听闻烂木头应当会醒,自然高兴:“仲常哥哥,你说烂木头过十几日就会醒过来,是真的么?” “嗯,你哥哥的接骨手法极佳,他十多日之后醒来,再稍稍休养两天,就应当痊愈了吧。不过那烙印炼化,也不知要到何年嘛月,在此前,千万真气渡入,都只能帮他淬炼身躯。修为,是断然没有可能长一点的。”妫仲常笑道。 女英闻言,端是开心的紧,道:“活下来就好啦,仲常哥哥,谢谢你!我这就叫人去拿酒。” 妫仲常连忙将她拦下,笑道:“不用不用,里面的那位,是你哥哥救的,他不醒,也多是因为体内的火相压制识神。为兄什么也没做,只是查探一会儿,可受不起你那客气。” 女英不依,还是要送,只听她道:“那东西太辣,我每次都要兑些蜜水才敢喝,一坛子就足够我喝到家啦,剩下还有九坛呢,你还是拿去好了。” 帝开明笑道:“女英,仲常兄心中有度,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不要强人所难。不过仲常兄,我的那一坛赔罪酒,你可务必要收下。” “哈哈,开明兄,我到现在还不曾尝过你那被称为酒的稀奇玩意儿,倒不如我们就在这马车边,分了那一坛如何?”妫仲常大笑。 帝开明摆手道:“仲常兄说笑了,那东西烈得很,兄台你修的火法,当是不怕,为兄我可是修的金法,一杯下肚,就走不动道了。我那有开了封的半坛子,你的那坛还是回去享用吧。” 当即,帝开明与手下仆役说了几句,那仆役便上了龙舟,取来酒水,四人便在彤车上饮了起来。 妫仲常初尝此物,倒觉得新鲜。那水着实辣口,入肚如大火,直烧得他暖洋洋的,虽有些许异样的酸味,但也遮不住那冲人的甘甜。 但是细尝之下,妫仲常却皱起了眉头。 他以手为捧,倒了些许在手心,真元运起,将那酒水蒸腾至半空,甫一掐诀,那空气中蒸腾而起的水雾竟是忽然烧了起来。 女英被他这法术晃住了眼,高兴道:“仲常哥哥,你是怎么做的?” 妫仲常却是一脸凝重,问道:“这两日,你们是否给车里的那少年喂了这酒?” 女英道:“有啊,船员们说,这东西能治伤哩。烂木头受了内伤,我就喂了不少。” 妫仲常闻言,苦笑道:“妹子,你可把那位少年害苦了。方才我就发现,他喉头处有被灼烧的痕迹。这酒水乃水火双性妙物,虽然微末,但亦有天地之气凝练。他昏迷之中,喂下的多积于喉管,他体内的火意是容不下这等异物的。他此时醒来,怕也是说不了话的吧。” 女英急了,若是车里的烂木头这辈子说不了话,那岂不都是自己害的?忙问道:“那……那有什么办法能疗好的么?” “找找通药理的巫祝吧,火意已遍布全身,我等的真气之法已经很难再有所作为,或许真神一级以上的水修,能有些许办法。再不济,就只能企盼他年少,喉咙还能再次长好了。”妫仲常摇头。 女英闻言,泫然欲泣,自己救起来的人,自己却又伤了他。心中念着,急急跑回自己的彤车之中。 妫仲常见气氛不对,起身拎起帝开明拿来赔罪的那坛酒,对帝家兄弟道:“二位,仲常在家中还有要事待办,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我这便回了,祝各位回去之时,一路顺风。” 帝卧明自他从车里出来时,就一直盯着妫仲常,小脸通红。此时见他要走,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跑到妫仲常面前,直挺挺地朝他鞠了一躬! 妫仲常连忙侧身避开,不解道:“洪祺小弟,你这是作甚?” 帝卧明梗着脖子大声道:“妫公子,方才卧明有不敬,还望公子见谅!” 但见帝开明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还在一边微笑着抿了口酒,妫仲常疑惑道:“你是说刚刚讨论骑乘之事?” 帝卧明头也不抬,道:“不仅如此,刚刚公子进车去探查那少年的伤势,卧明说公子只是一座城的少主,在我们帝家面前没资格臭脾气。还望公子责罚!” 他乃帝尧座下第七子,年岁还未过十,他父亲为天下共主,自然免不了有些许傲气。不过帝家家教甚严,虽三哥决计不会将自己方才的言论告诉妫二公子,但帝卧明不允许自己有错而不曾道歉。 妫仲常思量了数息,便猜到个来龙去脉,笑道:“哈哈,小弟莫要介怀,你这话,至少有一半,在数天前,都是对的。年少轻狂,人之常情,你且起来吧。” 但帝卧明依然俯身,不见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妫仲常站定,端详了向自己躬身的帝卧明数息,笑道:“你非要我责罚你么?那好!方才你三哥说,你们每人都有数坛酒的份额,既然如此,你这回东山的路上,就拿些凉水凑数吧。” 说罢,仰天大笑,拎着手上的坛子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过会儿我妫家会派人来取,你可要提前准备好咯。” 帝卧明这才站起身来,遥遥听到妫仲常的话语,竟是舒了一口气。 妫仲常边走边喃喃道:“也无怪乎龙族偏颇,人后微言,亦要当面谢罪,这等担当,可算是天下无双了。帝家历代均是如此教养,人帝之责,舍他族其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殊途 这几日管市之中无人看守,而又临近年末,下城的店家们送来的岁供不少,妫天渡已去清点。 妫仲常见妫天渡不在管市,只好吩咐门口的二位少女转达帝家酒水之事,而后便又拎着那坛子酒,漫步上山。 若不是妫伯晼说,帝家有人在山下寻他,以他现在的犯过之身,本不可能出得山门的。 回至上城,妫仲常只身走入后院,直直步入院中一厢房。厢房内的床边,坐着一个圆滚滚的,身着镶黄边白袍的中年男子,男子将手覆在晏青石的肩头,周身真气滚滚,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收歇。 “常儿,回来了?”那男子收回手,头也不回道。 “嗯,爹,青石情况如何?”妫仲常一脸关切,放下手中的坛子,走到床边,轻轻抚着晏青石的额头。 这圆滚滚之人正是妫家当代家主,妫伯晼与妫仲常的生父,妫天钧。 “她已无大碍,淤血在昨日已经被你姐姐化去,为父方才用金元帮她稍稍铸了一下筋骨,以她的体质,稍后便能醒来。虽裂骨之处会有些许疼痛,但应当数日间便能恢复。”妫天钧见自家儿子对这狐妖如此上心,面上的微笑怎么也抹不去。 今日早些时候,妫天渡与妫天钧刚刚回到妫家,就见妫伯晼早已等候多时。大概了解了事情之后,先是查看了妫季岚的情况,而后又放出被压在镇魂殿里的妫仲常和晏青石二人。 妫仲常用的异法,乃是将自身的火元真气,与晏青石相赠的一丝狐火,以妫法融合于一起的一种火焰。妫季岚属土,厚土克烈火,妫仲常本就没准备下重手的那点火元根本对她造不成威胁。但大意之下,却让狐火钻了空子。狐火通幽,直入脑内,妫季岚修法不精,被伤了魂魄,这才昏迷不醒。妫仲常对狐火的理解也只到操纵,必须借妫家法门和火元真气才能使用。人脑重地,自然不敢乱来。妫天钧与坎梧元解释,坎长老才极不情愿地等青石醒来,为自己的外孙女施救。 随后,妫仲常先帮晏青石重新化为人形,由妫天钧施以救治。而他则下山,先去看看帝家为何事找他。 “帝家人的事情办好了?”妫天钧问。 “嗯,办好了,帝家捡到了一个被赠以妖印的姬家人。”妫仲常答。 “被赠以妖印的姬家人?他们不是正犯着与整个妖族为敌的事情么?哪个不长眼的小妖会送妖印出去?要不等泉路通了,你修书去那几家问一问吧。”妫天钧皱眉。 妫仲常笑道:“妖印不全,但不甚弱,而且那印记我也没见过,应当是某只成了精的异兽,与那几家无关。爹,这件事还有蹊跷,那人只是身怀姬家的盐囊,本人还未曾醒来,看年纪约莫十又三四,但身上没有真气流淌过的痕迹。” “嗯?十又三四不曾修真气,还被外派出来?哪个愚蠢的姓家会做这种事情?更何况姬家。”妫天钧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笑着道。 “开明兄好似也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带过,我怕有个万一,让帝家带他走了。”妫仲常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道。 “唔,你做的不错,泉路打通之前,我们家还是不要太过涉世为好。”妫天钧起身让开位子,转身便瞧见放在桌上的坛子,不禁好奇道:“这是什么?” “哈,这是帝家杜康先生造出的好物,虽然有些许酸涩,但也算冬日里取暖的好物。饮一口,便好似空口吞茱萸,灼如火烧。”妫仲常笑道。 妫天钧闻言,笑了笑,开坛闻了闻,又盖上推了回去:“此物大火,为父若灌下这一坛,怕是要两日时间炼化,倒便宜了你。” “可不止这一坛,帝家老七方才说错了话,把他今年的那份全都输给了我,等大姐回来,她也有份的。不过这东西不涨修为,倒是可惜了。”妫仲常叹道。 “说起你大姐,她可是老老实实去青丘了?”妫天钧听到自家大女儿,不禁扶额,不放心地问道。 自酆都一事之后,她原本较真的性子就变得散漫,却又偏生实力强横。如今,她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妫天钧这父亲,也无可奈何。 妫仲常笑答:“她自然会去,邢小弟也在去青丘的路上。方才下山之时,我与大姐说了,若是不用真气,她定然制服不了邢小弟的。” 妫天钧愣了一下,登时大笑:“哈哈哈,她定然是不服的。仲常,你那么有把握么?” “若不是邢小弟有天赋,我怎会随随便便对人使用观魄术?”妫仲常嘴角翘起,好似回想起当日情景:“大姐不用些手段,定然是赢不了的,但是依大姐的性子,她定是不屑去用的。” “若真是如此,照你笪姨的卜推,你岂不是就这么把你姐姐给卖了?可真苦了那邢家的小娃娃。”妫天钧摇了摇头。 “原本我想与邢小弟好好说,成一桩美事。但邢小弟不通情,我也只好出此下策。大姐刚出关,想来也想找人练练手,我见昨日的那轮曜日,恐怕当时她是真想坎长老对她出手。父亲你让大姐去青丘谈判,不也是怕她留在山上,毁了这上城。顺便让她和青丘的老狐狸们好好讲讲道理?” 一老一少对望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仲常,你在笑什么?这位又是?”一旁的晏青石被笑声扰醒,细声问道。 “青石!你醒了。”妫仲常面上一喜,俯身贴上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可莫要再吓我。” “知道啦,那日见是你家妹子,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狠绝。”晏青石被他亲昵的动作整了个大红脸。“你快起来,还有外人在呢。你也不介绍一下。” 妫天钧闻言,将自己圆润的大脸凑上前,笑着问道:“小狐妖,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弱弱推开妫仲常,晏青石疑惑道:“前辈,我们见过么?” 妫天钧听得她这一声前辈,顿时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面庞问道:“前辈?三十多年不见,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还是说我得唤你一声青石姐姐才行?” 青石姐姐?妫仲常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晏青石见妫仲常一脸坏笑,不由端详起妫天钧的脸,半晌,她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面上先是一阵复杂,而后苍白的面上渲起一抹嫣红,不确定道:“你……是小天钧?” 她那句小天钧刚一出口,妫仲常陡然大笑出声,却被自家父亲一脚从床边踹到了地上。 修妖之兽,可续存千年。可修法之人,其长寿者亦不过双百。晏青石活了一百九十多载,但以妖族年岁计算,只不过是十九岁而已。 三十三年前,妫天钧到妫家之前的一站,便是青丘。 那一年,晏青石十六,妫天钧十五。 但如今,晏青石刚过十九,妫天钧却已四十又八。 人妖殊途,绝非无稽之谈。 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是当初流浪的少年,而是如今妫家的家主,更为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心系之人的父亲。 晏青石想到此节,连忙想要起身行拜礼,但却被妫天钧一把按住:“你有伤在身,要好好休养。再者,当年在青丘,你也助我甚多,这礼,我不敢受。你好生待常儿,就足矣。” 妫仲常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傻笑,被妫天钧看在眼里,又是一记狠踹。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坎梧元焦急的声音:“家主,敢问那位狐妖可是醒过来了?季岚面色有异。”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风乍起 “季岚怎么了?”被人冲了一家人的欢愉氛围固然有不悦,但妫季岚是自家儿子伤的,其中的些许缘由,自己甚至也知晓,故而妫天钧压下心中怨气,出门问道。 坎梧元额头见汗,道:“家主,季岚那孩子她现在……唉!果真如仲常所言,那异法玄妙,长老我学艺不精,解开不得,还请里面的狐妖帮忙。” 晏青石听得外面的对话,不禁问道:“季岚便是那日打伤我的孩子么?她怎么了?” 妫仲常将那日之后的情形向她稍稍解说了一遍。 晏青石听罢,提起一口气,推开妫仲常试图按住自己的肩膀,责怪道:“你怎如此鲁莽,竟然用那还未完成的术法?我那本命火有极强的致幻之用,那姑娘对你那般上心,若不早些收去,怕是会生出魔障来。” 妫仲常苦笑一声,道:“你早知道了?” “我们狐族对情感的直觉是万分的灵敏,怎么瞧不出来?若非如此,那日我会一点也不躲么?”晏青石白了妫仲常一眼,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正当妫天钧借口自家准儿媳身体不适而推脱之时,晏青石在妫仲常的搀扶下走出,皱着眉对妫天钧道:“家主,让我去吧,狐火在那孩子体内留的越久,恐有变数。” 妫天钧见晏青石坚持,也只好放行。 那日妫季岚出手极快,人还未从土行术中走出,一道土夯便飞击而出,晏青石未有设防,不慎之下被打成重伤,从头至尾,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直到进入妫季岚的厢房,晏青石才正式见到这位小姑娘的模样。 一位鹅黄衣衫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衣袖不长,在肘处扯了一圈碎花,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左右皓腕处,分别带着一串璎珞和一只玉镯。 四人走到妫季岚的床前,正听见妫季岚在呢喃:“叔……哥哥,仲常哥哥,你们不要吵,……”她言语混乱,但冒出的一个名字,却让妫家父子面色微变。 晏青石见她冷汗涔涔,双眉皱紧,言语亦是混乱,知晓她应是受不住自己的狐火,沦陷在幻境之中。 晏青石走上近前,坐在床边,纤手抵在妫季岚的额头。坎梧元见她动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妫天钧一眼瞪了回去。 身旁诸人只看到一朵青色幽火自妫季岚眉心处冒出,而后消散于空气之间。随着这朵幽火的离去,妫季岚的面庞终于平静,皱紧的双眉也舒缓开来。 “季岚妹子妫法尚可,这狐火也不过刚刚破开她的心防,幸而未有大祸。”妫仲常在一旁看着,一边说道:“坎长老,你也瞧见了,青石是有法子的,前几日我就说过,你偏生不信。” 坎梧元满脸尴尬,原以为,晏青石若是醒来,必然会记恨重伤她的自家外孙女,若是由她出手救治,万一在施救间耍些小手段,妫季岚便可能香消玉殒。可他怎会想到,这狐妖竟是如此心胸旷达,当下心中倒有歉意升起。 晏青石被妫仲常搀扶起身,幽幽道:“这几日她以自身妫法硬扛狐火,精力消耗不小,随后又被灼伤了魂魄,虽然妫法中有相关的法术,但也需要休养数日。” 坎梧元刚想说谢,但又想起,自家外孙女正是因为面前的狐妖才会受伤,鼻中轻嗤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不过倒是因祸得福,狐火与妫法均有通幽之用,这几日她竭力抵挡,恐怕也是有不少收获的。”晏青石微微一笑。 妫天钧闻言,探手在妫季岚头上按了按,眼中有绿芒闪动。 半晌,妫天钧,抬起头笑着道:“狐妖的本命法术竟然与妫法有通妙!青石,想不到我们做了多年的邻居,都不曾发现这一点。” 晏青石莞尔一笑,没好气道:“妖本就与人族不睦,互通之事少之又少。我们青丘立国不过百年,三十二年前又被你用强定下‘荆林戒训’,恨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将自己的本命法术交给妫家用以探讨。况且这些年名义上附庸姒家,跟妫崖的交集就更少了。” 青丘狐妖,不得食人,不得魅民而汲其精。若有不从者,青丘国主与钧少年共伐之。 这是妫天钧还是少年时与青丘国主定下的荆林戒训,初衷是为了不再让青丘国里的狐狸们害人。 不吃人,狐狸们尚能接受,毕竟青丘物产勉强算丰富,狐狸们还可以食些浆果野兽。但是修妖,尤其是以智慧见长的狐妖,必须汲取大量的精气。 这条戒训一出,原本就是由同族妖精构成的青丘国,一夜间逃掉了十之三四的国民。从那时起,妫天钧便与青丘山交恶。 待到他成为妫家的家主,狐狸们的厌恶,随着他的身份变化,逐渐连带起整个妫家。 不过晏青石算作例外,她本就是由山野中的夫妇养大,后来家中遭灾,才不得不离家而走。碰巧遇上当年青丘立国,才以元老的身份居于青丘之内。她本就不是害人的妖精,那荆林戒训对她毫无影响。不过也正因如此,她的修为才会较于同类低出不少。 她在国内被同族排挤,最终只得化为人形,来这妫市做一织女。 不过也因缘巧合,她在妫市之中遇见妫仲常,这才有了如今一系列的事情。 妫天钧无奈苦笑,当年他还不是妫家人,定下那戒训,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想不到却成了妫城青丘交恶的源头。 他思量片刻,好似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起身向妫仲常道:“常儿,传所有长老,不管是在下面挖泉路的,还是在哪个海上寻龙的,哪怕是在洞里闭关的,也一并叫出来。三日之后,通幽殿。另外,传信给你大姐,告诉她,去青丘要讲的道理,再加一条。” 坎梧元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问道:“家主?你这是?” 妫天钧随手招出数道虚影,飘到坎梧元身前,道:“坎长老,这是我们在打通泉路时,妫家人于地上听见看见的,还有前两日仲常收到的消息。三日后我会在通幽殿悉数给诸位长老传阅,你既然在此,就提前先看看吧。” 坎梧元逐个拂过那些虚影,每拂过一个,面色就难看一分,直到看完,他额头已经开始见汗。 “这,他们都要做什么?!”坎梧元惊怒不已,愤然道。 妫天钧摇了摇头,轻道:“不是他们要做什么,而是他们已经做了什么。坎长老,你还瞧不出么,上面那一位,怕是已经……”他先指了指天空,随后往下劈了劈手。 坎梧元听得他的话,细细思考了起来,但是越想,他的面色越苍白。 妫天钧见坎长老面色有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想来山神祭之前都不会有大动作,毕竟即便他们再强,也不愿意和百十只有神祗之名的怪物作对。” 坎梧元这才回过神来,由自家外孙女而产生的嫌隙也不得不抛到一边,毕竟方才那些消息实在太过骇人,稍有不慎,整个妫家都有覆灭的可能。 坎梧元皱眉问道:“若因此而招诸位长老倒情有可原,但是给晼儿发信,又是何解?” 妫仲常听他问话,笑了一笑:“坎长老,你还猜不到么?狐妖之术与妫法互有裨益。我父亲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那么青丘国,以后就得姓妫啦。” “方才不是说青丘与我们妫家有隙么,让他们归附我妫家,那些狐狸会肯?”坎梧元依然有问。 妫天钧嗤笑道:“不肯?让青石嫁给仲常,那群不知变通的老狐狸也定然不肯。所以此次去说亲的,是晼儿。哼,若是那群毛物的脑袋不灵,死抱着旧仇不放。想必晼儿也不介意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一城焦土’的威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青丘有鸟,其名灌灌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 临近立冬,万物都显得清冷许多,但此地乃南山,气候不同于中州和北地,固然有不少落叶乔木已经光秃了树冠,但依然有不少阔叶灌木郁郁葱葱。 邢祚己盘坐在一棵树洞之中,闭眼凝神,按照鸣砌前辈的教导,将自己的意念流转于诸天经脉之中,然而如往常一样,没有半点收获。 想起当初前辈杀蛊雕母兽时的神威,那日能让自己在对拼之下落得下风的黑袍少年,还有全身热浪翻滚的妫仲常。离开丹叔月余,少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之大,大得令他欣喜,大得令他发慌。 念起那日的情景,邢祚己从包中拿出一把被包裹的长条物。将包裹用的丝巾解开,邢祚己怔怔望着里面的东西发呆。 那是一把银尺。 一把早已无光的银尺。两指宽,一臂长,尺身虽无光,但依旧平滑非常。尺身无磕碰,也没有任何印记。 邢祚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端详这把尺,连日来,他已经不知看了多少次。 但今天,他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便将尺子放在一边,拿起那包裹尺子的丝纱,瞧了起来。 这丝纱是与银尺一起的,从未换过。 说是丝纱,倒也不全对,那布料极薄,放在手中,几乎感受不到它的重量;放在眼前,依然能尽览对面的景象。 邢祚己突发奇想,走到树洞外,将那丝纱延展开来,铺在地上。 野外之地,多有棱角尖刺,但邢祚己知道,这丝纱看似极易破损,实际上却是坚韧无比,不然也不会在近十年的流浪中保持完好。 外面静立而眠的羊兄听见动静,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又闭目过去。小太平睡得正酣,压根没有被吵醒。只不过偶尔在睡梦中抽抽鼻子,呜呜地角上一两声,然后又静静睡去。 此时那包裹银尺的料子已经被邢祚己完全铺开,这才看清,那布料长约一丈许,宽约一尺。铺在地上,若不是有光芒映照,当真差点就瞧不见了。 邢祚己捻起一角,感受着它的厚度。可捏在手中,却好似别无他物。自己指尖的纹路,透过那丝纱,竟是隐约可辨。 这么薄?! 邢祚己不信,将丝纱缓缓叠起,一折,又一折,他心中默念,直将那丝纱叠了九次,变成一块约莫三指长宽的丝包,手指用力压了压,那丝纱被压紧,虽早已没有初时那番薄,但依然不厚。 伸手用自己新衣做比,发现那丝纱在被叠起九道之后,竟然只比自己的袖口厚那么丁点。 邢祚己哑然,惊叹这织丝之人技法精湛,竟能织出如此轻薄坚韧之物。(注1) 邢祚己想了想,拿了根树枝,坐在地上算了起来:“一共层叠九次,第一次叠起为两层,那第二次便是两个两层,两个两层是……四,那第三次则是两个四层,两个四层是……是……唉!不想了,反正是好多层就对了。”他只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就只觉得这数术极为难懂,自己只是思索片刻,便有困意袭来。 重新将那丝纱展开,把银尺包起收好,便又回到树洞打坐休憩。 一路向西走来,头两日还能见着村落,能寻得人家讨个落脚。但自从出了箕尾山,莫说村落,连人影都没个半点,邢祚己也是好生好奇,不过荒山野岭,他也没有多想。 夜已深,在他不曾见到的下风某处,数道灵巧的身影在林间窜动,偶有幽幽的绿光向他所在之处望来,小黑在睡梦间突有感应,抬头睁开惺忪的眼睛观望,却什么也不曾望见。 次日一早,邢祚己从树洞中爬出,招呼上羊兄和太平,一人两兽又向西行去,前方,是一座布满密林的山。但他们都不曾发觉,在他们身后不远之处,多了几位尾行的“同伴”。 中午时分,蒸热难当,邢祚己汗腻不止。更过分的是,这山上也不知有什么奇异的鸟类,在邢祚己的头顶呱噪不已,那声音也是忒是难听,好似有人在自己头顶争吵。羊兄食草,脾性也好的不像话,但小黑听这叫声却是难受异常,趴在羊兄背上扭动不止。邢祚己当下也是烦躁的厉害,手持着蛊雕雌剑,一路在林间横斩纵劈,斩得那荆棘条四处翻飞。 突然从树冠上跳下一只乳鸽大的鸟儿,那鸟儿虽小,但色彩斑斓,不似普通鸽类。 小东西先看看停下手中动作望着自己的邢祚己,又低头瞟了眼太平和羊,眼中好似有嘲讽之色。正当邢祚己和那两只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小东西突然张嘴叫唤了起来。 那叫声大而凌厉,好似有人呵斥一般。随着这一声鸟鸣,头顶树冠上的鸟叫更欢畅了。原本只是仿佛数个人在争吵,现在邢祚己只觉得整个林子都在骂街,小太平已然绝望地在羊兄背上捂着耳朵打起了滚。 登时间,一股无名怒火直冲邢祚己的脑门。连日来练功无果的苦楚,在这蒸热的林间,在这呱噪的鸟鸣声中突然爆发开来。只听得邢祚己断喝一声,握在右手中的雌剑一声嗡鸣,那日认主之时的轻盈感又涌遍全身。邢祚己拔身暴起,直冲到那只鸟儿所在的低处枝丫上,一剑横出,那鸟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连带着栖身的树被一剑斩开。 他这一剑,瞬毙了鸟群的首领,树冠之上的鸟群登时炸锅,惊惶不已,鸟鸣声此起彼伏,扰得邢祚己心烦意乱。 冷哼一声,邢祚己当下手脚并用,直上树梢,雌剑天赋加身,动作不知快了几倍。他本欲图上树屠戮那呱噪的鸟儿,奈何树顶处枝繁叶茂,即便他身形敏捷,也是腾挪不开。 便在此时,邢祚己突然觉着后颈根部好似有何物牵连,细细感受之下,竟好似有无形的丝线牵连着蛊雕雄剑。他心念一转,蛊雕雄剑自后腰的剑囊中电射而出,悬于半空之中,陡然发出一声鹰唳。 鹰唳嘹亮,原本只是在他头顶呱噪凌乱的鸟群顿时就似遇到天敌一般,四散而逃,邢祚己见状哈哈大笑,飞剑如臂,又斩落数只未能逃掉的鸟儿。 待邢祚己落地时,林间已然清静许多。他方才发泄了一番,心中的烦闷也去了十之七八,见地上散落的鸟尸,笑着对太平道:“哈,太平,方才这鸟儿叫得人甚为心烦,现在倒是我们来尝尝它们的味道。快哉快哉。” 太平没管他的话语,径自找了个鸟尸,也不管沾没沾土,就着生的血肉撕咬起来,好似有苦仇大恨一般。 邢祚己见它这般,也是好笑。现下烦热,他没什么食欲,草草生了篝火,只吃了一只,便再无胃口。 丢下一地鸟尸,一人二兽再次向西而行。 没多久,原本生出篝火的地方窜出来几只色泽不齐的小狐狸,有白有红,望着地上的鸟尸直流口水,有一只小红狐忍不住自己的本能,扑到一处鸟尸上张嘴就欲啃,却陡然被一张大口衔住了后脖颈,缩手缩脚动弹不得。其余小狐狸闻声抬头望去,一白一红两只成年狐狸正站在身前,而叼着那小红狐的正是那稍大些的成年白狐。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灌灌鸟能吃么?!” 注1:此处致敬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辛追夫人陪葬衣衫。去除镶边净重25克,折叠后可放入火柴盒大小的容器之中,目前好似没有工艺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没错,这是公元前的东西)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有羽焉,佩之不惑 “告诫过你们多少次,灌灌鸟不能吃,吃了就成不了家了,不看着你们,就这么忍不住么?”成年的红狐狸竟是口吐人言,训斥起了那几只小狐狸。 “但是娘亲,那个小哥哥吃了呀,还有那条黑狗儿也吃了,为什么他们能吃,我们不能?”那被叼着的小狐狸不服气,虽然手脚依然缩着,但依然不依,强犟道。 红狐狸用前爪扒拉了一下地上的一块鸟尸,道:“他们不知道罢了。且只有那旅人小哥吃了,生鸟肉太筋,小狗儿还没成年,没咬得动。” “那为什么不提醒他们这鸟不能吃呢?”边上一只最小的白狐又问道。 “荆林戒训只是不准我们害人,又不是让我们帮他们,这傻小子过我们领地,换作当年,早不知死了多少回。这鸟肉只是有异毒,但对身体并无大碍,我们帮或不帮,都算不得违约。”成年白狐将嘴中的小红狐丢在一旁,解释起来,但那纤长的双眼中有着掩饰不了的促狭。 “孩子面前,你怎么还是这样,像你这般算计人,让孩子们学去了如何是好?”红狐狸轻声埋怨道。 白狐狸听这话,扮了个鬼脸,道:“我们是狐狸呀,又不是憨傻的老牛妖。青丘国有一个晏青石足矣。再说,方才你不也是没有吱声嘛。” “我只是想看看,国内那帮小贱人诱惑不到这壮小伙子的吃瘪样,想想就有意思。”红狐狸嘴角微翘,眼中也有促狭之意。 两只狐狸站在一起,除开毛发,神情竟是出奇的一致。 “爹爹娘亲,那这鸟肉到底为什么不能吃啊,你们刚刚没说呢。”小白狐依然好奇。 成年白狐转过头来,向它笑道:“吃是没有问题的,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是会丢掉些东西。这样与你们说,现在国里所有的长老在成为长老的时候都要吃这东西的,吃完了就从一般的狐狸变成了长老咯,你若是想当长老,就吃吃看啊。” 那群小狐狸听闻吃这鸟肉会变成长老,顿时吓了一跳。连那一开始胆大到想去尝试的小红狐都浑身一抖,向后撤退半步,好似那鸟肉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成年红狐见状,笑道:“别听你们的爸爸吓唬人,但是这鸟肉你们是决计不能吃的,去挖些洞子,把这鸟尸快快埋了,不然被路过的哪位邻居吃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狐狸们听妈妈这么说,当下一哄而散,在四周挖起了坑。 正当它们刚刚埋起熄灭的篝火,准备将鸟尸也一并埋起之时,从四周传出一个突兀的女声:“我说怎么荆林里没有灌灌鸟在呱噪,但是什么时候,狐狸精开始捕灌灌鸟了?” 这话语在林中回响,辨不得方向。 几只小狐狸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四下张望。白狐闻声,先在空气中嗅了一嗅,随后冲着下风处问道:“是哪位人族的气修朋友?可敢露出真容?有荆林戒训在,青丘之狐绝不主动伤人。”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不是这些小手段就能骗得过的。”在这白狐正对的灌木丛中,笑着走出一高个女子。 那女子着一身艳红束袍,肩披一件金丝小衣。莲步轻移,牵着鹿蜀自灌木中走出。随着她的步伐,面前的荆藤全都被烧灼一空。她的身后,则是一条由烧枯的枝条构建成的焦路。 这女子自然是妫伯晼。 妫伯晼见到地上还未被埋起的灌灌鸟尸体,兀自走上前,摘了两根鲜艳斑斓的尾羽,收入怀中。 白狐见她动作,顿时色变。提起妖力,浑身毛发皆张,在妖气蒸腾间,于身后又抽出四条硕大的白尾。 “这位姑娘,请表明你的来意,青丘国不招待没有善意的客人。”白狐狞然道。 青丘有鸟,其状如鸠,其音若喝,名曰灌灌,佩之不惑。(注1) 灌灌鸟乃青丘特产,其产出的彩明砂,是对狐狸们修炼极有裨益的良物。 但是,灌灌鸟的羽毛,有着明神的功效。尤其是对狐狸妖精的两道本命法术之一的魅惑术,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而那最为斑斓的尾羽,则是有着完全隔绝之效。正如神农有曰:“毒之七步,必有其解。” 白狐听她先前的话语,显然是对青丘有所了解。但现在刻意来寻灌灌,此时又将最为斑斓的尾羽收入怀中而不是作为美观佩戴,那必是对此物的效用心知肚明。荆林戒训在前,狐妖们不会随意害人。但如今这姑娘还未入国,便开始做这戒备之事,那她的来意善恶,可想而知。 边上的小狐狸们见自家父亲显化真身,顿时逃窜开,最小的白狐不谙事,留在原地冲妫伯晼嘶吼,却被几只大点的小狐狸叼着尾巴拽走。 妫伯晼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一手依然牵着鹿蜀,另一只手却伸出食指,其上开始有气流飘荡。 就在白狐狰狞低吼之时,有一红尾自一旁甩来,正抽中它面庞,原本四溢的妖气登时退去。 妫伯晼见状,也是愕然,手上稍稍凝起的火元也先散去。 “你打我作甚?”白狐抚着自己的脸,委屈道。 抽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夫人,那只成年的红狐。 红狐骂道:“妫家的大小姐也是你我拦得住的?这几日有出第六尾的迹象,你就飘了?她若是真来找事儿,是会用走着来的么?” 白狐听见妫家大小姐之名,立时浑身一哆嗦。 妫伯晼闻言,不禁奇道:“你认识我?” “整个南山,修出火极的双十少女,除了妫家的大小姐,还有别人么?”红狐狸笑着答道。 五山中,有一默认的规矩。修炼出真气之后,身上的衣袍必是与自身真气属性相对应的色彩。金为白,木为青,水为墨,火为赤,土为黄。若为多属性,则再如是添加。虽色彩或因染料而有差异,但绝不串色。 但有一色彩,却与这五色有着全然不同的意义。 五系法术在参悟到某种程度之时,有惊艳绝才之辈,会在原本的属性之上,领悟出变种的真元。这些真元源于五行,却又相对独立,有些绝巧的极之属性甚至不受原本五行相克之法限制。一如妫伯晼的曜日,一如淯水巴蛇的冰墙。 这种超脱凡种五行的属性,有一共同的称呼——极。 而与极之修为相对应的唯一色彩,便是金色。金色衣衫绝不可以染制,必须由修炼金元的修士,以真气抽取黄金的精元编制。 故而,当妫伯晼自林间走出之时,她那火极的修为,便已经展露在狐狸精们的面前。红狐狸稍加思索,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妫伯晼闻言,笑道:“久听爹爹说,青丘的红狐狸狡黠,果然如此。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那你再猜猜,我此番来青丘,所为何事?” 红狐狸不假思索地回道:“既然知晓的你的身份,加之你方才的动作,倒也不难猜,你比钧小子当年更气盛,国主和长老们怕是都不敌你一人。青石小妹入了妫家,还望大姐多多照顾一二。” 妫伯晼笑了一笑,也不否认,眼角突然瞥见地上的一个只剩下半截的鸟尸,那鸟尸断口平滑,不像是狐狸们撕咬出的。 见此鸟尸,妫伯晼突然对那两只狐狸开口道:“去你青丘国说亲不假,但还有一事,你们可见过一个憨憨的傻小子?” 注1:出于《山海经·南山经第一·青丘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九魄 “方才确实过去一个傻气的人族小子,还带了条狗和一只挺大的羊。不知是不是你要寻的。若是要找他,顺着这被劈砍开的小路去追,怕是一小会儿便能追上。”红狐狸答道。随后示意自己的伴侣,双双撤开身子,给妫伯晼让路。 妫伯晼是来说亲的,虽然青丘与妫家不睦,国里的老顽固们必然不肯,这一场切磋在所难免,不过人家既然本意不是来挑衅,那自己就没有拦着的必要。 “荆娘,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么?国主怪罪下来怎么办?”妫伯晼刚刚离去,白狐面色似有苦恼。 被称为荆娘的红狐狸不屑道:“怪罪?魅惑没了用处,晏无道能打得赢?他如果打得赢,怪罪又如何。若是不知魅惑的破解之法也罢,现在她连灌灌羽都带上了,你觉得,青丘上下,谁能敌得过她‘一城焦土’?” 随后眉头微皱,接着道:“不过,大小姐修的是火法,真要较量,怕是要烧伤不少族人。也不知她要如何才能既将亲事说下,又不恶化青丘与妫家的关系。” 思前想后,荆娘对着自己的丈夫道:“你且带着孩子在这里守着,我回国中瞧瞧,千万别再让娃儿们碰灌灌鸟。” 言毕,荆娘也转身入了灌木丛中。 白狐无奈,随口叫唤道:“娃儿们,出来吧。” 一个又一个小脑袋从灌木中伸出,最小的那只小心问道:“爹爹,你和那个人族的姐姐没打么?” 打不过这句话断是不能说的,白狐肃然,训道:“那位姐姐是客人,怎能随便打起来?不要多问了,先把这鸟尸埋起来吧。” 众小狐狸应了一声,又四下刨起地来。 但没过一会儿,有打斗呼声和些许犬吠传来,白狐又抬起头来,疑惑道:“妫大小姐和那小子遇上了?怎么好像打起来了?” 邢祚己在林间开路,突然身周降下一片大火,顿时被吓了一跳。 但那火焰好似有灵性,只是在灼烧他身边的草木,但并没波及他,甚至有火焰烧枯了脚下的草,但自己的鞋子却一点焦黑都没有。 是真气!邢祚己猛然醒悟,连忙环顾四周,待火势渐渐弱下之时,听得火焰中有女子问声:“邢祚己?” 自己刚刚答应,邢祚己心中突然一紧,这感觉好似丹叔要从他不曾见到的地方偷袭一般。“锵”地一声,双剑落于手中,格在胸前,扎马于地,感觉大地之下有万千丝线缠绕自身。 一个光秃秃的木制手柄突然从火焰中电射而出,直冲胸前命门。亏得邢祚己警觉,提前抬手防御,但也听得一声嗡响,虎口大震。 “你是何人?”邢祚己感受到虎口阵痛,惊怒不已,不由出声问道。 “我是何人?你且看清脚下的字!”只听得那女声轻哼,火焰顿时散去。邢祚己连忙低头看去,在火烧之后,圆形的地面上赫然有个由草灰堆出的一个“妫”字。 妫家人!邢祚己先是心中一喜。 但他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想法,那木制的手柄又打了个转,再次直直朝他面门扑来。 “我是来看看你是否受得住少主令的人!” 少主令?那是什么东西?邢祚己心中自问,但没有答案。 堪堪格住那个短柄,邢祚己再也受不住虎口的疼痛,手一松,蛊雕双剑便落在了地上。 抬头向短柄飞回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子不知何时立在了空地的边缘。 自然是妫伯晼。 邢祚己咬住牙关,忍着痛,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甫一见面就出手伤人,常人若是挨了你那几下,岂不是要落得半残?” 妫伯晼收起那短柄,笑答道:“诶呦呦,小家伙脾气还挺大的嘛,这不是还没残么,领了我妫家的少主令,自是要有那本事守得住呀。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你的两位同伴后撤点吧。” 少主令,又是少主令!这少主令到底是何物?! 邢祚己先让“羊兄”带着太平退下,而后恼怒道:“少主令?你们妫家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身上?若说真有妫家的东西,那也不过是妫二少爷……”他话说一半,猛然想起当日妫仲常塞给自己玉牌时的坏笑,当下有些发懵,心中暗暗叫苦:“仲常兄,你这可是把小弟坑惨咯。” 妫伯晼浅浅一笑:“你方才挡下我那几击,也算异于常人,但接下来要看你本事。二弟说你不曾修得真气,那我也以体力与你相较!”话音刚落,闪身至邢祚己身前,竖掌成刀,还不等邢祚己反应,便欲要砍在他的颈项上。 “你不要欺人太甚!”邢祚己虽有苦难开,但见她又向自己招呼,心中不免有怒,抬手抓住妫伯晼劈来的手刀,一牵一甩,便将妫伯晼甩飞了出去。 妫伯晼只觉得自己的手腕方才不似是被人手抓住,而是凶兽的血口咬中,其中大力,绝非人族所有。想动用真气,却突然想起妫仲常在出发前对自己说的话来:“大姐,若是用真气对付一个只有蛮力的小子,你觉得是赢还是输?” 妫伯晼心中有傲,自然不愿做这等恃强凌弱之事,纤腰在空中一扭,单脚落地,反手便是一掌挥出。 邢祚己以为将她甩飞,却不曾想,刚一抬头,却听得耳边有风声鼓动,大惊之下,后撤仰身,妫伯晼的纤纤素手堪堪擦着自己的下巴挥过。 “你这疯婆娘!”少年何曾被人如此招待,甫一照面抬手就打?哪怕丹叔,动手之前也是要嘶吼一阵的。当下也是恼怒不已,双脚踏地,大喝一声,双手为爪,胡乱地向妫伯晼抓去。妫伯晼也是见招拆招,身形亦灵动非凡。邢祚己的双爪虽然看似凶狠,但毫无章法,根本近不得身。 此时二人,就好似被激起凶性的小兽在扑杀一只灵巧的飞蝶,奈何灵蝶随风而荡,那小兽固然凶狂,可就是拿它没有一点办法。 妫伯晼回想着方才的大力之感,心道:“仲常果不欺我,这小子端是力大的很,既然他这是对的,那另一点……” 邢祚己在追逐中看见妫伯晼突然变换身姿,双手结印,一纵身,头上脚下翻身至自己头顶,掌印轻挥,直直抵在自己天灵之上。他心中大喜:可算抓着你了!身子顺势一矮,同时一把扣住抵在自己天灵上的手腕,向旁边牵扯,另一手径直向妫伯晼身前袭去。 妫伯晼虽火修要比妫仲常强上不止一星半点,但她的妫法修为却远远不及自己弟弟,妫仲常只勾肩搭背便能轻易使出的术法,妫伯晼需得掌抵天灵,才能有效。在抵上邢祚己脑门的那一刹那,妫伯晼就确认自己二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丝毫不假。 那句能让妫家立时倾覆,让这少年永远被诸天神祗追杀的话。 “他,应该是有九魄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缘起 观魄术乃妫家必修法门,在此术之下,灵台景象一览无余。 待妫伯晼看清了邢祚己的灵台,不由的一阵恍惚。灵台中的景象,即便她心中早有准备,但依然有不小的冲击。 邢祚己正怒盛,哪曾发现妫伯晼面色有异,一手扣着妫伯晼的手腕,一手抓着她的衣领,腰上发力,将妫伯晼狠狠地压在身下。 “疯婆娘,你服不服?!” 之前同样抓腕甩出,但好似丝毫不起作用,还差点被她一巴掌甩在脸上。邢祚己这番长了记性,直将她擒拿下来,压在身下,这次,想必是玩不起什么花样了。 邢祚己心有得意,方才自己被这长腿姐姐抚掌于顶之时还吓了一跳,哪晓得那只是花架式,并未有疼痛,自己顺势一扣一抓,将她捉了个正着。心道:方才她窜逃灵巧,自己贴不得身,甚为憋屈,此番将她擒住,定要好好报复,让她向自己道歉。 念及至此,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尘埃落定,借着从树叶间溢下的阳光,妫伯晼望见身上的精瘦少年,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瞧着自己,嘴角微翘,鼻息粗重,喷在自己脸上微微发痒。 “你将心属第一个将你制服的人。”一个苍老的声音,穿过时空,在她耳边回响。 妫伯晼心有娇羞,红晕刚刚爬上面颊,却听得身上之人恶狠狠的声音传来:“疯婆娘,你服不服?!” 她顿时清醒,却感觉胸口有异动,再一瞧,这小子的手竟是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丹叔乃男人,自然不可能教邢祚己男女授受不亲。少年不知事,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占了莫大的便宜,兀自笑道:“我可算逮住你啦,快说,为什么要打我,这少主令……” 但他话说一半,却又一次心生警兆,一偏头,先前那短柄自后头擦着耳朵划过,落在自己扣着的手腕上。 “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该死的色小贼!” 邢祚己只感觉四周有热流奔涌,身下之人先是爆喝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随后有巨大的热浪铺面而来。他连忙撒手后撤,急退数步。 再一向妫伯晼看去之时,只见妫伯晼周身的热浪已然灼热到可以看见丝丝炽红。地上的妫字早已从黑炭烧成了灰,在热流翻涌下被吹散。她手攥着短柄,真气狂涌,在短柄的一端,延展出一道金红燃火的光刃。 “你方才不是说不用真气的么?!”邢祚己哪里见过这番骇人的景色,他对真气的理解,还在武鸣砌给演示的程度。但此番落在妫伯晼的火狱之中,才发觉,这世界,比他感叹的巨大,还要大上更多。 邢祚己心里直打突突:她是妫家人吧,她说是来考究我的吧,怎如今看起来好像是要我命? 来不及他多想,眼前一花,妫伯晼却是陡然闪至近前,手中的光焰剑当头斩下。 邢祚己大惊,连忙侧身躲闪,却不料妫伯晼这一斩乃是个虚晃,她顿时收身,又是一记后旋而出,正中邢祚己侧身的后背。邢祚己立刻飞出好远,扑在地上,刚一转身,却见那焰刃自空中直刺而下,正对面门。 “啊!”惊惶之下,邢祚己抬手遮挡,同时竟是没出息的叫喊起来。 “嗤嗤嗤”只听得三声剑入土,而后听见妫伯晼“咦”了一声,再然后又听见“羊兄”的一声“咩。” 邢祚己顿了片刻,发觉自己好似丝毫无事,在身上面上摸了摸,发现好似并无伤口,这才四下张望起来。 那光刃已经散去,在邢祚己的身后留了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木制的短柄静静躺在洞口处。 自己身旁,则一左一右插着两把短剑,定睛一瞧,正是自己的那两把。 邢祚己再抬头望去,却见妫伯晼正饶有兴致地围着“羊兄”打转。绕着转了两圈,妫伯晼突然问道:“哎,祚己,你这大山羊,可是传说中的羊?” 邢祚己被她这没来由的问话整得脑袋发懵,但依然谨记着鸣砌前辈的嘱咐,回道:“不是不是,你定是认错了。” 妫伯晼听他接连否认,好气又好笑,走到邢祚己面前,招起自己的短柄,在邢祚己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么?姑娘家的身子岂能随便乱碰?方才只是想给你个教训,即便你那大山羊不出手,我也不会伤你的。” “羊兄出手?”邢祚己有些迷糊。但他暂时没想去深究,捂着被敲的脑袋爬起身,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妫伯晼笑道:“我是仲常的姐姐,妫伯晼,前面对你出手,是要考究你能否受得住那少主令,而后的嘛,自然是你个色小贼手乱放的教训。” 邢祚己愕然,虽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心下打定主意,不再随便碰别的姑娘。 “我答完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色小贼,你刚刚那扯谎,我可是不信的哦,哪有大山羊会角上冒光,随意御剑的?”妫伯晼指了指插在地上的蛊雕剑道。 邢祚己这才醒悟,想起那日临行前前辈嘱咐的话,赶忙将地上的剑抽起,拦在“羊兄”面前,强声道:“既然被你瞧出了,那就瞧出吧。前辈说了,它的角是稀罕物,你若是要抢,我……我……” 他那“我”字说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下文。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逃又逃不掉,他也不知说些什么来给自己鼓气,只莫名的有种要哭出的感觉。 妫伯晼见他模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凑上前,在他耳边打趣道:“色小贼,你要做什么?” 邢祚己大窘,但见她离得近,想起之前的教训,又往边上退了两步,道:“妫大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妫伯晼听他叫法,有些不悦道:“叫姐姐!长这么大,都是谁在带着你?怎这点礼貌都不懂的?我是要到青丘去说亲,正巧与你行走的方向一致,碰上了,自然顺道来看看。至于你的羊兄。”她顿了一顿,抛了抛手里的短柄,问道:“你觉得我还需要它来帮我炼器么?” 被问责了家长,邢祚己面上有些尴尬,收起双剑,欲要道歉。 正在此时,妫伯晼仰头看了一看,抬臂伸指,好似在空中接下了某物。 翻手攥紧,原本舒展的眉头皱紧了起来。 不过数息功夫,妫伯晼对邢祚己道:“祚己,今晚你想找个有顶的地方睡觉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青丘有狐 “妫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发生了什么?”邢祚己只看见妫伯晼做了些看不懂的动作,而后冷不丁地就问自己这一句,端是纳闷的紧。 妫伯晼疑惑道:“仲常把少主令给你,什么也没说么?” 谈及少主令,邢祚己顿时有股怨气上头。说起来,今日这没头没脑的一架,还是这东西惹出来的。 邢祚己把那玉佩从怀里掏出来,往妫伯晼面前一递,气鼓鼓道:“你说的是这个玉佩吧。喏,还你,这东西既然是少主令,想必肯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山野小儿,拿不得的。免得哪天又蹦出来个和你一样的高人来考究我。仲常兄也是心大得紧,这么重要的东西也随手送人的。” 妫伯晼听他口吻,自然知道他心中有怨,瞧了两眼那玉佩,笑道:“我现在可不敢接,既然少主令认你为新主人,在你没能把它送出去之前,你就一直是妫家的少主。这东西有大用,晚些时候和你讲。不过现在,我们要去西边十多里的青丘国歇歇脚。” 邢祚己闻言,也只好暂且作罢。从树洞里拎出早早躲起来的太平,牵着“羊兄”,赶着妫伯晼的鹿蜀,妫伯晼在前方开路,二人又向西行去。 临近黄昏,二人自林间走出,遥遥见到一个不小的村落,扎据在这山脉主峰脚下。邢祚己诧异,果然如妫伯晼所言,不过十数里地。 “妫姐姐,这便是青丘国么?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个大点的村子?”邢祚己很是好奇。 妫伯晼这一路了解到,仲常寻来的新任少主几近常识全无。暗叹一口气,摇摇头,道:“且先别问那么多,有人来迎咱们了。” 邢祚己朝她看去的方向眺望,此时天色不甚明亮,瞧不清远处的情景。 “我怎么没瞧见?”邢祚己刚刚想向妫伯晼发问,却见她双目中似有光芒闪烁。 “是了,是真气!”邢祚己恍然大悟。 妫伯晼环顾了四周,清声道:“青丘国的诸位,你们还是出来吧。伯晼今日前来,是来与诸位商议些许事宜的,并没有歹意。” “好一个没有歹意,若是妫家真想来讲道理,天钧小子和仲常小子,哪个不行,为何来的偏偏是你个凶名在外的丫头?”一位老妪拄杖自林间而出,青幽的双眸在树影之中甚是醒目。 就在老妪走出之时,四周树林中又亮起数道绿芒,前进之间,竟是走出无数狐狸。邢祚己二人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包围了。 邢祚己见这阵仗顿时下了一跳,羊也是有些焦躁不安,太平却一反往常的颓败,站在羊身旁,低吼示威。 “妫姐姐,这,怎么这么多狐狸?那老太太便是青丘国人么?一个人就能驱使这么多狐狸?”邢祚己略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妫伯晼身边靠了靠。 “他们都青丘国人,且还是狐狸妖精。”妫伯晼答道。 “狐狸妖精?”邢祚己还在咀嚼妫伯晼话中的意思,却又见那老妪身后,又走出一巨大的白狐,那白狐高几近一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前进间,周围的狐狸们都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晏国主亲自出国门来迎,伯晼受宠若惊。”妫伯晼对那巨大的白狐遥遥做了个揖。 “妫姐姐,你为何冲那狐狸作揖?还称它为青丘国主?”邢祚己好奇问道。 之后之事,却差点让邢祚己吓得晕厥了过去,那白狐突然口吐人言:“妫姑娘,先前荆林里的那火意,纵是不通气修的族人都能感受的到。尚有十数里,便早早示威,即便你父亲,,三十二年前都未有如此放肆过。” “啊!狐……狐狸开口说话了!”邢祚己登时被吓的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指着那大白狐狸,语无伦次道。 妫伯晼见着他如此没出息,气得两眼冒火,恨恨踢了他一脚,道:“不是和你说了么,他们都是狐狸妖精,当然能说话。”随后又朝晏无道道:“国主误会了,方才在荆林,实乃一些家务事,伯晼断无示威挑衅之意。” “哼!还说没有?你还带个根本不识妖精的人族童男来,不是来挑衅,又是何意?!你当青丘上下都是晏青石么!”那老妪又是一顿拐杖,厉声问道。 邢祚己当是知道说的是自己,四下环顾,这才发现,周围狐狸们的眼中青光闪烁,却多是盯着自己的。 这着实不能怪妫伯晼不察,而是连妫天钧也知之甚少。 狐族修妖,需大量精气。除了自天地间吸收之外,最快速的方法,便是从万灵之长的人族身上汲取。其中又以男子的阳元为上,而童男,则是阳元最为精纯的载体。 邢祚己自然是童男,况且他天赋又异于常人,散发的气味实非一般狐族能抵挡。若不是荆林戒训在上,又有妫伯晼立于身旁,一些修为不精的小狐狸怕是刚照面就把他给吞喽。 如今妫伯晼带着他来青丘,无异于将一盘香飘四溢的佳肴放在贪食的饕餮鼻前,又不允其享用,直让心痒得如有小虫在爬,端是难受的厉害。 这还不是挑衅?! “苏长老,荆林戒训之后,人族就不再是我们的饵食,你可忘了?!”说话的是那只硕大的白狐。只见它缓步上前,有青火自脚底燃起,随后焰卷全身,自青焰焰芯处,走出一男子。那男子端是漂亮的紧:细长眉,朦胧眼,隆鼻薄唇;青丝垂腰随风荡,宽袍盖肩不染尘。 即便是邢祚己这山野的少年,也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好俊美的人儿!但他转念一想,这狐狸竟然变成了人!又是一阵骇然。 只见那男子走到妫伯晼面前,虚勾着她的下巴问道:“不知妫姑娘有何需要我青丘国帮忙的?若力所能及,无道与国内众狐,当是在所不辞。” 他在言语之时,眼中有异光闪过,身周也似有朦胧之意,将二人包裹其间。 “咯咯咯,晏国主,你这模样,若送去姬家奴市,怕是会被流沙的汉子们争抢罢。我今日若是没有带着灌灌尾羽,怕是就要栽在你这魅惑之下了呢!虽说你不会害我,但我今日所为之事,定是完不成了。”妫伯晼掩嘴轻笑,后撤半步,周身热流翻滚,登时将包裹二人的意境打破。 听闻妫伯晼带了灌灌尾羽,晏无道便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铁青着脸道:“你的来意,我们也猜得到。青石是青丘的狐妖,断是不能嫁与你们短寿的人族,若想他们事成,便在我与诸位长老手下走一遭吧。” 随着他的话语,自四周狐狸中又上前几只,焰火层起,那几只狐妖都化成了人族的形状。邢祚己细瞧之下,发现,居然多是老者。 妫伯晼嗤笑道:“你们又不是我弟媳的生养父母,凭什么要你们的首肯?我来此处说亲,无非是当个信使通告,何曾说要你们点头?伯晼此番来,另图他事。” 晏无道冷哼:“妫姑娘请讲。” 妫伯晼陡然真气暴涨,丝红的火意缠绕着地上的肥草,直将其绿意烤干,化为飞灰。短柄不知何时落在她的右手之中,左手虚拖起一个炽烈的光球,于她头顶之上浑然壮大,宛若一轮小日,在这黄昏下异常显眼。 邢祚己被这光球耀得睁不开眼,却听到妫伯晼在自己身边掷地有声道:“伯晼此次来,是要让这青丘,拜入妫家做属!”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以势伏 “你放肆!”晏无道暴怒。 四周的长老也是面色不善,舞起狐火,准备与妫伯晼斗上一斗。 妫伯晼不屑道:“晏国主,那魅惑既然对我无用,你觉得,青丘之地,除了那尊山神,还有什么能伤得了我?” 晏无道死死盯着妫伯晼片刻,突然笑道:“狐族不善战,但我们有智慧,那小子阳元精纯,也不似一般童男,且你妫大小姐伴身,用他柞筹码来谈判,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妫伯晼大惊,她是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傻小子。若论重要,九魄的邢祚己要比青丘的这帮狐狸重要数倍。方才她凝神托起手中的光球,却忽略了身后的警戒。 “这位姐姐,你衣衫不整,我觉得拾掇一下为好。还有,你能不能不要靠的这么近,我怕碰到你,又挨妫姐姐打。” 妫伯晼正欲出言向邢祚己示警,陡然自身后传来一句极不和谐的话,转身瞧去,却是一女性狐妖对邢祚己施展了媚术。 就在妫伯晼向整个青丘宣言之时,有数只狐狸窜到邢祚己身旁,先是制住了太平和羊,而后有一只则化成了人形,欲以勾住邢祚己作人质。 羊和太平早已迷迷糊糊,神魂颠倒,连站都站不稳,但偏生邢祚己却是双目清明。有美人如此欺近身前,且衣衫不整,他竟是面不红,耳不赤,一脸正经严肃,好言相劝。 但那狐狸化作的美人好似不肯罢休,猜他也如妫伯晼一般,身上佩着灌灌羽,伸手解开邢祚己的衣衫,一边摩挲,一边呢喃:“小弟弟,姐姐我漂亮么?” 邢祚己有些不耐烦,一把将她推开道:“这位姐姐,你脱我衣衫作甚,妫姐姐的火法是挺热的,但你不该脱我衣服呀。” 此时他已经被那狐妖解开身上的衣袍,露出内里贴身的蛇鳞甲。那狐妖细细打量片刻,一脸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你身上没有灌灌羽,怎么会不中我的媚术?!” 晏无道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点发怔,妫伯晼也是一脸惊异,但她反应极快,冷哼一声,身上又猛地爆出一团热流,将另外两只控制住太平和羊的狐妖逼退。 “灌灌羽?那是什么?”邢祚己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兀自站起身,将衣衫系好,一脸疑惑。 晏无道也是茫然:“芜娘的媚术是青丘国女子中最佼,为何?” 这下狐妖们都慌了,此番来的两人,竟然都是不受魅惑的,狐族有两法,狐火之外,便只有女子的媚术,男子的魅惑。除此二法,再无长处。 当真青丘便要在此亡国么,不少长老心中升起如是想法。 妫伯晼见他不受媚术控制,虽心有疑惑,但此时也不多想,单脚上前踏一步,朗声道:“姒家那处,自有我妫家交涉,我且问你青丘国,从,还是不从?” 晏无道面色冷冽,呛声道:“不从!” 妫伯晼秀眉倒竖,真气催动间,头顶的那轮小日顿时涨大,从数丈大小,变为数十丈大小,这一下,不光是邢祚己,就连四周的狐狸妖精,都被这日轮所笼罩。日轮下的草地早已不在,徒留下冒着青烟的黑土,一些修为尚浅的狐妖已经匍匐在地,浑身打颤。而那些化作人形的长老们,则在日轮下苦苦支撑。 “青丘国,你从,还是不从?!”妫伯晼二次出声,这次,声中含怒。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气流,晏无道咽了口唾沫,梗声道:“不从。” 妫伯晼听他如此,不怒反笑,这次,她不再暴涨真气,而是放下虚拖着日轮的左手,抬起右手,将那短柄的一端,直插入光球之中。 晏无道收瞳成线,才瞧见妫伯晼的动作。随着那短柄的没入,自没入端涌出一抹火线。那火线好似活物,绕着日轮盘旋而上,直至顶端。那轮曜日被这火线缠绕燃烧,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便在诸狐妖松口气的时候,一声龙吟自那曜日中传出,晏无道登时色变。 曜日顶端的火线缓缓抬起,自日轮顶端升起一颗硕大的龙首,随着龙首的抬升,曜日的表面,也渐渐显露出鳞片似的纹理。 这哪是什么曜日,这分明是一条由她妫伯晼真气凝出,盘卧而眠长龙!那火线,便是龙脊的长鬃! 邢祚己也勉强睁眼,就见自己头上的曜日变成了一条金甲的百丈长龙,龙身舒展,在天空中盘绕数圈,仰天又是一声高亢的龙吟,只见那金甲的长龙猛地一甩头,龙首处“呼”地一声,涌出炽烈焰火,随着这一下,龙身的鳞甲,也次第翕张,自连接处,同样涌出熊熊火焰。在邢祚己与诸狐狸妖精眼中,那火龙仿佛把自己点燃一般,瞬息间从金甲火鬃变成了赤火金身。 妫伯晼收起短柄,负手看了看早已被惊呆的邢祚己,嘴角翘起,颇有些得意。 那赤金龙缓缓盘绕,静静悬于半空之中,龙首低垂,正对着青丘国主晏无道。 虽然龙目无瞳,但晏无道偏偏觉得这赤金的火龙正直盯盯地望着自己。 妫伯晼将原本踏出的半步收回,下巴轻轻抬了一抬。 霎时间,一股如狱如海的龙威自天空的龙身上散发而出,笼罩着这方圆数十里的林地。正下方的狐族首当其冲,方才仰头见着曜日化龙的狐狸顿时被这龙威压顶,伏在地面爬不起身,能化作人形的狐妖纷纷化为人形,欲以万灵之长的姿态扛住这浩荡的威严,但每过一息,便有一个狐妖化成的人形“扑通”跪倒,不过些许时间,整片草地,便只有青丘国主,和那些长老苦苦支撑。其余众狐,皆为跪伏! “大小姐,当真不容转圜了么?!”晏无道咬着牙,乞问道:“当年你父亲也不曾如此以力迫人!” 妫伯晼没有开口,却是头顶的神龙呼出一口热浪,雄浑的龙声传遍四野。 “青丘国!” “扑通!”神龙甫一开口,即便是那些长老都受不住如此龙威,跪倒在地。 “你从,还是不从?!” “扑通!”那最后一个从字刚出口,晏无道身边的老妪也再也承受不住,扶着拐杖跪倒。 晏无道虽能强忍着让他跪下的威压,心中的惊骇却是无法平复。 良久,晏无道抬头颤道:“青丘国主晏无道,领国人一百三十七,拜入妫家做属。” 他这话说出口,身体中,好似也被抽离了什么,缓缓跪倒在地,向妫伯晼拜了下去。 山神历四百七十六年,妫家以一人势伏青丘国,无刀兵。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以礼交 随着晏无道的臣服,赤金龙散发的威压陡然撤去,龙身自尾端起逐渐崩散。最终,整条龙都化为金色或红色的飞焰,在空中打着转消逝。 妫伯晼侧开身子,将看呆的邢祚己拽到晏无道面前,嬉笑道:“你不用拜我,这小子才是我们妫家的少主。” 晏无道闻言,又向邢祚己拜了下去。 邢祚己被她这么一拉,醒过神来,见晏无道对自己行礼,又是一惊,刚欲避开,却被妫伯晼按在当场,硬是受了这一拜。 妫伯晼环顾四周,见大多数的狐狸妖精已经站起身,与晏无道同样,望着自己的眼中,充满着不屈,不甘,愤怒,还有恐惧。 青丘立国之初,为了在人族势盛的五山中立足,也向妫家拜过附庸。但妫家素来双城而立,有着无附庸,无辖地的传统,当日的妫家家主一眼看破青丘真身,狐妖戮人,更不可能并入妫家。故而只得舍近求远,将附庸的拜帖递给姒家。 而如今,妫家却派来一人,以气势迫人,强行将青丘从属剥夺,怎能让这群妖精屈从,甘心,不愤怒? 妫伯晼笑了笑,对晏无道说道:“晏国主,还劳烦你化一朵狐火来。” 既然已经臣服,晏无道纵是不想听令,也由不得他,只得伸出手来,在指尖处燃起一朵青色冷焰。 妫伯晼上前细瞧片刻,道:“国主,让伯晼瞧瞧,你这狐火,最大可至何处?” 晏无道没好气道:“大小姐,狐火乃我族本命之物,是以自身元气所化,历来只能按朵计算,如何大得?” 他虽如此说,但手上也没停下,竭力催动间,只有指头大小的火苗,涨大到拳头大小。 “这便是国主的极限了么?”妫伯晼再次问道。 晏无道并未回答,支撑这朵狐火已经耗费了他大多数的精力,实在是无法再分心答话。即便如此,那狐火也不过维持了十数秒,便摇晃着溃散。 正在此时,妫伯晼单手招出,将那快要熄灭的狐火自晏无道手中渡来,默念妫法,真气催动,那火苗登时又有了生机,“呼”地一声,涨大至人头大小,焰蛇翻飞,却不知比它在原本主人手上之时活跃多少倍。 晏无道见状,面色大变。 “不可能!我狐族天赋,怎会在你这人族小丫头手里壮大?!”一旁的老妪望着面前的景象,脱口说道。 “晏国主,你来瞧瞧,这还是你的狐火么?”妫伯晼面有讥诮,将手中的青焰递到晏无道面前。 晏无道不用细瞧,也知道那是自己燃起的火焰。每一朵狐火都是狐妖本源所化,即便是离体,也能感受得分明。晏无道心念稍转,妫伯晼手中的那团青焰便不受她的控制,兀自回到晏无道身边,绕着他打转,没过片刻,又缩回手指大小。 此时,其余的青丘国民都凑上近前,邢祚己从未被这么多动物为绕过,心下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朝妫伯晼靠了靠。 妫伯晼道:“这便是我妫家要收你青丘做属的理由。妖狐火与我妫家法门有相通之处,互有裨益。青丘国若还是从属姒家,往来多有不便,所以只能先让你青丘从了我妫家,再做后话。家父的意思是,妫法可传给诸位能够化形的妖,但修得修不得,便要看各位的天赋了。” 一旁的老妪恨声道:“闺女,若有此等好事,你直接入国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强势逼人?” 妫伯晼望了她一眼,也不多说,翻手招出一只火焰的小鸟,放到那老妪面前,面有笑道:“想必你就是苏长老吧,这是我弟弟传来的鴖鸟,需得通幽法解开,你可试试渡丝许狐火进去,我父亲的意思,你便能知晓啦。实非伯晼不肯善言,实在是另有隐情。” 苏长老很是没好气,一边燃起一丝青焰放入那火焰的小鸟体内,一边道:“我倒想知道,钧小子甚么意思,若是老身不满意,定要闹到妫崖上讨个说法。” 待青焰完全没入鸟身,那鸟儿登时便如活了起来,蹦跳了两下,竟是张口说起话来:“老大,青丘的狐狸们大多讲理,但独独那帮长老的脑袋死硬,尤其一苏姓的老狐狸,端是杠得厉害。若那帮长老不服,妫家收青丘的意图决不可说,免得老狐狸恃物而傲。必要之时,即便敲打敲打也是无妨。” 在青丘待过三十二载以上的狐狸们都对这声音无比熟悉,正是面前少女的父亲,逼得青丘定下荆林戒训的人,妫家当代家主妫天钧。 诸狐听罢,都齐齐望向苏长老,神色颇为怪异。敢情方才那声势迫人,全都是因你而起?! 此时苏长老气得浑身发抖,直打哆嗦,拐杖在地上顿得哆哆作响。愤然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晏无道哭笑不得,他也知自家长老的脾性。但它们对青丘贡献甚多,彩明砂的效用也是苏长老发现的。甚至为了青丘,长老们连那断情的灌灌鸟,也都一并服下了。即使是抬杠,也多是为青丘国谋福祉。妫天钧虽说的实话,但也着实太过伤人。 既然已经收了青丘做属国,晏青石的婚事也再无人反对,邢祚己与妫伯晼在狐狸们的簇拥下,回到国内。 邢祚己好奇,这青丘虽有国名,但却只是个大点的村子,甚至与一般村落不同,这村子边上,没有开垦的田地,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村子四周没有篱笆栅栏相隔,村中房屋均为寻常大小。 村中一处,是他在别处见过的石屋,鸣砌前辈说过,那是姓家人住的地方。他刚跟着晏无道从石屋前经过,就被妫伯晼拉住衣领:“色小贼,你去何处?” 邢祚己指着晏无道说道:“不是去国主的居所么?难道我们还露宿这村子的路上不成?” 他这村子一词刚出口,却见身边的狐狸们都对自己怒目而视,顿时气短三分,但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妫伯晼对这没有常识的傻小子较为无奈,拍了邢祚己的脑袋一下,对四周的狐狸们抱歉道:“这傻小子刚从山沟里爬出来,不甚懂事,还望各位见谅,我这就教育教育他。” 说完,请一旁的狐狸照顾三只同行的兽类后,妫伯晼拖着邢祚己,进了那为姓家人而搭建的石屋之中。 甫一入屋,邢祚己连忙就想出去,却又被妫伯晼拉住。他见自己逃不得,哭丧道:“好姐姐,你别留我呀,鸣砌前辈说过,这是姓家人的居所,我住不得的。” 妫伯晼听他这般说,突然愣了一下,笑道:“正是因为给姓家人住的,所以你才要进来啊。我妫家堂堂八姓之一,你一少主住这地方,还算屈尊哩。” 这下轮到邢祚己发愣了:“方才晏国主拜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何时就成了妫家的少主?” “被少主令认主,你就是妫家的少主啦。说起来,我还要向你请安呢。”妫伯晼言毕,作势便要向邢祚己拜下去。 邢祚己大惊,怎能让她拜自己。刚刚领略过面前姐姐的神威,若是被她记了仇,自己还有命在? 避开妫伯晼作势的一拜,邢祚己掏出怀里的少主令,放在屋中的石桌上,道:“姐姐,你还是说说这少主令究竟是何物,这青丘国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狐狸变成人,说人话,我现在脑子里好乱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夫为国者 妫伯晼听他发问,莞尔道:“一件件来,先说这玉佩。妫家少主令,自然便是妫家少主的令牌喽,所以你现在是天下八姓之一的妫家的少主。若是在我父亲辞世之前将这牌子送出去,你就会成为妫家的家主。” 刚坐下的邢祚己闻言,顿时大吃一惊,站起身忙道:“妫姐姐,你莫要吓我,这这么贵重的东西,仲常兄怎会轻易送人?” “木脑袋,仲常若是说了,你还会收么?”妫伯晼笑道。 邢祚己语塞,顿了片刻,将玉佩拿出,放在石桌之上,推给妫伯晼,道:“妫姐姐,这玉佩,你还是收回去吧。祚己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有自己的路要走。做不得,也做不来这妫家的少主。仲常兄的心意,祚己心领了,在妫市的之时,还多蒙他照料,他日再过妫城的机会,定然拜门叨扰。” 他念着自己接下来要去的苍梧之地与赤水之源,念着四年之后的薄山,念着自己不曾见过的爹娘与族人,虽心中对妫城和妫家颇有好感,但要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还是不够的。 妫伯晼面色诧异,问道:“小弟弟,这可是妫家的少主,妫家与其他家族不同,妫家的少主,若非自愿,无能能夺其衔。你就当真这么不在乎?” “鸣砌前辈说了,真气只有自己修出来的才是最好的。那我所求的,便只剩下一件事情。我要找到我的爹娘与族人。但是我若是成了妫家人,那原本的家,就回不去了。” 邢祚己缓缓道,言语中,有着不应该这个年纪所应有的沉重。 妫伯晼对他知晓不多,且都来自于自家弟弟的转述,不禁好奇道:“色小贼,你现在难道没有家么?” 这句话好似一把利剑,突然刺进邢祚己的心间。与丹叔相处的这么多年,在初始之时,他一直以为丹叔是将自己从家中掳走的歹人,一路流浪都是为了逃避自家的族人。直到后来才隐有发觉,丹叔的行径,与其说在逃避,却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邢祚己偶尔会想到:为什么丹叔不怕自己的家人或族人寻来? 每当这时,邢祚己都会强迫自己转念别处,但是,总会有声音在耳边盘旋:他们不在了,他们不要你了。 家之一词,听起来是那么美好,却又那么遥远。 从包裹中掏出那把被包起的银尺,邢祚己缓缓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连爹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唯一可以当做信物的,便是这把尺子,除此以外,便再无他信。” 妫伯晼望见那包裹银尺的丝纱,面色凝重了一分。 五山之中,几乎没有哪个女儿家不认识这丝纱的。 这丝纱唤做姻绫罗,两身长,一臂宽,是大修士及以上的女子以真气绕丝,耗时七七四十九日编制而成。当女子身心有所属之时,便会着手取材编制。虽材质无有定论,但多以韧性极好的异蚕丝或蛛丝为料,其轻若无物,薄比蝉翼,此物虽然轻薄,但因以真气编制,可勉强视为一极下品的法宝。此物多是用来赠予自己心属之人,以表爱意。因此,一位女子,一生只编制一条姻绫罗,定然不能有半点的偏差。若是编制有误,或有织损,便表明这女子爱意有缺,她也许终身都嫁不出了。 此物对女子极为贵重,若非心爱之人断不可能相赠,即便是身死,也是由自己或是爱人带入坟墓的。如今邢祚己手上却有一匹,这绝非好事。 妫伯晼道:“你说要去寻你家人,你去便是,妫家没那么多规矩,我爹爹当年也不姓妫。少主令在你身上,也纯当一个助力吧。”她见气氛有些沉重,转开话道:“方才你不还问为什么狐狸会说话么?” 邢祚己冷不丁被她转移了话题,登时来了兴趣。先前见狐狸说人话,还被吓得不轻,但是与它们稍稍相处,那畏惧之感便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的好奇。 “嗯嗯,是呀,为什么这里的狐狸们都会说话,这青丘国到底是什么地方?” 妫伯晼见他来了精神,心中愉悦,笑着道:“万物得道是为精,化为人形称为妖。五山中偶尔有精怪的传说,但至今妖族还潜藏较深,凡人不知,也是正常。这青丘国,则是一群得道的狐狸妖精们立起来的。” “狐狸妖精?妫姐姐,这称呼怎如此拗口?”邢祚己默念了一边,只觉得难念,不禁问道。 妫伯晼耐心解释:“但凡山石风雷,花鸟鱼兽,开了灵智,便是精怪。狐狸精以尾数见道行,抽二尾则开灵智,三尾行术法。若是抽出第六尾,则能幻化人形,而变成人的精怪,则被称为妖。就像你见过的晏青石,青丘国主晏无道,还有那杠嘴的苏长老,都是狐妖。虽妖出于精,但有更强的术法,且能化成人形,所以为了区分,只好叫它们狐狸妖精啦。” 邢祚己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姐姐唤这里叫青丘国?可这里明明只是个大点的村子啊。” 妫伯晼笑道:“色小贼,你忘了方才在门外说村子一词,而后被怒视了么?”邢祚己想起方才那一幕,面色有窘,道:“我真不知哪里错了。” 妫伯晼单手抬起,在石屋内的墙壁上投射下一圈光影:“想必你也是对五山的势力知之甚少吧,我且来和你说道说道,免得以后没得常识,让人看轻我妫家。” 天下有姓,其数为八,其下民多奉山为神。八姓之下,又有千百氏族。神龙择大贤于野,授姓为帝,以领万万民。然帝姓不可袭,一人谓帝,姓及子孙,帝位禅让,则帝姓禅让。因此天下虽有九姓,但仅有女部八大姓。 八姓皆拜山神,神碑之下布有聚落。但天下诸山有数千之多,而有神之山不过数百余,因而亦有不少聚落是不在山神碑下的。这些聚落要么所处之地,荒凉偏僻,并无食人之兽,要么有姓家恩赐,能圈得一地。可无论碑下或庇护下的聚落几乎皆不能自足,诸如盐棉等必须之物,都要由姓族统一分配,用特产或徭役作交换。这样姓族下辖的聚落,被称为村。 但有一种聚落,民众强盛,自占一地,逐兽耕猎,不拜山,不供姓,自强不息,生生不止。姓家势大,但也不惧。这样的聚落,称之为国。 国可有附庸之说,但断无并入之言。且国民有傲,若是姓家人妄称其为村,则是莫大的挑衅。 “所以呀,你方才称这青丘国为村子,若不是我先前刚刚收了它们,就凭你这句话,足以让你在这里变成土里的养料。即便是荆林戒训,也护不了你。”妫伯晼葱指轻点在邢祚己额头,面上的笑意始终不曾散去。 但邢祚己不服道:“方才那国主也说了,青丘上下共一百三十七国民,其中还有没变成人的狐狸精,就这点人,也能称国?姐姐你打都没打,他们就服了,这也能算不惧姓家?” 妫伯晼摇头:“色小贼,你涉世不深,还不曾听过我的凶名,姐姐我十三岁就有了个绰号,唤做‘一城焦土’。妫家的下城你是去过的,似那方圆五里大小的地方,七年之前,姐姐就能一招覆灭。即便如此,我来这青丘之前,也要先做准备,若是没有灌灌羽护身,折在此处也不无可能。” 见邢祚己依然不信,妫伯晼单手托腮,斜乜着他问道:“色小贼,你莫要不信,你猜猜,这青丘国的狐狸们,杀过多少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弃玉 邢祚己当然不知。 “成精只需造化,但修妖,必是绕不过精气这道坎的。就像我人族修气,必然绕不过天地元气这道坎。精气是存于万物魂魄间,尤以人族龙族最盛,一只狐狸若要修成妖,所需精气少则百人。青丘上下,凡是化形的狐妖,哪个身上没有过百的人命?就连最不好杀的晏青石,身上的识神印,也有六十七道。” 邢祚己默默点头,却陡然想起了什么:“青石姐姐也是狐妖?!” 妫伯晼笑道:“那当然,我本就是为了他俩的亲事而走的这一遭。收它青丘国做属,也不过是晚间鴖鸟带来的家主命令罢了。” 邢祚己恍然大悟:“难怪青石姐姐能听懂太平的话,原来她是妖啊。”但又低下头去:“青石姐姐手上有那么多人命,那我以后该如何与她相处?” 妫伯晼见他纠结,解释道:“你青石姐姐也是南山妖族里出了名的,她本就是此地村民养大的狐狸,外出觅食之时家中遭匪,一怒之下才平了那匪寨,这才背了六十七道命债。也是她,邀来当时正欲立国的晏无道和诸位长老探查这青丘之地,还无私地将青雘的作用交出,加上后来苏长老又发现夜明砂的效用,狐狸们才终于有一处安顿之所。自那以后,青丘狐狸们害的人就不断减少,至我父亲定下荆林戒训之时,它们,便都不再害人了。也由此,妫家不再视其为患,才有了今日的收服一事。” 邢祚己强辩道:“那就算青石姐姐是好人,可是其他的狐妖,他们过去也害人了呀。” 妫伯晼笑而不答,而是站起身子,一把将他的衣衫扯开,露出里面的蛇鳞甲。 “色小贼,你可敢解释一下,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有身后双剑的来由么?” 邢祚己下意识地回道:“这是鸣砌前辈在淯水湖畔杀”他话说一半,突然明白妫伯晼为何有此一问。 是啊,自己还穿着那些精怪皮甲做成的衣裳,佩着异兽骨头变化而成的剑,怎有资格说他族杀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邢祚己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妫伯晼重新坐下,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自己悟出的道理,往往比别人教诲的更加深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邢祚己缓缓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猛虎搏兔,弱肉强食,这是五山的规矩。若是没有他法,妖族戮人而修,并非不能理解。”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而后一字一顿接道:“但我为人族,若同胞遭戕却视而不见,祚己绝不接受!” 就在他说出自己的那丝明悟之时,桌上原本通体青翠的少主令突然有一隅翠色流转,渐渐隐去。 邢祚己不察,但妫伯晼却看在眼中,原本便有笑意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曼妙的弧。 “色小贼,你这话说的当真好听,但不还是不愿原谅外面的狐妖们么。你们男人还真爱耍嘴皮子。” 邢祚己被她这么一呛,忙辩解道:“好姐姐,你会错意啦。你先前说,这里的狐妖们不再害人。妫家当我是朋友,我只当他们是妫家的属民。但是再有亲近,那是不行的。” 妫伯晼笑道:“行行行,你有理,不过,有一点你可错啦,现在的妫家,不是拿你当朋友,而是拿你当少主。外面的那一百三十七只狐狸,说起来,也都是你的属民哩。” 邢祚己闻言,面上一苦,道:“好姐姐,你莫要再这么说了,这重任,祚己担不起,也担不来。你再逼我,等哪日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把这令牌扔了!” “那你现在就扔啊!邢—少—主~”妫伯晼登时一乐,向他打趣道。 少年郎怎堪这般激,邢祚己顿时气怒上头,什么也不管,抄起桌上的玉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猛地拉开大门,在数只狐妖青幽幽的注视下,奋力将那玉佩往远处扔去。 转身回道:“我扔啦,你服不服?” 但见妫伯晼觉得屋内昏暗,纤手一招,墙边的火把登时燃了起来。她换了个姿势靠在石桌上,竟是翘起二郎腿,诡笑地望着自己。 邢祚己陡然背后一凉,想起先前妫伯晼的神威,心中有懊丧升起。但此时若是去捡回来,自己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他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门口,突然听见身后好似有破空声,甫一回首,有一物电射而来,直撞进他的胸口,掏出细看,竟是他刚刚扔出去的少主令。 “邢少主~你怎么没扔掉啊?扔不掉,这少主的位子,还是你来坐哦。”妫伯晼面上笑意更盛,开腔打趣道。 邢祚己哪里吃得消这般激将,再次挥臂,用上大地之力,将那玉佩狠狠扔了出去。他这次扔得极狠,手臂都有些不太好受,注视着那玉佩飞出,心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扔回来的!” 只见那玉佩在藏青色的天空中画了一个弧,再次直直飞了回来,而所瞄着的,依然是邢祚己的胸口。 邢祚己听得破空呼啸,不敢拿胸口硬接,伸手挡下少主令,回身正瞧见妫伯晼捂嘴偷笑。 “你方才说,我若是将这东西送人,就能摆脱这位置,就不怕我回头送给什么阿猫阿狗?”邢祚己见这玉佩好似有怪法,扔怕是扔不掉的,不由气怒。他从丹叔处逃脱之时,就已起誓,自己不愿的事情,断是不允许他人肆意强逼。此时他是真的怒了,心道,就算面前的长腿姐姐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也绝不做这什么劳什子少主。 妫伯晼依然面上有笑:“那你送给阿猫阿狗啊,你身边不是有一只小黑狗么,只要你送的掉,我们妫家就敢拜你那太平为少主!” 邢祚己气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太平!太平!”他连唤两声,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太平从未认他为主,自是使唤不来。邢祚己面上尴尬,改口叫到:“羊兄!” “咩~” 果然还是“同腔”的“羊兄”与自己更亲。只唤了一声,“羊兄”立刻便从屋后走出,小步踱到邢祚己面前。 扳正又要啃自己衣衫的羊头,邢祚己将玉佩放在羊面前,道:“羊兄,这玉佩送你可好?” 羊先在玉佩上嗅了嗅,而后打了个响鼻,又低下头去,欲要啃他的衣裳,邢祚己哭笑不得,连忙把自己衣服扯开。一路来,他已经见识过羊啃衣服的能耐,自妫家带出的衣服,有一半都被它啃了边角。这还是邢祚己有意避开的结果,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一包衣物,就只剩身上的蛇鳞甲不会被吃光。 “羊兄别闹,去把太平捉来。”邢祚己抚了抚羊头,支使道。 太平和羊亲,邢祚己叫不动太平,却使得动“羊兄”。 羊兄很是通灵地点了点头,一路小跑而去,不过一会,便叼着太平回来了。 妫伯晼看在眼中,笑道:“少主果然是有缘人,羊这等异兽都能与你交好。” 邢祚己转头,面色严肃,道:“妫姐姐,一码事归一码事,羊兄的确是羊不假,但还望姐姐不要肆意乱说,小弟在此谢过了。” “少主有令,伯晼自当遵从。”妫伯晼作势打了个揖,望见邢祚己转头不理她,又抿嘴窃笑。 邢祚己走到太平面前,道:“喏,太平,这东西送你拿去玩耍。” 小太平着实活跃的紧,方才还与青丘国的小狐狸们玩耍,此时被羊叼了回来,很是不悦,见邢祚己拿了个不大的东西放在自己面前,想都不想,张嘴便将它从邢祚己手中咬了过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妫招引 还没等邢祚己乐得出声,那玉佩突然在太平的嘴里打了个转,兀自撬开它的嘴,而后又飞回邢祚己怀里。 太平吃痛,呜呜叫了两声,扭身挣脱羊口,一溜烟地跑了。 这下邢祚己是真的惊呆了,支开羊兄,苦着脸回到屋中,望着好整以暇的妫伯晼,将少主令丢在桌上,道:“好姐姐,我还要去苍梧渊,还要去赤水源,仲常兄还指点我四年后要去薄山,妫家的这少主,我做不来啊。” 妫伯晼听他报了一个又一个五山有名的地名,心中有惑,道:“色小贼,你为何要去这些地方?” 邢祚己被她这么一打断,心情自然不爽,但也老实交代道:“我气法不成,鸣砌前辈让我去苍梧寻一个叫应龙的尸体,我不识字,前辈让我无赤水源找一个叫文寒欣的教我。至于薄山,仲常兄说,或许能在那里找到我爹娘的线索。” 妫伯晼听他解释,秀眉皱到了一起。这些话,妫仲常半句都不曾提到,只他是一路西行。但是以自家弟弟缜密的头脑,没道理不说,那又为何故意瞒着自己? 妫伯晼沉思良久,突然间,那句“你将心属第一个将你制服的人”莫名在她脑海中划过。妫伯晼恍然,再看向邢祚己之时,面有微红,暗自啐了自家弟弟一口:“小混蛋翅膀硬了,连姐姐也敢算计。” 邢祚己见她面色有异,不由出声问道:“妫姐姐?” 妫伯晼回神,突然目光如炬,肃然问道:“色小贼,你想不想有个家?” 邢祚己甫一被问到,大脑还不曾思考,头就下意识地点了下去。刚点了一半,突然想起,若是此时被妫伯晼带回妫家,那苍梧渊和赤水源或许就去不成了,又连忙摇头。但只摇了数下,对上妫伯晼如炬的双眼,有些发虚,垂下头扪心自问,只觉得鼻头发酸,又缓缓点起头来。 世上哪有不思家的旅人,有的只是无归处的孤魂。 “抬起头来!”只听得妫伯晼一声厉喝,邢祚己下意识地将头抬了起来。 却不知何时,妫伯晼已绕过石桌走到自己近前。一道圆形的术法浮于她的胸前,金光璀璨,有青色丝芒若隐若现,其间正正地画了一个符,赫然是个“妫”字。 “君若无衣,赠尔以肩。 君若无归,共尔以舍。 天煌煌,地幽幽,汝之归处,其名为妫!” 伴随着妫伯晼柔和的声音,那金光的法术从石桌大小陡然缩成巴掌见方,被她一下印在了邢祚己的脑门上,邢祚己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惚片刻,再清醒之时,自己的心间,仿佛有什么空缺,被填上了。 数百里外,妫崖之上。妫仲常正站在一大殿之内,大殿内设甚为奇异,数个巨大的石板簇立其间,每个石板之上,都刻有诸多整齐的符画,这些符画长得都时分相似,自右向左先是三道竖线,而后又有数道并行横线,横线有多有少,最多之数,不过为八。每个符画之下,都刻着一个名字,符画的线条都平滑异常,符画与符画间区别,也就是竖线的长短,以及横线的长短及数量。 就在此时,最后的一块石板的某处突然爆发出金光,妫仲常望着那金光,笑道:“大姐啊大姐,你终究没能逃掉天命啊。” 金光散去,在石板上新烙下一个符画,妫仲常上前凝视,看到那符画,突然自言自语道:“怎么幽精如此之弱?难道是中了什么断情毒不成?当日所见并不该如此啊。” 又端详了片刻,妫仲常轻笑一声,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道:“算了,既然他被大姐招引了,想必少主令也定然认了主,幽精弱些就弱些,只不过要让大姐再过几年苦日子了。不过先辈的九魄传说,倒是真的。没让邢小弟上山,老家伙们怕是胡子都要拽断喽。” 大殿的灯光若隐若现,照着那石碑忽明忽暗,隐约间,显出最后那新出现的符画:三道纵线自上而下,最左一道,显得甚为短小,七道长横在竖线左侧平躺。再往下,同样有一道长横,不过这横线极浅,只有些许凹陷,若是不察,还当是石板天然的缺陷。在这道浅横的下方,则是其他符画所没有的,一个如闪电般凌乱而又四散开去的图案,那图案好似裂痕,深深地刻印在了石板上。 在裂纹之上,烙着三个工整的字:妫祚己。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邢祚己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忙伸手在自己额头摸索,发现好似并没异状,恼怒地对妫伯晼问道。 妫伯晼就势坐在石桌上,翘起二郎腿,傲然道:“自然是给你找个家咯。你开不开心?” 只见她俯下腰身,葱指轻轻点在他的脑门上,说道:“方才那是妫家的招引法门,对身体无害的。至于用途嘛,简单说,以后你就是妫家人啦,真便宜你个色小贼了!” “哈?那我岂不是要姓妫?不行不行,妫姐姐,能不能撤回去?”邢祚己登时懵了。 妫伯晼笑吟吟道:“受了妫招引,今时今日起,你便是妫家之人。妫家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你若是不肯弃你本来的姓名,那就依你好啦。你要去苍梧渊,那去便是;你要去赤水源,那去便是。要寻你爹娘,妫家亦可助你。不过你要记住,若是有一日走累了,要寻一处安定,妫门关不会拦你。” 邢祚己不禁好奇:“没有血缘,这也算家么?” 妫伯晼薄怒道:“你不想要,不认便是。这玉牌只是信物,少主的身份不过是个附加。妫家有长老,有子弟,不是少个少主就无以为继的。你得了便宜,哪来那么多问话?” 邢祚己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但心间却微有暖意。 既然是一家人,邢祚己的少年本性不过一会儿就显露出来,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重新坐回石凳上,对妫伯晼问道:“好姐姐,我成了妫家的少主,有没有好处啊,仲常兄送我玉佩的时候,什么都没和我说。” 妫伯晼闻言,白了他一眼:“你若是说想号令他人,妫家上下如今能被你这少主身份震慑的,就只有外面除开国主和几位长老的一百二十多只狐狸。妫家在他姓之中有备案的,不过是历代参加山神祭的长老们,莫说是你,就是我,连见都不曾见过。余下的都是如你一般的招引族人。还多散布于五山各处,都留着各自的姓名而活,你连人都看不到,至于号令,就更无可能了。” 邢祚己一听,霎时泄了气,难怪仲常兄送得毫无压力,原来是根本没什么好处的东西啊。 妫伯晼见他表情,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葱指点着玉佩,将它推到邢祚己面前,道:“但这东西还有个好处,它方才认你做了主,你且将他贴在胸前,躺下睡去,之后,你便知晓是什么好处了。” 邢祚己将信将疑,此时刚刚天黑,他现在丁点困意都没有,但妫伯晼说的好处直挠的他心痒,当下道:“好姐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睡啦。”言毕,拿起玉佩,插在胸前鳞甲里,跳上石床躺下。 妫伯晼见他丝毫不疑,也是好笑,却不想多责他,径自出门,找晏无道定议青丘拜属和自家弟弟的亲事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七魄出海拱灵台 “哗~哗~” 水声? 抬起头来,四下观望。 此乃一处四方的白石台,余下目力所及,皆是漆黑的汪洋。 我是在哪?我先前是了,我是在青丘!然后然后就拿着那块玉睡了,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哪里? 邢祚己慌了。 方才自己明明是在青丘国中,怎此时醒来,却是在这么一个莫名的地方。抬头望天,天空中乌云盖顶。四下眺望,浩渺的汪洋一望无际。 这是在哪?我睡了多久?怎么过来的?! “轰!” 只听得一声轰鸣,脚下的石台好似不稳。邢祚己立于石台之上,想要运起自己的天赋,却听得天空一声霹雳乍响,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自脚下涌入。 “糟糕!” 邢祚己暗道一声,连忙伏下。 石台的晃动更加厉害,四周的海水也被激荡起来,“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轰隆隆!” 陡然,邢祚己只觉得身体一沉,伴随着不停息的轰鸣,这白石的台子竟是从海中升起! “啊~!” 小儿郎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惊恐之下,伏在石台上不敢起身,浑身颤抖,口中哀鸣,端是一副衰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台终于停止了抬升,停于云端之下。 邢祚己这才起身,双腿发颤,回头往石台外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站在了多高的地方。拱起石台的,是一根七彩的石柱,石柱不粗,在顶端逐渐分明了棱角,与这白石的台子契合正好。 邢祚己正向下望着,余光扫到了一处,他陡然大惊,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将双手置于面前。 手随意动,是自己的没错,但是这双手,或这整个身躯,竟然都是半透明的虚影! “我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呼呼呼!”连着三声火起,便在邢祚己惊恐之时,在这白石台的三处顶角,骤然亮起三团明火。 三团明火其色均不一。一朵炽白,燃烧激烈,隐有噼啪声作响。一团黝黑,与其说是在燃烧,倒更像是在默默轻舞。还有一团,或许数朵更为贴切,是为粉c青c赤c黄c灰五小朵构成,粉色火焰立于火团正中,其余四朵分立四角。 白石台顶角有四,其三隅为焰火,余下一隅,自然是邢祚己所处。 随着火焰的燃起,脚下的白石方台也起了变化,边界处开始有石笋冒尖,围成一圈,好似栏杆一般。原本暗淡粗糙的台上石板,好似被重新打磨一般,变得光滑剔透。邢祚己认得这石料,路过很多山的时候,会捡到不少类似的原石。丹叔称之为琈,而邢祚己更喜欢叫它白玉。 自台上石板的缝隙间,有丝丝烟气腾起,触上了那烟气,三团火焰燃烧更盛。 四周栏杆缓缓长出,随着它的最终定型,邢祚己愕然发现,这栏杆的模样,与自己方才心中所想,居然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哪里?”邢祚己坐在地上,心中固有慌乱,但此情此景他从未见过,也觉得有趣。 邢祚己再次站起身来,虽然自己的身体已不是本来的模样,但自己无可奈何,只能趟浑水过河,有一步算一步。 只见黑白烈焰受了烟气,又各自分离了一小朵,两朵火苗在四方台上空的云端下交织凝练,仿佛在孕育着什么活物。脚下的石柱在这朵新的火焰燃烧间轰鸣不已。可惜每当这火苗好似有棱角而出之时,云端之中,总会有霹雳降下,直击在其上,隐有哀鸣声传来,双色的火苗虽在努力,但在雷霆之下,始终无法化形。 突然间,听得“嗤”的一声,邢祚己循声望去,方才那三团明火中的彩色火团,近好似被水浇了一般,萎顿上好多,邢祚己上前细瞧,却发现,那火焰正中粉色的一朵,原本便不甚大,这下,好似被浇得连火苗都不剩下,只有丁点的火星在若隐若现,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就在邢祚己凑上前观望之时,天空之中又有异动。只听见头顶有破空声传来,抬头看去,一滴硕大的翠色水滴自苍穹上滴落,直直落在这白石台子的正中。 邢祚己连忙做遮挡状,可那水滴并未如他所想一般四溅开来,而是平摊在地上,如脂一般流动,化作一个平如镜且光滑异常的圆盘。 良久没有感到有东西四溅,邢祚己放下手,跑到这圆盘边上,仔细一瞧,发现这翠色之物,竟好似是一块硕大的玉。 还不等他反应,那玉盘之上又浮起一个字,邢祚己看在眼里,倍感亲切,方才心中的诸多疑虑也陡然想通。 这是一个“妫”字。 这玉盘若是缩小百倍,正是他先前反复想要丢掉的妫家少主令! 原来是它,想必便是这神奇的东西带自己来的,那它也一定有办法带自己走。 “玉佩啊玉佩,这里是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回去?” 硕大的少主令好似听到的他的话语,妫字沉下,于玉盘正中又浮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台子四周有波纹涌动,其上,赫然站着个小人。 邢祚己茫然,这画面,怎似曾相识? 突然,那石台突然被石柱拱起,缓缓抬升。邢祚己乐了,虽然有大小分别,且这玉所化之物皆为翠色,但不正是方才自己所经历的么?换了一个角度看,还真是新鲜的紧。 果然如他所料,那玉台停止爬升后,自三个顶角处燃起三团火焰,虽都是青翠色的玉焰,但其燃烧的形状,赫然与玉盘之外的三色焰火别无二致。 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邢祚己摸不着头脑了。 同样地,自那燃烧的烈焰中各有一朵火苗飞出,在玉石的四方台上方燃烧,不过数息功夫,便化为一条小龙,在那玉石的方台下遨游。随着小龙的遨游,台下的石柱却是变得越来越粗壮,直至最后,原本的石柱,竟是变成了一个四方的石基。 随着石柱的变粗壮,自小玉台上蒸腾出的烟气则变得肉眼可见,除了一分五朵的焰火外,另外两朵焰火都不断壮大,不间断地又分出数朵,没入小龙身体之中,龙吟声微,那小龙也变得越来越大,龙身越大,那石柱亦是变得更粗壮,如是循环。 邢祚己面有疑惑:为何不一样? 待到石基完全成型,有一长串字,在这玉盘中浮现,邢祚己不识,顿时苦笑无奈:“不会变回原来模样的方法,是拿字记载的吧,我又不识字,岂不是要出不去了?” 玉盘好似有所感,收起字,又沉下石台游龙,徒留一个小人站在玉盘正中。 那小人缓步朝邢祚己走来,每走一步,那小人便长大一分,而玉盘,则会缩小一圈,待小玉人走至邢祚己面前之时,已然变得与他等高。 邢祚己这才瞧清,这小玉人面上并无五官,身上也无有衣袍,身姿怪异,倒更像是拿一节节藕段拼凑起来的。 玉人兀自从邢祚己身边走过,行至玉台边,一手指向灵台外的远方,一边向他招了招手。 这是玉人第一次与他交互,邢祚己不疑有他,也走到白玉台的边上,支于栏杆,向着玉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远方,是头顶的乌云,与漆黑的海面的交界,邢祚己醒来之时便已经瞧了个透,此时再看,也别无他物。 “你让我看啊!”邢祚己正欲出声发问,哪晓得背后突然传来一股不甚大的力气,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然被那玉人推下了石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俊童 “啊!”邢祚己猛地起身,环顾四周,石屋之中,静谧异常,只余火把燃尽木炭之上,青烟袅袅。 “你醒了?”妫伯晼推门而入,向他问道。 邢祚己看看自己的手,又全身摸索了一遍,从鳞甲中抽出少主令,望着它,冷汗涔涔。 “我我刚刚是在哪?这玉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妫伯晼将手中端着的食物放在桌上,道:“你昨日晚膳未用,边吃边说。我会给你解释的。” “昨日?”邢祚己惊愕不已,他只觉得过了短短的时间,哪想竟是过了一夜。 妫伯晼见他面色有疑,开口道:“对,昨日,你已经睡了一夜啦。灵台可是筑好了?” 邢祚己不解:“灵台是何物?” 妫伯晼随口道:“是一块四方的琈板台子。应当是被一根七彩的石柱拱起的。” 邢祚己刚坐下准备伸手去拿一颗果子,闻言却是立刻弹起身:“你都看见了?” 妫伯晼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少主令的上上任主人便是我,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如此大惊小怪作甚?”她接着道:“见你方才是惊叫而起,怎么,是令魂推你出来的?” “那玉人叫做令魂么。”邢祚己喃喃道,旋即面色有愠:“什么推我出来,分明是推我下了那台子,方才我真当自己要摔死。妫姐姐,那地方到底是哪里?这玉佩为何要带我去那地方?” 妫伯晼微微一笑,葱指指着邢祚己道:“它不是带你去什么地方,而是让你看见你本来便有的东西。你见到的海,是你的灵海,灵海的海床,便是你的身体。” “那七彩的石柱,便是你的七魄,分别为尸狗c伏矢c雀阴c吞贼c非毒c除秽c臭肺,每道魄都对应一个脏器,现在教你为时过早。”妫伯晼每念一个魄名,就在他身上点一下,直点的他浑身难受,但知道妫伯晼是在教导,倒也没什么怨言。 “既然石柱是身体,那它拱起灵台,又是什么?”邢祚己不禁好奇。 妫伯晼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道:“笨小贼,那七魄既然是你身体所化,那你身体扛着的又是什么?” 身体扛着的自然是脑袋。 邢祚己讪讪地挠了挠头,不再出声,将手上啃干净的果核放下,伸手又取来一只鸡默默啃起来。 青丘国的狐狸们还是要吃肉的,但让它们打猎又稍有困难。但狐族聪慧,早就将养殖之法从人族那处偷了去。青丘无耕,但那放养鸡鸭牛羊的地方却是大得异常。 可狐狸们多吃生肉,邢祚己是要吃熟食的。那烤得半焦的肉熟归熟,但腥气却没散去。从包里取出几个小皮囊,取了点盐和茱萸,抹在肉上,邢祚己这才兴致勃勃地啃起来。 妫伯晼就看着他吃那烤鸡,还要取点香料,不由得问道:“怎么,这鸡不好吃么?” 邢祚己含混道:“勉勉强强能入口吧,火候过大,鸡皮焦了,但里面还有些生。那些狐狸忒莽了,连肠子都不知道去掉。鸡血也没放干,腥气冲鼻。若不是饿极,怕是现在的太平都不吃这东西。” 他这厢说道,却不曾想妫伯晼突然暴怒,伸手打掉他手里的鸡,面色不善道:“难吃的话便就不要吃了!” 邢祚己纳闷,这大小姐怎这么喜怒无常,刚刚还好言让自己吃些抵饿,现在却突然伸手将食物打在地上,端是怪异得紧。 他却不知,狐狸们送来的,只有那些果子。它们多吃生肉,狐火清冷,拿来烤肉也不知要烤几年才能熟。而唯一会生明火的晏青石现在在三百里外的妫家,不敢给自己主家奉上生食的狐狸们便索性不奉肉食了。 妫伯晼倒觉得无妨,也就吃了。但路过鸡舍之时,想起石屋中的小贼怕是吃不惯这果子,于是自己动手烧毛蒸血,烤了只鸡算给他加餐。 她大小姐生来便是过得饭来张口的日子,哪里自己下过厨。‘一城焦土’拿真气烤鸡,说出去怕是能让妫仲常笑一辈子。 自己费了那么大神才做的加餐,竟被小贼说成勉强入口,若不是饿极,连狗都不吃,如何不怒。 邢祚己瞅瞅桌上的果子,叹了一口气,弯下身子,将那沾了灰的鸡捡起,撕开脏掉的鸡皮,又啃起来。 “小贼你”妫伯晼见他动作,满脸因恼怒而涌上的血红瞬间变成羞晕,连话都轻了三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邢祚己朝她摆摆手,拈开一颗靠着骨头的血块,平静道:“前辈与我相遇的时候,吃了我一根沾满土的雕翅。这鸡虽然味道不甚好,但也是青丘国的好意,若是浪费,岂不罪过?”说罢,又拿着啃了起来。 妫伯晼见他一边啃食,一边是不是皱眉,不禁问道:“小贼,真的很难吃么?” 邢祚己笑了笑,指着一些还泛着红的肉道:“熟了到还好,就是这内里靠着骨头的地方都还红着,有些难嚼。” 妫伯晼看了看他指的地方,伸出葱指,一抹火苗自指尖渡入那鸡肉之中,只见蒸汽四溢,原本鲜红的生肉竟是瞬间熟了。 邢祚己见状,面上一喜:“真气还有如此用途?当真方便无比,待我从苍梧出来,我也试试这般做法。” “燧人氏创引火之术,本就是为了制熟食。这般用,倒也算回归正途。”妫伯晼见他开心,自己先前的羞恼也一扫而空,微笑道。 俊童其憨,俟我于荆林。故而与战,其手也拙。 俊童其焕,下我于焦野。有命不察,交与并行。 至于青丘,过而炙禽。匪过之为炙,俊童饷之。(注1) 邢祚己一边兴致勃勃地尝着那火元烤出的鸡肉,一边问道:“对了,姐姐你刚刚说到灵台便是脑袋,那上面的三团火又是什么,还有,为何我先前见到的景象与玉佩显化的景象有所不同?” 妫伯晼这次耐心了许多,慢慢解释道:“你在灵台上显化的虚影,是你的识神。那三团火,便是你的三魂。白色为胎光,是你肉体的魂。肉体愈强,则胎光越盛。黑色名为爽灵,你若是越聪明,则爽灵越壮大。爽灵和你的识神共同掌管你的思维。而那五色的,则名为幽精,是你的情绪和现在你不懂,以后少主令会教你的。” 粉色主情,其余四色分别对应喜怒哀乐。妫伯晼正在情字正中,怎好意思这般直白的教他。 妫伯晼含混过之后,又道:“至于天上那由胎光和爽灵的分魂构成的,则是气修才会有的第八魄。妫家的先辈们称它为气魄。” “气魄?!”邢祚己将这名字又念了一遍。 “气魄站在灵海的显化,不知为何,皆为龙形,气魄盛则气力盛,气力盛则肢体勤,肢体勤则胎光七魄强,胎光强则反哺气魄。如此一来,修气一路,愈强愈强。” 随着妫伯晼的话,邢祚己想起玉盘中显化的情景,的确如她所言,当那小龙飞出之后,那炽烈的焰火与灵台下的石柱都有明显变化。 他若有感悟,自言自语道:“难怪鸣砌前辈让我去苍梧渊寻应龙,原来气魄就是一条龙啊。” 妫伯晼摇头,道:“武前辈是看不了的,只有文前辈可以。虽殊途同归,但意味不同。小贼你可记得,你那灵海之上,有着厚重的乌云不?” 邢祚己当然记得,若不是那乌云中有雷霆劈中自己还未成形的气魄,想必自己的气魄早已化龙了。 “小贼,你记住,那乌云,只有你有。所有其他修士灵海的天空,都只悬着一轮太阳!” 注1:漂亮的男孩子长的憨,在荆林等我。因为一些缘由要和他打架,他的手好不老实。 漂亮的男孩子长得容光焕发,在焦黑的土地上制服我。我与他有命运相连但没有察觉,与他一起前行。 到了青丘,我犯了过错,所以要烧烤鸟肉。并非因为我犯了过错而必须烧烤这鸟肉,而是漂亮的男孩子要吃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山神祭 “只有我一个人有?”邢祚己不禁有疑虑。但他突然又想起一事:“姐姐,你说只有我一人有,那你是怎么看见的?” 妫伯晼没管他问话,肃颜点头:“小贼,你可是有神力天赋?” “是啊,昨日你与我交手,若没有那天赋,以身体之力如何擒住你。好姐姐,你还没说是怎么瞧见我灵海里的云呢。”邢祚己点头答道,但依然好奇,这新认的姐姐是怎么望见自己灵海里的景象的。 “自然是昨日,用妫家的术法。等你明悟到令魂认为你可以修习术法,它自会教你。若不是初见你灵海有异,我怎会那么轻松地被你擒下?”妫伯晼听他提到昨日之事,面上有娇羞,但正事要紧,接着道:“那你在灵台之时,可想用过?” 邢祚己猛然想起,在灵台升起之时,的确想要用过,但是念头一起,只天空中有一声炸雷,脚下却是没有感到一丝的力量。 “那乌云便是我的天赋么?” “我也不知。”妫家那位前辈虽有言预,但毕竟谁都不曾见过。妫伯晼自然不知。她坐到邢祚己面前,望着他道:“小贼,你昨日求我不说出你羊兄的身份,那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邢祚己将一块鸡肉咽下肚里,道:“姐姐你说。” “小贼,妫家法门有少主令护着,你要说也说不出。但是你体内乌云的异状,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情非得已,不要乱说。”妫伯晼正色道。 邢祚己点头承应。 妫伯晼接着道:“你既然筑起了灵台,令魂也现身,那在令魂现身之前,可在玉盘中看见一串字?” “记得,当时我不知身处灵海,看见字的时候还猜想,变回原来模样的方法,莫不是用字记载的吧,那我不识字,岂不是要在那高台上困死?” 妫伯晼莞尔:“想要出来,只消有下坠之感便可,修习久了,就是躺下,也能回归肉体。想必你在里面表现的不争气,令魂有不悦,这才把你从台子上推下来的。至于那些字,我会教你些许。” “姐姐你也往西去么?”邢祚己不禁问道。 “傻小贼,不是姐姐往西去,是你要陪姐姐我往南行。” “那不成,我还赶着去苍梧呢。”邢祚己听闻自己要向别处去,连忙摇头。 妫伯晼笑了笑,再次单手一招,金光在石墙上照出一张图来。 “小贼,你从妫家出来,已经有四日。妫家所在的箕尾山,距青丘三百五十里,皆是山路。而于此去苍梧,有四千五百多里。青丘一地有狐妖盘踞,若不是荆林戒训,整个青丘国都会是想要吃你的妖精。但自此向后的四千里,不仅仅有山路,还有河流拦道,还有凶兽食人,就算你都能活着跨过去,那又要多久?” 妫伯晼指着墙上的南山地图,自右上至左边画了一条直线,道:“苍梧在南山西陲,青丘则在南山东北,你这一路而下,要过十多条溪河,翻二十余座大小山。以你的脚力,就算一日造筏过河,怕是到了苍梧,少则三个月后。若是中间再有凶兽流匪,这条路,你可要走上半年。” 邢祚己看着地图,虽不识得地图上标识的地名,但心料妫伯晼不会骗自己,只得苦脸道:“那怎么办,半年也只得半年啦,总不能不去那苍梧吧。” 妫伯晼笑道:“那你还要去赤水源啊。传闻,赤水源的那位先生,只有春夏方能露面。你去苍梧的路上花去半年,就算你当即如捡石子儿一般得了应龙魂,转身就直奔赤水源,你可晓得,赤水自源头流至苍梧,也有数千里之遥,你明年可赶得上?” 邢祚己一呆,随口道:“若是赶不上明年,后一年也无妨。” 妫伯晼当即给他浇了盆冷水:“小贼,你忘了,四年后的夏季,你要去薄山的!今年已入冬,到了明年夏季就只有三年,再缓一年,便是两年。山神祭可是大祭,你若不能早早的修行,怕是连入山的资格都没有!” “山神祭?”邢祚己疑惑道:“姐姐,你是说在一些村子和山洞里的那些石碑么?” 妫伯晼顿时惊异:“小贼,你生在五山中,连山神祭都不曾听过么?!” 山神祭,乃五山第一大典。 每逢十二载,五山中有碑的山神都会聚于中山的薄山上,肆意享乐。 而侍奉它们的,便是以姬家为首的拜山姓族。妫家特立独行,但也无能免俗。 侍奉的代价尤为昂贵,山神有百十之数,喜好各不相同,故而奉品也皆不相同。 有山神好食,则姓族烹千锅,奉四物(注1),糈米以奉之。有山神好美物,则姓族集璎珞,琈,水晶以奉之。有山神好战,则姓族捕五行十二相共计六十头异兽,驱入薄山下的山林。再派诸姓氏下的好手,或杀或降,竞以名次,这猎兽之法,称为百兽围。 山神贪享满足,便会降下赏赐,或为异法,或为珍宝。 每届山神祭皆历时三月,自仲夏至仲秋。这其间,薄山周围据传有瑞兽出没。 虽姓家人得了赏赐,但苦的,还是五山中那些靠碑而活的黎民百姓。山神领碑而走,那失了庇护的人,便只能自求多福。 可附近的凶兽岂是善与之辈?因此,每逢大祭之后,山神碑旁的村落总不缺血腥。 好在,那一年,村民们无需纳贡,也勉强算有失有得。 这是五山间最大的事,几乎生活在五山之中的活物都会被波及,邢祚己竟然不知,也无怪乎妫伯晼惊讶。 “小贼,到那时,薄山方圆百里都会被划为禁区,私闯者死。人族若要进入,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做那侍奉山神的仆人,但仆人不得修气,以免有歹人冲撞山神。其二,便是以气修或武者的身份,去参加百兽围!历届百兽围,各家各氏都是派族内的强者。但即便如此,能从其中出来的人数,往往只有十之二三。你现在虽有天赋神力,但入了那围场之中,依然死路一条。所以修习之路,断是不能缓的!” 邢祚己听得一愣一愣,中间山神祭的规则他记得不甚清,但是妫伯晼那句“修习之路,断不能缓,倒是听得真切。” 他皱眉沉思,开口道:“好姐姐,你说的我明白,但这去苍梧的路我必须要走,这可如何是好?” 妫伯晼微微一笑,道:“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 她手上印诀翻飞,印在墙上的画则起了点变化。在地图东南的一条河边,显露出一座城的模样。 “我昨夜已经传信给父亲,让仲常来接手青丘事宜,他是青丘国的女婿,推不掉的。而我,则要去姒家的朝阳城一遭。东南海上有大人国,偏巧妫家有个交好的姐姐与大人国有些往来,所以我想请她为你找个大人国艄公,你走水路去苍梧!” 有一道线自东北的青丘直直向南,连到那座城之时,又沿着河流,七弯八绕地通向苍梧。 邢祚己瞧见那路线,不禁问道:“妫姐姐,这怎么看上去比我走的还长?!” “路线的确比你直走要长上许多,但日程却要短上数倍。” “咦,这是为何?”邢祚己不解。 “此去朝阳城,青丘国主必须同行,以他国主的妖身,路上应当不会有不开眼的野兽拦路,日行百十里不在话下。等上了水路,大人国乃海上之国,每一国民都是一等一的水手。就算内河弯曲,也难不住他们,若是寻着水龙道,千里之路,也不过两日。你走这行程去苍梧,快则二十日,慢则四十日。比起自己跑上近半年,也不知好上千倍百倍。且你与我同行,我也能教习你一些字,和一些五山的概貌风俗,免得你个没有常识的呆小贼多走弯路。”妫伯晼收起那映射图画的法术,白了他一眼,缓缓道。 邢祚己大喜,连忙收拾起包裹,急道:“好姐姐,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走吧。” 妫伯晼笑道:“走什么?等仲常来了,我才能走,况且此时晏国主还要交代他走后国内的一些事宜,南山大河不封冻,莫急,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姐姐说得是,倒是我躁了。”邢祚己手上缓了缓,突然,他一个不慎,一个球状物体从包裹中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青出于蓝 “咦,小贼,你怎么会有蛇珠?”妫伯晼眼疾手快,一把抄住正要从床上落下的珠子,放在手里端详:“这是极上品的修蛇珠,小贼,你怎会有这东西?” 邢祚己瞄了一眼,道:“羊兄既然被你看破,也不怕与你说。这是鸣砌前辈在淯水斩的巴蛇,蛇骨被羊兄点了,现在在鸣砌前辈身上,我身上的是蛇鳞甲,除了一堆蛇肉,就只有这东西前辈觉得有用。” 妫伯晼将它又递给邢祚己,笑道:“巴蛇无毒,它那蛇胆除了苦还是苦。若不是你有羊,连那蛇骨都是废料。这蛇珠虽是好东西,但对于非水元的修士而言,也无大用。你收着便是,若你的始源真气为水,就吞了它吧。” 邢祚己接过,将它又收入包袱里。想起“羊兄”,不禁问道:“好姐姐,昨日你是怎么看出羊兄的真身的?” 妫伯晼笑道:“羊可是在妫家异兽谱上点了名的。在我用‘曜炎’刺你的时候,便是它御起双剑来挡,使金法的山羊,还是在这南山,想猜不出你那羊兄的真身才奇怪哩。小贼,若是你想让你羊兄没那么引人注目,就好好管着它。世上的丹师炼一柄天赋飞剑,约百出一件。五山的气修要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法宝飞行,则要到大气师。你的羊兄闪几下角,便能有这些神通,一旦暴露,端是有不少麻烦。” “大气师?!那岂不是半步入神?”邢祚己不由惊道。 五山之间的气修等级划分,并不以法术强弱,真气深浅划分。而是以对自身真气以及天地灵气的感悟定级。 当凡人以任意功法修出第一缕始源真气盘于丹田,就成了修士。修士一级,端是简单,即便是驽钝之人,潜行凝气一年半载,也是能修成的。 当修士将始源真气完全贯通奇经八脉,在体内流转周天,能让其在坐立行卧之间自如行走,盘绕间不逸散,则称为大修士。 无论大修士或是修士,都只能释放最为基础的法术,再高阶的,无论始源真气如何雄浑,都必然气竭。 大修之上,称为气师,气师一级,与大修士相似,不过真气流转之时,不再是不逸散,而是能够汲取天地灵气为己用。此一级,已可以真气外放,并使用相当强劲的五行法术。 当外放的真气于身外自成周天,能微弱地感应到身周的天地灵气,便被称为大气师。即便是最不济的大气师,也是能够以气驭物,于天空中飞行。因飞行之能在凡人眼中莫过于神人,故而大气师有另一称号:半步入神。 但也仅止于此。 人之五感有极,超脱之外,则再无可能感受。故而这入神的半步,自有气修起,不知挡下了多少人。 若是有人幸逢造化,将那半步迈出,那便成为接近神的存在,谓之小神。小神者,能聆山之微鸣,能洞千丈秋毫,肆意取天气之气为己用,自如逍遥。 再之上,便是所有气修的顶点——真神。虽与小神相似但有微末差别,虽然都能完全感应天地灵气,但真神会有更清明的悟道。便好似桨舟与帆船,虽同为舟,但风起之时,扬起的风帆会快过竭命地划桨,风愈大,船愈快。 气修虽有等级,但搏命之时,这些都仅仅是参照。人非野兽,以思为上。五行之法相生相克,奇门异术明谋暗斗。技法得当,凡人毙杀真神也不无可能。 虽有神名,但人终归为人。那些微末的技法能取人命,但在真正的神祗面前,则都是虚妄。 神祗之名,除开五山间形态各异的山神,便只有木神句芒,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其四人,无一不是通天彻地,有道是:句芒鸣啼,丰收千里;金神微喃,刀兵化犁;共工弹指,戈壁水原;火神一怒,焚天煮海。 但这些传说都过于久远,四天神或隐于五山,或居于南北之极,除了偶尔行走的信徒,这五山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天神的传说了。 妫伯晼听到“半步入神”之言,颇有不屑:“半步入神?笑话,祚己,你且记住,妫家上下,修炼妫法三十年还不踏入小神的族人,前所未有。” “叩叩叩~”就在邢祚己欲要再问下之时,石屋外传来敲门声。 邢祚己拉开门,却不见人,低头一瞧,一只滚圆的小狐狸瞪着黑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少主哥哥,大姐姐,妫家来人了,国主和长老已经去迎了。” “仲常来这么快?”妫伯晼从他身后走出道。 邢祚己听到妫仲常之名,心中颇是纠结:说起来,自己这两日的遭遇,皆是因他而起,但是说不上坏事,不过要让邢祚己感恩戴德,他也做不来。 少顷,不远处便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邢小友,哦不,邢小弟,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果然是妫仲常。他的身后,则跟着青丘国主晏无道与几位狐狸幻化的少女。 妫仲常见自家姐姐和邢祚己站于一处,面上似有喜色,将手里的坛子遥遥抛给妫伯晼,道:“大姐,那里面是我给你捎的好物,帝家的文巫造的,你且尝尝,若是中意,明年我给去龙城的船夫们下些订。” 妫伯晼随手接下那坛子,将泥封撕开,一股冲人的味道立时传出。妫伯晼眉头微皱,琼鼻又翕动了两下,登时闻着了里面的火意。面上一喜,仰头便灌。 趁此间隙,妫仲常忙勾着邢祚己的肩膀,将他拖至一旁,笑道:“邢小弟,哥哥我当初没骗你吧,我家大姐年轻貌美,温婉可人。上门求亲的人可以从妫门关排到淯水湖。如何?” 邢祚己死死盯着他坏笑的脸,面无表情。 “仲哎。”妫伯晼灌了一口酣畅,刚准备询问自家弟弟这好东西从何处得,却看见他已和邢祚己勾搭到一处,面上微红,笑了笑,带着那坛子酒入了石屋,好似要在这白日求醺。 妫仲常被他冷脸盯得浑身不适,忙打了个哈哈:“小弟,为兄脸上可有什么草叶沾着了,怎么你死盯不放啊?”言毕,还颇为装样地摸摸脸。 “你送我玉佩之时为何不直言是少主令?!”邢祚己终于忍不住他那厚面皮的模样,开口质问道。 妫仲常听他问话,反问了一句:“我若是说了,你还收么?” 果真是自家姐弟,这问答竟是如出一辙。 邢祚己不服,追道:“你可以明讲啊。” 妫仲常正欲答话,原本陪他来的晏国主身后,有两个狐狸化成的姑娘推推搡搡地跑到二人面前,二人打闹得欢,竟是撕开了衣衫的一边半角,偶有泫泣或娇媚的眼波流转。 气氛顿时变得旖旎起来。 邢祚己觉得这氛围有些熟悉,但也只是皱眉,并没有异动。 但妫仲常好似被她二人的媚术所引,缓步上前,牵住两只狐妖的手,道:“二位姑娘,可否给在下一个好,莫要在这明媚之处嬉闹,有人会为之伤怀。” 邢祚己想起来了,这好似昨日那狐族女子对自己所施展的法术,好似是叫做魅惑。 他刚想出言示警,却见妫仲常面上带着他熟悉异常的坏笑。刚到嘴边的警告之言又咽了下去。 而后,令晏无道在内所有的青丘狐狸们变色的一件事情发生了:那两只狐妖竟是满面春桃,羞红了面颊,其中一只低声呢喃道:“公子如此说,那便依了公子,还望公子示下。” 青丘狐狸中了妫仲常! 狐妖的媚术或魅惑,对多人使用,会效用大减;若是对族人使用,则半点效用都无,这是每只青丘狐都知晓的常识。 但是今日,一个人族,用狐族本命的魅惑,摄住了两只已经修成妖身的族人。 魅惑与狐火是青丘国的立国之本,昨日,妫伯晼一手大狐火镇住了所有的狐狸。今日,她的弟弟,用魅惑伏住了所有的狐妖。 自家的本命法术被人学了去,还用得比自己好,狐狸们自傲的资本被妫家姐弟撕得粉碎,挫败感在每一只狐狸妖精的心中油然而生。 妫家,妫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汝非汝,非吾所欲之汝 妫仲常四下看了看,眼中得意显而易见。 “给你们一点小教训,青石把所有都给了我,就凭你们,还是不够的。” 起身散去周围的氤氲,伸手在两只早已痴了的狐妖眼前轻轻抹过,两只狐妖顿时清明。 自己媚术不成,反被外人用本命勾了魂,两只狐妖听得他的话,顿时臊得厉害,连忙收整衣衫,一路小跑地入了边上的屋内。 “妫家接连三人,都不受魅惑,大小姐配灌灌羽,二少爷修炼妫法,连新任的少主也,唉!我狐族当真要落寞了么?”苏长老很是不甘,自己原本想为青丘谋更多好处,但哪晓得自己每一步尚未想好,妫家就已经早早的防备,也是气的吐血。 “苏姨何必叹息,天要我青丘入他妫家,岂是我们这些妖精能拦得住的?”旁边走出一只火红的狐狸,开口道。 苏长老见到开口的狐狸,不禁皱眉道:“小荆?!你怎么不镇守荆林,跑回国内作甚?” 说话的自是在荆林中为妫伯晼指路的荆娘,她看了眼自家的长老和国主,对着妫仲常低了低头:“荆林狐守晏荆娘,见过妫二公子。想不到我那青石妹妹当真将什么都给你了,妫公子,我和丈夫与青石一起长大,你可莫要负了她。我与我家阿白驽钝,还修不成妖。但即便如此,拼上性命,闹个妫家鸡犬不宁,还是绰绰有余的。” 妫仲常听到这狐狸自报家门,连忙蹲下身子,不敢站着俯视她,笑道:“原来是荆娘姐姐,青石叮嘱我来时若是遇到,还望报个平安。青石垂青,是仲常的福分,断是不敢负的,姐姐放心。” “小荆,你说天要我青丘入妫家,是何意思?”苏长老当真煞风景,人家一家人初见寒暄,竟也是一刻不给留。 晏荆娘乜她一眼,悠悠道:“大小姐是有备而来,是在我那捡了灌灌羽的。二公子偷了青石的心,也算半个青丘国人。至于这位小公子”她望着邢祚己道:“小公子则更盛常人,他可是以灌灌鸟充饥。三人都因个中缘由,不受我狐族勾魂。若不是天注定,哪有如此巧合?” “他吃了灌灌鸟?!”狐国诸妖皆惊,再看向邢祚己之时,眼中神色复杂了许多:有敬畏,有惋惜,还有怜悯。 邢祚己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不禁问道:“哎,大狐狸,你怎么知道我吃了那什么灌灌鸟?有什么问题么?” 晏荆娘桀桀一笑,笑的邢祚己直发毛:“我当然知道,前日你入了荆林,就被我家的小娃儿们盯上了。昨日公子屠鸟架火的身姿,我们都瞧得清清楚楚哩。” 妫仲常见众狐面色怪异,不禁皱眉问道:“这灌灌肉有什么问题么?” “二公子,灌灌彩羽能清神克魅,那长出它的灌灌鸟肉,效用更为极端,你猜猜是什么呢?” 妫仲常顿时想起昨晚在命碑上所看到的,恍然大悟,连忙将邢祚己带至一旁,双手按在邢祚己的肩上,神情严肃道:“祚己小弟,五山间异兽甚多,有些肉内藏剧毒,若非身临绝境,以后你莫要再胡乱吃食,切记切记。” 邢祚己点头,他到现在都不值那灌灌肉有何毒素,自己倒觉得一切安好。 “这灌灌鸟肉有奇毒,对普通人,或许一辈子的幸福便没有了。不过我等妫家人倒是无碍,你用心修妫法,等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自己中了什么毒,该如何解。这些我与姐姐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切记切记。” 邢祚己知道,仲常兄一般没个正形,但认真之时的话,还是要听的。 妫仲常将架在邢祚己双肩的手拿开,正色道:“小弟,你方才问我,为何不在交与你妫家少主令只是详说,可对?” 邢祚己点头,先前他的确有问过,不过被那两只狐妖打了岔。 “在那时候,我是把少主令送给了你。你天赋异禀,独一无二。”妫仲常说着,用手点在了邢祚己的胸膛上。而后抬手向上,点着邢祚己的脑门道“但不是送给你,在那时,你,只是一个山野里出来的少年。少主令最后认的主,是你。” 邢祚己被他这一个个你字整蒙了圈,什么是送给你又不是送给你? 他不懂,妫仲常也不准备解释:“祚己小弟,你且记住为兄说的话,做的动作。大姐只是将招引烙印打在了的灵海上,等哪一日明白了,妫字才会没入你识神里。那时,你才是真正的妫家人。在此之前,小弟你若是入歧途,不用妫家人动手,令魂也会将那烙印抹除。到时候,你便要好自为之了。” 这句邢祚己算是听懂了,虽然有满腔的疑惑,但妫仲常并未再与他多言。青丘的狐狸们还要与他讨论如何归属,以及一些成亲之事,祚己的路,还是交给自家大姐来领吧。 光,闪动的光,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熄灭的光。这是谷糠儿醒来时的第一感受。 —————— 轻咳一声,感觉比上一次醒来要好许多,胸口的疼痛也只是隐约,感觉已无大碍。凝神环顾,自己在一个木制的房间里,屋中一床,一桌,一凳。那凳子正在床边,悄悄诉说着这里主人曾经落坐的地方。桌上有一碗,碗边撒了些许水滴,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我在哪里?”谷糠儿自问道。当然这个问题他自己给不出答案。 回想起那日落水的情景,谷糠儿不禁后怕。 房间略有摇晃,桌上的烛火一闪一烁,侧耳倾听,屋外似有水波之声。 “我在哪里?!”刚出村的谷糠儿怎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耐着疼痛,掀被下床推门。 门外是一不长的木制走廊,走廊尽头有梯子搭下,有光,自那梯口处洒落。 扶墙前行,走至梯下,谷糠儿猛吸一口气,自那梯子向上爬出。 入眼先是一张硕大的龙旗随风飘舞,挂旗的木杆向下,是由一条条木板嵌合成的甲板,极目远眺,前方是无尽的汪洋,谷糠儿悚然,自己竟是在一艘硕大的船上! 成山乃内陆,不曾有湖,勿论大海。他听过村中长老描述过四海的模样,对那一望无际的水原充满着向往与畏惧。但当自己真的置身其中之时,谷糠儿发现自己错了,什么向往也好,畏惧也罢,此时此刻,在内心之中都占不上位,深深的震撼填于心间,只想大声地嘶吼出来。 “咦?烂木头你醒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此去一行家万里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身望去,正见到一个红服少女翻身坐在高台的栏杆上,皙白的小腿一荡一荡,在阴郁的天空下,晃得谷糠儿阵阵眼花。 只听得她声音传来“你都昏迷了近两个月,要不是见你还能进出气,我早就听弟弟的把你扔到海里喂蛟鱼啦。” “是哥哥!女英,我定然比你先!姐姐是偏袒你才那样说的。”高台上一个少年气哼哼道。见谷糠儿木楞当场,不禁又道:“姬家人,你怎不说话,我妹子把你从滹勺捞出来,你到现在都没个谢字么?” “姬家人?是说我么?”谷糠儿疑惑,陡然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别摸啦,你受伤的时候哥哥早就把你衣服换掉了,哎,木头,你可是在找这个?”谷糠儿不曾看清那被称作女英的少女的动作,就见她手中提了个皮质口袋,袋子上赫然烙了一个“姬”字。 仙子给的盐囊! “那是姓家仙子交与的盐囊,还请给我!”谷糠儿开口欲言,哪晓得自己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中只能发出“呵!呵!”的呼气声。 少女见他模样,急忙从台上跳下来,绕着他望,伸手摸摸,关切道:“木头,你真不能说话了么?” “哎呀!妫二公子所言无缺,喉咙真的坏了。三哥,这可怎么办,若是姬家来问责,该当如何是好?”少年见谷糠儿这番模样,当下皱眉朝着自己身后问道。 ”洪祺,不得无礼。仲常公子也并非没有给出办法,家中通药理的巫祝也并非没有,到时候请他们帮忙瞧瞧便是。”谷糠儿闻言望去,一个长发翩翩的白衣公子自船后走上前,淡淡说。 三人正是帝开明c帝卧明和女英。 虽然女英的关切让他心间一暖,但发觉自己不能说话,谷糠儿大惊失色,诸多的问题,对自己姓名的辩解,都说不出口。双手在空中胡乱地舞着,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不是姬家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帝开明见他急得冒汗,自楼梯走下至他身边,在他肩头轻拍道:“小兄莫急,当时你躺在滂水中已去了半条命,我家妹子好心,将你救起。同为天下人,帝家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现已过了立冬,我等也是要急着回东山,你迟迟不醒,我们也只好将你带于身边。小兄弟你若有要事交代,到了龙城,可请竖亥帮忙传信。若你执意要回南山,明年开春可跟随姬家的商船而走,如何?” 谷糠儿见自己在这一片汪洋之上,走也走不得,也不知家中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如何了。心下虽有挂念,但也毫无他法,村里的老人也只教了诸姓名字,不曾教与其他,谷糠儿自己连名字都不会写,更不用说用文字来解释自己的遭遇。 但好在这位被称为三哥的公子方才说,来年开春可以跟船回南山,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想来看在那盐袋子的份上,或许可以请求姬家捎带自己一程。 稍作思索,谷糠儿心中有了打算,倒也镇定下来。不再无用地挥舞双手,默默地点了点头。 “木头,木头,你真说不出话了么?”女英见他安定下来,上前摸摸他的喉咙,关切道。 谷糠儿默默点头。 女英见状,细巧的眉头蹙到了一起,眼中似有泪,道:“都是我,都是我。我不该给你喂那酒水的,若非如此” 谷糠儿听那白衣公子所言,面前这位叫女英的姑娘,怕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此番听来,也正是她,让自己无法说出话来。 谷糠儿连忙摆手,那日自己受了重击,放任不管定是活不成的。与救命之恩相比,这断声之过又算得了什么。 女英却是不管,眼瞧着双眸中的水光越积越多,好似再多一点,便能化作颗颗泪珠滚落。 谷糠儿大急,怎能让自己的恩人落泪? 但他又不敢伸手触那面颊,只能不停地发出“呵c呵”之声,在一旁胡乱地挥着臂膀。 女英见他着急的模样甚是傻气,顿时破涕为笑:“你个呆木头,手抓抓的挥,端是难看,好啦,我不哭还不行么。你断骨刚愈合,赶紧下到舱里去,过会儿有大风雨,再呆在这甲板上,小心又给断喽。等过了这风浪,我下去找你。” 谷糠儿见天色阴郁,且风也渐渐大起来。摇晃间,自己身上也隐隐作痛,当下便听从女英的话,摸索着进了船舱。 注视着谷糠儿入了舱内,帝开明皱眉道:“女英,过会儿你下去后,问问他的来历吧。此人应当不是姬家的人,这盐囊或许是他捡来的。” 帝卧明讶异:“三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女英也是一脸的疑惑。 “那少年,不通礼法,交流有无时无刻不含卑意,虽腰挺,但肩沉。这少年应当是南山某个村落里的人,不出所料的话,怕还是个黎民,吃过不少苦。虽说面相憨实,不过性子坚韧。他若是不回南山,想必羿大哥会很开心。”帝开明拂袖,而后道:“你们也别那么站着,大风要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朝阳城 朝阳城依令丘山而建,但其名却源于南方不远的朝阳谷。 再向南去,便是南海,海上西南万里之外,是祝融神的南极海光明宫。 据说共工的左膀右臂——水伯天吴,常居于朝阳谷。但光明宫多次派人探查,却一直未有任何发现。 姒冴走在城中,面色微寒。 果不如他所料,席座还不曾温,自己又被支派了任务。 这是多少次了?姒冴不记得,也懒得记。八岁修出始源起,呆在身后山庄中那属于自己的院落的天数,不曾超过二十。 “小五,漆吴山有异兽,你与戈氏的十三位去看看。” “姒冴,南海有张弘国的残寇,你与欧阳兄弟去看看。” “姒冴,白梧城发信说有人误入苍梧野,你去把他寻回来。” 每一次,坐在上方被称为父亲的人都如是说,而后自己便如是做。 七年,自己成了姒家三城最出名的猎人,成了姒家平辈最强的人。但他,也是姒家唯一没有拜过祠堂的人。 “老五,羽山神碑近日有异,碑下黎民伤亡不绝,你且去查探一番。羽山事了之后,去白梧城把老三换回来。” 这此如往常一样,自己交代完前一件任务,紧接着便布下后一件。没有多余的寒暄,没也没有宛如正常父子的问候。即便是通告了自己身体的异状,即便是距离春祭不足百日。 这是姒家家长方才对他所派下的新任务,全然不顾自己方才在回报时所说自己重伤的话。 在外,他是姒家的五少爷,姓家人,自然不必下等黎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虽冠有姒姓,但这城中平辈里,地位有如牛狗的,或许便是自己。 南山无冬,越南越暖。即便是过了小雪,也只是在稍暖的微风中夹了丝丝凉意。 但就是这丝丝的凉意,却是顺着领口,吹入姒冴的心里。 “咦?小冴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旁一个微胖的中年女子见到他,登时展露笑言,径直走到他近前,而后又高声向着周边喊道:“大伙儿,小冴子回来了!” “小冴子兽围回来了?没受什么伤吧。”这是一位老者的声音。 “姒老五,你个好小子去陪仙子,还舍得回来?哈哈哈哈!”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虽有凉意,不过朝阳城里的风,终究是暖的。 不过数息功夫,他的身边却是围了一群人,男女老幼,都是朝阳城中的居民。 “白马哥哥呜呜。”这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却是哭了起来。 姒冴见那女童在哭,连忙将她抱起,柔声哄道:“囷囷不哭不哭,白马哥哥在这里,谁又欺负你了?” “五少爷,你和三少都不在,我们可苦了。二爷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驭兽的奴人,带了一只彘兽,见人就凶,还把囷囷娘咬伤了,当时就把囷囷吓得着了相。如今我们在她面前,哪怕开口说话露了齿,都能把她吓哭。”一旁的汉子叹道。 “是啊是啊,小冴子你好久不在,大少爷和三少爷也都去了流黄湾和白梧城。不光是二爷,六少七少现在也是学着他们的哥哥日日牵着凶狗巡城,若是四少又从即翼沼回来,也不知道要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子。不过还好,现在你回来了,那几位少爷怵你,估计以后也要收敛不少。”那唤大伙儿过来的中年女子笑着道。 姒冴尴尬一笑,望着面前充满希冀看着自己的朝阳居民,不知如何与他们说起自己又要动身的事实。只得轻晃身子,哄着抱在怀里的囷囷。 “诶喂喂~我说怎么大白天你们这群小百姓聚在一起,也不嫌热臭的慌,原来是咱家传说中的小冴子回来了啊。”便在这时,一个让人听了便鸡皮四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众人望去,从山脚的姒家大宅中走出数人。正中之人约莫十七八岁,面色发白,眉目间与姒冴有些许相似,但神情倨傲,腰肢轻扭,明明是个男子,却做女儿姿态,直教人说不出地反恶。他身边跟了一个赤膊的汉子,汉子手中牵着一只似虎而牛尾的野兽。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一人牵着一条口水哈喇的大狗。 怀里的囷囷回头看了一眼,正望见那牛尾的老虎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哇”地一声,好不容易哄停的她又哭了起来。 “姒仲杌!”姒冴皱眉望着来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诶呦呦呦,过去让着你,当真长你脸了?连二哥都不会叫么?”姒仲杌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兰指轻翘,看得四下平民们一阵嫌恶。 姒冴并未理睬他,目光越过姒仲杌,对着那俩毛小子道:“老六,老七,你们也要陪他胡闹么?我此次办完事,就会把三哥从白梧城换回来,你们逃得掉么?” 姒仲杌身后的少年被他瞥见的时候就心下有怯,身子不由向后撤了两步。听到他的话后,更是腿脚哆嗦,其中一个少年带着哭腔道:“五哥,我们只是带着狗儿寻街防恶人,还不曾伤人。那日差点咬人的是二哥的彘。五哥不喜欢,我们马上把这俩畜生送去厨房,只求五哥替咱保密,可好?” 姒冴看着自己两个瑟瑟发抖的弟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日在妫市稍有交集,比起自己这两位弟弟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比起为了黑狗伙伴就胆敢对他出手的烂衣服小子,两位同族弟弟简直把骨气当屁给放了。 可再不济,也是同族的兄弟,姒冴也不便多说,轻叹一声,姒冴道:“你们且回去吧,此番我先记下,若是有再犯,三哥发善心放过你们,你们也得好好思量如何从我手底下脱身。” 俩少年听闻他的话,哪里不知自己逃过一劫,脸上一喜,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准备回宅子。 就在这时,姒仲杌妖里妖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哎呦,你们聊得欢畅,是当我不存在么?芍奴(注1),你且将这老虎放开。老六老七,既然你们那俩畜生没什么用,就让它们供点生肉,免得再浪费咱家的粮食。” 一旁的大汉听他号令,吹了几声有高有低的口哨,随之松开那牛尾老虎身上的绳索。听了口哨声,原本盯着女童的彘猛然回头,扫视一眼,随后径直扑上身后其中一条大狗身上,还不待其反应,便当口咬下,血光四溅。姒家老六和老七还有一旁的平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给吓傻,老六直到那似虎不虎的野兽顺着磕牙的链子望向自己时,才“啊”的一声,甩开栓狗的绳链,连连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注1:有芍国,黍食,使四鸟:虎c豹c熊c罴。——《山海经·大荒东经·芍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白马击彘 那抹下被牙勾住的链子的彘兽听闻哭声,倒也不再撕扯嘴下的猎物,抬头盯着姒老六,还沾着血的长舌舔了舔锋利的牙尖,眼中凶芒闪烁。 “不好!”姒冴是经历过兽围的人,此前猎杀野兽更不知凡几,自然认得这闪烁的眼神代表的是何种含义。 当即将怀里的囷囷过给她的父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快速说道:“囷囷莫怕,看你白马哥哥去打老虎。” 随后挥袍而走,径直向那彘疾疾奔去。 姒仲杌只顾对着姒冴示威,还不知身后那凶兽已然打起了自家弟弟的主意,见姒冴冷面奔袭而来,直以为他要对自己出手,当下心惶,失声道:“你要作甚?我可是你二哥!” 姒冴哪愿意与他废话,沉声轻喝:“滚!”袖袍一招,便将姒仲杌横横击飞。他这一出手,那驭虎的汉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姒老六依然在哭,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哭声吸引了那彘兽的注意。老七也是吓得两腿哆嗦,但见那凶兽望着自己的兄长伏身欲袭,惊惶之下,叫到:“六哥,快跑。那大老虎在望着你!” 姒老六听到弟弟的叫喊,稍稍止住哭泣,正欲抬头。那彘兽见状,骤然扑起。 当时是,彘兽腾于空中,向着姒家老六扑去,沾着鲜血的大嘴在姒老六的瞳孔中逐渐变大。被姒冴击飞的二少爷姒仲杌也堪堪从地上爬起,看见这一幕,原本便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顿时惨白一片。 “哼!孽畜!”姒冴面若冰霜,直冲彘兽近前,单腿踹出,水元暗含。“嘭”地一声,将那彘兽狠狠踹出数丈,直撞到姒家大宅的墙根发出一声闷响才停下。 这一下力道极重,彘兽也是甚为吃痛,在那墙根处尝试起身数次,才勉强支起身子,伏于地上,双眼死死盯着姒冴,眼中充满着忌惮。 姒冴先是看了看姒老六,见他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转身对姒老七道:“老七,速速把老六带回宅子里。难不成还要在这瞧热闹么?” 姒老七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管原本牵在手上的大狗子躲哪里夹尾巴去了,连忙跑到老六面前,将他扶了起来,两人连滚带爬地溜进了宅中。 见他二人进了门内,姒冴才转身对着那汉子冷冷道:“你是二哥的仆人,我不便动你。不过百姓家的国人,你且记住,这彘兽今遭却是因你驭兽之法不精而死,这笔杀孽,且要记你头上。”言毕,也不管那汉子有何反应,径直向彘兽走去。 那彘兽在山中也是横行惯的,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见姒冴往自己走来,眼中的忌惮不减,但双目充血,凶芒大盛。后撤半步,稍稍靠近墙边。当姒冴走近至五步左右之时,低吼一声,却是向一旁侧前跳开,四爪墙上轻点,而后腰身一拧,竟是从姒冴的上方向他扑去。 姒冴见它动作,暗道一句:好畜生! 原本那彘兽只如一般虎类大小,即便纵身扑跃,也不过半丈来高,但依然比一般成年男子要矮上些许,但此番这彘兽在墙上点了一下,却是将自己的身躯又拔高数尺,腾于空中,自上而下,就似那猛虎下山,其势,不可挡。 不远处的囷囷见那猛虎之姿,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感觉自己的白马哥哥要血溅当场,轻呼一声,直把头转了回去,不敢继续往下看。 姒冴也知晓其中厉害,自然不会傻到硬挡,疾疾侧身闪开那一下猛扑,同时竖指掐诀,只听得一声:“涌泉!”随即握诀成拳,狠狠地捣在刚刚落地转身的彘兽面颊上。那一拳极为刚猛,似是有千钧之力,只听得骨骼错位之声响起,那彘兽的脖颈直接转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身躯登时软了下去,“扑”地一声倒在地上,微微荡起一片尘土。虎躯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此时细看,彘兽的半边面颊完全被捣烂,眼球暴突,下颌稀碎,眼见着就没了声息。 人群之中,有一面色范青的中年人,望着姒冴,眼中隐有光芒闪烁,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却又笑着摇了摇头。 转身而走,斗篷微微掀起,露出内里水蓝的衣衫一角。 “姒冴,你竟以身纵法?!”其他人不明其中厉害,但是同为修法的姒仲杌却是看在眼里,骇然于心。 若是真气外放,必然是竖掌而非握拳,更何况即便真气外放,也绝不会有如此刚猛之力。凡人之拳怎会有那般势大力沉?更何况虎骨刚硬,若是想将其打烂,所需力道,岂是凡人手骨所能承受?即便有人能用真气淬体到此境界,真气之精纯,至少是神级,断然不是现在身为气师的姒冴能有。 姒仲杌只看见方才自己的五弟掐了一个水法的诀,倒也不是什么精妙的诀法——涌泉术,水法入门之基础。 水法在五行之中,与木法一样,相比于火法或金法,用以伤人的手段有限,重伤之法更是少之又少,倒是在民生农劳之处上有不少的效用。但与木法的万物皆生生不息相比,水行法术却必须由水为媒介方能使出。就如这涌泉术,此法是用以调度地下泉水向上翻涌,以此来灌溉地上百田的一道极为简单的利民术法,甚至并非水修的姒仲杌都能稍稍施展一二。但是,方才姒冴身边并无泉水,他将涌泉术握在了自己拳心中。 体内行元,身外施法。这是天下所有气修的共识。以身纵法,这是气修之人的大忌。人生而脆弱,脆弱到在身上施展如涌泉术这样的术法,都有可能爆体而亡。 但此时此刻,姒仲杌却看到,自己的弟弟,在自己身上施展了涌泉术,非但没有爆体,而且力势千钧,即便凶狂的彘兽也是一拳打死。如此反常之事,怎教他不骇然。 姒冴也是被自己方才的这一击的力道吓了一跳,体内施法,是他从妫市回来的路上勉强尝试出来的。实处运用,此番倒是头一遭。 那日在妫市与邢祚己仅仅交手了数下,姒冴就始终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他稍后又与妫仲常有触,相较之下,那种怪异之感更盛。可当时急着离开,倒也不便细想。 可是到了晚间,收拾好离别之情的姒冴却怎么也抛开不去那份怪异之感。他对真气感知自小就甚为纤细,真气乃流水,似活物,似有灵;术法乃器具,即便生龙活虎,却也只是施法人的手段。姒冴深谙术法不入体的道理,但是细想白日里遇到邢祚己的情形,却又皱起了眉头。 那破烂衣裳的少年在第二次搭住自己肩膀之时,其力道似凶兽之口,但是姒冴的真气感应却并非若此。自己肩上的手并不属于一个活人,而是一座山,一座正在缓缓成长的山,在其间感受不到丝毫灵动的真气,有的只是浩荡的黄土。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有人施展了拔山之术,而那术法长出的山,伸出了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冬风暖 每每想到此处,姒冴便觉得很是惊异。 事若反常必有其理。姒冴坚信这一点,当下便将那少年容貌记在心里,若是日后能再相见,倒想与他好好切磋一番。不过,邢祚己的出现,却打破了姒冴的气可外放,法不入体的固有概念,于是乎,在回朝阳城的路上,他便以最为基础的涌泉术做了试验。 他的修行一路,都是不断地摸索出来的。他天资聪颖,行气法门乃是自创,涌泉术等水系法术也是观天地河流独自揣摩出的。这一次做这以身纵法之试验,也只是作为一次法术的尝试罢了。 身体血液为流水,树汁果浆亦为流水,他以椰瓜练手,以涌泉术法操纵汁液在其间流动。相对于五行中的其他四行,倒是好练许多。不过饶是如此,路上捡的椰瓜也不知爆了多少个,直到临近朝阳城,才最终成功用涌泉诀让椰瓜中的汁水打漩而瓜不破。至于以身纵法,也不过是方才见那彘兽腾空之时莫名冒出的想法而已。直到施展之后,方才想起一路上无数被法术撑爆的椰瓜的惨状,不禁有些后怕。 可姒仲杌不知他乃首次这般,只当他已然掌握以身纵法之玄妙,当下惊得说不出话来。那芍国的汉子也直直盯着他,眼中似有精光闪烁。 姒冴看着趴在地上说不出话的姒仲杌,冷冷道:“就算父亲未准备让我进祠堂,我姒冴也是家里第五子,你这当哥哥的没有做表率的觉悟,就莫要拿兄长的架子来压我。若是你能好好地当一个守本分的姒家后辈,不管你的木修能否抽芽,小五的这声二哥,还是叫的出口的。” 姒仲杌人如其名,虽为木元,但至今施展抽芽术,连点绿光都不曾看见。而隔壁同龄的妫大小姐在几年前便有“一城焦土”的凶名在外,自卑之下,倒也走上了自暴自弃之路。对本就不怎么待见的弟弟们,却是更加地刻薄起来。自那以后,姒冴,就再也没唤过他二哥。 姒仲杌听得姒冴如此说,坑下头,见不得面色。 姒冴撇下他不管,又走到城中的人群里,轻轻拧了拧囷囷的小脸,笑道:“囷囷,那大老虎已经被白马哥哥打死啦,不怕了啊。”囷囷虽然没有看见姒冴一拳打死彘兽的瞬间,但其后并未听到惨叫传来,倒也放着胆子望了望,只看见那大老虎躺在那处一动不动,周围的大人们也暗暗叫好,也晓得当是白马哥哥赢了。 此时听白马哥哥轻柔的声音,囷囷朝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她爹爹的脖子里。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将这女童折磨的疲惫不已,放松之下,却是一下子在她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朝阳城山腰的一处亭台,一位中年的汉子遥遥望着山下城中的情形,面色极冷,似隐有怒容。 一位妇人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边,看了眼这中年的汉子,又望着山下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姒冴,柔声道:“沐一,十六年了,你依然不肯放下么?” 男子回过头来望了妇人两眼,深吐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就算你不肯原谅绡儿妹妹,但是冴儿却不应受这苦楚啊。”妇人面有苦色,接着道:“今日你不顾冴儿重伤初愈,又将他派去查那羽山神碑之事,可见到他低头后的神情?无论我这做姨娘的如何照顾,可他最想要的,却是你这做父亲的认可啊。” 男子踌躇了片刻,而后挥袖走出亭子。那妇人哀怨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让他去白梧城待命,既然如此,就让他驻在那里吧。”那男子遥遥传来的言语,让那妇人先是一愣,而后大喜。 城中的姒冴还不知自己羽山之后的事情已经在身后的山亭间决定了,他刚刚将自己要立即动身去羽山的事情说出去。 原本热络的人们当即冷了下去。 他年岁不大,但众人皆知,姒家主不待见他,五岁便让他随姒家的猎队和鱼船出去围猎,十岁往后,但凡姒家有何任务。只要五少爷在,便不会有其他人的事情。如此番这般,他刚回来,又被派出去的事情,也并非头一遭。 不过也奇怪,家主姒沐一倒是对姒冴的修为甚有信心,连之前姬家为山神祭做准备的兽围这种稍大之事,竟也是让他独自去的。 即便他在城中时日不多,但朝阳城里的居民却从与他同行的猎人渔夫处知道,五少爷为人心善,即便经常板着一张冷脸,其实心里软着呢。 “五少爷你等会儿。”胖妇人向姒冴招呼一声,然后反身走回屋内。待她再次出来之时,手上多了个物件。 这是一面巴掌大的铜盘,盘上开了两个槽口,由一根宽皮带子扣着。 “这是?”姒冴不禁好奇道。 妇人将那护盘套在姒冴头上,望着他身上的黑袍边角处的白花,心中一酸,却又笑道:“这是我原本准备给我家那位的铜护盘,不是说金生水么,你也可以用上的吧。就先给你了,反正这要算在囷囷爸头上,不怕他不给我再打一个。” 囷囷爸也笑道:“将好,将好,算在我头上便是,婶子,明儿你到我坊间来取你家那位的。就当是谢过五少爷啦。” 姒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本就是我们姒家人闯的祸事,怎敢当这谢谢。”说话间,正欲将那铜盘卸下。 一边一个瘦汉子道:“五少爷你还要这般说嘛?你不是到今天都没进得了姒家的祠”他话没说完,却是被胖妇人一脚蹬开。胖妇人细眉倒竖,狠狠瞪了那瘦汉子一眼,回头笑着对面色有些不善的姒冴道:“小冴子,跟大伙儿客气什么,没有姒家,这朝阳城哪来的平安?大少爷和三少爷也不是没收过我们送的东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姒冴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看看四周希冀的眼神,也不便再说什么,半褪下身上的黑袍,将那铜盘贴着心口放置。 冰凉的铜盘甫一触身,体内的水元好似受了什么吸引,在体内的周天之外,又生出一个很小的循环,将那铜盘连接了起来。那循环不大,倒也效率,随着心脏跳动,真气已然开始渐渐凝结壮大。姒冴盘算着,约莫一日,这小循环便能溢散出一小道精纯的真气进入全身的大周天之中。不过每日能渡入的真气不大,对大周天而言有可有可无。 当真帮了大忙!姒冴不禁心道。 他体内被狏即种下的火种,依然在他体内水牢中还未熄灭。这些日子他也没少想磨灭这团火,可每每想要磨灭之时,自己便头脑发晕,再下重手,自己便会昏厥过去。醒来之时发现,即便不用水牢困住,那火种也不涨不灭,悬在丹田中,就那么静静地,慢慢地烧着。自己也不知这火种到底是什么,可是就这么放任他烧着自己的真气,倒也不是办法。若是自己因故全身周天的真气只剩下丝毫,被这团小火烧得干干净净,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但此时心口链接上铜盘,却是单独又开辟一个循环,虽然气若游丝,但真实存在。哪怕全身大周天的真气被这火苗烧得一丝不剩,有这独立的小周天溢散的真气为引,恢复起来也比什么都没有强上万倍。 从无到有,山重水复;从有到优,柳暗花明。 姒冴当下也不再说推辞的话,重新将袍子穿周整,谢过了朝阳城街坊的好意,踏上了姒家在朝阳城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船,向西方行去。 便在姒冴离开朝阳城之时,朝阳城北,令丘山后,两道骑乘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即至朝阳 “妫姐姐,所以,你这金纱红衣,便是火极修为。而我若是有了真气,也需有相适的衣袍,对么?” “对,但五行气修之外,还有两种衣着纹饰,你在行走五山之时最好少有交集。一个是全身水蓝,一个是火绒赤文。” “这两个分别是水火么?可水修着黑衣的呀。” “祚己,那两种衣着,并不代表衣着主人的修为。而是势力。拜入共工台的,着一身水蓝;拜入光明宫的,着简衫,但裸露的皮肤上有大片的赤色文身。派系内阶位不同,文身与衣袍式样也不同,这两派在五山间行走,相互遇见,必是要打起来的。你若是碰上某一派,就趁早把你少主令祭出来,会免去诸多麻烦。” 妫伯晼坐在一只巨大的白狐背上,上身倚在由三根狐尾拱成的靠背,左腿直直搭在那狐狸的肩脊上,右腿却是从裙子裁开的摆边滑出,露出一条惊人的雪白。脚上趿着的红布鞋子,在摇晃中悬悬欲坠。仰头将手中葫芦里最后几滴汁液倾进嘴中,咂了咂嘴,好似意犹未尽。 白狐后方不是很远处,是坐在长毛羚羊身上的邢祚己,他双目清灵,正伸着脖子向四周远方眺望,偶尔扫过一旁能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双眸却如古井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们边聊边前行,此时已然快到朝阳城了。 那白狐望了望天色,又回头看了看背上毫无形象的女子,青色的眼眸中露出无奈的眼神,开口道:“大小姐,照你们人族来看,我也算是一年轻男性,你在我背上坐成这模样,也太放浪了些个。” 妫伯晼又抖了抖手里的葫芦,确认其中确实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随手将那葫芦放到一边,没好气道:“晏国主,你也知道是我们人族的思想,那你是人嘛?就像你们化成狐狸我们瞧不出美丑一样,现在的我在你眼中难道还是绝色不成?我弟弟那厢且不管,难不成你与母狐狸做那羞人的事情,还要特意化成人形?” 这白狐正是青丘国主晏无道的原形。 妫家夺了姒家的属国,尽管青丘与姒家始终是无有供奉的,但名义上,妫家终究还是要来朝阳城商谈的。 她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却是将青丘国主呛得尴尬异常,默不吭声地又将头转了回去,不再管背上那位小姑奶奶。 他没接话茬,妫伯晼却借着酒劲,又接了一句:“我想要给看的人视而不见,你个狐狸也不瞧不出美丑。放浪一下,又有何不可?” 晏国主抽了抽眼睛,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邢祚己,低声问道:“你还没把灌灌鸟的事儿告诉他么?要不干脆你自己帮他解了不好?” 说起邢祚己,妫伯晼登时来了劲头,俏然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要帮他解?” 顿了片刻,又丧气道:“路上这几天又不是没看过,他那灵海,只能远观,靠近不得,更别说去解那灌灌鸟的毒了。告诉了又如何?铁树不开花,水浇多了还会烂根。待到他悟了明理,玉台里的令魂自然会教他的。” 晏国主听罢,也只是晃了晃脑袋,默默前行,不再言语。 待他们绕过面前的山,狐狸模样的晏无道停下,朝着身后不远的邢祚己说道:“少主,你先把太平捉了安定下来吧,我给羊施展个幻术。朝阳城不似妫市,其内有固定丹师坐镇。若是将它认出来,免不了有麻烦。大小姐,你也下来收拾一番,我若要进城,身为国主还得要有个人形。” 妫伯晼缓了缓酒劲,从狐背上跳下来,稍整了整裙摆和那金色的纱衣。帝家人的酒虽好,但也不能耽搁了正事。当然,装酒的葫芦空了,也没法子再饮。 邢祚己闻言,一把从羊背上跳下,拿下它背上的行礼,对羊道:“羊兄,去把太平捉回来。” 羊打了个响鼻,一路溜颠地入了旁边的草丛。 妫伯晼听到晏无道对邢祚己说的话,笑了笑,道:“国主,小贼的羊兄就不用施幻术了,朝阳城码头在城外,过会儿他便在那里上船离开。” 听到妫伯晼这么说,晏无道便也作罢,硕大的白尾将自己全身包裹,待到羊赶着太平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又变成那衣衫翩翩的俊美男子模样。 朝阳城和妫城同样依山而建,但朝阳城为姒宅辅城,虽职坊齐全,但不如妫家市集那般繁华,因此,乍看之下,朝阳城相较妫城要小上许多。 妫家势强,且有妫门关这一奇门守山,下城妫市也不过设了个管市兼当防卫。朝阳城不同,令丘山为奇山不假,山上不生草木,偶尔还会有岩浆自山腰处涌出,称为天险也不为过。但山下乃平原,为防意外,姒家在此依然建了一道半圆的城墙,从黑水引来的人工河自城墙下流过,墙上偶有姒姓下的氏族子弟巡逻。 邢祚己也是见过城池的。中山城也不少,姬姓辖城便有三座,更不提姬姓下闻名的强氏。诸如火神的本家祝氏城,黄帝子裔的祁氏连城。相比于中山动辄成片的城区,姒家朝阳城,遥看之下,稍有些单薄。 朝阳城口边的码头上,一位一丈来高的粗衣女子扛着一根两丈长的篙杆,站在一蒙面青衣负剑之人身旁,或许是高个女子身形太过明显,码头上不时有人侧目向她二人望来。妫伯晼遥遥瞧见那高大的女子,又瞧瞧她一旁的青衣之人。笑着对一旁的邢祚己道:“小贼,你还真是走运,莲姐姐不光找来了大人国的人,还是个撑篙的艄姑,有她在,你这水路行程,能再减一半时间。” “大人国人?果然身形高大。”邢祚己望着那鹤立鸡群的粗衣女子不由叹道。 那高个女子瞧得远也清楚,妫伯晼衣衫如火,甚为显眼,早就将他们一行三人指给腰侧的青衣人看。那青衣之人看着那朝她招手而来的妫伯晼,对那艄姑说了几句,留下她守船,径自走到三人近前。 晏无道端详了那青衣人片刻,不禁奇道:“妫家里还有其他诸国之人?敢问这位友人可是君子国出身?” 青衣人看了他两眼,冷冷道:“俊美不似凡人,想必阁下便是青丘国主吧。妫家胸怀博大,你这老狐妖不也要姓妫了么。我这几近枯死的华花郎,有幸得天渡老人引渡,只是苟求了一处容身之所罢了。君子一国,就莫要再提了。”她声音清澈,却口气老成,言语中有说不尽的沧桑与劳累。 随后,向着妫伯晼福了一福,解开背上的佩剑,递给妫伯晼,道:“大小姐,君莲修行不精,妫字诀尚不能凝成,姑且还以莲心剑与面目证身吧。” 妫伯晼刚接下莲心剑看了一眼,又闻她之后所言,登时色变,忙道:“莲姐姐,有莲心剑即可,不用” 可为时已晚,妫君莲面上的蒙布已然被她自己解开,妫伯晼面有不忍,邢祚己只瞧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便是活了几百年的晏无道,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黥女君莲 那是何样的一种面目? 晏无道听她声音,只想若是一妙龄女子。然确实如此,君莲君莲,适龄之时,正若莲花盛开。但如今这盛开的莲花之上,却斑疤纵横,一直蔓延到脖颈以下,直入衣中。她面目微肿,似有黄脓在嘴角皮下若隐若现,鼻骨也被人剜去一块,更不用说残破的耳朵,撕裂的双目,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留下如此伤痛。最为骇人的是,她的脸上,自额头至人中,深深刻着一个藏青的文字,那字上自下辛,赫然是一个罪字!幸好他们距码头还稍远,人们的注意也多被那大人国的船娘吸引,倒也没有外人看见这骇人的面庞。 妫君莲淡淡道:“无妨,少主和国主也不是外人,今日不见,同在妫家,他们迟早也是会见着这副面容的。” 妫伯晼听她如此说,也无法再拦她。望见因吃惊而盯着妫君莲面庞的邢祚己和晏无道,一股莫名的怒气冲上心头,分别在他们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望着齐齐抱起脑袋蹲下叫痛的二人,怒道:“女儿家的脸是你们能这样盯着看的么?” 妫君莲连忙将她拉住,一边将面上蒙布戴起,一边道:“君莲心知自己面目骇人,少主和晏国主被吓着也情有可原,妫家无浅薄之人,大小姐莫要动怒。”原本应当是妫伯晼安慰她才对,但现在却好似反了过来,变成妫君莲劝慰大小姐了。 妫伯晼怒视二人片刻,这才平复下心中的怒气,拉着妫君莲的手走到一旁。 等邢祚己和晏无道好不容易揉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妫伯晼与妫君莲已经手拉着手聊起了闺中事。不过妫君莲性子淡,多是妫伯晼一人在说。 “君莲姑娘”开口的是晏无道,他刚开口,妫伯晼一眼瞪来:“莲姐姐单名一个莲字,君子是她原本的国名,就不要再提了。” “莲姑娘,方才无道莽撞,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晏无道改口,打了个揖道。 邢祚己在一边,也学模学样地拱了拱手,直起腰来好奇道:“莲姐姐的脸上,除了中间那字似是南山秘法,其他伤疤倒更像是被野兽袭了。但又什么样的怪物才会伤到脸?” 他自小被丹叔捶打,各种武器也是随手拿来,别的不说,光是辨伤一学,邢祚己当真算是无师自通。 妫伯晼闻言又柳眉倒竖,刚想给这不通人情的小鬼些个教训,却被妫君莲给拦下。 邢祚己不过十多岁,又缺了礼教,更何况灌灌鸟断情,初次见面,便说这无情之言,妫君莲心下悲苦,但也怨不了他。 妫君莲惨笑道:“怪物?少主说的对,那确实是个怪物。君莲此次出关,便是要给那怪物定个死期的!”她虽说的缓慢,但言语间坚定而凌厉的杀意,却让听见的所有人心中一寒。 四人无言。 妫伯晼决定不再将这话题延展下去,当下拉起妫君莲的手,一边向码头走去,一边岔开话问道:“姐姐,你带我去看那备好的船与船家吧,方才远远就瞧见大人国的船娘,也不知道你如何找来的。” 妫君莲此时也收整了情绪,开口道:“我与她母亲为同命人,请帮个忙,也算不得大事。不过钊娘只答应送少主到苍梧野,虽然苍梧野上会有支流流入苍梧渊,但钊娘却绝不会撑船入内,这是我与她约好的,少主也莫要勉强。”这话也说给了邢祚己听,邢祚己当下也点了点头,记在心间。 行至码头,妫君莲指着邢祚己向那船娘道:“阿钊,这位小公子就是我拜托你送去苍梧渊的人,与他一同前去的,还有这只长毛的巨羊与这黑狗。”随后转头向邢祚己说道:“少主,阿钊便是你往后三个月的船娘,称她钊娘便可。他们大人国饮食与我们无异,备齐的餐食你也均可放心吃。我与她有半年凭调之约,现下尚有三月时间,便都给你了。你若从苍梧渊出来的早,她还能带你去昆仑赤水源一遭。” 邢祚己一喜,却听那粗衣的大人国女子说道:“莲姑,就是这傻小子要入苍梧渊?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怕是没可能活着出来吧。” 妫伯晼闻言,有些恼怒。妫君莲见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让自己来说:“阿钊,他是我妫家新任的少主,让他去,自是有相应的把握。你且莫要再多言,将他送到,我们的凭调之约便算完成。” 钊娘面上讥诮,昂头道:“莲姑,我与你打个赌可好?我二十日内送他入苍梧,这小子若是能在惊蛰之前爬出来,送他去赤水源的时间不算,我再输你半年差遣。若是这小子出不来,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妫伯晼闻言,不由出声道:“钊娘是吧,难道你不知莲姐姐的出身么,君子不争,怎么会答应赌约这种事情?” 妫君莲沉吟片刻,出乎妫伯晼意料的说了一句:“阿钊,除了不去诛奢龙,其他之事,我都能应你。你若是答应,我与你赌一场,又有何妨?” 钊娘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莲姑,那不成,不成的!若是那件事你不允,你得加注到两件!” 妫伯晼听她又加筹码,顿时不悦:“大人国民,你莫要得寸进尺!” 哪想妫君莲却是一口应承下:“好,那我便与你赌了。” 妫伯晼惊讶,忙道:“莲姐姐?” 妫君莲解释道:“君莲现在姓妫。方才大小姐也说了,君子不过是原本的国名,弃了便是弃了。大小姐和妫家敢让少主这么一人去苍梧,想必也是放心的。钊娘是大人国最好的江流船娘,能得她半年的差遣时间,这有利于妫家的赌约,有何不能答应的?” 她言至于此,妫伯晼也不好多说。 赌约已立,钊娘便招呼起来:“时候不早,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速速交代了吧。”当随后径自走上停于一边的船上,将船篙拄入水中,准备出发。 邢祚己走到妫伯晼面前,从包里掏出那巴蛇珠,递给妫伯晼。 妫伯晼讶异:“小贼,你这是何意?” 邢祚己挠了挠脑袋,腼腆一笑:“好姐姐,你要去姒家,可否帮我将这蛇珠转交给姒家的五公子?”见妫伯晼不解,邢祚己只好接着解释道:“那日在妫市,太平挑的事,是我误会他了。当时我也上了头,还与他交手,虽然应当是我吃了些暗亏,但终究多是我的不是。你也说过,这蛇珠对我无用。五公子穿的是黑袍,应当修的水法,那这东西对他或许会有些裨益。下次相遇,也不知何时,你帮我转交给他,也算是替我向他陪个不是。” 妫伯晼接下蛇珠,不由得对面前的小子多看两眼。他与姒冴在妫市的交锋,这几日邢祚己也有提及过,但没想到,小贼竟在此时,有如此觉悟。 少主令辨人,当真从未有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