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弃妃倾天下》 第60章：上山找水源 楚明华红唇微微抿起，面色严肃。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头顶，楚明华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凤瑕。 “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已经是两天内他第二次说这话了。 楚明华狐疑的抬起头看着他削瘦的下颌，上一次她回答说有钱能是鬼推磨，现在看来，怕是给别人知道他有钱的话，他们才会更快的变成鬼！ 凤瑕垂下头，对上楚明华的视线，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扬，楚明华脑海中顿时出现凤瑕一脚将王吼踹出几米远的画面，忽然就不害怕了。 “我知道了，你的妻女我会帮你治，至于你……” 楚明华声音停顿了下来，她凝视着王吼，眉头紧蹙。 “姑娘放心，若不是大丫和如娘情况不好，这些孽报我早就想去了结了，等她们好了，我去官府自首。”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终于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当证人指出那些主犯，或许能将功折罪，逃过一死。” 这也正是她一直想做的，王吼还有些良心，听得进劝，若是他们团结一心毁尸灭迹，到时候怕是官府来了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村里其他的人病人我也可以医治，但这是治标不治本，你们得这个病是因为被污染的水源，就算我将你们医好了，其他人也可能因为水源又发病。” 听到楚明华的话，王吼和如娘都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是因为水？！” 如娘声音微微颤抖，她一直想不通这怪病的由来，随着得这病的人数逐渐增多，村里人都人心惶惶，她最初以为是传染，但几乎每家都有人生病，但偏偏家里同住的人又是好的，现在听楚明华一说，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 村里都井已经干涸了多年了，他们一直用的都是那条溪水。 楚明华点了点头，“这种虫离不开水源，至于具体是哪里的水，我需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楚明华的话犹如惊雷在王吼的耳边炸响，他久久呆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为何我们没事？” 干涩的声音响起，王吼紧盯着楚明华。 “你们说不定也感染了，只是身强力壮，病情并没有表现出来。” 通俗来说，就是他们的免疫力强，感染了寄生虫但只是隐性携带者，一旦身体出现问题，机体免疫系统就强势的应对了过去。 说话间，楚明华打开药箱，开始给如娘穿刺抽液，见她抽出来的淡黄色液体，王吼对她的信任更多了几分。 一千毫升的液体抽出来，如娘的肚子明显小了一圈，楚明华又给她服用了吡喹酮和保肝药药物，叮嘱道：“腹水我会分成几天给你抽，这写药物你要长期服用，不可间断。” 如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楚明华又同样给大丫治疗。 第四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凤瑕走在前方，白芷撑起一把伞站在楚明华身后，杨柳跟在她的身边。 “小姐，你一个人能做那么多吗？如娘不是略懂医术么，要不然小姐教了她去，村里的人就让她来应对算了。”白芷轻声道。 如娘和大丫除了虚弱一些，看上去已经正常了，这几天小姐还给如娘打了一个叫营养液的东西，如娘的脸色天可见的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不，今日他们出来寻找水源之时，小姐就吩咐如娘去将所有得病的人都聚集都她家来，小姐会给他们穿刺抽液，再将药物发下，过几日便可启程回京了。 听见她的话，楚明华摇了摇头。 “如娘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不能做这个的，你看上去简单，但若是穿错了地方，可能会危及生命。” 腹部那么多脏器，不说别的，就说若是连续损伤脾脏造成脾破裂，有可能就大出血而亡，而且，那么多人，每次都得换注射器，她不放心将那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交到如娘手里。 两人说着话，前面的凤瑕忽然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 凤瑕回凝视着前方，白芷连忙推着楚明华上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水库，他们一路寻着溪水找上来，这里地势高，是周围溪流的发源地。 “这……”杨柳凑上来，看着绿绿的湖面，顿时语塞。 “这是水体富营养化。” 楚明华的声音轻轻响起，所有的目光都从水面转到她的身上，等待她的解释。 凤瑕的眸子眨了眨，看着楚明华的那对眸底破碎出一股摄人的幽光。 他发现楚明华总是知道一些古怪的东西，根本不能用小辈或是单纯的闺门小姐来看待她，她的学识极其渊博，和她在一起就不自觉的以同辈眼光来看待。 “水源被污染后，植物会过度生长，你们看那层绿色的浮藻就是水体富营养化的标志。”楚明华说话间，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帮我装一点水回来，我要研究一下。” 楚明华将瓶子递给凤瑕，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径直去岸边。 他的背影颀长飘逸，肩宽腰细，是极好的身材，单单从背后看上去已是风流无限，只是不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何得样貌。 想到这里，楚明华戳了戳白芷的胳膊，道：“你跟着凤瑕多久了？见过他摘面具吗？” 听到楚明华的话，白芷眉毛一跳，面露纠结之色，半响，她点了点头。 “怎么样？好看吗？” 楚明华见她点头，眼底顿时升起好奇的亮光，兴致勃勃的追问。 但在她心中，虽然凤瑕挡住了脸只露了一个下巴和薄唇，但仅仅是冰山一角已经是绝色，剩下的也不可能会差吧？ 白芷恍若不闻，静默的垂下了头。 “嗨，你怕什么？你主子又不在，我们在背后说他他也不知道，你放心吧。” 楚明华回过头看着她，竭力劝说她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只是还没等白芷有动静，一个冰冷的玻璃瓶陡然落到了她的腿上，砸得她两腿一痛。 “你干什么？！” 楚明华猛地回过头，怒气腾腾的瞪了过去。 第59章：黑风寨 听见楚明华前半句话，王吼才放了心，可是听到后半句，他的身体顿时僵了僵，仿佛知道楚明华要问什么似得，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底划过一丝破釜沉舟。 “只要你保证救好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有问必答。” “吼哥！” 如娘忽然有些激动，微弱的声音加大了几分。 王吼凝视着如娘枯瘦的脸颊，抿了抿唇，继续道：“如娘，这是我曾经造的孽，如今报应到你们身上，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仨，现下也是时候还了。” 如娘不再说话，而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王吼转头看向楚明华，静等着她的询问。 “你们村里大规模的发病，为何放出不找大夫？”楚明华问道。 “如娘就是我们村里的大夫，你也看到了，这病根本没办法治好，以前我们都不知道是病，还以为是作孽来的孽报。” 王吼的目光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从前我们不在这个村的，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黑风寨？” 楚明华眉头皱了皱，脑海中回忆过了过，随后摇了摇头。 身后却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凤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手掌撑着她的轮椅，取代了白芷的位置。 “黑风峡的匪寨，残忍的杀害了当地的朝廷命官，后来朝廷曾派兵围剿，据说将黑风峡清扫得干干净净，却不想……”凤瑕瞥了王吼一眼，继续道：“还逃走了这么多人，看来那群人真是废物。” 听见凤瑕竟然对他的来历了如指掌，王吼眸光陡然一沉，目光如电射向凤瑕。 “你不是商人！” 这等事情，普通商人怎么会了如指掌。 楚明华听见他的话，也回过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凤瑕，但想起他的身份，心中也就释然了，都说官商勾结，他这个第一首富知道些朝廷里的消息算不得什么，别说匪寨，说不定连京城权贵的家事凤瑕都能道出一些隐秘来。 想到这里，楚明华又替凤瑕说道：“他确实经商，不过势力有些大。” 王吼看向凤瑕的目光变了又变，凤瑕却是云淡风轻的不做言语，从容接受他的打量。 见此，王吼又看了看如娘，终于继续道：“我们杀了当地命官不假，但是他该死，在他的管辖内，这个狗官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多少正经农民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能上山为匪，如娘全家便是被他逼死的，若不是我即使赶到，就是如娘也活不成了。” 王吼的声音有些激动和愤怒，“从前的黑风寨大多劫富济贫，不轻易伤人命，是朝廷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不包庇狗官，就只能我们自己上。” 楚明华皱了皱眉，她远在京城，并未听说过这些过往。 “后来呢？杀了该杀的人，你们逃到村子里又做了什么？”楚明华一针见血的问道。 这时，如娘痛苦的闭着眼，眼角滑落了几滴清泪，不等王吼开口，她接着道： “后来，能活着从围剿中逃出来的都是手上沾了鲜血的人，我们来到这个村的时候，先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是习惯了寨里的安逸日子，少有人能重新辛苦劳作，收成不好，就要饿肚子，饿肚子了，就去偷，去抢。” 如娘睁开了眼睛，目光紧紧的盯着楚明华，“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自从他们抢杀了过路的商队，这个村再也不是村了，它成了第二个黑风寨。” 说到后面，她几乎失声，喉咙里“喝喝”的发出气音来，吓得王吼连连轻拍她后背。 “如娘，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凤瑕眸子眯了眯，眸底有些冷，“所以你们抢劫了过路的人，然后带到榕树下像砍牲畜一般统一行刑，随后将他们随意抛尸？哦对了，还有一些人甚至会将死者的部分作为战利品放在家中，你说是不是？ 凤瑕话落，所有人都全身一震，震惊的看着王吼。 对上所有的视线，王吼面上扯出一缕苦涩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不是阿爹！” 门外传来了稚嫩而坚定的声音，楚明华回头，发现大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是他们，阿爹劝了，劝不住。”大丫走了进来。 瞧着她略微激动的模样，楚明华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为何你阿爹不作解释吗？” 女孩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楚明华，楚明华读懂了她的意思，她在说她阿爹没有参与，是好人。 “那些过路的人，谁不是好人？他们家中兴许孩儿比你还小，那些孩子却失去了父母，甚至于还有一些孩童被害，他们无不无辜？” 楚明华的声音低低响起，轻柔而和缓，“你阿爹知而不报，这是窝藏罪，包庇罪，眼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恶行依旧在继续，往后还有更多人会死，这是在纵容恶行，在再者，这本是一个平静朴素的村庄，黑风寨的人逃亡来了这里，将平静打破，你阿爹也参与了其中。” 轻柔的声音犹如清泉流过岩石，温柔却不可抗拒。 听楚明华的话，大丫愣了愣，半响，她回过神来看向自己就阿爹阿娘，却见他们全都满脸痛苦内疚的表情。 “可是……可是我们家没有杀过人……”大丫喃喃开口，眸中露出一丝慌乱。 “错。” 凤瑕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那个风铃的骨头，就是你曾杀的朝廷命官吧？”凤瑕视线落到王吼身上，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难怪当初的尸体没有头，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王吼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又要逃命，所以带走了他的头颅，让其死也不得安宁。 一切都真相大白，楚明华有些恍然，视线从屋中的人身上扫过。 没想到自己真的进了一个土匪窝…… “公子好聪慧。”王吼看了凤瑕一眼，同时瞧见楚明华有些忐忑的神色，又道：“姑娘不用担心，如今村中大部分人都得了这个怪病，大家都以为是曾经的冤魂找上了门来，已经吓得不敢动手了，就连晚上也没人会出门。” 听到这里，楚明华才微微心安，但仍不敢放心。 第58章：又一个被选中的人 听到楚明华的话，男人眸子骤然瞪大，满脸惊色。 瞧见他的模样，楚明华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们的这里的水源已经被污染了，身强力壮的人免疫力强，没有得病，而老弱病残可就抵抗不住，至于他们为何会称这为鬼娃娃…… 楚明华垂下眼睫，挡住了眸中的深色。 怕是心里有鬼！ “你真的有办法？”男人沉默了半响，终于犹豫的开口。 “你除了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楚明华反问道：“除了我，没有人能治好你家的孩子。” 楚明华从他的眼中能看出他对着两个孩子的在意，只是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看起来仍在挣扎，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砰砰。”院门被重重砸响，不等男人出声，院门被一脚踹开，二十几个手持刀具棍棒等武器的壮年男人闯了进来。 “唰”的一声，护卫齐齐亮剑，锋利的剑刃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气氛骤然变得严肃。 闯进来的人也没有想到遇上了狠角色，一个个都握着手中的东西僵持在了原地。 “王哥，这些人是谁？” 其中一人看着满身狼狈的男人，眼中又惊又惧。 男人回头，见着乡亲们拿着家伙过来，也是错愕了一瞬，他顿了几息，才说道：“这几位是借住在我家的客人，没什么事儿，你们回去吧。” 听见他的话，所有人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瞧见他嘴角的血迹，一脸不相信他说的样子，另一个人又开口道：“王哥，你知道我们村子的规矩，不能留外人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落，那些人村民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看向被称为王哥那个男人的视线多了一次不赞同。 楚明华和凤瑕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眸底的深色，楚明华的手微微动作，凤瑕却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你们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给如娘一个面子，她如今快要不行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吵了。” 说话间，他又看了看楚明华一眼，继续道：“他们是我的客人，住几天就走，不会大打扰到大家的，你们放心吧。” 听他提起如娘，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几分，他们对视了几眼，终于有一个人摇了摇头，率先走出了门。 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陆陆续续也跟着出去。 见状，男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直视着楚明华，沉声道：“若是你真有办法治好这病，我王吼别的没有，这条命就是你的，当牛做马任你差遣。” 话落，他走向偏房，眸底流露出一丝哀痛，伸手将房门推开，道：“孩儿她娘也是得的这个病，姑娘且看看吧。”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点了点头，白芷推着她上去，凤瑕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瘦弱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她瘦的像个骷髅，脸上几乎没有肉，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的耸立起来，与之相应的，是隆起的腹部。 所有视线都在女人身上，没有人发现楚明华眸底划过的惊色。 这个人竟然也是被系统选中的人！ 昏暗的房间中，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面容看不真切，枯瘦的身体仿佛在这团红光之中摇摇欲坠。 “如娘。” 男人走上前去，坐在女人床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女人紧闭着眼，听见他的声音眼珠才动了动，无力的抬起眼皮，这才发现房间里进来了不少人。 她深深喘着气，目光在房中扫过，手指抓紧了男人的手掌，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吐出：“吼哥，这是怎么了？” “你莫怕，这个姑娘是大夫，我请她给你看了一看。”男人轻声回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听到他的话，如娘微微挣扎了起来，她一边摇着头一边道： “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哪里还有活路了？你不要在我身上再耗费钱了。”她说话有一些费力，喘着大粗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对了，大丫呢？大丫，让大夫给大丫看看，她还小，不能像我这样。” 王吼抱着她，眼圈渐红，面色难掩悲痛。 “行了，先让我看看。” 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楚明华的声音不留情面的响起。 白芷将她推上前，王吼连忙退到一旁。 “将窗户打开，屋内这么黑怎么看？通风也不良，没病都要被憋出病了。” 听见楚明华的话，王吼赶紧按照她说的做，打开窗户后，阳光透了进来，屋内瞬间变得亮堂了。 楚明华这才看清如娘的脸，她面色蜡黄，眼睛也是黄色的，这是巩膜黄染，说明血吸虫已经侵袭了肝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有些高。 楚明华这次都没有用听诊器，只是在她的腹部按了按，就察觉到液波震颤，这是腹水的特征。 “你平时咳不咳？有无痰？”楚明华面色严肃认真，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瞬，这才回答道： “是有咳嗽，有痰。” “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了吧。” 楚明华眸底颜色又沉了几分，这样看来，不只是肝脏，就连肺也被侵犯了。一身都是病，若不是遇见她，还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 楚明华暗自查看了系统，治疗血吸虫病的药物她有，可是现在已经损伤了肝脏，目前可兑换的药物里并没有保肝药。 她思索了半响，决定先取一滴如娘的血液，按照以往的经验，基本是滴入了患者的血液，大概率会出现与疾病相关的药物。 在征得同意后，楚明华动手取血，鲜红的血液冒出来，楚明华手指不着痕迹的一点，系统已经将血液吸收，剩下血迹楚明华用纱布抹了去。 只是呼吸之间，兑换页又多了几个亮起，楚明华一一看去，见解锁的确实是一系列保肝药，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有些严重，但却不是毫无办法。但在治疗前，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第57章：鬼娃娃 听见楚明华的话，小女孩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阿爸说外面有鬼。”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一只手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又道：“不听话的人跑出去，最后都有了鬼娃娃。” 楚明华一行人不解，她张了张口，正想继续问时，余光扫见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门外了又来了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岁，她满脸戒备的看着屋中的人，紧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惧怕的道：“二丫，回来。” “姐姐。”小女孩转过头，看见来人笑了起来。 楚明华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她和小女孩是一样的打扮，同样笼罩着宽大的罩袍，但她人高一些，袍子在她身上可以被撑起来一点点，楚明华的视线逐渐往下，落在她腹部时，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新来的这个小姑娘，她的肚子竟然高高隆起，不是那种小孩胖得圆滚滚的肚子，而是疑似怀孕的模样。 “你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楚明华温和出声，敛去眸底的沉色，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亲切无害。 然而这个小姑娘却并不如她妹妹一般好骗，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也不和楚明华她们说话，而是伸手拉着妹妹转头就想离开。 楚明华心中一沉。 她根本不确定这个小姑娘是被人侵犯了还是因为血吸虫病，若是前者，那做这件事的人真是禽兽不如，理应被处以极刑！ 即便古代人都结婚生子早，但是她约莫只有十岁的样子，在这个时代依旧还是一个孩子！ 楚明华和凤瑕对视一眼，见他也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凤眸微眯，周身萦绕着一股冷怒的气息。 “站住。” 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凤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玉扳指，目光锐利如鹰。 被他的眸子盯住，两姐妹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两人紧紧的挨在一起，满脸惧怕之色，年龄小的妹妹抖了抖，忽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瞧见她的反应，凤瑕面具的脸黑了黑，快速看了一眼楚明华，见楚明华一脸无语的盯着他，凤瑕顿时觉得心中一哽。 他有那么吓人吗？ 楚明华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了，不哭不哭，姐姐给你吃糖。” 楚明华从荷包里摸出两颗兔子糖放到两姐妹手里，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道：“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你们做了什么！” 怒喝声响起，楚明华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一股大力推向自己。 轮椅一拧，楚明华面色猛变，眼看着就要翻倒，一双有力的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嘭！” 下一刻，一道魁梧的身影横飞出去狠狠砸落在地，掀起漫天尘土， 楚明华回神，就见凤瑕缓步走向被他一脚踹飞的男人，男人痛苦的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动。 “谁准你动她的？”凤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清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温度的问道。 男人哼哼了两声，始终没有吐出话来，他捂住小腹，犹如虾一般卷缩起来。 两姐妹被凤瑕的举动吓得面色青白，一时竟停住了哭泣，愣在了原地。 “你说，那个姑娘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楚明华被白芷推到院里，她垂眸盯着男人，声音同样冰冷。 听见楚明华的话，男人喘着粗气，咳出了一滩血，艰难道：“我不知道。” 践踏的反应，楚明华沉下了脸，“你不知道为何就要让两姐妹躲着不见人？你不知道的话刚刚见我和她接触为何如此激动？” 况且不光是这个男人目光闪躲，行事遮遮掩掩，整个村子都诡异非常。 楚明华的手动了动，白芷立即会意，手中的匕首抵住男人的下颌。 “我劝你老老实实的说话，否则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白芷狠声威胁。 “阿爹！” 大的女孩忽然松了她妹妹，捂着肚子惊慌的跑了过来。 “不怪阿爹，是我不好，是我晚上偏要出门，才怀了鬼娃娃。” “大丫住嘴！” 男人大喝一声，出声阻止时却为时已晚。 楚明华再次听到鬼娃娃这三个字，眉头狠狠的皱了皱，审视的看着女孩，道：“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 女孩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替你看看。”说着，楚明华从袖中取出听诊器，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瞧见楚明华从容拿出东西的动作，凤瑕眸子微闪，她原来那个还在他这里，这一路走来也不曾再买过何物，她却又拿一个出来，看来是关心则乱。 每次遇见病人，她的戒备似乎都会下降，一心一意都落在看病身上，连自己露出了破绽都不自知。 片刻之后，楚明华收回手，紧拧的眉头放松了几许，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真的妊娠，只是腹水。 她的视线又落到目色闪躲的男人身上，既然是生病，为何他要遮遮掩掩？还有他怎么告诉孩子这是怀的鬼娃娃？ “楚二小姐？” 凤瑕的声音响起，楚明华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 “你女儿这是得了病，我可以给她治好。”楚明华又将视线移回到男人身上，紧紧的盯着他，见他一脸不相信，楚明华接着道：“这个姑娘曾经路过过你们村，也得了同样的病，是我治好的。” 杨柳听见楚明华的话，自动走了出来，轻声道：“楚小姐说得没错，你应该不认识我，但你一定知道杨县令，我是他的女儿。” 听到她的话，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没说他还没看出来，现在一瞧，长得真有几分相像。 接着，他又听到楚明华道：“你若是还不信，那如果我说我知道在你们村里，像你女儿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呢？你们村应该有很多人都大着肚子吧，而且不光是女人，男女老少皆有。” 第56章：不同的骨头 两个沉默着对视了半响，最终楚明华先一步移开了眼睛。 罢了，无论凤瑕有多少秘密，只要不伤害到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她的目的只是完成系统的进度，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已。 “那接下来怎么办？” 楚明华沉声开口。 这家人绝不是善类，能把头骨挂在房檐当风铃，起码也是手上沾过血腥，而且不光是这一家不正常，整个村子都笼罩着压抑的气息，夜间更是全都闭门不出，倒像是在躲着什么。 “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想去查水源便去，若是他们安安分分的我便不追究，但若是谁敢歪心思……” 凤瑕冷哼了一声，楚明华从中听出了一丝煞气。 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夜色渐深。 白芷将备好的棉被拿出来铺上，楚明华和杨柳两人睡在床上，凤瑕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朦胧夜色中，忽而听得阵阵铃声，响彻了深沉而静谧的夜晚，仿佛一声声的低诉，凄厉婉转。 次日清晨，楚明华早起给自己的腿换了绷带，由白芷扶着坐到了轮椅上。 刚刚坐定，房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凤瑕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那么早就出门干什么了？”楚明华一边由着白芷给她梳洗，一边开口问道。 她已经是起得很早的了，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发现凤瑕人不在，她都怀疑昨晚他根本没睡。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伸手拂了拂身上的晨露，动作端得是无比优雅，他站得挺直，薄唇微启，不紧不慢的道： “在村里村外周围都逛了逛。”话落，他停了一瞬，又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楚明华狐疑的看着他，瞧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是什么不好好事。 “你不会说我们其实进了土匪窝吧？”楚明华半迟疑的问道。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后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抱着的锦帕，慢悠悠的打开。 看清里面的东西，楚明华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是我在不同地方找到的，你看能不能看出是否为同一个人。” 凤瑕的视线落在楚明华的脸上，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帕子里包着五六个身体不同部位的短骨，其中有一些还是残缺的，并不容易认出是哪里骨头，所以他将这些东西带了回来。 楚明华从药箱中拿出手套的戴上，随后将那些骸骨拿了起来，一个个的仔细查看，直至将这些骨头全都查看完，楚明华才沉声问道：“都是不同人的，你看这些骨头有的颜色深有得又白一些，说明死亡的年份不同，还有这两个。” 楚明华伸手指着两个颜色一样的骸骨，又道：“左边这个明显是小孩的指骨，右边这个是成人的骨头，所以你捡的这些骨头，至少是五个人身上的，你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不会是去了坟地吧？” 她怀疑这家人有问题，是因为没有谁会把自己家去世之人的头骨拿来磨成风铃，而凤瑕带回来这么多人的骸骨，若不是在正常的地方捡到的，那这个村怕是有些恐怖了。 “不是坟地。” 凤瑕洁了洁手，同时示意白芷将这些骨头撤下去，冷声道：“大多数是在这个村最中心的那颗大榕树下捡到的，另外的分别是在村口和旁边地里。” 地里没有立碑，且不是正常下葬的，看起来更像是抛尸。 听到凤瑕的话，楚明华对那颗榕树也很有印象，那棵树极大，离这里还远远的时候，她就看见那颗树像一把大伞一样，将村落中心笼罩在树下，当时她还觉得这么庞大古老的树木实在难得，现在想来，忽然觉得妖异恐怖得慌。 “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吧？然后再去报官。” 楚明华眉头紧蹙，靠近凤瑕压低了声音道。 话落，余光忽然扫见门外探头探脑的人，楚明华立即收了话，伸手戳了戳凤瑕的腰，示意门外有人。 陡然被楚明华的指尖戳到腰部，凤瑕浑身一僵，呼吸都停了一瞬。 “有人来了，别说了。” 楚明华离开凤瑕，瞧见门外陌生的小脸，忽然笑了笑了。 “你是谁啊？有什么事么？”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模样不足六岁，穿着宽大的罩袍，身子都被笼罩在袍子里，只留一颗扎着两条冲天辫的脑袋在外面。 楚明华估计这是男人的女儿，昨天他说他婆娘孩子都在隔壁，她没见着人，没人想到大清早的就看见了这个小孩。 听见楚明华的话，女孩脖子缩了缩，面上露出了一丝害怕，但却没有跑走，她站在门外，目光垂涎的的落在桌上的糕点上。 楚明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一动，忽然向她招了招手：“小孩你进来，我拿糕点给你吃。” 楚明华笑眯眯的开口，一双眼睛弯弯如月牙，看起来温柔而和蔼，极其富有亲和力，再加上她长得好，让人更加容易信任。 凤瑕回神，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只觉得那灿烂明媚的笑容让他眼睛晃了晃，他抿了抿唇，旋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双眼。 在楚明华温柔和蔼的招呼下，小女孩终于小步走了近来，有些畏惧的来到她面前，但见楚明华真的将糕点递给她，立即放下了戒备伸出手抓起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别噎着了。” 楚明华被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一惊，连忙出声。 “这一盘都给你，没人和你抢，慢些吃。” 楚明华话落，女孩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她左右手各自拿着一块点心，一边一口的吃着。 楚明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吃，一炷香时间不到，桌上的糕点就被风卷残云般的消灭掉，吃完点心，她看向楚明华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生疏。 楚明华这才递给她一杯温水，笑眯眯的温和开口。 “小姑娘，你能告诉姐姐为何你们村的人晚上都不出门吗？” 第55章：相互试探 “村里的人表现得不正常，并且我察觉到许多煞气。” 听见凤瑕的话，楚明华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那我们不进去了吧，等明日天亮了，我们就离开。”楚明华瑟瑟的说道，脑海中划过什么逃出绝命镇，恐怖小镇的画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是她想来看看，但是还是命更重要！ 看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凤瑕唇角勾了勾，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明华瞪大眼睛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响起：“瞧你这没出息的鹌鹑样，有我在，你怕什么。” 嗨呀！ 楚明华被他气得都忘记了害怕，什么叫鹌鹑样？！她活着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是你说有煞气，那不得有命案啊！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去人家家里，就不怕被人瓮中捉鳖吗，我这叫防患于未然，小心使得万年船懂不懂？” 楚明华用眼神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算上护卫，他们加起来也才十个人，能做什么？ “你是鳖吗？反正我不是。”凤瑕的眼角微微上扬，明明说的话十分嚣张，但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有一种如松如柏的淡然姿态。 楚明华顿时气结，黑着脸看了他片刻，忽然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极其温和道：“那行，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反正凤公子是巨富，要遇到什么危险，还可以用银子砸出一条生路来。” 凤瑕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对白芷吩咐道：“驾马进村。” 凤瑕领着人来到小院外，房门已经打开，一个中年男人露着健硕的膀子，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 瞧见凤瑕一行人，他眉头皱了皱，道：“怎地这么多人？” 他的视线从楚明华和白芷她们三个小姑娘身上扫过，周身的戒备顿时少了几分，带着妇孺出行，这个男人应该没有骗人。 “马车就停在门口便是，将马儿拴在院子里。”男人向着护卫指指点点。 他们顿时看向凤瑕，见凤瑕点了点头，才将马车卸了下来。 “马车里面的东西不会不在吧？”楚明华怀疑的问道。 凤瑕是个生活品味极其讲究的人，马车里的一厘一毫都是珍贵之物，尤其那一套汝青玉瓷茶具，别看他随手放在那里，这东西连永安侯府都没有，她上一次见这物，还是在定王府。 “怕啥？我们村儿的人夜间都不出门，也就是因为你们我才开门的，否则你看着房外哪里有人？”男人的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云雾不在意的道。 他说的话，也正是楚明华感觉奇怪的地方。 像这种村里，左邻右舍挨得近，谁家来了人大家都清楚，况且她们还驾了马车进来动静不小，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门望一眼，似乎大家都不好奇是什么人来了他们村。 “你们村不热闹啊，我们那边这个时候大家都吃完了晚饭出来散散步，闲聊一会儿，我见着好多人家都还点着灯没睡，怎么都没人出来？” 楚明华由白芷推着跨过门槛，对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见楚明华的话，男子背脊似乎僵了僵，却没有做声。 楚明华也不追问，视线扫过这处农家小院，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异常。 因为他们人多，偏房太小住不下，男人便将正屋留给了他们一行人。 房屋的大门开口，里面亮堂堂的，虽然看起来破旧了些，但却还比较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打扫过一番。 夜间微风轻轻吹来，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楚明华抬起头，见房檐处挂着一个风铃，一枚红绳拴着铃铛垂在中央，周围稀稀疏疏垂落了几条绳，上面挂着白白的小物，看起来有点像贝壳。 “这件房就暂时给你们用，我和我家的住隔壁，有什么事儿就在门口叫一声，不要进屋，我屋里还有婆娘孩子，她们胆子小，不爱见生人。” 男人沉沉开口，面色严肃。 楚明华笑了笑，点头道：“多谢大哥，我们知道了。” 见楚明华听话，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直至男人离开，楚明华脸上忽然一变，沉声叫白芷把门关上。 白芷不解，楚明华伸手指了指风铃。 白芷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随后又一脸疑惑，“小姐喜欢？赶明儿奴婢也给小姐备一个。” “行了。”凤瑕打断了他的话，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似乎划过一丝嫌弃，又接着道：“派两个人去门外守着，晚上由你们几个轮流负责安全。” “是。” 白芷连忙恭敬应下，指派了两名护卫出去，同时按照楚明华的吩咐将门紧紧关上。 “你看出来了？” 楚明华压低声音，眸色深沉，仔细的盯着凤瑕露出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个什么。 仿佛没有察觉到楚明华的打量，凤瑕声音淡淡：“看出来了，是人骨。” 听见他的话，白芷面色猛地一变，杨柳也是用手捂住嘴才没有惊出声来。 楚明华目光变了变，上上下下将凤瑕打量了个遍，却看不出丝毫破绽，除了他不愿意给人看的脸以外，其余所有别人能看见的地方，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包括那一双深潭似得眼睛，只要他不愿，她简直从中读不出一丝情绪来。 “我很疑惑。”楚明华紧盯着他开口，“凤公子怎么会看得出来这是人骨？” 她是医生，不知道做了多少手术，对于人体身上的骨头了如指掌，但凤瑕一个商贾，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来？ 那风铃上挂的看着像贝壳的东西，其实是人的头骨，颅骨就是扁扁的一块快的，再加上又是被打磨过后看上去和贝壳有点相似，普通人很难认得出，即便认出是骨头，也会觉得是牛骨或者猪骨这些家畜的，又怎么会猜是人？ “楚二小姐这话问得。” 凤瑕迎上她微沉的目光，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意味幽深，那一双凤眸似乎再说你一个深闺小姐都能看出来，我为何不能，想让我说，你也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楚明华成功的接收到了凤瑕那深一层的意思，她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凤瑕。 第54章：村子有问题 楚明华每日给杨柳穿刺抽液，等到他们启程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如今先抽掉了腹水，但是药你还得吃一两个月，否则症状还会反复。”马车上，楚明华耐心叮嘱道。 本来走水路可以更快回京，但是想到那一个村的水源都有可能被血吸虫污染，楚明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听杨柳说那里属于小金镇的管辖，他们走陆路回京也顺道经过，不怎么绕路。 杨柳摸着恢复平坦的肚子，看着楚明华认真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杨柳对楚明华简直五体投地，她肚子挺了好几个月，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结果在楚明华手里仅仅几天，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不光是杨柳，包括白芷在内的所有府邸中人，都逐渐将楚明华奉为神医，什么血吸虫病？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但是人楚明华就能给你治好！ 见她配合治疗，楚明华也笑了笑。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着，楚明华见杨柳还在低头做针线，白芷在外驾马车，她顿时无聊得挑开窗帘。 凤瑕骑在黝黑的高头骏马上，他身穿暗纹墨袍，腰佩白玉，便是骑在马背上，也能看出他的四肢纤长，身姿风流。 仿佛察觉到楚明华的目光，凤瑕忽然转过头来，手中缰绳微微勒紧，降下了速度来到楚明华身边。 “感觉如何？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凤瑕打量着楚明华的脸色，这几天赶路，楚明华有些晕车，虽然她给自己开了药服下，但是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不用，已经好多了。”楚明华摇了摇头，百无聊赖和凤瑕聊起天。 “还有多久到小金镇？”楚明华好奇道。 “已经不远了，估摸今夜就能到。”凤瑕淡淡开口。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夜里也有了住的地方。” 虽然他们走的都是官道，但并不一定都能恰巧遇见驿站，这几日几乎有一半的夜晚都是在野外扎营过的，她们女子还好，还能有马车睡觉，像凤瑕和那些侍从，几乎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照理说你这样的娇小姐，应该很难适应这样赶路才对。” 凤瑕打量着楚明华的脸，据他了解，楚明华从未出过京城，侯门嫡小姐养的也娇惯得很，虽然她父母离世后，她的生活没有了原来那么如意，但这一路不喊苦不喊累的模样，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而且她看见什么也完全不好奇，淡定从容得很，仿佛全都见过一般。 “这算什么，再苦再累的活我都干过。”楚明华毫不在意的道。 想当年她读研的时候，假期里就去给导师养小白鼠，为了防止母白鼠把崽儿吃掉，她连续一周都住在实验室里与数百只小白鼠同吃同睡，那浓郁的屎尿混合的味道……简直是她永远的噩梦。 听到楚明华的话，凤瑕眼帘动了动。 “你一大小姐，能有什么苦累活？” “当然是……”楚明华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她又被凤瑕套话了！ 楚明华气鼓鼓的盯着凤瑕，被她看穿了用意，他也不尴尬，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驾马前行，嘴角勾起若隐若无的笑意。 “我说凤公子，你为何一直带着面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楚明华不甘示弱的问出口，视线紧紧的盯着他的面具。 凤瑕轻笑了两声：“因为我太有钱了，害怕别人谋财害命，所以最好不让别人知道我长什么样，这样行不行？” 楚明华轻嗤一声，表示对他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凤瑕虽然经常不动声色的试探她，但到底不曾刨根问底，她自己也不会非要问个究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前方逐渐出现了几点火光。 楚明华困得摇摇欲坠之时，忽然被白芷轻声叫醒。 “小姐，到了小山村了。” 小山村，隶属于小金镇，也是杨柳层路过喝水的那家村子。 楚明华睁开眼，挑开车帘，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向前望去，村子看着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烛光影影绰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没睡。 “你们等在村外，我先进去看看。” 凤瑕对着楚明华轻声开口，同时翻身下马，步行进村。 黑夜将他的本就挺拔的背影拉得更加颀长，他双手背在背后，看似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却是很快就进了村子。 一踏入村中，凤瑕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过于安静了！ 明明灯火还亮着，可是在外见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得就连他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凤瑕来到村口还亮灯的房屋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请问有人吗？” 房屋中似乎发出了一阵响乱，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凤瑕的眸底涌上了几抹深色，继续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想要在你们村中留宿一晚，若是你肯答应，我会给你银子答谢。” 沧桑的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他上下打量着凤栖，见他带着面具更是一惊，似乎犹豫了半响，他嘶哑粗粝的声音响起，“你给多少银子？” “五十两。”凤瑕的声音淡淡响起。 听见他的话，那人目中纠结了一瞬，但很快做好了决定。 “我先将屋子收拾收拾，你将你的人带过来吧。” 话落，他关上了门，纷乱的脚步声从门缝中传来，凤瑕眸子眯了眯，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小院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楚明华懒洋洋的靠在马前，她在村外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凤瑕回来，不禁开口问道：“做什么耽误这么半天？” 凤瑕眸光幽深，不紧不慢的走至她身边，语气微凝道：“这个村子有问题。”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顿时就精神了，挺直背脊坐了起来。 “什么问题？” 第53章：血吸虫病 楚明华摇了摇头，“蛊虫是西疆那边的手段吧，我对那个还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蛊虫分为子母蛊，但血吸虫不是，它是生活在被污染后的水源中，若是饮用或者接触了那片水源，就可能被感染。” 这个时代的西疆就和她原来试图研究的苗疆一样，苗疆的蛊虫传得神之有神，她一直有这方面的研究兴趣，可是他们分成了熟苗和深苗，只有藏在大山中的深苗才会下蛊，然他们却几乎完全与世隔离，导致她的研究无从下手。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轻轻“嗯”了一声，面具挡住了他的情绪，那一双眼眸更是深如古潭，一眼望不到底。 杨柳听了楚明华的话，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您的意思是我的肚子里有虫子？” 她只是这样一想，便全身都起来鸡皮疙瘩，心中瘆得慌。 “是这样的。”楚明华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她苍白的小脸，又连忙解释道：“你肚子鼓起来是因为有腹水，不是那一团都是虫子，不用害怕的，只有一些而已。” 当然，这个“一些”也绝不是少量。 听见楚明华的话，杨柳面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就连一旁的白芷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也以为肚子里怀的都是虫子，一想到那个画面感，就忍不住打寒颤。 “所以说，最好不要喝生水。” 楚明华一边打开药箱，一边不忘科普常识。 古代的大环境整体都还不错，但不是所有地方都好，因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将水烧开再喝是一个降低寄生虫感染最有效的措施。 白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在看见楚明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个她不认识的东西时，面色逐渐疑惑。 小姐今天有买这些吗？ 不过小姐买的东西实在太杂了，好多都是她没见过的，她记不清也是正常的吧。 一旁的凤瑕看见楚明华手上的针管，眸底涌上一抹深色，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袖口里，是楚明华不经意间落下的听诊器。 “我先帮你抽一些腹水，一次不能抽完，我得分成好几天帮你抽。”楚明华一边戴手套一边轻声解释道。 听见她的话，杨柳连忙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些什么东西，但是她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给了自己底气。 楚明华面色认真且严肃，周围的人看着她模样，不禁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良久，楚明华终于将淡黄的腹水抽了出来，她将针管放在一旁，取下手套，又从药箱中拿出吡喹酮给杨柳服下，并吩咐她每日服用的剂量，在她明白的点了头后，楚明华才将一旁用过的东西收捡起来。 为了避免麻烦，这些东西是肯定要销毁的。 “恩人，我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杨柳突然出声，楚明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对着她温和一笑。 “不用叫我恩人，我姓楚，名明华，你叫我明华便可。”说完自己，楚明华又指着凤瑕对她道：“这是凤公子，我们如今吃的住的都是他的。” 杨柳面色微微一肃，道：“多谢楚小姐，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的刺绣功夫还算了得，小姐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为您差遣，至于凤公子……今后我有银钱了，会还给您的。” 听见她的话，楚明华连忙摆了摆手，“我救你不是为了回报，再说我丫头也不少，你不必如此。” 楚明华又看了一眼凤瑕，继续道；“再说你的吃住能用多少？凤公子有钱，不在乎你那儿点，你就安心住下吧。” 楚明华话落，凤瑕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嗯，杨姑娘不必在意，那些钱都算在楚二姑娘账上就行，她是永安侯府嫡小姐，你这点花费她还不放在眼里。” 楚明华：？！！ “凤瑕，你是不是忘了因为你我已经倾家荡产了？”楚明华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说道。 “还请楚二小姐慎言，你的钱可不是为了我。”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谁？除了他这个东旭国首富，谁有这个能力惦记她家的宝贝铺子？若是别人，救她也只会提几千两的要求，谁能像他胃口这么大。 “再说了，楚二小姐欠我的账也不是一笔两笔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 楚明华气呼呼的看着他，又见凤瑕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欠款单，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五千两，楚明华顿时偃旗息鼓。 瞧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凤瑕嗤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扬，道：“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何楚二小姐仅仅一下午就能花了五千，莫不是被人给骗了？或许你可以告诉凤某你买了那些东西，让凤某给你参谋参谋。”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心中刹那间升起了警戒线，看向他的视线中多了一丝戒备。 他是不是对自己那些东西起了怀疑，想趁机套自己的话？ “用不着你操心，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谁敢骗我。”楚明华忿忿地瞪着凤瑕，同时快速将东西收起，关上药箱。 “咦，我的听诊器呢？” 清点完所有东西，楚明华才发现听诊器不见了，她抖抖衣袖，里面空空如也。 凤瑕的眸子微动，眸底晦暗莫名，“许是掉了吧。” 楚明华怀疑的打量着他，“确定是掉了吗？会不会被人拿了？” “你这东西很稀奇吗？别人拿你的，难不成除了你买的这个，外面就再买不到了。”凤瑕目光紧紧盯着她，似笑非笑。 楚明华顿时就不说话了。 “算了，不见了就不见了，改日碰见我再买一个。” 楚明华摆了摆手，随后让白芷送杨柳回房间，自己也脚下开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凤瑕似乎格外敏锐，视线都凌厉了不少。 看着楚明华离去的背影，凤瑕眸子眯了眯，手指摩擦着袖中冰冷的听诊器，脑海中划过了地牢里那一幕。 他亲眼所见，楚明华能凭空取物…… 第52章：断绝关系 她心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灼得她心口发烫。 好半响，她低声哽咽了起来，又哭又笑，“我知道了，自从我无缘无故肚子变大，我的亲娘都巴不得我死，所有人都不想我活着，我爹骂我不知羞耻，我那么疼爱的弟弟也唾弃我，他们都想逼死我，还有江郎……我为了他什么都不要，每月缩衣紧食支持他读书，他也与我断绝联系，骂我下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从来清清白白，躬行孝顺，为什么都没有信我？”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道：“你遭此一次，是看清，也是解脱。” 女子抬手狠狠的抹了眼泪，点头道：“小姐说得不错，杨柳确实在跳河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我不想在为他人而活，他们不值当，我要为自己而活！” 说着，她挣扎着起身，夺过白芷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切断及腰的长发。 乌黑的长发缓缓落在地上，周围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我就还给你们，从今天起，我不愿做你们的女儿。” 说着，她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个额头，再抬起来时，光洁的额头上血迹斑斓。 见她动作，那俩夫妻终于坐不住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男人被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杨柳大骂：“不孝，大不孝！” 听见他的话，杨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周身的首饰都取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婢女，柔声道：“所有财物我都不带走，你全都帮我拿回去。” 她顿了顿了，又压低声音对着丫鬟说：“我房中还有祖母过世前留给我的一些首饰，我爹娘不知道，你拿去吧，我走了之后，你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拿着那些东西换了银钱，为自己赎身，再留一些安身立命。” “站住，你敢走！从来只有父母不认儿女，哪里有儿女不认父母的？你这不孝女敢这样做，是不要命了吗！” 大逆不道，放进宗族里，像她这样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你们也不配为人母。” 楚明华冷声开口，见是她说话，妇人开口就要骂，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忽然又禁了声。 “县太爷，真是好大的官。” 凤瑕声音淡淡响起，同时脚下微动，半个身子挡在楚明华身前，俨然一副护着她的样子。 听见他的话，杨柳的父亲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穿着气度皆是不凡，心中忽然打了鼔，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已经升迁，底气又足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他横眉怒眼的对上凤瑕。 瞧着他的模样，凤瑕不轻不重的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与你们知府倒是有几分交情，凤某从京城一路走来，还未见过如此大的官威，杨大人瞧着可是比你们知府威风多了。” 听到凤瑕提到知府，杨柳的父亲心中就开始慌了，又听到京城二字，双腿顿时软了，无力的靠在自己夫人身上。 他倒是不怀疑凤瑕的话，毕竟他身上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度就骗不了人。 “你休要口出狂言……” 杨柳她娘的声音刺耳的响起，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骂，就被杨柳父亲一巴掌打了回去。 “罢了！” 他重重的开口，趁着事情还不算太僵，他拉着自己夫人走到杨柳面前，道：“从此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今后你的造化都与我杨府无关。” 听见他的话，杨柳点了点头，面上无悲无喜，看着他们的眸光中不带有一丝感情。 说罢，杨柳父亲小心翼翼的瞥了凤瑕一眼，随后拉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楚明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现场的与她视线对上，也忙不迭的转身走了。 楚明华看着杨柳，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若是没人有人收留，怕是今晚都挺不过去，而且自己已经许诺了要替她治病。 “你跟着我回去吧，等你的病好了再做安排。”楚明华柔声开口。 听见她的话，杨柳乖巧的点了点头。 回到府中，不用楚明华吩咐，白芷就已经为杨柳安排好了房间，因之前楚明华只说她病了，却并未明说，所有人对此都还有些疑惑，就连凤瑕的视线也好几次落到了她高挺的肚子上。 “请问小姐，我是得了何病？” 杨柳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楚明华脸上。 见状，楚明华也不慌，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在平阳府丹起县。” 楚明华不清楚她说的地方，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凤瑕，见她的眼神，凤瑕淡淡道：“平阳府在望江以北，丹起县倒是离望江府不远，大约在两府交界处。” 楚明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望江府已经是比较多水之地，是很典型的长江以南的地区风貌，温和而潮湿，丹起县若是离望江府不远，气候应该也差不多。 “你这肚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的？” “大约七个月前，我还在丹起县的时候。”杨柳手捂着肚子，轻声开口。 听她这么说，楚明华又问道：“你在七个月前有没有出门去过河边或者湖边之类的？接触到郊外的水源都算。” 杨柳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楚明华眉头微皱，以为自己方向错了，忽然又听到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我记起了，有一次我去给江郎送钱，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乡，实在是口渴，我的丫鬟就给我捧了一溪水给我解渴。” 果然！ 楚明华眸中划过一丝明悟。 “你这是应该是感染了血吸虫，具体的我还需要去当地看一看，不过若是真的，应该不止你一个有这种症状，喝这条溪水的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应该很多人都像你这样。” 听了她的话，杨柳一惊，“我当时并没有进村里歇脚，并不知道他们得没得病。” 凤瑕的眼帘低垂，深邃的黑眸里破碎出一抹幽光，他薄唇动了动，低哑的声音在楚明华的耳边响起： “你说的血吸虫是蛊虫的一种吗？” 第1章：穿成孤女 “啪——” 劲猛的长鞭夹杂着寒风凌厉而至，毫不留情的抽打在女子的后背上，女子俯跪在地，丁香色锦衣被刺目的血色浸染，褴褛处依稀可窥见一片血肉模糊。 又是啪啪两声脆响，女子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左右晃了晃。 “二小姐可得坚持住了，今天这三十鞭，是一鞭也少不得，太夫人可交代过了，总该让小姐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是得体，什么是脸面！” 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落的同时，抬起的手又是猛地一落。 “二姐姐要是知道脸面也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咱们侯府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围观的少女忍不住出声，言语中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听到她的话，周围人的脸色都微微变化，不约而同的看向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男人。 男人一身鸦青色长袍，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深刻俊逸，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只是此时，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满是阴沉，冷冷的盯着地上的女子。 女子身子又晃了晃，口中发出了一声极轻极低的呜咽，那一声呜咽过于悲凉薄弱，甫一出口，便消散在刺骨的寒风中。 没有人听见。 鞭罚终于完毕，妇人收手，瞥了眼地上的女子，冷哼一声，转头向丫鬟交代道：“去将二小姐扶起来。” “是。”丫鬟走上前去，伸手拉住女子的胳膊，“二小姐请起。” 没有任何反应。 丫鬟皱了皱眉，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气，谁知下一刻，女子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在场的女眷看着那犹如死人般青白的脸，连忙慌乱的后退。 男人眸底一沉，长袖一甩大步走过去。 “云逸……” 衣袖被人抓住，厉云逸回头，只见元夕月面色惊惧，柔美的小脸煞白一片。 他目光柔和了几许，轻声安慰道：“无碍，本王倒要看看她这次又玩什么花样。”说到后面，他面上肉眼可见的添了一分戾气。 元夕月松开了手，厉云逸走到了女子面前，狭长的双目眯了眯，俯身，修长的手指擒住女子的下巴，将她的头扬起，冰冷阴森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楚明华，本王可不吃你的苦肉计。” 楚明华？ 女子眉头动了动，面上浮现一丝痛苦的神情。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头痛得似要炸开来，无数繁杂的记忆在脑海中融合，那些记忆犹如一道道旋涡，几乎将她的脑袋掰扯，绞碎，痛不欲生。 楚明华感觉到捏着她下巴的手逐渐用力，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许，她终于睁开了眼。 “云逸哥哥……” 看清眼前的人，声音比思想更加快，在楚明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从喉间吐出，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嫌恶的松开了手，从袖中扯出一块帕子认真的擦着手指。 楚明华看着男人，怔了怔，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紧接着面色剧变，只是那张脸因为缺血而苍白乌青，旁人看不出她的震惊。 第2章：未婚夫，安王 几息之后，楚明华对应着脑海中的记忆，清楚的明白，她穿越了！ 上一秒，她楚明华还是一个在读外科博士，没日没夜的扑在基因检测的研究课题上，同事刚刚给她植入了这个课题新研发的人体芯片，哪知再睁开眼，就魂穿了！ 原主的名字也是楚明华，为东旭国永安候嫡女，与三皇子厉云逸指腹为婚，而恰恰，面前这冷漠无情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厉云逸。 楚明华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厉云逸身上，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极其英俊，鼻梁高挺，脸廓棱角分明，身形高大肩宽腰细，难怪原主会为了他寻死觅活。 “云逸……” 轻柔中夹杂这一丝虚弱的声音响起，楚明华随着声音看去，视线落在厉云逸背后的少女，少女一身月牙白立领八宝裙，眉眼如画，肌肤吹弹可破，双眼泛着微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云夕月，厉云逸的白月光！ 看到她，楚明华觉得麻木的后背又开始疼了。 原主受这一遭就是因为嫉妒心作祟，设计云夕月给她下了见不得人的药，才被楚太夫人下令鞭罚，却是一个没挺住，就这样去了。 楚明华张了张嘴，喉咙仿佛火烧过一般，又涩又疼，“这三十鞭过后，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她的声音粗粝得仿佛夹杂着沙子，话落，又是猛地吐了几口血。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云逸面色猛地一沉，眸底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你只是受了鞭型而已，而月儿差一点失去了清白。” 可是她偿还了一条命。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身子又晃了晃，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家伙，还发起了高烧。 “安王殿下，你不是一直想解除婚约么，我答应你。” 楚明华喘了一口气，接着道：“现在，不要挡着我路。” 说罢，她拖着麻木的双腿，往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听见她的话，厉云逸先是一愣，随后不屑的冷笑，看着她的远去背影依旧是厌恶嫌弃，“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高看你一眼吗？” —— 楚明华当夜就开始高热不退，侍候她的奶嬷嬷这几天去了乾元书院照顾幼弟明川，底下的小丫鬟没有人管教，更加偷奸耍滑，早早的就离了她身边。 堂堂侯府嫡女，连一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楚明华舔了舔干硬的唇瓣，吃力的抬手，将额上湿冷的布巾扔下。 物理降温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她的后背全是伤口，这是感染造成的高热。 “要是有一支抗生素就好……”她喃喃开口。 想她好歹也是在Z大医学部最年轻的天才博士，若是死在伤口感染上，简直是贻笑大方。 楚明华挣扎着起来，伸手摸了摸后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还在流血，鲜红的血液在指尖流动，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楚明华低头看着手指，只觉得那红色更显刺目。 然而顷刻之间，指尖的血液消失了！！！ 楚明华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失血过多眼花了，甩了甩头再次细看，果然，血液消失了，圆润的手指头上一片白皙，之前那些鲜红仿佛是幻觉一般。 “嘀——” 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楚明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界板，她的呼吸加快了几分，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想一般，界板上忽然显现了一个进度条。 第3章：医药系统 “基因采集完成0.1%，获得兑换药物的权限。” “基因系统！” 楚明华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原来是这个东西将她带来了这里，这是她们实验室研发的目前最先进的疾病基因检测系统，只是目前还属于临床试验阶段，参数不够，于是她以身作则，让同事将人体芯片植入了自己体内。 而她植入的地方，正好是手指！ 血液在指甲被芯片吸收，筛选特定的基因，有用的基因将会转化为兑换点。 “程序小组，你们完了！” 楚明华呼吸急促起来，低骂一声，随后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终于进入商城，第一个便是青霉素，她继续往下滑，终于在最后一排的末尾，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病理基因采集完成百分之百——可兑换物：返回现代。 按照系统的特性，她必须要在这个时代继续治病救人，才能接触到各色各样的病人，完成疾病基因筛选。 而系统，将会源源不断的为她提供药品及药材保障！ 楚明华颤抖的手在空中凝滞，许久，她终于闭了闭眼，睁开之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穿越的起因和回去的方法都找到了，只是哪一部分人才是系统需要采集的基因？楚明华一边思索，同时取出青霉素肌注，吃了几颗退烧药和止痛药。 夜色浓稠如墨，四周万籁俱寂。 楚明华悄声走出了房门，她要去印证一个大胆的猜测。 侯府极大，楚明华走了半个时辰，暗自庆幸还好有止疼药，否则受这么严重伤势，别说出门，爬不爬得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她站在一个破败的院子前，烛光从门缝里透出，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走动声。 楚明华伸手拂去肩上的夜露，这才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谁啊？” 有人快步走来，压低的声音从缝隙中流出。 “是我，楚明华。” 里面的人忽然沉默了，片刻之后，嘎吱一声拉开了房门，一个嬷嬷侧身挡在门前，目光怨毒压抑着怒火道： “大半夜的，二小姐过来作甚？你害得我们小姐还不够吗。” 楚明华抿了抿唇，话堵在喉间。 没错，原主不是个善茬，不光给云夕月下药，还背地里欺压远方表妹楚莹。 说起来这个楚莹也是个可怜人，身为楚家旁支，父母双亡，但因长得出色，便被楚太夫人打着怜爱的名头接了进来，原主恨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个出色的表妹，正是楚家人给厉云逸备下的小妾。 厉云逸不喜楚明华众人皆知，楚家人怕她张罗不住厉云逸的心，早早就留了后手，前脚她刚嫁进去，后脚楚莹就会以照顾表姐的名义进府。 “我不是来害她的，我只是想帮她。” 说话间，楚明华见嬷嬷想要关门，连忙伸手拦住。 “我能医治她的眼睛。” 听到楚明华的话，嬷嬷动作一顿，随后转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倒不是知道二小姐又这般好心，又何时成了神医。” 不等楚明华开口，她再次说道： “若是二小姐再来欺负我家小姐，老奴一定禀报楚太夫人！” 第4章：表妹楚莹 她是不相信楚明华的话的。 主家为小姐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束手无策，楚明华这个狠毒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楚明华皱了皱眉，有些猜测不去验证她今晚都睡不好觉。 “让她进来。” 温柔悦耳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楚明华终于松了一口气。 嬷嬷眼中明显流露出不认同的神色，可是她还是松开了手，放了楚明华进去。 甫一推开门，便见暖橘色的烛光将女子包裹笼罩起来，她身穿水蓝色翠烟衫，下罩水雾散花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肤细腻如温玉，看起来美好而柔和。只是那对远山眉笼罩着一层散不开的郁色，将她的柔和深深打乱。 “我早就说过，无意与你争，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半点由不得自身，你却不信。”楚莹转过头，轻声开口。 “我信。” 楚明华定定的看着她。 心脏加速跳动了起来。 在她的视线中，楚莹周围萦绕这一层淡淡的红光，像是警报的信号，让人不自主紧张了几分。 楚明华确定了几分心中的猜想，而后继续说道：“对不起，曾经的我做了很多错事，不论你是否原谅，我都想做一些弥补。” 楚莹淡淡一笑，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一丝空洞。 她没说信与不信，只是道：“看不见有看不见的好，至少我不必被迫卷入那些豪门后院中。” 楚明华摇了摇头，“你如今身处的侯府，便是那豪门的显赫之一。”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没有了利用价值，楚太夫人不可能白养着她。 “噼啪——” 灯芯燃烧出轻微的声响，烛光摇曳，屋内的洒下了片刻的明明暗暗。 两人就这样静默良久，半响，楚莹才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嬷嬷，劳烦您去门口守着。” 楚明华话落，嬷嬷却未动，而是看着楚莹。 “去吧，我如今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害的了。” 听到这话，她才有了动作，转身将房门轻轻掩上。 楚明华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楚莹的额头，随后将她的袖口卷起，露出两条纤细的手臂。 白皙的肌肤上，有两条化脓的血痕，那是前几天，原主将野猫仍在她身上，想要抓破她的脸，最后却抓到她的手臂，伤口感染了，一直未好。 楚明华皱了皱眉，问道： “你在发热，持续几天了？” 楚莹犹如木偶一般，不躲不闪，任由她摆布，听闻，轻声道：“从那日起一直到现在。” 楚明华看见她身上散布了一些紫癜。 双目视力模糊，白日不出门，畏光，再加上紫癜和猫爪病史，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巴尔通视神经视网膜炎，又称，猫爪病。 “我需要取你一滴血。” 得到楚莹同意后，楚明华从系统中拿出一个取血针，利落一按，鲜红的血液就从指尖冒出来。 她立即将手指放上去，只听“嘀——”一声，系统的进度变成了百分之零点二，可兑换的药品又解锁了一排。 果然！ 第5章：奇异红光 那些在她眼中冒着一层红光的人，就是系统需要的疾病基因。 所以说，她的眼睛就是一台扫描仪？ 收起心中的复杂想法，她一边从系统中兑换出新得的利福平和多环西素，一边轻声安慰道： “不要怕，你这病我能治。” 说着她将药交到楚莹手里，从桌上递给她一杯温水。 “你们不能进啊。” 就此时，房外响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嬷嬷阻拦的声音。 “你这疯婆子，起开。” 楚明华面色一沉，这个声音她熟悉，不就是下午给她执掌鞭型的谭嬷嬷吗。 “你们给我撞门。”紧接着，丫鬟婆子砰砰就开始撞起了房门，只是三两下，谭婆子便冲了进来，看见楚明华，立即叫嚣着冲了上去。 “二小姐大半夜鬼鬼祟祟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 说话间，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打量了一转，随后视线落在了楚莹的手上，目光陡然一凝，连忙拉着她的手举起来，大喊道： “不好啦！二小姐想毒死表小姐。” “好歹毒的心肠，她害得表小姐瞎了眼还不够，竟然还想下毒。” “今天我就要替太夫人好好教训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说着，谭嬷嬷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往楚明华脸上打，楚明华忽然退了一步，随手抄起桌案上的油灯，嘭的一声砸在她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啊——你这个贱种，竟敢还手……”她一手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明华。 想她谭嬷嬷也是太夫人近身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太夫人的脸面，自从太夫人扶正以后，几十年来，她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何等受过如此羞辱！ 她瞪大了眼睛，一张脸扭曲狂怒得似要喷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现在就和我去见太夫人，我要让太夫人给我评评理。” 楚明华轻蔑冷笑一声。 如今的楚太夫人可不是原主亲祖母，不过一个妾室扶正，趁着她父亲战死，弟弟年幼，就扶了自己儿子，也就是她的二叔上位，眼看着这一年年弟弟长大，皇上还未批下他们上请立世子的折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她们姐弟了。 “好啊，你要去太夫人面前对峙就去，我倒要问问太夫人，我若是贱种，我祖父是什么？我父亲是什么？” 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般，原主的确在他们的设计下被打死了。 如今的楚明华是她，难不成还能被这一家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吃死？ 楚明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若是太夫人分不清楚，那我就要上达天命问问陛下，我父亲为东旭国立下汗马功劳，战死沙场，怎会是个贱种！” 她的话犹如惊雷一般炸进所有人的耳中，众人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一时间竟鸦雀无声，就连楚莹也是面色变了又变，平淡的绝美面庞上被炸出一丝惊骇。 这二小姐胆子也忒大了！ 谭嬷嬷被她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妖怪，怎么楚明华就突然这么邪门儿，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得，从前她在她面前都是怯弱胆小，小心翼翼，只敢欺负比她还没有背景的楚莹，现在都敢这样威胁她了。 撞了鬼！ 第6章：真的能医好？ 眼看着事情即将变大，楚莹震惊之后，反手握住谭嬷嬷，轻声道：“嬷嬷误会了，二姐姐今日来是向我道歉的，这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她去求来的治病的药。” 话落，她又对楚明华道：“二姐姐消消气，何必去劳烦太夫人和陛下，今日之事都是嬷嬷关心我，都是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了了。” 谭嬷嬷一时被楚明华镇住，也不敢再闹，转过头不吭声。 楚明华深深的看了楚莹一眼，地位低下，身世凄惨，可脑子却是一等一的清醒，这样的人若让她抓住机会，只怕上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剩下的药交给了楚莹的嬷嬷，嘱咐道：“这是半月的量，吃完她的眼睛便能好。” 放下药，楚明华就转身离开了，她走了，谭嬷嬷等人自然没有留下的理由，只是她走之前瞥了楚莹一眼，阴阳怪气的话从口中吐出： “表小姐还是有点防范心的好，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出了事我们太夫人还得给您请大夫。”说完，看也不看楚莹一眼，趾高气扬的带着人走了出去。 终于清净了，楚莹和她的奶嬷皆是松了一口气。 “小姐为何要为二小姐说话？要不是她害你……” “嬷嬷，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 楚莹打断了她的话，“今日的事情若真是闹大，是谁遭殃？谁会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谭嬷嬷是太夫人的近身侍从，太夫人要保下她轻而易举，而楚明华再不济也有一个英雄的爹，没有犯大逆不道的事情谁敢明面上弄死她？ 楚莹眸色渐深，何况楚明华是真的不一样了，从前的她绝对不会有胆子，也不会有脑子说出今日的言辞。 但不管她变成何样，只要她不再自己的麻烦，就是好事。 听了楚莹的话，谭嬷嬷终于惊醒，细想之下红了眼眶，无力的倒在座椅上，哽咽道：“我们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儿，何苦受这些罪，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小姐啊。” 再次听到这些话，楚莹皱了皱眉头，这些年的遭遇，已经让她深知，无论她有多好，她这张漂亮的脸就是原罪。 她不再多言，在谭嬷嬷还没来得及阻止之际，就将楚明华之前给她的药吞服了下去。 她不傻，楚明华就更不傻，大半夜的来她院里下毒，除非她脑子被谭嬷嬷吃了。 果然，不出三刻，她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浑身也恢复一些力气。 “这药……” 她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诧，虽然眼睛还是看不见，但是效果已经极其显著了。 “怎么会，明明连京城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楚莹的奶嬷也是再次被震惊了一把，喃喃开口，随后一脸喜色道：“难不成半月之后，小姐您的眼睛真能恢复？” 楚莹没有回答她，她的面色又严肃了几分，认真叮嘱道：“今日之事若再提起，我们一定要死保楚明华，便是以后，也不可得罪她。” 第7章：明川回府 楚明华的伤足足躺了五日才愈合。 窗外微亮，楚明华起身，坐在镜子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形销骨立仿佛像一只女鬼，她掬起一捧清水浇在脸上，晶莹的水珠湿漉漉的滚下来，这才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气。 “姐姐！” 稚嫩的少年音在门外响起，声音带了几分焦急。 “二小姐。” 门被退开，一个苍老的嬷嬷带着男孩大步走了进来。 在看到楚明华的瞬间，两人都眸子陡然间变红了。 “我可怜的小姐啊！”嬷嬷上前抓住楚明华的手，哽咽从喉间颤抖而出，“都怪老奴不好，老奴不该离开小姐，不该丢小姐一个人在府中。” 林嬷嬷泣不成声，楚明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心疼和自责。 “无事，我这不已经好了么。” 突入其来关心让楚明华有一瞬的无措，她笨拙的开口安慰。 却见旁边的男孩眼眶发红，两腮紧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恨道：“他们竟然如此磋磨姐姐，我就是拼了 这条命也不让他们好过！” 说着，男孩就往外冲了出去。 “站住！” 楚明华面色一沉，原主的记忆在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她咬了咬牙，越加觉得原主不是东西。 父母早逝，叔伯欺压，胞弟比她小整整八岁，却一直都是胞弟在保护她，她一颗心都扑在厉云逸上，眼中心中满是他，哪里看见弟弟明川的苦？他才只是十岁的孩童，就已经习惯什么事都为她冲在最前面。 现如今是她占了她的身子，她要履行她的责任，断不能再让明川受委屈。 “姐姐……” 楚明川回头，一脸怒气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楚明华打断。 “此事我也不冤枉，便是罚也该罚，什么叫你拼了这条命也不好过？爹娘只有你我两个孩子，你堂堂永安候的嫡子，岂是他们那些贱命可以比拟的？” 楚明川被明华的爆发吓了一跳，他看着往日怯弱胆小的姐姐，怔怔开口，“可是我不是世子……” “现在不是不代表将来不是，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请封世子。”楚明华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他们偷来的荣耀，安然享受了这些年，也该还回来了。” 当初明川年幼，楚太夫人说侯府需要有人支撑门廷，趁机请旨让二叔楚桓承袭，她只是祖父在亲祖母死后娶的继室，与她而言，他们俩只是嫡妻的血脉，挡着她亲生儿子路的绊脚石。 “二小姐。” 林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被她的话惊得仿佛认不出人来，就连楚明川也是怒气顿消，他直瞪瞪的看着楚明华，定在了那里。 楚明华看着两人傻愣愣的模样，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 她走了过去，提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顶，对着二人温声开口：“往前让嬷嬷和明川费心，经此一遭废了半条命，我很多事情都看明白了。” 听到她的话，嬷嬷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欣慰的叹道：“小姐长大了，懂事了。” “小姐……”林嬷嬷有些犹豫的开口： “安王殿下那边……” 第8章：大衍寿辰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今后谁爱追他谁追去。” 听到她的话，楚明川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姐姐不喜欢他就好了，往后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楚明华垂眸，孩子终究还只是孩子，她的婚约是圣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除的，否则厉云逸一个皇子，又怎么三番两次让她主动退婚。 她是孤女，父亲战死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只有由她亲自提出，皇上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也不会将她按照抗旨的罪拖出去砍了，只是这样一来，得罪皇帝，也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事。 厉云逸真是好算计！ 楚明川平日在乾元书院读书，这次回来正是为了楚太夫人的大衍寿辰，此次寿辰楚家大办，宴请了京中大半名门望族，因此即便是乾元书院离京城路途遥远，他也必须赶回来。 一大清早，楚明华就坐在镜前，由林嬷嬷为她绾发梳妆，这个身体已经十八岁了，可惜长期的营养跟不上，使她看上去稚嫩得像一个小丫头。 “小姐，今日您穿哪件衣裳？” 丫鬟将衣服在床上伸展开来，楚明华目光一一扫过，再看向她的视线就多了一丝意味。 “怎么了小姐？”察觉到楚明华的打量，她的脸上扯出了一丝微笑：“今日安王殿下也回来，奴婢给您挑的都是安王殿下喜欢的颜色。” 楚明华嗤笑一声，随后缓缓的站起身来，语气陡然凌冽，“芷兰，你好大的胆子！” “今日太夫人寿辰，你给我准备这些，不知道人的还以为我去奔丧。”话落，她上下打量着芷兰，幽幽道：“还是说，你在心里咒太夫人不好？” 听到她的话，芷兰面色骤然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日夜盼着太夫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万万没有不敬之心。” 她匍匐在地，心中却别有成算，总觉得这几日后，二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 林嬷嬷愤怒的瞪了她一眼。 她当然不敢了，毕竟那才是她背后真正的主子。 楚明华懒得和她多说，外面的鞭炮声，唱贺声齐鸣，隐隐可听见咿呀咿呀的唱戏声，估摸着是请的戏台子进园了。 “林嬷嬷，替我更衣。” —— 楚明华不紧不慢的前往松鹤院，刚穿过垂花门，便遥遥望见几个男子站在游廊中交谈。 她一出现，便惊动了几人。 男子转过头来，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五官秾丽却不显女气，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俊美异常，在几人中尤为突出。 距离那么远，楚明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厉云逸。 不出意料的，楚明华看见他似乎皱了皱眉，看向她的视线中多了一份厌恶与烦躁。 旁边一人调笑着开口，上下打量着楚明华，楚明华追逐厉云逸闹的人尽皆知，只要有厉云逸出现的地方，就必定有她楚明华尾随其后，她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云逸，那不是你未婚妻楚明华吗？” 第9章：世子落水 就在他们以为她又要赶上来的时候，却见她果断提脚转身，仿佛没看见他们几个似得，离去的背影有几分肆意的雅致，却又毫不留情。 “这……转了性子了？” 那人转眼看向厉云逸，面上呈现困惑不解。 厉云逸没有回他，只是久久的凝视着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响起几日前她说的话。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还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另一边，楚明华一边走一边暗骂。 她对于原主是不喜欢，然而对厉云逸和云夕月更是无半分好感，诚然原主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厉云逸身为她的未婚夫，背负婚约，却和另一个女人花前月下，纠缠不清。 这就是渣男！ 楚明华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只觉得头疼得很，系统的收集才完成百分之零点一，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回去的，所以她必须要想办法解除婚约！ “来人啊，救命啊——” 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楚明华一惊，几乎是本能的就向声音的来源跑去。 冲上去救命，几乎已经成了医生这个职业的条件反射。 “来人啊，救救我家世子。” 楚明华来到湖边，只见一个一边婢女趴在湖边哭喊，一边伸手想要去够湖里的人。 楚明华定睛看去，发现湖里起起落落的是一个少年，他奋力的挣扎了几下，眼看着动作渐渐变小，径直往下沉去。 在湖边根本够不着。 来不及多想，楚明华扑通一声跳入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身体，楚明华仿佛没有感觉似得，迅速游到男孩的身边。 水面已经没有他的影子了，楚明华深吸一口气，闭眼，猛地往下一扎，终于在水下找到了他，连忙抓住他的衣领往外拉。 湖边的砌坡布满厚厚的绿苔，又斜又滑，楚明华难于上岸，就再这个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了过来。 冰冷的湖水刺得她眼睛又疼又胀，她道了一声谢，抬头，看着这人，却朦朦胧胧未看真切，寒风吹来，楚明华连忙顺着他的力上岸，然后将少年平放在地上。 “小世子！” 旁边的婢女忙不迭扑过来，摇了摇没有反应的男孩，泪水夺眶而出，“世子，醒醒啊，您不要吓奴婢了。”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起开。” 楚明华面色严肃，将扑在少年身上的人拉开。 溺水的抢救的黄金四分钟，不是给她哭嚎浪费的。 女婢正要反抗，就见楚明华的目光一冷，沉声道：“想要救他，你就不要再乱动。” 说话间，楚明华双手交替着压在他胸前，快速按压起来。 三十个胸外按压后，楚明华抬起他的下巴，检查口腔无异物，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做人工呼吸。 湖边不知不觉中已经聚拢了不少人，他们先是被楚明华异样举动镇住，随后看见她低头吻了吻平乐候小世子，满众哗然。 楚明华不知道众人的想法，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阎王抢人。 “住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0章：无知，愤怒！ 怒喝声从背后响起，下一刻，楚明华只觉得头皮火辣辣的痛。 她的头发被人抓起，用力的将她头从少年身上扯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扯住她头发的手终于放开，紧接着，就是怒气滔天的骂声劈头盖脸的压下来。 厉云逸来得晚，他来的时候，只看见楚明华压在平乐候小世子身上亲吻他，当即怒不可揭，这个歹毒的女人，害了月儿还不算，竟然连平乐候世子都不放过。 楚明华痛极生怒，当场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是人命关天，再大的怒火也不能耽误救人。 她心里憋着气，手中却丝毫没有停顿，深深往下一按，终于，少年胸口猛地一挺，湖水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咳咳——” 听到少年的咳嗽声，她的心一下就定了。 和阎王抢人，她又成功了一次！ “世子救过来了！” 惊喜的声音响起，众人往地上看去，果然见平乐候小世子的接连吐出了几口水，随后逐渐睁开了眼睛。 楚明华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确定安稳，喘着气对丫鬟道： “没事了，将你家世子扶起来吧。” 她一个人做了五个循环的心脏复苏，现在双手都在打着颤，这具身体的素质是真的差。 想到这点，楚明华站起身来，目光陡然变得愤怒，猛地回头，望着厉云逸恨声道：“安王殿下倒是说说，我如何光天化日不知廉耻？从小人之邪意，顺无知之私欲，欺辱女人，就是堂堂安王的气度？且人命关天，你分不清轻重吗？！” 楚明华气得不行，在她抢救的时候打断她，无知又愚笨！ 厉云逸听着她的冷嘲热讽，俊逸的脸庞变得铁青，眸子死死的盯着她。 “你一个无知的女人懂得什么？不找大夫，当众轻薄世子就是救他？” 听到这里，楚明华突然冷笑一声，反问道： “不是我救的难道是你救的？” 不等厉云逸回答，楚明华再次讥讽道：“我一个女人再是无知，也比安王殿下不分青红皂白，无知浅薄，无能狂怒倒添麻烦的强。” “你——” 厉云逸的手高高抬了来，眼底杀意腾腾，一巴掌猛地向楚明华扇去。 “云逸，住手。” 温润的男音响起，厉云逸的手掌距离楚明华的脸堪堪一指处骤然而停，他的脸色微变，怒火终于收敛了几分，看向楚明华身后不远处的人。 楚明华也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沉静优雅端坐在轮椅上，身穿雪白云锦长袍，外披一件墨色狐狸皮大氅，一条窄而精致的云锦越过高挺的鼻梁，遮住了剑眉下的双目，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静收敛，然而一切都变得不再吵闹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楚明华忽然想起，这就是拉她上岸的人。 她仔细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也不知这人是谁，直到厉云逸开口叫了一声皇叔，她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旭国战神，定王厉封羽！ 第11章：定王，厉封羽 定王，取自安邦定国之意，他十五岁进入兵营，南征北战十年，于三年前的西北边关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受了重伤，从此退居京城，闭门不出。 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原来是伤了眼睛。 略微思索，楚明华便知道他来的原因，她的父亲永安侯当年就是和厉封羽一起建功立业的，也是在三年前那场大战中牺牲，厉封羽来，是顾念与她父亲的生死之交。 “给楚二小姐。” 厉封羽脱下大氅，递给身边的侍卫。 众人才发现楚明华因为下了水，此时衣裙紧紧的贴在身上，虽然冬日里穿得厚，但应有的曲线依旧被勾勒得一清二楚，她的脸色惨白，嘴唇被冻得青紫。 楚明华也没有拒绝，对他福了福身，道了一声谢后将大氅披在身上，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往身上一罩果然暖和多了。 厉封羽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视线仿佛隔了一层布，带着压迫和隐怒落到厉云逸身上，温润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云逸，你可知错？” “皇叔，你不要被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蒙蔽了。” 厉云逸面色铁青，眉头紧蹙。 楚明华都敢给月儿下药，谁知道这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还有男女七岁就不同席，平乐侯世子都十岁了，她怎么敢…… “放肆！” 厉封羽冷喝出声，“你身为皇室中人，一错在是非不分，不明始末便羞辱楚二小姐，二错在愚昧浅薄，先祖圣敏皇后以女儿之身征战沙场立下不世之功，何言无知妇人？” 说到圣敏皇后，厉云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楚明华在一起旁看着他怒气顿消，忽然变得恭敬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 “楚明华，是本王误会你了。” 不用等厉封羽提醒，厉云逸主动低头。 他垂下眸子，楚明华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从声音就可以听出他的不甘愿。 厉封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嚣张不了半分。 她笑了出声，再次对厉封羽福身，真诚道：“多谢定王殿下仗义执言。” 说完，也不管厉云逸的脸色，径直走了。 后背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这一泡，又开始抽痛，她实在不想搭理厉云逸这个渣男。 离开了湖边，楚明华转变方向往回走，本想回去换一身衣裳再去见楚太夫人，却不想转头就见林嬷嬷跟在谭嬷嬷身旁，面带焦急神色，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串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来找茬似的。 “二小姐。” 谭嬷嬷停在了楚明华面前。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大步走了上来，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怕。 楚明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后瞥了一眼那一乌央子人，冷声开口： “谭嬷嬷真是好大的阵仗。” “哼，二小姐也就和老奴能耍嘴皮子，太夫人那里可容不得你放肆。”说罢，她手一挥，往后吩咐道： “将二小姐带走。” 第12章：被楚太夫人拿捏 得，肯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听了一半就跑去告她的状了。 听到谭嬷嬷的话，几个粗使婆子上来就要抓住楚明华的手臂。 “放开，我自己走。”楚明华将人推开，神色莫名的看了谭嬷嬷一眼，伸手理了理袖口，但愿一会儿她还能这么嚣张。 一群人走到松鹤院，还未跨过门帘，热闹的顽笑声便传入耳中。 楚明华提脚走进正房，拂起连珠帐，便见楚太夫人坐在炕上，背倚青缎靠背坐褥，旁边的坐着的老夫人是端阳长公主，年轻姑娘们坐在下首嬉笑打闹，一见楚明华，声音戛然而止。 楚太夫人见着楚明华，忽然板下了脸，身子微微前倾端坐起来。 楚明华见状，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福身道： “明华祝太夫人福乐安康，松鹤长春。” 楚太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楚明华，半响之后，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案上，发出“嘭”一声响。 “我不被你这个不肖子孙气死就不错了。”楚太夫人怒气冲冲，伸手指着楚明华，“你往日无法无天就算了，今日在我寿辰上还辱骂王爷，僭越皇室，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看到楚太夫人发怒，一屋子姑娘们被吓得不轻。 楚明华倒是神色未变，她淡定的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祖母您快消消气，大好的日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下首的姑娘中有一人站了起来，走到楚太夫人面前轻轻拍着她的手，转头又看着楚明华，轻声道：“二妹你还不认错，非要将祖母气出毛病来么？” 锅从天降，楚明华看着面前假惺惺的楚明媚，忽然笑出了声。 “大姐姐倒是说说，我哪里错了？”话锋一转，楚明华对上楚太夫人的视线，笑道：“今日太夫人寿辰，我还做了一件大好事，太夫人怎地不高兴？” “你……孽女！” 楚太夫人被她嚣张的样子气得不轻，抓着案上的茶杯就往楚明华砸去，楚明华身子一侧，茶杯碎落在她的身后。 “你还敢躲！跪下！” “忤逆王爷，不孝祖母，你简直不配为我侯府的姑娘，丢人现眼。”楚太夫人目中厉光一闪，冷声道：“谭嬷嬷，请家法来。”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端阳长公主，歉声道：“让您看笑话了，这孩子从小就不服管教，没想到这次如此胆大妄为。” 端阳长公主摇了摇头，没说话，而是盯着楚明华身上的大氅，眸底深处暗藏一丝深思。 “二妹怎么披着男子的大氅。” 楚明媚仿佛惊讶的大叫出声，顿时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楚明华身上。 楚明华没搭理她，只是道： “好啊，上家法。” “当着长公主的面，我要与太夫人和大姐姐说好，今日之日谁错了，谁就家法处置。” 楚明华估摸着时间，婶娘李氏张罗着各府夫人，现在应该也知道落水的事了。 果不其然，就在楚明华话落瞬间，李氏同一个年轻夫人急匆匆的走进来。 第13章：打脸！ 李氏进门看见屋内箭弩拔张的气氛，眉头狠狠跳了跳。 “母亲这是怎么了？” 李氏走过来扶住楚太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转头又对楚明华说道： “瞧瞧这模样，还不快喝一杯热水，暖暖身子。” 楚太夫人面色一冷，正要对李氏发怒，却被她紧紧的握住了手，只听她又笑声道： “母亲有所不知，今日平乐候小世子溺水，所幸得明乐所救，才平安无事，您时常教导姑娘们要行善积德，这不，侯府的姑娘们都记着呢。” 听到她的话，楚太夫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传话的人只说了她辱骂安王，从未提这件事。 李氏身边的年轻夫人也走了到了楚明华身边，她眼角微红，轻轻拉起楚明华的手，哽咽道：“大恩不言谢，二小姐救了我儿的命，就是我平乐候府的恩人。” 说着，她就要对楚明华行礼，楚明华连忙伸手扶住她。 “夫人严重了，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世子无事就好。” 平乐侯夫人却是摇了摇头，诚恳道：“二小姐的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今日匆忙，改日必当登门重谢。” 说罢，她拉着楚明华的手，站在了她的身侧。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怎么看不出平乐侯夫人这是要为她撑腰。 楚太夫人更是面色铁青。 楚明华看着她变脸的模样，唇角勾了勾，“太夫人，我说今日做了一件好事，您还不信。” 一听这话，楚太夫人的脸色更是又青又白。 “那你不敬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是没放弃抹黑楚明华。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端阳长公主说话了，她看着楚明华，温声道： “楚二小姐，你身上披着件大氅，可是来自封羽？” 楚明华点了点头，答道：“确实是定王殿下。” 满座震惊！ 那可是东旭国的战神，厉封羽！ 端阳长公主得到楚明华的回复，眸色更深了些，她转过头对楚太夫人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冷淡，“太夫人恐怕误会二小姐了，还是查一查再定罪才好。” 连珠帐忽然被掀开，一个丫鬟端着东西走进来。 “太夫人安好。” 她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对着楚明华道：“这是我家王爷给姑娘赔礼道歉的，还望姑娘收下。” “你家王爷是安王？” “是的。” 楚明华听罢，饶有兴致的看向楚太夫人与楚明媚。 打脸接踵而至，不知道她俩脸疼不疼。 “太夫人，大姐姐，我还用认错吗？” 楚太夫人没有说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变化，楚明媚也被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脸上都假笑都要挂不住了。 “二妹这话说得，都怪下面的人乱说，太夫人也是被蒙蔽了，越是关心你，越是怕你不成器。” “哦？那是下面的哪个奴才，竟能左右太夫人？” 楚明华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谭嬷嬷身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等奴才若是不惩罚，将来恐会酿成大祸。” 第14章：装病？ 谭嬷嬷被楚明华盯上，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求助的看向楚太夫人，在她的目光中，楚太夫人斜倒在靠背上，用手按住额头，痛苦的低哼。 “不好了，母亲怕是头风又犯了。” 李氏面露急色，楚明媚在一旁紧张的替楚太夫人揉着太阳穴。 楚明华简直要被她们的无赖气笑了，竟然在她面前装病。 顿时她也不端着了，撩起袖子走上去，嘴边说道：“太夫人莫怕，治疗头风我有办法。” “祖母的身体金贵，岂能容你胡闹。” 楚明媚张开手挡在楚太夫人前面，一脸防备的样子说道： “若不是被你气着了，祖母又怎么会犯病。” “刁奴欺上瞒下，又怎会是我的错，依我看这等奴才，就应该杖责一百，逐出府外才是。” 话落，谭嬷嬷的身子又是一抖。 楚明华冷笑一声，楚明媚要将事情推到下人身上，那这个替死鬼可不是由她们说了算，想打马虎眼，也要看她认不认。 “哎哟……” 又是一声痛呼，室内忙做一团。 平乐侯夫人忽然拉住楚明媚：“我觉得可以让二小姐试一试，她能救我儿性命，未尝不会治疗头风。” 楚明媚被拉开，楚明华立即走到楚太夫人面前，心中微动，从衣袖中取出一包注射器针头。 当着楚太夫人的面，她拿起最长最粗的那根，轻声道： “太夫人不要怕，这是我特制的银针，疗效最好不过了。” 冰冷的注射器贴在楚太夫人额头，她的表情瞬间惊恐。 “啊，对了，可能有点疼，您忍忍就好，毕竟这针要紧贴您的头骨往下滑行到穴位才有效果呢。” 十六号的针头，兽医注射用，威慑力可不是中医银针可以比拟的。 楚明华试探性的戳了两下，觉得这一下下去戳开她的头盖骨也不成问题。 “你停下……停下，我好像好了。” 楚太夫人见楚明华不似玩笑，终于哆嗦着出声，一张老脸吓得惨白。 楚明华捏着注射器的手点了点，“太夫人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 “不疼了便好。” 楚明华轻声笑了笑，接着道：“既然了太夫人不疼了，那我们接着刚刚的话题，正好谭嬷嬷已经将家法请上来了。” “你想怎么样？” 楚太夫人哑着声音回答。 “有端阳长公主作证，今日谁之错，谁就家法处置。”楚明华话落，停了顿了两秒，再次说道： “不过太夫人不会错，便是错，也是被刁奴挑拨，谭嬷嬷是太夫人的近身嬷嬷，所有的消息都由她传达，今日理应吃个教训。” 楚太夫人气得呼吸不顺，脸色由白到红。 打狗还要看主人，楚明华这是当众让她没脸。 “今日你确实受了委屈，但谭嬷嬷劳苦功高，就罚一年银钱略作惩戒吧。” 李氏再度开口，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当着长公主和平乐侯夫人以及各府小姐的面，她们彻底闹了个没脸。 “呀，今儿可牵涉到王爷，原来在二婶眼中，妄议皇室就只是这点小错？” 楚明华转头，看向端阳长公主，“敢问长公主，按照东旭国律法，妄议皇室该当何罪？” 第15章：惩治刁奴 楚明华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微变。 其实今天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非是楚太夫人想借此机会整治楚明华一番，却不想被她反将一军。 听到楚明华的话，谭嬷嬷当场就腿软得跪了下来。 “妄议皇室，按律当斩。” 端阳长公主轻声开口，她坐在一旁看着楚明华，眸中闪过异色。 “冤枉啊，老奴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当着皇室中最受尊重的端阳长公主的面被下如此重罪，谭嬷嬷双腿都在打颤，连滚带爬的滚到长公主身边。 “求长公主明察，老奴冤枉啊。” “大胆刁奴，难不成太夫人身处松鹤院，能自己听到那些腌臜话吗？还是说太夫人无中生有冤枉你了？” 这话谭嬷嬷可不敢接。 她只是哭嚎，一个劲的喊冤。 李氏面沉如水，她算是看明白了，楚明华的分毫不让，如今不给她一个交代，怕是谁也别想好，寿辰还在办，在这么闹下去，怕是里子外子都丢光了。 李氏转头看了楚太夫人一眼，见她满脸怨恨又无力的对她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有了数。 “家府奴才犯错，是我管束不立，家法是立给主子的，奴才也没身份用。”说着，李氏动了动手，“来人，将谭嬷嬷拉出去，杖刑一百，赶出侯府。” “夫人——” 谭嬷嬷抬起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氏。 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谭嬷嬷的嚎叫怒骂声来不及出口，就被下人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楚太夫人在谭嬷嬷走后，忽然就泄了气，倚在楚明媚肩上。 “你可满意了？” 李氏面色难以维持，沉声开口。 “二婶与太夫人公正明理，明华佩服。” 楚明华对着她盈盈一拜，转身又向端阳长公主与平乐候夫人行了一礼。 不管是有意无意，这两位今日都在帮她。 —— 京城关系错综复杂，各府之间如蛛网交错盘桓。 寿辰上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府中，楚明华本就废物的名声，如今又多了一个嚣张。 而事情的正主，如今正对着一封请帖，头疼的揉了揉眉头。 “小姐，东郊赛马盛会，您去瞧瞧也无妨。” 林嬷嬷看她抗拒的样子，知她是怕冷懒得动，可是这却是诸小姐的帖子，辞又辞不掉。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诸二哪里是邀我去游玩的。” 诸笑然，原主的发小姐妹，在家行第二，其父曾在原主父亲麾下，现任京城指挥使。 原主父母双亡后，身边的人避之不及或冷淡疏离，诸笑然是唯一一个依旧待她如往昔的人。 楚明华将帖子收起来，放进多宝阁的抽屉里。 “嬷嬷你帮我回话，就说不骑马了，天冷，改坐马车。” 原主和诸笑然都是将门之女，琴棋书画不精，骑马却是一把好手，虽然她也曾选修过马术，但与原主的马技还是有区别，能不骑马最好就不骑。 左右诸笑然真正目的也不是想约她赛马。 第16章：最倾慕定王 翌日，窗外飘起了小雪。 楚明华上身穿着豆绿锦缎窄褃袄，外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暗花细丝褶缎裙，身披一件雪白狐皮大氅，双手握着林嬷嬷给她灌的汤婆子。 她站在侯府门口，遥遥便望见骑马而来的诸笑然。 她一身红色骑装潇洒利落，飒然洒脱，犹如天边的红霞飘然而至。 “你生病了吗？穿这么多？” 来到楚明华面前，只见一颗毛茸茸，唯有脑袋露了出来，诸笑然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畏寒。” 楚明华由着林嬷嬷将她扶上马车，又掀开车帘道：“你今日的骑装很好看，发髻也梳得好。” 听到楚明华的话，诸笑然脸上的笑容得意了几分。 “今年各地官员回京述职，听闻魏小将军和燕王世子也回来了，我当然要好好打扮。” 楚明华无语，诸笑然，放现代来说就是颜狗，浪迹于各大盛会，古代版的追星女孩。 京城十八年华未嫁的姑娘寥寥无几，一个是她，因为厉云逸迟迟不娶，另一个就是诸笑然，实在是过于颜狗，到她家提亲的她都看不上。 魏小将军和燕王世子都是盛名远扬的美男子，可是一个常年戍守边疆，一个常年都在封地，诸笑然只听其名还未见过其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诸笑然骑马跟在马车一侧，楚明华掀开帘与她说话。 “你也应该成亲了。” 楚明华虽不认为女性必须成亲，可是这是在东旭国，在这个时代，女子不成亲背负得要比现代的多得多。 诸笑然已经十八了，京城十四五的少女几乎都定亲了，她若是若是再拖下去，适龄的男子更少。 说到这个诸笑然就头疼，忍不住说道： “我最倾慕的就是定王殿下，可是人家瞧不上我。” 听到这话，楚明华冷笑一声：“你那是倾慕吗？你那叫馋人家的身子。” “你这话我就不服了。”诸笑然在马背上微微弯下了腰，贴近车窗说道：“你们侯府做寿的时候定王殿下不是去了吗，你也见过他了。” “定王殿下十五岁进入兵营，在此之前就已经是京城中最俊美非凡的人物，你敢说你在见过他之后，能没有想法？” “咳咳——” 楚明华正在喝茶，闻言差一点被呛到。 脑海里浮现那日厉封羽的沉静优雅，清华高贵的模样，心陡然就落了一拍。 “你胡说些什么？” 且不论她父亲于定王的交情，单单是她如今的身份是厉云逸的未婚妻，厉封羽都是她长辈。 楚明华话落，许久未听见诸笑然回应，忍不住抬头去看。 却见她面色呆滞，瞳孔微震的看着前方。 这是怎么了？ 楚明华探出头去看，却见一驾玄色古朴的马车慢悠悠走在前方。 从京城到东郊的路只有这一条，在路上遇见其他人是很常见的事，楚明华不知道诸笑然为何如此震惊。 终于，诸笑然压下声音，悄声问道： “你看，那马车上吊的牌子，是不是定王府？” 第17章：给定王殿下请安 “咳咳！” 楚明华这次是真的呛到了，止不住的咳嗽，脸憋得通红。 “诶！明华，你慢点儿，看见定王府的车不要那么激动。” 好死不死，诸笑然紧张得大叫了起来，前面的马车在她的嗓门中，缓缓停了车。 完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还不知道被人听了多少。 楚明华瞪了诸笑然一眼，果然见她表情更加激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被你害惨了！” 楚明华暗骂了一声，随后下车，在诸笑然羡慕的目光中走向那辆玄色的马车。 “给定王殿下请安。”楚明华站在马车前，福了福身。 “免礼。” 隔着车帘，温润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上次的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楚明华感激的开口，又道：“定王殿下也是去东郊参加盛会？” 说完，楚明华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定王三年前在战场上伤了眼睛，怕是再不方便赛马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里面的人却并未生气，只听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润得不像是从战场的刀光血雨中下来的将军。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本王去了你们小辈反而拘谨。” “东郊有一个山寺，那里冬梅开得好，本王每年都会去讨几枝。” 楚明华忽然想到，定王自回京之后，从此不再舞刀弄剑，反而莳花弄草，他长期闭门不出，鲜有出门的时候，多数也是为了某种奇花异珍。 豪门贵族私下对此议论纷纷，都说从前的战神怕是废了。 楚明华凝视着低垂的车帘，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他的模样。 她觉得，那样一个天神下凡般的人，绝不可能就此消沉！ “给定王殿下请安。” 诸笑然也牵着她的小马走了过来，楚明华见她极力压抑内心的激动，方方正正的行了一个大家闺秀之礼。 “王爷，是京城指挥使的二小姐。” 驾车的男人开口，楚明华记得定王吩咐他交给自己大氅时，曾叫过他的名字。 邵阳。 王府亲兵，曾随厉云逸征战，官职副将。 “王爷叫我诸二就好，阿华也是这么叫我的。” 诸笑然笑嘻嘻的开口，她和邵阳认识，她父亲从前同样属定王麾下的西北军。 “诸二小姐性格活泼，快言快语，有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听到这话，诸笑然和楚明华同时一个激灵。 完了。 之前她们说的话被听到了…… 楚明华脸上发热，只有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旁边的诸笑然也讪笑一声，道： “今日天寒，还请王爷保重身体。” 说着，还从楚明华手中抢过来了她的汤婆子，递给邵阳。 “劳烦邵阳大哥转交给王爷，我们先走一步了。” 诶！ 楚明华不着痕迹的拧了拧诸笑然的腰侧，见色忘友的女人，感情她就不怕冷是吧？ 楚明华被诸笑然拉着跑回了马车上。 她掀起帘看了看，只见高大冷硬的邵阳副将，握着与他格格不入的毛茸茸的粉色汤婆子，有一瞬的呆愣，他似乎在询问什么，随后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角车内风景。 楚明华的视线瞬间凝固。 第18章：刺目的红芒 外人看不见，可是在她的眼中，那车厢里端坐的人红得刺眼。 浓郁的红芒笼罩着厉封羽，她几乎都看不清他的轮廓。 许是楚明华的视线过于锋利，车中的人似有所感，向她的方向微微侧过头，那双眼睛依旧被一条云锦遮住，楚明华却陡然感觉一股威压落在自己身上，就仿佛被猛兽盯住了一般。 她心中一惊，连忙将车帘放下。 心中的震惊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曾在楚莹和世子身上都见过红光，可是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样的强烈。 他们犹如萤火比之明月，楚明华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几乎不敢去想，一旦收集了厉封羽的血液，系统的进度会暴涨到什么高度！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车窗被敲了敲，楚明华陡然回神。 “什么？” 她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我说今天可惜了，没见到定王殿下真容，上一次见他还是数年前。” 诸笑然忍不住在一旁感叹。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想起诸笑然的父亲也上过西北战场，不动神色的问道： “定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这个，诸笑然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东旭国与宸宋国在西北边关发生了惨烈的一战，其战况内情到如今都讳莫如深，东旭国虽险胜，但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她知道得也不多，提起当年的事情她父亲每每都避之不谈，只是有一次她偶然听见父亲与母亲说过定王殿下的伤势。 诸笑然靠近车窗，压低了声音，极轻的说道： “是中毒。”她满脸肃穆，眉头紧皱，“定王中毒后，毒液侵蚀了眼睛，导致双目失明。” “只是伤了眼睛吗？” 这是最让楚明华疑惑的地方。 如果只是眼睛的话，那上一次见定王的时候，明明系统没有提示，而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刺眼。 “倒是没有听说还有其他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楚明华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林嬷嬷掀开了车帘。 “小姐，已经到了。” 楚明华由林嬷嬷牵着跳下马车，落地站稳，她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周围的马车着实不少。 同一时刻，旁边的车也掀开了帘子，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了出来，随后人影跟着探出，只见她梳着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赤玉半翅蝶簪，身穿一袭纯白窄衣领花绵长袍，腰肢盈盈一握，袅袅动人，淡雅又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你说云夕月她不冷么？” 诸笑然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顺便打量着云夕月鼻尖冻得红彤彤的，眼波似水，好一个我见犹怜。 楚明华瞥了她一眼，随后裹紧自己的狐狸毛披风，好以整暇道：“你且看着，多学学。” 楚明华话落，果然就见厉云逸骑着高大健壮的骏马走了过来，停在云夕月身边，凌厉的面上多了几分温和。 “怎么不多穿点？”厉云逸跳下马，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她身边的丫头示意给她披上。 云夕月看了一眼楚明华这边，随后半垂下眸子，美丽精致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 “我不冷。”她伸手阻止了丫鬟。 顺着她的目光，厉云逸终于也注意到了楚明华。 第19章：硬了，拳头硬了！ 他目光从楚明华脸上扫过，脸色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愤怒。 像是从前多次那样，楚明华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后，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你不用管她。” 厉云逸冷冷开口，想起上次的事情，胸腔中就聚起了一腔怒气。 “可是，楚二小姐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她眸中似有一分凄楚，委屈的开口。 楚明华顿时觉得身上有冒出了一股寒气，这股寒气，来自厉云逸。 “那样的人，也配成为我的王妃？” 厉云逸冷哼一声，随后将丫鬟手中的披风夺了过来，亲自给她披上。 “你就是太善良，总是考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次云夕月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楚明华一眼，面上浮现一丝歉意。 诸笑然在一旁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她硬了，拳头硬了！ 楚明华倒是气定神闲，眼见诸笑然脸都气红了，这才拉着她走远。 自始至终，她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厉云逸。 “你怎么还这么端得住？你看看这个女人，当着你的面勾引你未婚夫，简直可恶！” 诸笑然气得呼吸不畅，还有厉云逸这个渣男，是瞎了眼么？ “你以为我让你学什么？”楚明华轻哼了一声，“云夕月这番作态，一赢得了厉云逸的怜惜，二是故意激怒我，我越是生气，厉云逸对我就越加厌恶。” 听了楚明华的话，诸笑然愣了一瞬，而后对云夕月更加深恶痛绝，愤愤不平的说道： “可是厉云逸当着你的面都完全不避讳，那你嫁过去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楚明华就觉得头大，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说，要怎么才能解除婚约？” “你说真的？”诸笑然震惊的看着她，“你不想嫁给他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明华倾慕厉云逸，恨不得立马嫁进安王府，身为她的挚友，她比别人更加明白楚明华对厉云逸疯魔到了何等程度。 自三年前她父母去世后，她就将厉云逸当做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真的，我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 楚明华单手扶额，郁郁道：“可是这是圣赐的婚约，麻烦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东郊马场。 东郊马场曾是秋猎之地，因此范围极大，马场后方更是一片森林，其深处不乏猛兽，故公子小姐们大多都只在外围活动。 “诸二，这里。” 只见不远处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姑娘，其中一个肌肤微丰，腮凝新荔，脸面圆润讨喜，另外两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温柔静美，三人皆是钗环裙袄，穿着体面华贵。 出声那人，便是圆脸小姑娘，楚明华认得她，她是内阁张学士之女，张月清。 另外两人，便是之前与原主交好的翰林院掌院之女文怡，乔贵妃侄女，乔惜。 她们也是三年前疏远原主的那一批人。 看见诸笑然和楚明华走过来，她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反倒是张月清看到楚明华，笑眯眯的问道：“许久未见楚二小姐了，最近可好？” 第20章：惊马！ 楚明华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来，“多谢张小姐挂念，一切安好。” 一旁的诸笑然先是瞥了一眼文怡与乔惜，冷哼一声，随后才将张月清拽过来，捏了捏她的圆脸，笑道： “我的好嫂嫂，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待在家里绣嫁衣，竟跑出来玩。” 张月清与诸笑然的兄长定了亲，日子是明年四月。 听到她的话，张月清脸颊瞬间变得绯红，她嗔骂了诸笑然一声，才说道：“你兄长今日也在。” 诸笑然哦了一声，打趣道：“怪不得他不与我一起，原来是去接你了。” “他们人呢？” 诸笑然四处看了看，并未见她兄长的身影。 “魏小将军说单是赛马没意思，他们就进了林子，比谁到终点时猎物最多。” 听到这，楚明华心中一跳。 如今正是冬末，野兽饿了一个冬天，见到人怕是凶猛得很。 忽然，人群中发生骚乱。 楚明华回头，骤然间瞳孔紧缩，全身血液几欲凝固。 视线中，一匹高大威武的棕色马匹向她们冲了过来。 “小心——” 楚明华猛地扑向诸笑然，巨大的惯性使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袋有些眩晕，但她还是连忙爬了起来。 “笑然，你没事吧？” 楚明华见她小脸煞白，双唇紧咬，看上去十分痛苦。 “没事。”诸笑然望着那匹飞奔发狂的马，惊呼一声，“不好！燕小郡主还在上面。” 楚明华心中一凛，果然见到一个小女孩在马背上尖叫，她看起来比明川还小一些，两只小胳膊紧紧的抓住马鞍，马匹的速度太快，她被甩到了一侧，摇摇欲坠。 她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随便抓起一匹就跃上去。 “张小姐，帮我照看一下笑然。” 话落，楚明华狠狠的甩了一下鞭子，骏马吃痛嘶叫一声，如闪电般飞射出去。 漫天烟尘飞扬，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小郡主与楚明华的马匹便进入了林子，诸笑然心中一急，视线忽然扫到匆匆赶来的厉云逸，连忙大喊道： “燕小郡主的马受惊冲入了树林，你快去救救人。” 厉云逸面色一凛，飞身上马…… “郡主，郡主。” 楚明华大声呼喊，进了林子，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与郡主的距离终于拉近了一些。 “救命……救我……”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楚明华看见她吃力的抓着马鞍，小脸煞白，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你不要怕，听我的，我让你放手你就放。”楚明华夹紧马腹，右手一挥鞭，马登时飞快了起来。 她尽量放柔声音安抚道：“请郡主相信我，我定保你平安无事。” 小郡主满脸的惊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楚明华的话。 “郡主！听我的，否则迟了。” 楚明华大喝一声，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颤抖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楚明华的马风驰电掣般的贴近小郡主，终于到了合适的距离，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杆麻醉镖。 “咻——” “郡主，放手！” 第21章：前有狼，后有虎 楚明华暴喝出声，与此同时，麻醉射到马腿上，它一个踉跄，后半身腾空侧翻了过来。 楚明华一把抓住腾空的小郡主，将她拉回自己怀中，双腿同时夹紧了马腹，巧妙避开旁边倒下的马匹。 “轰——” 高大的马砸在地上，顿时飞烟四起。 “郡主，你还好吗？” 楚明华放缓了速度，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看着怀中的孩子，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我头疼。” 楚明华皱了皱眉，伸手往她头顶一抹，面色却陡然凝重。 一手的血！ 她心理咯噔一声，连忙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若是颅内也有出血，骑马一路颠簸，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乖孩子，让我看看。” 楚明华将她抱了下来，让她坐在石头上，拨开她的头发检查伤势。 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自她头顶延伸到了后颈，皮肉翻开，血色模糊，看着是触目惊心。 然后楚明华却暗自松了一口气，锐器伤，只怕是跑的过程中尖石造成的，这种伤势看起来恐怖，但头骨完好，极小几率造成颅内损伤。 “我先帮你止血，出去后再给你缝合。” 楚明华轻声开口，说话间，借由大袖的掩饰，从袖中拿出了兑换的纱布和与弹力绷带。 她将纱布盖在头顶，随后用弹力绷带紧紧缠绕了几圈，没办法，她担心林子有野兽，现在只能紧急按压止血，等出了树林她才有时间处置伤口。 做完这些，楚明华将她扶了起来，正欲将她抱上马背，异变突起！ 那匹安静吃草的马，忽然飞跑离去，楚明华还来不及喊出声，蓦然就对上了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有狼！ 楚明华脑子瞬间空白，呼吸一顿，手脚乍然冰冷。 身为一个现代人，骤然面对野兽的那一刻，恐惧瞬间涌了上来，她想提脚跑，脚却不听使唤的站在了原地。 “姐姐……” 怀中传来呜咽声，楚明华一个激灵，小郡主抱住她的手紧了紧，小小的身子发着颤。 还有孩子！ 楚明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定神，若是连她都不能顶上去，她们俩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吐出一口浊气，身子挺直了几分。 楚明华从衣袖中取出五管麻醉镖，她观察了周围，只有这一只狼，麻掉他应该不难。 “吼——” 瞧见楚明华动作，那头狼低声吼叫，它观察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 似乎是看出楚明华威胁更大，它没有理会小郡主，反而向楚明华扑来。 楚明华转头就跑，同时将麻醉镖甩出。 四个射偏了，只有一只射到了狼的背上，它的动作迟缓了一瞬，随后更加迅速的扑向楚明华。 楚明华的呼吸紧了紧，但面上却未见慌乱之色，她心中默数着一二三。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氧气罐出现在楚明华手中，只在她的双手中停留了一秒，轰的一声就掉了下去。 五十公斤的医用氧气罐，瞬间将咬着楚明华裙摆的狼头砸了个稀烂。 “还好，没砸到自己的脚。” 楚明华喘着粗气，瘫软在了地上。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她翻遍了系统，如今可兑换的东西除了针线和一些药瓶，唯一大件物品的就只有氧气瓶。 也幸好她砸中了，晚一秒或是早一秒，现在被咬烂的就不是她的裙摆，而是她的腿！ “嗷呜——” 丛林中再次有狼嚎声传来，楚明华连忙回收了氧气罐，向小郡主走了过去。 小郡主坐在地上，她呆呆的看着她，眼泪悬在小脸上。 看着她的样子，楚明华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她刚刚只顾着救命，巨大的氧气瓶凭空出现，全被这个孩子看见了。 一旦其他人知道了她秘密，只会将她当成妖怪烧死。 楚明华看向小郡主的视线凛冽了几分。 若是不管她，她失血过多，很快就会死…… 想到这里，楚明华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到一阵后怕。 她害怕自己在这个草菅人命的时代待久了就漠视生命，可她刚刚竟然生出了怎样的想法？ 她可是一名医生啊！ 她曾宣誓成为要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的医生！ 楚明华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眸底一片不敢置信。 “姐姐，你是仙女吗？” 糯糯的声音响起，楚明华缓缓垂下了头。 人性之复杂，她也怕死，但若被人性吞没了信仰，活着的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楚明华摸摸她的脸，随后蹲下身子，干涩的声音从喉中吐出：“我带你出去。” 她将小郡主背了起来，向着出口走去。 一炷香之后，楚明华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周围安静得过分，她一路走来，就连兔子松鼠都没见一只，她的面色越发凝重，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说明此处是某种大型猛兽的领地。 “吼——”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草丛中窜出来，楚明华的脚步戛然而止。 才出狼窝，又如虎穴！ 惊吓接踵而至，楚明华甚至都不如之前那般害怕了。 她打量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发现他受伤也不轻，腿上还插着几只弓箭，最严重的伤是眼睛，一只箭翎深入其中，他是别人的猎物！燕王世子他们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当务之急，是在他们赶来之前自保。 她默默地掂量了自己的能力，氧气罐是用不上了，她根本就拎不动，不能抛出，麻药倒是还有，就是不知道要用多少量才能将它麻倒。 一人一虎对视了几秒，下一刻，大虎露出了它的尖牙，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来到了密林中。 楚明华精神高度集中在老虎身上，见它动作，第一反应就是将背上小郡主甩出去，一切都在呼吸之间，小郡主被她送出战局，利爪就落到了她的后背，剧痛传来，楚明华猛地往地上一缩，顺势滑到了老虎腹下。 她眼底一狠，手握一把麻醉猛地扎进老虎腹中。 “吼——” 老虎低吼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而后转过身来，对着楚明华的头张开了口。 腥气扑鼻，楚明华的鼻头几乎喷上了老虎的獠牙，同一时刻，楚明华捡起身旁的一条手臂粗的树枝，狠狠的扎入了它的口中。 “畜生！” 怒喝在楚明华耳边炸响，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第22章：魏小将军 下一刻，温热的血液倾洒在楚明华的脸上，视线忽然被血色模糊。 “明华。” 紧张惊恐的声音响起，楚明华腰间一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高大的怀中。 她抬起头，那双手忽然盖住了她的眼，替她擦去了眼睛和脸上的血迹。 粗粝的手掌摸得她的脸有些疼，她挣扎了几下，脱离了那个陌生的怀抱，只是动作扯到背上的伤口，楚明华倒吸一口冷气，脚下踉跄了几步。 那人又是紧张的想要扶她，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魏小将军好刀法，真是让本王自愧不如。” 楚明华猛地转头，看见厉云逸骑着马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坐下的马喘着粗气，可以看得出是一路狂奔至此。 “王爷倒是来的及时。” 厉云逸眼底划过一丝愠色，男人却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大步走了上去，从地上的虎头上拔出长剑插入腰间的剑鞘中。 魏小将军？楚明华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明华，你进来做什么？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魏子枫语气有些不好，他看着她一身的伤痕，心里真是止不住后怕，又急又气。 若是他慢了半步，只怕连她的尸体都见不着！ 只是这样想，心就颤着痛，五年未见，她怎么还是不会保护自己？ “魏子枫。” 楚明华定定的看着他，将脑海里那个俊美少年郎与面前的高大威武的男人重合，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哼，你才认出我吗。” 魏子枫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厉云逸，见楚明华最初看了他一眼，随后根本就没理过他，心中有一些得意。 楚明华苦笑了一声，“男大十八变，我又没见过你长大的样子。” 魏子枫幼时，曾寄养在侯府几年时间，他比原主小一岁，曾经也要叫她一声姐，楚明华看着他的模样，有一丝恍然，他竟然长这么高了。 “咦，这个小丫头不是燕律的妹子吗？” 魏子枫者才注意到小郡主，他将她提了起来，才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 楚明华走过去接过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微皱。 “她发烧了。” 并且她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是休克状态。 “若是我们回马场，需要多久？” 楚明华抬头看向魏子枫。 “一个半时辰。” 楚明华面色微沉，时间太长了，小郡主支撑不了那么久。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问向厉云逸，“定王说他今日来东郊的山寺赏梅，你可知道那寺离这里多远？” 被无视了许久的厉云逸终于被注意到了，只是他的面色却十分不好看。 楚明华什么时候和皇叔关系这么好了？连他的行程也一清二楚。 他看向楚明华，对上那双急切的眼睛，忽然就开了口： “一炷香的时间。” 楚明华一听，当场决定去山寺。 只是这里只有两匹马，她们却有四个人…… 她看了一眼魏子枫，而后视线又落到厉云逸身上，厉云逸如此厌恶她，只怕是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 “劳烦安王载小郡主一程，小郡主的伤太重，恐怕拖不到回马场了，我们如今就赶去山寺。” 听到她话，厉云逸的眸光在楚明华脸上凝了一秒，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寺中没有大夫。” “我就是大夫。” 楚明华直视他的眼睛，眸色坚定，道：“不管你信不信，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我。” 那目光太过笃定坚韧，厉云逸心中微怔，来不及多想，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前楚明华推开小郡主，独自面对猛虎的模样，心中忽然多了一份异样的情绪。 他没有再反驳，沉默着接过了小郡主，抱着她跃身上马，低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跟着我。” 话落，他猛地一扬鞭子，马匹飞跃而起。 “走吧，明华。” 魏子枫脸色回暖，他骑上马，对着楚明华伸手。 “你以前都叫我明华姐。”楚明华撇了撇唇，顺着他的力道上马，“弟弟就要有弟弟的样子。” 一个爆栗敲在她额头，楚明华痛叫一声，张口想教训他一顿，却被灌了一嘴的冷风。 “等你哪一日不再脑残跟着厉云逸再说吧。” “驾——” —— “定王殿下，你这蛊毒越发严重了。” 一个手持佛珠的僧人坐在厉封羽面前，僧人似乎已经很老了，胡须已经白头了，却又似很年轻，眼睛清澈而明亮。 他收回搭在厉封羽脉上的手，继续说道：“您可是最近又动用了内力？” “数日前平乐侯世子落水，我本欲救他，就用内力压制了毒性。” 平乐侯曾有恩与他，故那日他暂时恢复视力打算救人，却不想楚明华那个小丫头先了一步。 倒省了他的麻烦。 “原来如此。”听到他的话，僧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只是用压制毒性来暂时恢复视力，之后蛊毒会反弹得更厉害，终究不是个好法子。” 厉封羽沉默了半响，而后缓缓开口，声音清凉而漠然：“不着急，我还有几年的时间呢。” 邵阳听着他的话，心中却是急得不行。 东旭国根本没有会解蛊的大夫，唯有慈云大师能牵制几分，而这三年来，王府派去西疆的兄弟都无所收获。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王爷恐怕就再也压制不住蛊毒了！ 咚咚—— 房门忽然被叩响，邵阳皱了皱眉头，从来没人敢在这个打扰大师给王爷疗伤。 房门被拉开，是一个小僧，他的面上有几分紧张，见了邵阳，连忙道： “大人，安王殿下，魏小将军还有永安侯府二小姐和燕小郡主来了。” 邵阳一愣，目露不解，他们不是在马场赛马吗？ “既然如此，我和主持一起去看看吧。” 厉封羽淡淡开口，同时起身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邵阳听闻，连忙将轮椅推了过来。 来到殿下身边，他仿佛听见殿下说了一句话。 楚家那个小丫头可不简单。 邵阳：？ 第23章：救治小郡主 “师父，麻烦给我找一间干净的房间，最近的就好。” 楚明华进了门，看了一眼小郡主的情况，急声开口。 她蓬头垢面，一身是血，陡然间吓了小沙弥一跳。 若不是她身后跟着安王殿下，他都不敢放她进来。 “施主请随我来。” 他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带着他们走到了后殿，刚打开房门，就见几人迎面而来。 “主持大师，定王殿下。” 小沙弥侧了侧身，楚明华和魏子枫他们相继走出。 “楚二小姐你这是……” 邵阳看见面前的人，大吃一惊。 若不是之前就有通报，他怎么可能认出面前这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又血迹斑斑的人是京城里面的贵小姐？ 随后，他看见厉云逸怀中的燕小郡主，更是大吃一惊。 “我们遭遇了野兽袭击。”楚明华言简意赅，紧接着道：“稍后再详说，现在我要为郡主处理伤势。” “去吧，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厉封羽开口，他听见了小郡主那微弱的呼吸声，情况危急。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认同了她的话，厉云逸的面上划过一丝异色，他不明白，为什么厉封羽就这么相信楚明华能救小郡主。 她上次不过是碰巧救了落水的世子而已。 “将她放在床上。”楚明华马上道。 厉云逸照做，其余人也跟着进了房间。 楚明华贴近她的心口，听心跳，心律不齐，摸脉压，脉细数而弱，听呼吸，呼吸表浅，四肢温度下降。 休克中期了。 系统中没有血库，楚明华略微思索，随后正色道： “小郡主失血太多，我要给她输血。” 楚明华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验血型的试纸和采血针分给他们，“你们将血液滴到纸上。” “这是什么？” 魏子枫手指夹着试纸，不解的问道。 “每个人的血液都是不一样的，我要看看你们谁的血液能给她用。” “那应该找燕王世子，我们和小郡主又没有血缘关系。”厉云逸皱了皱眉头，手拿着楚明华给的东西却没有动。 他还是不相信楚明华。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看了厉云逸一眼：“我说能用的，就可以用。” 随后，楚明华率先扎破就小郡主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到了试纸上。 看着她的动作，邵阳和魏子枫也跟着动手，慈云大师饶有兴趣的翻弄了手中的东西之后，也学着楚明华将血液滴到了试纸上。 厉封羽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血液中有蛊毒。 等了一会儿，楚明华看了一眼小郡主的试纸。 A型血。 而后看了看其他人的，邵阳是B型，主持是B型，魏子枫是AB型。 “竟然没有一个人的可以用。” 楚明华看了一眼厉云逸，随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试纸。 她是O型血，万能血型，倒是勉强可以输一部分给小郡主，只是她本身也有伤在身，只怕输完血自己头晕眼花，没有力气给她清创缝合。 “你们的都不能用，出去吧。”楚明华出声赶人。 魏子枫一急，“那怎么办？” 楚明华洗了洗手，撸起一只手的袖子，低声道：“用我的。”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皱了皱眉头。 “你自己都一身是伤，现在没倒下都是好的，怎么还能取你的血。” 楚明华看着魏子枫一脸不赞同的神色，只能苦笑。 要不然呢？她又不能见死不救。 “用我的。” 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只试纸放到了楚明华面前。 A型血！ 楚明华抬头，却见是厉云逸那张冷漠的脸，他撇过头去，没有看楚明华。 “你的血能用。” 楚明华声音轻快了了几分，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出去吧，有安王在就好。” 又是一声不爽的冷哼声，魏子枫听见她的话，牙都咬疼了。 “我就在一旁看看，又不打扰你，你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 “贫僧也想见识一下怎么输血。” 厉封羽面上若有所思，他没有吩咐，邵阳自然也不动，其实他对楚二小姐说的输血也十分好奇。 这群人…… 楚明华无语。 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放着输血用具，纱布和三角针，医用缝合线，消毒液。 “你这袖里怎么什么都有？” 魏子枫看着那一系列陌生的东西，傻了眼。 他单知道女子的衣袖广大，看起来也好看，但是竟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心中也暗自庆幸。 还好她畏寒，让林嬷嬷给她穿了好多层衣服，还披了一件大披风，否则现在就露馅了。 “京城不喜我的太多，为了避免出意外，我防患于未然不行？” 楚明华轻声回答，说话间，看了一眼厉云逸。 这话她可没乱说，原主追着厉云逸的那些年，可不少得罪那些贵女。 厉云逸对上她的眼睛，想起往事，面容黑了黑。 “安王殿下，麻烦坐过来。” 楚明华将抽血针袋取出，随后用棉球给厉云逸的手臂消了毒。 轻微的刺痛传来，厉云逸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液缓慢流到那个透明袋子中，他将视线移到楚明华的脸上，她脸上还有血迹和泥沙，看起来比从前还要狼狈与不堪。 但她又那么镇静从容，以身挡虎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那一幕让他心中微震。 忽然，一道锐利的视线犹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厉云逸抬头，对上魏子枫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他不禁冷笑一声。 呵，楚明华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好了。” 完全不知道两人暗中交锋的楚明华，淡定的拔下了针头，随后将输血袋在床前挂起，开始为小郡主输血。 她的动作不停，紧接着解开小郡主头顶的纱布，消毒，缝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明华的巧手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点缝上。 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血污之间，露出她苍白的皮肤，她的嘴唇干涸皲裂，身体破败不堪，可是那一双手却又稳又准，眼神专注而坚定。 这样的楚明华，却比京城那些贵女耀眼了百倍！ 第24章：殿下，我们谈谈？ “终于缝好了。” 楚明华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僵硬，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紧接着，满屋的都听到了她的抽气声。 众人这才惊醒，将视线从缝线处转移到了楚明华的后背。 她的后背衣裳被利爪撕烂，那几道抓痕几乎深可见骨，与此同时，还能见上次鞭伤留下的疤痕交错。 除了厉云逸，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有哪个世家小姐身上会留下如此严重的伤痕？她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邵阳低声在厉封羽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厉封羽面色沉了下来，声音微冷： “剩下的交给邵阳，你先处理自己伤势。” 邵阳是军旅出生，一些基本的外伤也能处理。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她确实有些头脑发晕，后背疼得难受。 只是，那些伤口有些不处理，上次的鞭伤，她对着镜子勉强消了毒，可是这次她也需要缝合…… 楚明华扫了面前这堆大男人一眼，谁能帮她缝？技术方面倒不用操心，她系统里还有一个钉皮机。 厉云逸首先被排除，他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就能光明正大娶云夕月了。 邵阳要照顾小郡主，剩下的还有主持和厉封羽和魏子枫。 楚明华看向厉封羽的目光有一丝热切，他看不见，就意味着不会发现钉皮机是凭空出现，而且这是现代化机器，他双目失明，简直是最佳人选！ 楚明华心中有了决定，忽然垂下眸子，虚弱喑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可是我需要有人帮我处理伤口，背后的伤我够不到。” 她的话落，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厉云逸。 毕竟厉云逸可是她的未婚夫。 这个时候，楚明华也抬起头，看着厉云逸的眸中带着痴迷的倾慕：“云逸哥哥……” “不可能。” 厉云逸看着她的模样，想到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心中的厌恶又涌了上来，他冷冷的瞥了楚明华一眼，大步走了出去，颇有一种不管她死活之意。 好家伙，我就知道不可能。 楚明华的面容凄惨了几分：“可是，我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 伤是在后背，在这种时代，女子的后背可不能随便给外人看到。 其他人面面相觑，魏子枫被厉云逸气得呼吸不畅，这个男人薄情寡凉，有哪一点配得上明华？ “明华，我来帮你。” 魏子枫刚出声，就被楚明华打断。 “不妥。” 魏子枫也明白，她说的有道理。 可是…… 忽然间，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要不然请主持大师？” 佛门弟子，视红尘如枯骨，即便传出去也不会对楚明华的名声有不好的影响。 楚明华看了一眼枯瘦的主持，微红的眸子里泪珠将落未落，却又似无意的瞥了厉封羽一眼。 “阿弥陀佛，贫僧老了，手也不稳了，怕是不好操作。” “那怎么办？” 魏子枫犯了难，大家都不行，总不能就放任明华这样不管啊。 “要不然……”楚明华忽然轻声开口，她低垂着头，流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可否请定王殿下一试？” 她的声音细微而脆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之吹散。 “可是定王殿下……” 魏子枫的话堵在了喉中，可是定王看不见。 “我这里还有一些帮助缝合的东西，定王殿下也可以用。” 听到这里，厉封羽终于有了反应。 他嘴角擒着温和而疏离的笑容，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只是剑眉下被云锦遮住的双眼，却危险的眯了眯。 没有人再反对，楚明华和厉封羽来到旁边的一件静室，房门被关上，楚明华解掉披风放在床边。 “劳烦定王殿下了，若非万不得已，明华也不敢打扰殿下。” 楚明华看着床边端坐的厉封羽，将消毒液和纱布取出来放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话落，楚明华似乎听到了他轻笑一声，下一刻，清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难道楚二小姐不是一早就算好吗？” 楚明华猛地抬头，明明隔着一层云锦，却仿佛有一道审视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威压落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楚明华只觉得心头一悸，几乎喘不过气来。 确实，她选中的厉封羽还有一个原因。 为了他的血液！ 厉封羽的红芒无人能及，他的血液在系统里绝对占有极大的比重，只是定王身份尊贵，又极少出门，他不是她能轻易接触到的，唯有今日上一次绝好的机会。 千算万算，她却没算到厉封羽虽然看不见，感知却如此锐利。 楚明华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她的脑海中划过许多辩词。 “定王殿下何出此言？” 她悄无声息的伸出手，缓缓向着那条云锦摸去。 “楚二小姐。”手腕猝然间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那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犹如白玉般冰冷。 “你分明不喜欢厉云逸，却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逼他离去。”他的声音不重，而是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为的难道不是本王？” 楚明华几乎在这股压迫中跪下。 她如今才觉得自己果然脑袋晕沉得失了智，见了他温和的表象，就忘记了他也是从尸山血雨中走出来的东旭国战神！ 见她沉默不语，厉封羽放开了她的手。 “你父亲曾跟着我建功立业，看在他的份上，我饶你这一次。”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他淡淡开口，一副看小孩玩闹的模样。 楚明华慢慢的坐了下来，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不愧是殿下，明华佩服。” “你一个小丫头，心思倒是不少。” 小丫头这个词让楚明华一哽，她两世为人的年龄加在一起，厉封羽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如今这个身体虽只有十八，不过厉封羽也只长她十岁，就将她当做小辈？ 楚明华收起玩笑的心思，面色变得严肃认真。 “殿下，我们可否谈谈？” 厉封羽见她忽然认真起来，饶有兴趣的笑了笑，温声道：“谈什么？” “谈您的伤。” 第25章：耳尖微红 厉封羽嘴畔的笑凝固了。 “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厉封羽偏过头，似乎透过云锦在打量着她，他的指尖轻点扶手，漫不经心的道： “你固然有些本事，但是太过张狂可不好。”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低低的笑了起来。 “王爷误会我了，”楚明华起身，继续将需要用的药品和器械拿了出来，放在了厉封羽的手边，做完这些，才继续道：“想必王爷已经看过许多圣手了，既然没有结果，何不试一试我呢？” 她将厉封羽抬起来，从药品器具上划过，仿佛蛊惑的说道： “他们没有的东西，我有，他们无法解决的病症，也许我能。” 从楚明华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双剑眉皱了皱，薄薄的云锦透过了睫毛的颤动。 半响，厉封羽才收了手。 “好。”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这次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你若是真有这个能耐，本王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那就多谢王爷了。” 楚明华声音虚弱，往床上爬了上去，这次她真的不装的，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 “王爷，您触着伤口，将这个东西按在伤口两侧就行。” 楚明华趴好了，给自己打了麻醉，取过钉皮机放在他的掌中，将他手指放在正确的位置。 “就像这样。”她带着厉封羽微微用力，机器发出咔擦一声响。 一丝诧异从俊美的脸上转瞬即逝，他点了点头，将手放在楚明华背上，指尖触着那温玉般的肌肤，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 楚明华疑惑出声，正想转头看看，背上却忽然传来咔擦一声。 她放了心，把头埋在枕头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厉封羽的耳尖微红。 “怎么还没好，定王殿下到底行不行？” 魏子枫和邵阳一起在客房中等着，邵阳看见输血的袋子空了，连忙按照楚明华教的，将那根针拔了出来，而后用棉球按住。 听见他的话，他回头瞪了魏子枫一眼。 “你才不行。” 魏子枫一愣，而后忽然懂了邵阳的意思，大叫到： “诶，我说的不是那个不行，你瞪我干嘛。” “我说的也不是那个不行，你着急什么。” 两人相瞪无言，静默了半响，魏子枫忽然轻哼了一声。 “算了，本将军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的视线落到了邵阳手中的针头上，“你给我瞧瞧。” 邵阳反手将东西放进腰包中，这东西前所未见，他得交给王爷琢磨琢磨。 说起来，楚二小姐那里未免也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以他们定王府的财力，竟然都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实在是稀奇。 看见他的动作，魏子枫暗骂了一声小气。 “安王殿下去哪儿了？” 邵阳收好东西，对着魏子枫问道。 自房中出来，他就没见过他的身影。 “估计是去通知外面的人了吧，算起来，燕律也该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魏子枫抬眼，就看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燕律一身浅蓝色长袍，乌黑的长发束在身后，他的眼睛极美，清澈干净，从眼角到眼尾，犹如水墨画一般，线条无比清新流畅，黑白分明。 只是那张俊朗的脸上神色焦急，将原本的干净出尘轻轻搅乱。 “魏子枫，心儿呢？” 燕律大步走了过来，只见魏子枫和邵阳微微侧过身子，一张苍白的小脸出=出现在视线里。 “心儿！” 燕律的瞳孔微缩，声音中透着一丝惊慌。 “小郡主没事，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邵阳拍了拍燕律的肩膀，继续道：“小郡主的烧也退了，中途醒过来了一次，如今应该是睡着了。” 听到他的话，燕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自听到心儿的马受惊冲进了密林，悬的心就一直未落，疯狂的找人，直到遇见了厉云逸。 他跪坐在床边，小心的翼翼的放轻了动作，伸手欲摸摸心儿都头，却在目光触及伤口处凝住。 “这是什么？” 他指着燕心头顶的缝合处，转头问向邵阳。 “这是楚二小姐替小郡主缝合的伤口，若不是楚二小姐，小郡主只怕是流血难止。” 邵阳说道这里，话中依旧还带有一丝惊叹。 他竟然不知道能用针线将人的皮肤当成布料一样缝在一起，而且楚二小姐还缝得如此整齐利落，到现在一丝血都未渗。 听到他的话，燕律面上也划过一丝惊异。 “楚二小姐对燕某有大恩。” 听马场的人说，小妹马受惊后，她也是第一个追去的。 “楚二小姐现在在哪里？” “你要道谢也等会儿，她如今在疗伤。” 魏子枫出声，等了这么久，他也有一些焦躁。 另一边，楚明华的伤口终于处理完好了。 厉封羽将床边的狐皮大氅递给楚明华，同时背身过去，让她整理衣裙。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随后望见他负手而立的背影，心中无语。 这个王爷是不是忘记他是瞎子了？就是不背过去他也看不见好吗？ 待楚明华穿戴好，厉封羽才转过身来。 “王爷，我这就给您看看。” 楚明华连忙从空间中拿出采血针，继续道：“首先，我需要取您一滴血。” 察觉到楚明华语气中的热切，厉封羽挑了挑眉，道：“你不需要休息？本王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 楚明华表示自己的垂涎他的基因……哦不，是系统垂涎他的基因很久了。 “我现在有空，自然是越快越好。”楚明华答道。 见此，厉封羽未再说话，只是将手伸向楚明华。 见他的动作，楚明华心中一喜，连忙采了他的血，静等系统的反应。 几秒钟过去，系统毫无动静。 楚明华皱了皱眉，那不成是进度太大需要更多的时间？她沉下心，继续等待。 一分钟过去，进度条依旧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楚明华点开界板，定定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进度条，随后瞪大了眼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小丫头，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第26章：脸腾一下红了起来 她只看见了一堆乱码！ 好在，系统的混乱只是一瞬，界板模糊了片刻，进度条再次出现。 百分之零点三？一点都没有涨幅？ 楚明华顿时傻了眼，明明……厉封羽身上的红光依旧强烈。 楚明华快速检查了一遍系统，终于在最底部看到了一行字。 “特殊血液样本，暂无法使用。” 怎么会无法使用？那她的任务要怎么完成？楚明华心中烦躁了起来，她随手点开厉封羽的血液分析的样本，动作忽然顿了顿。 听说他是中毒，可是为什么检查里的并没有出现有毒物质的成分？ 而且嗜酸性粒细胞爆表是怎么回事？ “有何问题？” 厉封羽半天没有等来她的回应，终于再次开口问道。 “我怀疑，你体内有寄生虫。” 楚明华凝视着噬酸粒的数值，余光瞥见厉封羽面上一闪而过的愕然，忽然醒悟，解释道： “寄生虫，你可以理解为寄居在你体内的一种虫子。” 听到楚明华的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神色终于变了变。 外界的人都以为他是中毒，知道他真正病因的只有寥寥数人。 楚明华竟然能够看出真正的原因！ 厉封羽开始真正审视楚明华，他缓缓抬起了手。 脸颊上传来温凉的触感，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层薄茧摩擦着她的脸侧，像是情人间亲昵的触碰动作，细致而温柔，楚明华的眼睛骤然瞪大，看着那张仿佛精雕细琢的脸庞靠近，她脸上腾一下就热了起来。 啪—— 楚明华打掉了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楚明华恶狠狠的瞪着他，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绯红的脸。 还好厉封羽看不见，否则丢脸丢大了！ 楚明华那一下用了不小的劲，啪的一声，那白玉般的手背上就出现了一道红痕，她垂下头，看着那道红印，心中突然有些发虚。 她大意了！ “你急什么，本王不过检查一下而已。” 幸好，厉封羽没有动怒，他指尖动了动。 没有发现人皮面具。 然而，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有如此出众的医术？ “你的医术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楚明华明白他的顾虑，然而厉封羽是一个聪明人，她神色从容，继续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愿意在王爷面前暴露，是因为我相信王爷的度量。” 厉封羽透过云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王爷应该知道我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拿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以后在为王爷的诊治过程中，我一个人恐怕有所不便，且除了王爷，我还会有别的病人。”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得到厉封羽的许诺，楚明华露出一个好看笑容，“王爷，我需要两个人。” —— “咔吱——” 魏子枫听见声音，连忙看去，只见楚明华替定王推着轮椅，缓步走了进来。 “参见定王。” 燕律走了上来，恭敬的向厉封羽行了一礼。 “燕世子不必多礼。” 厉封羽淡淡出声，燕律站了起来，随后目光落到楚明华身上。 “多谢楚二小姐出手相助，你的大恩楚王府没齿难忘。” “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能救的自然会救。” 楚明华笑着摆了摆手，她救人，本来也不是为了回报。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马受惊时还伤了人。” 楚明华想起诸笑然当时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追着小郡主而来，没有时间替她检查。 “诸二小姐受了轻伤，我已经派人送她回府了。” 听到燕律的回答，楚明华才放下了心。 邵阳上来接替了厉封羽的轮椅，楚明华检查了小郡主的伤口，没有发炎没有渗血，她很满意。 小郡主的情况已经平稳了，楚明华告知了燕律，燕律决定先将她接走，毕竟在山寺养伤也不妥。 “楚二小姐，本王送你一程。” 温润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厉封羽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魏子枫略有诧异的看了厉封羽一眼，但想到楚明华和厉云逸的婚约，也就明白了。 楚明华点了点头，向魏子枫告别，转头上了厉封羽的马车。 邵阳听着厉封羽的话，眼底划过一丝震惊，他跟着王爷身边多年，可是从来没见过王爷邀请任何女眷同行。 同样，当定王府的马车停到永安侯门前时，永安侯及李氏都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出来迎接。 “恭迎定王殿下。” 楚桓站在车前，低垂着头，态度恭敬而卑微。 邵阳看着他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同样是一个父亲的儿子，原永安侯和这个楚桓，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二叔。”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双纤细的手掀起了车帘。 李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身影。 怎么会是楚明华！ “明华，你怎么会在定王车上？” 楚桓心中也怵得慌，楚明华那个废物不只是一直都跟在厉云逸身后吗，如今怎么被她搭上了定王这条线？ “楚桓。”温和的声线从马车中传出，却让他猛地挺直了后背，他听着里面的人继续道，“楚明华这个小丫头本王很喜欢，以前的事情本王可以不追究，不过今后她若是府中再出什么问题，本王拿你是问！” 听到他的话，楚桓和李氏的身子都跟着抖了抖。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战战兢兢的回道： “明华是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微臣的亲侄女，不必王爷提醒，微臣也会用心照顾她姐弟俩。” 楚明华听见楚桓的回答，心中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可不是“用心照顾”吗？一日不想办法坑她就不畅快那种。 “去吧。” 厉封羽摆了摆手，楚明华点点头，跳下了马车。 楚家人恭恭敬敬的将定王送走，直到马车终于消失，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楚明华扫了他们一眼，没有看到林嬷嬷和明川，她提脚往里走了进去。 “娘亲，二姑姑不是和安王殿下定亲了吗？为何定王殿下也说喜欢二姐姐？” 楚明华的脚步戛然而止。 第27章：品花会 “勇哥儿，闭嘴！” 李氏的面色微沉，回头瞪了儿媳文氏一眼。 楚明华脚下打了个弯，转过身子。 文氏被婆婆瞪了一眼，面色发白，连忙向楚明华解释道：“二妹勿要多心，童言无忌，勇哥儿还小，不懂这些的。” 听言，楚明华忍不住笑了出声。 “嫂嫂，勇哥儿已经八岁了。” 明川八岁时，早已经懂得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京城人言可畏，我卷入了流言蜚语倒是没什么，但若是定王殿下被破了一滩脏水，嫂嫂可知道后果？” 勇哥儿这话，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面要怎么传她叔侄通吃呢！ “无知妇人，带个孩子也带不好。” 楚桓站了出来，指着文氏怒骂，同时伸出腿狠狠的提了楚明昊一脚，怒道：“滚下去管教你夫人孩子。” 楚明昊也是二十几的人了，无端受了楚桓一脚，却也不敢吭声，夹着尾巴溜了下去。 “二叔倒是明事理。” 楚明华轻哼一声，再不看他们，飘然离去。 夜已深了，楚明华想起白天的事，却辗转反则难以入眠。 勇哥儿如今只有八岁，过两年就该去国子监入学了，侯府只有一个名额，楚桓必定会给他留着。 可是明川今年刚好也到了年纪，也该进国子监了。 楚明华翻了翻身，深深察觉到了养孩子的苦恼。 半响，她披了一件衣服，站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 林嬷嬷睡在外间，察觉到楚明华的动作，点燃灯走了进来。 “嬷嬷，我记得上次平乐侯夫人送了一个一张帖子过来。” 林嬷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答道：“是啊，小姐说不去，我就将帖子放抽屉里了，您在找这个吗？” 林嬷嬷从抽屉里将请帖取出来，递给了楚明华。 楚明华打开帖子，问道：“嬷嬷回帖了吗？” “还未。” “那就不用回拒了，你明天给平乐侯那边回个话，就说我会陪夫人去。” 四月初八，品花会。 一大清早，楚明媚随着李氏在府门口登上马车，马车还未走，就见楚明华也从府中走了出来。 “二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楚明媚从马车中探出一个头，上下打量着楚明华。 见她穿着一件青碧妆花立领对襟大袖衫，下身金丝白纹锦织裙，腰佩一条攒花结长穗宫绦，素雅又不失华贵。 她牙根微咬，只觉得楚明华如今越发光彩夺目了些！ “去甄府。” 楚明华淡淡回答。 听到她的话，楚明媚和李氏都露出了微讶。 “二妹妹也收到了甄夫人的请帖吗？” 若是她没记错，春华居是收不到这类请帖的，或者说以她的名声，京城哪个夫人小姐愿意请她？ “没有。” 得到楚明华的回答，楚明媚眼睛一弯，果然。 她抬起手，用手绢轻捂住嘴，笑了笑，“妹妹少有参加聚会，可能不知道，这类的聚会没有请帖是进不去的。” 终于，楚明华给了她一个眼神，却不是想象中的气急败坏，而是一道轻蔑的视线。 楚明华不再搭理她，平乐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她在林嬷嬷的搀扶下登了上去，车帘掀开，露出了平乐侯夫人亲和的笑脸。 “劳烦夫人来接我了。” 楚明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而目睹这一切的楚明媚，上扬的嘴角沉了下来，她双手用力的抓住窗柩，指节发白。 “无需客气，快进来。” 平乐侯夫人拉住楚明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几天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不愿去呢。”平乐侯夫人笑吟吟的打量着楚明华，眸底划过一丝惊艳，“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否则这长得闭月羞花的模样都没人瞧见。” 听着平乐侯夫人的话，楚明华不禁感到汗颜。 她原来真的有不少出来，只不过……都是往厉云逸屁股后面凑…… “夫人也还年轻，出去人家只会说我俩是姐妹呢。” 楚明华虽说是想讨平乐侯夫人开心，但话却没有夸张，许是平乐侯夫妻感情和睦，府也没有杂七杂八的糟心事，世子都十岁了，她看上去却也才二十出头。 “你这丫头，小嘴儿摸了蜜似的。” 平乐侯夫人嗔笑着点了点楚明华的嘴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其实我这次出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求的夫人。”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你对我侯府有大恩，我自然会全力帮你。” 得到平乐侯夫人的允诺，楚明华眉眼弯了弯。 “是为了明川的事，他已经十岁了，我觉得他也该进国子监求学了。” 听到楚明华的话，平乐侯夫人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的苦心。 她叹了一口气，怜惜的拍了拍楚明华的手。 楚明华如今自己的事都还未成，就已经开始为幼弟做打算，若是她爹娘还在，这些本不该由她来操心。 想起如今的永安侯府，她又是摇了摇头，楚太夫人也好，楚桓也好，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这姐弟俩在他们手下应该也讨不得好。 “你且放心，今日品花会就是由甄夫人举办，皆时我让她在甄祭酒面前为你弟弟美言几句，虽说国子监每年招生有既定数额，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这事也不难办。” “多谢夫人。” 楚明华松了一口气。 两人谈话间，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楚明华跟在平乐侯夫人身边，一同进入了甄府。 几人在小丫头的带领下步入花园，园内景色精巧，曲廊环绕庭院，缀以花木石峰，最妙的便是一座由藤蔓构造的花房，紫藤萝泼墨般熠熠绽放，初见时便让楚明华微微一惊。 实在是太壮观艳丽。 这园林的幕后设计绝对是高人！ 平乐侯夫人没有错过楚明华眸底的惊讶，她轻声笑了笑，说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甄夫人亲自设计的。” 话落，楚明华张口，话还没来得及吐出，便被一道欢喜的声音打断。 “晚晴，你怎么才来。” 紧接着，那人的视线又落到楚明华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 “这是哪家小丫头？” 第28章：甄夫人 平乐侯夫人领着楚明华走了过去，给她介绍道： “司姐姐，这是平乐侯府的楚二小姐，明华。” 话落，她又对楚明华解释道：“就是甄夫人。” 楚明华面上露出一抹浅笑，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甄夫人安好。” 一瞬间，楚明华可以察觉到多方的视线汇聚在她身上，周围窃窃私语。 “不必多礼。” 司氏握住楚明华的手将她扶起，又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果然和你母亲非常像。” 楚明华一愣。 她极少听见过别人谈起原主母亲，记忆中，便是原主母亲自己也很少谈论起自己的娘家，她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了京城，成为侯夫人，又生下了她和明川姐弟。 司氏只是提一嘴，在楚明华的注视下，却又转移了话题。 “我就喜欢种花赏花，还有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瞧瞧你们一个个的，人比花娇，看得我心中愉悦。” 司氏又笑了起来，说话间，她手中捏着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快去和她们玩吧，年轻人就应该多说说话。” 楚明华点头答是，平乐侯夫人也笑着对她颔首，楚明华勾了勾唇，朝着花房走了过去。 “你们楚家的人，怎么还分成两拨过。” 楚明华听到一旁的说话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楚明媚和四五个姑娘坐在一起，看上去颇为热闹。 “人家搭上了平乐侯夫人那条线，当然要过去讨好咯。” 其中一个女子开口，楚明华只是含着笑，端坐着听她们说话，也不出声。 “你这话就不对，平乐侯和永安侯爵位一样，她也没必要放下身段去讨好别人。” 一道清丽的身影站了起来，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噤声。 “张姐姐。” 楚明华见是张月清，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其他人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愿与张月清作对，如今她父亲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是最有望晋升内阁大学士的人选。 “我竟不知明华你也要来，怎么不说一声。” 张月清笑骂了楚明华一声，白玉般的圆脸上透着红润的喜气。 这段时间楚明华常去看望诸笑然，经常与张月清碰上，一来二去，两人友谊渐深。 “起先也没觉得来，后来要来，又不知道姐姐也出门，还以为你在家中绣嫁衣。” 张月清与诸笑然兄长的婚事就在四月底，今日四月初八，日子就快了。 听见楚明华的话，她的脸颊又红了几分，说道：“早已经绣好了。” 张月清贴近楚明华，低声道：“我这些日子过得紧张，娘亲说我出来透透气也好，不过这应该是婚嫁前最后一次出门了。” 楚明华眉眼神色带笑，温声道：“那姐姐今日可得好好玩。” 楚明华垂下头，看着之前张月清把玩的一品红，绯红的花瓣格外惹眼。 “姐姐若是喜欢一品红，最好养在室外。” “为什么？” 张月清不解的看着她，她觉得这花颜色喜庆，正好衬她的好日子。 “因为它的全株都有毒。” 楚明华看见张月清骤然收回的手，连忙安抚道：“不过也不必过于害怕，只要少去触碰，只是观赏倒也无妨的。” 听见她的话，张月清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有丫鬟叫她们过去。 楚明华和张月清一同走去，才发现花园里已经摆好了小几，男男女女分开坐在小几后，最上面坐着的是几个侯夫人与甄夫人。 楚明华扫了一眼，眉头皱了皱，发现云夕月和厉云逸也在，厉云逸陪这云夕月坐在下首，两人眉目含情有说有笑。 甄夫人轻咳了一声，众人望去，只见她摆出一盆花朵艳丽的墨魁牡丹，朗声道： “既是品花会，那就请各位以花为意，赋诗作画一番，这盆墨魁便是彩头。” 甄夫人话落，众人皆兴高采烈，京城谁不知道祭酒夫人养花自有一番门道，她手中出来的牡丹，一定是珍品中的珍品。 又有小厮来摆上数张书案，大家都纷纷落座。 张月清也拉着楚明华坐下，见她始终不不动笔，不禁开口询问。 “我又不懂欣赏墨魁，就不与你们争了。” 才怪！我一个医学生，怎么会作诗画画？哦，画人体解剖图除外。 楚明华心里难过得很，面上却一副淡定从容，与世无争的模样。 听见她的话，张月清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便是你不想要，也得凑个数，否则别人都写了，就你没写，不妥。” 楚明华扫了周围一圈，发现果然大家都提起了笔，她如果搞特殊，确实太显眼了些。 见楚明华听劝，张月清也就不再管她，提起笔斟酌了起来。 楚明华眉头紧皱，几次提起笔都未落下，心中纠结。 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脑海里的诗词一一浮现，可是她却一个都不敢用。 那些都是各大诗仙诗圣的笔墨，若是写下来，今天的魁首还能不是她？ 思索了半响，眼见着其他人都停笔交上去了，楚明华终于提笔落下寥寥数语。 “你写的什么？” 张月清将自己的交上去，见楚明华的动作，探头过去看。 只见楚明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宣纸盖住，而后迅速交给了收卷的小丫鬟，动作一气呵成。 张月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又不笑话你，你遮遮掩掩的干嘛？” 楚明华耸了耸肩，暗自心想当然不能让她见到。 交上去的东西可是不用嘱名的，一人一份，加在一起几十份，她们会盲选出最佳的来，以示公正。 交完东西，楚明华又放松了下来，她扫视一圈，发现前面的云夕月还在洋洋洒洒的动笔。 楚明华撇了撇嘴，暗道京城第一才女果然不一样，真是处处都要争第一。 她的视线又往上移了移，忽然间，一圈红光闪现，楚明华的身子霎时坐正。 只见甄夫人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手指紧紧的抓着心口的衣襟。 第29章：摔了个屁股蹲 楚明华猛地站起身来。 “诶，你干嘛去。” 张月清看见楚明华的动作，忍不住低声开口。 这时候还有人没交稿，打扰了别人就不美了。 “我上去看看。” 楚明华压低了声音，示意张月清看上面，她跟着抬头，才发现甄夫人的不对劲。 她的婢女眸底虽略有急色，但形容举止依旧平稳镇定，身子侧过来替她遮掩了些，只是她们俩这个角度却正好可以见到。 看样子，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楚明华自然也知道这点，只是系统的红光一直在闪，且甄夫人的模样明显是急性发作，她有点不放心。 楚明华侧身避过人群，不动神色的走了上去。 云夕月身旁站立着不少人，惊叹之色溢于言表，她满意的勾勒了最后一笔，提手，轻轻将笔放入笔洗中。 一幅蝶穿牡丹，栩栩如生，水墨淋漓尽致，色彩艳而不俗，浓淡墨染恰到好处。 云夕月红唇微勾，用手帕细细的擦拭葱白的手指。 “啊——” 惊呼声传来，刹那间，一个身影倒了过来，桌面顿时乱成一团，墨水颜料肆意泼洒在那幅画上。 毁于一旦！ 云夕月瞪大了眸子，又惊又怒的看着倒过来的人。 “楚明华！” 声音从她的牙根出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那张绝美出尘的脸上的表情几乎迸裂。 楚明华痛哼了一声，她微颤着手揉了揉髋部，生理性的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好痛！ 她的髂骨正好撞到了桌沿。 “楚明华，你给本王滚开！” 怒喝声传来，眼前陡然被一道阴影笼罩，刚抬起头，一道劲猛的力道将她推开，让她直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火辣辣的疼痛从臀部传来，楚明华顿时双目喷火。 厉云逸将云夕月仔细护在身后，脸色铁青的扫了一眼混乱不堪的桌面，随后垂下眸子，冰冷的视线落在楚明华身上。 目光中，楚明华倔强的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泪水将落未落。 “又在演戏。”他看见楚明华的手揉着腰部，面上露出痛色，不禁冷笑一声：“你摔了个屁股蹲儿，你应该是屁股疼不是肚子疼，蠢货，别装了。”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的怒气一滞，简直被他气笑了。 好家伙，厉云逸你竟然搞洪学！ 她缓慢的爬了起来，见厉云逸像母鸡护在似的将云夕月护在身后，嫌恶的退了两步。 她又看了一眼甄夫人，才发现其他几个夫人都发现了她的不对，急急忙忙的去请大夫。 “闪开。” 楚明华冷斥出声，脚步加快，面色微沉的从厉云逸身边走过。 “夫人。” 来到甄夫人身边，楚明华见她左手紧紧抵住胸口，面容极其痛苦，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这是怎么了？” 楚明华面色严肃，转头问向她的婢女。 “夫人心口疼，这是陈年老病了，往日都是休息休息便好了，怎知今日却控制不了。” 婢女的神色也有些慌乱了，听见楚明华问话，毫不犹豫的回答。 楚明华瞧着甄夫人的模样，也像是心绞痛。 这就是她着急上来的原因，若是持续心绞痛，很可能发展成为心肌坏死。 思索间，楚明华从袖中拿出一颗硝酸甘油。 “将这个放置于甄夫人的舌下。” 她将药递给婢女，听到她的话，婢女动作却是顿了顿，有些犹豫。 “还愣着干嘛，听明华的啊。” 平乐侯夫人见状，冷喝一声，那婢女一激灵，连忙按楚明华说的做。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甄夫人面色终于缓解了下来。 楚明华松了一口气，同时视线在甄夫人面上打着转，仔细观察她的症状。 红光还未消失，心绞痛不是病因。 平乐侯夫人见她恢复了正常，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 “这次多亏了明华。” “确实幸好有楚二小姐，多谢二小姐的出手相助。” 甄夫人也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吓，抓住了楚明华的手，反复道谢。 “甄夫人客气了，您没事就好。”楚明华笑了笑，又问道：“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话落，她见甄夫人抿了抿唇，面色有些踌躇，几息之后，才听见她回答： “我如今感觉已无大碍。” 见她似乎不想说，楚明华心中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递给甄夫人，同时开口说道： “若是夫人今后又如今日一般，就取一颗这药置于舌下。” 如今系统里的药都换成了白玉瓶，送出去倒也不打眼。 得到她的药，甄夫人面上有些惊喜。 “多谢楚二小姐。”她将药仔细放好，又对楚明华问道：“不知是那位大夫给二小姐的的药？实在是效果显著，好用得很。” 话落，身边响起一阵轻笑。 甄夫人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永安侯夫人，“晚清，你笑什么？” 平乐侯夫人看了楚明华一样，才笑盈盈的答道：“你说的这位大夫，就是明华。” 甄夫人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明华。 一旁的李氏更是短暂的震惊后皱了皱眉。 “不可能。” 李氏出声打断了平乐侯夫人的话，她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楚明华身上。 “明华这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什么时候有了一手好医术？我这个婶娘都不知道？” 楚明华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她在甄夫人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笑道： “确实是我，我平日闲来无事，就爱翻写医书。” 说完，楚明华这才回头搭理李氏，“婶娘自然不知，毕竟婶娘一年到头也难得踏进及此我的春华居。” 听到楚明华的话，李氏的面色难看了起来，顿时就不说话了。 这死丫头不是明摆着说她苛待她么？ 各府公子小姐也注意到动静，只是看见楚明华冲了出去，也就停住了脚步冷眼旁观，直到甄夫人恢复了正常，才陆续过来问候。 “多谢各位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甄夫人轻笑出声，又看见旁边摆着的厚厚一摞宣纸，面上露出一丝兴趣来。 “总不能让我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次的魁首究竟花落谁家。” 第30章：我与你自此情断 “甄夫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楚明华顺着声音看去，眸色深了深。 之前她撞到云夕月的书案并非偶然，分明是有人将她推过去的，只是那人从背后出手，她没有看见是谁。 当时她第一时间回头，看到的是文怡，乔惜，还有说话这人。 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个女子，她应该不是京城的女眷。 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云小姐的画作被楚明华毁了，这还怎么评比？” “这是怎么回事？” 甄夫人愣了愣，随后温声对楚明华问道：“明华，陶婉县主说的可是真的？” 原来是陶婉县主。 楚明华的目光凝在她身上，这么明显的敌意，很难让她不怀疑她好吧。 “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楚明华顿了顿，再次说道：“若是我没记错，县主当时就站在我身后吧？” “你血口喷人！我为什么要推你？” 陶婉县主涨红了脸，指着楚明华的鼻子骂道：“空口无凭，你需要诬蔑本县主！” “呵……” 楚明华看着她的动作，挑眉道： “我何时说了是县主？” “你说我站在你的身后，不是说我是说谁？”陶婉大怒。 楚明华淡定从容的说道：“我说这个，只是想问问郡主在我身后，有没有看见可疑之人，郡主却这么激动对号入座了。” 听到楚明华的话，陶婉顿时更怒，知道自己是被楚明华耍了，当即大步走了过来，挥手一巴掌就打向楚明华。 楚明华看着挥过来的手，面色沉了下来，眸光冷冽，瞬间出手攥住她挥来的手腕，沉声道：“你够了没有？别以为我让着你就怕了你。” 堂堂县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泼妇一般。 “贱人，放手！” 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另一只手抓起一旁的砚台就往楚明华的方向砸，楚明华侧过头躲开，却听后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尖叫。 她转过头，瞳孔却猛地一缩。 “月清！” 只见张月清捂着额头，血液从指尖流了下来。 楚明华连忙跑了过去，小心掰开她的手掌，只见她额头被划出了一条血痕，她垂眸看着地上的砚台，上面有一块凸起，雕了一个仙鹤，此时仙鹤的尖喙上血迹斑斑。 还好伤口并不大，楚明华连忙从袖中给她捂上。 眼见陶婉依旧一副没多大事的样子，楚明华的火气涌了上来。 她大步走了上去，眸底如冰，冷冽之气溢出。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陶婉的被扇得一个趔趄。 她尖叫着捂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楚明华，大吼道：“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 楚明华冷冷一笑，犹如未见她被气得涨红的脸，捏着她的手威胁到：“打你又怎样？哪有只许你打人，不许别人还手的道理，你最好求神拜佛张姐姐的脸上能不留痕迹，否则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必定要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去！” 陶婉听了她话，却也不怕，她愤怒的看着楚明华，大叫道：“就凭你的身份也想见到皇后娘娘，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就凭我楚家满门烈士，就凭我楚家列祖列宗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就凭我是陛下钦点的安王妃。”楚明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阴沉的声音从红唇中吐出，“你说我够不够格？” 区区一个县主，往日里张狂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欺辱功臣之后，只要皇帝和皇后没瞎了眼，就不会包庇她！ 果然，陶婉被她话一震，面上的张狂之色渐渐收敛。 “给张姐姐道歉。” 楚明华拽着陶婉走过来，她心中不甘，紧抿着唇不说话。 楚明华的冷哼一声，手上再次用力，陶婉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手不想要了吗？” 陶婉见楚明华不似作假，表情阴沉得恐怖，心中顿时慌了。 “对不起。” 声音低低响起，她垂下头，没人看得到她的神色。 楚明华这才放开她的手。 众人对看一眼，眼中相互传递着各种神色，却在触到楚明华冰冷的视线时将目光一偏。 唯有云夕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明明不该是这样！ 楚明华怎么会有这个胆量。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厉云逸，只见厉云逸也深深的看着楚明华，面上若有所思，心中顿时一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似得。 她心中一狠，闭了闭眼，忽然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云逸。” 云夕月抬起手扯了扯厉云逸的衣袖，宽大的轻纱袖口随着光洁的手臂滑落下来，一块乌青在洁白娇嫩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这是怎么弄的？” 厉云逸看清她的手臂，皱了皱眉，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云夕月双眼微红，连忙将袖子扯下来遮住伤痕，略微惊慌的道：“不关楚二小姐的事，是我自己磕的。” “你说谎，明明今日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厉云逸疼惜叱责了她一声，随后转头看向楚明华，目光凝聚厉色。 “楚二小姐倒是好口才，不过还没过门就打着本王的王妃的身份行事，你也不看看，以你的行为举止，哪里配得上王妃之位！” 他的声音极沉，“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心性纯良，克娴内则，你又有哪一条沾边？” 楚明华真的是一眼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但他非要上赶着来挨骂是吗？ 算了，有些事情说清楚也好，免得这对狗男女过分在她面前表现自我。 楚明华嫌恶的看着他，郑重道：“你听好了，今日起，我与你情断，自此希望再无瓜葛，我誓死也不嫁入你安王府，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古人最重誓言，楚明华将话说得这么重，就是要与厉云逸划清界限。 果然，听到她的话，厉云逸面色一变，似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对上她那没有一丝感情的目光，他的身子一颤，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了。 “明华！” 第31章：给甄夫人看病 平乐侯夫人惊呼一声，出声阻止时为时已晚。 楚明华不再看里厉云逸和云夕月，甩了一下袖子，拉着一旁张月清道：“走，我帮你处理伤口。” 甄夫人连忙安排丫鬟将她们带到了后院，随后对着众人道了一声歉，最后决定将墨魁送张月清以作弥补，同时也拿出了一盆罕见的绿牡丹给云夕月。 “今日之事让云小姐受了惊，还请小姐收下这绿香球。” 云夕月连连摆手，柔美的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还请夫人不要这样，夕月受之有愧。” 甄夫人闻言，却依旧吩咐人将绿香球给云夕月的丫鬟，道：“在我的府中出了事，就是我的过失，小姐收下了我心中才能略有安慰。” 听到甄夫人这样说，云夕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甄夫人又抬头看了一眼厉云逸，却没有说什么，转头散了品花会，跟着平乐侯夫人一同去了后院。 另一边，楚明华替张月清消了毒，最后在她额头上缝了两针。 “伤口虽然不大，却有一些深。” 楚明华皱了皱眉头，面上的冷怒未散。 张姐姐的婚事就在月底，万一脸上留了疤痕这可怎么办？ “都怪我。” 楚明华紧紧的抓住张月清的手，低声道歉，若是她那时不躲开，也就不会牵连张月清变成现在这模样。 “傻丫头，分明是陶婉县主蛮不讲理，你自责个什么。” 张月清看着楚明华内疚的模样，反而出声安慰。 “何况诸哥哥娶我，又不是只看中了我的脸。” 她语气轻松，若不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楚明华几乎真的以为她不在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你留疤的。” 楚明华心中打定主意，一一扫过系统中的药物，思考着有什么能用。 但根据她的经验，即便是祛疤的药物也不能恢复从前的皮肤状态。 思索间，房门被敲响。 楚明华前去打开门，就见平乐侯夫人和甄夫人一同站在门外。 分明是四月间，料峭初初褪去，天气还透着一丝凉。 楚明华盯着甄夫人满头大汗的模样，若有所思。 “张家小姐怎么了？” 甄夫人见楚明华打开门，急忙问道，同时大步往里走去。 “多谢夫人关心，已无大碍。” 张月清站起来，落落大方的朝她行了一礼，甄夫人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甄夫人见她的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事发生在谁府邸都觉得糟心，她心中下定主意，以后再也不邀请陶婉那样嚣张跋扈的人了。 甄夫人仔细的打量张月清的额头，视线在触及那两针缝线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怎么可以用针线啊！” 她看得触目惊心，顿时只觉得自己额上也在疼。 楚明华见她受到惊吓的模样，出声解释道：“夫人不要害怕，只是将皮肤缝合起来，这样恢复得更快更好。” “当真？”甄夫人看着张月清的脸，有些怀疑的问道。 实在是在活人身上缝缝补补有点渗人。 “当真。”楚明华点了点头，又补充说道：“只是这需要特定的缝合针和线，普通人不能轻易尝试，否则反而会加重伤口病情。” “原来是这样。”甄夫人恍然大悟，忽然又想到燕心郡主的事。 “听说燕心郡主头上的伤深可见骨，可是不过十天就长好了，连太医都觉得惊奇，她也是这样治的吗？” 楚明华点了点头。 平乐侯夫人在一旁说道：“早跟你说了明华医术了得，连我儿的命都是明华救的。” 楚明华见甄夫人听了平乐侯夫人的话面色复杂了几分，话到嘴边却犹犹豫豫的说不出口的样子，心中有了决断。 她转过头，对着平乐侯夫人温声道：“劳烦夫人帮我照看一会儿张姐姐，我有话和甄夫人说说。“ 平乐侯夫人以为她是要说明川进国子监的事，她已经和司姐姐通过气了，于是对着楚明华点了点头。 楚明华与甄夫人来到一个僻静的亭子里。 “二小姐是为了令弟的事吧，你放心，晚清已经同我说过了，朝廷的事我不好多说，但国子监事我夫君还是能做主的。” 听到甄夫人的话，楚明华对她福身道谢，又道： “还有一件事。” 楚明华实现落到甄夫人微颤的手，柔声道：“我见夫人似有难言之隐，故将夫人约出来谈谈。” 曾经接诊过这么多患者，她已将他们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楚明华见甄夫人没有反应，继续宽慰道：“讳疾忌医可不好，有些病明明不妨事，但若一拖再拖，可能就在无法挽救。” 楚明华话落，甄夫人面色终于松动了几分，良久，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高高的衣领拉了下来。 楚明华一看，果然！ 她面色未变，伸手在她脖子上摸了摸，轻轻按了按，询问道： “痛吗？” 甄夫人摇了摇头。 “我这个样子，不好意思给别人看见，倒是私下请了几个大夫，却疗效甚微。” 甄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肿了巨大一块，仿佛塞了一个球进去似得，丑陋不堪。 所以无论是春夏秋冬，她都穿着一身立领上衣，生怕被人瞧见。 “夫人可是夜里失眠，长期腹泻，易觉疲劳？” 听见楚明华的话，甄夫人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正是！” 楚明华之前就注意到甄夫人易出汗，还纳闷天并不热，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 她又把了把脉，确定脉率增快。 “夫人这是患了甲亢。” 怕热多汗，心悸失眠，手残腹泻，最重要的是甲状腺肿大，这些都是甲亢的指征。 见甄夫人不解，楚明华有些头大，她并不知道中医里称甲状腺为什么，只能尽量解释道： “夫人脖子肿起来的那处是甲状腺，甲状腺肿大过后，夫人的身体各方面随之受到了影响。若是将这块治好，其他的不适都会自愈。“ 甄夫人一惊，捂住心口道：“可是我时常觉得心口疼，这脖子上的问题也能牵扯到心疾么？” 第32章：送来两个丫头 楚明华微微一笑，又问了她一些，随后轻轻伸手帮她把衣领扣好。 “这是当然。” 这是甲亢的并发症，甲亢性心脏病。 “夫人，这病我能治。”楚明华顿了顿，有继续说道：“只是却有一些复杂。” 甄夫人说有时觉得呼吸困难，说明甲状腺肿大已经压迫了气管，必须要做手术才行，可是如今的却没有手术的条件。 楚明华发现自从滴了厉封羽的血液后，系统中多了一个绝对无菌环境的选项，这是她现在还没达到兑换条件，如今的进度是百分之零点三，无菌环境需要百分之零点四才能兑换。 由于燕心郡主不是系统指定的人选，所以上次替她治疗并没有增长进度。 听见楚明华的话，甄夫人大喜，紧紧的抓住了楚明华的手。 “没想到你真的有办法！” 她惊喜出声，同时红了眼眶，“我原以为，今后也就这样过了……” 楚明华低声劝慰她，同时拿出手帕给她擦眼角。 所以说有病不能拖，更不能讳疾忌医。 “我先给夫人一些药，夫人服用后情况会改善许多，等到时机成熟，我再与夫人商议后续的治疗可好？” 甄夫人点了点头，楚明华从系统中取了丙硫氧嘧啶给甄夫人服用，并约定好她每隔七日就来甄府给她复查。 将事情处理好，楚明华又将张月清送回了府中，才自己回了侯府。 刚踏进春花居，就见六个面生的小丫头并摆着站在院中。 林嬷嬷正站在一旁，与人低声说着什么，见楚明华回来，赶忙走了上来。 “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楚明华打量着面前这些丫头，同时皱了皱眉头。 “小姐，这是夫人吩咐为您送来的，夫人说您出门不带贴身丫头，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夫人苛责了，这不，连忙选了几个送过来，让您自己挑三个。” 说话的是秋菊，李氏身边的大丫鬟。 得了！ 楚明华知道她是记着品花会这一出了，怕是气得不轻，甫一回府就立即安排人来，就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 “将人带走吧，我不需要。” 楚明华懒洋洋的坐下，顺手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 不用想都知道，李氏能安什么好心？无非又是送几个钉子过来监视自己，自她重生以来，原来房中的丫鬟都被她赶了出去，免得手脚不干净或动什么歪心思。 “那可不行，夫人说了，您不愿意收也得收，若是出门，您的排场可代表着咱侯府的脸面。” 秋菊走上前来，昂首挺胸，倒是一副分毫不让的模样。 楚明华受了一日波折，回府了还受这气？ 她将茶杯用力的放在桌面，啪的一声脆响，目光凌厉的看着秋菊。 对上那冰寒刺骨的视线，秋菊挺起头忽然缩了缩。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 楚明华话还未说完，余光在扫及一处时，声音戛然而止。 她又重新坐了下来，恢复了温和且慵懒的姿态，轻笑道： “罢了，既然二婶非要送我丫头，我就领了这个情。” 她指节缓缓的敲打着桌面，视线从六个人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好半响，才选好了一般，对秋菊道： “二婶挑的人也不怎么样，三个人我是挑不出来，这两个就勉强凑合吧。” 楚明华随手指了两人，秋菊见状倒也没说什么，领着其他人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小姐……” 林嬷嬷看着两个小丫头，在楚明华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老奴将她们安排到房外？” 林嬷嬷是知道楚明华不喜欢小丫头近身的，她自己也怕有什么闪失，关于小姐的事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却不想楚明华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 “今后她俩就负责我房中的事情。” “这恐怕不妥。” 林嬷嬷皱了皱眉。 “嬷嬷放心，她们是可信之人。” 楚明华伸了伸懒腰，指着二人道： “你们是定王安排的？” 听见她的话，两人露出了恭敬神色，对着楚明华工工整整的行礼，说道：“小姐好聪明。” “奴婢茯苓。” “奴婢南星。” 两个丫头一同对着楚明华跪拜道：“拜见二小姐。” 听到她们的话，林嬷嬷大惊失色，顿时看了一眼楚明华，却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楚明华确实找厉封羽要了人，但她没想到厉封羽竟然能将手伸到她们侯府后院来，借着李氏的手，正大光明将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若不是看着两个小丫头裙角绣着的一抹云锦，她差一点就将人撵了出去。 “行了，你们起来吧，我这儿的规矩也不兴跪来跪去，定王让你们来时，可有说些什么？”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说道：“王爷让我们过来，说今后一切都听小姐安排，小姐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听到她们的话，厉封羽在楚明华心中的高度又攀升了一截。 权高位重，处事不惊，况且为人处世又让人舒坦，简直甩了厉云逸那个渣男十条街！ “我知道了。” 楚明华笑眯眯的开口，“今后你们跟着我，只要忠心，我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是。” 见楚明华有主意，林嬷嬷便未曾说些什么，再说那是定王殿下给小姐安排的人，以老侯爷和定王的交情，也不可能害了自家小姐。 林嬷嬷放了心，忽又想到今日品花会的事，因小姐是和平乐侯夫人一起，她将小姐送上了马车便没有跟去。 “小姐，听说张家小姐受伤了？” 这事闹得挺大，甄府里刚刚发生，不出三个时辰各家都知道了。 说起这个楚明华就气上心头，她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答道： “是啊，张姐姐额头上的疤不知道消不消得掉。” 林嬷嬷听到她的话也为了难，女子若是面上留了伤痕，今后还怎么出门走动？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房中响起，楚明华转过头，见是叫茯苓的小丫头。 “小姐，奴婢有一主意。” 第33章：白玉舒痕胶 她抬头对上楚明华的视线，轻声道； “宫中有一白玉舒痕胶，用至伤口处可祛疤无痕，恢复原本的光洁皮肤。” 舒痕胶？ 楚明华第一个反应是安陵容。 她试探性的开口：“你说这白玉舒痕胶，不会是哪位妃嫔调制的吧？” 随后她见茯苓摇了摇头，心中一定。 那就好，那就好。 “白玉舒痕胶是西疆向我朝进贡的贡品，只是数量极少，宫中妃嫔也很难得，宫里可能也就乔贵妃和皇后有一些。” 听到是西疆的贡品，楚明华对这东西有了几分兴趣和信心。 西疆是东旭的属国，它好似现代的苗疆一族，十分神秘，崇尚巫蛊之力，并且他们的东西有一些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只能运用玄学。 说起来，西疆臣服于东旭国也才三年，靠得就是厉封羽在西北边关的那一战。 “可是这个东西如此珍贵，怕是求不来。” 楚明华单手托腮，皱眉苦思。 茯苓和南星又对视一眼，南星忽然说道： “小姐何不去求王爷要，我记得王府中就有一盒。” 王爷送她们来是特意交代了，若有小姐有什么难事，尽可禀报定王府，从这句话中她们就知道，楚二小姐在王爷眼中有多重的分量。 楚明华听到南星的话，眸子陡然一亮，偏头看着她道： “可是白玉舒痕胶如此珍贵，我去要行吗？” “若是小姐去求，王爷必定给。” 听到南星斩钉截铁的回答，楚明华扑哧一乐，不明白她对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罢了，她也该去看看厉封羽了。 也不知道系统何时才能识别他的血液，他那一身红光哟，可真晃眼睛…… “嬷嬷，你将上次定王的那件大氅放好，明日我送上门去归还。” 林嬷嬷哎了一声，立即转身去收拾衣物。 第二日楚明华还未出门，就接到禀告说是魏子枫要见她。 她换好衣服，连忙出门，就见魏子枫牵着一匹马，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他背脊挺直，犹如一颗白杨挺立在侯府门前，体格健壮匀称，当真是褪去了少年青色的模样，成长为了一个出色的男人。 听见身后的响动，魏子枫转过头来，视线在触及楚明华的那一刻，冷峻不羁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 “你大清早来找我干嘛？” 楚明华上下扫了他一眼，她急着出来，还以为魏子枫有什么要紧的事，见他完好无损精气十足的站在面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瞪他一眼。 “无事就不能找你吗？” 魏子枫的声音清扬洒脱，“我前几日去了骁骑大营，昨日夜里才回京城，听说你了被陶婉那女人欺负了，特意来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哪有那么严重？” 楚明华笑道，“不过是女子见的扯皮罢了。” 见楚明华不知道厉害，魏子枫的面色肃了肃，道：“你不知道陶婉那女人的阴毒手段，如今才进京还不敢放肆，从前在她的县主封地里，可是被她折磨死了不少人。” 楚明华倒吸一口凉气，“她真有这么恶毒？” “千真万确。” 楚明华想到那日张姐姐破了相一脸是血的时候，陶婉却一脸见怪不怪，没多大事的模样，更信了魏子枫的话。 “没事，这里是京城，她不敢怎么样。” 楚明华惊讶与她的狠厉，对她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见楚明华气鼓鼓的样子，魏子枫却是笑了，他伸手戳了戳楚明华的脸颊，楚明华连忙退开，一脸黑线的看着他。 “说话就说话，你这孩子怎么动手动脚呢。” 魏子枫听言，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气怒道： “楚明华，你不过比我大一岁，怎么称呼本将军呢！” 哎哟，还在她面前摆上谱了。 楚明华白了他一眼，提脚就往前走。 魏子枫跟上，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半天，就在楚明华几乎要忍不住让他闭嘴的时候，魏子枫忽然认真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楚明华的眼睛，眉头微挑，道：“我听到传言说你昨日立誓不嫁入安王府了？还当众说要与厉云逸情断，从此不再往来。” 楚明华清清淡淡的飘出一句话。 “不是传言，是真的。” 魏子枫的眸光顿时划过一丝喜意，他嘲笑道：“我早就说瞎了眼你不信，现在才知道我的话有多对了吧？若是你早就听我的与他断情，我还犯得着……” 说道这里，魏子枫忽然抿住了唇，眼神微微闪烁。 “嗯？” 见他说一半话，楚明华回头疑惑的看向他。 魏子枫却偏过了头，不看她。 “你这两个丫头看着面生。” 他侧过头，对着楚明华道。 “是新来的小丫头，瞧着聪明伶俐，我就留在了身边。”楚明华面色从容，说谎一点不脸红。 魏子枫果然没有再追问。 “你还跟着我干嘛？” 魏子枫一路跟着她从侯府出来，接连走过了几条大街。 “我看你这方向不对。” 魏子枫颦眉，望着前方若有所思，“你该不会要去定王府吧？” 他见楚明华不说话，又嚣张的嘲笑道：“你若是要自讨没趣，不要怪哥哥我没有提醒你，定王如今不见人，这几年不知有多少人求上门，那王府的大门就没打开过。” 楚明华提起腿朝着他就是一脚，“你是哪门子哥哥？” 说话，再不理魏子枫，甩开袖子疾步往前走。 魏子枫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以至于到现在她的脑海中好像都有两只鸟儿在吵架。 闹腾！ 魏子枫顺势跟了上去，见楚明华果真一副不搭理他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终于得了片刻的清净，楚明华松了一口气，不过一会儿，定王府到了。 “你还真是来定王府啊。” 魏子枫抬头，望着府邸的牌匾喃喃开口。 算起来，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他踏入这里了。 从前是定王在外征战，好容易定王回京后，他又被气到边疆去戍守了几年，都是武将，却难有见面的时候。 “南星，去敲门。” 楚明华气定神闲的吩咐道。 “都说了定王不见客的，咱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魏子枫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第34章：管家连伯 楚明华站在原地不动，嫌弃的瞥了魏子枫一眼。 南星淡定的走上前，轻轻的叩了三下门。 片刻之后，在魏子枫震惊的目光中，定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银发老者，他视线往外扫过，见到楚明华，突然笑眯眯的迎了出来，“这就是楚二小姐吧。王爷听说您要过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魏子枫：！ “魏小将军将军也来了。” 老者温和出声，见他满脸的惊讶的模样，笑而不语。 “这是连总管。”茯苓楚明华身边低声介绍道。 楚明华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眸底微闪。 “叫我连伯就好。” 他见楚明华向他行礼，连忙将她扶了，忙说道：“小姐不要折煞老头子了，咱们定王府也没有这么多虚礼，小姐跟着我进入便是。” 一旁的魏子枫抽了抽。 这真的是曾经怒砍两个皇子的杀神连伯？ 见连伯热情，楚明华也不见外的笑呵呵走了进去，留下魏子枫一人凌乱在风中。 “诶，等等我！” 楚明华是第一次踏入定王府，她打量着四周，发现定王府虽看起来不如甄府那样精美巧妙，但处处都透露着磅礴大气，跨过前院，就见成片的墨竹将后院割裂开来，与前方姹紫嫣红泾渭分明。 连伯见楚明华停住脚步，面上露出赞叹之色，他的眼底也流露出一丝得意道： “这些花草都是王爷亲自栽培，皆是难见的珍品，尤其是其中一些花草原本不适应京城的天气，几乎不能成活，可是我们王爷却生生将他们种了出来，还长得好好的。” 楚明华面上露出惊讶。 外面确是有传闻厉封羽归京后就在莳花弄草，还说恐怕被磨灭了心志。 如今她看到这些花，确是比起甄夫人那里都不遑多让，甚至还要胜过许多，但是……她曾经也去药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些像杂草一样的东西都是价值千金的珍贵中药吧？ 比如其中一株密蒙花，就对厉封羽的眼睛有好处，只是它混在姹紫嫣红中，根本不打眼。 “定王殿下好厉害。” 楚明华意味深长的夸赞道。 连伯也不知听没听懂，依旧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倒是魏子枫听见楚明华的夸赞，也凑了上来献宝似的说道：“你要喜欢，我回头也让人给你送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过来。” “不必了。”楚明华拒绝得很痛快。 听言，魏子枫双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 楚明华和连伯一路闲聊，直到逐渐熟络了，楚明华才出口问道： “连伯腿上可是受了伤？”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她又连忙解释道：“明华无意冒犯，只是我对医术有几分涉猎，想着或许能帮您一二。” 自打连伯开门，那一身淡淡的红光就勾住了她的眼睛。 一路观察下来，她发现连伯似有轻微跛脚，但却不怎么明显，若不是她一直在不动神色的观察，也发现不了。 听到楚明华的话，连伯面色未变，只是笑着，云淡风轻的道：“这没什么的，是陈年旧病了。” “不过是活动或阴雨受凉时有些疼，倒也不妨事。” “连伯这病我似是在书上见过。” 楚明华浅笑道：“连伯可是早晨起身时感到关节僵硬，活动时偶尔还出现各种不同的响声，且膝部还有肿大？” 听到楚明华的话，连伯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看着楚明华。 “正是！” 楚家二小姐正是看了他一眼，就将他的病症说得清清楚楚，怪不得敢说要给王爷医治。 连伯心中对楚明华的敬佩又多了一层，殊不知楚明华心中却毫无波澜。 楚明华浅浅的笑着。 心中却想着五十多岁的人，关节疼痛又是慢性病，很常见的就是骨关节炎。 “连伯若是相信我，我可以替您看看。”楚明华自信满满的开口。 “那就多谢小姐了。” 连伯喜色溢于言表，又说道：“我这病也久了，不着急的，小姐有空时再给老头开方子就好。” 听言，楚明华扯了扯唇角。 她可不会开方子。 “连伯，我先取你一滴血，随后再给你看看怎么治。” 他应了一声，楚明华快速取一滴血。 算上甄夫人的，现如今进度已经达到0.5%。 楚明华心里有些雀跃，声音都松快了不少。 除了又解锁了一些药物器械，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能兑换无菌环境了，意味着在这个时代，她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手术了！ “到了。” 连伯停了下来，楚明华抬眼望去，这是一座独院，极其宽阔，四周都包围着墨竹，没有那些繁花点缀，显得清幽静雅。 “定王殿下。” 楚明华隔着雕栏见厉封羽坐在院中，他身穿一袭白衣，云锦蒙在眼上，左手执弓，右手握箭，背脊打得挺直，他的对面，是一列移动的靶子。 弓弦被拉满，只听凛冽破空声传入耳中，楚明华抬眼看去，利箭正中靶心！ “你来了。” 厉封羽将弓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转过头对着楚明华说道。 楚明华走了进去，魏子枫则是跑到了箭靶旁，看清了厉封羽那箭后眸光陡然一肃。 好大的力道！ 一寸长的木板被射了个穿，若不是箭翎卡在上面，恐怕最后连箭都寻不到。 “定王殿下好箭法。” 魏子枫声音从薄唇吐出，真心实意的感到服气。 楚明华也微惊，她是知道厉封羽眼睛完全看不见的，面对移动的靶子，他竟然能听声辨位。 听见魏子枫的话，厉封羽只是微微颔首，不急不慢的道：“许久未练，手生了些。” 说完，他又问楚明华：“你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听这语气，楚明华瞪眼看着他，什么叫又？说得好像她一找他就没好事一样。 正想反驳，却见厉封羽微微勾起的唇角，楚明华一愣。 细数下来，好像确实每次遇见厉封羽之后，都是他在替她解决麻烦。 “我来归还你的大氅。” 楚明华示意茯苓将手中装好的衣服交给连伯，随后走上去手搭在轮椅后面。 “还要找王爷求一些东西。” 说着，一边推着厉封羽的的轮椅往屋里走。 魏子枫看着楚明华熟门熟路仿佛回自家似得，有些愣，终于在楚明华伸手关门时，忍不住出声喊道： “楚明华，你求什么东西要关起门来求？” 第35章：委屈痛哭 啪—— 回答他的，是楚明华无情的关门声。 魏子枫气得脸色发青，他往前一步就要开门，却被一只手挡了下来。 “魏小公子可要在王府逛逛？”连伯声音温和，但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 魏子枫见状，顿了顿，咬牙切齿对着房门发出一声冷哼，大袖一甩，转身衣袂翻飞。 楚明华嗤笑了一声，才不理他。 “魏子枫倒是对你不错。” 厉封羽淡淡开口，声音温润悦耳。 “他话太多了，叽叽喳喳一路烦死了。”楚明华低声抱怨。 厉封羽挑了挑眉，他曾在路过南方边境，那时候的魏子枫可是高冷孤傲得不成样子，怕只是在楚明华面前才会特殊吧。 “说吧，你进来是做什么？” 他将云锦解下，倚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楚明华。 楚明华对上那双精致好看的凤眼，心似乎落了一拍，随后对着厉封羽不客气的开口。 “你又看不见，盯着我做什么？” 害得她心跳加速！ 厉封羽轻嗤一声，不接她的话。 现在的小辈动不动就沉不住气，他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王爷。” 楚明华想到还有事要求他，不禁放软了声音。 厉封羽眸光动了动，沉默不语。 “王爷你听见我在我和你说话吗？” 厉封羽面无表情。 楚明华暗叫一声遭，难不成就因为她刚刚的态度厉封羽就生气了？现在的达官贵人都这么娇气？ 楚明华扁嘴，心中虽吐槽，面上却恭恭敬敬的道： “王爷我错了，你理理我，行吗？” 他抬起眼皮，眸色微深的看了楚明华一眼，饶是知道他看不见，楚明华还是被那双墨黑的眸子盯得头皮一麻。 “本王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楚明华呵呵一笑，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王爷，我想求一盒白玉舒痕胶。”楚明华笑意浓浓，靠在厉封羽身边坐下。 “是为了张家小姐吧。” “王爷消息真灵通。” 厉封羽轻笑一声：“你对他人倒是好，特意来我这儿求白玉舒痕胶。”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心中有些忐忑，此物的珍贵程度可见一斑，她这样上门确实是有些厚脸皮了。 可是她没有别的主意了。 “行了，你走的时候将药带上。”厉封羽没有让楚明华忐忑太久，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继续道：“你昨日和厉云逸说的话冲动了。” 楚明华先是一愣，随后才知道他指的什么。 她皱了皱眉，声音中多了一分认真：“我并未冲动，那些都是我真心话……” “你和厉云逸是圣赐的婚约，岂是凭你一言一语就能断绝的？” 厉封羽忽然打断楚明华的话，往日温和的声音发沉。 楚明华心中堵着气，她先是不明不白的穿过来，接着又受尽了厉云逸的嘲讽嫌弃，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去的办法，可是回去之前，在这皇权至上的世界，自己真的要被逼着嫁给他不成？ 怒气和委屈在胸口起伏，这些日子一路走来，她尽量适应环境，尽力完成任务，在权贵交锋中忍让克制，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她就像一抹浮萍，在皇权中起落飘摇，半点由不得自己！ 想到这儿，多日来累积的压力瞬间将她击溃，楚明华咬着牙泪水忽然就滚落了下来。 细碎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犹如幼兽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厉封羽冷硬的神色忽然一震，扶住轮椅的手僵了僵。 不是没有女人在他面前哭过，那些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女人比比皆是，唯有楚明华这么一个，连哭声都谨小慎微，隐忍而倔强。 良久，厉封羽暗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起眼皮，肃声道：“就这么点本事？不过是嫁人，哭哭啼啼，往日的胆量都喂狗了吗？” “不过是嫁人？说得到轻巧，要不你嫁试试啊？” 楚明华抹着眼泪，听言，梗着脖子怒怼回去。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厉封羽被她的话气得猛地一拍桌面，低压冷气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楚明华被冻得缩了缩了脖子，本来哭得晕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片刻。 她紧紧的咬着唇，沉默的看着厉封羽。 皇权至上，厉封羽也是那权力中心的人，又怎么会懂她？ “不哭了？”厉封羽面容冷硬，声音中似乎带有一丝冰寒。 楚明华依旧沉默。 “不哭了，我再来将事情和你说一说。”他冷哼一声，“你昨日的必定传入了宫中，陛下和皇后也只会当你的话是气话，可是你若再敢说出诸如此言，怕是有心之人会给你扣上藐视皇室的罪责。” 楚明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无法反驳，却心有不甘。 “你的婚约牵涉甚广，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但你若是真不想嫁，我保你三年之内的自由，但你可想好了，三年之后若是反悔，你的年纪可不小了。”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懵了懵。 有一种惊喜砸到自己脑袋上的不真实感。 “真的？” 楚明华的声音有些激动，她甚至不敢相信，毕竟厉云逸是他亲侄儿，她怎么也没想到厉封羽竟然会帮她。 “本王从来说到做到。” 楚明华眼泪顿时就收了回去，惊喜过后，对着厉封羽一阵拍须溜马，见他面色缓和了几分，楚明华又自觉倒了一杯热水送入了他的手中。 端茶送水，勤勤恳恳。 “王爷说的我的婚约牵涉甚广是什么意思？” 楚明华想到这句话，有些琢磨不通，她的婚约不就是指腹为婚吗？当初皇帝和原主父亲说的原话：若是生出来的是个儿子就做厉云逸的伴读，若是女孩就缔结婚约。 听到楚明华的话，那双好看的眸子动了动，眸底深幽幽的，一抹冷光席卷眼帘。 见他不想说的模样，楚明华不再追问，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只有三年自由哎，这该死婚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若是她任务还没完成，没有离开这个世界，那她依旧是无法反抗。 “三年之后……”厉封羽眸子眯了眯，薄唇微动，声音遥远得仿佛从云端传来，“京城未必是如今的光景。” 第36章：检查眼睛 “什么？” 楚明华并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声。 厉封羽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眸底的幽深。 见他没搭理自己，楚明华扁，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眼科三面镜，说道： “王爷，我得到了些新东西，可以先帮你看看眼睛。” 上一次她没有称手的设备，只能给厉封羽做了粗略的检查，单是这样看，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损伤，为什么会导致失明还不好说。 直到今天进度升级，她才能兑换三面镜。 听到她的话，厉封羽颔首，向着楚明华微微侧过头。 “你坐正，别动。”楚明华一边戴手套，一边说道。 厉封羽眼皮子动了动，按照她说的摆好姿势。 楚明华一手抬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往他的眼中滴入扩瞳的药，冰冷的药水滴入眼时，厉封羽的身子似乎僵了僵。 “可能会有些不舒服，王爷先忍忍。” 楚明华一边安抚说着话，一边拿出三面镜对准他的眼睛。 她面色严肃，仔仔细细的扫描着眼底，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厉封羽只觉得楚明华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皮肤上，他的身子越发僵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握。 好半响，楚明华才离开了他，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王爷，情况有一些复杂。” 楚明华坐了下来，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扶手。 就刚刚检查的情况来看，他的玻璃体有些浑浊，其中还有血性渗出，但玻璃体本身无血管，应该是眼底的一些动脉出血导致的玻璃体继发反应。 沉吟半响，各种治疗方案在楚明华脑海中出现，一一划过，她觉得最佳的只有一种。 手术离断部分动脉。 听到她思索的敲打声，厉封羽静静的喝着茶，倒是没催她。 “如果是手术，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能恢复你的视力。”楚明华沉稳的声音响起。 只是有一些眼科专用器材还没办法兑换，近期是做不了了。 “手术？” 温和的声音响起，楚明华才恍然他对这个词的不解。 “就是一种治疗的方式，嗯……上次我不是替燕小郡主缝合伤口吗，你也可以将这个理解为手术的一部分。” 紧接着，楚明华又科普了许多，厉封羽静静的听着她说，眸底划出一丝波动。 终于解释完，楚明华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你若是还存有疑虑，过段时间我给甄夫人会做一个小手术，你可以让邵阳在一旁看看。” 她怕厉封羽会对手术有所顾虑，毕竟外科手术在这里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也是他们从未见过从未有过的尝试，只有她将甄夫人的手术做好，让他们看到效果，才会彻底放心。 “听你这么说起来，你曾经做过不少手术？” 厉封羽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点了点头。 术前患者有担心是正常的，而医生必须要让患者相信自己，才能更好的配合治疗。 “当然了，你不用担心，我有多年的经验……”楚明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暗道一声糟了！ 若说会医术还能解释是熟读医书，可是关于做手术，一个侯门小姐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经验？再说以厉封羽的能力，随便派人去查一查就知道有没有。 楚明华顿时紧张了起来，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宁，她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好喝吗？” 厉封羽声音幽幽响起。 嗯？没追问她的身份问题？ “还好。”楚明华干瘪的吐出两个字。 “我还以为我的茶十分清甜可口，你才会两次三番的抢我的来喝。” 楚明华动作一顿。 她猛地低头看向桌上，果然见自己的茶杯还慢慢的放在上面，而厉封羽手边空无一物。 她缓缓的松开手中的杯子，动作透露着一丝僵硬。 “呵呵……” 她干笑了两声，尴尬得脚趾曲了曲。 “王爷，我先给您用一些药，可以缓解如今您的症状。”楚明华试图转移话题。 好在，厉封羽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他“嗯”了一声，又问道： “也是要滴入眼睛吗？” “是。” 厉封羽点了点头，坐直身子，下颌微微抬起。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洒落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如无暇白玉，立体的五官犹如刀刻，那双狭长的凤眼同深潭般幽暗，他一袭暗纹白衣，手上带着墨色扳指，周身散发着震慑人心的气息。 楚明华的眸光晃了晃，再次暗叹厉封羽的美貌。 楚明华看见厉封羽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忽然回神，从系统中取出有缩血管功效的滴眼液，走至厉封羽身边。 厉封羽坐着不动，楚明华微微弯下身子，两人相距咫尺之距，楚明华一手轻轻按住他的脸侧，另一只手拿着药水按下。 窗外，邵阳抱着剑走了过来，看见屋内的场景，定定的站在了原地，一副见了鬼的惊吓表情看着楚明华的背影。 楚明华的手摸着王爷的脸，扑倒了王爷压在椅子上行不轨之事，王爷竟然还未反抗，反而自觉抬起了下巴？！ 邵阳只觉得脑袋发晕，呆怔怔，麻木木的。 楚明华一心都在厉封羽身上，自然没发现窗外的动静，而她身下的厉封羽却在邵阳倒吸一口凉气时，将唇紧抿成一条线。 冰冷的液体进入眼中，麻酥酥的痒意似乎从脸上钻入了心底，厉封羽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只觉得视线里有一道模糊轮廓几乎贴到了自己脸上。 “你感觉怎么样？”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他眼睛又眨了眨，视线清晰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到了那饱满殷红的唇上。 “嗯？可能现在还没什么效果，多用一段时间应该好一些。” 楚明华见厉封羽不说话，又贴近了他几分，手指轻轻分开他的上下眼睑看了看。 更近了！ 厉封羽僵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那张肤若凝脂的削瘦小脸凑上来，长而卷的睫毛在细嫩的皮肤上洒下阴影，她柳眉微蹙，鼻精致小巧，眼似落星璀璨。 第37章：表哥？ “行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检查完，楚明华直起了腰，声音轻松了几分。 厉封羽沉默不语，安静得异常，连呼吸都轻浅不问。 邵阳见楚明华终于站直了腰，居高临下的对着王爷说着什么，而王爷竟然没说话，反而耳根发红，他不禁伸手捂住了脸，连看都不敢看，慌慌乱乱的跑了出去。 他无心撞见王爷被调戏，命要紧！ 连伯和魏子枫刚回来，见着邵阳面色慌乱又怪异的小跑离开，不禁皱了皱眉，一时摸不着头脑。 “王爷。” 连伯走至门口，轻轻叩门。 “何事。” 屋中传来厉封羽的声音，同一时间，楚明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陶婉县主求见。” 听到连伯的话，楚明华眉头皱了皱。 厉封羽面无表情淡淡的道：“不见。” 得到了他的吩咐，连伯不紧不慢的退了下去，倒是魏子枫在一旁神色有些怪异。 “陶婉县主怕是来找定王殿下告状的吧？” 他在一旁慢悠悠的说，同时幸灾乐祸的看着楚明华。 楚明华回瞪他一眼，思及魏子枫的话，却有些不懂陶婉这是什么意思，来找厉封羽告状？他们是什么关系？ “茯苓，你去取一只白玉舒痕胶。”厉封羽没有理他，转而向楚明华的丫鬟交代道。 “南星，你去让邵阳备好马车，送楚二小姐回府。” 两个丫头没有动，而是看了楚明华一眼，看见两人的反应，楚明华暗自点头，心中更满意了几分。 “去吧。”她向南星和茯苓交代道。 魏子枫见厉封羽轻车熟路的指挥楚明华的丫头，眸光深沉了几分，面露思索之色。 邵阳一会儿就备好马车，楚明华向厉封羽拜别，随魏子枫一同走至定王府门口。 “你回去吗？” 楚明华站在马车前，看着魏子枫。 魏子枫摇了摇头说道：“我先送你回府。” 随后将手放在唇前吹了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只骏马忽然就从巷子里跑了出来，楚明华一惊，随后见它用头轻轻蹭蹭魏子枫，极其有灵性。 他翻身上马，对上楚明华有些惊愕羡慕的目光，得意的道：“这是追风，比你马厩里那些酒囊饭袋聪明多了，你要是喜欢，我也送你一头好马。” “还是算了。”楚明华摇了摇头，“我又不常出门，别糟蹋了好马。” 魏子枫听她说的也觉得有道理，旋即不再劝。 “楚二小姐，请上车。” 邵阳不动神色的挡在了魏子枫和楚明华之间，暗自扼腕，楚二小姐调戏了他家王爷还不算，怎么处处留情。 看看，魏子枫那双眼睛都快落到楚二小姐身上了！ 扼腕贵扼腕，他还是赶紧给楚明华挑开车帘。 楚明华先上了车，见茯苓和南星站在车下，开口又叫她们上来。 两个小丫头听见她的话，连忙惊恐的摆了摆手。 这可是定王殿下的亲驾，除了二小姐，从未见其他人有资格享用。 瞧见她们惊惧的神色，楚明华了也不再劝，她只以为是古代阶级观念眼中，却不知道坐上厉封羽的马车有多特殊。 楚明华靠着车壁坐稳，马车摇摇晃晃的，不过一会儿困意就袭来，马车下面垫着一层虎皮，周围放着锦缎靠背，柔软又舒适，楚明华微微闭上眼睛，感觉自己陷入了软绵绵的棉花团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楚明华即将睡熟之时，马车骤然停下，楚明华不查，身子一倾差点滚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楚明华挑开车帘看，一个幽怨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表哥，你为何不见我？” 楚明华：？？？ 那女子又继续说道：“人家已经数年未见过表哥了，十分想念，如今来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声音婉转缠绵，夹着这一丝幽怨与倾慕。 楚明华顿时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端起小几上的茶喝了两口。 她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有少有女子能将这一声“表哥”喊得如此娇柔造作，一时竟想不起是哪家小姐。 思索间，忽然听见邵阳轻咳了两声，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陶婉郡主，车里的不是王爷。” 楚明华一口茶水喷了猛地喷了出来，顿时咳嗽个不停。 “小姐，您慢点儿。” 听到车内的动静，茯苓在和南星连忙出声，而一旁的邵阳眼角抽了抽。 “小姐？马车内的是哪个女人？！” 尖利的声音刺入耳中，楚明华听着这熟悉的喊叫，确信这就是陶婉无疑了。 陶婉目光死死的盯着马车，面上的娇柔婉转被生生撕碎，面容扭曲愤怒，眸底一片冰冷暴戾。 楚明华挑开车帘，对上那双犹如毒蛇般阴鹫的目光，不由得背后一寒。 “楚明华！” 楚明华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陶婉口中蹦出，她额上青筋爆起，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将楚明华撕碎成碎片。 “你不用喊这么大声，我听得见。”楚明华眸子眯了眯，不紧不慢的说道。 见她模样，陶婉心中怒火更甚。 她想起今日去定王府被拒之门外，而楚明华那个贱女人却可以进去，还坐着表哥的马车被送回来，她凭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勾引定王殿下。”陶婉指着楚明华怒骂道。 楚明华的脸瞬时就冷了下来。 “不知道刚刚谁一口一个表哥在勾引，如今还倒打一耙，我看你怕是左脸扯到右脸用，一边不要脸，一边厚脸皮。” 楚明华讥讽着开口，旁边围过来的百姓听着，纷纷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 陶婉气得够呛，她眸光凌冽的射向楚明华，若是视线能够变成利箭，楚明华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 “你们去给我把这个贱女人抓过来。” 陶婉手对着身后的护卫冷喝一声，她今天非要划破楚明华的脸，看她还敢不敢去勾引表哥。 听见他的话，邵阳抱着剑往前一步站了出来，魏子枫也面色冰冷的跳下了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第38章：当街掌捆 陶婉恶狠狠的抽出一把长剑，身后那些人再不敢犹豫，立即一拥而上。 邵阳立即拔出长剑对敌，魏子枫也加入战斗，二人的剑都是沙场上杀敌的饮血的剑，纵然陶婉那里有二十几个侍卫，两人依旧不落下风，甚至逐渐有碾压之势。 陶婉见着，眸色又是一沉，“邵阳，你确定要与我作对吗？” 她阴森森的开口，邵阳没有理她，而是以实际行动回答，长剑所过之处，鲜血尽撒。 “好，好得很。” 陶婉眼睛微眯，怒气冲冲的拿起剑向着楚明华刺了过去。 “叮——” 一把匕首挡住陶婉的剑尖，茯苓手腕微动，欺身上前，手刀打在陶婉手腕上，同时夺过剑来。 陶婉的神色变了，她未曾料到楚明华的丫鬟竟然也身怀武功，没等她反应过来，茯苓已将反手擒住。 见她被擒，那些护卫也收了手，地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不少人，他们惊惧的看着犹如煞神的邵阳和魏子枫，颤抖着将同伴扶起来退至一旁。 “放开！” 陶婉浑身都在用力挣扎，但她被茯苓的牢牢抓住了双手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日之内两次栽到楚明华手中，她抬起头，看着楚明华的目光几乎喷火。 “你这个贱女人！” 听到她的话，茯苓面色一冷，将她猛地摁在地上，陶婉痛哼了一声，却依旧怒气腾腾的瞪着他。 看见她的模样，楚明华啧啧称奇，昨日她吃了亏就服软了，今日都动刀见血了，还这么刚硬，看来厉封羽对她的刺激确实不小啊。 楚明华跳下马车，又听到陶婉骂道： “贱货，有人生没人养的废物，还克死你爹娘，难怪安王不要你。”陶婉猩红着眼睛，继续骂骂咧咧道：“你这种下贱不要脸的女人，这么喜欢勾引男人，那我就送你去最下等的窑子，反正你也是人尽可夫的贱人！” 楚明华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她还未做反应，魏子枫就先一步走到了陶婉的面前。 他垂下头，目光阴森恐怖，长剑还滴着鲜血就这样抵在陶婉的额心。 “别以为你是陶家人我就不敢杀你。” 魏子枫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陶婉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仰着脖子，目光鄙夷的道：“你有本事就杀啊？看你急急忙忙的为楚明华出头，怕也是她的姘头之一吧，怎么？听见我要送她去窑子你就忍不住了？像她这种骚货多一些人玩岂不是更好？” 魏子枫手上青筋乍现，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眸子一寒，“那你就去死吧。” 执剑的手猛地一用力，剑尖刺破了陶婉的皮肤，即将刺穿她的脑袋之时，却被一双手用力抓住。 魏子枫怒极，猛地回头，却见是楚明华寒着一张脸。 “你不要拦着，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对这楚明华，魏子枫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只是薄唇吐出来的声音依旧如寒冰冻人。 陶婉今日说是楚明华克死了父母，分明是想毁了楚明华的亲事，一个女人背上这样的名声，不说说亲，只怕是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你下去。”楚明华对上魏子枫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强硬。 若是不看她的脸，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更没有愤怒。 魏子枫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微怔间，身体已经听话的退了一步。 楚明华缓缓的蹲下了来，她对上陶婉那张阴鹫的脸，想也不想，一巴掌就超她的脸上呼。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陶婉被扇得眼冒金星，口中忽然溢出血腥味，晕乎中，她听见楚明华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巴掌，是你对我的父母不敬，我父是保家卫国的功臣，岂能被你这个泼妇污蔑。” 啪—— 又是一巴掌，陶婉的脸肿了起来，从口中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 “这一巴掌，是你屡次口出狂言陷害污蔑我。”楚明华不紧不慢的说道。 “唔……你竟敢……竟敢打我！” 陶婉的两边的脸肿得老高，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口中吐出。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反而笑了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敢不敢你是今天才知道吗？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你。” 啪—— 话落，又是一巴掌。 楚明华终于收了手，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拿出帕子仔细擦着手，斜睨着地上的陶婉，如同再看一只蝼蚁道：“这一巴掌，是我代定王殿下和魏小将军打的，我与他们清清白白，岂能容你如同疯狗般乱咬。” 洁白的帕子带着一些血迹，从指间划过，轻飘飘的落到了陶婉的脸上。 “若不是你的狗命不配脏了魏子枫的剑，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同我说话么。” 楚明华站了起来，浑身寒气收敛，精致的面上恢复了平静。 “唔……” 陶婉还想说些什么，茯苓忽然拿起她脸上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像扔死狗一般将她扔回了她的护卫面前，下一刻，也学着陶婉扯出帕子擦手。 楚明华转过身，却见魏子枫怔怔的看着她，她挑了挑眉，魏子枫忽然回神。 “我还以为你会被欺负，没想到你比以前还嚣张。”魏子枫语气复杂的开口，说罢，他又怕楚明华误会，连忙解释道哦：“我不是说你不好，嚣张得好，这样才好呢，我也就不必那么担心。” 三年边疆不稳，他无法回京，想到楚明华失去了双亲，不知该有多痛苦，又怕她被欺负，他日日不安，只能将怒火发泄到敌军身上，没日没夜的操练。 如今见她自个儿立了起来，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魏子枫不禁伸手揉了揉楚明华的头顶，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聚萃楼二楼的雅间里，一行人坐在窗边，几双眼睛目睹了街上的全程，皆面色各异，视线久久的落在了楚明华身上。 气氛有些微妙，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仙子姐姐好帅啊！哥哥，哥哥，我可不可以请姐姐上来？” 第39章：拼酒 “去吧。” 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小姑娘立即就蹦跳着跑了下去。 燕律眼角微勾，眸底划过一丝笑意，距离上次楚明华给心儿拆线已经过了大半月了，心儿一直吵着要见楚明华，没想到今日碰巧撞上了。 燕律手指微动，一道劲风将房门吹开。 “小二，重新上一桌酒菜。” “得嘞！” “燕律，你这是什么意思？” 微冷的声音响起，厉云逸的眉头蹙起，面色不悦的道。 “楚小姐和魏小将军都是心儿的救命恩人，还请安王见谅。”燕律的声音不卑不亢，他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样厉云逸身边的云夕月，又继续道：“若是安王与楚二小姐之间有什么误会，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冰释前嫌。” 听见他的话，厉云逸眉目低敛，轻哂了声，到底未再出口。 聚萃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价格昂贵不说，能够进来的还必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原主就从来没有进来过，楚明华清晨就出了门，如今大中午本就饿了，在燕心的盛情邀请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楼上除了燕律，还有厉云逸和云夕月！ 楚明华转身就想走，余光扫见燕心喜悦的笑容时，又生生忍住了想走的心。 “仙子姐姐，走啊。” 燕心笑眯眯的牵着楚明华的手就走了进屋。 听见她的称呼，楚明华嘴角抽了抽，燕心曾经见她凭空变物，又救了自己一命，从此就执着这样称呼她，楚明华无可奈何，只是和她约定要保守秘密。 魏子枫随后跟着走进来，目光在触及厉云逸和云夕月后，刹那间就冷了脸，讥讽道： “安王和云小姐真是形影不离，就是不知道安王何时去陛下面前解除婚约，让云小姐有个名分。” 魏子枫话落，云夕月的脸白了几分。 又听见魏子枫说道：“安王殿下一拖再拖，怕是不是想要享齐人之福？让云小姐以妾室之礼加入皇家？” 云夕月绝美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了。 厉云逸眸子陡然一沉，手边的茶杯向着魏子枫面门飞出，快如闪电。 楚明华一惊，那茶杯极其凌厉，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 魏子枫眉梢微动，伸手将茶杯一掌抓住，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安王好客气，我刚进屋就给我倒茶。” 魏子枫就着茶杯抿了一口气，楚明华余光瞥到他的掌心，在看他嘴角勾出的从容弧度，不禁无语抬头望天。 瞧那掌心红成什么样了，能不疼吗？ “坐下吧。” 楚明华伸手夺过茶杯，扯着他的袖子落座。 对于厉云逸和云夕月，她自始至终没有给一个眼神，选择性忽略了那两人。 魏子枫没有想到楚明华会动手，不注意就被她拉了一个踉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耳边骂骂咧咧，楚明华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要多话，吃完就走，读懂了她的眼神，魏子枫嘴角扁了扁，随后顺从的跟着楚明华坐下。 看见两人若无旁人的拉拉扯扯，厉云逸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燕心高兴的挨着楚明华坐在她的身旁，燕律坐在魏子枫和厉云逸之间，云夕月正正对着楚明华。 气氛有些微妙，楚明华却仿佛察觉不到一般，和燕心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魏子枫和厉云逸两眼相瞪，下一刻，魏子枫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就往楚明华碗中夹菜。 “明华，来试试这个，聚萃楼的珍宝鸭是一绝。” 焦脆的鸭肉泛着亮晶晶的光泽，光是闻着味道就让楚明华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那我可要试试。” 楚明华将鸭肉放入口中，瞬间觉得鸭肉的焦脆鲜香在口齿中化开，舌尖仿佛绽放了烟花般璀璨，她瞬间笑眯了眼睛。 “真香。”果然，美食能治愈一切，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瞧见楚明华开心，魏子枫的神色更加柔和。 “再来试试这个，翡翠烧鸡。” “这个芙蓉凤尾也尝尝，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这个。” “嗯嗯。”楚明华嘴中包得鼓鼓的，只能点头应和。 “还有这个金钱鱼肚。” 啪—— 玉筷重重的落到筷枕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厉云逸目光阴鹫的盯着两人。 魏子枫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我行我素，楚明华也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吃饭，尝到自己喜欢的还会露出享受的表情。 “够了够了。”眼见碗中已经堆了一座小山，楚明华终于伸手制止，“在夹就放不下了。” “行，你尽管吃，喜欢我下次再请你来。” 魏子枫终于收回了手，随后淡淡的瞥了一眼厉云逸。 “云逸，尝尝这个海棠桂鱼。” 云夕月将鱼刺挑去，随后将鱼肉夹到厉云逸盘中。 他依旧看着魏子枫，好看的桃花眼微眯。 “魏小将军戍边辛苦，我代百姓敬小将军一杯。”说罢，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云夕月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句话也从未曾和自己说，面色僵了僵。 听到厉云逸的话，魏子枫大笑了两声，拿起旁边的两坛酒，往厉云逸的方向随手扔了一坛，竟与之前厉云逸那盏茶的力道和速度毫无差别。 “要喝就大口喝，你那玩意儿我还瞧不上眼。” 说话间，魏子枫将红布扯开，仰头痛饮了起来，动作豪爽洒脱，那是边疆男儿的气概。 厉云逸见他的模样，不甘示弱拼起了酒，他的一举一动是皇室的矜贵高雅，但却同样赏心悦目。 楚明华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也夹了一些给燕心，随后倚在靠背上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她以为自己的动作极轻没有人发现，却不想燕律侧过头来，对着她和善一笑。 楚明华脸有些红，只得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对了，为何陶婉会称呼定王为表哥？” 在她的印象中，厉封羽的母亲生产他时就死了，后来被先帝追封为妃，葬入皇陵，后人很少提及。 她竟然都不知厉封羽和陶婉有关系。 第40章：望江陶氏 听见她的话，燕律忍不住笑了笑。 他本以为楚明华与她闹得鱼死网破，怎么也将她背景打听清楚了，没想到竟然连这都没去调查。 “定王的母亲来自望江陶氏，陶婉的父亲是陶氏家主，也是定王殿下的亲舅舅。” “是前朝那个陶氏吗？”楚明华目中带有一丝惊奇。 “除了他们，还有谁敢称望江陶氏？” 望江陶氏。 以书香礼仪传家，在前朝时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当时的朝堂上几乎一半的文官都是陶家人，可以说陶家家主跺一跺脚，朝堂就会震几震，直到后来先祖皇帝举兵立国，陶家才退出历史的舞台。 如今陶家虽然归隐，但却仍在读书人心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那陶婉为何被封为县主？” 她从来都是以县主的身份在外行走，丝毫未提及望江陶氏，况且以陶婉的嚣张行事，也与陶氏归隐避世格格不入。 “陶家归隐，定王少有与舅家来往，殿下感念定王功绩，因此惠及陶家，封了陶婉做县主。” 哦，原来是沾着厉封羽的光。 楚明华撇了撇嘴，就算她与厉封羽交情不深，但也知道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向陶婉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厉封羽绝对不会给她善后。 楚明华想起今日陶婉在定王府外求见，怪不得厉封羽不肯见她。 两人说完，楚明华才发现地上已经放了一堆酒坛，魏子枫和厉云逸都喝了不少，虽然面上有些发红，但是目光依旧锐利，大有一副不喝倒一个誓不罢休的气势。 “行了，别喝了。”楚明华扯了扯魏子枫的衣袖，轻声说道。 “这才多点？你走开，不要扰我。” 魏子枫不耐烦，向着楚明华挥了挥手。 呵…… “未成年禁止饮酒，适当就得了，不要得寸进尺。”说话间，楚明华夺过他的酒坛抱在腰际。 听见她的话，魏子枫眸光闪了闪。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娶亲了。” “那你及冠了吗？”楚明华斜睨了他一眼。 魏子枫沉默。 “未及冠就未成年，我管你可不可以娶亲。” 嘭—— 酒坛沉重的落在桌上，厉云逸目光紧紧的落在楚明华身上，见她与魏子枫只顾着斗嘴，长袖一甩，“啪”的一声，酒坛滚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顿时酒香四溢。 “楚明华，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厉云逸阴森森的开口，目光黑暗得仿佛要吃人一般。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终于正眼看向他。 “没有。” 毫无感情的两个字从红唇中吐出，楚明华的脸上面无表情。 厉云逸的脸一阵黑一阵红，也不知道是被楚明华气得还是喝酒上了脸，他久久的凝视着楚明华，额上青筋一跳跳的，看起来恐怖得很。 楚明华见他这个模样，不禁往魏子枫身后缩了缩。 厉封羽对她动手不是一两次了，看他这个模样，感觉随时都可能打她。 “哼，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魏子枫双手交叉在胸前，大步挡在了楚明华身后。 见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厉云逸暴怒的神色反而平静了几分。 “魏小将军，你误会云逸了。”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那张光洁月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担心，她看了一眼魏子枫身后的楚明华，又继续说道：“只是楚二小姐如今和云逸还有婚约在身，就独自出入定王府，又和小将军您散步游街，难免会让别人闲话。” “你说的别人就是你自己吧？”楚明华白了她一眼，见她眼角微红，微微摇头，仿佛张口又要说什么，楚明华又继续道： “再说了，是你眼瞎还是别人眼瞎，怎么就成了我独自出入定王府了？魏子枫这么大个人你们都看不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落，云夕月不再开口，她眼尾低垂，手指卷着帕子，坐在一旁无声无息的掉眼泪。 听到楚明华的话，魏子枫顿时大笑了出声，就连燕律的唇角都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楚明华，你越发牙尖嘴利了。” 低哑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厉云逸上下打量楚明华。 “从前跟在我身后要死要活，如今魏子枫回京城了就开始搭上他，你下一个目标是谁？难不成真是我皇叔？” 厉云逸讥讽的看着楚明华，仿佛在看一件恶心的东西一般。 “你放心，从前是我瞎了眼，总之我的眼睛不会再瞎第二次。”楚明华也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 厉云逸眸中一片寒霜，他神色冰冷的道：“今晚我就会进宫请旨，你这中女人不配为王妃。” 他如今已不想再去想退婚会使父皇不悦，也不想去想这些是否是楚明华的手段，如真是欲擒故纵，他不否认楚明华确实赢得了他的注意，但是这些注意是加倍厌恶！ 听见厉云逸的话，楚明华简直要拍手称快，有了这个好消息，连带着她看厉云逸的目光都和善了几分。 “那你快去啊，我就不打扰你了，快请。” 楚明华翻脸比翻书还快，高高兴兴的拉着魏子枫站到旁边。 “哼。” 厉云逸瞥了楚明华拉着魏子枫衣袖的手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朱红色的宫墙高高伫立在阳光下，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威严，朱漆门，同台基，庄重肃穆。 踏入宫门，站在权利的中央，天下皆在手掌中掌控，厉云逸久久的站在原地，半响，他才抬起头，感受着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天空倾撒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父皇可休息了？”厉云逸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太子殿下刚走，陛下还未午休。” 一个太监恭敬的开口，闻言，厉云逸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 “给父皇请安。”厉云逸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何事？” 威严的声音响起，厉云逸抬头，只见皇帝埋头批阅奏折，一只手还忍不住揉揉眉心，看起来有一些疲倦。 “儿臣此来，是为了恳求父皇同意解除儿臣与楚明华的婚约。” 第41章：请旨退婚 “你说什么？” 皇帝手上停了动作，放下朱笔，目光落到了厉云逸低垂的脸上，带着审视的目光，似乎有极强的穿透力，要把厉云逸盯个透。 厉云逸动作微顿，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苍老却锐利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儿臣想与楚明华解除婚约。” “混账！” 冰冷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混响，皇帝眸色冷冽一扫，将手上的奏折重重往厉云逸头上砸过去，厉云逸跪在原地，背脊打得挺直，一动不动任凭那奏折打在自己额头。 殿内寂静，皇帝看见厉云逸顺从的模样，阴沉的眸色才缓和了几分，胸腔传来一阵憋意，他忍不住急促的咳嗽了几声。 “父皇！” 厉云逸见他咳得面红耳赤，面上露出一丝急意，双腿一用力就要站起来，皇帝忽然沉声道： “跪下。” 太监连忙给皇帝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才继续道： “楚靖于朕有救命之恩，于江山社稷有大功，他女儿与你指腹为婚，如今他离世后你却让朕解除婚约，你让外人怎么想我皇室？你让其他人怎么想朕！” “父皇，楚明华的德行实在不配为王妃，楚侯有功是不假，儿臣可以从其他人方面补偿楚明华，绝不会让外人说闲话，但娶妻娶贤，嫁入皇家，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威严，以她之资，实在难担其责。” 厉云逸坦然的跪着，眸色澄明。 听见他的话，皇帝神色明明暗暗，眉头微微蹙起。 “你说此女德行有亏，是不是在介意你皇叔护她之事？”不等厉云逸开口，他又接着说道： “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楚明华和你有婚约，你皇叔绝不会做出违背人伦的举动来，那是他的侄儿媳妇，便是对她好，也是爱护小辈。” 听到皇帝的话，厉云逸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深邃的桃花眼中破碎出一抹幽深，转瞬即逝。 “儿臣自然信任皇叔。” 皇帝听见厉云逸的话，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挥了挥手，对着厉云逸说道： “你知道就好，起身吧，此事不可再提。” 得到皇帝的吩咐，厉云逸恭敬的站了起来，说道：“儿臣有些不明白。” “什么？” “为何必须是楚明华？皇家若是想要补偿她，封她为县主更甚是郡主足矣，为何非要她为王妃。” 对于皇帝之前说的话，厉云逸并不是很认同，便是他提出退婚理亏在先，但只要做出合适弥补，让其他人知道皇家依旧对她看重，楚明华依旧会过得极好。 厉云逸抛出这话，皇帝的眸底凝聚上墨色，他嘴唇动了动，“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问题，总之，你和楚明华的婚事是我和楚靖早就定下的，你们必须完婚。”说罢，又补了一句，“楚家女儿三年守孝已过，不日我就赐下圣旨定婚期。” 厉云逸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僵了僵，面色不变，沉声道： “是，父皇。” 甄府。 今日休沐，甄祭酒留在甄府，楚明华和甄夫人约好了手术，正等着她上门。 提到楚明华，甄夫人想到了她的托付，不禁和甄夫人提起了楚明川入学的事。 “你说的楚明川，可是永安侯府的那个？”甄祭酒听见甄夫人的话，捋着胡子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 甄夫人颇为惊奇，她家丈夫她可清楚，国子监的监生他都不一定认得全，何况明川从前在乾元书院，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他怎么会认识？ “定王殿下早有吩咐，说是在楚明华十岁时就可以安排入国子监了。” 甄祭酒不急不慢的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家夫人竟然和定王殿下提了同一件事，又问道： “是谁让你来说的？” “还能是谁，明华啊。”甄夫人听到定王出面也是一惊，“定王殿下何时吩咐你的？” “半年前吧。” “夫人，楚二小姐到了。” 说话间，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声音随之响起。 甄夫人立即站起身来，吩咐将楚明华请进来，同时也朝着准备好的房间去。 楚明华来到房间，见甄夫人按照她的要求布置，眸底划过一丝满意，同时点了点头。 “夫人做得很好。” 床被放置在了房间中央，清清爽爽没有丝毫累赘，屋中的摆设也已经撤下，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楚明华又伸手将窗户关上，免得风吹进来。 她一早就给定王府传了消息，连伯只说定王相信她，不用派人来观看，故在场的只有南星和茯苓，她们俩按照楚明华的要求换好了手术服站在一旁，楚明华洗了洗手，随后也穿上手术服，带好了手套。 甄夫人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楚明华一身怪异的打扮，那衣服的料子和款式也从未见过，一时觉得稀奇得很，她紧紧盯着楚明华，又听见她说道：“夫人别怕，您只需要睡一觉，一会儿就好了。” 话落，楚明华拿起全麻药，缓慢的注射到了她的血管中，不过片刻，甄夫人就闭上了眼睛。 “小姐的药真管用，怕是蒙汗药的速度都没那么快。” 南星见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听见她的话，楚明华笑了笑，“还有更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 话落，就把手电筒递给了南星。 没有手术台，没有无影灯，屋中虽然点燃了烛火，但亮度不足以达到她的要求，只能人工打手电筒代替，好在条件虽然艰苦，但南星和茯苓机灵又利落，给她省了不少事情。 “呀。” 南星接到手里，看着那道强光，忍不住惊呼一声，余光扫见楚明华严肃的面容，连忙抿住嘴。 楚明华手中刀锋笔直，切开颈部的皮肤，只有少许血液流出，她将肌肉分离，暴露出血管和神经，将血管结扎后，扔个茯苓一个血管钳，道：“将这里夹住，小心一点。” 茯苓点了点头，按照楚明华的吩咐夹持，眼见甲状腺完整的出现在眼前，楚明华动刀准备切除。 先是切断相连的血管，楚明华手又稳又准，结扎后的动脉只有少量鲜血渗出，她小心翼翼的剥离着周围的组织，尤其避开了神经，一切进展得极其顺利，楚明华拿起纱布擦掉血液，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条，夹紧了。” 她将动脉挑起，茯苓连忙配合着用血管钳夹住，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一挑，血管被分成了两截。 楚明华拿起一旁的手术线，正要结扎，茯苓的手却微微一抖，血管钳滑落，刹那间，温热的血液喷了出来，大片的血色洒在楚明华的额头，胸襟上。 茯苓惊呼出声，手足无措的看着楚明华。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她慌乱出声，反射性的就想拿出帕子给楚明华擦脸。 “别动！” 楚明华冷喝一声，茯苓动作僵在了原地，顿时一动不敢动。 “南星，将纱布递给我。”她面色严肃，声音却是不慌不乱，井井有条的吩咐道：“茯苓，按住她的血管，现在立即止血。” “小姐，血太多了，已经看不到血管了。” 茯苓带着哭腔的声音慌乱的响起…… 第42章：手术，意外？ 楚明华手持纱布，用力的按压在切口上，没有吸血管，如今的视野全被鲜血覆盖浸没，根本看不到术野，颈部的动脉压力可想而至，血液直接往外喷，只是压迫根本止不了血，再这样下去甄夫人容易大出血而亡。 血液喷射了楚明华一身，还在继续往外冒，肉眼可见甄夫人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发出“喝喝”的声音，两个丫头面色唰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明华见状，连忙加大了液体的量，还好之间建立了静脉通路，否则大量失血过后，针根本扎不进血管。 液体量一加大，甄夫人的呼吸就缓解了很多，楚明华心思电转，脑海中划过无数个解决方案，下一刻，她将拉钩重新放置在切口两边，另一只手压迫住颈部近心端，用力往下压。 “茯苓你双手拉钩，南星你见渗血就立即蘸去，尽量保持术野的干净。” 压迫了几秒中后，楚明华将堵住切口的纱布拿开，果然，血液不再喷射而出，虽然流出的量也很大，但好歹没有了冲击力，留给了她几秒中的时间。 “把线给我。” 楚明华手法娴熟的找到血泊中的血管，血液很快就将血管淹没，南星见状，立即用纱布将血液蘸去，楚明华的手指几乎快成了残影，没有电刀，她只能飞快打了几个结。 “剪刀。” 楚明华沉声开口，南星立即递了过去。 “换一张纱布。” 楚明华将线剪断，而后接过纱布擦了擦，等了几息后见不再渗血，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小姐，对不起，都怪我。” 茯苓也终于缓了过来，她低垂着头，声音哽咽又沉闷。 “无需自责，这是你第一次搭台，出现意外很正常，只是你记住，今后若发生紧急情况，一定不能慌，必须保持镇静。” 楚明华一边分离周围组织，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其实在她心中，南星和茯苓做得不算差，她们之前虽然慌，但后面的处理井井有条，况且她们没有经过系统化的学习和培训，有胆量上台都不错了，放在现代，就是那些本科医学生也不一定比她们做得好。 “你们要记住，若是连我们术者都慌了，那病人就更没有了希望，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保持镇定。” “手术刀给我。” 楚明华伸出手，南星立即将刀放在她的手中。 楚明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切除了大部分甲状腺，只留下了指甲盖大小，做完这一切，楚明华舒了一口气，将皮肤缝上。 “手术做完了，你们可以休息了。” 楚明华转了转僵直的脖子，又重新埋下头给甄夫人清理血迹。 听见楚明华的话，两个丫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她们看着彼此苍白的脸和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苦笑了两声。 今日所见实在是骇人听闻，她们本以为甄夫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被小姐抢救了回来，那种情况下，怕是御医院的院正都没办法。 终于将一切做完，楚明华站直身子伸了伸懒腰，只听见骨头咔作响，又酸又痛，她皱了皱眉，脱掉手术服，走至窗前将窗户打开，看天色，已经申时了，这个手术一做就是接近两个时辰，比起以前时间长得多。 “甄夫人，快醒来，手术做好了。” 楚明华轻轻拍打着甄夫人的脸将她唤醒，在她一声声的呼唤下，甄夫人的睫毛终于颤了颤，眼睛缓慢的睁开。 楚明华见她的抬了抬手，努力想要起来却无力的耷拉了下去，连忙出口阻止道：“夫人的手术很成功，只是麻药还没过劲，您现在不要动，躺着休息便是，我将您的丫鬟叫进来照顾您。” 听见楚明华的话，甄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收好器械，楚明华示意茯苓将守在门外的丫鬟叫进来，珠帘晃动，走进来丫头目光触及楚明华浑身的血，瞳孔猛地一缩，捂住嘴惊呼出声。 见她的反应，楚明华才想起自己的模样，伸手扯了扯额头的头发，黏糊糊的摸了一手血，楚明华忽然就笑了出声。 “你莫怕，夫人的治疗很成功。” 丫鬟惊疑的走上前，见甄夫人果然睁着眼睛看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楚二小姐。”她对着楚明华深深一拜，又对着身边的小丫头道：“连枝，去打一盆热水来。” “小姐请先做梳洗。” 楚明华点了点头，用帕子打湿水将额头和面部的血迹擦去，头发上的血迹没有办法，只能回去沐浴时洗掉，身上的血迹透过了手术服浸湿的衣裙，也只能回去换下。 楚明华又教了她如何为甄夫人换药，叮嘱了注意事项，随后向甄夫人告别回府。 楚明华带着茯苓和南星越过垂花门，正好与甄祭酒打了一个照面。 “祭酒大人。” 楚明华向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身旁，却见是十几日未见的厉云逸。 自从上次他说要进宫请旨退婚，她就一直在等着厉云逸的消息，却不想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时日，退婚的旨意没下来，连他人也再没见着，如今再见，只觉得他似乎比往日沉稳了许多。 “你这是怎么回事？” 满身血色的楚明华闯入眼中，厉云逸瞳孔猛地一缩，忽然大步走上去抓住了楚明华的手臂。 楚明华被他突然抓住弄得一愣，抬起头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 厉云逸没有听到楚明华的声音，他视线落在她头顶，眼见她满头鲜血，心似乎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跟我走，立即宣御医。” 厉云逸话落，楚明华脚步一顿，清淡的眸光闪过一抹迷惑。 “你在说些什么？” 平静的声音从红唇中吐出，楚明华肩膀扭了扭，将手臂从厉云逸的手掌中扯出来，又道： “这不是我的血，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第43章：遭遇刺杀 楚明华话落，厉云逸的身体僵了僵，微微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 楚明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那日不是说退婚吗？怎么圣旨还没下来？”楚明华随口问道。 厉云逸面色一沉，愠怒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厉云逸仿佛不认识的凝视着楚明华，他不明白，为何曾经一个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的人，变心变得那么快，仿佛一夜之间，再无半点感情。 楚明华点了点头。 厉云逸沉默了半响，忽然衣袖一甩，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又在发什么脾气？莫名其妙。”楚明华一脸疑惑的看着厉云逸远去的背影，他曾经让原主退婚，原主不同意，他又气又怒，如今她同意了，他又生气，到底是几个意思？ “楚二小姐。” 轻咳声传来，楚明华才想起甄祭酒还在身旁。 “祭酒大人，夫人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等伤口恢复好就可以了。” “多谢楚二小姐。” 甄祭酒最初也被她一声血迹吓住，尤其是在听见血液不是她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夫人，终于听她亲口说成功，才松了一口气。 “祭酒大人不必客气。” 楚明华温和的笑了笑，随后向甄祭酒告别，现在她头顶着黏糊糊的血迹，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 离开了甄府，楚明华懒洋洋的斜倚在马车上，有了片刻的休息，疲惫和乏力瞬间涌了上来，高强度集中精力做了两个时辰的手术，茯苓和南星又不熟，她还得分心看着她们俩，工作量巨增。 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胜利过后留下的是深深的疲惫，楚明华四肢酸疼，连连打着哈欠，上下眼皮子打着架，不过一会儿，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南星和茯苓在外驾车，久久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忍不住挑开车帘，这才发现楚明华已经睡熟，茯苓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给楚明华身边加了一个软垫，这才悄声退出。 马车在大道上不紧不慢的行驶着，夕阳斜斜的倾撒在街上，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再走了一会儿，四周变得寂静，路上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茯苓，好像有点不对劲。” 南星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声音微沉。 听见她的话，茯苓也点了点头，一直手不动神色的放到了腰间按住。 下一刻，只听破风声划过耳侧，茯苓跳了起来，一只冷箭从她之前的地方穿过，唰的一声钉到了木板上。 马车忽然一个踉跄，猛地摇晃了起来。 车内的楚明华猛地惊醒，差点一头撞在车柱上，剧烈的摇晃伴随着马的嘶叫声，楚明华心中一跳，双手紧紧抓住窗棂。 “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华摇晃中爬过去，伸手想要挑开车帘，却见南星忽然跳了进来，面色凝重，急声道： “小姐，您千万别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楚明华抓住南星连忙问道。 说话间，又是一只冷箭直直射入车内，南星眸色一寒，拿着匕首的手往上一扬，“叮”的一声，将冷箭挡下。 “有刺客，小姐小心。” 南星又铛铛拦下几只冷箭，将楚明华护在身后。 楚明华垂下头，瞧见那冰冷锋利的箭矢，只觉得后背发凉心中胆寒。 透过车帘缝隙，她扫了外面一眼，站着大约有二十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前仆后继涌了上来，茯苓跳下马车，一手拿着一把匕首，顷刻间就撂倒了两个，她出手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南星，带着小姐离开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她怒喝一声，腾空旋踢上一个黑衣的脑袋，那人立即痛得惨叫躺在了地上。 南星立即走到甲板上，长鞭啪的一声甩到了马身上，马儿吃痛，向着前方猛地爆冲。 “茯苓！” 楚明华面色苍白，趴在窗边看着与黑衣人搏斗的茯苓大喊出声，双拳难敌四手，她的身上已经多了不少剑伤。 “主子放心，他们的目标是您，不是非要置茯苓于死地，只要我们逃脱，茯苓自会想办法脱身。” 南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楚明华紧紧抓住窗沿，指节苍白青筋乍现。 马车依旧在狂奔，楚明华陡然打了一个激灵，她猛地抬头，对上了对面屋顶上冰冷的眸子，瞳孔一缩。 在楚明华的视线中，那人举起了长弓，将箭尖直指楚明华，下一刻，他伸出手指，对着楚明华摇了摇，忽然调转箭锋，冷冷的对上了她们的马儿。 “南星，跳马！” 楚明华嘶吼出声，双手抱头，身体在同一时刻扑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从手肘传来，楚明华弓着身子微微抽搐了两下，甚至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滚动着爬了起来。 “小姐，没事吧？” 南星捂着手臂飞速来到楚明华身边，楚明华回头，发现南星手臂上中了一箭。 “没事。” 楚明华沉声开口，手指飞快组装好了麻枪，自己拿了一只支，交给南星一支。 “用这个。”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南星用匕首肯定打不过屋顶射箭的。 南星点了点头，一手执匕首，另一只手拿起麻枪，飞身跳上屋顶，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她欺身上前，试图与黑衣人近距离交手，但那人似乎早有预料，在她跳上来时便迅速后退，手中飞箭连发。 眼见计划不成，南星做一个假动作，另一只扣动了麻枪。 “唰”的一声，麻药镖飞射而出，那人始料未及，从未见过这个玩意儿，自然防不胜防，身体忽然一滞，南星紧接着追上去，黑衣人踉跄了两步，忽然回过头，眸色发狠，扯出后背的长到猛地向南星掷去。 楚明华双手早早的举起了麻枪，见此状况，眼睛微眯。 瞄准，扣下，一气呵成！ 铛的一声，长剑被麻药镖撞击，忽然偏离了轨迹，南星趁机欺身而上，手中匕首利落的划过黑衣人的脖子，下一刻，血液在空中拉出一条瑰丽的长线。 黑衣人直直倒下，楚明华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她缓缓放下手，视线看着南星跳下房，突然见南星的脸色骤变，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颈一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4章：被关私牢 “好疼。” 楚明华眉毛皱了皱，痛哼出声，长长的睫毛微颤，下一刻，她缓缓睁开双眼。 楚明华只记得南星杀了黑衣人，随后正要过来与她回合，她后颈却突然一痛…… 哦，对了，后颈一痛，她被人手刀了！ 楚明华微惊，抬起眼扫视周围，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挂在壁上，隔着木栏栅透了进来，她的脚尖点了点，垂下头，才发现脚底铺满了稻草。 这是……牢房？ 不对，是私牢！ “老大，这个女人就关在这里？” 脚步声逐渐传来，楚明华连忙闭上眼睛，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声音越来越近，她感觉有人来到她的身边。 “反正上头只是让抓个活的，我们就算那个……嘿嘿……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耳边传来一阵淫笑，楚明华顿时肌肉崩的僵硬。 “你别给我惹事！”又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楚明华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只见栏栅外站着一个壮一瘦两个男人，那个壮男人说话时猛地踹了瘦男一脚，瘦男顿时不敢吭声。 从楚明华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低垂的眼里尽是不甘。 “走了，上头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你我都少不了好处。”壮男又踹了踹身边的人。 听见他的话，男人不甘的提脚离开，只是走了半步，忽然又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明华。 “咕咕。” 两人走后，楚明华忽然听到两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悉悉索索的爬地声。 “嘿！” 一声冷喝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楚明华抬头，却见一颗黝黑长发垂地的头颅凑在了她的身旁，在昏暗的烛光中，恐怖程度不亚于爬出电视的贞子。 “啊！” 楚明华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起身太快，头忽然黑蒙了一瞬，她连忙扶墙站稳，双腿却不听使唤的跪倒在地。 楚明华眸光一凛，垂下头，却见自己的双脚被几条粗大的麻绳捆住。 “呵呵呵……呵呵……” 见她的反应，身边的东西忽然笑出了声，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将长发往两边挑开，露出了一张苍白削弱的脸。 她张开口呵呵笑着，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几岁，眼窝深陷，全身形销骨立不成人样，她又拍了拍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楚明华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才发现她的双手都被铁链栓住了，视线在触及她的下身时，瞳孔猛震。 她的两条腿竟然都被截断了，衣裙上空落落的，遍布脏污和血迹。 怪不得她是爬着过来…… “你是谁？” 楚明华将之前的震惊压了下去，咽了咽口水，低声向那人问道。 “呀呀……嘿嘿。” 那人只是拍打着手看着楚明华，嘿嘿傻笑，见她的模样，楚明华眸光更沉。 她疯了。 也是，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关久了，再被长期折磨，就是不疯也得疯。 想到此处，楚明华连忙检查了一下自身，发现所有值钱的东西和她放置的小刀都被拿走了，就连她的麻枪也不知所踪，手无长物，放任何人都不可能解开这粗大的麻绳。 楚明华勾了勾唇，手指微动，一把手术刀凭空出现在手中。 那些人就是千算万算，都料不到她还有系统。 手术刀片泛着凛凛冷光，楚明华手上一用力，麻绳应声而断，她再次站了起来，踢开脚边的绳索，科走至牢门旁。 牢门是用铁链锁住的，只凭着她手中的刀根本没办法打开，若是用骨科的电钻应该没问题，楚明华刚刚伸出了手，却又顿了顿了，若是这样的话，声音过大，谁也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守着的人。 思索半响，楚明华取出了做实验用的盐酸。 铁链环绕在木柱上，大约有小指头粗，短时间内用盐酸溶解肯定不现实，楚明华视线下移，将锁头握在了手中，翻来覆去查看了一会儿。 这种锁和现代的锁不同，它是一把长锁，锁芯横横的插进去，孔隙并不大，硬要想解锁并不容易，但是用特殊药品将锁芯毁掉应该不难。 楚明华小心翼翼的将硫酸倒入孔眼，旁边的牢房里，那个女人也爬过来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楚明华，她的视线全被楚明华手中的锁芯和盐酸吸引了去，竟然一时也不吵不闹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明华终于感觉到了锁芯的松动，她带上手套，用力的扯了扯锁，只听“咔擦”一声，锁忽然打开了。 楚明华暗自松了一口气，又从系统中拿出一支麻枪，藏在了衣袖中，踮起脚尖走了出去，即将离开走廊时，楚明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疯了的女人，只见她依旧呆呆的看着落在地上的锁，一声不吭。 如今她都自身难保，能不能出去还是一个未知数，带着这个女人绝对跳不掉，为今之计，只能她出去后再想办法救这个人， 楚明华沉住气，转身就走，就在她转头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疯女人对着被腐蚀的锁缓缓爬了过去。 楚明华悄无声息的穿过走廊，手指紧紧握住麻枪，好在一路上除了血淋淋的刑具并未看见守卫，不知道走了多久，楚明华终于看见前前方有微微的亮光照了进来。 她心中终于定了定，终于找到出口了！ 黑暗成了她最好的保护，阴影中，楚明华逐渐接近了出口，那是一道大门，紧挨着大门往里，摆着一张木桌，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坐在桌旁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说着话。 楚明华躲在暗处将麻枪对准了一个男人的大腿，眼睛眯了眯，同时扣下来手中的扳机。 “嘭！” 男人倒在了桌上，旁边的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鳖孙，才喝这么点酒就不行了。” 他鄙夷的看了一眼倒桌的男人，又拿起了酒壶独自喝了起来。 见他未曾起疑，楚明华再次举起了手，眯眼瞄准。 正当此时，异变突起！ 楚明华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嘶嚎，狭小的牢房内，惨叫一声盖过一声。 第45章：逃跑！ 楚明华面色一变，心顿时就沉入了谷底。 是那个疯了的女人！ 果不其然，当声音的响起的刹那，男人如闪电般爆射而起，同一时刻，拿起桌上的长刀戒备在身前，目光一扫，而后狠狠的盯着楚明华藏身的阴影。 糟糕，被发现了！ 男人举起长刀冲了上来，楚明华连连后退，耳边寒气一闪，那刀擦着她的耳朵劈了下去。 眼见一招不中，男人再次欺身上前，举起拳头往楚明华面门砸去，楚明华眸色一凛，上身往后一仰，避过了他的拳头，同时手指按下，麻枪陡然射向男人腰间。 “铛——” 清脆的声音出入耳中，楚明华余光扫见麻醉镖掉到了地上，她瞳孔一缩，瞧见男人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铁制的令牌。 “原来你是用这玩意儿弄倒了老徐。” 男人看着地上的东西，面露凶光，“我倒是小瞧了你这娘们儿了。” 说罢，他一脚将麻醉镖踩碎，长刀再次以破风之势砍了上来，力量个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两倍不止。 楚明华大惊，闪躲不及，长刀从她的头上划过切开了她的发髻，长发顿时披散开来。 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楚明华全身血液几乎冻住，头顶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她几乎听到了刀锋切开头皮的声音。 “慢着！”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剑将长刀打落飞，楚明华机械的转过脖子，入眼的是去而复返的瘦男人。 “你干什么？！” 自己的刀被打飞，男人怒吼一声，目光喷火的看着走过来的人。 “我干这么？秦二，上头可是下了命令要活人，我们好不容易将她抓来，你敢将她砍死试试？” 说话间，瘦男人走到楚明华身边，反手就将她的手擒在后背，楚明华顿时动弹不得。 处理了楚明华，瘦男人有转过头，目光阴鹫的对秦二说道： “上面那位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你若是将这娘们儿杀死，怕是明天我就得给你收尸。” 听见男人的话，秦二忽然打了个寒颤，面上的怒气骤然变为惧意。 “多谢哥哥提醒，小弟我差点冲动了。” 他眸光变了变，随后换上一副殷切的笑意，连连对着瘦男人鞠躬道谢，他的模样让瘦男人颇为受用，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许。 “只是这娘们儿，本事挺大，捆住了脚锁了门竟然都能跑了出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就不知道厉害。” 秦二垂下眸子，伸手扯起楚明华的长发，将她的脑袋往上提起。 听见他的话，瘦男人眸子眯了眯，阴冷如蛇般的视线在楚明华身上游走。 “我倒是小看了你。” 男人眸底一狠，忽然伸出脚狠狠踩在楚明华左腿上。 “还敢跑？我这就废了你的腿，看你还如何逃跑！”话落，他又狠狠的踩上了楚明华的小腿，楚明华痛呼一声，额上青筋乍现，冷汗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比起身体的剧痛，楚明华心中更是冰凉。 那个男人没有吓他，他是真的要废了自己的腿，楚明华听到了轻微的咔擦声，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瞧见楚明华痛苦的反应，男人终于停止的动作，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楚明华痛哼，眸底划过一丝兴奋。 “李哥英明。”秦二也松掉了楚明华的头发，对着男人出声奉承道。 他嘿嘿一笑，又说道：“这样一来，也就不怕这个女人再不安分了。” 被叫做李哥的男人得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提着楚明华的衣领，一路上像拖死狗一般，将楚明华拖到牢房领了进去。 他余光瞥见隔壁的疯女人，见她捂住手掌缩在一旁哭，不由得哼了哼，对着楚明华道： “瞧见她了吧，你若是再想跑，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他又笑了笑，继续道：“你该庆幸今日遇见的是我，若遇到的是上头那位，瞧瞧你身边那位只剩上半身的可怜样，啧啧……这可是上头那位亲自处理的，不过你的下场也不远了，等那位有空了，很快就来“照顾照顾”你。” 他的话楚明华并没有听清，生生被人打断腿骨，剧痛犹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啃着她的神经，楚明华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轻轻抽搐着，牙关紧咬，咬肌绷的僵硬。 见楚明华没有反应，李哥忽然觉得无趣。 无视隔壁女人的哭泣，男人忽然站到了楚明华身边，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的痛苦，同时伸手解起了裤腰带。 悉悉索索，不过一会儿，他就光着身体站在了楚明华面前，越看楚明华痛得颤抖的模样越是兴奋，他眸光紧盯着楚明华，伸手动了动了，顿时快乐得直吸气。 “臭娘们儿！” 他突然骂了一声，弯下腰伸手去解楚明华的衣带。 就在这个时候，疯女人忽然抬起头了，她看了看男人，又垂下头怕怕的瞧了一眼铁锁，忽然咬了咬牙，抓起铁锁就往男人身上的扔了过去。 只是顷刻之间，男人被砸中，忽然倒地上痛苦的捂住下身，连叫都叫不出来，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瞧见他的模样，女人又嘿嘿笑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终于唤回了楚明华的神智，她紧咬着下唇，双手撑在地上，用力的坐了起来，视线瞥见男人的模样，一时发愣。 “嘻嘻。” 隔壁的女人在旁拍着手笑，楚明华这才发现她的手心多了一些灼伤，她心中一跳，忽然明白之前的尖叫声的原因。 这个女人在她走之后，捡了被腐蚀的铁锁，可是锁上还有残留的盐酸，她碰到了，于是痛叫了起来。 楚明华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向自己牢房的地上，铁索躺在男人身边，盐酸淅淅沥沥的从锁眼中流了出来，地面顿时起了一片泡沫，她又看了看男人伸手捂住的东西，那里的皮肤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 楚明华没想到她竟然打击到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时就让男人完全失去了战力陷入昏迷。 “你真厉害。” 楚明华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46章：吴会会首，凤瑕 只是轻轻的动了动，楚明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腿已经肿了起来，小腿腿骨骨折了，剧痛顺着无数条神经涌入她的大脑，痛得几乎不能思考。 正在此时，一道鬼魅的身影飘然而至，楚明华全部的心思都被疼痛所占据，并没有发现有人过来。 她咬了咬牙，手掌轻轻一动，一支麻药出现在了掌心。 楚明华对着小腿一针扎了上去，其实按照她如今的情况，静脉给麻药是止疼最好的选择，可是她现在疼得手都在发抖，连针都拿不稳，静脉都不一定扎得上。 在麻药的效果下，疼痛终于逐渐减轻，楚明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猛地一惊。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静静站在门口，他腿上一双黑色长靴，身穿一身黑袍，绣着华丽却不扎眼的暗纹，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脸上带个银色面具，仅露出了殷红薄唇与光洁的下巴。 楚明华紧紧的盯着他，昏暗的牢房里，他周身的赤红光芒粘稠如血。 这个人，是她自厉封羽之后遇到的第二个超级血液样本！ 他甚至与厉封羽的光芒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你手上的是什么？” 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楚明华回神，忽然将手藏到了后背。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敌是友，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总之，系统是她绝对不能暴露的底牌。 瞧见她防备的模样，男人似乎轻笑了两声，“不用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见楚明华不信，他不紧不慢的道： “我知道你的身份，永安侯府二小姐，楚明华，你失踪了多日，京城已经被搜了个人仰马翻也没找到你，我是被人托付前来救你的。” “谁让来的？你又是谁？” 楚明华用另一只脚支撑着身子，靠着墙缓慢的站了起来，背后的手指夹紧了手术刀。 “我是凤瑕。” 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他手指拨动了两下腰间的玉佩，楚明华顺着看过去，见那上面刻了一个瑕字。 她脑海快速转动，忽然想起了一个身份。 东旭国第一首富，吴会会首，似乎就叫凤瑕！ 思索间，她又听到男人继续说道： “至于谁让我来的，燕律，魏子枫，厉封羽，厉云逸，诸家二小姐还有你家弟弟楚明川都出了价钱让我找你，你猜最后是谁拔得了头筹？” 透过面具，楚明华看见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眯了眯，眸底流淌出笑意。 听见他一个个的报名字，楚明华心中有些复杂，听到明川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 “明川不可能。” 他即便有心也无力，毕竟父母留下的家产几乎都被二叔占尽了，他们有多少钱她心里清楚，若是明川能够拿出钱财来使唤动这个第一首富，他们从前也就不必过得这么寒酸了。 “怎么不可能，就是他。” 楚明华话音未落，凤瑕忽然开口，殷红的薄唇微微勾起。 仿佛知道楚明华心中所想，他又继续说道：“东街的五家铺子加正府街，蓥华路的各两家铺子都给了我。”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说的那些铺子确实是楚家的产业，有一些是自己经营有一些则是租了出去的，而且这些全都是她娘的嫁妆，属于私产，所以才没有被楚桓吞没，但这些铺子需要经营，而原主和明川都还小，并不懂经商之道，故此这些店铺除了是固定资产外，也没有挣到钱。 这些铺子皆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并且有价无市，怪不得会打动凤瑕！ 这已经是他们俩的全部资产，如今明川全都拿了出来，分毫不剩，等她回去他们姐弟俩就是一穷二白了…… 想到明川，楚明华觉得心中暖暖的，就连面色也柔和几分。 “我信你。” 楚明华对着凤瑕轻声说道，同时也将手指间的手术刀收回了系统。 凤瑕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楚明华的手，轻轻一笑，声音磁性而温柔，“多谢楚二小姐信任。” 他缓步走了进来，明明入的是肮脏凌乱的牢狱，他动作却清华高贵，没有一丝的嫌弃和不自然。 楚明华见他走至那个叫李哥的男人身边，周身忽然凝聚起冷气，他手指微动，一只暗器从他的袖口飞射而出，直直的没入李哥眉心，只是呼吸之间，他顿时就没了气。 楚明华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一个助纣为虐满手血腥的人，杀了就是为民除害。 “走吧。” 凤瑕转身来到楚明华身边，打量了她的左腿片刻，忽然蹲下来将楚明华横抱起来。 楚明华先是一惊，而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生怕自己掉了下去。 瞧见她如此不见外的反应，凤眸又笑了笑，楚明华感受到他胸腔传来轻轻震动，不禁扁了扁嘴。 有什么好笑的，她又不是这个时代女子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她现在不能走路，不让凤瑕抱难道要自己单腿跳出去？ “对了，我们能带上她吗？” 走至门口，楚明华忽然顿了顿，指着那个疯了女人说道。 要是没有她最后扔的锁，恐怕自己已经被那个畜生侵犯了。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转过头看了看女人，目光在触及她下半身时皱了皱眉头。 “我要带你就带不了她。” 见楚明华面色微急，他继续说道：“不过等我将你救出去后，可以安排我的人将此处私牢毁去，同时救她出来。” 东旭国本就不允许个人私设牢房，便是将此处毁去，私牢的主人也不敢声张，只能吃哑巴亏。 见他这样说，楚明华才放了心，顺从的由凤瑕抱了出去。 这次再出去可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她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守门人，而凤瑕却是不紧不慢不走着，犹如郊外散步一般悠闲从容，走至门口，楚明华才发现那两个守门人的尸体都凉了。 出了牢房，楚明华扫视着周围，这里应该是一个后院，隐藏在一片竹林后，隔着不远，前面房屋林立交错，曲水环廊，看起来华贵又气派。 “这是哪里？” 第47章：定王真有那么好？ 凤瑕带着楚明华，轻轻一跃，翻墙而出。 他走的尽是人迹稀少的小道，青石铺路，交交错错，每一栋房屋建筑都透露着和京城不一样的风格。 楚明华仔细打量着周围，终于还是没有看出这一条巷子和前一条巷子有什么不同，此处犹如迷宫一般，走来走去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像他这种不识路的人来到这里，一定走不出去。 “这是临城，距离京城有四百里地，属于望江府管辖。” 五百里！ 楚明华一惊，这可没有汽车，都是用马跑的，她竟然来到了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楚明华连忙问道：“那距离我失踪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凤瑕垂下头，眸光瞥了楚明华一眼，淡淡道：“十日。” 楚明华一惊，猛地抬起头，紧接着撞到了什么硬物，痛呼出声。 “我还没叫，你喊什么。” 凤瑕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深。 “你的下巴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硬。” “不是我下巴硬，而是你头上有伤。” 凤瑕的视线落到楚明华的头顶，这才发现她的头皮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被他一提醒，楚明华忽然想起之前差点就死了的一幕，顿时浑身冰凉了起来。 “你没事吧？” 凤瑕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楚明华的不对劲，温声开口，又道：“不过是小小一道伤痕，以后还长头发的，你秃不了。” 楚明华被凤瑕的话逗乐了，她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以为我是担心头发啊，我担心的是我这脑袋瓜子，差一点就开瓢了。” 凤瑕的目光幽深了几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后抬步向前走了。 楚明华跟着他来到了城中一个三进的院子中，从外表看起来平平常常，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内里奢华，她一眼就看见铺地的是沉香木，用墨玉做桌子，用金丝楠木做椅子，玉石为台阶。 “你……不愧是首富！” 楚明华瞠目结舌，看得目瞪口呆。 “现在你才知道我亲自来救你收的价钱不高吧？”凤瑕看着楚明华，笑意浅浅。 就楚明华嘴角抽了抽，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我那些铺子都是有价无市你懂吗？放别人手里，你有钱也买不着。” “世上没有有价无市之物，单看你出的东西价值够不够。” 凤瑕抱着楚明华，抬脚走进房屋。 屋中伫立着一个丫鬟，听见房屋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会首。” 丫鬟对着凤瑕恭敬一拜。 “这是楚小姐，这些日子就由你照顾她。”凤瑕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先去请大夫。” 凤瑕将楚明华放到床上，丫鬟看了看楚明华苍白的小脸，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楚明华没有告诉凤瑕她会医术，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她根本不知道在地牢里凤瑕到底看到了多少。 中医也有自己独特的正骨手法，对此她并不担心。 不一会儿，丫鬟就带着一名老大夫回来了，大夫查看她的情况，眉头皱了皱。 “这位姑娘的小腿有骨折，倒是不难医治，只是必须要静养一段时日，腿部不能用力。” 凤瑕点了点头，又吩咐下去为楚明华准备一张轮椅。 大夫见转，打开药箱，对着楚明华道：“我先要为姑娘正骨，会有些疼，姑娘你忍一忍。” 说着，大夫将她的裤脚挽起来，露出了肿大了一圈的小腿。 “小姐，您疼的时候就咬住它。” 丫鬟将帕子卷成长条，双手递给楚明华。 楚明华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谢，又对着大夫道：“您只管正便是，我不怕疼的。” 当然，不是她真不怕疼，而是她腿上的麻药劲儿还没过！ 听到他的话，那大夫果然安了心，赞赏的看了一眼楚明华，随后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小腿，逐渐开始用力。 一边发力，他一边抬头观察着楚明华的神情，见她果然面色不变，眸底划过一丝赞赏，道： “就是壮年汉子正骨也有疼得哇哇叫的，小姐可真是人中豪杰，竟然连一声也不吭。” 骤然被大夫夸奖，楚明华只得干笑两声。 一旁的凤瑕仔细打量着楚明华的神色，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不知道想些什么。 楚明华也不再说话，屋内静悄悄的，只听见老大夫喘着粗气的声音，不多时，他终于松开了手，将楚明华的小腿固定好缠上后，擦去额头的细汗。 “已经好了。” “多谢大夫。” 楚明华起不来，只能向他点了点头。 凤瑕抬起眼皮，从衣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大夫手中，温声道：“大夫辛苦了。” 楚明华瞥见那银票的面额，竟然最少都是一百两，暗自啧舌。 这凤瑕的身份果然不疑有假，除了他，敢问谁还会出手如此大方？ “白芷，送大夫出去。” “是。” 两人离开，凤瑕又转头对着楚明华道：“找到你的消息我今晚就会通知你弟弟，你无需着急，我在临城还有一些事需要耽误几天，等我办完事后再带你回京，可好？”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刚想说她可以不和他一同出发，话刚到嗓子，她忽然止住。 临城归属与望江府，而望江最大的世家就是陶氏，京城里最有嫌疑的策划这次事情的人，就是陶婉！ 楚明华忽然想到那日魏子枫的话，他说陶婉手段阴毒，曾在自己封地里折磨死了不少人。 “临城可是陶婉的封地？” 楚明华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凤瑕。 “是。” 见他点了点头，楚明华又问：“你早知道关我的地牢是陶婉的私牢？” “知道。” 楚明华眸色忽然一厉，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陶婉，还真以为靠上了定王殿下我就不敢动她！” 听到楚明华的话，凤瑕的眸光闪了闪，淡淡道： “听说定王与陶家几乎没有联系，所以……陶婉应该只是单方面的觉得自己有靠山。” 楚明华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定王殿下那样的英雄人物，自然不会与这种败类同流合污。” 面具之下，殷红的薄唇抿了抿，他凝视楚明华半响，温润的声音从喉间吐出： “定王真有那么好？” 第48章：会首真体贴 “那是当然。” 楚明华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是说，定王自回京之后便消沉度日，移情花草了吗，即便曾是人们心中的英雄，但现在离开了战场，也不过成为了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凤瑕的声音又不紧不慢的响起，楚明华听见他的话，眉头狠狠的皱了皱，抬起头看着凤瑕没好气道： “我以为会首不是一个听信谣言之人，现在看来倒是看错会首了。”楚明华直直的看着他，继续道;：“定王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罢了，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再次站起来，不管过多久，他依旧会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凤瑕愣了愣，久久盯着楚明华，沉默不语。 见此，楚明华也收回了视线。 她最讨厌那些人对保家卫国的英雄的指指点点，他们一身戎马，用生命捍卫祖国疆土，而那些闲话的人自己不上战场，单看别人一时失意便落井下石，风言风语，实在可恶。 楚明华倒不是在生凤瑕的气，她只是提厉封羽不值，凤瑕说的，是京中大部分人的想法，源头也是朝廷中那一群酒囊饭袋。 两人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凤瑕打破了平静。 “这几日我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若是苦闷，可以叫白芷陪你去逛逛临城，你放心，有我的人跟着，陶婉那边不敢对你动手。” 凤瑕的声音依旧是温润平平不起波澜的样子，但却在提及陶婉时多了一丝冷意。 “在京城她都敢动手，如今在她的封地，怕是更无法无天吧。”楚明华有些怀疑。 凤瑕眉头微挑，语气略有意味道：“如今她的宅院失火，府中所有助纣为虐之人皆被斩杀，短时间内，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人力再来找你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楚明华微微惊愕，“你的人真的将她府宅烧了？” 凤瑕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确认，楚明华语气微急：“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毁灭了她的罪证？再要想以此揭发她，我们就没有证据了。” “光是凭借私牢，陛下无非就是罚她几年的俸禄，并不能伤筋动骨，况且你被救出来后，陶婉也能得到消息，很快就会将私牢中关押的人转移后毁尸灭迹，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一把火给她县主府全都烧了。” 县主府，楚明华出了地牢后只瞥见了冰山一角，已然奢华靡费得让人瞠目结舌，那么大一座县主府全都烧掉，陶婉不得心疼得吐血？ 尤其是瞥见凤瑕一副“不过是烧了一个县主府”的云淡风轻样，楚明华忍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 多损啊！ 见楚明华的模样，凤瑕不再多说，他转过身缓步离去，不出片刻就出了房门。 楚明华依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顶棚，还不知道要在临城耽误多久，回京城起码也要十天，和凤瑕在一起有诸多不便，就是她从系统中拿出来的东西暴露在他们面前都是一个大问题。 心里想来想去，楚明华还是决定休养两日后就出门采购，尤其需要一个药箱，这样就可以避免总是直接从系统中拿东西，系统中的药箱都是金属的，在这个合金还不是太熟练的时代，拿出来太打眼了些。而药箱中的东西她稍作掩饰之后，便可以谎称是采购的。 两天后，楚明华由白芷推着轮椅出门。 凤瑕果然如他所言， 这两天忙得连人影都看不到。 临城位于辽江入口，在望江府也算是富硕之地，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热闹繁华自然不是别处可比的，看得出来，皇帝将此处划给陶婉做封地，确实厚待。 行人虽多，但楚明华周围都有严密的护卫，巍巍然站在她的身侧，旁人并不敢接近，白芷四平八稳的将她带到了一个古朴的店门口，楚明华抬头看去，上面龙飞凤舞的挂着牌匾——多宝居。 这个铺子楚明华在是知道的，它在京城也有门店，里面的东西多样且齐全，只是价格昂贵，非一般人能够买得起。 楚明华动作微顿，抬头看着白芷道： “你将我带去普通的铺子就行，我只是想买一个简单的药箱。” 楚明华无奈道，想她前世买东西从不看价格，如今重生成一个贵族阶级，竟然还因为没有钱买不起药箱，有她这么倒霉的么？ 瞧见楚明华的神色，白芷温柔笑了笑，对着楚明华道：“小姐放心，多宝居是吴会的产业，会首之前就吩咐了，你可以随便挑选，也会给您市面上最低的价格，并且这些都能先记账上，等您回京城再结算。” 听到白芷的话，楚明华的嘴角抽了抽，感情是让别人赚不如让他赚？ 她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家会首真体贴。” 白芷仿佛没有听出她的以为，笑声说到：“会首大人一向如此。” 白芷推着楚明华进去，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笑道：“白芷姑娘。” 白芷点了点头，介绍楚明华给管事认识，听说是凤瑕亲自吩咐的，管事面色更加恭敬。 “楚小姐随便看看，若有看得上的，尽管开口。” 楚明华含笑点头道：“多谢管事。” 饶是楚明华见过世面不少，也被里面的富丽堂皇晃得眼花了一下，白芷将她带去箱匣的地方，各种用名贵的木料精雕细琢的宝箱应有尽有，有用红宝石点缀的匣子，有用翡翠雕刻而成的提手，还有金丝勾勒成繁密复杂的宝团。 楚明华被闪得眼睛疼，连忙摆手。 “我需要一个简约朴素的就好，这些太过扎眼了。” 这些宝贝哪个不是可以成为传家之宝的东西？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像她这样随身把宝箱大张旗鼓的拎来拎去，不是明摆着给贼创造机会吗。 听了楚明华的话，管事从架子后面取了一个低调古朴的木箱放到楚明华身前，他将木箱打开，楚明华便隐隐闻到一股幽香，箱身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飞鸟图案，古典大气中又带有一丝精美绝伦，两边独具匠心的用牛皮挂住，十分方便携带。 “这是用什么木做的？闻着甚香。” 楚明华靠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头脑清明，颇为惊异。 第50章：谈判 “小姐鼻子真灵敏。”管事对着楚明华忍不住夸赞，又说道：“这是檀木。” 檀木？就是佛教经常用来做檀香的木料吧，怪不得闻着使灵台清明。 “那就这个吧。” 楚明华面露满意之色，殊不知她这随意一指，就选中了这里面的镇店之宝。 管事心中犹豫了一瞬，面色却丝毫不显，他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楚明华身后的白芷，见她点了点头，于是对楚明华笑道：“好的，我这就为小姐装起来。” 他立即吩咐了下去，又对着楚明华道：“小姐可再看看还有没有心爱之物，若是选好了，我一应给您包起来。” 楚明华连忙摇了摇头。 她出来采购就是打着浑水摸鱼将自己系统里的东西混淆的目的，要是全都在凤瑕的产业里买了，那他转头不是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她还如何撒谎？ 楚明华客气的和管事告别，又带着白芷一起进去了数家医馆，采购了大包东西，有时趁着白芷不注意，楚明华就将系统里的针线和一些常用药品丢进了包袱中，反正她买的东西实在多，几乎是扫荡式的采购，白芷也记不清她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临城中却是灯火通明。 辽江江面，一艘艘画舫飘在水面上，不断传来管弦丝竹之声，隐隐还有人寻欢作乐的欢笑声。 其中一个宏大精致的画舫内，诺大的船厅内灯火辉煌照得亮如白昼，一个身穿暗纹墨袍的男人惬意从容的斜倚在宽大的座椅上，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凤眸幽深的看着眼前舞姬妖娆动人的身姿，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酒香。 “会首的临城之行可还满意？” 粗粝的声音响起，坐在凤瑕对面的中年男人向他举起了酒杯，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高傲神色，怀中搂着一名美貌女人。 “尚可。” 凤瑕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语气淡淡道。 听到他的话，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那些舞姬弓身退下，船厅恢复了亲近，他怀中的女人也退了出来，坐在一旁恭敬的与他倒酒。 “那就好。” 男人一拍桌子朗声笑道，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凤瑕道：“既然如此，那想必江面的事情会首也能解决咯？” 凤瑕将手中的酒杯放到身前的桌面上，抬起头来淡声道：“辽江的江面一向由你赵五爷把控，我吴会的货船要进辽江，怎么也绕不开赵五爷。” 听见凤瑕的话，男人放声大笑了起来，面色更加得意。 凤瑕面色未变，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赵五爷开个价吧。” “会首果然上道。”赵五爷挑眉。 “望江府可是自古以来的富硕之地，吴会的船只要在辽河上走上一走，就能赚个金盆钵满，这趟路线可是人人争着抢着做。”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提起一只脚踩在身前的矮榻上，大声道：“会首只需要给我一万两黄金，我就可以让你吴会的船在辽河上畅通无阻。” 凤瑕眸子微冷，一只手轻扣着桌面，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赵五爷好大的胃口，就不怕吃多了噎死？” 听到凤瑕的威胁，赵五爷嗤笑道，“噎死？会首恐怕不知道临城的形势，我赵某敢要，谁敢拦！” 凤瑕冷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道：“不知道陶婉县主敢不敢？若是她收到我这笔钱，你猜你赵家还能不能掌控辽河？” 见赵五爷不为所动，凤瑕继续说道：“陶婉县主虽然只能做主临城，但她身后陶家想要干预整个望江府的辽河段应该不是难事吧？你说是他陶家独吞这笔钱好呢，还是和你一同瓜分好呢？” 赵五爷面前微变，面上的嚣张气焰灭了下去。 “赵五爷，凤某也就是个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若是赵五爷诚心合作，凤某也并非要赶尽杀绝，只是价格恐怕还要重新商议。” 赵五爷狠狠的瞪着凤瑕，面色变了又变，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出多少？” “五千两。” 听见凤瑕的回答，赵五爷面色缓了几分，正要再讨价还价，忽然又听见凤瑕的声音。 “白银。” “不可能！” 赵五爷暴怒，猛地一掌拍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 他咬牙道：“五千两白银，你打发乞丐呢？光是打通辽河上的官员我都不止花这点数。” 凤瑕不为所动，悠悠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随手扔到赵五爷面前，又道：“再加一个皇商资格呢？” 赵五爷顿时紧闭着不说话，眸光直直的落在令牌上，凤瑕也不在意，只是道：“你每年进贡陶婉和陶家的数目不小吧，成了皇商，便不会再受到那么多掣肘，在临城，陶婉也不敢再对你施压，你说这个交易如何？” 赵五爷将桌上的令牌捡了起来，翻来覆去仔细看，金色的令牌上龙飞凤舞的刻了一个“御”字，下面有朝廷的印章，谁也做不得假。 他脸上漫不经心的高傲神色收敛了下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怎么得来你不用管，你需要知道，谁拿着这个令牌，谁就有权利指定皇商。” 良久，赵五爷终于走了过来，对着凤瑕缓缓弯下了腰，“先前是我着相了，多谢会首大度不计较。” 凤瑕缓缓转动着指上的玉扳指，点了点头。 “去，给我伺候好会首。” 瞧见凤瑕似乎并未生气，赵五爷脸上大笑了两声，对着之前的美姬摆了摆手，那女子顺从的来到凤瑕身边。 她的身子柔弱无骨，几乎要贴在了凤瑕身上，红唇轻启，娇娇的说道：“奴家伺候会首大人喝酒罢，保准让会首尝尝最香甜的美酒。” 凤瑕皱了皱眉，刚欲抬起手将她推开，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口哨声，他侧过头，视线穿过窗户到达岸边，就见楚明华坐在轮椅上向他招手，白芷站在她的身后。 楚明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红唇动了动，间隔太远，声音听不清楚，但他却从她的口型中看出了三个字…… 第51章：真风流 “真风流！” 凤瑕面色几不可见的僵了僵，浅笑在唇角凝固。 他遥遥看着一脸真诚夸奖的楚明华，面色有些复杂。 “会首大人。”甜腻腻的声音再次响起，女人紧贴着凤瑕而坐，光洁的手指摸到了他的胸口，指尖将衣襟微微挑开了半许。 胸口的凉意让凤瑕骤然回神，他眸子一冷，薄唇中吐出的声音带着森然寒气：“你的手不想要了？” 他眸光如刀，锋利而凛冽，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模样，对上他的视线，女人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仿佛在迟一分就会血染当场般，忙不迭的收回了手，后退了几步。 见此状况，赵五爷干笑了两声，连忙将女人赶了出去。 “来，我们喝酒。” 他向凤瑕举起酒杯，凤瑕瞥了他一眼，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淡声道：“多谢五爷的招待，凤某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赵五爷摇了摇头，“会首客气了，请。” 另一边，楚明华舒坦的靠在雕花椅子里，迎着辽河上吹来的微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远方各式各样的画舫，它们灯火通明，犹如挂在河面的小星星，美轮美奂。 京城只有护城河，是不能够承载这种大规模的画舫的，这种盛景她从未看见过。 楚明华兴致盎然的顺着辽河边走，只是没想到随意一瞥，就看到临近河边的画舫里，凤瑕肆意风流的模样，有一说一，贴在他身上的那个女人娇俏妩媚，胸前伟岸，腰肢勾人，身材一等一的好。 “小姐，那边还有夜市，您要去看看么？” 白芷的声音轻轻响起，楚明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确实看见前边沿岸有不少人。 “去看看也行。”楚明华点了点头。 白芷推着楚明华过去，她的身边有严密的护卫，看着她的架势，其他人都自动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路上有不少异样的目光，但楚明华出来了这一天，已经习惯自动忽视了。 沿着一路，吆喝声不绝，大多都是买吃食，胭脂水粉和绢花之类的小摊，楚明华一路走来，见不少都是青年男女，不禁疑惑道： “今天是什么节日不成？” 话落，楚明华就听到身旁响起了笑呵呵的声音：“今日是惜玉节呢。” 楚明华顺着声音看去，见识一个卖发簪的摊主在说话，他矮矮胖胖的，面上的笑容看着十分讨喜。 不知道什么时候，凤瑕走了过来，楚明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诧异道：“你不玩了？” 凤瑕面具下的脸一黑，“玩什么玩？我是去谈生意。” 楚明华怀疑的看着他，谈什么生意需要这样谈？怕不是正经生意。 收回打量并怀疑的视线，楚明华扭过头看着摊主，含笑问道：“请问惜玉节是什么节日？” “您是外地人吧？惜玉节是我们临城特有的节日，在这一日，互相倾慕的年轻男女都会相伴出行，男子得给女子礼物，怜花惜玉嘛，就是此意。”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一路见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 楚明华的视线又落到他的摊位上，下层摆着一些精致艳丽的绢花，上层是通透细腻的玉簪，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玉簪中划过，却在看到有一支时忽然眼眸微睁，连忙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小人话还没说完，您都先选中了。”“摊主大笑了两声，又道：”惜玉节正是要带玉簪，夫人可是喜欢这只狸奴？您若是看上就让您夫君送你，保准你俩夫妻和睦，恩爱非常。” 话落，他对凤瑕使了使眼色。 楚明华握着簪子的手忽然僵住，抬起眼皮看向凤瑕，却见他露出的嘴唇也抽了抽，凤眸划过一丝无语。 “算了算了。” 楚明华将玉簪放了回去，她又没钱，今日买东西花钱的都是记的凤瑕的账，若是要买这个还得找凤瑕拿钱，平白让人误会。 楚明华看着那个猫猫头玉簪，目露不舍，上面雕刻的狸猫和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她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有这般缘分，最后再看了一眼，楚明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凤瑕垂眸看着楚明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长长的睫毛下眼帘微动。 那摊主瞧见两人微妙的气氛，顿时自觉说错话了，连忙赔笑道歉。 楚明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正当张口欲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时间，护卫紧紧的向她聚拢而来，凤瑕也几不可见的挡在了楚明华身前。 “发生了什么事？”凤瑕声音微沉。 白芷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面色有些不好看的道：“有一个姑娘跳河自尽，现下已经被救上来了，只是还大着肚子，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听见白芷的话，楚明华面色猛的一变，肃声道：“推我过去。” 白芷没有动，而是第一时间看向凤瑕，楚明华这才意识到白芷不是她家的两个丫头，对她的命令从来不做质疑，她又抬起头，目光急切的看着凤瑕： “让我过去，说不定我能救。” 凤瑕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楚明华的小腿，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楚明华来到河边时，那个姑娘的家人已经赶到了，姑娘的丫鬟跪在地上抱着她痛苦，旁边站着两个穿着考究华贵的中年男女，嫌恶般的看着地上的女子。 “小姐，你怎么就想不开啊！” 哀痛的声音响起，楚明华看着那丫鬟的哭得撕心裂肺，而她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双目麻木无神，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楚明华皱了皱眉，面色沉了下来，由白芷推着上前，道：“让我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说话间，楚明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听诊器放到女子隆起的肚子上，只是还没来得及听，就被一个妇人拦住。 “救什么救！我杨家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伤风败俗的玩意儿，那个孽种死了更好，丢人！” 第51章：自尽女子 楚明华面色陡然一冷，仰起头看着拦着她的那个妇人，正是之前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女人，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当家主母。 “松手，不论大人是否有错，孩子都是无辜的。”楚明华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是啊夫人，小姐就是有千错万错，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丫鬟紧紧的将女子抱着怀中，抬头苦苦哀求，明明只是一个婢女，看样子却比女子的亲生母亲更心疼。 她的话犹如一个火星子，瞬间就把妇人的及怒火点燃，她面色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炮竹似得，指着女子的鼻子就骂，“我可生不出她这样的孽障，净给我丢人现眼，败坏门庭，做了这种事情，我们杨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完了。” 说道这里，她忽然挤出几滴眼泪，却不是为的女子，“我远哥儿今年就要科举，现在摊上你这么一个姐姐，可不得被同窗耻笑哟。”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心中忽然冒气一股无名火。 感情她女儿在这都快死了，她还在怕儿子被同窗耻笑，虎毒不食子，同样是母亲，为什么有人的心就这么偏？ 楚明华伸手将她推开，却不想她看着不胖，力气却不小，一次还未将她推动，见楚明华动手，那夫人举起手一巴掌就往楚明华脸上招呼。 “你若敢对我家小姐动手，当心你的命！” 冰冷的匕首抵在妇人脖颈上，她的动作戛然而止，眸光霎时变得惊恐。 “你……你敢……我可是县太爷的夫人，你敢伤我就是在和官作对！” 听见她的话，白芷冷哼一声，没有再和她多说，直接将手中的匕首往前怼了怼，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肤，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夫人被白芷镇住，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的交锋楚明华没有参加，她在没有阻拦后的第一之间，就将听诊器放到了女子腹部，屏气凝神，随着时间的流逝，楚明华的视线逐渐变得怪异。 仿佛不信一般，楚明华又重复了几次，眉头紧紧蹙起。 看她的动作，周围越拉越多人围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见过？” “这玩意儿也能用来看病么？哪家大夫看病不号脉，那个铁块按来按去，怕不是江湖骗子吧？” “你看这姑娘穿戴华丽，再看看她带的那些将护卫，能是骗子吗。” 声音四面八方的响起，各色的目光聚集在楚明华身上，而当事人楚明华本人，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她将听诊器放在座椅上，靠着座椅缓慢的想要下来，同一时刻，一个有力的手臂瞬间托住了她。 “多谢。”楚明华抬头，见是凤瑕，他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露出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听到楚明华的话，凤瑕点了点头。 楚明华由他扶着半跪在地上，双手按上女子的腹部，女子的丫鬟见状想要阻止，却被凤瑕周身冷峻的气息吓得将喉咙中的话吞了下去。 “得罪了。” 楚明华声音低低响起，双手顺着女子的腹部由上往下轻按，直至盆骨，楚明华的动作停了下来。 楚明华收回手，视线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对上她无神的双眼，楚明华能看到一片死寂与绝望。 “其实你并没有怀孕吧。”楚明华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纷乱。 “你看吧，我就说这是一个骗子，你看肚子都快足月了，还能说人没怀。” “闭嘴！” 白芷冷喝一声，手中的匕首寒光微闪，那些人顿时安静如鸡。 凤瑕深深的盯着楚明华半响，视线又从她脸转移到座椅上的听诊器，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没有怀孕，但是周围没有人信你。”楚明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子的睫毛忽然动了动，她又继续说道：“就连你的亲生母亲也不信你，还辱骂你作践你，你跳湖也不是因为像他们说的不想生这个孩子，而是因为对你家人的无情感到绝望吧。” 女子的眼帘霎时就滚落了几颗泪水出来。 她眼珠缓缓的转动，落到楚明华身上，像是抓最后一抹希望似得，问道：“你相信我的，对吗？” 在她满怀希望的目光中，楚明华点了点头。 “你不要怕，你只是病了，我能让你恢复如初的。”楚明华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已是初春，寒意透过她衣裳上冰冷的河水传来，楚明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听了楚明华的话，女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她声音又轻又脆弱，了无生气的倚在丫鬟怀里，像一朵即将枯萎的梨花，“只有你信我，谢谢你，可是我这样子也不需要再耗费时间救了，救得了我的人，救不了我的心。” 她一次也没有看她父母，但楚明华知道，她说的是他们。 楚明华心头窜出一股火气，“说什么傻话？该死的是别人不是你，为人父母让自己的孩子受辱，不能保护你还在一旁落井下石，成为要你性命的刀子，他们不配为父母，那里值得你要死要活？与其就这样按照他们的想法死的一文不值，还不如站起来从此过自己的日子，抬起头来做人，你的性命是自己的，凭什么被他人干预。” 听见楚明华的话，女子愣了愣。 头一次有人跟她说，她的性命是自己的…… 从小母亲就说她的是她生的，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要为了母亲好，后来弟弟出声，母亲说她必须要一切为了弟弟好，嫁人也要嫁给能给弟弟帮衬的人。 今日竟然有人告诉她，她的性命是自己！ 她对上楚明华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自信又明媚，仿佛有星光灿烂，灼人得很，被她这样看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楚明华见女子终于有了生气，不得松了一口气，她动了动腿，凤瑕立即就将她扶到了椅子上，这个时候，女子才发现楚明华不良于行，可是即便这样，她依旧是那么光彩夺目，自信满满。 一时之间，她的眼睛里似乎照进了星光。 第52章：断绝关系 她心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灼得她心口发烫。 好半响，她低声哽咽了起来，又哭又笑，“我知道了，自从我无缘无故肚子变大，我的亲娘都巴不得我死，所有人都不想我活着，我爹骂我不知羞耻，我那么疼爱的弟弟也唾弃我，他们都想逼死我，还有江郎……我为了他什么都不要，每月缩衣紧食支持他读书，他也与我断绝联系，骂我下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从来清清白白，躬行孝顺，为什么都没有信我？”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道：“你遭此一次，是看清，也是解脱。” 女子抬手狠狠的抹了眼泪，点头道：“小姐说得不错，杨柳确实在跳河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我不想在为他人而活，他们不值当，我要为自己而活！” 说着，她挣扎着起身，夺过白芷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切断及腰的长发。 乌黑的长发缓缓落在地上，周围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我就还给你们，从今天起，我不愿做你们的女儿。” 说着，她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个额头，再抬起来时，光洁的额头上血迹斑斓。 见她动作，那俩夫妻终于坐不住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男人被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杨柳大骂：“不孝，大不孝！” 听见他的话，杨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周身的首饰都取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婢女，柔声道：“所有财物我都不带走，你全都帮我拿回去。” 她顿了顿了，又压低声音对着丫鬟说：“我房中还有祖母过世前留给我的一些首饰，我爹娘不知道，你拿去吧，我走了之后，你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拿着那些东西换了银钱，为自己赎身，再留一些安身立命。” “站住，你敢走！从来只有父母不认儿女，哪里有儿女不认父母的？你这不孝女敢这样做，是不要命了吗！” 大逆不道，放进宗族里，像她这样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你们也不配为人母。” 楚明华冷声开口，见是她说话，妇人开口就要骂，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忽然又禁了声。 “县太爷，真是好大的官。” 凤瑕声音淡淡响起，同时脚下微动，半个身子挡在楚明华身前，俨然一副护着她的样子。 听见他的话，杨柳的父亲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穿着气度皆是不凡，心中忽然打了鼔，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已经升迁，底气又足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他横眉怒眼的对上凤瑕。 瞧着他的模样，凤瑕不轻不重的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与你们知府倒是有几分交情，凤某从京城一路走来，还未见过如此大的官威，杨大人瞧着可是比你们知府威风多了。” 听到凤瑕提到知府，杨柳的父亲心中就开始慌了，又听到京城二字，双腿顿时软了，无力的靠在自己夫人身上。 他倒是不怀疑凤瑕的话，毕竟他身上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度就骗不了人。 “你休要口出狂言……” 杨柳她娘的声音刺耳的响起，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骂，就被杨柳父亲一巴掌打了回去。 “罢了！” 他重重的开口，趁着事情还不算太僵，他拉着自己夫人走到杨柳面前，道：“从此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今后你的造化都与我杨府无关。” 听见他的话，杨柳点了点头，面上无悲无喜，看着他们的眸光中不带有一丝感情。 说罢，杨柳父亲小心翼翼的瞥了凤瑕一眼，随后拉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楚明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现场的与她视线对上，也忙不迭的转身走了。 楚明华看着杨柳，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若是没人有人收留，怕是今晚都挺不过去，而且自己已经许诺了要替她治病。 “你跟着我回去吧，等你的病好了再做安排。”楚明华柔声开口。 听见她的话，杨柳乖巧的点了点头。 回到府中，不用楚明华吩咐，白芷就已经为杨柳安排好了房间，因之前楚明华只说她病了，却并未明说，所有人对此都还有些疑惑，就连凤瑕的视线也好几次落到了她高挺的肚子上。 “请问小姐，我是得了何病？” 杨柳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楚明华脸上。 见状，楚明华也不慌，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在平阳府丹起县。” 楚明华不清楚她说的地方，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凤瑕，见她的眼神，凤瑕淡淡道：“平阳府在望江以北，丹起县倒是离望江府不远，大约在两府交界处。” 楚明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望江府已经是比较多水之地，是很典型的长江以南的地区风貌，温和而潮湿，丹起县若是离望江府不远，气候应该也差不多。 “你这肚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的？” “大约七个月前，我还在丹起县的时候。”杨柳手捂着肚子，轻声开口。 听她这么说，楚明华又问道：“你在七个月前有没有出门去过河边或者湖边之类的？接触到郊外的水源都算。” 杨柳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楚明华眉头微皱，以为自己方向错了，忽然又听到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我记起了，有一次我去给江郎送钱，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乡，实在是口渴，我的丫鬟就给我捧了一溪水给我解渴。” 果然！ 楚明华眸中划过一丝明悟。 “你这是应该是感染了血吸虫，具体的我还需要去当地看一看，不过若是真的，应该不止你一个有这种症状，喝这条溪水的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应该很多人都像你这样。” 听了她的话，杨柳一惊，“我当时并没有进村里歇脚，并不知道他们得没得病。” 凤瑕的眼帘低垂，深邃的黑眸里破碎出一抹幽光，他薄唇动了动，低哑的声音在楚明华的耳边响起： “你说的血吸虫是蛊虫的一种吗？” 第53章：血吸虫病 楚明华摇了摇头，“蛊虫是西疆那边的手段吧，我对那个还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蛊虫分为子母蛊，但血吸虫不是，它是生活在被污染后的水源中，若是饮用或者接触了那片水源，就可能被感染。” 这个时代的西疆就和她原来试图研究的苗疆一样，苗疆的蛊虫传得神之有神，她一直有这方面的研究兴趣，可是他们分成了熟苗和深苗，只有藏在大山中的深苗才会下蛊，然他们却几乎完全与世隔离，导致她的研究无从下手。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轻轻“嗯”了一声，面具挡住了他的情绪，那一双眼眸更是深如古潭，一眼望不到底。 杨柳听了楚明华的话，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您的意思是我的肚子里有虫子？” 她只是这样一想，便全身都起来鸡皮疙瘩，心中瘆得慌。 “是这样的。”楚明华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她苍白的小脸，又连忙解释道：“你肚子鼓起来是因为有腹水，不是那一团都是虫子，不用害怕的，只有一些而已。” 当然，这个“一些”也绝不是少量。 听见楚明华的话，杨柳面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就连一旁的白芷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也以为肚子里怀的都是虫子，一想到那个画面感，就忍不住打寒颤。 “所以说，最好不要喝生水。” 楚明华一边打开药箱，一边不忘科普常识。 古代的大环境整体都还不错，但不是所有地方都好，因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将水烧开再喝是一个降低寄生虫感染最有效的措施。 白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在看见楚明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个她不认识的东西时，面色逐渐疑惑。 小姐今天有买这些吗？ 不过小姐买的东西实在太杂了，好多都是她没见过的，她记不清也是正常的吧。 一旁的凤瑕看见楚明华手上的针管，眸底涌上一抹深色，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袖口里，是楚明华不经意间落下的听诊器。 “我先帮你抽一些腹水，一次不能抽完，我得分成好几天帮你抽。”楚明华一边戴手套一边轻声解释道。 听见她的话，杨柳连忙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些什么东西，但是她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给了自己底气。 楚明华面色认真且严肃，周围的人看着她模样，不禁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良久，楚明华终于将淡黄的腹水抽了出来，她将针管放在一旁，取下手套，又从药箱中拿出吡喹酮给杨柳服下，并吩咐她每日服用的剂量，在她明白的点了头后，楚明华才将一旁用过的东西收捡起来。 为了避免麻烦，这些东西是肯定要销毁的。 “恩人，我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杨柳突然出声，楚明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对着她温和一笑。 “不用叫我恩人，我姓楚，名明华，你叫我明华便可。”说完自己，楚明华又指着凤瑕对她道：“这是凤公子，我们如今吃的住的都是他的。” 杨柳面色微微一肃，道：“多谢楚小姐，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的刺绣功夫还算了得，小姐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为您差遣，至于凤公子……今后我有银钱了，会还给您的。” 听见她的话，楚明华连忙摆了摆手，“我救你不是为了回报，再说我丫头也不少，你不必如此。” 楚明华又看了一眼凤瑕，继续道；“再说你的吃住能用多少？凤公子有钱，不在乎你那儿点，你就安心住下吧。” 楚明华话落，凤瑕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嗯，杨姑娘不必在意，那些钱都算在楚二姑娘账上就行，她是永安侯府嫡小姐，你这点花费她还不放在眼里。” 楚明华：？！！ “凤瑕，你是不是忘了因为你我已经倾家荡产了？”楚明华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说道。 “还请楚二小姐慎言，你的钱可不是为了我。”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谁？除了他这个东旭国首富，谁有这个能力惦记她家的宝贝铺子？若是别人，救她也只会提几千两的要求，谁能像他胃口这么大。 “再说了，楚二小姐欠我的账也不是一笔两笔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 楚明华气呼呼的看着他，又见凤瑕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欠款单，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五千两，楚明华顿时偃旗息鼓。 瞧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凤瑕嗤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扬，道：“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何楚二小姐仅仅一下午就能花了五千，莫不是被人给骗了？或许你可以告诉凤某你买了那些东西，让凤某给你参谋参谋。”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心中刹那间升起了警戒线，看向他的视线中多了一丝戒备。 他是不是对自己那些东西起了怀疑，想趁机套自己的话？ “用不着你操心，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谁敢骗我。”楚明华忿忿地瞪着凤瑕，同时快速将东西收起，关上药箱。 “咦，我的听诊器呢？” 清点完所有东西，楚明华才发现听诊器不见了，她抖抖衣袖，里面空空如也。 凤瑕的眸子微动，眸底晦暗莫名，“许是掉了吧。” 楚明华怀疑的打量着他，“确定是掉了吗？会不会被人拿了？” “你这东西很稀奇吗？别人拿你的，难不成除了你买的这个，外面就再买不到了。”凤瑕目光紧紧盯着她，似笑非笑。 楚明华顿时就不说话了。 “算了，不见了就不见了，改日碰见我再买一个。” 楚明华摆了摆手，随后让白芷送杨柳回房间，自己也脚下开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凤瑕似乎格外敏锐，视线都凌厉了不少。 看着楚明华离去的背影，凤瑕眸子眯了眯，手指摩擦着袖中冰冷的听诊器，脑海中划过了地牢里那一幕。 他亲眼所见，楚明华能凭空取物…… 第54章：村子有问题 楚明华每日给杨柳穿刺抽液，等到他们启程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如今先抽掉了腹水，但是药你还得吃一两个月，否则症状还会反复。”马车上，楚明华耐心叮嘱道。 本来走水路可以更快回京，但是想到那一个村的水源都有可能被血吸虫污染，楚明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听杨柳说那里属于小金镇的管辖，他们走陆路回京也顺道经过，不怎么绕路。 杨柳摸着恢复平坦的肚子，看着楚明华认真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杨柳对楚明华简直五体投地，她肚子挺了好几个月，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结果在楚明华手里仅仅几天，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不光是杨柳，包括白芷在内的所有府邸中人，都逐渐将楚明华奉为神医，什么血吸虫病？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但是人楚明华就能给你治好！ 见她配合治疗，楚明华也笑了笑。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着，楚明华见杨柳还在低头做针线，白芷在外驾马车，她顿时无聊得挑开窗帘。 凤瑕骑在黝黑的高头骏马上，他身穿暗纹墨袍，腰佩白玉，便是骑在马背上，也能看出他的四肢纤长，身姿风流。 仿佛察觉到楚明华的目光，凤瑕忽然转过头来，手中缰绳微微勒紧，降下了速度来到楚明华身边。 “感觉如何？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凤瑕打量着楚明华的脸色，这几天赶路，楚明华有些晕车，虽然她给自己开了药服下，但是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不用，已经好多了。”楚明华摇了摇头，百无聊赖和凤瑕聊起天。 “还有多久到小金镇？”楚明华好奇道。 “已经不远了，估摸今夜就能到。”凤瑕淡淡开口。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夜里也有了住的地方。” 虽然他们走的都是官道，但并不一定都能恰巧遇见驿站，这几日几乎有一半的夜晚都是在野外扎营过的，她们女子还好，还能有马车睡觉，像凤瑕和那些侍从，几乎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照理说你这样的娇小姐，应该很难适应这样赶路才对。” 凤瑕打量着楚明华的脸，据他了解，楚明华从未出过京城，侯门嫡小姐养的也娇惯得很，虽然她父母离世后，她的生活没有了原来那么如意，但这一路不喊苦不喊累的模样，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而且她看见什么也完全不好奇，淡定从容得很，仿佛全都见过一般。 “这算什么，再苦再累的活我都干过。”楚明华毫不在意的道。 想当年她读研的时候，假期里就去给导师养小白鼠，为了防止母白鼠把崽儿吃掉，她连续一周都住在实验室里与数百只小白鼠同吃同睡，那浓郁的屎尿混合的味道……简直是她永远的噩梦。 听到楚明华的话，凤瑕眼帘动了动。 “你一大小姐，能有什么苦累活？” “当然是……”楚明华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她又被凤瑕套话了！ 楚明华气鼓鼓的盯着凤瑕，被她看穿了用意，他也不尴尬，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驾马前行，嘴角勾起若隐若无的笑意。 “我说凤公子，你为何一直带着面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楚明华不甘示弱的问出口，视线紧紧的盯着他的面具。 凤瑕轻笑了两声：“因为我太有钱了，害怕别人谋财害命，所以最好不让别人知道我长什么样，这样行不行？” 楚明华轻嗤一声，表示对他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凤瑕虽然经常不动声色的试探她，但到底不曾刨根问底，她自己也不会非要问个究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前方逐渐出现了几点火光。 楚明华困得摇摇欲坠之时，忽然被白芷轻声叫醒。 “小姐，到了小山村了。” 小山村，隶属于小金镇，也是杨柳层路过喝水的那家村子。 楚明华睁开眼，挑开车帘，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向前望去，村子看着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烛光影影绰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没睡。 “你们等在村外，我先进去看看。” 凤瑕对着楚明华轻声开口，同时翻身下马，步行进村。 黑夜将他的本就挺拔的背影拉得更加颀长，他双手背在背后，看似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却是很快就进了村子。 一踏入村中，凤瑕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过于安静了！ 明明灯火还亮着，可是在外见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得就连他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凤瑕来到村口还亮灯的房屋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请问有人吗？” 房屋中似乎发出了一阵响乱，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凤瑕的眸底涌上了几抹深色，继续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想要在你们村中留宿一晚，若是你肯答应，我会给你银子答谢。” 沧桑的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他上下打量着凤栖，见他带着面具更是一惊，似乎犹豫了半响，他嘶哑粗粝的声音响起，“你给多少银子？” “五十两。”凤瑕的声音淡淡响起。 听见他的话，那人目中纠结了一瞬，但很快做好了决定。 “我先将屋子收拾收拾，你将你的人带过来吧。” 话落，他关上了门，纷乱的脚步声从门缝中传来，凤瑕眸子眯了眯，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小院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楚明华懒洋洋的靠在马前，她在村外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凤瑕回来，不禁开口问道：“做什么耽误这么半天？” 凤瑕眸光幽深，不紧不慢的走至她身边，语气微凝道：“这个村子有问题。”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顿时就精神了，挺直背脊坐了起来。 “什么问题？” 第55章：相互试探 “村里的人表现得不正常，并且我察觉到许多煞气。” 听见凤瑕的话，楚明华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那我们不进去了吧，等明日天亮了，我们就离开。”楚明华瑟瑟的说道，脑海中划过什么逃出绝命镇，恐怖小镇的画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是她想来看看，但是还是命更重要！ 看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凤瑕唇角勾了勾，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明华瞪大眼睛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响起：“瞧你这没出息的鹌鹑样，有我在，你怕什么。” 嗨呀！ 楚明华被他气得都忘记了害怕，什么叫鹌鹑样？！她活着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是你说有煞气，那不得有命案啊！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去人家家里，就不怕被人瓮中捉鳖吗，我这叫防患于未然，小心使得万年船懂不懂？” 楚明华用眼神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算上护卫，他们加起来也才十个人，能做什么？ “你是鳖吗？反正我不是。”凤瑕的眼角微微上扬，明明说的话十分嚣张，但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有一种如松如柏的淡然姿态。 楚明华顿时气结，黑着脸看了他片刻，忽然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极其温和道：“那行，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反正凤公子是巨富，要遇到什么危险，还可以用银子砸出一条生路来。” 凤瑕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对白芷吩咐道：“驾马进村。” 凤瑕领着人来到小院外，房门已经打开，一个中年男人露着健硕的膀子，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 瞧见凤瑕一行人，他眉头皱了皱，道：“怎地这么多人？” 他的视线从楚明华和白芷她们三个小姑娘身上扫过，周身的戒备顿时少了几分，带着妇孺出行，这个男人应该没有骗人。 “马车就停在门口便是，将马儿拴在院子里。”男人向着护卫指指点点。 他们顿时看向凤瑕，见凤瑕点了点头，才将马车卸了下来。 “马车里面的东西不会不在吧？”楚明华怀疑的问道。 凤瑕是个生活品味极其讲究的人，马车里的一厘一毫都是珍贵之物，尤其那一套汝青玉瓷茶具，别看他随手放在那里，这东西连永安侯府都没有，她上一次见这物，还是在定王府。 “怕啥？我们村儿的人夜间都不出门，也就是因为你们我才开门的，否则你看着房外哪里有人？”男人的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云雾不在意的道。 他说的话，也正是楚明华感觉奇怪的地方。 像这种村里，左邻右舍挨得近，谁家来了人大家都清楚，况且她们还驾了马车进来动静不小，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门望一眼，似乎大家都不好奇是什么人来了他们村。 “你们村不热闹啊，我们那边这个时候大家都吃完了晚饭出来散散步，闲聊一会儿，我见着好多人家都还点着灯没睡，怎么都没人出来？” 楚明华由白芷推着跨过门槛，对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见楚明华的话，男子背脊似乎僵了僵，却没有做声。 楚明华也不追问，视线扫过这处农家小院，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异常。 因为他们人多，偏房太小住不下，男人便将正屋留给了他们一行人。 房屋的大门开口，里面亮堂堂的，虽然看起来破旧了些，但却还比较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打扫过一番。 夜间微风轻轻吹来，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楚明华抬起头，见房檐处挂着一个风铃，一枚红绳拴着铃铛垂在中央，周围稀稀疏疏垂落了几条绳，上面挂着白白的小物，看起来有点像贝壳。 “这件房就暂时给你们用，我和我家的住隔壁，有什么事儿就在门口叫一声，不要进屋，我屋里还有婆娘孩子，她们胆子小，不爱见生人。” 男人沉沉开口，面色严肃。 楚明华笑了笑，点头道：“多谢大哥，我们知道了。” 见楚明华听话，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直至男人离开，楚明华脸上忽然一变，沉声叫白芷把门关上。 白芷不解，楚明华伸手指了指风铃。 白芷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随后又一脸疑惑，“小姐喜欢？赶明儿奴婢也给小姐备一个。” “行了。”凤瑕打断了他的话，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似乎划过一丝嫌弃，又接着道：“派两个人去门外守着，晚上由你们几个轮流负责安全。” “是。” 白芷连忙恭敬应下，指派了两名护卫出去，同时按照楚明华的吩咐将门紧紧关上。 “你看出来了？” 楚明华压低声音，眸色深沉，仔细的盯着凤瑕露出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个什么。 仿佛没有察觉到楚明华的打量，凤瑕声音淡淡：“看出来了，是人骨。” 听见他的话，白芷面色猛地一变，杨柳也是用手捂住嘴才没有惊出声来。 楚明华目光变了变，上上下下将凤瑕打量了个遍，却看不出丝毫破绽，除了他不愿意给人看的脸以外，其余所有别人能看见的地方，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包括那一双深潭似得眼睛，只要他不愿，她简直从中读不出一丝情绪来。 “我很疑惑。”楚明华紧盯着他开口，“凤公子怎么会看得出来这是人骨？” 她是医生，不知道做了多少手术，对于人体身上的骨头了如指掌，但凤瑕一个商贾，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来？ 那风铃上挂的看着像贝壳的东西，其实是人的头骨，颅骨就是扁扁的一块快的，再加上又是被打磨过后看上去和贝壳有点相似，普通人很难认得出，即便认出是骨头，也会觉得是牛骨或者猪骨这些家畜的，又怎么会猜是人？ “楚二小姐这话问得。” 凤瑕迎上她微沉的目光，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意味幽深，那一双凤眸似乎再说你一个深闺小姐都能看出来，我为何不能，想让我说，你也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楚明华成功的接收到了凤瑕那深一层的意思，她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凤瑕。 第56章：不同的骨头 两个沉默着对视了半响，最终楚明华先一步移开了眼睛。 罢了，无论凤瑕有多少秘密，只要不伤害到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她的目的只是完成系统的进度，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已。 “那接下来怎么办？” 楚明华沉声开口。 这家人绝不是善类，能把头骨挂在房檐当风铃，起码也是手上沾过血腥，而且不光是这一家不正常，整个村子都笼罩着压抑的气息，夜间更是全都闭门不出，倒像是在躲着什么。 “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想去查水源便去，若是他们安安分分的我便不追究，但若是谁敢歪心思……” 凤瑕冷哼了一声，楚明华从中听出了一丝煞气。 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夜色渐深。 白芷将备好的棉被拿出来铺上，楚明华和杨柳两人睡在床上，凤瑕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朦胧夜色中，忽而听得阵阵铃声，响彻了深沉而静谧的夜晚，仿佛一声声的低诉，凄厉婉转。 次日清晨，楚明华早起给自己的腿换了绷带，由白芷扶着坐到了轮椅上。 刚刚坐定，房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凤瑕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那么早就出门干什么了？”楚明华一边由着白芷给她梳洗，一边开口问道。 她已经是起得很早的了，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发现凤瑕人不在，她都怀疑昨晚他根本没睡。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伸手拂了拂身上的晨露，动作端得是无比优雅，他站得挺直，薄唇微启，不紧不慢的道： “在村里村外周围都逛了逛。”话落，他停了一瞬，又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楚明华狐疑的看着他，瞧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是什么不好好事。 “你不会说我们其实进了土匪窝吧？”楚明华半迟疑的问道。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后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抱着的锦帕，慢悠悠的打开。 看清里面的东西，楚明华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是我在不同地方找到的，你看能不能看出是否为同一个人。” 凤瑕的视线落在楚明华的脸上，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帕子里包着五六个身体不同部位的短骨，其中有一些还是残缺的，并不容易认出是哪里骨头，所以他将这些东西带了回来。 楚明华从药箱中拿出手套的戴上，随后将那些骸骨拿了起来，一个个的仔细查看，直至将这些骨头全都查看完，楚明华才沉声问道：“都是不同人的，你看这些骨头有的颜色深有得又白一些，说明死亡的年份不同，还有这两个。” 楚明华伸手指着两个颜色一样的骸骨，又道：“左边这个明显是小孩的指骨，右边这个是成人的骨头，所以你捡的这些骨头，至少是五个人身上的，你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不会是去了坟地吧？” 她怀疑这家人有问题，是因为没有谁会把自己家去世之人的头骨拿来磨成风铃，而凤瑕带回来这么多人的骸骨，若不是在正常的地方捡到的，那这个村怕是有些恐怖了。 “不是坟地。” 凤瑕洁了洁手，同时示意白芷将这些骨头撤下去，冷声道：“大多数是在这个村最中心的那颗大榕树下捡到的，另外的分别是在村口和旁边地里。” 地里没有立碑，且不是正常下葬的，看起来更像是抛尸。 听到凤瑕的话，楚明华对那颗榕树也很有印象，那棵树极大，离这里还远远的时候，她就看见那颗树像一把大伞一样，将村落中心笼罩在树下，当时她还觉得这么庞大古老的树木实在难得，现在想来，忽然觉得妖异恐怖得慌。 “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吧？然后再去报官。” 楚明华眉头紧蹙，靠近凤瑕压低了声音道。 话落，余光忽然扫见门外探头探脑的人，楚明华立即收了话，伸手戳了戳凤瑕的腰，示意门外有人。 陡然被楚明华的指尖戳到腰部，凤瑕浑身一僵，呼吸都停了一瞬。 “有人来了，别说了。” 楚明华离开凤瑕，瞧见门外陌生的小脸，忽然笑了笑了。 “你是谁啊？有什么事么？”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模样不足六岁，穿着宽大的罩袍，身子都被笼罩在袍子里，只留一颗扎着两条冲天辫的脑袋在外面。 楚明华估计这是男人的女儿，昨天他说他婆娘孩子都在隔壁，她没见着人，没人想到大清早的就看见了这个小孩。 听见楚明华的话，女孩脖子缩了缩，面上露出了一丝害怕，但却没有跑走，她站在门外，目光垂涎的的落在桌上的糕点上。 楚明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一动，忽然向她招了招手：“小孩你进来，我拿糕点给你吃。” 楚明华笑眯眯的开口，一双眼睛弯弯如月牙，看起来温柔而和蔼，极其富有亲和力，再加上她长得好，让人更加容易信任。 凤瑕回神，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只觉得那灿烂明媚的笑容让他眼睛晃了晃，他抿了抿唇，旋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双眼。 在楚明华温柔和蔼的招呼下，小女孩终于小步走了近来，有些畏惧的来到她面前，但见楚明华真的将糕点递给她，立即放下了戒备伸出手抓起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别噎着了。” 楚明华被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一惊，连忙出声。 “这一盘都给你，没人和你抢，慢些吃。” 楚明华话落，女孩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她左右手各自拿着一块点心，一边一口的吃着。 楚明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吃，一炷香时间不到，桌上的糕点就被风卷残云般的消灭掉，吃完点心，她看向楚明华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生疏。 楚明华这才递给她一杯温水，笑眯眯的温和开口。 “小姑娘，你能告诉姐姐为何你们村的人晚上都不出门吗？” 第57章：鬼娃娃 听见楚明华的话，小女孩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阿爸说外面有鬼。”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一只手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又道：“不听话的人跑出去，最后都有了鬼娃娃。” 楚明华一行人不解，她张了张口，正想继续问时，余光扫见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门外了又来了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岁，她满脸戒备的看着屋中的人，紧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惧怕的道：“二丫，回来。” “姐姐。”小女孩转过头，看见来人笑了起来。 楚明华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她和小女孩是一样的打扮，同样笼罩着宽大的罩袍，但她人高一些，袍子在她身上可以被撑起来一点点，楚明华的视线逐渐往下，落在她腹部时，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新来的这个小姑娘，她的肚子竟然高高隆起，不是那种小孩胖得圆滚滚的肚子，而是疑似怀孕的模样。 “你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楚明华温和出声，敛去眸底的沉色，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亲切无害。 然而这个小姑娘却并不如她妹妹一般好骗，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也不和楚明华她们说话，而是伸手拉着妹妹转头就想离开。 楚明华心中一沉。 她根本不确定这个小姑娘是被人侵犯了还是因为血吸虫病，若是前者，那做这件事的人真是禽兽不如，理应被处以极刑！ 即便古代人都结婚生子早，但是她约莫只有十岁的样子，在这个时代依旧还是一个孩子！ 楚明华和凤瑕对视一眼，见他也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凤眸微眯，周身萦绕着一股冷怒的气息。 “站住。” 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凤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玉扳指，目光锐利如鹰。 被他的眸子盯住，两姐妹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两人紧紧的挨在一起，满脸惧怕之色，年龄小的妹妹抖了抖，忽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瞧见她的反应，凤瑕面具的脸黑了黑，快速看了一眼楚明华，见楚明华一脸无语的盯着他，凤瑕顿时觉得心中一哽。 他有那么吓人吗？ 楚明华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了，不哭不哭，姐姐给你吃糖。” 楚明华从荷包里摸出两颗兔子糖放到两姐妹手里，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道：“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你们做了什么！” 怒喝声响起，楚明华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一股大力推向自己。 轮椅一拧，楚明华面色猛变，眼看着就要翻倒，一双有力的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嘭！” 下一刻，一道魁梧的身影横飞出去狠狠砸落在地，掀起漫天尘土， 楚明华回神，就见凤瑕缓步走向被他一脚踹飞的男人，男人痛苦的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动。 “谁准你动她的？”凤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清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温度的问道。 男人哼哼了两声，始终没有吐出话来，他捂住小腹，犹如虾一般卷缩起来。 两姐妹被凤瑕的举动吓得面色青白，一时竟停住了哭泣，愣在了原地。 “你说，那个姑娘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楚明华被白芷推到院里，她垂眸盯着男人，声音同样冰冷。 听见楚明华的话，男人喘着粗气，咳出了一滩血，艰难道：“我不知道。” 践踏的反应，楚明华沉下了脸，“你不知道为何就要让两姐妹躲着不见人？你不知道的话刚刚见我和她接触为何如此激动？” 况且不光是这个男人目光闪躲，行事遮遮掩掩，整个村子都诡异非常。 楚明华的手动了动，白芷立即会意，手中的匕首抵住男人的下颌。 “我劝你老老实实的说话，否则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白芷狠声威胁。 “阿爹！” 大的女孩忽然松了她妹妹，捂着肚子惊慌的跑了过来。 “不怪阿爹，是我不好，是我晚上偏要出门，才怀了鬼娃娃。” “大丫住嘴！” 男人大喝一声，出声阻止时却为时已晚。 楚明华再次听到鬼娃娃这三个字，眉头狠狠的皱了皱，审视的看着女孩，道：“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 女孩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替你看看。”说着，楚明华从袖中取出听诊器，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瞧见楚明华从容拿出东西的动作，凤瑕眸子微闪，她原来那个还在他这里，这一路走来也不曾再买过何物，她却又拿一个出来，看来是关心则乱。 每次遇见病人，她的戒备似乎都会下降，一心一意都落在看病身上，连自己露出了破绽都不自知。 片刻之后，楚明华收回手，紧拧的眉头放松了几许，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真的妊娠，只是腹水。 她的视线又落到目色闪躲的男人身上，既然是生病，为何他要遮遮掩掩？还有他怎么告诉孩子这是怀的鬼娃娃？ “楚二小姐？” 凤瑕的声音响起，楚明华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 “你女儿这是得了病，我可以给她治好。”楚明华又将视线移回到男人身上，紧紧的盯着他，见他一脸不相信，楚明华接着道：“这个姑娘曾经路过过你们村，也得了同样的病，是我治好的。” 杨柳听见楚明华的话，自动走了出来，轻声道：“楚小姐说得没错，你应该不认识我，但你一定知道杨县令，我是他的女儿。” 听到她的话，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没说他还没看出来，现在一瞧，长得真有几分相像。 接着，他又听到楚明华道：“你若是还不信，那如果我说我知道在你们村里，像你女儿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呢？你们村应该有很多人都大着肚子吧，而且不光是女人，男女老少皆有。” 第58章：又一个被选中的人 听到楚明华的话，男人眸子骤然瞪大，满脸惊色。 瞧见他的模样，楚明华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们的这里的水源已经被污染了，身强力壮的人免疫力强，没有得病，而老弱病残可就抵抗不住，至于他们为何会称这为鬼娃娃…… 楚明华垂下眼睫，挡住了眸中的深色。 怕是心里有鬼！ “你真的有办法？”男人沉默了半响，终于犹豫的开口。 “你除了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楚明华反问道：“除了我，没有人能治好你家的孩子。” 楚明华从他的眼中能看出他对着两个孩子的在意，只是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看起来仍在挣扎，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砰砰。”院门被重重砸响，不等男人出声，院门被一脚踹开，二十几个手持刀具棍棒等武器的壮年男人闯了进来。 “唰”的一声，护卫齐齐亮剑，锋利的剑刃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气氛骤然变得严肃。 闯进来的人也没有想到遇上了狠角色，一个个都握着手中的东西僵持在了原地。 “王哥，这些人是谁？” 其中一人看着满身狼狈的男人，眼中又惊又惧。 男人回头，见着乡亲们拿着家伙过来，也是错愕了一瞬，他顿了几息，才说道：“这几位是借住在我家的客人，没什么事儿，你们回去吧。” 听见他的话，所有人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瞧见他嘴角的血迹，一脸不相信他说的样子，另一个人又开口道：“王哥，你知道我们村子的规矩，不能留外人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落，那些人村民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看向被称为王哥那个男人的视线多了一次不赞同。 楚明华和凤瑕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眸底的深色，楚明华的手微微动作，凤瑕却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你们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给如娘一个面子，她如今快要不行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吵了。” 说话间，他又看了看楚明华一眼，继续道：“他们是我的客人，住几天就走，不会大打扰到大家的，你们放心吧。” 听他提起如娘，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几分，他们对视了几眼，终于有一个人摇了摇头，率先走出了门。 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陆陆续续也跟着出去。 见状，男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直视着楚明华，沉声道：“若是你真有办法治好这病，我王吼别的没有，这条命就是你的，当牛做马任你差遣。” 话落，他走向偏房，眸底流露出一丝哀痛，伸手将房门推开，道：“孩儿她娘也是得的这个病，姑娘且看看吧。”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点了点头，白芷推着她上去，凤瑕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瘦弱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她瘦的像个骷髅，脸上几乎没有肉，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的耸立起来，与之相应的，是隆起的腹部。 所有视线都在女人身上，没有人发现楚明华眸底划过的惊色。 这个人竟然也是被系统选中的人！ 昏暗的房间中，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面容看不真切，枯瘦的身体仿佛在这团红光之中摇摇欲坠。 “如娘。” 男人走上前去，坐在女人床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女人紧闭着眼，听见他的声音眼珠才动了动，无力的抬起眼皮，这才发现房间里进来了不少人。 她深深喘着气，目光在房中扫过，手指抓紧了男人的手掌，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吐出：“吼哥，这是怎么了？” “你莫怕，这个姑娘是大夫，我请她给你看了一看。”男人轻声回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听到他的话，如娘微微挣扎了起来，她一边摇着头一边道： “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哪里还有活路了？你不要在我身上再耗费钱了。”她说话有一些费力，喘着大粗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对了，大丫呢？大丫，让大夫给大丫看看，她还小，不能像我这样。” 王吼抱着她，眼圈渐红，面色难掩悲痛。 “行了，先让我看看。” 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楚明华的声音不留情面的响起。 白芷将她推上前，王吼连忙退到一旁。 “将窗户打开，屋内这么黑怎么看？通风也不良，没病都要被憋出病了。” 听见楚明华的话，王吼赶紧按照她说的做，打开窗户后，阳光透了进来，屋内瞬间变得亮堂了。 楚明华这才看清如娘的脸，她面色蜡黄，眼睛也是黄色的，这是巩膜黄染，说明血吸虫已经侵袭了肝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有些高。 楚明华这次都没有用听诊器，只是在她的腹部按了按，就察觉到液波震颤，这是腹水的特征。 “你平时咳不咳？有无痰？”楚明华面色严肃认真，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瞬，这才回答道： “是有咳嗽，有痰。” “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了吧。” 楚明华眸底颜色又沉了几分，这样看来，不只是肝脏，就连肺也被侵犯了。一身都是病，若不是遇见她，还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 楚明华暗自查看了系统，治疗血吸虫病的药物她有，可是现在已经损伤了肝脏，目前可兑换的药物里并没有保肝药。 她思索了半响，决定先取一滴如娘的血液，按照以往的经验，基本是滴入了患者的血液，大概率会出现与疾病相关的药物。 在征得同意后，楚明华动手取血，鲜红的血液冒出来，楚明华手指不着痕迹的一点，系统已经将血液吸收，剩下血迹楚明华用纱布抹了去。 只是呼吸之间，兑换页又多了几个亮起，楚明华一一看去，见解锁的确实是一系列保肝药，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有些严重，但却不是毫无办法。但在治疗前，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第59章：黑风寨 听见楚明华前半句话，王吼才放了心，可是听到后半句，他的身体顿时僵了僵，仿佛知道楚明华要问什么似得，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底划过一丝破釜沉舟。 “只要你保证救好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有问必答。” “吼哥！” 如娘忽然有些激动，微弱的声音加大了几分。 王吼凝视着如娘枯瘦的脸颊，抿了抿唇，继续道：“如娘，这是我曾经造的孽，如今报应到你们身上，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仨，现下也是时候还了。” 如娘不再说话，而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王吼转头看向楚明华，静等着她的询问。 “你们村里大规模的发病，为何放出不找大夫？”楚明华问道。 “如娘就是我们村里的大夫，你也看到了，这病根本没办法治好，以前我们都不知道是病，还以为是作孽来的孽报。” 王吼的目光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从前我们不在这个村的，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黑风寨？” 楚明华眉头皱了皱，脑海中回忆过了过，随后摇了摇头。 身后却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凤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手掌撑着她的轮椅，取代了白芷的位置。 “黑风峡的匪寨，残忍的杀害了当地的朝廷命官，后来朝廷曾派兵围剿，据说将黑风峡清扫得干干净净，却不想……”凤瑕瞥了王吼一眼，继续道：“还逃走了这么多人，看来那群人真是废物。” 听见凤瑕竟然对他的来历了如指掌，王吼眸光陡然一沉，目光如电射向凤瑕。 “你不是商人！” 这等事情，普通商人怎么会了如指掌。 楚明华听见他的话，也回过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凤瑕，但想起他的身份，心中也就释然了，都说官商勾结，他这个第一首富知道些朝廷里的消息算不得什么，别说匪寨，说不定连京城权贵的家事凤瑕都能道出一些隐秘来。 想到这里，楚明华又替凤瑕说道：“他确实经商，不过势力有些大。” 王吼看向凤瑕的目光变了又变，凤瑕却是云淡风轻的不做言语，从容接受他的打量。 见此，王吼又看了看如娘，终于继续道：“我们杀了当地命官不假，但是他该死，在他的管辖内，这个狗官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多少正经农民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能上山为匪，如娘全家便是被他逼死的，若不是我即使赶到，就是如娘也活不成了。” 王吼的声音有些激动和愤怒，“从前的黑风寨大多劫富济贫，不轻易伤人命，是朝廷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不包庇狗官，就只能我们自己上。” 楚明华皱了皱眉，她远在京城，并未听说过这些过往。 “后来呢？杀了该杀的人，你们逃到村子里又做了什么？”楚明华一针见血的问道。 这时，如娘痛苦的闭着眼，眼角滑落了几滴清泪，不等王吼开口，她接着道： “后来，能活着从围剿中逃出来的都是手上沾了鲜血的人，我们来到这个村的时候，先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是习惯了寨里的安逸日子，少有人能重新辛苦劳作，收成不好，就要饿肚子，饿肚子了，就去偷，去抢。” 如娘睁开了眼睛，目光紧紧的盯着楚明华，“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自从他们抢杀了过路的商队，这个村再也不是村了，它成了第二个黑风寨。” 说到后面，她几乎失声，喉咙里“喝喝”的发出气音来，吓得王吼连连轻拍她后背。 “如娘，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凤瑕眸子眯了眯，眸底有些冷，“所以你们抢劫了过路的人，然后带到榕树下像砍牲畜一般统一行刑，随后将他们随意抛尸？哦对了，还有一些人甚至会将死者的部分作为战利品放在家中，你说是不是？ 凤瑕话落，所有人都全身一震，震惊的看着王吼。 对上所有的视线，王吼面上扯出一缕苦涩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不是阿爹！” 门外传来了稚嫩而坚定的声音，楚明华回头，发现大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是他们，阿爹劝了，劝不住。”大丫走了进来。 瞧着她略微激动的模样，楚明华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为何你阿爹不作解释吗？” 女孩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楚明华，楚明华读懂了她的意思，她在说她阿爹没有参与，是好人。 “那些过路的人，谁不是好人？他们家中兴许孩儿比你还小，那些孩子却失去了父母，甚至于还有一些孩童被害，他们无不无辜？” 楚明华的声音低低响起，轻柔而和缓，“你阿爹知而不报，这是窝藏罪，包庇罪，眼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恶行依旧在继续，往后还有更多人会死，这是在纵容恶行，在再者，这本是一个平静朴素的村庄，黑风寨的人逃亡来了这里，将平静打破，你阿爹也参与了其中。” 轻柔的声音犹如清泉流过岩石，温柔却不可抗拒。 听楚明华的话，大丫愣了愣，半响，她回过神来看向自己就阿爹阿娘，却见他们全都满脸痛苦内疚的表情。 “可是……可是我们家没有杀过人……”大丫喃喃开口，眸中露出一丝慌乱。 “错。” 凤瑕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那个风铃的骨头，就是你曾杀的朝廷命官吧？”凤瑕视线落到王吼身上，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难怪当初的尸体没有头，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王吼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又要逃命，所以带走了他的头颅，让其死也不得安宁。 一切都真相大白，楚明华有些恍然，视线从屋中的人身上扫过。 没想到自己真的进了一个土匪窝…… “公子好聪慧。”王吼看了凤瑕一眼，同时瞧见楚明华有些忐忑的神色，又道：“姑娘不用担心，如今村中大部分人都得了这个怪病，大家都以为是曾经的冤魂找上了门来，已经吓得不敢动手了，就连晚上也没人会出门。” 听到这里，楚明华才微微心安，但仍不敢放心。 第60章：上山找水源 楚明华红唇微微抿起，面色严肃。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头顶，楚明华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凤瑕。 “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已经是两天内他第二次说这话了。 楚明华狐疑的抬起头看着他削瘦的下颌，上一次她回答说有钱能是鬼推磨，现在看来，怕是给别人知道他有钱的话，他们才会更快的变成鬼！ 凤瑕垂下头，对上楚明华的视线，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扬，楚明华脑海中顿时出现凤瑕一脚将王吼踹出几米远的画面，忽然就不害怕了。 “我知道了，你的妻女我会帮你治，至于你……” 楚明华声音停顿了下来，她凝视着王吼，眉头紧蹙。 “姑娘放心，若不是大丫和如娘情况不好，这些孽报我早就想去了结了，等她们好了，我去官府自首。”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终于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当证人指出那些主犯，或许能将功折罪，逃过一死。” 这也正是她一直想做的，王吼还有些良心，听得进劝，若是他们团结一心毁尸灭迹，到时候怕是官府来了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村里其他的人病人我也可以医治，但这是治标不治本，你们得这个病是因为被污染的水源，就算我将你们医好了，其他人也可能因为水源又发病。” 听到楚明华的话，王吼和如娘都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是因为水？！” 如娘声音微微颤抖，她一直想不通这怪病的由来，随着得这病的人数逐渐增多，村里人都人心惶惶，她最初以为是传染，但几乎每家都有人生病，但偏偏家里同住的人又是好的，现在听楚明华一说，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 村里都井已经干涸了多年了，他们一直用的都是那条溪水。 楚明华点了点头，“这种虫离不开水源，至于具体是哪里的水，我需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楚明华的话犹如惊雷在王吼的耳边炸响，他久久呆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为何我们没事？” 干涩的声音响起，王吼紧盯着楚明华。 “你们说不定也感染了，只是身强力壮，病情并没有表现出来。” 通俗来说，就是他们的免疫力强，感染了寄生虫但只是隐性携带者，一旦身体出现问题，机体免疫系统就强势的应对了过去。 说话间，楚明华打开药箱，开始给如娘穿刺抽液，见她抽出来的淡黄色液体，王吼对她的信任更多了几分。 一千毫升的液体抽出来，如娘的肚子明显小了一圈，楚明华又给她服用了吡喹酮和保肝药药物，叮嘱道：“腹水我会分成几天给你抽，这写药物你要长期服用，不可间断。” 如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楚明华又同样给大丫治疗。 第四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凤瑕走在前方，白芷撑起一把伞站在楚明华身后，杨柳跟在她的身边。 “小姐，你一个人能做那么多吗？如娘不是略懂医术么，要不然小姐教了她去，村里的人就让她来应对算了。”白芷轻声道。 如娘和大丫除了虚弱一些，看上去已经正常了，这几天小姐还给如娘打了一个叫营养液的东西，如娘的脸色天可见的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不，今日他们出来寻找水源之时，小姐就吩咐如娘去将所有得病的人都聚集都她家来，小姐会给他们穿刺抽液，再将药物发下，过几日便可启程回京了。 听见她的话，楚明华摇了摇头。 “如娘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不能做这个的，你看上去简单，但若是穿错了地方，可能会危及生命。” 腹部那么多脏器，不说别的，就说若是连续损伤脾脏造成脾破裂，有可能就大出血而亡，而且，那么多人，每次都得换注射器，她不放心将那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交到如娘手里。 两人说着话，前面的凤瑕忽然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 凤瑕回凝视着前方，白芷连忙推着楚明华上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水库，他们一路寻着溪水找上来，这里地势高，是周围溪流的发源地。 “这……”杨柳凑上来，看着绿绿的湖面，顿时语塞。 “这是水体富营养化。” 楚明华的声音轻轻响起，所有的目光都从水面转到她的身上，等待她的解释。 凤瑕的眸子眨了眨，看着楚明华的那对眸底破碎出一股摄人的幽光。 他发现楚明华总是知道一些古怪的东西，根本不能用小辈或是单纯的闺门小姐来看待她，她的学识极其渊博，和她在一起就不自觉的以同辈眼光来看待。 “水源被污染后，植物会过度生长，你们看那层绿色的浮藻就是水体富营养化的标志。”楚明华说话间，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帮我装一点水回来，我要研究一下。” 楚明华将瓶子递给凤瑕，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径直去岸边。 他的背影颀长飘逸，肩宽腰细，是极好的身材，单单从背后看上去已是风流无限，只是不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何得样貌。 想到这里，楚明华戳了戳白芷的胳膊，道：“你跟着凤瑕多久了？见过他摘面具吗？” 听到楚明华的话，白芷眉毛一跳，面露纠结之色，半响，她点了点头。 “怎么样？好看吗？” 楚明华见她点头，眼底顿时升起好奇的亮光，兴致勃勃的追问。 但在她心中，虽然凤瑕挡住了脸只露了一个下巴和薄唇，但仅仅是冰山一角已经是绝色，剩下的也不可能会差吧？ 白芷恍若不闻，静默的垂下了头。 “嗨，你怕什么？你主子又不在，我们在背后说他他也不知道，你放心吧。” 楚明华回过头看着她，竭力劝说她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只是还没等白芷有动静，一个冰冷的玻璃瓶陡然落到了她的腿上，砸得她两腿一痛。 “你干什么？！” 楚明华猛地回过头，怒气腾腾的瞪了过去。 第61章：铁匠铺 那张精致的银色面具陡然在楚明华的视线里放大，凤瑕弯着腰，面具贴了上来，距离她的脸不到一拳之距。 他殷红的薄唇动了动，清凉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就那么好奇我的长相？” 不等楚明华回答，他继续说道：“可惜，除了我的心腹，见过我面具下这张脸的人都死了。” 他的话落在楚明华耳边，楚明华周身顿时升起了一股寒气，鸡皮疙瘩顺着脖颈爬到了脸颊。 从他的语气中，她知道凤瑕没有说谎！ 楚明华打了一个寒颤。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楚明华脱口而出否认三连，同时直直往后仰去，拉开与凤瑕的距离。 见她的模样，凤瑕忽然勾了勾唇，低低的笑声从喉中吐出。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怂。”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很可爱。 想到这里，凤瑕眼尾上扬，心情仿佛随着烈日晴空变得开阔愉悦了起来。 楚明华对他之前的恐吓心有余悸，扁了扁唇不吱声。 她手里动了动，取了一点玻璃瓶中的水放入系统中检测，不过几息时间，半透明的界板出现在了空中。 众人看着楚明华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只以为她是观察水库，没人会想到她是在一行行的看检查数据。 一行行看上去，楚明华眉头从原本的放松渐渐皱了起来，她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声音引起了凤瑕的注意。 他垂下眸子，就见楚明华一脸疑惑的模样。 “你想到了什么？”凤瑕走了上去，站在楚明华身边，轻声问道。 被他的声音惊醒，楚明华陡然回神。 她拿起玻璃瓶，透过阳光看着里面的浮藻，又忽然摇了摇，疑惑的说道：“是有些不对。” 根据分析，这里面竟然含有大量金属元素，一般来说只有大量冶金废水未作处理排放到湖泊才会造成这种情况，但这个时代的冶金技艺还不发达，铁匠基本都是个体，没有大的工厂，不应该造成冶金废水污染啊。 难道说是造兵器？ 想到这里，楚明华又摇了摇头，东旭国的兵器都由少府监制造，少府监在京城，离此地数百里之远，不可能波及到这里。 “凤瑕，我们要不要再去前面看看？” 楚明华眨了眨眼睛，心想金属浓度这么大，排放污水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她眸光淡淡扫了杨柳和白芷一眼，见杨柳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放缓声音道：“白芷先送杨柳回去吧，她大病初愈，应当静养。” 听到她的话，白芷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她，正想说话，余光却瞥见凤瑕点了点头，白芷只能咽下口中的话，应了一声好。 凤瑕接过白芷的活，直接分明的大掌握住楚明华轮椅的后梁，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凤瑕才开口。 “你在怀疑什么？” “水里有很多金属物质，我们去找找附近是否有铁匠铺，再看看规模。” 楚明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又提了一嘴少府监，她说完过后，却发现凤瑕的眸色不知何时变得幽深冷沉了许多。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先送你回去。”凤瑕紧盯着楚明华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撇了撇嘴，眸光的不满显而易见，“我不插手你能发现？凤大公子，不要瞧不起女人，总有一天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凤瑕愣了一瞬，才懂楚明华的意思，他冷峻的面容融化了几分，清凉寡淡的声音里多了一分耐心，“你误会了，我没有瞧不起你，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调查，我怕你遇到危险。” “这有什么。” 楚明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想当年她去国际支援的时候，硝烟四起，炮火满天，一脚踩下去大把子弹壳叮当作响，她不一样是要出去抢救伤患。 “再说了，这不是还不确定原因吗？只是去看一看而已。” 瞧着楚明华态度坚决，凤瑕终于点了头。 两人顺着水库往前走，乡间的小路不平坦，但神奇的是在凤瑕的手下，轮椅奇迹般的平稳，几乎没有颠簸，一路上，楚明华称赞的声音接连不断。 翻过了水库，来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脚，终于看见了人烟。 一个不大的屋子坐立在山脚，炊烟袅袅升起，楚明华他们走近，便听到铛铛的敲打声。 走近了，才发现门口挂着一个把铁锤的小旗帜，原来是铁匠铺。 楚明华和凤瑕对视一眼，凤瑕推着她走了进去。 “嘿！” 一声声大喝此起彼伏，屋内有三名大汉和一个瘦弱的老头，伴随着大喝声，铁锤落下，惊起火花四溅。 见楚明华他们进来，那几人停下了动作，藤椅上的老头也张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楚明华和凤瑕身上。 “两位想买什么？” 头者从藤椅上弓着背爬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明华和凤瑕，见他们都穿着不凡，又接着道：“我们这里大多都是做的农具，二位客人若是想买些精美的玩意儿，怕是要去城里才买得着。” 进了屋，不光他们在打量自己，楚明华也将屋中的人和物快速扫了一遍，就像老头说的，房中墙壁上挂着得大多都是锄头，镰刀和菜刀等物，虽然还夹杂着几把匕首短刀之类的，但确实比较外观比较狂野。 楚明华没有说话，凤瑕先开了口，“我和小妹见此处风景好，本是随意走走，却不想还能在此偏僻之地发现营生，也是好奇才走了进来。” 凤瑕的声音温润轻缓，轻易就让人忽视了他脸上面具带来的隔离感。 他拿起一把短刀，伸手弹了弹，屋内响起清脆的声音。 “公子看上了这把刀？”老头眯着眼睛走了上来，笑得满脸褶皱，二话不说的道： “公子若是喜欢，老头定给公子一个满意价。” “虽然不够精美，但胜在锤炼品质不错，老人家，你家有这手艺完全能去城里营生，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意能好么？” 第62章：凤瑕吐血 听到凤瑕的话，老头笑眯了眼睛，连忙道：“公子说笑了，城里租金可不是我们交得起的，这里也挺好，周围的村庄都是找我们定做农具，倒也不差。” 说罢，他又看着凤瑕手中的短刀，道：“公子可是相中这个了？只要二两银子，实惠得很，老头现在就可以给您包起来。” 他说话间，抬手就要拿过凤瑕手中的短刀，凤瑕却将它放在台面上，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急，再看看。” 话落，凤瑕推着楚明华继续往里走。 屋内安静得出奇，只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和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注视着凤瑕和楚明华两人。 “公子，你是想要什么东西？或者可以定做，过几日来拿。”老者没有跟上来，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明华觉得他的话似乎含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正想回头看一眼的他的表情，旁边忽然划出一道阴影。 “锵——” 一把弯刀横了过来，挡在了楚明华面前。 “小姑娘，往里都是刀剑无眼，你怕是不要进去的好。” 楚明华抬头，就见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一手拿着铁锤，一手拿着弯刀如小山一般立在她前面。 “怎么着？开门做生意还不让客人进了？” 楚明华眯了眯眼，余光瞥见其他几人的神色，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一管小巧的麻枪被握在手中。 “当然可以，二位继续看。” 老头忽然走了上来，将大汉推开，露出宽敞的过道，对着楚明华和凤瑕笑眯眯的道：“两位随便看，有相中的告诉老头一声。” 楚明华平静的点了点头，手中握着的东西半点没松开。 忽然间，身后传来温和的低笑声，凤瑕的唇角上扬，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以一种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掐上了老头的脖子，单手见他拎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 楚明华一惊，这才发现老头手中正握着刚刚那把短刀，借着推开前面那人的瞬间，他离自己极尽，并且站姿巧妙的挡住了手中的短刀。 楚明华顿时觉得后背发凉，看这个角度，若不是凤瑕反应快，那把刀恐怕已经落到自己身上了。 见此，其余几人面上划过狠厉之色，离楚明华最近的男人，举起铁锤猛地砸了下来，凤瑕将手中的人往前砸去，另一只手把着楚明华的轮椅往后一拉，铁锤从楚明华眼前落下，在地上砸出来一个深坑。 “轰——” 与此同时，老头与男人砸在桌面上，木桌应声而碎，大大小小的东西滚落在地，一片狼藉。 凌厉的寒风从左右两侧传来，凤瑕眼中一凛，将楚明华往前踢开，同时身体后仰，手中不知道何时拿起的长刀横在胸前。 “铿锵”一声，长刀略微阻挡了一瞬就在铁锤的力道下变了形，与此同时，凤瑕翻身而上，长腿踢到了男人脸上，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软件刺向了另一个人。 “噗”的一声，利刃刺破的皮肤的声音，楚明华瞳孔猛地一缩。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她看清的时候，凤瑕已经将一个大汉踢飞，并一剑将另一个偷袭的人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个对穿。 讲真，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从腰间抽出那把软剑，她根本不相信那看起来如细腻温玉般的腰带会是杀人利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小心！”凤瑕回过头，声音有些急切。 不需要他提醒，楚明华已经发觉身后的动静，她来不及回头，手腕一转，手中的麻枪咻咻身后射去，同时撑住力气往前移。 轰隆一声，魁梧的身影倒在了地上，楚明华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凤瑕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扑了上来。 楚明华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凤瑕的身材高大，将她严密的包裹了起来，周围骤然升起了一阵犹如实质的罡风，仿佛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他们密不透风的护了起来。 “咝咝~” 周围忽然火星四溅，紧接着楚明华闻道了一股烧焦的味儿，她透过间隙，见到老头在男人的遮挡下，抬起了一锅铁水向他们泼来。 滚烫的铁水犹如岩浆一般，落在周围的罡风上发出呲呲的声响，明明只是顷刻之间发生的事，她却感觉仿佛过了许久，久到一滴温热的血液落到了她的脖颈，血腥味赶走刺鼻的焦糊味钻入大脑中，楚明华才陡然清醒。 她的视线落到凤瑕嘴角，那里正缓缓流下鲜血。 楚明华轰的炸响，心跳仿佛停了一拍，她伸手将凤瑕抱住，周围的罡风越来越弱，那岩浆般的铁水铺天盖地泼洒过来，仿佛没有尽头。 已经有几颗滚烫的液体透过罡风间隙落到了她伸出去的胳膊上，衣服瞬间就被烧穿，皮肤传来钻心的疼。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也不知道凤瑕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楚明华一急，咬了咬牙，下身用力转动轮椅想将凤瑕的位置调过来，她脚迈出一步，不经意猜到了一个细微的突起。 “轰隆”一声，楚明华只觉得一脚踩空，身子向下栽去急速下坠，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一双大手向她的腰搂来，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身子摩擦着滑凉的石面在往下落。 伴随着熟悉的冷香，那只手紧紧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片刻，耳边的大风渐渐消失，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楚明华忽然踩到了地面上。 “凤瑕？”楚明华出声询问。 “是我！”凤瑕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丝毫受伤的端倪。 “你刚刚吐血了，让我给你看看。”楚明华响起之前的一幕，心中微急。 黑暗中，楚明华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正要替他检查，凤瑕却陡然将手抽了回去，身体微微后退，与她拉开了一段空隙。 “不用了。” 第63章：你看不清吗？ 手上骤然落空，楚明华一愣，紧接着又听见凤瑕拒绝的话，她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知道我医术很好的。”楚明华不解的出声。 不明白他忽然的疏离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大碍。”凤瑕抿唇，似乎看了楚明华一眼，低声道：“是内力反噬，我已经习惯了，等出去后调息一段时间便可。” 听他说起内力，楚明华脑海中霎时浮现了那股罡风，眸子微微瞪大，感叹道： “原来那就是内力啊。” 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内力那种东西只存在与小说之中，然而在这个世界，武功轻功都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里，楚明华便不再坚持给凤瑕疗伤，毕竟在武功这方面她也摸不到边，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 “现在这是哪里？”楚明华又问。 “应该是山里的密道。”凤瑕道。 楚明华想着她一脚踩到了什么就掉了下来，难道说那个就是机关？想起外面那些人的反应，楚明华微微皱眉。 “他们在掩饰的就是就是这个吧，在山里挖了密道，外面派人把守，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楚明华咬牙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凤瑕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可楚明华却听出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暗沉。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燥热，凤瑕走在前面，楚明华捡起一根跟着落下的铁棍，支撑着身体的一侧，一瘸一拐紧跟其后，越往前，楚明华发现石壁上偶尔点燃了一些烛火，烛蜡沿着石壁流下，斑驳着不少印记，显然是有人长期在密道中往来的样子。 烛火并不多，隔十几米才有一盏，微弱的光辉在甬道里摇摇欲坠，经常走着走着就又陷入了黑暗，越往前，空气越发燥热起来。 穿过这条甬道，前方忽然出现了好几个路口，中间横着一条下沉的水池，楚明华跟在凤瑕身后，正要思考选哪条路，却见凤瑕脚步未停，直直向水池中走去。 “你做什么！” 楚明华大惊，连忙拉住他。 凤瑕动作一顿，他脚尖点了点，才惊觉踏出去那一步竟然踩空。 “那么大个水池子，你看不见吗。”楚明华道。 凤瑕眼睛微微眯了眯，温和的眸光闪现出微沉的色泽，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旋涡。 “太黑了，没看清。”凤瑕收回脚，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一如既往。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光线，有些人就是夜视能力不好，或许出去后可以给凤瑕补充一些维生素A？ “那你跟在我身后吧，我倒隐隐约约能看个大概。” 楚明华走上前去，目光扫过三条甬道陷入了沉思，凤瑕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沉默着往后退了退。 在楚明华身后，凤瑕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小瓶滴眼液，若是楚明华回过头见他手中的东西，一定会被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那瓶拇指大小的滴眼液，正与她当初交给厉封羽的一模一样！ 凤瑕迅速滴完眼睛，等到楚明华转过头的时候，他已将东西放入衣袖中，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你说走哪条路？看水流的方向，左边那条应该有出口。” 楚明华思索着开口，伸手向那个方向指了指。 凤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头皱了皱，又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停了下来，沉声道：“确实有出口，但你看那地上。”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地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又道：“那里有机关，而且不止这一个，往前那处突出来的石头，侧面的碎石都是，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但凡碰到一个，免不了射出成百上千的箭羽，在这狭窄的甬道根本无处躲避。”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顿时心里一寒，低声道：“真有这么狠毒？如此机关重重，我们难道闯了哪个朝代的陵墓？” 但是民间的密道，怎么可能做成这个样子，要在山体里挖出这么九曲连环的迷宫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更不要说还精心设有机关，除了没有那么豪华以外，复杂程度堪比皇陵了好吗。 对上楚明华怀疑的眼神，凤瑕不紧不慢的将腰间的佩玉解了下来，微微抬手，玉佩就向着那凹凸之处打去，“啪”的一声轻响，玉佩打在那处，又急速落下，掉在地上，又一声轻响，一碎成两半。 楚明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里，几乎只是瞬间的功夫，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出来，锋利冰冷尖端射在墙壁上，落在地上，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楚明华忽然打了一个哆嗦，若是刚刚凤瑕没有发现这些机关，而是听了她的话走这条路，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变成刺猬了！ “那你说走哪条？” 楚明华咽了咽唾沫，干涩的声音从喉间吐出，轻声询问道。 “走中间吧。”凤瑕随手一指。 见楚明华望着他，他又继续道：“两条路目前都看不出端倪，无非是赌一个二分之一的机会，大不了走不通再绕回来。” “也行。”楚明华点了点头。 忽然，她又抬起了头，盯着凤瑕的眼睛道：“你不是看不清吗？怎么连那等细微的之处都注意到了？” 凤瑕眸光闪了闪，深色转瞬即逝。 “只是忽然从上一段有烛火的地方进入暗处，没是适应过来，现如今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已经能看清了。” 也有道理。 楚明华点头，视力还分明适应和暗适应，光线变化确实会短暂的看不清。 “那看来你不用额外补充维生素了。” 楚明华轻声说道，又见凤瑕已经大步前去，连忙跟上。 温度在继续升腾，空气越来越燥热，楚明华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紧抿着唇，她感觉如今体感温度都有三十几度了，可是明明才初春，外面也才十几度的样子。 忽然，凤瑕的脚步停下了来。 他转头，手指竖在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楚明华连忙点了点头。 她向前看去，那里是一道石头做的暗门，门没有严丝合缝的关上，而是留有一丝缝隙，从中透出了刺眼的光亮，哐哐铛铛的敲打声此起彼伏。 第64章：私造兵器 凤瑕不着痕迹的将门推开了一些，更多的视野暴露在楚明华的眼中。 那是一片空旷的大厅，上百个人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熔炉，锻造台，淬炼池，应有尽有，所有的一套都成体系的建造，并且各自分工，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期间还有专门收集和运送成品的人，推着木板车将锻造好的刀剑放到指定的位置。 楚明华视线往上，眸子猛地瞪大。 山腹几乎被他们挖空，往上望去层层叠叠，犹如现代化的楼层，一眼望不到顶，每一层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咣咣铛铛震响。 通红的铁被放入淬炼池中，呲啦呲啦炸响，浓密的青烟携带着高温散发在空气中，那些人满头大汗的重复着动作，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休息。 楚明华被惊得久久回不了神，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竟然真的是私造兵器！ 而且还是大规模的制造，这是杀头的罪名！ 里面一层都有上百人，数层加起来几乎接近上千了人了，这等规模直逼少府监。 “走。” 凤瑕在楚明华耳边压低了声音，同时将门轻轻带了过来。 楚明华陡然回神，惊出了一身冷汗，反手抓住了凤瑕的袖口，见是他，才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此时楚明华才开始后怕，山里那么多人，他们俩阴差阳错的闯了进来，仿佛在刀尖上行走，一旦他们被人发现，皆时即便凤瑕的武功再高强，带着她这个拖累也难以逃出去。 两人顺着来路退了回去，就在两人走后不久，那道门忽然被人推开。 “没人。” 一个人伸出头来看了看，转头往后说道。 “走吧，继续去别处巡逻。” 声音从门缝里传出，紧接着又有人嘀咕着声音渐远，“咱这地儿都是在山里了，谁能知道啊，犯得着一天巡八百回么。” 另一边，凤瑕带着楚明华退回到了三岔路口，楚明华终于才敢出声。 “现在怎么办？”她眉头紧皱，抬头看着凤瑕。 冰冷的银色面具挡住了凤瑕的表情，仅仅透过那一双深不见底眸子，楚明华捕捉不到任何的情绪。 凤瑕仿佛永远不会紧张似的，那双眸子如古潭般平静无痕，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先找出口，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那边我们落下来的时候，外面还剩一个人，他会不会已经想办法通知这里面前的人了。” 楚明华有些不放心，这里面的建筑太过磅礴，甬道四通八达，保不准那个老头还有别的入口进来。 “他死了。”凤瑕声音清淡。 楚明华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凤瑕目光扫过她的腰间，楚明华立即伸手摸了摸，面纱微变，“我的手术刀。” 她忽然想起凤瑕护住她的时候，右臂搂住了她的腰间，就是这个时候拿的她的刀？她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凤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藏了一把刀？” 那是她用来防身的！ 听见楚明华的话，凤瑕嘴唇勾了勾，往前大步走去，楚明华顿时一个踉跄，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袖口。 “你这丫头一条心思转了九转，心眼多的没处藏，没个防身的东西才怪。” 楚明华：这语气听着有些耳熟。 说话间，两人顺着最后一个通道走到了一个大堂门口，堂内烛火透亮，墙壁上挂着许多蜡烛，里面摆满了桌子，墙角堆着数米高的大米和一些蔬菜肉类。 凤瑕挑了挑眉，他料得不错，这边果然是生活区域。 山内那么多人，平日里他们不敢太多人进出，吃住都在山体内，而大批人的饮食就成了大问题，这边是吃食的地方，必定也有出口，他们需要运进来食物。 现在还不是饭点，大厅内除了有几人在准备食材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楚明华看着凤瑕，对着墙面以及头顶指了指，凤瑕摇了摇头，她立即明白这里面没有机关陷阱。 “将你身上那个可以使人昏迷的暗器给我。” 凤瑕压低声音，楚明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一下，我再加点东西。” 楚明华就将麻枪取了出来，又往里兑入了一些有致幻作用的药剂，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打草惊蛇，等到几人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加完东西，楚明华将麻枪交给凤瑕，不等她示范使用，咻咻两声，凤瑕扣下扳机，麻枪在手中转了转了，紧接着又是一支飞射而出，几针几乎是同时射出，三人缓缓倒地。 楚明华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准度不足为奇，她惊讶的是凤瑕仅仅看她用过一次，竟然就知道操作方法！ 楚明华走上前去，将他们身上的针管拔了下来，收回荷包里。 “走吧。” 楚明华对着凤瑕点了点头，两人越过大堂，跨过几道暗门，温度逐渐降了下来，终于，在凤瑕推开一道石门后，楚明华看到了往上的石梯，微弱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凤瑕微微颔首。 出口到了！ “你上来，我背你。”凤瑕单膝跪地，蹲了下来。 楚明华垂下眸子，视线落到那宽阔的后背上，微微一愣。 半天没有得到楚明华的回应，凤瑕转过头，对上楚明华呆呆的神情，眼角微微上扬，“难道你想让我抱着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双手都用来抱你了，若是再遇见人恐怕不方便应对。” “谁想要你抱了！” 眼见他真的伸出手，楚明华瞪了他一眼，慌不迭的爬上他的背。 下一刻，她似乎听到凤瑕轻笑了两声，细微的胸腔震动通过皮肤传来，楚明华心里一噎。 好在凤瑕并未再打趣她，他站了起来，有力的手臂托着她，大步向前走去。 楚明华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偏过头从侧面看着那张银白面具的一角，面具遮住了高挺的鼻梁，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凤瑕的皮肤竟然如此的好，玉白无暇，仿若温玉。 第65章：救人和杀人 “小姐！” 惊喜又含有一丝担忧的呼声传来，楚明华从凤瑕肩上抬起头。 只见白芷带着护卫立在门口，还有王吼，如娘，以及杨柳他们，如娘在院门口搭了一个小棚，有十几人拿着小凳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里面，楚明华视线一一扫过，见全都是有明显腹水的人。 她交代如娘只带那些有明显的并发症的人回来，其他感染的人只用药物治疗就可以了，现在看来，如娘在这村里确实有一定的信服力。 楚明华又移开视线，看向白芷和和她身后的人，除了白芷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之色，其余人的神情都有些的分外精彩与不敢置信，他们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凤瑕，最后敛下目光，垂下了眼帘。 “小姐，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白芷连忙迎了上来，她在远处看见楚二小姐没有了轮椅，无声无息的趴在公子背上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直到看见她抬起头，脸色也一如既往红润，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去再说。” 楚明华趴在凤瑕背上，朝着白芷眨了眨眼。 白芷立马会意，沉沉的点了点头。 进了屋，凤瑕将楚明华放到床上，白芷将门关上后，才围着楚明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大碍后面色才好看了几分。 “小姐和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白芷轻声询问。 “有人私造兵器。”凤瑕淡淡开口。 白芷起先还没有什么反应，又听到楚明华接着说道:“那一座山都被掏空了，里面人数众多，设计精巧，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先退了回来。” “私造兵器可是牵连九族的大罪！”白芷沉声开口。 楚明华点了点头，“可不是么，但是里面的规模直逼少府监。” 楚明华点到为止，白芷面色大变，下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凤瑕。 面具的挡住了他的表情，但那双眸子以及透着从容不迫的神色，他清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却极具压迫气息。 “山脚下有一个联络点，我们杀了人，你派人去处理干净。” 白芷面色肃穆的点了点头，立马退了出去。 “我们要报官么？”楚明华转头问向凤瑕。 凤瑕微微摇头，“白芷会处理好，不会让他们发现事情暴露了。” 凤瑕似乎知道楚明华心中所想，凤眸眯了眯，一丝暗沉转瞬即逝，他看了楚明华一眼，继续道：“这等手笔不是地方官员能够处理的，回京之后我自然会将此事报上去。” 见他胸有成算，楚明华便不再开口。 以凤瑕的手段和财力，他接触到的人只会比自己所能够到的更加有权有势，这种事情地方没把握处理，传到中央当然最好。 “我现在不方便出去，你让如娘将那些人挨个叫进来吧，早点处理我们好早日回京。” 本来她回京的心思还不是那么急切，但是出了这等大事，能尽量早回就是好的，她并不打算卷入什么波云诡谲的朝政，但是大规模的武器制造，若是不清查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朝局动乱了。 听了她的话，凤瑕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还行吗？”他观察着楚明华的神色，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到的虚弱样，有些不放心的问。 “也不用如此赶，你可以休息一日。” “不用，我不累。” 说到这里，楚明华觉得凤瑕虽然人神秘了点，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挺有良心的一个人，今日无论再危机的情况也没有抛下她，而且还一路背她回来，说真的，除了提心吊胆之外，她一点都不累，真正累的应该是他才对。 看她精神还不错，凤瑕不再阻拦，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如娘便陪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楚明华见状，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于如娘的聪颖也满意了几分。 如娘选人是动了脑子的，她作为一个陌生人，任谁都不可能全然相信她，这些人肯听话的过来，一方面是如娘本身就是乡间大夫，或多或少的曾给他们开过方子，另一方面就是她原来也病得垂死，如今身体健康，出去就是一块活招牌。 而如娘选了一个小孩，他不会有那么多戒心，更加听话，等治好了出去，其他人再不会怀疑。 “宝儿，给这个姐姐看看。” 如娘引着小男孩来楚明华床边坐下，轻哄着开口。 “宝儿是吧，不要怕，来姐姐这里。” 楚明华笑眯眯的出声，同时从荷包中拿出了一块糖放到男孩手中，果然男孩被糖果吸引，立马放松了下来。 趁着他不害怕，楚明华给他消毒穿刺抽液一气呵成，又将药分了下去，等到他再出去的时候，人群中顿时有了不小的轰动。 有了一个好的示范，接下来的人无需操心，楚明华赶在黑天之前结束了治疗，虽然他们已经相信了这是一种病，但或许是因为作孽太过，他们对夜间外出任然忌讳莫深。 “小姐，今日那些人有几个一看就犯了不少事，你为何还耗尽心力救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就这样死了算了。” 等到人都走了，白芷在一旁愤愤不平的道。 她已经知道这里村里的人所做过的恶事，除了孩童以外，她提不起半点同情。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动作一顿，而后认真的看着她道： “我也觉得他们其中有些人死不足惜，但是当我作为一个大夫之时，我的职责就是救人。”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坚持，也是步入这个行业时的宣誓，见死不救，是一个医生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至于他们所做过的孽，我也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一个也不放过。” 而且对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这样死太便宜他们了，大牢里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能教他们生不如死！ 楚明华话落，白芷恍然大悟。 “小姐是非分明，倒是我想窄了。”白芷感叹了一声，她的手是杀的人手，不曾救过人。 第66章：回京 将村里的事情处理完后，楚明华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一路不停，终于只用了五日到了京城。 此时距离她失踪已经快小一月了！ “我先送你去定国寺。” 凤瑕骑着马走在马车旁，对着里面的楚明华轻声开口。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掀开了车帘，看着凤瑕问道：“为何去定国寺？不直接回府吗？” 凤瑕看了她一眼，“你突然失踪，就这么回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楚明华愣了愣，随后伸手了揉了揉眉心，知道凤瑕的意思，在这时代，身为女子，别说她消失了这么多天，哪怕只是一夜未归，流言蜚语就能将她吞没。 可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 瞧见楚明华一脸无奈的模样，凤瑕似乎轻笑了两声，楚明华看过去，却见他眸子依旧平淡无波，仿佛那笑声是幻听一般。 “不枉你背后说了定王不少好话，这些事情他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从定国寺回府，没人敢当面质疑你的清白。” 淡淡的声音响起，凤瑕说完话，就骑着马往前去，留给楚明华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响，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凤瑕。”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几日你束发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凤瑕眸底露出一丝疑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有一缕头发好像烧焦了。”楚明华紧紧盯着他的脸，尽管隔着面具，她也觉得凤瑕似乎面色变了变，连忙说道：“不过不打紧，只有一点点而已。” 凤瑕先是一愣，伸手将长发捋到身前，乌黑的头发里果然有一小撮卷曲了起来。 他垂下眸子，知道是那日的火花飞溅时烧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休息过，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却比在定王府里还忙，若不是经楚明华提醒，他还真忽视了这一点。 “我知道了。”凤瑕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楚明华远远的看见了一堆熟悉的面容，恢弘的定国寺门前立在十余人，他们穿着定王府的衣服，整齐排一的立在最后，站在最前面的是连伯，其后是明川与林嬷嬷，茯苓和南星两人立在最边上，茯苓的手缠着还缠着绷带挂着胸前，应该是那时留下的伤。 “我就送你到这里，不过去了。” 凤瑕的勒了一下缰绳，坐下的马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楚明华，淡淡说道。 楚明华点了点头，如今定王府的人也在，凤瑕也不涌担心她了，他还有更重要的石青要去做，私造兵器的消息必须尽早传上去。 “诺。” 凤瑕骑着马转过身，路过马车时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楚明华还未反应过来，冰冰凉的东西就被塞到了手中，她朝窗外探头看去，只见凤瑕已经骑马飞奔而去，留下一个挺阔潇洒的背影。 “这是……” 楚明华松开手心，垂眸看去，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一股暖意泛上心头，像是春天里最柔软的风，轻拂过树梢，带来绵绵软软的酥意。 “呀，这不是小姐看上的玉簪么。” 白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的响起，楚明华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摩擦着玉簪上雕刻的猫猫头，眉眼柔和染上了笑意，温声道：“你看这狸奴多可爱。” 可爱得和她的猫一模一样！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楚明华将玉簪珍重的放入衣袖中，这才掀开车帘，瞧见南星早就准备好了轮椅候在车下，楚明华怔了一瞬，没想到凤瑕连这个也在信里交代了。 “姐姐！” 欣喜的声音响起，楚明华看过去，瞧见明川双眼微红，又是欣喜又是担心的看着她。 其余的人都围了上来，面上的担忧之色不加掩饰。 “小姐，你怎么样？”林嬷嬷上前一步，扶着楚明华下了马车、 “我没事。”楚明华笑着揉了揉明川的头，才做到了轮椅上，对这林嬷嬷道：“我好得很，和凤公子一同回来能吃什么苦，日日锦衣玉食，您瞧，这十几日光吃不动，还长胖了些。” 见她确实面色红润，林嬷嬷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尽管凤公子来信时已经将情况说明了，但是她不亲眼看着始终不放心。 “楚二小姐没事便好。”连伯也笑呵呵说道。 这时，杨柳和白芷也跳下了马车，连伯视线从白芷身上扫过，又见杨柳时，忽然问道：“这是？” “是楚二小姐救下的姑娘。”白芷轻声出口，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 杨柳被人提及，规规矩矩的向着众人行了一礼，而后一声不发像个婢女似得的站到楚明华身后，林嬷嬷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看上去规矩守礼，是个不错的孩子。 “那我们现在回府吧。”楚明华说道。 却见明川摇了摇头，看向了连伯。 “楚二小姐，按照王爷的安排，您刚被掳出城外便被回寺的骆太妃发现，她的人救下昏迷的你，因为不知你的身份，便将你带回了定国寺养伤，茯苓和南星也是数日前便来了定国寺照顾您。” 楚明华一惊，想到凤瑕说的定王殿下都给她安排好了，原来是这个安排法。 她若是一直在定国寺里，自然没有人敢乱说，只是如此明显的借口能堵住悠悠之口？那些巴不得她过不得不好的人会错过这么好抹黑她的机会？ 仿佛看穿了楚明华心中所想，连伯继续说道：“是骆太妃为您作保，旁人不敢多嘴。” 连伯知道楚明华不清楚那段历史，解释道：“骆太妃出生之日天降甘霖，解了当年的旱灾，再加上她天生眉心长有一颗菩萨痣，又从小精通佛理，长得慈眉善目，竟然和画里的菩萨一个样，入宫过后，又常为先皇讲经书，先皇薨前曾特下诏书，让骆太妃去定国寺修行，太妃娘娘深得圣恩，就连当今陛下也对她多有敬重。” 楚明华听得连连称奇，骆太妃为人低调，常年隐居佛寺，故此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太妃，却半点不知这些往事。 “定王殿下好厉害，竟然能说通太妃娘娘为我作保。” 第67章：是你派人救的她？ 楚明华忍不住感叹，而且说是作保，其实就是说谎。 让一个常年礼佛之人为了她这个黄毛丫头撒谎，而且还是颇受先皇及当今陛下敬重的太妃娘娘，不愧是他厉封羽！ 听到楚明华的话，连伯笑了笑，扫了白芷一眼，看向楚明华的眼神越发慈爱。 “多日未见定王殿下，不知道王爷的身体可还好？” 好歹人家也帮了她那么多，而且又是她的病人，楚明华多嘴问了一句。 连伯眉梢划过一丝喜意，转瞬即逝，他看向楚明华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敬佩，温声道：“王爷眼睛好了许多，虽然仍看不清，但已不会见光刺痛了，近日来陛下又交代了王爷一些事，王爷忙得有些脱不开身。” 说话间，连伯的脚步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楚明华抬头看去，是一个朴素的院子，院子不大，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周围青竹，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响声，清幽而平静。 只观其居所，楚明华便大概知道了主人的秉性。 楚明华一行人来发出的动静也不小，很快就有一个嬷嬷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面色端肃，见是连伯，才露出了一丝温和。 “于嬷嬷，这就是楚二小姐，她特此来向太妃道谢，不知太妃是否有空。” 听到连伯的话，于嬷嬷转头打量着楚明华，见她坐在轮椅上微微一怔，却很快恢复平静，轻声说道： “楚二小姐身子可还康健？” “多谢嬷嬷关心，已经无大碍了，此次多谢太妃为明华解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楚明华无法站起来，就坐着对她行了一礼。 于嬷嬷见此，侧身避过了她的礼，点了点头温声道：“菩萨保佑，楚二小姐能够逢凶化吉，也是做过的善事得到的福报，太妃早知你要来，已经交代过不用见了，你的心意她已知晓，只是如今正在礼佛，不便打扰。” 听到于嬷嬷的话，楚明华心中忽然动了动。 若说是做善事，她确实救过不少人的性命，难道真的有因果造化这一说？ 见太妃不想被打扰，楚明华也不强求，只交代林嬷嬷将准备好的答谢交给于嬷嬷，“这些都不是贵重玩意，只是滋补身子的药材，还望太妃一定收下，明华才心安。” 于嬷嬷垂眸看了一眼，见里面竟然有一只五百年份的人参，没有动作。 “于嬷嬷，太妃年事已高，比我更需要这些。” 楚明华说得真诚，又是诚心想报答，于嬷嬷思索再三，终于将药材收下。 拜别骆太妃后，楚明华终于回府，有定王的亲随相送，一路从进城门到回到王府，她竟然没有听到一句闲话。 “二妹妹回来了？这些日子在将定国寺可还待得习惯？” 刚进侯府大门，楚明华还未见人就听到了楚明媚的声音。 她施施然走了过来，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楚明华一眼，又问道：“那日街上可是死了不少人，二妹妹又被带出了京城，我一夜都没睡好觉，想着二妹妹这么如花似玉的脸蛋，遇到那凶恶的歹徒怕是危险了，怕你就算保住了命，但万一清白……”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嬷嬷听到她的话，顿时眼睛气得发红，大步走上前。 “我家小姐全须全尾的回来，怎地经你口中这件事就变得不伦不类了？你安得何等心肠，就这么见不得我小姐好？” 茯苓和南星等人也被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她这一巴掌直接往楚明媚脸上招呼！ “万一清白怎么了？”楚明华敲了敲扶手。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她身上。 她看向楚明媚，不紧不慢的道：“我甫一出京城便被骆太妃所救，你担心我的清白，是信不过骆太妃还是信不过定国寺？还是说凶手亲口给你说冒犯了我？” 楚明华话落，楚明媚面色顿时僵了僵。 “姐姐不过是担心你……” “楚大小姐慎言！” 冰冷的声音响起，楚明华回头，却是一愣，没想到连伯竟然还没走。 连伯缓步走了进来，一双苍老而精明的眸光落在楚明媚的身上，视线中的压迫犹如实质，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几步。 瞧见她的模样，连伯冷哼了一声，不再给她一个眼神，转而对楚明华说道： “王爷特意交代我送您回府，说是防止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扰了您的清净。” 说罢，为了给她撑面子，连伯直接将她送进了春华居，有了楚明媚的前车之鉴，永安侯府从小到下的人都安安分分，再不敢乱嚼舌根。 另一边，厉封羽也进了宫。 “你说什么？！” 听了厉封羽的话，皇帝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拍打的桌上，目光锐利如刀。 “查清楚了？确定有人私造兵器？” “楚家二小姐传回的消息。”厉封羽淡淡说道：“她亲眼所见。” 皇帝双眸微微眯了眯，眸底划过一丝审视，道：“找到楚家小丫头了？” 厉封羽点了点头，“她今日回的京。” “云逸找了她许久都未有所获，没想到她回京后第一个找的人是你，是你的派人救的她？”皇帝问。 听到皇帝的话，厉封羽面色不变，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皇兄”，他伸手遮目的云锦撤下，无神的双眼下泛着微微青白之色，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他又道：“皇兄让我负责军机大营的重编，我看不见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去整理这些事，怎么来的时间去找这么一个小丫头？” 皇帝看了他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神色却是松缓了许多，道：“你不要怪皇兄给你安排这些事，三年了，虽然眼睛一直未好，但你身为皇家子嗣，骁勇善战，万不可就这么消沉下去，有些事做也好，慢慢你就习惯了。” 厉封羽无声的笑了笑。 也不问是习惯了困守京城还是习惯当一个瞎子？或者……是习惯了兄弟之间的猜忌。 “你回去吧，私造兵器的事朕会派人去查。” 见厉封羽沉默，皇帝忽然摆了摆手，“你好生调理身体，朕和东旭国都还需要你。” “是。”厉封羽垂下眼皮，挡住了眸底神色。 第68章：给楚明华的交代 厉封羽走后不久，厉云逸进了宫。 皇帝看着这个样样都比太子出色的儿子，眸底神色越发复杂起来，他深深看了厉云逸一眼，才问道：“来时可遇见你皇叔了?” 厉云逸点了点头，好看的桃花眼里划过一丝墨色，“皇叔甚少进宫，不知是为了何事？” 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楚靖之女被劫一事你查得如何了？还有她今日回京了，是怎么回来的谁在帮她？” “那些都是死士，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根据调查，最有嫌疑的是陶婉。”厉云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楚明华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临城，那是陶婉的封地，吴会会首凤瑕当时正在临城，就救了她回京，他只说在路上救下了楚明华，那些死士也没有吐露半个字，不清楚来历。” “凤瑕……”皇帝眸子眯了眯。 “前几日你去定王府拜见你皇叔时，可有亲眼见到他？” 话题陡然又转到厉封羽身上，厉云逸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见他的反应，皇帝的微锁的眉头放松了几分。 “既然没查出来什么来，这件事你便了结了吧” 厉封羽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父皇对厉封羽极其宠爱信任，就连着陶家基本也动不得，如今要给楚明华一个交代，只能牺牲顺天府了。 另外，楚明华失踪了大半月，无论如何衡量，她都不应该再嫁入皇室。 但父皇并没有提…… 就在厉云逸以为皇帝忘记了楚明华的时候，他却似乎又想起了她一样，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是退婚，“楚靖之女造无辜横祸，你身为她未婚夫，就替朕跑一趟，带着宫中的赏赐去看望她。” 厉云逸敛下眸子，看，楚明华依旧深受隆恩。 “此外，楚明华回京之后有消息却第一时间传给你皇叔，你这个未婚夫到底是怎么当的？她从小倾慕与你，便是做了些什么，也不过是小丫头心思而已，以后嫁了人，性情便慢慢收敛了。下个月是你母后寿辰，她与朕商量该给你们定下婚期了，你自己收收心。”皇帝难得放缓了语气劝到。 再次听见皇帝如此执意他们完婚的话，厉云逸转念想到他如今查到的一些事情，不动声色的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从宫里出来，厉云逸微微吐了一口气，他回头望了一眼宫门，眸色暗了暗，转头向永安侯府走去。 “小姐，安王来了。” 春花居，楚明华懒洋洋的躺在院中晒太阳，听见南星的话，措不及防的抬起头，一张俏脸皱一团。 “他来做什么？不会又是来找茬的吧？”楚明华扬眉。 她最近没有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啊，云夕月想陷害她应该也没处使力…… 不对！ 楚明华脑中一闪，想到一个可能，双眸陡然亮了起来。 “厉云逸是不是刚从宫里出来？”楚明华激动的抓住了南星的胳膊。 “小姐怎么知道？”南星一脸惊讶的看着楚明华。 “他是不是还从宫里带了东西出来给我？”南星面色更惊了，连连点头，看向楚明华的目光更加崇拜。 瞧见南星的反应，楚明华高兴得从躺椅上蹦起来，她最近是没做过人神共愤的事情，但她失踪了多日啊，及即便骆太妃站出来能堵住悠悠之口，但皇家都知道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她这种经历，基本做不了皇家的媳妇，皇帝招厉云逸进宫肯定是商量退婚的，他出了皇宫又匆匆来永安侯府，瞧着急不可耐的模样，不是来下达退婚圣旨的还能是什么？ “走，送我去见厉云逸。” 楚明华撑着旁边的轮椅坐了下去，抬头对南星说道，脸上喜色溢于言表。 厉云逸刚刚踏进来院门，就听到了楚明华饱含欢喜的这句话，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簌簌梨花飞扬中，楚明华穿一身淡紫金丝软烟罗坐在院里，腮边两缕发丝随清风轻柔拂面，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微微眯了眯眼，一双眼睛笑盈盈如月牙一般，明媚灵动。 仿佛是听到声音，楚明华侧过头朝着他看过来，盛满笑意的眸子亮若星辰。 他仿佛第一次看到楚明华的美，不似夕月那样的绵柔似水，秀雅绝俗。她生得璀璨生光，明媚不可逼视。 眼见着白芷推着楚明华过来，她看起来十分开心，厉云逸眼睫闪了闪，不过是见到他了，就这么满足么？ “本王此次来，是奉了圣命，你不要多想。”厉云逸对上那双笑眼，淡淡开口。 “嗯嗯，我知道。” 楚明华点了点头，语气和蔼，等着他拿出圣旨。 瞧着她眸底难掩的期待，厉云逸心中不自觉的一软，放缓了声音交代：“将楚二小姐的赏赐拿上来。” 楚明华：？？？ 她顺着厉云逸身后看去，却见数人端着明黄的托盘，各色奇珍异宝和名贵药材被放置在上面，阳光反射下透出的一缕缕富贵的气息。 楚明华傻了眼，脑袋一片空白。 “这……这是给我的？” 半响，楚明华支支吾吾的出声，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 厉云逸点了点头。 楚明华眼中的热切忽然熄灭，她垂下眸子，声音有些闷，“臣女，谢陛下赏赐。” 这根本就不应该！ 什么时候皇室挑儿媳的标准这么宽容了？还有厉云逸，说好的她与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心性纯良，克娴内则都不沾边，不配成为王妃呢？ “你遇刺的事情也查清楚了，是一群亡命之徒，劫你是为了钱财。”说道这里，厉云逸顿了顿，又道：“顺天府办事不力，让他们在牢里畏罪自杀，此事我已禀报父皇，顺天府尹被罚俸一年，其余关联之人降职半级，你可满意？” 听到他话，楚明华抬头，视线紧紧落在他的脸上。 半响，她忽然低低的笑了出声。 “定王殿下好手段，短时间内就将事情查、清、楚了。”声音从楚明华齿缝中一字一句迸出，她幽幽的眸子眨了眨，轻声道：“满意，怎么能不满意，为了臣女，顺天府牵连甚广，倒是我的过错了。” 第69章：经商 楚明华的话仿佛一根刺扎入厉云逸的心中，他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声音出来。 父皇要保陶婉，他只能听命。 厉云逸微微蹙起眉头，紧紧盯着楚明华半响，才说道：“皇室对你不不薄，父皇也看中你，否则……” “否则，以我经历的事儿，怎么还能嫁入王府是吗？我倒真是有无尽殊荣。”楚明华嗤笑了一声，堵住了厉云逸的话，“看来我还高估了殿下的能力，殿下不是说要退婚吗，什么时候送到臣女手中？” 厉云逸面色顿时冷了几分。 “楚明华，你不要不知好歹。” 这句话，楚明华已经听腻了。 她按了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南星，送客。” 咔擦一声，楚明华有些惊讶的抬头，厉云逸原本扶着的雕栏依然还在原处，但那根部的木材却不知怎么的出现了几道裂纹，木屑簌簌往下落。 厉云逸平静的放开了扶手，眼底翻动的暗涌被长长的眼睫遮住。 他现在竟然看不出楚明华到底是在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对他没有一丝倾慕了！ 从春华居出来，厉云逸衣袍翻飞，大步流星往前走去，恨不得立即离开永乐侯府，他转过垂花门，却与另一人几乎撞上。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面色微变，连忙屈膝行礼，“拜见王爷。” 厉云逸垂眸，瞧着那娇媚精致的脸，略微思索，想起这人好像是楚明华的表妹，楚莹。 “免礼。”厉云逸淡淡道。 楚莹抬起头来，那张秾丽绝艳的容貌顿时让人眼前晃了晃，便是厉云逸也不禁微怔，无关风月，只是她单纯美得夺目。 厉云逸对楚莹有印象还是多亏了楚明华，曾经楚明华因为妒忌楚莹的容貌，各种欺压楚莹，偏偏还被他撞见过数次，直接让他对楚明华更加厌恶，听说前不久楚明华还将楚莹弄毁容了。 厉云逸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并没有发现伤痕，不禁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你走这么急作甚？” 厉云逸视线落到她手中抱着的东西上，最下面叠着一件衣裙，刺绣难得的精致，是百蝶穿花的图案，上面是一块手帕，边角正好绣着一个华字。 “听说表姐回来了，我去看看她，这些日子正好为她做了衣裙，就一同带过去。”楚莹微微低着头，轻声道。 听见她的回答，厉云逸感到不可思议。 “她那么对你，你还上赶着过去？” 他以为楚明华消失了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楚莹，毕竟她身份卑微寄人篱下，又在楚明华这里受尽了屈辱。 楚莹摇了摇头，她抬起眼帘，视线只是厉云逸的眼睛，“不管定王殿下相不相信，表姐现在已经不似从前了，她很好，向我道了歉，并且我的眼睛也是她治好的。” 她是失明的事厉云逸有所尔闻，本是闺中姑娘的事，但因为楚侯夫人四处张罗名医给一个旁支的孤女看病，废了不少心力，在京中流传有一些慈悲和善的名声。 没想到，楚莹的眼睛竟然是楚明华治好的！ 厉云逸的心中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楚明华，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多年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突然有一天说不在乎仿佛就真的不在乎了。恶毒刁钻无恶不作，现在苦主却告诉他楚明华是好人，是他看错了她？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 罢了。 “你去吧。”厉云逸出声，眸底变幻莫测。 楚明华再次出门已经半月后的事了，她的腿恢复得极好，在春华居内杵着拐杖已经能够很长一截路了，但是出门时依旧做的轮椅。 这次出来是为了杨柳，她将杨柳带回了京城，但她不缺婢女，且人身家清白，又是官宦子弟，楚明华也不肯让她入奴籍，于是林嬷嬷给她另外就租了一个小院子。 楚明华带她回来也不是没有私心，她盘算了一下，如今他们的私产都归了凤瑕，每个月除了公中的月例以外再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但明川入学需要钱，读书更需要钱，将来为官也少不得需要打点，为今之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生意才能积累资产。 而在她和杨柳的接触过程中，她发现杨柳珠算极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男子都不一定会珠算，杨柳简直是上天送给她的账房先生！ “什么？小姐，你要和我一同做生意？” 杨柳放下手中的刺绣，有些震惊的看向楚明华。 “嗯，我知道你没钱，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只需要看着店，当个女掌柜兼账房先生就行，正好我也无法经常出来，外面的事情只能靠你。” “可是……我从未做过，我怕做不好？”杨柳踌躇了半响道。 楚明华握住她的手，“不用怕，不会就学，谁都不能一蹴而就。” 楚明华的信任给了杨柳一丝勇气。 “小姐可想好了做什么？我只会刺绣。” 楚明华当然最想的是开医馆。 但是开医馆，就代表着她必须要长期坐诊，单单这一点她就做不到。 她思来想去，想要赚钱，无论什么时代，永远是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其他的她也不懂，但好歹混了几年实验室，精细化学学得也不错，想到这里，楚明华心中有了主意。 “不如我们做胭脂？”当然，不只是胭脂，还有唇膏，口红这些能被替代的，以及不能被替代的例如抗衰，祛痘，保湿舒缓的护肤品！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听到楚明华的话，杨柳思索了半响，说出话却并不是很看好。 “我在家时，以前看到别家姐姐做过，不过自己没有老方，做出来没有外面的色彩好。” 楚明华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自然和其他的不一样。” 另外，楚明华觉得自己做得东西也不全是化学范畴，还有一部分医学范畴，她的东西带有特殊功能，应该算是药妆。 “我先回去试试看吧，做到了成品再给你看是否可行。”想到了收入来源，楚明华心情愉悦了起来。 第70章：齐氏医馆 从杨柳那儿出来，楚明华没有乘轿子回府，而是让南星推着她走走，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行情。 京城最出名的脂粉铺子有两家，一家叫香芳斋，另一家是点妆阁。 香芳斋是百年老字号，不仅在京城，在东旭国各府地都有分店，举国闻名，在名门女眷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而点妆阁则是近些年名声大噪的新兴铺子，他的出名与云夕月有关，因为京城第一美人云夕月就是这家店的常客，所以它也跟着一炮而红。 楚明华严重怀疑云夕月有点妆阁的股份，否则怎会如此尽力的给它做宣传！ 介于对云夕月的不喜，楚明华决定先去香芳斋看看。 南星将她推着，香芳斋门口，楚明华抬头看去，见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明明是卖的女儿家的东西，但那字飘逸潇洒，磅礴大气，明显不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楚明华视线扫了扫，见香芳斋的隔壁是一家首饰店，另一边紧挨着一家医馆。 “小姐，奴婢送您进去。” 南星手中动了动，将轮椅抬起来了一些。 “等等！”楚明华招了招手。 “你看，那里是在做什么？” 医馆外重重叠叠围着一圈人，街上声音嘈杂，楚明华听不清那一堆人的话，只听到其中有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顺着楚明华的手指看去，南星皱了皱眉头，看清是齐氏医馆，她收回了视线。 “无非是闹事的，小姐不用管。”怕楚明华不明白，南星又道：“齐氏医馆是老字号了，在京城有些名气，只是听说齐大夫年前去了，如今医馆交给他儿子打理，少不了出点事。” “我们过去看看。”楚明华皱了皱眉，沉声吩咐道。 等到了医馆门口，南星带着楚明华挤了进去，这才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地上，他胸前一大片血渍，面色苍白，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一副随时就要死了的样子。 “二弟，二弟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扔下弟妹她们孤儿寡母咋办呐！” 男人身旁，一个中年妇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哭了几息，她又扯着嗓门儿喊道：“都是吃了你们齐氏医馆的药我二弟才落得这幅模样，喝完了药就吐血，这开的哪里是什么调养身子的药，简直是毒药！” “要命了，害死人了啊！” 那妇人伸手捶地，声声都是指责，随着她的指控，人群中也多了一些声讨齐氏医馆的声音。 楚明华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跟着她站位，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妇人要真担心他弟弟，哭得如此伤心，怎么不赶紧送他医治，还将他放到这地上等死做什么？ “我不管，你们将我二弟害死了，你们赔钱！我二弟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作孽哟……呜呜呜。都是你们齐氏医馆害的，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就不走了，就要让大家看清楚你齐氏医馆都是庸医！” 果然，听到她下一句话，楚明华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果然是来要钱的，至于她二弟是真的不行了还是假的不行，还需要再看。 那一身触目惊心的血，看起来吐出的量可不少。 随妇人的哭闹，周围的人越来多，声讨的声音也随之增大，齐氏医馆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张氏，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声音响起，楚明华抬眼看去，是一个涨红了脸的小胖子。 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出头，满脸通红，压着怒气瞪着门口的人，又伸手指着张氏道：“她是街上的老泼皮了，街头巷尾占了不少便宜，你们还相信她做什么？她二弟我开的也是温补的药，就是孩童和老人都吃得，他怎么可能吃吐血？” “我难道会用我二弟的命来讹你吗！” 听到他的话，妇人立即反驳回去，又粗着脖子喊道：“再说了，大伙儿都看着呢，我二弟眼见出不了气了，看着都没救了，这一身血难道也是假的吗？你们齐氏医馆没有医德，欺负我一个四十岁的老婆子，天可怜见啊……” 说话，她又是扑到男人身上嚎啕大哭。 围着看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那小大夫又急又气，张了张嘴，指着地上的人，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这一幕，楚明华摇了摇头，紧接着就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嘛，加强医患沟通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医生的必修课，像这种半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她看着都觉得小胖子快气爆炸了，偏偏他却还直愣愣站在原地。 就在楚明华打算出手的时候，小胖子忽然走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紧抿着唇蹲了下来，给男子把脉。 妇人的哭闹也停了下来，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响，就小胖子面色越来越沉，脸上的气怒逐渐转为凝重，他眉头紧缩，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又换了一只把脉。 “怎么会……” “哼，齐大夫现在知道了我没说谎了吧，我二弟只吃你的药，街坊邻里可都知道，前些天我二弟还是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今日就下不了床了。” 小胖子面色变了又变，他紧咬住唇，腮帮子被用力咬得鼓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那妇人继续道：“别的大夫可给我二弟把过脉了，说是连脉搏都摸不着，正常人怎么连脉都摸不着，那都是快死的人才是了，我跟你说，今天你必须对我二弟负责！家中老小可都是靠着我二弟生活，你赔钱！” 小胖子双手握拳，紧了紧，复又松开。 “怎么可能呢……” 他眸底有些迷茫。 他指着良心发誓他的药没问题，可是这张家小子确实是没救了，他是接诊过这个病人，前些日子他来时虽然体弱，但不至于这个样子，那些药就是强健身体的。 “唉！” 楚明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让让，谁说没救了？” 听了半天，这小子没有其他什么病，张氏的意思就是他大吐血，瞧着也失去了意识，若是真的出血性休克，有她在，输血还难么？ 第71章: 他是假的 楚明华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瞧见她坐着轮椅，众人更多的怀疑神色。 张氏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扫了楚明华一眼，看到楚明华的穿戴配饰，心中暗自思付是她惹不起的来头，她又垂下眸子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眸色微深。 “小姐，人命关天啊。”张氏抬起头重新露出悲态，伸手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眼泪的眼角，又道：“您是哪家小姐？还请您发发善心，为我老婆子做主啊。” “知道人命关天你还不让开。”南星推着楚明华走上前，冷声道。 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摄，张氏心中一跳，瞬间忘了动作，楚明华被南星搀扶着，正好蹲坐在男人身边，张氏再想阻拦时已经晚了。 “你说他吐了很多血就这样了？”楚明华一边检查一边问道。 “是。” “什么时候吐的？”她又问。 “昨……昨日夜里吧。” 楚明华动作一顿，她揪起男人下颌的衣襟，转过头对着张氏道：“昨日夜里？这血还是新鲜的呢？” 被她一问，张氏眸底微乱，她咳嗽了两声，才又回答道：“来之前又吐了一次血，嗯，就是那时候沾到衣襟上的。” 行吧。 楚明华又抓住他的手摸了摸脉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果然张氏所说的，摸不着脉。 脉压微弱，面色苍白，四肢冰冷，确实是失血性休克的症状。 楚明华又掰开男人的眼皮，定睛一看，唇角勾了勾，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张氏。”楚明华淡淡出声，同时接过南星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着手。 “你们要装也得装像一些，想来讹人还不走心，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听见楚明华的话，张氏眉头一横，扯开嗓子大叫道：“你在瞎说些什么？说我讹人，难道大伙儿的眼睛都是瞎的么？你可不能仗着势大就冤枉我老婆子。” 张氏一边哭一边用手锤着心口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齐氏医馆给了你钱财？你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是啊，小姐你说话也要有根据，不能乱说。” “你看这小姐年轻娇贵样，怎么可能会医术嘛，这不糊弄人么。” 人群中冒出嘈嘈切切的私语声，楚明华抬头扫过那些人，众人对上她平静却不失压力的目光，忽然就住了嘴。 “小姐，谢谢您帮我解围。”齐氏小胖子大夫也看不过去了，愤愤不平的站在楚明华身边扫视着众人，转过身面对楚明华时又怒气顿收，露出一丝歉意。 “我确实能保证我的药绝对不会伤身，只是他如今的模样……” “他是假的。”楚明华出声打断了小大夫的话，“他根本没有吐血，他原来身体就不好，脉象微弱是不是？” 齐氏小大夫点了点头。 楚明华又接着道：“那他应该是服用了一些抑制心跳的药，使原本的血压更低，脉象难以摸到，而且你看他瞳孔，若是失血性休克已经达到昏迷状态，瞳孔应该是散大的，那是真正的濒死，而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瞳孔散大，这是装不出来的！ 听见楚明华的话，他顿时大惊，眸子陡然瞪大。 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想翻开男人的眼皮，却忽然被一直手挡在面前。 “你不许动我二弟，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张氏横眉怒眼，指着楚明华骂道：“我起先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以为是那家贵人小姐，谁知竟然和齐氏医馆蛇鼠一窝，早就串通好了，什么散大不散大的，都是胡扯。” “大胆！”南星眸底冰凉，冷喝出声。 楚明华拦住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紧不慢的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何要阻拦齐大夫去检查？再说是不是胡扯不是你来说的，找得到九门提督府衙吧，不信我，那就报官啊。” 听到楚明华的话，张氏面色微白，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都说九门提督府衙是站着进去抬着出来，他们可不比顺天府的文官，里面都是大粗爷们儿，凭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婆子进去了有命活？她只想要钱而已。 “我不去，我不去你。”张氏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你们有钱，肯定买通了官老爷。” 楚明华冷眼看着这一哭二闹的架势，也不理睬她，转而对着齐大夫说道：“他身上的血，根本不是人血。” 听到楚明华的话，张氏心了咯噔一跳，还未来得及反驳，又听到楚明华的声音继续道：“我刚刚在他身上捡到的，你看这根鸡毛，分明就是鸡血。” 楚明华手指捏着，将手举了起来。 “你骗人！” 张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瞪着楚明华，“明明就是狗……” 说到这里，她的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戛然而止。 楚明华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转过头看着她：“明明什么？明明就是狗血，我却说是鸡血，对不对？” 张氏说不出话了，满脸憋得通红。 楚明华面上笑意又敛了下去，冷哼一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敲诈勒索，按照东旭国律法可杖刑五十。” “齐大夫，你看要不要将她送官？” 小胖子愣了愣，显然对陡然转变的局面还未回过神来。 又听到楚明华提醒他，他才抬眼扫视了一圈，那些说过他坏话的人皆避开了眼神，他心中的怒气忽然就消散了些，他垂眸看着地上的男人，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罢了，也是我医术不精，才会被人讹上，竟然第一时间都没有看出问题何在。” 他转头对着张氏道：“你将他带回去吧，他本身就体子就不好，今后不要再吃抑制心脏的药了，当心玩脱了收不住。” 远处阁楼上，窗户半开，露出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只是那张脸上的阴冷神色彻底破坏了出尘气质。 云夕月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目光直直盯着楼下的楚明华，半响才移开目光。 “这东西就是楚明华用来让人昏迷的暗器？” 她手中动了动，对准了楚明华，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支麻枪！ 第72章：狸猫戏蝶月华裙 楚明华回到府中，李氏破天荒的给她送了一套新衣裙来，她还没摸着头脑，太夫人那里也从来一只金簪，只是款式过于浮夸老旧，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戴。 正在楚明华疑惑时，秋菊捎来了一句话：“明日是五月初五，皇后娘娘生辰夫人特意给你做了新衣裳，好随她一同入宫穿。” 楚明华视线落到托盘里新衣上，那是一件双面绣半袖绯色绉纱交领，下身是深葡萄红印花绣八吉祥百褶裙，料子是今年京城时兴的料子，做工也颇为精密，红艳似火，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漂亮。 秋菊理所当然的看见了楚明华压力划过的惊讶与欣赏，她瞥了一眼楚明华素雅的装扮，不动神色的嗤笑一声，抬起头来又换上和善的神色，轻声道：“夫人对二小姐可真体贴，这一身衣服是羽织阁新出的款式，全下来价格不下百两，连大小姐求了夫人，夫人都没给。” 说完，她紧盯着楚明华的表情，意料中的欢呼雀跃或洋洋得意并没有发生，她看见楚明华只是略微勾了勾唇，眉目平静回望着她，翻动着衣服的手也停了下来。 “确实好看。”楚明华点了点头。 能不好看吗，那一套绯红衣裙似火夺目，再加上她肤白，穿上身，不敢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但至少站在人群中她绝对是最抓人眼球的一个，红艳艳的，既张扬又喜庆。 只是皇后寿辰之日她穿一身红衣张扬，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主角！ 抢皇后风头，她是活腻了找死吗？ 楚明华心中暗自唾弃李氏的卑劣手段，面上却依旧和善的道：“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大姐姐喜欢，我就让给她，你拿走吧。” 楚明华话落，秋菊面色几不可见的微变，没想到楚明华竟然会如此答她。 “二小姐说的是哪的话，夫人心疼您才特意为您定制了这套衣服，您不要就是辜负了她的心意，再者一切尺寸都是按照您的尺寸做的，大小姐穿也不合身。” 茯苓将托盘和衣服递过去，秋菊未动，并不伸手接。 楚明华眉眼温和，面色平静，也看不出想什么。 “二小姐，明日可是进宫。”秋菊扫了扫一眼楚明华的衣柜，又道：“您那些衣服平日了穿简单得体，可是入宫却有些失礼了。” 听她说这话，南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看来她还知道李氏掌家对她们春华居有多苛刻。 “你确定不拿回去？”楚明华问。 秋菊摇了摇头，暗付要这点事都办不好，夫人那里可不好交代。 “茯苓，收下吧。”楚明华淡淡道。 “小姐……” 茯苓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在触及楚明华淡定从容的眸子时，忽然顿住。 楚明华让人收下东西，也不和秋菊再客套，她斜斜的躺在贵妃椅上，显得慵懒而淡漠，秋菊被她忽视也不恼，如来时一般，挺直了脊背转身走了出去。 “瞧这矜贵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姐。” 茯苓对着她的背影白了一眼，关上了房门，又道： “小姐，你明日真打算穿这个进宫？” 楚明华摇了摇头。 “那您还收下做什么？” 楚明华挑眉，“她吵得很。” 对于这些后院女人闲的无事勾心斗角，楚明华表示很厌烦，她只想搞事业不想困于方寸之争。 伸了伸懒腰，楚明华站了起来，走到书案旁拿起笔开始低头写东西。 南星扫了一眼，见杏仁油，蜂蜡等字，以为楚明华馋小食了，“小姐想吃糕点了吗？奴婢出去买。” 楚明华摇摇头，将写完的纸拿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痕，交给她道：“这些是制作唇膏的材料，你帮我准备一下。” 这些是在这个时代能够轻易找到的，至于其他的原料，她刚刚看了，系统里的实验室材料就有。 南星将纸张收好后，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楚明华往窗外看去，意外见到熟悉的身影，茯苓和南星也是微惊，连忙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楚明华出声问道。 邵阳几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而后看向楚明华。 楚明华觉得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敬意，又听到邵阳说： “来给二小姐送东西，别人孝敬王爷的这匹布料，王爷用不着，连伯说放府里也可惜，禀过王爷后便送去羽织阁做了这条月华裙。” 听到又是来送衣服的，楚明华有些惊讶。 南星和茯苓将衣裙展开，那是一件兰色藏针绣群机祝寿图缂丝上袄，下身是月牙白绣狸奴扑蝶月华裙，衣裳伸展开，室内瞬间熠熠生辉，这衣裳低调中又不使奢华，极其贴合楚明华周身气质，与李氏送来的先比，简直是云泥之隔。 最让楚明华眼前一亮的就是裙摆上的刺绣，那狸猫憨态可掬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衣裙里扑出来。 她提起裙摆，握在手里细细抚摸，惊喜道：“连伯怎么知道我喜爱狸猫。” 邵阳心虚的垂下眼睫，眸光闪了闪，楚明华注意力都在刺绣身上，并未发现邵阳的神色，倒是南星和茯苓对视一眼，有些意味声长。 “小姐，这衣服真好看，明日就穿它吧。” 听到南星的话，楚明华抬起头，有些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裙摆，缓缓道：“无功不受禄，心意我领了，邵阳你拿回去吧。” 楚明华话落，邵阳连忙摆了摆手：“我就是来给二小姐送衣服的，岂有又拿回去之礼。” 想了想，邵阳又道：“再说了，经过二小姐的妙手回春，连伯的腿脚如今也好了，他十分感谢您，还交代请你有空就去定王府做客。” 这句话是真的，确实是他出门是连伯吩咐的。 瞧着他坚决不拿回去的表情，再加上她确实喜欢，楚明华终于点了点头。 邵阳这才将露出笑容，匆匆来又匆匆走，回到定王府，他敲响了书房的门，低声道: “回王爷，二小姐收下了。”说完，邵阳又补充了一句：“二小姐很高兴。” 门内的厉封羽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他放下笔，咔吱一声打开房门，面色平静。 “本王问你她心情了么？我又不是为了讨她开心，无非扔了可惜，她又适合而已。”厉封羽无所谓道。 “是。”邵阳连忙点了点头。 这话骗楚二小姐还差不多，他还能不知道？羽织阁都是吴会的，一听说李氏给二小姐定做了衣裳后，就吩咐掌柜重新做一件狸奴戏蝶的是谁？ 第73章：入宫 翌日，李氏带着楚明媚，施施然跨出永乐侯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候。 楚明媚往周围扫了一眼，没有看见楚明华，不禁蹙了蹙眉。 “什么时候了，楚明华怎么还没到。”李氏沉声开口，声音夹杂着不满。 “夫人。”温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李氏回头，略微惊艳了一瞬。 只见楚莹缓步走来，她一身简约朴素的水蓝色百合裙，裙子不打眼，但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白玉的杏仁小脸，眉下是莹然有光的丹凤眼，乌亮的青丝，细细看去这人便是袅娜娉婷。 楚明媚定定看着她，眸色变了又变，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李氏不动神色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对着楚莹点了点头，淡声道：“你先去马车吧，明华还没出来。” 楚莹垂下眸子，顺从的点了点头，独自登上马车。 等到见不着她人影，楚明媚才收回视线，她伸手扯着李氏的袖口摇了摇，“母亲怎么把她也带上了，这下好了，风头都被她抢了去。” 她嘟起嘴唇，一边撒娇一边微恼的道。 听见她的话，李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房中没有几个姑娘，楚莹长得那么狐媚，你父亲要用她来巩固地位。” 她当初把楚桓看得严，生怕房中的妾室剩下庶子争宠，几乎都给她们安排了避子汤，如今需要打发姑娘来联姻竟无人可选。 她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要挑个好人家的，楚明华也早早的定了亲，若不是没有人，她也不会将楚莹接了过来。 “可是带着她出去，谁还能看得见我？”楚明媚恨恨的说道。 李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以你的地位的和容貌还去和楚莹比什么？她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只能嫁入高门成为妾室，你可是要当当家主母的人！” 听了李氏的话，楚明华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心中的郁结才少了些。 两人说话间，楚明华缓步走了出来，她一出现，周围的奴仆都呆了呆，眸中露出惊艳的神色。 只见她一身月华裙，行走之间犹如月光波动流转，熠熠生辉，她肌肤胜雪，双眸湛湛有神，如月射寒江，柔美中多了一丝英气，那裙摆上的狸奴栩栩如生，更添一分灵动娇艳，几种气势明明互相对立，却又在她的身上奇迹般的融合并存，没有一丝突兀感。 直到楚明华走到李氏身边，她才猛然回神。 “你怎么没有穿我给你准备的衣裙？”李氏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低沉的问道。 她能够接受楚莹容貌出色，但不代表也能接受楚明华超过她自己的女儿。 楚明媚今日特意换了一条月白衣裙，本想着于楚明华形成鲜明的对比，楚明华那一身张扬会得罪皇后不说，还更显得她的温柔婉约，清贵秀雅，然楚明华竟没按计划出牌，正好同她完美撞上。而且不论是从做工还是料子上来看，她都远远不及。 楚明媚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盯着楚明华。 “我穿什么还需要给二婶报备么？” 楚明华回望过去，面上带着浅笑，眸底却是一片冷然。 李氏被她一哽，紧拧的眉头跳了跳。 “我母亲好心好意给你准备，你这是什么态度？”楚明媚忍不住了，怒气腾腾开口。 楚明华淡淡看了她一眼，对楚明媚挑眉道：“我这裙子好看么？” 说话间，楚明华伸手扯起裙摆扬了扬，成功看见楚明媚面色变得铁青，她红唇勾了勾，不再理睬那母女，朝着后面的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楚明华意外的看见楚莹也才车中，忽然一笑。 “李氏还真是费尽心机，以为一切她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楚莹瞥了一眼车外李氏和楚明媚满脸便秘的表情，也扯起唇角低低笑了起来。 “她以为把我俩安排在一起，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她抬眼看着楚明华，笑吟吟的道。 只是李氏不知道，她们俩早已冰释前嫌，楚明华也不是昔日的楚明华了。 马车晃晃悠悠抵达宫门，楚明华掀开门帘弯腰出去，远远望去，气势恢弘的午门映入眼帘，高十多米的城墙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朱墙黄瓦，琉璃瓦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楚明华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 “明华！” 惊喜的声音响起，楚明华顺着声音看去，见诸笑然和张月清相携走来。 “笑然，张姐姐。”多日未见，楚明华高兴的印了上去。 张月清圆脸红扑扑的，梳着妇人的发髻，长发盘起，穿着打扮也与往日不同，明艳艳的，俨然是新妇装扮。 楚明华笑道：“张姐姐大婚之日我无法过来，还请姐姐原谅。” “说这些做什么，你没事就好，我们知道你失踪之时才是急死了，笑然本要都出城找你，后来知道你在定国寺才作罢。” 张月清握住楚明华的手，压低声音道。 楚明华心中一暖，看着两人，眸底柔和如水。 “快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本想来找你，又听说你走不得路，需要时间养伤，我都不敢来。”诸笑然拉这楚明华的手，将她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 “可不是么。”楚明华走了几步，又笑道：“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看，基本看不出什么来。” 回京一个月了，她的腿养了快两个月，除了不能用力以外，丢掉了轮椅走路几乎正常。 就在楚明华后退着走了几步，却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她转身一看，愣了几秒，几乎被那黄灿灿的蟒袍晃花了眼，她立即后退，动作太突然，受伤的脚一别，整个人失去重心往旁边倒去。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楚明华的腰，等到楚明华站稳，那手收了回去。 “谢谢。” 楚明华抬眼，只见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竟然是厉云逸。 他看也不看楚明华一眼，仿佛楚明华是个隐形人一般，提脚从她的身边走过，没有人发现他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 厉云逸挠了挠手心，试图甩掉那股突然升起的烦躁。 “明华妹妹，见我躲什么躲？” 第74章：楚明华，上车 金黄的蟒袍往这边移了过来，楚明华被晃得眯了眯眼，她垂下眼睫，对着男人落落大方行了一礼。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多日不见，明华妹妹倒是知礼数了很多，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太子朗声笑道，语气透露出与楚明华的熟稔。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腹诽，太子厉云宸，自先太子死后被立为太子后，整日穿着代表他尊荣与身份的蟒袍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子，但偏偏他资质平庸，自被立后未有建树。 原主和太子也并不熟，但每每当着厉云逸的面，太子都对原主夸赞有加，楚明华严重怀疑太子是为了恶心厉云逸！ 楚明华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深思。 她站了起来，没有搭话，太子也不恼，笑看着她。 厉云逸站在太子左侧，右侧是四皇子，德妃之子厉云启，外祖父为当今丞相，他比厉云逸还小两岁，还未出宫立府，唇红齿白，眉目英俊又不失少年风气。 别的不说，皇帝的这些儿子，长相方面没有差的，但即便在这般美男如云的包围中，厉封羽的俊美依旧一骑绝尘。 比如现在，隔着重重人海，她一眼就看见厉封羽。 邵阳驾着玄色沉香木马车从远处赶来，风吹起车帘的一角，楚明华看见厉封羽双手放在膝上，沉静优雅端坐在内，他依旧穿着雪白色云锦长袍，墨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耳边两缕长发随意飘落在颈前。 距离上一次见面，约莫快两个月了。 楚明华发现他没有带那条护眼的云锦，这才忽然想起在定国寺时，连伯说他的眼睛已经不怕光了，他摘掉了云锦，五官深刻的秾颜完完全全显露出来，更显得雪玉生辉。 马车临近宫门，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辆马车上，早在多年前，定王就得到特许可驾马入宫，而其他，一律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修长的手指将车帘掀起，冷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楚明华，上车。”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如一道惊雷落下，炸懵了所有人。 楚明华那个废物什么时候和堂堂定王搭上线了？ 另一边，云夕月刚刚由侍女扶着下车，听到厉封羽的话，面色瞬间苍白，猛地回头看向他，一双美丽的眸子锋利如刀。 “我？”楚明华也懵了，她有些呆呆的指了指自己。 满打满算她和定王也只有三四面之缘，虽然她曾替厉封羽治病，但也是感恩厉封羽曾在她穿越之初替她解围，他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吧？ 在宫门口相邀共乘一骑，楚明华已经感受到了无数火辣辣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厉封羽确定不是在害她？ 周围的气息压低，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楚明华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了旁边冒着冷气的人——她明面上的未婚夫，厉云逸！ 他紧紧的盯着厉封羽，挑花眼眯起，半响，似乎笑了笑，阳光下神色淡如薄雾。 “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已向陛下禀明，今后由楚明华为本王医治双眼。”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意味，侧过头微微偏向厉云逸，视线并未聚焦，“本王邀她上车讨论病情，你要拦着？” 听到他的话，众人才发现他摘下了云锦。 厉云逸面色也变了几分，转过头看着楚明华的视线有明显的审视，楚明华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完全不知道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学医术！ 两人说话间，楚明华腰间有些痒，她回过头，就见诸笑然一脸兴奋激动的看着她，同时伸手戳着她的腰。 “愣着做什么，去啊！”她靠近楚明华耳边，压低声音道。 见诸笑然一副恨不得以身替之的模样，楚明华狠狠白了她一眼。 余光扫到云夕月，楚明华有些惊讶，她一向温柔娴静的面具支离破碎，眸色阴狠的望着自己，便是在从前，她也从未如此端不住，若不是所有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单单是云夕月此时的表现都能惊掉众人眼球。 “楚明华，还要本王请你不成。”厉封羽再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意味。 楚明华看向厉云逸，他此时面色平静，也看不出想些什么。 罢了！ 若是以往，她绝对不会选择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但这次却被厉封羽推了上去，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她几步走到马车边，伸手抓住车辕，利索的翻身上车，进入马车中，车帘放下来，帘外的喧嚣停止了，似乎隔绝了一个世界。 “治病不能让我去你府中吗？宫门口还这么高调，我差点没让人的目光射成刺猬。”楚明华的语气有些恼。 说话间，她凑身上去要看厉封羽的眼睛，却被他偏过了头，躲开了手。 “你的腿好了？”他淡淡问道。 楚明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治病只是借口，厉封羽这是在担心的她的腿脚？ “我没有问题了啊，走得慢点也不痛。”楚明华心中微暖，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听见她的话，厉封羽挑了挑眉，“没有问题还需要厉云逸扶着你的腰才能站稳？” 楚明华身子瞬间微僵，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做直身子，惊喜的看着厉封羽。 “你眼睛看得见了？” 楚明华紧盯厉封羽的双眼，一脸喜色。 在她的视线中，厉封羽摇了摇头，那双凤眸好看却并无光亮，他薄唇动了动，声音平静道：“看不见，是邵阳告诉本王的。” 楚明华顿时就泄了气。 半响，她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厉封羽时，握了握拳头，坚定道：“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将你医好。” 等到她的系统进度完成得更多，解锁更多的手术设备后，就能做更复杂的眼科手术了。 厉封羽点了点头，张口说出的下一句话让楚明华吓得蹦了起来。 “今日宫宴，皇帝将会为你和厉云逸定下婚期，圣旨已经拟好了。” 第75章：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说什么？” 楚明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厉封羽。 “这么激动做什么，坐下。”厉封羽也不看楚明华，拿起桌面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楚明华心中焦急，但见厉封羽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心跟着定了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捏着拳头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赐婚？”楚明华问。 厉封羽放下茶杯，漆黑的瞳孔望过来，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了她，半响，楚明华才听见他的声音。 “皇兄的身子不太好了！” 楚明华心中一沉。 厉封羽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继续道：“他想赶在身体虚弱之前将你们的事办完。” 楚明华心沉入谷底。 “我不会嫁给他。”楚明华声音很轻，听起来却偏偏含有一丝坚决。 “嗯。”厉封羽点了点头，“本王既然答应了保你三年自由，自然会说到做到。” 楚明华唇瓣紧紧抿着，沉默不语。圣旨已经下了，厉封羽要怎么样挽回局面？ 仿佛感觉到她的压抑，厉封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你放心。” 他和缓的声音微沉，“三年了，西疆又开始有小动作了。”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放在袖中的手一缩，瞪大眼睛看着厉封羽，她知道厉封羽是什么意思，三年前那场惨胜，改变了包括她在内的许多人的命运，也是他从军以来遇到的最大挫折。 又要打仗了吗？ 想到此处，楚明华脑海一闪，忽然抓住了什么，“你控制了消息？朝中现在并不知道西疆的动向是吗？” 等到皇帝知道了军情，一定不会有心情再给她赐婚，但是……楚明华狐疑的扫了一眼厉封羽，他是能为了她延误军情的人吗？ 仿佛知道楚明华所想，厉封羽指节曲起，敲了敲桌面，淡声道：“如今他们只是搞些小动作，并不敢真的两军对峙，不过厉云逸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被派去戍守几年西疆也不无可能。” 听到暂时不会打仗，楚明华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他后面半截话，她对厉封羽顿时刮目相看。 看不出来，他竟然在这里算计厉云逸！ “王爷，保和殿到了。”邵阳声音响起的同时，马车停了下来。 楚明华先一步掀开车帘，见宫人已经备好了轮椅，厉封羽眼睛不便，故在外基本都是以轮椅代步。 楚明华自然的扶着厉封羽下车，刚扶着他落座，就听到旁边响起尖细的声音： “陛下吩咐，殿下不用去乾清宫了，在保和殿直接落座就行，陛下如今在乔贵妃处，过一会儿一同过来。” 楚明华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他面白无须，身穿大内总管的衣服，想来应该是皇帝身边的陆公公。 厉封羽点了点头。 陆公公视线又落到楚明华身上，上下打量了她半响，笑眯眯的道：“这位就是楚家二小姐吧？多年不见，小姐出落得越发美貌端庄了。” 他手中的拂尘动了动，又道：“这京城的小辈里，陛下对楚二小姐的宠爱可谓是头一份，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承陆陛下厚爱，明华受之有愧。”楚明华对他行了半礼，面上挂着毫无破绽的喜色，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楚明华似乎听到厉封羽轻笑了一声，但她并不在意。 她想到陆公公说的话，所有人，包括曾经原主在内，都以为她深受皇恩福泽，独得陛下看重，可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她对皇家的虚伪看得清清楚楚，若真的看重她，又怎会明知凶手是陶婉的份上，还装聋作哑？ 她也好，陶婉也好，不过是被捧得高而已。 陆公公见她一副温顺的模样，笑了笑，转头和厉封羽打了一个招呼缓步离开了。 几人在保和殿耽误的档口，张月清和诸笑然也终于走了上来，楚明华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未看见太子和厉云逸，反倒是四皇子厉云启见了他们，乖巧的上来喊了一声皇叔。 厉封羽点了点头，由邵阳推着进入保和殿，四皇子紧随其后，楚明华在门口等着张月清。 以她们的身份，基本都被安排在宴席的后方，前面是各大夫人，后面才是各府小姐，此次并没有按照家族安排位置，听保和殿的嬷嬷说，是为了增加各府小辈们的感情。 “明华！” 楚明华和诸笑然挽着手走进保和殿，措不及防听到一声呼喊，她转过头，见魏子枫大步朝向她走来。 魏子枫穿着天青色长袍，面有憔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走得近了，楚明华才发现他脸上还有青色的胡茬。 她心中微讶，心中的话还未问出口，就被魏子枫抓起来前前后后翻转看了个遍。 “你做什么！”楚明华发觉数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语气微恼，“啪”的一声拍掉了魏子枫的手。 见她生龙活虎的模样，魏子枫才松了一口气，眸底的忧色散去了几分。 “力气还不小，那我就放心了。”他揉了揉被楚明华拍红的手背，又道：“你出事之日我在西骑营，得到消息都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后来本想去定国寺看看你，可是军营里出了一些事情，很是复杂……” 见楚明华不说话，魏子枫顿时有些忐忑，轻声道：“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了吗？没有回信，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楚明华看着魏子枫。 “你这小孩整天东想西想些什么东西，我都生病了哪有精力给你写信，好好在军营里干，不要分心。” 楚明华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想着她那时恐怕还在临城，哪有收到他的信？不过回来后连伯也没提过。 “你真没生气？”魏子枫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楚明华摇了摇头。 见状，他长松了一口气。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伴随着尖锐高昂的声音响起，两道明黄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满屋里的人，除了厉封羽，全都跪伏在地。 第76章：让朕看看楚家丫头 “平身。” 端肃沉稳的声音响起，楚明华心中微动，正想抬头，却被一旁的诸笑然抓住了衣袖。 楚明华回过头，却见诸笑然对她眨了眨眼睛，轻微的摇了摇头。 “谢陛下。” 声音齐齐响起，楚明华跟着俯卧在地，只觉得背都要僵了，才被笑然拉着站了起来。 “你刚才做什么，大家都垂着头呢。”诸笑然在楚明华耳边压低声音道。 “我忘了。”楚明华尴尬的笑了笑。 她芯子是一个现代人，很难时刻保持对于皇室的敬畏和卑顺，便是像这样面圣是不低头，也是不许的。 等到皇帝落座，楚明华匆匆扫了一眼，发现皇后身穿一声明黄宫装，坐在皇帝右侧，乔贵妃与之相对坐在皇帝左侧，距离帝后二人的高度只堪堪半个位子。 楚明华又看了一眼下首的厉封羽，他的对面是太子，太子下首紧接着厉云逸以及四皇子。 太子的生母是乔贵妃，母凭子贵，再加上她颇得盛宠，在宫中风头无二，面容也保养得看不出年龄。反观皇后，除了那一身明黄宫装亮眼以外，她的面上是脂粉难掩的疲色，面上虽然带笑，但眸底却划过一丝漠然。 “今日皇后千秋，朕敬皇后一杯。”皇上大笑了两声，陆公公立马给他添上酒。 从楚明华的角度看去，只觉得皇帝看起来像一个和蔼枯瘦的中老年人，他笑起来，并不十分威严。 “臣妾谢陛下。”皇后转过头来，对着皇帝笑了笑，一手举起酒杯，一手掩面，仰头喝了下去。 “酒凉伤身，陛下还是少用些。”她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红唇，轻声道。 听见她的话，底下的乔贵妃呵呵一笑，“皇上今日高兴，姐姐可不能再东管西管了。” 她深邃明亮的眼神聚集在凤座上，嘴角映出温柔的笑容来，目光扫过皇后的脸，她指尖微动，涂了殷红的丹蔻的手指捏起小巧的酒杯，笑着道：“妹妹也敬姐姐一杯，祝姐姐圣体康泰，青春永驻。”说道这里，她顿了顿，似是叹了一声，感慨道： “时间一晃，又是多少年了，咱们这些潜邸的人每日处一块倒没觉得什么，如今宫里多了这些花骨朵儿似得小姑娘，瞧着我们是老了。” 她说话时，楚明华视线扫过她的脸。 乔贵妃脸上画着优雅明艳的妆容，额心贴着一块花钿，面色红润有光泽，眉眼明亮娇俏，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有了个二十岁的儿子，楚明华觉得她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七八。 瞧着这话，说她们老，分明是在说皇后和其他妃嫔老。 果然，乔贵妃话落，下首的德妃面上立即就不好看了，皇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那双眼底没有半分斑斓。 乔贵妃敬完酒，接下来又是一番后宫妃嫔的恭维和各府送礼，各个都换着法的为了讨帝后开心，楚明华余光扫过，只觉得宫宴甚是无趣，面前菜也都是好看不好吃，她刚刚尝了一块，几乎都没什么味儿。 她瞥了一眼厉封羽，见他面前摆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仿佛玛瑙一般，色泽极其诱人，厉封羽手中捏着一只玉色酒杯，没有碰葡萄。 楚明华有些垂涎。 古代的葡萄可没有现代那么优良的品种，厉封羽桌上的那份，是别地上贡的贡品。 她吞了吞唾沫，移开了视线，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果盘，夹起一颗绿色的葡萄，顿时酸得眼泪流了出来。 忽然，身后有人悄悄戳了戳她的后背，楚明华一惊，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宫女恭顺的站在她身后，俯身过来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定王殿下赏赐，还请小姐享用。” 说着，宫女从身后拿出了一盘果盘放到她的桌上，楚明华瞪大了眼睛，望厉封羽的方向看去，见他桌上果然空了一角。 厉封羽没有看她，就连他身后的邵阳都目不斜视，楚明华又收回了视线。 “替我谢过定王。” 她低声开口，宫女点了点头。 她又夹起葡萄，轻轻剥开皮咬了一口，滋味甘甜香气扑鼻，她顿时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户部尚书之女云夕月，献上亲手所写万寿图。” 声音响起，楚明华顿时抬起头，只见云夕月一身飘逸白裙，纤细的腰身以云带约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莲花移步走至殿中。 “臣女，恭祝皇后娘娘千秋万岁，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愿东旭疆土日月昌盛。” 云夕月一席话落，皇后的眸底终于多了一丝亮光，她打量着云夕月，唇角笑容真了几分。 “云尚书可生了一个好女儿，赏！”皇帝朗声大笑，大手一挥，赏赐就落了下去。 “确实是个不错的丫头。”皇后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云夕月又跪下谢恩，得到帝后的抬举，倒是不骄不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楚明华剥了一个葡萄，淡淡的看着云夕月。 平心而论，云夕月长得很好看，驾驶又好，表现出的性子又温柔端庄，她被选为京城第一美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当然，还有一句古话，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楚明华对此深以为然。 她收回视线，却冷不丁的对上了陶婉的双眼，陶婉缓缓勾起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楚明华顿时眯起了眼睛，面色微沉。 “只剩下楚二小姐没献礼了吧，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真让人期待呢。” 陶婉盯着楚明华，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永安侯府的礼已经献上了，各府小姐献礼并不强制，若是想讨得皇后开心，可以自行准备礼物，但也有很多人低调的来凑个人头，比如楚明华以及诸笑然。 所有的视线移到楚明华身上，楚明华陡然成为焦点，她剥好的葡萄忽然落到了地上。 这个该死的烦人精！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楚家的丫头啊，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出来让朕看看。” 第77章：八百里加急 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楚明华心里咯噔一跳。 诸笑然脸色也几不可见的沉了沉，她瞥了一眼楚明华还沾着果汁的手，悄悄递给她一张手帕。 楚明华从桌下接过，迅速擦了擦手。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和皇后娘娘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楚明华起身，缓步走至殿中，与云夕月并排一列，对皇帝和皇后叩首。 云夕月见状，对着她微微一笑，楚明华也勾了勾唇，面上滴水不漏。 “免礼，抬起头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和蔼得出奇。 楚明华心中微微吐槽，这个台词很危险啊，按照她看剧的经验，有了这句台词，这是要成为后妃的节奏。 好在，皇帝并没有给楚明华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楚明华抬起头，他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沉肃的神色忽然舒展开来，笑道：“楚靖他女儿倒是和他不太像，长得是漂亮，朕原还想着，若是闺女像了他那个莽夫，朕可得多个五大三粗的儿媳。” 来了！ 楚明华心中一凛，话题终于绕到了婚约上。 听到皇帝的话，在场的人也顿时精神了起来，虽然楚明华与安王早早订婚，大婚也是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偏偏楚明华这些年的名声与举止都不想一个正经大家闺秀能够做出来的事，事情看起来总有一些变数。 楚明华余光扫过前方的厉云逸，见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云夕月，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又向她看来，她赶紧移开了视线。 因为皇帝一番话，殿中顿时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后续。 就在此时，厉封羽将玉杯不轻不重的放到桌上，声音不大，但却引起了皇帝的注视。 他抬起眼皮，露出一对墨黑深邃的瞳孔。 “皇上，臣有事禀报。” “报！” 几乎是厉封羽话落的下一刻，门外闯进了一个小太监，他面露急色，都顾不得行礼，跪在地上大声道： “青州府急报，城中出现瘟疫，已爆发大规模感染。” 声音落下，所有人面色大变，皇帝猛地一拍桌腾的站了起来，厉封羽眉头也跟着狠狠一沉，凤眸中凌厉锋芒一闪而过。 四周众人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太监，保和殿中静的得几百人犹如无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现在上报？”皇帝震惊过后，第一时间内开口问道，面色冷沉，可以看出来他压抑的怒气。 “回皇上，先前零零碎碎只有几人，大夫并未诊断出来，直到昨晚才爆发，消息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如今送信那人被拦在宫外，由太医检查，不敢放进来。” 楚明华环顾四周，明显发现殿中有些人听到他的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皇帝听言，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沉吟了半响，视线从殿中各大臣面前扫过，对上他的视线，那些人眼观鼻，鼻观心，缩成鹌鹑一般一动不动，他眯了眯眼，最后看向了太子和厉云逸那边。 “云逸，这次由你带御医前往青州府，全权负责瘟疫一事，最快时间内将事态控制下来，你可做得到？”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期望。”厉云逸站了起来，除了听到消息一瞬间的惊讶后，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想些什么。 皇帝将他答应得利落，看向他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厉封羽，沉声问道：“你刚刚要禀报的是何事？” 厉封羽垂下眼睫，无人能看清他眸底的神色，只听见他清润的声音微沉，“据探子来报，西疆最近有些动作。” 接连两个重锤落地，众人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呼吸都不敢大声。 皇帝没说话，目色深沉的盯着厉封羽，半响，他开口： “可有人愿意前往西疆？” 话虽是对着殿中的武将说的，但他放在厉封羽身上的视线却久久未移开。 “臣愿意前往，定誓死守卫西疆，击退外敌。”魏子枫站了出来。 楚明华回头看向他，他高大的身影已经不输任何武将，褪去少年意气的脸上露出坚韧的表情，那是一种保家卫国的信念。 听见他的话，皇帝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向厉封羽，“定王觉得派魏小将军是否可行？” 厉封羽摇了摇头。 魏子枫面色微变，又听到他说道：“魏小将军只是回京代父述职，北方边疆离不开他，再者，西疆人狡猾，与北罗国不是一个路数，魏小将军去可能会吃亏。” “那你说，派何人合适？”皇帝眉心动了动，老眼深邃的看着厉封羽，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邵阳。 邵阳和楚靖，当初都一同跟着厉封羽在西疆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楚靖虽然封侯，但最后却没有走回来，而邵阳虽也有军衔，但不再朝廷任职，而是甘愿跟着厉封羽，成为他的侍卫。 “臣认为秦都尉合适。”厉封羽答得干脆。 皇帝眯了眯眼，“朕记得，秦都尉也是曾跟过你的人。” “正是因为跟过臣，所以我相信他的能力，并且他对西疆的情形更加了解，胜过朝中大多数人。” 这句话厉封羽说来，没有一个人能反驳，毕竟当初对西疆了如指掌的人，除了厉封羽及少部分人以外，其余人的命都留在那里，活着回来并且还在朝中的只剩下寥寥数人，诸指挥使和秦都尉就是其二。 “既然如此，秦都尉即可奉旨前往西疆，永安侯也一并协同前往。” “臣遵旨。” “臣遵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明华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品出来一点意思来。 原来皇帝已经开始防着厉封羽了…… 将西疆的事情安排完，皇帝又对厉封羽道：“云逸还年轻，怕是大乱之下难以掌控局面，你经历得比他多，你也同他一道去青州府吧。” 皇帝话落，邵阳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垂下眸子看向厉封羽。 “臣遵旨。”他抬眼，淡淡答道，仿佛不知道自己将去的是一个疫病四起的人间地狱。 “臣女自请去青州府，还望陛下恩准。” 楚明华重重的跪了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78章：自请去青州 四周的人刚回过神来，此时又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明华。 楚明华额头磕在地上，没有看到甄夫人，平乐侯夫人，张月清，诸笑然还有魏子枫等人腾的站了起来。 李氏和楚明媚没动，但也被楚明华惊得够呛，同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厉封羽的脸色刹那一黑。 厉云逸面无表情的脸色也微微变化，打量着楚明华的目光意味不明。 殿内霎时之间静得连风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目光聚成一线，看向楚明华的眸色各有不同。 楚明华是谁？那可是永安侯府嫡女，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琴棋书画样样废物，就连唯一做的事，日复一日的追着定王身后跑，也讨不得他的欢心，现在竟然要自清去青州府，是当废物活腻了找死吗？ 有些目光又从楚明华移到了厉云逸身上，也有人认为楚明华是情深意切，见不得厉云逸入险境，又阻拦不得，只得求同生共死。 楚明华低垂着头，丝毫不知道殿中众人的各色猜想，她心中有些忐忑，瘟疫之事可大可小，如今青州府的事能够闹到圣前，恐怕事情并不像他们通传的那么简单。 她想去青州府！ 皇帝震惊过后，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楚明华身上，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她来。 “你为何想去？瘟疫可不是儿戏，城中还不知变数，不是你一个小女子可以玩耍的地方。”他没有生气，只是以寻常长辈的问话的语气开口。 没有叱责，没有喝退，只是平常的问话，更让众人看到了皇帝对楚明华的宠爱。 听到皇帝的话，楚明华抬起头，声音恭敬而沉稳，面色一丝不苟的答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因为不是儿戏，我才必须要去，如今瘟疫四起，人人自危，青州府急需大夫，明华医术不敢与各位御医相比，但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希望。” 见皇帝和皇后都一脸不赞同不信任模样，楚明华紧接着又道：“臣女会医术，平乐侯夫人，燕世子以及两位王爷都能作证，臣女的话也绝对不是玩笑，如今青州府有难，我身为医者义不容辞。” 当然，话说得再好听，楚明华心中最担心还是大规模的爆发，御医医术是厉害，但到底都是皇室看病，没有应对传染病的经验，到时候不光是青州府，就怕临近的几个州都被殃及，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楚明华话落，满座雅雀无声。 皇帝眸色微动，震惊过后，深深的看了厉云逸一眼，一时间并未说话。 皇后由嬷嬷扶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明华，凤眸深处流露出一丝赞赏，但并未开口。 “胡闹，你一个女子掺和什么，青州府岂是你能去的地方。”厉云逸走上前来，冷声开口。 楚明华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安王殿下，我一个女子可以做到的事情可比你多多了，你是第一次看见我的本事吗？” 听见楚明华的话，厉云逸顿时哑口无言，脑海里闪过楚明华数次救人的模样，沉静镇定得仿佛是他不认识的人，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一个字来。 “皇上，让她去吧，青州府一定缺人，她说的没错。”厉封羽终于出声，打破了沉寂。 终于有人支持自己，楚明华心中一暖，眼底露出一丝喜悦。 那么多人里，只有厉封羽懂她，他从不会低估女人的能力，也看得见她的决心，尊重她的想法。 “楚家丫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再问你一次，是否决心要去？” “是！臣女心意已决。”楚明华点了点头。 “好！”皇帝的面色缓和下来，带有一丝欣赏的语气说道：“你做得很好，东旭国的儿女皆不畏生死，有满腔热血，朕同意你跟随云逸去青州府了。” 楚明华面上露出喜色，重重叩首，“谢陛下！” 皇帝大手一挥，青州府事情耽误不得，下令宫宴立即结束，厉封羽和厉云逸立即带人连夜前往青州。 楚明华出了宫外，就见厉封羽的马车在门口等着她，一旁站着的厉云逸牵着马，和身边的人低声安排着出发事宜。 “此次赶路着急，大家都是骑马，就你和我一同乘马车。”厉封羽的声音响起，车帘掀开，他探出半个身子。 听到他的话，厉云逸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楚明华也不矫情，跟着就跳了上去，问道：“现在就走吗？” 她坐下是将身下的月华裙捋顺，免得压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都没带，她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但皇帝下令即可出发，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行程，况且回去准备衣服也太过矫情。 “嗯，青州府的药材肯定不够，御医和厉云逸的部下去采购，现在就去城门汇合。”厉封羽话落，马车已经行动了起来。 “事情紧急，不能带茯苓和南星，你一个人可以吗？” 楚明华笑了笑，松快道：“我以前也没有婢女，活得好好的。”，她又不是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到青州府需要几天？”她又问道。 “快马加鞭只需要一夜，但在途径平城时要入城采集药材，你可以睡半夜，天亮才会出发。”厉封羽间，打开了马车的暗格，从中拿出一个小薄毯扔给楚明华。 “能睡就睡一会儿吧，到了可能没时间睡了。” 听见他的话，楚明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听话的将毛毯盖在了自己身上。 马车飞奔，不过一会儿，已经到了城门，楚明华感觉到了队伍的停顿，但只是一会儿，众人又匆匆的上了马。 不知道过多久，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多了一丝水汽。 楚明华昏昏沉沉的醒来，她睁开眼，挑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忽然皱了皱眉。 “看样子要下雨了，怕有大雨。”说话间，她又扫视了周围，如今他们正在山路上，前面马蹄飞奔，路上几乎只容二匹马并列而行。 “轰隆——” 不多时，震耳的雷声炸响。 第79章：瓢泼大雨的夜路 雷声响起，马匹受惊，马车跟着一个剧烈的晃动。 楚明华本来斜倚在窗边，因为马车的晃动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就在她以为要狠狠的摔一跤的时候，忽然一个手臂拉住了她，她顿时滚到了厉封羽的脚边。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厉封羽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深邃摄人的暗眸，楚明华感觉心里不由自主的落了一拍，她张了张口，低声说道： “外面打雷了，下很大雨。” “嗯，我听到了。” 楚明华动了动脚，不经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那一摔将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好的腿伤又拧了一下，发出钻心的疼痛。 “拧到腿了？”厉封羽听见她的吸气声，皱了皱眉头，伸手见她拉了起来。 楚明华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轻轻“嗯”了一声。 她借着厉封羽的力做好，有掀开裙子褪了鞋袜，她抵着头，没有看见厉封羽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还好吗？”他问道。 楚明华捏了捏脚踝，还是很痛，有些发红，她又动了动脚，痛但是活动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是扭伤了，不严重。” 楚明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又骨裂了。 “轰隆——” 窗外又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顶棚上，风声犹如厉鬼的哭啸声。 楚明华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队伍就停了下来，很快就有人一边大喊着一边骑马跑了过来，风雨交加，他大喊着，声音也被吞没在了雷雨声中，楚明华只听了个断断续续。 “王爷，前方路垮了，今晚到不了平城了，如今大雨修不了路，安王问您是倒回去还是就地扎营？” “倒回去有多远？”厉封羽沉声问道。 “刚刚路过最近的驿站，大约需要半个时辰。”邵阳说话间，寒风夹杂着雨水从窗外飘来，楚明华不禁打了一喷嚏。 “回驿站，等雨稍小立即派人来修路。”厉封羽很快做了抉择。 邵阳没有说什么，而是瞥了楚明华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马车又迅速动了起来，他们本来跟在队伍后方，现在退回反而走在最前面，隔着车顶，楚明华也能感受到外面的瓢泼大雨，她没有掀开帘，不想雨飘进来，被车内弄湿。 但偏偏有人不想如她愿似的，窗帘被一只大掌掀开，厉云逸骑在高大的马上，衣裳被雨水全都淋湿了贴在身上，隐约露出肩宽腰窄的好身材。 雨水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滴落，他浑不在意，视线划过楚明华，对着厉封羽问道：“皇叔，为何要回驿站？这里的地势高，不易积水，适合扎营。” 他们行军打仗，什么环境没呆过，遇到这种情况还回驿站，是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听到他的话，厉封羽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淡淡的问道：“你知道雨何时停吗？” 厉云逸抬头望了一眼浓厚乌云压顶的天空，迟疑了起来。 “不用想了，天亮才会停。” 他像是随口一说，但没有人敢轻视他的话。 厉云逸得到这个答案，他眸光扫过一旁安安静静的楚明华，面色深沉了几许，倒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驾”了一声。 马扬起蹄子飞奔，很快就将他们的马车甩在了身后，只留下一个挺拔宽阔的背影。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驿站。 驿站的官员早早的备好了伞具，在门外排成一排。 直到楚明华下车，她看到了厉云逸已经进了大堂，正在用毛巾擦着脸和脖子上的水。 所有驿站的人都知道就车上的人是权倾朝野的定王殿下，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他的不快，但当看到邵阳恭敬的扶着一个女子下车时，一众人都跌破了眼。 这赶往青州府急行的队伍里怎么还有女子？！ 她和定王又是什么关系？ 各色的目光落到楚明华身上，心中百转千回。 楚明华哪里管他们想了些什么，她接过邵阳手中的伞具，又见邵阳将早就准备好的轮椅推过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轮椅之前放在马车后面的储物箱里，但是因为雨水太大，轮椅都浸湿了，上面还溅有一些泥泞。 “我扶王爷上去吧，也就几步路。”楚明华出声。 她和厉封羽接触不多，但仅在着少有的接触和她去定王府的那次来看，厉封羽妥妥有洁癖。 听见她的话，邵阳也有些为难，王爷不是不能走，只是因为这些年看不见才坐了轮椅，若是愿意让人扶他早就上了。 况且一个大男人走哪儿都有另外一个男人扶着，看着也别扭，但是女子又近不得王爷的身，楚二小姐算是特例。 “我是大夫，王爷是我的病人，他的身体本来就由我负责。” 见他没反应，楚明华又出声道。 他们虽然顶着伞具，但风太大了，斜斜的吹来，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她的衣服就湿了一半。 厉封羽下了马车，他没有坐下去，楚明华觉得他听到了自己的话，于是上前自然的扶着他的前臂。 厉封羽没有挣开，他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底的神色，缓步跟着楚明华走了进去。 厉云逸回头，就见楚明华和厉封羽相携走了进来。 他眸子眯了眯。 “邵阳。”他沉声开口。 他虽然是在对着邵阳说话，但视线紧紧的落在楚明华身上，“你就是这样照顾皇叔的？” 楚明华瞧着他那冷沉的眼神，仿佛正室打量着出轨的男人，当街抓住的小三的表情，瞬间就不乐意了。 “你管邵阳做什么？邵阳自然还有他要忙的事情，如今受到圣上急派，人手哪里够用？邵阳一路又是负责驾马又要复杂路上我和定王的琐事，一个人当成两人用，还得受你指责不成？” 厉云逸哪里想到他一句话落地，楚明华就唇枪舌剑的回过来。 他先是被气得心里一堵，随后又见楚明华说完头也不回的扶着厉封羽上楼，脸色逐渐发青。 “提脚，有楼梯。” 楚明华声音又响起，是对着身旁的厉封羽，听得出一丝耐心，哪里像对他时那尖牙利嘴的模样？ 第80章:厉封羽的里衣 感觉到刺目的视线落到后背，楚明华身上有些发凉，她知道是厉云逸在看她。 她也知道厉云逸的脾气和傲气，她今天这样做，一部分是为了厉封羽的方便，还有一部分也是故意做给厉云逸看，她知道厉云逸喜欢的人是云夕月，讨厌的人非她莫属。 但是今日皇帝欲指婚的情形历历在目，她余光扫了厉云逸一眼，竟然震惊的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反驳之色。 大概是厉云逸觉得即便是娶了她，放在府中冷落也比得罪皇帝好？ 但她偏偏不能如她所愿，厉云逸身为这一代最出色的皇子，他的骄傲可想而知，她偏偏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对厉封羽顺从对他不屑一顾，她不信厉云逸还能忍受得了娶个这个样的王妃！ 楚明华扶着厉封羽来到驿站安排好的房间，领着他坐在凳子上，她的衣服还是湿的，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你回去吧。”厉封羽的声音淡淡响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楚明华点了点头，又听到他说：“拿本王当筏子的事情，念在你是初犯，概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听见这句话，楚明华猛的抬头看着他，见他一脸严肃冷沉的表情，端是那身凛冽沉肃的气势，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发憷，连忙“嗯”一声。 “我回去了，殿下早些休息。”说完，也不管他的回答，楚明华连忙开门溜了，她出门，正好撞见上楼的邵阳，两人点了点头，楚明华又连忙开门走进了自己房间。 邵阳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替厉封羽关山房门，道：“王爷又吓了楚二小姐么，属下刚刚碰见她一副逃之夭夭的模样。” 厉封羽没出声，垂下头理着自己的衣袖。 与其说是楚明华扶着他上楼梯，倒不如说是她拽着他上来的，衣袖皱成了一团，楚明华哪有照顾人的样子。 没听见厉封羽的声音，邵阳将干净的里衣放到厉封羽床上，又回过头说道：“楚二小姐对王爷挺好的，今日那个椅子难用，还多亏她解围。” 邵阳是知道厉封羽眼睛已经好了的，但是他们必须表现出原来的模样，而且安王殿下一双眼睛毒辣得很，现在被楚明华气得怕是头脑不清，哪还有心思算计他们，只怕是满心思都在楚明华身上。 厉封羽瞥了邵阳一眼，淡声道：“倒是没听到你说过别人几回好话。” 邵阳心中一激灵，嘿嘿笑了起来，“楚二小姐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嘛，她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一手医术怪诞离奇又偏偏能妙手回春，而且又勇气可嘉，连青州府那地方都说去就去。”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楚明华在临城让救的人，“那名女子已经在京城医治了一段时间了，下面的人会话说她精神还是不清醒，怕是医不好了，可要楚二小姐见见她？” “回京再说吧。” 厉封羽站了起来，将身上微湿的衣服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了衣架上，露出纹理分明的肌肉。 他的身上有两道致命伤，从前胸穿透到后背，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邵阳见状，将换洗的衣服放好，缓步退了出去。 不多时，楚明华的门被敲响，驿站的小二松了热水上来，楚明华一身衣服大半都湿了，泡个热水澡最好，但是她有些犹豫。 门外传来的邵阳的声音，他轻轻叩了叩门，轻声道：“楚二小姐方便开门么？” 楚明华走上前去，打开门，就见邵阳手里捧着叠好的里衣，她垂眸看着那熟悉的云锦暗纹，挑了挑眉。 “是王爷叫我送过来的，出发得匆忙，小姐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套衣服是马车内备置的，小姐可放心，是全新未穿过的衣服，小姐可将外衣换下来，带属下烤干过后小姐明日可穿。” “这套给我了你家王爷还有吗？”楚明华问道。 “小姐放心，马车内备置的不止一套。” 本来就是王爷得专属马车，里面暗格里一些常服和其他小东西日常都备着有。 邵阳看着楚明华，见她伸手接过去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本来在听见王爷吩咐是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有未出嫁的女子穿男子的衣服，还是里衣，但是转念一想，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楚二小姐果然是不拘小节之人。 邵阳走了，楚明也很高兴，能换衣服下来，她终于能够舒舒服服的泡一个热水澡了，完了再吃两颗感冒药，应该就没有问题，明日到达疫区，她要是免疫力下降了不纯粹找死么！ 一夜风雨飘摇，雷声闪电几乎没有停歇，但到了天亮时分，果然如厉封羽所料的那样，雷雨渐歇，第一缕阳光透过乌云时，楚明华醒了过来。 她侧身睡在床上，忽然听闻墙壁传来几声敲响。 她的隔壁是厉封羽。 楚明华挑了挑眉，也伸手在墙上回应了两声，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推开，厉封羽跳了进来。 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楚明华被吓了一跳。 “有门不走，你翻什么窗？”楚明华声音夹杂着一丝恼怒，“你还有没有对自己身体的自觉？当心摔下去。” 话虽这么说，但她知道厉封羽的能力不简单，她听南星说过，厉封羽的内力深厚，想来听声辨位应该也难不倒他。 厉封羽将手中已经干了的衣物给她抛过来，同时伸手整了整衣襟，这才说道：“难不成你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昨晚穿的本王的衣服睡觉？本王倒是不介意，但你这辈子怕是嫁不了人了。” 听到这句话，楚明华不禁瘪了瘪嘴。 对她来说又没什么差别，她根本没想过要嫁给这里的人。 厉封羽几不可见的扫了楚明华一眼，雪白色的里衣在她娇小的身体上显得尤其宽大，她将袖口和裤腿都翻折了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快将衣服穿好吧，路已经修好了，吃了早饭就出发。”厉封羽说完，又利落的翻了回去。 楚明华闻言，赶紧将干衣服穿上，不知道邵阳在烘干衣服时用了什么香料，上面竟然带着一丝冷香。 第81章:宸宋国 终于整装出发了，楚明华提脚踏出驿站的时候，正巧厉云逸也出门。 他看见了她，但却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肩而过，随后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 楚明华觉得他将自己当作了空气，她挑了挑眉，觉得厉云逸变得老成了很多。 从前他看见自己，眸底的嫌弃厌恶几乎不加掩饰，而现在都可以无视自己了。 厉封羽也上车了，楚明华紧跟在他身后，忽然发现他束起的头发有一小撮短了些。 “你剪了一截头发吗？”坐好后，楚明华问道。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轻易断发。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他斜斜依赖在马车上，眼皮抬也不抬，淡声道：“皇陵祭祀时本王去不了，皇上便要了我一缕头发代替尽孝。” “原来如此。”楚明华点了点头，丝毫没察觉厉封羽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两人不再说话，厉封羽闭着眼休养生息，楚明华从暗格里随意取出了一本书。 她翻开，扫了一眼，才发现是列国志，讲的是各国的风俗地理，不算周遭小国，如今几乎是四国分天下，除了东旭国，还有北边的北罗国，他们人高马大，是野蛮的匈奴人，魏子枫戍守的边疆就是那里。 西边的西疆最为神秘，记载少之又少，直到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东旭国才算正式注意到他，还有一个宸宋国。 这个国家位于东旭国南面，靠近海边，实力强盛与东旭国不相上下，但十几年前他们的国君身亡，整个皇室只余下一个血脉，却是个公主，后来公主招了一个驸马，那人如今就是宸宋国真正的掌权人！ 楚明华看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将书合上放在桌面。 “怎么了？”厉封羽忽然睁开了眼睛，摸到桌面的书，轻声道：“看的列国志，能看懂吗？”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倒没有生气，她名声在外就是不学无术，厉封羽这样问很正常。 “你说，宸宋国的国君是不是驸马害死的？”楚明华幽声问道。 厉封羽听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节敲了敲桌面。 “宸宋国国君是十八年前去世的，驸马如今才二十几岁，他几岁就能害死国君了？” 楚明华：。。。。 “驸马这么年轻，公主才多少岁啊？她不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吗？”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眸色微深，“宸宋国公主是国君遗腹子，当初国君暴毙，内宫骚乱，皇后怀着孕失踪了半年，后来满朝文武百官找到皇后时她正好难产而死，只有小公主还活着。” 楚明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那位公主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明明身份尊贵，天生就能享尽荣华富贵，却是可怜的父母双亡。 仿佛知道楚明华心中所想，厉封羽又淡淡说道：“能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虽然是驸马掌权，但那位公主与驸马感情极其和睦，谁掣肘谁还不一定。” 说话间，他又仿佛扫了楚明华一眼，“不要小巧别人，同样年岁，人家可比你狠得多，改日你若遇上了，小心为上。” 明明不认识，但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不知为何竟然打了一个寒颤，后背发凉。 说话间，终于到了平城。 马车停了下来，却没有进城。 楚明华掀开车帘，外面邵阳跳下了马车，他看到楚明华，笑声道： “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属下带的？因为昨夜耽误，安王殿下决定今日就不在平城逗留了，采购完药材就出发，争取今夜到达青州府。” 听到邵阳的话，楚明华点了点头，“替我带两套换洗衣物即可，可以多带一些紧密透气的布料，到了青州府可能用得着。” 马车内的厉封羽听到她让带换洗的衣物，他睫毛颤了颤，并未说话。 邵阳眸底有一丝疑惑，带布料？又不用做衣服。 尽管他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问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邵阳回来得很快，除了带回了她所说的东西，还买了一个药箱。 “这个是给我的么？”见邵阳将药箱放在她面前，楚明华微讶。 邵阳点了点头，“出发得匆忙，小姐身为医者却没有带药箱，就像我们上战场没有佩剑，这么行。” 楚明华瞧着他满脸认真，眸色严肃，噗嗤笑出了声。 “谢谢你，多亏了你思虑周全。” 楚明华笑眯眯的感谢他，邵阳身材高大威猛，壮得似一头牛，忽然听到她的夸奖，他国字脸上忽然浮现了两缕微红。 邵阳伸手抓了抓头发，也对着楚明华笑了起来。 忽然，他撇见楚明华身后的厉封羽睁开了眸子，不轻不重的撇了他一眼。 邵阳心中一激灵，连忙收起了目光，面色瞬间变得僵硬。 “属下可担当不起小姐夸赞，都是得了王爷指点，小姐要谢就谢王爷。” 哟，没想邵阳看着老实，拍马屁倒是一丝不落！ 楚明华暗自吐槽，面上倒是不显分毫，转身对着厉封羽盈盈一拜。 “明华谢过王爷。” 厉封羽神色不动，淡淡的“嗯”了一声。 药材采购完，队伍又急速前进，果然如厉云逸所说，天黑之前到达了青州府城。 他们来得匆忙，青州府太守还不知道京中派了人来，厉云逸拿出御赐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只至太守府。 马车停下，楚明华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的管弦丝乐之声。 她眉头皱了皱，看向厉云逸和厉封羽，果然见厉云逸面色沉了下来，厉封羽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开门。”邵阳走上前去，沉声开口。 被他冷肃的气势一震，门口的守卫顿时抖了抖，目光扫过一行人，忽然拔出了佩剑指着邵阳。 “你们是何人？太守府门不可放肆！” “和他们费什么话，你们上去，给本王把门撞开。” 厉云逸眸色一冷，话落，身后的人齐齐上前。 第82章:到达青州城 门口的守卫一听到“本王”两个字，再看看一行人明显气度不凡的样子，忽然吓得愣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没有丝毫阻拦的，太守府门被撞开，邵阳推着厉封羽走在最前面，厉云逸落后半步，楚明华也紧跟着跨进门。 进了太守府，一行人顺着丝乐声走去，直直到达正堂。 “来，继续喝。” 声息响起，楚明华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中年男人坐在正堂首位，怀抱着一名女子，向宴中的众人举起了酒杯。 堂中大约有六七名穿着官服对人，除了他们，还有数名穿红着绿的妓子，她们或是游走于男人之间，或是吹拉弹唱，画面酒肉交错，奢靡无度。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堂里的人也发现了她们，坐在最上面的男人就是青州府太守徐镇，他从前在京中任职，后走了太子的关系，外调升迁了青州府太守，在京中数年，他一眼就认出了厉封羽与厉云逸，顿时吓得一口酒喷了出来。 厉云逸面色冷沉，狭长的桃花眼里暗流涌动，他大步走了上去，一脚踹翻了徐镇面前的茶几，墨色的长靴踩在他的胸口上。 “青州府瘟疫四起，你身为太守竟然还在寻欢作乐，朝廷养你这种废物有何用！” 他周身的冷气几乎凝为实质，楚明华离他几米远都感觉身上一凉。 厉云逸是动了真怒！ “安王殿下饶命。”徐镇被他一脚踢得血气翻腾，喉咙一咸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面色苍白，完全不知道为何安王会知道有青州府有瘟疫，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郡丞。 是他！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徐镇回过神，连忙求饶，紧接着解释道：“瘟疫已经控制住了，臣已派人将他们聚集在了城隍庙，禁止出入，并未出乱子。” “禁止出入？你的意思是被关在里面的百姓就等死吗？” 厉云逸眸色一凛，额上青筋跳了跳，“蠢货，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他目光到过堂中的奢靡之景，想着被关起来的数百名百姓，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唰”的一声抽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只指徐镇。 “没用的东西，为官不为，还不如死了。” 话落，他手中的剑往前一刺，却被一股劲风打歪，从徐峥的头顶上掠去。 冷光划过，徐镇顿时头顶一凉。 只差一点点，那剑划过的就是他的脖子而不是他的头顶，他心中一个激灵，身体发软就瘫在了地上。 厉云逸握住剑柄，回头看了厉封羽一眼，眸色幽深，“这等废物死不足惜，皇叔留他作甚？” 厉封羽面无表情，淡声道：“国有国法，等青州府事情解决后押解他回京，是死是活自有定论。” 听到厉封羽的话，徐镇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却不知道比起回京后的生活，还不如死在厉云逸剑下痛快。 被厉封羽拦下，厉云逸倒没有多说什么，他扔下手中的剑，转头问道： “郡丞在何处？” “臣参见定王殿下，安王殿下。”一旁站立着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浅蓝布袍，身材清瘦，在堂中的奢靡享乐之景之下显得格格不入。 楚明华之前一眼就看见了他，整个正堂内，只有他没有参与宴席，而是犹如孤立的青竹，漠然的站在太守背后不显眼的一角上。 厉云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的才终于好了些。 “带本王去城隍庙。” “是。”那人恭敬的点了点头。 楚明华也想跟着去，她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厉封羽，他是皇帝派来主持大局的，为的是防止青州府动乱，不用亲自去疫区。 “我也跟着去看看，王爷照顾好自己。” 厉封羽终于抬了抬眼睫，却没有看向她。 就在楚明华提脚跟上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温润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一切以你自身为重，可明白？”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心中一暖，眉眼弯了弯，回过头道：“明白，王爷保重。” 厉封羽点了点头。 楚明华提着自己的药箱，前面是厉云逸和御医们，她掉在最末尾，城隍庙在府城边缘，除了庙会，平日里人并不多，目前已经被诊断为瘟疫的人都被隔离在内，门外有重兵把守。 但她依旧有些担忧，虽然隔离了病发的人，但不代表传染源已经切断，万一外面有无症状感染者，青州府依旧有大规模爆发的可能性。 她思索之际，厉云逸已经派人打开了城隍庙，他站在门外，一半的御医们带上了面纱，踏入了门内。 一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厉云逸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或许是被关久了，他们不再拼了命的跑出来，而是虚弱无力的靠在墙上，坐在地上，冷漠的望着他。 楚明华见状，从药箱中拿出口罩，也几步跟了上去。 “等等。” 一只手抓住了她后背的衣服，将她拖了回来。 厉云逸看着楚明华面上戴着的怪异东西，眸光闪了闪，冷声说道：“御医们进去采集他们的脓疱，出来才好对症下药，你想要研究等着他们出来就可，不必亲自进去。” “放手。”楚明华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厉云逸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面色顿时又沉下了几分，他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父皇让我看好你，你以为我乐意管你的死活？” 楚明华白了他一眼，跟他说也说不通，就像路上她拿出口罩分给众人，结果没有一个人愿意用，纷纷觉得她是儿戏。 现在她一个西医怎么可能等中医的结果？术业有专攻，他们治疗的过程也不同，所以她必须亲自去看看。 “不要你管，我要进去。”她伸手将厉云逸的手拍开，大步走了进去，旁边的人见她敢对厉云逸出手，也不敢拦。 楚明华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城隍庙，先前进去的御医见着她皆是一惊，只以为她是在皇帝面前说讨巧话，没想到真的有勇气进来。 楚明华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几步走向一个靠着墙边休息的老婆子，蹲了下去。 “婆婆，我是京城来的大夫，来给你们看病的。”楚明华轻声细语，老婆子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83章:进入感染区 “咳咳！” 她扭头看向楚明华，目光浑浊，面上密密麻麻都是疱疹。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猛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楚明华隔着手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连忙道：“您不要着急，慢慢说。” 过了好一会儿，老婆子才缓下来，楚明华眼见她手中咳出了一丝血，瞳孔缩了缩。 可能和她想的一样，是烈性传染病！ “京城来的大夫吗？”老婆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楚明华视线落在她的喉咙上，见颈部的淋巴结已经肉眼可见的肿大了。 “大夫，快看看这个孩子吧，再不治他就真要死了。” 话落，她扯开宽大的棉衣，楚明华一惊，原来她还抱着一个婴儿！ “她母亲前几天死了，眼看着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倒是这个孩子，才出生几个月，死了不可惜了么。” 老婆子垂下眸子，看着怀中的孩子，苦笑了两声。 “给我看看。”楚明华伸手抱了过来。 她将包裹着婴儿的棉布打开，他哭的声音犹如猫叫一般小声，面上身上都是水泡，手脚皮肤有溃烂，隔着手套，楚明华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她赶紧打开药箱，给他喂了一颗退烧药，再这样下脑子都要烧坏了。 喂完药后，楚明华又取了一点脓液和血，分别放入了系统中检验，做完这些，她抬头看了看那群御医。 他们也各自取了脓液，虽然后给一些人把了把脉，写下了一些方子，楚明华偶尔听见他们的声音，无非也是些退热，镇痛的药方。 在没有彻底搞清楚这场瘟疫之前，谁都不敢下猛方，只能保守性的对症下药。 “楚二小姐，我们该走了。” 一个年轻的御医走了过来，他对楚明华的态度还算客气，并未像其他御医一样看不起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 “你们先走吧，我得看一会儿这个孩子。” 楚明华刚给他把点滴打上，因为还不确定病原体，她只能输入广谱抗生素。 目前孩子的状况还不平稳，她至少得等到他体温，呼吸和血压之类的正常了才能走。 那名御医听到楚明华话，视线扫过她怀中的孩子，又聚焦到了输液管上，眸子睁大了几分，好在他也听说楚明华行医风格诡异，一套东西神神秘秘得像巫医，所以即便心中有疑问，倒也没有多说。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小姐也要早些离开，在这里呆久了容易感染上。” 楚明华视线落到他的面纱上，眸子微动，没有说话。 等到众人走后，大门又重新关上，隔着门缝，楚明华瞥见了厉云逸微沉的面色。 终于，“嘭”的一声，视线被阻断，她也被隔绝在了这道门中。 楚明华不慌不忙的将唯一的隔离服穿上，可能是解锁的进度还不够的原因，她在系统里只能兑换一件隔离服，不过其余人也不接受她的东西，正好自己穿。 穿好隔离服，带好手套口罩，楚明华全副武装完毕，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支架，往更深处走去。 那里面，有更多更密集，病情更加严重的人…… “咳咳……” “咳！” 楚明华推开房门，见着四周密闭的窗户，听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像这样密闭不透气，没有新鲜的流动空气，没病都要被憋出病来！ 宽阔的大厅里，人和人像下饺子似的挤在一起，人们或躺或卧，少数人看起来精神状况还行，但是大部分看起来都奄奄一息。 楚明华一脚跨进门，房中许多人都被惊醒，瞧见她怪异的装扮一时都愣了愣。 有些还有力气的人撑着站了起来，将楚明华围住。 “你是谁？” 问话的是一个青年的女人，楚明华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较红润，除了嘴唇有些发绀以外其他的都还好，皮肤上也还没有起疹子或水泡。 她看向楚明华的视线里带着一丝敌意，语气也明显不善：“你是得了病还是官府的人？” 楚明华挑了挑眉，回答道：“我确实是通过官府进来的，但你不用担心，徐镇那个狗官已经被关押起来了，皇上拍了大夫来治病，我就是其中一个。” 那人听着楚明华的话，上下打量着她，眸底却是满满的不信。 她冷笑一声，恨恨道：“当初徐镇就是把我们骗进来的，结果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楚明华无奈的苦笑。 御赐的金牌在厉云逸手上。 忽然，怀中的孩子动了动，女子被他吸引住了心神，仔仔细细的瞧着，忽然发觉这好像是前两天死了的那个女人的儿子。 “你不是想要我证明自己吗？诺。”楚明华将孩子往前伸了伸，露出他打着点滴的胳膊，又道：“我来时他在发高烧，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不信你摸摸。” 听到楚明华的话，女子面上露出一丝震惊，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眸子陡然睁大。 果然不烫了！ 像他们这种得了病的人，不管病情是轻是重，所有人都有发热，且没有一个人能降下来，好多人都是烧迷糊了，最后醒不过来了。 “你果真是大夫？”她又问道，但这次没有了敌意。 楚明华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楚明华扫了一眼女子的面貌，问道：“你是不是除了发热还有呼吸困难？这几日越发加重了。” 听到楚明华的话，女子彻底打消了疑虑。 “正是。” 楚明华依旧采了她一些血，又翻开她的衣领和袖口检查，最后依旧是给了广谱抗生素和吸入性激素。 “每次呼吸困难时对着鼻子喷一喷，但一日不能超过三次。” 楚明华说完，女子就按照她说的喷了喷鼻子，几息之后，她脸上出现了喜色。 “真的有用！”她惊呼出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楚明华垂下头正在给婴儿拔针，没有发现周遭的人的视线逐渐变得虎视眈眈…… 第84章:抢救！ 就在楚明华将针拔下来之后，侧方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抢过了她手中的液体袋。 他站在不远处，拔下针头后就将输液管放在嘴里吸，楚明华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看见他的做法，忽然又觉得心中说不出几分复杂的滋味。 液体袋中只剩下了几毫升的抗生素，其实并不起作用的。 那男人吸了两下，发现没有了过后，又向楚明华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楚明华身边的女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她挡在楚明华前面，一把将男人推开，男人病情比女子严重许多，被她一推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你要做什么！”女子横眉怒目的瞪着他。 他趴在地上，没有理会女子，而是向着楚明华一边爬来一边道：“药，给我药，我不想死。” 楚明华口罩后的脸一片冷凝。 她目光一一扫过房中的人，那些人眼底有同样的渴望，或许不少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他最先动手。 在这里，等下去就是死，活着的人千方百计的想活着，即便是他们并不知道她的药有没有用，依旧要过来抢这一线生机。 在生死的边缘，他们已经没有了道德伦理的约束！ “你们知道我是大夫，既然我选择了进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治病。” 楚明华环视周围，声音缓缓响起，“你们不用来抢我的药，我也不知道这药是不是能治好你们，抢了也没用，要是相信我的话，一个个排好队，病重的排在最前面，症状轻的排在后面。” 大堂里差不多有两百人，一天肯定是看不完，那些轻症的还能拖几天，像那种已经昏迷了失去意识的，或者已经中毒性休克的人才是熬不得，必须争分夺秒的抢救。 听到楚明华的，有一小部分人按照她说的动了动，大多数的人还是在一旁观望。 见他们的模样，楚明华知道他们还是在提防她，但她不在意，只要能有一个人好转，这些人自己都会乖乖听话。 将婴儿的病情今年控制住后，楚明华让女子帮忙抱着，她第一个选择的人就是救了小婴儿的那个老婆婆！ 现在还未确定病原体，一切都治疗都只能以全身支持为主，简单来说，就是哪里不舒服就处理哪里。 楚明华先是同样给她输注了抗生素，因为她呼吸困难，楚明华又拿出了便携式氧气瓶和扩支气管药物。 她的药箱背对着所有人，大家只能看见她不断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却永远猜不到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楚明华随身的系统！ 做完这些，楚明华扶着她去墙角坐着，还没走出几步，之前那女子忽然大叫了起来。 “不好了，孩子死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刺入楚明华的耳中，她面色一变，几步走上前去接过他。 楚明华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发青，口唇发紫。 “死……死了？那个药是不是有毒？”之前抢药的男人瞳孔猛的睁大，颤颤巍巍的说，“我喝了，我喝了……” 忽然，他转头看向楚明华，满脸涨红，虚弱的语气难掩心中的愤恨，怒道：“我就知道朝廷没有那么好心，早就将我们关在里面，现在是不是又派你来将我们处理干净？我们这些人全都死了，再也不会有新的人被传染了，你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也看向了楚明华，眸色变了又变。 楚明华头也不抬，没有搭理他。 她伸手探向婴儿的颈动脉，已经停止了搏动，呼吸也停止了，胸廓无起伏，并且瞳孔也在微微散大。 楚明华心中一紧，连忙将他放在地上准备做心肺复苏，她将两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进行按压，三十次过后，楚明华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只是一瞬间，她毅然摘掉了口罩，垂下头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同时进行，所有人看着楚明华怪异的举动，却没有一个人再出声打扰，他们的思绪仿佛跟着楚明华紧锣密鼓的抢救连在了一起，变得紧张又迫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明华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下一刻，一声微弱而又清晰的啼哭响起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死而复生的孩子。 “活了……竟然活了！！！” “真的救回来了，我没有看错吧？” “神医，那是神医啊！” 对着这一声落下，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向楚明华的视线变得炽热。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楚明华忽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道：“只是他的求生欲强再加上我运气好，若是再晚一会儿我也没办法。” 楚明华抱起婴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的啼哭顿时大了几声，这时，楚明华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她站起了去来，脚下踩着摘下的口罩，楚明华垂下眸子，身体僵了僵。 医者在救人的途中，首先做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医院时带她的主任说的话。 可是刚刚情况危急，如果她不给他做人工呼吸，那个孩子一定救不回来，她没有选择，想都不想就摘了口罩，直到现在一切平稳了，她才有时间害怕…… 毫无措施的接触患有烈性传染病的患者，她被感染上的几率几乎是九成以上。 楚明华的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大夫？” 一旁的女子忽然伸手推了推楚明华，她才终于回神。 “你说刚刚是怎么回事啊，那孩子突然就不行了，我眼看着他的脸色发青，几下就没了呼吸。” 说话间，女子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心中还仍然余惊未消。 楚明华仔细看着他的面色，眉头皱了皱。 她回答女子的问题，而是转身取出了药箱中的听诊器，用手捂了捂，才放到了他的心口上。 第85章：疑似感染，需要隔离 一分钟后，楚明华的表情变得逐渐严肃起来。 她又换了几个位置继续听，眸底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这是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婴儿！ 难怪他会忽然缺氧窒息，本身心脏泵血功能就不好，再加上瘟疫引起的呼吸系统并发症，缺氧得更加厉害。 这可有些麻烦了…… 楚明华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思索着，心脏外科手术极其复杂，并且即便是在医疗水平进步的现代，这么小的婴儿也不能做心脏外科手术，更不用说现在这个世界了。 “他天生心脏不太好。” 收好东西，楚明华终于回应了女子。 听到楚明华的话，她满脸惊讶的道：“你是说这孩子有心疾？” 楚明华点了点头。 整个房中的人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顿时就有人叹了叹气，看向婴儿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可惜。 从胎里自带带心疾，这种孩子一般都长不大。 楚明华没有看到那些怜悯的眼神，她自顾自的给孩子喂了一些保心的药物，抗生素每日还是得用，只要把这次的病熬下去，日后他再注意不要剧烈运动，等到过几年长大了，她的系统应该也解锁了更多的设备，说不定就有条件给他手术了。 将他处理好后，楚明华再不敢掉以轻心，在接下来对其他人的治疗中都将他放在身边。 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楚明华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城隍庙的门再次被打开，门外的守卫带着面纱走了进来。 但他也只是走进了几步便未再动了，远远的看着楚明华这边，大声道： “楚二小姐，定王请您出去。” 楚明华被他的声音一惊，抬起头，脖子顿时发出咔擦两声弹响。 楚明华伸手揉了揉脖子，又对他问道：“是谁来说的？” “是邵大人，他在门口等您。”守卫回答。 楚明华却沉默了几息，她垂眸看了看身旁的婴儿，又紧了紧重新戴上的口罩。 半响，她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道：“你叫邵阳上来，我亲自和他说。” 守卫听了她的话很快就下去了，不一会儿，邵阳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瞧着楚明华进入了那间房中，面色变了变，顿时抬脚大步走进来。 “站住！” 楚明华瞥了一眼他带着面纱，在她看来这种防备几乎只能算是装饰，她可不敢让邵阳进来。 楚明华远远的看着他，她没有起身，只有声音传了出去：“邵阳，我可能被感染了……” 楚明华话还未说话，就被邵阳眸底神色巨变，她似乎透过那层面纱，看见了他的惊恐。 “楚二小姐，你说什么？” 邵阳睁大了眼，企图是自己听错了，但楚明华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侥幸破碎。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摘了口罩，现在很有可能被感染了。” “您现在发热了吗？” 邵阳脚下动了动，他想走过去，转头又想起王爷，忽然定在了原地。 他被传染了事小，但是一旦因为他，王爷得了病才是事大！ 楚明华摇了摇头，“未曾发热。” 邵阳的眸中又升起一丝希望，他听回去的御医说过，只要得了这病的人都会发热，而楚二小姐没有，是不是说明她是好的？ “虽然现在未曾发热，但据我猜测，这病可能有几日的潜伏期，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所以万不能掉以轻心。” 楚明华的话又重新让邵阳的心沉入谷底。 “楚二小姐莫怕，我现在立即回去请王爷过来。”邵阳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一时拿不定主意。 所有被感染的人都要被关在城隍庙的，但是以楚二小姐的身份和与王爷的关系，怎么可能将她关在里面！ 真要出了什么事，王爷还不得心疼死？ 听见邵阳的话，楚明华面上露出一丝迷惑，她才是医生，叫定王过来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治病。 楚明华连忙拦住邵阳，“等等。” 他的脚步顿住，转头看着楚明华，又听见她道：“我现在还不能够判定我有没有被感染，但是恨你们一起也是不可行的，这样，你去禀告定王殿下，单独给我安排一个小院，我需要隔离几日，确定无事后再出来。” 听到楚明华的话，邵阳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说要留在这里。 邵阳立即按照楚明华吩咐的去做，他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半个时辰，一架马车就停在了城隍庙的门口。 楚明华抱起孩子，她回头看了看了众人，没有人出来拦她，但是那些人在听她说这几日都不会出门时，眸底又重新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雾。 “你叫什么名字？”楚明华对这着之前的那个女子问道。 “我叫阿春。”她回答。 楚明华点了点头，阿春是这里病得最轻的人，而且从之前阿春挡在自己身前就能看出，她胆大且心细。 “阿春，这里暂时由你负责，自今日起，往后都会有御医给你们开的药送进来，但若是还有人出现什么问题了，你随时派人通知我。” 她虽然不能出来，但她的药能够被送过来。 听见她的话，数双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吗？御医真的会管我们吗？” 阿春面上喜色溢于言表，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度。 “真的，他们今日回去就是研究方子去了，你们放心，只要这病一日不好，我们就一日不离开青州府。” 得到楚明华的许诺，人群中爆发出了欢呼声，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些人的哭泣声。 “我们终于有救了……”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各色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楚明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抱着孩子出了门。 马车停在门口，按照楚明华的吩咐并没有马夫，而是由其他人保持着一长段距离在前骑马，后面用绳子连接着她的马车。 只是当初明华踏出门槛抬头往前一望时，顿时就傻了眼…… 前方不是之前说好的派人骑马拉着她，而是把绳子拴在了一辆古朴简介的黑色马车，那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但所有人知道坐在上面的只有有一个人。 定王，厉封羽！ 第86章:高热不醒 楚明华望着前方，站在原地没动。 “愣着做什么？治病把脑子治傻了吗？”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车窗伸出来，将车帘微微掀起。 厉封羽坐在窗边，露出半张侧脸，眉心蹙起两道深深的折痕，隔着距离楚明华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快。 她吐了吐舌头，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提起裙角跳上马车。 做好之后，马车平稳到动了起来，楚明华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看，接上行人寥寥，很多商铺都关着门，这次瘟疫没过去之前大家也有不愿意出门。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 楚明华捏了捏口罩上端，弯着腰走了出去。 这是一处独立的小院，进了院门，中间是正房，两边是偏房，四周坏境清幽，很适合她隔离，同时也有小朋友住的地方。 厉封羽坐在远处，没有戴面纱，目光不善的看着她，楚明华被他目光盯上，顿时觉得心口一跳，大步走进了去。 “楚明华，你与他分开住。”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知道。”楚明华回答。 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感染，除了与常人保持距离，同时自己也要做好预防感染的措施。 “麻烦给小家伙备一些羊奶。” 楚明华抱着孩子进了偏房，又打开窗户对着外面喊道。 楚明华仿佛听到厉封羽冷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为他人着想，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本王的？竟然还敢跑去全是病人的房中，谁给你的胆子？！” 厉封羽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大，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着浓重的怒火，楚明华顿时觉得被一股冰冷威严的煞气所包围。 她抬眼瞥了瞥厉封羽的面色，果然，一副阴沉得吓人的样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厉封羽真正发怒的样子，除去了温润的假象，里面是杀伐果决的不败战神，单单只是看着你，却让你不由自主的双腿发软。 楚明华咽了咽口水，这才苦笑道：“意外，都是意外，谁知道这孩子有先天心疾，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你倒是能救他，谁能救你？你知不知道这次的瘟疫有多厉害？得病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一群太医到现在都没理出头绪。” 厉封羽怒气腾腾的看着楚明华，“你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早知你如此鲁莽，当初就不该同意你来！” 听着他的怒骂，楚明华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典型的长辈训小辈的话，自她成年后都多少年没有听过了？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还得挨训。 “知道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认错三连及时接上，厉封羽的怒气果然熄了半分。 他默了几秒，再开口时明显克制了几分火气，“出来，回你自己房间呆着去。” 听到她的话，楚明华安置好孩子后立即麻溜的出了门，偏房门口立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嬷嬷，专门伺候孩子，她见楚明华出门，连忙行礼。 楚明华不好直接接触她，只能摆了摆手，同时交给她一袋口罩，轻声道：“你平日照顾孩子用这个，比你脸上围着的面纱好。” “奴谢过小姐。” 楚明华点了点头，又在厉封羽的注视下进了正房，关上了房门。 厉封羽瞧着她还算乖顺听话的模样，面色和缓了几分，他动了动手，邵阳会意的推着他转身离开。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波及。 楚二小姐是不知道，王爷自从回京后很多事情都难以影响到他的情绪，偏偏今日听到她可能被传染了瘟疫的消息时，气得直接就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就连安王殿下也挨了一顿骂，原因是竟然放纵小姐去了感染最密集的房中。 “你去告诉那群御医，三天之内还拿不出实际的东西来，全都提头来见我。” 厉封羽微微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凤眸漆黑得看不见底。 邵阳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属下立即去办。” 另一边，楚明华关在房中，将今日提取的血液取了出来。 另一只是在空中划动着，翻看检验的结果，但越往后看楚明华面色越不好看。 血液分析一切正常，白细胞数和免疫细胞数量也在正常范围内，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好。 楚明华皱了皱眉，又调出脓液分析的结果看，上面脓细胞的指数倒是比较高，其他也有几个数值偏高，提示有感染。 楚明华对比了系统里所有已知的病原体，但都没有找到相同的，只能说明这是一种未发现的病原体，意味着根本不知道它对各种抗生素和药品有效，治疗进展起来会非常缓慢。 她关掉系统，有些烦躁的在屋中走了几步。 也不知道那群御医看出了点什么没有，有时候中医在治疗方面有奇效，若是能加快进度，就免了很多的死亡。 “啊切——” 忽然，楚明华打了一个喷嚏，阻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眸子往偏房看了一眼，直觉自己有些不好，连忙拿出抗生素用了些，又脱了外套躺在床上。 连续赶路一日外加超负荷工作，楚明华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夜，太守府被一阵杂乱吵醒，无数灯光亮起，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邵阳满头大汗站在厉封羽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说道：“王爷，楚二小姐发了高热！” “你说什么？” 厉封羽陡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 “那边负责的嬷嬷传来消息，楚二小姐晚饭没用，睡得早，半夜时嬷嬷不放心进去看了一眼，才知道她已经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嘭！” 响声传来，厉封羽人影犹如风一般掠过，抓起衣架上的外袍转身出了门。 邵阳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衣架，眼睫动了动。 只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比如王爷对关乎楚二小姐的事的上心…… 想到这里，邵阳立即追了上去。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看见王爷独自行路知道了他眼睛恢复的事，毕竟如今太守府中守着的都是他们的人，他怕的是王爷不顾自己安危冲入楚二小姐房中！ 第87章：陈肃是谁？ 月光薄凉如水倾撒在地面，朦胧的夜晚中，有一人穿过黑暗匆忙而来。 厉封羽大步流星的过去，行动之间掀起衣袍翻飞，一股股冷风灌入衣内，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剑眉沉沉的压在深邃的暗眸上，周身气势低沉严肃，让人不自觉胆颤。 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厉封羽来到了楚明华的院门口。 他随手一挥，院门打开，高大的身影随之入内。 楚明华房中的嬷嬷听到动静，连忙开门出来，见来人是厉封羽，面色唰一下变了变。 “参见王爷。” 她垂下眸子，根本不敢抬头。 “楚明华怎么样了？御医来没有？”厉封羽言简意赅，抬眸往房里深深看了一眼。 “回王爷，小姐高热降不下来，人如今还没醒，在说着胡话，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凌太医，人还未到。” 嬷嬷低垂着头，感受到周身的冷气，顿时有些心惊胆战。 “再派人去催，一炷香之内赶不到就军法处置。”冷冰冰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嬷嬷立即打了一个寒颤。 凌太医是他们的人，自然知道王爷说的军法处置有多严酷。 “是。” 厉封羽不再看她，视线落在旁边的一包口罩上，忽然拿出了一个，学着楚明华的模样戴了起来。 “王爷！” 听到他的动静，嬷嬷抬起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厉封羽眸色不变，伸手推开了门…… 邵阳一路小跑，生怕自己晚了半步，路上却没有看见厉封羽的身影，等到他终于赶到这里时，只见到了嬷嬷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口。 “王爷来过吗？”他喘着粗气开口问道。 嬷嬷一脸严肃的指了指了门内，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动作，邵阳面色大变，提脚就要冲进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衣袖。 “邵大人请止步，王爷心情不好，您进去也是触霉头。”嬷嬷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惧怕。 邵阳如何能不知道，但是王爷本就身中蛊毒，若是再感染上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他硬着头皮大步跨了进去，正打算绕过屏风，却被一声冷喝止住了脚步。 “出去！”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邵阳停在原地，抿了抿唇，还是执着说道：“王爷，您不该进去的，嬷嬷和御医都会将小姐照顾好。” “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厉封羽的声音中夹着着一丝明显的不悦，邵阳顿了顿，终于还会低下了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屏风后面，厉封羽垂眸看着满头大汗的楚明华，眸色微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烧得小脸通红，薄薄的流海被汗浸湿了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黛眉微皱，面色有些痛苦。 厉封羽抬眸扫了一圈，视线落到旁边的水盆上，他忽然站起来，伸手将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精壮的手臂。 他将水盆里的帕子捞了出来，轻轻将水拧干，正要放到楚明华的额头上时，动作顿了顿。 “回家……” 楚明华喃喃出声，她紧紧皱着眉头，泪珠从眼角了滚了下来。 厉封羽睫毛闪了闪，将拧干的帕子放在她的额头，抿了抿唇，轻声道：“你赶紧好起来，本王就带你回家。” 他视线落在那张通红的脸上，也不知道楚明华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眼泪依旧在流，表情觉得渐渐的变得激动起来。 她的紧握的双手忽然用力的抓住了被子，无意识的扯了扯。 厉封羽看见她小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了半天，好像在喊一个人名字。 他微微弯下腰，侧耳靠近楚明华。 “陈肃，你死定了。” “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明华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她想醒来却始终醒不来，再次睁眼，她似乎回到了现代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实验室中来来往往。 楚明华顿时激动的向他们招手，但那些人却似乎看不见她一样，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走过，楚明华又伸手去拉他们，身体却直直从他们身上穿过。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 忽然，前方疾步走来一个人，他身高大约有一米九，身影挺直，穿着白大褂，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他带着严谨的金丝眼镜，手持一个深蓝色文件夹，身后跟着一行人。 “陈肃！！！” 虽然带着面罩，但楚明华一眼就认出他，不光因为他是她最好的搭档，更是陈肃的身材和身高在研究所里永远都是最显眼的存在。 她紧紧的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 当初系统的研发，陈肃就是引领人，而且亲手给她植入芯片的人也是陈肃，虽然是她自己提出这个想法，但她没想到陈肃的研究这么不靠谱！ 她倒不是恨他，只是气，他研究了什么不靠谱的破玩意儿！ 陈肃迎面走来，楚明华恨恨的盯着他，却发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眸色冷漠肃然，让他看起来仿佛变了一人似得，完全没有往日明媚阳光的模样，楚明华愣了愣，陈肃忽然穿过了她的身体。 “陈肃，你等等我。” 楚明华连忙追了上去，陈肃用指纹打开了一个门，他沉默走了进去，楚明华仿佛瞥到里面躺了一个人，她正想跟着进去，门却忽然关上。 她和其余的研究人员都被关在了门口，楚明华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穿过这面门应该可以，她重新提脚，正欲上前，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瞬间被吸入了一个白色旋涡中。 “陈肃是谁？” 楚明华再次拥有意识，只觉得下巴有些疼。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却措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深不见的暗眸。 楚明华怔了怔。 厉封羽也没料到她忽然清醒，微微一愣，随后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上混着的泪水和汗水。 “还好吗？”他问道。 楚明华直直盯着床边的厉封羽，呆呆的点了点头。 “本王听你一直在喊陈肃这个名字。”他缓缓开口，问道：“他是谁？” 第88章：厉封羽的庇护 陈肃是谁？ 楚明华愣在原地，她望着厉封羽，视线却仿佛透过了他看向了别处。 陈肃是她最合拍的搭档，从她学医开始，一路到硕士到博士，他们互相陪伴，是最佳的队友也是最优秀的对手！ 想到这里，楚明华忽然敛下了眸子，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投下一片隐隐，她没有说话，厉封羽却明显的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复杂，像是有些生气，又有些低落。 厉封羽眸色深了深。 她在意识不清时都一直叫这个人的名字，可见是有极深的羁绊，可陈肃这个人，他从未听说过。 “你就是为了他不愿嫁给厉云逸？”他淡淡开口。 楚明华重新抬头看向他，昏暗摇曳的烛火中，他的面上似乎笼罩这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就连那声音也仿佛从薄雾中穿透而来，寡淡又不真切。 楚明华摇了摇头，“不是。” 她并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目光环视了一圈，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 “定王殿下，你怎么能进来？” 楚明华皱了皱眉，身子不禁往后退了退，抵到了床里的墙上。 “你发热了。”厉封羽没有看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下面的人怎么也叫不醒你，就报了上来。” 听他这么说，楚明华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一丝凌乱，宽大的外袍随意的披在身上，明显出门的时候有些匆忙，甚至没来得及穿戴整齐，这种情况在仪表严谨，清华高贵的定王殿下身上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暖意，刚要开口，又听到厉封羽继续道：“你不要多想，楚侯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本王，本王只是守诺而已。” 楚侯？ 楚明华脑海里忽然跳出了许多画面，有楚明华小时候，有她长大后，无忧的岁月里，无一例外地，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永远站在她前面护着她，这样的岁月持续到了三年前…… 楚侯死后，楚明华的日子算不得好，表面上依旧是侯府的嫡女，暗地里受了楚桓一房不少的磋磨。 “那为什么在这三年里，王爷从未出现过？”楚明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的话落，突然听到了一声冷哼。 “若不是本王打过招呼，你以为就凭一个侯府失怙嫡女的身份，能让你在京中活这么久？”厉封羽几不可见的瞥了她一眼，又道：“你自己做过的混账事可还记得？得罪过的人自己数不数得清？” 楚明华被他的话一哽，听到他不屑又鄙夷的语气，却是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都是原主的做的事，和她楚明华有什么关系？ 厉封羽没有说的是，当初楚明华对厉云逸用情至深，他身为皇叔也不好插手太多，他也以为厉云逸再不喜欢她也会全她未婚妻面子，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闹那么大。 直到邵阳听下面的人禀报，说楚明华当着厉云逸的面几乎被打死，他才在楚太夫人生辰去了一次永安侯府，对她敲打了几番，也就是那次，才发现楚明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谢王爷庇护。”楚明华敛下眸子，轻声道。 厉封羽没有出声，门外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他眼睫动了动，顺着一旁的椅子坐下。 “王爷，凌太医到了。”邵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听到厉封羽话，邵阳才伸手推开门。 他领着凌太医绕过屏风，目光扫视了一圈，见王爷坐在椅子上，与楚二小姐保持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楚明华也抬头看去，发现这人是那天提醒她早一点离开的年轻御医，她勾了勾唇，对着他善意一笑，那人也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见过王爷。”凌太医提着药箱，对着厉封羽深深一拜。 “去给楚二小姐看看。”厉封羽冷声开口，凌太医连忙照做。 楚明华没有拒绝，她自己也在想高热的原因，因为梦到了陈肃，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再加上醒来后厉封羽也没有给她自己诊治的时间，所以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感染了瘟疫。 “还请楚二小姐伸出手。” 凌太医声音在身旁响起，楚明华这才回神，往床边移了移，将手伸了过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视野里，楚明华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轻轻刺破了指尖，一滴血珠顺着之间浸入了系统内。 半响，凌太医松开了脉，有些迟疑的开口：“楚二小姐这脉不太像是得了瘟疫。” 说话间，他抬眸看了厉封羽一眼，却正好对上那双墨黑的双眸，连忙垂下了头，“臣以为，楚二小姐是过于劳累，染了风寒。” 楚明华并未发现来两人的眼神交流，此时她正凝神看着系统里的血常规，确实觉得与之前那些病人的血象不一样。 “我也觉得自己不似是瘟疫。” 楚明华忽然开口。 虽然外面的都有发烧的症状，但当时她给他们查血，怪就怪在一切正常，而自己的则明显血象高，确实是伤风感冒，楚明华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在今晚免疫力低下的情况都没有被感染，那她也不存在隐形携带的可能了。 她忽然伸手拍了拍胸口，悬着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没被感染，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为了以防万一，臣认为小姐还是在这里独自居住几日，臣稍后会为小姐开方子，吃了药高热很快就能降下来。”凌太医转头对着厉封羽说道。 厉封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楚明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厉封羽是知道她的医术的，分明就可以不吃那些苦汤药，她自己一颗药就能解决。 她轻声咳了咳，“王爷，凌太医还忙于城隍庙的病人之事，我这里自己就可以解决，不用劳烦凌太医开方子了，您说是吧？” 听到她的话，厉封羽终于有了回应。 他依旧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道：“医者不自医，你就乖乖喝几日的药吧。” 说罢，他又对这嬷嬷吩咐道，“你务必亲自盯着楚二小姐喝药，一滴都不能剩下，可明白？” “老奴明白！”嬷嬷立即挺了挺胸，面色严肃应声。 楚明华顿时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厉封羽。 她又惹得厉封羽哪里不高兴了？犯得着如此明目张胆的折磨她么？！ 第89章：安王还是不要去看小姐 厉封羽没有在理会她的意思，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邵阳里面会意，从身后推出了一张轮回，几步上来扶着厉封羽坐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若是再不听话，本王立即派人将你送回京城。”厉封羽出门时，忽然转头对着楚明华说道。 楚明华想到每日必喝的苦药，顿时无力的扑在针头上，怏怏应了声“是”。 邵阳推着厉封羽出了院门，却正好遇见厉云逸迎面走来。 邵阳垂眸看了厉封羽一眼，对王爷更是敬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夜深露重，没想到皇叔还未安寝。”厉云逸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在瞥见他未穿好的外袍时，眸光闪了闪。 “楚明华突发高热，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厉封羽淡声开口，“皇兄让你看顾她，你就是这般看顾的？今夜若不是我来了，她烧死在那里都没有御医过来。” 听到他的话，厉云逸微微眯了眯眼，“御医彻夜未眠，全在研究疫病药方，这件事情确实是疏忽了，楚明华的本是侄儿的责任，倒是屡次劳烦皇叔，侄儿在这里多谢皇叔了，等楚明华进门后，定让她为皇叔献上大礼。” 厉封羽眼皮微动，倒是没有说话。 邵阳扫了厉云逸一眼，扯了扯唇角，问道：“安王可是要去看望楚二小姐？” 厉云逸转头看向他，邵阳又继续说道：“楚二小姐心情不太好，殿下还是不要进去，免得楚二小姐看见安王殿下心情更差。” 厉云逸脸色黑了黑。 “邵阳。”淡淡的声音响起，邵阳立即收敛上扬的嘴角，重新变得严肃端正起来。 “夜深了，你若是要看她也天亮再去，即便你们有婚约在身，深夜相见也不方便。”厉封羽幽幽道。 “侄儿明白。”厉云逸沉声回答，随后又转身大步离去。 邵阳也推着厉封羽往前走，夜风徐徐从耳侧吹过，直到前面的人影逐渐消失，邵阳突然听到了厉封羽的声音。 “去查一查京城有没有陈肃这个人。” 另一边，楚明华裹着被子里，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缠绕。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一时也分不清今晚的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若是梦，那种回到实验室的感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但是陈肃又仿佛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一身冷漠的气势让她几乎不敢认。 她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又打开了系统，视线放到系统的进度上，还是百分之零点五，她已经很久没有碰上被选中的人了，唯二的最重要的人就是厉封羽和凤瑕，但厉封羽的血不能用，凤瑕那里她又没有机会得到他的血液样本。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翌日清晨，当邵阳来给楚明华送药时，被她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楚二小姐这是一夜没睡吗？”他将药放下，视线落在她乌青的眼睑下，带着一丝震惊。 楚明华揉了揉眼，也不回答的他的问题，而是将注意力落到了那碗热气腾腾的中药上，“你们王爷来真的啊？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你端走吧。” 说完，楚明华打了一个喷嚏，她抬起头，面色有些尴尬。 邵阳看着她，眸底神色分明在说她不喝他就不走。 楚明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将桌上的药碗拿起来，一口吞下。 浓郁的苦味划过味蕾，萦绕在嘴中，层层激荡，直达心脾，楚明华小脸顿时皱成一团，连忙喝了几口茶水试图将苦味冲淡。 “王爷说了，苦口良药，小姐若是乖乖喝了早日痊愈还能少用两天，否则害的也是您自己。” “知道了！”楚明华愤愤开口，又道：“我爹都没他管得宽。” 邵阳摸了摸鼻子没接话。 嬷嬷连忙递了一碟蜜饯上来，楚明华连吃了几颗才觉得好了些。 “对了，你认不认识凤瑕？”楚明华转头问向邵阳。 听到她的话，邵阳眼睫颤了颤，顿时心中禁戒了起来。 “东旭首富谁人不知，小姐问他作甚？”邵阳紧盯着楚明华的表情。 “上次他护送我回京后就没有再见过面，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楚明华笑了笑，心理却想着凤瑕可真是一点不手软，她的店铺说收就收，一分钱都没留给她，果然是无商不奸！ “邵阳你可听说过凤瑕喜欢什么？可否有什么爱好？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寻思回京之后也该摆放人家一二。” 最好能哄到他的血液样本！ 楚明华口不对心说着，面上却不露分毫，一副真诚殷切的样子。 邵阳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他几不可见的吐出了一口气，轻松道：“凤公子乃是首富，自然不缺什么，楚二小姐有这片心意已足够，其余不必费心思。” “哦。” 楚明华点了点头，知道在邵阳这里问不出什么，随即放弃了套话。 不多时，又有一人匆匆忙跑了进来。 “邵阳大人，城中又起了疫病，安王殿下请您立即过去商讨。”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和邵阳对视一眼，二人面色皆变。 “是哪里起了病？可有将人隔离？”楚明华先开口。 “城东城西都起了，已经有大批的人出现了症状，御医已经赶过去了，如今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 随着声音的落下，楚明华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 “我和你一起去。”楚明华当机立断收拾东西，提起了一旁的药箱。 “可是你的身体……”邵阳有些迟疑，楚明华还在病中，若是王爷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同意。 “没时间了，若是晚了，这次爆发应该整个青州府都会遭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管这小小的风寒做什么。”楚明华见他不赞同，又继续道：“稍后我自会去请示王爷。” 楚明华直接提脚走了出去，邵阳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听到她说的话心中也捏起了一把汗，连忙跟了上去。 第90章：爆发前夕 “除了城东城西，还有哪些地方？现在立刻派人去查，严密监测，一旦有人发热立即隔离，第一时间上报。” 楚明华提脚踏入房中的同时，厉云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话落，又有数人脚步匆忙的跑出去，在撞见楚明华的时候解释一愣，低声行了一礼。 听到他们的声音，厉云逸回过头，他神色冷峻，眯着眼睛看着楚明华，静静的看了她片刻，忽然走到她身边来。 “你来做什么？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 楚明华点了点头。 厉云逸虽然讨厌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公私分明，并不在这个时候表现对她的恶意。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已知发病人数与多少？”楚明华单刀直入的问道，同时瞥了一眼他身后匆忙的的太医们，忽然皱了皱眉。 来时大约有二十几人，到现在人数少了三分之一，其余人呢？是出诊了还是也被感染了？ “短短两日之间，已经又有数百人染病，城隍庙已经装不下这些人了，不光是城西和城东，已经开始有了分散状的病例。”厉云逸沉声开口，瞥见楚明华的目光，他眸底神色又压抑了几分。 “昨日回来后，除了你又有三名太医发起了高热，今早确定了都是疫病，已经将他们隔离起来了。”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瞳孔一缩，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 这个时候，厉封羽也赶了过来，他进入房中后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觉得屋内气息变得压抑了许多。 “昨日和那三位太医一行的人也需要隔离，还有他们待过的房间，去过的地方，全部都需要消毒。”楚明华冷声开口。 其他人不懂消毒的意思，但根据她的话也听了个大概，其中就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太医走了上来，楚明华看向他，觉得眼熟，但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楚二小姐放心，在他们走后，这间房已经用艾草熏过，现下已无碍。”说话间，他看向楚明华的眼神分明带着一丝轻视，自视甚高的以内行人身份对外行人的指点。 无碍个屁！ 楚明华简直想骂人，怪不得这疫病来势汹汹根本不可控制，就凭他们以艾草熏蒸消毒就能有用？ 楚明华看着这见屋子，下人来来往往，无数药物从屋内出去，又有无数消息从外传进来，人影纷杂流动，暗地里还笼罩着一层昨日的阴影。 她第一时间取出口罩戴了起来，又递给邵阳和厉封羽几个。 二人对她的东西见怪不怪，都按照她的模样将口罩戴在了脸上。 楚明华转头看向厉云逸，也给了他一个，淡淡道：“这个东西能护你九成安全，绝对比那些面纱有效，信不信随便你。” 厉云逸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将东西接了过去。 “还有这个，擦拭也好，喷洒在空气中也好，总之用在室内可以保护你们，但注意要避免明火。”楚明华又药箱中拿出两大瓶消毒剂放在桌面上。 厉封羽手动了动，立即就有人按照她说的行动了起来。 “邵阳，我上次让你准备的布料可以用了，找人按照这件衣服来做，越多越好，青州府的布庄也都去看看，尽量选些贴近这个的料子，做好后发下去给最前方的人穿。” 楚明华将仅有的一件防护服拿出来，她上次已经穿过了，原则上这只是一次性的，可是物资紧缺，她也只能将它消毒后继续使用。 厉云逸在一旁看着楚明华如臂使指的吩咐邵阳，而邵阳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听从的模样，那双桃花眼里逐渐翻涌出暗色，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眼见楚明华理所当然的将事情安排下去，那名老太医气得吹了吹胡子，他往前站了一步，正要说话，忽然觉得一道凛冽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陡然抬头，入目的却是定王沉肃锋利的脸。 他明明没有看自己，但那骇人的如山峦般压在自己身上的气势却昭示着他对自己的注意。 老太医忽然又收回了脚，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楚明华丝毫不知身旁的暗流涌动，她将箱子里备好的口罩全都拿了出来，也不管他们用不用，反正人手发了一个，做完这些，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州府郡丞温盛！ 他大步走了上来，面色并不怎么好看，对着厉云逸和厉封羽沉声道：“启禀王爷，如今外面发热人数上千起，死亡人数也在剧增，已经有大批百姓围堵了太守府，为保两位王爷安全，还请你们移步城外。” 听言，厉封羽平淡无波的表情终于敛了下去，他的眉心浮现了两道深刻的折痕，冷着声音问道：“青州府城一共有多少人口？” “五万。”郡丞回答。 厉封羽羽又转头问楚明华，“不过两日就新增数千人，你觉得依这个速度，青州府还能坚持多久？” 最主要的就是药材的不足，他们虽然也带了很多药，但比起如今感染和激增的人数，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若是还未研制出有效的药，最多不过半月。”楚明华声音微哑，她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阴沉的面色，坚定道：“王爷，我请求封城！” “不行！” 厉封羽还未说话，厉云逸先一步走出来一口回绝。 “青州府是不光是经济枢纽，更是行军要道，一旦封城，造成的损失不可估计。” 楚明华对上他的眼睛，分毫不让道：“若是不封城，一旦慌乱彻底爆发，遭殃的可不止青州府，周围的几个府城全将面临危险。” 他们根本不明白流行病的威力，当初黑死病席卷整个欧洲，夺走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直接导致欧洲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如今事态还可控，只要将染了病的人集中起来，不放他们与外界接触，太医这边也抓紧时间拿出药方来，青州府就没有问题。”厉云逸额头青筋跳了跳。 “是么？如果这样有效的话，那为何城隍庙的人没出来青州府也出现了各地散落的病例？” 第91章：封城 厉云逸被楚明华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甩了甩衣袖，转身面向厉封羽。 “皇叔行军数年，自然是知道青州府的重要性，城门一封，若再有变故，京城的兵马绝对来不及支援。”厉云逸面色含怒。 邵阳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厉云逸说得不错，但楚二小姐哪里也并非无道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王爷。 “有没有变故还不知道，但如今我们实实在在面临的是青州府五万的人命，周围府城数万人的安危！” 楚明华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她抬头看向厉封羽，说罢，红唇紧抿。 室内陷入了冷寂的低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厉封羽的答案。 厉封羽沉思片刻，终于开口：“立即封城，传消息给京城，紧急向青州府运送药材和物资。” “皇叔！”厉云逸紧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厉封羽抬起了手，他沉默了一瞬，声音又咽了回去。 “定王英明。”楚明华轻声开口，随后提起了她的药箱，“城隍庙如今已不起作用，青州府需要隔离出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场所，大夫和病人都必须住在内，严格禁止其余人出入。” 厉封羽点头，立即有人按照楚明华说的下去办，见状，楚明华也对厉封羽告退，声称需要回去准备进隔离营需要的物品。 楚明华回去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是短短一上午，城内隔离营已经建扎好，百姓们也知道定王和安王两位王爷都在青州城，顿时民心安稳了许多。 围堵太守府的百姓已经退去，楚明华坐在马车上，她已经穿戴好了防护服，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赶往营地。 “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响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楚明华掀开车帘走出去，驻扎的营地由无数个简单搭起来的帐篷组成，官兵站在两侧，百姓们排着队往里走。 楚明华在其中瞧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在那行人的最前面，一个女子搀扶着一个老婆婆领着队，由她带着的人精神面貌都要比其他进营的人好一些。 “阿春。”楚明华轻喊了一声。 “楚大夫！”阿春回头看向她，眼镜忽然亮了亮，“您怎么也来了？” “不光是我，御医也全都住了进来，往后我们都会在此地，直至疫病去除。” 楚明华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落入了周围百姓的耳中，听见她的话，外面的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触，但城隍庙里的人都不禁红了眼眶。 他们曾经历过被放弃，才知道楚明华这番话的可贵。 “那孩子还好吗？”老婆婆开口问道，当初正是她收养了那个失去母亲的婴儿。 闻言，阿春也往楚明华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小婴儿。 “他太小了，每日还要喝奶，不适合带进来。”楚明华出声解释，“我给他单独安排了地方，有嬷嬷伺候他。” 听到楚明华的话，老婆婆长长叹了一口气，“能够遇到楚大夫，是那孩子的大福气。” 楚明华不置可否，跟着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厉封羽亲自下令，隔离营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虽然拥挤但却并不杂乱，官兵们井然有序各司其职，楚明华将一切尽收眼底，暗自点头。 “不好了，大夫呢？” 楚明华刚刚在自己营帐中安排好，外面就传来的阵阵喊叫，她皱了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楚明华视线落到前方的空地上，那里躺了一大小两人，凌大夫正蹲在地上给二人把脉。 隔着一段距离，楚明华就闻道了浓郁的尿骚味。 “楚二小姐。” 看到她来，凌太医起身打了个招呼。 楚明华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这是怎么回事？瞧着像食物中毒呢。” 说话间，楚明华也蹲了下来，伸手翻开两人的眼皮看了看，又将挂着的听诊器放到他们的胸口和腹部听了片刻。 凌太医苦笑了两声，“老百姓不懂药理，老是用些民间偏方，短短一早上我已经看了不下十个这种情况的了，您瞧，这俩又是信了喝牛尿可以治病的。” 楚明华眉头跳了跳。 尿本是无毒的，最多是有一些细菌，他们除了牛尿应该还混着喝了很多东西。 “不打紧，用些苦水催吐就好，吐完后将这些给他们服下。”楚明华将药递给之前出声的人，又叮嘱道：“你们的药每日会有官兵送过来，切忌再私下用偏方，碰上这种还能救，若是中毒再深些，皆是得了疫病都没事，反倒被偏方害死了。” “谢大夫，谢大夫。”那人接过药，连忙又和其他人抬着两人回去。 楚明华和凌太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不容乐观。 “短短一个时辰，单单是我所管辖的片区内，又送来了上百人。”凌太医沉声道。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问道：“太医们研究的药方有进展吗？” 凌太医摇了摇头，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好几岁，“已经试过了很多方子了，根本就没有作用，也有能延缓病情的方子，但无法治愈这种病。” 对于中医方面的问题，楚明华也帮不上忙，她只得分给凌太医一些基础用药，转身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隔离营中每一个大夫负责有一片区域，楚明华负责的这一片里接纳了城隍庙的旧人，因为早就取了他们的血液和脓液，楚明华的实验也更加方便。 她白日治病，晚上在帐内培养脓液细菌，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都有新增的病人送进来，一日比一日的人数成倍数上升，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每一名大夫的心头都逐渐笼罩了一层阴云。 “药材不够用了！” 这是楚明华刚刚接到的消息。 “不光是药材，就连粮食也不够，王爷下令开粮仓，才查出来原太守中饱私囊，将粮仓几乎掏空，最近的粮仓在罗州府，最少也要十五日才能送来，可是我们的粮食只能坚持不到五日了。” 第92章：借粮 厉封羽比楚明华更早接到消息，他垂眸看着手里的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忽然握紧了拳头，一股劲风将信纸碾成粉末。 “皇上下令您和安王立即回京，留通政司副使管理青州府事务。”邵阳垂着眼，声音发沉。 他们来到青州府已经是第五天，四天前他们及时封城，果然傍晚城里各地都爆发了疫病，就连他们的官兵都染上了不少。 如今还在前线并且幸运没染病的那些人，都多亏了楚明华那身防护衣的功劳。 “通知安王皇上口谕，让他即刻回京。”厉封羽将手上的灰拂去，淡淡道。 “那您呢？” 听到邵阳的话，厉封羽抬起了眼睫，深邃的黑眸微微眯了眯，“连楚明华都在营中舍身忘死，本王岂可离开。” 话落，厉封羽扔给邵阳一块墨色令牌，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一个“凤”字。 接过令牌，邵阳面上露出一丝错愕，紧接着又听到厉封羽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记得吴会的米仓离青州不远，你派人去调三个粮仓的粮食过来。” “王爷不可。”邵阳面色大变，“明明京城离青州府近，那里调粮过来不过九日，但陛下却下令从罗州调，分明就是在怀疑您与吴会的联系，故意设计您动用吴会的能力。” 邵阳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跳动，“皇上已经不是曾经的皇上了，吴会是娘娘留给您自保的唯一退路，我们能轻易暴露。” “邵阳。”厉封羽的语气出奇平静，他眼睫颤了颤，在白皙的皮肤上投现一行阴影，面无表情道：“我可以不动用吴会，但那是几万条人命。” 听到厉封羽的话，邵阳一口怒气堵在了喉间。 就算青州城横尸遍野，几万条人命化为人间地狱，百姓也不会说是王爷的过，而会指责皇帝不仁。 这个道理他明白，王爷自然也明白，而王爷所做的并不是为了维持皇帝的名声，他只是绝对不可能看着这么多人命无辜死去！ “皇上心中早有猜测，否则也不会用数万人命来测我一个结果，无非只是早暴露和晚暴露的区别。”厉封羽站了起来，缓步走至桌前，他的手边，放着一副东旭国的舆图。 “凤瑕的身份还未暴露，暂时停止定王府于吴会的联系。”厉封羽说话间，在江南的地方点了点，“让霍留去江南，今年的税收我要朝廷少三成。” 邵阳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中厉封羽。 “皇兄知道了又怎样，他该知道有的人动得，有的人动不得。”他不轻不重的开口，弹指间，舆图被劲风打乱，一块玉佩正正好落在舆图内的京城上方，挡在了一片混乱的泥泞之地！ “禀王爷，楚二姑娘来信。”门外传来声音。 厉封羽挑了挑眉，邵阳走过去接过信。 厉封羽打开，待看清楚明华写的内容时，先是一怔，随后唇角轻轻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将这封信交给厉云逸，让他出城后去吴会借粮。” 邵阳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接过楚明华的信看了看，面上的神色逐渐复杂了起来，他握着信纸，抬头看着厉封羽，问道：“楚二小姐怎么知道吴会有民粮在青州府附近？再者，她为何认为仅凭她一封信，您就会借给她粮草？” 那可不是一两百石的数，而是足以养活几万人十天的数额，没有皇帝的批准，就连地方府城都不敢将如此大数额的粮仓转运，更不要说唯利是图的商人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就这么毫无担保的投进来？又不是做慈善。 “青州府是重要的经济中心，吴会遍布全国，以她的聪慧能从曾经我的寥寥数语中猜到这些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她敢这样开口跟我借。”厉封羽几乎被她的大胆气笑了。 用两条命来借他凤瑕的粮，她倒是自信！ 不过有了她这封信挡在前面，皇帝想要看到背后的结果，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我们本就打算借，从了楚二小姐的意倒无妨，只是这信交给安王，皇上会信么？” 信她楚明华凭一己之力就扭转局势，一个闺阁小姐有多大的脸面？想一想都觉得荒谬。 “皇兄自然会信，厉云逸也会信。”厉封羽忽然嘲讽一笑，“只要他们认为楚明华手上有兵符，他们就会相信。”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不出所料，厉云逸找了上来。 “皇叔不走，难道我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在此艰难之际就要逃离青州城？”他认真的看着厉封羽道：“我奉皇命而来，疫病不除岂可回京。” 他面容冷肃，眸底浮现一层薄怒。 “皇兄口谕。”厉封羽无视厉云逸的怒火，指节在桌面敲了敲，发出清脆而又节律的声响，“且留你在青州府也无用，还不如去帮楚明华送信，以你的身份吴会的人才信得过，也能增加几分赢面。” 听到他的话，厉云逸的脚步一顿，怒火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视线扫过屋内，视线落到那一面舆图上，京城被遮住，那块翠玉清透纯粹，所有的阴暗与争斗都隐藏在背后，就像活在京城里的人，表面在阳光之下，阴影与之随行。 “我愿做逃兵，我不怕死。”厉云逸轻声开口，朦胧中透出一丝坚定道：“至少为了百姓，我不惧生死。” 厉封羽眸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另一边，楚明华写了这份信后也一直心神不宁。 她在赌吴会在青州府有粮仓，更在赌她的医术在凤瑕心中能有两条命的重量，凤瑕曾见过她的能力，所以她的许诺就是有朝一日不顾一切替他救两条命！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求的人就在青州城，也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帮了厉封羽一把。 将粮食的问题暂时解决，楚明华回到房中，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屋内忽然出现了上百个培养皿，这些培养皿培养着瘟疫的病原体，她为了找出有效的药物，只能用这种方法一一尝试又一一排除，已经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了。 楚明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伸手打开下一个培养皿。 “楚大夫，我好像好了！” 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楚明华被她的声音震得一抖，手上一松，培养皿应声而碎。 第93章：找到办法 楚明华还不及心疼破碎的培养皿，就被阿春一步抓住了手腕。 “楚大夫，我头疼发热都好了，水泡也消散了，今天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想没事的人一样。” 说话间，她将袖口捋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手臂。 楚明华听到她的话，眸子动了动，顺着她的皮肤检查了一遍。 阿春的病情本身就轻，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水泡，只在胳膊上散在有一些，现在消散了这是好现象。 “你张嘴。”楚明华取出一根棉签，在她张嘴后压住她的舌根往里看了看，果然，口腔黏膜的溃疡也好了。 做完一系列检查，一切的迹象都显示好转，楚明华用力的握紧了双手，尽量抑制心中的激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说道：“你把吃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药都跟我说一道。” 阿春虽然是她管辖区的病人，但他们也每日有喝那边送来的中药，牵涉到复杂的药物作用，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的成了！ 阿春痊愈也消息同时也惊动不少人，首先便是驻扎在营地里的太医们，一个个听说楚明华竟然医治好了一个病例，皆是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向楚明华的营帐赶来。 此时，楚明华正一手拿着询问的距离，另一只手搭在重叠培养皿上。 阿春喝的中药并不特殊，这是经过太医们反复敲定后用于整个营地的药，要说效果确实是有一些，但要说治愈这种病却还远远不够，而她发下去的抗生素种类都有所诧异，因为不确定病原体的耐药特异性，她采用的大多都是广谱抗生素。 唯有阿春。 阿春因为身体好，耐受能力强，所以第一次给药时她就给阿春用的是一种新型抗生素，但是多日都未见效，她几乎都要给她换一种方案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丝曙光。 楚明华扫了桌上一眼，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忽然又视线投入了地上破碎的那一个。 她走上前将它捡了起来，上面有一块玻璃碎片，上面正正画着一道红勾，这个标号就是新型抗生素的实验。 “单独作用效果并不明显。” 楚明华将视线落在升起的菌落上，眉头皱了皱，看来确实是和中药中某种成分联合运用才有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楚明华眼帘微动，手指微微一点，桌上堆积如山的培养皿仿佛没有出现过似得，桌面变得整洁而空白。 “楚二小姐。” 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楚明华记得他是太医院的院正，在他的身后，凌太医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太医并肩而立。 “院正大人。”楚明华向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视线在他身后扫了一圈，又回落到他身上，轻声道：“既然大家都来了，想必已经看过阿春了，不知道院正大人的诊断如何？” “我确实已经看过那个姑娘了，依脉象来看，她已痊愈。”院正的视线紧紧落在楚明华身上，又道：“其余的病人我也粗略查看了一番，同样楚二小姐的病患，但痊愈的只有那个姑娘一人，不知道楚二小姐是如何做到的？” “我给他们每个人用的药都略有不同，所以药效有些差别，我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从城隍庙转运出来的，由我一早接手，疗效一直不太显著，但偏偏阿春好了，所以我怀疑是我的药和太医们开的药方里有联合作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所有人都用的这一个药方却无用。”院正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明华，心中更是疑惑，“楚二小姐用的是何药？我这方子里主要起作用的就是一味金鸡纳霜，应该是它没错。” 金鸡纳霜？ 乍然听到这个中药名，楚明华觉得有些熟悉，片刻之后，一个名字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奎宁！ 奎宁和氯喹以及羟氯喹等药都是从金鸡纳霜中提取出来的，早先被人们发现用于治疗疟疾，只是常用奎宁这个提取物的名字，倒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原料。 若不是她曾用金鸡纳树皮做过一次实验，怕也是不知道的。 “院正请看。”楚明华将早已备好的新型抗生素拿了出来，她将它装在了白玉瓶子里，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是我用的药，应该就是它和金鸡纳霜起了反应。”楚明华紧接着道，“我们不妨再试一试，只用这两种药来治疗，看看是否有结果。”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将两者的混合液倒入脓液培养皿，观察菌落是否生长，只是这样的结果太医们并不会承认，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病原体一说。 听到楚明华的话，院长只是考虑了一瞬就点了点头。 “我那里还有一些金鸡纳霜，你快去拿过来。”他转头对着身侧的小童交代，听到他的吩咐，小童立即领命去了。 “如今药用完了，这点还是我放着研究方子的。”他又转头对着楚明华解释道。 楚明华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心中刚升起的喜悦又几乎被冲淡，她才想通其中关键，找到了治疗的仿佛，谁知这药一点不剩了，巧妇无米难炊，接下来又怎么办？ 小童很快就拿着药回来，楚明华已经将新型抗生素交给了院正，接下来的求证会由太医们进行，她虽然不再场，但结果已可预知。 楚明华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将信交给定王殿下。”她将那封信递给专门的人，那人立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打马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楚明华望着那扬起的尘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希望他有办法找到药材…… “报！楚二小姐来信。” 声音响起之时，厉封羽正在写着什么，听到传报声时手中的笔忽然顿了顿。 紧接着，邵阳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上喜色溢于言表。 “王爷，楚二小姐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了！” 第94章：怀疑楚明华与南疆有关联 厉封羽手中的笔“啪”的一声被放到桌上，抬起眸子看向邵阳。 “楚二小姐找到治疗的方法了，一炷香以前院正和太医们都核实过，此计确实可行。”邵阳声音中透着一丝兴奋，几步走上来将信摊开在厉封羽面前。 厉封羽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摊开的信纸上，娟秀的字迹整整齐齐的写着：已找到治疗方法，但缺少一味主药…… 厉封羽一目十行的将伸手捏了捏，信封里夹杂着指甲大小的硬物，他将东西取出放在手心，它看起来似乎是一片树皮。 “这是何物？”邵阳看着厉封羽手心的东西，凝视了半响，忍不住出声问道。 厉封羽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金鸡纳霜，楚明华信里说的缺少的一味主药。” 厉封羽将楚明华的信放入袖中，问道：“魏子枫到哪儿了？” “已经到达平城，您料得没错，药材价格果然暴涨，还好我们之前低价收入了不少，已经让连伯交给魏小将军了。”说道这里，邵阳顿了顿，“陛下下令由您负责，粮仓的事情也就算了，但药材紧缺也让您想办法，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些。” “皇兄他……” 厉封羽叹了一口气，眸色翻涌出复杂情绪，那张冷淡而坚毅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悲凉的神色，他静默不动，仿佛在想些什么，半响才终于开口。 “传令给魏子枫，其他的药材可以先缓一缓，重点收购金鸡纳霜，若是有恶意哄抬物价扰乱民生者，不容姑息，一律斩首示众。” “是！” 邵阳领命出去，厉封羽从袖中取出了一瓶小巧的眼药水。 自上次起，他已经许久未动用过内力，视力也一直正常，不可否认，楚明华在医术上面的确独有天分，是他见过最为出色的后辈。 这样的人若是被迫卷入皇权的斗争中，实在是可惜了。 想了想，厉封羽还是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银色面具戴在脸上，他足尖轻点，高大身影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药方研究出后，楚明华的营帐几乎被太医们占领，他们现在对各种抗生素极其感兴趣，楚明华任凭他们研究，但这些并不是现在的技术能够攻破的，她并不担心太医们看出些什么。 夜幕降临，挂着的风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楚明华左手挎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层黑布，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隔离营占地极广，后面连着绵延不断的群山，里面有野兽出没，除了猎人以外，其他人少有靠近那里，楚明华远远望去，只觉得那山高耸如云，几乎与天相接，仿佛一条通天的路，顺着往上走，指不定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将手腕的篮子往上提了提，抬脚走了过去。 “楚二小姐这些药不简单，老夫为医数年，继承孙大圣手的衣钵，却从未见过此种药。”声音响起的同时，厉封羽正好来到楚明华营帐外。 他挑了挑眉，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数人，他环顾了一圈，有些意外的并未看到楚明华身影。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儿？ “我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药，倒想是南疆那边的巫药。”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厉封羽听言，心中浮现一丝不悦。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太医前几日也出口反驳过楚明华，若是他没记错应该名为郭建章，是贵妃的心腹，怪不得行事如此嚣张！ “郭太医慎言，且不说学海无涯，民间方子各类方子数不胜数，就说咱们这行本就是传内不传外，遇见未见过的药也正常，郭太医的秘方不也未曾公布过么？怎么到了楚二小姐这里就变成不是正经药了？” 凌太医毫不客气的回怼过去，气得郭建章吹胡子瞪眼，面色铁青道： “凌林，你不过入太医院的几年，行事未免也太嚣张，真以为没人能治你不成？” 凌太医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行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院正终于开口。 郭建章依旧愤愤不平，“老夫可没瞎说，旁的方子无论用的是什么药，总归煎熬过后都会有色有味，哪有楚明华这种无色无味的，南疆那边的圣水倒是和这一模一样。”郭建章一口气说完一大句话，环顾了众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又继续道： “当初打那场战的时候各位又不是不知道，眼看着我们就要大获全胜，谁知道后来被南疆反咬了一口导致我军重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内鬼，哼！我看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倒是有点像。” 他的话落，一屋子的人皆面色大变，厉封羽扶在门外的手紧紧抓住了营帐，周身气息低得吓人。 “住口！楚侯是千古功臣，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岂容得你污蔑！你有几个胆子敢造谣他叛国，叛国还能将自己搭进去吗？你以为楚侯是你郭建章的脑子吗？” 凌林听到他话，顿时怒火中烧，指着他鼻子就开口骂，当着众人的面一点没给他脸。 “够了，不要吵了。” 院正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狠狠的瞪了郭建章一眼，转身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其余人见状，眸色各异的瞥了一眼楚明华房中摆放的一排排抗生素，也没有说什么，紧跟着院正的背影走了。 厉封羽深深的看了一眼郭建章，也提脚离开了帐篷。 他在营内转了几圈，却始终没有见着楚明华的身影，她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能去哪里？ 厉封羽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丝心急。 而楚明华本人，却不急不慢的翻身下马。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她摸了摸马儿的头，随后伸手取下挂在马侧的篮子。 马儿呼哧呼哧从鼻中喷出一股白气，楚明华笑了笑，将它拴在了一旁青草茂盛的地方， 昨晚这些，她又抬头看了面前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一眼，山下草木林立，山上怪石嶙峋，周围没有上山的道路，只有光滑的岩壁，藤蔓顺着岩壁滑行而下。 楚明华扫视了一圈眼前的情形，最终走下了一片相对平坦的斜坡。 第95章：你怎么来了？ 楚明华来到一块光滑的石头前，将周围枯竭的草木往旁边踢了踢，圈出了一块大约一米的空地。 做完这些，她终于蹲了下来，将挎着的篮子上面的黑布打开，露出了一叠圆形方孔的纸钱，上面印着“卍”字符号。 因疫病之故，青州城黄纸漫天，隔离营里几乎日日都有人在悼念亡灵，楚明华也让人准备了祭品，在这个环境下没有引起任何的人怀疑。 楚明华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两下，黑夜中陡然冒出一缕火光将黄纸点燃，橙黄的火光印在楚明华光洁的脸上，照亮了那双深沉肃穆的眸子，也照亮了她脸上的悲色。 “老师，没有想到今年是在这种情况下祭奠您。”低哑的声音从喉中吐出，楚明华蹲在地上，将黄纸一页一页放上去。 火舌迅速吞噬了纸钱，卷曲的黄纸下一秒就变为飞烟。 “也不知道在这里烧给您的您能不能收到。”楚明华叹了一口气，望着那团晃动不止的火光，有些赌气的说道：“您若是能托梦，麻烦帮我教训陈肃一顿，他技艺不精研究出了个什么系统，将我送来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并且人命如草芥，动辄就是死路。” “不过也好，我在这里依旧挽回了不少人的性命，没有丢您的脸。” 楚明华回过头，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隔离营。 朦胧的黑夜中，那里隔离了生死，点亮了整个青州的希望，对很多人来说，跨入了隔离营就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但只有医生，义无反顾的自动请愿进入这里，传承着一代又一代医者的信念。 楚明华的视线有一丝恍惚，她仿佛透过火光看见了那个一生都在为医学奉献的老者，那个她和陈肃医学路上的领路人，楚明华眼眶微湿，面上却不见伤痛，取而代之的自豪和骄傲的神色。 她对着燃烧殆尽的黄纸认真的磕了磕头，坚定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长空黑夜。 “我正式宣誓，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我将首先考虑病人的健康和幸福，我将尊重病人的自主权和尊严，我要保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尊重，我庄重地，自主地，光荣地做出这些承诺。” 楚明华眼底露出了澄明耀眼的光芒，如同她第一次宣誓那样，果决而勇敢，“老师，我做到了这些承诺，并将永远遵守，希望您在天之灵能给我力量。” 厉封羽从未想过他能遇见这么样一个人，明明娇小柔弱得像一只没有丝毫攻击力的兔子，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如狼一般凌厉坚定，带着如磐石坚不可摧的信念。 两种矛盾的气质在那小小的身体上奇迹般融合，他望着那火光明亮处，竟觉得那张光洁的小脸耀眼得不可逼视。 他望着楚明华的眸底划过一丝震撼之色，心中浮现一丝奇怪的感觉，比刚来听到楚明华那奇奇怪怪的宣誓更加怪异，未等他细想，一声惨叫勾回了他的思绪。 “叽叽——” 一道身影飞快的窜到了厉封羽面前，他眸中厉色一闪，伸手将那道黑影抓住。 是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这边的动静同时也吸引到了楚明华的注意力，她顺着声响看去才发现一旁的石侧竟然站着有人，顿时大惊。 “谁躲在那里？！” 楚明华冷声出口，同时全身戒备，后退了几步。 在她声音落下后，那道身影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楚明华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前凑了凑，当看清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时，整个人怔了怔，知道是熟人的下一刻倒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怎么是你？”楚明华向前又走了几步，“如今还封着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我能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厉封羽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一只手里提着黑乎乎一坨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另一只手向地上扔出了一条蛇。 楚明华被他吓得横跳至一边，又听到他继续说道：“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你看要是运气不好，就会像这只狐狸一样撞见毒蛇，到时候你可不一定有它这么好的运气能碰上我。”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才惊觉他手里拿着的那坨东西竟然是狐狸。 “你还说我？凤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难不成你大半夜来青州的山上抓狐狸来了？”楚明华上下扫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没底，她不知道凤瑕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又对她的话听到了多少？ 她的眸底划过一丝暗色，被黑夜深深隐藏。 “你厚着脸皮向我借了三个粮仓的粮食还不准许我亲自来看看？”凤瑕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嘲弄，却不偏不倚将楚明华刚刚竖立的防备攻破，“我可冒着吴会众多反对同意了你的请求，但凡你有点良心都不该在这里质问我。” 他说了什么？ 惊喜涌上心头，楚明华哪里还顾得了刚刚凤瑕听了她多少话，只这次他听了她的话借了粮食来，就已是患难之交，救了万民于水火！ “还算你仗义。”楚明华嘴角弯弯勾起，笑容暖暖。 凤瑕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嘤嘤——” 微弱的声音传来，楚明华视线落到凤瑕手上，他像拎着小狗崽一样拎着狐狸的后颈，楚明华走上前去，发现这是一只小狐狸崽子，灰扑扑的，果真长得和狗崽差不多。 “它的爪子受伤了。”楚明华眼尖的发现它的前爪有血迹，细看之下还有两个小眼，应该就是地上这条蛇咬的。 “这就是大晚上不听话，独自跑出来的后果。”凤瑕淡淡说道。 楚明华觉得他意有所指。 她扁了扁嘴，将小狐狸接手过来，轻声道：“让我看看，别被蛇毒毒死了。” 到了她手里，小狐狸也极其通人性，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楚明华，仿佛知道楚明华是要救它似的，不跑也不叫，乖乖的任由她摆布。 “哪有什么毒蛇？凤瑕，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第96章：烤兔子 夜黑看不清楚，她被凤瑕一吓以为真是毒蛇，心中还有些后怕，但检查了小狐狸的伤势过后发现只是单纯的伤口而已，止了血就好了。 楚明华伸出脚尖踢了踢地上长溜溜的一条，果然就是一条王锦蛇，常见且无毒。 瞧着楚明华的动作，凤瑕不禁挑了挑眉。 楚明华一向大胆，做出这种举动似乎也不奇怪了。 “咕——” 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山岭上响起，楚明华动作僵了僵，有些尴尬的抬眼看着凤瑕。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饿了么？” 楚明华脸颊染上微红，“和太医们讨论药方，忘记了用晚膳。” 听到他的话，凤瑕的眸子动了动，“讨论”这个或许用得比较温和，那群太医院的酸儒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凤瑕将眸底的暗色敛下，重新抬眼看着楚明华时，温和道：“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吃的了，不如就在这山上烤只兔子吃？”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眼前一亮，有些动心，瞥见远方那深不可测的密林又有些犹豫，“可以吗？大晚上你抓得到兔子吗？” 楚明华扫了一眼他光溜溜的后背，什么武器都没带，连一把箭都没有，有些怀疑。 “我行不行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凤瑕挑了挑眉。 楚明华见状，连忙将手中的小狐狸放在地上，那狐狸幼崽一溜烟就跑到了草丛前，它回头看了楚明华一眼，瞬间跳进了半米高的草丛，失去了踪迹。 凤瑕足尖一点，轻若无声的飘了出去，楚明华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凤瑕已经轻飘飘飞出去十多丈，虽然在临城被凤瑕救时已经体会过轻功，但现在再看起来依旧免不了震惊。 “我的马在山下。”楚明华愣愣说道。 “不用，我带你走。”凤瑕回答。 楚明华点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凤瑕果然飞了回来，同样也是足尖轻轻一点，转眼间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拦住了楚明华的腰。 “走吧。”楚明华鼓起勇气，吐出一句话，下一刻，只觉得身子骤然一轻，身体已经离地三尺，瞬间飞了起来。 树木林立在她脚下划过，耳边的夜风呼呼作响，楚明华垂头看着疾速后退的风景，面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不过一会儿，凤瑕速度就慢了下来，他揽着楚明华轻轻落在一条浅溪旁，落地无声。 几乎是第一时间，凤瑕就放下了拦着楚明华腰的手，他不知不觉用手指挠了挠手心，似乎想将刚刚手心的柔软感觉挠去，但怎么也飘不散，那一股酸酸的麻意几乎顺着他的手心钻入了心里，让他不由得蹙眉。 以前在前线时也带过人，但没有一次感觉这么奇怪。 凤瑕默默地朝楚明华腰间看了一眼，她一身都是心眼，忍不住让他怀疑她腰部是不是摸了什么药。 “不是说烤兔子吗？来河边做什么，又不吃鱼。”楚明华见他立在一旁被不动，不由得出声催促。 听到她的话，凤瑕将心中的怪异感觉立即挥去，抬眸扫视了一圈，伸手往一旁阴暗的树林里指道：“小动物都喜欢待在水源附近，看见没？这里就有一只兔子。” 这么黑都能看到？ 楚明华睁大了眼睛，月光透过树叶落在林中，影影绰绰十分美丽，但那微弱的光芒并不足以支撑她的视觉，凤瑕指的地方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团黑雾笼罩。 “将你的匕首给我。”凤瑕低声开口。 楚明华已经不去纠结凤瑕为何知道她随身带匕首的事了，手中微动，从袖中抖出一个递给他，凤瑕点了点头，只见他随手一掷，那把匕首如同流星般成直线飞射了出去，迅疾如风。 楚明华一惊，随后听到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这就是内力！ 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也绝不能有人能随手将东西掷出这般速度与力道，她原来看那些小说时见武功高强者飞花摘叶即可杀人，觉得是瞎编乱造，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楚明华还留在原地震惊之时，凤瑕已经走上前去将兔子提了过来，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是一只肥硕的白兔，匕首正正好插在它的颈间，楚明华的视线抖了抖，不确定这是否是巧合。 凤瑕走至溪边，拔出它喉间的匕首，低头准备剥兔子。 “等等。”楚明华出声阻止。 他抬头看了楚明华一眼，冰冷的银色面具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月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今晚显得格外柔和，他轻轻“嗯？”了一声，楚明华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放着我来吧，你去树林里捡些柴火来生火。”楚明华抢过他手中的兔子和匕首，笑着说道。 让她吃白食什么也不做她也抹不下脸，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你会？”凤瑕手上一空，有些意外的看着楚明华。 楚明华得意一笑，“处理兔子而已，小事一桩。” 想当初，她可是杀兔小能手，正如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跳出四川一样，也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跑出她的实验室，杀兔子对她来说手到擒来，她甚至还能一点点解剖出神经肌肉等组织。 瞧着她对这项技能奇怪的得意，凤瑕陷入了沉默。 楚明华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走过去坐了下来，她利落的将兔子剥皮，将腹部的脏器完完整整的剥离出来，然后用溪水将内外的血迹洗净，瞧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和不可掩饰的熟稔，凤瑕的眸子眨了眨，微微眯起了双眼。 楚明华很快将兔子处理好了，凤瑕也正好拿着一捆干柴回来，他另一只手中还捏着一把植物，楚明华认出了其中一两种，是香料。 接下来的事情楚明华就帮不上忙了，她坐在一旁看着凤瑕生火，他将干柴搭成一个小棚子的样子，将兔子串好放在上面，顿时滋滋声响起，脂肪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开来。 两人面对面而坐，除了柴火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和油脂的呲啦声，没有人说话。 半响，楚明华将视线从凤瑕手上转移到那张泛着月华的面具上，她开口，声音柔和，“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97章:黄金单身汉 说完，楚明华怕凤瑕讳疾忌医，又连忙轻声细语的解释道：“平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我是大夫，你不必介怀，也不用担心我会将你的身体状况泄露出去。” 楚明华还记得自己曾经旁敲侧击问过他一次，那时他矢口否认。 听到楚明华的话，凤瑕的动作顿了顿，只是一瞬，又很快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色。 “你就盼着我不好么？” 凤瑕将手中的兔子翻了个面，声音淡淡响起。 他将香料捏碎了洒在上面，油脂滋滋响起，兔肉的浓郁的香味顿时飘散了出来。 楚明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将视线从金黄酥脆的兔肉上移开，对上凤瑕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难得沉默了半响。 “你为何会认为我身体有问题？”凤瑕问。 他知道楚明华治病几乎都要取血，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刻意避免让楚明华接触到自己血液，但楚明华两次问他身体状况，绝对不是意外！ 楚明华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大夫吧，职业病了，老喜欢问别人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楚明华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火候好像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吃了。” 凤瑕抬了抬眼，拿起匕首将兔子肉切割成小块，包在叶子里递给楚明华。 楚明华伸手接过来，火将她的脸蛋烤得红红的，更明艳了几分，她嘴角勾起，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放，凤瑕立即阻止： “慢些，小心烫。” “不怕。”楚明华躲开他的手，张嘴咬了一口，果然很烫，但却外焦里嫩，满口留香，唇齿都感觉酥了一般。 她又惊又喜的看了凤瑕一眼，没想到他这个富家公子还能有这个手艺，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向凤瑕竖起了大拇指，凤瑕瞧见她的这般的狼吞虎咽的模样，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两人很快就把一只肥硕的兔子分食完，吃饱喝足后，楚明华再次体验了一把轻功的舒爽感，直到两人回到营地，楚明华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我的马儿！” 楚明华低低惊呼一声，有些错愕的看着凤瑕，来回都由他代步，竟然将马儿忘在山下了。 凤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掀起帘子，提脚走了进去。 “等你想起，你的马早就被人牵走了。”凤瑕的淡声道：“放心吧，我上山时就看见你系的绳子松了，它应该自己跑回了营里。” 话落，他环视一了圈，视线落到了楚明华的靠椅上，那上面铺着一层赤色狐狸毛，油光水滑，品质上乘。 他之前来时还未曾有这个东西。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有些尴尬的吐了吐了舌头，也提脚大步走了进去。 “诶，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个？”楚明华也注意到了那块火狐皮。 那是素日她常用的靠椅，这块狐皮的大小倒是基本和椅子契合，一眼就知道是人专门给她的。 可是谁这么大手笔却不留名？难道是因为她研究出了疫病解药，厉封羽派人送来的？想想这个基本也只有厉封羽能想着她的好了。 “你坐。”楚明华走去一边的茶几给凤瑕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那张椅子。 瞧着她毫不意外的神色，凤瑕也没有多想，闻言坐上去，伸手接过楚明华的茶轻抿了一口。 大半夜刚刚回来有些冷，楚明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握着取暖，凤瑕烤的兔子实在是美味，她吃撑得现在连一滴水都喝不下了。 “你看了一眼就离开吧，如今青州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少待在这里。”她握着茶杯的手有些烫，又松了几分，抬眼道：“现如今虽然找到治愈的方法了，但是还缺一味主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支援，万一感上了这个疫病我可没法子救你。” 听到她的叮嘱，凤瑕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底带着几许柔和。 “知道了，我一会儿便走。”他抿了一口茶，“药的事情你不要着急，你在城内急也没用，定王那里自会安排。” “若是他有办法就好了。”楚明华有些担忧的道：“我是怕他也分身乏术，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他来处置，青州城如今乱做一团，厉云逸也走了，主事的只有定王殿下一人，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他过目处理。” 想到他的身体，楚明华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你看，这便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定王殿下位高权重又怎样，还不是忙得像个小陀螺似的，没有半点空闲。” 凤瑕听到楚明华前一半话时还心中颇感宽慰，也不愧他对她的多次袒护，但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他戎马数年，听过无数对他的各色评判，楚明华的说法倒是新鲜得很。 小陀螺？ 呵。 凤瑕直接分明的手指落在坐下的皮毛上，“微微”用力抓了抓，指尖飘落了几根顺滑的毛发。 楚明华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衣服，忽然想到什么，她站起身，打开床边一个格子。 “你将这个拿回去，自己用也好，送人也好。” 她将两个袒颈玉瓶交给凤瑕，见他有些不疑惑，又解释道： “这是我做的面霜和水乳，用来擦脸擦手都是极好的，冬天用效果更是显著，若是皮肤发红张痘可以用它舒缓。” 听了楚明华的话，凤瑕总算明白了这是什东西。 “你做脂膏做什么？永安侯府短了你用的？” 他没想到楚明华会给自己这些女人用的东西，这些一般都是男人送给女人讨欢心的，楚明华送给自己做什么？ 而且这些有专门的商铺卖，也不必自制。 “你不懂了吧。”听见他的话，楚明华有些得意的将玉瓶打开，放在凤瑕眼前，“你看看我的和外面能见着的一样么？” “我府中没女人，不曾见过。”凤瑕瞥了一眼，淡淡开口。 楚明华暗自惊讶了一瞬，她以为按照凤瑕的年龄，怎么也该成家了，没想到竟然还是黄金单身汉？！ 第98章：云夕月出城 楚明华震惊了一瞬，很快就把神色敛了去，毕竟是人私事，她不便于此多言，见凤瑕不明白，她继续解释道： “这是我独门秘方调制而成，可让使用之人皮肤光洁滑嫩。”楚明华有些就得意的看着凤瑕，“就算是宫里娘娘用的都没有我这的好。” 更不用说云夕月带货的那家点妆阁了，里面的产品她让茯苓买回来看过，只能算作这是时代工艺中的楚翘，但比起她这种经无数研究人员开发而成的配方还是有所差距。 瞧着楚明华如此自信，凤瑕挑了挑眉。 “你做这个应该不只是好玩吧？” 凤瑕的视线落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楚明华生得极好，不仅仅是五官标志美丽，她的皮肤也是极好的，犹如上好的脂玉，散发着莹莹光泽感。 她并不需要这些外物。 “嗯。”楚明华点了点头，看向他的视线纠缠着复杂的情绪，凤瑕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如今表面看着光鲜亮丽，暗地里一贫如洗，连嫁妆都给了你，现在只能靠着每个月的例银过日子。” 这话听着不对味儿。 凤瑕皱了皱眉头，握拳咳嗽了两声。 “什么叫把嫁妆给了我，这是救你的报酬。”他强调道。 “有区别么。”楚明华翻了一个白眼，“我娘给我留的嫁妆都在里面了。” 凤瑕默了默，没有说话。 楚明华紧接着说：“所以为了早日经济独立，我想要开店铺，自古以来都是女人的钱最好挣，我觉得可以一试。” “卖脂粉么？”凤瑕问。 楚明华点了点头。 “京城的名门贵妇几乎都被香芳斋和点妆阁两家瓜分了，你要想打出名声很难。”凤瑕转动着指尖的茶杯，淡淡开口。 楚明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虽然她对自己的东西极其有信心，但要打开这个市场有时候并不是靠质量就可以的，还需要资本的介入。 她的视线落到凤瑕身上，这个人就是当下最大的资本家！ 凤瑕没有让楚明华久等，他微微思索了片刻，抬了抬眼皮，露出了那双幽深的双眼。 “或许你可以走宫里的路子。” 楚明华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无论是什么东西，基本都是宫内流行后命妇们再争先效仿，宫内的娘娘们几乎引领了京城的时尚，可是后宫又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想到这里，楚明华又有些偃旗息鼓。 “下个月是皇后寿辰，你大可以献上你这玩意儿，若是有用，那些妃嫔自然会四处打听来处。” “当然有用了！”楚明华瞥了他一眼，自信道。 凤瑕看着楚明华，微挑眉梢，“我在永兴坊有一间铺子，可以先给你用，你自己想想名字，回京后再挂牌开业。” 永兴坊？ 那可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楚明华顿时戒备了起来，“我现在可以没有几个钱，你要收多少的租金？” “不要钱。”他淡淡开口。 楚明华更加戒备，狐疑的看着他。 “我给你提供铺子，算入两成干股。”凤瑕不紧不慢的回答。 果然没有天降的馅饼！楚明华上下打量着他，果然无商不奸，凤瑕这是看中了她的能力，打算长远投资。 “行吧。”楚明华终于点了点头，事情敲定下来，楚明华又和凤瑕胡八道闲的扯了一会儿，直到她开始打哈欠，凤瑕才起身告辞。 凤瑕走后不一会儿，楚明华就将烛火吹熄，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京城，一道娇小的人影披着黑色的披风，骑着马儿疾速出城。 陶婉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表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她眺望着青州的方向，喃喃自语。 青州传来的有限消息中，他们已经粮食和药物都紧缺了，至于其他的消息以她的身份接触不到，还好有个云夕月。 厉云逸会给云夕月写信，她也从云夕月的嘴中知道了一些青州府的情况，听说封城后城里所有的人都染了疫病，大家出不来，也无药可医，留在里面就是等死，云夕月担忧厉云逸的安危偷偷出京送药，也捎上了她给厉封羽的一份。 希望他平安无事，一切都能来得及！ 另一边，楚明华是被邵阳吵醒的。 “什么刺杀？” 邵阳在门外，楚明华听着他的声音，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腾地从床上起来。 她火速一边穿衣服，一边听到邵阳焦急的说道：“昨夜太守府闯入了大批刺客，欲行刺王爷，被王爷识破后，他们转道以您救得孩子为质，王爷为了救他，背部中了一箭。” 邵阳三两下将前因后果说完，楚明华正好穿戴好了掀开了房帘。 “太医去了吗？王爷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楚明华瞥见邵阳眉目间的急色，直觉情形不容乐观。 “小姐先和我走，边走边说。” 邵阳翻身上马，旁边还有一头枣红色的马儿，楚明华点了点头，也翻身上去，双腿轻轻一用力，马儿立即狂奔了起来。 邵阳也骑马来到她身边，与她齐头并进，声音顺着风灌入她的耳中，“王爷如今昏迷不醒，夜间还发起了高烧，太医用了药却迟迟降不下来，怀疑王爷染了疫病。” 听到这里，楚明华身体一僵，冷气从抓着缰绳的指尖传入了心肺。 厉封羽和别人不同，他身上本身就有毒素，现在伤上加伤病上加病，只怕情况是不好了，否则邵阳也不会如此着急的来找她。 “驾！”她用力的甩了甩鞭子，马儿顿时暴射出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 从隔离营到太守府一炷香的路程，楚明华只用了半刻钟就赶到，她一下马，第一时间冲进了厉封羽的房间。 “现在怎么样了？”楚明华踏进房门，看到院正坐在厉封羽的床边，凌太医面色严肃的站在一旁，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她大步走了过去，视线落在厉封羽脸上时，瞳孔忽然一缩。 第99章：厉封羽病危 “王爷！” 邵阳大步走上来，看见厉封羽皮肤上的疱疹时，彻底慌了神。 明明他出门时王爷都没有这些症状，这么短的时间内病情发展如此迅速，都不需要再诊断，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得了疫病。 “后背的箭已经取下来了，外伤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但王爷身体内本就有南疆的毒，与瘟疫撞在一起实在难解。” 院正站了起来，看着厉封羽摇了摇头，对着邵阳说道。 看见太医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邵阳脸上顿时一白。 楚明华眉头狠狠一皱，大步走了上去，厉封羽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涸而苍白，眉头微微蹙起，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一副难受的模样。 楚明华立即将药箱打开，拿出体温计想要放在厉封羽腋下，她手刚刚接触到厉封羽的双臂，忽然察觉他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起来，那是没有意识主导也刻在骨子里的防御本能。 楚明华睫毛颤了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帮我一下，将这个放到王爷腋下。”楚明华转过头对邵阳道。 邵阳连忙走了上来，抬起厉封羽的胳膊，将楚明华交给他的体温计放到了厉封羽的腋下。 楚明华又将他的被子掀开，厉封羽被下并未穿衣服，他的身材极好，八块腹肌横呈，纹理分明的精壮身体上交错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几乎都是陈旧性的，楚明华从这些伤势上看到了他在战场的残酷厮杀，再没有什么勋章能够比这些痕迹更显眼而深刻。 他的胸前被一块白布包裹着绕至了后背，前面没有血迹，那一箭是在后方。 “箭呢？”楚明华问道。 一旁的凌林将用白布包着的箭头递给楚明华。 她用棉签在箭尖上刮了刮，假借放入药箱的动作送入了系统，接下来又将体温计取了出来，她看了一眼。 39.5°C。 “楚二小姐怎么看？”凌林轻声问道。 “除了箭伤，王爷之前可有接触过什么可能引起感染的东西吗？”楚明华暂时没有回答凌林，而是转头问向邵阳。 邵阳凝神细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王爷的一应用物都要专人安排，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不可能出纰漏。” “那就只有这个箭头了，应该是在这个箭头上沾染了瘟疫。”院正视线落在楚明华手中的箭头上，面色一变。 邵阳也是面色铁青的看着楚明华的手，双拳紧握。 楚明华凝视着系统分析的数据，一时没有作声。 半响，她才终于开口，“不是这只箭的原因，上面确实有一种毒素，加重了他的病情，但瘟疫是在别处染上的。” “不可能！” 邵阳立即出声否认，“王爷接触之物都有层层检查，若是因为那些东西染上了，那下面的人也不应该平安无事。” “你确定？”楚明华问，“你有时刻不离定王殿下身侧么？昨夜遭遇刺杀前殿下可曾出门过？有可能是在府外接触了外物。” 说话间，楚明华的脸色沉了下来，根据昨晚发生的事来看，这件事极大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被楚明华接连质问，邵阳骤然间哑口无言。 看到他的反应，楚明华顿时知道了答案。 “我已经给王爷用了退烧药，但是他如今的情况凶险，大概率降不下来，而且不禁只是高热和疱疹，王爷的心脏和肺部都明显有并发症。”楚明华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向院正和凌林，道： “您可以办法先解了这种毒？” “不可。”他扯着胡子摇了摇头，“王爷体内有多种毒素，若是用猛药只怕身体承受不住，若是温和祛毒，恐怕又来不及。” 室内一下沉寂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从身体笼上心头，让人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半响，邵阳听到楚明华的声音。 “我可以暂时用药吊着，但仅限于两日，两日之内若还是没有药，我也无计可施了。”楚明华表情冷肃，“以王爷现在的身体，很有可能出现呼吸骤停的情况，若是到哪一步我会采取气管切开。” 楚明华先给众人打一个预防针，免得皆是他们被吓到或是拦着她，她拿出一把手术刀，在厉封羽的喉间隔空比了比，“就是在这里划一刀，置入一根管子。” 众人被楚明华的说法吓了一跳，脖子上抹一刀还能活？ 这是在救人还是杀人？ 只有邵阳虽然面色变了又变，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楚明华的方案，既然王爷信任楚二小姐，那他也将无条件的信任她。 楚明华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长长的睫毛微垂下，挡住了眸中的神色，她转身从药箱中取出输液管，自顾自的忙碌起来，将一袋点滴挂在了厉封羽的床头。 “药材到底还有多久才支援到？”楚明华问。 “王爷之前已经下了令，由魏小将军亲自押送，但中途才知道真正有效的是金鸡纳霜，魏小将军会沿路主要收集这种药，大约会花一些时间。” “所以你不知道？”楚明华面色沉了下来。 邵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立即传信给他，先不要管其他，带着手里有的药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是。”邵阳大步走了出去，翻飞的衣袍掀起一阵冷风。 厉封羽的病犹如一阵狂风，瞬间吹散了众人研发出药方的喜悦，楚明华整日守在太守府，气氛阴沉沉的，所有都不敢喘大气，只是一夜之间，他已经两次病危。 楚明华守在他床边一刻也不敢闭眼，她双眸通红布满了血丝，精神高度紧绷，给厉封羽推完了一注强心针。 “楚二小姐。” 邵阳站在楚明华身边，周身气息冰凉，犹如一个移动的大冰山。 楚明华将针拔了出来，手按在厉封羽的胸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现下暂时没事了。” 说完，她有些脱离的靠在床沿，“还有一天的时间，依旧没有消息？” 邵阳有些痛苦又绝望的摇了摇头。 楚明华闭了闭眼，手脚逐渐冰凉，她觉得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楚明华咬了咬牙，再睁眼时，她眸底划过一丝凌厉，“你今夜亲自出门，连夜去最近的城池，就是抢也要把药给我抢回来。” 第100章：孤身赴约 楚明华之前一直没提出这方案，不光是因为青州府封了城，还有一方面是其他城池也对他们极其戒备，除了京城来的支援，所有路线几乎被隔断，临近城池也怕染上瘟疫。 楚明华也不确定邵阳是否进得了城，找得到药，但出去试一试，也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楚明华垂眸看着厉封羽的脸，那张俊美如神的脸上如今浮现了显眼的青紫色，胸廓呼吸起伏微弱，情况越来越坏。 她是第一个建议封城的人，但如今为了厉封羽，她也不得不打破规则，放人出去寻药。 “是！”邵阳重重的应了一声，他几乎时小跑着走至门口，提脚踏出房门之际，他又转过头，深深的看着楚明华，“属下不在之时，王爷就辛苦小姐了。” “你放心。”楚明华沉声开口。 得到楚明华的许诺，邵阳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楚明华的视线里。 邵阳离开后，楚明华靠在厉封羽床边，久久的凝视着他。 半响，她忽然站起来往前凑了凑，伸手擦去了厉封羽的额上的薄汗，轻声道：“王爷，你要坚持住。” 楚明华其实能感受到厉封羽的求生欲望，若不是他自己意志够坚强，她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把他抢救回来。 隔着手套，楚明华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全身的力气似乎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点支撑，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仿佛夹杂着砂砾，轻声道：“曾经那么难您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也可以，我会竭尽全力救您，希望您能坚持到要药材回来。” 话落，楚明华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时辰后，凌林前来送药。 他端着碗进来，瞥见楚明华趴在床边，便把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到了桌上。 “楚二小姐要不先稍做休息，王爷这里由我来守一会儿。”凌林话落，楚明华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凌林打量着楚明华憔悴的面容，微微皱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楚明华视线落到桌上那乌黑的汤药上，这是院正开的方子，虽然暂时解不了毒，但好歹有大补元气的作用，他也同她一个想法，先吊住厉封羽的命。 “给我吧，我来喂他。”楚明华开口，凌林顿时将就托盘端起来送到楚明华手中。 她接过托盘，侧过身将它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这才拿起了药碗。 楚明华端起药碗吹了吹，另一只手托在碗底，忽然，她动作一顿，面色变了变。 她背对着凌林，凌林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煎药时经的谁的手？可信得过？如今出不得一点纰漏了。”楚明华声音未变，她拿起调羹轻轻舀起汤药上下往复了几次，同时轻轻吹了几口气，试图让它凉一点的模样。 “楚二小姐放心，这药是我亲自熬的，没有经他人之手。”凌林回答。 “那便好。”楚明华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他，“你先去吧，王爷这里有我，等药凉一会儿我再服侍王爷服下。” 凌林并未反对，他轻声道：“楚二小姐若是坚持不住就叫我。” 说完，他几步走了出去，出门时还体贴的给楚明华带上了房间的门。 直到房中只有楚明华和厉封羽两人，她睫毛抖了抖，才缓缓伸出了托着药碗的手。 一张卷曲的纸条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楚明华凝视着掌心，半响才纸条展开。 “欲得此药，此夜独自一人来青山崖，不要试图告诉别人，我能悄无声息将纸条送进来，就说明你的动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旦你泄露半分，药材我必毁，定王殿下恐怕没有时间再多等一天了吧。” 纸条完全展开，一小块的硬物掉了出来，约莫有指甲的四分之一大小，楚明华将它夹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定是她缺的主药，金鸡纳霜！ 楚明华面色沉沉，久久的凝视着手中的东西。 她的脑海在快速思考，熬药完全经由凌林之手，按理说他的嫌疑最大，但正因为如此，楚明华反而觉得不是他。 并且她刚刚仔细观察了凌林的神色，他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可疑，最让楚明华相信凌林的原因，则是厉封羽曾亲口说过凌林是可信之人。 不是熬药的时候冻得手脚，那就只能是在碗具上下手，药碗放在托盘上，凌林也不会倒过来看碗底。 楚明华忽然站起身来，几步走至窗前，她冷眼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皆未发现人影，半响，楚明华才收回视线，敛下眸子。 那人也许正躲在暗处在窥视着她。 “嘭”的一声，她关好窗户，走到了厉封羽的床前。 “定王殿下。”楚明华捏紧了手中的纸条，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说给他听，又似是对自己的承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楚明华不敢冒险，下午，她将凌林找了过来，让他代替自己守着厉封羽，凌林以为楚明华是要休息，倒也不意外，连忙催促她去休息。 青山崖楚明华知道，在通天隔离营身后的后山中，最高的那座望不见顶的山为通天崖，旁边那座稍矮一些的则是青山崖。 青山崖不似上次她去后山的那般荒芜，它的阳面草木茂盛，有一条可通行的山道，阴面却犹如被一把斧头劈开似得，为极其陡峭的悬崖。 夜幕渐渐降临，仿佛要抹去最后一缕残阳似的，夜色愈加浓烈。 楚明华收回视线，翻身上马，她双腿一用力，整个人飞射般奔了出去，呼吸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夜晚的青州城人迹寥寥，此时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隔离营，全城近三分之二的百姓都在聚集在里面，楚明华路过时，遥遥望了一眼，那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驾！” 楚明华冷喝一声，眸底变得冰冷而坚硬。 不多久，楚明华顺着小道上了山，山顶处是小片空旷的草地，周围树木林立。 “吁——”楚明华勒住缰绳，利落了跳了下来。 第101章：你要什么条件？ 明月高悬，已到了约定时间，楚明华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山顶上只有孤零零一人一马，马儿在她身边了一个喷嚏，湿漉漉的雾气喷到楚明华脸上，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出来吧，到现在还躲着做什么。”楚明华眸底冷光一闪，声音微凉。 空气依旧一片寂静。 楚明华皱了皱眉，再次冷声开口：“我已经到了，你若是再藏头露尾，恐怕我们就不需要谈了。” 楚明华话落，树林里终于出现了声响。 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他浑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脚上穿着长靴，面上带着一张恶鬼面具，他大约一米七左右，微微佝偻着后背，单看他的身形其实不便辨认男女。 楚明华上下打量着他，那人也十分谨慎，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若是没有那微弱的月光，他几乎就和黑夜融为一体。 “你是谁？”楚明华紧紧盯着面具后面那张眼，沉声问道。 那人忽然笑了，声音粗粝喑哑，像一个小老头，他没有回答楚明华的话，反而话题一转，夸赞道：“楚二小姐好胆色。” 楚明华没有接话，静默的站在原地。 那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全天下的人都只知道楚二小姐痴恋安王殿下，倒不想原来一切都是表象，楚二小姐真正心系之人竟是定王，为他出生入死也在所不惜。” 他啧啧称奇，“哎，一不小心知道了楚二小姐的秘密，可真是有意思呢。” 什么秘密？ 楚明华打量着他，心中暗付这是什么迷惑发言？若是她救谁就是爱慕谁的话，那她就不是穿到这个时代了，直接穿去大海里当海王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明华不愿再浪费时间，出声打断了他的臆想。 殊不知她的表现在那人面前几乎就是默认，他的眸子陡然阴沉了下来，楚明华觉得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自己能被他千刀万剐了，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脸上却面无表情。 “你想救厉封羽么？”他问道。 废话，要不然她大半夜跑来山顶吹冷风？ 对着这人拖拖拉拉的行为楚明华心中有些窝火，她放下厉封羽不是来陪他聊天的。 楚明华眼神冷了冷，那人周身气息忽然一松，怒气顿收。 他手微抬，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来，抖了抖，楚明华看着他将东西倒在了手心。 “这就是你要的药。”说完，仿佛怕楚明华不信，他捏起一片往楚明华扔来，楚明华立即伸手接住。 她手指摩擦着树皮，感受着上面细细的纹理，又放到鼻下闻了闻，那股特殊的味道，确定是金鸡纳霜无疑。 “确定了吗？没有骗你吧。”他问道。 楚明华点了点头。 “你需要什么条件？”楚明华将那片药材收入荷包中，出声询问。 话落，她感觉对面的人心情更加愉悦了。 他心情极好的理了理衣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楚明华，没有让她等太久，他忽然伸出手指指着楚明华的身后，“从这里跳下去，用你一命换他一命怎么样？厉封羽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你的命来换他活命不过分吧？” 楚明华心往下一沉。 “不怎么样。”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面的人紧盯着楚明华的眼睛，“连这个都做不到，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楚明华冷笑一声，“我的目的是药材，若我从这里跳下去，难道还相信你会好人做到底替我完成遗愿，拿着药材去太守府送药？” 黑衣人没说话，楚明华继续道：“你既然约我来谈，就说明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想要得到就拿出点诚意来，如若不然，我觉得今晚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啪啪。” 两声掌声在山顶响起。 “楚二小姐果然果决。”他语气松快，轻声道“刚刚不过是顽笑话，当不得真。” 话落，他又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瓶，小瓶是琉璃的，透明的瓶子里装着液体，隔着夜色，楚明华分辨不出液体的颜色，只觉得黑乎乎的。 “楚明华，你不是号称神医么，只要今晚你将这药喝下去，我就把药材给你。” 楚明华听到他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条件的话她并不担心，她还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存在，一会儿假装饮下转头就倒入系统里，却不想那人下一句话就打破了楚明华的计划。 “你不要试图耍手段，我要你侧过头来仰头喝下，当着我的面，我要看着这瓶药倒入你的口中。” 大多女子饮水饮酒都要用衣袖遮盖，多的是人不想喝，就悄悄将杯中物倒在衣袖中的手帕上或倒在地上，他不亲眼看着，根本信不过楚明华。 楚明华手微微攥紧。 “我要怎么相信喝了这药我还能离开？”她凝视着黑衣人，“便是夺命毒药我也喝的话，和自杀有什么两样？我只是要救人，不代表就傻乎乎的什么都没得到就听你的条件。” “你大可以放心，我若是想要你死，在你说第一句话时你就已经死了。”他手动了动，这个时候，楚明华才发现他斗篷里的腰间别着一把短弩，他将短弩取了下来，月光下，那弩箭闪烁着铁制锋利的冷光。 楚明华眉梢一挑，他说的话没错。 在她还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时，他躲在暗处，确实很方便伏击她。 不过她来时就知道必定是龙潭虎穴，她还是来了。 “这药不会死人，但也会让我痛不欲生是吧？”她觉得这人从一开始，就想戏弄她，不想让她死可能是真的，因为她能察觉到这人对自己强烈又扭曲的恨意。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变态！ 简单的死去反而便宜的自己，不足以取悦变态的心理。 果然，听到楚明华的话，他没有否认，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楚明华的选择。 “时间不等人，你可以慢慢选，厉封羽可等不了太久了。”他慢悠悠的提醒。 第102章：将药给我，我喝 楚明华没有让他等太久，她很快做出了抉择。 “将药给我，我喝。”说话之间，她衣袖里的麻枪蓄势待发。 楚明华的手微微抬起，对面的人立马退后了两步。 “我知道你有暗器能让人晕倒。”伴随着他的动作，同样有些防备的声音响起。 楚明华袖中手顿了顿，面前这人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麻枪她统共就用过三回，一回是在东郊赛马会那次，还有就是在京中被劫持和在临城用过。 “将你的双手摊开举起来露给我看看。”他再次开口。 楚明华手指动了动，麻枪悄无声息的从手中消失。 她按照那人说的做，将双手暴露在空中，空无一物。 “诺。”他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隔着一段距离将药瓶扔了过来，楚明华伸手接住，夜风带起带着一股夹杂着草木的冷香扑鼻而来。 淡淡的，并不很浓烈，楚明华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曾闻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喝吧，按照我说的来，不要试图玩什么花样。”他再次警告。 楚明华瞥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眸子将手中的瓶子打开，有一些液体随着瓶身的晃动洒落了出来，楚明华用指尖将它拂去。 她微微转过身体，让那人能够清晰的看着的她的动作，瓶子悬空放在唇上大约一拳的距离，楚明华仰头，瓶子里的药水倾斜而下，动作干净洒脱。 药水的味道很快就在舌尖蔓延，算不得极其难喝，只是有些发苦，苦味逐渐在口腔中弥漫，直到舌根，楚明华忽然觉得舌头有些发麻。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将楚明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楚明华喉咙微动，不禁点了点头。 在他的眼睛下，做不得假。 “满意了吗？”楚明华将瓶子倒过来，以示里面没有剩余。 “自然满意。”他笑了笑，“接下来希望你能好好享受我送你的礼物，哦，对了，听说你还是神医呢，也不知道医者能不能自医，我很期待。” 他的话落，楚明华才觉得腹部有些绞痛，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但并不是不能忍。 她额上冒着冷汗，面无表情道，“既然满意了，那就将药材给我。”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他手微微一扬，之前那个装着金鸡纳霜的荷包被她扔到空中，“接着。” 楚明华紧盯着荷包，就要伸手去接，却见他另一只手冷光微闪，下一刻，荷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调转了方向，向着悬崖弹射而出。 与此同时，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立即跑出一只马儿，他翻身上马，留给楚明华猖狂的笑声，“我是给你了，能不能拿到看你的本事。” 楚明华哪里还管他说了什么，荷包往悬崖边飞射，楚明华扑过去接，几乎只是一瞬间，小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却还是没能接住。 “该死！” 一股怒火在心头涌起，楚明华拳头砸向地面，回过头，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银牙紧咬，往悬崖下看去，离她大约五米远的地方伸出了一颗枯树，枯树之下，那个荷包悬浮在空中。 怎么可能？ 楚明华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荷包确实在下面。 她吹开一只火折子，光线骤然增强，楚明华眯着眼睛看过去，崖间的风吹得荷包轻轻摆动，细碎的冷光微闪，她这才看清，不是什么悬空，而是有一条细若发丝的银丝吊着荷包，另一头连接在枯树的树枝上。 她眸子动了动，突然就想通了。 难怪荷包会在空中转变路线，黑衣人一早就将它系在了这里，另一条银丝在他手中，荷包两边都拴着微有弹力的银丝，紧绷着，一旦他切断自己手里的那根，荷包瞬间就会被悬崖下的拉回去。 山顶上只有微弱的月光，她根本不可能看见。 不过好歹没有直接落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她还有希望。 小腹的绞痛越来越剧烈，楚明华咬牙，微微弓起了身子。 那人就是想折磨她，给她希望，又不让她这么容易拿到，她没有轻功，无法像厉封羽那样飞起来将荷包取回来，只能缓缓爬下去。 她视线落在岩壁上，几乎是平直下去的一条线，有少许凹凸不平的地方，那凸出来的部分大约能够落脚，但并不规律，极其容易踩空。 楚明华不知道那些攀岩高手能否做到，但在她全盛之时都不一定能稳稳的踩上去，更不要说现在身上的剧痛，她几乎都快站不起身子。 攀岩下去取只有一个结果，失足摔死，粉身碎骨！ 这或许也是那人想要看到的。 “啊。”痛苦的声音从牙缝里溢出，她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腹部的衣服，手劲之大仿佛要将衣服撕扯开一般。 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楚明华蜷缩着身体，半响，才颤抖着手拿出了止痛药，喂第一颗药时手抖得太厉害，药片滑落在了草丛中，她定了定神，咬牙喂了第二次，抬起的手重若千钧，只一个喂药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分娩疼痛是十二级，楚明华觉得腹部的剧痛起码是分娩疼痛的五倍，她连连吃了数课止疼药，几乎是杯水车薪。 “这该死的……是……什么东西！” 楚明华口腔弥漫着一股腥甜，那是她的牙在唇上咬出的鲜血，但比起腹部的绞痛，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嘴皮上的血肉模糊。 等到手指稍稍能动了，楚明华点开了系统，之前她用指尖抹去药液的动作，其实是它放入了系统中，左右这药也逃不掉，她必须得记录一个样本才能方便后续的治疗。 药物分析已经出来了，几乎上百种中药，秘密麻麻的排列在空中，楚明华一一看去，在看到“麝香”一行时顿了顿，小腹撕裂般的疼痛太过剧烈，她不能准确定位是否是子，宫。 再往下看去，则是一大堆刺目的红色字母。 楚明华握紧了拳头，再次尝到了一口老血堵在心头的滋味儿。 第103章：取药 不明成分，无法检测！ 上一次出现这个结果还是在厉封羽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她！ 依旧是现代世界不存在的物质，系统无法检测出来。 楚明华痛得抽了抽，她趴在悬崖边，紧紧的的盯着下面的荷包，身体的疼痛让她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就这样爬下去摘是不可取的。 楚明华回头往树林看了看，想着是否能用树枝勾上来，可是五六米的距离太过遥远，有这个高度，几乎都长成主干了…… 若是有一根绳子……若是有绳子，她就能系在腰间尝试着下去，但是她搜遍了系统，并没有找到。 就在这时，楚明华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咳得她身体弓起，眼泪流出。 一口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血液顺着岩壁缓缓流下去，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血线，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楚明华咬着牙，手指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吱吱——” 细微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楚明华微微抬起头，撞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是你。”楚明华先是一惊，看清它的模样后松了一口气。 是那天厉封羽救的小狐狸。 见楚明华说话，小狐狸又凑上来吱吱叫了两声，湿润的鼻头动了动，围着她轻嗅，倒是没半点害怕的模样。 “你还认得我吗？”楚明华勾了勾唇，扯动了唇上的伤口，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小狐狸黑黝黝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回应似得，忽然舔了舔楚明华的脸颊，楚明华一愣，没想到这幼崽狐狸如此通人性。 它蹲在楚明华身边，看了看她，又往悬崖下探了探头，还不等楚明华回神，它忽然往下一跳。 “小狐狸！” 眼看着它的身影陡然消失，楚明华大惊失色。 “叽叽——”它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楚明华提起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 她视线落在枯树上。 小狐狸只有两个巴掌大，他在树枝上轻轻跳着，看得楚明华胆战心惊，好在他每一次都稳稳的落在了树梢上，直到他两个爪子去抓那根银线，楚明华才明白他的用意。 他竟然能知道自己想要那个荷包！ “你小心一些，不要掉下去了。” “叽叽——” 他用爪子不断将线勾上来，荷包离枯树越来越近，终于只余大约一拳距离之时，小狐狸探出头咬住了荷包。 “咔擦。”细微声音响起，楚明华心头一跳。 一截树枝坠入崖底，那下面犹如一张深渊巨口，瞬间就将掉进去的东西吞噬殆尽。 小狐狸跳到了另外一根树梢上，他伸出利爪将银丝划断，口中叼着荷包，踩在石头上快速的跳了上来，对于楚明华来说几乎难以立足的突起他却完全游刃有余，没几下，它就重新跳回了山顶。 他将荷包放到楚明华面前，有用蓬松的尾巴扫了扫楚明华的手。 “给我吗？”楚明华哑着声音问道。 小狐狸歪了歪头看着她，一副听不懂的意思，他尾巴又甩了甩，仿佛在催促楚明华接过来。 “谢谢。”楚明华勾了勾唇，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狐狸，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泥混合着血。 她动作一顿，转手拿起荷包打开看了一眼，那人没有骗她，一袋都是金鸡纳霜，足够厉封羽用了。 感受到手里的重量，楚明华才终于放下心来，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开，全身一松，身体的剧痛更加汹涌的涌了上来，像是有一把刀插进了她的腹部，不断在旋转着进出，将她的小腹刺得千疮百孔。 楚明华满头大汗，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了，体温更是低得吓人，她有些难捱的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拿到药了，只要送回去就好。”楚明华喃喃自语，给自己打气。 她双手支撑着身子挺了起来，半跪在草地上，夜晚的月光柔和的笼罩在她身上，像是遮了一层薄纱，如果忽略掉她白得像鬼的脸色，画面会显得宁静而美好。 楚明华缓缓的站了起来，喉咙很痒，她忍住没有咳嗽，一咳又是不止，这个时候在失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缓缓走向马儿，只是几步的距离，却走犹如半个世纪那么远。 楚明华握紧了手中的荷包，头越来越重，眼前一黑，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吱吱——” 她最后听到的，是耳边小狐狸焦急的叫声。 “砰砰！！！”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凌林守在厉封羽的床边，听到声音眸色一凛，起身开门。 “什么事？”他语气低沉，面色有些难看。 “京城里来了人送药，咱们王爷有救了。”药童满脸喜色的说道，听见他的话，凌林面色一变，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你说什么？” “我说京城那边来了人，正好带了药来，咱们王爷有药用了。”药童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凌林的呼吸随之急切了几分。 “走，去拿药。”他提脚就要往外走，但忽然又想到厉封羽随时都不稳定的情况，顿在原地，“你去请人过来，我要照顾王爷脱不开身，药材也一并带过来，有了药材，我立即为王爷熬药。” 他快速说道，听到他的话，药童片刻不敢耽误的跑了出去。 凌林转身又回房中，他又探了探厉封羽的脉，细微不可闻，命悬一线！ 他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走着，还好没有等太久，人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清楚来人，却忽然一怔。 “云小姐？！” 竟然不是魏小将军么？ 他看了药童一眼，才想起他只说是京城来人，竟然都没说是谁，魏小将军奉命来支援他是知道的，但云夕月是个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太医。” 云夕月进来，向他点了点头，没有半句废话，她拿出了一包药材，里面不拘有百年人参和灵芝之类，还有他们最缺的金鸡纳霜！ 第104章：云夕月到来 凌林视线扫过，顿时眼前一亮。 “我来时不知道你们缺那味药，就都带了一点，凌太医要是有用得上的就快拿去用吧。”她将一兜子的药材都交给了凌林，视线又往里看了看，面色微微一变。 “我进了城才知道里面的情况，没想到竟然如此危急。”她说话时，对上的凌林的眼，面上有一丝着急的道：“定王殿下就靠你了，你一定要将他救回来。” 凌林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再废话，立即转身出门。 走至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药童吩咐道：“楚二小姐呢？去请她过来看顾殿下一会儿。” 听到凌林的话，云夕月眸子动了动，眸底划过一丝沉色。 “楚二小姐出门了，如今不再府中。”药童回答。 凌林又是一愣，不过时间不容得耽误，他没有多想，急声道：“那就请院正大人过来。” 药童应声跑了出去，凌林又看了一眼房中的云夕月。 “凌太医快去吧，定王殿下这里我暂时会帮忙看着的。”她柔声开口，敦促道。 多亏了她送来药，凌林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疾步离去。 直到房中只有两人，云夕月缓步走到厉封羽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的目光在厉封羽脸上游走，温柔的目光仿佛化为了一只手在临摹他的五官，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便他重病不起，静静的躺在那里，还是那么俊美。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张得极为好看，从不把旁人放在眼中，无数天潢贵胄围绕在她身边，费尽心思的讨她开心，像是一群可笑的猴儿，她是不屑一顾的，只觉得没有男子能配得上她。 直到她第一次看见厉封羽！ 那时厉封羽首胜凯旋归来，骑马入京，皇上特意在城门迎接他，文武百官都簇拥在身后，厉封羽就这样一身银色铠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骑着马肆意飞扬，手持的火红战旗猎猎作响，五官深刻犹如鬼斧神工，没有一丝不完美的地方，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十万战士班师回朝，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后来他一步一步成长为东旭战神，她在京城美名远扬，一点一点接近他，只差一步！ 云夕月凝视着厉封羽的视线忽然阴沉下来，修长的手指用力握紧，指节泛白。 “明明我那么努力接近你，你却败了。” “哦，不是败，是惨胜。”云夕月咬了咬牙，声音一字一句从牙缝中吐出，“可是那和失败有什么区别，你一个残疾的王爷还能有什么用？除了闲散在京，无所作为，还能有何出头之日！” “我爱慕了你了十年，十年的日日夜夜，我都在为成为定王妃而努力，而现在……你知道放下十年的感情有多难吗？你废了，我不得不转移目标去找厉云逸，这都是你逼我的，是你自己不争气！”云夕月忽然蹲了下来，她抓紧了厉封羽的手，怒道：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 厉封羽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没有了那双冷冽的暗眸，他看起来要温和许多，深刻的五官俊美绝伦，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比起十年前的第一面，他更多了些诱人的成熟气质，还是那么的让她着迷。 云夕月痴痴的看着他，一时竟然移不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云夕月终于回过神来。 她眸中的情绪收敛，恢复了柔顺美好的神色。 院正推开门，正好看见云夕月在为厉封羽擦额上的汗，动作轻柔，眉目如画。 “云小姐放着我来吧。” 他咳嗽了一声，云夕月这才转过头看向他。 “院正大人来了。”云夕月打了一个招呼，又将帕子放入温水中，拧了拧放到厉封羽的额上。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着能做一点就做一点，总比在这里看着定王殿下受苦好。”她轻声开口，面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这才真的多谢云小姐带了药过来，否则我们也无计可施了。”院正扫了一眼厉封羽的情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不是有魏小将军奉旨支援么，云小姐怎么会来青州城？” 云夕月睫毛轻颤，面露忧色，“我在京城听闻青州城爆发了瘟疫，日日难眠，本来想派人送些药过来，无奈大家一听说是青州府，根本不前往，安王和定王殿下都困在城中，我受两位王爷照顾颇多，又怎么能放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厉封羽，眼眶微红，“若不是我来了，都不知道定王也染了病。” “王爷守护了东旭万千百姓。”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虔诚道：“希望菩萨保佑，王爷能逢凶化吉！” 听到她的话，院正面上也有动容之色，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有如此魄力，不远千里孤身前往疫区，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无人不为之动容。 见云夕月忧心，他出声安慰道：“云小姐不必担忧，你带了药，王爷必定平安无事，多谢你此番义举，你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云夕月连连摆手，说着愧不敢当。 凌林很快就带了熬好的药回来，云夕月见状，自然的接过药碗。 “我在家时就时常服侍祖母用药，让我来吧。” 药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凌林觉得有些于理不合，他看了院正一眼，见他也一脸理所当然，阻止的话到了嘴中又咽了下去。 药只喂了一般，厉封羽的高热就缓缓退却，屋中的人都是一脸惊喜的神色，院正见状，上去把了半响脉，确定他的身体在好转，趁机又喂了一颗解毒丸给厉封羽。 “只要烧退，王爷就无大碍了。” 他轻松的笑了出声，转头对着凌林道：“这幅药王爷再服用三日即可，药材还够用吗？” 凌林看了云夕月一眼，轻声道：“云小姐带来的药材不少，够用的。” “那便好。”云夕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接着给厉封羽喂剩下的汤药。 就在此时，厉封羽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云夕月抬头，忽然看见他的眼皮缓缓抬了起来。 第105章:离本王三尺远 云夕月措不及防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拿着调羹的手忽然颤了颤，药撒了一些出来，落在了厉封羽胸前的衣襟上。 厉封羽皱了皱眉。 “你是谁？” 低沉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带着一丝喑哑。 “王爷，你醒了！”凌林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走到厉封羽的身边，又惊又喜的喊出声。 厉封羽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他一眼，眉心蹙起一道深刻的褶子，他刚醒来，头还有些晕，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王爷喝完药再躺一会儿，您大病还未痊愈，勿要多思。” 瞧着厉封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夕月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似一股柔和的清泉，悦耳动听，沁人心扉，轻易就安稳了众人的心神。 除了厉封羽。 他终于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云夕月！她怎么会在这里？楚明华呢？ 厉封羽眉间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烦躁。 “离开本王三尺以外。” 他的声音落下，云夕月脸色顿时一僵。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起身退了下去，将药碗交给了一旁的药童。 “定王殿下，您得了疫病，青州城没有药，情况十分危机，是云小姐带了药来救了您。” 气氛有些僵，院正忍不住出声替云夕月解释。 厉封羽没有理他，他转头看向凌林，沉声道：“楚明华在哪儿？” 没有人想到厉封羽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问楚明华，众人面上都露出一丝惊色，云夕月神色更是几不可见的变了变，衣袖里的手指狠狠的掐入掌心。 “楚二小姐出府了，暂时还没回来。”凌林瞧着厉封羽面色难看，连忙开口，又说道：“邵阳大人出城为您寻药了，已经走了一日，今日应该就能回来。” 听到他的话，厉封羽面色才好看了些。 “你们出去，凌林留下。” 厉封羽话落，众人不敢反驳，悄声退了出去，凌林走上去关了门，房中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凌林仔细盯着厉封羽的眼睛看，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低声开口，“王爷，您的眼睛……”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住，厉封羽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怎么会？不是已经好了么！”凌林面色微变，几步走了上去。 他知道王爷的眼睛是楚明华负责治疗的，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那夜在楚明华房中见王爷分明就与常人无异，已然恢复了视力。 “无碍，只是蛊毒被引发了。”厉封羽面无表情的道，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听在凌林耳中却是心中一紧。 “楚明华还好么？她有没有染上疫病？” 凌林有些疑惑，不知道王爷为何这样问，他摇了摇头，“楚二小姐一切安好，在得知您病后她就立即赶了过来，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您。” 听到凌林的话，厉封羽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你立即派人将楚明华房中的那块狐皮拿走，还有茶壶也一并取走，不要惊动任何人。”厉封羽沉声开口，“没有我的允许，隔离营严禁外出。” 厉封羽话落，凌林面色整肃，立马察觉事情有异，半点不敢耽误，“臣马上去办。” 话落，他立即领命大步走了出去。 凌林走后，厉封羽眼睛眯了眯，深邃的暗眸里冷若冰封，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疫病来自于那一根箭矢，只有他自己清楚，发热是在刺杀之前，只是刺杀来的匆忙，他并未多想。 现在看来，他唯一不设防的就是在楚明华房中，接触到的东西只有那块狐皮和茶水。 厉封羽沉思了片刻，忽然拿出袖中的眼药水，里面的药已经不多了。 他仰头滴了两滴，眼部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与往常的感觉不太一样，他眨了眨眼，逐渐感受到了光亮，等了片刻也仅仅是模糊的视觉，并不清晰。 果然如楚明华曾说过的一样，这药并不能彻底解决眼睛的问题。 厉封羽手指微曲，放在唇上吹了吹，一声短哨从薄唇飘出，不一会儿，鬼魅的身影从屋外飘进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 厉封羽垂眸看着他，轻声道： “去查查有哪些人接近过楚明华的营帐，还有云夕月来此的目的。”想了想，又问道：“楚明华出府多久了？所为何事？” 那人听到厉封羽的话，微微低垂了头，“回王爷，楚二小姐是戌时走的，您吩咐过不必跟着楚二小姐，故她身边没有咱们的人。” 所以说并不知道她为何出府。 厉封羽皱了皱眉，才想起来他从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本来想派暗卫保护楚明华，结果她知道却说没有自由，仿佛被监视，气得他就此作罢。 “戌时，这么说她已经走了一夜了，一夜都未回来？”厉封羽忽然站了起来，眸色发沉。 地上的人单膝跪地，默认了他的话，厉封羽顿时面色铁青。 “立即派人去找！” “是！” 青山崖。 刺眼的日光照耀穿透云层，斜斜的照在崖璧山，悬崖边上前夜的血迹干涸，在阳光下泛着黑色的光泽，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地方，楚明华蜷缩着躺在草丛中。 马儿不明所以的在她身边转悠，偶尔低下头吃吃草，树林里忽然传来“唰唰”声响，它有些惊觉的竖起耳朵，抬头看向那处。 “叽叽——” 声音响起的同时，葱郁的树叶被拨开，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小脑袋，是一只小狐狸。 他口中叼着一个绿色的小野果，几步跳到了楚明华身侧，张口将野果送到了楚明华的嘴前。 她安静的躺在草丛中，没有半点意识。 小狐狸顿时有些焦躁的围着她转了转，随后用爪子划破野果，绿油油的汁液立即冒了出来，顺着果皮流下，终于滴入了楚明华口中。 不多时，楚明华终于动了动，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还未睁开眼，声音先一步响起。 “好酸……” 刁钻的酸味顺着舌根发散到了每一条神经，就酸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终于，楚明华睁开了眼，刺目的阳光射进她的瞳孔，她忽然伸手挡了挡。 第106章:她怎么在厉封羽房中？ “叽叽——” 灰扑扑的身影围着她转，楚明华低下头去看他，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的视线被地上一颗焉得只剩下果皮的野果所吸引，舌根不自主的又抽了抽，“原来是你唤醒我的。” 她伸手摸了摸小狐狸，小狐狸也不怕她，仰着头让她摸。 果然万物有灵！ “谢谢你，我要走了，以后若是有空再来看你。”楚明华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对着小狐狸轻声说道。 “叽叽。” 他又围着她转，楚明华眸底露出一丝困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真的有急事，下次再见。” 楚明华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头顶，随后缓缓站了起来。 过了一夜，她的身体好像自动修复了一些，腹部依旧像是有一把利刃在搅动，但好歹她能够站起身来。 楚明华走至马儿身边，摸了摸它的鬃毛，上面还挂着露水，它也在这里等了她一夜。 也不知道厉封羽现在怎么样了。 楚明华眸底厉色一闪，忽然抓住马鞍翻身上去。 全身没有一处不疼，骨头像是被人敲碎了又一块块接上的，整具身体摇摇欲坠，楚明华觉得自己此时很像实验室的骨骼标本，仿佛随时要散架一般。 “驾！”楚明华趴在马背上，抓紧缰绳，冷喝一声。 声音落下，坐下飞奔了起来。 楚明华觉得肩膀随着一沉，她侧过头，惊讶的看这自己肩上那像小狗崽一般灰扑扑的狐狸幼崽。 “你怎么跟上来了？”她出声询问，飞驰的风灌入她的口中，喉间忽然泛起干呕的感觉，吓得她连忙咬住了唇。 狐狸眨了眨眼，没有再叽叽的叫，安安静静的蹲在她的肩上。 见此，楚明华回过头，不再管它。 她自己都难受得要死，实在是分不出那么多心研究他的想法了，要跟着就跟着吧。 楚明华又甩了甩皮鞭，马儿的速度更快了，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下山，继续往太守府走，前方似乎有一批军队，楚明华心中一动，放缓了速度。 “停下来，你是何人！” 前方的人也发现了她，如今的青州城内，除了朝廷办事的人，百姓几乎都躲在自己家中，有几个敢在大街上策马扬鞭的人？ 而且还是一名女子，楚明华立即引起前方军队的注意。 “我是永乐侯府楚明华。”她勒紧缰绳，同时打量着军队的衣服，并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朝夕相处的青州府护城军的服饰，想到这里，楚明华双眸一亮，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前方的士兵忽然散开，冲出了一个人。 “楚明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楚明华定睛看去，同样是惊喜。 “魏子枫。” 果然是支援到了！ “楚二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一道身影紧跟着出现，竟然是出门找药的邵阳。 对上楚明华的眼神，他立即出声道：“属下出城后不久就遇见了魏小将军，他带领骁骑大营运送药材，我们连夜赶了回来，不知道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楚明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现在也是要回太守府。”她举了举手中的荷包，示意给邵阳和魏子枫看，“没想到我们竟是同一时间找到，早知我昨夜就不必出门了。” 即便是过了一夜，那种痛彻心扉直至灵魂的疼痛依旧让她后怕不已，现在虽然也小腹绞痛，但比起昨晚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楚明华的动作，两人才注意到她手心都是血痂，衣袖上也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和血迹，两人面色一变，再看她的脸色，像鬼一样苍白。 “你这是做了什么？！” 魏子枫从相遇的喜悦中出来，被楚明华的面色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她的惨状，面色大变。 “取药而已。”楚明华平淡的说道，她往前扫了一眼，又移开视线，“事情稍后再说，现在先回去给王爷送药。” 楚明华扬了扬鞭子，却被一只手挡住。 “你还能骑马么？到我马背上来。” 魏子枫沉声开口，楚明华抿唇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这下去了，可能就没有力气再次爬山马背了，还不如一鼓作气冲回去。 “我还能坚持，快走吧。”话落，她座下的马儿先一步跑了起来。 魏子枫和邵阳对视一眼，皆是面色一凛，紧接着跟随楚明华的背影飞奔前去。 “王爷！” 几人同时到达，邵阳最先冲进了厉封羽的房中。 楚明华跳下马，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她伸手用力按压着腹部，提脚缓慢的往里走。 刚踏过门槛，却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人。 “抱歉。”楚明华眼前有些花，她的身子晃了晃，只看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上面点缀着光泽饱满的东珠。 她微微一愣，缓缓抬起头，视线在触及那张脸时整个人怔了怔。 “原来是楚二小姐。”她温声开口，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下次可不能这般莽莽撞撞了，撞到我不要紧，若是不小心撞到定王殿下可如何是好。” 她缓缓走进了屋子，莲步轻移，背影袅袅娉娉。 云夕月！ 楚明华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指节泛青，要论她最讨厌的人，除了一个险些害了她性命的陶婉，另一个就是面前的人。 陶婉坏是现与表面，但云夕月不同，表面上一副活菩萨的模样，常年茹素，不忍杀生，暗地里歹毒如蛇蝎，不知道坑了原主多少次，就连她也在赏花会上挨了云夕月一道暗算。 她们俩不知道斗了多少次，虽然几乎都是以云夕月获胜结束，但并不防两人接下死仇。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厉封羽房中？ 云夕月举止自然的将药碗放在桌上，温声道：“药已经不烫了，王爷要趁热喝，凉了耽误疗效。” 听到云夕月的话，楚明华心中一动，厉封羽醒了？ 她往里看去，但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里面的情形窥探不得。 半天没有等到楚明华的动静，厉封羽终于不耐烦的开口： “楚明华，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第107章：厉封羽，你放开我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睫毛颤了颤，她没有动。 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的确是好了。 心中的巨石落下，楚明华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提了提脚，只觉得脚下重若千钧，全身松懈下来之后，身体传来的痛苦则更加深刻敏锐。 “楚二小姐，王爷请你进去。” 邵阳从屏风后出来，对上楚明华的眼睛轻声开口，瞥见楚明华苍白的脸上，他面上划过一丝担忧。 楚明华点了点头，她身子晃了晃，正要走进去，却被一双大手抓住了手腕。 她回过头，对上魏子枫明显担心的眸子，“既然定王殿下无事，也不用你再去照料，一切都有太医，你回房休息吧。” 他上下打量的楚明华一眼，狼狈又脆弱，她现在像是一个易碎的陶瓷。 魏子枫心中有些刺痛，他轻声开口：“我去请大夫，先处理你的伤。” 魏子枫话落，屋内静了静。 “咔擦。” 瓷器破碎的清脆响声从屏风后传出，云夕月面色惨白的走了出来。 楚明华与云夕月的视线对上，正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阴郁，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出去！”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厉封羽站在屏风旁，衣裳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纹理分明胸肌，楚明华顺着衣襟往上看去，他的唇还有些苍白，此时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心情极差。 邵阳眼角跳了跳，看了一眼云夕月和楚明华，最终悄声叹了一口气，先一步出去，见邵阳的动作，云夕月也紧随其后，她低垂着头，没人能看见她的神色。 魏子枫眯了眯眼睛，抓住楚明华的手微微用力。 “我们走。”他开口，提脚转身。 楚明华被他一拉整个身体晃了晃，随后斜斜的到了下去，魏子枫也没想到她一拉就倒，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伸手去捞，却不想慢了一步。 “滚出去。”厉封羽双手将楚明华抱起，凤眸涌现冷沉的色泽，如一汪旋涡，似乎要将映入眼帘中那张苍白的小脸吞没。 魏子枫心中一凛，他视线落在厉封羽怀中的楚明华身后，又移向那双青筋毕露的手臂，没有动。 “魏子枫，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厉封羽抬起头，看向魏子枫，眸底压抑着怒火。 “定王殿下，楚明华为您找药受了重伤，体力不支，即便你是王爷，也不能不顾人死活，她现在的状况明显需要大夫！” 魏子枫心头也涌上一怒气，面对厉封羽的怒火分毫不让。 他甚至伸手想要将楚明华抢回来，只是还未触及她的衣裙，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压骤然落到他的肩头，像是顶了一座大山，瞬间就压弯了他的双腿。 “嘭”的一声，魏子枫单膝跪地。 他紧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即便是这样还是挺直了脊背，抬头不惧的看着厉封羽。 瞧着他这股韧劲，厉封羽心头的火气才消了几分。 手臂一凉，他垂下眸子，楚明华在伸手掐他的手臂上的肌肉，但她没有力气，像是挠痒痒一般，甚至连发红都未曾有。 “你这是干嘛，以大欺小吗？”魏子枫才十七岁，比厉封羽小了整整十一岁，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厉封羽面色一青，收回了加在魏子枫身上的内力，魏子枫身子顿时晃了晃。 “放开我。”楚明华在他怀中无力的挣扎。 厉封羽额角跳了跳，薄唇紧抿，瞥了楚明华一眼，二话不说将她抱着往屏风后走去。 “定王……” 魏子枫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楚明华向他摇了摇头，声音戛然而止。 “臣，告退！”他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从喉中吐出。 门轻轻被关上，楚明华躺在床上收回了视线，转而看着面前的人，她紧紧的盯着那双深邃的暗眸，目不转睛。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冷凝，最终还是厉封羽先开口。 “你伤了哪里？用我传太医还是你自己疗伤？” 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传太医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有时候楚明华自己的治疗比太医还管用。 “你不是看得见吗？”楚明华依旧盯着他双眸。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放在了她的发顶，甚至轻轻用力揉了揉，楚明华觉得他像是摸狗头一样，不悦的皱了皱眉。 “这是你的头。”他说。 “这是你的眼睛。” “你的耳朵。” “嘴唇。” 他并没有再伸手触碰，只是隔着虚空一一指着。 楚明华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见他再次伸手碰了碰她的朱钗，道：“我能看到你，但却不知你今日绾的何种发髻，佩戴的是什么样式的发簪，是何处受了伤，这些我并不能看清。” 楚明华恍然，厉封羽能第一时间抱起她，她还以为他视力恢复了。 原来还是看不清。 “不用也不错了，你的眼睛从原来见不得强光到现在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已经是一种进步了，这更增加了我能将你治好的信心。” 她抬头看着厉封羽，一次性说太多话，身体又开始阵阵绞痛，她顿时变得有些重。 厉封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受了什么伤？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痛啊！ 楚明华面色痛苦的咬着牙，已经说不太出来话。 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她逐渐蜷缩了身子。 “你……你拿着这个，给我打一针。” 楚明华摸出了一针曲马多，这是肌肉注射止疼药。 她之前没用是因为连推针管的力气都没有，何况疼的时候肌肉收紧，针不容易扎进去，现在虽然也不是好时候，但好歹有人可以帮她。 将针管交给厉封羽，楚明华掀起衣袖露出了胳膊，抓着厉封羽的手按到自己肱二头肌上，疼痛让她掐着厉封羽的手指变得青白。 “一针扎下去，按住尾部往前推。”她咬着牙，声音一字一句从口中蹦出来，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隐忍痛苦。 厉封羽眼睫颤了颤，白玉的指尖捏着针管的手不由得用力。 第108章：心仿佛被撞了撞 “快啊！” 见他没动，楚明华忍不住出声催促。 厉封羽看不清针，但摸着明显与针灸的银针不一样，他抿了抿唇，终于扎破了楚明华的皮肤。 紧绷的肌肉带来明显的阻力，针并不好进，稍有不注意就会崩断，厉封羽像是没感觉到似得，依旧往里送，他的另一手放在楚明华背部微微发力，浑身的肌肉竟然松弛了下来。 厉封羽按照楚明华说的将药退进去后，无师自通的替她按住了针眼，另一只手也没有松开，手掌抵在她的后背。 楚明华顿时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后背流向四肢百骸，全身似乎都泡在了温泉里似得，变得暖洋洋的，不知道是这股暖流还是止痛药起了作用，楚明华忽然觉得疼痛减轻了许多。 “感觉好些了吗？”厉封羽问道。 楚明华点了点头，又想起他视力没有完全恢复，轻轻“嗯”了一声。 厉封羽将针管扔都一旁，再给楚明华输送了一会儿内力才收手。 “刚刚那就是内力？” 身体好了许多，身体的搅动的利刃像是被抹平的锋芒，现在只留下钝钝痛感，并不十分强烈。 厉封羽点了点头。 楚明华眼底划过一丝亮色，这就是内家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她赞善的看了厉封羽一眼，又举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一片狼藉！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实在不想动弹，但是手心的伤口又需要处理，先是有伤口混合着泥土，后来骑马时缰绳又将伤口崩开，不断摩擦，现在看起来血肉模糊。 不过看着恐怖，实际上也只是皮外伤。 “你这一身伤怎么回事？”厉封羽问道。 他大病一场，醒过来最担心的事就是怕她也遭了算计，结果她逃过了一劫又遇一劫，现在看起来比他还严重，竟然需要用他的内力压制。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抬起眼皮，淡淡说道： “你昏迷后情况不太好，青州城里没有药，魏子枫也不知道何时能到达，不能坐着等死，我只能拍了邵阳出城。”说道这里，楚明华顿了顿，“邵阳走后不久我就接到了一封密信，约我去青山崖，他那里有你缺的那味药。” “诺。” 说话间，楚明华将袖中荷包扔了出来，厉封羽伸手稳稳接住，又听到她说：“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已经不用了，这药就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随着楚明华一字一句的响起，厉封羽温润了面容染上了几分深色，他没有接话，捏着荷包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紧。 “你可以派人去查一查最近进入青州的人，这个人是有备而来，他对我很了解，对你……”楚明华想到那人热衷于自己感情纠葛，甚至自行脑补了感情剧本，咳了咳，道：“跟你应该不太熟，但又仿佛挺在意的样子。”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眉头皱了皱。 对他在意的人数不胜数，只要垂涎他手中权势和地位的人，无一不对他在意。 至于了解楚明华，基于她从前的作为，怕是极少有人没去闲谈过她，夸张点来说，她的事迹就连京城的五岁小儿都能谈上一谈。 “那人长什么模样你看清了吗？”他问。 楚明华摇了摇头，“带着面具，我看不见。” “不过身形不高，挺瘦弱的，听声音是个老头。” 厉封羽脑海中思索了一圈，并未有对应的人选，不过这些事情也不一定是背后的人亲自出面，有可能只是手下的人，他微微颔首，冷声道： “本王会派人去查。” 话落，紧接着又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楚明华忽然觉得有些冷，她紧了紧被子，这才抬头看向厉封羽，却被他眸底涌动冰冷暗芒惊了惊。 “也没有什么，就是喝了一瓶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剧痛，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楚明华声音平淡，客观陈述这一感受。 厉封羽听着她的，心脏却仿佛被什么撞了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莫名浮现一股难以压抑的烦躁。 “让你喝你就喝吗？知道是毒药还喝，就不怕没有命回来吗！”他面色冷怒的说道。 楚明华视线落在他手中紧捏这的荷包上，闭口不言，也不应声。 厉封羽忽然站了起来，“我去找你余成，他对毒理有一手，你在此躺着不要动。” 听到这个名字，楚明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正是院正。 太医院的院正，从来只给太后，皇帝和皇后看病，此次跟随来青州也是皇帝担心定王的安危，都道是定王殿下圣宠犹盛，皇上这个举动更加印证了这一点，毕竟院正走后，他的身体就得换其他太医来调养。 厉封羽转眼就出了房间，身影消失在门口。 楚明华收回视线，她精神极度贫乏，但现在又睡不了觉，否则一会儿还得被叫醒。 她又抬起手心看了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乖乖的拿出碘伏和棉签，掀开被子，起身，脚步虚浮的踉跄到了桌边。 先是用碘伏将伤口冲洗了两次，等到伤口上的泥土都被冲走了，她又继续用棉签更细致的涂抹消毒。 自己左右手相互进行并不方便，她磕磕绊绊才做完这一切，随后又用干净的纱布包上，等做完这一切，她全身几乎没有力气了。 楚明华拖着沉重的身体又移回到床上，棉被松软，带着一股若依若无的冷冽香味，闻起来很舒服，让人分外安心，她想了想，这仿佛不是什么香料的味道，厉封羽从不用香料。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楚明华感觉到有人将她的手从温暖的被窝中扯了出来，她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 “你继续睡。”厉封羽温和出声。 院正刚要放上楚明华手腕的手指抖了抖，敛下的双眸里浮现惊色。 想了想，他又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帕盖在楚明华手腕处，这才将手指放上去。 “不了，有人在我睡不着。” 楚明华声音又懒又哑，像是一支羽毛划过了厉封羽的心尖，他睫毛微颤了两下。 第109章：皇室秘辛 他看不清楚明华的脸，但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抿了抿唇，忽然移开了视线，看向旁边空白的地方。 楚明华没有注意到厉封羽的异样，她的视线落在院正身上，脑海却想着别的事情。 像她现在只是止疼肯定是不行的，这个毒药虽然分析不出成分，但来得猛又不会死人，对症治疗可以有效，但这种慢性毒.药最常见的就是引起多脏器的衰竭。 还是得解毒才行。 事情又绕了回来，不明成分无法准确用解毒药，最可怕的就是这些物质在现代可能没有，故此根本没有研究出对应的药物。 她的视线落到了院正身上，想听听他的结果。 随着时间推移，楚明华看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他又换了一只手把脉，眉头紧紧蹙起。 半响，他终于收回手。 “怎么样？”厉封羽出声问道。 “不太好。”院正沉声开口，又对楚明华问道：“小姐可有吐血？” 楚明华点了点头。 “吐了，但血不多，就是全身疼得厉害，腹部更是绞痛难忍。”楚明华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他，上面沾染了一滴她洒落的药水。 “院正大人看看这个有无用处。” 她自己分辨不出有什么东西来，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在这点上可比她强多了。 乌黑的水渍在洁白的手绢上极为显眼，院正伸手接了过去，放至鼻尖轻嗅起来，不多时，他说出了数个药名。 楚明华微微坐直了身体。 院正说的都与她系统里显示的成分对上了号，还有几种她从未听说过，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独有的。 “这是……”他面露惊色，拿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厉封羽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直说。”厉封羽皱了皱眉。 “这毒里面……有一味是圆融。” 周身气压骤然一沉，楚明华抬头去看他，心中猛的一惊。 厉封羽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认真时是端肃的，他几乎喜怒不崩于色，极少见他面色大变之时，可现在那张俊美非凡的容颜罕见的阴沉狂怒。 犹如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平静，厉封羽静默了半响，楚明华看见手背上的青筋恐怖的鼓了起来，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一字一句的问道： “确定是圆融？” 院正的面色也很难看，他铁青着脸，答道：“错不了。” 楚明华看了看厉封羽，又移开视线看着院正，有些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圆融又是什么东西？ “臣稍后会上报陛下，但太医院的圆融已经销毁几十年了，一定不是从太医院流出的。” 他心中慌得很，额上也不断冒出冷汗，都过去了几十年，哪里想到他也会碰上这件事？ 厉封羽没有说话，眸底雾霭沉沉。 见此，他心里更是没底，伸手擦了擦了汗，低声道： “楚二小姐此次伤及了五脏六腑，治疗及时的话还能养回来，圆融虽可怕，但幸好小姐还是完璧之身，无性命之虞，只是往后的日子怕要艰苦些。” 他说得委婉，厉封羽却懂他的意思。 “你去煎药吧。” 厉封羽沉声开口，院正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厉封羽的周身的冷气还是没有一丝缓和的意思，楚明华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抓住了厉封羽的衣袖，轻轻拉了拉。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王爷这般讳忌？” 厉封羽垂眸，这才见她两只手被缠得像俩发面馒头，胖嘟嘟的又不灵活，就这样还能艰辛的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开，看起来到底有些滑稽。 他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楚明华觉得这样仰脖望着他有些艰难，又让他坐下，厉封羽这次没有拒绝，手轻轻招了招，一把椅子飞了过来。 好厉害！ 楚明华瞧着他随手就隔空取物，心中顿时有些羡慕。 等到他坐下，楚明华才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父皇在位时，膝下除了在潜邸出生的皇嗣外，登基后很久都未曾有皇嗣诞生。” 楚明华点了点头，先帝子嗣确实算不得多，再加上他薨后诸王争位，乱象四起，一番残酷的厮杀过后，最后剩下的也只有当今陛下和厉封羽两位了。 “三年一次大选，无数秀女入宫，但能怀上龙种的只有寥寥数人，即便是怀上了，也不一定有福气生下来，就这样数年之后，后宫子嗣凋零，先太后曾彻查过此事，但也一无所获，最终只能认了父皇子孙福薄。” 他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楚明华聚精会神听着这段往事，心里想着登基数年都未有子嗣，会不会是先皇自身的问题？ 也不对，先皇老来得子，最后不是有了定王殿下么，说明他自身功能还是强健的。 “直到二十八年前。” 听到这里，楚明华瞬间回神，二十八年前，就是厉封羽出生那年！ 楚明华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眸底的颜色，看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她又听到厉封羽的声音继续在耳旁响起： “二十八年前，我母妃怀孕，素日一切安好，生产时却意想不到的难产，母妃仙逝后，父皇震怒，最后查到太医院里一味圆融的药上，这个圆融药效极强，普通女子服下后会损坏胞宫，在不得生育，若是孕妇服下，便是一尸两命。” “除了太医院，这药再也没能查到出处或线索，最终父皇下令处死所有太医，并牵连九族，余成就是在那之后才被提上来的，自此之后，剩余的圆融及药方都被销毁，东旭国查无此物。” 厉封羽话落，楚明华已经是满脸惊骇，她没想到厉封羽竟然将这些皇室秘辛说给她听。 回想起院正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楚明华忽然理解他了。 整个太医院都被血洗，他能不害怕么。 “服了这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楚明华问。 厉封羽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是禁药。” “兰妃娘娘也服用了圆融？”楚明华看着厉封羽。 不是说一尸两命么，可是他是先帝最后一个皇子。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110章：楚明华，本王娶你吧 厉封羽显然没有要回答楚明华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眸底的黑色渐渐褪去。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他扯回被楚明华拽着的衣袖，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圆融不算毒，他将你的身体破坏后，药效也就用尽了，其余的损伤还能调养，但是唯独胞宫……”他顿了顿了，似乎不知该如何说。 “总之意思是我今后不能再有子嗣了，是吗？”楚明华接过他的话。 她说得轻松，半点听不出担忧或难过。 厉封羽身体震了震，他看不清楚明华的表情，但这般故作坚强却比脆弱让人更加心疼。 他微微抬起手，却在即将摸到楚明华头顶时又缩回了指尖。 楚明华抬头，看着那种俊美的脸上浮现的怜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又不打算一辈子都呆在这里，能不能生育对她来说真的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只要不要再像前一夜那般痛苦就好了！ “不能生育而已，我并不在意的。”楚明华轻声道。 听到她的话，厉封羽心像是被人戳了一下，不自觉地泛起一股酸涩，他抿了抿唇，觉得袖中那份药重如泰山。 说着不在意，但这世道女子永远比女子活得艰难，不能生育的女子不说嫁入皇家，就是去平常人家里都生活得艰辛难捱。 厉封羽眸底忽明忽灭,半响，他忽然蹲了下来，视线与楚明华平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得，他面色多了一丝严肃与坚定。 “楚明华，本王娶你吧。” 楚明华双眸陡然睁大，一脸震惊的看着厉封羽。 她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还未等她从这这句话的震惊中回神，就听到厉封羽继续说道： “定王府没有别的女人存在，你若为定王妃便只有你一人，整个定王府都是你的，不必晨昏定省伺候公婆，更无后院勾心斗角，况且本王也不在意有无子嗣，更不会强迫你。” 厉封羽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楚明华若是为定王妃，便是他将来有何不测，他也会在这之前为楚明华筹谋好一切，顶着他的名头，整个东旭国无人敢欺她惹她，就是没有子嗣她也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尊贵。 瞧着他越来越认真的神色，楚明华彻底傻了眼。 她用力拍了拍床，好心的提醒道：“定王殿下，我现在可是有和你皇侄的婚约在身。” “本王会想办法解决。” “不是解决不解决的问题，王爷你清醒一点。”楚明华扶额，满脸无奈，“即便我和厉云逸退了婚，但介于我曾经的身份，你若是娶了我，你要文武百官怎么想？天下百姓怎么议论你？” 他站得越高，越是容不得半点瑕疵，娶了差点成为自己侄媳妇的女人，众人只会说他早就居心不良，败坏纲常！ 多年的名声轻易就毁于一旦。 听到她的话，厉封羽面色不变，不曾动容半分，他淡淡说道：“本王从不在意那些虚名。” 好家伙，这是铁了心了是吧！ 楚明华被他气得额角跳了跳，她瞪了他一眼，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王爷可是同情我身体受损，想要用定王妃之位弥补我？” 不等厉封羽回答，楚明华继续道：“虽然这份药是为王爷求的，但是王爷丝毫不用过度自责，我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独独因为你，当日不管床上躺的是谁我都会去救，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会去尝试，并非是因为王爷的身份。” “不管是安王妃也好，定王妃也罢，这些位置都不是我所求，王爷真的不用拿出这个位置来弥补我！” 楚明华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注意到那双凤眸逐渐染上了浓浓的黑雾。 他眯着眼睛看着楚明华，“不是弥补，这是本王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嫁给本王，本王并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依旧是你自己，不过是多了一层别人不敢招惹的身份。” 厉封羽也不知怎么的，被楚明华拒绝后心情就有一丝阴郁，他尽量想将心头的阴影抹去，但却适得其反，反而更加不悦。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名字，是楚明华昏迷中都在喊的人。 “你根本不爱厉云逸，也拒绝了本王的提议，就是为了那个人？” 楚明华一愣，不明白的看着他，“哪个人？” 厉封羽没说话，他忽然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你到底再说什么？我能为了谁？”楚明华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厉封羽不搭理她，她又继续说道： “我这十八年里，除了幼时不知事那几年以外，后来一直都在追着厉云逸屁股后面跑，哪里还有其他的绯闻？” 骤然听到厉封羽的话，她还以为是自己遗漏了原主的部分记忆，再次细想又回忆了一番，原主确实没有了其他的绯闻男主啊，厉封羽指的是谁？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猛地一震，骤然清醒。 楚明华只有十八岁！ 厉封羽从不觉得自己老，但是他的身上早就没有了少年意气。 和楚明华一般大的男子正是朝气蓬勃，鲜衣怒马的年纪，而他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楚明华是否介意他的年龄？ 厉封羽微微蹙眉，他面色逐渐沉了下来，站起了身。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偏房。” 说完，也不等楚明华的反应，他提脚大步走了出去。 楚明华莫名其妙的看着那道背影，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得他不高兴了，还是说男人每个月也有那几日阴晴不定？ 直到再也看不见厉封羽，她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裹着被子翻了一个身，许是过于劳累，不多时，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厉封羽坐在茶几旁，茶水咕咕冒着热气，几乎就要溅了出来，他却没有动。 只是拇指摩擦着扳指，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阳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屡次张了嘴，却又没说出话来，他心有不定不知如何开口。 自和楚二小姐分开后，王爷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半日了，这是两人吵了架？ 想了想，他终于还是走了上去，不过不是询问，而是伸手将风炉里的火扇灭。 “王爷，茶可饮了。”他轻声开口，倒了一杯递给厉封羽。 厉封羽抬起头，看向他，眸色和往日清淡平静不同，那眼神里有一丝执着，他扯了扯唇，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似乎从天外飘来。 “邵阳，你认为女子会介意男子比她大几岁？” 邵阳：？！ 他手里拿着的茶杯霎时就不稳了，猛地抖了抖。 第111章：你就是把他夸出朵花来他也不知 什么玩意儿？ 邵阳瞳孔微震，面露惊恐的看中厉封羽。 他好像没听清王爷的话。 “王爷，您刚刚说什么？属下没听清。”邵阳讪笑着问道。 厉封羽脸色僵了僵，薄唇紧抿，就当邵阳以为他不会理自己时，忽然又听到他的声音。 “我问你，女子能接受男子比她大几岁？” 邵阳面色惊异，确定他真的没听错，这是王爷问出来的话！ “算了，你不必答了！” 不等邵阳开口，厉封羽面上划过一丝燥郁，邵阳半垂着眼打量着他，终于耳根发现了一缕可疑的微红。 他顿时收回视线，清咳两声。 “王爷这个问题属下倒真有一丝见解。”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厉封羽，见他并未阻拦，又大着胆子继续道： “王中将的妻子就比他小八岁，赖老五的妻子更是比他小二十岁，可见只要有权或者有钱，年龄不是问题。” 听到他的话，厉封羽皱了皱眉。 王中将他隐约记得曾是邵阳的下属，年少从军，常年都在军营里周围都是大老爷们，很大岁数都没成婚，前些年终于结婚还王府送上来喜礼，赖老五他倒没印象。 “赖老五原来是西街的小混混，后来发了财，在西街那片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年年都向大小官员打点上贡，咱们王府没收他的东西。”邵阳解释道。 说完，他又偷看了两眼厉封羽的脸色，却见他脸色更加难看，顿时住了嘴。 “本王问的是名门闺秀，不是市井妇人！” 厉封羽铁青着脸，目光危险的落在邵阳身上。 感受到厉封羽的怒火，邵阳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往后缩了缩脖子，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想来，女子应该都一样的。” 余光瞥见厉封羽没有发火，他底气又足了些，“就像不管女子处于何等年纪何等位置，都喜欢锦衣华服珠翠环绕一般，对于男子，她们谁不爱有权有势的？便是看那些名门贵女，一个个挤破了头都想进咱们定王府，就知道年龄不是问题。” “砰！” 茶杯被猛地放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邵阳一惊，瞥见厉封羽握紧拳头，立即咬住了嘴唇。 “用你的脑袋想想，你身为王府统领，月俸数百两，有权有势，为何至今孤身一人？”厉封羽压抑着怒火，阴森森问道。 邵阳有些迷惑的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因为你蠢！” 厉封羽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行了，滚出去。” 有用的话一句没说，句句都往火上戳！ “属下遵命。” 邵阳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几大步就走了出去，顺手还给厉封羽关上了房门。 邵阳走后，厉封羽收回了视线，有些躁郁的揉了揉眉心。 半响，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抓紧又松开，“我真是魔障了……” 楚明华在厉封羽房中睡了一个白日，直到魏子枫敲门，她才猛然惊醒。 “楚明华，起来喝药了。”他砰砰敲着门。 楚明华睁开眼睛，室内的装饰映入眼帘，她怔了几秒，这才想起这是厉封羽的房间。 视线移开落到窗外，才发现原来已经傍晚了。 “再不起来我就进来了啊。” 他砰砰拍着门，声音震耳。 楚明华伸手捂住耳朵，皱了皱眉，终于掀开被子下了床。 “来了。” 楚明华出声，门外魏子枫听见，抬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吱呀。” 门被打开，魏子枫垂下眸子，仔细打量着楚明华的脸。 “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比早晨好多了。”魏子枫松了一口气说道。 “是吗？” 楚明华揉了揉脸，她没有照镜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面色，但睡了一下午，现在确实感觉精力充沛。 楚明华的视线落到他手中的药碗上，黑乎乎一碗，顿时觉得舌根发苦。 楚明华的神色落在魏子风的眼里，明晃晃的拒绝，他顿时警戒起来，伸手护住了药碗，肃声道： “这是院正为你开的方子，你可不能不喝。”他向楚明华扬了扬手，催促到：“就现在，我看着你喝完。” 正当时，旁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楚明华侧过头，视线撞进一双深邃的凤眸。 想到之前厉封羽的话，楚明华有些许尴尬，厉封羽淡淡地扫了她和魏子枫一眼，面无表情的道： “喝完药进来，本王有事和你说。”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魏子枫，“隔离营的事处理完了？” 魏子枫点了点头，答道：“安王下午进城，我已将药材交给了他，粮食和药材都由他安排。” 厉封羽不再说话。 楚明华端起碗，长痛不如短痛，仰头咕咕一口喝完。 厉封羽瞥了一眼她皱成一团的脸，眸光动了动。 “厉云逸回来了？”放下碗，楚明华抬头问向魏子枫。 “回来了。”魏子枫神色莫名的看着楚明华，“云夕月一早就去城门口等，盼来盼去终于盼回来了人，见着厉云逸就红了眼眶，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厉云逸当场就没止住心疼。”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楚明华嘴角抽了抽。 “凤瑕果然够义气。”想到厉云逸带回来的粮草，楚明华心情顿时好上了许多，回想起那夜见过他一面后，凤瑕再也没消息，也不知道出城没有，都没派人来打个招呼， “说到这个，我还要问问你。” 魏子枫贴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楚明华，“单凭你一句话，吴会会首就将粮食借给了朝廷，你何时与他有了这般不得了的交情？我听说吴会会首一把年纪还未曾娶亲，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厉封羽睫毛颤了颤。 楚明华提腿给了魏子枫一脚，“你胡说些什么？人家凤瑕是为了我么？人是为了万千百姓！” 她抬眸瞪着魏子枫，“便是没有我这封信，数万百姓被困于城中，凤瑕也不会见死不救。” 厉封羽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了视线。 听到楚明华对凤瑕的赞不绝口，魏子枫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别人又没在你面前，你就是把他夸出朵花人也听不到。” 厉封羽终于抬起了头，唇角勾了勾。 “楚明华，喝完药了就随我进来。”他温声开口。 第112章:要发疯滚出去发！ “好。” 楚明华应声，她懒得和魏子枫胡扯，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哼！” 魏子枫视线落在楚明华背影上，气得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真是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楚明华进屋后，瞧着厉封羽在茶几旁坐下，她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厉封羽亲手倒了一杯茶给她，楚明华伸手接过，握在手中暖手。 “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你今日起就回太守府住吧，隔离营的事那群太医会处理。”他温声开口，玉颜平静。 楚明华有些错愕的看向他，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她皱了皱眉，这才道：“那里还有病人情况不是很好……” “那些太医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是来干吃白饭的。”厉封羽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道：“你已经想出来药方，剩下的事他们要是还不能解决，也没有呆在太医院的必要了。” 楚明华看着他，半天没出声。 厉封羽也半天没出声，两人眸底都很坚决，过了片刻，他才动了动唇，沉声道：“隔离营不安全，有人要害你。”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一惊，手中抓着茶杯顿时紧了紧。 “谁要害我？”她问道。 厉封羽摇了摇头，“顺着线索查下去时只找到了尸体，方向就此中断了，不过邵阳还在排查与他接触过的人，青州城太乱，几日查不出个什么来。” 楚明华沉思了片刻，忽然坐直了身子。 “要害我的人和刺杀王爷的人是同一伙吗？” “不是。” 被他否认，楚明华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忘了和他说的事情，“王爷可知你的疫病是如何染上的？我检查了那个箭头，上面并未有病原体，不是它的原因。” 系统的检测不可能出错，这样看来，是不是太守府里也混进了人？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难得沉默了半响。 他不可能告诉楚明华是帮她挡了刀。 邵阳顺着线索去查，最后发现卖这张狐皮的掌柜一家六口都因瘟疫而死，显然是有人早有预谋的将这张染上了疫病的狐皮放入楚明华营帐里，而那杯茶水也不干净，后厨煮茶的人第二日就溺死在了浴桶里，邵阳在他房中发现了五百两银票。 背后那人手脚干净，一俱做得隐蔽。 厉封羽眸色沉了沉，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人！ “应该是出府偶然染上的，城里发病的人太多，总有漏网之鱼未曾进入隔离营，外面也不是绝对安全。”厉封羽淡淡说道。 楚明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那到底是谁想害她？ 楚明华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人，她忽然抬起眸子，目光有些锐利。 “云夕月为何突然出现在青州？此时会不会和她有关？” 云夕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城里，还恰巧救了厉封羽，她不得不怀疑。 厉封羽瞥了一案上的信，忽然站起身来，抿了抿唇，将信甩给楚明华。 “陶婉的飞鸽传书。” 楚明华看见信封上的‘表哥轻启’四个字，挑了挑眉，但显然厉封羽并未有要看的样子。 “云夕月她说的是追随厉云逸而来，同时也是陶婉磨着她来青州的，我未曾看过这信，不过她前脚刚到，陶婉的信就紧随其后，她应该不敢撒谎。” 楚明华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扫下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满满一页，上一半写的是如何如何担忧厉封羽的安危，怎么个牵肠挂肚，辗转难眠法，下一半就说了她因无法过来，如何卑微求了云夕月，想方设法，吃了多少苦给了云夕月多少好处，才磨得她来。 总之，一封信甜腻腻假惺惺的，成功闪到了她的眼睛！ “陶婉不去写话本简直委屈了人才。” 楚明华将信放到桌上，看着厉封羽道：“只是简单一页纸，便将她的情真意切深情人设刻画得极度立体，顺带还暗损了一波云夕月，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楚明华给陶婉竖起了大拇指：好茶！好茶！ 茶味十足！ 就是不知道云夕月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一心想嫁入皇室，结果还未进门，就在皇室里最具举足轻重地位的人面前黑了形象，但凡厉封羽在宗室说她一句不好，她都进不了皇家的门。 厉封羽本来平静的玉颜因为楚明华幸灾乐祸的话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忽然，他神色动了动，正想提醒楚明华来人了，却又听见她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过我还是怀疑云夕月来青州的目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为了爱情头脑发热的人。”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 楚明华惊诧的回过头，却见厉云逸怒气腾腾的看着她，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泪眼朦胧的云夕月。 “楚明华，有什么就当面说出来，何故在背后诋毁别人！”厉云逸风尘仆仆的脸上满是怒气。 “躲在背后嚼舌根，你是长舌妇吗？夕月不远百里而来，以身涉险，弃自身而不顾，凭一己之力带来药材，岂容得你指责她！” “云逸，不必说了……我本就未曾想过要大家记得我的好，只要大家平安就好。” 云夕月除了眼眶是红色，小脸苍白，一脸委屈又隐忍的神色。 厉云逸看了心涩涩的疼，对着楚明华更是怒火汹涌。 楚明华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被厉云逸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半响，她终于回神，双目瞪着厉云逸，怒火蹭蹭往头上涌。 她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道：“厉云逸，你当这是哪里？泼妇骂街吗？要发疯滚出去发，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听见楚明华话，厉云逸视线往后一扫，才发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喝着茶的厉封羽。 他顿了顿，面色铁青。 “皇叔怎么在这里。”他问。 原来楚明华是在给厉封羽上眼药，果然歹毒！ 厉封羽终于抬眼，淡淡地道：“这是本王房间，本王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第113章：今天不得不罚楚明华 厉云逸也是被楚明华气昏了头，他本就是来找厉封羽的，哪能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只是被楚明华指着鼻子让滚出去，他便是再清醒的头脑也被她气得糊涂了。 “皇叔，楚明华嚣张跋扈，以下犯上，实在是不得不罚。” 厉云逸沉声开口，紧紧盯着楚明华的脸，眸底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心中一阵恶心。 她又怎么嚣张跋扈了？厉云逸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收拾了自己给云夕月出口气，她就是什么都不做厉云逸也能揪住她的错处。 楚明华斜睨了他一眼，干脆顺着他的话来说，“我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王是今天才知道？” 厉云逸没料到楚明华今日竟敢如此硬气，往日便是再无法无天，好歹也顾忌他的身份也不敢造次。 他怒极反笑，被楚明华气得狠了反而平静了下来，到底是皇子，若真被怒火清空了理智也不可能在宫里活下来，他看了楚明华一眼，又移开视线看了厉封羽一眼，如有所思。 “楚二小姐，你不要和安王闹了，再怎么说安王也是你将来的夫君。”云夕月轻声开口，话里话外都是规劝，任谁听了都知道她是为了楚明华好。 然这话由她说出来，楚明华就不得不提防。 果然，云夕月下一句话就在将她往火坑里推。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嫁了人，夫君就是女子的天，楚二小姐嫁的人更不是寻常人家，而是真龙血脉，将来可要位尊王妃之位，若不收敛性子，真伤了和王爷的情分可要不得。” 楚明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若不是云夕月骂得主人公是自己，她都要忍不住给她点个赞了。 瞧着这一字一句大方得体，却差点就没把不恭顺淑德五个字贴她脑门上了，偏偏还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厉云逸回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温柔夹杂着不加掩饰的赞赏，楚明华觉得他的眼神仿佛再说：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果然聪慧得体！ 云夕月自然也知道，立即就粉了脸颊，双眸柔情脉脉回望回去。 瞧着这一幕，楚明华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垂眸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厉封羽，忽然有些羡慕他眼神不好使了，至少不用看见如此恶心的一幕。 “啪，啪。” 两声轻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楚明华视线落子厉封羽身上，见他嘴角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不明白他忽然鼓掌做什么，那不成也被云夕月的说辞打动了？ 想到这里，楚明华再看向厉封羽的表情就有些复杂，复杂里又带着一丝嫌弃。 “云小姐好口才，本王久不出门，倒不知道京中还有云小姐这般兰心惠性的女子。”厉封羽的声音淡淡响起。 楚明华气鼓鼓的睁大眼，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也还是酸了酸，看，果然再睿智的男人遇上云夕月这种女人也会被迷昏了头！ 她心里生气，就扭过头不去看厉封羽。 “云逸说得对，楚明华确实过于骄纵，肆意妄为，不得不罚，你觉得应该怎么样罚她？”厉封羽转头问向厉云逸。 楚明华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见此，云夕月心中窃喜，唇角挂着的浅笑也真刻了几分。 厉云逸眯着眼睛看着厉封羽，他也没料想到厉封羽的突然倒戈，倒是有点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了，不过想了想，仿佛从来没人能透过那双眼睛看穿他的心思。 “不若就罚抄女戒吧。”他紧盯着厉封羽的眼道。 云夕月听着，不动声色的抿唇笑了笑，罚抄女戒听着是轻巧活，又不伤筋动骨，只是写写字便好，但京中哪有不通风的墙？今儿楚明华被罚了女戒，明儿各府就都知道了，这不是告诉众人楚明华德行有亏么？ 明晃晃的下楚明华的脸面！ 谁知厉封羽摇了摇头，淡声道：“抄女戒还是罚的轻了些。” 这话一落，几人的面色各有变化。 楚明华几乎是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听听厉封羽说的是人话么？早知道就该让他病死算了，还费劲心思死乞白赖的救什么救，差点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楚明华这样想着，眼眶就有些委屈得发红。 倒不是有多在乎厉封羽，只是自己前一夜还为他差点死在了青山崖，不过一日就发现自己救的人是白眼狼，为自己有些不值得，当大夫久了，就知道并不是每一个病人都会记得你的好，但转头就把她卖了她也会寒心。 “那皇叔以为呢？” 厉云逸这次是真拿不准厉封羽的心思了，楚明华今日之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目无皇室，以下犯上，就有得她罚。 皇权至上，只是处理一个世家女子不过举手之劳。 “楚明华飞扬跋扈，才情品性皆是不佳，实在不堪重用，这个安王妃的位子她怕是坐不稳。”厉封羽看了楚明华一眼，明明看不清，脑海里却奇迹般的浮现她又气怒又委屈的表情，他不动神色的收回视线，继续道： “皇兄当初将楚明华指给你时，怕也没想到楚侯夫人肚子里会出来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想来现在怕也是后悔的，等回京后本王立即向皇兄谏言，这个婚约不要也罢，王妃之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掩面，便是再平庸的人选，也比不守规矩的人好。” 此时此刻，便是楚明华再蠢笨也知道厉封羽是在帮他而不是害她了，解除婚约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没想到厉封羽就这样顺势提了出来。 她心中的难受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碍于厉云逸在场，她不好高兴得太过明显，只得垂下头用流海遮住了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正当时，厉云逸视线扫了过来，瞧着楚明华低垂着头不说话，贝齿轻咬红唇，身子轻微抖了抖，畏畏葸葸的，哪还有之前的嚣张？ 他不知道的是，楚明华咬着嘴唇，是怕自己笑出了声。 收回视线，厉云逸恢复往日高不可攀的神色，斜斜的睨了楚明华一眼，冷声一声道： “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楚明华给月儿道歉，倒也不必罚得这么重。” 说完，紧盯着楚明华的脸，等着她的反应。 第114章:看到熟悉的人 要问楚明华什么感受？ 大概就是眼睛也不笑了，身子也用不忍笑发抖了，像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她骤然抬起头，恶狠狠的对上厉云逸的眼睛。 “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至于道歉。”她不屑的瞥了一眼两人，讥讽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她表情言语比之前更加跋扈，更加嚣张，下巴几乎抬到了天上，若不是厉云逸比她高，她都能用鼻孔对着他。 听到她的话，厉云逸面色果然猛地一沉。 而一旁的云夕月倒是没有反应，因为她早在厉云逸说不必重罚时，心就冷了下来。 她垂着眼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楚明华，你不要仗着父皇的宠爱就不知好歹！”他出声警告。 楚明华嗤笑了一声，皇帝的宠爱，她何时有？ 不过这次倒是没顶回去，还想要命就不能怼这句话，楚明华虽然不屑，但到底来了这个皇权社会如此之久，什么不该碰心里倒是门儿清。 “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楚明华直接无视了厉云逸，转头看向厉封羽。 他点了点头，楚明华转身，提脚从厉云逸身边走过，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多看一眼都是恶心！ 厉云逸凝视着楚明华背影，面色阴沉，周身气息陡然压了下来。 “找本王何事？” 厉封羽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厉云逸眼眸动了动，收回了放在楚明华身上的视线。 他回头看着厉封羽，面色已然平静，“听闻太守府遭了刺客，皇叔重伤，侄儿不放心故此来看看。” “本王已无大碍。” “皇叔无事就好，可抓到了刺客？”他问。 厉封羽没有回答，他视线落在厉云逸脸上，暗眸犹如就一汪深潭，“依你之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厉云逸眼睫眨了眨。 若是三年之前，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现在…… “侄儿不知。”他答道。 他对上的厉封羽的双眼，深知他心中已经有怀疑的人选，或许里面还有自己。 听到他的话，厉封羽收回了视线，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皇叔眼睛好了？” 厉云逸紧紧盯着他，云夕月也终于抬起了头。 “未曾完全好。”厉封羽淡淡的道：“隔离营你要严加看管，魏子枫带来的药是第一批，剩余的药材会在明日将送到青州。” 厉封羽扫了云夕月一眼，又回到厉云逸身上，淡声道： “七日后启程回京。” 从厉封羽院中出来，楚明华没有回房，出了太守府，本想去隔离营中，但想到厉封羽的话，又顿住了脚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青州府已和来时大不一样，即便她在营中没有亲眼目睹城里的大乱，但从现存的废墟残骸中似乎也能遇见当时的激烈。 断药断粮，便是她们的三餐都是稀落落的白粥，更不谈百姓了，然即便是这样，厉封羽也仍牢牢将青州掌握在手中，这份手段让她不得不敬佩。 “楚大夫。” 楚明华忽然被人叫住，她侧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叫她的人。 “楚大夫。”男人从酒楼大堂跑了出来，满脸笑容的来到楚明华身边。 “你是？”楚明华看着他，面露疑惑。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内人的疫病就是您治好的，您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 他面上的笑容转化为严肃认真的表情，向着楚明华深深鞠了一躬。 楚明华连忙侧过身子，并未受他礼，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医者悬壶济世，这是我分内之时。”楚明华对他笑了笑，眼睛弯成新月。 “不可不谢，不可不谢。”男人连连摆手，随后向楚明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鄙人亲自下厨为楚大夫做一餐吃食，礼轻情意重，还请楚大夫不要嫌弃。” 话落，仿佛怕楚明华不同意似得，他又连忙补充道：“楚大夫不日应该就要回京了，到青州来未尝过我们青州府的特色菜岂不留一遗憾，别的鄙人不敢说，单论了这厨艺，青州府我排第二就无人敢排第一。” 楚明华还想再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魏子枫的身影，魏子枫也刚好看见她，迈着大步向她走来。 “楚明华，你出来吃香的喝辣的竟然不带我！”魏子枫站在酒楼面前，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金晃晃的写着‘招福来’三个大字，他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对着楚明华道： “你还挺会吃的，一出门就知道来百年老店。” “这位公子是楚大夫的朋友吧？里面请里面请。”男人连忙伸手往里请。 魏子枫又瞥了楚明华一眼，冷哼着走进了酒楼。 眼见魏子枫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机会，楚明华便是想解释也解释不了，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只能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魏子枫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楚明华紧跟其后，她视线从精致的装潢上扫过，最后走进了竹字号房。 进去后楚明华直接被招福来的财大气粗震惊到了，原以为就是普通雅座，没想到包间里大得出奇，除了饭堂甚至还有寝室，青玉雕的翠竹摆出一道屏风，隔离的饭堂和寝床，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掉在床前，代替了床帘。 楚明华走至窗边，就连窗上都用透明的琉璃取代了窗纸，让她有一瞬回到了现代的感觉。 “不愧是百年老店，果然积蓄深厚。”楚明华由衷赞叹。 “当然了。”魏子枫在后面接话，“先皇南巡时路过青州，当时就在这里吃过一顿饭，后龙心大悦，还赏赐了一个金勺子下去呢。” 楚明华瞪大了眼睛，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来头。 怪不得掌柜说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青州的寒潭香酒可是一绝，出了青州别地都喝不到香醇的寒潭香。”魏子枫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立即有小二抱了一壶酒上来。 “你尝尝。”他抱着酒坛给楚明华倒酒。 楚明华点头，视线不经意从门缝中往外看去，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第115章：被未婚妻带绿帽 “你在看什么？” 魏子枫顺着楚明华的视线看过去，并未有异样。 楚明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 “我好像看见云夕月了。”楚明华说完，又摇了摇头，“我出门时他们还在定王院中，应当是看错了。” 魏子枫对云夕月并不感兴趣，听楚明华说话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个时候，掌柜亲自将菜品端了上来，楚明华后来才听魏子枫说起了招福来的历史，掌柜是第五代传人，能继承祖业且并不衰退，保持巅峰成绩，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满满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只有楚明华和魏子枫两人根本用不完，楚明华连连摆手拒绝，却是盛情难却。 “楚大夫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心意，比起我妻儿的命，这些不值一提。” 见他坚持，楚明华只能放弃阻拦。 “原来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魏子枫听着掌柜的话，最后见他出去，他才轻声开口。 楚明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下你知道我没瞒着你出来吃独食了吧。” 魏子枫讪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垂下头专心吃菜。 浓郁的菜香萦绕在鼻尖，每一道道菜光是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她伸手夹了一块糯米鸡放进嘴里，紧接着眸子一亮。 “果然美味！” 魏子枫抬眸看了她一眼，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再尝尝这寒潭香。”魏子枫下巴朝着楚明华手边的酒杯努了努。 楚明华听言抿了一口，眸底划过一丝微惊。 她本不爱酒，在这方面也未有品鉴，但即便这样，也能一口饮出此酒的香醇回甘，沁人心脾，入口的冰凉酒香顺着喉咙缓缓流入，最后化为一股热流弥散到四肢百骸。 瞧着楚明华的神色变幻，魏子枫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他就知道楚明华会喜欢，寒潭香是极适于女子喝的酒，香醇却不辣口，滋味润甜。 合着佳肴，很快就一坛酒就见了底，魏子枫倒是半点没变，楚明华却是上了脸。 精致绝美的小脸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双眼却明亮得惊人，她抿着酒，嘴唇像是两片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魏子枫一时竟失了神，久久凝视着她。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猛跳，全身血液加速，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仿佛有些醉了，不是因为酒，而是为了眼前的人。 忽然，楚明华抬起头，魏子枫忽然撞进了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中。 他看见她缓缓靠了过来，心脏顿时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你仔细听？”楚明华凑过去低声说道。 “什么？”魏子枫动了动唇，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心跳声，哪还听得到其他。 “你静下心来听。”楚明华看了魏子枫一眼，见他目色傻愣愣的，楚明华突然伸手给他一个爆栗。 魏子枫吃痛，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移开视线，看向空处，耳根有不自然的潮红。 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响，终于领会到了楚明华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确定。 是真的没听错！ 顿时两人的面色都浮现了一丝可疑的不自然。 楚明华握拳咳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轻声道：“吃饱了就走吧。” 魏子枫并没有立即站起来，他又侧耳听了半响，忽然伸手将楚明华拽着重新坐下来。 “等等。” 他睫毛动了动，眸色微深。 一墙之隔的梅字号房中。 厉云逸从太守府出来便是一肚子怒火，之前被楚明华气得没时间去想，现在想来，有谁家未过门的媳妇会和叔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先不说她，他清楚厉封羽是个什么人，根本不让女子近身，怎么就对楚明华破了例，不仅如此，言语间还句句维护楚明华。 厉云逸脸色阴沉，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偏偏云夕月还在他耳边问： “云逸，楚明华在太守府可有住所？” 厉云逸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似有什么话想说，又有些纠结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含着话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便说。” “我也不敢胡乱揣测，只是楚明华今日在定王那里睡了一日都没出来，细想之下似乎有些不妥。” 厉云逸骤然抬起头，眸光阴鹫，“她果真在厉封羽处睡的？” 云夕月似被他的眼神吓到，有一瞬间的惊慌，磕磕绊绊回答，“早晨我帮凌林给定王殿下送药时遇见了楚明华回府，后来便未曾见过她出来，连定王殿下也没出过院门一步。” 看着厉云逸的脸色越来越差，云夕月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厉云逸的手背上微微抓紧，轻声安慰道： “或许楚明华刚从隔离营出来，太守府还未来得及给她安置房间，就先去了定王处呢，你也知道在营里累得很，恨不得倒头就睡。” 话是安慰，却犹如火上浇油。 历云逸“咔擦”一声捏断了手中的玉筷，拳头狠狠的砸到了桌上，吓得云夕月面色白了白。 “偌大的太守府只有他厉封羽一处睡得？其余屋子都是摆设不成！” 他紧咬着牙，胸中燃起熊熊烈火。 倒不是他对楚明华有多在意，只是任谁知道未婚妻给自己的带绿帽都不可能冷静，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皇叔！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放到了他的脸颊，柔软的将他的脸捧起。 他微微侧过头，对上的是云夕月水润的眸子。 “云逸不要为其他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也是我的不好，捕风捉影的事何故说出来惹你生气，我在京中时提心吊胆，数日梦见你得了病，醒了便是满头大汗，便不管不顾的奔来，本想是见了你安心，却没想到第一日就惹你生气。” 她的声音如清泉悦耳，柔和的拂过了他心头的烦躁，像是往他的火上掬了一捧清水，对着她，他的怒气怎么也发不出来。 说道这里，她眼圈红了红，面上浮现一丝自责。 阴沉的眸光在落到她身上时温柔了几许，厉云逸身后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抱歉，我不是生你的气。”他见云夕月眼角微红，伸手碾碎了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轻声道：“你为了我不顾生死，我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气你呢。” “真的？” 她抬眸望向他，眸底如一汪春水。 厉云逸喉咙顿时紧了紧了，他不圣人，做不到自己心悦之人坐在怀里还能一动不动，顿时放开了揽着她的手，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大腿。 “真的。” 他移开视线，仰头喝了一口酒。 “我就知道云逸最好了！” 云夕月笑眯眯的靠了过来，也拿起了酒杯，宽大的袖口话落，露出两条玉藕一般的手臂，她仰起头，脖颈雪白修长，皮肤光洁细腻。 厉云逸还来不及阻止，满满一杯酒就被她饮尽。 厉云逸微惊，那可不是适合女儿家的果酒，而是酒劲极大的烈酒。 果然，当她放下杯子，视线就变得已经迷离起来。 “云逸……” 她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目光迷离的望着他。 第116章：楚明华接旨！ 楚明华起先只是听见不对劲的声音，稍有尴尬并未多想，直到被魏子枫拉着多听了一会儿墙角，面色也由最先的惊诧变得精彩起来。 细碎的哼声接连传来，如雨打芭蕉，莺鸣婉转，云夕月呼喊着厉云逸的名字，一声声又甜又软，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中。 其间激烈，饶是楚明华听了也止不住脸红。 “啧啧，京城第一才女，贤名远扬，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情。”魏子枫嗤笑一声，满脸嫌恶。 说话间，他瞥了楚明华的表情，见她没有伤心的意思才放了心。 这事儿她可不好说。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总归不好告诉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她穿过来的那日，原主被打死就是因为给云夕月下了药，最后给她解了药性的除了厉云逸还能有谁？ 原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反而成全了两人的好事。 “好歹也是户部尚书之女，竟然如此不知廉耻，还有厉云逸，一边与你订婚，一边和云夕月苟且，想要做享齐人之福也要看看他没有这个福气！” 魏子枫眸光一寒，抬眸看着楚明华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回京后一定要禀报陛下，必让厉云逸给你一个交代。” 瞧着魏子枫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楚明华忽然笑了出声。 魏子枫这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只是已经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事情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云夕月和厉云逸是完全不顾她的脸面。 “陛下知道了又如何？” 楚明华笑吟吟的问道，反正这俩人在她心里已经没皮没脸到了极致，不过是苟合而已，不值得生气。 魏子枫眉头一皱，“那两人如此不尊重你，以陛下对你的宠爱，你可以恳求陛下解除婚约。” 天真！ 楚明华瞥了一眼他，到底还是十七岁的孩子。 自皇帝不处理陶婉，她就知道他的宠爱都是虚假的，而且她失踪的事瞒得过别人却不可能瞒过皇帝，明知她流浪在外，皇室是最重清白的地方，可是皇帝还是执意要她为安王妃，这份执念是因为什么？ 皇帝不放过她，必定是在她身上有所求，只是她父母双亡，至今也没想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皇帝图谋的地方。 “你大可以试试，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楚明华淡声道。 “怎么就不可能了？难不成云尚书还能同意云夕月给他做妾？”魏子枫不赞同的道。 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但不可否认以她的身份，就是做太子妃都做得的，又怎么可能做妾室。 楚明华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甘心，才用了那么多阴私手段败坏她的名声啊，只是云夕月也料没有到，皇帝会这么维护她的婚约。 “行了，咱们走吧，免得一会儿碰面尴尬。” 隔壁的声音已经渐熄，楚明华站了起来。 “便是遇见了尴尬的也是他们。”魏子枫不屑的道，但还是听楚明华的话起了身。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青州瘟疫尽消，楚明华众人也终于踏上了归京之路。 回京不用赶时间，磨磨蹭蹭花了三日才到，当初楚明华抬头看着京城那宏大的城门时，忽然觉得恍然如梦。 “奴才见过定王殿下，安王殿下。” 城门口早有人等候，楚明华视线看过去，见是皇帝身边的路公公。 “陛下早有吩咐，今日在宫中为两位王爷设宴庆功，祝贺青州府除疫顺利，两位王爷成功归来。” 厉封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陆公公满脸笑意，转头见另一辆马车上楚明华掀起车帘，连忙道：“楚二小姐等等。” 他几步走了过来，弯腰向楚明华行礼，楚明华连忙伸手阻止，没让他真正做完。 “公公不要折煞我了。” 楚明华和气浅笑，心中却是想着宦官的心眼都极小，陆公公更是皇帝身边红人，就连宫妃与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自己要是真受了他一礼指不定就被穿小鞋。 果然，陆公公顺着她的力道就直起了身，倒是没坚持。 “楚二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陛下收到了青州府捷报，明白小姐的功劳，论功行赏自有小姐的一份，您等着便是。” “公公谬赞了，明华愧不敢当，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楚明华浅笑道。 陆公公笑容饱含深意，却是不点破，“都是小姐该得的。” 几人在城门口分道扬镳，厉封羽他们入了宫，楚明华被茯苓和南星接了回府。 当晚，论功行赏的旨意就发放了下来，楚明华匆匆前去接旨，等她到时，楚太夫人已携全家老小等在了门口。 “二妹妹此次可出尽了风头。” 一见着她，楚明媚就忍不住拈酸。 楚明华理都不理她，无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你怎么现在才来？” 楚太夫人冷着脸，言语间皆是不满，以她老太君的身份竟然还要等她，楚明华太过狂妄了些！ 楚明华知道楚太夫人对她哪哪都不满，懒得理她，她视线落到门口的人身上，颁旨的还是陆公公。 楚明华心头一跳，这些小事本不必他亲自前来，往常都是交给手下的小太监。 “怎么是公公亲自前来？公公伺候陛下要紧，这些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了。”楚明华几步走上去，笑吟吟开口问道。 “本是喜事，奴才也是为了沾沾喜气，楚二小姐快跪下接旨吧，奴才将小姐这份圣旨送了还得去定王府颁旨。” 哦，原来是为了厉封羽。 她就说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必陆公公亲自出动。 楚明华看着他举起明黄的圣旨，连忙恭敬跪地，侯府门口也瞬时黑压压跪倒一大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侯楚靖之女楚明华娴熟大方，品貌出众，自幼与皇三子订婚，今已达适婚之时，朕心甚悦，特赐于十月初一完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钦此！” 陆公公诵读完圣旨，笑嘻嘻的对着楚明华道：“楚二小姐，接旨吧。” 第117章：抗旨，侯府被围 楚明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说的论功行赏竟然是为她定下婚期！ 她低垂着头，袖里的手指几乎掐入了掌心。 楚太夫人瞧着她低垂着脸半天没有动静，以为她是惊喜傻了，连忙用胳膊撞了她一下。 “楚二小姐别光顾着高兴。”陆公公也为她是喜不自收一时没回神，又笑着催了一道。 楚明华紧咬着唇，这圣旨不能接！ 若是接了，便真的没有退路了！ 她终于抬起头，面色肃然，全然没有众人以为的喜悦，“还请公公回禀陛下，明华不能接旨。” 楚明华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给人当头一击。 “你疯了！” 楚桓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楚明华怒喝一声，面色焦急。 他倒不是为楚明华着想，就怕楚明华牵连了侯府。 因着楚桓的一喝，陆公公也从震惊中回神，他唇边的笑意收敛，眯着眼睛审视着楚明华，见她眸光坚定，脸色终于沉了沉。 “楚二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明华内心其实远不如她面色那么平静，她是在抗旨，古来有几个抗旨的有好下场？生死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但她被逼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还请公公向陛下传达我的心意。”楚明华答。 “哼！”陆公公瞬间就变了脸色，“抗旨不尊，楚二小姐好能耐。” 还是赐婚的圣旨，能嫁进皇家是她的福分，这是在打陛下脸呢！ “本朝以来，楚二小姐是第一个有胆量抗旨的人，按照本朝律例，圣命未下来之前还请小姐不要踏出永安侯府半步。” 陆公公面色阴沉的将圣旨收回来，不等楚明华反应，往后厉声道： “给我将永安侯府围住，在圣命未下达之前，跑出去一只蚊子都唯你们是问。” 声音落下，数十名宫中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侯府团团围住，冰冷的甲胄散发着骇人的寒光。 整个侯府的人都因这一举动而惶惶不安，楚恒和楚太夫人等人都被吓白了脸。 “公公息怒，公公息怒。”楚桓大步走了上来，将楚明华狠狠推至一旁，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百两银票。 “楚明华骤然得到赐婚，欢喜得失了智，净说些胡话，还请公公不要当真。” 陆公公冷着脸将银票推了回去，见他不接，楚桓更是着急，额上大滴的汗水滚落，他顾不上擦，只是低声恳求道： “楚明华公然顶撞圣意是该千死万死，但这一切和永安侯无关，还请公公高抬贵手将侍卫带回去，这样围着像什么样啊！” 这个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永安侯要被抄家了！ “侯爷不用再求咱家了。” 陆公公终于开口，声音刺耳。 “抗旨可是重罪，一切都要看皇室旨意，今日可不是不给咱家面子这么简单，是违抗圣意！” 他瞥了一眼楚明华，继续道：“如今咱家可做不了主，若是放了你们，等圣意下来，万一跑了一个谁咱家上哪儿找去？” 听他这么一说，楚桓腿都吓软了。 抗旨的后果完全看皇帝心情，是撤职还是问斩都不一定，但看陆公公的意思，莫不要牵连九族？ “太夫人，太夫人！” 尖叫声传来，楚明华回头，才发现楚太夫人已经昏了过去，李氏也是面色苍白，双腿打着颤的被她儿媳文氏搀扶着。 便是知道讨不了好，楚明华也没料到他动作会这么快的翻脸。 还未禀报陛下就将永安侯府拿住，手段雷霆，干净利落得哪还有原来客客气气笑眯眯的样子？宫中太监一向趋炎附势，但又不敢轻易将人得罪死，看来这是完全不认为她能翻身了。 楚明华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心中也有些不安，不过转念想到皇帝在她身上的图谋，又微微定神。 她这次也是在赌，赌她在皇帝那里的价值到底有多少！ 陆公公最后眯着眼睛扫了楚明华一眼，转身大步离去，半点都不给楚桓这个侯爷的面子。 楚桓还想追上去，身边忽然“唰”的一声，两把泛着寒光的利剑交错挡在他的喉间。 “还请侯爷自重。” 侍卫面无表情的开口，楚桓全身发凉，身体晃了晃，终于顿住脚步，只能眼见着陆公公的身影逐渐消失。 没拦住这个阉人，闹到了陛下面前，就是真的完了！ 他面色苍白，六神无主。 片刻之后，楚桓转过身走向楚明华，眸底似有火焰在腾烧。 “你这个祸害！” 楚桓额头青筋暴起，挥手就往楚明华脸上招去。 南星眸色一凛，也立即伸手拦住。 楚桓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抓住了手臂，他愤怒的挣了挣，竟然半点也挣不开，这才开始正视楚明华身边的两个丫鬟。 “给我滚开。”他视线落到南星身上，怒喝一声。 南星不为所动，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见状，楚桓心中的怒气更是蹭蹭往上涌，处置不了楚明华还奈何不了一个奴婢不成！ 他另一只手扬起往南星脸上打，南星眸底划过一丝不屑，仍是轻轻松松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不得寸进。 楚桓两只手都被人擒住，还是被一个奴婢，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被气得嗷嗷大喊： “李氏，将这个丫头发卖了！” 李氏也带着丫鬟婆子围了上来，她往楚明华身边扫了一眼，早就觉得眼生了，这俩都不是她安排的人。 她瞪了秋菊一眼，心中盘算着一番，才发现竟然没有捏着这俩丫头的卖身契。 “二叔与其找我麻烦，还是先想想怎么平安度过这一关吧。” 楚明华眉头紧皱，不耐烦的开口。 “再来惹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听见楚明华的话，楚桓的大骂声戛然而止，他回过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明华。 “你是诚心要祖宗基业毁在你手里吗！” 李氏也是被她的话一震，不过她很快回神，咬着牙冷声道：“事情由你而起，你要想拉着永安侯府陪葬，楚明川也跑不了！他是你胞弟，头一个清算的就是他！” 第118章:一日之内两府抗旨！ 楚明华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对上楚明华的眼神，李氏只觉得后背发寒，心中震惊楚明华怎么有一股肃杀之气。 好在楚明华没打算跟她吵，只是一瞬间，她收回了视线，面上浮现一丝不耐，沉声道： “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出去，没本事就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府里，我自然会向陛下陈情。” 听她这么说，楚桓和李氏也不闹了。 最终是个什么后果，还得看楚明华能在陛下那里有几分薄面，想来陛下如此宠爱她，应该不至于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吧？ 楚明华给了南星一个眼神，南星顿时放了手。 楚桓重获自由，狠狠的瞪了南星一眼，最终警告了楚明华一番，拂袖大步离去。 楚明华回过头扫了一眼门口，身穿冰冷甲胄的侍卫将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到底是皇宫中出来的，个个一身肃杀之气，瞧着倒是有几分骇人。 她敛下眸子不再多看，也转身走回春华居。 不过一刻钟，楚明华抗旨不接赐婚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犹如一滴水滚入了油锅，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然身处焦点中心的楚明华的却并不知道外界的风雨搅动，她点着灯，端坐在房中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茯苓疾步走进了门，楚明华抬头，面上终于有了波动。 不待楚明华张口，茯苓的声音立即响起：“小姐，定王殿下那里也是赐婚的圣旨！” 楚明华双手猛的一紧。 圣宠优渥，这就圣宠优渥！ 瞧着她和厉封羽都是陛下宠爱之人，青州府大捷是一个不得了的功绩，皇帝就是这么来糊弄他们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明华退回到桌边坐下。 “我就说为何早上定王进宫时皇帝不封赏，偏要临夜了特意派人出宫颁旨，原来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楚明华面色微沉，又问：“皇上指的是哪家小姐？” 茯苓面色很难看，她咬了咬牙，这才回答，“是户部尚书之女，云夕月。” “砰！” 楚明华一巴掌拍在桌上。 “小姐莫急，定王殿下也没同意，和您一样抗旨了。”茯苓连连说道，瞧见楚明华发红的掌心，有些心疼。 “小姐你不知道定王殿下没接圣旨时，陆公公的脸色都青成了什么样子，气在心里又不敢发作，只能憋屈的回了宫，也就只有在咱府面前甩脸色了，在定王府可是恭敬得半点脾气没有。” 楚明华此时可没心情去管陆公公的脸色，她听到厉封羽没接旨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接旨，否则他头上的绿色怕是要绿到大腿根了！ “云夕月和厉云逸哪里有什么动静？”楚明华问。 茯苓摇了摇头，“陆公公在您和定王殿下面前吃了瘪，哪里还能去剩下两府宣读圣旨，从定王府出来就直直回宫禀告去陛下了。” 一日之内两家抗旨，就是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听到这里，楚明华皱了皱眉，她深深的看了茯苓一眼，淡声道： “我知道你们有专门联系定王的渠道。” 听到楚明华的话，南星和茯苓皆面色一变的跪了下来，急声开口：“奴婢们从未私下向定王府传过小姐的消息，还请小姐相信奴婢们。” “起来吧，我若不是不信就不会用你们了。” 见俩丫头惊恐的模样，楚明华忽然笑了笑，放缓了声音，“我并不是怀疑你们，而是侯府如今被封，我需要你们用这个渠道传递向定王府互通消息。” 见楚明华这样说，南星和茯苓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们是王爷派来跟着小姐的人，若是小姐不信她们，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更不论经过这些在楚明华身边伺候的日子，她们是真的喜欢她，除了楚明华之外，世间再难找这么好的主子了。 “小姐需要我们传什么消息？”茯苓轻声问道。 楚明华眸底划过一丝莫名意味，淡声道：“告诉定王殿下，云夕月早已和厉云逸同房了。” 免得他心中没有分寸，万一在皇帝的施压下退步就不好了。 “另外托王爷派人去乾元书院保护明川，若我真有不测，让他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回来。” 她虽然在赌，但绝不容许楚明川也是赌注中的棋子！ 茯苓听完，连忙走了出去，不多时，她又带回了一条消息。 “王爷明日要进宫，届时回来接小姐一同入宫去，王爷让小姐不必忧心，小姐有青州的功绩上，大不了功过相抵，皇上也要考虑朝臣的看法，不敢拿小姐怎么样的。” 楚明华本就不担心自己会有重罪，但听了厉封羽的话心中更安定了。 仔细揣摩了一番茯苓的话，楚明华的眼睫忽然颤了颤，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厉封羽的意思该不会是她想的哪样吧？ 他就这么相信她么，透过茯苓的嘴说出皇帝也要考虑朝臣的看法，岂不是在跟她暗示朝廷里有他的人，并且他还要通过那些人向皇帝施压？ 王爷和皇子私联大臣都是重罪，更不要说当今圣上并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厉封羽敢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看来是真的见她看做了自己人。 想到此，楚明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瓶递给茯苓。 “你将这药送出去交给王爷，让他想办法给云夕月服。” 见茯苓和南星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楚明华勾唇笑了笑，却并不打算解惑，只让她们送出去便是。 夜风萧瑟，空气中透露着一股寒意。 楚明华伸手关上了窗，又吹灭了蜡烛。 漫长的黑夜里，各大府邸今夜注定不能安眠，皇帝将户部尚书之女指给定王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定王抗旨拒婚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仿佛是一个信号，沉沦许久的定王殿下要重出山河了！ 这个时候朝臣皆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站错了队沦为炮灰。 而就在这般热闹的半夜里，无人知晓尚书府叫了大夫，天刚擦亮，一封信就被急急忙忙送往了安王府。 第119章：养心殿面圣 楚明华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神色自若的厉封羽，眼皮子跳了跳。 他倒是半点不着急。 “陛下的旨意如此突然，还乱点鸳鸯谱，这是什么意思？”楚明华问。 厉封羽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君心难测，陛下心思无人敢揣摩。”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厉封羽将楚明华的话截断，眸色微深，“皇上是天子，我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是神。” 宫中确实有他的耳目，但这次事情之前他没有收到半分消息。 听见厉封羽的话，楚明华止住了声。 厉封羽有进宫不下马的特权，楚明华不敢逾矩，进了宫后在宫门口就下了车。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熟人。 云夕月没有传召是进不来的，楚明华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厉云逸，转念又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在这里？” 厉云逸看见楚明华面色就沉了下来，昨日没脸的可不止是陆公公。 作为当朝第一个被拒婚的皇子，厉云逸几乎想掐断楚明华的脖子！ “不应该我问两位么？”楚明华瞥了厉云逸一眼，视线又在云夕月身上转了转。 厉云逸眸底划过一丝不自然，他往前半步，将云夕月挡在身后。 楚明华嗤笑一声，瞧把云夕月护得，她又不吃人。 “见过安王殿下。” 到了养心殿，立即就有小太监迎了上来，对着厉云逸倒是恭敬，瞥见楚明华和云夕月，对两人点了点头。 “皇上如今在和定王谈话，交代若是殿下来了，直接进去就可。” 说完，他又对着楚明华和云夕月道：“两位小姐得在门外等等。” 楚明华点了点头，和云夕月并排着退至一旁，她看了一眼云夕月，只见她低垂着眼眸，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阳光很快就移了过来，毫无遮挡的落到了两人身上，只是站一会没事，但一两个时辰过去，楚明华觉得自己快被撩干了皮。 她抬头挺胸全身僵直的守在养心殿外，脸上的皮肤被太阳撩得火辣辣的疼，偏偏还一动不能动，她瞥了一眼云夕月，见她的脸色也有一丝苍白，但身形稳如泰山，姿势丝毫不变。 楚明华暗自挑眉，云夕月不亏被认为是当代女子‘楷模’，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滴水不漏。 “云小姐，楚二小姐，陛下召见。” 门被打开，陆公公的脸露了出来。 楚明华目不斜视，提脚走了进去，云夕月紧随其后。 “楚明华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夕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扫过地上跪倒的两人，双眼深邃，面容不怒自威，他打量了楚明华半响，这才让两人站起身来。 “楚家丫头。”皇帝看着楚明华，缓缓开口：“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安王么，小时候入宫还吵着要嫁给云逸，若非为你父母守孝，三年前你们就该成亲了，怎么如今还抗旨？” 皇帝的语气和缓，倒是没有她以为的一进来就被愤怒问责。 “回皇上，以前臣女年轻不懂事，如今我知事了，自然明白以前的过错，强扭的瓜不甜，安王殿下心有所属，臣女自然不应该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现在醒悟犹有可救，否则婚后变为一对怨偶反而辜负了陛下的心意。”楚明华垂着头回答。 “你的意思是云逸给你委屈受了？”皇帝看了一眼厉云逸，给他的眼色算不得好，看起来仿佛要给楚明华撑腰一般。 楚明华怎么敢应？ 皇帝见她不说话，再次开口： “若是今后云逸对你不好，自然有朕和皇后为你做主，云逸现在不知你的好，等到成婚了朝夕相处，感情自然就加深了，朕与你父亲共同约定你们的婚约，他只有你一个女儿，安王妃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楚明华蹙眉，抬眼对上皇帝的双眼，“还请皇上收回旨意。” 他眸色一沉，面上的和蔼逐渐消失。 他紧盯着楚明华，威严的问道： “你真是要抗旨了？” 四周静寂无声，属于帝王的威压让楚明华有些窒息。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平淡的，掌握她的生杀夺予。 楚明华咬了咬唇，忽然往地上一跪，膝盖与地板撞出清脆的声响，楚明华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背脊挺直，坚定道声音响彻在养心殿中。 “请陛下收回成命！” 厉云逸面色猛地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明华。 云夕月也是一脸震惊，被她的大胆吓得不轻。 “皇兄不要吓着孩子了。” 温和清雅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中的静寂。 楚明华额头挨着冰冷的地砖，她不敢抬头，因此错过了厉封羽眸底划过的一丝笑意。 “楚家小丫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之人，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听到厉封羽的话，皇帝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瞥了瞥缩在一旁当透明人的云夕月，没好气道： “你还说她，你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尽是让朕不省心！” 眼见皇帝的目光被厉封羽引去，楚明华感觉背后的压力终于减轻，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皇帝的声音淡淡响起： “楚丫头，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说服朕，朕便不追究你抗旨之罪，若是不能，永安侯府便跟着你一块受过吧。” 楚明华微微抬起头，视线依旧低垂，落在明黄的地砖上。 “谢皇上。”楚明华恭敬的开口：“我若是嫁人，不管嫁的人是谁，也不愿为妾。” 皇帝点了点头，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妾。 楚明华继续说道，“可是我在青州时曾遭人算计，从此不能孕育子嗣，这一点上来看就不适合做当家主母，而安王殿下和云小姐情投意合，两个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云小姐必然是要入安王府的，以云小姐的身份也不可能做低伏小，我一个不能生育的人有何能力争正妃之位？” 楚明华的话犹如一到惊雷，明晃晃的炸响在养心殿里，谁也没料楚明华竟当着皇帝的面将丑事抖出来。 云夕月面色一白，身子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第120章：有了三个月身孕 皇帝一怔，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偏过头看着厉云逸，眉头微皱，“楚丫头说的是真的？” 厉云逸看了一眼楚明华，眸光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 他镇静的走了出来，不急不慢的掀开袍子跪在地上，沉声道： “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还请父皇不要怪罪夕月。” 瞧着他的模样，楚明华挑了挑眉，看样子厉云逸是有备而来。 不过她昨夜给了他们应对的时间，就是不知道云夕月是何时通知的厉云逸。 听到厉云逸的话，皇帝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手掌狠狠的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脆响。 “混账！” 皇帝怒骂出声，见厉云逸一脸平静的模样，又瞥了一满脸倔色楚明华，怒火顿时上涌，抓起一旁的砚台狠狠砸向厉云逸。 “混账东西，怪不得楚丫头不跟你，你原来早就对不住她，朕原来还不知道，楚丫头还未进府就要帮你兜住这档子事，你这是将她的脸放到哪里？！” 厉云逸一动不动，任由砚台砸到额角，立刻就破了皮，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肤蜿蜒而下。 “皇上息怒，不关殿下的事。” 云夕月面色苍白，也跟着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厉云逸身边，匍匐在地。 听到她的声音，皇帝的视线移到她的身上，怒道：“尚书家的嫡女和朕的好儿子做出无媒苟合之事，真是好教养，朕倒要问问尚书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随着皇帝的声音，云夕月匍匐在地身子抖了抖，她垂着脸上，贝齿将嘴唇咬出了血。 “好，好，真是好！” 皇帝连道三声好，视线在四人身上一一划过，“感情都把朕当傻子，朕还将云家嫡女指给定王，将楚家丫头指给厉云逸，现在衬得朕的旨意都是笑话，你们自己都安排好了，朕看是不是下一步，楚家丫头要和定王在一起了啊？” “臣女不敢！” 对上皇帝阴沉冷郁的目光，楚明华连忙表意。 厉封羽眯了眯眼睛，眸底划过一丝幽光。 瞧着楚明华惊恐的模样，皇帝移开了目光。 他看着厉封羽，道“你也不接旨，难道早就知道了云家之女和厉云逸的事？” “臣常年不出府，并不知。”厉封羽摇了摇头，“只是在青州时，云小姐可不百里追寻云逸而来，两人情谊深厚并未掩饰。” “哼，看来朕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皇帝冷哼一声。 “父皇息怒！” 厉云逸重重的磕了一道头，那声音脆响，就是楚明华听着也觉得疼。 皇帝冷眼看着地上的血印，沉声道：“你身为皇子，不仅不以身作则，还肆意妄为，朕不可不给楚丫头一个交代。” 他看着厉云逸，像是在思量，“朕罚你杖刑五十，禁足安王府一月。” 楚明华眼眸一动，这个处罚不算重，但绝对也不清，五十杖刑以厉云逸的身板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禁足的安王府的一月影响可就大了。 不光是打击了厉云逸在朝中的威望，更是一月接触不到朝政，等他出来还不知道被太子和四皇子的人排挤成什么样子！ 果然，听到皇帝的话，厉云逸面色微变，他眸底快速划过一丝幽深，再抬起头来，已是风过无恒。 “谢父皇开恩。” “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万死难辞其咎。” 云夕月忽然开口，泪眼朦胧，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的脸。 她洁白的额头红了一块，可见之前的磕头是实打实的用了力，只是喊出这句话，她忽然闭上了眼睛，犹如断线的纸鸢般斜斜的往地上栽去。 还好厉云逸接住了她。 厉云逸被她吓了一跳，急急的唤着她的名字，然云夕月依旧毫无反应，面色苍白如纸，斜倚在他的怀中。 皇帝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她看了片刻。 “传太医。”他对着陆公公淡淡道。 “谢父皇！”厉云逸抬起头，满脸感激之色。 陆公公连忙小跑着出去，不多时，身后就跟了一人。 楚明华看了一眼，眸色动了动，原来还是个熟人。 “参见皇上。”他目不斜视的从几人身边走过，恭敬的对着皇帝叩首。 “起来吧，看看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皇帝点了点头，太医才敢打量跪成一排的三人。 首先的瞧着的是楚明华，他似乎哼了哼，目露嘲讽之色，楚明华也不回避，和他的视线对视，眸底划过一丝不屑。 郭建章嘛，两人几次都不对头。 不光这次从青州回来后他似乎又升了官，瞧着是春风得意。 郭建章视线从楚明华身上划过，又对着厉云逸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按在云夕月的手腕上。 凝神了半响，他的面色微变，抬眼看了一眼厉云逸，最终敛下眸子收回手指。 “回皇上，云小姐这时有喜了。” 皇帝眸色一凛，微微坐直身子，“你可确定了？” “臣确定，云小姐的脉象如盘走珠，应指滑利正是喜脉之征，而且已经三月有余了，只是云小姐身体瘦弱，胎儿也被牵连有所不足，所以未曾显怀。” 郭建章回完话，就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也摸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这是大喜，肚子怀的可是皇上的皇长孙，可怀就坏在云小姐还云英未嫁，这孩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厉云逸似乎也被郭建章的话惊到了，他紧紧抓住云夕月的手，面色变幻，又惊有喜。 皇帝沉默了良久，将厉云逸的神色收入眼底，终于开口。 “扶她坐下吧，既然有孩子就别跪着了。” 听见皇帝的话，厉云逸连忙将云夕月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座椅上。 “儿子谢父皇恩典。” 厉云逸顾不得头上的伤，又要磕头，皇帝挥手阻拦。 “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你为何不告诉朕。”他审视着厉云逸。 “儿臣也是刚刚才知道。”厉云逸看向云夕月，“夕月身体一直不好，月事未曾准过，谁也没有想到会是有了身子，在加上她过于瘦弱，就是有身孕后也看不出来，只当是圆润了一些。” 若不是楚明华知道真相，她几乎都要信了厉云逸的话。 她不动神色的和厉封羽对视一眼，只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楚明华立即敛下了眸子。 “楚丫头，此事你怎么看？” 皇帝淡淡问道。 第121章：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皇帝点名，楚明华睫毛颤了颤。 还能怎么办？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云夕月未婚失身，还怀了孩子，不说被抓去浸猪笼，但凡在有点声望的家族里都是要被一根白陵吊死的。 可是她敢说赐白绫一条么？ 说出来皇帝恐怕第一个就要以谋害皇孙的名义结果了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楚明华身上，静等着她开口。 楚明华脸上挂起一丝浅笑，“臣女认为是喜事，云小姐肚子里怀的本朝第一个皇孙，皇家子嗣延绵，是大喜。” “你真这么想？”皇帝问。 听他这么问，楚明华就知道她这句话答到皇帝心上了。 “臣女真这么想的，我的身子已经不能生育，当不得安王妃之位，云小姐恰好能为安王开枝散叶，臣女心中高兴，这是天意，天意都这么明示了，臣女若是从中作梗岂不逆天而行？臣女只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请皇上成全云小姐和安王殿下。” 听到楚明华的话，皇帝的眸光闪了闪。 “按你这么说，若是朕将他们分开岂不是违背天意。” “臣女不敢，臣女说的是自己，陛下是天子，天子的旨意便是上天之意，世间万物都在您掌握之中，又怎会和臣女一概而论呢。”楚明华一本正经的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楚明华的声音落下，皇帝的面色又好看了几许。 “既然如此，看在皇孙的面子上，朕就不追究他们的过错了。” 皇帝看着楚明华，面色和蔼又不失威严，“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你这小丫头，婚约之事暂且搁置，你在青州府的功绩却是不可磨灭的，你说说想要什么？朕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楚明华灿烂一笑，“青州之事臣女只是做了应该做的，真正让百姓平安的是皇帝的福泽，是陛下护佑了黎明百姓。” 听着楚明华的话，皇帝忽然大笑了两声，整个养心殿的气氛陡然一松，与来时的紧张低压大相径庭。 “你这丫头嘴甜，怪不得安王屡屡护着你。” 说话间，皇帝看了一眼厉封羽。 楚明华心中顿时警戒，怎么又将她和厉封羽扯到一块了。 厉封羽笑了笑，“臣弟护着楚明华可不是因为这个，这丫头只会哄皇兄开心，对待旁人可不见今日这顺从的模样。” “哦？那你还护她？”皇帝挑了挑眉。 厉封羽斜睨了楚明华一眼，“也是她自己有本事，对臣弟的双眼医治颇有成效。”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厉封羽眼睛的情况他已经听余成说过了，经疫病一难，用了楚明华的药，他倒是因祸得福恢复了些许的视力。 “楚丫头，你只管说你的心愿。” 皇帝再次开口，态度坚决。 楚明华想了想，抬眼了看了看皇帝，见他一脸慈爱笑意，想着果然当皇帝的都不是人，上一秒还喊打喊杀，动辄就要牵连侯府满门，下一秒就宠她宠得仿佛自己是他亲闺女一般。 果然伴君如伴虎！ 楚明华表面功夫也不差，她笑得很开心，问道：“皇上可不要寻我开心，真的什么都可以？” “君无戏言！” 楚明华最想解除婚约，可是她不敢说。 连云夕月怀着皇孙皇帝都没提这件事，只说暂且搁置，她还上赶着凑什么劲？ “皇上，臣女前几月时救了平乐侯世子，这倒是提醒了我，胞弟楚明川已经十岁了，若是父亲在世，本该为弟弟请封世子了，可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请封世子倒是耽搁了下来。” 说道这里，楚明华又对着皇帝恭敬一拜，“还请皇上准明川的世子之位。” 听到楚明华的话，皇帝无奈一叹，“楚桓这些年也递了不少折子，同样是为了立世子，但朕都压而不发，就等着你的弟弟长大些。” “你可知道你二叔是为谁请封？”皇帝问。 楚明华眨了眨眼，“反正不是为了明川，勇哥儿年幼，更不是他，只能是大哥楚明昊吧。” “你倒是不笨。” 楚明华又一脸笑呵呵的看着皇帝。 “当初你父亲走得急，你们两个孩子都小，永安侯府不可没有主心骨，楚太夫人就上奏请了楚桓承爵，他本就是从你父亲处继承的爵位，等到你弟弟长大后自然应该归还，故朕一直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现在看来，也是时候给你弟弟应有身份了。” “皇上英明！” 楚明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拍须溜马的机会。 皇帝笑瞪了她一眼，继续道：“这可不是朕公允，其间也夹杂着朕的私欲。若不是怀念同你父亲的交情，才不会处处纵容你这个胆大的丫头。” 楚明华吐了吐舌头，“臣女多谢皇上的厚爱。” 当然，面上喜笑颜开，楚明华心里可对皇帝的话嗤之以鼻，若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皇帝指不定把明川忘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厉封羽站起身来，几人跟在他身后告退，走至门口，皇帝的声音又响起： “定王，你眼睛若是全好了，就多进宫陪朕下下棋，这几年你少有进宫，其余人都没你善弈，着实无趣。” 厉封羽身子一顿，回过头，应声道：“臣弟遵命。” “去吧。”皇帝又摆了摆手。 几人这才走出养心殿。 永安侯府被包围，楚明华进宫求情的事情已经传至街头巷角。 不光是平头百姓削光了脑袋等着圣上的旨意，就连朝臣们都在府中翘首以盼。 楚明华早晨便进了宫，午时才出来，还不待众人前去问，就见又有公公跟在楚明华身边走了出来，其间还有宫中侍卫相随。 各府打探消息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人敢上前。 “你看，这是押解楚明华的吧，我估计永乐侯府是不好了，这些侍卫来势汹汹，莫不是奔着抄家去的？” “你看楚明华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像是抄家的模样么？倒是像没什么事儿。” “你傻啊？没事还需要公公和宫中侍卫护送么，这分明是怕人跑了！” 第122章：私造兵器的事查出了眉目 “安王将云小姐送回府中吧，奴才得去一趟永安侯府。” 出了宫门，厉云逸扶着云夕月上了马车。 听到公公的话，厉云逸点了点头，又转开视线落到楚明华身上，凝视了片刻。 “你真是好本事，本王倒是低估了你。”他嘲讽道。 楚明华对着厉云逸勾唇一笑，“比不得安王和云小姐，只是略微一晕倒，不仅免了责罚，转身就成了有功之臣。” 被楚明华一番冷嘲热讽，厉云逸的脸色沉了沉，“我倒要看你能笑到何时。” 话落，他放下车帘，隔绝了车内就风景。 楚明华冷笑一声，她能不能笑道最后不重要，重要的是足月了云夕月怎么给皇帝变出一个皇孙来！ “楚明华，来。” 温润的声音响起，楚明华回头，见一辆玄色马车停在了她的身后。 厉封羽伸出手，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楚明华也不矫情，顺着他手上的力就跳上了车。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楚明华这会儿上了车，宫里的随行被邵阳安排得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只里面的人听得见外面的话，外面的人却听不到马车里说了些什么。 厉封羽坐在楚明华对面，视线落到她红肿的额头上，皱了皱眉头。 “你磕那么用力做什么。” 光洁的额上一块显眼的淤青，怎么看怎么刺眼。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额头，霎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真的来怎么骗得过皇帝的眼睛。”楚明华撇了撇嘴。 厉封羽盯着楚明华看了半响，忽然悠悠道： “楚侯和楚夫人都是出了名的正直磊落的人，你倒是和他俩一个都不像，楚家人的心眼都长你到你身上了不成？”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若这是王爷的夸赞，我便认了。” 厉封羽轻笑出声，双眸如清风朗月，眉眼都舒展开来。 楚明华视线被厉封羽所吸引，他的一笑，车内顿时变得如熠熠生辉，如春日最暖的风，最和煦的阳光，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楚明华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厉封羽，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傻样。 “傻！” 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楚明华眉心，轻轻点了点。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厉封羽，同时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神情愣愣的，似乎没想到厉封羽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她又不是小孩，而且动作是不是过于亲昵了诶？！ 两人对视了半响，厉封羽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他拢在袖里手蜷了蜷，指尖似乎还留有细腻光滑的触感，一直绵延到心里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沉默了良久，温润的声音首先打破寂静。 “你昨夜让茯苓送过来的是假孕药？” 楚明华点了点头。 “云夕月攀上了厉云逸，是肯定不想嫁给你的，皇帝乱点鸳鸯谱，他们也指不定如何焦急，正好瞌睡了遇到我送枕头，能不把握时机吗？” 说道这里，楚明华眸底划过一丝狡黠，“不过他们现在高兴早了，等到月份大了该显怀的时候，药效也就退了，到时候看他们怎么交代。” 除了她和厉封羽，没有知道这是假孕，而且厉云逸以为云夕月怀了身子，应该不会这么禽兽的还和她行房事吧？ 那云夕月想后面弄假成真也无机会了。 厉封羽点头，声音温温的，“你不要低估了她，想要‘意外落胎’方法多得是，你最好提防些，一旦她知道自己被骗了，恐怕第一个嫁祸的对象就是你。” 楚明华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云夕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害她的机会。 车厢内因为幕帘遮住了日光而略显昏暗，楚明华伸手将幕帘掀开一个小缝，透过缝隙看到了车后的小李公公。 陆公公昨日闹了个没脸，今日见她竟然没有翻车，自是没脸见她，不过也派了自己干儿子送她，算是一种低头。 宫中的内侍心眼比针尖还小，相应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与皇上在养心殿谈了那么久是在谈什么？”楚明华忽然问。 厉封羽看她一眼，“不过是一些朝廷上的事。” 楚明华听他这么说，连忙回道：“那就不必说了。” 朝廷政事向来是机密，她并没有打听的意思。 “你听听也无妨，这件事还与你有关。”厉封羽淡声道：“是小金镇的事情查出来眉目了。” 楚明华面上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问道：“背后的人是谁？” “兵部侍郎赵石。” 听到他的话，楚明华皱了皱眉。 “单凭他一个人侍郎就能办成这件事？”楚明华很怀疑。 厉封羽眸底划过一丝幽深，轻声道： “查到这里背后牵连甚广，错综复杂，甚至可能动摇东旭国根基，如今将那座山封了，所有兵器充入国库，在赵石府邸也查出来了数万两黄金，虽然他可能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但皇帝对这个结果满意，此时就了了。” 楚明华不认同。 “腐败叛国者不将他揪出来，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况且兵部侍郎之上的人也就那么些，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一个个的排查总能抓到真正的罪人。” 她觉得应该一鼓作气，彻底扫清贼窝。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贪污，这是私造兵器！大有造反的居心，皇帝应该更不能容忍才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厚了？ 楚明华面上的气愤太过明显，厉封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才淡声道：“范围是小，但那些都是国之栋梁，轻易动不得。” “况且最重要的是皇帝认同这个结果。” 他的声音清浅，楚明华却似乎从中听到一丝郁气。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就会皇权社会，厉封羽再位高权重，也不得不听皇帝的话。 楚明华抬起眼皮看着厉封羽，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楚明华不想打扰他，于是轻轻掀起帘幕一角，往车外看去。 “你知道皇上最后问了一句本王什么吗？”他忽然问。 楚明华回头，眼睛眨了眨，“什么？” 第123章：本王喜欢你，心悦你 “皇上问我抗旨拒婚，是不是想娶的人是你。” 楚明华：！！！ 她瞪大眼睛看着厉封羽，满脸惊色。 她脑海里忽然响起皇帝震怒时问她的那句话，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原来那不是气话，是在试探她！ “王爷是怎么回答的？”楚明华问。 听出她语气中的急，厉封羽眸光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的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笑意。 “我说楚家二小姐性情天真浪漫，活泼可爱，是个讨人喜爱的丫头。” 厉封羽的话说得楚明华老脸一红，她一个前前后后加起来三十好几的人，今日老被人丫头丫头的叫，实在是难以直视这个词了。 但羞耻归羞耻，厉封羽的话也让她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你这么说不是等于默认了么，皇帝那里该怎么想了？” 她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对于皇帝的试探也从容避过，那知道厉封羽竟然在背后早早的拖了她后腿！ 楚明华急得眼睛发红。 忽然，眼前一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楚明华声音卡在了喉间，她眼皮动了动，温热的触感贴近他的脸颊，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刷过他的手心。 楚明华整个人僵直了起来，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她听到厉封羽的声音轻轻响起，很轻，犹如从云端飘来，然又一字一字清晰落入她的耳中。 “莫怕，一切都有本王。”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像是一把钩子勾在她的心尖。 楚明华抿了抿唇，只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偏离轨迹，仿佛一个巨大网逐渐向她包裹而来，她睫毛颤了颤，想将这丝奇怪的感觉驱除掉，正当时，又听见厉封羽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也骗了皇帝，你并不天真烂漫，更不活泼可爱，你心思深沉，胸有城府，实在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也唯有本王不嫌弃你，喜欢你，心悦你。” 楚明华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脑海里比炸得一片空白，哪还记得思考？ 所有的理智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王爷，侯府到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楚明华瞬间回神。 她猛地大掉厉封羽的手，一眼不看他，逃跑似的掀开了车帘跳了下去。 “楚二小姐当心些！” 邵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楚明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站稳后一刻都不停留，火急火燎跑进了侯府大门，看这模样仿佛身后有人在追她一样。 邵阳瞧着她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二小姐这么急作甚？” 邵阳回头看着掀开车帘的厉封羽，有些疑惑道：“楚二小姐是不是身体不适啊？属下刚瞧见她的脸色发红，要不然属下转道去请大夫吧。” 听到邵阳的话，厉封羽勾了勾唇角，温声道： “不必，她自己就是大夫。” 也是。 邵阳点了点头。 “回府吧。” 直到看不见楚明华身影，厉封羽放下了车帘。 “二小姐回来了！” 看见楚明华回府，秋菊连忙迎了上来，她有些恐惧的望了一眼外头的带刀侍卫，怯怯的道： “奴婢一直在等小姐回来，不知结果如何？” 楚明华没搭理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使劲搓了搓脸，仿佛这样就能将厉封羽的温度搓走一般。 瞧着她的怪异举动，秋菊心中更慌了。 秋菊面色一白，声音颤抖的问：“难不成皇上要下旨抄家？” 是了，若不是抄家，为何外头的人更多了？ “抄什么家！”楚明华转过头怒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叫人来接旨。” 听到楚明华的话，秋菊愣了愣，视线瞥见楚明华几乎喷火的双眸，连慢小跑着往里去。 “楚二小姐，楚二小姐。” 尖细的声音入耳，楚明华转眼看着小李公公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楚二小姐跑得太快了，奴才差点没跟上。” 他一直手握着明黄的圣旨，另一只手卷起衣袖抬手擦汗。 楚明华垂了垂眸子，再抬起来时，眸底已经一片平静。 “公公不必着急，侯府在这里又跑不了，圣旨保护妥当才是最要紧的。” 小李公公笑了笑，“正是这个理。” 这个时候，楚太夫人等人也脚步匆匆的赶了出来，小李公公扫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人。 “明川在乾元书院，由我带他接旨吧。”楚明华轻声道。 “难怪。”小李公公对着楚明华笑了笑，“那便劳烦楚二小姐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圣旨展开，侯府一干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侯府楚靖之子楚明川，聪颖过人，天资粹美，大有其父之风范，朕心甚喜，着即册封楚明川为永安侯府世子，钦此！” 这一封圣旨，惊的不光是侯府的一屋子，还有侯府外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谁也没想到将，楚明华只是进一次宫，不光抗旨的罪名没有了，还带着她胞弟获封世子的圣旨归来！ 楚桓等人更是又喜又怒，喜的是王府不用受牵连了，怒的是他争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楚明华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抢了过去！ 楚桓抬起头，楚明华已经接过了圣旨。 “谢陛下。” “楚二小姐快起来吧。”小李公公满脸笑容的将楚明华扶起来，轻声道： “皇上爱重您，此份宠爱无人能及，小姐今后莫要惹皇上生气了，伤了皇上的心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谢公公提醒，明华知道了。” 小李公公的话犹如一块石子扔进了水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看向楚明华的目光变了又变。 那么大的事，放在别家抄家灭族的都不为过，在她这里竟然仅仅是惹了皇上生气？ 楚明华并不知道众人心中的想法，她将小李公公送走，围着侯府的大内侍卫也终于收了兵。 满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明华，二叔二婶待你不薄吧？” 李氏走到楚明华身前，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你俩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自你父母走后，我对你们视如己出，但凡楚明媚有的，我从来没有缺你一份。” “你为何这样做？！” 第124章：端午宫宴，又进宫 若不是她是当事人，她几乎要以为李氏说的是真的了！ 楚明华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二婶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氏深深看了楚明华一眼，“你还要装糊涂，明川被立为世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和我们还有太夫人交代？” “交代？”楚明华笑出了声，她转头将圣旨递给茯苓，这才回过头看着李氏，笑吟吟的道： “圣旨是皇上下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还能阻止了不成？若是二婶有意见，不如让二叔明日早朝是向皇上奏明。” 听到楚明华的话，李氏的脸色顿时一道红一道白。 楚桓要是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至于那么久了立世子的旨意都不下来么？ 见她不说话，楚明华收回了视线。 “你将圣旨送去乾元书院，给明川和林嬷嬷看看。”楚明华对茯苓轻声交代，茯苓立马满脸喜色的应是，转身大步离去。 没有热闹看了，侯府外围着的人渐渐散去，楚明华随意扫了一眼，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 是白芷！ 再一看，她的身边还跟着杨柳。 楚明华向南星递了一个眼色，她立即点了点头。 楚明华回到了春华居，不多时，南星也领着白芷和杨柳进来。 “参见楚二小姐。” 楚明华连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不是我的丫鬟，见我不必行礼。” 话落，楚明华看向两人，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担心小姐，昨日听说永安侯府被围住，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还好最后平安无事。” 杨柳说话间拍了拍胸脯，她想起来至今还后怕。 京城的传闻可凶了，她听到那些话，几乎被吓得腿软。 楚明华看着杨柳煞白的小脸，心中一暖，轻声安慰道：“哪有这么恐怖，多半都是流言蜚语传着就变了，皇上并非重杀伐之人。” 虽然皇帝待她的恩宠有待考究，但是这句话她却是发自内心的，出来夺嫡那几年杀了些人，这些年皇上治国以仁治，赢得了一片好誉。 当然，也是因为厉封羽是他手中的刀，杀伐的罪孽几乎都被他挡了下来。 想到厉封羽，楚明华的心又乱了乱。 她连忙止住，转头问向白芷，“你呢？也是因为担心我？” 白芷摇摇头，“奴婢不担心。” 她向楚明华眨了眨眼，一脸崇拜的说道：“主子说了小姐不会有事，奴婢相信主子，也相信小姐的能力。” “听你这么说，你家主子料事如神了。” 一旁的南星看了白芷一眼，又不动神色的收回了视线。 “主子是让我将这个给小姐送来。”白芷从衣袖中拿出一物递给楚明华。 楚明华接过来打开，定睛一看，瞬间惊了惊。 “永兴坊铺子的房契！” 她震惊看着白芷，却见白芷含笑点了点头。 楚明华又垂眸看着手中的房契，永兴坊已经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了，而凤瑕给她的铺子还是永兴坊里当头的位置！ “你家主子真舍得！”楚明华咋舌。 她小心翼翼的将房契收好，这才问道：“凤瑕回京了吗？” 自青州城一别，她再没有见过他。 “已经回了，只是主子忙于其他的事，不能亲自来看小姐，不过永兴坊那边主子已经吩咐过了，小姐择日就可开张。” 说到这里，白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朝廷的借的粮也已经还给吴会了，不仅如此，皇上还赐了一块‘百年仁商’的匾，如今就挂在吴会大堂中，这都多亏了小姐。” 吴会不缺钱也不缺声誉，但圣上亲赐的荣耀不同凡响，这不是钱财能够比拟的。 楚明华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不关我的事，是你们该得的。” 听到两人谈开店的事情，杨柳也精神了起来，她从衣袖里拿出几个小瓶，献宝似的递给楚明华。 “上次小姐叫人送来的脂膏我用了，确实极其好用，远胜点妆阁的东西。” 她将瓶子打开，一股清雅的香气冒了出来，“小姐送过来的方子我也照着做了，起初总是做得和小姐不同，重复了数次，现在看起来似乎倒还像个样，小姐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楚明华接过来看了看，又挖出一点往手背涂了涂，面露惊奇之色。 “你不是手巧。”她道。 听到楚明华的话，杨柳眸底流露一丝失望之色，又听楚明华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简直是天才！” 楚明华眸光奕奕的看着她，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学的古代人，竟然按照她的方子将这些水乳霜一比一的都做了出来，还自己增添了花果香。 她毫不怀疑杨柳若是身在现代能成为化学家！ 瞧着楚明华满目的赞叹之色，杨柳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情舒展开来，跟着笑了笑。 “都是因为小姐的方子惊奇巧妙，我从未想过脂膏还能这么做。” 不不不！ 现代那么多材料数据泄露出来，也没见几个人能够复制别人的产品。 楚明华知道这是她的天赋。 她有些激动，又替杨柳惋惜，若不是生不逢时，她的才能定不会被辜负。 “杨柳，待新店开张，你愿意去做掌柜么？”楚明华问。 杨柳一脸惊愕，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我？” 楚明华点头。 “不行，不行。”她连忙摆手，“我从来没有做过，我怕自己做不好。” 楚明华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还没有做过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好？况且这次你的尝试不是完成得非常棒么。” 楚明华拿起她做的小瓶子晃了晃，又道：“你非常聪明，而且我不可能亲自管理铺子，我只信任你，你会了这个制作方法，再去教下面的人，不要全都教了他们，只让他们一人做一部分，核心掌握在你的手中。” 随着楚明华的话，杨柳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我教给任何都有泄露的可能，我只信任你。” “我愿意一试！” 杨柳反手握住楚明华的手。 店铺的事情敲定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楚明华几乎都在忙铺子的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端午节到了。 楚明华随着李氏站在宫门口，她抬头望着那威严肃穆的大门，金碧辉煌的宫墙，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这才多久，都已经三进宫了！ 第125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参加侯夫人，楚二小姐，请随奴婢这边走。” 甫一进门，就有宫女迎了上来。 进宫的官家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按理说是不必给小姐们行礼的，只用给有品级的夫人们见礼。 比如楚明媚和楚莹，就直接被忽略了过去，但楚明华的圣宠实在太过，任谁也不敢忽视她。 李氏点了点头，她端着楚侯夫人的架子，扫了身后的楚明华和楚莹等人一眼，背脊挺直的向前走去。 楚明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穿着的二品诰命服，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原主的母亲，当年她也穿着诰命服牵着原主进宫，姿态落落大方，林下风气，举手投足间是自然流露的贵气逼人。 再一看李氏，无论怎么装，终究是模仿不来那些风度。 也不知走了多久，楚明华只觉得日已上三竿，直晒得她后脊发热，李氏终于停了下来。 她以为到了，抬头看去，却见是前方岔路有一顶步辇缓缓而来。 步辇上挂着金黄色的帏布，上面点缀着珍珠宝石，宝光流转富丽堂皇，还未走近，便香风袭人。 领头的宫女立即恭敬福身，低头退至一旁，李氏也跟着停下了下来，等对面的步辇先过去。 楚明华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金黄的颜色可不是谁都能用，皇上皇后能用明黄色，其余嫔妃也需忌讳。 除了太子生母，乔贵妃！ 步辇终于过来，却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停在几人的面前。 “这些是哪家姑娘？” 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楚明华听见宫女回道：“是永安侯府的几位小姐。” 上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楚明华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转，又听见： “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楚明华几人听话抬起头，乔贵妃视线从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她早就见过楚明华的，只是略微一过。 视线却在楚莹脸上凝了凝。 “侯府的小姐们长得都好，左边这个更甚。” 她幽幽开口，看着楚莹的眸色意味深长。 “娘娘谬赞了，几个毛丫头哪比的上娘娘容貌的万分之一，娘娘才是真正的倾城美貌。” 李氏连忙开口，乔贵妃淡淡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搭理，转而对着楚明华说道：“有时间就进宫陪本宫说说话。” 乔贵妃怎么向着拉拢她？！ 楚明华面上连忙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低低的应了一声是，这幅模样落在李氏和楚明媚眼中，皆是又妒又酸。 直到乔贵妃走远，几人才终于站直身子。 又走了不知道多远，宫女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永安侯夫人，坤宁宫到了。” 刚进坤宁宫，楚明华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她抬眼看过去，才发现坤宁宫的花园内一片雪白，一簇簇纯白花朵簇拥成团，没有一丝杂色。 楚明华眸底划过一丝惊讶，皇后宫中多种牡丹，倒是很难看见这种成片的素雅小花，犹如皑皑白雪。 楚明华见着喜欢，就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认不出来。 “这是凤凝花，来自域外的花种，皇上见我们娘娘喜欢就全都赐了过来，除了我们坤宁宫，别地儿都没有。” 一个宫女在楚明华身边细声道，听到她话，楚明华面上适恰的露出了一丝艳羡。 “没有呢，除了坤宁宫，还有承……” 另一个宫女出声，先前的说话那人忽然瞪了她一眼，出声的宫女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着话，几人终于踏入了殿内，楚明华跟着李氏，一眼不敢多看，恭敬的伏地行礼。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赐座。” 方才引几人进来的大宫女赶紧将锦凳搬过来，楚明媚扶着李氏坐下，楚明华等人只能站在李氏身后。 她余光扫了一眼，才发现好多都是熟人。 除了宫妃，位置稍靠前的就有端阳长公主，平乐侯夫人和甄夫人等人。 张月清和诸笑然也在大殿内，不过是在偏后的位置，两人正低头悄悄说着什么，仿佛察觉到楚明华的目光，忽然抬头向她看来。 楚明华勾了勾嘴角，诸笑然顿时向她眨了眨眼睛。 楚明华这才往上看去，皇后娘娘面容还是那么慈悲平和，只是精神看上去比前些日子仿佛更差了些。 “楚太夫人身子可好？” 皇后扫了永安侯府这边一眼，忽然对着李氏问道。 李氏连忙站起福身，“多谢娘娘挂念，母亲并无大碍，只是季节转换时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不敢进宫给诸位贵人过了病气。” 楚明华垂下的眸子动了动，哪里是染了风寒？ 分明是被明川的世子之位气得头疼！ 皇后温和的笑了笑，视线扫了楚明华一眼，也不点破。 “说到永安侯府，臣妾倒是想起了前些时候的一件大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见一个年轻妃嫔掩唇轻笑，她双瞳剪水，明眸皓齿，二八年纪水嫩得犹如出水的芙蓉尖。 楚明华眸子微眯，思索了片刻，却是不认识这人。 “这是皇上近来的新宠，乔怡表姐，乔才人。” 诸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旁，贴着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楚明华微微颔首，又听到乔才人继续道：“听说楚家二小姐不愿嫁给安王殿下，甚至还抗了旨，臣妾倒是好奇，安王殿下这样的人物都不能入楚二小姐眼，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嫁？” 乔家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楚明华终于抬起头。 她从小倒下打量了乔才人一眼，忽然温和一笑。 “才人消息好灵通，身处后宫还能悉知宫外之事，当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明华实在佩服。” 楚明华话落，乔才人面色忽然一变。 在宫里，打探消息是大忌！ 果然，楚明华这话下去，就是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不悦的瞥了一眼乔才人，冷声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第126章：燕小郡主打了五公主 听到皇后的话，乔才人脸色瞬间白了白。 “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皇后不看她，乔贵妃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皇上看上你哪点，莫非是你那愚笨的脑子？” 乔才人抿了抿唇，不敢回声。 楚明华暗自白了她一眼，乔才人故意找她不快，就不要怪她回礼了。 楚明华瞥了一眼坐在皇后下面的淑妃，厉云逸的母妃，不过她此时倒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是垂眸饮茶，并未看她。 好像众人谈论的不是她的儿子一般。 淑妃低调，在宫中甚至还未有德妃受宠，只是凭着厉云逸出息才登上了妃位。 “许久未见明华，上一次还是本宫千秋之时了，你在青州的事迹本宫也听了，有圣敏先祖之风范，乃女子楷模。”皇后转头看着楚明华，目光柔和的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明华受之有愧。”楚明华连忙站出来福身。 皇后看了她的脸半响，忽然有些惊奇的问： “本宫怎么瞧着你比前些日子还水嫩些？真正是肤若凝脂。” 皇后的话一落，在场的女子谁不细细打量楚明华。 众人定睛一看，嘿，还真是！ “回娘娘，臣女确实是用了一些保养的秘方。” 楚明华脸上盈满笑意，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妆匣呈上，轻声道： “臣女肌肤能光滑白嫩至此，全赖这些个水乳和霜膏，都是极其好用的东西，有美容养颜，淡化细纹之效，臣女特意带了些献给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 听着楚明华的话，满座的夫人和姑娘们都不禁伸长了脖子，齐齐向宫女手中的妆匣看去。 就连宫妃也不例外，一个个都面露惊奇之色。 “真有这么好？” 皇后看了楚明华一眼，让人将匣子打开。 里面取出了三个白玉瓶子，宫女先是打开了两个，微微倾斜瓶口，只见携带一丝清香的乳白液体缓缓流了出来。 “倒是和我们平常用的脂膏有所不同，怪不得被你叫做水乳，这个名字取得好。”皇后夸赞道。 众人都知道楚明华是懂医的，因此才对她献上的东西更加好奇，心中也多信了几分。 “本宫瞧着上面的花纹眼生，不似香芳斋或是点妆阁的东西。” 乔贵妃看了半响，忽然出声。 她们的保养之物自然是宫内自成一套的，轻易不用外面的东西，但是香芳斋早在百年前就出了名，所以她一眼就瞧出来了不同。 “回贵妃的话，这是臣女自己配置的。”楚明华不骄不躁的回答，“臣女在一本古医书上寻到的配方，运用了多种珍贵药材调制而成，最要紧的是这些乳霜还闻不到药味，只有淡淡的花香。” 皇后轻轻闻了闻，点了点头。 “确实如你所说。” “娘娘可看瓶身上标有标号，使用是应按照上面的次序来，早晚各一次，此物长期使用自然就能体会其中妙处，美容养颜只是其中一部分功效，最主要是使咱们的肌肤变得年轻而鲜活。” “瞧你说得这么好，本宫必定要试试，若是无用，便将你传唤进宫来惩罚。” 皇后将玉瓶放在桌上，对着楚明华笑道。 楚明华笑吟吟的应是。 但她心中清楚，宫中很少用外来之物，皇后便是对她的东西感兴趣，也先会让身边的宫女试后再用，确保无毒。 不过她也不怕，真金不怕火炼，到时候皇后就能看见效果。 宫女将东西收了起来，众人也就收回了视线，不过在楚明华脸上游走的视线却丝毫没减少，各府的夫人小姐心思各异，但大多就在想着等出宫后打听打听楚明华的秘方。 毕竟能献给皇后的东西，还能有假？ 除非楚明华是不要命了！ 楚明华缓缓退回了座位，皇后又拉着端阳长公主说话，她只是一个小石子，荡起了一阵小涟漪，涟漪之后再无风浪。 楚明华也乐得当做一个隐形人。 “你说的那好东西可不能忘了我！”诸笑然拽着楚明华的手，贴近她低声道。 “你放心，你和张姐姐都有份。” 楚明华白了她一眼，心中思索还有平乐侯夫人和甄夫人那里，还有燕小郡主，小孩当宝宝霜用也是使得的。 楚明华扫了大殿一圈，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没见燕小郡主？她回封地了吗？” 诸笑然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前一阵儿皇后千秋，你走得早不知道，燕小郡主把五公主给打了，被乔贵妃罚了一顿，现在堵着气不肯进宫呢。” “打了五公主？” 楚明华微惊，哪里想到是这样的缘由。 乔贵妃得宠，她肚子也争气，给皇帝诞下了两子一女，除了太子，第二个就是五公主，至于五皇子现在才满一岁，还没出襁褓。 五公主算起来应该也和燕小郡主一般大，被乔贵妃当成了眼珠疼，又是太子胞妹，无人敢惹她，横行跋扈惯了，没想到跟燕心杠上了！ “怎么会打起来？燕小郡主吃亏没有？那位罚的重不重？”楚明华连忙问。 “是五公主嘲笑燕小郡主是秃子。”诸笑然愤愤的道，“她有错在先，燕小郡主气不过动了手，那位虽然生气，但小郡主好歹是藩王之女，年纪又小，皇后也护着，倒没吃大亏。” 楚明华忽然想到当初燕心受的伤，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头顶的头发也长出来了些，不至于是秃子，可能就是头发稀疏了些。 这样想着，楚明华也觉得五公主的嘴巴恶毒，实在是该打！ 两人说话间，一个小宫女手里端着青釉贴花凤纹盏托，几步走到了两人的背后。 “小姐们请用茶。” 她轻声开口，楚明华回头，对她笑了笑，拿起一杯递给诸笑然。 却不想茶杯在她手里忽然一滑，忽然就落了下去。 茶水洒落她一身。 “奴婢罪该万死，望小姐恕罪。” 那名宫女脸一下就白了，满脸惊恐，几乎是同一时刻，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起来吧，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拿稳。” 楚明华扫了一眼上面，见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衣服都湿了怎么行？”诸笑然皱了皱眉，有些生气的瞪了宫女一眼。 她抬起头，目光恳求的看着楚明华，轻声道： “要不奴婢带小姐去换一身吧？” 第127章：千防万防，还是中了算计！ 楚明华看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她现在衣服都打湿了，必然是要换下来的，好在进宫时都会带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多看了那个宫女一眼，心里留了个心眼。 按照宫斗剧的套路，先是被人打湿了衣裙，后来再被领着去换衣，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有别的男人出现，然后便有人领着来捉奸…… 她该不会也是落入了这种算计中吧？ “小姐？” 那宫女见楚明华只是看着她不动，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在这等宴会上出了差错，要是被姑姑清算下来她少不了板子，若是楚明华诚心为难，她就是被打死也是可能的。 “行了，带我去。”楚明华淡声说道。 她其实不想去，但是也没得选，湿着衣服像什么话？这是在宫中，小心被人治一个仪容不整的罪名！ “我陪你。” 诸笑然动了动轻声道，同时往前走了一步，还好楚明华立即出手抓住她的胳膊。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跟我一起打眼了些，到时候被娘娘们注意到了不好。” 她可不想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听到楚明华的话，诸笑然这才作罢。 楚明华跟着宫女从偏门走了出去，坤宁宫的后门竟也种着大片的洁白小花，清风吹过，似飘起的一片片雪花。 宫女回头看了楚明华一眼，见她对这些花感兴趣，轻声道： “这是咱们皇后娘娘的爱花，是不是很好看？” 楚明华点了点头。 “咱么这是去哪里？”楚明华问。 “是去留庆殿，那里人少。”宫女轻声回答，“今日进宫的人多，奴婢带小姐走小道，避免碰见闲杂人等。” 楚明华跟着她走了上去。 说是小道，其实也敞亮，坤宁宫贴近皇上的乾清宫，周围不可能有偏僻的地方。 宫里的路修得都一样，楚明华跟着她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几乎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在这时，宫女提脚走了进了一个小门。 楚明华抬头看了一眼，顿住了脚步。 她并未看见留庆殿的宫牌。 “小姐，我们到了。”宫女回过头，见楚明华不动，又催促道：“小姐进来呀。” 楚明华还是不动。 “我们为何不走正门？”偏门她看不到宫牌，这里的宫殿大同小异，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正门人多眼杂，小姐如今仪容有损，自然是不方便让别人看见。” 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楚明华心中隐隐不安。 “走正门吧。” 楚明华转身大步往回走。 忽然，角落里跳出了两个蒙面的太监，一人堵住楚明华的嘴，另一人拽着楚明华就往后拖。 “唔……” 楚明华用力挣扎，双手乱抓，双腿也不断踢着地面。 见状，那个宫女也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抓住楚明华的后背的往里拖。 在三人的合力下，楚明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推进了门内，随着她的进入，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随后就是落锁的声音。 “放我出去！！！” 楚明华用力捶打着门，大声呼喊。 然她呼喊了半响，外面也没有一点回应。 她用手锤门，用脚踢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却仿佛石沉大海，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该死！” 楚明华踹了最后一脚，忽然有些泄气的坐在门口的阶梯上。 她双眸寒光闪现，被气得动了真火。 千防万防，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在坤宁宫周围就敢强掳她！ 当真是不要命了！ 楚明华回头，看了一眼紧锁的门，忽然站起身来。 这道门显然是打不开了，只能去看看别的地方是否还有出口。 她大步走了进去，绕过石屏，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瞬。 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海呈现她的眼中，是和坤宁宫里一样花，只是颜色不同，大片的浅紫比之雪白多了一分梦幻，也更加魅惑。 整个宫殿几乎都被这种花所包围，这里是花的海洋，比皇后那里还多，楚明华忽然想到尽早那个宫女说的： 除了坤宁宫种着这话，还有承…… 至于承什么她还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宫女打断。 楚明华穿过花海，花海身后有错落有致的楼阁。 她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旁，甚至看不太出来有人居住的痕迹，她的手指轻抚了抚窗沿，上面干净无尘，明显是有人勤快的打扫着。 楚明华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珠帘，那里隔绝了她的视线，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她的匕首就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下一刻，忽然伸手掀起了珠帘，匕首也横在了身前，然而，待看清了里面全貌，面上只剩下错愕。 竟然只是一副画！ 画里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身穿金黄四爪蟒袍，双手交叠，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四爪蟒袍？ 这是太子！ 楚明华视线往下移，瞧着右下角的朱红印章，上面刻的是启明三年。 启明三年……太子那时才一两岁呢，哪有这么大？ 忽然，楚明华脑海里电光一闪，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再次细细的打量着画中的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她盯着看了半响。 不是今天才见过么？ 和皇后的一模一样！ 楚明华忽然想起了曾听过的一段往事，如今的太子并不是本朝的第一任太子，在厉云宸之前，还有个前太子，他是皇后和皇上的嫡子，在潜邸时就已经出生，皇上登基两年后就册立他为太子。 算算年纪，正好与画上的对得上。 只是这个太子命不好，被立为太子后没两年就早夭，传闻是他命薄压不出身份的贵气，至于他的死因，她并不得知，坊间也没什么传闻，毕竟时间过于久远，现在又有新太子，谁会去关注一个早夭的太子？ 楚明华皱眉沉思。 前太子死的早，还没来得入住东宫，他的居所应该是承…… 承乾宫！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咔擦一声轻响，楚明华猛地回过头，只见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那是落锁声！ 第128章：承乾殿走水！ 竟然有人！ 楚明华面色一变，大步走到了门口。 她伸手推了推门，金属的撞击声传入耳中，房门却是半点推不开。 “开门！”楚明华大声道。 “小姐别白费功夫了，这是承乾宫，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不许旁人来打扰先太子清静，您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您。” 尖细的声音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太监。 楚明华面色一凛，冷声道：“我若是一刻钟没回去，自然会有人来找，你们今日的作为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皇宫里可没有秘密，你确定你背后的人能保得了你？” 楚明华声音缓了缓，“现在将我放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楚明华话落，门外的人默了默。 片刻之后，那人声音再次响起，“小姐不用吓小的了，还是先顾好您自身吧。” 说罢，脚步声渐行渐远。 楚明华眉头狠狠一皱，心中微凉。 软硬不吃，只能说明背后的人地位比她想象的尊贵！ 因为进宫时会有专门的嬷嬷检查贴身之物，防止携带锐利之器，所以她贴身的匕首也取了下来，不过还好，系统里还有手术刀这类的东西。 楚明华手中微动，从系统取出了一把手术刀，在那之后，系统忽然闪烁了两秒，不过呼吸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楚明华扫了房间一眼，用一把小小的手术刀打开房门显然不现实，她的视线落到了窗边。 还好古代的窗户都是镂空后用油纸糊的！ 楚明华用力锤了锤窗面，上面的镂空横木轻易不能击破，她拿出手术刀比了比，又用力划了几道，在关键的地方松解后在砸应该可以砸得动。 有了办法，楚明华立即开干。 而在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转眼就腾起了熊熊烈火。 前朝的宴席上。 君臣其乐融融，丝竹管弦余韵悠扬，伴随着歌姬婉转清越的歌喉，细腰翩翩起舞。 厉封羽靠在座椅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扫过大殿里的里的歌舞，心中想的却是后宫的风景。 继上次之后已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楚明华处处躲着他，若非今日宫宴不得不来，她恐怕还猫在永安侯府。 不多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走到邵阳背后，低语了两句，邵阳面色忽然变了变。 “王爷，是诸笑然派来的人。”他面色阴沉，低声道：“说是楚二小姐失踪了。” 厉封羽眸光一寒，剑眉蹙起，“什么叫做失踪了？” “是被宫女领去换衣裳，但人一直没有回来，那个宫女也不知所踪，诸小姐恐其中有诈，还未惊动皇后娘娘，先派人给王爷求助。” 厉封羽骤然站起身来。 大殿中的目光都落到了的他的身上，皇帝也从歌舞中回神，转眸看了厉封羽一眼。 “定王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臣有些上头了，出去吹风清醒一二。”厉封羽淡声道。 皇帝瞥了一眼他桌上空了的酒杯，摆了摆手。 大殿中又恢复了歌舞奏乐，厉封羽提脚走了出去。 “咳咳。” 浓烟穿过缝隙漫了进来，楚明华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她看一眼满是木屑的窗台，觉得差不多了，转头举起一根绣凳狠狠的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窗户应声而破。 雕花的横木稀稀疏疏掉了一地，楚明华眸色一凛，将手中的绣凳扔开，双手一用力撑着身体就跳了出去。 “我去！” 好不容易出了房间，楚明华望着外面的景象，被惊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整个紫色花海都已经烧起来了，满目的红炎像一张可怕深渊巨口，将前方万物都吞噬了下去，浓郁的花香伴随着浓烟侵袭过来，楚明华骤然回神。 她扫了一眼大火和阁楼的距离，虽然现在还没烧过来，但那些花草树木都是易燃物，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权衡了一瞬，楚明华掉头就跑。 不是重新回到房中，而是绕过阁楼，往前方跑。 即便承乾殿四周僻静，但是走火这等大事，隔着老远看着青烟便会引起轰动，不可能不开正门。 承乾殿不愧是前太子居所，修建极大，楚明华一路小跑，然身后的火势更快，转眼就烧到了她的背后。 炽热的温度从身后传来，她几乎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 “王爷！” 惊叫声响起，楚明华猛地抬头。 厉封羽冲进了承乾殿！ “定王殿下，我在这里。” 眼见厉封羽往阁楼那边跑，楚明华立即大喊出声。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厉封羽从天而降，将她抱起护了个严严实实。 楚明华抬头，陡然对上那双黑得不见一分颜色眸子，她感觉到泰山压顶的气息将她罩住，她几乎难以喘息。 厉封羽草草扫了楚明华一眼，她小脸被熏得灰扑扑的，看不清有没有烧伤，他的双手触及楚明华滚烫的后背时，忽然紧了紧。 “王爷！” 又是一道惊呼声响起，楚明华从厉封羽的臂弯中看见了一脸焦急之色的邵阳。 厉封羽抱着楚明华大步走了出去，一身冷凝之气如同千里冰封，吓得门口的宫女内侍皆不敢直视。 “愣着什么，赶紧救火！”邵阳怒吼出声。 宫人被他吼得面色一白，连忙提着水桶跑了进去。 “你可有受伤？”厉封羽沉声问。 楚明华摇了摇头。 他薄唇紧抿，垂眸看了她片刻，眸中雾霭沉沉，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她。 下一刻，他抱着她抬脚往前走去。 楚明华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忽然噤了声。 厉封羽大步流星的踏入了一座宫殿，熟门熟路的推开房门，将她放进了其中的床榻上。 “这是哪里？”楚明华问。 “本王出宫前所住的寝宫。”厉封羽淡声道。 他将楚明华翻了个身，露出了衣衫褴褛的后背。 那里的衣裳被烧得星星点点，也不知道里面的皮肤烫坏了没有。 楚明华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路上颠簸更是头晕眼花，她扑在床榻上，半天没有出声。 “是你自己看还是宣太医？”他皱了皱眉头。 要检查后背就要脱光了衣服，宣太医的话恐怕对楚明华的名声有损。 楚明华从软枕里探出头来，睁开眼睛，怏怏道： “后背有些疼。” “我不想宣太医。” 楚明华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声音软软的道： “但后背我也看不见呀。” 第129章：不是我睡了付得起责的男人 她双眸半闭不闭的看着他，往日里明亮眸子犹如一把惑人的钩子，红唇更是娇艳欲滴，仿佛时刻都在邀人品尝。 厉封羽眸子动了动，凝视着楚明华，视线从微红的眼尾流连到饱满的红唇，再到脸上泛着的不正常的潮红，那潮红如洪水，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厉封羽蹙眉，忽然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烫得像一个火炉！ 从额上传来的清凉触觉让楚明华几乎舒服得发出了声音，直冲她的心海，她立即放弃了冰丝锦被，转头就抱住了厉封羽的胳膊，脸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厉封羽顿时紧抿了唇。 “楚明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凉凉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楚明华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意识稍微回笼，楚明华瞧见自己紧紧抱着厉封羽的胳膊，吓得连忙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是不是故意的。” 她连忙开口，只是声音也软软的夹杂着一丝微哑，不想是道歉，更像是撒娇。 “我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厉封羽，轻声道：“感觉好热，只有你身上凉，让我舒服一些。” 厉封羽眸色微深。 “你是不是还浑身燥热，全身娇软无力？”厉封羽问。 楚明华几乎要反应半响，才知道厉封羽说了些什么，她缓缓点了点头，只觉得燥热感袭来，只想依照本能寻找凉意，她赶紧掐了掐自己。 厉封羽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面色更是一沉。 “你可能中了媚药。” 饶是楚明华再意识模糊，听到厉封羽的话也顿时吓得一激灵。 “不可能，我进宫后没有吃东西，连水都未曾喝过一口。”楚明华睁大了眼睛。 “有些药物不一定要吃下才有效，这点你应该比我懂。”厉封羽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 楚明华有些懵，“我什么时候中的？”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想到了大片的雪白和浅紫花海。 一个答案就在脑海里呼之将出，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想起了那种仅有一面之缘的花。 “我知道了，是承乾宫里种的花，学名为迷幻鼠尾草。” 楚明华气得面目狰狞的咬了咬牙，殊不知她这幅红彤彤鼓腮的模样落入厉封羽的眼中有多可爱。 她继续道；“这种花平日里作用不明显，一旦做成熏香或焚烧就会释放出具有致幻和催情的作用的毒素，承乾宫走了水，大片的花海被烧毁，我吸入了许多烟雾。” “有解吗？”厉封羽问。 楚明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这里没有特效药，解毒可能还需要大夫，但系统里应该有镇静的药，用上了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身体已经不是燥热了，而是火急火燎，隐隐涌上一股渴望，果然像是中了催情的药的感觉！ 楚明华连忙点了点系统。 没有反应…… 她瞪大了眸子，心中默念开启系统，等了良久，却依旧纹丝不动。 楚明华不信邪，咬着牙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怎么了？” 厉封羽瞧着她骤然慌乱的神色，心中一沉。 “我没有办法了……” 楚明华缓缓抬起头，一双水润的眸子因为药性已经变得通红。 她看着他，又气又恨，转而又深深无力的道：“巧妇无米难炊，怎么办？我解不了这毒。” 厉封羽狠狠的蹙起眉头，沉声道：“我即刻带你回府，定王府里有大夫。” “我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楚明华欲哭无泪，片刻之间就觉得似乎有一大片火要将的她的神智撕毁，吞噬，毁灭！ 她本能的想靠厉封羽近一些，仿佛只有贴近他才能凉爽点，才不会被火湮灭。 就这样想着，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快过思考，回过神来时已经贴进了厉封羽的怀中。 理智告诉楚明华应该放手。 但她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陡然温香软玉闯入怀中，厉封羽沉默了一下，身体一动不动。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贴着你降降火。”她含糊不清的道。 厉封羽眉头跳了跳，忽然又抄手将她抱起。 回府！ 即刻回府！ 楚明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极其凉爽之境，她闷哼一声，将脸和手都贴近了温凉的胸膛，似有觉得不够，忽然伸手扯了扯了。 衣襟在她力道下松了松，下一刻，厉封羽倒吸一口凉气！ “楚明华，你安稳些，不要乱动！” 他垂下头，那张红润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甚至嘴唇有意无意的拂过他的肌肤，他似乎可以察觉到那双红唇的娇嫩…… 厉封羽整个身体僵直，脚步骤停。 “啊？”楚明华惺忪的睁开眼，浓密的眼睫扫过厉封羽的胸膛，又惹得他浑身一阵轻颤。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楚明华忽然伸手将他的衣襟合上，紧紧咬着下唇。 楚明华你有点出息，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可是好舒服，好想摸一摸。 这种想法一钻出来，楚明华连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厉封羽可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男人，虽然长得很帅，虽然身材很不错，虽然权势滔天无一瑕疵，但是……但是她是要回家的啊！ 又是一股火热浪潮袭来，温凉的触感就一衣之隔，楚明华的手蠢蠢欲动，她连忙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心里强调：楚明华你出息一点！厉封羽可是定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那种你睡了付得起责的男人！ 睡完后定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到时候怎么回家啊？想想实验室，对！想想现代，等你带着研究结果回去后，大把的帅哥任你挑！千万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加油，你可以的！ 楚明华以为自己在心里默念，殊不知自己早已念出了声。 厉封羽垂眸看着楚明华喃喃自语，随着她的话起话落，他的神色霎时变得极为好看。 第130章：来人，将楚明华给本宫抓来！ 听见楚明华的话，厉封羽本来冷沉的脸微微抽搐，他眸光怪异的看着她。 虽然她的话有些让人听不懂，比如什么睡了他就回不了家，什么实验室，现代之类的，但也不妨碍听见楚明华不愿为了他放弃整片森林时，他的脸色黑的堪比锅底。 “没良心的小东西，本王就不该管你。“厉封羽阴沉着开口。 “就该将你扔在这里，看看你的森林里有哪些树！” 若是来一棵他便砍一棵！ 低哑磁性的嗓音此时堪比烈性春.药，楚明华闻言间豁然抬起头。 “你别说话了，我怕……” 厉封羽挑了挑眉，以为楚明华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听着你的声音我受不住。” 楚明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满眼通红的望着他。 厉封羽的话忽然就被堵在喉中，他喉咙动了动，骤然移开视线，不去看楚明华。 “快回去吧，快回去吧……”楚明华夹杂着一丝渴求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扫过，又忽然闭了闭眼。 “若是我坚持不住冒犯了王爷，王爷便将我打晕吧。”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口。 厉封羽低低应了一声，忽然加快了脚步。 乾坤宫。 诸笑然坐在楚明华的位置上，频频望向门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已经向定王传了消息，但明华一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诸笑然瞥了一眼上面的皇后，还好她们没发现明华不在殿内，她心中稍松一口气，余光忽然瞥见了陶婉，更捕捉到了她嘴角缓缓升起的一抹笑意。 诸笑然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那边的陶婉已经站起了身来。 “怎么许久不见楚二小姐了？”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落到了楚明华的位置上。 “嗯？怎是诸小姐？”大殿内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皇后的视线也移了过来，扫了诸笑然一眼，温声道： “诸小姐，楚家二小姐去哪儿了？” “回皇后娘娘，明华衣裳被茶水打湿了，出去换了一身，想来也是快回来了。”诸笑然回道。 听到诸笑然的话，皇后点了点头。 陶婉却是冷笑了一声，“换身衣服怎会那么久？本县主明明看见楚明华鬼鬼祟祟的出去，一看就不是做什么好事去了。” “你……” 诸笑然被她气得小脸通红，猛地站了起来。 “在皇后娘娘面前你休要血口喷人，当什么人都是你呢？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眼见两人箭弩拔张的对峙，皇后忽然皱了皱眉头。 “够了！”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诸笑然和陶婉都转头看向了她。 皇后面色微沉，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凤眸中威仪犹如实质。 陶婉只得闭上了嘴，狠狠的瞪了诸笑然一眼。 正当时，一个公公脚步匆匆的走进来，他抬眼看着皇后，面色煞白。 “禀皇后娘娘，承乾殿走水了！” 皇后平静的神色骤然一变，霎时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不敢直视皇后锋利的眼神，只盯着地面，悲切道：“承乾宫走水了，大火蔓延了整个宫殿，如今宫人正在救火。” 皇后身子晃了晃，旁边的嬷嬷连忙伸手扶住。 “娘娘，莫要心急。” “本宫怎能不急！” 皇后面色煞白的大吼，往日里平静威仪的面容只剩下惊慌失措。 “那是吾儿留给本宫最后的念想啊……” 皇后忽然瘫软在凤椅上，喃喃开口。 看着皇后脆弱的模样，身边的嬷嬷也红了眼睛，“娘娘莫要伤了身子，否则殿下在天之灵也会不安。” 安慰完皇后，嬷嬷转头，眸中划过一丝厉色，沉声道： “承乾殿没有人居住，怎会无故走水？事情查清楚了吗？” 那公公听到嬷嬷的问话，脸恨不得贴到地上。 他没吭声，大殿里的空气沉默了几息。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寂静，众人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宫女惊恐的望着嬷嬷，手里的糕点撒了一地。 瞧着皇后的视线看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后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些小事也做不好，拉下去，杖则一百！”皇后身边的嬷嬷怒斥道。 杖则一百，只是把人往死里打！ 那宫女瞬间面无血色，她砰砰磕头，急声道：“奴婢不是做不好，奴婢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不等嬷嬷开口，她继续道；“奴婢从御膳房拿糕点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楚二小姐，奴婢远远瞧着她走的道，似乎就是承乾殿的方向。” 宫女的话骤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几乎同一时刻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眸底厉光一闪，紧紧抓住了扶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奴婢绝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听到这句话，皇后眸底犹如有火焰在燃烧，她额上青筋乍现，怒吼出声： “来人！立即将楚明华给本宫抓起来！” “娘娘，楚明华绝不会做出防火烧宫之事，恳请娘娘勿要听信一家之言，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诸笑然冲了出去，跪倒在大殿中央，急切开口。 “滚下去！”皇后震怒。 众人瞧着皇后的反应，皆知皇后这是认定楚明华了，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惹得皇后震怒，楚明华也没有好下场。 楚莹一直在角落里，她抬头看着怒气滔天的皇后，心跳得飞快，但想到楚明华，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娘娘，二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恳请娘娘再次彻查此事。”楚莹也跪在地上。 “以你的身份瞎掺和什么，赶紧给我回来。” 李氏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楚明华倒大霉她高兴都来不及，但她更怕的是惹怒了皇后牵拉永安侯府。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甄夫人和平乐侯夫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跪地。 “当务之急是救火，还请娘娘息怒，凤体为重！”甄夫人道。 “事情还需彻查，娘娘不要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平乐侯夫人也沉声开口。 皇后视线从跪着的一行人身上扫过，她眸色晦暗莫名，周身的怒火微微收敛。 “你们是打算集体逼本宫就范？” 第131章：便是皇上来，本王也要带她走 “臣妾不敢！” “臣女不敢！” 几人面色一变，纷纷俯身。 皇后沉默了半响，仿佛在思索些什么，少顷，她忽然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嬷嬷交代道： “容之，你去请皇上。”皇后瞥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凉凉道：“楚明华一定得给本宫带回来，若是她是冤枉的本宫定会还她清白，若是她纵火烧了承乾殿……” 皇后没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瞥了一眼陶婉，陶婉陡然一惊，笑意僵在了嘴角。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即去请了皇上，皇后眸光幽深的看着地上的几人，也没叫人起来。 另一边，马车已经接近了宫门，楚明华独自缩在马车的角落，深深低着头，避厉封羽如蛇蝎。 厉封羽瞥了她一眼，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身体微颤。 她的衣袖滑到了手肘，露出的纤细手臂紧紧贴着马车的内壁，瓷白柔嫩的皮肤泛着一层绯红色。 马车颠簸之下，楚明华的手肘时不时就被磕到，但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只是用尽全力去汲取那微弱的凉爽。 就像是旅途在沙漠的人摄入了一滴水，根本解不了渴！！！ 胸口的燥热几乎将她淹没，楚明华用力咬着牙，满口的铁锈味，她恍若不觉。 厉封羽凝视了她半响，忽然伸手将人捞了过来。 “嗯……” 几乎是入怀的瞬间，楚明华便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声音响起，两人皆是一震！ 楚明华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瞥了一眼厉封羽，却见他移开了视线并未看她。 楚明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垂下头，脸贴近了厉封羽的胸怀，只想离凉爽更近些。 厉封羽这才垂眸，视线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怀里钻，她的耳尖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像一只小幼兽。 厉封羽的眼尾忽然扬了扬。 “王爷，王爷！” 还有半步就踏出宫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邵阳牵着马一顿，回头，见是坤宁宫总管太监，王清。 “可算是追上了。” 王清喘着粗气跑到马车旁，对着里面拱了拱手。 “定王殿下，皇后娘娘传召楚明华，您不能带她出宫。” 车内的楚明华听到声音，环绕着厉封羽腰的手忽然就紧了紧。 让她这等模样出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莫怕。” 厉封羽温声开口，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转头隔着车帘对着邵阳吩咐道：“即刻出宫。” “王爷！” 王清面色一变，忽然张开双手跑到了马车前拦了下来。 “楚明华和承乾殿走水一事有关，不可轻易放出宫，皇后娘娘如今正在清查缘由，若楚明华是清白，娘娘绝不会为难她，只是去坤宁宫走一堂，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王清满头大汗的抬头看着紧闭的车帘，几乎是带着哀求。 别看他敢拦下定王的马车，他心中却是怕的要命，想当年这位砍起其他几个王爷皇子时都丝毫不手软，自己一个脑袋都不够他砍。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领下这差事！ “王爷，要不你将我打晕了吧。” 楚明华忽然抬起头，水润的眼睛泛着毫不自知的媚意。 红唇微张，她的声音细若蝇蚊，“这样我就不会失态了，皇后娘娘带走我后，也得先治好了我才能审问。” 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楚明华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话落，她又垂下眸子，长而卷曲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她细嫩的睫毛上透出轻颤的阴影。 听到楚明华的话，厉封羽的脸色黑了黑。 他忽然伸手，勾住楚明华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视线落在那娇媚的脸颊上，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小没良心的，这是不相信本王能护着你？” 她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眸底犹如一汪春水，轻易就将人吸了进去。 厉封羽忽然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身下，他面色微僵，连忙移开视线。 “你回去告诉皇后，明日本王会亲自带着楚明华进宫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楚明华被火焰烧伤，必须医治，便是皇上来了，本王也得带她走。” 听到厉封羽沉下的声音，王清忽然就噤了声。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退至一旁。 “奴才送王爷。”王清低垂着头，弓身道。 马蹄声终于越来越远，王清这才抬起头，望着前方的黑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厉封羽始终还是没舍得打晕楚明华，回到王府，她已经烫得神志不清了，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连伯带着大夫等在门口，看见楚明华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 厉封羽抱起楚明华回了房，弯腰将她放在床上。 “乖，松手。”厉封羽轻哄着开口。 楚明华哼哼着不说话，脸往他的心口蹭了蹭，手上一点没松。 瞧着这一幕，邵阳自动侧过了脸去，垂着眸子，仿佛一个隐形人。 “王爷，瞧着小姐是听不进话了，要不就委屈您抱着她，好歹先让大夫看一看。” 连伯看着楚明华犹如煮熟的虾一般，被她吓得不轻。 他是真的担心楚明华，这样烫下去万一烧坏了脑子可怎么办？ 厉封羽抬眸看了连伯一眼，抿唇抱着楚明华坐在了床边。 “她中了媚药。”厉封羽道。 连伯面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楚明华。 厉封羽抱着楚明华的手紧了紧，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沉声道：“还好本王发现得早。” 连伯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收回视线，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大夫也把完脉，低头在一旁写方子，一边道： “楚二小姐这药倒不难解，只是过程比较复杂，必须要药浴，然后再服用汤药。” 连伯听完，接过他的方子，立即去准备。 “你去唤茯苓和南星过来。”厉封羽对着邵阳道。 闻言，邵阳大步走出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 厉封羽垂眸看着那双大胆深入自己衣襟的双手，眸子微暗。 第132章：惹王爷生气了该怎么办？ 不多时，连伯重新回到了门口。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小姐在哪个房间沐浴？”连伯问。 “就在本王房间。”厉封羽淡声道。 连伯眸子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厉封羽房中多添了一道屏风。 隔着屏风，底下的人很快将浴桶抬了进来，浓郁的药味充斥在房中，连伯贴心的试了试水温，最后退了出来。 “茯苓和南星还未到，恐怕要劳烦王爷将小姐放入药浴中。”连伯轻声道。 心里想着王府也应该培养一些丫鬟了，免得这种时候无一人可用，王爷再是不用婢女，以后有了王妃，一府小厮侍卫可不行。 就连南星和茯苓也是从暗卫营中抓出来当婢女的，又不可能整个王府的丫鬟都从暗卫里面挑，那边培养人更不容易。 “本王知道了。” 厉封羽点了点头，连伯随即轻声关上了门。 厉封羽抱起楚明华站起身来，眸色微暗的看着那张娇颜的红唇张张合合。 楚明华似乎在说些什么，他将她往上提了提，耳朵贴近红唇。 “回家……” 终于听清，她反复念叨的几个字。 “等你好了，本王便送你回永安侯府。” 他放缓了声音，低哑性感的嗓音难得夹杂着一丝柔情。 “不是永安侯府。” “嗯？” “回家。” 楚明华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抓，依旧重复着这几个字。 厉封羽的衣襟被她抓了个松松垮垮，仅凭着一根腰带才将衣裳挂在身上，他几步走至浴桶前，一只手抱着楚明华，腾出一只手试了试水温。 确定不烫，厉封羽才将楚明华作乱点火的双手抓住。 仿佛是被他钳住双手不舒服，楚明华忽然挣了挣，身体在怀中扭动，堵着唇不满的呢喃了一声。 “陈肃。” 听见楚明华的话，厉封羽眉眼猛地一沉，锁定在她脸上的那双暗眸顷刻间凝聚了风暴。 他凝视着那张绯红的娇颜，楚明华却收了声。 “扑通——” 楚明华落入了水中，溅起一屋水花。 厉封羽转头就走。 “咳咳。” 楚明华呛了几口水，双手在浴桶里扑腾，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屋中响起。 厉封羽充耳不闻，大步往前走。 “咳咳，救命！”楚明华一边猛的呛咳，一边扑腾的水花乱溅。 “救命，我要淹死了！” 厉封羽脚步忽然顿住。 下一刻，厉封羽调转头，大步流星的走到浴桶前。 长臂一捞，提着楚明华的后颈就将她整个人拎了起。 “你看清楚是不是能淹死你。” 楚明华被他拉起来，水深只到达了她的腰部。 楚明华呛了几口药水，意识回笼了几许。 她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身体，又回头瞥见厉封羽阴沉的脸色，面色忽然变了变。 “你出去！” 楚明华连忙伸手捂住胸，扑通一下没入水中。 她的衣服本就被火烧得褴褛，被水浸湿更是服服帖帖的贴在身上，身体曲线毕露，穿了衣服几乎像没穿。 厉封羽冷眼看着她一副防备的模样，怒极反笑。 “泡完了就滚回府！” 留下一句话，厉封羽甩袖，冷着脸转身出门。 直到他离开了楚明华脑子才转过弯，她看了一眼水上飘着的药材，恍然醒悟这是药浴。 在此之前，她中了媚药！ “啪！” 楚明华懊恼的拍打水面，气自己不清醒。 人家好心将她护出皇宫，还准备了药浴给她解毒，结果自己这个态度，任谁都得生气。 瞧着厉封羽的走时的模样，是气得不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轻微叩响，楚明华睁开眼，隔着屏风望向门外。 “王爷？” 是邵阳的声音。 “定王殿下出去了。”楚明华揉了揉眉心，哑着声音回答。 听到楚明华的话，邵阳面上划过一丝惊喜。 “小姐醒了！” 不等楚明华说话，他继续道：“小姐可把属下吓坏了，还好王爷及时救了您，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属下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焦急的神色，吓得属下话都不敢大声，幸好你无事了。” 听到邵阳的话，楚明华心中更是汗颜。 她刚刚才将厉封羽气走…… “王爷派属下去将您的婢女带过来，现在可要她们进来伺候？”邵阳问。 楚明华吐出一口浊气，“让她们进来吧。” 随着楚明华的话落下，房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南星和茯苓几乎越过屏风来到了楚明华的面前。 “小姐！” 瞧着楚明华怏怏的模样，两人面露急色。 她们来时已经听邵阳说过了，才知道小姐这次实在是生死一线，可恨她们不能进宫，否则怎可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小姐可有伤到哪里？”南星红着眼圈问。 楚明华微微点头，转了个身，将后背露给二人。 衣裳她已经解开了，既是泡药浴，真是畅通无阻才是最好。 南星和茯苓一眼就看见楚明华后背的水泡，难色霎时难看起来。 “我还要再泡一会儿，你们去取烧伤的药吧，等我出浴后替我涂上。” “连伯已经准备好药物了，怕您有伤留疤，还取了白玉舒痕胶。” 茯苓轻声开口，同时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浴桶的一侧。 楚明华扫了一眼，眸子动了动。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楚明华走了出去。 见着楚明华，连伯连忙迎了上来，满眼关切的问道： “小姐感觉如何了？” “已无大碍。”楚明华对着连伯笑了笑，对连伯行了一礼，“多谢连伯将一应准备齐全。” 见状，连伯连忙摆了摆手，“小姐哪儿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您好了我就放心了。” “王爷呢？”楚明华状若无意的问道。 “王爷在书房。” 提起厉封羽，连伯余光瞥了一眼楚明华，轻声道：“王爷心情似乎不太好，说带您好了不必去见他，直接送您回府。” 说完，仿佛怕楚明华多想，连伯又解释道：“王爷应该是在对宫里的事不满，不是生您的气。” 不，就是在生我的气。 楚明华有些心虚的咬了咬唇。 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还误会了他，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怎么行？ 楚明华将视线落到了连伯身上，可怜兮兮的问： “连伯，若是惹王爷生气了怎么办？” 第133章:来人，杀了我给王爷助助兴！ “这……”连伯看了楚明华一眼，有些语塞。 “您说，我可以做到的。”楚明华目光坚定。 “往日里若是谁惹了王爷的不高兴，一般是自己下去领罚，咱王府的规矩和军队里一样，都是军法处置。”他看了一眼楚明华，继续道： “若是严重的，一般都是杀了。” 楚明华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回想起厉封羽面色铁青的模样，她缩了缩脖子，她这应该……也许……不是太严重吧？ “那要怎么才能哄得王爷开心？”楚明华耷拉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总不能说：来人，杀了我给王爷助助兴吧？ 听到楚明华话，连伯摇了摇头。 “王爷不需要人哄。” “怎么会呢？是人都有喜好，只要投其所好就好嘛。” 连伯看着楚明华的眼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王爷从小便懂事，先皇很少来看王爷，王爷也不需要人哄。” 说到这里，连伯顿了顿，“以前王爷幼时，曾在宫里时养过一只小鹿，倒是喜爱，后来二皇子见了，将小鹿杀了喝鹿血酒，从此再不见王爷对什么东西展现过喜爱了。” 听到连伯话，楚明华心里震了震。 想着他的话，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的疼。 厉封羽母妃生他难产而死，而先皇又少有看他，宫里都是些逢高踩低之辈，可以想象他幼时在宫中过得有多艰难。 就是因为这样，当如今的皇上照看了他的童年后，他才会这么信任皇帝，才甘愿化作他手中的刀吧？ “小姐惹了王爷生气？”连伯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楚明华的不对劲，他笑了笑，语气放缓了些，“若是这样，小姐不用担心，等王爷气过了就好了，王爷不会真的不理小姐的。” 从前自己喜欢的护不住，便不再表现出来，而如今王爷对小姐的喜欢几乎刻在了眼睛里，藏都不住，也不必藏！ 连伯心情大好，看着楚明华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楚明华摇了摇头，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响，她才抬起眼皮，声音闷闷的响起，“连伯，我现在不走行不行？” “当然可以！”连伯喜笑颜开，浑然忘记了厉封羽交代。 “小姐就是想要住在王府都行，我这就派人去永安侯府说一声，反正小姐有伤在身，就说一直昏迷不醒，外边也无人敢对此有异议。” 连伯兴高采烈的就要去办，楚明华被他的热情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他拦住。 “这倒不必，我只是想先见一见王爷，等王爷气消了再回府。” 听见楚明华的话，连伯忽然有些惋惜的应声。 “小姐真的不考虑就在王府住下？反正明天您和王爷也要一同进宫。” “不了不了。”楚明华连忙摇头。 “好吧。”连伯有些泄气的点了点头。 楚明华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了。 她心中一动，忽然问道：“王爷可用了晚膳？” “未曾，王爷进了书房就没出来。” 闻言，楚明华心中有了主意。 她捋了捋袖子，轻声道：“那我给王爷做一顿晚膳再走吧。” 听到楚明华的话，连伯先是一愣，看着楚明华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忽然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好，好，属下这就领小姐去厨房。” 洗手做羹汤，楚二小姐这也是迟早要嫁进来的意思啊！ 连伯心里乐开了花，一张老脸上笑得满是褶。 身后的茯苓和南星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谁能想到冷面连总管还能有如此和蔼可亲的时候？ 进了厨房，楚明华便让连伯去伺候厉封羽了，管厨房的嬷嬷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楚明华和两个丫头。 “小姐要做什么？”南星问。 楚明华视线从屋里一应俱全的新鲜食材上扫过，有些迟疑。 “你们会做什么？”她问。 南星和茯苓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奴婢们不会做膳食。” 她们在暗卫营里学的是杀人，就被拉出当丫鬟也是临时学的伺候人，至于厨房之事根本就没碰过。 “难道小姐也不会？”茯苓打量着楚明华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毕竟看她之前气势汹汹的模样，可不像不会的模样。 楚明华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她看了一眼两个丫鬟怀疑的神色，忽然讪笑了一声。 “我会，但只会一点点。” 她伸出手指比了一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几乎看不清楚。 南星和茯苓扯了扯唇，却笑不出来。 “奴婢去将灶台嬷嬷请回来。”南星转过身，欲往外走。 “站住！” 楚明华忽然出声，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说了要亲自做，你将人喊回来还有什么诚意？” “可是……”南星不放心。 “没有什么可是，不过是一顿饭，还能难得倒我？” 说完，楚明华就将一篮子蔬菜提了起来，信心十足的当，“制药我都行，做饭那么简单我怎么不行。” 我都小姐诶，那不一样啊…… 南星脸垮了垮，到底还是没打击楚明华的积极性，转身走了回来。 “奴婢帮小姐洗菜。” 茯苓连忙进楚明华怀中的菜篮接了过来，南星见状，转身去了烧火的地方。 楚明华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她将袖子捋至肩膀，又拿起一旁的围裙的穿上。 视线从灶台上扫过，楚明华思索了片刻，伸手拿起了几个鸡蛋。 听说新手都是从番茄炒蛋开始的，那她就做这个总没错。 新鲜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方式烹饪，楚明华将鸡蛋混合均匀，一边的茯苓也已经将西红柿切好。 她瞧了一眼，拿起盐罐往鸡蛋里倒了一些。 “盐多少？”楚明华问。 “瞧着咱菜不少，再放一些吧。”茯苓有些不确定的答。 楚明华看了一眼也觉得是，又再次放了一些，随后将调好的鸡蛋往锅里倒。 “嗞啦”一声，油花四溅！ 楚明华被吓一跳，避之不及，热油落到了皮肤上，楚明华痛得吸了一口气。 洁白无暇的手背几乎是即刻就红了，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楚明华立即将手浸入冷水中。 焦糊味传来，楚明华猛的回头，看着浓烟滚滚的锅里翻滚的黑色不明物，脸垮了下来。 “完了，全完了！” 第134章：只是3恩情么？ “王爷，可要用晚膳？”连伯站在书房往，轻声询问。 “不了。”淡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属下知道了。”连伯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惋惜的道：“可惜了楚二小姐亲手精心为王爷准备的膳食，恐怕只有便宜我这老头了。” “咔擦。” 房门被推开，修长的身影从书房走了出来。 厉封羽面无表情的瞥了连伯一眼，冷哼道：“王府少了您的吃么？” 连伯对上的他的眸子，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倒是没有，只是免得楚二姑娘心意白费了。” “哼！” 厉封羽不再看他，转身去了自己房中。 寂静的黑夜里，房中朦朦胧胧透出橘黄色灯光，仿佛给暗夜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细纱。 厉封羽远远瞧见那点光明，便觉得心中忽然有了温度。 他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缓缓推开了房门。 “王爷！” 楚明华听到响动，抬头就看见了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她忽然展颜一笑，和气的打了声招呼。 厉封羽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楚明华不动神色的打量着他的神色，比起之前那脸色铁青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倒是缓和得多。 只是那一双如漆墨的眸子深不可测，难以窥得他真实的想法。 厉封羽扫了一眼桌上的几个小菜，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抬眼落在楚明华笑吟吟的脸上。 “这就是连伯说的你精心准备的饭菜？”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的面上快速划过一丝尴尬。 她能做出这些看得进眼的都不错了，鬼知道她失败了多少次！ 南星舀了一碗粥放到厉封羽的面前，见他没拒绝，楚明华又给他夹了些菜。 “王爷请慢用。” 在楚明华殷切的目光里，厉封羽终于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怎么样？”楚明华盯着他脸殷切问道。 厉封羽眸子动了动，没有回答。 他咽下口中的白粥，顿了顿，又吃了口楚明华夹过来的菜。 那张淡定从容的俊颜忽然僵了一瞬，僵硬转瞬即逝，快到楚明华几乎没有看清楚。 “很难吃吗？” 瞧着他半天没有点反馈，楚明华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见状，厉封羽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将她的筷子截了下来。 “尚可。”他淡声道。 厉封羽瞥了一眼楚明华满脸怀疑的神色，他又接着道：“不是专门为本王做的晚膳么，你吃什么。” 楚明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满的敲了敲桌面，道： “这是我一晚上的劳动成果！” 合着他还想吃独食？ 随着楚明华手指的动作，厉封羽这才发现了楚明华手背的烫伤。 他眉眼陡然一沉，伸手抓住了楚明华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他紧蹙眉头对上楚明华的眼。 楚明华忽然缩了缩手，奈何厉封羽抓得紧，她一时没扯出来。 瞧着楚明华退缩的模样，厉封羽面色一沉，转头看向南星和茯苓，冷声道： “你们说！” “是小姐做饭时烫的。”南星瞥了一眼楚明华，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抬起眼皮直视着厉封羽的眼睛道： “小姐从未下过厨，但坚持亲自给王爷做晚膳，甚至不准灶台嬷嬷插手，说是务必要亲手才有心意，王爷面前的那道白灼菜心，小姐足足做了五遍才做好，旁边那道菜也是做了五六遍，煮粥也是，前几次都糊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碗。” “虽然卖相可能不佳，但是小姐已经很努力的做了，还请王爷看到了小姐的辛苦上，不要再生小姐气了！” 听着南星的话，楚明华尴尬的垂下了眼，挡住眸底的羞愤。 有没有搞错？好歹她也是个高材生，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很笨的样子？ “王爷，小姐是真的很想哄您开心，还望您不要在怪罪小姐了。”茯苓也跟着帮腔。 瞧着两个丫头一副护主的样子，厉封羽眸底划过一丝满意。 “你们先出去。”厉封羽道。 茯苓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楚明华，拉着南星出了门。 房中只剩下两人，烛芯的就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厉封羽忽然站了起来。 楚明华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低着头沉默不语。 厉封羽走进了寝屋，不一会儿，他又转身回来，坐在了楚明华身边。 手上传来冰冰凉的触感，楚明华猛地抬头，却见厉封羽冷着一张脸但动作轻缓的给她涂着膏药。 “下次要讨好本王，美人计比苦肉计更管用。” 他声音毫无波动的响起，仍然没看她。 楚明华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不看他，低声道：“什么苦肉计，我又没有故意受伤。” 厉封羽沉默不语，将她手背上的烫伤涂好后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手上其他地方，直到确保无一遗漏，他才松开了楚明华。 楚明华另一只手握着手腕，有些僵硬的转了转。 “我今日是刚清醒过来，还没搞清楚现状，误会了王爷，但那不是我的本意，还望王爷见谅。” 楚明华眼皮微抬，去看厉封羽神色，只见他面色虽然依旧冷，但却是不同与之前的冷怒疏离。 楚明华唇角微勾，又道： “王爷于我有大恩，若是今日没有您相助，我恐怕已经葬身火海了，我实在不愿因为一些误会引起我们之间的隔阂。” “只是恩情？”厉封羽打断了楚明华的话。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暗眸的神色。 楚明华沉默了片刻，她不是木头，大约知道些厉封羽的意思，但她无法回应。 楚明华睫毛颤了颤，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王知道了。” 厉封羽忽然开口，他抬起眼皮看向楚明华，一双眸子涌上黑色，只是一瞬，他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手绢若无其事的擦着指尖的药膏，淡声道： “天色已晚，今夜你就现在王府歇下吧，明日一同进宫，我懒得去永安侯府接你。” 楚明华一怔，没想到了话题转了这上面。 “我知道了。” 楚明华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厉封羽平静的容颜，转而起身告退。 厉封羽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王爷，菜凉了，我替您重新上一份。”连伯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厉封羽回神，视线落到了那几份简陋的晚膳上。 “不必了。” 他淡声开口，忽然端起了白粥，重新动了筷子。 第135章：坤宁宫对质宫，怎会没有这个人？ “定王殿下到！” 声音响起，皇后面色微沉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视线移向门口。 厉封羽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楚明华。 “参见皇后娘娘。” 楚明华垂着眸子，走上前跪在地上。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视线快速划过厉封羽，眯了眯眼语气不悦道： “楚家小姐倒是难请，连皇上都不能拦下，本宫这里又算什么？” 听到皇后的话，楚明华面露惶恐之色，伏拜在地，“臣女惶恐！” “皇嫂有什么话就问吧，今日的关键是查清走水的缘由。” 厉封羽出口打断了皇后的问罪，她面色沉了沉，终究还是敛了几分怒火。 一旁的姑姑见状，将楚明华扶了起来，一边道： “小姐可将昨日之事详细说说？” 楚明华点了点头，缓缓将昨日宫女如何将她引过去和密谋太监之事说出，听到楚明华说起有人将她锁到阁楼里时，皇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他们竟敢如此冒犯我儿！” 皇后往日里沧桑平静的双眼此时几乎冒着火光，她没有怀疑楚明华的话，因为经过昨日的调查，承乾殿的后门确实被锁了！ “推你的太监你可有看清？” 楚明华摇了摇头，道：“两人都蒙了面，臣女看不见他们长相，不过那宫女我还记得。” 听到楚明华的话，皇后和容之姑姑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不好看。 那宫女是在坤宁宫的侍奉的，也就是在她们眼皮下混入了别宫的人！ “容之，将坤宁宫的宫女都叫来。”皇后厉声道。 容之姑姑去后，皇后看着楚明华的眼睛，继续道： “昨日诸笑然和你说的一样，也叫来乾坤宫宫女查证，但她并未指出你说的那人，同时还有另一个宫女指证，昨日从御膳房回来是瞧着你往承乾殿方向走去，且当时只看见你一人，并未有其他人宫女陪同，你怎么说？” 听到皇后的话，楚明华一惊，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他没想到就诸笑然已经先指证过一遍了，可怎么会没有这个人？ “皇后娘娘确定昨日已将坤宁宫全部的宫女带来了？”楚明华问。 “容之清点了人数，一个不落。”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宫的宫女混了进来？”楚明华又问。 皇后忽然冷笑一声，凝视着她沉声道：“你当我坤宁宫是随便外人进出之地？” 楚明华皱了皱眉头，皇后娘娘这是依旧没有打消对她疑虑。 也是，自己和宫女的话有矛盾，而且昨日供出她行踪的宫女势必已经被皇后用了刑，且用刑后仍不改措辞，皇后才会在这里质疑自己。 不多时，坤宁宫的宫人都来到大殿前。 “楚二小姐，这是坤宁宫所有的宫人，还请小姐仔仔细细看清楚，有没有昨日引您去换衣的人。”容之姑姑面色威严的站在一旁，听到她的话，那些小宫女视线都落到了楚明华身上。 楚明华点了点头，几步走上前，坤宁宫到底是皇后的居所，上上下下光是婢女就有上百人，十人一行，整整十行，她的视线一一从众人面上扫过。 不久后，楚明华回头，对着皇后摇了摇头。 “不是这里面的人。”她道。 “这不可能，昨日坤宁宫侍奉的宫女就是这些了。” 容之姑姑笃定道：“任何进出咱坤宁宫的宫人都需要腰牌，别宫的人若是要进来，必须由房门向我通报，然昨日并未有别宫之人进出。” 不等楚明华开口，容之姑姑又道：“房门的人皆是信得过的，小姐不必怀疑她们。” 楚明华又扫了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一眼。 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平日里各司其职，就是一宫之人也不见得会完全认得彼此，怪不得需要腰牌。 “你们昨日可有人将腰牌遗失？” 记不住人脸，单凭腰牌进出，可以混进来的可能性很大。 楚明华的话一出，众人都摇了摇头。 楚明华走上前去，一排一排的观察众人的神情。 忽然，她走到一个宫女身前，停住了脚步，细细的打量了她半响，又围绕着她转了一圈。 面前这个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都和昨日那个宫女极其相似，若是看背影，真的是一模一样。 “你脸颊上是怎么了？” 楚明华注意到她脸上发红的小点，忽然问道。 听到楚明华话，那名宫女恭敬的开口，“回楚二小姐的话，奴婢昨日贪嘴吃了花生，应该是有些过敏。” 楚明华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忽然有身影匆匆跑了进来，她看着那人贴近容之姑姑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容之姑姑的眉头忽然皱了皱。 随后，容之姑姑又对皇后耳语，皇后视线跟着蹙眉，随后将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楚明华，你跟本宫来。” 说完，皇后抬眼看着一声不发的厉封羽，接着道：“定王也来看看吧。” 说完，皇后提脚走了出去，楚明华看了厉封羽一眼，也跟着往外走。 御花园离坤宁宫不远，楚明华从坤宁宫过来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们赶到的时候，御花园里已经围绕了不少人。 楚明华视线扫过，挑了挑眉，竟然还发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真是哪里都他们！ “给母后娘娘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厉云逸，四皇子，陶婉，云夕月都在。 陶婉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厉封羽身上，她目中划过痴迷之色，随后又发现了紧跟其后的楚明华，面色几乎不加掩饰的嫌恶，整张脸黑如锅底。 云夕月站在厉云逸身边，依旧是一副温婉贤淑的神情，她的手不着痕迹的落在腹部，楚明华瞥了一眼，觉得这更加像是一种无声宣誓。 她忽然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将人抬过来。”皇后的声音冰冷的响起。 楚明华看着她的背影，几乎可以明显的察觉到她隐忍的滔天怒火，她的脖颈上青筋乍现，周身气息却冷得吓人。 随着皇后的声音落下，人群散开一条缝，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浑身盖着白布的人几步走过来，随后将人放在地上。 “砰”的一声，白布里落出来一只青白色手臂，周围的人不忍直视，皆侧脸过不看。 “将布掀开。”皇后冷声吩咐。 第136章：她死她了，畏罪自杀 蒙着的白布打开，楚明华看过去，瞳孔忽然一缩。 皇后扭过头，皱眉看着楚明华的神色，眸色晦暗莫名的问道： “看清楚了？是不是这人？” “是。”楚明华点头。 皇后扭头看向容之姑姑，容之姑姑的面色也不好看，她走上来沉声道： “发现的这宫女尸首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说道这里，她瞥了一眼厉云逸，才继续道： “已经派人去查失踪的宫人了，一会儿就能有结果，但这人绝对不是咱坤宁宫的宫人。” 说完，容之姑姑的视线落到楚明华身上。 “容之姑姑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宫女有何特殊之处？”四皇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几人。 “回四皇子殿下，是和昨日的纵火案有关，楚小姐说正是这名宫女引她去的承乾殿。” 听到容之姑姑的话，围观的人都面露诧异之色。 “那岂不是畏罪自杀了？！”四皇子惊讶的出声。 楚明华扫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抿着唇走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 眼见楚明华走过去蹲在尸首边，陶婉立即恶心得大叫了起来。 楚明华不理陶婉，她紧盯了地上的人片刻，忽然又伸手将白布全部扯开，将她整个身形完全暴露出来。 瞧着楚明华亲自上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看向楚明华的视线都变了变，哪里有大家闺秀的不怕死人的？偏偏楚二小姐还蹲过去看，亲自上手！ 厉云逸瞧着楚明华的举动，眸底毫无波澜，上次在青州时他就见识了楚明华的胆量，且她还临危不乱，越是动荡越是沉着冷静，区区一个尸体在她面前算什么？ 想到这里，厉云逸忽然惊醒，何时楚明华在自己心中评价如此高了？这些夸奖男儿的词竟然被他用在了楚明华身上，他面色几不可见的僵了僵。 “戴上这个。” 楚明华正打算触碰尸身，手臂忽然被人抓住。 她抬起头，见厉封羽另一只手递给她一双乳胶手套。 楚明华挑了挑眉，厉封羽手中的手套是青州时她给的，作为防护措施。 她今早就试了，系统打不卡，所以自己进宫也毫无准备，没想到厉封羽竟然细心的带了，碰巧刚好也用得上。 “谢谢。”楚明华道。 看见这一幕，陶婉简直气歪了嘴。 戴上手套，楚明华旁若无人的伸手解开了宫女的衣服，她是刚从御花园的湖里打捞起来的，身体泡得太久，全身都是肿肿的，看不出原来的身材。 她的皮肤苍白中泛着青紫，楚明华视线由上往下的细看，终于在她胸腹部和四肢发现了尸斑，尸斑呈绿色，宫女的腹部肿胀，这是腐败绿斑。 楚明华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又捏了捏她的肌肉，手指几乎毫无阻拦的按了下去。 尸僵一般自死后1-3小时出现，24小时候尸僵逐渐减弱，肌肉变软，这是尸僵缓解的现象。 楚明华又垂下头，专心检查她的其他地方。 这个时候，容之姑姑派去调查宫女身份的人回来了。 “回皇后娘娘，此宫女是东宫的人。” 皇后眸色一凛，双手紧握了起来。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微妙，昨日被烧的前太子居所，今日就查出是现太子的宫女畏罪自杀，其中纠葛不可谓不让人联想。 “将太子给本宫请来。”皇后双眸寒芒四射。 厉封羽皱了皱眉头，忽然低声对着邵阳说了什么，邵阳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缓慢的退了出去。 这片刻并未引起旁人注意，所有的视线都在皇后身上，甚至心思各异的想着太子和皇后的关系。 太子母妃是乔贵妃，乔贵妃圣宠不衰，而皇后自嫡子死后，无心争宠，隐隐就要被乔贵妃压上一头，更有甚者想到发现尸首的是淑妃宫里的人，更不知道淑妃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其中有两位都是有皇子的人，太子虽是太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到这几年皇上对安王殿下的器重，安王殿下也不负圣意，将皇上交代的差事都处理得极为出色，反观太子…… 不多时，楚明华摘掉手套站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太子也带着人来到了御花园。 “给母后请安。”太子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皱眉。 皇后看见他，勃然大怒，厉声道：“跪下！” 太子一愣，请安的动作也跟着一滞。 瞧着他的反应，皇后冷笑出声，“怎么，如今让你给本宫跪下都不行了？别说你还不是皇帝，就是当了皇帝，本宫也是太后，叫你跪你也得跪。” 皇后话落，所有人面色皆是大变。 太子更是被她的话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惊恐道：“儿臣不敢！” 楚明华也是面露惊色，诧异的看着皇后。 乾清宫那位身体虽不好，可是如今还活着呢，皇后这话是极为大胆且僭越！那不是咒皇上死吗？ 皇后说完这话，也自知失言，她气愤的哼了一声，转头将话题扯到了宫女的身上。 “你且看看那是谁？” 太子闻言转头，面色却忽然变了变。 “青雀怎么死了？” “看来你是认得她的。”皇后眯了眯眼睛。 太子此时也知道是不好了，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叫他见一个死人。 他抬头看着皇后，轻声道：“这个宫女原是东宫伺候茶水的婢女，后来儿臣发现她读过书，便让她去书房伺候笔墨了。” 原来是太子身边人！ 众人眸底神色各异。 “儿臣已有两日没见她，还派人去找了，想不到是死在了这里。”他接着道。 皇后审视着太子的脸，沉声问：“两日前不见了你现在才说？莫不是派她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皇后明显不信他的话。 太子面露急色，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楚明华旁观够了，突然出声道： “皇后娘娘，太子陛下没有说谎。” 听见楚明华的话，皇后转过头一脸怒火的指着她，“你竟然替他说话？况且是你亲口说的这宫女陷害你的。” 楚明华摇了摇头，直视着皇后的眼睛，道： “臣女有证据证明太子殿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