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如粥》 第1章 高音伤人 六月的江城闷热潮湿,阴沉的天空就像布满沙眼的砂锅终日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那绵绵细雨仿佛要在天地间织出一张水网,密得让人找不着北,透不过气。人们无法捧上一把霉雨天的空气,否则轻轻一扭,真能挤出水来。 “这真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啊。”毛大年立在窗前,面对窗外的蒙蒙细雨,不禁轻声叹道。 “也不知这讨厌的霉雨天什么时候才算个完!家里的被子、棉衣很多都长霉点了,又不能拿出去晒,哎,愁死我了!”田文芝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毛大年身后,一边唠叨着,一边整理着手上刚刚清理完霉渍的毛衣。 毛大年闻言忙转过身来,对着愁容满面的田文芝说:“这些日子也真难为你了,忙完家外又忙家里的,悠着点,别累坏了身子。这霉雨下下也该停了,等……” 夫妇俩正说着,突然,一阵滚雷般声音从屋顶贯穿下来,震得人耳门生疼,脑袋嗡嗡。两口子不禁哑然,双双痛苦地对视了一眼,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是校园里刚设立不久的红卫兵广播站早间播音开始了。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毛大年家正对着路边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且距离不足十米,所以每当喇叭一响,播音员那声似雷鸣的高门亮嗓,简直就是一门超级‘高音炮’,直冲他们的耳门轰击。自打广播站开播以来,毛大年一家四口便每天早中晚三次无可避免地经受这门‘高音炮’的‘狂轰滥炸’。脑门整天嗡嗡作响不说,就像刚才那样,正常的说话交流已大受影响,才几天下来,精神已几欲崩溃。 为此,毛大年踌躇再三,觉得还是得找学校负责总务的侯主任交涉交涉,当然,这中间肯定得注意说话技巧,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天早晨,毛大年专程跑到总务处办公室。一进门就见侯主任正对着一名手下的工人疾言厉色地训斥道:“连个电铃都修不好?你到底会不会电工?不会就干脆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 见毛大年进来,侯主任立马脸色一变,笑容可掬地迎过来说道:“难得毛主任大驾光临,鄙人顿觉满屋敞亮啊!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听到侯主任这半文半白,同时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的寒暄,毛大年心里觉得既别扭又好笑,好在‘满屋敞亮’与‘蓬荜生辉’意思大差不差,也算说得过去。 毛大年在江城一中担任教导主任已有多年了。由于校长朱峰是个工农干部,既不懂教学,又不懂学校管理,所以长期以来学校里的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毛大年在经手处理。朱校长似乎也乐得一个逍遥自在,但他内心深处到底怎么想的,旁人也无从得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也就是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在全国掀起后,朱校长似乎对学校事务开始越来越热衷于介入了。 由于毛大年在学校里的威望一直很高,侯主任对毛大年的那种恭敬也就不难理解了。总务处在江城一中是个很不起眼的小部门,平时也就负责修修、补补、换换之类的杂务。不管是老师还是行政人员,甚至是学生只要有需要,都可以直接找侯主任打个招呼,事情大体就能办妥。所以侯主任名义上是个主任,可实际上也就是学校里的一个‘维修组组长’或‘工头’之类的角色。 以往被大家使唤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近一段时间他的心态似乎开始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扭曲。 道理很简单,连十几岁的娃娃都可以造反了,我堂堂一个总务主任凭啥就被你们人五人六地呼来唤去?老子也要造反! 当然,以上仅是侯主任的内心独白,他毕竟也活了四十岁了,不敢说造反就造反。他在一面观苗头,一面说话气也变粗了点,也敢教训人了。刚才他不就在训斥手下的小工吗?以前,侯主任可是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毛大年这时接过侯主任的话头回应道:“侯主任太客气了,不过,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相商啊!”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小电工。 侯主任立马会意,脸色一变对着那个小工呵斥道:“还不一边干活去,等着领赏娶媳妇啊?” 小工忙不迭地消失在门外。 毛大年这时才言归正传地说道:“我们家住的那栋平房您知道吧?”见侯主任点点头。 毛大年略微思忖了一下,接着道:“老老少少住着几十口呢!” 侯主任眨巴着眼睛,不知毛大年究竟想说什么。 毛大年停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似地直白道:“红卫兵广播站那只高音喇叭,就架在我们家属区旁边。我们呢,也的确需要及时听到□□党中央的声音,可是你得让我们听清楚啊!” 侯主任乍听此言,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那么大音量的喇叭居然还有说听不清楚的。 毛大年没容他质疑,就继续说道:“□□一贯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知您注意到没有,反正我是特地做过调查对比,这高音喇叭如果离得太近反而听不太清楚,拉开一定的距离后才能让听众获得最佳听觉效果。我向□□保证我说的完全有根有据!” 毛大年说得一脸诚恳的样子,仿佛你要是不信,你就对不起□□。 末了,毛大年终于道出此行最重要的那句:“侯主任,您看能否将喇叭挪个位置啊?”毛大年说这句时,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好多,仿佛心虚似的,又好像是怕人听见。 少顷,见侯主任没啃声,又提议说:“就挪到操场那边,操场空旷,声音传得远,要么架到教学楼楼顶上,那个位置开阔,也是非常好的选择。” 毛大年以为老侯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腾挪地点,所以又特意给他来个二选一,然后再静候他的反应。 侯主任听毛大年云遮雾绕地说了半天,虽没立马弄清毛大年的用意,但听着听着直觉告诉他毛大年此行是有求于他,心里便不知不觉地荡漾出一个字--爽。尤其是听到毛大年,不知有意无意,言语中好像不止一次用“您”来对他敬称,这让侯主任更加无比受用。难得有人对他用“您”,更何况还是身为教导主任的毛大年呢! 没想到啊,我侯耀奎在你毛大年心目中还能有这么嘚瑟的时候。记得我们一起共事差不多也有十年了吧,可我这偏居校园一隅的小小总务处,也就是你们经常笑称的‘木工房’,你毛大年才来过几回啊?连同这次,总共光临也不超过三回吧! “侯主任,喂,老侯,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毛大年当然不清楚老侯的心理活动,但显然看出他走神了,所以不得不把他从神游状态中唤回来。 “哦,哦,好说,好说,我会叫下面工人去办的!你放心!”侯主任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有点尴尬,所以忙不迭地习惯性地承诺着。 叫人去办,办什么啊?直到毛大年转身离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听清毛大年最后说的那几句关键话,可他也委实不好意思追着去问毛大年到底要他办什么。好像是跟广播有关,可广播每天都正常播放啊。 侯主任也不知是脑子不够用还是怎地,竟然猜了半天都没猜到点子上。 毛大年也真够悲催的,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其实,毛大年也是带着满腹狐疑离开总务处的,尽管临走时,侯耀奎是满口答应,可看着老侯那神思恍惚的样子,毛大年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果然,一连三天过去了,也没见任何动静。高音喇叭仍然架在他们头顶上,肆意□□着毛大年一家人的神经,毛大年实在有些按耐不住了,便想再找老侯问问情况。 可这回毛大年遇到的情况更让人大跌眼镜。毛大年先是兴冲冲来到总务处,可没料想老侯出去了,毛大年吃了个闭门羹。可就在毛大年不无沮丧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时,远远看见老侯从楼上校长办公室出来。 毛大年知道自己门前是老侯必经之道,便索性等在门口,见老侯走近便迎上前去主动客气地招呼道:“老伙计,到我办公室坐会吧?” 岂料,老侯冷冰冰地回道:“没空!” 毛大年不禁一愣,心想我哪得罪你了,可想归想嘴里还是不自觉地问道:“上回我托你的那件事……” 没等毛大年说完,老侯便打断道:“自个找校长说去!爷还谁都不想伺候了!”说完,便胸一挺,颇有男子汉气概地大步走出行政楼,把个目瞪口呆的毛大年空落落地撂在身后。 老侯此刻连自己都不清楚刚才那番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他也从来都没想象过在领导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尤其是刚才在校长面前。嘿,奇了怪了,放肆的话也说了,威风也耍了,领导也没敢把他怎样。也许儿子昨晚给他洗脑洗了半天还真起作用了,要不就是这世道真的变了。不管怎么说吧,造反的感觉还真他妈的爽! 直到眼看着老侯消失在林荫道的拐弯处,毛大年才回过神来。 “他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这人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简直一反常态嘛!”毛大年心里在嘀咕着,思来想去,可最终还是没有理出一点头绪来。 高音喇叭的问题没得到任何解决,老侯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可要让毛大年去求助校长,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事本身的敏感性决定了毛大年步步谨慎小心。毛大年当初去找老侯时,就踌躇再三,后来即便去了也是先云里雾里绕了半天,无非就怕给别人留下话柄。 而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毛大年再清楚不过了。除了‘左’得可爱外,他还是个皮里阳秋的官痞子,逮着机会就会坑你一把的那种。 共事这么些年来,毛大年与朱峰虽表面维持和和气气,但实质上两人都清楚各自双方并非一条道上的人。在以往的共事过程中,也不乏那种‘人手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的情况。鉴于此,毛大年若为目前面对的这种难题找他帮忙,那不啻于‘老寿星吃□□,活得不耐烦’了。 可日子总得过,人总得活!万般无奈之下,毛大年猛然想起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为防炮而用过的土办法。很简单,就是给老婆孩子包括自己每人准备了一副敦实的棉球耳塞。喇叭一响,只需将耳朵牢牢塞紧,便可大大降低‘高音炮’的杀伤力。 不过,此种做法也是有一定风险的。他一再叮嘱田文芝,尤其是两个孩子,棉球塞耳必须绝对避人耳目,要关起门来操作,千万不可让外人看见或知道,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面对老爸异常严肃的表情,以及再三告诫,两个小家伙仿佛挺懂事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天真无邪孩子,毛大年心中不禁有点酸楚。哎,也真是苦了这娘仨了,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阴谋算计 天依旧阴沉,雨一直在下,空气还是那么闷热。 然而,江城一中的同学们仿佛丝毫没受到这湿热阴雨天气的影响。大家冒着绵绵细雨,踏着泥泞积水,穿梭来往于校园的各个角落。每个人身上都迸发着昂扬的革命热情,每个人只想着让自己在这场革命风暴中有着更出色的表现。 校园广播站的高音喇叭一直在不知疲倦地为风雨中奔忙的同学们嘶声呐喊:“江城一中的同学们,革命的战友们,□□教导我们说: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一句话,造反有理!我们就是要造资产阶级的反!造封资修的反!大雨算什么,它浇不灭我们斗争的烈火,狂风又怎样,它吹不倒我们飘扬的战旗。同学们,战友们,我们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它个一万年,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英勇不屈的无产阶级革命斗士。让我们一起享受这斗争的快乐吧!八亿人,不斗行吗?” 在男女播音员的轮番鼓动下,广大同学们的革命热情宛若烈火烹油般越烧越旺。大字报居然从校长楼一直贴到校门口,树梢上还不时飘下散落的传单。 毛大年打着雨伞,边走边浏览着学生们的大字报,一边和熟悉的学生打着招呼,顺便亲切地提醒大家要注意爱惜身体,同时还特意强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可是□□他老人家说的哦。 不经意间,毛大年的目光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子高高,身材单薄的男生正指挥着几个男女同学往墙上粘贴大字报呢!那不是金晓武吗? 说起金晓武,毛大年真是一言难尽。 金晓武是毛大年的外甥。初中是在江城五中念的,因为那儿离他家比较近。初中尚未毕业,毛大年姐姐毛福蓉就不止一次跟毛大年叨叨,要把这个最小的儿子转到江城一中就读,原因不外乎就是要毛大年帮着把他看紧点、管严点,因为这孩子总让人不省心,说白了就是有那么点‘蔫坏’。 高一时,金晓武正式转到了江城一中就读。按姐姐的要求,毛大年也老实不客气地将金晓武安排到全校公认的最严厉的老师张亚兰的班上。 张亚兰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教师了,丈夫去世得早,之后一直孀居,加上无儿无女,所以多年来除了埋头工作,并无任何其它兴趣爱好。 金晓武刚进张亚兰的班时,还是老毛病不改,隔三差五总是闹点乱子出来。不是把同学的练习本改个名字冒充自己的交上去,就是把小白鼠的□□里塞上黄豆,在上课当中弄得小白鼠满教室乱窜,把好好一堂课变成抓鼠游戏。还有一次,上化学课时,小金同学乘老师不备往酒精灯里兑水,转过身来那位女化学老师就纳闷了,这灯怎么就总点不着呢?最后差点急哭了。可这位缺德缺大发的金晓武却躲在教室一角蒙头偷着乐,差点没笑岔了气。 为此,金晓武没少挨张亚兰的批评和痛斥,连带着毛大年和毛福蓉也不知多少次跟着赔笑脸,表歉意。要知道张亚兰在江城一中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她可不管你毛大年是名牌老师还是教导主任什么的。有一次,她竟当着金晓武的面,对着毛大年说:“据说你们毛家也是书香世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货色。”她本想说“败类”,可话到嘴边觉得这词太重,才硬生生改成“货色”。 直到高二末,金晓武才算稍许安分了点。尽管学习成绩还是不见起色,但至少不那么动不动就惹是生非了,除了继续热衷于他喜欢的书法绘画这方面的爱好外,偶尔也能坐下来安静地看会书了。就在全家人都以为这小子有点“浪子回头”的意思时,□□爆发了,金晓武又开始不安分了。 瞧,这不又风风火火地投入到‘革命运动’当中了吗?还俨然一副学生领袖的派头。但毛大年凭着多年的社会经验对他这个外甥并不看好。调皮捣蛋和学习成绩差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毛大年看出金晓武的内心深处有种不安分或者说不切实际的野心。这种野心一旦受到不良思潮或歹人的引诱与激发,那是会祸害无穷的。尤其是在当今社会思想偏激、秩序颠倒、人伦废弛的环境下,毛大年更担心金晓武会出大问题。但有些话,毛大年是不好直说的,无论是对姐姐毛福蓉还是对金晓武本人。他只能找机会对其旁敲侧击而已。 毛大年站在远处,透过蒙蒙细雨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晓武和那伙青年学生,然后默默转身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毛大年屁股还未坐定,便听到楼上窗口传来:“大年,能上楼来一下吗?” 是校长朱峰在叫他呢! 江城一中的行政楼是一座上下两层的老式小洋楼。浓浓的西式风格使其外形看上去很别致。从楼层房间的布局看,它更像是一户居家用的别墅洋房。据说,解放前当江城一中还是一所名为圣约翰的教会学校时,这座小楼就是当时校长一家的起居之所。 解放后,当年的圣约翰中学改名为江城一中,而这座昔日的校长楼也随之变成了现在的行政楼,不少人还是习惯性地称其为‘校长楼’。楼上三间房分别用做校长室、档案室和团委办公室,而楼下三间则分别是教导主任办公室、教务员工作室兼打印室,以及保管室,也即专门负责发放教材、教学用品,及其他等物品的地方。 朱峰办公室和毛大年的办公室正好是对应着的,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朱峰为方便,经常就直接从楼上窗口对着楼下毛大年的窗口叫一声,便直接把毛大年从楼下召唤上来。毛大年对此并不加以计较,只要是为了工作,小节可以不拘。 毛大年不一会便来到朱峰办公室。一进门,朱峰就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说道:“大年来了,坐坐坐,我这有朋友刚送的明前新茶,你品品看怎么样?” 毛大年对朱峰惯用的这种虚应客套早已适应了,但你别说,初来乍到者十有八九会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的,然后便乖乖中招。 见毛大年坐定,朱峰便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腾腾的新茶递给毛大年。 毛大年接过茶杯,故意盯着朱峰的眼睛说道:“这明前茶可是很难得的哦,朱校长不会是专门邀我上楼品茶的吧?” 见朱校长装愣没接茬,毛大年便轻轻地啜了一口碧绿的新茶,少顷,说道:“嗯,果然是地道的岳西翠兰,汤色黄绿,清澈明亮,香气高雅,回甘生津。好茶啊!” “看来大年对茶很有研究嘛,既然你喜欢,不妨把这听茶叶拿去慢慢享用,反正我这还有。”朱峰说着便将桌上的一小听茶叶推到毛大年手边。 “君子岂能夺人所爱,能在你这品尝一下便已足矣,真想再饮,我不是可随时上来向你讨要吗?”毛大年一个太极推手应了回去。 朱峰故作严肃态说道:“你我共事多年,我的就是你的,不要说‘讨要’这么见外的话。对别人,我管不了许多,可对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有好东西,理当分享不是?这些年来,虽说我是校长,可许多事我都仰仗你去做不是?这江城一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毛主任觉悟高、水平棒、能力强啊?” 朱峰真不愧是官场老手,这一连串虚虚实实,绵里藏针的话让毛大年隐隐觉得老朱今天的前戏做得有些太过,同时预感到真章恐怕就快拿出来了。 毛大年接过话头,虚应道:“朱校长若这么说下去,我可真有点坐立不安了!” 见朱峰一时没反应,毛大年索性直接问道:“朱校长给我冠上这一摞高帽子莫非又有什么棘手事要我去办?” “也谈不上棘手,就是做些调查摸底工作。具体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自运动开始以来一直走在全市各校的前面。上面已决定将我校作为运动试点单位,现要求我们拿出一份最近运动开展情况工作汇报。这件事,我想请你先到各年级收集一下第一手资料,尤其是高中部的运动开展情况,尽量详细点。”朱峰略加思考,便一口气把任务交待给了毛大年。 毛大年想想,觉得这应该是自己份内的事,不过又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便随口问了句:“哦,有时间上的要求吗?” “当然越快越好喏!”朱峰很快答道。 就在毛大年转身准备离去时,朱峰突然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今天下午高二(3)班就有个专题批判会,你不妨去现场旁听一下,时间好像是三点钟开始。” 毛大年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个班学生最活跃,最近闹腾得也最凶,已全校闻名了。另外,这个班还有个全校大名鼎鼎的班主任。猜是谁?不错,就是张亚兰。看来老朱玩的路数就在此处啊。毛大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就迅速离去了。 看着毛大年远去的身影,朱峰嘴角撇了撇,心里暗自思忖着:毛大年啊,毛大年,今天下午就看你如何表现了!你要是聪明点,那就最好一声不吭,做个沉默的看客;你要想当英雄,那就说不定有你好看的,等着瞧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祸起萧墙 约莫下午两点五十的样子,毛大年快步走向高二(3)班教室,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口号声:“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毛大年心里诧异了一下,怎么都已经开始了?不是说三点才开始吗? 毛大年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走进教室。里面的同学对毛大年的突然光临显然有些意外,包括站在讲台上的主持人都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他迅即沉稳地对毛大年说道:“欢迎毛主任参加我们的批判大会!” 怎么又是金晓武!毛大年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一天,这已是第二次见到金晓武,而且很明显他还是个人物呢!毛大年自觉应该对这个外甥另眼相看了。在毛大年原先的印象中,金晓武是那种性格冷僻,言语不多,却又喜欢冷不丁弄出些惊世骇俗之举或恶作剧的捣蛋鬼。然而,此刻却大模大样地站在讲台上,不用猜,他就是这场批判会的主持者。看来革命真能锻炼人啊,一个往日的调皮捣蛋生摇身一变就成了‘造反英雄’! 毛大年对金晓武的角色转换虽有着莫大的惊异,但毕竟见多识广,那种惊异只是面上一闪而过罢了。他很快笑着对大家招招手,并示意金晓武继续进行,然后直接走到教室最后面,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金晓武依然站在讲台上,面对台下几十号男女同学,脸上毫无怯意,相反,说起话来从容不迫,侃侃而来:“就在无产阶级□□蓬勃开展,革命形势一派大好的今天,总有那么一小撮阶级敌人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他们念念不忘复辟、倒退甚至破坏我们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和革命成果。张亚兰,就是隐藏在我们江城一中最阴险的阶级敌人。” 这最后一句,金晓武把声音差不多提高了一倍。 毛大年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刚才还在纳闷班主任张亚兰怎么没见着呢?原来这场批判会就是针对…… 就在毛大年惊讶之心尚未平复,更令毛大年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就听见金晓武大喊一声:“现在,把江城一中隐藏最深的阶级敌人张亚兰带上来!” 紧接着,在两名红卫兵的连拉带拽下,张亚兰那瘦小的身躯被从教室靠墙角处拎到讲台的前边。 毛大年这才意识到张亚兰其实早就被两名学生押在教室靠里面的角落处低头认罪,只是被讲台遮住,刚才进门时,毛大年才没看见。 此时,张亚兰有些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前,眼角处似有乌青,仿佛遭过重击。 “张亚兰,今天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你的反党、反□□、反无产阶级□□的罪行!” 张亚兰略显苍白的脸一扫往日的严厉,现在所能看到的就是一副疲惫加上一抹无辜的表情。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语调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交代的,更没有你们所说的那种罪行。” 这时,旁边一个女红卫兵立马变得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她,她居然一概否定,真是太可气了!” 金晓武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教鞭,点着张亚兰的头,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张亚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金晓武手里拿着的照片,顿时一惊,身体往前一倾,想抢过照片,可扑了个空,连额头都险些磕在讲台边上。 金晓武这时也不卖关子了,对着全班同学说道:“这是张亚兰和她的国民党军官丈夫的合影照。还有这张,这张……这些都是。另外,这里还有他们过去的来往书信、日记、账本,等等,都是与□□为敌的证据,铁证如山啊!” 毛大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外甥变得不认识了。他以往调皮捣蛋的事是干了不少,可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计划周密,且手段老辣,这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学生所为,莫非背后有高人指点?毛大年暗自思忖着。 “张亚兰,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实交代吧!”金晓武有点得意忘形地说道。 “卑鄙!”张亚兰嘴里轻轻蹦出来的居然是这两个字。 “啪”地一声,金晓武手中的教鞭狠狠抽在张亚兰的脸上。一道血痕顿时赫然显现。 毛大年痛苦地目睹着眼前这带血腥的一幕。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金晓武怎么变得这么凶狠残暴,他还是个16岁的孩子啊!慢慢地,眼前的情景似乎模糊了,随后幻化成一张张朱峰那挂着阴笑,透着邪恶,带着诡异的面庞。 毛大年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上午他假惺惺地跟我耍了半天花腔,原来就为了把我引进这个坑啊。这局布得也真他妈够损的。利用我外甥年轻无知当打手,再拿一个年过半百受人敬重的老教师做靶子,同时将我毛大年推到这场不伦游戏中作难,甚至诱我犯错。真是一箭三雕啊!朱峰,你也太阴险毒辣了! 就在毛大年内心痛苦纠结,苦思应对之策时,那个女红卫兵却突然发起飙来,抡起一根铜头皮带对着张亚兰劈头盖脸地抽去。只听见“啪”的一声,是铜头撞击皮肉的闷响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张亚兰头顶一道血线顺着眼眶、脸颊汩汩流下,同时身体因痛苦而不断扭曲摇晃,差点就要摔倒。 毛大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应该站起来说上几句。否则,他的良知会一辈子都不肯原谅自己。 就在金晓武和其他同学充满诧异的目光中,毛大年大步流星地走到台前。教室里出现一阵短暂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毛大年先是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着全班同学大声说道:“同学们,奉上级领导的指派,我今天列席你们的批判大会。我觉得你们今天的批判大会开得很热烈也很成功。你们最大的成功就在于发现了身边的阶级敌人,并把她及时揪了出来。我会及时把你们的成绩向学校和即将莅临我校的市委工作组汇报。不过,我认为对待狡猾的阶级敌人,我们切不能幻想毕其功于一役,我们要学会不但勇于斗争还要善于斗争。□□教导我们‘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说明我们与阶级敌人的斗争是长期的,也是艰巨的。鉴于此,我认为对张亚兰的斗争批判也要做长期打算。我相信在广大同学们坚持不懈地斗争下,她最终会老老实实交代所有应该交代的问题,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毛大年的一通忽悠之下,同学们都觉得毛主任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见此情形,毛大年接着说道:“今天的会开得时间也不短了,我提议最后我们大家用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口号来结束今天的批判大会!” 不等大家做出更多的思考,毛大年便率先喊道:“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大家果然都齐声跟着高呼起来。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无产阶级□□万岁!” …… 批判大会就这样在一片热烈的口号声中结束了。 同学们一哄而散,而讲台上的金晓武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心想这算怎么回事啊?这批判会才开了一多半怎么就散了呢? 全让毛大年给搅乱了,他心里不禁对毛大年产生某种怨怼之感。 看来自己是辜负了朱校长对自己的期望,金晓武不禁联想到昨天下午朱校长对自己的面授机宜、又是拍肩膀,又是许宏愿,他当时激动得差点不能自己,另外,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挺能干的,从指挥抓人到抄家,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唯一有些想不通的是朱校长昨天是说过要派人来旁听,可为何不明说派来旁听的就是他舅舅毛大年呢?他知道我是毛大年的外甥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金晓武使劲想,但终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良心发现 晚上吃饭时,金晓武吞吞吐吐地跟母亲毛福蓉大致说了当天下午批判会的事,果不出所料,毛福蓉立马双眉倒竖,气得声音哆嗦地说:“你,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斗起老师来了,我,我今天非打断你的狗腿。”说着,便四下里寻觅趁手的家伙。金晓武知道母亲真的动怒了,正想着是否溜之大吉的时候,毛大年出现在门口。 “姐,你在干嘛呢?”毛大年大声问道。 “大年,你来得正好,今天你就替我狠狠教训一下这不成器的外甥。他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哪天说不定就给他气死了。”毛福蓉气哼哼道。 “打,不解决问题啊,姐!现在的孩子都在风头上,做事不知轻重!我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多多引导,让他们尽量不犯错或少犯错才是正道啊!”毛大年边说边对金晓武使眼色。 金晓武虽心有不愿,但还是轻声嗫喏道:“妈,我错了,今后我一定不再犯了!”这话从金晓武嘴里出来,就如同顺口溜一般,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言不由衷。 “你认错倒快啊,可哪一次你真记心上了?”毛福蓉嘴里依然叨叨着,虽明知这坏小子是做做样子,可也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养的老儿子,见他已认错,便气也消了一些,只是她并不知道今天金晓武犯的错有多严重,他岂止是斗老师,他还抄了老师的家,甚至还动手打了老师啊! 这些金晓武是绝不敢跟母亲坦白的,毛大年自然也不会告诉毛福蓉,否则,毛福蓉没给气死,恐怕也会给吓死的。 毛大年当着毛福蓉的面故意对金晓武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自己的话,否则下次你妈要是再听到什么更可怕的消息,你可不一定能这么轻松过关的,你也知道你妈心脏不太好,我相信你总不至于真想把你妈给气死吧?” “哼,我这条老命迟早就送在他手上!大年,你先坐着,我去烧水给你沏茶!”毛福蓉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趁着这功夫,毛大年板起面孔十分严厉地对金晓武说道:“说说吧,你对今天的事到底怎么想的?” 应该说,金晓武对毛大年是又敬又畏,前者还应该更盛一些。这不仅仅因为毛大年是他舅舅,是长辈,更重要的是毛大年在他心目中从小便是一种高大上的存在。随着年龄增长,金晓武更觉得毛大年的这种高大上就如同珠穆朗玛一般高不可攀。虽然,他也无数次地在梦中幻想着自己也能像舅舅那样,既有俊朗轩昂的外表,又文韬武略兼具。到哪都能赢得众人的钦慕与赞叹。可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觉得在舅舅面前,自己渺小得简直如同一粒沙子。正是这种极度的自卑使得他对毛大年的敬畏之心与日俱增。 可打□□爆发以来,他又觉得自己有了一个一飞冲天的突破口,或者说登上一条突飞猛进的快车道。要不怎么说□□是‘史无前例’的呢。‘史无前例’对很多人来说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许多投机者也经常拿‘时势造英雄’这话来激发自己的野心。 金晓武至少就这样认为:没准□□便是造就他这个英雄的契机呢?所以,他不断给自己打气,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大展宏图,没准,他还可以有机会和舅舅掰掰手腕呢? 想到此,金晓武仿佛有了底气似的对毛大年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今天下午不就想帮一把那个张老婆子,好让她少受皮肉之苦吗?” 毛大年见金晓武至此仍执迷不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毛大年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别的先姑且不论,你就没想过打人的后果?一个五十多岁和你母亲差不多大年纪的瘦弱女人,你就那么轻易下得去手?那么重的皮带扣掼到人头上和身上是会要命的,你难道不清楚?” 金晓武闻之心里似乎有点震动,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地说:“她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难道还要手下留情?还要慈悲为怀?” 毛大年不想把这个问题谈深,只是笼统地反问道:“且不论她这个敌人该由谁来定性,退一步讲,就算她是我们的敌人,难道就该由你们这帮学生来结束她的生命吗?如果你认为这样做无可非议,那试问我们当初对战场上放下武器的敌人,为何还缴枪不杀呢?你老舅我可是在战场上与敌人真枪实弹地拼杀过,也亲眼目睹了那些刚刚放下武器的敌人何其凶残,多少战友前一刻就倒在他们的枪口下,如果说张老师该死,那这些投降的敌人不更该死吗?” 金晓武顿时无语了,毛大年一番话让他刚刚建立不久的是与非、善与恶的判断标准似乎产生了某种动摇。 毛大年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张老师的家庭历史情况的?” 金晓武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是朱校长在跟我们几个红卫兵骨干谈话时无意间透露的。我们乍一听到她复杂的家庭历史情况都很震惊,所以当即决定把她揪出来。为了让她低头认罪,我们决定抓人的同时进行抄家。先还怕她早已销毁了罪证,可没想到竟然抄出了那么多有用的材料。可见这老婆子贼心不死啊!” “抄家的主意是谁出的?”毛大年又问。 “嗯,我想想,哦,对了,是朱校长当时说了句:‘这个张亚兰可是个倔老太,没真凭实据,她是不会认罪的。’所以旁边就有人提议把她家抄了。”金晓武对刚刚发生的事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毛大年默然不语地听着金晓武的叙说,心里的疑窦也全部有了答案,同时小武所说的也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朱峰果然就是这起揪斗张亚兰事件的幕后的始作俑者。 这时,毛福蓉端着茶壶茶杯走了进来,边给毛大年倒茶,边絮叨着:“小武这孩子谁的话都听不进,还就服你管,你可得多给他提提醒,上上课,要不,他还会再犯浑。” 毛大年喝了两口茶,便站起身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姐,你也早点休息吧!” “小武,送送你舅。”毛福蓉嘱咐道。 临到门口,毛大年转身对身边的小武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晚我们舅甥俩聊的话,哪里聊哪里止,懂吗?” “我懂。舅,你放心。”金晓武毕竟也有十六岁了,他明白毛大年这种提醒的含义。 毛大年又接着叮嘱道:“今后学校里的运动还是要积极参加,但切记,任何时候都要把握做人的原则,凡事都要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做。只有这样,你才能避免干傻事,干悔之莫及的事。懂吗?” 金晓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金晓武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眼前总是晃动着张亚兰老师的面孔和身影。不错,张老师对学生要求是非常严格,有时严格得甚至有些过分,但她对学生的关爱同样也是无微不至啊! 她带过的学生中,凡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没少接受过她的帮助。诸如,帮学生买课本、练习本、付医药费、甚至代交学费之类的事,早就在一中校园里传为美谈,她自己恐怕也记不清有多少回了。每当别人表示感谢时,她总说自己一个孤老婆子,反正也没多大开销,这钱谁用不是用? 就拿金晓武自己来说吧,不也得到过张老师的特殊照顾吗?那是高一下学期,金晓武因阑尾手术住院,张老师居然连续一个星期每天不是中午,就是晚上牺牲休息时间到医院来给晓武补课,弄得毛福蓉非常过意不去。后来毛福蓉从毛大年那里问清张老师的住址,便买了些鸡蛋、蜂蜜什么的登门表示谢意,可张老师却表示心意领了,但礼物坚辞不收。毛福蓉时隔好久还念叨着:这张老师真是世上少有的好老师啊! 金晓武回想至此,不禁眼泪盈眶,那是悔恨的眼泪。联想到舅舅晚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过去一天的所作所为,自己做的那叫人事吗?简直畜生不如啊!他真恨不得即刻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扇自己几十个耳光! 这时,金晓武又突然想起晚上毛大年问他的有关揪斗与抄家的两个细节问题。是啊,若没有朱校长提供的信息和暗示,他们这帮学生娃是不会想到拿张老师开刀,从而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举。 金晓武越想越懊糟,越想越可怕,被人利用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看来这革命并不像他原来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然而这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金晓武想啊,想啊,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了。 毛大年这边也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虽然,不管是对宏观形势的观察分析,还是对具体事件的洞察判断,他都比一般人有着更快更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但这又能怎么样?在汹涌澎拜的历史大潮面前,你只能顺势而为,而不能有任何抵触、妄议或修正,更不能逆势而行。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毛大年更加痛彻地感受到这一点。朱峰的表现无论怎么丑陋,你却无法对他公开加以谴责。以革命的名义剥夺他人的权利,乃至生命,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张亚兰只不过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罢了。 毛大年预感到随着运动的深入,今后的路只会越来越坎坷,甚至越来越凶险。通过今天的事,毛大年看出朱峰摆明着要给他“上眼药”,他得拿出百倍的小心来提防这种小人,另外还得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借酒浇闷 随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毛大年注视着挂在墙上的厚厚日历,半晌才将旧的一页轻轻撕去,映入眼帘的是:1966年8月27日,星期六。 “大年,又在想什么呢?”田文芝见毛大年对着日历发呆,不禁问道。 毛大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仿佛是问田文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去年国庆,我们还带着晓东和晓斌去迎江寺游玩的吧?” “是啊,怎么了?”田文芝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毛大年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迎江寺也给破了!那可是千年的古寺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听得出,毛大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浓浓的惋惜。 “什么破了?你是说迎江寺给红卫兵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没听说。”田文芝也非常震惊,言语中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的味道,故而一连蹦出好几个问题。 “就在昨天,我们江城一中红卫兵‘破四旧’小分队领头,联合其它几所学校的红卫兵一起冲入寺院,横扫迎江寺啊!”毛大年显然对这起事件有着比较详细的了解。 “据说,所有的佛像、法器全被砸得稀巴烂,佛经、帐幔,还有袈裟也一把火全给烧了。迎江寺算是完了!”毛大年边摇头边哀叹道:“难道这就是破旧立新啊?” 田文芝呆立在一旁,半天无语,眼前仿佛尽是红卫兵‘破四旧’的疯狂画面。 最近这段时间,运动的重心似乎从校内延伸到了校外,‘破四旧’便是这阶段运动的标志。经过‘阶级斗争’理念的洗脑和熏陶,一批批佩戴着鲜章的红卫兵,纷纷从校园杀向江城的大街小巷。他们以打烂一切“四旧”物品为目标,把一个好端端的江城砸了个遍。很多商店被波及,商店里的日用品大凡印有“福寿”字样或图案的,都被统统砸烂。许多文物古迹更是逃不脱被砸、被毁、被烧的厄运。 在这种大气候下,迎江寺本来就厄运难逃,只不过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毛大年和田文芝还是不由得惊骇万分,原因无它,就因为迎江寺是老祖宗给江城人留下的最后一块宝贵的精神圣地。年轻人可以不信天、不信神、不信佛,但也不该如此亵渎它们吧? 毛大年一整天似乎都情绪不佳,他还在为迎江寺的劫难而耿耿于怀,不过一想到迎江寺内那巍峨耸立的千年古塔还在,那规模宏大的前后大殿尚得以保留,毛大年那倍受摧残的心似乎稍微好受一点。还好,总算没有破坏殆尽。毛大年心想。 见窗外天色渐暗,毛大年扫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已是下班时间了,于是锁门走人。 走到家属区大院门口,毛大年发现邻居王文超正站在路边对着电线杆上不住张望。 毛大年也下意识地看看电线杆,并无异常,便脱口问道:“喂,老王,看什么呢?” 王文超是高度近视,他见毛大年一脸不解的样子看着他,便一手拽着毛大年胳膊,一手指着电线杆顶端问道:“你看那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是不是拆走了啊?” 毛大年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抬头往上认真看了看,惊道:“嘿,喇叭还真不见了。难怪今天从早晨出门起就感觉有点异常,原来是少了这个‘老朋友’。” “我原以为那喇叭出毛病了,所以跑出来看看,结果发现好像没了。没了好!”王文超话一出口便觉不妥,遂忙调整语气道,“没了…就没了吧!” 敢情这老伙计也嫌喇叭吵啊,毛大年暗自好笑。 说实在的,人就这么怪,刚开始时,这高音喇叭一嚷嚷便让人心烦意乱,脑仁发胀,甚至欲疯欲死,可几个月下来,倒也慢慢听而不闻了。俗话说‘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可见人的听觉与嗅觉都有着同样强大的适应能力。 “怎么样?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晚上咱俩对饮几盅?”毛大年提议道。 “那敢情好,我那里正好还剩些生花生,用香油炒炒,正好下酒。” 王文超忙说道。 不到半个时辰,王文超便端着一盘香喷喷油亮亮的花生米走进毛大年家门。 田文芝见此,笑道:“你也不怕寒碜着我们,上门喝点酒还自带下酒菜。我这没花生,可也还有些别的小菜啊!” “莫怪,莫怪,这花生佐酒是我的最爱,当然,再加几样小菜,自是锦上添花,多多无妨。”王文超摇头晃脑地说道。 “嗬,听你们说来说去,敢情我这酒反倒属于配角似的!这可是正宗的庐州大曲!要不是今天高兴,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毛大年假意较真道。 “当然酒为主啦,只听过‘上酒桌’,没听过‘上菜桌’的。多说无益,咱们开饮吧,这第一杯酒应该怎么说道?”王文超闻到酒香便似乎有点等不及了。 毛大年略一思忖,便道:“那就为‘欲梦即梦,想醒就醒’干杯!” 王文超会意地将手中的酒杯跟毛大年的杯子碰了个脆响,然后,一饮而尽。 “嗯,好酒,好酒啊!”王文超眯着眼睛赞道,一副闻香即醉的样子。 这边毛大年给王文超斟酒,那边王文超便开始絮叨开了。 “大年啊,你不知道啊,刚开始那阵,我真有些受不了。我和小苏都商量了好几次,想到她娘家去挤一挤,可一想到她娘家房子就那么里外两间小屋,统共不到20平米,且上有岳母,下面又是小姨子又是小舅子,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王文超仿佛还为当初的那种痛苦境况烦恼不已。 “好了,好了,过去的也过去了,咱们接着喝酒!喝酒!”毛大年举杯道。 两人再次干杯。 “近忧是过去了,可远忧还是无解啊!现在的老师真是没法当啊!现在的学生那还叫学生吗?”王文超一脸郁闷地说道。 “你问问你们家田老师,她跟我一样教语文,又当班主任。天天一上讲堂,就像捧着卵子过河,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啊!” 毛大年瞄了一眼左右,见门窗紧闭,心里稍显踏实。田文芝也似乎有意避开,让他们两个大男人放心聊。 看来,这个王文超还真是个愁肠人,毛大年并没有什么管用的话来安慰他,只好对他不管咸淡地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来,喝!” 就这样,王文超和毛大年又连干了八、九杯。再看王文超,说话舌头似乎已捋不直了,满眼醉态。 “大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害人。可…我…总…担心,哪一天,我…就…被…抓…抓…抓走了。”王文超醉眼朦胧地看着毛大年,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 “别说这背运话,我们都会好人有好报的。”毛大年继续安慰着。 “好人好报,好人好报啊!”王文超说着说着便趴下了。 那天晚上是毛大年把王文超背回到他的住处,苏姨嗔怪道:“这个老王又不能喝酒还偏逞英雄,毛老师,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他回来。” 毛大年怎能听不出苏姨的话意,只好表示歉意道:“都怪我,也不晓得他的酒量,一高兴就多喝了点。下次,我肯定会拦着他少喝点。” “哦,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苏姨应道。 其实,在江城一中,王文超也属于名气颇大的一位老师,他的名气除了跟他课上得精彩有关外,那就是与他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有关了,所以学生对他是非常敬畏的。如果非要把一中的老师弄个严厉指数排行榜,那排在首位的肯定女是张亚兰,男非王文超莫属。 金晓武当初转到一中来时,王文超正好带的是高三,否则很可能就成了王文超麾下的一个‘淘气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一语成谶 生活有时就这么诡异,有句话说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就在毛大年和王文超酒桌夜聊后不到一个月,王文超还真就出了事。 这天,随着"叮叮叮……"上课铃声,王老师和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登上讲台。他习惯性地对着下面的同学来回扫视了几眼,发现后排的几个男生还在那旁若无人似地交头接耳。另外两个男生甚至还在过道里追逐打闹,这太不正常了。 王老师此时心里虽怒气上涌,但他清楚从‘□□’爆发至今,学校教学秩序已无从谈起,眼前的状态越来越成为常态,所以得忍。回想起前几天隔壁班发生的那起‘灰包袭人’事件,他眼前的状态算是学生很给面子了。 那是周一上午,和王老师教同一年级的物理老师张小娟在上课当中,准确地说是在面对黑板板书的时候,居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包粉笔灰击中头部。弄得张老师浑身上下黑一块白一块,尤其是脸部,从发梢到颧骨□□披挂,远远看去活像个白无常。这远远超出一般玩笑的范畴,而是一起非常恶劣的人身攻击,同时也是一种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的行为。 张老师是个刚踏上讲台不久的年轻女教师,哪里经得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哭着冲出教室。 情况很快就反映到校长朱峰那里,朱峰乍一听便勃然大怒,挥拳跺脚的。大有不把肇事者‘绳之以法’便绝不罢休的架势,嘴里还不住嚷嚷着:“这还了得,简直不把老师当人嘛!就算耍猴也不能这么耍啊?”一番表演后,朱校长旋即面色一缓,开始劝慰起小张老师不要太伤心太难受,要想开点,同时表态一定要严查此事,要对肇事学生给予校纪处分。 可好几天过去了,张小娟,还有众多关心此事的老师左等右等并没等来任何调查结果,更谈不上处分肇事学生这一说了。 王老师一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天张小娟,一个小美人在办公室里哭得鼻涕泪人似的,啧啧,好可怜哦,一边手没闲着,在黑板上落下了几行板书,那是今天堂上要讨论的主题。 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下面的议论声陡然提高。 猛然间,一声断吼在身后像炸雷般响起:“王文超,你这个□□,你公然污蔑我们最最敬爱的□□!” 王文超愕然看着冲到他面前的这个大个子男生,也就是坐在最后一排老是喜欢交头接耳的那位。 "刘欢同学,你怎么信口胡言呢?这种话也是随便瞎说的吗?"王文超立马反击道。 王文超这时还不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错,所以说话间还带着语文老师特有的文言味。 "你看看黑板上你写的什么!"刘欢指着黑板说到。 王文超扭头顺着大个子男生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那中间一行写着"当全国人民祝敬爱的□□万寿无…",他睁大眼睛,再凑近一步,仔细看,没错,的确少了一个"疆"字。这时候,王文超脑袋嗡的一下懵了。 脑门上汗珠蹭蹭地往外冒,脑子一片空白,可嘴里还是下意识地不断辩解着:这是笔误,同学们,这是笔误啊,肯定是笔误!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给自己找点心理平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反正,有那么一小会,大家都呆愣在那,毕竟事发突然。 就在同学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刘欢却来劲了。他显然没打算放过王老师。且不说王老师曾当众训斥过他,让他好没面子,他要报这一箭之仇,就算没这档子事,他也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出一把风头。 毛大年后来偶然跟同事闲聊中得知,这个名叫刘欢的大个子男生还是个‘干部’子弟。据说其父原是本市化肥厂的一名采购员。运动开始后不久,便借揪斗走资派之机,先是把本厂厂长给揪了出来,再后来,带领本单位还有其他几个单位的造反派到市里造走资派的反,靠‘造反有理’竟一路青云直上,从化肥厂的造反派头头,一跃成为全市红造会的主要干将,最后竟混上了市革委副主任要职。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刘欢别看平时学习吊儿郎当,但对他老子的造反精神和□□手段,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且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就巴望着有机会来个如法炮制。 现在机会来了,只见刘欢同学猛地跳上一把椅子,对着全班同学挥舞着拳头大声喊道:今天的事就是一起严重的□□事件。王文超公然攻击我们最最敬爱的□□!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对待凶恶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刘欢这种无限上纲,且颇具煽动性的话语话音未落,那边不知是谁就突然冒出一声:打到王文超! 同学们愣了一下,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几个刘欢平时的死党也狂呼乱喊起来:打倒王文超!王文超罪该万死!火烧王文超!油煎王文超!砸烂他的狗头!……乱七八糟的口号一窝蜂地喊起来,只要有人领头,便有人响应。越来越多的同学,包括几个平时胆小的女同学此时也加入喊口号的行列。 难得这么爽一把,刘欢此时虚荣心差点爆棚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种今天看来荒诞至极的事,就偏偏发生了,不但发生了,而且很多时候还做得理直气壮。学生们不仅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分乃至愧疚,相反,从内心深处到面目表情都是正义感十足。 口号声越来越响亮,乃至响彻整个校园。 令人惊诧的口号声就像突然拉响的空袭警报一样,在江城一中偌大校园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尽管一中校园里已不是第一次出现类似的场面,但这次还是显得格外震撼。前有张亚兰,今有王文超,都是一中的名人那! 很快,全校师生都闻声向这个方向汇聚过来。朱峰也闻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一走进教室,随着旁边同学的指指点点,朱峰很快注意到了问题所在。黑板上的那行黑底白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王文超此时蜷缩在教室一角,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哆嗦,神情恍惚,完全是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犯下这种弥天大错!哎,天天捧着卵子过河,可还是捧掉了! 面对群情激奋的同学们,朱峰也很紧张,值此突发事件出现的混乱时刻,他的本能反应便是应急处理绝不能有任何差池,更不能说错半句话,否则,让唯恐天下不乱的红卫兵小将们抓住什么把柄,那他这个校长也就算当到头了。虽说不至于上断头台,但上□□台那是分分钟的事!其它学校已不乏这样的先例了。 想到这,他那一贯极左的面目便再次充分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对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师生,朱峰高声说道:“同学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今天的事是我们江城一中的阶级斗争新动向!王文超公开跳出来攻击我们的最高统帅,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个反面教材,不断提高我们的斗争觉悟,把我们江城一中的大批判运动推向一个新的□□!现在,我宣布由学校红卫兵‘全无敌’战斗队负责保护现场。我即刻将此事向上级部门报告。在上级来人之前,先请无关人员暂时离开这间教室。” 据说,公安局接到报告后很快就来了人。拍照、取证、讯问有关老师和学生,前后忙乎了整整2小时。最后,王文超戴着刺眼的明晃晃的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上警车带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战友情深 毛大年最近一段时间可是忙得团团转。不是写材料就是做汇报,还要参加校内校外各种批判讨论会。 这天,毛大年又接到通知要到市里去参加一个全市教育战线的专题大批判会议。 一出行政楼,就看见侯耀奎侯主任在行政楼附近的大樟树下徘徊,像是等人似的。一见毛大年从行政楼出来,侯主任便迎上来,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问道:“毛主任这是要出去啊?” 尽管上回侯主任就在这行政楼楼道里莫名其妙地给毛大年来了个下马威,或者说‘不着调’,弄得毛大年当时那个郁闷啊,真不知向谁去倾诉。毛大年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老侯肯定是让老朱给训毛了,所以才有气不得出,逮谁撒谁,但过后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像,究竟为何原因?毛大年至今也没找到合理解释。今天见侯主任主动笑脸相迎,有示好的意思,毛大年当然也不会小肚鸡肠跟他一般见识,所以,照样笑着应道:“是啊,市里有个会要去参加。怎么?你不是找我有事吧?” 只见老侯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拽着毛大年胳膊朝树后走了几步,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毛大年低声说道:“我终于想起你那天跟我说的事了。所以,趁前段时间工作组召开全校大会,正好大操场那边缺少设备,我就让人把那东西移过去了。” “哦,哦,我说嘛,怎么这段时间好像身边少了什么,原来是你老侯不声不响就来个乾坤大挪移了!从操场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一点不影响我们家属区这边收听。谢谢你,考虑问题非常细致周到!”毛大年说完,把老侯的手特意用力握了握。 侯耀奎脸上带着明显讨好的笑容答道:“嘿嘿,毛主任觉得合适那就好!那就好!你忙吧,我走了!” 全市教育战线大批判会议在江城‘人民剧院’(又称:人民大会堂)开了整整一天。 散会后,毛大年走出剧院大门,正准备骑上自行车往回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不想跟我打个招呼再走?” 毛大年回头一看,不禁喜笑颜开地说道:“老首长,你怎么这么快也出来了?” 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还犹豫着要不要去你那儿讨碗茶喝,可一想到开了一天的会,你也累了,委实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你休息啊!” “别跟我那么矫情,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经事。要是不着急赶回去,就到我家坐坐,晚上让你嫂子弄俩菜,咱们边喝边聊!” “好哇,好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毛大年熟悉老首长的习性,八成酒瘾又犯了,所以便爽快地答应道。 老首长名叫姜远策,是江城现任教育局局长。 说起来,姜远策和毛大年有着的确不同一般的关系。从50年代初算起,他们一起在朝鲜战场上爬冰卧雪冲锋陷阵浴血沙场,后又一起到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深造,再后来又一起为支援地方建设转业到江城工作。 时间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一直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可彼此间那种经过战火考验的战友情谊早已渗入心髓,融入血脉。并且这种战友间的深厚友谊随着两人家庭生活的建立、拓展和延伸而变得更加有趣和丰富多彩。 老姜比毛大年年长五岁,结婚也要早好些年。 有趣的是老姜虽是皖南人却娶了一个山东媳妇。那是解放战争末,部队转战山东时,老姜负伤住院,在野战医院养伤时和护士邓红英产生了恋情。伤好出院时,两人的恋情也从秘密转为公开。当时,团长还开玩笑说:“好你个姜远策,你这可是因祸得福啊!老子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你却抢到前面去了!”说归说,团长还是非常高兴地为自己的得力干将做了证婚人,在一帮战友们的嬉闹声中,姜教导员和邓护士就在部队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里结成百年之好。婚后不久,他们的儿子便随着新中国诞生的隆隆炮声出生了,取名姜建国。 这之后,老姜便是赴朝参战,之后又到军事学院学习,而邓红英一直在后方医院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老人孩子,夫妻俩聚少离多,直到老姜转业到江城,这对夫妻才算过上稳定的家庭生活。 时值□□的艰难时期,令人意想不到却又让人惊喜不已的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这回生的是闺女,比她哥哥整整小了12岁。孩子出生那天正赶上漫天大雪,毛大年和田文芝还特地赶到医院庆贺。可怜见姜远策大龄得女,乐得只会傻呵呵地笑。 毛大年指着纷飞的大雪对老姜说,“你好福气啊,连老天爷都怕你冻着,给你送小棉袄来了!” 也不知那天毛大年是为老首长喜得千金高兴,还是脑洞大开,紧跟着又对老姜要求道:“要是老首长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给令千金起个名字吧!” 姜远策还是乐呵呵地点头应道:“起吧,起吧。” 毛大年略一思忖便说道:“就叫姜智梅好了。‘智’为聪明伶俐,‘梅’既示傲雪绽放,又寓高洁坚强之意。” 姜远策嘴里重复念叨了好几遍,‘智梅,智梅,不还有‘至美’之意吗?此名甚好,甚好啊!’,紧接着又说道:“难得你这么有心起了这么好听又有寓意的名字,就让小女认你做干爸怎样?” 毛大年闻言不禁乐得哈哈大笑,说道:“那敢情好,我毛大年连生两小子,就巴望着能得一闺女,承蒙老首长这么看得起我,许小梅作我干闺女,正好弥补我心中一大缺憾啊!” “可这干爸也不是好当的,还不快快摆上酒菜以行认亲仪式啊?”姜远策故作一本正经说道。 那天,两个老战友又是大战不知多少个回合,直到一醉方休。 姜远策住的地方就在人民剧院后面的一条小街上,所以毛大年推着自行车和老姜边走边聊着,路过一家商店,毛大年让老姜稍候片刻,进去和营业员嘀咕了一会,少顷,便走了出来。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老姜的家--一处独门独院闹中取静的好居处。一进门,姜远策便高门大嗓地叫道:“老婆子,看谁来了?” “哟,是大年啊,快进屋坐!”邓姐老远就迎着毛大年笑吟吟地招呼道。 毛大年笑着边跟邓姐寒暄,一边忙不迭地问道:“小梅呢!” 话音未落,就见从侧屋冲出一个小身影,嘴里喊着:“年爸爸好!” 这也是毛大年教她喊的,本来喊的是“毛爸爸”,可听着别扭,所以改成现在的喊法。 毛大年张开双臂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嗯,乖女儿,让我看看你长胖了没有!”边说边将两根糖葫芦塞到她的小手上。 “胖了,胖了,怎么晓东哥和晓斌哥都没来啊?”小梅嘟着小嘴不高兴道,似乎对糖葫芦都少了兴趣似的。 “你家里不是有大哥哥吗?难道大哥哥不带你玩吗?”毛大年故意逗她。 “大哥哥去老远老远的地方上学去了。”小梅有些失落地说。 毛大年转身对身边老姜疑惑地问道:“建国上大学了吗?好像不对啊高校暂停招生了啊!” “建国一直嚷嚷着想当兵,上个月老师长钟光正好从江城路过,顺便到我家和我见了一面。席间闲聊中得知他此行是赴任兰州步校校长,我就随口问了一下可否把我们家小子带到军校磨炼磨炼。没成想老师长盯着我说道,‘只要你舍得,我这没问题。’建国一见有门,立马缠住不放了。这不,已经跟着老师长去兰州,差不多一个月了。”老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毛大年絮叨了一遍,末了,眼睛看着北方,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早点出去闯闯也是好事啊!” 毛大年看得出老姜还是挺挂念远方的儿子的。 “得了,得了,两人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快上桌吧,酒都已经斟好了!”邓姐一边用围裙揩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招呼两人上桌。 “你迟迟不回,弟妹在家不会着急吧?”老姜有点口是心非地问道。 “敢情你这时候才想起这一茬啊?放心吧,出门前我家那位还叮嘱我得空的话就去看看嫂子,还有我们那可爱的干闺女!没准,她都猜到我们此时正在把酒言欢呢!”毛大年老神叨叨地肯定道。 “哎,能言什么欢啊!眼下形势简直乱成一锅粥啊!”姜远策情绪有点激动地说道。在毛大年面前,他是不想也无需遮着掩着的。 “喝酒!”说完一举杯,先兀自一饮而尽。 毛大年还很少看到老姜情绪如此低落。上午在台上做报告的时候,老姜尽管不像平常那样情绪激昂,但总的来说,报告还是做得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的。现在看来,那只是当领导的所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和组织观念使然。尤其是在部队久经锻炼过的干部,更是懂得‘有意见,可保留,但上级命令得先不折不扣加以执行’。 “看不懂啊,真的看不懂,许多革命几十年的老前辈,老上级说打倒就打倒了,说是走资派,怎么一下子都成了走资派了呢?”老姜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毛大年。 “也是,我们江城一中的学生造反也造得越来越离谱了。批老师,甚至打老师,砸迎江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都敢干,这样下去真不知怎么得了!”毛大年也不禁附和道。 “嗨,把你找来喝酒,尽说些丧气话,不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说完,姜远策和毛大年一碰杯,一仰脖,两人又一杯下肚。 “还是当年在部队好啊!面对敌人,没有犹豫,没有胆怯,端起刺刀,杀他个人仰马翻,痛哉快哉!可现在倒好,敌人在哪,谁是敌人,我们都没有搞明白,这仗咋打?”老姜又不禁回到纠结之中。 “老首长,就听我一句劝吧,上面的事我们做下级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管按要求去做吧!我相信乱来乱去,终归有一天会拨乱反正,直至九州祥和的。”毛大年蛮有信心地说道。 “那就为九州祥和干杯!”姜远策说道。 “干杯!”毛大年应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祸及文芝 自打王文超被抓以后,田文芝就染上了失眠的毛病,经常整宿整宿睡不着,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一会,没准又从噩梦中惊醒。这种状况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田文芝变得经常性情绪失控,动辄便对家人发火。毛大年对此能够理解,但也很担心,同时又很无奈,连晓东和晓斌都乖了许多,没事总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便惹来一顿爆吼。 由于出身不好的原因,田文芝每逢运动到来,总是心惊胆战。多年来,经历了好几次运动的考验,也算是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这期间,她的生存法则便是:遇事躲着走,见人让三分。可眼前的这场运动让她感到其凶险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因为这次的运动的风暴来势极其凶猛不说,还离得太近。可不是嘛,江城一中就是江城□□风暴的‘暴风眼’。打从江城的第一张大字报在江城一中贴出之后,一波又一波狂涛巨浪便在校园中掀起,哪一波过去不让人有劫后余生之感啊?可问题是即便你侥幸躲过了这一波,又焉知能否安避下一波?想想,便让人心悸神伤啊!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江城一中便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几乎所有的语文老师都必须兼任班主任。要想摆脱这个魔咒,除非你改行不教语文或年龄实在偏大,超过五十五岁,否则这班主任的担子就如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儿,你再不情愿也只能戴在头上。 众所周知,中学班主任是要花大把时间和大量精力去接触学生,了解学生,并处理各种学生问题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班主任对学生的了解往往胜过学生的亲爹娘。因此,班主任也就获得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别称——“园丁保姆”。 田文芝就这样既教书又做“保姆”,并且创纪录地将班主任一干就干到退休为止,这中间据她自己回忆仅有两次中断,那是在怀孕生晓东和晓斌的时候。 如果是正常年代,像田文芝这样双肩挑的老师,只要你对学生充满爱心,加上传道授业解惑得法,你应该更有机会获得学生的好评和爱戴。但在wen革那种特殊年代,学生崇尚的是造反精神啊,教师师道扫地,更无尊严可言。造反热情旺盛到极点的学生娃是唯恐抓不到‘辫子’,找不着攻击目标的。这种时候,一个身兼班主任的语文老师整天在学生面前呱唧呱唧,不亚于悬崖边上跳舞,火海当中走钢丝,危险系数是成倍地增长。谁都知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的道理。像王文超出的那种情况,那简直就是作死。因为那不是口误而是写在黑板上的,等于‘板上钉钉,无可抵赖’,更要命的是直接冒犯了最高统帅。也难怪王老师当时就吓懵了。 田文芝岂能不知自己整日和学生接触的机会那么多,时间又那么长,那‘上榜’的机会自然也摇摇领先于他人。这里所说的‘上榜’便是上大字报栏。尽管田文芝不断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那又怎样?有时,灾星临头是躲无可躲的!尤其是碰到小人捣鬼,你更是防不胜防! 终于,有一天,田文芝骇然发现校园报栏中出现了拿她说事的大字报,尽管只是一张纸的大字报,但却折射出一种不祥的信号。 大字报是学生贴的,内容不外乎跟她的出身有关,什么地主家的大小姐啦,什么住的是亭台楼阁,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啦等等。全都是些虚头巴脑的夸张辞藻堆砌,整篇找不出什么实材硬料,但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那就是大字报中提到的有关她的出生时间地址,家庭成员和关系,以及父母先后亡故等等涉及个人隐私的资料,学生是怎么知道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掌握教师档案的校方有意将其透露出去,甚至不排除有人故意怂恿或挑动学生借这些虚夸的材料拿某些老师开刀。这在□□当中是很普遍也是极阴损的招数。 毛大年马上便想到朱峰,这很可能又是他的‘杰作’,因有‘前车之鉴’嘛。张亚兰的事例毕竟才过去不久,朱峰完全有可能故伎重施。 当毛大年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田文芝时,田文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时说道:“这种人枉为一个领导干部,有时简直令人不齿!” 毛大年当然理解田文芝所说的含义,因为打从□□开始以来,朱峰为了显示自己是最最坚定的‘□□’,在江城一中已接二连三地将好几个有所谓历史问题的老教师揪了出来。整人成了朱峰此一阶段最大的偏好,以至于他的另一偏好都退而居其次了。 其实,从时间的远点说起的话,朱峰的资历还真不浅,按今天的说法应属于‘三八式’老干部。晓东和晓斌都不止一次听过他做的革命传统报告。其中有些故事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也毫不夸张。这里有一段朱峰每次报告必讲的桥段,大体说的是:抗日战争时期,有一次为掩护大部队转移,老朱同志(那时应该还是小朱同志)带领一个排与敌人展开血战。战斗那个惨烈啊(此处省略两百字)!就说老朱本人吧,战斗中,他肚子不幸被敌人子弹打穿,鲜血浸透了衣衫,可他硬是咬紧牙关将冒出来的肠子塞回去,用腰带一扎,然后继续指挥战士们英勇战斗。在完成了上级交给的掩护任务之后,他率领战士们边打边撤,最后居然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全队安然脱险并返回根据地。 晓东和晓斌每次听完如此精彩的故事情节都激动得热血,钦佩得五体投地。的确,老朱太英勇了,故事太感人了,难道不是吗? 恕孩子们年幼无知,既不了解战争的残酷,又不懂基本急救常识:一个肚子被打穿,肠子外露,血流不止的人,即便经过临时包扎,又能坚持战斗多久?在毫无医疗救护的条件下,还能安然无恙地撤退并脱险,最后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那只能用民间迷信的话解释:他是有菩萨保佑着的!要么,恕我不敬,他是拿死去英烈的事迹硬套到自己头上。反正是做报告,能把台下的学生娃们唬弄得一愣一愣就行了,组织部门总不会派人来核实他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吧? 最让人纳闷的是,以他这样的资历条件,他不至于混到现在就干个普通中学的校长吧?按当时的任职资格标准,他即便升任江城□□也不该有资历不够的问题呀?再不济也应该是坐老姜的那个位子吧? 尽管坊间对此颇多疑问并有很多传闻,但慢慢地这些传闻还是汇集到一个焦点上。并且这个传闻焦点还让人不能不信,为什么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峰耽于色 这里的传闻焦点即:我们这位浪漫的朱校长之所以仕途不顺,很大程度上就是栽在一个‘色’字上。一个对下半身管控能力太差的人也真是够悲催的。据说他为此不止一次受到党内纪律处分,也正因此而一再耽搁了事业上升的进程。 而朱校长尽管在此方面教训深刻,但‘色’心却总是不改!也不管自己之前的风评已是如何地不好,反正老朱在江城一中校长任上依旧保持着他的这种一以贯之的作风,对异性属下只要能入他的‘色眼’,那真可谓关心爱护备至,体恤厚待有加啊。 如果说刚开始人们对坊间传闻还是半信半疑的话,那么只要和朱校长共事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发生在老朱身上的诸多浪漫故事还真是所言非虚。 举个稍微狗血一点的例子吧。 有一次,学校举行教工排球赛。比赛中,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不慎把脚给崴了。只见这位姑娘当时就痛得冷汗淋漓,只好退出比赛。朱校长连忙上前查看,不仅如此,他还一边安慰,一边亲自将这位姑娘搀扶进校长办公室。年轻姑娘见校长对自己这么关心爱护,心里好感动好温暖哦。 可更感动的事还在后面呢!待姑娘在椅子上刚刚坐定,朱校长竟然单膝跪到地上,将女教师受伤的脚捧到怀里,小心退去鞋袜,然后变魔术般地掏出一小管疗伤膏,涂到姑娘那白皙精致而又小巧的脚上,然后非常温柔而又老道地在年轻姑娘的玉足上慢慢地按摩起来。 霎时间,把个年轻小姑娘弄得既目瞪口呆,又面红耳赤。 没想到吧,我们这位朱校长牛逼到把校医的活给直接承包了。当然,服务对象仅限年轻漂亮的女孩。 至于他究竟懂不懂医术,会不会按摩,那只有天知道了! 田文芝有一次也被朱校长叫到办公室,当然是以商谈工作为由喏,但谈着谈着就跑题了。他东拉西扯的,一下扯到家庭,一下扯到事业,最后慢慢连爱情人生都扯上了。 田文芝一开始还真以为校长有什么工作方面的事要找她商量或布置,可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心中的反感情绪也因而从心底里一步步升腾。 一般说来,田文芝是从来不愿与人结怨的,更何况是校长!你能轻易得罪得起?但田文芝又是个骨子里有担当的人,真要逼急了,她也会豁出去的。说白了,那是宁可死,不可辱。 朱校长似乎并没察觉到田文芝情绪上的些许变化,身体一步步朝前凑近,不仅如此,还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搭到田文芝的手上。 田文芝身体像触电般抖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严肃说道:“朱校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就走了.”说完,不等回应,便掉头离开了校长室。 朱校长给当场弄了个大没趣,也许,这根刺当即便在老朱心里栽下了。等到□□爆发后,朱校长总算有机会找找田文芝的晦气了。 就在田文芝还不敢完全断定毛大年的怀疑是否对头的时候,谜底却不揭自明,因为朱校长亲自出马了。 大概是觉得学生大字报的火力还不够猛烈,以至于根本不解老朱心头之怨气,故而朱校长非得再加一把火。在间隔不到一个星期之后,他也不顾以其校长身份如此下作合不合适,居然从幕后直接跳到前台,隆重炮制了攻击田文芝的重磅大字报。 说其‘隆重’是因为校长亲自捉刀笔伐一名普通女教师,其效果还是具有一定轰动性的;说其‘重磅’是因为大字报中用了很多吓人的描述性词语,至于真假与否那就不管了。 其实和前面学生写的大字报仔细一比较,内容基本一样,并无什么新鲜玩意儿。明眼人一看便知还是‘泼粪’和‘抹黑’那套把戏。 这回田文芝就不是一般的地主家庭出身了,而是恶霸地主家庭出身。更骇人的是:其父平日身边家丁成群,个个舞枪弄棒,张牙舞爪,到处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什么欺男霸女、强占一方;什么巧取豪夺、血债累累…… 田文芝乍看到这些字眼真是又惊又气又好笑,这哪里是她的父亲,这分明就是黄世仁,南霸天嘛。 田文芝所谓的地主父亲不过是个拥有三亩四分薄地,以及几间草屋的可怜农民而已。但解放初期,依据划分成分的界定标准,田家就不幸而又无奈地被划为地主成分。 田文芝父母解放后不久便先后因病撒手人寰,留下一顶地主家庭出身的帽子牢牢扣在田文芝头上。这顶帽子就像座山一样,多少年来压得田文芝气喘吁吁,举步维艰,身心疲惫,甚至如芒在背,日夜不得安生。 虽然大字报中那些明显带有夸张色彩的说辞可信度不大,但在那个年月却很管用,尤其是对涉世不深的青年学生进行煽动特别有效。 田文芝有相当一段时间就给这些无端而又莫须有的责难弄得苦不堪言,心力憔悴,搞到后来,连死的心都有! 每次教师开会,不管大会小会,田文芝都要没完没了地表态与自己反动家庭一刀两断。其实不一刀两断还能咋样?难道还能与地下长眠的父母互道离愁别绪?有时,被逼急了,田文芝只好违心地把死去多年的爹娘口头糟践一番,心里却泪水长流地祈求爹娘泉下有知,宽恕女儿的不孝吧! 最可怕的还是那些红卫兵小将的无理而又恶作剧式的责问:“说,你家地主老子当年是怎么剥削穷人的?你们家当年到底抢了多少男,霸了多少女?你老子到底坑害过多少无辜乡亲?……” 有时候这种刁蛮无理的责问甚至根本不分时间和场合。 比如,田文芝正在教室里组织学生进行政治学习或讨论,突然间,就有不怀好意的学生站起来肆意打断田文芝的讲话,又把上面的那些提过无数遍的问题抛出来。这叫什么事嘛?这根本就是一种□□裸的挑衅和侮辱。 每逢这种时候,田文芝内心除了痛苦、屈辱,便是沮丧、乃至绝望,因为你无法为自己据理声辩,你更不可能迎头痛斥或反击这种无理取闹和人格侮辱。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悲哀与屈辱真的很难用言语去描述。 多少年后田文芝还在感叹:若真如大字报中所写---家有良田千顷,亭台楼阁耸立,男帮女佣成群,那这地主家庭出身的帽子带得也算有名有实。可叹的是就那么点地,就那么几间茅草屋也让她长期平白矮人一头,运动来了甚至还为此挨斗受批实在是有些窝囊和委屈。放到今天,这点家当近似于赤贫啊! 可怪谁呢?谁让你们家当时好歹算是有产阶级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忍无可忍 夹着尾巴做人,凡事让三分,吃亏受累皆是福,这些本都是田文芝的处世之道,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灾避害,可结果呢?照样被人整得像个孙子。 田文芝痛苦地发现自己原来的处世之道在现实当中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一个笑话,不仅幼稚得可爱,而且错得离谱。 现实社会遵从的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其实并不高深,它考验的无非就是一个人的智慧和勇气。 □□期间,这种生存智慧和勇气显得尤其必要和宝贵。君不见,有多少善良无辜的人,其中有些堪称共和国的精英或名流就因为缺乏这方面的感悟力和行动力而命丧历史的巨浪狂涛之中。 田文芝在经历了这些狂风暴雨之后,终于也想明白了些什么。既然弱者做不得,那就尽量往强者的方向努力吧。即便最终碰得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也胜过那种窝囊地活着,或者憋屈至死。 这天,一次规模较大的,有全体老师参加的批判大会开始了。朱校长照例主持大会,一通老一套的开场白之后,目光随即一凛,直指田文芝。 “田文芝,站起来!今天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反动地主家庭的变天账本都藏到哪里去了”朱校长声音洪亮,听话音是煞有介事。 田文芝沉寂了片刻,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满眼蔑视地看着朱峰,一字一顿地说道:“朱校长,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家的枪都藏到哪儿了那可是比变天账更有力的罪证啊!” 旁边有人忍不住想笑,可还是憋住了。 朱校长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压根没料到田文芝会以这种口吻及方式回答他的问题。应该不会啊,这田文芝在他眼里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小绵羊’,今天难道吃错药了 可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能跌了势。他马上清了一下嗓子,厉声说道:“田文芝,你这是藐视领导,公然抗拒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对你的挽救.你要仔细考虑后果。” 田文芝并不惧朱校长的恐吓,此时加大音量,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是校长,应该比我更懂党的政策,党的政策是什么?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我的政治表现如何,在江城一中大家有目共睹。而你,却抓住我的出身大做文章,试问,你如此作为符合党的方针政策吗?” 会场下面出现稍许骚动,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明显有赞同之意。 朱峰这时脸色非常难看,他没料到田文芝今天胆子大得出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适当的反击言辞,只是下意识地嘟囔着:“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最后,他竟莫名其妙地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把她带下去!” 毛大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朱峰朱校长,你不要欺人太甚!有本事冲男人干仗,别净找女人较劲!”此言一出,立马在会场上引发一阵哄笑声。因为此话明显一语双关,而朱校长好色之名早已是全校公开的秘密,只是在这种全校大会上被人毫不客气地点出来还是头一次,故多少还是让人吃了一惊。 其实,就在田文芝站起来与朱峰展开唇枪舌剑之时,老师当中就有人不住把目光瞄向毛大年,意思不外乎:此时此刻,你难道还要继续忍吗?再忍,那就真把‘缩头乌龟’这个名头坐实喏。 岂不知,毛大年打从朱峰攻击田文芝的大字报出笼之时,就准备和朱峰展开一次巅峰对决。这倒不是单纯为了捍卫自己的妻子家庭,仅就为维护一个男人的尊严,他也理应如此,更何况朱峰以往对他们玩的种种阴损招数,那可真是一言难尽。新仇旧恨也该有个了结了。 可问题是田文芝不是苦苦哀求就是死活拦着毛大年,不让他有所动作。她咬准了一点,运动来了,个人是没办法跟组织讲道理的,逆来顺受也许还有脱离苦海的希望,硬抗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要怪就怪自己不该有这个出身不好的先天软肋。既然自己已经被揪做靶子了,她可不愿毛大年再成为另一个靶子。要是夫妻两个都遭了秧,那这个家的天便塌了,最要命的是晓东和晓斌怎么办 毛大年不能不承认田文芝的话有道理,可另一方面他也实在受不了那种内心苦闷与纠结的折磨。思虑良久,他终于还是做了雷霆爆发的准备和抉择。 一个多星期前,他就悄悄把晓东和晓斌找到一边,对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长大了就是男子汉,男子汉最需要的是勇敢,对吧假如有一天你爸和你妈都被造反派抓走了,你们一定不要哭也不要怕,直接去西城找你们的姑妈,她会照顾你们的。懂吗” 晓东和晓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晓斌还傻傻地问了一句:“要是姑妈不在家呢” “那你们就去找姜叔叔。”毛大年略一思忖说道. 晓东和晓斌都去过姜叔叔家好多次,知道他和老爸是最好的战友。老姜也挺喜欢毛大年这对虎头虎脑的儿子,有一回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我们两家结个亲怎么样我们家小梅可是既聪明又可爱哦!” 的确,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梅长得越发水灵,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尤其是脸上一笑两酒窝特别甜美动人。 毛大年也故意一脸认真的样子马上回应道:“你此言当真可别到时反悔哟!” 眼瞅着这批判大会秩序有点不对头,朱校长脸阴得都快滴出水来,一双怨恨歹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毛大年,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那毛大年恐怕已死过一百回了。 “毛大年,请注意你的立场,莫非你要为你的地主老婆翻案吗?”朱峰盯着毛大年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上面的字眼。 “朱校长,你到底是神志出了问题,还是没有睡醒啊?田文芝也是地主吗?我怎么不知道。”毛大年故意调侃地说道。 紧接着,毛大年神情一凛,转过话锋,说道:“我倒是奉劝朱校长别误判了形势,当前全国上下是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试问朱校长这些年来,你有没有真正坚持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带头严于律己,不搞资产阶级那一套啊?” 这话表面听来似为官话,但却颇为诛心,直击朱峰内心深处的软肋。朱峰是自家事当然自个儿清,这些年来好事没干几件,坏事倒是一数一大串,内心有愧,怎不心虚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色令智昏 其实,朱校长最近日子也并不好过,一方面校园大字报栏里也有了揭发他的大字报,另一方面教育局那头有人向他放风说,造反派似乎有动他的迹象。打从□□爆发,他就看出来了,这次运动的目标很大程度上就是冲他们这类所谓‘走资派’来的。为了自保,他除了一面密切关注上面的政治风向,一面尽量表现积极,以左得不能再左的腔调和举动以示自己坚决站在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一边。 把田文芝揪出来固然有那么点报复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极左意识使然。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把火都尽量引到别人身上,自己不就相对安全了吗就这样,在他直接指挥和间接授意下,江城一中已经有好几位老师分别遭大字报围攻,乃至揪斗。尤其是其中有一位不堪受辱已自我了结了。此事在江城一中乃至全市文教界都引起了轰动。朱峰多少也感受到了内外压力,更害怕因此激起公愤。 本来就形势比人强,老朱此时理应夹紧尾巴做人,行事低调点,可他偏偏在此关口又干了件既令人匪夷所思又胆大包天之事。简单说吧,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是碰了一个他绝不该碰的人。唉,‘好色’真的害死人啊!莫非真的是‘上帝欲让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还记得张小娟吗?不错,就是那个教物理的,被学生恶作剧弄得一身粉笔灰的张小娟。这张小娟在江城一中可是公认的第一号美女。平时走在一中校园的林荫道上,仅从那曲线婀娜的背影,你就会对她产生无限的遐想。 据说,当张小娟第一次登上讲台时,全班同学的眼神都呆滞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额的个神啊,那一刻恐怕很多同学满脑子里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在打转,到底该用哪一种来形容小娟老师才恰当啊?只见张小娟面带灿烂而又迷人的微笑,亭亭玉立地站在讲台上,先是自我介绍,再就是宣布当天要讲的内容等等,可怜台下一众同学,不分男女,愣是有十分钟没听进一个字,他们那一刻大脑已为美所滞,完全听不进片言只语了。 看来美丽有时也是罪过,你看,学生没法听课,只顾欣赏美颜了。 所以,当听说张老师在课堂上被学生恶搞的时候,很多人愤怒至极,同时又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顽劣子弟,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阴暗心态,又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会拿这样一个美丽清纯的女孩作为戏弄偷袭的对象呢? 张小娟课堂遇袭之后委屈得要死,朱校长当时信誓旦旦地承诺给她个说法,可好几个月都过去了,朱校长却一再食言而肥。按说你老朱不能帮人伸张正义也就罢了,可他心里不但不心存愧疚,还老惦记着张小娟这块‘天鹅肉’,有时甚至惦记到茶饭不思的程度。这种低劣人品也是人中之罕见。 前面说过朱校长碰了不该碰的人,这个人就是张小娟。 这天,张小娟一路哼着歌曲来到行政楼保管室领纸墨等办公用品,迎面碰到毛大年领完出来,便打趣道:“毛主任,你领的办公用品怎么那么多啊?哦,你领的是两个人的。” 毛大年微微笑道:“调皮鬼,明知故问。”说完,毛大年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小娟领完东西刚一走出保管室的门,就被朱校长叫住了。大概是听到张小娟那银铃般的说话声,所以朱峰宛如老猫子闻到了腥味,早就心怀不轨地等在楼梯口。 “哦,张老师,你过来一下,正好有事找你。”朱校长站在楼梯中间对着张小娟招呼道。 张小娟有点不情不愿地跟着老朱上楼走进他的办公室,说实在的,她对朱校长老是敷衍搪塞她早已心存怨艾了。 “小娟啊,有好消息啊,你那件事终于查出点眉目了。”朱校长边说边让张小娟走进房间,然后装作不在意地顺手将门一带,只听见门上的斯佩宁锁发出“咔哒”一声,自动锁上了。 老朱见张小娟对自己并无戒备之心,兀自先松了口气,同时脑袋里那根连着下ti的神经开始急速膨胀并躁动起来。 “今天一定要把这只小天鹅吞进嘴里。”老朱盯着张小娟的背影暗自主意已定。 “朱校长,您说的好消息到底……”张小娟话还没说完,转身发现老朱眼睛血红,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同时一步步朝自己这边扑来。 “朱校长,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啊!”张小娟有点惊恐地边说边往后退。 可老朱这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一步上前一把抱住张小娟那年青而又富有弹性的身体,将其直接扑倒在办公室地板上。 张小娟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骂道:“放开我,你这流氓!” 可这时老朱哪里还舍得放手。他一边胡乱吻着张小娟的脖子、脸颊,一边撕啦一下扯开小娟的罩衫和文胸。张小娟那白皙而又丰满的双峰一下□□在老朱面前。在小娟的挣扎怒骂中,老朱一面牢牢摁住小娟的双臂,一面两眼贪婪地瞪着那两只晃悠着的乳峰,还有那两颗宛如熟透了的葡萄,有那么一瞬间老朱痴了,醉了,又似乎晕了,傻了,可荷尔蒙不可遏制地急剧暴涨已使得老朱等不及下一秒了,正当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对张小娟上下其手时…… 毛大年此时正在楼下自己办公室里看文件,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桌椅倒地的“砰叮哐当”声,隐约好像还有“来人啊,救救我!”的喊声。毛大年心知不好,这老朱看来有不轨之举。没多加思索,毛大年三步两步冲上楼去,用力拍打老朱的房门,没反应,再拍,还是没反应。管不了那么多了。毛大年奋力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张小娟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坐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一切都不言自明。 朱峰也是一副狼狈像,不过就这种时候,他还居然老脸皮厚地凑到毛大年身边,讪讪道:“我跟她开个玩笑,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你当我瞎了眼吗?也太无耻了!”毛大年眼睛瞪了一眼朱峰,冷冷说道。 毛大年本想对着朱峰再大声怒骂几句,最好让天下人都能赶来亲眼目睹一下朱峰的这副丑恶嘴脸,可一转身,看到张小娟那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心便软了。这里还有一位苦主呢!毛大年于是关心道:“张老师,你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出来!” 半晌,张小娟却带着哭腔说道:“我想回家!” 张小娟父母都是本市玻璃厂的工人。尽管家境一般,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女儿从小聪明伶俐,又长得惹人怜爱,平日里一家人一直将其视若掌上明珠。可今天女儿受了这么大侮辱,老两口肺都气炸了。 如果说就以张小娟父母亲这种能力,恐怕也不一定能把朱校长怎么样。那天老朱的确是精虫上脑,要不是毛大年及时解救,这老朱霸王硬上弓可能就真遂愿了。 可关键是张小娟还有一个非常牛逼的舅舅,也就是目前江城大名鼎鼎的造反派组织红造会司令---马占魁。张小娟的这个舅舅对他这个外甥女的痛爱程度丝毫不亚于她的亲爹妈。当闻知小娟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之后,他恨不得立马赶到江城一中把朱峰一枪给崩了。 要说能混到司令这个位置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遇事冷静当为首要,他略微考虑了一会,然后故意慢条斯理跟手下问道:“市内很多学校的走资pai都揪出来了,怎么江城一中的校长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司令手下的几个心腹一听马上明白该干什么了。 老朱啊,老朱,这回你可触了大霉头了。你以为还和以往一样,不过背个党内处分就了事吗?这回不但处分跑不掉,可能还要受点皮肉之苦叻。造反派的脾气可都不那么好的哟! 后来的情况还果真如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形势急转 让我们还是回到那天批判大会的现场吧。 从田文芝被勒令站起来交待问题,到毛大年挺身而出与朱峰直接叫阵,其间不过持续了短短二十来分钟,然而会场的气氛却陡然一下进入剑拔弩张的局面。这是以往批判会上从未见到过的。 一场批判会变成校长和教导主任之间的对垒。这也是江城一中历史上的一大奇观。从职务上看,两者并不对等,但从气势上看,后者却明显占据着上风。 谁都知道这些日子报上天天在呐喊:走资派还在走,革命群众要擦亮眼睛,要与走资派坚决斗争到底! 朱峰是不是走资派,眼下还不好说,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归入到那个行列,更何况朱峰的口碑在群众当中很不好。岂止不好,实际上已是相当臭。所以,此时此刻,朱峰没有任何心理优势,更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击败毛大年。相反,毛大年倒是得道多助,在江城一中,乃至在江城教育界都享有良好的口碑,更何况毛大年手里还捏着朱峰的小尾巴呢。 可是,朱峰的开场锣已敲了,总不能就此退场吧。 只见朱峰阴沉着脸,慢腾腾地站起身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毛大年,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毛大年,你的确很厉害,但也不要太得意了!毕竟,此时此刻我还是江城一中的校长,我会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向上级部门如实反映。我相信任何破坏群众大批判运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毛大年听罢朱峰的这番不识时务,且貌似强硬的言辞之后,真想放声大笑三声,笑他无知、无识,更无耻。 毛大年同样站起身来,用犀利的目光逼视着朱峰说道:“我倒真是佩服,此时此刻,你还能有这样的底气以势压人。不错,你暂时还是江城一中的校长,可你敢说作为校长你对江城一中问心无愧?你在江城一中这些年里,究竟干过几件好事,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少顷,毛大年又稍微压低嗓门厉声问道:“莫非‘人不要脸皮,真的就天下无敌’?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毛大年的这一连串责问夹枪带棒,全都打在朱峰的要害上。朱峰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肥肉也在不住地颤动着,脸色由白转青,继而变成灰白。 朱峰此时脑子有点乱,他有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然,曾几何时,他也后悔不该选田文芝作为攻击目标,因为,拿田文芝做靶子等于是和毛大年直接掰手腕,而毛大年在江城一中显然也是个强人啊。朱峰对毛大年有必胜的把握吗?朱峰明显心里没底,但又不愿承认这一点。不过,自己好歹是校长,资格又老,如果说校长还怕自己手下的教导主任,说出去似乎太可笑了。正是基于此,朱峰下决心把对田文芝的批判持续进行下去,同时伺机找毛大年的漏子,争取最终将毛大年也一举整趴下。退一步讲,即便整不倒毛大年,也可以通过整田文芝,让毛大年在众人面前难堪,乃至威信扫地。 以上就是朱峰的整个算计。应该说朱峰的算计在某种程度上得逞了,可是他没把‘人心’算进去。□□能夺得江山靠的是赢得人心,可朱峰这个一贯标榜‘老革命’,又当了多年领导干部的人却偏偏忘了‘人心’的作用。其实,在江城一中朱峰早已被广大老师不同程度地唾弃了,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当然,还有‘自作孽,不可活’的因素起了重要作用。这也是毛大年责问他时,他最后悔的一点,这错误犯得太不是时候了,尤其是还让毛大年抓了个正着。他认为正是这个把柄注定了自己今天的败局。朱峰这边还在满脑子犯纠结的时候,会场上又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张小娟从会场最后面位置挤上前来。全体教师都纷纷把目光集中到大美女身上。很多人不禁暗自窃问:“她想干嘛” 还有人似乎正兴奋地期待着:“哈哈,今天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就在人们还在狐疑不定的时候,张小娟已走到差不多会场中间位置。只见她双肩微微抽搐着,很明显,她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少顷,她仿佛已下定决心似的,猛一抬头,只见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右手直指朱峰,满腔悲愤地对着全场大声说道:“朱峰,他不是人.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接下来,张小娟把朱峰三天前如何将自己诱骗进他的办公室,又对她如何动手动脚,图谋不轨,等等一一道出。讲到伤心处,张小娟已泣不成声了。言至末了,张小娟泪眼嘘嘘地补充道:“多亏毛大年毛主任那天及时撞开房门,才把这畜生的恶行给制止了。” 听完张小娟的控诉,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原来,朱峰竟然如此混蛋。简直是色胆包天啊。 一直传说他好色,人们多以为他也就是“吃点豆腐”,揩点油,沾点小便宜而已,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大白天在自己办公室里对年轻女教师欲行不轨之事,举世罕见那。 “他还是个人吗?” “太卑鄙了!” “应该把他阉了!” “太无耻了!” “简直禽兽不如!” 会场上说什么的都有。对朱峰的丑恶行径,年长些的老师还能多些自控,谴责之声还算中和,可年轻老师就没那么好性子,咒骂的,调侃的,吐口水的,甚至吹口哨都有,即便有些原先与朱峰走得近些的人也纷纷表示惊叹和不齿。 就在一片乱哄哄当中,只听见“啪,啪”两声响亮耳光声从朱峰所处的那个方向传来。 只见体育老师陈凯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朱峰身边,此刻,正红着眼睛,一手封着朱峰的衣领,一边厉声骂道:“你他妈的还是个校长呢,啊,呸!你就是个流氓、垃圾、狗屎!”说完又挥手要掌掴朱峰,旁边的人赶忙拉住了,怕陈凯那蒲扇似的巴掌再来两下,朱峰恐怕就交待在这了。 朱峰啊,朱峰,这好色的代价恐怕也太大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朱峰倒台 在江城一中,年轻小伙子暗恋张小娟的可不是一两个。当闻知自己心中的女神竟遭到这个老混蛋的如此侮辱,他们个个义愤填膺,都恨不得上前抽他、踹他、甚至废了他。 这个陈凯就是众多暗恋者中之一。平常他就对张小娟特别关注,屡屡想当面表达爱意,可一到关键时刻,就心发虚腿发软,每每错失良机。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生得虎背熊腰,愣是爱在心中口难开。 上次张小娟在课堂上被学生恶作剧作弄后,他心疼得好几晚都睡不着,私底下暗暗发誓要是找到那个肇事者,非把他狠狠修理修理,不把他搓圆了捏扁了就不姓陈。有一天,利用课间休息时间,他居然直接跑到该班教室,恶狠狠的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对着全班同学说:“以后有谁再敢拿张老师开涮,我不剁他一条腿,也要废他一只手,谁不信就试试!”说完,一拳砸在讲台上,讲台桌面寸厚的木板“咔嚓”一声应声断裂。听着陈凯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再看看陈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全班同学都感到背上冒出咝咝寒气,有谁敢不信? 张小娟的横空出击使会场上局面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的大会主持人朱峰仿佛一下从空中跌入深谷,陡然成了众矢之的。此时的大批判会说是针对朱峰的专题批判大会也不为过。 朱峰此时脸色灰暗,一如斗败的公鸡,浑身似乎在微微战抖。 从张小娟打出那发重磅炮弹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是完完全全的惨败。既然这事以这样的方式曝光在世人面前,朱峰不敢想象最终结果到底会如何,是党内处分,还是一撸到底,甚至坐班房?唉,说到底,是自作孽不怨人啊! 毕竟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刚才挨了陈凯那两下重击之后,脸上一直火烧火燎的,头也有点晕晕乎乎,恍惚间,身子突然一歪差点摔倒,旁边的校长办公秘书连忙将其扶住。 这边毛大年也是万没想到张小娟会主动大胆站出来揭露朱峰的丑恶嘴脸。这对一个年青姑娘来说该需要多大勇气啊!朱峰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完全也是赌当事人不敢将这种丑闻曝光,通常都权当吃个哑巴亏算了。 就在会场局面一片乱糟糟的时候,礼堂大门被推开了。 一队身着黄军装,腰扎武装带,臂带章的造反派模样的年轻男女,雄赳赳气昂昂地径直朝着会场主席台方向快步走来。 全场老师们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投向这队新生力量。 今天的□□大会可真出彩啊!先是朱校长欲威压田文芝,跟着校长又和教导主任对垒,再下来是张小娟大曝朱校长糗事,这会儿又有一队造反派闪亮登场!今天到底是啥日子啊? 大家眼中都带着疑问和惊讶的目光注视这队造反派男女穿过会场中间过道,直接走到主席台旁边。 朱峰明知来者不善,可他是校长,且来人似乎就是冲他而来的,他本能地站起身来,正想问问对方究竟是哪路神仙。 可没等他开口,造反派队伍后面走上来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子,他斜着眼睛瞅着他问道:“你就是江城一中的校长朱峰吗”见朱峰点头称是。 “看不出来嘛,你很牛逼啊!”高个子男子脸上带着阴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对手下人一歪头,说:“带下去!” 四五个年轻力壮的造反派小伙子立马冲上前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朱峰一下子给绑了个结结实实,接着一块厚重的大木牌子便挂到了朱峰的脖子上,还有一顶骇人的铁皮做的高帽子也同时戴到他头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朱峰心里暗暗叫苦,这几天连做噩梦,难道就应验着今天这一连串的事要发生?算啦,反正该来的终归要来,随他们怎么摆布吧!如此一想,心里倒是坦然了。 坐在主席台下面的老师们这时惊讶地发现朱峰头上的铁帽子上赫然写着“□□分子”,而胸前牌子上的字更是触目惊心,上下两行分别写着:“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思想分子”,下面是‘朱峰’两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名字上还用红笔划上悚人的大叉。 那位看似造反派头领的男子,这时对着话筒大声宣布道:“革命同志们,老师们,今天,奉江城红色造反司令部的指示,我们将江城一中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思想的□□分子朱峰揪出来交给广大人民群众揭发批判。下面请大家积极踊跃站出来斗争□□分子朱峰的□□罪行!” 大概是由于场面转换太快,大家尚未调整好情绪和思路,正不知谁会率先站出来说几句时,台上那名唯一的年轻女造反派突然高呼起口号来: “打到□□分子朱峰!”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反对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分子罪该万死!” 随着她的高喊声,大家伙不由得跟着喊起口号来,这是那个年代司空见惯且再正常不过的场面。只要有人带头领喊,大家不但会跟着喊,而且唯恐喊迟了或声音喊小了,所以那些不幸被揪上台遭□□的人,不管心怀多大委屈,也不管内心对抗力有多么强大,在这种万众高呼、讨伐、乃至痛斥的铺天盖地声浪之中,你不由得会簌簌发抖,你只会觉得自己旋即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所淹没,你就像一只过街老鼠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唯有引颈受戮。 朱峰此时此刻在台上也许就是这种感受,不过他不应该感到委屈,他应该觉得这是报应。因为曾几何时他不就是这样对付手下那些无辜老师的吗?当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别人的名誉、人格、尊严肆意践踏,乃至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自己说不定也会有这一天! 有时候,与天斗、与地斗、尤其是与人斗看来并不总是其乐无穷啊!关键是看谁斗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枪声乍起 朱峰以斗人开场,结果却以自己被揪收场,而且罪名还是骇人听闻的“□□分子”。该罪名之重已近似于“现行□□”,等于政治上被判死刑。应该说是报应!只不过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点!可怜朱校长至死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幕悲剧与性侵张小娟那事之间的因果关系。 据说,那天朱峰除了在江城一中被当场狠狠批了一通之外,紧接着又被拉去游街示众。这都是□□中对付走资派的惯用套路。 老朱头戴铁皮高帽,颈挂厚重木牌,被身后几个膀粗腰圆的造反派架着双臂,推搡着跌跌撞撞步行往前。饶是朱峰身体能扛,最后还是走了不到500米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再也架不住这种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暴虐。可造反派们并不肯就此罢休,几名壮汉半架半拽地依然拖着他游完了江城最主要的街道。也不知这‘头道汤’用完了,后面还有多少苦头要吃,反正有的是老朱受的。 随着朱峰的倒台,江城一中所谓的群众性大批判运动也就逐渐偃旗息鼓了。‘抓辫子’、‘打棍子’这种‘窝里斗’的事毕竟时间一长也会令人厌倦的,更何况□□持续近大半年,大家最初的那种狂热也多少有所消退。不管怎么说吧,到1966年年末,田文芝总算基本摆脱了那种噩梦缠身的日子,毛大年一家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扫一扫那满身的晦气,只是毛大年此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刚刚得知老首长姜远策也被打倒了。 说姜远策是走资派,毛大年觉得真是既荒唐又可笑。当年在部队时,老姜就是一个做事特别认真细致的人。对上级永远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对下级也从不摆架子,而且,不管大事小事手下官兵们只要找到他,那是能关一份心,绝不省半点力。当然工作中该严格要求的地方,他也绝不会睁一眼闭一眼。作为一名政工干部,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就是开口闭口总不离‘原则’和‘纪律’,长此以往,后来有人背后就干脆把他从姜远策改称为‘姜原则’,倒也谐音。转业到了地方后,他部队养成的作风依然保持不变。也许就因为他原则性太强,加上铁面无私,不经意间就把身边上下左右的人给得罪了不少。 □□的爆发给心怀叵测之徒提供了难得的整人之机。天知道老姜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奸佞小鬼才遭此厄运呢? 其实,在这个特殊时期很多看似不正常的皆属正常。在全国上下都是一片‘踢开党委闹革命’的口号声中,早在1966年10月,江城造反派就夺了江城市委和市政府的权。连□□和市长都像癞皮狗似的被造反派拖着批过来斗过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局长呢! 1967年伊始,造反派继续为□□忙得不亦乐乎,闹得一地鸡毛,从江城市到江城地区,再从地区到基层,一场层层□□的大战在整个江城地区全面展开。而与此同时,江城驻军奉中央指示果断介入地方□□运动,积极展开支左、支农、支工、军管、军训(简称‘三支两军’)活动。 ‘三支两军’对稳定江城局势刚开始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好景不长,原先目标一致的群众造反组织在□□问题上逐渐分裂成支持□□与反对□□的‘好’、‘屁’两派。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矛盾急剧升温,斗争也日趋白热化,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正在江城大地上酝酿孵化形成当中。 1967年7月6日,江城响起□□以来的第一声枪声,自此‘□□’与‘反□□’的两派群众组织正式拉开了江城‘武斗’的序幕。‘武斗’开始没几天就很快呈现出其巨大的破坏力与无所顾忌的疯狂。7月12日,造反派烧毁江城油粉厂仓库;18日炸毁市交通局大楼;24日炸毁专署水利局大楼;28日摧毁江城军分区瞭望台;次日又烧毁森工局大楼;7月底炸毁江城汽车公司…… 田文芝打从第一次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哒哒哒”的枪声,以及看到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爆炸烟柱,心就一直拎得老高。坊间的那些可怕传闻与自己的亲眼所见都在不断印证着:如今这世道的确不是有点乱而是大乱了。 那些造反派胆子咋就那么大,连部队的枪都敢抢,汽车公司大楼说烧就烧了。造反派武装在市区里时不时就上演一段枪战片,死人的事终于变成经常发生的事,还美其名曰‘文攻武卫’,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啊。田文芝边想边暗自叹息着。 毛大年这些天也一直眉头紧锁。 “看来这混乱局面一时半会是不会平息的,后面的日子也许会越来越难过!你在家要把晓东和晓斌看紧点,这两个小家伙听到打枪,就像中了邪一样,那么兴奋!”毛大年沉思半晌,然后一脸严肃地告诫着田文芝。 “吃饭了!吃饭了!” 毛晓斌和哥哥毛晓东正在军棋棋盘上进行第三个回合的鏖战,尚未分出胜负!前两个回合战成11,这是三局两胜的最后一局,所以两人都眼睛死死盯着棋盘,唯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俩耳朵都聋了?” 毛晓东和毛晓斌哥俩全副心思都在棋盘上,根本没意识到老妈三番五次的吆喝。 “你们俩怎么这么不懂事,都什么时候了,还光顾着下棋,把棋收了!”毛大年发话了。 老爸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杀气,小哥俩这回可是听清楚了,也不敢装没听见。要知道把老爸惹毛了,老爸的大力通贯掌可不是吃素的。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地一边扒拉着饭粒一边各自想着心事。晓东和晓斌不时偷眼看看爸妈,见他们满脸严肃,眉头紧皱的样子,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有墙上的挂钟有节奏地发出‘滴答、滴答’声。 仿佛过了许久,田文芝自言自语地叹声说道:“外面形势越来越紧张,这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天知道何时是头呢!”毛大年跟道,接着又神色惊诧地对着田文芝问道:“传闻昨天有两个江城一中的学生在钱牌楼被打死了,你觉得可信吗?” “怎么不可信!都到处传开了,其中一个叫江卫青,还是我教过的。模样我还记得,长得高高壮壮的,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哎,太可惜了!”田文芝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可靠消息说,红造会最近几天就要把他们的临时指挥部设到我们江城一中来!我们得早做打算啊,说不定过几天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武斗战场。”毛大年有些郁闷地说。 “你意思是出去躲一躲?”田文芝有点吃惊地探问道。 “是啊!我有一个过去部队的战友在长江剧院当头,我和他联系过了,他说只要我们需要,可以随时上他那避一避。” 毛大年显然早有安排,而且这的确是个既明智又稳妥的选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长江剧院 话说赶早不赶晚,事不宜迟,说动就动。趁着当天这片城区暂时还算平静,毛大年领着一家人,仅带着一些随身物品便急匆匆朝着长江剧院方向奔去。 因为是在市内同一个区,离得又不远,毛大年带着全家当天下午就安全转移到了老战友胡志凯的那块地盘。 老胡,个子不高,身板也挺单薄,还有些秃顶。 在毛晓斌眼里,他这种外形怎么看都不像个当过兵的人。但甭管老胡外形长得怎样,他那种一见面就表现出来的热情与爽快,还是让毛晓斌立马感到既亲近又靠谱。 剧院里的办公楼是那种老式砖木结构的房子,眼下正好有两间是空着的,楼上楼下各一间,都不大,每间只有五、六平米的样子。 老胡建议说:“你们一家四口住一间嫌挤,干脆两人住楼上,两人住楼下,怎么样?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毛大年当然没意见,这样的安排也只有东道主提出才合适。 “我是客随主便哦,你老兄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毛大年跟着打个哈哈。 考虑到我们初来乍到,把两个孩子单独放一间不放心,毛大年决定,他和毛晓东住楼下,而田文芝带毛晓斌就住楼上了。 人活在动乱年代本该是人生之不幸,否则也不会有“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的说法了。但生逢动乱年代也许更多的是对成年人的考验,考验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坚韧、信心和勇气去面对乃至熬过这段不幸的岁月;而对于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动乱年代带给他们的就未必全是痛苦、恐惧和灾难了,有时说不定也能品味一下难得一遇的快乐呢? 毛晓东和毛晓斌在这段避难时光里,还真的就体会了一把平常难得一遇且无法想象的快乐,尤其是那种带有某种惊险刺激成分的快乐。 江城战云笼罩,噼里啪啦的枪声随处可闻,可长江剧院不知是因地理位置较偏,还是因缺乏争夺价值,总之一直相对平静。这就给住在里面的几户人家的孩子提供了绝好的娱乐天堂。 他们玩得最多的是“躲猫猫”。 长江剧院是江城最大的一家剧院,分楼上楼下两层,可一次容纳1500多名观众。□□开始后,剧院完全处在停业状态,以至硕大的剧场显得格外空旷、萧条、落败。 一排排座椅因缺少维护保养,很多不是破损就是残缺。还有舞台上大大小小的幕布,地毯,聚光灯等等,也都显得陈旧、零散、七歪八斜的,但这对于一帮爱玩的孩子又有何妨,这种独特的环境简直就是孙悟空的花果山,乱世中的天堂啊!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小朋友能在大剧院里从早到晚玩躲猫猫?而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绝不用担心有人来阻止或轰赶! 刚开始大家还只是在剧院楼上楼下各个角落的座位空挡处躲藏,或是躲到舞台上幕布间或地毯下,但是,时间一长,这种躲法就显得太简单太没创意了。 有一天,毛晓斌突发奇想。他要玩个绝的,也就是躲到一个其他‘小猴子们’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这天,大家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躲猫猫。大院里一个外号叫‘大马猴’的自告奋勇负责找。晓斌拉上晓东迅速朝舞台深处奔去,那里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可以通到舞台正前方的天桥。这里主要是布置各种聚光灯的位置。 别说,从这个位置往下看还真有点晕眩,因为位置偏高,所以一般孩子还真不敢随便上去。可晓东晓斌不光上了天桥,他们还借助一个靠在天桥栏杆边的小竹梯,从天桥一端爬上舞台顶部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尽是灰尘和密布的蜘蛛网。人一钻上去很快就成了一只大灰猴。脏倒不怕,要紧的是他们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地踩在天花上的龙骨上。如果一不小心失脚踩到那马粪纸做的天花板上,那就肯定会把天花板踩脱,直接从几十米高的天花上摔下去。后果嘛……哼哼,摔不死你,算你命大! “这个地方肯定没人上来过,我敢打赌。”晓斌得意地对晓东说道。 这哥俩躲在天花板上的一旮旯里,过了好长一会,一直没听见下面有任何动静,心里不禁觉得奇怪,按约定,大马猴找不到他们就应该学三声狗叫,以示认输的。 晓东突然想到什么了,他一把抓住晓斌的手说,“不好,该死的大马猴不会耍我们吧?要是他猜到我们在这上面,却悄悄把竹梯挪走,那我们可就惨了,下不去了!” “走,我们这就下去!”晓斌连忙说。 来到刚才爬上来的位置,揭开天花盖板,发现竹梯还原样靠在那儿,俩人不禁松了口气。 回到舞台中央,那是约定集合的地方,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二天上午,院子里的小家伙们又陆陆续续聚到剧场舞台上,晓斌正准备说昨天的事,可大马猴抢先发难了。 “你们耍赖!说好只能在剧场里面躲,你们怎么躲到外面去了?”大马猴气哼哼地说。 “你凭什么说我们躲到外面去了?”晓东反问。 “剧场就这么大,到处都找遍了,你们还能飞上天不成?” “嘿嘿,我们还就飞上天了,我们就躲在天花板上,你能猜到吗?”晓斌边说边指了指头顶方向。 大马猴翻着白眼,面露不可思议状。 过了半晌,他悻悻地地说:“那今天再玩,还是你们躲我找,我不信还会输!” 今天嘛,得打一枪换个地方了。换到哪儿呢?晓斌早已瞄好了另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那么个鬼地方!敢往那个地方躲猫猫的,这大院里恐怕除了晓东和晓斌外再找不到第三个了。也正是因为晓东和晓斌两个糊涂胆大,差点闹出天大的祸事,毛大年夫妇开始考虑离开长江剧院,打道回府吧! 那么晓东和晓斌究竟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受困地笼 晓斌瞄上的另一个绝佳藏身之处就是舞台下面的地笼。不过,这个地方比上天花板更需要胆量,因为地笼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黑咕隆咚的,所以晓斌早早就准备了一盒火柴,还有厚厚一沓草纸。 游戏开始。 还是晓东和晓斌结伴,直接朝着舞台边沿的乐池奔去。那里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比冰箱门看上去似乎也大不了多少,由此可进入舞台下面的地笼。 刚进去时,还有门□□入的一点光亮,越往里越黑,晓斌连忙掏出火柴,然后将草纸揉成一根长长的捻子点着,继续往里。 里面全是用砖砌成的隔墙,隔墙与隔墙之间形成的便是一条条地笼了,每道隔墙上都有若干个豁口。地笼有将近一人高,头顶上方便是架在隔墙上的一根根粗大的圆木横梁,然后就是铺在横梁上的舞台地板了。 晓东和晓斌仿佛忘记了躲猫猫并没必要躲到地笼很深处。他们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胆子,只顾朝地笼深处钻。晓斌紧跟在晓东身后。走着走着,晓东脚尖似乎踢到什么东西上,借着微弱的火捻亮光,晓东看出是只破球鞋,心里还纳闷这破鞋到底是什么人何时扔在这的。 他们接连穿过好几道豁口,朝地笼深处左拐右拐。也不知过了几道豁口,拐了多少个弯,终于,他们觉得已经跑得很深了,同时也有点累了,这才止住脚步。 突然晓斌问道:“哎呀,回去的路你知道怎么走吗?” 晓东一下子给问懵了,他显然根本没想过这茬。 在地笼里走了这大半天,就跟绕迷宫一样。除非一开始就刻意留心自己走过的每一个豁口和每一次拐弯方向,否则,要说这时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来路,然后还能胸有成竹地顺着来路退回去,那你不是天才就是神童,完全可以上“最强大脑”秀一把了。 晓东晓斌两人此时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没了方寸。 这地笼整个占地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按说慢慢找或许也能找到出口。可要命的是里面没有光亮啊!假如手头上这点用来照明的草纸用完了,他们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笼里摸黑摸出去吗? 形势不容乐观,后果更是难以预料。难不成这兄弟俩就要被困在这地笼里不成?眼瞅着,草纸就剩最后两张,火柴也没剩下几根了。怎么办? 一开始,晓斌还故作镇静地说:“乘现在我们对来路还有点印象赶紧往回撤吧,只要大方向不错,兴许还能找到那个出口吧?”光听这口气就知道信心不足。 晓东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地笼里这么多道隔墙,每道墙上都有好多个豁口。我们到底钻了几个豁口,拐了几个弯现在心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啊。又没事先做个记号什么的,怎么找到回路呢?看来只有碰运气了!” 想到这,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马不停蹄脚不歇步,朝着他们自以为正确的方向,拼命往前赶,仿佛出口就在前面。 晓东晓斌两人似乎都有一种紧迫感。是啊,要抓紧时间冲出牢笼,哦,说错了,冲出地笼。道理是明摆着的。也许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啊!还是晓东在前,晓斌紧随其后。可在地笼里疯狂地冲了半天,大概是冲得太急,两人都跑得满头大汗,结果他们非常悲催地发现,他们在地笼里只是兜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们迷宫并不是那么好闯的! “要不我们扯开嗓子叫着试试”晓斌终于把这个憋在心里多时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他刚才就想试着叫喊求救了,但总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那样做,多丢人啊!躲猫猫居然躲到需要别人搭救的地步,这要在大院里传开了,马上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试试。”晓东应道。显然,他是不愿先开口的。 “大马猴!我们在这里!”晓斌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第一声。 声音在地笼里似乎传得很远,等了一会,没反应。又一连喊了好多遍,连晓东也一块帮着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不是这地笼下面隔音效果太好,就是他们的嗓门根本不够大,所以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这回,他们开始有点绝望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这哥俩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眼瞅着手上最后一根纸捻已慢慢燃尽。随着最后一颗火星的熄灭,黑暗一下将晓东和晓斌俩人完全紧紧地包围住,黑暗中也听不到任何一点声响。 这种死寂中的黑暗给人带来的恐惧是巨大的。难怪钻木取火技术的问世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没有火,人就跟瞎子一样,黑暗中不敢乱动,更不敢前行,连说话都不敢高声,似乎生怕惊动了黑暗深处的怪物,而那怪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最后简直无处不在。它们围在你周围咂巴着嘴巴,用贪婪而又兴奋的目光打量着你,随时准备对你发动致命一击。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晓东和晓斌身处这黑咕隆咚的地笼里,此时不光感到莫名的害怕,而且还觉得特别的无助。就仿佛落入深井的羔羊,既出不去,又盼不来救兵,唯有慢慢等死一样。以往躲猫猫,他们也有躲在漆黑暗处的时候,但那时毕竟是随时可以走出黑暗投奔光明的啊!这回光明离他们似乎很近,就在他们头顶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板,却又似乎很遥远。因为黑暗将他们深深的笼罩着,他们压根不知道光明的出口到底在哪儿。 黑暗中,晓斌带着哭腔问道:“哥,现在我们该咋办啊” 晓东毕竟年长一点,尽管心里也毫无头绪,但嘴上还是沉吟道:“别怕,让我想想。至少我们不能像刚才那样在这地笼里蒙头瞎撞了。与其胡乱瞎碰,还不如先休息一下,想好办法,再行动。” 晓斌也觉得晓东说得有理,于是两人就势顺着墙壁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灰有多厚,墙有多潮。 有好一会,两人谁都没吭声,心里胡乱想着自己的心思。一会想着怎么逃出这该死的地笼,一会又想着外面那些小伙伴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想到往这里面来找他们。 哦,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念头一出现就马上被晓东否定了。这地方太隐蔽了! 从遇困那一刻起,晓东心里就有些埋怨晓斌,心想道:“你咋就想到躲进这么个鬼地方?这哪里是躲猫猫呢,这纯粹就是地笼探险嘛。往这里面一躲别说一个大马猴,就是十个,二十个大马猴也找不到我们的!” 晓斌此时心里想的是更悲催的一幕。 躲猫猫躲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笼,弄得自己就像被关进地牢一样。若真是被别人关进地牢,那好歹还算有人知道,可我们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出不去,谁都不知道啊!既然谁也不知道我们身陷困境,那我们岂不连获救的希望都没有吗?难道……” 晓斌不敢往下想了,身体不禁连打几个寒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逃出生天 这地笼里本来就既黑暗又潮湿,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霉味。刚进来时,两人并没十分在意,可时间一长,这味道越闻越难受,简直让人恶心得窒息。 不光是那种讨厌的味道在折磨着他们,他们潜意识中一开始就曾出现过的怪物又开始频繁地刺激着他们那脆弱的神经。从时隐时现,到步步紧逼,怪物们似乎已等不及了,正不断张开那露着锋利獠牙的血盆大口在跃跃欲试了。 像是要考验一下他们本已绷紧的神经似的,晓东和晓斌几乎同时听到离他们不远处真的传来‘吱吱吱,唧唧唧’的声音。 晓斌顿时下意识地缩紧身子,胆怯地问:“是黄鼠狼不会是蛇吧?” 晓东虽然也有点紧张,但毕竟见识多点,所以沉稳地侧耳细辨了一下后,安慰晓斌说:“别怕!是老鼠在找食呢!” 说到食物,这哥俩肚子都不争气地有了反应,像是唱二重唱似的,几乎同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若不是被困在这该死的地笼里,此时早该回家吃完午饭了。可目前状况是他们哥俩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踪影全无,老爸老妈该有多着急!说不定正满世界找他们呢! 一想到老爸老妈平时为他们操碎了心,这会外面世道又那么乱,他们还乱上添乱,他们觉得自己真是顽皮得太过分了,自己都觉得太欠揍了!这时候他们似乎倒很期待老爸给他们来顿‘板条炒肉’,那至少意味着他们已重见生天了啊! 大概是觉得休息得也够长时间了,老按兵不动不是事,另外越是不动,越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所以,晓东提议说:"我们还得赶紧找出口。我刚才模模糊糊的想起,这舞台上面大致是呈扇形布局,所以舞台下面的地笼也应该和这种布局相一致,是前宽后窄。你难道不觉得?”他向晓斌征询道。 “而且,越是往台前宽的地方,那豁口就相应大一些,越是往后面窄的地方,豁口也相应低矮一点。”晓东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分析是个很重要的发现。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样。”晓斌明显也有了精神。 “那我们就赶紧按照这种规律去找,肯定能找到那个出口的!”晓东兴奋起来了。 晓东和晓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摸索着朝着另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走去。边走边不断用手去感知巷道的宽窄,每到一个豁口都仔细感受豁口的大小高矮。 他们就像盲人摸象一样,一路摸去。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晓东突然感到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上。晓东马上蹲下身来,用手在地上摸索,居然摸到一只鞋子。他一下想起刚进地笼不久,曾瞅见的那只烂球鞋。 晓东不禁心中一喜,转头对晓斌说:“没错,这回绝对没错。我摸到这只破球鞋了,它就是路标啊!” “太好了,前面不远恐怕就是出口了!”晓斌也欣喜万分地接口说道。 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拐了一个弯之后,终于,他们看到了些许光亮,接着再往前走,又拐了一道弯,出口赫然就在前面。 当这对难兄难弟终于逃出生天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当晓东晓斌兄弟俩忐忑不安满心惶恐地走进家门时,发现老爸老妈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桌子两边,老半天一言未发。 这哥俩心知自己这回把爸妈气大发了,所以倒也乖巧地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等候发落。 “你们瞧瞧自己,瞧瞧自己啊,还有点人样没有?”老妈终于先开口了。一边嘴里数落着,一边站起身来不住用手指点着他们身上。 晓东和晓斌不禁对视了一眼,果真,从头到脚,恐怕除了眼珠子是白的,浑身上下全都脏得不像话,彼此几乎都认不出了,就好像在垃圾堆里被埋了三个月后,又被扒拉出来一样。 “这院里,整个江城,恐怕全中国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们这么贱的。哎哟,气死我了!”老妈手扶胸口,又回到桌旁坐下。 晓东晓斌对老妈的这套程式还是挺熟悉的。嘴里骂得狠,但通常骂完,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是找不到第三个吧”晓斌低声咕哝着接了一句。 “还敢顶嘴!”老妈厉声呵斥。 少顷,又接着道:“一大早出门,居然到现在才回来,连中饭都不晓得回家吃了,你们那狗肚子难道就不晓得饿吗…”说到这,老妈顿了一下,似乎不忍再说了。 “老子总有一天会被你们气死哟。今天我也不打你们,反正你们也是打不怕地!我承认我实在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你们…以后自己看着办吧!哎,我这个当爸的也真是失败哟!”老爸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老爸今天真是气得不轻,平时他是很少用这种口气跟晓东晓斌说话的。 这哥俩进门之前都做好了挨顿好揍的心理准备,可万没想到老爸说出的居然是这番话,话里面流露的那种极度的失望和无奈多少也让晓东和晓斌感觉良心不安。 此时,这哥俩倒真愿意被老爸狠狠揍一顿,因为他们真该揍。 看着老爸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再看看他两鬓初露的白发,晓斌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眼泪竟然顺着脸颊滚下来了。 “爸,我们错了。”晓东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道。 “今后我们再也不这么淘气了。”晓斌也连忙轻声跟了一句。 “好了,好了,还不快去把把你们那身皮扒掉,丢在外面,把自己好好洗洗干净,再过来吃饭。”老妈直接吩咐道 "真该饿你们几顿!"老妈余怒未休地补了一句。 当天晚上,晓东晓斌早早钻进被窝。折腾了一天,加上连惊带饿,现在终于可以安歇了,很快,双双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晓斌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听到老爸老妈在一旁商量着。 “在这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恐怕再住下去也有点不妥。关键是这两孩子天天这么折腾下去可怎么得了?”老妈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很担心。这两孩子胆子是越来越大,据说前天是钻剧场的天花板,昨天又钻地笼,这样下去,哪天非出事不可。”爸说。 “听说红造会已从一中撤走了。我们搬回去住应该没什么大碍。”爸接着说。 “可是一中位置靠近肉联厂啊,那里可是武斗两派争夺的重点区域啊!”老妈还是有点担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终于促使老爸老妈下决心马上搬回去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险之又险 老胡有个外甥,叫胡长清,外号胡二拐。因为在家排行老二,又因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所以便得了这么个外号。 这胡二拐二十五、六的样子,从小念书不行,却喜欢到处惹是生非,混吃混喝。尤其是喜欢到他舅老胡这蹭饭。大概因为老胡是部队转业干部,工资高,大小也是个领导,家里油水比他们家多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胡对这个外甥也是无可奈何。如果胡二拐仅仅是来蹭吃蹭喝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惹是生非的毛病让老胡头痛得不得了。老胡心疼他姐,所以胡二拐一在外面惹出事端,就总是他来为这个外甥‘擦屁股’,为此,他也不知花了多少钱财,赔了多少笑脸。 □□爆发后,胡二拐愈发不安分了,甚至觉得‘时势造英雄’的时候到了。他居然有本事和一帮造反派拉上了关系,还经常跑到老胡这吹嘘,说他和造反派的某某头是哥们,又被造反派组织委以什么重任啥的。实际上,就凭他,屁本事也没有,连路都走不稳当,人家会带他玩? 毛大年一家搬到剧院住之后,这胡二拐一来二去就成了毛家的常客。舅舅的战友当然也就相当于他的亲叔嘛!看在老胡面子上,毛家当然不好意思怠慢他,更不会冷落他。尽管田文芝打心眼里讨厌他,因为这胡二拐打从第一次光临毛家就没正形,说话油腔滑调,牛皮吹起来就没个完,眼睛甚至还好几次在女主人身上猥琐地瞄来扫去。但碰到这么一个二货,你能怎样呢? 老胡也不止一次到毛家大倒苦水。 “也不知前生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外甥,这报应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算完啦!”末了,老胡总会发出这样的哀叹。 这天晚上快十点了,晓斌已上床,田文芝也正准备关门就寝。 “毛…毛婶,别…别关门!” 田文芝定睛一看,原来是胡二拐。心里不禁有点纳闷,这么晚了,怎么还来串门? 可嘴上还是应道:“哦,小胡啊,进来吧!” 胡二拐喷着满嘴酒气,一瘸一拐跨进门栏,也不等招呼,就一屁股坐到晓斌的床沿上。接着,就舌头踉跄地吹开了。 “今…天,我…我们老大又…又打了个漂…亮仗。把'联…联委'的那帮臭…臭小子们,打…打得屁…滚尿流,哈哈。”胡二拐似乎还沉浸在情境中。 这时,晓斌已从床上坐起来了。他好奇地指着胡二拐鼓鼓囊囊的屁股后面问:“小胡哥,这是什么啊?” “嗬嗬,枪啊,见…见过吗?”胡二拐边说边得意非凡地从屁股后面的枪套里拔出一把散发着烤蓝幽光的□□。 田文芝正有一句没一句听着胡二拐在那胡吹海侃,一边在桌旁忙着倒水沏茶。猛然间,看到胡二拐掏出一把枪来,不禁吓一跳。 “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小胡啊,赶紧收起来。”田文芝连忙劝道。 “没…事,这些日子,我什…么枪都玩过的。来…来…来,晓斌,我教…你怎么弄。” 还没等田文芝上前阻止,就见胡二拐已在划拉□□的套筒,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屋内三个人都惊呆了,半晌,大家才回过神来。天啊,好在没伤着人! 胡二拐似乎也给吓懵了。其实,他哪里玩过枪。这把枪还是他从一个狐朋狗友那里说了一大箩筐好话才借来的,且人家只答应借他玩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得还回去。 晓斌当时脸都吓白了。之后,一晚上都睡不着。过了好久,他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境。恍惚中,他发现头顶天花上有一个弹洞,一缕阳光从那个洞眼里穿透过来,照到自己脸上,照得眼睛都无法睁开,他想把脸转过去,避开阳光,可是怎么都避不开。他抽出手来,想用手挡住眼前这缕阳光,却不料碰到一个冷冷的物件,接着,他似乎抓住了一根好似枪管的东东,晓斌心一惊。终于醒了。 哪里是什么枪管,原来是晓东正拿着一支小手电筒对着他眼睛晃呀晃的!那缕阳光就是电筒射出的光亮。 “起来吧,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上了!”晓东对他叫道。 昨晚的那声枪响其实也惊动了大院里的其他很多人,只是在这‘战斗正未有穷期’的年代,人们对枪声既不陌生也不特别在意。尽管枪声离得很近,可只要子弹没打到自个儿家里来,大家照样关门睡觉。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田文芝还有点惊魂未定地跟毛大年唠叨此事。 这时,毛晓斌突然从桌边跳起来,朝房间靠床那边的窗户奔去。 然后,指着窗户喊道:“你们看,这里有颗子弹!” 大家齐齐看去,赫然发现窗玻璃上竟然嵌着一颗子弹。 人们正奇怪这颗子弹的来历时,毛大年凑近仔细看了看弹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花板,然后沉声说道:“这应该就是昨晚胡二拐射出的那颗子弹。是五四□□弹,弹头朝外。” 他又指了指头顶上楼板说:“这颗子弹当时射穿了楼板,但不知怎么就中途拐了个弯,嵌到了这块玻璃上。” 听老爸这么一说,大家都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大家都显然注意到了,那个楼板上的细小弹孔是正对着老爸所睡的床铺位置。 “嗬嗬,要是子弹没拐弯,直接射到床上,那也许我就提前上马克思那儿报到去喽。”老爸索性坦然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老妈显然不想再纠缠此事。 “我和你爸已商量过了,明天我们就搬回去住。”老妈以断然的口吻向晓东和晓斌宣布道。 当老爸老妈专程向老胡告辞,并一再表示谢意时,老胡仿佛早有预感,也没怎么多加挽留,只是满脸歉意地说:“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啊,还让你们遭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显然,他已知道他那宝贝外甥差点又闯了个大祸。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打道回府 1968年8月3日,江城两股造反派在中央和省革委的直接干预下不得不偃旗息鼓,不仅如此,还被勒令立即交出所有枪支弹药,同时,两派武斗首领被同时拘留收押。江城长达一年多的武斗就此宣告结束。江城人民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阳光。那种人心惶惶、秩序混乱、民生凋敝的可怕日子终于结束了。 毛大年一家又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家中。 还是那间普通的平房,尽管面积不大,还十分简陋,可此时却显得那么温馨,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毛大年双手叉腰站在房间正中,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感叹道:“还是自家好啊!” 田文芝则拿出女主人的干练,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吩咐道:“晓东晓斌,别尽顾着捣鼓自己的东西,你们两个,一个扫地,一个抹灰,我来整理床铺。嗨,这房间怎么几月不住就囤了这么多灰呢!” 的确,房间里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厚厚一层灰。 “人就是用灰捏吧成的,是人你能避得开灰吗”毛大年打趣道,“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说完,拿起水桶到屋外担水去了。 取水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离毛家住的平房大概有六十来米远。平常,这一排平房十户人家的吃喝用水,以及洗菜洗衣用水都指着这个水龙头。碰到用水高峰的时候,也是要排队轮流接水的。 取水是个重体力活,一担水装满两个水桶估计有将近一百来斤,所以这活基本都由毛大年长期承包了。碰到毛大年临时有事不在家的时候,那就由晓东和晓斌两人抬水,没办法啊,这不就是儿歌中唱的:“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吗。 整个打扫卫生的活一直从上午忙到傍晚才算结束,其他人的活都是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只有田文芝则是一直在忙乎,什么洗啊、晒啊、收啊、捡啊、叠啊,别人基本插不上手,就看她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忙了一天,终于该吃晚饭了。晚饭很简单,也就稀饭馒头加自己腌制的咸菜。 一家四口就着咸菜,嘬着稀粥或大口啃着馒头,吃得正香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似乎还听到“田老师在家吗”的问询声。 毛大年抬起头来,眼中似有点惊讶地说道:“像是隔壁苏姨的声音。晓斌,快去开门!”晓斌麻溜跑去把门打开。 果然,外面站着的是苏姨,可是她显然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像往常一样直接进来。田文芝见此,马上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咋站在门口,不进来呢吃了没有,要不和我们一块吃点” 苏姨这才跟着田文芝一块走进屋里。 晓东晓斌忙说了声:“苏姨好!”就闪到一边去了。 晓斌上次见到苏姨还是王文超被抓走的那天,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现在时隔不到两年,苏姨仿佛就像变了个人。才三十多岁,头上就多了些许白发,眼尾纹有向发际蔓延之势。最主要是精神状态变了,变得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原来的苏姨可是见人都是有说有笑的啊! 苏姨勉强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 毛大年忙说:“哪里的话,都多年的老邻居了,说这话就见外了。” 苏姨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打从老王出事之后,我一直带着小军住在我娘家。在娘家住长了也终归不是个事。你们也知道我娘家还有小军他舅和姨呢!这不,武斗也结束了,我也打算搬回来住。” 田文芝一旁忙附和着说:“搬回来好,搬回来好啊,这样我们左邻右舍的也热闹点啊!” 这时,苏姨似乎有些为难地看了田文芝和毛大年一眼。毛大年和田文芝马上意识到苏姨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忙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就说,不用客气的!” 苏姨犹豫了好一会,终于咬咬嘴唇,红着眼睛说道:“老王被抓走之后可受尽了折磨啊!” 苏姨声音有些发颤,同时刻意把‘折磨’两个字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 接下来,苏姨声调有所舒缓地说道:“最近上面派人通知我说:尽管王文超的错误性质是严重的,但考虑到王文超的一贯表现还是忠于□□,忠于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所以决定暂将其下放到江城一中校办农场监督劳动,以观后效。家属可以每半年申请探视一次。” 说到这,苏姨抬头看着毛大年和田文芝说:“我想这一两天去农场看看老王,如果可能的话,就在他身边照应他几天。他胃一直都不好。” 话到此,已不用再明说了。田文芝当即表态说:“你放心去吧,小军就交给我们了。晚上就让他和晓斌挤一块睡。” 毛大年补充道:“见到老王替我问声好!劝他想开点,保重身体要紧!” 苏姨连声谢谢后,告辞出门。 从1966年底到1968年9月,在‘五·七’干校住了一年多的牛棚之后,根据领导班子“三结合”的形势要求,老姜又官复原职,重回江城市教育局局长的领导岗位。 回想当初老姜蒙冤受屈,遭了那么多的罪,而今终于摘掉头上的帽子,又一扫精神上的桎梏,太可喜可贺了。 毛大年闻知此讯后立马拽着田文芝一道上门道贺。当毛大年敲开老姜的家门时,两位老战友四目相对,半晌说不出话来。毛大年默默上前二步,和老姜紧紧拥抱到一起,情不自禁地拍打着老姜的后背,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不错,不错,这把老骨头看来还算硬实,还算硬实!” 老姜闻听此言一把推开毛大年,故作不悦道:“来来来,咱俩掰掰手腕比试比试,以前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中不中用!” 邓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边,埋汰道:“这老头子,总喜欢较劲,生怕别人说他老了。”接着转身对毛大年和田文芝笑道:“别理他,快进屋吧!” 几个人进屋落座之后,老姜感叹道:“是祸也是福啊!一年多的干校劳动,日子虽苦点,但自觉也有所得,至少对‘生命无常,慧命永存’多了些感悟。” 老姜目光这时转向田文芝,说道:“听说你那段日子也被整得够呛嘛。好在都挺过来了。其实,朱峰真正想整的是大年啊。有些话以前不太好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朱峰的确是个小人,他曾多次向教育局,甚至向市委写黑材料污蔑毛大年隐瞒家庭出身,说大年是资本家府上的大少爷。幸亏我对大年的出身情况早有了解,同时组织上也对此做过认真的调查核实,不过是个小店员嘛,哪有什么资本家的事啊!若是按朱峰的阴谋算计,那是不把大年和你田文芝双双都整个七荤八素是绝不罢休的!真是岂有此理!” 毛大年不无感慨地接过话头说:“事实证明害人者必以害己告终!更何况朱峰的人品之差在我认识的人中真是所为仅见。” 老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时候,小梅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毛大年和田文芝,便欢快地叫到:“年爸爸好!田妈妈好!” 毛大年逗她道:“你爸爸那么久不在家,你想他吗?” 老姜接口说道:“这问题我一回来就问过了,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年爸爸和田妈妈几乎每个星期都来看我,还给我带好吃的,所以我就不想爸爸了’!你瞧这丫头,我都白疼她了!” 邓姐这时□□来说道:“难得我们再次团圆,来来来,我们上桌共饮一杯以示庆贺吧!” 毛大年忙说:“对了,我这正好带着酒来的,还有文芝买的苹果,就为图个吉利,让我们为你平安归来,共饮一杯!” 老姜马上迫不及待地说:“那就借你的酒庆贺一下吧,不过一杯是远远不够的,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痛饮一番啊!” 于是乎,两位老战友你一杯我一杯地开怀畅饮起来,大有不醉不休之势。在和老姜的酒桌闲聊中,毛大年还得知有关王文超的一些□□消息。 本来对王文超的处理并没那么低调轻松。要不是王文超有个给省委某领导当秘书的弟弟,从中多方斡旋,并做了大量工作,王文超根本不可能下放到本校农场,而是要发配到北大荒,甚至是新疆戈壁滩之类的地方。那可是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总之,不管是北大荒还是戈壁滩,王文超那一去,还有没有命回来就真的很难说了。 王文超本人是否了解这其中的曲折关节并不重要,关键是这命运一瞬间的改变给人留下的感叹是意味深长的。 当年,王文超因一字之差而身陷囹圄,而今,又因其弟之周旋而峰回路转。虽重返讲坛无望,但至少留在本地,性命堪称无忧了。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很多江城一中的老人时隔多年后都还感叹:没想到啊!在当时那种极左路线高压下,上级部门对王文超的发落居然如此高举轻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毛大年每闻此言总是报以莞尔一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下放前夕 1968年年末,为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号召,华夏大地掀起了一轮空前的“上山下乡”浪潮。全国大中小城市成千上万的青年男女学生打起背包,扛上红旗,唱着雄壮的革命歌曲,迈开青春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 江城一中校园里也呈现出一派火热的场面。到处彩旗招展,同学们彼此兴奋地交换着有关插队的信息。广播喇叭里交替播放着革命歌曲和广播员那充满激情的鼓动性演讲。最引人注目的是从教学楼楼顶直坠而下的两条鲜红的大字条幅,一边是:“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另一边是“紧跟统帅□□,广阔天地炼红心。” 在那个年代还有什么口号比这听起来更让人心潮激荡热血的楼前广场上已有很多同学在排队等候报名了。一排临时拼在一起的课桌就是报名点,好几位老师坐在桌后正忙不迭地登记着学生姓名、性别、年级、班级,以及准备要去插队落户的地点等等。 毛大年作为第一批带队老师要亲自送学生下乡。这意味着毛大年今后半年多的时间要在江城下辖的吴江县跑知青点(简称:跑点)。他们要下到下面的各公社、大队,乃至小队,检查知青的落户安置及生活等方面的事宜。这份工作除了十分辛苦劳累之外,还十分繁杂扯皮,因为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所以非常需要带队老师具有灵活迅即的应对能力,以及和农村各级基层干部沟通协调的能力。 由于几个月来一直忙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毛大年突然想起已好久没去姐姐家了。乘着临行前还有点空,毛大年下午就带着晓东和晓斌一起出门了。路上,毛大年先到水果店买了几斤苹果,接着又上百货大楼糕点柜台买了几样姐姐平时喜欢吃的糕点,然后让晓东晓斌一人拎着一样,便直奔城西姐姐家而去。 毛福蓉今年54岁,育有三儿两女。老伴金胜铎早在八年前就因病撒手人寰,虽然老大和老二都早早参加了工作,但下面毕竟还有三个小的要供养,毛福蓉硬是独自一人将这副担子扛下来了。那些年又正好赶上□□,毛福蓉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是可想而知的。 毛福蓉比毛大年大整整十岁,由于父母去世得早,毛大年基本上从小就是由姐姐带大的,所以毛大年对姐姐的那份情感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毛福蓉远远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晓东晓斌大老远就兴奋地喊着:“姑姑好!” “哦,好!好!都好!快进屋吧!”毛福蓉连忙招呼着这爷三个进屋。然后,又是沏茶,又是拿饼干等零食招待晓东晓斌. “姐,最近身体都挺好吧”毛大年还未坐下便关切地问道。 “姐好着呢,除了老毛病,腰椎偶尔有些酸痛外,其它都很正常。倒是你,好像明显瘦了!你啊,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不要总把自己还当小伙子,工作上的事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不要太逞强!文芝还好吧怎么没一起来”毛福蓉关心地问道。 “她既上课又当班主任的,一天到晚总有忙不完的事,今天据说是和工宣队一起开‘斗批改’座谈会,不然也一块过来了。”毛大年忙回应道。 毛福蓉和毛大年许久未见,姐弟俩自然有太多的话要唠嗑。 正聊在兴头,毛大年隐约听到内屋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正在狐疑是谁在拉琴,只见晓东和晓斌从内屋里跑出来兴奋地说道:“爸,五哥小提琴拉得太好听了,和收音机里听到的都差不多一样的。” “小五想考剧团,所以天天在家苦练呐。这不,说是找了一个市京剧团的老师给他隔三差五地指点指点,好像琴拉得确实比以前有长进了。”毛福蓉在一旁说道。 “哦,那是好事啊!把琴拉好了就等于有了一技之长,如真能考上剧团,那就算是捧上一个铁饭碗了!不错,不错!”毛大年连口夸赞着。 “哪有那么容易啊!不过他喜欢做的事,只要是正事,我是不会阻拦的。你不知道,现在的金晓武跟以前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他一出门,我就提心吊胆,生怕他又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现在好了,至少能在家呆得住了。至于他能不能考上剧团,我倒无所谓。”毛福蓉一旁说道。 其实,毛大年本想跟毛福蓉说,按最新文件精神,金晓武十有八九还是要走‘上山下乡’这条路,只是怕毛福蓉听了心里难受,所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另外,金晓武之所以能洗心革面也与他在学校连遭挫折打击有关。 本来在□□张亚兰的事情发生后,经毛大年的一番批评教育开导,金晓武就有了痛悔之意。这之后,金晓武对学校各种大批判活动不再像以往那么热衷。随着‘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血统论观点在校内日益盛行,金晓武自觉跟‘红五类’沾不上边,便显得更加心灰意冷。之后,不用金晓武自己请求,他在江城一中红卫兵‘全无敌’战斗队的一应职务便被全部解除,就差没把他从红卫兵队伍中开除出去,他似乎成了这个群体中的‘边缘人’。而这些情况,毛福蓉是一无所知的。 毛大年又跟毛福蓉拉呱了几句之后,看了看表,然后对晓东和晓斌说:“跟姑姑说再见!我们也该告辞了。” 可是,晓东晓斌显然还不想走,他们还想再多听几遍五哥拉的那段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上的曲段。 “既然他们想多玩会,你就让他们留这吧,待会吃过晚饭让小五子送他们俩回去。”毛福蓉提议道。 毛大年想了想,觉得晓东晓斌也难得到姑姑这玩一次,就同意了。 毛大年离开后,晓东晓斌又拽着五哥把那只曲子演奏了n遍,直到五哥借口要上厕所才罢休。 回到堂屋,晓斌对墙上挂的镜框里的一些老照片产生了浓厚兴趣。正好姑姑过来倒水,晓斌忙指着镜框右上角的那个穿军装的问:“这人怎么长得有些像我爸呢!” “傻孩子,那就是你爸啊!怎么样,你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吧!” 这时,晓东也来了兴趣,凑过来说:“姑姑,你就跟我们说说我爸小时候的事吧,他在家几乎从不谈过去的事。” 毛福蓉故意卖个关子问:“你们俩都想听” “是啊,是啊,你就快说吧!”晓东晓斌几乎异口同声地催促道。 毛福蓉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始了她的对久远历史的回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福蓉叙旧 毛家在江城以开酱菜园子起家,从清朝道光年间初创算起,也有近百年的历史。直到民国初年,一说到“天仁堂”那也是远近颇有些名气的老字号。“天仁堂”最红火时生意曾做到南京、上海等江浙一带,可到了毛福蓉父亲毛鼎斋这辈,生意就每况愈下了。这一来是因天灾战乱的原因,二来是毛鼎斋身体一直有些虚,家中又缺得力的人帮忙打理。后来毛鼎斋竟因一场伤寒而直接送了性命,“天仁堂”此后就一直苟延残喘苦苦挣扎着,几欲关门歇业的境地。 毛大年是个遗腹子,生下来就没见着他爹,而他娘生下他不到两年就因忧伤过度也追随他爹而去,所以毛大年记忆中从小就未曾有过父母之爱。毛福蓉长姐当母将弟弟毛大年一直带在身边,靠着父母留下的一点家底维持着基本生活。尽管家境已日益窘迫,可毛大年六岁那年,毛福蓉还是坚持把他送到本地最好的私塾读书识字。毛大年从小就很聪颖,什么《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很快就背得滚瓜烂熟。直到毛大年十岁那年,情况发生了变化。这年是1934年,毛福蓉已到了完婚的年龄。 说到这门亲事,那还是上一辈定下的娃娃亲。毛鼎斋和本地士绅金德宽是同窗挚友,同时毛、金两家又是世交。 有一年春暖花开时节,毛鼎斋带着太太女儿到江城郊外的石门湖畔踏青游湖。一路兴致勃勃地先游完了龙山八景,接着下山来到湖边,就在准备登船游湖时,正好碰上了也来游湖的金德宽一家三口。两家人意外相逢于这郊外湖边都异常高兴。两家一合计干脆合租一条船吧。一条不大不小的渔船载着两家人慢慢朝湖心划去。此时正是晌午时分,石门湖上太阳高照,湖面上春风拂面,湖水荡漾,两家人向船家置备了一些酒菜,于是就在船上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湖光山色,一边开怀畅饮,同时愉快地闲聊着过往的人生快事,真是好不惬意!当看到船头金家小哥哥带着毛家小妹妹玩得那么开心时,金德宽故意借着酒劲试探着问毛鼎斋夫妇:“你们看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看上去是不是挺般配啊?要不我们两家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怎么样?” 毛鼎斋也是个说话办事一贯痛快之人,当即表示:“好啊!我们两家都是多年的世交了,把女儿嫁到你们家,我肯定没什么不放心的!” 呵呵,这儿女婚嫁大事就在游船上这么定下来了,双方还约定待毛福蓉20岁那年便正式过门嫁到金家做媳妇。 虽然这之后毛鼎斋夫妇不幸先后早早离世,毛家属于家道中落,但金家乃是厚道人家,说过的话绝无半点含糊,那是一言九鼎,坚守诺言,到了快迎亲的日子,便早早差人按民间习俗送上风光体面的彩礼,连花轿都准备停当,只等着迎亲过门的那一天到来了。 可毛福蓉这些天全然没有即将过门当新娘子的喜悦,相反却一直愁眉不展。她心里放不下弟弟毛大年啊,她想着自己一旦嫁到了金家,弟弟谁来照顾呢?随着过门的日子日益临近,她这心里也日益焦虑不安。 要说这新姑爷金胜铎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这金、毛两家交往又非一日两日,他岂能不知毛福蓉姐弟情深?而毛大年的事一天不解决,毛福蓉也一天不能安心出嫁。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如何把未来的小舅子先安顿好,然后再谈迎亲之事。想来想去还终于想到了一种目前看来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金胜铎的大伯金德旺在上海开银楼已有多年了,前些日子曾来信提到很想从老家找一个老实靠谱的家中后生,到上海跟他学学手艺,顺带帮他打打下手照看店铺。 金胜铎这天整理书斋时,看到这封信,眼前顿时一亮,何不将毛大年推荐给大伯呢?一来解除了毛福蓉的心结,二来又结了大伯嘱托的差事,三来还顺便帮毛大年谋得一个不错的饭碗。一举三得啊! 金胜铎在征得家父同意后,赶忙让手下管家到毛家传话,当然,是先征询毛福蓉的意见。在毛福蓉看来,这当然是个机会。到银楼当学徒,若真能学到老板的绝门手艺,那不啻捧上一只真正的‘金饭碗’。 管家好像怕毛福蓉拿不定主意似的,一旁劝说道:“大年虽刚十岁出头,但这个年龄学手艺是最好不过的。” 末了,他又特意暗示说金德旺膝下无儿无女,到他那就相当于给他做养子,断不会受什么委屈的。如能在金老爷身边用心学习,做事勤快点,日久天长慢慢有了老爷的信任和好感,再加上学得不错的手艺,说不定将来就接下他的班,甚至继承他那份不薄的家业也未尝不可能啊! 按说,管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是人都觉得这应该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许多人盼星星盼月亮也求之不得呀,但毛福蓉还是有点舍不得,总觉得毛大年还小,上海又离得那么远,这一去到什么时候他们姐弟才能再见面啊? 可天下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呢?况且,机会稍纵即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毛福蓉左思右想,反复权衡之后,也只有应允了。 毛大年就这样带着毛福蓉的千叮呤万嘱咐在依依惜别的泪光中,跟着金家管家一同踏上了前往十里洋场的路途。这条路到底是一条康庄大道还是充满艰辛曲折,暂时谁也说不清楚,但无论怎样,就当时来讲,它对于毛大年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充满挑战意味的! 毛福蓉一口气跟毛晓东和毛晓斌讲了这么多。严格说,这并非全是毛大年小时候的故事,而是毛家早年的部分家史,可晓东和晓斌照样听得入神。 就在晓东和晓斌准备继续听姑姑讲下去的时候,毛福蓉却就此打住了。 她站起身来,笑着对晓东晓斌说:“还想听啊,那就回去问你们的老爸咯,因为他在上海的经历,我也知道得不甚详细。只有他自己讲给你们听,才能满足你们的好奇哦。” 晓东晓斌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晓东对晓斌说道:“我们回去非找机会让爸爸把他在上海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 毛福蓉略显神秘地补了一句:“他的上海故事说不定还挺有传奇色彩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带队下乡 带队下乡的日子到了,毛大年一大早就拎着一只旅行包来到了学校操场。操场上早已人声鼎沸。 因为今天即将出发的是第一批响应号召到农村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所以学校还特意安排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仪式。 和那天报名的场景几乎一样,校园里到处彩旗招展,到处是横幅标语,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最流行的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最让人感动还是那些前来送行的家长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不外乎都是对自家的孩子进行最后的叮呤嘱咐。有感情脆弱妈妈们早已是泪水盈盈,弄得像送儿送女上前线一般。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溜停放在操场边上的七、八部大客车。车头披红挂彩,车身两边也是披挂着醒目的大红横幅。欢送仪式一结束,下放的知青还有带队的老师将会立马乘上这些大客车浩浩荡荡奔赴农村广阔天地。 随着哨子声不断响起,各班同学已分别按班级排好队伍,整整齐齐地站在操场中央。接下来是校长致欢送词,再接下来是由少先队员给大哥哥大姐姐们带上大红花。作为第一批插队知青,他们无不怀有一种无上的荣耀感! 要知道,这在当年既是一桩了不得的重大政治任务,又是涉及千家万户的一件大事啊! 毛大年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的学生,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参军入伍时的类似景象:也是肩背背包,胸佩大红花,在万人瞩目中骄傲地踏上那无法预知的征程。 毛大年这边还在遐想中,那边却骤然响起热烈奔放的锣鼓声,把毛大年吓一跳。那是几名工宣队师傅打起了锣鼓,果然是“咱们工人有力量”。那铿锵有力的锣鼓声震天动地雄壮无比,一下子将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不能不说这催征的锣鼓还是非常鼓舞斗志,激发豪情的。同学们情不自禁挺起了胸膛,迈开大步,按口令登上指定的客车。 “毛主任!毛主任!” 听到有人叫自己,毛大年连忙转头一看,只见张小娟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在这啊!我还到处找您呢!我生怕您也……”张小娟说到这突觉不妥,忙闭口刹车。毛大年对此也没多加在意。 这次学校派两男两女共四名教师带队。为了工作方便,毛大年和王光明主要负责男生这边的一些安排,而张小娟和罗艺华则负责女生那边的具体事务。毛大年同时还兼任这个四人小组的组长。 “怎么就你一个?小王和小罗呢?”毛大年正急着此事呢,所以忙问。 “我开始也奇怪为什么到处没看见他们,刚才问过方校长才知道,王老师突然拉肚子,本以为吃点药就能止住,可根本没用,现人在医院里吊水呢。罗老师是孩子发高烧实在走不开,她跟方校长暂请了两天假,说是等她婆婆从乡下赶过来接手,她再直接赶到吴江县城与我们汇合。”张小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缓了口气,又补充说道:“方校长还说看来今天只能我们俩带队先出发了。”说完,张小娟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眼睛怯怯地注意着毛大年的反应。 毛大年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四人小组还没出发,就先落下两人,看来出师不利啊! 张小娟说的方校长原是江城一中副校长,朱峰被揪之后,方副校长则被上面临时指定代理校长。而罗老师的情况,毛大年也略有所知。她爱人是空军飞行员,一年到头战备、训练、值班的,在家待的天数屈指可数,所以罗老师一天到晚总是家里家外忙得团团转。当初,选她做带队老师时,毛大年就提出异议,可学校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别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她先顶一下,等有合适人选时再把她替下来。 上午9点整,客车载上200多名风华正茂的年青学生终于开出了学校大门。毛大年和张小娟作为带队老师,毛大年坐在第一辆车上打头,而张小娟则上了最后一辆车殿后。 学生们一路欢声笑语,仿佛不是去插队落户而是去旅游度假似的。 这时一个头上反戴着一顶军帽,眼睛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的小个子男生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都知道咱们班长平时歌唱得好,欢迎她给我们来一首,好不好啊?” 车厢里顿时一片欢呼:“好哇!好哇!来一首!吴小燕!来一首!吴小燕!” “唱就唱!”一个身着绿军装,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很老练地对大家点了一下头说:“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英雄赞歌》吧!” 眼镜男帅先鼓掌,并嚷嚷着:“我最喜欢听这首歌了!” 见大家都不满地望向他,他马上知趣地不再聒噪了。 吴小燕不慌不忙地先以清口哼出这首歌的前奏,随后嗓门一亮即进入正曲: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长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别说,吴小燕高亢的嗓门,清晰的咬字,加上饱含的激情和配以适度的肢体动作,一曲下来不但让满车厢里的同学都惊呆了,连毛大年也不禁为之一振。这女孩该不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吧?唱得也太有专业范了。毛大年率先报应热烈的掌声,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使劲鼓掌。 接下来又有几个同学不甘示弱地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歌喉,但与吴小燕一比,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毛大年也由此记住了吴小燕---一个会唱歌的漂亮女孩。 车队经过近五小时的颠簸摇晃终于开进了吴江县城。 大老远就听到车队前方锣鼓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大家就看到横跨主干道上方的红色欢迎横幅:热烈欢迎江城知识青年到吴江插队落户! 随着车队的缓缓驶入,同学们仿佛一下进入了一个欢乐的海洋。街道两旁除了迎风招展的彩旗,便是夹道欢迎的人群,有当地领导、干部、群众,还有许许多多的中小学学生。他们手里不断挥舞着小旗子,嘴里不停地喊着欢迎的口号。尤其是哪些天真烂漫的小朋友们,他们身着统一的服装,面带灿烂的笑容,以整齐而富有节奏的童音一遍遍地喊出:“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看到这么热烈的欢迎场面,大家路途中的困顿和疲惫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讶,是兴奋,是鼓舞,是一种心里说不出的热乎乎的感觉。 吴江给江城一中的知识青年第一印象无疑是亲切、友好而又令人期待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初到吴江 车队就停在吴江县委大院外面。同学们纷纷下车,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然后列队跟在毛大年和张小娟身后,在县知青办工作人员引领下走进县委礼堂。 待大家在简易的长条凳上坐定,吴江县委知青办主任张大林代表吴江县委县政府,向在场的所有知青和带队老师再次表示热烈欢迎,同时,张主任免不了又说了一大套官面上的话(此处省去300字),末了,张主任着重强调前面的路是坎坷而又艰苦的,农村与城市之间无论在经济、文化还是思想观念上都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 这等于是在含蓄地告诉那些青年学生:广阔天地确是可以大有作为,但还得有吃大苦流大汗的准备,对于城里娃来说,尤其要有过艰苦生活的思想准备。 这个预防针他得打,但为了不让学生们泄气,他又说道:“当然,县知青办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广大知青提供大力帮助和各种支持。县知青办就是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相信广大知青有能力、有决心,也有信心在这广阔天地里谱写出一曲曲动人的乐章。” 当天下午,毛大年、张小娟就和来自吴江十个公社的书记们就知青的安置分布一一进行交接落实工作。这中间的调整、搭配、增减等繁琐之事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陆陆续续地就有五个公社的公社书记直接领走了120多名知青,还有一部分公社书记尽管也拿到了相关学生名单,但因为其所在公社距县城路途较远,所以只能先在县城住一晚,等第二天再将学生带回所在公社了。 看大家忙了整整一下午,县知青办张主任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就主动提出晚上大家就在县委招待所吃个便饭。县委招待所条件大体上还过得去,有现成的圆桌面往平时用的方桌上一放就是一个大圆桌了。毛大年和张小娟因是远道来的,算是客人,故被安排坐在上首,和张主任紧邻,其他几位公社书记就随意找个位置坐下了。 说是便饭但也不能太过简单,待大家基本坐定,服务员端上来的有鱼、有肉、还有山粉条子炖白菜等等,这些菜品在那个时代已是挺让人眼热解馋的了。尤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桌子中间位置还放着两瓶当地特产瑶池大曲,这酒属于高度酒,不光在当地,即便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张主任见酒菜都已上齐,便率先站起来,手执酒杯,对着大家说道:“今天大家辛苦了一天,我们知青办也没啥好的招待大家,仅略备薄酒,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一口干尽。其他人也都随之干了这杯,只有张小娟象征性的抿了一点点。 毛大年知道接下来该他了,待服务员再次斟满酒杯之后,即站起来说道:“初到贵地,承蒙吴江县政府如此热情接待,真是不胜感激。至此,我也就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言毕,干下杯中酒。 毛大年刚刚放下酒杯,旁边张主任就开口说道:“客人都已先敬了,你们这些做主人的也应该有所表现吧!” 旁边的几个公社书记早就蠢蠢欲动了。听到张主任这边一发话,马上有个身材矮壮的男子走到张小娟身边,说道:“张老师,初次见面,我也不擅长什么客套,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就一仰脖子,一杯下肚了。毛大年记得张主任刚才介绍过,这位是杨湾公社的郑书记。 张小娟不善饮酒,面对这个场面马上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她知道一点不喝好像也过不了关,只好说:“我象征性喝点,行吗?” 看着张小娟那未醉先红的漂亮脸蛋,郑书记似乎更觉得有味道,他顺手拿起桌边另一杯酒又一饮而尽,说:“我干两杯,你干一杯怎么样?”见张小娟还在踌躇,他又端起第三杯,眼睛盯着张小娟,似乎在问:“要不,我干了这第三杯换你一杯怎么样?” 张小娟这时已没退路了,只好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口灌下手中那杯酒,大概是喝得太猛了点,连咳了好几声才停歇。 可还没等张小娟喘口气,那边又过来一位华亭公社的杨书记。这是一位新提拔的公社书记,年纪才三十来岁。这个年龄就能爬上这个位置,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他也是目标对准美女来的。 他倒是有点怜香惜玉之心,走到张小娟身边说道:“欢迎您到我们华亭做客。我一口干,你喝一半怎么样?”说完,也是一口干尽。 看着杨书记那诚恳而又期待的目光,张小娟还能说什么,只好狠了狠心,又喝了半杯下去。 这时,张小娟已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了,醉眼朦胧中仿佛看到又有一个壮汉站到她面前,至于来人嘴里说些什么,她都全然没入耳。她心里只是在不断自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都看上我了?接下来,张小娟腿一软,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什么,张小娟已一概不知了。 张小娟醉了,不仅醉了,而且醉得不轻,简直烂醉如泥。 张大林颇有些尴尬,脸色也很难看。他压根没想到张小娟这么不胜酒力,刚开局就被灌倒了。当然,他更恼怒那几个公社书记也太没品相了,一见到美女就乱了方寸,哪有一上来就逮着一个弱女子这么灌酒的?即便要灌也应该是灌毛大年才对,那好歹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几个大男人把个女孩子先灌趴下了,这算怎么回事嘛!说出去既难听也影响很不好啊! 张大林越想越感到窝火,可也不好发作。从级别上讲,他与这帮公社书记是平级,可实际上公社书记权力更大,貌似统领一方的领导干部啊!在许多事情上,他这个县知青办主任甚至还要放低身段求着各位公社书记合作才能摆平事端,解决问题。 毛大年也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平常在家里,田文芝就这种杯子连喝个五、六杯根本不在话下!可张小娟两杯不到就醉成这样。可既然已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得赶紧处理善后吧。 毛大年看了一眼张大林,说道:“张老师看来醉得不轻,我看得把她送回房间休息一下,让她醒醒酒才是。” 张大林连忙回应说:“实在抱歉,都怪我一时疏忽大意,忘了提醒一下这酒度数很高。哎,没想到张老师……那,什么的…小赵,你过来,帮毛主任把张老师送到她房间去。” 那个被称作小赵的女服务员连忙从门口跑过来,帮着毛大年想架着张小娟站起身来,可张小娟哪里还站得起来。她已完全不省人事了。 参与灌酒的几位书记满脸尴尬地站在一旁,见此情景忙讪讪道:“毛主任,要不我们……搭把手把她抬回去?” 毛大年忙说:“不用了,这点小事还是我一个人来吧。你们继续喝酒,没事的,她过一阵就会好的。” 说完,毛大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弯下身来,一手托腰,一手托腿,将张小娟从椅子上一把抱起,然后对小赵说:“麻烦你在前面引个路!” 就这样,毛大年平抱着张小娟跟在小赵后面大步向她房间走去。半道上被晚风一吹,张小娟喉咙一鼓,“哇”的一大口全吐到自己胸前,连毛大年身上也沾了好些。 毛大年强忍着难闻的异味,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小赵上了招待所二楼,进了208房,那是知青办安排给张小娟的临时住处。毛大年忙将张小娟放到床上,然后,扭过头对小赵说:“看来还得多麻烦你一会,你看…。”毛大年用眼睛示意张小娟胸前,包括嘴边和脖颈处一片狼藉的样子。 小赵倒也懂事,马上知道该做些什么,说:“毛主任,放心吧,剩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先赶紧把自己身上也处理处理吧!”小赵边说边调皮地指了指毛大年的胸前。 “那就有劳你了。谢谢啊。”毛大年说完,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毛大年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201房。进了房间,毛大年连忙换了上衣,然后又洗了把脸,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按说毛大年此时应回到酒桌上,不为喝酒也为填饱肚子着想啊!可毛大年这时又犯倔脾气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醉酒之后 毛大年忙完了这一切后也无心再回去参与那场酒局,因为,说实在的那几个书记的作为也太让人瞧不上眼。酒桌上拿女人开心从来都不是毛大年的作派,他甚至很反感那些以此为乐的人。 这很正常,毛大年当过兵,崇尚的是军人风格。即便是酒桌上,想比试就应该像个男人堂堂正正地较量,哪怕一醉方休也无妨。跟女人较什么劲呢! 可毛大年也深知这些农村干部很多就这德行,你以‘正规军’的标准去要求‘游击队’那岂不是对牛弹琴?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很多时候还需要人家对你行个方便,尤其是这之后还有漫长的几个月时间要经常和他们打交道,这种反感情绪千万要不得,得赶紧收起来,不仅如此,你还要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是为了和他们融洽相处,乃至打成一片。 这也是临出发前老姜给他们作动员报告时讲的话:到农村去干什么?就是要向贫下中农学习,学习他们的劳动人民本色,学习他们艰苦奋斗的革命作风,学习…… 这些公社书记就是贫下中农当中产生的优秀分子,你不向他们学习,你就是缺乏朴素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你就是对抗上面的要求,你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毛大年内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毛大年啊,毛大年,你一定要谨记--到农村是来学习的,切不可犯小资产阶级的幼稚病啊! 毛大年正靠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毛大年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小赵。 小赵笑着对毛大年说:“张老师那边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她现在睡得正香呢!你不用担心的。” 毛大年忙答道:“让你受累了。真的非常谢谢你。” 小赵忙回答说:“毛主任,不用那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哦,张主任临走时还嘱咐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晚上都没吃饭,肚子饿坏了吧?” “哦?张主任他们这么快就结束了?”毛大年看看表,觉得有点意外,从他和小赵送张小娟回房间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十分钟的样子。 小赵解释说:“看到张老师醉成那个样子,他们心里也很不安,所以酒就没再喝了,只是随便吃点饭,就散了。” 小赵见毛大年若有所思,便补充一句道:“你稍等一会,我马上把做好的面条送过来。”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当晚,毛大年吃完小赵送来的一大碗杂烩面后,顿时感到身上暖乎乎的。这碗面送得真是太及时了,否则这一晚上还不知怎么熬呢。要知道,那时候县城里,天一擦黑所有店铺都纷纷打烊,你晚上想找家店买些吃的,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张小娟一觉睡到半夜终于给饿醒了,抬头看看,房间里灯是亮着的,她正悲哀地想着要忍饥挨饿到天明时,无意间发现桌上好像放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样的东西,连忙起身走近一看,果真是保温杯,再打开一看,里面盛放着热气腾腾的杂烩面。张小娟简直有点喜出望外啊!连忙拿起旁边的筷子,呼啦啦就往嘴里倒,反正旁边又没别人,这时根本无需考虑淑女形象了。 张小娟事后回忆说:这是她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杂烩面!不过,每念及此,她都免不了打心底里感念善良懂事的小赵姑娘。那天晚上若没她的细心料理,张小娟真不知要多遭多少罪呢! 张小娟吃饱了,也睡不着了。这时,她才开始努力回忆晚上发生的一切。其实,她能清楚回忆起的就是酒桌上那两个灌她酒的书记。尤其是前面那个矮壮的郑书记,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太可恶了。后面那位杨书记还算有点人性,没勉强她干下整杯酒,饶是如此,她也当即崩溃了。 要知道她平时在家,哪怕逢年过节都是滴酒不沾的,她对酒精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她好像从小就听父母说过,他们家有酒精过敏的遗传因子。可一上酒桌,谁会听你说这个?不把你灌趴下,他们才不会放过你呢!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是她原先穿的那件罩衫。再一抬头看见房间角落处的衣架上晾着她平时穿的那件罩衫,还有文胸什么的。走近一摸,全都湿的,显然都是刚刚洗过。 她心里暗暗惊异是谁给她换的外衣,还有内衣。难道晚上在酒桌上我不仅醉得一塌糊涂,而且还吐得一塌糊涂?连胸罩都换了下来,可见当时吐得有多厉害,身上弄得有多脏。张小娟又走到衣架旁边,贴近闻了闻文胸,尽管已洗过,但隐约还是能闻到一点异味。这基本证实了她的判断。哎呀,这丑也真是出大发了吧!想到此,张小娟不禁感到脸上阵阵发烧。 第二天一早,毛大年起床后先慢跑了一阵,然后又做了几段徒手操,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待洗漱完毕回来,他见张小娟还没开门,有点不放心,便走过去敲了敲张小娟的房门。结果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请进!”的回应声。 毛大年推门而入,见张小娟站在床边,似乎是刚刚整理好床铺的样子,便随口关切地问了声:“怎么样?一觉过来酒劲该早过去了吧?” 张小娟面带娇羞之态,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毛主任,昨晚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真是脸丢大了,还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张小娟说话中故意将“您”说得稍微重一点,她想看看毛大年的反应,以便验证自己的猜测。 也不知毛大年是听出来还是没听出来,总之,毛大年笑呵呵地答道:“我倒没什么麻烦,你倒是要好好谢谢另一个人啊。” 张小娟正在诧异,这时门口闪进一个人来。 毛大年仿佛知道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看,笑道:“呵呵,说曹操曹操到。你要谢的就是她!我们的小赵姑娘!” “毛主任,别那么说,我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张老师,你总算睡醒了,昨晚我看到你醉成那样都担心死了。以后啊,再碰到这种喝酒的场面,你就躲得远远的。醉酒可伤人呢!”这小赵看来也是一个碎嘴姑娘,一口气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串。 张小娟待小赵说完,忙接过话茬,说道:“你说得对,以后打死,我也不再上酒桌了。哦,那面是你做的吧,真的太好吃了!” 小赵忙说:“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来就是取保温杯的。你喜欢吃,下次我再给你做。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跟毛大年他们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张小娟心中的疑问现在总算有了答案。昨晚,是小赵为自己忙前忙后做了那么多,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张小娟心里暗自思忖。 毛大年似乎觉察到张小娟的神态变化,但也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开玩笑地说了句:“还在想昨晚的事啊?不会是怪我没及时为你挡驾吧?” 张小娟闻言故意顺势说道:“是啊,是啊,你昨晚要是及时站出来帮我挡一下,我也不至当众出丑啊!” 毛大年听她这么一说,忙打趣道:“本来是准备为你挡第三杯酒的,现在看来这第一杯酒就得为你挡住,否则,下一次你还会‘一口倒’。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得做好舍生忘死的准备咯!你就等着看我的醉态吧!” 张小娟也被毛大年诙谐的语言逗乐了,不过她马上半真半假地说道:“没关系的,你英雄海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三、五个人绝对放不倒你的,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真醉了,我也会像小赵姑娘一样把你伺候好的!真的!” 毛大年这时发现张小娟说到最后时,眼里流露出的完全是一种真诚坚定的神态,绝无玩笑调侃的意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商讨跑点 毛大年注意到了张小娟说话神态中的那种异样。那是一种略带含蓄而又不失温雅的心声流露。毛大年拿不准张小娟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自己曾经对她有过帮助照顾?还是仅仅出于同事或朋友之间的友情? 毛大年心中的疑问只是在大脑中闪了一下,脸上乃不着痕迹地继续打趣道:“你怎么知道我英雄海量?又如何肯定几个人都灌不倒我呢?难道这也能从外表上看出来吗?” 张小娟仿佛猜到毛大年会有此一问似的,调皮地对着毛大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曾经是个军人,而且是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拼杀过的军人,这样的军人大多都是能喝的,能喝酒的军人通常都是有血性,敢担当,能战斗的。” 张小娟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似乎还言犹未尽,同时脸上明显流露出某种崇拜的神情。 毛大年闻听此言,心里不禁一震,不为别的,就因为这话的确触动了毛大年心底里的那块圣碑,那是毛大年曾经拥有,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段铁血战狼,戎马倥偬的人生经历。 如果张小娟用其它任何一个别的理由去证明自己的说法,都可能被毛大年一笑置之,唯独这个理由让毛大年沉默了片刻。 旋即,毛大年脸色肃穆又意味深长地应道:“你说得对,军人就应该有血性,敢担当,能战斗,无论何时何地,真正的军人都不会怯懦后退的,不管是战场上还是酒桌上都应如此,否则,那就是对‘军人’这两个字的辱没。” 正说着,张大林从门外走了进来,先和毛大年打了个招呼,然后满面歉意地对张小娟说:“张老师,昨晚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吃窘受累了,在此,我郑重向你表示歉意。同时,我也代郑、杨两位书记向你表示歉意。今后,至少在我这里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张小娟被张大林这番话说得很不好意思,忙表示:“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的,我这不很快就好了?况且,要怪就怪我这个人太没用,一沾酒就醉。他们不知者无罪嘛!” 毛大年赶忙跟着打圆场说道:“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下一回……” 没等毛大年说完,张小娟就抢过话头,佯装嗔怒地说:“下一回呀,我有多远躲多远,谁都别想再让我出这个丑了!” 张大林开玩笑道:“对,对,对,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接下来,张大林收起笑容,说道:“其他剩下来的学生今天上午已分别随几位书记出发了,他们可能要到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到达各自知青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下去看看?” 毛大年略加思忖便回道:“现在就等另两位老师到齐了,我们就共同商量做个计划,尽早开始把各个知青点都跑一跑,争取对全体插队落户的知青做一次全面系统的检查落实,然后再回江城汇报。当然,这只是个初步设想,实际运作会视情况变化再做修改或调整。” 张大林连忙答道:“那好吧,我们县知青办会积极协助你们。另外,你们若是碰到什么困难或有什么要求也可随时提出来,我们到时候共同协商解决吧。” 两天后,罗艺华和王光明两位老师也终于来到了吴江县城与毛大年他们顺利会合。自然,毛大年对罗、王两位老师能顾全大局,不顾自身困难,及时赶到吴江进行了一番表扬和感谢。 随后,毛大年便召集三位老师开了一个小组会。 会上,毛大年提道:“眼下第一步工作就是跑知青点,重点就是检查知青安置落实情况。知青点遍布全县各地,如果单纯图快,那当然是四人分两组可以早点跑完;可如果是求稳,那就最好统一行动。两种方式各有利弊,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意见吧。” 王光明看了看对面的两位女同事,她俩好像在等着他先说,于是便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觉得分组行动比较好,可以短时间内跑完所有知青点啊,这样我们便可以早点完工,早点打道回府不是?” 王光明话一出口,便自觉不妥。怎么才到地就想着回去呢?也太缺乏工作责任心了吧?可说出来的话也收不回去了,只好拿眼偷偷瞄了一下毛大年,见毛大年表情无异,方稍稍松了口气。 张小娟倒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跟着问道:“那你觉得该怎样分组恰当?” 王光明还是改不了那大条习惯,随口便答道:“当然我和毛主任一组,你和罗老师一组喏!”言毕,鼻子还哼了一下,意思是这还用问。 可张小娟却有点急了,立马不高兴道:“你觉得让我们两名女同志单独行动合适吗?别忘了这是农村,有些地方还很偏僻,还有些知青点在山区,你就一点不在意我们的人身安全吗?” 王光明被张小娟一顿抢白弄得似乎有点张口结舌,“那,那,那一男一女搭配似乎也不合适吧?” 毛大年这时把目光转向罗艺华,问道:“罗老师,您的意见呢?” 罗艺华在四人当中,年龄仅次于毛大年,所以说话明显老成持重一些。她提议:“还是四人统一行动比较好。理由有三:一是带队下乡,大家都是第一次,都没什么经验,所以碰到问题人多好商量;二是知青点大多男女知青都有,如果两名男老师和两名女老师各为一组分头行动,那么到了知青点处理具体问题时肯定会有所不便;最后,便是张老师提出的那个问题,女老师单独行动的确存在安全上的隐忧,这一点不能不加以考虑。我的话完了。” 罗老师说话既干净利落又简洁明了,且言之有据,显然比王光明要老练靠谱得多。 毛大年以赞许的目光看了看罗老师,说道:“罗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也倾向于统一行动。上面之所以给我们半年时间来检查落实知青安置工作,就是希望我们把工作做得尽量扎实完善。吴江方圆一千三百多平方公里,下辖好几百个生产队。随着后续的知青不断到来,这几百个生产队我们可能都要跑到,任务不轻啊!另外,知青插队落户的安置,以及日常的生活、劳动、学习、娱乐等等,涉及到的问题琐碎繁杂,我们一定要有做艰苦耐心工作的思想准备。赶时间,抢速度难免会出现疏漏和隐患,王老师,你觉得呢?” 王光明见毛大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他,忙识时务地应道:“我收回刚才意见,坚决和大家统一行动!” “好了,如果没别的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毛大年一锤定音。 接下来,毛大年又就跑点顺序问题、知青心理辅导问题、与各基层机构接洽问题、情况记录整理问题,财务管理问题等等,和大家商讨了半天,并一一明确下来。小组会开了整整两小时才告结束。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他们刚准备出发,这时从县知青办传来一条惊人的消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狗事风波 原来离县城不远的台慈公社红庙大队长青小队的知青点昨晚发生了一起严重火灾,大火将知青点几乎烧成了白地,伤亡情况尚且不明。 由于事发突然,毛大年当即决定临时改变计划,马上率队赶赴这个知青点,争取尽快弄清情况,并加以妥善处理。近三十公里的路程,毛大年他们紧赶慢赶总算在晌午之前抵达了知青点所在村落。 一进村口,便依稀闻到空气中仍飘荡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毛大年心中一紧,心道:当真有人死于火灾?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这时,就见一伙人从村内迎面涌来,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皮肤黝黑的矮壮男子。他一见毛大年便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毛大年被他莫头莫脑一番话说得不明就里,忙说:“我们是知青带队老师,请问您是……” 这壮汉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自我介绍了,忙说:“我是这里的生产队长,我姓王,叫王眉娘。” 张小娟一旁闻听不禁‘噗嗤’一笑,心想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毛大年用力‘咳嗽’了一声,暗示张老师不要失礼,跟着将自己,还有其他几位带队老师向王队长做了一番介绍,完了,便赶紧询问相关情况,当得知并无人员伤亡时,先兀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王队长接下来却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些学生娃啊!……”便欲言又止了。 毛大年看着王队长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再看看队长身后不远处几个村民不友好的脸色,便隐隐约约觉得十有八九是知青闯祸了。 莫非这火灾就是知青引起的?若如此,那这祸闯得也够大的。 经再三追问,毛大年总算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这个知青点共有三男两女共五名知青。问题还就真的就出在那三名男知青身上。本着实事求是的办事态度,毛大年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三名当事人找来当面问一问 很快,三名男知青被叫到生产队办公室里,并排站在毛大年面前,三人显然都有些紧张惶恐。 此时,办公室里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毛大年和其他几位老师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子后面。貌似三堂会审一般,毛大年坐正中,目光锐利地在这三个知青脸上转来转去,半天一言不发,愣是把这三个毛头小伙看得心里发毛,连想好的一轱辘为自己开脱的话此时也变得混乱无序了。 半晌,毛大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对着中间那个高个男生不无严厉地问道:“你叫刘欢,是吧?”见刘欢点头,便道:“你留下。” 然后,对站在刘欢声边的两位说道:“你们俩跟罗老师,王老师到隔壁房间老老实实说清楚所有问题。”言毕,指了指门口,罗、王两位老师已等在那儿了。 其实,毛大年刚才盯着他们看了半天,一来是为了给他们形成一种震慑,二来是觉得中间这个高个男生有些面熟。饶是毛大年记性好,很快便想起了,他不就是两年前王文超身陷囹圄的制造者吗?可怜王文超至今还在农场监督劳动改造,而这刘欢又在新的环境里生出新的祸端了。可见,这祸害是走到哪害到哪儿啊。 “刘欢,你胆子的确够大啊,才插队几天,你就敢偷村民的狗,不但偷了而且还马上就宰了。你能解释一下你这样做的原因吗?”毛大年不紧不慢地问道,一边示意张小娟准备笔录。 “我没偷啊,是那条狗自己跑进我们房间的。”刘欢赶忙狡辩道。 “呵呵,如此说来只要进了你的房间,那就属于你的了,你也就可以生杀予夺了?这是什么逻辑?谁教你的?”毛大年冷冷回道。 刘欢不啃声了。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狡辩根本站不住脚。 可是,接下来毛大年脸色一凛,语气十分严厉地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们住的那间房子为什么会夜里突然起火?起火时你们又在哪?是睡的还是醒的?” 刘欢这回彻底不啃声了。 毛大年等了半天,见他装聋作哑一直不吱声,便火了,猛一拍桌子,对着刘欢大吼一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毛大年断然一吼,张小娟也吓一大跳。 刘欢见毛大年睚眦欲裂的样子,心中不禁胆寒起来,口中也不由得嗫喏道:“是…是我们不小心引…引着了边上的草堆,造…造成了火灾。” “那你们当时就没想办法赶紧扑救?或向周围村民求救?”毛大年紧跟着厉声问道。 “因为…因为火势太猛,根本来不及扑救,更来不及求救。”刘欢声音越说越小,其实他这话也不能说完全不合实情,关键是他心里有鬼,他们先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即便讲的是实话,他也自觉心虚气短。更何况火灾发生时,倘若他们第一时间就求救,也许那间库房也不至于烧成那样,可他们愣是一错再错,直至无可挽回。 “恐怕狗肉没吃着,房子就烧着了吧?”毛大年瞪着眼睛,轻蔑地问道。 刘欢有点惊讶地看了毛大年一眼,心想毛主任怎么猜得这么准。其实,这还用猜吗?从以上问话中,还有那浓烈的焦糊味就不难分析出这样的结果。 毛大年问及至此,觉得情况已经基本得到核实,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名堂,便道:“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着接受处理吧。” 刘欢仍然啃着头站在那里,半天没动。他犹犹豫豫,几次想问:到底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处罚?可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没勇气问出口。其实,他也知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怎么处罚他们都不为过。 父亲临行前的话此时言犹在耳:“到了下边别给老子惹麻烦,若真惹了什么麻烦也别指望老子给你擦屁股,一切自己解决。”每念及此,他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刘欢的父亲深知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本想以此来话来警告儿子少闯祸,最好别闯祸,可没想到一个人由惯性使然,岂能那么容易改变。你看,这不,一下乡就闯了大祸,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赔了进去。 不过,坏事有时也能变成好事,经历此番教训之后,加上毛大年果断而又妥善的处理,刘欢还真就变了。不是变得更坏,而是开始朝好的方向转变。当然,这是后话。 另一边,罗老师处问讯的结果与毛大年这边大致相同,只不过那两小子交待得比刘欢要生动、完整、详细得多。 那么在刚刚过去20小时当中,这个长青小队到底发生了些神马情况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偷狗始末 话说前一天的傍晚时分,刘欢这哥三正在屋里闲得蛋疼,无意中发现一条大黄狗就在他们住的库房门前晃悠,刘欢脑子里立马生出一条邪念:也有好些日子不见荤腥了,何不将这条狗弄进屋来宰了,好一解嘴馋。这念头一旦萌发,便马上变成不可遏制的动力。说干就干,刘欢当即跳下床来,跑到门边,对着那条狗又是招手,又是吹口哨,可那狗愣是不肯进屋。刘欢知道,要想把狗弄进屋里,强抓不是上策。一来狗受惊会跑,人是追不上的;二来狗还会叫,把汪汪叫的狗捉进屋里肯定会引人注意,如此一来肯定会惹来麻烦,所以要‘智抓’。那么该如何‘智抓’呢?说到这,就不得不佩服这个刘欢还真是块‘偷鸡摸狗’的好料。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半截玉米棒,那是他中饭舍不得一口气吃完而特意存下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了。他不断用玉米粒来引诱黄狗一步步走进屋内,待狗已走到屋子中央了,便马上示意那两个‘跟屁虫’把门悄悄关上,然后,他迅速从床铺下面掏出一根绳子,做成一个活结,趁狗正在专心啃那根玉米棒的时候,猛的套到狗脖子上。可怜那条大黄狗一下被勒住脖子,便不住在地上翻滚,同时吃力地发出低沉的‘呃、呃’惨叫声,这边刘欢一边死命勒紧绳子,一边用身体死死压住胡乱挣扎的黄狗,同时大声吆喝那两个看傻了的同伴:“赶紧捆住,把狗腿捆住!” 那两‘跟屁虫’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一阵忙活,总算将狗的两前腿和两后腿分别绑紧。其实,绑不绑也无所谓,因为在人高马大的刘欢压迫下,尤其是那绳套的勒紧下,黄狗很快就瘫软无力,不一会便窒息而死。 三个狗杀手此时一边甩着满头大汗,一边拼命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兴奋和心跳,同时不断用眼神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仿佛在说:“我们成功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大饱口福了!” 直至夜色已浓,刘欢等三人总算将整条狗收拾停当。剁下的狗头、狗爪连同剥下的狗皮都被他们随手扔在灶台边的角落里。若此时他们利用现成的灶具,把狗直接剁块下锅红烧,或哪怕熬一锅狗肉汤,只要能大快朵颐也就得了。可这刘欢却偏偏别出心裁,也不知从哪听来的,烤乳猪,还有烤全羊最美味,眼前这狗虽不是乳猪又非肥羊,可膘肥肉嫩的看上去也不赖啊,他今天就要试试‘烤全狗’的滋味。 正是刘欢的这个馊主意才导致了后面的大悲剧。 那两个‘跟屁虫’是不会提出异议的,一向都是刘欢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于是乎他们便在屋子中间架起了柴禾,点起火堆,然后顺手拿过身边叉草用的叉子,叉住黄狗便在火上慢慢烧烤起来。 此时,他们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可不是空旷的野外,这是生产队临时堆放农具的仓库。最要命的是室内屋角处还堆放着几大捆碰火即燃的秸秆啊! 就在这三个愣小子兴致勃勃地烤着狗肉的时候,一阵北风从库房四面漏风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火堆上的火苗呼啦啦地胡乱摆动飘逸,就像刚刚睡醒的魔鬼在不断吐出猩红的舌头一般,危险在逼近,甚至已迫在眉睫。刘欢这时似乎已有所警觉,正当他站起来准备采取某种防范措施的时候,可惜迟了。 一阵更加强劲的北风钻进库房,掠过火堆,眼瞅着夹着火苗带着点点火星直奔那堆秸秆而去,很快秸秆冒烟了,跟着便起火了。刘欢等人见状一下头都大了,忙甩掉手上的狗肉,赶紧四下找工具救火,可哪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可用?除了镰刀、锄头、耙子、叉子之类的,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刘欢第一时间抢过灶台上的半脸盆冷水朝火堆奋力浇去,可那有什么鸟用,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熊熊的火苗顺着秸秆迅速窜上了屋顶,眨眼间屋顶上的茅草也噼里啪啦烧着了。此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熊熊大火一下子便映红了半边夜空。直到此时,刘欢和他的两个跟屁虫还傻乎乎地分别拿着耙子或锄头在屋里做着徒劳无益的扑救。终于,随着屋顶上着火的椽子纷纷往下掉落,刘欢猛然发现情况危急,整个屋顶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再不逃命就可能小命不保了,于是,刘欢拽着两个难兄难弟赶紧冲到屋外。三人刚一脚跨出门外,屋顶果然‘轰隆’一下坍塌下来。饶是他们腿快一步,否则这火场里便是狗肉人肉一锅烩了! 这时,他们开始听见有村民在大声喊着:“着火了!着火了!”隐隐绰绰地已有几个村民拎着水桶跑来救火。无奈在这风干物燥的秋冬季节,火势来得既快又猛,加上错过了灭火的最佳时机,大火很快便将整个屋子烧得七零八落。借助火场残存的火焰,人们能看到的不过是仓库的残垣断壁。只是空气中一股难闻的焦糊味总让人感觉怪怪的,那似乎是肉烧焦的味道。 王队长这时也一脸紧张地从远处跑过来,边跑还边问:“人出来没有啊?人没事吧?”当看到刘欢等三人站在附近不远处哆嗦的时候,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可就在刘欢等人惊魂未定之时,只见村民张二嘎从火灾废墟那边怒气冲冲地举着锄头向着刘欢他们冲过来,边冲还边喊:“□□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刘欢一看情形不对,拔腿就跑,边上其他村民赶忙把张二嘎拽住,厉声问道:“嘎子,你疯了,想出人命啊?” 那张二嘎哭嚎着说:“他们…他们把我们家‘大黄’给杀了!” 旁边村民一听都惊呆了,因为谁都知道这张二嘎把‘大黄’看得比自己命都重。平时,哪怕是熟人开玩笑踢大黄一脚,他立马可以跟人翻脸。可现在居然有人宰了他的‘心肝’,这不等于要他命吗? 这时,王队长走过来问道:“嘎子,你从哪得知那几个知青杀了你们家大黄的?” “你…你自己到那边墙角看看,大黄的头,脚,还有烧焦的皮还在那呢?呜呜呜…”张二嘎泣不成声地说完,便蹲在地上索性放声大哭起来。直到这时,村民们才有些回过味来,原来这空气中的焦糊味是这么来的。 也难怪,打从昨天傍晚大黄不见之后,张二嘎就村里村外到处找,可是半根毛都没找着。找着找着,他就怀疑是不是这几个男知青从中使了坏。因为,打从刘欢这几个知青一进村,大伙就对他们就没什么好印象。瞧他们那个样:帽子斜扣在脑门上,军衣的领子大敞着,肩上还搭着根皮带,就这副打扮说他们是学生下放,还不如说是土匪进村呢!说话还流里流气的,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所以村里没一户人家愿意收容他们。不管王队长怎么做工作,村民们都是一种口径,接纳那两个女知青没问题,这三个男的不要。最后,王队长无奈之下只好将他们安置到这个库房里。这三个活宝倒也落得一个高兴,正好三人能从早到晚在一起,正事不会干,使坏倒有个伴,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张二嘎狗没找着,一晚上左右睡不着,忽闻库房着火了,便立马爬起来,顺手拎起一把锄头就冲出房门,救火倒是次要的,他要冲进库房看看大黄是不是在里面。张二嘎赶到时,火势稍弱,张二嘎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很快便发现大黄已身首异处。当时,张二嘎就差点气晕了过去。随后,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有人找茬 一场大火烧毁了生产队的库房和大批农具,肇事者就是刚刚插队的几名知青,不仅如此他们还偷宰了一条村民的狗,所有这一切无论从群众影响上还是从经济损失上在当时都是骇人听闻的。 毛大年作为带队老师的领队身上倍感压力,可事已至此怒骂、责罚、或诿责、掩饰都不是理智的做法或应有的态度。尽快向上级部门报告,争取上级部门的理解和支持,以及迅速处理好善后事宜才是正确的应对之策。理清思路之后,毛大年便将手头工作交待给罗老师,请她先暂时代为负责一下小组工作,自己则独自赶往县知青办通报情况。 在县知青办,毛大年一进张大林办公室,张大林立马客气地站起来说道:“就知道你要来,累坏了吧,坐下喝口水歇歇气。” 没等毛大年开口介绍情况,张大林就先兀自引起话头:“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那几个小知青也的确胆大妄为,错误犯得不轻啊!” 张大林略微停顿了一下,跟着话锋一转说道:“可毕竟是年轻人,有些不着调也可以理解,不是有那么句‘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吗?我觉得还是要以批评教育帮助为主啊!” 毛大年没想到张大林会有如此睿智的政治思维。这种事说轻可轻,可要揪住不放大做文章,尤其是以此为由达到整人的目的,也未尝不可。从张大林的话中毛大年已听出,至少知青办并无严厉追究此事的打算,既然不打算追究,那么善后处理方案也就很快会有,或者说已经有了初步方案。所以,毛大年就试探着问道:“现在问题是生产队的损失怎么挽回,还有那个张二嘎天天追着队长后面,要生产队为他主持公道,责令知青赔偿他的狗啊!” 张大林笑着道:“这些问题我都和他们公社的孙书记进行了沟通,他当即表态说知青刚下乡,也算城里来的客人,出了问题立马兴师问罪似也不妥。毁损的房屋和农具嘛,他们公社内部协调一下帮助解决,至于村民的狗嘛,本来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给他再弄条养着呗!但为了让肇事者得点教训,就让他们适当赔点钱吧!” 毛大年听完张大林的这番处理方案之后,立马对张大林和孙书记高看了几眼。这方案既体现了对知青的政策照顾,又不失实事求是的态度和人性化色彩,同时又不一味宽容迁就,处罚措施也宽严得当,完全可以令当事者接受。 原来农村干部并不都是那么简单、刻板、愚钝、粗俗啊!有能力,有水平,且有知识的大有人在啊!连列宁的语录也是信手拈来,用得恰如其分啊!看来,先入为主的思想还真是要不得! 毛大年对张大林他们的处理方式除了满口赞同便是连表谢意。 县知青办这头的答复虽然让毛大年心里踏实了一半,可毛大年深知此事还得向江城市‘五七办公室’(以下简称‘五七办’)报告备案,否则无论接下来此事处理结果妥当与否都有违反组织原则之嫌。毕竟,毛大年目前的直接领导是江城市‘五七办’啊。 于是,第二天下午毛大年挂通了江城‘五七办’的长途电话,准备先做一个口头汇报。那头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子,大概是个秘书,当得知毛大年这边有重要情况汇报时,便让毛大年稍候,少顷,毛大年便听到一位年长的女同志的声音,应该是‘五七办’的朱主任。前不久,毛大年去‘五七办’开会曾和她有过一面之交。 果然,对方自称是‘五七办’的朱霞,也就是朱主任。当得知是吴江县的毛大年汇报情况时,朱主任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应道:“有什么情况,说吧。”语气中的那种明显的冷漠,霎时间似乎顺着电话线直接传递过来,让毛大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毛大年明显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好妄自猜疑。稍作停顿,毛大年便将刚刚发生在知青点的所有情况作了如实汇报。毛大年汇报中稍微留了一个心眼,故意没提吴江县知青办的处理方案。 听完毛大年的情况汇报后,朱主任立马说道:“你作为知青带队老师的领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责任啊?”语气依旧冰冷,而且问责的意思很明显。 看来这位朱主任在故意找茬啊,可她为何要跟毛大年过不去呢?毛大年此时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可不管问题出在哪,既然碰上找茬的那也只好见招拆招了。于是,毛大年不卑不亢地应道:“从带队出发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按上级要求有条不紊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长青小队知青点出事后我们也是第一时间赶到,积极了解情况并协助处理善后,我不清楚我们到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或不对,请朱主任不妨明说,我们也好及时加以改正。” 朱主任见毛大年并不示弱,更无任何检讨的意思,不禁平添了几分恼怒,说话的语气也随之加重了几分:“既然你不清楚你错在哪里,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向‘五七办’汇报?你眼中还有没有上级领导?” 这话口气已经很重。毛大年越听越感到朱主任对自己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为避免将这种成见进一步加深,同时也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侧面了解一下对方成见产生的缘由,毛大年当即决定先放低姿态,努力缓和一下对方的对立情绪,便说道:“朱主任,你批评得对,就因为事发突然,我一着急,便忘了立马向‘五七办’汇报。请您多多包涵。” 见毛大年还算识时务,朱主任也相应调整了一下姿态,但还是满口官腔地说道:“毛大年,不是我故意为难你,知青工作是目前政府工作中的一件大事,任何掉以轻心都有可能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和后果。希望你好自为之,切莫再有任何失当之举。” 朱主任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毛大年自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最后两句显然带有警告含义,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这回姑且先放过你,下回可就不好说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赔钱赔狗 毛大年心事重重地放下电话,可耳边仍不时回响着刚才朱主任的厉言冷语。毛大年总觉得那朱霞的口音和语气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一点头绪来。毛大年苦笑了一下,想不清楚就不去想它了吧,忙正事要紧。 毛大年风尘仆仆地赶回长青小队。还没进队部就看到张二嘎正站在门内跟王队长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赔钱还是赔狗,你说吧,今天再不给个说法,我就…我就睡到你们家去。” 王队长大概是被张二嘎逼急了,不自觉地说道:“我欠你钱吗?没有吧?我杀了你们家狗吗?也没有吧?你怎么老缠着我不放呢?” 王队长这时猛然瞅见毛大年从外面进来,宛如见到救星一般,忙拽住毛大年说道:“毛主任,您总算回来了!您看看这事…” 毛大年在外面老远就听到了张二嘎的嚷嚷声了,所以不等王队长说完,便直接对着张二嘎说道:“二嘎兄弟,知青一来就闯了那么大的祸,太不应该了。我作为带队老师也深感不安,在此我先代那几个不懂事的学生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张二嘎见毛大年这么一个城里的秀才,据说还是个什么主任官的,给自己道歉,便立马显得有些局促紧张起来,忙说:“毛…毛主任,我可不敢让你道歉啊!我也…也是实在气不过。大黄跟着我差不多有十年了…我…我难受啊!”说罢,眼泪又要下来了。 毛大年看到张二嘎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感伤,忙劝慰道:“狗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吧!另外,肇事者也必须赔偿你的损失!这是没二话可说的!” 闻听毛大年这句话,张二嘎不禁睁大泪眼嘘嘘的眼睛,看着毛大年,静候下文。 只见毛大年微笑着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他们赔多少钱适当呢?” 张二嘎这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似地。其实,他这之前一直对王队长提出要20块钱赔偿,而且还一个子儿不能少,一点都不松口。可此时此刻面对毛大年时,他却张不开口了。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起了作用。 毛大年似乎也看出他的心理活动,便故意说道:“说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他们是既欠你物债又欠你道义!” 张二嘎被毛大年这么一鼓动,便说道:“那…那就赔15块钱吧!”言毕,仿佛怕自己要价过高似的,便又嗫喏道:“要…要是不妥,那就再减点?” 王队长闻听张二嘎的话,不禁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心想:“好嘛,饶是我的脸比毛主任的小得不是一点点,一到毛主任那里便立马打了75折不算,还可以折上加折啊!” 毛大年这时忙阻止道:“不能减,就15块吧,正好让他们三人平摊,每人5块。同时,我再额外要求他们半年内负责赔偿你一条狗,大小不论,最好还是一条黄毛的狗。你看怎么样?” 这下,张二嘎完全没意见了,可嘴里还是不好意思道:“狗就算了吧,尤其是黄狗可不太好找啊。至少我们村附近这一大片都讲究一黄二黑三花四白的,黄狗卖得最贵,还买不到呢。” 张二嘎也是故意在毛大年面前卖弄这点乡俗,意思不外乎是他要价15块并不算高。 接下来,毛大年很快让人把刘欢等三人叫到自己住处。一见面,毛大年便冷着脸问道:“这几天,你们都反省得怎么样啊?” 这回,刘欢学乖了,知道在毛大年面前装孬卖傻绝没好果子吃,便马上开口说道:“我们知道自己错了,今后我们一定痛改前非,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努力劳动,争取得到社员们的宽恕原谅。” “道理都懂得很嘛!我希望你们不光是嘴里说得好听,更重要的是把刚才说的落实到实际行动上。这次你们犯的错误应该说是非常严重的,这一点其实不用我说,你们自己更清楚。” 毛大年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之后,喝了一口水,又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都坑着头,一副忏悔不已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要敢于面对错误,勇于承担责任,尽快把造成的损失补偿回来,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还是刘欢先慢慢抬起头,然后怯怯地看着毛大年说道:“库房的损失,我们只有通过出劳力帮着重建,材料费就用我们的工分抵吧!”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便补了一句:“当然,我们的工分也抵不了多少钱,暂且能抵多少算多少吧!” 毛大年看了看他们那可怜样,沉吟了一下说道:“嗯,态度还算诚恳,能有这样的态度也多少反映出你们有了认错的觉悟和改错的决心。其实,真要你们赔也不太现实,但你们得用自己今后的行动告诉大家,你们是能够做到‘闻过而终礼,知耻而后勇’的。好了,关于这方面问题先说到这里。再说说张二嘎的狗怎么办吧?” “我认了,就按他说的赔他20块吧!”刘欢恨恨地说出这句,一副被人摁住脖子狠宰一刀的情绪显露于表,可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刘欢心知城里这样的狗最多10块钱一条,而张二嘎开口就要20块,显然是狮子大张口,借机敲竹杠。可刘欢不知道的是农村人对狗的认知感受与城里人是有着绝然不同的心态的。 毛大年这时以调侃地口吻问道:“好像有些肉痛嘛,不太情愿,是吧?” 刘欢有点愤懑地说:“其实,我倒愿意赔他一条狗,我舅舅家就养了好几条狗,其中有条跟他养的那条大黄还很像呢!大不了我把舅舅家的那条黄狗要来赔他,可那个张二嘎就想要钱。” 毛大年闻言心中一动,但却不露声色地说道:“村民养条狗不容易,更何况养了近十年了,那感情情同父子啊。你想想看,你当初若是直接拿20块钱上他家买他那条狗,他会卖吗?肯定不会,哪怕再加20,我相信,他也不会。可现在你把人家的狗偷了宰了,人家除了狗没了,心也伤了。狗有价,可这种丧狗之痛,你觉得该赔多少钱合适呢?” 刘欢听毛大年这么一说,仔细想想的确也是这么个理。 毛大年又跟着说道:“所以,除了要赔偿人家的物质损失,更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向张二嘎表达自己深深的悔意和歉意,以求得对方的原谅和宽恕。只有这样,你们多少也算挽回了一点你们这帮知青在群众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和不良形象。” 见刘欢等几个不住点头称是,毛大年继续说道:“其实那张二嘎也并非一点情理不懂,知道你们知青手头并不宽裕,所以已主动将赔款降到15块了,正好你们三人三七三十一,每人各出5块吧。不过,我觉得做人要讲良心,人家既然主动让一步,你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默认了。刘欢,你刚才不是说你舅舅家养了好几条狗吗,也不用把你舅家的那条大黄狗要来赔张二嘎。你好意思要,你舅还不一定舍得给呢!狗会下崽的,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弄一条小狗,最好也是黄狗,送给张二嘎,以宽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行不行啊?” 刘欢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得空回江城就把这事给办了。” 接着,刘欢站直身体郑重其事地说道:“毛主任,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踹踹(应为:惴惴)不安中度过的,生怕因自己闯了大祸会抓我们做反面典型。今天听您一席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谢谢您的开导,还有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说完,刘欢竟然对着毛大年深深鞠了一躬,那两个跟屁虫也马上有样学样跟着给毛大年鞠了一躬。 毛大年没想到刘欢他们还有这样的忧思和举动,心中不禁一阵宽慰,可嘴里却淡淡说道:“谢就不必了,希望你们能从此言行相顾,慎终犹始吧。” 也不知刘欢是否完全听明白了,就见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旁边两位伙伴说:“走,我们这就给张二嘎送钱去!正好我手头还有家里给的15块钱,再多一块我也拿不出来了。” 刘欢边说边拉着那两个跟屁虫离开了毛大年的住处。 可那两个跟屁虫边走边急着应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呢?我们俩也该平摊啊!” “你们就别装了,你们俩手里恐怕连一块钱眼下都凑不出吧?好了,好了,这祸主要是我惹起的,我出也是应该的!” 毛大年目送着刘欢他们一路走远,心里不禁暗自感叹着,这刘欢倒是颇有点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味道。怪不得那两个跟屁虫对他那么言听计从的,这大哥当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还有,那天火灾发生之时,要不是刘欢在最后紧要关头拉着这两傻小子及时逃命,那就很可能一下葬送三条人命啊!毛大年每念及此都不由得背心直冒冷汗。刘欢救了自己和同伴何尝不也救了毛大年!试想,若真的出现了那种最糟糕的可怕场景,毛大年恐怕也不用想着怎么为自己辩解了,立马乖乖回江城等着接受处理吧! 正因此,毛大年对刘欢的看法也是在潜移默化中不断发生改变,从一开始的莫名恼恨到后来内心中逐渐原谅,直至现在毛大年甚至已觉得,这小子若是加以正确引导和刻意打造,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可用之才。难得‘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朱霞其人 就在毛大年费了好大功夫将长青小队的狗事风波整理得基本上风平浪静的时候,江城‘五七办’的朱霞朱主任却在那烦躁不安地对着手下大发雷霆。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一上班朱霞就接到市革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将朱霞好一通训斥,因为一大帮知青家长跑到市革委又哭又闹又骂又叫的,说是自己的孩子下放到农村除了吃不饱外,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有的住在四面漏风的窝棚里,像个叫花子,还有的甚至就住在牛栏里,白天与牲畜为伴,晚上闻着牛粪入眠,难道知青下放到农村就该是这种待遇吗? 朱霞最近脾气的确很大,除了工作上的烦心事让她动辄发火之外,家里的麻烦事也不少。老公肖逸群和姜远策一样都是部队团职转业干部,一到江城便担任商业局局长,□□后被当做走资派批了一阵,前不久,领导干部三结合又给了他再次复出的机会,还是当他的商业局长,可朱霞发现老公复出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下午下班后经常迟迟不归,即便回到家里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有说有笑的。 朱霞原以为老肖和她一样是为工作上的事忙碌烦心。直到有一天,老肖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便一屁股瘫坐到沙发上。朱霞见状,连忙打来一盆热水,忍着老公的满嘴酒气,挤了一个热毛巾把给他擦脸擦嘴,又帮他洗手洗脚,正准备安置他睡下,岂料这老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她,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佳妮,佳妮,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跟我好吧。” 朱霞一下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终于,朱霞醒过神来厌恶地一把推开老肖,嘴里还骂了声:“滚开,找你的佳妮去吧!”老肖这时大概酒也一下惊醒了,竟呆呆地望着朱霞,半天无话可说。 那一晚朱霞怎么都睡不着,她心里反复纠结着这么一个问题:怎么男人都是这样?自己的堂哥朱峰是这么个货色,丈夫如今也变成这样。难道不好色就会死啊? 说到堂哥朱峰,朱霞那真是又气又恨。本来走资派被揪只是受罪一时,并非没有翻身之日。很多□□初被揪斗的走资派都先后不同地要么官复原职,要么另有重用。可这朱峰不但没有一点东山再起的迹象,相反,被整得越来越狠。 前段时间,朱霞找机会去探视他时,竟发现朱峰嬉皮笑脸对她招手说:“妹子,过来,你好俊啊!” 朱霞带着莫名的诧异走近他时,朱峰竟然伸出手来,直接朝她胸口□□摸去,吓得朱霞连连后退闪避。旁边的一位看管人员这时走过来好意规劝朱霞说:“你还是请回吧,他这儿应该出了点问题。”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朱霞一下明白过来:朱峰疯了。 朱霞与自己的这个堂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完全不亚于亲兄妹。如今看到朱峰变成这个样子,朱霞心里难受得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其实,朱霞也不是没有动过脑子找过关系。随着时间推移,到后来,她就一个要求:把人放出来,能不受那关押虐待之苦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是官复原职,还是什么其他体面的安排,连想都不敢想了。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既然朱峰‘色’令智昏下,冒冒失失又稀里糊涂地把马司令给惹毛了,那就别怪造反派下手太狠。在马司令看来,不把你朱峰整死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朱霞先是闹不明白,后来经多方打听才得知,朱峰之所以迟迟得不到解放就因为得罪了上面的某位领导,加上朱峰的口碑实在太差,尤其是他的作风问题,真可谓名声都臭到爪哇国去了,所以即便是有几个老战友和老朋友原本想为他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他的那些糗事,也不禁退避三舍,唯恐自己也粘上朱峰的那身臭气。 朱峰沦落至此应该说完全是咎由自取,朱霞也深明这点,可朱霞她能客观而又理智地面对这一事实吗?显然,她做不到。不仅做不到,她还将生活中的烦躁、嫉恨,乃至愤懑,等种种负面情绪越来越多地掺杂到自己工作中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朱霞此时就是一个典型的怨妇,家里家外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大堆,她是逮着谁都要发泄一番。那天,毛大年打电话汇报工作就不幸撞到她的枪口上。 当时,她一听到毛大年这个名字,先是感觉很耳熟,很快她就把毛大年这个名字与她堂哥朱峰联系了起来。 毛大年与朱峰之间过往的矛盾纠葛,包括朱峰被揪斗那天毛大年与朱峰当着全校教师面的那场唇枪舌剑,朱霞都有所耳闻,这不能不说正是朱霞借机找茬的缘由。她帮不了朱峰,难道还不敢修理一下你毛大年吗?纯粹的公报私仇啊! 幸亏毛大年一贯行事稳重,言语谨慎,且人缘口碑甚佳,朱霞实在是鸡蛋里挑不出什么骨头,否则毛大年倒霉受冤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毛大年打从那天被朱霞在电话中一顿教训之后,也在一直思索这中间的关关节节。毛大年想来想去,唯一能分析出的也就朱霞的口音和语调有点似曾相识,饶是毛大年一向精明也没想到这世界虽大却也很小,很多人与事之间往往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联系或瓜葛。 朱霞与朱峰之间的关联按说也并不是绝难想到的,关键还是毛大年一贯的作风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其它的,比如说人际关系方面的牵扯攀连,毛大年很少去,或者说根本不愿去费心琢磨,所以说毛大年一时间没能把朱霞与朱峰联系到一起也并不奇怪。 可现实生活中,你不琢磨它,它却似乎无处不在,有时甚至就像毒蛇一样,躲在暗处,说不准哪一天,乘你不备就会猛然咬你一口。 老祖宗留下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老生常谈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于善良者尤显重要。 毛大年啊,毛大年,你可真的要担心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江城的雪 1969年的冬天,江城异常寒冷。气温一降再降,最后居然降到了-12.5℃,创出了历史最低记录,这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绝对属于异常罕见的低温天气。由于没有室内集中供暖设施,江城家家户户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冻得瑟瑟发抖。抬眼望去,那一排排简陋而又破旧的民宅工房虽勉强可为寻常人家遮风挡雪,可室内气温并不比室外的高多少,依然是彻骨的寒冷。 一大早,田文芝就起床了,正准备将昨晚搁在屋子中间的一大盆泡脚水端出去倒掉,可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这哪还是一盆水,早已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坨。田文芝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不想连盆一起扔掉,那就只有将脚盆加冰块一起端到屋外让它慢慢化冻吧。 天真的实在太冷了。起床还没一会,田文芝的鼻子就已经冻红了,两条青龙似有呼之欲出的感觉。随着嘴里不断吐出成串的白气,体内体外的冷热交换也正在急剧进行。慢慢地,身体感受到的已不再是最初的那种‘冷’,而是一种冷入骨髓的‘痛’。这种感觉明显是人体启动了御寒报警系统。田文芝担心再不把火盆生起来暖暖身子,自己体内的某些器官可能就要做出消极反应了。 田文芝这时赶紧放下手头上别的活,麻溜地在火盆上架起木炭,然后用纸和碎木屑引着,很快木炭便熊熊燃烧起来。随着炭火不断向屋内四周释放出令人舒适的暖意,寒窑似的屋子里终于多了一点热乎劲。嗯,家啊,家,在漫漫寒冬里,唯有温暖方可给一个家注入生气,带来愉悦,营造祥和。 在江城,很多人家一到冬天都是围着火盆度过的。他们经常是一家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或聊天,或百~万\小!说,或编织毛衣,或听听收音机。有时大人们还会弄些馒头或红薯什么的,架到炭火上烘烤。看着馒头或红薯在火上被烤得皮焦内软,再闻着那食物散发的阵阵香味,孩子们总会垂涎三尺,巴不得立马抢过去大啖而后快。可大人们这时却偏偏不紧不慢地烘啊烤啊,直到将一个个小馋猫的胃口吊到老高老高,才会将早已烘烤熟透的吃食分发到他们手中。孩子们一面吃着喷香的馒头或红薯,一面快乐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大地染白,直至铺上厚厚一层白色的棉被。那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 总之,冬日围炉取暖乃是江城人家颇具特色的一幅民间风情写照。其间,人们究竟体会到多少家的温馨与浓情,那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会回味无穷,感慨万千。 不论冬夏还是春秋,田文芝早已习惯了早起,起床后,便是生煤炉,烧水,做泡饭等等。她要操心一家人的吃喝,从早餐,中餐,直至晚餐都是她忙前忙后的准备停当。只是在这寒冷的冬季,这一切做起来更艰难,也更痛苦。仅想一想把手伸进那锥肉刺骨的冰水中淘米、洗菜、刷碗便让人麻头皮的。 晓东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爬起来了。这让田文芝颇感奇怪,怎么不赖被窝了呢?岂知晓东昨晚就留意到窗外呼啸的北风,以及狂风裹挟着冰粒,一阵紧似一阵拍打着窗玻璃而发出的‘哒哒’声。他早就判断出:如无意外,今天外面应该是个银色的世界。 孩子永远是孩子,每逢冬天来临,当大人们为暴雪严寒影响生计发愁时,孩子们最期盼的就是快下雪吧,而且是下得越大越好! 只见晓东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牙不漱,脸不洗,首先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呵呵,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扑面而来,眼前赫然呈现的果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水塘边婆娑的垂柳,以及操场边高大的香樟和刺槐,此时都如同玉树琼枝;雪中,那些平日里颜色各异的建筑,此时一色洁白,恰似粉妆玉砌的琼楼玉宇……好一个干干净净的冰雪世界! “妈,快看啊,外面的雪景好漂亮啊!”晓东兴奋得大叫起来。 “看到了,傻孩子,刚才到门外生炉子时就已经看到了。不过,也真是很少看到这么美的雪景!”田文芝也不禁赞叹道,跟着说道:“快去刷牙洗脸吧!然后过来吃泡饭!” “下雪了吗?哪里漂亮啊?”晓斌也被晓东一阵渲染早弄醒了,本想还赖会床,可忍不住好奇,还是哆哆嗦嗦地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咬牙套上冰冷的绒衣、绒裤、袜子等等,以往这些衣服都非要放到被窝里捂暖了才肯上身的,可今天已等不及了。 穿好衣服的晓斌也是一脸猴急地冲到室外,不到一分钟又立马跑回来准备拽着晓东一同杀上操场。那里已经有好几个邻家的孩子正享受着冰天雪地里的无穷快乐了。 “不许跑!要玩也得先把泡饭吃了!”在田文芝的坚决阻止下,两个小家伙只好耐着性子胡乱扒拉完泡饭,然后将碗一推,一眨眼,便冲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可怜田文芝跟在后面连声喊着:“回来!回来!把帽子、围巾,还有手套戴上!”可惜两个孩子早跑远了,哪里还听得到田文芝的呼唤声。 江城一中的大操场上,晓斌手里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不知从哪弄来的一米多长的冰溜子,美其名曰:东方剑。晓斌就像得了宝似的,左右手轮换着不时举起冰溜子,四处炫耀。别说,那冰溜子扁寛的造型还真有几分宝剑的样子。 操场上这时已聚集了十多个孩子了,只见晓斌得意地对着旁边一群半大的孩子高声说道:“诸位听令,现在朝正前方一百米的球门方向冲锋!”说完,猛一挥‘宝剑’,只听‘咔嚓’一声,‘宝剑’应声而断,引得旁边一帮孩子纷纷‘哈哈’大笑,其中有位奚落道:“什么破剑,还‘东方剑’呢,连烧火棍都不如!” 晓斌正在尴尬中,就听晓东一旁说道:“还不快扔了!那冰溜子捏在手里难道不嫌冻得慌?” 晓斌这才感觉两手,尤其是右手已差不多冻麻木了,想扔却又有点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方将那仅剩半截的‘宝剑’掷向远方,随后,忙将两手拢到袖筒里暖和暖和。 可就在这暖手的功夫,晓斌后脑勺已挨了重重一发‘炮弹’。那是刚才奚落他的那个邻家小子,趁他不备,从背后用雪球向他发起进攻。 ‘竟敢偷袭!’晓斌心中的斗志瞬间被撩拨起来,立马顾不得暖手了,捧起地上的积雪,很快捏成两个大大的雪球,一手一个朝着偷袭者快步追去。那小子在雪地里像个兔子窜得很快,可晓斌速度更快,沿着一条切线迅速从后面撵上去。眼看仅剩三、五步之遥,晓斌抡起手臂将雪球用力砸了过去,没砸中,紧跟着又将另一只雪球砸去,活该这小子倒霉,偏偏这时回头张望,正好被砸中脸部,爆开的雪球立马将他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对方比晓斌个子矮半个头,身材也单薄一些。大概是自知不敌,所以一边揉着被砸疼的鼻子,一边连连告饶。 铺着皑皑白雪的硕大操场,此时已被孩子们踩出无数的脚印。雪球大战仍在激烈地进行,只不过此一刻已由原先的单打独斗变成两边对垒。校园里本来就有前后两个家属大院,现在两个方阵基本上也就是前院与后院的对阵。只见空中雪球乱飞,地上欢呼声、呐喊声与脚踩积雪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再看看对垒双方:进攻与防守交替进行,穿插与偷袭不时上演。好在对抗双方始终都不缺用之不尽的‘弹药’,只要双方体力够强,战斗便可以无限制地进行下去。 直到最后有人跑着跑着腿一软,直接坐到雪地上,有人已跑弯了腰,只顾在那大口地喘气,都实在跑不动了,大家这才消停下来。雪球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意外收获 第33章 团聚之乐 毛大年自打带学生下乡以来,这才是第二次回江城。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前,那次回来是专程给那帮向市革委请愿的家长做解释说明工作的。当然,回来之前该解决的问题已基本得到解决,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也向家长们做了承诺,并给出了一个最后解决期限。 毛大年深知倘若没有这些措施和承诺,知青家长的工作是根本无法做通的。有的焦点问题,像少数部分知青住茅棚和牛栏的问题那是无论如何必须立即加以解决,否则不光家长会闹得个鸡犬不宁,社会影响也确实恶劣,后面的工作更是无法开展。 短短三个月里,毛大年就像一个马前卒一样除了上下奔波,左右斡旋,还得瞻前顾后,里外操心,人累得瘦了几圈不说,有时还得提防小人捣鬼。 对这些,田文芝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不,毛大年难得回来一趟,田文芝是既高兴又犯愁,高兴自不待言,愁的是怎么改善一下伙食,增加一点油水呢? 60年代末,物资短缺现象虽已不像□□时那么严重,但肉食品的供应还是相当紧张的。别说毛大年在乡下一、两个月不见荤腥十分正常,即便在江城,普通城市居民也是一、两个星期难得见到一次哪怕带有一星半点肉的菜。 平常人家过日子每天基本就老三样:青菜萝卜加豆腐。也许对当代人来说,这不正好是减肥的好食品吗?可那时的人多很瘦,个个脸上泛着菜色,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恐怕根本就不晓得这世上还有‘减肥’这个概念。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个年代的人见到肉的感觉丝毫不亚于饿狼看见羊羔一样,眼里都会冒绿光的! 应该说晓东和晓斌哥俩捡回来的这些冻鸟还真是得来恰逢其时,因为这首先是解了田文芝的难题,好歹饭桌上算是有了一锅像样的荤菜,其次,无论大人或孩子都有好些日子没见荤腥了,在这寒冷的冬季,能有这样一锅野味补一补,无论怎么说都是‘雪中送炭’啊! 一家四口围桌而坐,晓东和晓斌眼睛早已盯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飘着肉香的火锅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就差口水没淌下来了。毛大年等田文芝给大家,包括晓东晓斌斟好酒之后,便首先举杯提议为全家团聚干杯。当然,晓东和晓斌是不敢干的,也就浅尝一下而已。本来他们心思就不在酒上,可饶是如此,这酒乍一入口,两人便被辣得直吸凉气,赶紧借此机会一人抓起一只鸟腿忙不迭地啃起来,以解酒精刺激。 毛大年见此也不再勉强两小子喝酒干杯了,只是慈祥地看着这两个既可爱又淘气的儿子,说道:“吃吧,吃吧,多吃点!好歹也是你们自己凭机敏加劳动所获!”言毕,便与田文芝边吃边饮边聊起来。 闲聊中,毛大年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五七办’的朱霞身上。毛大年至今还在为上回的事犯困呢! 可田文芝却若有所思地回忆道:“不会是朱峰的那个堂妹吧?” 毛大年闻言不禁一震,“怎么?朱峰还有个堂妹?叫朱霞?” 田文芝说:“是啊!这事说来也巧。有一次,我去保管室领书,正好看见朱峰从楼上办公室送一位女同志下来。我当时也没在意,只是出于礼貌,跟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可朱峰却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跟我介绍说,他身边这位是他的堂妹,叫朱霞,后面还说了其它什么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心里只觉得奇怪,有必要把他的堂妹跟我介绍得这么清楚吗?” 毛大年跟着问道:“还记得她的长相吗?是不是与朱峰有点像?” 田文芝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这一说便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长相嘛…也记得不是很清,当时就觉得那女的端着一副干部架子,还带有那么点傲气。现在经你这么一说,她与朱峰还真有那么点相像。” 毛大年这时基本肯定田文芝当年碰到的朱霞和‘五七办’的朱霞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也非常合理地解释了朱霞为何对毛大年有着那种看似没来由的成见。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困扰自己多时的‘不知彼’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毛大年心中不禁一阵轻松。尽管这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但被人暗中设伏的感觉总是不爽的。毛大年从来就不会暗中算计别人,当然也极其讨厌被别人暗中算计。 傍晚时分,老天爷又开始发疯了。呼啸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从天边横扫过来,将门窗推搡得不时发出‘嘚嘚’的响声,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偶尔让人吃惊地感觉有被翻动之声。那风中的哨音夹杂着隆隆声时而似鬼哭狼嚎,时而似天雷滚动,时而又在低吟浅唱,一直到天都大黑了却始终不肯消停。 毛大年一家四口又该用晚餐了。田文芝把中午吃剩的汤汤水水和剩饭全都唏哩呼噜搅到一起,然后放到炉子上一加热,很快一大锅泡饭便非常省事地做好了。因为有红烧八哥的汤料打底,因而这顿饭一家人仍然吃得有滋有味。 晚饭之后,一家四口围坐在火盆旁边,毛氏父子三个集体倾听田文芝诉苦,内容不外乎是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菜贵不说,还越来越不好买;到菜市场的路,因无人清扫积雪,那冰结的恐怕都有一尺多厚。接着,田文芝脸色紧张地描述说,她已亲眼看到好几个上岁数的人在路上滑倒,摔得四仰八叉的,很可能是骨头摔断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见晓东和晓斌听着嗤嗤发笑,田文芝眼睛一瞪,说:“哪一天,我也摔成那样,胳膊腿摔断了,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大冷天的,要是没人给你们做吃的,你们哭都来不及!” “干嘛要这么咒自己啊?妈,你可不能摔啊!”大概是被田文芝的话说怕了,晓东赶忙哭丧着脸说道。 “还是让爸给我们讲讲故事吧!”晓斌有点鬼,故意转移话题。 “对,让爸讲故事!”晓东也积极附和道。 “讲故事可以,但你们俩得先保证在家别惹你妈生气,尤其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又是大冷天的,你们俩要尽量帮着你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能做到吗?”毛大年大声问道。 “能。”两个小家伙答应得倒是挺爽快。 “好吧,那你们想听什么故事呢?”毛大年问。 “听打仗的。”晓斌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今天暂时不听打仗的。”晓东说罢,故意停了一下,同时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晓斌一脸不解地看着晓东,连毛大年都有些拿不准晓东到底想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大家都在猜疑不定的时候,晓东满脸得意地宣布道:“今天我们想听老爸讲讲他在上海的故事。” 毛大年颇为奇怪地问:“怎么突然想听这个呢?” 这时候,连晓斌也积极响应起来:“对,对,我们就想听这个!” 毛大年跟着有些为难道:“我在上海的故事千头万绪的,你们想听哪一段啊?” “就从金家管家带着你上船说起。”这回还是晓斌抢先插话。 “哦,看来姑姑已跟你们说了不少了嘛!”毛大年有些恍然道。 “好吧,就从上船说起。”毛大年眼睛盯着火盆中的炭火,思绪却飞速向着遥远的过去飞奔,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大开眼界 那天,天下着毛毛细雨。铅灰色云低悬在人们头顶上,仿佛预示着毛大年此行必会经历重重磨难和无数险关。 轮船已拉响了第二遍汽笛,再不上船,轮船就要收起跳板了。毛大年再次用力握了握毛福蓉的手说:“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一切安顿下来了,我就给你写信。” 毛福蓉看着懂事的弟弟,半晌无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末了,转头对站在一边的金管家说道:“嘉盛啊,这一路就劳你多费心了。你们…上船吧!” 就这样,毛大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金管家上了开往上海的小火轮。毕竟是初次出远门,又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轮船,刚开始毛大年还很拘谨,坐在船舱里丝毫不敢乱说乱动。可慢慢地,毛大年就恢复了童真本色。 为什么这小火轮跑得这么快啊?为什么船靠岸时要在江面上兜个圈呢?还有船上那整天‘嘟嘟嘟嘟’响的机器到底是个什么样啊?除了对船上的很多东西感到新鲜好奇外,毛大年对沿江两岸的风光、人物、景色也有着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问题。好在那管家是个厚道和善之人,同时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一开始还能对毛大年的问题勉强答个一二,可随着毛大年的问题越问越多,越问越奇,管家也是被问得一头汗,最后只好说:“少爷,你就饶了我吧!这些问题您姑且留着,等以后有机会上学堂慢慢请教先生吧!” 应该说这一路上金管家对毛大年关心照顾得还是非常周到的,仿佛毛大年此去上海不是做学徒而是做少爷似的。当然,这与临行时东家一再关照有关。正因此,管家一开始一直对毛大年以少爷相称,弄得毛大年听着总觉得别扭。后来在毛大年一再要求下,管家总算改口称他‘大年’。 轮船一路顺江而下,两天后终于抵达上海十六铺码头。 刚一踏上这十里洋场的土地,毛大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兴奋,震撼,同时又感到一阵晕眩。原来这就是上海啊!来之前多多少少也听姐姐,主要是未来的姐夫金胜铎讲过一些大上海的奇闻异事。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亲眼看到的与自己当初听到的以及想象的,似乎既有很多差别又颇为相似。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与自己原来生活的那个小城镇差不多完全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这也难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不仅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整个亚洲最繁华的城市,以至于被称之为‘东方巴黎’和‘远东第一大都市’。相比之下,当时的东京和香港都是十足的乡下。 管家因为以前来过,所以出了码头便很老练地叫过来一辆黄包车,先帮毛大年上了车,然后自己提着箱子跳上车和毛大年坐到一起。跟车夫说好要去的地址之后,车子便拉上他们很快穿行在大上海的繁华闹市中。 随着黄包车的快速行进,毛大年被上海滩的繁华一下给惊呆了,此时心中的震撼与好奇直接爆棚,唯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一双眼睛。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高楼大厦,那么多各式各样的车,那么多的店铺,还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各式招牌(实为广告)等等。一路上毛大年脖子转酸了,眼睛看花了,连耳朵里也一直充斥着各种车子的鸣响。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毛大年早已是脑子晕晕乎乎,眼前茫然若失,只晓得跟着管家下车,过街,进门。 管家瞅了一眼毛大年呆呆的模样,暗自笑了一下,也不吱声,心想:别说你个小毛孩,连我这个自诩走南闯北的人第一次踏进这十里洋场不也这副德行。 金德旺这年刚刚45岁,在上海滩上经过20多年的打拼,从最初在别人家的银楼当学徒,到后来自己创业,直至拥有了自己的店铺乃至洋房,应该说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在外人看来是相当成功的。 尤其是在上海,这个名震东方的‘冒险家的乐园’,金老板一不玩坑蒙拐骗,二不搞投机贩卖,仅靠勤奋努力和诚实经营便置下如此家业实属不易。当然,大凡一个人能成就一番事业肯定少不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而金德旺之所以能财运亨通一路发达绝非是因为名字起得好或运气好,实乃三大要素他全都占齐了。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上流社会名门淑媛追赶时髦、享受奢华生活,那是空前绝后的。她们崇尚西化的生活,什么游泳、骑马、跳舞、打高尔夫球样样都要门儿清。她们要求服饰更美观,饰品更玲珑精致。尤其是那些摩登女子通常都是根据不同的场合、季节和服饰来选择不同的项链、耳环、手镯、戒指、胸针等饰物。不管是穿旗袍还是着西式服装,摩登女子们的耳上、颈上、腕上、指上全用首饰武装起来,再配上烟花烫的卷发、透明丝袜、高跟皮鞋、名款手表、精致皮包,于是一道别致的上海摩登风景线就此诞生了。 金德旺正是借着这种浮华风尚的盛行,在十里洋场把个德记银楼开得风生水起,日升月恒。加上金德旺从小便是在生意人家长大,岂能不知‘和气生财’的道理。打从自己的银楼开张的那天起,他就坚持这样的理念:无论是名流大款还是普通草根阶层凡进店都是上宾。 除此之外,很多细节上的处理也都体现出金老板经营的独到眼光。比如:永不与客人争辩,耐心聆听客人需要,并即时答复,还要紧记客人的名字,客人离去时亲自送行等等,这些富有人情味的周到服务不光为金老板的生意赢得好名声,同时也吸引来了更多的顾客。 金老板生意是发了,可金老板内心的难言之隐又有几人能知呢?记得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你一件东西,就会拿走另一件。比如:给你美貌却不给你美好的心灵;给你快乐却不赐给你幸福;给你好的心态却不给你健康的身体。 那么上帝给了金老板发财的机会,却又拿走了他究竟什么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德旺心结 金德旺心中最大的隐痛便是后继无人啊。 此事说来话长,金德旺25岁时娶了第一任太太陈莲娣,一个老实本分的乡下女子。当时金德旺刚刚独自创业不久,一切都处于起步阶段,陈莲娣除了照顾金老板的日常起居,还帮着金老板里外照顾生意,起早歇晚,累死累活地愣是帮着金老板在短短三年之内,便将一个不起眼的小作坊发展成一个稍具规模的小银楼。应该说金老板发家赚得的第一桶金至少有一半归功于陈莲娣。 生意上刚刚有了点起色,金老板不以为喜反倒唉声叹气起来。这到底是源自何故呢? 这天,陈莲娣正打扫着堂屋,忽发现案台上多了件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尊观音菩萨铜塑像,而且与通常庙里看到的有所不同,此观音手上还托着一个大胖小子。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送子观音吧?陈莲娣虽不识字,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由此,陈莲娣很快便明白了老公近段日子的心病所在。 也难怪,结婚也有四年多了,可自己始终没有替夫君生下一男半女,陈莲娣自己早就为此暗暗着急了。要知道,那个年代作为一个女人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是莫大的罪过啊。 于是乎天天求观音,日日拜菩萨,可到了第六年头上,陈莲娣的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看着金德旺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陈莲娣也不知暗自垂泪多少。终于有一天,陈莲娣满心愧疚地主动对金德旺说:“我们离了吧,都是我肚子不争气,我不能再这样耽误你了!金家不能无后啊!” 金德旺却连忙阻止道:“你不能走,这个家少不了你啊!你若不介意的话,大不了我再娶一房小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可陈莲娣虽是乡下女人,却生性要强。她可不愿背后被人指指戳戳。金德旺虽苦劝良久,可陈莲娣去意已决,已断无回转余地,最后,金德旺只好含泪同意分离,只是临别前,金德旺将家中凡能看上眼的金银细软全都整理出来,悄悄放进陈莲娣随身携带的首饰箱,同时将陈莲娣一把珍爱的牛角梳揣进自己怀中。难得夫妻一场,今日一别也许就此天各一方,这些黄白之物,还有这把牛角梳也就等于为各自留点念想吧。 与陈莲娣洒泪分离后,金德旺着实痛苦了好一阵,可传宗接代,事大于天啊!所以,这之后不到九年的功夫,金德旺就跟走马灯似的,接二连三地娶了第二任、第三任、乃至第四任太太,从老二到老四没有一任超过三年任期的,反正不行就换。 另外,金老爷在择妻问题上倒也痛快和执着。他的原则就是:一不求名门闺秀,二不图姿色美艳,只要能给他生儿育女即可。附带着能持家过日子则更好。可让金老爷无比悲催的是,这在别人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一到他这便千难万难了。 这个时期的金德旺就像一个输急了的赌徒,总是输了再来,输了再来。这不,第四任太太过门又有两年多了,可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金老板一气之下便将其直接打发回娘家了,这是当初媒妁之约中的既定之款,即两年内得有隆腹之喜,否则夫家有权中断婚约。除了第一任外,后几任太太或离或休大体都是照此约定办理的。 离婚休妻虽容易,但金德旺心中的苦闷和委屈找谁倾诉呢?这几年里,金老板在一块块不同的‘土地’上辛勤耕作,‘种子’是日播,夜也播,但就是不结果,除此之外,金德旺还跑普陀山,上法门寺烧香拜佛捐了无数香火钱,可都没用啊。 既然中国的菩萨不显灵,那就拜拜外国的吧。 众所周知,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不光有耀武扬威的英租界法租界等有形存在,西方文化,包括宗教思想,对当时中国人的精神洗脑也同样是颇为惊人的。君不见,连堂堂蒋委员长都成了基督徒,更何况像金德旺这样的普通商人,又处在上海滩这样一个唯洋是尊的西化之地,他能不知道上帝耶稣吗? 都说上帝是万能的,那何不求求上帝他老人家帮帮忙呢?为此,金德旺一本虔诚地走进教堂开始向上帝忏悔祈祷,甚至还正式接受了洗礼。连金德宽都不曾想到他的这位大哥,一个从小在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华夏子民居然也成了基督徒。可见,为了能让香火延续,金德旺可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的! 也不知是金德旺的诚意不足,还是他太过性急,总之,上帝也没能给他带来福音。他真的有些灰心了! 事到这个份上,倘若金老板能稍有醒悟,上医院做个检查,及时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造成子嗣无望,那也许就不至于有后面的悲剧。可金老板就是不愿面对现实。每逢头脑中生出哪怕一丝丝对自己生命之根的怀疑或担心,他那男人的自信与自尊都会毫不留情地对此断然加以否定和排斥。 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有那么一段时间,金德旺以一种从未有过狂热精神一门心思投入到自己银楼生意扩张上。他梦想着把自己的银楼生意做强做大,强大到能与上海滩最有名的九大银楼相比肩地步。 当时大上海银楼业中的翘楚——大同行“九大银楼”的产品是当时大上海奢靡繁华的见证。 所谓大同行(又被称为同义组),乃是当时为了建立及规范上海滩银楼业行业信誉,起到同业联络和协调作用,上海凤祥、杨庆和、裘天宝、方九霞、宝成、庆云、景福、费文元、庆福星等九家设立于清代的信誉较好的银楼,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九大银楼,于1896年(光绪廿二年)在上海大东门花团街建造银楼公所,这便是上海最早的银楼同业公会。从此,上海银楼业的服务就有了规章。 可是银楼业讲究的就是名号和实力,这岂能是金德旺这样的后起之辈所能望其项背的。别的不说,就拿上海老凤祥为例,人家之所以能排在‘九大银楼’之首,那可不是浪得虚名。1931年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家族祠堂落成典礼时,特意向老凤祥定制了中型水缸尺寸的银鼎礼器,如此破纪录的大型的银器,当时上海其他银楼都望而却步,唯独老凤祥接下了这笔生意,成为当时上海银楼行业的一个创举,令同业望尘莫及,由此老凤祥银楼在声势上一下超越了杨庆和,裘天宝等其他著名的老店,成为上海滩最负盛名的顶级银楼。 金德旺想通过生意上的扩张冲淡内心深处的苦闷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到头来还是要面对现实,苦闷依旧笼罩在金德旺的心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曼丽登场 金德旺和姚曼丽是在舞厅里搭上关系的。 这让熟悉金德旺的人都好生惊讶。虽说此时的上海滩交谊舞极为盛行,大小舞厅遍及上海各繁华区域,可金德旺并不热衷此道,甚至还有点厌恶这种声色犬马之地。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被几个生意圈中的老友硬拽着进过舞厅外,金德旺几乎都不知舞厅门是朝那边开的。 可打从第四任太太被金德旺休回老家之后,金老板整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为自己已届不惑之年,却子嗣渺茫无望而变得有些抓狂。虽说不愿更不敢面对那可能的现实,但心魔已生便无法消除,且无形的魔咒似鬼魅像游魂折磨得他整日烦躁不安,心绪不宁,连生意也无心去打理。 金老板不知何时开始成了酒吧里的常客,且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这不,连以往从不主动光临的舞厅,金老板现在也终于涉足其中。对金老板来说,只要能使他忘记内心的苦闷,干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 姚曼丽虽然才20出头,可在南京路大上海舞厅已有2年多的舞女生涯。虽说大上海舞厅与当时风头正劲的百乐门、仙乐宫、大都会和丽都这四大舞场无法相提并论,但由于地处闹市,生意也还是蛮兴隆的。只不过舞女吃的是青春饭,年龄通常在十六至二十五岁之间,像姚曼丽这种,既非当红舞女,又无着实的背景靠山,所以危机感时时笼罩在心头,天天除了巴望着多点进项,便是为自己盘算着退路。虽说20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舞女收入,哪怕是半红半紫的舞女月收入也高达一百八十元左右,相比较一位产业工人月收入仅有十元上下,其进项已是相当不菲。可问题是一旦脱离了这个行当,往后大半生的日子怎么过呢?不能不早作打算啊! 姚曼丽这天一进舞场便瞅见一张熟悉面孔,因其所坐位置就在舞厅内离吧台不远的一张酒桌边,又是独自一人所以很显眼。 那不是德记银楼的金老板吗?以往并未见他来过啊!是突然对跳舞产生兴趣?还是特意为当红头牌舞女苏珊捧场来的?还是借跳舞来跟朋友谈生意?虽然带着一脑门的疑问,可姚曼丽还是笑魇如花地朝着金德旺迎面走去。 “哟,金老板,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这样的贵人给吹来了啊?”姚曼丽对金德旺这样的舞场金主向来不缺结交热望,乃至攀附之意的。 见眼前款款走来的妙龄女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跟自己打招呼,金德旺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好略带尴尬地回应道:“对不起,恕我眼拙,请问小姐您…” “金老板,您不记得了?上个月初五的下午我还到您的德记银楼买过一副珍珠耳环啊。”姚曼丽忙提醒道。 金德旺略加回忆,便恍然道:“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姚小姐。没想到您在这儿高就啊。来来,请坐,请坐。请问想喝点什么?”金老板一边礼貌地请姚曼丽坐下,一边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过来。 “来杯咖啡吧!”姚曼丽对服务生轻声吩咐道。 很快,咖啡便送上来了。姚曼丽呷了一口咖啡,然后面带苦涩地说道:“金老板见笑了,我哪有什么‘高就’的福分,不过苦中作乐罢了,全仗着有金老板您这样的贵人赏脸和捧场,舞女才能勉强活得像个人样啊!” 姚曼丽故意一边说着场面上的套话,一边悄悄观察着金德旺的反应。 金德旺本就抱着逢场作戏的态度跟姚曼丽拉呱的,见姚曼丽眼露凄苦之色,便故意问道:“姚小姐看上去如此年轻漂亮,在这大上海舞厅虽未力拔头筹,但也该顺风顺水,财气不差啊,难道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吗?” “金老板果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算了,也别让我的那些糟心事坏了您的好心情。”姚曼丽说到这,正好乐队奏响新的一曲华尔兹,姚曼丽便借机邀请道:“我能请金老板共舞一曲吗?” 金德旺立马笑着站起身来,非常绅士地做了个‘有请’手势。 在悠扬轻快的舞曲声中,金德旺与姚曼丽双双踏着舞曲的节奏滑入舞池。然而,金德旺毕竟不是圈中老手,除了会一点基本步伐外,面对稍微复杂一点的舞步就露怯了,加上少有舞场体验,很快,金德旺就有点步伐凌乱的感觉,再下来就踩着姚曼丽的脚了。 ‘哎唷’姚曼丽一声娇嘘,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跟着便扑入金德旺的怀中,金德旺顿时一阵心慌意乱,好在舞厅灯光忽明忽暗,别的舞客也并不在意旁人的表现。 就这样,姚曼丽和金德旺差不多零距离地相拥着,跟着华尔兹的节奏做着令人销魂的摇摆舞动作。姚曼丽的波浪卷发不断摩挲着金老板的脸颊和脖颈,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舒服。金德旺一边贪婪地吞吸着姚曼丽身上散发的淡淡的体香,一边大胆地感受着姚曼丽的双峰在自己胸前有节奏地按压,他那男人的骄傲也跟着无耻地配合行动起来。 终于,一曲完毕,金老板和姚小姐各自回到位子上坐下,随着心跳慢慢平稳,双方又像没事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轻松话题。 此时双方都明白经过这段插曲之后,有些话还真不好再随便乱问或随便乱说了,否则,搞不好就有可能弄得双方真的尴尬起来。 姚曼丽心里想的是:鱼要慢慢钓。俗话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急于求成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金德旺是过来人,又混迹上海滩这么些年,更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才不会轻易跟一个舞女把关系扯得很近。但有一点他倒是认定了:舞场确实是男人该来的一个好地方。虽然每来一次,都开销不菲,但对于金德旺来说,这点开销根本不在话下。 金德旺那天和姚曼丽随后又跳了两支曲子才终于身心皆爽地离开了大上海舞厅。 金德旺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全身心的放松和愉悦。看来舞场对那么多的芸芸众生充满巨大的魅力与诱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以前自己全然没有刻意去体会而已。金德旺暗自后悔没早悟其道,白白错过了大把美好光阴。 金德旺从此之后便隔三差五地来到大上海舞厅,而且每次来他都仿佛鬼迷心窍地点名要姚曼丽伴舞,宛若姚曼丽成了他的专属舞伴。 这就是男人的可悲了,或者说是金德旺悲剧的起始之点。就因为有了那初次的好感,他便不自觉地一步步陷入其中。随着两人从频繁地跳舞见面演变成相约吃饭加聊天,金德旺从一开始还有那么点戒备,到后来已防线完全失守。姚曼丽不但对金德旺生意上的事知道个七七八八,连金德旺娶过几任太太,以及又为何休妻离婚等等这些个人隐私也都通盘掌握。 姚曼丽没被军统吸收搞谍报□□真是军统的一大损失! 后来的事本该是男女之间顺理成章的事,也就是谈婚论嫁呗。可金德旺偏偏在此关口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心魔作祟,而姚曼丽何其了得,简直就是一伏魔高手!她这时施展出了堪称极为不凡的一招。仅此一招便让金德旺立马决定娶姚曼丽过门,从此,姚曼丽颇为得意地以金德旺第五任太太的身份隆重登场。 多少年后,毛大年回忆此事时还不胜唏嘘:姚曼丽不愧为女人中的人精,能那么处心积虑而又恰到好处地找准金德旺的软肋一击而中。厉害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德旺中招 虽然金德旺和姚曼丽在短短几个月里关系直线升温,不是看电影,就是上酒楼,再不就是跳一曲探戈或华尔兹,那真是跳得风情万种,满堂喝彩啊。在姚小姐的精心□□下,金老板的舞技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踩脚那种窘况是断然不会再现。 可金德旺与姚曼丽的关系就像高原上烧开水,最高80度,就是不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好朋友,顶多是好好朋友的层次上。金德旺一直没有‘求婚’的意思,更不提要将姚曼丽娶回家做太太。这可把姚曼丽急得抓耳挠腮,愁肠百转,一副小心肝倍受摧残和煎熬的样子,心里边恐早把老金家八代都来回咒了好几遍。 其实,姚曼丽的心思,以金德旺的精明自然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金德旺之所以不愿将这种关系再往前推进一步,并非是因为瞧不上姚曼丽的舞女身份,而是因为他心中的魔咒并未消除。要知道,金德旺可是结过四次婚的人了,他被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给整怕了,他真的不敢想象,更不愿面对第五次失败。要是把姚曼丽娶进门后还是无果而终,他金德旺又该何去何从?是从此断了延后之想,还是将姚氏也跟前任一样打发回家?他自忖再不能那么草率行事了。 这天是礼拜天,金德旺又该上教堂做礼拜了。 金德旺刚走出家门,就见姚曼丽翩然而至。一见面,姚曼丽便挽住金德旺的手臂,一半调皮,一半认真地说她很想陪金德旺一块去教堂,顺便看看教堂里的神父跟城隍庙里的道士到底有何不同,又说她早就很好奇为何有那么多的人信教,如果教堂真有吸引力,她也愿意试试,到时她和金德旺不但是舞友而且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教友呢! 金德旺对姚曼丽的说辞当然不疑有诈,遂欣然同意带她一同前往。 从去的路上开始,到进教堂完成整个一套礼拜程序,再从教堂出来往回走,姚曼丽俨然就像一个好学不倦的小学生,问这问那问个不停。亏得金德旺还真是以往没少做功课,否则许多有关宗教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是无法解答。那天上午,金德旺饶是替上帝和耶稣给曼丽小姐进行了一次宗教洗脑。这当中,金德旺也曾纳闷:难道这小妮子是真想信教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直到最后,金德旺已屡屡露出疲态,姚曼丽却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信徒向神父忏悔非得要说真话吗?” 金德旺奇怪地看了姚曼丽一眼,说:“不说真话那还叫忏悔吗?” 跟着,金德旺又玩笑似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也有犯过什么过错或罪孽,现在想向上帝忏悔啊?” 姚曼丽低着头,咬着嘴唇,半天没啃声,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缓缓向前走着。 这时候,金德旺显然看出这姚曼丽可能还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埋在心底。想想自己这些日子跟她交往甚密,也算是无话不说的老朋友了,所以金德旺便以关心爱怜的口吻说道:“有什么心事难道还不便跟我说吗?没准,我这个过来人还可以帮你排解排解呢?” 姚曼丽闻言抬头看了看金德旺,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就让上帝狠狠地惩罚我这个罪人吧!” 金德旺这下心中的悬念更是难以放下了,不过,金德旺心知真想让她说,恐怕得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了,于是说道:“我差不多快到家了,本想请你进门坐坐,可既然你不当我是真朋友,那么您请回吧。” 姚曼丽故作委屈状地问道:“您真想知道?” 金德旺没好气地回道:“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姚曼丽一咬牙,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我杀过人!” 闻听此言,金德旺差点没吓尿了。半晌,金德旺才回过神来,环顾一下四周后,紧张地问道:“此话当真?我不信!” 姚曼丽这时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副悲从中来,泣不可仰的模样,看得金德旺不禁对面前的可人儿先自怜惜三分。 姚曼丽这时语气哽咽着说道:“堕胎难道不算杀人吗?” 金德旺这时似乎有点明白了,忙惊讶地问道:“你难道怀过孩子?” 姚曼丽一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一边抽泣着说道:“都怪那时自己年少无知,让富家公子先骗得信任,后又……”姚曼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金德旺满怀同情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曼丽小姐,本想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可不知怎的就一把抱住了姚曼丽那娇弱的身躯,任由她伏在自己的胸前嘤嘤啜泣和不停地抽搐。 记不清是哪位先知说过:女人的眼泪是征服男人最好的武器。 金德旺自然无法逃过女人眼泪的巨大杀伤力,当然,此时此刻他并无丝毫被征服的沮丧,相反,他倒峰回路转地来了个脑筋急转弯:看姚曼丽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绝非作假,那也就说明姚曼丽能生孩子是确凿无疑的,既然她能生,那自己原先萦绕于怀的种种顾虑便可以打消了。还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人欣喜若狂的。想到这,金德旺居然冒出立马在这块希望的土地上‘播种’的荒唐欲望。 姚曼丽此时脸上在哭,心里却在笑,看来今天的这招险棋下对了。无论怎么说,她的表演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堪称完美,包括最后一个顺势一扑,让金德旺一把搂住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去演电影当明星都太屈才了。 后来的事当然便是趁热打铁,一气呵成,从求婚、订婚、置办婚礼、到结婚入洞房,不到一个月便走完全部流程。姚曼丽终于如愿以偿,而又名正言顺地成为金德旺的第五任太太。 婚后,金德旺踌躇满志,豪情万丈地立马投入‘精耕细作’的‘播种育苗’活动当中,虽不可能把损失的时间全都夺回来,但‘晚种晚收’总好过‘只种不收’吧!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德旺掰着指头算也该到收获的季节了啊!按快播早收的节奏,这生俩娃的时间都绰绰有余了,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下金德旺真的有些着慌了。 姚曼丽也几次婉转提醒他是否应该到医院看看。这可是前几任太太都不曾想到,或者说也从不敢提的意见。 自古至今,生儿育女好像就是女人的事,男人负责‘播种’不假,但若是没有生出娃来,却从没有责怪男方的,责任注定全在女人身上。 这姚曼丽之所以敢提此建议,当然是因为她倚仗着她的肚子曾经隆起过,只不过她对金德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个金德旺至死都不明就里的谎! 看来上海滩上拆白党玩的那些套数并不一定都是男人的营生,更不一定要结伙做套。姚曼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单枪匹马便把整台戏从头到尾拿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另作打算 第39章 初生牛犊 金家管家带着毛大年坐着黄包车到达金老爷府上的时候已是下午2点来钟。当管家按响门铃后,很快一个40来岁的女人从楼里出来。管家低声对毛大年说:“这是老爷家的佣人,大伙都叫她吴妈。跟在老爷身边有好些年了。” 见吴妈走近,管家便隔着栅栏和她寒暄起来:“好些日子没见,最近身子骨还好吧?” 吴妈一边开门,一边笑着应道:“托您的福,都好着呢!知道你们要来,老爷已在客厅候着了。” 管家和毛大年在吴妈的引领下,走进大厅。 一进客厅门,便见金老爷站在大厅中央,管家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嘉盛给大老爷请安!” 毛大年也连忙仿效管家的套路,嫩声嫩气地说道:“晚辈毛大年拜见金老爷!” 金德旺连忙客气地回应道:“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拘礼,都坐吧。”一边示意管家和毛大年坐到对面的檀木沙发上。 吴妈这时端着托盘过来在管家和毛大年面前分别摆上茶点,然后笑着说道:“先随意吃点吧!” 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金老爷也吩咐说:“先不忙着说话,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们再慢慢聊!” 管家和毛大年打从下船之后,便上了黄包车,然后便直奔金老爷的宅邸,一路辗转两个多小时,这中间根本没机会停下来找地方吃点东西,到现在还真有些饿了。见金老爷很体恤地劝他们吃点,他们也就不客气了。两人将吴妈送上来的点心三下五除二地一扫而空。 待肚子差不多吃饱了,两人又喝了些茶,这时金老爷才开始发问了:“毛大年,今年几岁了?以往在家有过干活的经历吗?” 毛大年非常干脆地回道:“今年11个年头了,在家干过很多活叻!”言毕,又轻声补充道:“不过姐姐总不乐意我干这些,说那不是男孩子该干的。” 金老爷又笑着问:“哦,说说看,你都干过些什么活啊?” 毛大年想了想后,老实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就是扫地,擦窗户,铺床,叠被,偶尔也洗点小衣服,还有洗碗,还有…还有…哦,还有上店铺买油盐、纸笔等等。” 金老爷笑笑说:“不错,不错,像你这个年龄能干这么些的确已是很多了。” 金老爷接着又问道:“听说你还念过几年书,都念过些什么书啊?” 待毛大年把自己所学过内容一一报出之后,金老爷又说:“能把《千字文》背给我听听吗?” 毛大年立马站起来,像在学堂里对着私塾先生一样,朗朗上口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金老爷听到这,笑着抬手示停,同时大声赞道:“好啊!口齿清晰,韵律有致,背诵流畅,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挺用功的学生。不错,不错。”金老爷笑眯眯地看着毛大年,心下对毛大年已是相当满意了。 金老爷略微思忖了一下,最后问道:“你大老远来到上海,远离江城,时间长了会想家吗?” 毛大年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也许会想吧,但我来上海是为了学本事的。只要能学到本事,再苦再难再想家我也能忍受。” 金德旺闻听此言,心里不禁又多出几分吃惊和佩服。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有个性、有头脑,又肯干,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有大出息! 其实,打从见面那刻起,金老爷就一直在悄悄观察毛大年。这一半天看也看了,问也问了,金老爷感觉无论从面相上,还是从心智上看,毛大年都让人觉得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绝对是一可造之才啊!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德宽为我物色了这样一个上上之选! 陪毛大年一同前来的管家也看出金老爷眼中的赞赏之意,所以也立马不失时机地故意说道:“这一路上大年这小仔子可把我给问惨了,那真是一肚子的问题啊。以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哪能解答他那么多的问题啊。看来也只有老爷,以您的学问和经验才能满足他那么多的好奇!大年啊!以后你可得跟着老爷后面好好学啊!” 管家这番话乍听似是在夸大年,其实是不着痕迹地拍了老爷一个马屁!看来管家之所以能成为管家,没这点子机灵劲和马屁功那可是断断不行的。 可毛大年肚子里当然没那么多弯弯绕,听到管家这么一说,立马变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喜欢提问而已,我可没想要故意难为你哦!。” “哟,家里来客人了啊!”随着一声嗲嗲的嗓音,从门外走进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只见她一头波浪卷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额头前面,将一张娇媚的面容半遮半掩在卷发后面。一身淡色的碎花绸缎旗袍非常得体地凸显出其优美的身材曲线,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与身上的旗袍搭配有致,浑然天成,更将年轻女子的风华时尚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与伦比。仅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此女当为画中人,凡间难有几回遇。 连管家也看傻了眼似的,一来是这小娘皮的确魅力十足,二来是管家还在纳闷,临来前并没有听说大老爷又娶了一房新太太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德旺,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客人啊?”姚曼丽用嗔怪的口气对着金老爷说道。 “哦,哦,我还在纳闷,今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呢?”金德旺仿佛刚醒过神来,接下来忙把管家和毛大年介绍给自己太太认识,同时也向管家和毛大年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说是新婚,其实也有三年多在一起的婚姻生活了。金德旺故意说是新婚,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某种尴尬,毕竟时隔这么久也没跟老二他们正式通报此事,总显得有点心虚鬼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眼花缭乱 这时,姚曼丽就站在毛大年面前,双手不经意间便搭在了毛大年的左右肩上(也许是舞女的职业习惯动作),用一种莫名兴奋的语气说道:“好了,今后我们家又多了一位帅小伙子,一个好帮手,当然更多了一些生气,你说是吧?”姚曼丽扭头对着金德旺问道。 不等金老爷开口,姚曼丽又将脸转向毛大年,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毛大年问道:“你刚才好像叫我金太太,是吧?这哪里是家人之间的称呼啊?太生分了!叫我什么好呢?就叫我丽娘吧!” 毛大年此时此刻被姚曼丽双手搭着肩膀,就好像被老鹰摁住的小鸡,一点不敢动弹。虽然在同龄人当中毛大年算是比较高的,但比起姚曼丽还是矮了将近一头,尤其是穿着高跟鞋的姚曼丽更显得苗条挺拔。关键是姚曼丽那傲人的双峰差点没挨着毛大年的鼻尖,毛大年稍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姚曼丽那猩红的双唇,那忽闪大眼睛,还有那长得夸张的睫毛。 毛大年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此时,面红耳赤的毛大年眼睛也不知往哪看好,心也跳得老高,毕竟毛大年也有十岁多了,并非一点不懂男女之事。可姚曼丽却好像很享受毛大年的这种窘态,老是说这说那,就是不松手,弄得毛大年躲也躲不得,说也不知说什么好,正在紧张难熬之时,还是金老爷给解了围。 “曼丽,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聊。吴妈,你带大年他们去看看房间,安排他们住下。一路奔波劳顿他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吴妈闻言便对管家和毛大年说:“你们跟我来吧!” 毛大年这才如释重负地摆脱了姚曼丽的‘色扰’。 应该说毛大年和姚曼丽初次见面,对姚曼丽并没有什么不好印象,更谈不上有任何恶感,相反,毛大年倒觉得姚曼丽挺随和,也还亲切,更是挺动人的。这毫不奇怪,谁不喜欢美女呢?即便是幼儿园的娃娃也喜欢年轻漂亮的阿姨啊!唯一让毛大年有点别扭的是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姐姐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子,却要自己称她为丽娘。这让毛大年如何叫得出口呢?可道理上,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啊! 金老爷的宅邸坐落于富人密集的上海霞飞路上,是一栋挺别致的西式小洋楼,分楼上楼下两层。那尖翘的屋顶,以及小巧的阁楼使得这栋小楼在众多洋楼中显得有点与众不同,大老远地就可以将其辨认出来。楼下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黑色的铁栅栏将整个花园和洋房包围其中。 吴妈带着毛大年,还有管家来到一楼大厅旁边的一间客房。客房里显得很干净,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房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靠窗户旁边摆放着一张大木床,而靠门边放着一张单人床,好像是临时加的。吴妈解释说因为管家只是暂时停留,待管家一走,这个房间就等于是毛大年的专用房间了。 吴妈进而解释说楼上基本都是老爷和太太的专属领地,除了一间挺大的卧室和一个书房外,还有一个储物间和一个洗手间。二楼上面其实还有个阁楼,大小差不多相当于这间客房,只是现在空在那,权当储物间用。 吴妈说她就住在厨房旁边的那个小点的佣人房,如有什么事需要用她,只需叫她一声即可。吴妈说完这句,便转身轻轻将房门带上,然后忙她的事去了。 这时,管家右手扶着下巴,左手抱在胸前,在房间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而毛大年则站在窗户边,细细观察着窗外的景色。窗外的景色的确令人赏心悦目,除了窗口边栽种的比较醒目的丁香花和桂花树外,远处花坛里还开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尤其是那葱绿而又平整的草坪,就像一张绿色的地毯,煞是惹人喜爱。 毛大年正在那自顾着浏览窗外的景色,却听到身后管家的自言自语声:“咋就这么见老呢?是那小娘皮太会折腾,还是老爷求子心切太不注意身体呢?” 饶是毛大年耳朵好使,尽管管家声音很轻,但毛大年还是听得很真切。毛大年当即转回头问道:“你是说老爷老了吗?” 管家瞥了毛大年一眼,没立马搭腔,只是眼睛朝上翻了翻。毛大年却显得有点急吼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老爷精神好像不太振作。” 管家这时眉头一皱,问道:“你都看出来了啊?看来大老爷的确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上次我来,老爷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哪像今天这般模样。还不到50的人,看着都像奔60的了。” 说到这里,管家突然把话一顿,眼睛盯着毛大年严肃说道:“这话我们也就在这屋里说说而已,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流露出来啊!” 毛大年显得很懂事地说道:“这个我懂,可关键,我想,我们还应该尽快搞清老爷到底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到时也好为老爷分忧解愁啊!” 管家不禁对毛大年认真看了一眼,心想这小毛孩倒真是有点不像个孩子,竟然还能想到为老爷分忧解愁。 这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到床边,分别靠在自己的床铺上,脑子里胡乱想着心事。管家那边不一会便打起了呼噜,而毛大年却睡不着,一会想着如何帮老爷做点事以便为老爷分忧,一会想着江城的姐姐现在应该已过门嫁到了金家,一会儿又想着来上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想着想着,终于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毛大年被敲门声惊醒,连忙起身开门,看到吴妈站在门口笑着问他:“睡好了吗?肚子饿了吧?走,到餐厅吃饭去吧!”这时,管家也走到了门边。 晚餐挺丰盛的,吴妈按老爷的吩咐特意整出了这桌显然是带有上海特色的美味佳肴算是给毛大年他们接风洗尘。 那天晚宴,金德旺难得喝了四、五杯酒,他说一年前他就基本戒酒了,因为医生已多次告诫,他的肝已不宜再受酒精的刺激。 可今天他高兴,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了,所以今天这酒他必须喝。他目光几乎总是在毛大年身上转来转去,而且还特意和毛大年碰了两次杯,要不是考虑到毛大年还是个孩子,他真想再拉他多碰几杯。 管家这时婉转劝道:“点到为止就行了,老爷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不过,管家注意到姚曼丽的态度在整个晚宴中跟下午那种热情似火相比有着明显不同,既没多喝酒,也没劝金老爷少喝一点,而是以一种超然冷静的姿态面对一切,宛若她是这场晚宴的旁观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形势有变 “姚曼丽态度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呢?”晓斌情不自禁问道。 “肯定是心里面又生出什么坏主意呗!这条美女蛇!”晓东接道。 毛大年被晓斌和晓东这么一打岔,仿佛思路被打断似的,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不禁惊呼一声:“哎呀,都快12点了。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上海故事不是一个晚上能讲完的。” 晓东、晓斌包括田文芝围着火盆听毛大年讲他的上海故事,正听得趣味盎然,还真不想马上就睡。可田文芝一想到毛大年明天一大早还要赶班车返回吴江,便赶紧站起身来,督促两个小家伙道:“也该睡了,上海故事我也想接着听,可今天太晚了,等你爸下次回来再接着讲吧。” 晓东和晓斌也只好悻悻地站起来,晓东嘴里还嘟哝了一声:“等爸爸下次回来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一家人各自洗洗弄弄,很快都纷纷钻进暖和的被窝。被窝是田文芝事先放入的热水袋捂暖的。田文芝在确认炭火已熄灭殆尽后,方最后关灯上床。 窗外依旧北风呼啸,门窗仿佛受不了风雪肆虐似的,不时发出‘嘟嘟嘟’的哆嗦声。隔着窗户玻璃,那天空频闪的电光把漆黑的房间弄得一明一暗,而伴随这闪光的是那从遥远北国传来的闷雷声。也不知这雪夜电闪雷鸣到底预兆着什么? 晓东和晓斌两人都睡不着,眼睛直盯着漆黑的空间,思绪仍停留在毛大年的上海故事中,一个个原本故事中的人物仿佛鲜活起来在眼前不断晃动。一会是少年的毛大年,一会是金德旺,一会又是姚曼丽,甚至连管家和吴妈都在眼前时隐时现。 上海故事说到半途戛然而止让晓东和晓斌好生纠结和难受!毛大年在如此奇特的环境中到底是如何生存的?这之后又到底发生些什么样的离奇古怪之事?最后毛大年又是怎样闯出一条不同寻常的成功之路?所有这些未解之谜都有待下回分解啊!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寒冷的冬夜在晓东和晓斌的记忆中已注定成为一个难忘之夜。道理很简单: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家家户户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游戏机,电脑、网络、手机、微信等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人们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能干什么呢?说真的,能够让人精神愉悦的选项确实很少,或者说几乎就没有。 像晓东和晓斌这样,能连续几小时听老爸讲故事,而且自始至终听得是那么津津有味,这难道不是一次难得的精神大餐?既如此,它又岂能轻易从孩子们的记忆中淡忘或流逝? 现代社会,人们常纠结或苦闷于找不到自己的幸福点。其实,幸福往往就在我们身边,幸福就体现在我们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很多时候它与物质生活的丰富与否并无多大关联。就好比:听爸爸或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你能说它不是一种人生的幸福吗? 可惜的是这种宝贵而又难得的幸福体验在今天的孩子们的生活中越来越少有,或者说越来越不受看重! 一转眼,时间进入1969年3月,随着这年的酷寒已渐行渐远,人们似乎已感受到了春天来临的脚步。 然而,就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候,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打响了。 1969年3月2日,苏联边防部队入侵中国黑龙江省虎林县珍宝岛地区,□□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予以还击。3月15日和17日,遭到还击的苏联军队向驻守珍宝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起了更大规模的进攻,中国人民解放军经过激战,终将入侵的苏联军队击退。苏联一面迅速加强军事部署,一面展开频繁的国际外交活动,同时向国际社会公开扬言,要对中国发动毁灭性的核打击。 一时间,全国呈现出一派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各地军民都在加紧修建防空工事,有些大中城市还在忙于转移城市中的重要单位和重要工业。防空演习在全国各地隔三差五地频繁进行。 江城自然也不例外,除了市里组织专人在修建串连全市各重要位置的正规人防系统工事之外,各学校(主要是中学)的广大师生也被动员起来就地挖起了防空工事。 江城一中坐落的位置正好处于原江城老城的城墙旁边。现时,城墙早已不见踪迹,但原来城墙所处的山岗土丘还在,上面林木茂盛,绿草茵茵。以往同学们下课后多喜欢爬到这高高的山岗顶上,或嬉闹玩耍,或眺望远处的风光。有时甚至有那么些独出心裁的学生从家中偷带些玉米、咸鱼或鸡腿等吃食,约几个要好的同学,在这山岗顶上随便找些树枝野草,点起火堆烘烤起食物来,然后当然便是快意无穷地大嚼一番。虽然,那时的人们并不知道有‘烧烤’这个名词,但感觉那是一样一样美滋滋的。 这天,田文芝带领着一大帮十六、七岁的男女同学,拿着十字镐、锄头、铁锹,还有扁担、箩筐、畚箕等简单工具,来到学校划定的位置准备开始挖防空洞了。 同学们都知道苏修已在北边跟中国干起来了,报纸上也一再发出号召,号召全国军民做好‘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准备。所以同学们眼睛里此时此刻既流露出某种紧张,又不乏生逢其时的革命豪情。所有的同学,不论男女,都带着浑身的干劲准备立马投入到挖洞工作当中。几个性急的同学甚至已开始举起镐头对准坡地那面自然形成的土壁开挖了。 田文芝实际上也不懂这挖洞的活到底该怎样具体操作,只是笼统地知道要在这斜坡土壁上挖出两个洞来,可到底是‘猫耳洞’呢?还是类似陕北黄土高坡上那种窑洞?田文芝心里一时半会也没数。但看见有同学已急不可耐地动手了,便马上喊停。她知道这样挖肯定要乱套,而且效率也不高。 现在就看田文芝的智慧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挖防空洞 这时候,田文芝冷静思考了一下,又跟身边的几个班干部稍作商量,最后决定将全班同学分成六个小组:挖掘1组和2组、运输1组和2组、以及后勤组和宣传组。挖掘和运输占用了大部分人力,且所有男同学基本都在这几个组,因为要出大力,流大汗嘛。后勤组是四个女同学,主要负责给大家送送水,递个毛巾,以及准备午餐什么的。宣传鼓动加油也是少不了的,这就由宣传组来承担了。另外,洞的大小以能容纳12到15人为准,那也就是说比普通猫耳洞肯定要大得多,但也绝不可能有窑洞那么大。田文芝刚才冷静思考时已想清楚了,挖防空洞和挖窑洞应该是根本不同的两回事,前者是做掩体用的,而后者是居家过日子用的,所以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 既然已分工安排明确,那就开始吧!就在大家各自准备行动的时候,田文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请稍等,胡晓玲和董小安,你们两位平时一向做事心细,现在就给你们分派一个特殊任务:做专职安全员,你们两个各盯紧一个洞的施工,一有发现任何安全隐患立马叫停!明白吗?” 胡、董两位女同学清脆响亮地回答道:“明白!” 田文芝转头又对挖掘组的同学说:“你们的工作最艰巨最辛苦也最关键,同时也最需要注意安全,如果安全员一声喊停,你们务必要坚决服从安全员的口令!听清楚了没有?” 所有挖掘组的同学爆发出一声狂吼:“听清楚了!”听声音到真有一股战士的声威。 “那就开始吧!”田文芝下达了最后指令。 别看这些同学平常在家说不定连扫帚都很少拿一下,可今天的挖洞劳动那可真是卖力气。挖掘一组和挖掘二组同时展开作业,且两个洞相距不到五米,宣传组的同学不失时机地给他们加油鼓劲,一会说一组挖的深度已明显超过了二组,一会又说二组的洞口形状挖得规范合理,反正两个组的组员都可以随时观察到另一边的进展情况,于是乎相互之间不用别人撩拨,很快便自动飙上了劲。 一组组长是班长王大力,长得粗壮结实,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力气大,干活也猛,一个顶三、五个。二组一开始还想和一组一较高下,可二组哪有一组王大力这样的大力士呢?所以只好不比进度,就比挖洞过程中的某些细节处理,比如:洞口上方设计个凸起的五角星啊,洞里的墙壁上设计一个凹陷处可以摆放油灯啊等等,倒也让一组的人啧啧称奇。 运输组的同学也几乎是一口气没得歇,不停地把挖出的土方装筐,然后两人一组抬到校方指定的位置倾倒。 随着时间的流逝,挖掘组里不断有人手上打起了血泡,可是在‘轻伤不下火线’的口号鼓动下,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咬牙坚持,可这样一来血泡一磨破,连工具把上都沾满了血水。 田文芝及时发现了这种情况,立马终止打泡者继续带伤作业,严厉说道:“这样干怎么行!马上到校医室处理一下,先消炎,然后再用纱布包扎。”见打泡者不愿离去,田文芝眼一瞪,说:“这是命令!” 打泡者这才乖乖向校医室跑去。 中午,学校食堂免费给学生提供馒头咸菜等食品。为了节省大伙来去食堂的时间,后勤组同学将馒头等直接运到了工地,大家便像东北老农一样,蹲在地上,馒头就咸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这时后勤组组长李晓兰一声惊呼:“王大力!”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就见王大力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身边就摆放着放馒头的大脸盆,只不过脸盆里现在只剩下一个馒头了。 “你,你,你到底吃了多少个馒头啊!”李晓兰有点气急败坏地问道。 王大力闻言嘿哧嘿哧地笑着说:“我也没数,也许…大概…好像有十来个吧?”啃哧了半天总算报出个数。 “哇!”旁边同学一阵惊叹。这可是二两多一个的馒头,一般同学吃两、三个就饱了。挖掘二组组长黄涛调侃道:“大力啊,我真的服了你啊,你不但吃得多,而且还吃得贼快啊!你们看呐!我这第三个馒头才吃了一半!”边说,边还将自己手上的馒头举得高高的,好像生怕别人不信似的,弄得王大力好不尴尬。 田文芝这时笑着走过来对大家说道:“大力出的力最多,所以吃得多一些也很正常。”接着,田文芝又转身对目瞪口呆的李晓兰轻声说道:“是不是馒头有些不够啊?你再辛苦一趟到食堂取些来,好吗?如果食堂大师傅要加收费用,你就让他算在我头上。” 李晓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说:“好的,我这就去再拿一些。” 实际情况是后勤组的几个同学因忙着为大家服务,所以连半个馒头都未进嘴呢!而馒头是按男生每人3个,女生每人2个领回来的,要不是田文芝及时赶过来化解了这种窘况,那这几个后勤组的同学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吃完午饭,大家又接着投入紧张的挖洞中,但明显缺了早上刚开始时的那股子猛劲。毕竟,这些十几岁的中学生并不擅长于这种重体力活,加上已有不少同学或多或少都手上带泡,所以节奏放缓了不少。 看到这种境况,田文芝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因为按学校的要求,这活应该是在今天一天内完成的,如果完不成,那只能说明田文芝的动员管理以及组织协调能力有问题,因为学校对这种简易防空洞要求只需容纳十个人左右即可,按这个要求,以一个班四十来号人挖两个洞,工作量的确不算大,一天内完成也确实能够做到。田文芝此时有点后悔,为何擅自把洞的容量说成12到15人呢?这不等于是有意给自己加大难度了吗? 还有,田文芝这个班如不能按时完工就会直接影响下一个班明天继续挖洞,因为学校能提供的挖掘工具就这么些,你完不了工,腾不出工具来,下一个班难道直接用手去挖洞啊? 田文芝想到这,赶紧凑到洞口处一面观察里面的施工进度情况,一面不断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田文芝深知越是到最后关头越要防止出事,这一点是最最重要的。同时把两位挖掘组长召集到一起问道:“下午6点钟以前能完工吗?” “能!”王大力非常自信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黄涛回答得稍微有点勉强。 田文芝这时着重强调说:“由于时间紧迫,所以你们两个组务必再加把劲,同时还要相互协作相互支援,争取在6点钟以前把两个洞的挖掘任务同时完成,这关系着我们整个班级的荣誉,有信心吗?” 田文芝在‘两个洞’、‘同时’和‘荣誉’几个字眼上有意加重语气。两位组长当然明白田文芝的含义,所以不约而同地答道:“有!” 经过一上午加下午四个多小时的奋力挖掘,两个防空洞终于顺利完工。两个洞都能容纳10人以上,两个洞的上沿都各有一个人工雕琢而凸出的,大小造型一致的五角星,远远看去还真是气势不凡。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红星大队 田文芝带着全班同学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当天下午6点钟之前完成了两个防空洞的挖建。为何非要把时间定在6点钟之前呢?田文芝清楚过了这个时间天就基本麻黑了,防空洞里面还能看得清东东吗?所以6点钟应该是完工的最迟时间点。 其实,学生们挖的这种防空洞,既无砖木支撑,更没有钢筋水泥加固,其实际意义基本为零。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是瞎胡闹! 如果说是以此对学生们进行一次国防教育,同时培养学生的吃苦耐劳精神,那倒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方法还是颇为不妥,因为学生们是以极其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次挖洞工程的,你总不可以用玩笑似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经受的苦与累,以及付出的血与汗吧?至少,田文芝对此没有任何玩笑心态,非但如此,田文芝甚至连自己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果然,时隔一个月多点,由于老天爷连降暴雨,加上南方土质的原因,那一排由高三5个班挖出的十个防空洞,有一多半都不同程度地先后坍塌了。田文芝班挖的也不例外。剩下几个没塌的也是摇摇欲坠。为怕学生进去出事,校方赶紧让人用长条木板将其封死。一场兴师动众的挖洞活动没想到竟以此收场。 当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防空洞,这么快就塌了陷了,即便没塌没陷也被封了,凡参加挖洞的同学心里都难过得要命,有些女同学甚至还哭出了声。好在这些单纯的孩子们只是诅咒老天爷不干好事。可这能怪老天爷吗?其实,应该诅咒的是那些瞎指挥的混蛋们。中国的事许多就坏在这些人手上! 城里忙着挖洞,农村又在忙什么呢? 农村肯定没有挖洞的必要,俄国大鼻子的炸弹即便扔过来了,也断然不会拿中国广袤的农村作为攻击目标,除非大鼻子犯傻,或是炸弹多得没处扔了。 既如此,农村里也就没了战备气氛,人们该干啥干啥。 冬天本来就是农闲时节,为了活跃农村文化生活,吴江县委指示,各公社应积极开展□□思想宣传活动,比如,自己编排些节目,或唱一唱样板戏,或弄一段快板书,或演一段小话剧,等等。 一时间,各公社都闻风而动起来,基本上每个大队都组织了文艺宣传队,表演的节目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县里还通知说,各公社可以先自行搞个汇演,内部选拔一下,把最优秀的节目选出来,到时可以送到县里参加全县的文艺节目大汇演。 这下子知青们,尤其是那些身上有点文艺细胞的可有事干了。如若在学校时就是文艺骨干的,那此时便可以大显身手,一展风采了。 毛大年这段时间仍然是带着几位老师在吴江县东奔西走,行踪不定,名为落实知青安置,更多的时候是为处理突发事件,虽不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但也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不光吃不好,而且还难得睡个囫囵觉。原先制定的跑点路线图和时间表现在看来纯粹就是闭门造车,脱离实际。打从跑点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从未按此执行过。 另外,毛大年四人小组的人员结构也已发生了些许变化。罗艺华因为家里的实际情况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抽调回校,接替她的是一位名叫陈娜的音乐老师,和张小娟年龄相仿,所以毛大年小组显得更年轻,也更多了些欢笑和歌声。 早晨□□点钟,明晃晃的太阳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银色的光环。毛大年一行正行走在牙堂公社红星大队的乡间道路上。 走着走着,大老远隔着好几垄地,忽闻远处农舍里传来一阵悠扬笛声,那笛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欢快有趣。如银珠撒落的音符像潺潺流水绵绵不绝,又如空谷回音渺远幽深。毛大年等人不禁陶醉在这美妙的笛声中,久久难以释怀。 “啊呀!太美了!好久没听过这么美妙的音乐了!”陈娜首先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快,快,咱们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吹出这么美妙的笛音,我要拜他为师!”张小娟迫不及待,更有点口不择言地说道。 两位年轻女老师简直就是一路小跑地朝着农舍方向奔去,毛大年和王光明也紧随其后。 当毛大年一行推开农舍大门一看,不禁惊呆了,原来农舍里有将近30号人。敢情,人家正在排练节目呢! 这时一帮男女知青热情地跑过来和毛大年他们握手打招呼。其中一位年青小姑娘大声说道:“毛主任好!各位老师好!没想到你们这么大老远地还跑过来看望我们。谢谢你们!”话音中不无感动的意味。 “早想过来看看大家了!可总有些突发事情打乱了我们的行程,今天来了,看到大家都很好,这心里也就踏实了。”毛大年故作轻松地笑着跟大家说道。 见大家沉默不语,心知知青们的思乡之情又上来了,毛大年显然不想场面变得尴尬,便立马转移话题说道:“谁能告诉我,刚才是谁吹的笛子啊?吹的又是什么曲子啊?我很想认识一下。” “丁一鸣,快站出来,让毛主任认识一下。”又是那位年青小姑娘发话了。 一个个子不高,带着眼镜的小男生挤到前面来,有点腼腆地说道:“刚才那只曲子叫《陕北好》,是一支著名的笛子独奏曲,可我吹得不好,请毛主任多多批评!” “呵呵,挺谦虚的嘛,我可不这么认为啊,我们刚才可是一路循着美妙的笛声找到这来的。我们不光觉得你吹得好,而且还有人想拜你为师呢!你愿不愿收徒啊?”毛大年故意笑着边说边朝张小娟方向看去,只见张小娟在人群后面朝着毛大年又是瞪眼又是舞拳头。 丁一鸣不知毛大年是开玩笑,还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已经带了几个徒弟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啊!”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哦,那待会让她自己去找你吧!”毛大年不想让张小娟真的难堪,便就此打住了。 “吴小燕!”毛大年转头对着那位年青小姑娘叫道。 “毛主任,您还记得我呀?”吴小燕有点惊讶地问道。 “怎么不记得!那天你在长途车上一曲《英雄赞歌》把我们大家唱得是热血,心潮激荡啊!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在这文艺宣传队里,你肯定是个主力队员哦!”毛大年满有把握地说道。 “是啊,是啊,李铁梅,小常宝的角色都是她承包了!唱样板戏我们这谁都比不过她!”丁一鸣忙不迭地说道。 “喂喂,少说两句,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啊?”吴小燕佯装不高兴地对着丁一鸣叫道。 丁一鸣果然很听话地不再吱声,可眼镜片后面的那双充满热望的眼睛仍然须臾不离吴晓燕左右。 毛大年这时也隐约想起了那天在长途大巴上率先拉歌的正是这位眼镜男---丁一鸣。敢情,这丁一鸣对吴小燕是从学校一路追随,直至农村广阔天地一直痴心不改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小燕之怵 毛大年这时收起笑容,把目光转向大家高声说道:“从上次坐长途车送同学们到吴江至今差不多整整四个月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我相信大家对农村一定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一定向贫下中农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次我和几位老师来到这儿,预计停留两、三天。一方面是代表母校看望看望大家,另一方面也想了解一下大家在插队期间有些什么困难、问题和要求,如果有需要,可随时向我们反映,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家解决。好了,不耽误大家排节目了,我就说到这吧。谢谢。” 下面随之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时,一个一直站在吴小燕身后的20多岁的小伙子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对毛大年说道:“毛主任,刚才就想自我介绍一下,可一直没插上嘴。我是本地回乡知青,叫李大全。现在是这个宣传队的队长。首先热烈欢迎毛主任一行到我们红星大队视察,另外我想借此机会请毛主任给我们宣传队指导指导!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哇!好哇!”下面自然一片欢呼声。 其实,毛大年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年轻人不像其他宣传队员,他们多在全神贯注地听自己讲话。而这个年轻人和丁一鸣一样,眼神基本上不离吴小燕左右,偶尔或能看到这两年轻人还会相互恶狠狠地对视一眼。敢情,这李大全和丁一鸣十有八九是情敌关系啊! 当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两小伙子为追求同一个女孩子相互较劲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种竞争必须公平、理智和文明,如若不然,那就很可能演变成一场闹剧,甚至灾难,生活中这种悲剧并不少见。 但愿不要为此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毛大年心里这样想着。 至于他们谁能占上风,谁能最终获取吴小燕的芳心,那就不该是毛大年操心的事了。 见李大全举止也还稳重老练,言辞也算分寸得当,毛大年心下顿生几分赞许,终究是多念了几年书,故而和一般农村青年有着明显不同。这时,毛大年笑着应道:“指导无论如何不敢当,还是等看完你们的节目后谈谈我的感想吧,另外,我们一同来的陈老师倒是可以从专业角度帮你们参谋参谋。”毛大年边说,边把目光投向陈娜。 陈娜见毛大年有意让她发表意见,便也谦虚地说道:“我也是懂点皮毛而已。和毛主任一样,还是等看了你们的节目后再说吧!” 正说着话,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中年干部模样的男子。一进门,便冲着毛大年他们拱手说道:“听说毛主任一行已到了我们红星大队,我这个做队长的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哦,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根发。” 毛大年自然也非常客气地和李队长寒暄了一阵,同时约定第二天上午要专程去拜会李队长。 当天晚上,毛大年他们刚吃完晚饭,便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口悄然闪进屋内。只见来人带着一顶军帽,且帽檐压得低低的,衣领还有意竖起来遮住半边脸颊,油灯下大伙一时半会根本辨不清来人是谁。 来人进门后,便反身关上了屋门,这让大家更惊奇了。就在大家准备围上来想一睹尊容之时,来人兀地摘下军帽,放下衣领,大伙一声惊呼:“吴小燕!” 吴小燕马上用右手食指放在口边示意大家不要喧嚷。 饶是毛大年见多识广,可此时此刻也猜不透吴小燕到底为何如此神秘。 见大家都围在自己身边,吴小燕面容凄苦地对大家说:“毛主任,各位老师!我,我真是又愁又怕啊!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毛大年觉得事情有点严重,连忙说:“吴小燕,别怕,慢慢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吴小燕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吴小燕插队来到红星大队不久,李大全也作为返乡知青回到红星大队。倚仗着自己父亲李根发是大队长,所以这李大全很是有点狂傲。很快,李大全便看上了吴小燕,除了频繁地递情书外,还有事没事老往女知青点跑。只是打从一开始,吴小燕就没看上李大全,所以对李大全的所有示爱举措一概加以婉拒。可是打从宣传队成立之后,吴小燕的文艺才能就像火山喷发似的大放奇彩,这让李大全的追求也一下变得痴狂,甚至有些变态起来。这之后,几乎是吴小燕走到哪,他便跟到哪,甚至还发生过夜里有知青点女知青出来起夜,却被墙根边蹲着个人吓得惊叫。当然,那人一溜烟跑了。虽然月影朦胧的,女知青并没看清是谁,但用脚趾都能猜到那会是谁。 鉴于此,这才有了吴小燕乔装打扮,夜访毛大年他们的神秘表现。 毛大年等人听到此处顿时感叹不已,他们现在总算能理解吴小燕的‘愁’与‘怕’了。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整日纠缠不休你难道不愁吗?而随时都可能得罪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你难道不怕吗? 毛大年这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丁一鸣好像也对你有意哦?” 吴小燕啃着头承认道:“李大全和丁一鸣的关系一直挺紧张的,几次一语不合差点打起来,大概都是为了我吧?” 毛大年这时说:“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小燕正要离开,毛大年不放心地吩咐道“小王,你送她一下吧!” 第二天上午,毛大年带着张小娟按约定来到红星大队大队部。 一进门,免不了先是相互寒暄一阵,然后言归正传。 毛大年开门见山说道:“作为带队老师,我们的任务一方面是检查落实知青的安置情况,另一方面就是向知青所在地的基层领导了解知青的表现情况。这一点很重要,它关系到知青今后的去向安排,还请李队长对所辖知青一一加以客观公正的评价。” 李队长一边在盘算着毛大年的真实用意,一边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同时嘴上还虚应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毛大年于是就按着事先拟就好的知青名单,一个一个地征询李队长的意见。在这份名单上丁一鸣的名字排在中间,而吴小燕的名字则排在最后。 这种排序有什么奥妙吗?当然有,但前提是毛大年得是主问,李队长主答才有意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牵线搭桥 这李队长本可不必对毛大年如此客气。毛大年又不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对李队长根本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更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说到底不过是个知青带队老师而已。 那李队长为何还要对毛大年如此礼遇有加呢? 这就不能不说毛大年这几个月在吴江县的工作成效了。俗话说:人留名,树留影。毛大年这几个月在吴江跑来跑去,那可没白跑啊,如今吴江县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有个知青带队的毛大年毛主任,那处理起疑难棘手问题来,无论是政策理论水平,还是回旋腾挪手段都是让人无不夸赞不已。知青办主任张大林跟他好得像哥们,连县委主要领导也经常在大小会议上拿毛大年当榜样做例子。你说这下面的人如何敢不给毛大年面子呢? 再说,毛大年虽然只是个知青带队老师,但他客观上即是下放知青的‘娘家人’,同时还是江城‘五七办’下派的人员,类似于古代朝廷下派的‘言官’。所以,他虽不能对基层官员有支配权,但却有话语权,能随时上谏啊! 所以,尽管这李队长跟毛大年从未谋面,但一见面便拱手称‘毛主任’,还连说‘失敬,失敬’,那是因为毛大年的大名早已传遍吴江上下,而毛大年还不自知罢了。弄得毛大年当时还有点困惑,我们见过面吗? 此刻,毛大年与李队长分宾主位落座。毛大年便就插队在红星大队的知青情况开始加以询问了,同时对坐在对面的张小娟点头示意记录,李队长显然也注意到张小娟掏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的举动,立马便感到有种莫名的压力。既然有记录,这话可就不能信口开河随便乱说啊。 毛大年见李队长好像有顾虑,便马上解释道:“以往在其他知青点做这种调查了解情况时,是无所谓记录的,关键是别的点知青人少,聊完回去凭记忆整理一下即可。然而红星大队来自江城一中的知青多达15人,如若不用笔录回去,哪能记得呢?”这解释完全合情合理,让李队长觉得也无可置疑。 那就说吧。当说到丁一鸣时,李队长抬头翻了翻白眼,心想是往好的说呢?还是往差的说?如果没有张小娟的记录,那他肯定按惯性就给个差评。他对自家的宝贝儿子目前正在跟这个情敌斗法,那是一本全知的,所以他心里的小九九立马活泛开了,记得刚才毛大年也提醒过,他的这个评价很重要,以后上调和推荐说不定这就是一个依据啊!所以不能说差,得让这小子早点滚蛋。只要他离开了红星大队,那大全不就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吗? 既然主意已定,李队长对丁一鸣的好评不说如潮,至少也是个乖宝宝外加一个‘笛’宝宝,也就是笛子吹得好,这只要不是聋子,那都是公认的。 后面几个很快也说过去了,最后说到吴小燕。这李队长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失了心。对吴小燕的赞美之词那是拼命堆砌,足足夸了十几分钟,或许他忘了吴小燕只是一个知青,离做他的儿媳还八字不见一撇呢?哎,毛大年内心里只能说:这李队长还真是幼稚得可爱啊! 和李队长的交谈终于结束了,临走时,毛大年握着李队长的手说:“非常感谢你的协助,有了这样的第一手资料,今后工作当中很多事就有依据了。再见。” 毛大年和张小娟离开大队部之后,毛大年看看表后说:“走,趁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宣传队排练去。” 张小娟边走边对毛大年诡笑着说:“你太狡猾了,专给人下套,哎,可怜李队长掉入套里还不知道呢!” 毛大年这时稍停脚步,故作不悦地说:“难道吴小燕和丁一鸣不该有个好评吗?” 当毛大年和张小娟走进那座权作排练大厅的农舍时,排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这时,陈娜走过来对毛大年说:“他们准备的节目质量总的来说具有一定的水准,尤其是有吴小燕和丁一鸣这两个顶级高手挑大梁,参加全县大赛应该很有夺魁的希望。” 毛大年听陈娜这么一说,当即长舒了一口气,道:“有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得出这样的评价那应该就不成大问题了。好,接下来,我们就要做下一步的努力了。” 这时,吴小燕从远处走过来,情绪似乎不高,因为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个尾巴。李大全也佯装过来跟毛大年他们打招呼。 毛大年他们当然装得一无所知的样子,跟他们先打招呼,然后毛大年对李大全说道:“昨天,你要求我们给你们指导指导,那是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其实,说不定有更好的方法,那恐怕比我们指导要见效快得多,也好得多!” 李大全和吴小燕一听立马都来了兴趣,毕竟能给自己脸上增光的事可不是小事,忙问:“那更好的方法是什么方法?” 毛大年故意云遮雾绕地说了句:“那当然是言传身教最好喏!” 李大全跟着又问:“那好是好,可哪里找到人给我们示范呢?” 毛大年这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来你们大队之前,曾听说有一支解放军文艺宣传小分队最近到吴江巡回演出,如果能到红星大队绕一下,你们不就有机会当面向他们学习请教了吗?” 吴小燕忙兴奋地说:“是啊!是啊!”可立马又失落道:“可要是不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又如何能把握这种机会呢?” 毛大年思忖了一会,仿佛下了一个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打电话跟县里联系一下吧,如果解放军小分队还在吴江,那我就尽量争取他们到红星大队辛苦一趟,你们看怎样?” 李大全和吴小燕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这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说完这句,毛大年立马朝大队部走去。 毛大年走进大队部的时候,只有一个会计在那算账,电话在里屋。毛大年和会计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进屋拨通了县知青办的电话。 张大林听到毛大年的声音后,立马紧张地问道:“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毛大年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地问道:“你把我当扫帚星啊?怎么一开口就是‘出事,出事’的啊?” 张大林听毛大年这么一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给事情整怕了吗?好了!好了!算我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毛大年忙问:“记得前两天你跟我提过,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有个巡回演出小分队到吴江来了,对吧?” “是啊,来了啊,不过明天就要回去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张大林有点不解地问。 “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做做工作,让他们到红星大队来演一场啊?”毛大年恳切地说道。 “那恐怕不行,他们在吴江已待了一个星期了,都已经超过原定计划了。”张大林断然说道。 “老张啊,你不要轻易下结论嘛,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做做工作,尤其是告诉他们的头,”说道这,毛大年伸头望望外屋,见会计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了,便对着话筒接着说道:“告诉他们我这里有‘宝’。” “什么‘宝’啊?珠宝吗?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大林有点晕。 “就是文艺尖子,文艺尖子,有两个,明白吗?他应该感兴趣的!”毛大年重复了两遍,张大林总算听明白了。 “好吧,我试试吧!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哦,那个小分队的头好像脾气不大好,说话老冲的!”张大林临末还补充了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一举成功 张大林扔下电话后,立马就赶到县委招待所,找到演出小分队的住处,见他们正在整理行装,似有立马开拔的意思。 张大林心想还好,幸亏一刻都没耽误,否则就扑了个空呢,一边还看了看停在招待所大院里的中吉普。这完全是一支旋风式演出小分队啊,总共只有7个人。 小分队队长王建国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临出发前,老团长还一再叮嘱巡回演出任务固然重要,但别忘了另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尽量搜罗些好的文艺苗子带回来。现在团里实在是有点青黄不接的感觉,急需人才啊!为怕他们贻误时机,老团长还特地授予他‘便宜权’,也即‘先招人,后报备’。这是一份多么大信任,又是多么大期望啊! 可是,王队长跑了一个多月,辗转了皖省好几个县,却一无所获,你这让他怎能不天天大为光火,脸阴得吓人。 这时,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朝他走来,他隐约想起这人是吴江县知青办的主任,也没好声气地问道:“找我有事吗?” 张大林见他脸阴得吓人,也不敢啰里啰嗦,便直接说道:“想请小分队到牙堂公社红星大队跑一趟,怎么样?” 王队长一听是要他们下去再演出一场,立马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没看见我们马上要回撤了吗?” 张大林见此,立马倔脾气也上来了,眉头一皱说道:“我那里有两个绝顶文艺奇才,你也不想看看吗?” 王队长正往屋里走,准备背起背包就出发,忽听见‘绝顶奇才’几个字,立马一脚门内一脚门外站住了。 王队长缓缓转过身子,把头凑过来,眼睛也瞪大了,问道:“你再说一遍!什么情况?”张大林一看有门,立马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心里在暗暗祈祷,毛大年啊!毛大年,你可千万别把牛皮吹爆了!要不然,这王队长回来真得把我给生吃了! 军人就是干脆,只见王队长对手下迅速挥挥手,说:“别整理了!马上去红星大队!” 这情景怎么跟《平原游击队》里的松井鬼子小队长那么相像啊,那上面是‘回李庄’!嗨,都是一个尿性! 7个人乘上吉普车风驰电掣,没多久就赶到了红星大队。 毛大年也就提前一个小时不到,知道小分队要来,所以手忙脚乱地做出了紧急安排。 首先,让李大全立马通知全体社员,就说解放军演出小分队临时决定要跟我们红星大队宣传队搞一次军民联欢,大家半小时后都到打谷场集中。 然后,毛大年把吴小燕和丁一鸣叫到身边,对他们俩说:“今天你们俩无论如何要把自己的最佳水平发挥出来,这也许是决定你们一生命运的重要时刻。懂吗?” 吴小燕还是演唱她最拿手的《智取威虎山》上的那段小常宝的唱腔,演出服是早已准备好的:一顶狗皮帽,一件老羊皮袄,脚下的套筒靴就用两条白套袖代替了。关键是那条长辫子,吴小燕本身辫子就有一定的长度,但远没有达到腰眼部位,所以,同一个知青点的吴小燕的闺蜜很仗义地将自己的一条长辫剪了下来,把两条接到一起,这才达到应有的长度。可这就要求一要接得牢,二要注意不能用力拽,倘若台上一紧张把辫子不慎给拽了下来那就闹大笑话了。 丁一鸣不需要怎么化妆,他的情况很简单,只需把那首《陕北好》吹得跟昨天一样就ok了。 等这边刚刚布置妥当,那边小分队已进了村。王队长的吉普车还是蛮拉风的。那年头,别说吉普车,即便是大卡车,这乡村里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一部啊!孩子们欢天喜地到处奔走呐喊着:“解放军进村喏!解放军进村诺!”毛大年听着有点别扭,怎么老感觉是:“鬼子进村喏!鬼子进村喏!” 王队长车一停便看见了毛大年,知道是自己该接洽的人,忙问:“那两个奇才呢!” 毛大年上前忙笑着说:“奇才在打谷场上,农民弟兄们也在打谷场上。我们已经跟大伙通知了,今天是一个小型的军民联欢会。你看,你们出三个节目,我们出两个,两个奇才一人一个,怎么样?” 王队长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么办了。一是两个奇才到底是不是奇才也得鉴别一下啊,再者,若真是好苗子带上就走,那也不妥,那看上去怎么都让人觉得有‘抓壮丁’的感觉!太不利于军民关系了! 演出终于开始了,首先是大队宣传队的胖丫充当报幕员报幕。 解放军小分队首先来了个手风琴伴奏男声小合唱,王队长这时拉开了手风琴,他很庆幸手风琴提前放到了车里,否则,他们这7个人便是完全赤手空拳来到了红星大队,因为他们压根没做演出准备啊! 第二个节目干脆就是手风琴独奏,第三个节目快板书。很快,解放军的三个节目都表演完了。接下来,便要看那两个奇才的表演了。 随着锣鼓家伙的一阵乱敲,吴小燕闪亮登场了,别说,这吴小燕穿上这身行头后,扮相真是怎么看怎么耐看,全然不亚于,甚至胜过样板团的那个小常宝,因为早有人评价样板团的那个小常宝脸蛋上似乎多了点婴儿肥,躲难躲进深山的穷猎户,没吃没喝的,怎么可能还长得那么胖乎乎的!太不真实了!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看唱功。 吴小燕一开口便声震四座,嗓音高亢,音质圆润,音域饱满,拖腔到位,尤其是这些特质完全是没有借助于任何扩音设备而达到的效果。这就显得格外难得。另外,还有她的舞台感觉,走位、转体、亮相等等都显示出一个演员良好的表演素质。 王队长一下眼睛睁大了,果然是奇才。这小丫头顶多才17、8岁,培养前途那是大大滴。后面王队长基本不需要再听了。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嘛!当然,观众们还是要欣赏完才行的。 吴小燕一下场,便马上被几个小分队队员给围住了,不用说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的,吴小燕毫无疑问会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当中。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节目了。丁一鸣别看个子不高,还带着副眼镜,但心理素质却特好,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舞台正中,先向大家鞠了个躬,然后轻轻地举起手中的竹笛。 一声悠扬的笛声仿佛不是从笛中发出,而是从遥远的天地间传来,难怪我们经常把美妙的乐音称之为天籁之音。 王队长再次被震撼了,只闻得丁一鸣吹出的笛音悠扬绵长,音域忽高忽低,气息调控得丝丝入扣,吐音花舌音等演奏技巧玩得炉火纯青,毫不拖泥带水,这该是经过多少年的苦练,又是经过什么样的名家大师指点才能有如此功力啊。王队长是搞乐器的,虽然是拉手风琴,但对竹笛演奏也略懂一二,所以听着听着,不由得往起一站,他真想上去拥抱一下那小眼镜,却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遂又坐回原位。 那天,王队长确实是太高兴了,演出一结束他情不自禁一把拽住毛大年又是抱又是亲,弄得毛大年好不尴尬。晚上,王队长主动提出就地庆贺一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喜极悲极 对王队长的提议,毛大年二话没说,欣然同意,正好李队长也站在旁边,毛大年便问:“李队长,你的意见呢?” 李队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同意喏,面对亲人解放军,你还能摆架子甩脸子啊?只是他隐约感觉不妙,看架势这部队当官的好像是看上了吴小燕和丁一鸣,要把他们带走哇。这可如何是好呢?把丁一鸣带走,他全无意见,可把吴小燕带走,那大全岂不要发‘失心疯’啊! 其实,李大全的‘失心疯’已经开始发作了,而且还来势凶猛呢!此时,他独自一人在打谷场不远的小树林里对着碗口粗的杉树正挥拳猛击呢!手上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他却浑然不觉。他刚才已听到部队的王队长征求吴小燕对参军的意见,吴小燕就两个字:愿意!吴小燕高兴得简直像只快乐的小鸟,巴不得立马一飞冲天呢! 李大全此刻就想找人打架,找谁打呢?别看李大全平时在村里很狂傲,什么人几乎都不放在眼里,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对着冰冷的杉树竿子发泄。他敢和解放军单挑吗?绝对不敢。就连丁一鸣他现在也不敢再去找茬了,因为人家现在基本上就是队伍上的人了。你瞧那王队长对丁一鸣那个亲热劲,又是拥抱,又是拍肩膀的,恐怕比对自己老婆还亲热。 对了,李大全此时突然想到了毛大年,这一切应该都是毛大年精心设计安排的,要不是毛大年,这部队小分队根本就不会来红星大队。李大全那个恨啊!恨得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我他妈的就是一头猪!居然还跟着积极撺掇把解放军小分队找来!嗨,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我说什么也得拦着啊!” 尽管此时他满腔怒火直指毛大年,可他能找毛大年打一架吗?别说他不一定打得过毛大年,即便能打得过,那他打架的理由又在哪呢?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能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光是李大全想不出,他老子李根发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当然,李根发是想不出把吴小燕留下来的理由。他总不能对部队上的人说:我儿子要娶她做媳妇,所以她不能走! 且不考虑部队上的人同不同意,就连吴小燕本人也绝不会同意啊!实际上,人家从来都没表现出对李大全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之意!本来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你却非要执迷不悟,倒头来闹个好梦一场空,怪谁呢? 就在这李根发愁肠百结的时候,王队长兴冲冲走过来对李队长说:“刚才,我和吴小燕和丁一鸣两位谈过了,两人家庭背景也都没问题,小吴是工人家庭出身,小丁是艺人家庭出身。嗨,这小子,他家从他爷爷辈就玩笛子,是祖传绝活啊!他父亲现在就是江城京剧团笛子专业演奏员,难怪这小子笛子吹得那么好,3岁学吹笛,吹到现在都吹了十几年了。这回还真捡到宝了!” 毛大年一旁故意插话问:“他们自己对参军是什么态度啊?” 王队长马上回应道:“尽管我还从未碰到拒绝入伍的,但征求本人意见是必须走的程序。他俩都一致表态完全愿意加入部队文工团。我也痛快地告诉他们,那军龄就从今天算起。哎,可惜来时没带两套新军装来。” 王队长见李队长一直沉着脸不啃声的样子,便奇怪地问道:“李队长对我们文工团招收新兵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哦,那倒没有,只是…只是…只是…”李队长啃哧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最后,还是毛大年替他解了个围,说道:“李队长只是担心这宣传队的主力队员都给你们部队文工团搜罗走了,我们下面拿什么力量去参加县里举行的大汇演呢?那可是一场大比赛哦!” 李队长连忙跟着道:“是啊!是啊!你们能不能缓一缓才招他们走啊?” 尽管李队长知道这种缓兵之计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随着时间推移,又能想出新招呢? 王队长思忖了一下,说道:“你们说的也是实际问题。但他们这次必须要跟我先回去,把军籍入了,把相关手续办了,这点是不能变通的。因为,我出来之前是向上级做过承诺:保证完成任务。如果说可以变通的地方那就是在你们比赛前几天,我可以让他们请假回来参赛。” 王队长这番话一下子把军人的那种强悍作风表现得淋漓尽致,连毛大年心里都不禁暗暗佩服。毛大年就怕碰到一个婆婆妈妈的部队领导,愣把一桩好事给最终办砸了。 李队长闻听王队长这番话后,心知一切都无法改变了。既如此,还不如大方一点,把话说漂亮一点。于是乎,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说道:“支援部队建设是我们地方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部队觉得需要,我们坚决以满足部队需要为主,这个觉悟我还是有的。” 王队长听到这话后,方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来,来,来,既如此,咱们就为今天的军民协作一家人干了这碗!”说着端起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摆好的酒碗,兀自先一仰头一口干尽。 毛大年和李根发以及另外几个大队干部也一同干下了这碗酒。 毛大年同时微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李队长总算想通了,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小燕和丁一鸣此时此刻与那帮文工团员坐在另一张桌边有说有笑,宛如已成了共事多年的老战友般。 说实在的,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讲宛如梦中,就在他们和文工团的那几个聊天的过程中,他们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丁一鸣连掐了几次大腿,有痛感,应该是真的。 在那个年代,知青下放农村能碰到上调回城当个工人或营业员什么的就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后来有推荐上大学的机会当然更让不少人眼红心热,但那毕竟是少之又少的机会,绝大多数人根本与此无缘。 至于像吴小燕和丁一鸣碰上的这种事,那就不亚于老天爷临时给他们搭条天梯直接上天堂,一般人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吴小燕当听到王队长问她愿不愿意加入文工团的时候,先还以为听错了,直到第二遍听明白了,才忙不迭地表示‘愿意,愿意’。这之后,她几次暗暗流泪,只不过那是高兴的眼泪,幸福的眼泪。同时,她还在想,要是爸妈知道了这个消息该不知有多高兴呢! 记得以前在学校时,因为喜欢唱歌,而且唱得特有味,特有章法,就有一个年长的音乐老师不经意说了句:这小同学将来说不定会被文工团招了去。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准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竹林遇袭 毛大年这时扫视了一下打谷场上的摆放的四、五张酒桌,大家热热闹闹地边喝边说笑着,可毛大年留意到李大全此时好像不在现场的任何一张桌上。他好歹是大队宣传队队长,此时兀自消失不见踪影,这有点不正常。 当然,毛大年是完全能想象出李大全此时的心情有多糟。 吴小燕啊,吴小燕,当真的像只小燕展翅高飞的时候,可怜李大全就只有蹲在地上羡慕的份,或者说空生闷气了。本来这只小燕也在天上飞,但却似有根线一头拽着她的腿,另一头捏在李大全的手心里。你能飞,但却飞不出我李大全的手心。现在可好,线没了,小燕自由了,想怎么飞就怎么飞了。 毛大年此时只猜想到李大全心情糟透了,但万没料到李大全杀人的心都有了。杀谁?当然是毛大年喏! 这里不得不说这李大全的心态很有问题。一个极度自负加上极度自私的人一旦个人的私欲得不到满足,或者说在满足个人的私欲的过程中遇到阻碍,他往往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使出令人难以想象的疯狂之举。 幸亏吴小燕在毛大年的帮助下获得一个绝好的机会摆脱李大全的控制范围,否则,将来究竟会遭到一种什么样的可怕而又悲惨之命运,真的很难说。 此刻,在李大全眼中,毛大年就是阻拦他满足自己私欲的罪魁祸首,所以他要报复毛大年。那么,他到底打算采用什么样的具体方式报复毛大年呢? 前面不是说李大全在打谷场边上的小树林里发泄吗?这会,他还在那小树林里。只是,他此时此刻已被怒火烧昏了大脑,他要立马报复毛大年,所以他选择就地取材,在小树林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根他认为趁手的圆木大棒,大概有手臂粗吧。他准备就用这根大棒子瞅准毛大年单身一人时候,从背后给毛大年来一记闷棍。饶是人心狠毒也莫过于李大全这般,真要让他得逞,毛大年不死,那也至少是重度脑震荡吧! 只是不知他想过没有,不管把毛大年打成啥样,他自己会逃脱惩罚,安然无事? 打谷场这边大家伙喝得也差不多了,感谢的话、恭贺的词、道别的语、惜别的情也都该说的都说了。 王队长已和李队长还有毛大年商量过了,明天一早就带上吴小燕和丁一鸣他们离开红星大队,直接回南京军区部队文工团报到。 不过,毛大年总觉得这样处理好像缺点什么,终于,他把李队长拉到一边问道:“吴小燕和丁一鸣参军入伍是从红星大队走的,难道红星大队不该欢送一下吗?好歹他们俩个在红星大队也劳动锻炼了好几个月,这里也算是他们的第二故乡啊!难道当地社员跟他们就没什么感情吗?” 经毛大年这么一提醒,李队长恍然大悟道:“对啊,怎么说,这也算是件喜事,既是他们个人的喜事,也是我们大队的喜事啊。说到外面,我们大队也脸上有光嘛!瞧我这脑子,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于是乎,李队长赶紧走到王队长那边再次重新商量明天上午的安排。王队长觉得这么办挺好,既是好事又是喜事,谁不愿意搞得隆重点喜庆点呢? 终于,三人把明早所有该做的程序都商量拟定,这才分手各回住处。毛大年本来是和王光明一道的,可王光明在酒桌上刚喝了一碗酒,就被陈娜拽走了,说是打扑克牌正好缺一个人,至于张小娟一听说喝酒早吓得落荒而逃了。 毛大年他们住的地方在村子的东头,从打谷场这边回去,途中要经过一片竹林。此时,月上柳梢,晚风习习。毛大年走近这边小竹林时不禁稍微放缓了些脚步,因为这浓密竹林是一种伏击偷袭的好地形,亏得毛大年曾经当过兵,本能地有种警觉习惯,晚上虽喝了些酒,却也没过量,所以毛大年虽然脚未停步,但目光锐利地注意着周围动静。 正走着,忽闻身后竹子哗啦一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毛大年立马觉得不对,身子刚一偏,夹带着一道风声一个重物贴着右耳惯了下来,毛大年只觉得右臂一阵麻辣和疼痛。毛大年也管不了身上的疼痛了,就地往下一蹲,右腿横着一扫,将那个偷袭者扫得往前趔趄好几步,毛大年赶紧一个箭步跃起,乘对方还未站稳之机,猛的一记飞腿踹在对方后背上,将偷袭者直接踹到路边低洼中。大概是对方觉得毛大年不是一个善茬,再加上偷袭也没达到预期效果,赶紧扔了手中大棒,连滚带爬地朝着竹林深处逃去。 尽管这条竹林小道十分幽暗,加上又是晚上,但毛大年从刚才对方身形和短短的一面之对,已全然清楚偷袭者的身份。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毛大年这时感觉除了右耳朵、右脸颊,尤其是右手臂疼痛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当毛大年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其他几个老师顿时惊呆了。毛大年的右耳在流血,右脸颊也划出好多道血痕,尤其是右手臂已经肿起来了。张小娟紧张得几乎哭出来了。陈娜和王光明两个年轻老师也手足无措,不知究竟该怎样办。 还是毛大年显得异常冷静,他知道这右臂十有八九骨折了,得赶快处理,否则将来会有后患。所以,他对王光明说:“你最好把李队长请来,同时问问大队有没有医生,尤其是会治骨伤的医生,如果有,就烦请来给看一看。” 王光明听罢立马跑出去找人去了。 毛大年又转头对张小娟和陈娜说:“你们俩能否把王队长也叫来,说不定还要辛苦他们开车跑一趟,请医生呢!” 张、陈两位也赶紧跑出去请王队长了。 过了一会,王光明带着李队长赶过来了。李队长脸色阴晴无常地叨叨着:“这个王八羔子,怎么敢对毛主任下黑手呢!” 毛大年接口一问:“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对吧?” “哦,不,不,不,我是在骂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毛主任下这样的黑手啊!”李队长慌忙解释道。 “凶手是谁先别去管它,这儿到底有没有大夫?”毛大年问。 “大夫,那叫什么大夫啊,只会看点小伤小病,像毛主任这种情况,恐怕还是到县里才能看吧?”李队长苦着脸说道。 “毛主任怎么了?伤得厉害吗?”随着声音,王队长已迈进房门了。张小娟和陈娜跟在后面。 王队长这时已注意到毛大年肿得老高的胳膊,还有毛大年痛得有点扭曲的脸,马上说道:“这样不行,得马上送你去县医院,你稍等等,我把车开过来。”说完,转身出门。 那天晚上,王队长直接开车将毛大年送到吴江县医院,经过检查果然是骨折。医生接骨、上夹板,包括耳朵上缝了三针,还有脸部伤口处理等等,一直忙到夜里12点才算搞掂。 毛大年当晚也没回去了,就住在了县医院。人躺在病床上,心里却在想总算不幸中之万幸,那一棍子要是落在头上,那很可能就当场报销了,可毛大年不理解地是,他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毒手,至于吗? 第二天上午,张大林第一个赶过来看望毛大年,饶是这消息传得还是很快地。 张大林刚离开,县公安局就来人了,他们向毛大年认真询问了事情经过,然后一再要求毛大年回忆一下那人的长相,毛大年却始终说:“天太黑,没看清。” 就因为这件事,毛大年因祸得了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限期侦破 毛大年遇袭事件很快就传开了,连县委书记也被惊动了。在阶级斗争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的年代,这件事无疑是要被上纲上线的。 县委书记当即发了话:“这不是针对毛大年个人的问题,这是破坏上山下乡运动,干扰无产阶级□□的严重事件,也可以说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县委书记随即要求县公安局速战速决,限三天内破案。 既然问题性质已经上升到如此高度,县里各方面也就跟着动了起来。当然,公安局的压力最大,缉拿凶手成了当务之急。虽说,那时 是□□年代,但也千万不要对当时的办案效率和侦破力量过于小觑。尤其是上面一重视,底下没有敢懈怠的。 由局长亲自带队,一支精干的侦破小组晌午之前便赶到了红星大队。在作案现场,公安人员没费什么周折便找到了那支大棒,也就是作案凶器,上面还沾有些许血迹,同时还提取到了明显是作案人留下的数枚脚印。 局长是老公安,他根据毛大年介绍的事情经过,先在竹林里找到了木棒,然后又顺着木棒处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踪,很快便追踪到竹林靠西边的边缘。出了竹林,外面便是一条村道,行人的脚印既多又很凌乱,已无法凭脚印继续追了。可竹林旁边的几栋土屋引起局长的注意,经询问得知那是知青点所在。知青们住处离这片竹林这么近,会不会有知青无意中撞见了作案嫌疑人呢?老局长只不过是在做着这种假想,可没想到还真有个年轻人正往这边走来,看来者急匆匆的样子,似乎就是来报告什么的。 来人自称王伟,就是这个知青点的知青,说有重要情况反映。局长先是问了句:“王伟同志,你知道我们在查什么吗?” 王伟反问道:“毛主任昨晚遇袭的事在村里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们难道不是来查这件事的?” 局长忙接着问:“那你要反映的又是什么情况呢?” 王伟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我昨晚看到那个人了。” 局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人?凶手吗?你总不至于当时就在案发现场附近吧?” “那倒没有,不过凶手应该是他,八九不离十吧。”王伟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八九不离十是不行的,我们需要的是百分之百地肯定才行。能详细跟我们说说你所看到的情况吗?”局长心里基本肯定这小伙子一定有料。 王伟于是就把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一个回忆。 原来昨晚他们几个知青在房间里打扑克,输家以前是往脸上贴纸条,可昨晚他们变了一个花样,输家罚喝水。大家伙吃饭用的大蓝边碗全装满了水,一溜放在灶台上,输家每输一次喝一碗。王伟昨晚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背,一输再输,凉水是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喝得肚皮溜圆,膀胱肿大,平均三分钟出去小解一次。那另外三个还逗他说:你不是怀疑自己尿道结石吗?这回肯定没了,全让尿冲干净了。 晚上8点多一点,他又一次出去撒尿,面对的方向就是那片竹林,尿到半途,突然一个人从竹林里钻出来,把他吓一跳,连尿都差点吓回去了。可借着屋里射出的微弱亮光,他很快便看清那人是李大全,赶忙叫了一声‘李队长’。王伟解释说他之所以急着叫他,主要是想让李队长替自己顶一顶,他实在是肚子喝撑了,可没想到那李队长像是被老虎撵着似的,连个招呼都没打,一眨眼跑得没影了,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这李队长平时也没少往我们这边跑,关系也还不错,怎么今晚这么反常啊! 我回去之后还跟另外几个牌友说了这事,他们就知道开玩笑,说我老输,就拿这个胡咧咧,想拖时间是吧?他们还说那李大全家住在知青点的西边,怎么可能从东边竹林里钻出来呢?合着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在撒谎!我一生气说不玩了。 这时,局长插了一句:“你刚才说‘8点多一点,你又出去撒尿了’,你如何肯定是8点多一点呢?难道你出去撒尿还要看看时间吗?” 王伟这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平常晚上8点半一准上床睡觉,所以这回我就想借撒尿拖长点时间,然后回去就不玩了。出来撒尿时,我偷偷注意了一下时间,那时就是8点10分的样子。” 局长闻言点点头,示意王伟接着说。 “可是,今早听说毛主任昨晚就在竹林的那边被人偷袭,我马上联想到昨晚李大全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非常可疑,而且毛主任遇袭的时间,我也问过王光明老师:就在8点上下。时间也基本吻合。所以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王伟说到这便打住了,眼睛看着局长,心想我报告的这些情况应该还是很有价值吧。 这时,解放军小分队的王队长从远处大步走了过来,跟局长说道:“徐局长,按你们的要求,我已经电话请示过了,上级同意我们可以在吴江再多停留两天。另外,我也非常希望此案能尽快得以侦破,偷袭毛大年的凶手一天不抓住,我们心里也一天不踏实。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徐局长笑着道:“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不过暂时还不需要你们亲自出马。” 王队长这时无意中注意到一位公安手中拿着的那根大棒,不禁惊叹道:“这么粗的棒子,也亏得毛大年反应敏捷,闪避及时,要真是脑袋上挨这一下,那立马蹬腿玩完了。他娘的!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徐局长也没接王队长的话茬了,抓紧时间办案要紧,所以直接对手下命令道:“张队,你带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李大全家,不管是他们父子都在也好,还是只有一个在家,都立马带到大队部来,我带其他人直接到大队部去找他们,争取15分钟后我们全体在大队部汇合。” 其实,这时李根发和李大全父子两人都在家。两人都面如死灰,相对无言,就像待在死牢里等待最后时刻来临一样。 李大全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怎么没把那根棍子带回家来销毁掉。现在罪证留在现场,上面肯定有自己的指纹,无可抵赖啊! 李大全啊,李大全,就一个字‘蠢!’ 就算你把那个棍子销毁了,难道就可以逃脱惩罚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惊险一幕 昨晚,李大全在树林里找到那根趁手的大棒子之后,便直奔那片竹林。他知道毛大年从打谷场那边回住处,这里是必经之地,而且这条竹林间的小道非常僻静,白天都很少有人走,更别说晚上了。 由于竹子长得十分茂密,所以人往里随便一藏,哪怕是大白天,外人也很难发现,所以这里是偷袭的绝佳地点。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此诗似正好可以对应此时此地此景。 但是,对于李大全来说也有不方便之处,那就是他拿的凶器不是一杆枪,而是一根大棒子。他要偷袭毛大年,他就必须从竹子后面闪出,而且还要在不弄出一点声响的情况下,迅速贴近目标。如果是想将对方一击而毙,那就照准脑袋猛击,如果仅仅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那最好就给对方的小腿部狠狠来一下,这样做是在不伤人命的前提下,既达到教训的目的,又使对方无法追击。当然,这也够阴损了。 李大全选择的恰恰是前一种,也是最歹毒的一种,他要一击致命。所以他后来为他自己的恶行付出沉重代价也不冤枉。当然,这是后话。 李大全埋伏的位置就在这条小道的中间部位,因为这个位置一来更幽暗,二来也便于观察路口的来人。李大全在这个位置埋伏不到半小时,就发现自己守候的目标出现了,他心里既紧张又暗自窃喜,紧张是因为毕竟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窃喜是因为发现毛大年果然是单身一人,如果有人同行的话,那他也就只好放弃此次行动了。 随着毛大年越走越近,尤其是发现毛大年那似乎有所戒备的身形,李大全变得有点心慌意乱。果然,当他从隐蔽的竹子后面闪出时,还是胳膊肘碰了一下身边的竹子。就这轻轻一碰发出的响声等于给毛大年示了警,让毛大年有了反应的机会,同时也等于救了毛大年一命。 李大全偷袭虽未达到最佳效果,但还是给毛大年造成了重创。这一点,李大全是能感受到的,因为他那一棒并没有打空,他甚至都感觉得到把骨头打断的‘咔嚓’声,但他万没想到的是,饶是如此,毛大年并没有因受伤而当场倒地,相反,却迅速展开反击,甚至还大踏步追上来一个飞踹将他踹到路边的洼地中。 李大全不禁大惊失色,这毛大年到底是什么人,这哪像个教书的先生,简直就是个武林高手啊!李大全本来就做贼心虚,此时也不敢恋战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于是将大棒子一扔,赶紧朝着竹林另一边仓皇逃去。刚跑出竹林,却听到似乎有人喊他,他哪敢回应呢?一口气直接跑回家中。 可刚一进家门,便被李根发撞见了。李根发这一晚上一直感觉不对劲。他这个好高骛远又妄自尊大的儿子时不时就做些不靠谱的事。你就说追吴小燕吧,人家已屡屡婉言拒绝了,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左劝右劝,怎么都不听,而且还颇有自信地说:“我迟早会把她弄到手的。”也不知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这不,李根发见李大全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立马感觉不对头。这一大半天,打从下午军民联欢会结束,好像就没见李大全影子,现在又是这副狼狈相回来,肯定在外面没干好事。所以李根发拿出少有的严厉态度问道:“说,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 李大全心知这事瞒谁也不能瞒自己的老爹啊,说不定就全靠老爹帮忙遮护消灾呢,所以便实话实说了! 然而,正是李大全这种糊涂想法致使他老爹跟着一块彻底栽了。 李根发听到儿子竟然干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惊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还没等李根发醒过神来,外面有人敲门。来人是王老师,说毛主任被人偷袭伤得很重,请他赶快过去商量找人给看一看。 李根发跟着王光明快步往毛大年住处赶,边走还边假装关心地问王光明:“毛主任没有生命危险吧?”当得知没有生命危险时,李根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心想:只要没有涉及人命,那自己儿子即便被查出来也不会有以命抵命之忧吧? 张队带着两名手下赶到李大全家时,李根发从门缝中就已看清是公安来了。也不等公安敲门,便把门一开对着外面张队等人说:“啊呀,你们来了正好,我正准备带着这个孽子去投案自首了。” 李根发边说边回头对着李大全呵道:“畜生,还不快过来跟公安坦白交待!” 张队见此情景倒也稍微愣了一下,原先以为这李大全还会狡赖一番,甚至包括李根发也跟着为他儿子打掩护、作伪证什么的,可没想到李根发直接认账。这倒也省了许多技术验证程序,只需审审案犯,让其交待一下作案过程就可以了。 张队这时对手下一使眼色,一个手下立马走上前来给李大全戴上了手铐。张队对着李根发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有什么话一块到大队部再说吧!” 这时候,李根发家门口已经围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有惊异的,有怀疑的,有叹息的,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很快,李氏父子都被带到大队部,徐局等人早已在那等候着了。 大概是李大全偷袭毛大年的消息已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了吧,所以这时候几乎所有村民都围聚到大队部周围,包括所有的知青,这中间当然也有吴小燕和丁一鸣。 人们此时心中最想知道的恐怕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李大全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偷袭毛大年。在场的人中恐怕只有吴小燕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 兵贵神速,徐局不愧为老公安,时间一刻都没浪费,立马在大队部里直接对李大全进行了审讯,李根发当然要回避,在没有脱嫌之前由专人另外看管。 审讯的具体过程自不必细说,关键的疑问全都有了答案。 李大全一旦落入公安手里,他也完全傻眼了,交待起来倒也没有磕磕绊绊,那就是竹筒倒豆子,问什么说什么,一概交待。 作案动机就是为了吴小燕,他认为是毛大年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要杀了毛大年。(由此口供可知,他倒也还算诚实,都没有撒谎说仅仅想教训一下毛大年。) 问他父亲知不知道他的这番计划,李大全连忙摇头,但是当问到他父亲何时知道他犯下如此罪行时,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就为李根发包庇罪犯提供了无可抵赖的口实。 这是什么儿子!自己造孽,还非拉着老子一块倒霉!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吴小燕眼里泪水盈盈,她觉得毛大年就是她生命中的‘贵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当面对毛大年说声‘谢谢’和‘对不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分别难舍 毛大年人虽然还住在吴江县人民医院,可当天下午就得知凶手李大全被抓的消息。这并不出乎毛大年的意外,因为李大全这事做得太愚蠢,也太过分,而且还留下那么多明显破绽,被迅速抓捕归案完全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毛大年并不因此而感到心情舒畅,相反,他倒觉得一个年轻人就这样轻易把自己毁了实在是让人遗憾,也挺可惜的。 告诉毛大年消息的是解放军小分队的王队长。王队长下午特地跑到医院告诉毛大年这个好消息,顺便也是来跟毛大年辞行的。因为案子既然破了,那小分队也就无需在吴江继续停留了。 毛大年看得出王队长多少有些歉疚。他王建国这回是得着‘宝’了,可毛大年却差点把命给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毛大年向部队举荐人才,才给自己惹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当然,王队长是现役军人,而毛大年也是部队下来的,两人身上都有着军人共同的硬朗作风。真正的军人是不计较这些个人得失的。 毛大年很体谅地说:“离开部队虽然十多年了,可心里面却一直忘不了部队。现在能为部队建设出点力、做点事,那都是完全应分的。至于受这么点伤根本不足挂齿。” 王队长说话也不矫情,只是表示这次来吴江除了获得两个文艺奇才之外,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结交了毛大年这样一个难得的朋友,希望以后能一直保持联系,并郑重留下了邮箱地址和联系电话。临末,王队长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后要是再碰上好的文艺苗子,千万别忘了继续向他推荐哦! 王队长与毛大年正说着话,同时注意到门外有熟悉的人影闪过,便对着门外叫了一声:“门外两位还不进来?” 这时,毛大年有点惊讶地看见吴小燕和丁一鸣两人一同从房门外面探头探脑地走进来,两人手里还分别拎着水果和罐头什么的。 王队长对吴小燕和丁一鸣说道:“你们俩能碰上毛主任也真是你们的福分!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当两位年轻人看见靠在床上的毛大年,头上缠着绷带,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一副苦逼兮兮的伤兵模样,立马难过得似乎要哭出来。吴小燕却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毛主任,都是我惹的祸,我对不起您,害得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毛大年却故作诧异地对吴小燕说:“你要这么说,那李大全对我行凶就真还有些道理了。” 见吴小燕一脸不解的样子,毛大年便故意问道:“难道你答应过李大全对你的追求吗?” 吴小燕忙摇头说:“从来都没有,有好几次,我都恨不得当众臭骂他一顿。” 毛大年这时笑着接道:“既然你从未答应过他,又何来你惹的祸呢?所以说,李大全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进行报复都是毫无道理的。古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体上讲的也是这个理啊!” 吴小燕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不过立马又说道:“可我还是觉得毛主任是代我受了难。这事真相大白后,我越想越后怕,要不是您这次来,让我有机会离开红星大队,我迟早会被李大全整死的。他对您毛主任都敢背后下如此毒手,那他对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丁一鸣突然坏坏地冒出一句:“除离开红星大队外,你还有一办法可以免遭其加害!” 吴小燕傻乎乎地问道:“有什么办法?” 丁一鸣故作遗憾地接口道:“嫁给他喏!” 吴小燕一听顿时气得一蹦三丈高,挥起小拳头对着丁一鸣身上一顿暴虐,边捶还边骂道:“好你个丁一鸣,你就这么糟践我啊!” 丁一鸣一边用手作防护状,一边连连告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口误,口误!”见吴小燕还不收手,马上故作严肃状道:“病房重地,休得胡闹!” 吴小燕这才立马收起拳头,恢复常态,同时不好意思地看了毛大年一眼。 毛大年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人,心里不禁感叹:年轻就是好!男才女貌的,好一对佳配啊!从同学做起,现在又能一起进部队文工团成战友,但愿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毛大年正恍惚间,却听到丁一鸣郑重其事地说道:“毛主任,我和小燕今天来看您,一来是向您告辞,另一方面是想当面跟您说声‘谢谢’。没有您的帮助,我们绝不可能有机会加入部队文工团,实际上,我们连做梦也没想过有这样的好事。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暂且无以为报,但却一定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吴小燕在旁边也不住地点头,显然,这是他们俩共同的心声。 毛大年就怕听这种感谢的话,弄得浑身不自在,忙阻止道:“好了,好了,这话就到此为止吧。在你们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前夕,我跟你们俩要说的就两点:第一,你们两位之所以能加入部队文工团,最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位自身具备了较高的文艺天赋,没有这个前提条件,我也不可能想到推荐你们,你们即便削尖脑袋也进不去;第二,人生一世,能有机会到部队这个大熔炉里锻炼一下是极其难得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和把握这个机会,多学习、多请教、多磨炼,努力提高并利用你们的才能为部队服务,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我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看到你们有更出色的表现。” 这时,王队长大概办完事又返了回来,对着两位手下新兵说:“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跟毛主任道声‘再见’吧!”然后又对着毛大年郑重说道:“祝你早日康复!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向毛大年极其庄重地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吴小燕和丁一鸣两人既未穿军装,也没戴军帽,所以敬军礼显然不合适,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是有默契似的同时向毛大年深深鞠了一躬,一边说道:“毛主任,您多多保重!我们走了!”,然后,便随王队长迅速离去。 毛大年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眼睛也不禁有些湿润。‘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这首《送战友》的歌那时虽还未问世,但却在某种意义上道出了毛大年此时的心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率队回城 三天后,毛大年头上绷带已去除,耳朵也拆了线,脸上的伤也基本无大碍,可右手臂的骨折一时半会是断然不可能好利索的。俗话说:伤筋断骨100天。毛大年手臂的疼痛期都还未过去呢! 就在毛大年为自己的工作上的事有些着急上火的时候,也就是毛大年住院后的第四天上午,张大林陪同吴江县委书记林江南来医院看望毛大年了。 林书记比毛大年年长4、5岁,个子中等,皮肤黝黑,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一看便是风里雨里长期摔打过的。 林书记一进病房便对着毛大年笑吟吟地问道:“大年同志,伤好些了没有啊?” 毛大年因为在县里召开的一次有关知青问题会上见过林书记,跟林书记算是有过一面之交,所以他们一进门,毛大年一眼便认出林书记了。 见林书记亲自上医院来看望自己,毛大年心中先是颇感意外,随即又有些感动,忙说:“好些了,好些了。林书记工作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我,实在让我于心不安啊!” 林书记忙说:“于心不安的应该是我啊!你们长期在基层东奔西跑,风里来雨里去的,本来就很辛苦,没想到这回竟然还遇到这样的险情,我听说,你差点连命都丢了。真是岂有此理!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用人不当啊!那李根发已被就地免职了,不仅于此,他对他儿子因犯有包庇纵容之过,所以还要进一步追究他的责任,并给与相应的纪律处分。” 毛大年有点感叹地说:“也许李根发的确对他这个儿子过于放纵了点,否则,那李大全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动辄就想置人于死地!” 林书记狠狠地说道:“正因为如此,这次一定要重判李大全这样的害群之马,以达到以儆效尤之目的。” 林书记接着又说道:“大年同志,考虑到你目前的实际状况,你暂时已无法继续从事目前担负的工作,所以我已经让大林向江城‘五七办’通报了你的情况。在通报情况时,我们如实地将你在吴江工作期间的先进事迹和出色表现都做了详细汇报。大年同志,今天也不怕跟你说句交底的话,要不是你们教育局老姜,我曾经的老搭档死活不肯,我是有意想把你留在吴江的。当然喏,我会先征求你个人意见的,毕竟你家属和孩子都在江城嘛!经过与江城‘五七办’的沟通和协商,目前我们的初步意见是调你回江城,先养伤,待你伤好后,再根据工作需要,安排你的工作。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吗?” 毛大年稍微想了一下,说道:“首先,多谢林书记对我的谬赞和厚爱,我在吴江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我能感受到这里的领导对我们是那么热情、那么关心,那么支持,这里的群众也是那么淳朴、那么友好,以及那么体贴。我会永远记住在吴江的这段岁月。其次,按原先制定的计划安排,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待在吴江,同时还有几处知青点我们还准备再去看看,现在我如提前回江城,我很担心另外那几个年轻老师不知能否妥善应对各种复杂局面啊。” 林书记这时笑答:“我就知道你会提出这个问题。你毛大年小组是个整体,在一块合作了这么久,早已形成了默契和谐,你就是他们的灵魂人物,或者说主心骨。其实,有人比你还着急,都多次向知青办打电话询问‘毛主任伤好些了没有?’,其实他们还有一句潜台词,那就是‘毛主任什么时候能和他们再度汇合?’鉴于你们在吴江的任务也基本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和有关方面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这次不光你回江城,而且你们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和你一同回江城。” 林书记转头问张大林:“他们估计什么时候到?” 张大林回道:“他们最快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上午就应该可以到县城和毛大年汇合。” 张大林故作严肃地补充说:“毛大年,有件事我本不想提前告诉你,可觉得还是让你有点心理准备为好。” 毛大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张大林见毛大年脸色紧张的样子,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尊夫人,田文芝女士今晚即将驾到。专程迎接郎君回江城啊!” 毛大年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拿自己寻开心,恼的是怎么自己老上他的套。毛大年一步窜过去想踹他一脚,嘴里边骂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好话!” 委实手上吊着绷带,身体一晃动,手臂便立马痛得钻心。 “好了,好了,我们在这也待得很久了。大年,等明天你们所有人都到齐了,县委会安排一部专车送你们回江城的!”林书记临末说道:“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毛大年连忙再次表示感谢。 当天晚上7点钟,田文芝果然出现在吴江县医院。当看到毛大年那副惨像,不禁心中也一阵难过。好在毛大年人无大碍,精神状态也不差,田文芝情绪便也很快缓转过来,说道:“那天,张大林张主任电话打到学校的时候,我都急得要死,别人下乡都没事,怎么就你这么倒霉呢?还好,性命无忧,一个零件不少。” 毛大年这时有点埋汰道:“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群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毛大年马上想到是他们小组的成员到了。 果然,张小娟跑在最前面,见毛大年从病房中走了出来,便情不自禁地想要给毛大年来个热烈拥抱,但一看到毛大年吊着绷带的胳膊,立马止住了,改成紧紧握住毛大年的左手说道:“毛主任,你好些了吗?还痛得厉害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张小娟无意中看到田文芝就站在毛大年侧后,遂马上兴奋地说:“田老师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时候,王光明和陈娜也都走上前来除了向毛大年表示慰问之外,又跟田文芝亲热地打招呼。 一群人都很兴奋地互相交换着久别重逢后各自的见闻,尤其是毛大年小组的老师们为第二天即将返回江城而感到高兴不已。有句话虽不好明说,但心里都明白:正是毛大年的受伤让他们得以提前结束在吴江县的使命。所以,一方面,他们觉得毛大年是真英雄(要知道能在那险峻时刻,身受重伤还能沉着应对的人真的不是一般人);另一方面,他们真的挺感激毛大年,因为他们也能提前回江城完全是毛大年仗义为他们争取而来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途中闲聊 第二天早晨,毛大年小组加上田文芝一行五人分乘两辆吉普车前往江城。其实,县委派来的车只有一辆,但一辆车除去司机是坐不下五个人的。张大林正好赶来送行,见此窘状,便临时找县委办公室商量,临时又加派了一辆。王光明、张小娟和陈娜三人坐前面一辆,而毛大年夫妇坐后面一辆,看到后面这辆车位子有富余,张大林干脆也坐到车上说:“得了,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谁让我们这段时间合作得这么投缘呢!” 毛大年这回多长了一个心眼,立马说:“你的话打对折听,我都不敢全信。老实说,你到江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公干?” 张大林这回倒也没有隐瞒,干笑道:“看来,你终于进步了,想糊弄你得用更高招法才行。这次去江城还真有公干,也就是去江城‘五七办’做个定期工作汇报,原计划是下周去的,现在做一下调整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毛大年随口问道:“是向朱霞汇报吗?” 张大林有点惊讶地回道:“你不知道啊?朱霞因工作中几次出现重大失误,已被调离‘五七办’了,据说是调到江城市妇联下属的一个什么部门。哎,这个女人也真是可怜,外面工作不顺心,听说,家里还在闹离婚呢。” 毛大年这才恍然明白自己这次回城为何这么顺利,试想,要是‘五七办’仍然控制在朱霞手上,那么即便自己是因公负伤,再或,即便吴江县这边不管怎样为自己评功摆好,这事都恐怕绝不会这般顺利。 张大林见毛大年半天不言语,以为毛大年还在为朱霞感到遗憾,便故意岔开话头说:“你这次意外遇袭也让不少人从中获益呢!” 毛大年立马反应道:“那公安局肯定是立了头功,限三天破案,结果半天不到就破案了。” 张大林说:“除了公安局受到表扬和奖励外,还有个人你恐怕就想不到了。” 不等毛大年问,张大林便直接介绍道:“就是知青点的那个叫王伟的知青。因为在这次破案中,他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为迅速破案起了关键作用。哎,你说巧不巧,正好‘五七办’前几天才下文,要求我们推荐2到3名表现好的知青回城进厂当工人,这王伟因有此表现,立马成了第一人选。你瞧,我这包里就有他填好的上调表格,这次到‘五七办’顺便过一下审批程序,便全妥了。” 说到这,张大林看了一眼毛大年,见毛大年在认真听着,便接着眉飞色舞道:“据说,那天晚上和他一块打牌那几个知青当得知王伟因表现突出而被招工进城,差点连眼珠子都嫉妒掉了,他们私下说他们三个所谓的‘聪明蛋’等于是合伙帮着把他们眼中的‘笨蛋’弄到了这个令人眼馋的机会。难道不是吗?王伟那天晚上喝下那么多凉水,不全是拜他们三个作弊所赐吗?” 毛大年接口道:“唉,总有些人自以为聪明,其实玩的不过是些小聪明,或得意于一时,却终难长久。做人还得像王伟这样踏踏实实,看似傻愣,实则行大道,而大道终能通天。所以说,王伟能有幸得此佳机,绝非‘傻人有傻福’可以解释的!” 田文芝在车上坐了这一大半天,一直都是在听张大林和毛大年说来说去,这时突然开口问道:“听张主任口音好像是桐城人吧?” 田文芝这陡然一开口说话,当真把张大林和毛大年吓一跳,因为他们似乎把旁边这么一个大活人给忘了似的,只顾着两人说话了。 张大林觉有些过意不去似的,忙答道:“是啊,是啊,尽管离开桐城老家都快十年了,但我这口音几乎是一点未改啊。” 田文芝接着道:“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叫张学道也是桐城人,不知你认不认识啊?” 张大林有点意外加惊喜地说道:“你说的不会就是我三叔吧?我三叔就叫张学道啊!” 田文芝马上问道:“你三叔也是58年肥城师院中文系毕业的吗?” 张大林忙点头说:“是啊,是啊!” 这下肯定是对上号了。 田文芝本来是随便问问,可没想到张学道居然是张大林的三叔。她不由得多看了张大林几眼,嗯,有点像,但又有点疑惑地问道:“那你父亲恐怕在家排行老大吧?你上面还有二叔,对吗?” 张大林连忙应道:“一点不错。我在我们老张家算是长房长子,我三叔比我大不过十岁。” 毛大年一旁不动声色地插了一句:“那这么说来,你以后叫我毛叔不过分吧?因为你三叔和我们家田老师是同学,那我长你一辈也算正常,对吧?” 张大林马上狡猾地反驳说:“想占这个便宜,可以啊,不过你得先到桐城我们张家祠堂行个拜祖仪式,我便认你做长辈。你敢不敢去啊?” 田文芝马上打断道:“你们俩都是属公鸡的啊?就喜欢掐。好了,我再问你,你三叔现在在哪上班呢?我们毕业后就基本没再联系。” “哦,我三叔现在省委机关工作,具体哪个部门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若想得到他准确信息,我回去打个电话问问便知道了。”张大林如是说道。 田文芝一边带着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一边兴奋地说道:“你三叔那时是我们班的班长,我呢,是班上团支部宣传委员,我们在一起出专刊、搞演出等活动,合作得很愉快呢。” 张大林似乎也被田文芝的情绪感染了似的,接口说道:“大学时代的生活往往是人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哎,可惜太短暂了!” 田文芝这时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三婶肯定也很贤惠能干吧?” 张大林仿佛没料到田文芝会有这一问似的,犹豫了片刻后才回道:“三婶说起来还是我们家的一个远亲,经家族里的老辈撮合嫁给了我三叔。结婚之后,他们便长期处于两地分居状态,一个在桐城,一个在省城。这中间三叔也想把三婶调动到省城工作,可不知为什么就老没调成。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僵。三叔也为此烦恼不已。” 田文芝听罢张大林的简单介绍之后,觉得既惊讶又有些奇怪。惊讶的是张学道的婚姻状况竟然如此不尽如人意;而奇怪的是张学道当初在学校里是很有魅力和人气的,追求他的女孩子,仅田文芝所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本班的,两个外班的,而且条件都不差,可为什么张学道就没有从中择优而‘娶’呢?当然,这些事是不好细细加以追问的。 田文芝临末只是对张大林说道:“你若是回去碰巧见到你三叔,请一定带我向他问声好!” 田文芝这话隐约有点不妥,怎么就把他三婶给漏掉了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青涩之恋 其实,田文芝心里面泛起的涟漪是一道连着一道。 张学道在学校里面打从刚一入学起就显得与众不同。他不但人长得帅气十足,而且说话干脆利落,办事麻利爽快,又乐于助人。他的这些特点很快就使他成为学生中的明星人物。选学生干部,他几乎是全票当选。他不光被选作班上的班长,同时他还被选作系里的学生会主席。 众所周知,大学里不同的院系,男女生比例也是有很大不同的。那么田文芝所在的中文系的情况,大体上男女人数基本持平,男稍多一点。在选举学生干部时,男生干部绝对占优,女生干部凤毛麟角。 田文芝是低调惯了的,原因还是那个该死的出身。可饶是如此,学生干部选举结果出来时,也不知怎么阴错阳差地,田文芝竟然被选作了班级团支部宣传委员。这世上很多时候就像开玩笑似的,你没想要当干部,但你偏偏莫名其妙地当上了,许多削尖脑袋想当的,却在一边哀叹命运不公。那个时候大学里,想当学生干部的人绝不在少数。 当田文芝吃惊地得知自己也被选作班干部时,她有心想推辞,可真要那样做,说你不识抬举是轻的,说你藐视组织和集体,你能扛得住? 乖乖接受任命,好好听差办事吧!就这样,田文芝勉为其难地领衔上阵了。可干着干着,田文芝发现自己还是有能力干好这份工作的,并且时不时还能把自己独到的创意融入工作当中,如此,田文芝也不断得到大家的好评和赞扬。 当然,这中间张学道所给予的支持和帮助也不少,甚至田文芝觉得张学道对宣传这一块格外用心,除了帮她出谋划策,还经常亲自动手帮她出刊,帮她找人编排节目等等。对于这一切,不管是田文芝也好,还是其他同学也好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寻常的。张学道是班长,他要为整个班级荣誉负责,不管哪一方面的事情,他去过问操心,乃至投入其中都属正常嘛,直到有一天,田文芝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九月末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张学道帮田文芝出完了国庆专刊,此时,教室里只有他们俩个,田文芝一边收拾摊在桌上的零散稿件,以及颜料、画笔等物品,一边对张学道感激地说:“多亏有你帮忙,要不然我……” 张学道则连忙用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客气话了。你难道没看出来,能和你一起完成班集体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幸福和快乐的事?你觉得呢?” 这句话试探的意思很明显,田文芝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张学道的话中隐含之意,所以笑着答道:“能有人帮我,而且还那么细心周到,我求之不得,岂有不快之理!只是时间一长,老让你帮忙,我觉得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张学道忙说:“你我之间没有自私,只有工作,以及把工作干好的热望。如果非要说到自私,也许倒是我需要检讨一下……” 张学道正想着如何进一步表白自己内心的想法时,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两位女同学。 张学道不得不立马收住话头,同时故意对田文芝大声说道:“这剩下来的收尾事宜就交给你处理了,我要打球去喏。”说完,便迅速从教室的后门消失不见了。 刚进教室的这两位,一个叫袁媛,另一个叫王霞,看到田文芝站在原地犯傻的样子,顿觉奇怪,袁媛忙问:“喂,刚才班长跟你说什么了?”田文芝这时头脑里还在纠结着,班长刚才说的半截子话到底是啥意思,被袁媛这一打断才猛然醒过神来,忙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可袁媛和王霞还是感觉怪怪的,或者说她们似乎看出点什么,只是那时的人并不像今天的人这么喜欢八卦而已。 田文芝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反复回忆着刚才张学道的表现。张学道到底想说什么呢?他应该是那种意思,田文芝猜想。 田文芝甚至有点恼怒袁媛和王霞两位的突然闯入,要不是她们的突然闯入,也许田文芝就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某种表白,至少,不用在这瞎猜啊! 别看张学道是班长,又是学生会主席,平时一向能说会道的,但在情感问题上一点不像个爷们,老是优柔寡断,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似的,以至于事情拖拖拉拉,这都离毕业时日不多了,张学道才勉强说出了那句暗示性的话,可即便如此,临到要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时,还是被闯入者意外打断了。 而田文芝呢,也是一个个性相当特殊的女孩。这与她的身世有关,父母早逝,从小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多了,所以看待周围的人从不以平视,更不会用俯视的角度去看,而是习惯从仰视的角度去看。说句不中听的就是‘自卑自怜’远胜过‘自尊自傲’,凡有这样心理的人是特别害怕受到伤害,同时自我保护的意识也是强而又强。再加上出身不好的魔咒,她怎敢对周围的人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呢?于是乎,她在旁人眼中是个不大容易接近的人,甚至是个孤傲的人。当然,这显然是旁人对田文芝的一种错觉。也许正是这种错觉造成张学道迟迟不敢轻易对田文芝有所表白。 可随着毕业日子的临近,再不表白也许真的就难得有机会道明心迹了。然而,就在张学道准备找田文芝袒露心怀的前一天晚上,系党总支书记却突然通知张学道第二天上午到系办公室开会,会议主要是讨论毕业前夕的一些准备工作和相关程序,等等。 会后,系党总支书记把他留下来,告诉他两件事:一是张学道已被上级组织部门内定为干部培养的重点对象,毕业后的去向很可能是到省直机关单位就职;另一件事是和田文芝有关,也即,有人举报田文芝最近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虽然高校当中持续一年多的反右运动已接近尾声,可‘□□’这顶帽子不论什么时候扣到谁的头上,那仍旧不亚于泰山压顶啊! 以张学道对田文芝的了解,他根本不相信田文芝会犯这种错误。尤其是在这临近毕业的时候。在张学道的印象中,田文芝不光在公众场合从不轻易说话表态,即便是私底下也是‘谨开口,慢开言’。 既如此,那为何会有人举报田文芝有□□言论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设计陷害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两个字‘嫉妒’。恐怕自古至今,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嫉妒’。有句俗话好像是这么说来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田文芝当时在班上所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仅此长得青春靓丽一些那也就罢了,毕竟长相是爹妈给的,别人不好攀比,况且,年轻姑娘的五官身材只要不是过于搭配不当或肥瘦不匀,也没谁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差多少,可田文芝学习成绩也在班上位居前列,这就让很多人坐不住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连文娱、体育这些业余爱好,田文芝也不遑多让。虽然不是能歌善舞,但一把二胡拉得是有模有样,似小河流水,韵味流转,也能在晚会上博得个满堂彩;虽然不是能跑善跳,可学校里只要举行自行车比赛,她不光积极参与,而且还每每能捧个杯拿个奖什么的回来。这风头都让她一人占尽了,你让班上那另外20多号女同学还怎么活啊? 田文芝所在班级共50人,其中男生27人,女生23人。全班同学80%都是来自农村地区,而23个女生里面,仅3人来自城市,其余都是来自农村的。 不能不说城乡差别所造成的学生间的差异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观念意识,城里来的学生似乎总显得更引领时尚,更脱俗超凡。田文芝不单是城里来的姑娘,而且是城里来的姑娘中最卓尔不群,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所以说她要招人恨的话,首先是招那些农村来的女同学的嫉恨。 如果仅仅是上面说的那些原因,那班上的女同学充其量也就羡慕嫉妒恨而已。可是,一旦嫉妒中还夹杂着某些其它感情因素,那嫉妒也许就不再是简单的嫉妒,而是有可能和阴谋、背叛、造谣、诬陷搭上关系。很不幸,田文芝就在临毕业前夕遭遇了这样一次伏击,一次精心设计而又卑鄙无耻的政治陷害,其伤害度对神经脆弱者来说几近崩溃。 举报信是直接写给系党总支书记的。 说起来挺搞笑,举报人在举报信中说的核心内容其实很简单,说田文芝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学校食堂里吃饭时公然散布□□言论。而事情的实际经过就是田文芝那天吃午饭时,就因为连续几次被饭里的沙子咯了牙,便随口说了句:今天的饭真难吃。 然而举报人便抓住这句话大做文章起来。 什么叫‘饭难吃’?这难道不是对社会主义不满?这难道不是对□□领导有意见?这难道不是□□分子对社会主义制度进行攻击的最新表现?…… 当系党总支书记把田文芝找到办公室核实情况时,田文芝当时便被惊呆了。她最大的震惊并非有人举报自己,而是这句话压根就不是她说的。那是谁说的呢?田文芝记得很清楚,说这话的人是王霞,当时在场的还有袁媛。袁媛当时还开玩笑地对王霞说了句:就冲你这句话,你可以够得上‘□□’标准了。田文芝一旁没吱声,但心里对袁媛是有些看法和不满的,心道: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因为,这话若被不怀好意的人拿去做文章,说不定真可以将其打成‘□□’。 袁媛和田文芝同住一间宿舍,而且还是睡上下铺。不管田文芝怎么看她,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将田文芝直接当作自己的闺蜜。 袁媛家就在省城,据说父亲还是省城某单位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所以袁媛平时在同学当中总显得优越感十足。正因此,袁媛在班上人缘并不好。她之所以把田文芝看作自己的闺蜜,一来是因为两人都是来自城市,容易结盟(至少袁媛是这么认为的);二来是因为田文芝在班上不光担任班干,更重要的是具有一定的人气,她也想借田文芝的人气沾点光。 然而,以田文芝的个性和为人是不可能与袁媛知根交底的。两人不光身世背景相差太大,而且行为习惯也绝然不同。在田文芝看来,袁媛为人处事既张扬又自私,同时还兼具圆滑与狡诈的特性。所以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实际上是各走各道,各行其是。 袁媛虽无法与田文芝成为真正的闺蜜,但她很快便找到一个铁杆的盟友。这个人便是同在一个班的王霞。王霞来自皖北农村,本来在袁媛的眼中,这个村里来的‘小芳’并不是她的盘中菜,可是一次无意中的闲聊让袁媛得知王霞不光和她祖籍同处一地,而且她们还可能沾点亲戚关系。当然,即便如此,对袁媛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好激动的,可对王霞来说,这就是人生四大喜之一:他乡遇故知啊!在王霞眼中,袁媛是省城的大家闺秀,干部子女,又和自己沾点亲戚关系,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那也是件了不得的事啊!从此,王霞和袁媛好得像亲姐妹似的,没事就粘到一起,简直形影不离。 其实,袁媛对王霞完全就是利用。她内心深处从未把王霞看作亲戚,连好同学或好朋友都未必算得上。她利用王霞对自己近乎某种崇拜式的追随,把王霞动不动呼来唤去的,等于是找到了一个不花钱的跟班和仆人。平时王霞帮袁媛做个作业,抄个笔记,打个水,带个饭,甚至包括洗衣刷鞋之类的事都没少做。这回,袁媛便要利用王霞去完成一项更大的阴谋,目标直指田文芝。 打从上次袁媛和王霞在教室里碰巧撞见田文芝和张学道,袁媛心里就一直在纠结。很显然,两人当时正在说着什么,可一见她们进来,便一个匆忙离去,另一个脸色颇不自然。这些表现当即便让袁媛生疑。 要知道,袁媛对张学道爱慕已久,差不多从进校起就明里暗里不断向张学道传递爱意,可张学道对她痴心而又执着的追求仿佛视若无睹。为此,她时而郁闷烦恼得要发疯,时而伤心痛苦得捶胸顿足,她不断自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如此痴情,他却那么狠心。” 当她终于在那天无意撞见张学道与田文芝之间有那么点感情缠绵的蛛丝马迹时,她一方面有茅塞顿开之感,难怪张学道对自己不愿搭理,原来他是有意中人了啊;另一方面,袁媛的嫉妒之火也随之被‘砰’的一下点燃了。她把原先对张学道的一肚子莫名怨恨一股脑全都转移到田文芝身上。她认为是田文芝抢走了自己心上人。 女人一旦在这方面被怒火包围住,那是什么事都敢做的。袁媛目前就急欲打一场爱情争夺战。她发誓要把张学道夺过去,可她也清楚真刀明枪地夺肯定不是上策。她要暗中施展手段,最好是不动声色地便占据主动。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也。可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袁媛为此可谓日思夜想,绞尽了脑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不了了之 直到有一天,袁媛突然想起那天在饭堂里吃饭时,王霞说的那句话。难道不可以移花接木安到田文芝头上?虽然做这事十分下作,但只要能将田文芝打入另册,也即‘□□’行列,那不就大功告成了一半吗? 想到这,袁媛诡异地笑了。她当晚便找到王霞,对其如此这般地面授机宜,一开始王霞还非常犹豫和胆怯,觉得这种事她不能做,也不敢做,这太卑鄙无耻了。而且一旦真相大白,那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可架不住袁媛软硬兼施,以及连哄带骗,最后只好勉强答应了。 于是乎,一封出自王霞之手的举报信很快便交到了系党总支书记手上。 这边,党总支书记见田文芝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话,便问:“如果不是你说的,那么你能否回忆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呢?” 田文芝当即点头说:“当然可以。”因为是面对系党总支书记,也就是面对组织说明情况,所以田文芝便将那天吃饭时所发生的事一点一滴地做了回忆介绍。 为慎重起见,书记把田文芝刚才讲的关键点又确认了一遍:“按你所说,当时现场总共只有三人,除你之外,还有王霞和袁媛。而说这话的是王霞,另外,袁媛随后还对王霞开了句玩笑,说‘就冲你这句话,你可以够得上‘□□’标准了’,是吧?” 田文芝立马点头表示:“没错,当时经过就是这样。” 稍微犹豫了一下,田文芝又补充道:“只是我并不认为王霞当时说这话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用意,因为她当时牙确实被沙子咯了好几次,这话完全是随口一说。” 党总支书记头脑里此时开始急剧地做着思考。很显然,王霞和田文芝两人中肯定有一人说了谎。举报信是王霞写的,现在就摆在书记的办公桌抽屉里,举报信内容就那么短短几句话,严格讲都摆不上台面,但在当时那个年代,作为党总支书记并不能对此等闲视之。 而此时田文芝又说那话是王霞说的,难道王霞是倒打一耙,把明明自己说的话硬是栽赃到田文芝头上?这得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从刚才田文芝补充的话语,好像田、王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个人恩怨,至少田文芝对王霞没有那种想借此整人的用意,否则她就没必要帮王霞做那种解释了。不是还有个第三者吗?怎么忘了把她叫来问问呢? 很快袁媛被叫到系党总支办公室由书记加以询问。田文芝暂时回避。 书记问袁媛的结果自然是对田文芝不利的,她本来就是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她几乎是没有多加思索便认定那句话是田文芝讲的。也许是袁媛的神态过于兴奋,或是缺乏最起码的掩饰,这让书记多少产生了些怀疑。看来这个袁媛恐怕不是个简单的旁观者哦! 书记毕竟有着30多年的从政经验,心里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所以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田文芝除了说了那句话之外,还说了什么没有?亦或,你和王霞当时有没有跟着说了些什么?” 袁媛本来兴奋的大脑被书记这么突然一问,顿时有点紧张起来,或者说出现了片刻的短路。此时,她假装思索了一下便说道:“其它的话,田文芝好像也没说什么。至于我和王霞,哦,对了,王霞当时还说了句‘就冲你这句话,你可以够得上‘□□’标准了’我当时以为王霞只是跟田文芝开了句玩笑,也没往心里去。可没曾想,王霞政治觉悟还是挺高的,过了些日子还是把这件事举报了。在这一点上,我今后应该好好向王霞同学学习。” 书记听完依然不动声色,只是说:“你能记得这么清楚,并向组织提供这么详细的证明材料。很好嘛!好了,你先到外面候着吧!” 其实,书记心里已在嘀咕了:何以袁媛就认准了是王霞举报的呢?我可自始至终都没提举报人的名字哦!尽管事发时只有她们三人在场,但举报人也完全可以是后来听说这件事的某个其他人啊! 紧跟着,书记朝门外招招手,王霞早已被通知在外面等候了。这时袁媛几乎是和王霞错身而过,一个出门一个进门。袁媛已隐约感觉要出问题。 书记果然把刚才问过袁媛的问题又同样地问了一遍。这王霞自然是回答得前面和袁媛一模一样,但后面就不同了。王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袁媛当时在一旁还说了句‘就冲你这句话,你可以够得上‘□□’标准了’”本来嘛,这句话就是袁媛当时说的,只是王霞把这话针对的对象从自己改成了田文芝而已。 事已至此,书记通过分别与三个当事人的谈话,基本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那就是袁媛和王霞合伙陷害田文芝,而且十有八九袁媛还是这起诬告的主谋,因为袁媛的表演痕迹太浓。为了让书记相信她所说的话,她甚至不惜添油加醋地把王霞狠狠地夸了一番,岂不知她越是这样越是可疑,而且连以后想反悔翻供的路都让自己给封死了。 看来,玩阴谋,袁媛还是嫩了点。这么重要的台词居然事前都没想到书记会问,更没和王霞商量好统一口径。你瞧,穿帮了不是? 书记这时心里剩下唯一的一个迷便是袁媛和王霞合谋陷害田文芝的动机到底何在。如果仅仅是日常生活中的小矛盾,应不至于下此狠手。可如果不是生活中的小矛盾,那田文芝又在什么地方触犯了她们的利益呢?书记有心想解开这个迷,可又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了。人老了,也无心去探究年轻人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杂之事。 但有一点,既然这事发生了,连举报信都交到自己手上了,书记也不能不给出一个最终的处理结果啊。处理田文芝显然不应该,也是毫无道理的,人家本来就是受害者,除非书记罔顾事实,昧着良心,乱施权威。那么,从道理上讲,就应该处理袁媛和王霞,但是书记也有顾忌啊! 在那个年代凡被举报者有几个能逃脱挨整的命运呢?更何况田文芝的家庭出身又不过硬,而举报者是村里来的‘王霞’,贫农家庭的子女,再加上一个有干部家庭背景的‘袁媛’,如事情真是秉公处理,闹大了,书记很难保证自己不遭质疑,甚至被反咬一口。 既如此,书记反复权衡后,便拿定主意还是冷处理吧!书记首先将袁媛和王霞两人再次叫进办公室,说:“刚才我和你们两人都谈过话了,但是你们两人给出的说法有着明显的差异,这说明什么问题啊?你们自己先好好想想吧!”书记说完也不拿正眼看她们。 此时,王霞站在那里腿都有点打颤了,而袁媛也是头上冷汗直冒。她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该怎么自圆其说呢? 就在她们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书记又开口了:“你们要求上进是好的,但不能急功近利,弄虚作假,甚至欺骗组织。考虑到你们都即将毕业离校了,这种错误又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你们了。希望你们接受教训,今后不论干什么事一定要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去做,不光对组织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他人负责,明白没有?” 袁媛和王霞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书记心里有点厌烦地对着门口一努嘴说:“去吧!” 再接下来,书记又把等在另一个房间的田文芝叫了过来,说道:“田文芝同学,刚才我们已把相关人员都找来问明情况了,事情已得到了澄清,对你的举报也已被取消,你也不用背什么思想包袱。这事到此就算结束了。安心做好你的离校前的准备工作吧!” 那天,田文芝从开始时的无比惊骇,到有一说一,力陈经过,到最后云散日出,一切复初,整个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她真不知自己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滴滴,滴滴滴”吉普车的鸣笛声将田文芝从往事回忆中惊醒,抬眼望望窗外,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屋已跃然出现在自己眼帘中,江城终于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拆石膏了 毛大年从吴江回来后便一直在家养伤,同时按医生要求做些手臂功能康复训练,转眼间便两个多月过去了。前几天到医院经过复查,医生终于同意可以拆石膏了,毛大年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张大夫,您这回要是还不把我拆了,我立马回去自己把它拆了。这玩意就是千年的枷锁啊!带在手臂上,您知道有多难受吗!” 张大夫笑了笑说:“别说孩子话,谁带着石膏都难受,可不到时间拆了,你骨头长歪了,还得回来重接,你愿意吃那苦头?” 毛大年这回不吱声了。其实,道理他哪不懂,只是这么久老是待在家里养病号,实在是憋得慌。石膏一天不拆,他就无法开口要求工作。好了,现在石膏拆了,他又可以立马大干一场了。 可张大夫看到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马上警告他说:“石膏拆是拆了,可这骨头还没完全长好,这今后一段时间还是要绝对禁止大动作或剧烈运动,以防再次受伤哦!” 毛大年忙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谨记教诲,谨记教诲。医者父母心,岂能当儿戏!” 毛大年离开了医院,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怎能不轻松呢?那原先绑在手臂上的石膏少说也有三、五斤重吧。 摆脱束缚的毛大年,此刻心情无比舒畅,仿佛天更蓝,云更白,水更清,草更绿,连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甜润了。 走在笔直宽敞的马路上,毛大年满脑子里只想着找个人痛痛快快地聊一聊,乃至痛饮一番。对,找老姜啊!这不就到门口了吗? 江城教育局和江城人民医院就在同一条马路上,毛大年刚才走着,走着,不经意间便走到了教育局门口。 当毛大年出现在姜远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老姜仿佛像知道他要来似的,先已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迎着他走来。 一见面,老姜就一把握住毛大年的右手,用力摇晃着说:“大老远就听出你的脚步,好家伙,伤都好利索了,是吧?急着要出山了,是吧?” 毛大年一脸紧张地说:“我说老首长,你能不能轻点,我这手臂刚拆石膏,你别一用力,我又得回去装上。” 老姜这才注意到毛大年右臂果然还留有刚拆过石膏的痕迹,忙松开手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高兴便忘了你这只手臂刚受过伤。怎么样?酒杯能端得动吗?” 毛大年没好气地回道:“连酒杯都端不动,那这手不就等于废了吗?你说上哪吧,我都跟着,绝对奉陪。” 老姜略微想了一下,说:“南门口江边有一家小饭店,据说卤菜做得还不错,我们就上那尝尝吧!” 老姜说完,看了一下表,正好也到了下班时间了。老姜跟隔壁办公室的办事员嘱咐了两句之后,两人便下楼,走出机关大门,然后一路边走边聊,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 这家现名为‘向阳饭店’的饮食店原名叫‘怡和园’,是家老字号,但公私合营后,老字号慢慢已风光不再,门口罗雀。不光名字变了,菜品种类和服务质量都与原先相去甚远。 老姜和大年来到这家饭店。进门一看,整个大堂摆放着七、八张方桌和散乱的一些杌凳,好些杌凳甚至就架在桌子面上。仅此可见饭店并无热情待客的准备。座位虽不少,然而食客寥寥。门口那两位吃饭的仁兄,操着外地口音,身边还放着大旅行包和小挎包的,一看便知是外地来的行客。饭店里这幅光景在当年是常态,本乡本土的谁会没事下馆子吃饭呢?一来口袋里也没宽裕到那个程度,二来即便有点富余也不想被人骂成‘烧包’啊! 老姜和大年当然不在此列,他们都是部队转业干部,在当时属于高收入群体,上馆子吃点喝点并非大不了的事。可即便连吃带喝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跟公款不沾一分钱的边,那也要尽可能不事声张,以免让好事者拿去做文章。 瞅准大堂靠最里面的一个僻静角落,两人一同走过去对面坐下。待两人坐定半晌,四目相望,方觉得有点不对劲。饶是这店里没服务员还是怎的?老姜刚准备站起来想叫一嗓子,毛大年忙抬手止住。多多少少,毛大年对这市面上的行情比老姜还是多点认识和了解。 毛大年下乡前曾带着田文芝以及毛晓东毛晓斌一家四口上过一回馆子,那时候就是这样。实际上□□时期,餐饮业时兴的,就是这种‘顾客自我服务’模式,自己上窗口开票,饭菜做好后,自己到窗口去取,服务员才不会伺候你呢!据说再早些时候,还有更搞笑的,需要先读上一段□□语录,才能端碗吃饭呢! 毛大年起身走到一个里面有炒菜声响的窗口,朝里望了望。这时,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孩,就站在窗口边上,不耐烦地喊道:“看什么看,要买什么先到对面柜台开票。” 这真是有什么样的时代就有什么样的说话风格。这态度放在今天那是找骂找抽啊! 毛大年心中虽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犯得着跟一个小丫头生气吗?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毛大年的涵养可不是一点点深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对面柜台处,发现柜台开票处并无一人,正四处张望之际,这时柜台后面的一扇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匀称的中年妇女。毛大年一眼望去倒有几分眼熟的感觉。那中年女人见毛大年没有去看墙上贴着的菜目单和单价表,而是对她有意打量,便温和地提醒道:“同志,墙上有菜单和价格,请问你要点些什么?” 毛大年立马反应过来,讪讪说道:“我再看看,再看看。”一面把目光投向墙上贴着的那红底黄字的菜单和价格。 毛大年这边正看着,猛然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叫道‘妈,我回来看你来了!’ 毛大年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忙回头一看,你道是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意外相逢 居然是吴小燕! 吴小燕正满脸喜气地对着她妈龇着嘴笑呢,猛然看见毛大年在自己身前扭头看自己,先是一愣,立马又惊又喜地叫道:“毛主任,您怎么也在这啊!” 毛大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头戴军帽,身着军装的潇洒女兵,尤其是那头顶的帽徽和脖颈两边的领章显得那么耀眼夺目,白里透红的脸蛋更是光彩照人,这不是吴小燕又是谁? 吴小燕的妈妈这时一边从柜台里匆匆往外走,一边嘴里囔囔道:“小燕,小燕,真是你吗?可把妈给想死了。” 吴小燕似乎又恢复了她原来的调皮模样,一手抓住她妈的手,一手抓住毛大年的手,突然,她仿佛想起了毛大年的手臂受伤一事,忙指着毛大年手臂关切地问:“毛主任,您的手臂都好了吗?” 毛大年含糊道:“好了,好了,不碍事了。” 吴小燕复又高兴地说道:“哦,那太好了!没想到回江城的第一天就既见到妈妈,又见到了自己的大恩人!太高兴了!太兴奋了!” 毛大年这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很多疑问,忙不迭问道:“吴小燕,你这时怎么会回来了呢?你不是应该在南京吗?” 吴小燕赶紧解释说:“因为打从上次离开吴江就没回来过,我这是临时回来探个亲,还是文工团首长特批的。部队马上要组织我们下基层慰问边防守岛部队,今后大半年都会在一线部队演出的。此时是我们唯一的演出空挡期。” 吴小燕这时又转头对她妈说:“妈,这就是我跟你信中多次提到过的恩人,毛主任啊。” 吴小燕妈的眼睛再次朝毛大年望去,一时间百感交集,仿佛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两眼噙着眼泪,半晌才说出:“毛主任啊,毛主任,我们吴家该怎么谢谢您才好啊!小燕这孩子能有今天,全亏得有您啊!” 毛大年这时也有些激动,同时也感慨地说:“千万别谢我,应该说是你和小燕她爸为国家,为部队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啊!我只不过很荣幸地当了一回伯乐而已!” 这时,饭店里的大师傅、连同窗口里的那个女服务员,还有一个男服务员,包括老姜都情不自禁地围拢过来,看着这意外相逢的感人场面。 大师傅这时插话说:“李经理,我们早就听说了你家闺女的事,她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燕,她就是一只金凤凰啊!她不光是你们家的骄傲,也是我们向阳饭店的骄傲,大伙说,是不是啊?” 旁边的好几位都一起赞同说:“严师傅说得太对了,能在部队文工团当演员,那得要多大本事啊?” 旁边站着半天没出声的那位男服务员率先提议说:“早听说小燕有着百灵鸟的嗓音,正好今天在这,欢迎部队上的百灵鸟给我们唱只歌,好不好啊?” 大家不由分说立马鼓起掌来了。 吴小燕这时眼睛看着毛大年,无限深情地说:“那好吧,今天我还是唱那首我最喜欢唱的《英雄赞歌》,因为,英雄不光诞生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他也会出现在和平年代你我的身边。今天,我就要把这支歌献给毛主任,还有在场的各位长辈、同志和朋友。” 稍作停顿,吴小燕目视着远方,开始放开了歌喉。顿时,随着她的歌声,人们眼前似乎幻化出电影‘英雄儿女’中那一幅幅悲壮感人的画面。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小燕唱得依旧是那么高亢、激昂、动情和热血。 毛大年虽是第二次听小燕唱这首歌,可明显感到吴小燕现在的演唱比以前更沉稳,更老练,也更有技巧,加上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更显得英姿挺拔,气度不凡。 歌声,尤其像小燕这样的专业歌手的歌声很快便引来一大群围观群众,大师傅一看情形不对,立马走到门口堵住往里涌的人群,说道:“部队歌唱家的歌好听吧?想听可以,买好票明晚到人民大会堂去听,后面还有好多更精彩的呢!” 大师傅这么随便忽悠围观群众,也不怕别人明天之后会来找他麻烦。也许大师傅想好了,江城的确有个‘人民大会堂’,可北京还有个更大的‘人民大会堂’啊! 小燕她妈这时猛然想起毛大年他们到店里来是来吃饭的,可热闹了这半天,把吃饭的事都差点忘得一干二净,忙说:“毛主任,还有那位朋友,”她已知道和毛大年一块来的还有一位领导模样的人,但又不知怎么称呼,毛大年忙介绍了一下说:“是我的老朋友,老姜。” “哦,哦,姜同志。你们坐,我去吩咐他们炒几个菜,你们稍候一会啊。”小燕她妈说完,便赶忙去后厨张罗去了。 吴小燕这时陪着毛大年和老姜坐在桌子旁边。 毛大年问道:“丁一鸣没和你一道回来探亲吗?” 吴小燕回道:“本来团长是不同意他回来探亲的,因为他爸妈在他刚入伍不久,便赶到南京和他见了一面,所以他的情况跟我有所不同。可是,领导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加上王队长又为他说了一大堆好话,所以团长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探亲要求。这坏小子,你说他要求探亲就探亲呗,他跟团长诡称现在江城这边还有点乱,他回来探亲是次要的,一路上保护我才是主要的。您说他这是不是欺骗领导?哼,我才不稀罕他保护呢!” 可毛大年从吴小燕的口气和神情里明显感觉到的是种洋洋自得的味道,没准这丁一鸣现在对她更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了。 这边说着话,那边热气腾腾的菜肴接二连三地便端上来了。 毛大年连说随便弄点就可以了,可是小燕她妈可不干啊。难得恩人驾到,不把店里的看家本领和最好的存货都用上,那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反正到时候一切费用她一个人全包了,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家都碰到一块了,饭店里的这顿饭就不可能再是老姜和毛大年两人的二人对酌了。加上吴小燕和饭店里四位工作人员共七个人一同坐下为这次难得的欢聚共同举杯庆贺。 毛大年这时认真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菜肴果然不同凡响,大多不是墙上贴的那些普通菜品。荤的有:卤水猪舌、卤眼润肝、糟溜鱼片、蜜汁火腿、笋炒鸡丝、茄汁牛肉;素的有:鱼香豆腐、醋溜白菜、姜汁扁豆以及木耳凉拌三丝,最后送上的是一罐鲍鱼鸡片汤,那个鲜香味浓让毛大年事后感叹仅为平生第一次品尝。真不知李经理,也即小燕她妈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搜罗到如此多的食材。 就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人。大家一见此人不禁眼睛为之一亮,因为来者也是一个身着军装的军人。不用说,准是来找吴小燕的。只见他一进门便冲着吴小燕叫道:“小燕啊,小燕,你让我找得好苦啊!学校让我们明天回去跟大家先座谈后表演呢!快跟我回去商量商量怎么说怎么演吧!” 吴小燕眼睛一瞪,冲着丁一鸣大声叫道:“丁一鸣,你还有没有点礼貌!你眼里难道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吗!” 丁一鸣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忙对着大家说:“不好意思,我一着急便忘了向大家问好了,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说,一边对着大家鞠躬请罪。看着他那有点滑稽的模样,毛大年开口了:“我说丁一鸣啊,你难道改行了,不吹笛子,改说相声了吗?” 丁一鸣这时猛一抬头,方发现坐在左手边的毛大年。刚才他的目光只注意到右手边的吴小燕,其他人因为大多不认识,所以他也没顾上细看。这时,见毛大年也在席上,顿时欣喜若狂地叫到:“毛主任也在啊,我真该死,居然有眼不识泰山!” 丁一鸣三步两步走过去和站起身来的毛大年居然来了个热烈拥抱。然后,低头看了看毛大年手臂问道:“伤好了吗?一想到那该死的李大全,我到现在还恨的牙痒痒。”也不知丁一鸣是为毛大年挨他一棍而恨?还是为自己过往老受他欺负而恨?也许是兼而有之吧! 还是老姜打破了这稍许有点沉闷的局面,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建议大家为小丁同学的加入再同饮一杯吧!” 小丁这时赶忙拿起桌上酒杯和大家一起一饮而尽。然后,小燕又把丁一鸣介绍给桌上的其他各位一一认识,当最后介绍给自己母亲认识时,吴小燕发现母亲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十分热烈。小燕心里开始犯嘀咕,看来妈妈对丁一鸣的第一眼印象并不太好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大年走红 这边毛大年他们一顿饭吃得正欢,那边家里田文芝却急得不行,心里暗暗埋怨:“这毛大年说是去医院拆石膏怎么就拆没影了呢?这饭点都过了,按说早该回来了呀!” 田文芝之所以着急是有原因的。学校工宣队的杨队长先是火急火燎地到家里找毛大年,没找着,又到语文组办公室找田文芝问毛大年现在何方,田文芝自然也说不清楚。她哪里知道毛大年此刻正在饭店里与老姜等一帮人喝得正在兴头上?看情形,杨队长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跟毛大年商量。 好在有一点田文芝心里清楚,那就是现在不论谁找毛大年,多半都是好事。毛大年自打负伤从吴江回来之后,知名度暴涨。除了吴江县和‘五七办’反馈来的赞誉和好评不断向外扩散,连江城日报记者都两次专门跑来采访了毛大年,毛大年尽管一贯低调,可此时想不出名也难了?尤其是在吴江县的最后一次表现,用章回小说的标题,那便是:显慧眼急荐良才,护知青险遭大难。此已在坊间流传为脍炙人口的佳话。不仅毛大年出了名,连张小娟等毛大年小组的其他几位老师都跟着脸上倍感有光。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嘴可没怎么闲着,他们也压根从未想过要低调什么的,能不着力夸大宣传就算是好的了。 既然毛大年都已上了报纸了,江城一中又怎能不借机大肆宣传一番?毛大年是江城一中的人,宣传毛大年就等于在宣传江城一中,也就等于提升了江城一中在全市教育界的形象。 其实,学校早在毛大年他们回校之初就有意在全校范围内搞一次专题报告会,宣传一下毛大年他们的事迹,因为那时候,校领导和工宣队都敏感到毛大年他们在吴江做出的成绩和贡献很多是可圈可点的,大可以在本校范围内先闹出点声势。可当找到毛大年时,毛大年坚持说成绩是大家的,个人在当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这当然是谦虚之词。更重要的是以他当时绑着石膏,吊着胳膊的一副苦逼模样,显然不适合搞这样的活动,再者,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毛大年在沽名钓誉呢!校领导体谅毛大年的难处,只好暂时作罢。 可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就在毛大年拆除石膏的当天,吴小燕和丁一鸣不期然双双现身江城,虽说名义上他们是返乡探亲,但实则却身负双重任务。关于这一点,下面自会细表。关键是由于他们的突然返乡,这场专题报告会就不但要搞,而且得马上搞;不但马上搞,而且还要搞得有声有色,有规模有档次,因为情况总赶不上变化嘛! 所谓‘双重任务’是这样的:本来丁一鸣和吴小燕回江城探亲完全是因私之行。如果是悄悄地去,再悄悄地回,那么也未必会惊动周围人等,更别说是自己的母校了。可临动身前,王队长通知丁一鸣到团部,说有要事委托他办。丁一鸣到团部时,老团长也在。丁一鸣立正敬礼完毕,老团长语重心长地说:“小丁啊!你们这次回去探亲,不光是探望一下自己的父母家人,还有一个人你们也一定要去探望一下,知道是谁吗?” 丁一鸣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毛主任!我和小燕早就商量好了。” 老团长和王队长闻言相视会心一笑,接着,老团长说道:“嗯,不错,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还知道‘吃水不忘掘井人’。这里有一封信和一面锦旗,你回去之后代表我们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将它们交给江城一中领导,一方面感谢贵校对你们的教育培养,另一方面要特别感谢贵校毛大年同志的大力举荐,尤其是毛大年同志还为此身负重伤,你俩要代我们向他表示诚挚的问候和崇高的敬意。怎么样?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丁一鸣听到这,立马激动地表示:“一定不负首长所托,保证完成任务。” 如此一来,丁一鸣和吴小燕的回乡之行便有了双重意义,或者说公私兼顾了。 吴小燕因临时请假上街采购南京土特产,准备带回江城孝敬父母,因而错过了领导当面布置任务。可丁一鸣接受任务后,并没有把这些立马告诉吴小燕。不管丁一鸣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和考虑,总之,这事丁一鸣做得似乎有点欠妥。也难怪,吴小燕后来很长时间为此对丁一鸣心存芥蒂。 丁一鸣回江城后第一时间便带着部队的感谢信和锦旗来到自己的母校江城一中,除了向校领导和工宣队大致汇报了一下自己和吴小燕的近况之外,紧跟着便将部队的信和锦旗郑重交给了学校领导。 校领导一看这信和锦旗,再加上丁一鸣和吴小燕这两位不亚于当今当红明星似的人物现身母校,便觉得这是一次多么好的宣传契机,利用好这个契机足可以在江城一中,甚至在整个江城刮起一股‘广阔天地炼红心,红心炼就任我行’的绚丽之风。 而实际当中,江城一中眼下就有不少青年男女同学勤学苦练歌唱和乐器,其中不乏少数自视技艺超群(其实不然)的同学私下找到毛大年,恳请他向部队文工团推荐,弄得毛大年哭笑不得,但也不好随便伤其自尊心和上进心,只好说,推荐自是没问题,但也要看文工团要不要招人啊? 其实,生活中的成功之路岂能那么容易复制呢! 考虑到丁一鸣和吴小燕回家探亲的时间很短,除去路上的时间,他们在江城总共待不了三天,所以学校领导和工宣队一商量,当即决定专题报告会就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地点就在江城一中大礼堂。报告会除了由毛大年做专题发言之外,还有丁一鸣和吴小燕的发言,以及他们的汇报演出。 应该说由于有了丁一鸣和吴小燕两位的加入,这场酝酿已久的报告会因看点的增加,故变得颇为让人期待。另外,与会人员除了有校领导、工宣队、本校学生代表(礼堂面积有限,容纳不了全体同学),还准备邀请市教育局和‘五七办’领导,市属其它中学的特邀代表,以及知青家长代表,甚至连报社记者也会应邀前来做专题报道。 由于时间紧急,大家稍微分了一下工,便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负责通知的忙着通知,负责布置会场的忙着布置会场。横幅、标语、扩音设备、主席台上下的嘉宾座椅条凳,包括舞台上的简易帷幕,灯光设备,等等全都在傍晚之前布置安装停当。 杨队长的任务便是尽快找到毛大年,通知他准备好第二天会议的主题发言。这场报告会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就看毛大年的演讲效果,以及吴小燕和丁一鸣的表演效果了。 于是,便有了前面说的工宣队杨队长四处乱找毛大年的那一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人贵淡定 下午,毛大年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被工宣队杨队长撵着屁股追进来,说道:“毛大年啊,毛大年,你可让我好找啊!” 毛大年一脸惊奇地问:“杨队长,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杨队长没急着回答,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毛大年的手臂,然后自顾自地说道:“石膏拆了,好了,这下更没问题了!” 毛大年见杨队长这没头没脑的回答,连忙问道:“你要急死我啊?你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毛大年与杨队长关系挺熟,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多斯文。 杨队长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毛大年还蒙在鼓里,忙解释说:“还不是原先跟你说过的那个专题报告会,就安排在明天上午举行。我说老毛啊,这回你可要大大地涨把脸,把你们在吴江的先进事迹来一个精彩感人的报告。” 毛大年还是有点不明白,问道:“不是明天要和吴小燕和丁一鸣搞座谈和演出吗?” 这回轮到杨队长惊讶了,忙不迭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俩回来了,而且还知道要搞座谈和演出呢?” 毛大年故意逗他说:“我能掐会算啊,我不仅算到他们回来了,而且还掐准了他们要回母校汇报表演呢!” 杨队长眼睛在毛大年身上到处转了一圈,又盯着毛大年的眼睛看了半天,看不出毛大年有得道成仙的样子啊! 毛大年见他当真了,不禁呵呵笑道:“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我是正好碰上他们两个,才知道这回事的。” 可杨队长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似的,嘴里喃喃自语道:“那也太巧了吧!刚回来就让你碰上了,而且还一碰就碰见两个,我也只见到一个而已呀!” 不过,此刻这都不重要,杨队长还是立马言归正传说道:“明天的报告会,你主讲,他们两个随后发言,最后才是他们两个进行汇报表演,大体上就是这样安排的。”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江城一中上山下乡先进事迹专题报告会’在江城一中校礼堂里隆重举行。 报告会由方文轩校长主持。方校长首先对应邀前来的各位领导、嘉宾、家长等表示热烈的欢迎。紧接着,方校长向与会人员宣读了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的感谢信,同时向全体与会人员展示了文工团所赠的锦旗,锦旗上写着: 怀义胆大年荐贤才无惧小人为部队老兵勇当先再立新功 听完方校长念罢感谢信和印有题字的鲜红锦旗,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报社记者的闪光灯‘咔嚓、咔嚓’连连爆响,相机已不失时机地将这些全都摄入镜头。 只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有两人颇感惊异,一位自然是毛大年本人,他万没想到今天的报告会一开头便有这样一出‘开场曲’。因为知情者中谁都没跟他提起,连点暗示都没给。难道就为了让他获得一种‘惊喜交加’的感觉?若果真如此,那设计者的目的某种程度上也达到了。毛大年内心的确又惊又喜。不过好在毛大年定力深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耀眼的荣誉光环,尚能做到‘处变不惊,淡而受之’,这的确不易。可不是吗?众目睽睽下的毛大年,此时面无任何得意之色,更无任何忘形之举。淡定,此时最重要的便是‘淡定’。 另一位当然是吴小燕了,她不是‘惊喜交加’而是‘又喜又恼’。‘喜’当然是为毛大年而喜,她觉得毛大年所得的一切荣誉和夸赞都是当之无愧的,她甚至认为团里如果能派一位稍有级别的干部,比如,派王队长前来参加今天的大会,则更让人觉得恰如其分。而‘恼’则是恼恨丁一鸣居然事前瞒着她一点风声不透,有这种必要吗?简直就把她当个小傻瓜。以往,从来都是她吴小燕在他丁一鸣面前吆五喝六指点江山,何时轮到丁一鸣也玩她一把?当然,眼下并非撒气斗狠的时候,这笔账留待以后慢慢算,吴小燕心里暗自思忖着。 会议一开场就达到一个小□□,这完全是在方校长意料之中的。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而且他也很会掌控会场的气氛,以及把握说话的节奏。在掌声稍微平息一点的时候,便跟着宣布道:“接下来,让我们请出本场报告会的主角毛大年同志,请他给我们回顾一下他和他的战友们在农村广阔天地里的风雨坎坷路程。 方校长说完便率先鼓起掌来。看来,这位方校长天生就有着主持人的良好基因,说话挺会煽情的,‘同事’都说成‘战友’了。 毛大年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微笑着走上主席台,面对台下黑压压近千名观众,还有聚集在礼堂窗口和门口的众多学生,毛大年从初入吴江说起,一直说到在红星大队的离奇遭遇。整个报告过程当中,毛大年既无讲稿,也没带笔记本,因为那些过往的经历早已印在他脑海当中,此时他完全可以凭记忆从中摘取最有代表性的片段徐徐道来。 毛大年的口才一向很好,今天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杨队长在台前乍一看毛大年连份讲稿都没有,心里起先还有点担心,可听着听着就被毛大年的描述带入了意境当中。那一个个精彩的故事让观众们时而焦虑、担心、沉重、恐惧,时而坦然、舒心、高兴、欢畅,整个情绪随着毛大年的讲述不断变化起伏。毛大年音调不高,但极富感染力,讲得是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自始至终一直将观众们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住。 毛大年的报告足足讲了两个小时才结束,这也是一开始预定的报告长度,毛大年非常准确地把握了报告节奏,并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当毛大年结束自己的发言时,台下再次报以热烈而又持久的掌声。这经久不息的掌声让毛大年觉得农村带队安置的生活到此才算真正告一段落,即便辉煌也已成为过去,关键是如何面对明天,挑战新高,再创辉煌。 这时,毛大年目光再次注意到那个坐在礼堂最后面位置的中年人已起身离去。这个人是在毛大年报告开始后迟到进场的,所以曾引起毛大年的注意。他好像是市里的某位干部,毛大年隐隐觉得。 接下来,是丁一鸣和吴小燕两位‘天之骄子’闪亮登场了。 两位身穿崭新军装的青年军人打从一走上舞台中央,向台上和台下嘉宾与观众行军礼的那一刻起,便‘亮瞎’了众人的眼睛。尤其是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两对中年男女更是嘴巴咧到耳根子上‘乐开了花’。不用说,这两对中年男女分别是丁一鸣和吴小燕的父母。作为特邀嘉宾,他们早早便来到了会场,并被安排在大礼堂的前排就坐。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两人的发言都比较简短和一致,两人都首先表达了对母校的感谢和思念之情,然后又对毛主任的果断精巧的举荐安排,以及竹林遇袭勇退歹徒,再次表达了他们的由衷谢意和敬佩,最后两人还各自畅谈了一下自己的理想,以及对母校的学弟学妹们多加勉励并报以良好的祝愿。 再下来便是他们两人的汇报表演了,可在场的观众非常意外地发现,当工作人员将舞台清理一空之后,校宣传队的乐队首先在台上摆开了阵势。吴小燕在乐队伴奏下首先演唱了一首《克拉玛依之歌》,这也是吴小燕进部队文工团后排练的第一支曲目,伴着欢快的新疆音乐,吴小燕载歌载舞,那曼妙的嗓音和轻柔的舞姿让台下的观众顿时大开眼界,同时不住地惊叹专业演员的表演果然不同凡响。随后,吴小燕又来了段京剧清唱《都有一颗红亮的心》,不用说,又博得一个满堂彩。 这边吴小燕刚一退场,那边舞台一侧便传来悠扬绵长的笛声,随着笛声在礼堂空间的回荡流转,丁一鸣手扶竹笛边吹边缓步来到舞台的中央。还是那根小小的竹笛,还是那支《陕北好》的曲子,可那清脆的笛音演化出的似乎不是乐音,而是一个个会跳动的精灵一般。人们惊叹这还是笛子吹出来的声音吗?如果说是,那它就是魔笛。 演出终于结束了,它给江城一中众多自命不凡的学艺者也上了很好的一课。想进部队文工团不光要苦练还得有天赋才行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人怕出名 专题报告会虽然结束了,可报告会留下的余波还在江城一中,乃至江城的大街小巷回荡着。 这回,毛大年不仅事迹上了报纸,而且连照片都一同和读者见面了。因为毛大年在报告会中始终面对观众,这就为记者拍照提供了很多抓拍的机会。不能不说照片照得很有水准,它不但捕捉到了毛大年那昂扬、睿智而又自信的神态,连毛大年演讲中辅之以手势的一瞬间也抓拍了下来。另外,同时见报的还有那面硕大的锦旗,以及锦旗上那醒目的题字与落款。 很多读者一边津津有味地念叨着锦旗上的题字,一边啧啧赞叹道:了不起啊!还是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赠的呢!嫉羡之情溢于言表。 那年头,这类新闻并不多见,因而在小小的江城,消息便像春天里的花仙子一样,飘哪传哪。尤其是那些家有下放知青的对毛大年可是倍感亲切,拥趸日增。 一时间,毛大年的名字被人到处传扬。有好事者甚至在茶余饭后论证说:“‘大年’这名字好啊!首先是喜庆呀!不管大人还是孩子谁不盼着‘过大年’呢?再者,大年,大年,也即‘大有年’,而‘大有年’古时‘谓五谷皆大熟成’,也即‘大丰年’,寻常百姓,谁不盼着‘五谷丰登,大丰收之年’呢?” 于是乎,那年,江城新生婴儿中便陡然多了些名叫‘学年’、‘喜年’、‘胜年’,以及‘年红’、‘年瑛’、‘年遐’之类的名字。 总之,毛大年还未做好当名人的准备,可名人效应却已悄然而至了。最明显的变化便是毛大年走哪儿,都有不相识的人,跟毛大年热情打招呼、刻意套近乎,甚至冒昧求关照。 刚开始,毛大年还有一种受人重视的得意劲,说白了,也就是比较享受当名人的快感和乐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毛大年很快发现名人并不是好当的。名人效应就像一把双刃剑,它不单会让你享用它甜美光鲜的一面,它还会让你感受无奈的烦恼,品尝苦涩的滋味。每当身处这种境地,毛大年便无比怀念身为普通人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鉴别啊! 可问题是毛大年的这个名人光环并非他自己刻意追求来的,它完全是实际工作和生活中自然形成的。可现在一旦戴上了,想立马甩掉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好暂时顶着吧,唯有随时间推移,光环会逐渐黯然失色,乃至从人们记忆中消失。 这天,毛大年来到姐姐家。打从胳膊伤好后,毛大年还是第一次来看望毛福蓉。 毛大年一进门便看到毛福蓉半躺在靠里屋门边的躺椅上,似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睡着了。毛大年不想打扰姐姐休息,便自顾着准备寻张椅子坐下,可猛然间却听到,“大年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姐姐给忘干净了呢?”毛福蓉眼睛似睁似闭着说出这句。显然,毛大年打一进屋,她便知道了。 毛大年心里暗自吃惊,听口气姐姐对自己很有意见呢,这是什么情况啊?以往可从未有过的啊! 毛大年忙解释道:“姐姐说气话了,大年哪敢把姐姐忘了呢?我这不伤一好就来看姐姐了吗?” 毛大年一着急便不慎说漏了嘴,原本他是不想让姐姐知道他受伤一事的。 果然,毛福蓉闻言立马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毛大年身边急切地问道:“怎么?你受伤了?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毛大年只得把自己右臂受伤一事轻描淡写地跟毛福蓉说了一下,凶险之处一概省略,同时强调自己现在已完全好了,一点不碍事了。 听完毛大年的介绍,毛福蓉还是不放心似地又仔细看了看毛大年的右臂,感觉确实康复了,方长舒了口气,同时唠叨着:“这乡下不用再去了吧?我说大年啊,你这人太好强又太实在,可也要为自己为家庭多点考虑啊,下次再有类似任务,你能推就推,不能老是冲在头里了!” 姐弟俩正说着话,金晓武这时从外面回来了。 晓武见舅舅在这,立马礼貌地叫了声:“舅舅好!”接着,便准备进里屋。可毛福蓉却把他给叫住了,说道:“晓武子,你不是整天在我面前叨咕,说你舅舅如何神通广大,一次便把两个你们一中的下放知青弄进了部队文工团?正好,你舅舅今天难得来了,你就把你心里想的也跟你舅舅好好说说吧!” 毛大年这时才隐隐估摸出,刚才进门时,毛福蓉为何对自己那么不高兴了,敢情是怪自己对外甥金晓武关心得不够啊! 见金晓武啃着头,毛大年微笑着对金晓武说:“怎么?有什么话还不好意思跟舅舅当面直说啊?” 金晓武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也想进部队文工团,不知…不知舅舅能否帮我跟部队说说啊?” 毛大年其实没等他开口便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这段时间,不单金晓武有此梦想,江城一中凡跟文艺挂点边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做过这种梦。而且,不光做梦,甚至腆着脸来找毛大年帮忙的就不止一个两个,仿佛只要毛大年一点头,他们就可以得偿所愿。 这让毛大年好生为难。别以为毛大年曾经推荐进去两个,这后面便可以来一个荐一个,来两个荐一双?如果部队文工团真那么容易进,那恐怕连草台班子都不如了!现实生活当中,像吴小燕和丁一鸣那样的文艺奇才毕竟是少之又少的。当初,也不知是吴小燕和丁一鸣运气好,还是毛大年赶了个巧,反正命运让他们碰到了一起,并且相互成就了对方。 然而,世上的事怕就怕把偶然当成必然。就像‘守株待兔’这样的成语故事,本是拿来讽刺那些心怀侥幸心理的人的,可现实生活中,偏偏就有这种人,不但有,而且还屡屡上演类似的活报剧。 来找毛大年帮忙推荐的不是朋友就是熟人,毛大年怎么说都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或给人兜头一盆冷水吧?若是他们带来的孩子真有文艺天赋,且表现特别优秀,那自然好说,毛大年并不排除再次大胆向部队推荐,因为这是利国利己的好事嘛,更何况他和王队长分手时还有那么一种约定,尽管是随口一说。 可问题是来者并非那么回事啊!伯乐有,千里马并不常有啊!毛大年不敢自诩伯乐,但最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毛大年自忖如果连自己这个外行都瞧不上眼的货色,又岂能被文工团看上? 有些家长老是不断强调自家孩子如何用功刻苦,又如何有培养前途,等等,可那是投错了门槛啊,跟毛大年说这些等于白说!要知道部队文工团不是艺校,也不是艺术培训班,文工团要的是能立马登台表演的人才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再度举荐 现在,金晓武,自己的外甥,也提出了同样的想法和要求,毛大年不禁暗自苦笑,心想: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人想‘搭便车’呢?为什么就不愿先冷静而又理智地评估一下自己的实际水平?为什么就不能站到他毛大年的角度想一想呢?随随便便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过于轻率吗? 见金晓武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毛大年没有直接回答金晓武的提问,而是反问他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你考虑过下放农村插队落户的事吗?”见金晓武露出既惊讶又茫然的表情,毛大年继续说道:“现在学校要求大家都要下放农村锻炼。按说你早该加入到上山下乡这个行列中了。你们班的学生,据我所知,大多都已下去了,你能说说你这方面的打算吗?” 毛大年这番话让金晓武,包括毛福蓉都有点傻眼了。因为为让金晓武逃避下放,毛福蓉已经费了老大的劲,甚至把在医院当医生的自家叔叔都好不容易说通了,弄到了慢性肾炎的病历证明材料。可这些私下操作的违规动作,他们母子讳莫如深,连对毛大年也不敢如实相告啊! 毛福蓉也知道毛大年讲的是大势所趋,可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地怪罪道:“小武想进文工团,你却问他为何不下放,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毛大年没想到姐姐当着金晓武的面直接这样责问他,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知识青年到农村是目前的国策,你以为能随便可以抗拒的吗?即便是那两个被我推荐进部队文工团的,他们也是先下放,后才被部队文工团录用的啊!部队文工团之所以到农村去巡回演出,并在知青中物色并吸收文艺尖子,你以为没有更深的含意吗?” 毛福蓉和金晓武被毛大年一番话说得似懂非懂的,半天都在那眨巴着眼睛。末了,毛福蓉还是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那更深的含意到底是什么含意啊?” 毛大年没好声气地解释说:“就是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单位都不能干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个大方向,即便部队也不行。否则,部队文工团直接到城市来招人不更方便吗?” 毛福蓉和金晓武这下才算听明白了。 毛大年接着又说道:“我在农村待了几个月,的确,农村生活比城里要苦得多累得多,但也很锻炼人,培养人,晓武去体验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坏处。在这件事上,家长可不能想不通拖后腿啊!至于进文工团的事,那是有着很多机缘巧合的成分。我只能说‘可遇而不可求’。” 毛福蓉听到这,基本断定金晓武进部队文工团是没戏的,甚至想留在城里不下放都是奢望。那份费老大劲弄来的证明材料至今还捏在自己手中,关键是金晓武随着身体发育成熟,越长越显得生龙活虎的,哪有半点体弱多病的样子啊!再说,那证明又是个‘西贝’货,所以毛福蓉迟迟也没敢交出去。今天,听毛大年话里面一会是‘国策’、一会又是‘大方向’什么的,毛福蓉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恐怕办了件蠢事:早知这样,那证明材料还不如不搞呢! 毛大年在姐姐处又坐了一会,聊了些别的事。临走前,毛大年为让姐姐心里踏实,遂表态说:“晓武的事,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这点你放心。”毛大年略微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但他还是得尽早下去。如果不经过下放锻炼这道‘淬火’程序,以后很多事都会很难办的。” 毛大年回到江城一中自己的住处差不多已是傍晚时分了。刚一迈入家门,田文芝便迎上前来对毛大年笑着说:“大年,你看谁来了?” 毛大年不禁抬眼一看,“哎呦,老胡哇!稀客,稀客。” 老胡此时已站到毛大年面前,对着大年说道:“就一年未见,你变化也未免太大了点吧!那天在报上看到你的照片,我还寻思着这是我的那个老战友毛大年吗?好在下面就有你的名字,不会错!” 毛大年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忙问道:“怎么样?剧院现在已重新开张了吧?你这个甩手经理甩了那么久,现在也该开工干活了吧?” 毛大年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老胡坐下说话。 老胡转身坐到椅子上,大咧咧地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我那边的那些破事以后有机会再聊,今天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红玉,过来,先跟你毛叔叔请个安,认识一下!” 一个十六七岁,身材微胖,个子中等,但却长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女孩从房间角落处站起来,略带羞涩地叫了声:“毛叔叔好!” 毛大年这才注意到房间拐角的小板凳上原来还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难怪田文芝刚才跟他使了几次眼色,意思大概就是家里来的不止老胡一个客人呢! 毛大年一边回应着:“不客气,不客气。”一边忙问:“这位小姑娘是……?” 老胡很爽快地接口道:“我侄女胡红玉。” 毛大年闻言不禁看了老胡一眼,又看了看那小姑娘。跟老胡一点不像啊!毛大年满脸狐疑地盯着老胡问道:“我说老胡啊,咱俩相熟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没听你说过还有个侄女啊?” 老胡早就看出毛大年一脸疑惑的样子,故意不啃声,就等着看毛大年着急上火的囧样,直到毛大年问出来了,老胡才一脸自豪地说道:“怎么样?没想到我老胡还有这么个漂亮的侄女吧?别说你没想到,连我也没想到啊,小丫头女大十八变的,上次我到武汉他们家,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她恐怕还穿开档裤吧?” “叔!”小红玉脸红得早已像个大柿子,听老胡越说越离谱便忍不住叫了一声,老胡这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忙及时打住,言归正传。 “红玉是我大哥的女儿,从小就跟她师傅身边练琵琶,哦,忘了介绍一下,她师傅是武汉歌剧舞剧院的琵琶专业演奏员。红玉深得师傅的真传,琵琶弹得那叫一个绝。” 仿佛怕毛大年不信似的,老胡这时对着小红玉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还是当场演奏一曲,露一小手给你毛叔叔看看吧!” 毛大年一直微笑着听老胡介绍,这时惊讶地看到小红玉居然连琵琶都带来了。只见她麻利地打开琴盒,取出琵琶,带上指套,然后端坐于房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对着毛大年等观众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我就把‘春江花月夜’这支名曲献给大家吧。” 随着乐声响起,毛大年敏锐地注意到小红玉的神态很快便完全沉浸到乐曲的意境当中,那优雅的神态辅之以非常熟练的右手弹、滚、轮、摇,以及左手灵巧把位,将琴弦向左向右的吟动,一支名曲演奏得委婉细腻,似波浪般节节推进。毛大年冥冥中又获得了那熟悉的感觉---对,好样的,就这种,没错。一个声音仿佛在毛大年耳边不断响起。 一曲完毕,毛大年一边由衷地为小红玉的精彩演奏鼓掌喝彩,同时心里也已有了定夺,只是毛大年还要确认一下,便侧身对着老胡问道:“说吧,想让我帮什么?” 老胡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当然是帮忙向部队推荐诺!这么好的人才,放在家里岂不太浪费了!”老胡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毛大年又把脸转向小红玉问道:“你自己呢?也非常想进部队文工团吗?” 小红玉忙把头使劲点了点,看得出她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仿佛她现在面对的就是部队文工团的领导。 毛大年略一思忖便说道:“那好吧,我这就给你写封信,你带上直接去南京找文工团的王队长,我再抽空打个电话跟他拜托一下,当然最终行不行还要看他们面试的结果来定。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毛大年在走马灯似的求荐者当中终于再次发现了一颗‘珍珠’,至于这次推荐能否成功,那就看小红玉的命运造化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老胡大哥 那天晚上,老胡和小红玉应邀留下来和毛大年一家共进了晚餐。田文芝带着毛晓东毛晓斌加上小红玉早早便吃完了,而毛大年则陪着老胡一边慢慢对饮,一边闲聊着。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老胡的大哥身上。 从老胡口中,毛大年得知老胡的大哥还是位老革命!当年因不满家中包办婚姻愤而离家出走,这一走就10年。当他再度返家的时候已是解放军华北野战军第十四纵的一名团长了。 老胡清楚地记得那年是民国38年,也就是1949年,解放战争几近尾声。老胡的哥哥胡志雄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老长的一溜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村。老胡是河南辉县人。这回老胡的大哥正是率领着解放大军解放自个家乡来了。这不,刚刚打完了新乡战役,胡志雄顺便回来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家人。 老胡的爹娘站在自家的门口,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儿子,紧张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半晌,胡老爹才嗫嚅出一句:“长生啊!都是爹不好,当初不该逼你啊!” 长生是胡志雄的小名。看着自己尚不到五十,便显得异常苍老的父母,胡志雄也是百感交集,泪眼湿润。他双手分别握着父母一人一只手说道:“都是儿子不孝,让二老受累了。那水芹今后我会把她当亲姐姐待的。” 水芹即是父母给长生包办的媳妇,可惜仅有媳妇之名而已。 胡老爹这时痛苦地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别提她了,她在你走后第三年头上便得痨病死了。哎,都是我造的孽呀!” 长生闻听此言不禁楞了一下,好歹那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啊!况且,还是个厚道人家的闺女,尽管比自己年长一岁,但长生是见过水芹的,模样虽非俊秀,却也低眉顺眼的,真在一起过日子,没准就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啊! 可惜,长生那时心中已有心仪的对象,即同在辉县简师就读的同学覃晴姑娘,覃姑娘对长生也是仰慕已久。两人同学期间就相互爱慕,私定终身了。可长生哪敢对父母道出这般实情。那年月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是败坏门风之举啊! 河南辉县地处豫北,早在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时,全县的抗日救亡活动便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辉县简师学生在□□员张海峰、陈济民发动的进步教师的领导下,积极响应党的高唱抗日救亡歌曲的号召,在校内外演出抗日救亡街头剧《死亡线上》、《放下你的鞭子》和许多抗日救亡歌曲。 长生正是在这种火热的抗日救国进步思想影响下萌生出加入革命队伍愿望,恰在这时被父母一阵紧似一阵的逼婚,长生一咬牙一狠心干脆拽着覃姑娘一块投了八路军一二九师属下的三八六旅部队。从此,在烽火遍地的抗日战场上便多了一对立志救国,奋勇冲杀的青年男女。那年,长生和覃姑娘都不到20岁。 老胡的大哥比老胡足足大11岁。因为大哥先是在外求学,后又投奔队伍参加革命,所以老胡从小对他的这位大哥基本上只有耳闻少有目染。这次,老胡终于亲眼看到了威风凛凛的团长大哥,心里早已不是用‘羡慕’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他当时满脑子想的就一件事,跟着大哥一块干革命,打老蒋,闹翻身,求解放。 可这话老胡当时不敢对大哥说,却拽着大哥的警卫员不放,因为那警卫员看上去和老胡当时年龄差不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老胡打从一开始就和警卫员混熟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摆弄一下警卫员身上背的那支美式卡宾枪,太让人眼馋了。 可警卫员哪有这种资格和胆量答应老胡的这种要求啊!末了,大哥大概也看出自己小弟的这个心思,可望了望父母那两张满是皱纹,且憔悴不堪的脸,还是硬着心肠道:“等过两年你身板长结实点再说吧!” 老胡心说‘这不明摆着糊弄我吗?论身板我也不比那警卫员差啊!还过两年呢?过两年全国说不定都解放了,革命也成功了,还有我什么事呢?’ 所以老胡对大哥是又气又怨。半年后也就是1949年末,老胡还是和一帮同村青年报名应征入伍了,从此开启了自己人生新的篇章。 老胡再次和大哥见面已是七年后的事了。那年,老胡刚从部队转业,趁着到江城上班前的空档,老胡顺道去武汉拜访了一下大哥。 胡大哥对小弟的来访显得极为高兴和欢迎,也正是在这次拜访中,老胡第一次见到了当时不满四岁的胡红玉,可当老胡问及大嫂,也即小红玉她妈情况的时候,大哥一下变得默然不语了,甚至连眼圈都红了。 原来,小红玉她妈早在一年多前因难产不幸去世,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覃姑娘可是跟着胡大哥一同踏上抗日征途的革命伴侣,无数的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没想到却…… 然而令老胡更没想到的是,覃姑娘去世后仅一年,胡大哥便在军区有关首长的积极撮合下,就在前不久娶了军区政委的女儿。说实话,胡大哥对这桩婚姻也是勉强接受的,可能也正因此,胡大哥为后来的家庭生活埋下了矛盾纷争的种子。 以下是老胡从小红玉口中零零碎碎得知的。 打从胡大哥娶了新夫人虞新兰后,家中的气氛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首先,虞新兰天生的干部家庭的娇小姐脾气可是走到哪带到哪。虽说胡志雄也是堂堂的警备区师首长,可毕竟属于她父亲的下属,所以,虞新兰对胡志雄的尊重仅维持于表面;其次,她认为既然她进了这个家的家门,她便要掌控一切。这里说的掌控一切包括扫除胡志雄前任夫人所遗留的一切痕迹,这让胡志雄大为不满,矛盾也许正是从这开始慢慢激化的。 后果便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首先遭难的便是小红玉。刚开始虞新兰对小红玉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世上的继母要说能对自己前任留下的儿女巴心巴肝那大多是天方夜谭,胡志雄也没做这种指望,能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可时间一长,尤其是胡大哥内心深处总忘不了覃姑娘,虞新兰心里就搁不住了,她不好明着跟胡志雄大吵大闹,便时不时地拿小红玉出气。随着小红玉弟弟妹妹的先后出生,小红玉在家中的境遇更是每况愈下。 如果说小红玉此时没有了母爱是客观不幸造成的,那么父爱的缺失,乃至寡淡到成为继母的帮凶那就太不应该了,然而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父女嫌隙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小红玉正准备做作业,可书包里的铅笔盒一不小心滑落到地上,只听见‘哗啦’一声,铅笔盒中的铅笔、橡皮什么的全都散落在地上。虞新兰正好就站在不远处,也不知她眼睛怎么就那么尖,居然从散落在地上的乱七八糟东西中,一眼就瞄到了那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小红玉妈妈覃晴在这个家中仅剩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小红玉偷偷藏在自己的铅笔盒里的。可没等小红玉反应过来,虞新兰抢先一步将照片拿到手中,一边还厉声呵斥道:“难怪动不动就躲到自己小房间里看,原来就是看这个。难道我待你不好吗?”说着便要动手将手中的照片撕毁,小红玉一看便急了,一头扑上去想要将照片抢回来,可虞新兰一把将小红玉推开,一边骂道:“你这个贱丫头,简直反了你的!” 小红玉边哭边喊着:“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可瘦弱的小红玉哪里是人高马大的虞新兰的对手,见够不着虞新兰手中的照片,情急之下小红玉一下跳了起来,照着虞新兰的左手一口咬去。顿时,虞新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同时扬起右手对着小红玉的左脸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一边骂着:“我让你抢,我让你抢!”一边变态似地将照片撕得粉碎。 就在这时,胡志雄从外面回来。虞新兰恶人先告状,指着自己流血的左手,佯装极度痛苦而又委屈地投诉道:“哎唷,咝,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居然把我咬成这样!” 胡志雄这时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按说你至少也要先问问小红玉为何咬人吧,可胡志雄这时却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拽过小红玉,对着其屁股噼里啪啦一顿乱揍。可怜小红玉左脸肿了不算,连两瓣屁股也肿得老高。 男人打起小孩来,那可是没轻没重的,所以大凡一般人家里,小孩子怕母亲是假,怕父亲才是真,至少在毛大年家里也是如此。 小红玉自从挨了这顿暴揍后,肉体的疼痛还是次要的,更多的是心灵的伤痛。她认为父亲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父亲了。父亲已彻底忘却了对自己结发妻子的那份爱,也就是从那时起小红玉开始恨自己的父亲,并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就权当自己再没了父亲,同时还盘算着如何早早脱离这个冰冷而又令人生厌的家庭。 虽然,胡志雄事后对自己的那次鲁莽施暴也多少心生悔意,后来也多少做了些安抚工作想借此加以弥补,可这终究无法改变这个家中久已形成的不良氛围,因为爱的雨露不是靠偶尔撒几滴便能奏效的。 直到有一天,胡志雄的一对老战友夫妇前来拜访,发现小红玉在家中可怜兮兮,宛若寄人篱下的境况,不禁大动恻隐之心。 老战友的妻子李梅和覃晴是多年的战友,一同搞过战地宣传,又一起承担过战地救护工作。战火中形成的情谊至今仍牢固如初。今见覃晴的女儿处境如此尴尬,真是于心不忍,故灵机一动问道:“小红玉,你妈当年可是能歌善舞的。你喜不喜欢音乐啊?” 小红玉见这位阿姨如此和蔼可亲,又闻知是她妈妈当年最好的朋友,便懂事地说:“我喜欢!” “那好,我给你介绍一位很好的阿姨,让她教你学弹琵琶,琵琶,你知道吗?就是一种乐器。你愿意吗?”阿姨说道。 “我愿意,谢谢阿姨!”小红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从那时起,小红玉除了上学外,业余时间几乎大部分都用在了学习演奏琵琶上了。而且,为了方便小红玉到老师家学习,小红玉很多时候甚至就住在胡志雄的这对老战友家中,因为他们家离武汉歌剧舞剧院很近的。 老战友夫妇看到聪明伶俐的小红玉既用功又懂事,都喜欢得不得了,完全将其当作自己孩子对待。有什么好吃的,甚至自己不舍得吃都要留给小红玉吃。 胡志雄也明白老战友的良苦用心,所以除了表示感谢外,还特意找了个机会,干脆让小红玉认他们作干爹干妈。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小红玉高中毕业时正好赶上了上山下乡运动。尽管部队中的很多干部子女都近水楼台纷纷进了军营当了兵,可小红玉却断然拒绝了父亲安排她到部队当兵的提议,因为她早已立志靠自己,而不是靠父亲帮助走捷径。她对父亲的恨是如此之深,以至于连部队大院里的很多人都叹息不止。 小红玉义无反顾地响应号召来到农村插队。不到一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人发现了小红玉的琵琶绝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县京剧团便闻风而来,要招她进县剧团。这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是一次蛮不错的机会,求之不得啊! 可小红玉却有自己的打算,她知道自己苦练了十多年的琵琶弹奏技艺应该有一个更广阔的舞台让其展示。她本来最大的心愿便是直接考进武汉歌剧舞剧院,也等于是接师傅的班。凭她当时的弹奏技艺,这应该是完全不在话下的事。可在当时那个年代,一切都打破了正常的运行轨道,剧院当时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这条路暂时走不通,怎么办?面对农村生活中的艰苦而又繁重体力劳动,小红玉深感时间一长,自己这双灵巧的手指,指不定慢慢就要跟琵琶说‘再见’了。 趁着短暂回城探亲的机会,小红玉提着琴盒没回武汉,而是直奔江城叔叔这碰碰运气。如果还是运气不佳,那恐怕就只有进县剧团了。 胡志凯对小红玉的突然光临是一百二十四个没想到。这里的没想到应该包含着多重含义。除了外形变化之大外,更多的是指她命运多舛,虽历经重重困难,却自强不息,尤其是她练就的那手琵琶绝技。 可就在胡志凯一筹莫展,不知到底该怎样帮上小红玉忙的时候,命运之神向她露出灿烂的微笑。 小红玉来的第二天,毛大年的事迹就上了报纸,而胡志凯每天上班的头件事就是要翻看一下当天的报纸新闻。毛大年义荐贤才的新闻一下子让老胡喜出望外。正所谓:正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于是乎,便有了老战友急求大年荐侄女的那段故事。 小红玉啊,小红玉,但愿命运之神就此为你打开一条通天坦途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红玉挺起 话说小红玉带着自己心爱的琵琶独自一人来到了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很快便找到了王建国王队长。因为毛大年事先已和王队长通过电话了,所以王队长对小红玉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不光有心理准备,甚至还满怀期待,因为王队长已从毛大年口中得知了小红玉的一些基本情况,如:苦练琵琶演奏技艺十余年,从小得专业名师精心指导,‘演技可用「炉火纯青」四个字来形容’,这末了一句是毛大年在介绍小红玉情况时,停顿了几秒钟后,一字一顿说出的原话。由此可见,毛大年对小红玉确实十分看好,而且是着力举荐的。 也不知毛大年哪来的信心,又不是艺术圈内的行家里手,居然敢用如此之高的评语。当然,另一方面,也幸亏王队长和毛大年打过交道,知道毛大年是个办事靠谱之人,否则肯定怀疑毛大年是在瞎吹牛。 也正因为对毛大年极有信心,所以王队长对小红玉的到来除了给予热情周到的接待之外,连单独测试一下的环节都免了。当天下午,王队长直接把老团长,还有团里的几位弹拨乐方面的资深行家一起请到排练大厅,准备共同对小红玉进行了一次正式而又严格的专业测试。 当小红玉怀抱琵琶落落大方地站到众人面前,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给大伙行礼时,大家伙眼睛都不禁为之一亮。小姑娘一出场还没拉开架势就给人一种亲和力,乃至震撼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红玉身上具有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气场啊!这种气场很多时候仅见于那些名角大腕身上,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能在大庭广众下不怯场就算不错了,有几个能这样老练自然,举止有度? 老团长大概也隐隐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同寻常,为了让场面显得轻松随意点,同时也为了了解一下这姑娘非同一般的自信从何而来,老团长并没立马要求小红玉开始表演,而是以一位长者的身份和小红玉拉起了家常。 从小红玉何时开始学练琵琶聊起,一直聊到小红玉的家庭情况。当得知小红玉是军人家庭出身,父母亲甚至还是颇有些资历的老革命,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已过世等等情况时,老团长不禁对小红玉多了些许微妙复杂的情感,同时也心生几个疑问和不解。 老团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父亲长期在部队任职,为何你不愿走参军入伍这条路呢?(老团长不便问的是:难道到农村下放插队比参军入伍更有吸引力吗?)再就是武汉军区不也有部队文工团吗?你为何要舍近求远特意投奔南京军区部队文工团呢?” 乍听老团长的疑问,小红玉神情一反原先的那种轻松活泼状,立马变得有些惨然和悲凉。对面一众考官显然也都注意到了小红玉的情绪变化,正在诧异之中,便听到小红玉迟缓但却决断的话音:“我从六岁起就已习惯了没有父母关爱的生活,而且我觉得不走父亲提供的捷径,我会活得更轻松更自豪也更有尊严。” 小红玉的话不多,就两句。乍一听好像没直接回答老团长的疑问,细一想却又似乎回答了老团长的提问。可不管怎样,小红玉的话甫一出口,便引起对面一片愕然。这话中折射的含义很丰富,也非常耐人寻味!到底这孩子经历了些什么样的委屈和磨难,才会有今日这样的心声流露? 大家伙虽都心存同样的疑问,却又不好在此当面问个究竟。可有一点乃是共识,那便是:这个小红玉绝非等闲之辈。很显然,她是个既有个性又敢于担当的女孩。 在场的考官中,恐怕只有老团长能对小红玉的心境感知一二。 因为老团长也有一个和小红玉差不多大的独生女儿。当然,这并非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老团长的女儿简直就是小红玉人生经历的翻版。 老团长也是年纪轻轻便投身革命,只是他在部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从事文艺宣传工作。老团长的妻子是牺牲在朝鲜战场上。当电影《英雄儿女》公映时,老团长是泪流满面看完的。那上面女主角王芳的英勇事迹不就是他妻子的真实写照吗? 那是第五次战役临近结束时,老团长带着一支演出小分队来到前沿阵地作慰问演出。表演刚进行到一半,美国鬼子的飞机不知怎么就突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霎时间,阵地上防空哨响成一片。老团长永远忘记不了,就在他指挥身边同志赶紧就地隐蔽时,一颗炸弹带着凄厉的哨音从天而降,老团长的妻子眼看情况危急,便不顾一切地从不远处冲过来,奋力将老团长推进了旁边的一个战壕,自己却…… 老团长和妻子赴朝参战时,女儿尚未满周岁。可怜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清母亲的模样,更没来得及叫一声‘妈妈’便永远地失去了母亲。差不多两年后,战争结束了,老团长回国后一面忙工作,一面既当爹又当娘地承担起照顾女儿的责任。 每当月圆风清之夜,老团长总会拿出亡妻的照片,长时间久久地加以凝视。每当这时,他耳边总会响起妻子临终前断断续续对他的嘱托:“老…宋,替…我照…顾好囡…囡。” 囡囡是女儿的小名。囡囡八岁时,老团长终于续弦了。 记不清是哪位智者说过:一个家庭是否安宁、安然、安稳、安静,完全取决于他屋内是否有一个好女人。 老团长很不幸,因为他续弦的这个女人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一个好女人。原本还算和平安宁的家打从这个女人进门便从此失去了和平安宁,更没了安稳与安静。当然,最受影响的是可怜的囡囡。除了挨骂受训似家常便饭外,有时甚至还会挨打受罚。老团长因工作繁忙经常不在家,所以对这些并不十分清楚。 直到有一天,张珏,也就是老团长的续弦在暴虐囡囡时被老团长正好撞见,老团长当时气得浑身哆嗦。联想到周围好心邻居以往的暗示、规劝和提醒,老团长一下什么都明白了。老团长再娶本来在很大程度上就为了让囡囡多个照顾,甚至弥补她所缺的母爱,岂知事与愿违。老团长痛定思痛后,果断结束了这段婚姻。 从这点上说,囡囡应该比小红玉要幸运得多。至少父亲对她还能起到应有的呵护作用,尤其是为了不让她再受委屈乃至伤害,不惜断然与张珏离婚,这对囡囡饱受摧残的心灵应该是多大的安慰啊! 那天对小红玉的专业测试是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的。参与测试的几位考官只听小红玉演奏了一支曲子,一只演奏难度极高的琵琶名曲《十面埋伏》。小红玉一曲下来当即震撼了所有在场的考官。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无论是对乐器的驾驭能力还是对乐曲的理解能力竟然都达到如此高度。他们一时间实在找不到用什么样的合适语言来夸赞,只能不住感叹:“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王队长是负责乐队的,现见手下马上又添如此高手,一时间得意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这场测试本对他并无多大悬念,可实际观赏了小红玉的整个表演后,他还是兴奋得难以自制,他甚至觉得毛大年用「炉火纯青」四字评价还远不够,还应加上「出神入化」四字才恰当。 小红玉的琵琶弹得实在是太好了。难怪小红玉对自己有那么强的自信,说来说去还是‘艺高人胆大’啊! 没得说,小红玉加入文工团的有关步骤和手续立马着手进行。老团长当场拍板,此事就由王队亲自负责落实。 老团长在众人散去之后,笑眯眯地对王队长说道:“建国啊,你为团里可又立了一功啊!” 老团长话刚一出口,方立马顿悟道:“不对,应该是毛大年又为我们团再立一功!这个毛大年,真是好眼力啊!”老团长边说边来回踱着方步。看得出,老团长也是心潮难平。 王队长至此也不胜感叹:“毛大年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自己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走到处网罗人才,路跑了几千公里,时间断断续续累计也有数月,连个人才‘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可毛大年就像变魔术似的,短短几个月就连续推荐了三个,且个个都是拔尖的奇才啊!这毛大年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我的啊!” 王队长的这番感叹不排除对毛大年有浓浓的感激成分,正是毛大年的推荐直接给他带来了好运。因为此事之后,除了老团长对他更加青睐之外,王队长在团里的声望也节节攀升。 这不,私下已有传闻:团里一直空缺的那个副团长位置很可能由王建国担任。有消息灵通人士甚至煞有介事地宣称:擢拔王建国的报告都已呈送军区政治部了。 王建国是该春风得意‘爽’一把了,而毛大年难道不也该挪挪窝、腾腾地,换顶乌纱尝尝新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大年履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人们告别了斗争如山呼海啸,运动乃□□迭起的60年代,不知不觉中已迈入了70年代。 迈入70年代的毛大年终于告别了工作十余年的江城一中,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工作岗位。这个岗位便是江城市教育局教学研究室(简称:教研室),毛大年职务没变,还是主任,故称谓也不变,还是毛主任,但工作环境、工作内容以及工作性质已与原先在江城一中全然不同了。 原先是教学单位,毛大年虽然担任着教导主任的职务,但随时可以踏上讲坛过把讲课瘾,然而现在的位置基本上就是一个机关干部的工作岗位,虽说也不时下到各学校搞些调研、观摩,甚至出差外地搞些考察、交流、学习等什么的,可那与自己原本熟悉的教学工作还是有挺大区别的。 把毛大年调到局机关是老姜的意思。其实,老姜早有此意,只不过毛大年对此一直消极应对,甚至刻意回避。究其原因:这一来是毛大年在江城一中一直干得非常得心应手,他觉得自己很适合在教学一线工作。随着时间推移,他更是对一中感情深厚,简直到了故园难离的程度;这二来是毛大年一贯为人低调谨慎,从来没想过怎么往上爬,尤其是他和老姜的老战友关系一直纯洁无私,他不想因自己职务上的升迁给老姜以及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然而,世事难料,毛大年自从带队下放农村,在吴江,乃至在江城短短几个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上报纸又上电台的,你再想保持低调缄默,再想龙潜深潭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毛大年此时也有了身不由己的切身感受。那就乖乖服从组织安排吧。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便让他碰到哭笑不得的事,因为见到熟悉的老朋友和老同事很多都对他工作调动表示恭贺或恭喜,个别关系特熟的甚至还开玩笑要他请客。毛大年先以为是普通客套,可后来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味。从教导主任变成教研室主任难道就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最后还是到了老姜那里才终于搞清楚,原来这教研室主任比他在江城一中的教导主任要足足高了两个级别。按现今的说法等于是从副科级直接拔到副处级。越级提拔啊!无怪乎旁人对他恭维有加了。 江城教育局的机关大楼也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三层楼的建筑。老姜办公室在二楼,毛大年的在一楼,离得很近,可谓咫尺之遥。不用特意串门,上下班就能经常碰到一起。 这天下班后,老姜和大年又碰到一起,老姜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大年道:“你和市革委的刘副主任认识吗?” 毛大年楞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说那个造反派出身的刘副主任?” 老姜点点头说:“不是他,还有谁啊!市革委难道还有第二个刘副主任?” 毛大年故意开玩笑道:“这个人啊,我认识啊!” 就在老姜有点诧异之时,毛大年又接道:“可他不认识我啊!” 老姜知道毛大年拿自己打趣,佯装生气道:“多大个人了,说话还这么没正经!” 毛大年忙陪着笑说:“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怎么好端端提他干什么?” 老姜没好气地应道:“人家不但认识你,而且还对你兴趣大得很呢!他说他上次听了你的报告会,对你印象蛮深刻的。说你:人才啊!” 老姜故意把最后那三个字说得拖腔拉调的,也不知是有意调侃毛大年,还是在刻意模仿刘副主任的声调? 毛大年这时突然想起那天那个坐在礼堂最后一排,来得稍晚走得较早的中年人。没错,就是他!他应该就是刘欢的父亲。那天的报告会,他是以知青家长身份悄悄来参加的。之所以迟到早退大概就为了不引人注意而已。 老姜见毛大年面露释然状,便接着说道:“这个刘副主任虽说是造反派出身,但却深通官场之道,该低调时绝不张扬,而且行事有度,十分注意内敛。你看,江城造反派中的那几个风云人物大多因武斗中闹过了头而被关的关、判的判,而刘跃龙却一直安然无恙。不能不说这个人很有一套啊!” 毛大年听罢老姜所言,不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联想到刘欢最近在农村的表现,毛大年觉得这对父子真可以成为一对很好的映衬。难道不是吗?从□□初期的造反急先锋,到运动后期一再收敛锋芒,父子俩的表现何其张弛有道,动静一致啊! 江城市革委办公大楼坐落于江城最繁华的人民路上。刘跃龙此时就坐在三楼靠东的那间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这时一边端起茶杯啜着新泡的绿茶,一边眼睛浏览着桌上一份刚送来的文件。文件是省革委下发的关于‘皖省第二次下乡上山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通知。 刘副主任乍一看到文件抬头,头脑里不知怎么的便立马想到了毛大年。尽管他和毛大年还从未有过当面接触,可毛大年的这个名字已在他耳边被念叨过无数遍了。为何这样说呢?那还得从他那个宝贝儿子说起。 在刘跃龙眼中,儿子刘欢生性好动,同时也还喜欢动脑子,虽然时不时会在外面惹出一些祸端,但终归还没有闹到过分出格的程度。 另外,刘跃龙内心里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其实还是蛮看好的,因为从儿子身上,他能看到许多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做父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自己,这种像不光是指外表上的像,很多时候恐怕更在意内在素质的相像,比如:个性、气质、习惯等方面的因素。 随着上山下乡运动的掀起,刘跃龙很清楚自己儿子是没有理由不下去的。他唯一担心的是就是儿子平常自由散漫惯了,若在下面闯了祸,尤其是闯了什么大祸,自己又不能及时为其收屁股,那就不仅影响儿子,甚至还可能会连累老子。要知道,他刘跃龙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并不容易啊!正因此,他才在儿子临走前对其说了那样一番乍听冰冷无情的话。 可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刘欢下放不到一星期就闯了那样一个大祸。消息传回江城,刘跃龙夫妇俩都很是紧张了一阵,心中做了各种不好的预测,甚至预测刘欢会被当成上山下乡运动中的反面典型。 可时隔一个月之后,刘欢突然回到江城,首先是把毛大年处理此事的经过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这让刘跃龙夫妇感动不已。没想到毛大年能让如此灾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简单啊!自此之后,刘夫人动不动就在刘跃龙耳边嘀咕该怎么感谢毛大年为刘欢消灾之恩。 刘欢那次回来其实主要是为了兑现对毛大年的承诺。他不是还欠张二嘎一条狗吗?正好舅舅家的狗下了一窝崽,还真就运气好,其中就有一条小黄狗。第二天,刘欢就兴冲冲地抱着小狗返回长青小队,并亲手将狗交给了张二嘎。现在张二嘎和刘欢相互之间不但仇怨尽消,而且还似乎成了哥们朋友。这件事的妥善处理在村里反响很大,现在当地社员中再没有把他们视为另类的了,相反,已不时能听到对他们的夸赞声了。 儿子变了,变懂事了,也变成熟了。刘跃龙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若追根究源应与那次狗事风波有关,更与毛大年有莫大关系。 那天,刘跃龙特意悄悄旁听了毛大年的先进事迹报告会。借此机会,刘跃龙第一次对毛大年有了感性认识,且听着听着越发觉得毛大年是个干实事的人,并且的确有很多过人之处。 后来,市里有一次举行全市局级干部会议,刘跃龙会后特意把老姜留住,借口聊工作,不经意间便聊到了毛大年,其实那次聊天刘跃龙言语中是带有很强暗示性的。说白了,即:毛大年是个人才,理应得到重用! 现在,刘跃龙要再次提供机会给毛大年,他要让毛大年到省城去展示一下。他相信凭着毛大年以往的成绩和表现,加上独特的个人魅力和超一流的口才,没准会为自己开拓一个更大更高的平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再添荣誉 毛大年这天一上班便被老姜叫到楼上办公室。 毛大年一进门,老姜故作一脸严肃地对着毛大年问道:“知道为何一大早就把你叫上来吗?” 毛大年注意到老姜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眼珠上下翻了翻,然后凑近老姜,老神叨叨地捏着嗓子问道:“莫非我又中大奖了?” 老姜本想卖个关子,可没想到还是被毛大年一眼识破了,便没好声气地回道:“你这家伙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鬼精的,还没说什么就让你看出来了,不过,还真有好事呢!” 老姜缓了缓,用手示意毛大年坐下聊。 待两人都在沙发上坐定,老姜这才开口说道:“今天一上班就看到市革委下发的有关参加‘皖省第二次下乡上山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通知,上面列有我市入选的积极分子名单。这回啊,你又上榜了,而且我们全市教育系统就你毛大年一个哟!恭喜你!” 老姜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见毛大年一副呆呆的样子,就好像说的事跟他无关一样,不禁有点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不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荣誉?你怎么一点激动的感觉都没有?” 毛大年仿佛刚回过神来似的看了老姜一眼,说道:“我们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这种出风头的事,我这半年多来出得还少啊?本来送学生下个乡,我觉得也就是件平平常常的事,当时只求不出什么大纰漏就谢天谢地了。可现在情况是大纰漏没出,荣誉倒是接二连三地来了不少。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啊!我怎么老觉得,这么多的荣誉光环罩到我头上,压力巨大啊!我做的那点成绩真的担得起这么多荣誉吗?唉,我现在总算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有所体会了。不过,这话,我恐怕也只有对你这么讲咯!” 老姜深知毛大年这番感叹并非矫情,要不是两人关系深厚,老姜相信毛大年也绝不会跟他说这些的。当然,老姜对毛大年能有这份自省和冷静也是颇感欣慰和钦佩的。 老姜笑了笑劝道:“好了,好了,我能体会你的心境,另外,我也很赞赏你这种对待荣誉的冷静理智态度。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事都要从两方面去考虑,站在你个人的角度,也许你觉得享有这么多荣誉太过了,甚至有‘受之有愧’的感觉,但站在领导和群众的角度,你那几个月在吴江所做的一切并不容易,那就是成绩,而且还很突出。把你树做先进就是要让更多的人向你学习,向你看齐。你若否认这一点,那不光是否定自己的成绩,也同时是否定领导和群众对你的判断与评价。毛大年同志,有时对自己过分求全责备,过分讲求低调也并不足取啊!” “哦,对了,”老姜接着道,“通知还要求入选的积极分子本周三下午三点到市革委三楼会议室集中开个座谈会。到时,我也要列席会议。大概是为参加全省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做准备吧。你恐怕也得准备一下,说不定还会临时要你发个言呢!” 毛大年又一次获得了荣誉称号。毛大年这一生到目前为止,究竟获得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荣誉奖励,毛大年自己恐怕也记不清,不过像这一次被选为省级积极分子那绝对还是第一次。 虽说毛大年对荣誉接踵而至有些心感不安,但如果说对荣誉,尤其像‘全省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这样的荣誉称号,他都无动于衷,都无所谓,那就不符合实情了。毕竟,那是一个崇尚先进、讴歌英雄、珍视荣誉的年代。 对于今天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来说,也许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为什么那时候的人对一面锦旗、一张奖状,或一纸荣誉证书就看得那么重,那么神圣,那么向往?要知道,那只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鼓励,不附带任何物质刺激的成分在里面!可人们就愿意努力争取,甚至愿全力以赴去为之奋斗。 也许有什么样的时代就有什么样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我们没有必要拿过去的‘三观’来衡量、要求乃至批判今天的现实,毕竟时代变化了,发展了;但我们也绝不应以现时的‘三观’标准去轻视、贬低,乃至诋毁前辈们的道德坚守。 不要忘了我们今天的时代基石是建立在前人一锹一土垒实的基础之上的。回望历史的星空,我们永远都无法否认那是一个有精神、有信念、更有追求的年代。那时的人把‘荣誉’看得比天大比命贵。若非如此,我们就看不懂上甘岭上我志愿军将士创造的战争奇迹;我们也无法理解大庆油田工人‘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拿下大油田’的豪情壮志;我们更不敢相信中国科学家在罗布泊上一次又一次爆响的‘大国烟花’,还有那直射苍穹的‘九天炫铃’。 毛大年是那个时代的亲身经历者,他身上从里到外都带有那个时代熏染的时代印记。在听完老姜的那番点拨之后,毛大年终于对荣誉有了一种全新的、进一步的认识。也许很多成功者,包括毛大年自己都说过类似的话:荣誉不属于个人,荣誉应该属于大家。作为听者,我们大多将此看作是成功者的谦虚之词,其实也并不尽然,当你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荣誉可不就是属于大家嘛!就如同漫漫黑夜中的灯塔,你说它是为照亮自己,还是为无数过往的航船起导航引路作用呢? 纵览古今中外,无论哪种社会不都需要有层出不穷的英雄、豪杰、模范、先进,乃至超人等等来充当芸芸众生的‘灯塔’吗?有时实在找不出自然产生的,那就人造一个又何妨? 美国人,尤其是好莱坞梦工厂不就最善于炮制‘英雄’、‘大神’乃至‘超人’吗?当然,他们并非仅仅在为普罗大众制造‘偶像’,他们更知道这里面精神与物质双方面的回报都是及其丰厚而又巨大的。这是一座永远开采不尽的金矿。 毛大年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扫清了内心的迷茫与纠结。既然荣誉光环指定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与其羞羞答答,欲推还迎,还不如勇敢而又坦然地将这道荣誉光环稳稳接住,撑起来,扛下去。同时,千万记住别让光环亮瞎了自己的双眼,你不过是这道光环的载体而已! 周三下午,毛大年提前近十分钟便来到了江城市革委会三楼会议室。硕大的会议室一眼看去至少能容纳200人。来开会的人陆陆续续有往里走的,可毛大年尚未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毛大年正在那打量着会场环境,背后突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说:“我就知道能在这碰上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座谈玄机 毛大年被这猛然一拍吓一跳,可不用回头,单凭声音便知道背后是谁了。毛大年有点气恼地转头埋怨道:“你就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地吗?把你毛叔心脏都吓得一突一突的!” 张大林眉头一皱,不悦道:“又想占我便宜,是吧?那好,我今天索性让你再多占点便宜,也不知你究竟敢不敢占!” 毛大年一时间不知张大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隐隐觉得这小子又要使坏,便先打个哈哈,说:“走吧,走吧,有什么话等坐下再说。” “哎,哎,别走,别走。”张大林忙一把拽住毛大年,一边侧过身体朝身后不远处看了看说:“不用我来给你们介绍了吧?”张大林对着身后走过来的一位中等身材的干部说道。 毛大年一看,马上客气地招呼道:“张主任,您好!”来人是市‘五七办’的张和平张主任。毛大年尽管和他有过几次交往,但彼此也仅限于工作上联系,谈不上非常熟络。 “毛大年同志是我们‘五七办’的骄傲,哪还用得着你来介绍!”张和平主任一边对张大林说着话,一边走过来热情地握住毛大年的手,显得关系非同一般似的。 “张主任过奖了。没有‘五七办’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我哪能有什么作为?”毛大年连忙客气地谦虚道。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客套着,张大林仿佛成了局外人似的,便急不可耐地插嘴说道:“我说和平啊,毛主任现在好像不归你管吧?你骄哪门子傲啊?要骄傲也应该是教育局的骄傲!” 毛大年有点吃惊地看了张大林一眼,心想这张大林抽什么疯,怎么说话这么不懂礼数,好歹人家张主任比你这个县知青办主任级别要高一大截,又是你的对口领导,如此说话口气绝对是以下犯上啊! 大概是看出毛大年的诧异之色,张和平乃轻松随意地解释道:“大林跟我说话一向随便,我都习惯了。”见毛大年还是有点困惑不解,遂又补充道:“也就仗着辈分比我长点,老喜欢跟我来这套,我不跟他计较这些小节。” 毛大年这才悟出了其中道道:和大林一样,张和平操的也是一口桐城腔,两人同姓张。尽管两人年龄上看上去差不多,可张和平刚才说了,张大林比他长辈分,可见他们俩是同属一个家族祠堂的。难怪张大林这小子刚才说要让我多占点便宜,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个坑。 见张大林正对着自己不住扮鬼脸,那意思显然是:有便宜,你就趁早占啊!毛大年这时狠狠瞪了张大林一眼,然后面对张和平说道:“大林说话经常就这么不靠谱,我都被他噎过不知多少回了,您确实不用跟他一般见识,等哪一天他吃了大亏,他就会长记性了!” 张大林此时立在一旁仰着脸也不吱声,一副无所谓又满不在乎的样子。 张和平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到了,快入座吧!” 三人这才连忙朝着会议室内那摆有各自名牌的坐席走去。 硕大的会议室里已用条案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条案上铺有墨绿色的台布,上面摆着硬纸板做成的名牌,那一个个红底黄字的名牌在墨绿色的台布衬托下显得非常醒目。除名牌外,每个座位面前还摆放着一个茶杯,眼见那袅袅升腾的热气,显然茶是刚刚沏好的。 毛大年又环顾了一下左右,见会场上与会人员都已基本到位。 长方形的顶端位置是领导席,坐着市革委主任徐耀华、副主任刘跃龙,以及‘五七办’主任张和平和教育局局长姜远策等人。毛大年、张大林和其他一众代表们均坐在领导席的右侧。而领导席的左侧则坐满了来自市直单位,还有来自全市各区、县的一些主要干部。靠门口那一边则主要是新闻媒体的记者,以及会场上的服务人员。 刘跃龙副主任对着麦克风首先说道:“各位代表,各位同志,我是刘跃龙。今天下午的会议由我主持。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市革委对前来参加今天下午座谈会的全市下乡上山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以及各位领导、同志、嘉宾表示热烈的欢迎。”(率先鼓掌) 随着众人掌声渐息,刘跃龙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畅谈起来。从全国全省学习□□思想的普及、贯彻、开展联系到本市本地区学习□□思想的宣传、推进、落实情况;从学习□□思想的重大意义谈到如何学以致用,尤其是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也即通过学习进而把下乡上山工作推向一个新的□□。 毛大年坐的位置就在领导席右侧的第一个,从这个位置他可以非常近距离地观察刘跃龙的神态、举止等表现,乃至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毛大年心里暗道:“没想到这个刘副主任还挺能侃的,场面上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看来有时候位子还真能决定一个人的能力!四年前的刘跃龙绝不会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他会站在这个位置说上这么一大套连他自己恐怕都还未搞明白的政策理论条条框框。可即便如此,台下听者谁敢说他政策理论水平低,办事决断能力差?更不敢有人轻易藐视乃至挑战他手中的权力和地位。” 刘跃龙讲了半天,大概讲得也有点口干舌燥了,于是,稍作停顿,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虽然我们在贯彻上级的指示和要求当中可能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与不足,但我们近一年来所做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们取得的成绩也是巨大的。” 毛大年听到这里,原以为刘副主任的讲话应该接近尾声了。 岂料,刘跃龙此时话锋突然一转,说道:“我们之所以能不断取得进步和成绩,关键是我们拥有一支优秀的基层干部队伍,正是他们通过不断努力学习□□思想,并很好地将理论应用到工作实际当中,我们才有今天的大好局面。今天在座的很多同志都是来自各地区、各系统、各基层的优秀代表。” 刘跃龙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毛大年,说道:“有同志的先进事迹甚至已上了报纸和广播。毛大年同志就是这当中的一个突出代表!有关他的事迹,不用我在这介绍,大家恐怕早有所闻。下面,我提议就利用今天这个机会请毛大年同志给我们大家谈一谈他的活学活用□□思想的心得体会。”刘跃龙言毕,率先鼓掌。 随着刘副主任的掌声,大家也都纷纷鼓掌欢迎毛大年同志讲话。 这让毛大年深感意外。以往毛大年也开过类似的座谈会。按惯例都是主持会议的领导高谈阔论一番,就像今天开场一样。然后便是由两、三个事先安排好的代表发发言,表表态等等,最后,再由主要领导做个总结,座谈会也就到此圆满结束。 可今天好像有点不按常规‘出牌’了,怎么突然点名要求某位代表发言呢?这要是碰到一个心理素质差的,或口头表达能力弱的,加上事先又没做什么准备,那肯定是要出洋相的啊! 好在毛大年心理素质不差,口头表达能力也不弱,对付这种场面那是‘袖笼里的画眉--拉出来就叫’。所以,这应该是个让毛大年表现的好机会。 其实,毛大年在刘跃龙眼睛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就预感到,接下来很可能需要他来个即兴发挥了。同时,他甚至还感受到刘跃龙眼神里传递出的那种信任和鼓励。很显然,刘跃龙是在给毛大年提供展现才能的机会,绝无出他洋相之意。这一点,毛大年心里是清楚的。 很多时候,一个领导为了显示自己非同一般的领导艺术,通常都喜欢采用这种虚实并用,迂回婉转的语言表达技巧。而且越是级别高的领导越善此道。有时看似轻松随意的一句提问或一个建议,但却含义多变,玩味无穷,或暗藏玄机,或巧埋伏笔,似无意却有意,时而让人百思不解,时而又让人顿悟其妙。这里面玩的就是云淡风轻,傍花随柳,不着痕迹。 而且,一切都在规定的程序套路中顺势而为,乃至天衣无缝,道妙暗合。 只是,这位造反派出身的刘跃龙也能把这一套玩得有模有样倒是令人啧啧称奇! 毛大年在接下来的发言中说得有条有理,层次分明,既有实例又有感言,而且很多地方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令听者不得不为之动容。 听众们在半个多小时听讲过程中得出的最深刻印象就两点:第一就是毛大年的口才确实了得;第二便是毛大年的这个下乡上山活学活用积极分子称号得来的确不是靠吹的,那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确切地说,是差点付出了生命代价。 座谈会是在市革委徐主任做完总结发言之后宣布结束的。 会议中产生的唯一一个重要决定,也是经过与会代表举手一致赞同的一个决定,便是由毛大年同志代表江城地区代表团在全省下乡上山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作专题发言。 直到这时,毛大年才算明白了刘跃龙副主任在座谈会上突然点名要自己发言的真实用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三叔来访 三天后,以刘跃龙副主任为团长的江城地区下乡上山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团乘坐大巴来到了省会肥城。 十月的肥城天高气爽,阳光灿烂,正是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季节。 当代表团一行人抵达大会指定的报到地点‘长江饭店’时,立马有大会秘书处的工作人员热情帮他们办理了相关报到手续。 代表们除了领取了参加会议的代表证之外,还人手一册拿到了厚厚一本‘经验交流材料汇编’,以及‘农村工作手册’,等学习材料,且一水儿的红色封面,时代特色鲜明啊! 中午在饭店餐厅用完午餐后,毛大年本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下。坐了一上午的长途车,毕竟有些困乏,可张大林却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兴致,楞是把毛大年拽到自己房间说要唠嗑唠嗑。 张大林一边站在桌子边沏茶,一边跟毛大年商量道:“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要不我们到街上走走?好歹这也是省城啊!” 毛大年坐在床沿边沉吟了一会,忽地抬头提醒道:“你三叔不是在肥城吗?你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拜访一下?” 张大林一听也觉得情理上是该去看看,可张大林心里也有自己的苦衷。不知怎么的,张大林打小起第一怕家父,第二个怕的就是这个三叔。别看他跟毛大年,张和平,甚至跟县委林书记都敢开玩笑,可在他三叔面前,张大林就像兔子怕老鹰一般,总是有多远躲多远,偶尔实在躲不过,那也是说不上三句整话。 也难怪上次田文芝问他三叔工作单位叫什么,他都说不清楚,关键是他对他三叔总是敬而远之,哪敢问七问八啊! 张大林这回被毛大年这么一劝,他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怕三叔,可他却拐个弯说道:“要去,你和我一道去!” 毛大年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大林,问道:“我去算哪门子道理?” 张大林却有点耍赖似地说道:“怎么没道理?他跟你们家田老师是老同学啊!你难道不该去看看吗?” 毛大年有点气恼地说道:“你又在想什么歪点子算计我?上回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这回你又想拿你们老张家的人当枪使?” 张大林讪笑道:“这回肯定没有,你放心!我也就…两人一道有个伴而已!” 毛大年感觉大林语气这回与以往的确有点不同,不禁又仔细多看了大林两眼,嗯,不似有诈,可嘴里还是忍不住调侃道:“呵呵,我们的张大主任这脸皮什么时候变薄了啊?见你三叔难道还害羞啊?” 说话间,房门外想起敲门声。 张大林正好就站在离门不远处,所以上前两步也没问来人是谁,便直接将门拉开。 “啊?三叔,您怎么来了?”张大林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倒把来人弄糊涂了。 “怎么?我来看看你,不欢迎啊?”门口张学道沉着脸问道。 这时,毛大年在屋里已听出点什么了,忙从里面赶过来,拍了拍张大林肩膀说道:“有客人来,怎么也不请进来说话?” 张大林这才反应过来,忙侧身让开说道:“屋里请,屋里请!” 张学道这才表情一松,缓步走进了房间。 待走到房间尽头窗户边,张学道转身对着大林问道:“这位是?” 张大林仿佛终于找到说话的契机一样,忙答道:“这位是我们江城的大名人毛大年啊!他爱…” “别听他瞎叨叨,什么名人,不过一普通老师而已。您请坐。”毛大年忙打断大林的话头谦虚道,同时指着窗户边的藤椅请张学道坐下说话。 “哦?你就是毛大年同志啊!久仰,久仰啊。”张学道立马眼睛一亮客气道,同时不禁对毛大年多打量了几眼,心中暗赞:“果然一表人才啊!” 这时,张大林突然想起刚才那一幕,遂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三叔,刚才我正和大年说要去看您呢,可怎么也没想到您却先一步看我来了,所以猛一开门就…就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张大林言语间仿佛不知该如何表达当时的惊讶。 “瞧你刚才那个样,一碰面就像见到鬼一样,见到我不至于那么惊悚吧?”三叔半似玩笑,半似埋怨地说道。 少顷,张大林又忙问:“不过,三叔,您是怎么知道我来肥城了,您又如何知道我就住在这家饭店这间房的呢?” 张学道呵呵笑道:“很奇怪吧!翻翻你手上发的材料,就知道答案了。” 毛大年其实已大致猜到缘由,不过还是拿起床边的经验交流材料随手一翻,立马便看到扉页上镌印的大会主席团名单,那都是些省里大名鼎鼎的头头脑脑人物,再下面便是秘书处人员名单,而秘书处名单中排头一位的秘书长的名字便是张学道。 张大林也看到了张学道的名字,不禁惊叹道:“三叔啊,您现在好牛哇!都当上秘书长了!您越来越是我学习的榜样了!”大概是因为有毛大年在身边,张大林说话又变得有点不着调了,换在以前,他绝不敢在三叔面前说话这么放肆的。 张大林话一出口也顿觉不妥,可覆水难收啊,只好等着挨训吧! 果然,张学道脸色有些不悦道:“什么牛不牛的?都是干革命工作!你眼里看到的都是些什么啊?就乌纱帽吗?” 眼见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毛大年连忙出面打圆场道:“大林大概是久未见到三叔,一高兴便说话变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平时,他还是懂得尊长有序的。” 张学道也不想难得见次面就弄得彼此尴尬,更何况还有初次见面的毛大年在场呢,遂缓和语气道:“大林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做事就不能稳重点?” 张学道接着转向毛大年解释道:“因为在秘书处工作,所以从筹备这次会议起,就一直负责审核、统计、安排全省各地的代表资格、发言、资料准备,包括后勤服务等方面的工作。哦,对了,毛大年同志,因为你是这次‘积代会’的发言者之一,所以有关你的材料我早些时候特意看过了,的确很不错很突出啊!”张学道发自内心地赞道。 “其实,我在吴江取得的一点成绩也与大林有着莫大的联系,要不是有他的大力协助支持,我许多事也是干不成的,至少是无法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毛大年一边真诚地看着张大林,一边由衷地说着这番话。 “所以,他不也就作为积极分子来开会了吗?”张学道笑着说道。 “三叔,你是不是有一位大学同学叫田文芝啊?”在一边半天没啃声的张大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有啊!怎么?你认识她?”张学道急切地问道。 “我只是一般地认识。大年跟她非常熟。”张大林故意装着很平淡地说出这话。 “你和田文芝在一起共事?”张学道疑惑地对着大年问道。 没等毛大年开口,张大林却抢先道:“他们岂止在一起共事,他们还在一口锅里吃饭呢!” 毛大年这时瞪了张大林一眼,心想:你怎么就老喜欢玩这一套?不捉弄一下人难道会死啊?也不怕你三叔再剋你一顿! “是的,田文芝是我爱人。”毛大年微笑着对张学道坦诚道。 “呵呵,不错,不错,田文芝的确很有眼光嘛!”张学道闻言立马赞道。 少顷,张学道又关心地问道:“都十几年没见面了,她还好吗?” “她一切都很好。上次从吴江返回江城的路上,和大林闲聊偶然得知大林和你的关系,当时就觉得这世上的事怎么就这么巧。欢迎您有机会到江城做客!”毛大年于是说道。 “好的,有机会一定去。”张学道边说边站起身来,同时抱歉道:“对不起,我得先告辞一步,下午手头上还有些急务要处理,得空我们再慢慢聊。再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乡下来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毛大年于省城忙着开会之时,江城这边田文芝却接二连三遇到一连串的烦心事。 首先是田文芝老家来人了。来人姓李,名广财,60来岁,自称是田文芝的娘舅,可田文芝记忆中实在是找不到对这个所谓娘舅的一丝印象。唯一能想起来的倒是小时候听母亲讲过有个姓李的本家,养了一大帮儿子,可是因为自个好逸恶劳,又经常在外面吃喝嫖赌,结果楞是把个家弄散了。老婆不但跑到外面跟了别人,连几个儿子都一块带走了,甚至连儿子的姓也都改成别人家的姓了。这在当地村子里一直被当做笑谈。 田文芝也不知这个李广财是不是就是母亲当年提到过的那个本家。同时,田文芝也奇怪,自己很早就跟老家断了任何往来,可这个所谓的娘舅如何知道自己的工作单位,而且还能找到这来呢? 可无论心中有多少疑问,来者既然自称是亲戚又是长辈,那就是客啊,理当热情招待才是。于是乎,田文芝又是倒茶又是敬烟的。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田文芝还特意炒了几个小菜,备了一点小酒款待了一下这位老李头,把个李广财弄得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似的。 当晓东晓斌两个蹦蹦跳跳放学回家之时,田文芝忙让两孩子叫:舅爹爹。 老李头也挺高兴地拎过他带来的布袋,对晓东晓斌说:“来来来,尝尝我带来的新炒的花生米,挺香的!” 晓东晓斌眼睛看向田文芝,田文芝说道:“舅爹爹给你们吃,你们就接着呗!” 于是,两个孩子一人接过一把老李头抓给他们的花生米,并随即说道:“谢谢舅爹爹!” “呵呵,不谢,不谢!”老李头笑着说道。 半晌,老李头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边有点伤感地对田文芝说道:“你有福气啊,儿子都这么大了,又懂事。我也有好几个儿子,哎,可惜……”老李头仿佛不忍往下说似的,只是端起酒杯狠狠抿了一大口。 大概是喝猛了一点,老李头连咳了好几声,喉咙里咕噜噜发出一阵气泡翻滚声,接着老李头头一偏朝地上吐出一大口浓痰。这还没完,老李头鼻子又一耸,接着用手擤出一大挂鼻涕,直接甩到地上,然后很自然地将擤鼻子的手指在自己鞋帮子上揩了揩。 晓东晓斌就站在不远处正吃着花生米,两人很吃惊地目睹着老李头这整个一连串动作,尤其是看到后一个举动,便觉得十分恶心,恶心得简直无法继续品尝手中的花生米了。 晓东和晓斌不禁相互做了个鬼脸。平常他们哪敢在房间里随地吐痰或擤鼻涕啊!除非想找打! 田文芝当然也注意到老李头的这些习惯动作,恶心归恶心,但并不吃惊,毕竟下过乡,见过这些场景,甚至比这更恶心都见过。 其实刚才抽烟时,桌上明明摆着一个烟灰缸,可老李头那烟灰就是随地乱弹。他哪有往烟灰缸里弹烟灰的意识呢? 田文芝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习惯不是一下子能改的,何必伤了客人的面子呢? 另外,田文芝从老李头刚才的那半句话中基本肯定这李广财就是母亲提到过的那个本家。想来,这老李头虽然有很多不是,但也挺可怜的,养了一大帮儿子,末了,等于是给别人养了。到老了还这么孤苦伶仃的。田文芝心底里很难不由得生出一些同情心。 田文芝这时又给老李头斟满酒杯,劝他慢慢喝,不着急,同时对晓东晓斌说道:“你们两个也自己盛饭吃吧!花生先搁下!” 晓东和晓斌赶紧将吃剩下的花生米放到饭桌上,一溜烟地跑去盛饭了。待两人端过饭来,田文芝给两孩子每人碗里都夹了点菜,然后说:“一边吃去吧!” 两个小家伙苦着脸,端着碗慢慢走开了。晓斌嘴里甚至还轻声嘟哝了一句:“这点菜哪管得下这一大碗饭!”孩子岂知老妈的苦衷? 田文芝一向省酒待客,而今天桌上的菜本就不丰盛,她怎敢让孩子上桌,来个风卷残云? 吃完午饭,田文芝又给老李头续上茶水,递上烟,然后接着陪他唠嗑。其实,田文芝下午还要开会,所以心里已在暗暗着急了,可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更不好明说出来。说出来,那不就等于直接下逐客令吗? 同时,田文芝心里也清楚,这老李头既然不怕麻烦找到这儿来了,那恐怕就不是仅仅蹭顿饭这么简单,肯定还有什么想法没说出来。 果然,唠着唠着,老李头慢慢就唠到点子上了。 “还是你们城里人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要什么有什么。乡下人吃还马马虎虎能对付,可穿的用的就难啦!有时即便攒了点钱想买也买不到啊!”老李头唉声叹气地念着苦经。 话说到这,田文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年头,买什么不单要钱,还得有票才行。吃粮要粮票,买油要油票、买副食品要有副食品票、买布要布票。连买块手表或自行车也都得有相应供应券什么的。 乡下人总以为城里人什么都能买到,因为城里人手上有票证啊!其实那票证也是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定量发的,若给了别人,自己立马就出现供应紧张的窘况。 尽管如此,田文芝还是,赶紧地,跑到五斗橱边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几张布票、糖票,还有供应券什么的连同十元钱一起塞到老李头手上,说:“老舅啊,这点票、券什么的数量不多,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老李头心里此时已是非常舒坦了,心想这趟路算是没有白跑,不过嘴上却故作客气道:“那哪使得!那哪使得!” 可老李头的言与行没有协调一致好,因为嘴上在推辞,右手却一把接过田文芝递给他的东东,并忙不迭地揣进自己衣兜里。 不过,他大概也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那种虚套,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老李头故意转移了话头,说:“小芝子啊,你不知道啊,那一年你们学校里的一大帮红卫兵娃子跑到俺们村里调查你的出身呢,凶得很呢!我就一个孤家寡人又不怕他们,我跟他们说‘老田家的情况我最清楚,没有剥削哪一个,就那么几亩地而已。他家的屋还不如我家的呢!’” 田文芝这时才明白这老李头何以知道自己在江城一中工作。 至于老李头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真实与否,田文芝尽管不敢全信,但嘴上还是要反复称谢的。 老李头眼见自己想达到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便准备告辞了:“小芝子啊,你工作忙,我也该走了,有功夫也回老家看看哦!” “那好吧!我也不多留你了,进城就上家里来坐啊!”田文芝客气道。 这时,老李头拎起放在屋角那袋花生米。田文芝正想说:“您老,来就来,下次一定不要带什么东西了。” 可没想到,老李头却说:“趁着天黑还早,我得找个地方把这几斤花生米卖掉,这个季节的花生米最好卖。” 敢情,他压根就不是带给自己的,田文芝庆幸自己刚才开口慢半拍,否则,还真弄得有点难为情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恶心任务 田文芝送走了老李头,一看表,离开会就差五分钟了,遂赶忙朝年级组办公室奔去。 田文芝是踩着秒针进办公室的,虽不算迟到,但毕竟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还是觉得有点尴尬。田文芝这边刚刚坐定,年级组长吴学明就宣布开会了。 下午会议讨论的主要内容是带学生到校办农场劳动的相关事宜。全年级共十个班,分两批轮换下农场劳动。具体说来,也即每批五个班劳动一周,回校上课一周,再下农场劳动一周,再上课一周,如此轮换,总计是劳动四周,上课四周,等于是两个月的劳学相结合。待最后一周劳/学结束,这学期也就基本结束了。 也许,今天的中学生不太理解,甚至觉得很新鲜很好玩,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学习与劳动混合的学程安排,且劳动时间居然还安排得那么长?其实,这在那个年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光有下农场学农,还有去工厂学工,到部队营地参观和军训呢! 这里又不得不介绍一下当时的时代背景了。 1966年,□□的《五七指示》(因发布于1966年5月7日,故简称《五七指示》)发布以后,举国上下,工、农、商、学、兵全都纷纷行动起来。各行各业除了要搞好自己的主业,还要兼顾起其他副业等多个方面。 落实到学校这一块,那便是“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这段□□语录在当时是每个老师,每个学生都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的。那时候无论会上发言,会下写稿,若不把这段语录引用一下,不说你思想有问题,至少也显得你政治觉悟低。 □□的话在当时没错,即便放到今天也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只可惜,当时极左路线的执行者们将□□本来无比正确的指示教条化、公式化,甚至极端化,以至于完全扭曲了□□指示的初衷。 随着极左思潮的泛滥,学生越来越不以学为主,而是以兼学别样为主。基本上每学期都有个主题。这学期如果学农,那么下学期可能就是学工,再下学期就学军,如此循环往复,而且时间长度绝对不会短,通常都是按月计算。 晓东和晓斌中学阶段都有在江城好几家工厂学工劳动的经历。 这里再顺便说点题外的,也即在学工、学农、学军这三样中,同学们最喜欢的就是学军,(其次是学工,最不喜欢的就是学农)。也许,现在的80后和90后们觉得学军不就是在操场上立正、稍息,或左转、右转吗?你要这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首先,那时候的解放军官兵很多可不像今天军营里的部队官兵啊!就说晓斌吧,他初中一年级首次参加军训,接触的就是当地驻扎的一个解放军侦察连。那些兵一看就是一帮老兵,个个身上都带有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尤其是那个连长,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非常逮眼。在表演擒拿格斗时,绝对不亚于真打实斗啊!侦察连长还亲自演示了一遍如何徒手夺匕首。和连长交手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兵。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快速逼近连长,同时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真正的军用匕首)直接冲连长心口刺去,连长侧身一闪,然后迅疾一个反关节动作别住对方的胳膊,接着一记掌刀磕腕便将匕首夺下,整个套路一气呵成,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又惊心动魄,比电影上看到的绝对要精彩得多。 这些老兵们是和平年代没闻过战争硝烟的军人根本无法相比的。后来一打听,他们果然是上过战场的,据说是刚从福建前线调防过来的,连长还曾经几次夜渡金门侦察过呢! 其次,是真敢让学生们摸枪玩炮啊!在部队驻地枪械室里,什么□□、□□、机枪、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当然子弹和炮弹全都收起来了)等等全都架在那儿。有士兵早站在一旁不但认真讲解每种武器的性能和威力,而且还耐心教你如何拆卸和组装呢!军训最后两天,在校方请求下,部队还真让学生们过了一把实弹射击瘾。虽然整个军训过程中,立正、稍息等操练也是少不了的,但整个军训过程,我觉得,远比今天的军训要丰富精彩得多! 星期六下午开完会,隔天,周一上午,田文芝便要率领自己班上的全体同学去农场劳动了。因为田文芝是一班班主任,自然她的班也就排在第一批下去的行列。 农场在市郊,离江城一中差不多有十公里远。徒步走过去都觉得挺远,挺辛苦的,然而,按学校要求,学生们这回不是徒步前往农场参加劳动,而是从学校出发始,便要接受一场亦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考验。具体说来就是不论男生女生,每两人一组抬着装满粪便的粪桶,步行送肥到农场。 你说这学校领导是不是有点变态啊?上回挖防空洞就闹过那么一回‘乌龙’,这回又不知哪根筋搭错地方了,居然想出这么一出。先不说有无必要动员这么多学生这么大老远地送粪到农场,单想想那些学生们抬着一桶桶大粪一路上招摇过市,就不怕招市民恶心非议?如果途中不慎泼了撒了不更是既令人恶心又破坏了市容卫生? 可领导的话就是命令,就得不折不扣地执行,没谁敢提出质疑。如若有谁斗胆提出反对意见,那便有一堆帽子等在那给你戴的,说你怕苦怕累怕脏是轻的;说你缺乏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那就让你够受了。不是有那么一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你怎敢轻视这‘粪宝宝’呢?更可怕的是,如若给你扣上一顶‘对抗□□《五七指示》’的帽子,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那年月,有什么帽子不敢扣的?无限上纲上线乃是屡见不鲜的事啊! 反正田文芝是绝不敢触这个‘霉头’的,乖乖按领导要求做才是正道。好在班主任没被要求抬粪,班主任的要做的就是组织、协调、指挥同学们去完成这个‘臭烘烘’的任务! 周一一大早,田文芝便来到事前指定的一个校内公厕旁边。全校共有五间厕所,正好五个班每班承包一个,学生们也基本到齐了。 田文芝一看厕所后面的粪池边上一溜20几个粪桶都已摆好。王大力真是一个好班长,他拿着一把长长的粪瓢,对大伙说:“你们都站远点,这装粪的活,我一个人来就行了。”说完,便准备动手。 田文芝这时忙喊了一声:“且慢!”一边走到王大力身边,轻声叮嘱道:“不要装太满,每桶装个六、七成就行了。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装多了大家也不一定抬得动,而且路上还很容易泼出来。” 王大力连忙点头道:“我心里有数,老师放心。” 一个多小时后,二十几只粪桶都装上了大粪,然后,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自由组合每两人一组抬上粪桶出发了,走到校门口,居然五个班都不约而同地汇集到这了,一百多只粪桶聚集到一处,气味可想而知。 大家脸上表情都很怪异,显然都在拼命忍着粪便那浓烈臭味,尽量慢呼吸,少说话。 还是年级组长吴学明及时喊了一声:“出发!” 于是,一支打着江城一中红色大旗的奇特的运粪大队缓慢行进在江城一中通往市郊的大道上。 这恐怕也是江城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谁说不臭 这支奇特的运粪大队打从一开始就显现出无比的狼狈。 两人抬一桶粪,走那么长的路可并不容易,粪水晃荡,乃至飞溅是免不了的,所以一路上便不时听到学生们大呼小叫的,大概是有人被粪水溅到身上了。 看看自己班的同学一路队形相对完整,几乎没听到喧哗惊叫声,田文芝不禁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一早就提醒王大力少装些,否则,谁敢保证自己班上的同学就不出现类似的情况? 其实,王大力在得到田文芝的提醒后,将每只粪桶只装了最多六成,有些甚至就装了半桶。别看王大力长得五大三粗的,可心却细得很,他知道‘远路无轻担’的道理,所以给女生抬的就装一半,给男生抬的比女生稍多一点,也就六成。尽管其他班有看到他们这样的,就在一边唧唧歪歪的,连嘲笑带讥讽,但王大力权当没听到,他的理由就是:上面是要求我们运粪到农场,可并未规定一定要把桶装满嘛。 事实是明摆着的,与其因装得太满而造成一路上泼泼洒洒,甚至因不堪重负,而将粪桶弄翻,搞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还不如一开始就少装点。这叫做:实事求是,量力而行。 果不其然,当田文芝他们这个班已率先踏上通向农场的那条专用碎石弯道,离农场大门不过两、三百米之遥的时候,一直紧跟在他们班后面的三班大概是为了抢第一,拔头筹,不顾路面凹凸不平,遂突然加速,想来个弯道超越,结果悲催的事发生了。 一对女同学就在加速往前赶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那位被道上的一块石头什么的绊得往前一个趔趄,肩上的扁担顿时滑落,结果一整桶大粪全都泼到身上。那场面也太吓人了,简直不亚于洗了一个大粪澡。 后面另外一对大概也走得很急很快,结果刹不住脚,跟着也撞上了,同样粪桶落地,粪便浇身。其状其景真可用‘惨不忍睹’四字来形容!可怜四个女同学弄得一身大粪,臭不可闻,遂伤心委屈得坐在路边草地上放声痛哭。周围一众同学,主要是女同学有的陪着哭,有的拼命找词儿安慰,还有的递过手绢,让她们先把脸上的污物揩去。 三班班主任邱立新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她应该感到内疚和惭愧,就因为她在队后面不断催促,一个劲地劝大家加速前进,超过一班,结果才导致这样的杯具。 其实,有必要争这个第一,拔这个头筹吗?完全没必要,因为事先活动计划中就没有竞赛一说。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邱老师自己心里面的某种不良意识在作祟。 什么不良意识呢?这里就要说一说她和田文芝的那点历史恩怨了。 邱立新和田文芝都教语文,年龄也差不多,都是三十来岁。本来大家既是同事又是同行,又都是女人,彼此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才是正理,可这位邱老师却偏偏不这么想,她什么事都喜欢和田文芝一比高低,尤其是她自恃贫农出身,她觉得她本应该比田文芝高一头。可在江城一中,田文芝似乎总比她更得人望,更受器重。 有那么一段时间,邱老师认为这都是因为田文芝有毛大年的撑腰和支持,她虽不服气却也只好忍着。 □□爆发后,朱峰率先跳出来整田文芝。邱立新一看机会来了,既然校长那骇人听闻的大字报都贴出来了,我何不跟在后面添把柴加把火呢?尽管做这事多少有些昧良心,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乎,邱立新成了江城一中普通教师中第一个贴田文芝大字报的,而且不光自己贴,还积极撺掇别人贴,巴不得对田文芝来个群起而攻之。 可谁知田文芝骨头还真硬,居然在全校性批判大会上跟朱峰来个硬碰硬,而且还不落下风。随着毛大年的强势杀出,再加上张晓娟控诉声讨,朱峰,堂堂一校之长,竟然一败涂地,最后居然被一帮造反派给直接拉出去揪斗游街。 那天下午的整个情景简直让邱立新看傻了眼,也同时失望到了极点。因为朱峰一倒便意味着田文芝会重新爬起来,甚至跟她来个睚眦必报也未尝不可。人家可是两口子啊!尤其是毛大年,连朱峰都要让其三分,我何苦要跟他们作对呢?邱立新内心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怕!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田文芝并没有跟她算账的举动,更没有睚眦必报意思。相反,田文芝照样客气地主动跟她打招呼,仿佛□□初的那一段不曾发生过。按说邱立新对此即便不心存愧疚和忏悔,那你至少也不该再干那种以怨报德的事吧? 咳,错了。邱立新就是一个被心魔主宰的人,心魔不除,恶行哪能止住?这不,邱立新又在跟田文芝较劲了。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那几个悲催的女同学,她们还在失声痛哭呢! 田文芝正好是走在自己班末尾,自然是听到后面班的同学传来的异样哭声,心想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便有意去看看,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于是便对不远处的王大力说道:“大力,你待会负责联系一下农场的管理员,问清这些肥料该放的地方。”同时又对自己班的同学大声说道:“同学们,农场已近在眼前了。大家一鼓作气,把粪肥送到位再休息,千万别停在这里,待会后面大队人马一到,容易把路堵住造成混乱。待会,王大力同学会领着你们把肥料放到存放处。我到后面班看看出什么事了?” 田文芝赶到三班事发地点的时候,那几个女同学好不容易才止住痛哭,可仍坐在地上抽泣呢! 田文芝老远看到眼前一幕真是又惊又怜。心里叹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啊?随即,看到不远处邱老师好像正和几个班干部在商量什么,便走过去建议道:“农场大门右侧不远处就有一口池塘,赶紧让那几个同学先把身上洗洗干净为要啊!” 邱老师面无表情地对着地上的那几位苦主说道:“你们就按田老师说的先去洗洗吧!老是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然后,扭头对几位女生班干说:“你们几个也去帮一下,千万不要洗的时候再出什么纰漏!” 待学生们都陆续往前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邱立新皱着眉头对田文芝冷冷说道:“田老师,今天可让你看笑话了!” 田文芝解释说:“我是听到这边有人哭得那么大声才跑过来看看的,我可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再说那几个女同学被淋了一身大粪,这可笑吗?我都有想哭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就说了一句,你解释那么多干嘛?我们走吧。”邱立新怏怏地说道。 接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就这样边走边说快到农场大门的时候,邱立新突然停住了。田文芝也跟着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看邱立新。只见邱立新指着路边两大坨牛粪说:“你看,这么好的肥料就撂在路边,多可惜!” 紧跟着,令田文芝颇为吃惊一幕发生了,邱立新走过去直接用双手将其中一大坨显然是新鲜的牛粪捧起来,同时抬头对田文芝诡笑道:“那一坨就归你了。” 见田文芝脸色红白急剧转换,邱立新笑得更开心了,一边将手中的牛粪往前送了送,一边用揶揄的口气说道:“怕臭啊?牛粪,不臭的!” 田文芝只觉得一阵恶心,恶心得喉咙里一阵翻滚,实在受不了啦,于是,扭头朝农场大门方向跑去,身后隐隐传来邱立新畅快的大笑声。 时隔没多久,田文芝便在校工宣队杨队长的办公室里获悉自己被人告状了,罪名两条:一是偷奸耍滑。送粪到农场,别的班基本都是满桶,至少大半桶装,可田文芝唆使本班学生就装半桶,劳动态度有严重问题;二是缺乏阶级感情。看到粪肥就那么厌恶,请问劳动人民谁会看到粪肥不拾的?所以这不是表面上怕脏的问题,而是灵魂深处没有改造好,思想意识仍然停留在小资产阶级的那种怕苦怕累怕脏的意识上。 田文芝一听便知道是谁告的状,当然也只有哭笑不得了。 不过杨队长倒是提醒田文芝今后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言行,尽量别让人抓辫子扣帽子。世道人心险恶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晓斌闯祸 田文芝这些天带学生下农场劳动,吃苦受累倒没什么,关键还要防着邱立新这种龌龊小人。天知道她还会怎么明里捉弄你,或暗里编排你呢?那天‘捧牛粪’一事,她就是明着捉弄田文芝。 田文芝心里很清楚,要说这邱立新就是‘不怕脏、不怕臭’,田文芝打死都不信。因为,田文芝那天也亲眼目睹了邱立新前面的表现。当她班上的几个女同学因被粪泼了一身,正臭气熏天地坐在地上恸哭时,邱立新却站得远远的,既没见她稍微凑近点暖言安慰学生,也没见她采取什么实际行动来帮助照顾自己的学生。 另外,田文芝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农场门口看到那两坨牛粪时,邱立新也是犹豫了片刻,才下决心走过去捧起牛粪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目的无非就一个:就想看到田文芝难堪受窘的样子,除非田文芝当场也捧起另一坨牛粪,否则,她还可以进一步拿此事做文章,以便达到贬损田文芝的目的。后来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演进的。 田文芝在外面工作受累受气也是没办法,可回到家里也不能省心。为何?不就是家里还有两个小淘气嘛! 这天,田文芝在农场累了一天刚回到家,水还未来得及喝一口,屁股还未沾凳,就听到门外面乱糟糟的说话声:“他们家不会这时候还没人在家吧?肯定回来了!”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敲门了:“田老师!田老师在家吗?” 田文芝忙走到门前,开门一看,是住前院的教数学的老曲。 “曲老师,找我有事吗?请进屋里说!”田文芝客气地招呼道。 “哎,田老师,我也是没得法子,迫不得已,只好把人带到你这来的。”曲老师苦着脸对田文芝说道。言毕,把头一扭对着身后那个矮矮胖胖,年纪约莫30来岁的女人说道:“还是你自己跟田老师讲吧!” 那矮胖女人倒也不客气,一步跨上前来,袖子一挽,像要打架似的气势汹汹地叫道:“你家儿子把我们家老爷子头踢破了,你说怎么办吧?” 田文芝闻言吓一跳,但很快按捺住心跳,尽可能镇定地问道:“这位同志,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点,我家孩子怎么就把你们家老爷子头踢破了呢?” “你不相信,是吧?那你到我家看看,老爷子头上划了几寸长的口子,血都流了半脸盆,要不是家里有纱布包扎及时,哼……”话没说完,可言下之意显然是老爷子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胖女人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岂不知她说得越多,反倒让田文芝心里踏实了不少。 因为真要像她说的那样,几寸长的口子,血又流了那么多,那不早该送医院去了。几寸长的口子不需缝吗?失血过多难道不该输血抢救吗?而这些在家里能处理得了吗?田文芝虽不是医生,但起码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好吧,为了慎重起见,我愿意和你一起到你们家看看老爷子,是我们应负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推卸一分,你绝对放心好了。”田文芝故意顺着这胖女人的话说下去。 那胖女人见田文芝真要上他们家看看,便楞了一下,可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又不好反悔,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却依然嘴硬道:“去就去,反正老爷子伤得很重,你们要赔偿一切损失。” 田文芝也没啃声,只是抬手往前指了指,示意那胖女人前面带路。 胖女人家就住在江城一中校门外的那条街上,是那种老式民宅,房子非常陈旧,绝对是解放前的产物。就这么一幢破旧的民宅居然还是两层的建筑,如果不是临街那一面山墙最高处还开着一扇窗户,外面是看不出它里面居然是两层。 田文芝跟着胖女人很快就来到她的住处,楼下是一个堂屋,面积不大。堂屋的右手边便是一个狭窄的楼梯,可以从那上二楼。 胖女人领着田文芝直接上了二楼,老爷子头上果然缠着纱布,靠在一张藤椅上。见胖女人领着田文芝上楼来了,便立马站起身来,并大声问道:“二丫头,这位是?” 没等胖女人介绍,田文芝便直接开口答道:“听这位大姐说,我们家孩子将您老头部弄伤了,所以我赶紧过来看看,若真是我家孩子闯的祸,那我就先在此代孩子向您陪个不是,同时作为家长,我也应该表示深深的歉意。” 田文芝这边话刚一完,那边胖女人便不高兴地插嘴道:“光表示歉意就行了?总要有所赔偿吧?” 田文芝刚想说:赔偿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可没想到老爷子抢先发话了,只见他瞪了那胖女人一眼,说道:“怎么?你还想讹人家?我又没有伤得怎么样?” 接着,又转过头来对田文芝笑道:“你是孩子他妈吧?小孩子调皮点也是常有的。刚才啊,就这个破罐头盒子从这个临街的窗户外面突然飞进来。”老人边说边指着地上那个拳头大小的空罐头盒,又指了指那扇窗户。“伤倒没把我伤得怎样,只是当时把我吓得不轻。也怪我早不浇花晚不浇花,偏偏那时候想起浇花,正好就被那飞来的罐头盒蹭了一下,不碍事,不碍事。” “爸,怎么不碍事啊?还流了好多血呢!”那胖女人不满道。 老爷子刚想说什么,这时从楼下跑上来一个女孩,边跑边叫道:“爷爷,听说您受伤了!伤得重吗?” 田文芝觉得声音很耳熟,便往楼梯口处望去。 这不是李晓兰吗? 李晓兰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田文芝,不禁惊讶地叫道:“田老师,您怎么在这啊?是来…?”她本想问:是来家访啊?可想想又不对,田老师到自己家家访过,这是爷爷家啊!而且,二姨(就是那个矮胖女人)还一脸不满地站在一旁。 老爷子眼睛看看李晓兰,又看看田文芝,不禁有点诧异地问道:“你们彼此认识?” 李晓兰嘴快,立马说道:“田老师是我们班主任,对同学们可好、可关心呢!” 那个胖女人听到这话,态度立马有所缓和,随即又有点尴尬地说道:“既然是晓兰的班主任,那…那…那赔偿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 田文芝马上回应道:“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为我是晓兰的班主任就可以免除赔偿责任。该赔的就应该赔!” 这时,老爷子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脸诚恳地看着田文芝说道:“你看我也这把年纪了,你若非要坚持赔偿,那你就等于打我的脸,是吧?小孩子有点调皮,教育教育就得了,况且,我也没伤得怎么样,真的。否则,我也不会待在家里不上医院去,对吧?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老爷子既有威信,又非常通情达理,一番话说得让田文芝也确实不好再坚持赔偿了。 祸是晓斌闯的,这是曲老师儿子说的,回去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田文芝暗自思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足球足球 那天傍晚,当晓斌胆战心惊地走进家门的时候,一眼便瞅见老妈板着脸坐在桌子旁边,更令晓斌心寒的是桌子上还放着一支鸡毛掸子。此时此刻,那鸡毛掸子,你可不要天真地以为是用来掸灰的,那可是老妈的专用家法啊! 老妈平时不大动用家法,可一旦动用起来,痛苦指数一点不比老爸的大力通贯掌低!看来今天一顿‘鸡毛掸子炒肉丝’是少不了啦!可谁让自己今天超水平发挥呢?那只空罐头盒好死不死地就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滚到自己脚边,而自己偏偏以一记空前绝后的凌空劲射正中路边的那个小小的窗户。怎么就这么‘寸’呢?平时射那么宽大的球门也没这么准过!晓斌这时候绝不敢自夸是瞄准射的! 当时,伴随着一片惊呼,身边的一大帮小伙伴们顿时作鸟兽散。这种时候,这帮小兔崽子们都知道,腿快的逃之夭夭便屁事没有,要是逃慢了,被事主逮住了,那绝不是挨一顿暴打便算完事,找家长,找老师,赔这赔那,唉,反正是麻烦多多。 晓斌倒是脚底抹油跑得快,可跑出几十米开外,回头一看,发现不好,原来,和自己同班的曲新颜小童鞋被从那个屋里撵出来的一个矮胖女人给揪住了。也难怪,这个曲新颜是个胖墩,平常在学校跑步总是落在最后,今天碰到这种突发情况,一紧张更是跑得慢,所以被逮住也属正常。 晓斌心知糟了糟了,这曲新颜外号就叫‘缺心眼’呐,他绝不会谎称不认识我们,他一定会把我供出来的。这个‘缺心眼’一准会当‘叛徒’。 果不其然,晓斌是躲在家属院的一棵大树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曲家父子领着那个矮胖女人找上门的,接着又看到老妈跟着一块出门了。仿佛一个地下党就这样被敌人的便衣给抓走了。老妈这是替自己受过啊!晓斌很想冲出去表现得勇敢点,‘好汉做事好汉当’嘛!可终究还是缺了那么点勇气! “说!你今天到底犯了什么错?”鸡毛掸子已被老妈倒拿在手上。随着‘啪’的一声,鸡毛掸子打在桌面上的声音,晓斌吓得一哆嗦,慌忙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做了一个完整如实的交代,末了,还不忘强调一句:自己完全是无意的。 “呵呵,你还敢有意啊?谅你也没那个本事!那么小的一个窗户,你居然都能踢进去!”也不知田文芝说这话时是生气,还是在纳闷。反正,晓斌隐约觉得‘鸡毛掸子炒肉丝’似乎可以免了。 可正想松口气,便听到田文芝气哼哼地骂道:“我说你这鞋怎么破得这么快呢?原来是逮着什么都踢啊!你怎么不对着石头上、墙壁上踢啊?把你那脚趾头踢折了才好呢!”田文芝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瞄到了晓斌的鞋上,那鞋的脚尖处果然又有‘开天窗’的迹象,这可是一个多星期前才买的新球鞋啊! 晓东不知什么时候进门的,看到老妈正在责骂晓斌,连家法鸡毛掸子都祭出来了,心知这晓斌肯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正想从一旁蹑手蹑脚地溜到里屋,不想,却被老妈一声断吼喊住了。 “站住!”田文芝厉声叫道。 “我又没犯错,干嘛也要罚我啊?”晓东忙声辩道。 “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问你,最近天天放学回来这么迟,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田文芝瞪着晓东问道。 “和同学踢了一会球嘛!”晓东小声说道。他隐约知道晓斌就是‘踢’出祸事来的,所以觉得踢球也有什么不对似的。 “踢球是锻炼身体,没什么不对,不过我就纳了闷了,怎么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对踢球就像着了魔似的,除了踢球,便是讨论怎么踢球。你们俩到底是中了神马邪?”田文芝早想问这句话了。 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理解。不管时代怎么发展,每个时代终究都有其特定的风向标,这种风向标会影响着特定时代的人的生活。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物质与文化生活是没法和今天相比,但仍然不缺风向标的引导作用。物质生活暂且不论,单就文化生活来说,虽然那时我们尚未改革开放,我们与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基本是绝缘的,但我们与一些意识形态相同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交流是密切的。 晓东和晓斌那时候就没少看阿尔巴尼亚、朝鲜、罗马尼亚、南斯拉夫等国家的电影。有些片子看了还不止一遍,连电影中的许多对白台词不但耳熟能详,甚至还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呢。 有天中午,隔壁邻居家小丫跟父母闹别扭,一气之下跑到毛大年家来了。田文芝问她中饭吃了没有,没吃就一块吃,可小丫死不啃声。这时,晓东一步三摇地踱到小丫面前,老声老气地说道:“生活是美好的,姑娘,生命对我们只有一次。外面阳光明媚,人们享受着生活的无穷乐趣。可你呢?在牢房里受难,你会死去!” 小丫被逗笑了,骂道:“去你的,你才会死去呢!” 晓斌一旁佩服地说:“哥,你牛啊!这么长的台词你都记得住啊!” 有那么一阵,上学时和放学后,晓东和晓斌总会在家门口仪式般地挥起右拳,一个说:“消灭法西斯!”另一个则必应道:“自由属于人民!”瞧他们那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看了真是忍俊不禁。 有时碰到田文芝在家里发牢骚,批评这个,埋怨那个的,晓斌没准会突然冒出一句:“墨索里尼,总是有理,现在有理,永远有理!” 以上这些都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中的台词。这部影片是1969年在中国上映的。该片在中国甫一面世便受到广大中国百姓的热捧,尤其对年轻人影响巨大。 一个地中海边上的撮尔小国,居然能对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这不能不令人感叹!当然,这与当时官方媒体的宣传也有着莫大关系。谁不知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经常被用来形容中阿两国间万古长青的友谊呢? 说完了电影风向标,再说说足球风向标。 早在一个多月前,有一支阿尔巴尼亚国家青年足球队来中国访问,与中国多个省、市足球队展开比赛活动。其间,该队与皖省足球队也进行了数场友谊赛。放在今天,这样的比赛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在当时对外交流比较少有的年代,这种涉外的体育交流就是一件大事。报纸、广播,乃至电视(当时电视媒体尚处初创阶段,还无法做到实况转播)都对此作了长时间、大范围、深层次的报道。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绰号‘门神’的皖省足球队1号守门员就是地地道道的江城人。他在比赛中屡屡展现的超水平扑救动作,为比赛最终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赛后不久,‘门神’回到江城,当即便如凯旋的英雄一般受到家乡父老的热烈欢迎。 没隔几天,晓东和晓斌听说‘门神’要来江城一中给江城市青年队上一堂足球指导课。晓东和晓斌顿时激动万分,这下终于能亲眼看到心目中的偶像‘门神’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下午,数千名闻讯赶来的球迷早已将一中操场围得水泄不通。当‘门神’披挂整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球迷们的兴奋达到了顶点,因为‘门神’那近乎铁塔般的身材立马让人惊呆了。两米出头的身高,魁梧的身材完全不输美国nba巨星奥尼尔。当身穿1号红色球衣,戴着守门员专用手套,还有护肘和护膝的‘门神’往球门前一站,那可不就是一尊不折不扣的‘门神’吗? ‘门神’那天下午先是给青年队的年轻队员们做了一些攻防战术方面的介绍和讲解,接着又现场指导球员们传带球与跑位。最后,在广大球迷们的一致要求下,‘门神’欣然同意为大家现场表演一次足球守门员的扑球技巧。当看完‘门神’那精彩而又神奇的表现之后,晓东和晓斌就像每人一下打了三斤鸡血一样,激动、兴奋,乃至狂热的情绪在体内四处奔涌,整个脑袋瓜里除了足球还是足球。 晓东和晓斌两兄弟对足球的痴迷也从此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其实,岂止晓东和晓斌,当时整个江城到底有多少青少年像晓东和晓斌这样痴迷足球真的犹未可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硝烟记忆 长江剧院是省城肥城历史悠久的文化标志性建筑之一。打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建成之日起,便一直被视为省城首屈一指的大型剧院。剧院宏伟气派的外观,加上它内外设计、建造、装饰上所表现出的时代气息与艺术特色无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视觉冲击力,因而在省城无论是大型演出和晚会,还是重要会议与庆典基本都安排在这里举行。 这一次皖省上山下乡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开幕式,还有闭幕式自然也毫无悬念地安排在这座久负盛名的‘皖省第一大剧院’举行。 会议开始前一周,大会秘书处便已组织人手将会场内外装饰布置一新。会议需要的各种横幅、标语、大型宣传画,以及彩旗鲜花等都早已悬挂、张贴、布置、摆放到位。 当来自全省各地上千名积极分子和各界代表齐聚一堂时,会场内外已是处处洋溢着团结奋进和朝气蓬勃的欢乐祥和气氛。 皖省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主任李德生同志、省委副书记和省革委副主任宋佩璋同志,以及省军区、肥城市委、市革委的负责同志出席了大会,省级机关各部门的负责同志也出席了大会。 当李德生同志站到高高的主席台上代表大会主席团向大会致开幕词时,毛大年就坐在台下观众席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这个位置基本正对着主席台,无论距离还是角度都属于最佳观众席位,既可以听得非常清晰,又可以看得特别真切 此时此刻,毛大年是别有一番感慨在心头涌动,因为台上的发言者和他还曾有过另一种关系,尽管那是将军与士兵的关系,可谁能否认他们曾属于同一支光荣的部队师?又有谁会不敬佩和赞叹他们曾一起奔赴朝鲜,为保家卫国而英勇顽强地抗击美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他们同属于那个时期共和国‘最可爱的人’。 毛大年望着台上的老领导,不禁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没变,老领导还是和当年一样精神矍铄,情绪饱满,连说话的声调、语气都和二十年前的那次誓师大会上毫无二致。 1950年6月,随着朝鲜半岛的战争烽火燃起,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3兵团四个军于10月25日先行陆续开赴朝鲜战场,投入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血与火的战斗。其时,毛大年所在的12军还驻扎在河北束鹿(今辛集)一带。 1951年3月,部队终于接到上级下达的入朝参战命令。35师当即在部队驻地举行了赴朝参战的誓师大会。师长李德生在誓师大会上向全师官兵发表了颇为英勇豪迈且鼓舞斗志的战前动员讲话。一时间,全师官兵的求战欲望、战斗意志和立功报国的决心都达到了一个空前高度。其时其景,毛大年至今历历在目,一切宛如昨天。 誓师大会一结束,全军官兵便乘火车迅速向中朝边境地区集结。3月21日夜,12军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踏上了朝鲜国土。 12军入朝后的第一仗便是将16国联军中的土耳其旅给干掉了。那是4月23日,正是五次战役发起之时,12军34师和35师以迅速果敢的动作将土耳其旅先是分割包围,进而展开猛烈的炮火攻击和集团冲锋,很快便将土耳其旅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也活该这帮土耳其大胡子兵倒霉,他们碰上的12军乃是志愿军三兵团司令王近山,绰号‘王疯子’的老部队。这可是一支拳头部队,一向以善打硬仗恶仗出名。碰上这样的老虎部队,土耳其人焉有不败之理。 据战后西方史料记载,在联合国军与中国人民志愿军之间的攻击与反攻过程中,土耳其旅共有3514人伤亡,163人失踪,244人被俘。这支由美军一手包装起来的土耳其军队此战之后再也没有成建制投入过战斗,其兵员损失在联合国军中排名第三! 毛大年很荣幸地参加了对土耳其旅的那次战斗。有点搞笑的是当毛大年和战友们冲进敌阵,用英语大声喊道:“缴枪不杀!”时,那些土耳其的胡子兵们除了惊慌失措,便是满脸迷惑不解。后来,毛大年他们总算搞明白了,这个土耳其旅上至旅长,下至士兵,就没几个懂英语的。就因为与美军语言不通,协同不灵,才造成多次听错命令,队伍摆错地方,最后让中国军队打得全军散架。少数侥幸逃脱的只好跟在美二师的队伍后面往南撤退。 毛大年此战后不久便暂时脱离了一线作战部队。原因很简单,他是因会说美国话而被临时抽调押送战俘去后方了。 也许正是这次临时性的岗位调动,让毛大年错过了一次当英雄的机会,或者说错过了一次战争史上少有的,残酷至极的生死考验。那便是震惊中外的上甘岭战役。 稍微了解一点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的人都知道,始于月14日的上甘岭战役,中方主要参战部队就是15军和12军。15军最先投入战斗,从小规模营、连级的战斗开始,仗越打越大,战至第19天,12军的三个师也先后投入了这个‘血肉磨坊’之中。至此,上甘岭战斗终于演变成上甘岭战役。李德生其时已是12军副军长,同时也是上甘岭战役中五圣山前沿指挥所的最高指挥官。 上甘岭战役前后历时总计43天,可就在这短短四十来天里,志愿军里产生出一批特等英雄和各级战斗英雄。其中,有拉响手榴弹或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有舍身炸地堡的、有奋不顾身堵枪眼的。这些烈士留下姓名的就有三十八位之多。后人熟知的黄继光堵枪眼的英勇事迹,只不过是这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而已。 上甘岭精神从此成为华夏一代人学习的榜样。也正是这一役打出了将军的威名啊! 试想,毛大年当年若真的也参加了上甘岭战役,那完全有可能就没了毛大年后来什么事了,因为他生命的轨迹很可能早在月的某一天的某个时分在上甘岭上戛然而止了。他的灵魂会和数以千计其他中国将士的英灵一样永远盘桓在在那块浸透着中华儿女鲜血的597.9或537.7高地上。 当然,毛大年也许这一生终归要成为一个人物,虽然没机会成为一个马革裹尸以身报国的大英雄,但在和平年代里通过自己默默奉献踏实苦干,也同样取得了不菲的业绩。当下,能成为省级‘积代会’代表便是一个明证啊! ‘积代会’已连续开了四天,除了第一天开幕式外,后面几天主要是分组学习讨论。第四天下午,当江城地区代表团的小组学习讨论正在热烈进行当中的时候,李德生等几位省委和省革委主要领导走进了江城小组的讨论室。 一见这么多大领导进门,大家都立马站起身来,以微笑和掌声欢迎各位领导的视察和指导。 李德生书记见大家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便温和地说道:“大家不用拘礼,今天来只是看望一下大家,顺便听听大家的学习体会和感想,以及建议和要求,大家有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 陪同李德生一同前来的张学道秘书长连忙不失时机给李德生书记大致介绍了江城代表团包括刘跃龙在内的几位主要领导成员。 当走到毛大年身边时,张学道忙介绍道:“这位是毛大年同志,也是这次‘积代会’代表江城代表团的发言者。” 李德生和蔼地看了看毛大年,半晌,突然问道:“看样子,你应该当过兵!?” 毛大年‘啪’一个立正敬礼,跟着大声说道:“报告首长,12军35师103团3营四连2排1班班长毛大年向您报到。” 李德生闻言不禁眼睛一亮。眼前这位,果然,不但当过兵,而且居然还是自己原部队的老部下。李德生一下来了兴致,遂问道:“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参军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部队的呢?” 毛大年赶紧将自己服役的经过大致做了一个汇报。 李德生有些感慨地说道:“你上过朝鲜战场,和美国鬼子面对面拼杀过,不容易啊!” 毛大年大声应道:“报告首长,虽然我在朝鲜战场上大大小小战斗参加过多次,可我还是觉得…” 毛大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让在场的人都有所好奇和困惑。 李德生也不免好奇地问道:“觉得什么?” 毛大年顿时音调降低了很多说道:“觉得自己总有贪冒天功之嫌。” 李德生又问:“为何这样认为?” 毛大年似乎有点遗憾,又似乎有点羞愧地说道:“因为谁都知道12军是上甘岭战役的功臣部队,而我身为12军的一员却偏偏错过了这场举世瞩目的重大战役。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我都觉得很遗憾啊!” 一提到上甘岭战役,李德生的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了,多少生死与共多年的老战友就牺牲在那两块小小的高地上。 李德生这时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上甘岭啊!不提也罢!总之,我12军全体官兵在朝鲜战场上无论牺牲的,还是活着回来的都是好样的,没一个孬种!” 李德生这时转过头来对毛大年轻轻说道:“你也不要有自责心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老兵,好好活着,和平年代照样可以当英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开会传奇 毛大年在江城小组讨论会上与□□李德生之间带有传奇色彩的交谈信息很快不胫而走。没隔多久,先是有那么几个组的三、两个人在会议间隙谈论此事,后来,谈论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且越谈越邪乎。有说毛大年曾是李德生警卫连里的班长,也有说毛大年因懂美国话所以被李德生留在指挥部当翻译。最邪乎的,是说毛大年当年作为传令兵在向上甘岭传达李德生命令时,不幸身负重伤,后被送往战地医院抢救,伤好后朝鲜战争也早已结束,而这次见面是时隔多年后与老首长的重逢啊! 看来,谈论的人是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经过充分想象加工后编成了故事加以谈论,而且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连当事人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谈论者的想象力之丰富,以及描述之生动。 只是这种谈论通常都是私下里小范围中进行,毛大年即便偶有耳闻却也无法站出来公开辟谣,因为那样一来会让说者和自己都会变得十分尴尬和难堪。最好的处理方法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别人爱咋说就咋说吧。 这天晚上,张大林又跑过来找毛大年唠嗑,很快便扯到外面对毛大年的谈论上。 张大林感叹道:“大年啊,你不知道吧?外面那些谈论你的故事有多邪乎!要不是那天李书记和你交谈时我也在场,我都让这些古奇八怪的说法给弄糊涂了!这些人怎么这么会编啊?现在,我总算相信了‘三人成虎’这句成语不是夸张。最可恨的是,你还没法更正辟谣,因为人家又没当着你面说。” 毛大年也无奈地叹道:“哎!这恐怕就是国人的一种劣根□□?就喜欢谈论些捕风捉影的事,而且还乐此不疲。” “不过我倒觉得你这回恐怕又要交好运了!”张大林这时面带诡秘的微笑说道。 毛大年不屑地看了张大林一眼,说道:“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我可懒得听你说些不着调的废话啊!” “唉唉唉,等我说完再下结论好不好?”张大林忙反对道。 张大林不等毛大年做出反应,便接着说道:“人之一生,皆时也,运也,命也。这就如同放风筝,风筝即为命,因人因地,随风而起,此为运,风起当有时,合时、合运、合命,风筝自然高飞。不合时、合运、合命,徒劳而无功。又如种庄稼,种子乃为命,如何播种,播于何处,何时浇水何时铲草施肥,此即为运,为时。命有好坏之分,如种子之分优劣。好种子如耕种不得时亦不得法,亦难有收成;坏种子既使得时亦得法恐也妄然。一切好的结果,当是好的因缘和合而成。你难道就一点不觉得你这支风筝到了高飞的时候了,你这颗种子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回去睡觉!”毛大年显得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张大林自觉再说下去也无趣,便悻悻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宛若自言自语地说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毛大年果真当局者迷吗?若真如此,那毛大年也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他何尝不知‘时也,运也,命也’之道理。他不但懂,而且还深谙识其时,行其运,知其命,守其位之要诀。一个人只有处于高处不自高,处于低处不自卑,生死不能易其心,失得不能易其志;当进则进,当退则退,进则立于天地之间,退则隐于山林之内;坦荡荡,心装万物,空茫茫,不染一尘,方可真正安身立命于这个纷杂世界。 毛大年这时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那天和李德生书记见面的情景。如果说运气,那也真是运气。何以这样说呢? 首先,‘积代会’总共只有9天的会期,□□不过随机抽选了一、两个小组听一听,看一看,可没想到还就选中了江城小组这个点,这就给毛大年提供了面见老首长的机会啊; 其次,毛大年不光是12军的,而且还是35师的。这就为外面的那些传说提供了最大依据。其实,不管外面那些古奇八怪的传说怎么邪乎,有一点乃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他曾经是李德生将军不折不扣的部下啊; 再次,抗美援朝战争是李德生打的最后一场,也是最艰巨的、同时还是影响最为深远的一场战争。从他那句‘上甘岭啊!不提也罢!’即可知,上甘岭留给将军的回忆是多么的沉重而又不堪。将军一向爱兵如子,对于毛大年这样的从抗美援朝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老部下岂能不格外亲切和看重?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即李德生那天不光和毛大年聊了那么长的话,这本身就意味着他对毛大年印象不错。据消息灵通人士说,他离开江城小组讨论室后,还有意无意向身边人问了一句:这个毛大年现在担任什么工作? 当然,对于这最后一点,毛大年当时自然毫无所知,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应该不用多说,书记身边人自当会意。 所以,有些消息灵通又脑子灵光的人便大胆猜测:毛大年啊,恐怕后面有更多的好运在等着他呢! 会议进行到第八天,各地区代表团的发言者开始代表本地区陆续登台发言了。毛大年这回是被大会安排在最后一个发言。 像这种旷日持久的会议,按常理被排在大会最后发言并非是好事,因为会议开了一整天,大家听多了,时间听长了,也坐久了,多少会有些疲劳麻木,甚至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可这回,当主持人宣布下面由来自江城地区代表团的毛大年同志发言时,大家一反常态,乃至一扫之前的困顿,个个都坐直了身板,翘首以待,有的甚至还窃窃私语,问道:“是不是就是那个李德生书记的警卫员啊?”你瞧瞧,毛大年在人们口中传来传去,也不知变换了多少种身份。 不过,当毛大年站到主席台发言席上的时候,大家还是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有贵人之像。除了相貌气宇轩昂外,毛大年的发言与之前其他地区的很多发言者也有着明显不同。 其他地区的代表通常都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从头到尾照本宣科地念一遍,有些甚至还因为紧张而念得结结巴巴,而毛大年尽管也拿着发言稿,可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没有看稿念,而是在侃侃而谈。 这一念一谈差别可大了去了。念的是陈词套话,谈的是真情实感,开会听报告的谁都愿意听后者,所以毛大年一通演讲下来,大家不但不嫌冗长,反倒觉得意犹未尽,巴不得听毛大年再多讲一会,可会议对发言者的发言时间是有限制的,所以毛大年也只能适可而止。 但这样就已足够了,除了大家对毛大年的好评多了一分之外,更重要的是台上的主要领导也在那颔首称道啊! 领导的印象分无疑也再加一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跃龙郁闷 ‘积代会’终于结束了。 在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上,整个大会的最后一幕重头戏便是宣布这次大会评选出来的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伴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当入选的来自全省各地的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走上主席台接受颁奖时,台下观众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当然伴随掌声的还有显露于表的众多的羡慕眼光。 毛大年也不出意外地获得了一张盖有省委、省革委鲜红大印的荣誉奖状。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毛大年内心虽也激动,但现时的激动已远不像初时那样反应强烈了。激动在毛大年心中已像一条运行十分规则的曲线,曲线波动的波幅与波长完全处于理性控制区内。 一个人能做到不喜怒形于色已属不易,而能做到内心也始终淡定如水,气寂如神则属于更高层次,毛大年目前已渐臻此境。 当毛大年步出长江剧院会场大门时,刘跃龙从后面撵了上来,叫道:“大年,慢点走啊。” 毛大年听到身后叫声便立马停下脚步,回身礼貌地应道:“刘主任,您找我有事?” 其实,毛大年这话回答得既不高明,也不够亲切恭敬。 “呵呵,找你非得有事?聊聊不行吗?开了近十天的会,我们好像就没单独私下里说过一句话啊!既然你不愿找我,那我就主动找你喏!”刘跃龙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平淡,其实已带有明显批评嗔怪之意。 “哦,对不起,是我该检讨,本早想上您那儿汇报汇报思想,可我总觉得你们领导工作一向繁忙,时间又很宝贵,我岂敢随便打扰啊!”毛大年的这种解释连自己都觉得既苍白无力,又十分虚伪。 “检讨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是我看中的人才,我对人才从不拘泥于小节。不过,适当的沟通还是必要的,否则,上级怎么知道你的想法,而你又如何与上级保持一致呢?”刘跃龙这番话既有怀柔的意味,又有敲打的含义,说得毛大年心里直嘀咕,这刘跃龙今天到底是啥意思呢? 不过,毛大年还是很快做出反应道:“我这人有时就是不开窍,今天经您这么一点拨,我今后一定努力克服这种毛病和缺点,一定勤学习、常沟通,这样才能多提高快进步嘛!” 刘跃龙见毛大年如此表态,语气也还算诚恳,尽管不敢说毛大年一定言之由衷,但也只能先姑且听之信之,稍稍犹豫了一下,刘跃龙跟着说道:“今天晚饭后,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我要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刘跃龙一段时间以来对毛大年的看法一直变化莫定,到目前为止基本处在一种矛盾心态之中。 一开始,他是极力想帮毛大年一把。当然,这种帮并非仅仅是为了感谢毛大年对自己宝贝儿子刘欢曾有过的帮助,他更多考虑的是毛大年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才,既是人才,那么只要机遇得当,那是很可能担当大任的。换句话说,毛大年绝非自己身边那帮只知打打杀杀,或只会吹吹捧捧的庸碌之辈所能相比的。 刘跃龙曾有两种设想,一是,如果能通过施恩于毛大年而能将毛大年揽于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那自是最好。然而做到这点难度极大,因为像毛大年这样的人既有骨子里的清高,又有成熟的理性判断,轻易根本不会被人利用,更不会随便投靠谁效忠谁,所以刘跃龙对第一种设想并未抱多大指望;二是,即便不能将毛大年揽入麾下,那也要尽力把他往上推。只要能将毛大年推到一个更高的平台上,他日再相见,自己好歹也有提携推举之功,毛大年即便不感恩戴德,那也会礼宾相待,至少不会对自己有不利之举吧? 不能不说刘跃龙的这种思维逻辑非常合理、明智,而且还具一定前瞻性。实际当中,刘跃龙也是这样操作的。 从圈定毛大年参加省‘积代会’的代表资格到向市级领导,以及市直机关等部门为毛大年宣传造势;从确定毛大年作为江城代表团的唯一发言人到向省里汇报毛大年的先进事迹材料,等等,刘跃龙可谓开动脑筋,用足力气在帮毛大年! 刘跃龙自忖自己为毛大年做了这么多工作,花了这么大心血,连自己的几个铁杆心腹都屡屡表示不解和不满,你毛大年多少总该有所表示吧?可实际情况是毛大年从未向刘跃龙表示感激,连示个好,意思一下的举动都不曾有过。来肥城开会这么些天,毛大年也从未主动私下里找刘跃龙说说话表表态,非但如此,甚至还有故意躲他远远的感觉。 我刘跃龙难道有传染病啊,你毛大年非要躲着走吗?刘跃龙心里的怨气是越积越浓,简直到了化解不开的程度。可刘跃龙的城府之深从这就可以看出来了。尽管他对毛大年怨气如此之大,可他就能隐忍不发,不但能隐忍不发,他甚至还可以做到屈尊俯就,主动向毛大年摇一摇橄榄枝。 此外,他对问题的看法,也会显得与众不同,似乎更成熟更老练,至少不是根据表象做简单的直线条的推理判断。 就拿那天小组会上李德生书记与毛大年之间那场罕有对话来说吧,尽管会后私下里谈论此事的人较多,可刘跃龙对此就不以为然。 他认为像李德生这样的高官对毛大年这样的小卒有如此举动只不过是为了显示一下高级首长对底层下属的关怀体恤而已,问过了说完了也就扔到脑后了,有几个大领导事后还把这当回事呢! 不过,刘跃龙的这回判断可能有所偏差! 因为今天上午开会间隙,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副处长胡建光找到他,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跟他提到毛大年,当然先是向刘跃龙大致征询了一下他对毛大年的个人印象和看法。 向刘跃龙征询意见,这是正常的组织程序,是不能省略,也不好绕过去的。 刘跃龙在领导岗位上也干了这么些年了,岂能不知这时该怎样说话,当然给出的都是些正面肯定的印象和看法喏。不过,心里也同时在暗暗纳闷,难道李德生书记还真看上了这个毛大年?想提拔重用他?好像不太合乎常理啊?! 胡副处长听完了刘跃龙的大致介绍后,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要求刘跃龙就在当天晚上安排他和毛大年本人面谈一次,并且强调这是一次非正式的组织谈话,所以地点就安排在长江饭店。到时由刘跃龙将毛大年带到指定房间引见一下即可。 胡副处长末了还解释说:“因为大会今天下午结束之后,明天各代表团全都要打道回府了,之所以安排得这么急,就为了不影响他们明天的行程。” 胡副处长的这番解释其实本可以无需说,说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牵强,可组织部门在此究竟有什么其他深意,这就不是刘跃龙所能过问的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大年烦恼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毛大年在与刘跃龙的相处过程中确实有点缺乏主动,甚至给人一种清高之感。 不过,看待这个问题真的要从各个不同角度,同时还要结合大时代背景去着眼,否则,很容易对毛大年做出误判,乃至误解。 站在刘跃龙的角度,以及站在一个普通旁观者的角度看此问题,其结果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那么,站在毛大年的角度,该如何看待此问题呢? 首先,必须承认毛大年确实属于一个清高之人。他从不搞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那一套,更不会刻意钻营,削尖脑袋往上爬。从他和老领导姜远策多年相处之道便可见一斑。 其次,毛大年当初在刘欢下放农村闯出大祸之后,基于带队老师的职责,自始至终都是秉公处理此事。若要真的凭感情用事,就冲着刘欢将王文超害得那么惨,毛大年只恐怕对刘欢处理更严厉一点才对。要知道,毛大年对刘欢最初的印象是很不好的。 而刘跃龙夫妇对此事却武断地认为毛大年是有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大帮了刘欢一把,甚至还揣度毛大年是不是一开始就有意博领导之好感呢!所以他们才对毛大年‘投桃报李’。 岂不知,刘跃龙在这之后给予毛大年的任何一点赞扬,任何一种支持、任何一次推举,对毛大年来说都是一次心理重压,甚至让毛大年心灵深处一次又一次无端承受着某种强烈的道德愧疚感的冲击。 ‘天地良心,我真的绝无一丝私利交换之意啊!’毛大年真想对着所有地球人大声呐喊。 所以说,毛大年非但不觉得应该感激刘跃龙,相反,他倒觉得憋屈得要死。本来是凭自己业绩该获得什么荣誉就什么荣誉,现在倒好像这一切荣誉皆是别人施舍来的。毛大年会接受他人的这种施舍吗?那还不如让他立马去死呢! 可问题关键又在于刘跃龙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规则程序套路名正言顺下达的,一切都是心照不宣,一切皆你知我知,他人不知。毛大年心中再难受却也无法向外人说清道明,且无论坦然受之还是坚辞不受都难免授人以柄。毛大年这一生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困窘与难堪。 最后,不得不从大时代背景来谈一下这个问题。 也许从前面章节中人们早已看出毛大年,还有姜远策对造反派出身的刘跃龙是看不起的。 原因无他,就因为毛大年和姜远策都是受过长期正统教育的人,骨子里从来不不缺信仰、忠诚、守纪、服从等等养分因子。他们对于刘跃龙这种凭造反起家,靠一路□□上位的‘风’派人物从心底里是不屑,乃至排斥的。这也就是毛大年跟刘跃龙始终无法亲近,乃至格格不入的最根本原因。 当然,在那狂飙突起的年代,刘跃龙这样的人并非少数,且活得既风光又滋润,甚至还有坐直升机登顶,居然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领导人位置的,像□□之流。 可见,在那个年代这种人绝非可以小觑的一股力量。你可以将他们看作是一群‘政治暴发户’,甚至视为动乱年代里产生出的一批‘怪胎’,但你却不能藐视或无视他们身上表现出的权谋算计以及隐忍狡诈。刘跃龙难道不就是这种人当中的一个典型例子吗? 毛大年无论怎样不屑于与刘跃龙为伍,但也绝不会幼稚到直接与他发生矛盾对抗。这不,按照上午的约定,毛大年吃过晚饭后不久便来到刘跃龙的房间,直到此时此刻,毛大年心里还在狐疑这刘跃龙到底要介绍谁跟他认识呢! “大年来了,坐坐坐。”刘跃龙显得格外客气地对大年招呼道。 毛大年一面嘴里应道:“不客气,不客气。”一面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心里顿时有点纳闷,不是说要介绍人给我认识吗?可房间里并无第三者啊!当然,毛大年这种纳闷只持续了一瞬间。 待毛大年坐定,刘跃龙遂开口道:“大年啊!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非常看好你。不瞒你说,我对你们老姜当面就提出过批评:像毛大年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早些提到局里合适岗位发挥作用呢?放在江城一中那么久真是把你给埋没了。” 刘跃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少顷,发出一声长叹,说道:“现在看来,江城这个舞台对你来说是偏小了,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来展示才能啊!” 毛大年听刘跃龙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基本猜到了刘跃龙话中的含义,便回应道:“刘主任对我谬赞了,我其实最擅长的也就是教书而已。” 刘跃龙连忙摇了摇右手,说道:“你太低估自己啦!我们江城现在即便想用你也来不及了。有的话本不该这时我对你说,有点不合组织原则,但今天我就破个例吧。今天上午省委组织部已来人向我征求意见了,我尽管舍不得放你离开江城,但为了你有一个更好的发展,我还是向省委组织部做了如实的汇报。我最后对组织部的老胡说:我们这回可真要忍痛割爱啊!” 刘跃龙说到这,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忙站起身来说道:“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我陪你一起去认识一下组织部的老胡吧,就在楼上502房。” 毛大年跟着刘跃龙从三楼往五楼爬,边走,刘跃龙还不忘提醒道:“大年,以后你可就是省里的人了,不过江城还是你的娘家,别忘了娘家的老朋友、老哥们哦!” 毛大年闻言有点想笑,心想这话说得也太急了点吧。今晚,不就是组织部找我谈谈话嘛!组织部门能否百分之百看上我尚且不知,退一步讲,即便看上我了,那恐怕也还要征求我本人意见吧?我愿不愿意去也是个未知数啊,犯得着现在就支着话讲吗? 很快,刘跃龙和毛大年两人便来到502房门口,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话音。 当刘跃龙和毛大年一前一后走进房间时,毛大年看见有两个男子从窗口旁边的座椅上站起身来。两位男子一个年约五十,另一个三十岁左右。 这时刘跃龙首先对年长的那位介绍说:“胡处长,这位就是毛大年同志。”然后又对毛大年说道:“这位是组织部的胡处长,还有……” 看来,那位年轻的,刘跃龙也不认识。不过,老胡倒是立马接口道:“哦,这位是我们处的刘洪刘科长。” 刘科长反应倒也机敏,忙说道:“我年纪轻,就叫我小刘吧!” 介绍完毕,老胡看了看刘跃龙,刘跃龙顿时醒悟过来说道:“好了,你们聊吧,我就先告辞一步了。” 看着刘跃龙迅速走出房间之后,老胡关上房门,然后转身对毛大年笑着说道:“毛大年同志,坐坐坐!今晚把你找来,大家就像朋友一样随便聊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组织约谈 虽说是一次非正式的组织谈话,但形式上除了谈话地点不在组织部外,其他方面都和正式谈话基本无异。 毛大年对这种谈话虽然经历不多,但深知这次谈话意味着什么。若再年轻十岁,毛大年也许会平添很多期待,甚至还会有热血之感,毕竟一个人能得到上级提拔重用,能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历程中更多地体现自己的价值,谁不觉得这是一次自我能力的有效突破?人生不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有效突破中证明自我存在的价值吗? 可是年龄是仕途竞争的最大敌人啊!人们常念叨‘年龄是个宝’其实在很大意义上指的就是在干部任用提拔问题上,年龄是组织部门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虽然上世纪70年代初,国家还没有把干部‘年轻化’列入官方正式文件,可组织上对年龄并非没有考虑。 此时,毛大年内心里,一方面感叹自己一辈子都不曾有仕途追求,可造化弄人,竟然在自己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时候向自己打开一条仕途通道;另一方面,毛大年对仕途之险恶,官场之诡诈多少也有所知。以毛大年之人品和个性,他能在这片天地里混得开吗?这恐怕也是毛大年长久以来对仕途官位一向敬而远之的心结所在。 毛大年这边还在做着内心长考,那边胡处长却突然问道:“抽烟吗?” 毛大年忙摆手说道:“您请便。” 老胡这时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着一根香烟,一边对小刘吩咐道:“小刘,你辛苦一下,叫服务员送点开水过来,给我们冲点茶好吗?” “我这就去,您稍候。”小刘一阵风似地离开房间。 老胡这时脸上带着微笑看着毛大年,仿佛知道毛大年心事似地问道:“大年今年贵庚啊?” 毛大年也同样微笑地看着胡处长,眼睛在胡处长发亮的额头处扫了一下。那是胡处长最引人注目地方。随着头顶上的毛发日渐稀疏,两鬓又稍显浓密,远远看去头顶上的‘地中海’已现雏形。 “我今年已四十有六了,一眨眼就把几十年的光阴蹉跎掉了!”毛大年自我调侃道。 “哦?看不出啊!你如果不说,我以为你顶多才四十呢!”老胡故作诧异道,紧接着又用带有安慰的口气说道:“不过,这个年龄照样可以大干一番事业的,你一点不用灰心!” “是啊,我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因年龄问题我能不能胜任的问题。”毛大年笑着答道。 老胡闻言,脸上表情似乎稍微楞了一下,心想:难道还有这么不知羞臊的人?说他胖,他就喘上了? 毛大年看了老胡一眼,继续笑着说道:“因为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我哪怕再站个30年的讲台也没问题啊!” “哦,哦,哦,我忘了大年原来一直是从事教育工作的。”老胡有点如梦初醒般地应道。 这时,小刘将两杯沏好的茶分别放到老胡和大年的面前。 “谢谢。”毛大年礼貌地客气了一下。 老胡和毛大年谈了这半天,已经渐渐发现毛大年确实是一个非常沉稳而又老练的干才。 本来像这种组织约谈,谈话的主动权绝对是掌控在老胡这一边的,被约谈的对象或诚惶诚恐,或唯唯诺诺,老胡都见得多了,而像毛大年这样挥洒自如,谈笑风生的还真是不多见。这只能说明他的心理平衡能力十分强大,具备这种心理素质的人绝对是块当官的好材料啊! 老胡一边在暗自思忖,一边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半晌,两股浓浓的烟柱就似打开的消防龙头的水龙从老胡的两个黑洞洞的鼻孔中不急不缓地均匀地喷吐出来。 随着面前烟雾的袅袅升腾变幻飘散,老胡眼前不禁浮现出组织部林部长的身影。昨天下午临近下班时刻,老胡突然接到林部长打来的电话,要他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老胡尽管觉得部长召见得有些突然,心想,这个时候召见自己会有什么紧急要务呢? 可长期从事组织工作的老胡,早已习惯了绝对服从。还是那句:该你知道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坚决不问,也绝不打听。这是组织工作的一条‘铁律’。 林部长跟他说的既简单又不简单:“这次来参加‘积代会’的各地代表中,很多都是各地区各单位的优秀干部。目前省里有些岗位正急需补充人手,根据省有关领导的提议,我们可以从‘积代会’代表中物色一些优秀干部。江城代表团的毛大年同志就是我们这次物色的人选之一,由于时间紧迫,所以你明天就去找江城代表团领导协商一下,请他们尽快安排你和毛大年同志约谈一次。主要是征求一下毛大年同志本人对上调省城工作的意见。” 林部长的这番话,如果说简单,那便是说得够长,够详细,也够明确;如果说不简单,那便是老胡觉得按组织工作的条例,这应该属于特事特办的案例。不管怎么样吧,既然上级领导如此交办了,那就绝对按领导指示去做得了。 趁着老胡抽烟的这会功夫,毛大年又和小刘东扯西拉地聊了一会‘积代会’会程中的趣闻。 半晌,老胡似乎是过完了烟瘾,这时摁灭了烟头,又端起水杯喝了口茶,然后,扭头对毛大年问道:“能猜到今晚把你请来谈话的用意吗?” 这明显是句废话,同时让人觉得有藐视自己智商的嫌疑。 毛大年心里虽有不悦,但表面上还是微笑着故意答道:“如果让我猜的话,我猜组织部是想通过进一步考察,莫非想让我参加……全国‘积代会’?” 毛大年说话当中还有意停顿了一下,表现出一副天真样。毛大年心想既然你玩我,那我也玩玩你吧! 老胡其实刚才是准备直接了当告诉毛大年当晚约谈的真实用意的,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么一句‘狗屎味’的话。这种话,老胡以往也不是没用过,只是那通常都是用在那些求官心切,唯恐闪失的猥琐之辈身上,用在毛大年这里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老胡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了。 毛大年这边笑嘻嘻地说完,老胡那边也能感觉出毛大年是故意装傻,却也不好说什么,谁让你失口在先呢?当然,要不是这毛大年已是上面钦点的提拔人选,老胡也许不会放过毛大年,肯定会再给他一点颜色或难堪瞧瞧。竟然敢跟我堂堂组织部的一个处级领导耍心眼,除非是不想得到提拔重用了! 老胡正色道:“我们就不开玩笑了。今晚找你来,就是要征求一下你的个人意见。请问你对调到省直单位工作有何意见和要求啊?” 老胡本以为自己此言一出,毛大年多少会有所惊讶,乃至激动的表情,岂料,毛大年似乎早知有此一问,给出的回答也使他大感意外。 那么,毛大年究竟是怎样回答老胡的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进退有度 这时,毛大年心里清楚,今晚讨论的核心话题终于从老胡嘴里蹦出来了,看着老胡一脸严肃的样子,毛大年当然也要端正姿态给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毛大年十分平静而又诚恳地说道:“首先,很感谢省委组织部对我的信任和器重,按说,作为一名曾经的老兵,我应该服从命令听指挥,党叫干啥就干啥,不过,既然上级想听听我本人的想法,那我就应该实事求是,毫无保留地向组织表明心迹。 从49年初参军入伍到现在,我参加革命工作已有20多年了。在这20多年里,我除了在朝鲜跟美国鬼子打了两年仗,然后又到南京军事学院进修了三年外,部队转业之后这十多年,我从事的基本都是跟学校教育、跟学生有关,说真的,我对当好一名老师是最有信心的;其次,要说行政工作方面的经验,不怕您见笑,我从江城一中调任江城市教育局教研室主任岗位还是最近这一年的事。如果现在让我谈谈行政工作方面的经验,我很惭愧地说我尚无经验可谈。严格说来,很多行政管理方面东西,我目前还处在摸索阶段。 所以说,如果现在让我个人做一个选择,我觉得我还是在基层工作更合适。因为很多东西,我都还需要学习,尝试,尤其是行政管理方面,我还需要好好积累经验,努力提高水平。” 毛大年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大堆,见老胡虽然认真在听,但几次似有插话之意,便及时收住自己的话头,说道:“以上便是我的真实思想和实际状况,说得如有不对和不当之处,还请胡处长多多批评指正。” 见毛大年的表白终于告一段落,老胡方开口问道:“你还参加过抗美援朝?跟美国人干过?” 毛大年颇感意外地接道:“是啊!”心想,你们组织部门来之前难道都没有翻一翻我的档案,了解一下我的基本情况? 这也恰恰是老胡感到不踏实的地方,因为以往找人谈话前,基本都对约谈对象有个初步了解,比如像查档或外调(即,到约谈对象所在单位进行实地调查)等等,可这回事出突然,这些工作哪里来得及去做呢! 老胡又问:“那你入朝参战时是属于哪支部队啊?” 毛大年这时简直有点抓狂了,外面传得满天飞的谣言,敢情,这位胡处长是一点没有耳闻啊!也难怪,老胡又没参加‘积代会’。 “我是12军35师的。”毛大年尽管内心抓狂,可有问还得必答。 “唔,那就对了。”老胡条件反射似地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其实,老胡也是12军退下来的,但老胡不是35师的,而是31师政治部的。同样,老胡也参加过抗美援朝。老胡和毛大年虽不在同一个师,彼此也不相识,但从上文所述,他们依然属于同一支部队里的老战友啊!这可比‘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要着实靠谱得多啊! 当然,老胡此时此刻是不会跟毛大年交这个底的,可军人间、战友间那种天然而成的特殊感情因子就如同一针兴奋剂一样将老胡内心深处那根孤寂已久,甚至有点麻木的神经顿时激活了。 战友啊,战友,在战争年代,那多是过命的交情,即便不知对方姓甚名谁,那又怎样! 老胡对毛大年的感觉在内心深处一下发生了急剧变化,由本来只是单纯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到现在已不知不觉中站到了一个朋友,乃至老战友的立场上考虑怎样帮助毛大年了。 “大年啊,我搞组织工作也有20多年了,可像你这样有高度自省精神、谦虚谨慎态度,尤其是不恋慕虚荣的高尚品德,真是所见不多啊!” 老胡这是撇开战友关系因素而对毛大年发出的由衷赞叹。 不等大年开口,老胡紧接着又说道:“你刚才跟我谈的那些想法和情况,我都能理解,但不完全赞同。大道理不用我多说,你都懂。我只想说,作为一名曾经上过战场的军人,你肯定知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这句话。不会,怕什么!学嘛!现在组织上需要你站出来挑起一副更重的担子,你如果顾虑太多,萎缩不前,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类似战场上的懦夫和逃兵吗?” 老胡够厉害,一番话不知不觉中一下击中了毛大年的软肋。老胡若是苦口婆心地慢慢开导耐心劝说毛大年,那最终也未必能让毛大年心悦诚服,除非以行政命令强为之,但那就有违这次谈话的本意了。 可老胡一旦知道毛大年曾经是个军人,这就好办了。军人是有斗志的,而斗志是靠外在因素激发的。一旦军人的斗志被深深地激发出来,那就能创造出奇迹,乃至无往而不胜。 毛大年很清楚老胡这是采用激将法,但也不得不承认老胡很善于抓住人的心理软肋,而且一旦这种软肋被拿住,你还真找不到任何更有力的说辞去抗辩。 另外,有些事说到一定份上便要适可而止,无论是进还是退都不能跟组织胡搅蛮缠,乃至无理取闹,否则,只会落得个自讨没趣,甚至声名狼藉,贻笑后人。 毛大年沉吟了一会,随即无奈地笑道:“我一向自认为挺能说的,可今天在你面前,我算是碰到高手了。好吧,我服从组织部的安排,努力做好分派的工作。” “呵呵,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嘛!”老胡极为爽朗地笑道。 接着,老胡又言犹未尽地补充道:“12军有很多军转干部在省城,你来省城之后,我可以介绍你和他们认识认识,说不定这中间就有你熟识的老战友呢!” 毛大年这时隐隐觉得老胡和部队有着某种联系,否则刚才不会对自己的从军经历那么感兴趣。现在又说要介绍我认识12军的转业干部,莫非这老胡就是从12军下来的? 毛大年想到此便有了某种顿悟的感觉。好嘛,我人还没来,就隐然有了朋友圈了。 另外,12军当时正在皖省搞‘三支两军’,毛大年心想,调来省城工作之后,没准还可以见到自己当年部队的老首长呢! 老胡这时站起身来,看了看表,说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哦,顺便问一句,你家在江城,若你调到省城这边,家庭生活方面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帮助解决的呢?” 毛大年摇摇头说道:“暂时就这样吧!反正江城离省城也不算太远,我回去看他们也挺方便的。” 老胡走近一步和毛大年用力握了握手说:“那你就等候我们的通知,争取早日省城再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建国探亲 毛大年载誉而归,亲朋好友们闻讯都纷纷上门道贺。毛大年和田文芝自然格外热情、礼貌地迎进送出。 几天后,连毛大年即将上调省城工作的消息都不知怎么的被小道消息传开了。接下来,有关系不外的同事和朋友碰到大年时,便神秘兮兮地向大年求证此事,但这种事在没有接到上级正式发文前,毛大年怎敢大大咧咧地承认,不过矢口否认也似乎不妥,那同样会得罪人,因为说不定没过几天,上面的调令就下来了。 所以,毛大年多半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事,自己哪敢胡乱瞎猜啊!”毛大年这话对于聪明人来讲,等于是间接承认了有这回事。 实际上,毛大年从省城开会回来后,第一天上班就到老姜那里做了一次正式的工作汇报,除了汇报开会情况,自己获奖情况,同时也包括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要调他到省城工作一事。 当然,毛大年相信老姜是绝不会将这种事透露出去的,因为这涉及到组织纪律问题,老姜在这方面的表现一向堪称楷模,碰到需要严守秘密的事,他哪怕对妻子邓红英也是只字不提的。 那么,这小道消息到底是从哪透出去的呢?毛大年虽然有点烦,但也无可奈何。国人有喜欢传播小道消息的癖好,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其实,毛大年从省城回来之前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为干部调动之事一向是敏感话题,且很难做到一点风声不透。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出,则这种传闻在坊间便像‘下饭菜’一样颇受欢迎,可以说是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最佳话题之一。 老姜在听完大年的汇报之后,沉吟了一会说道:“本来对你能够上升到一个更高平台,我应该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因为这说明你的能力和成绩都得到了上级部门的肯定和赏识,只是你的这次工作调动似乎没有严格走正常程序。当然,也有特事特办的。没准是我想多了。” 毛大年知道老姜是在间接提醒他到了新的岗位要多留点神,官场上混的,谁知道自己会不会不经意间就一脚踩到了坑里,或莫名其妙便成了一只替罪羊,或一件牺牲品呢? 老姜见毛大年一旁深思状,怕毛大年陷入思维误区,便故意岔开话题道:“听说我们老部队的一个姓胡的参谋现在就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不过不是我们35师的,好像是31师的,你以后到省城说不定会碰上他。” 毛大年正想开口问话,这时办公室的彭主任,一个年约30来岁,身材稍微有点发福的女人,一阵风似地闯进来。只听见她飙起嗲得肉麻的嗓音说道:“姜局长,请您签个字,好吗?”一面双手将一份文件恭敬地递到老姜手上。 就在老姜拿起笔签名的这会功夫,彭主任头一偏,猛然看见房间左边沙发上还坐着个毛大年,遂忙用颇为夸张的语调,以及高分贝的嗓音说道:“啊呀!毛主任也在这啊!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听说您要高升了。恭喜您啊!” 毛大年心里对这个一身风骚的女人早就腻味得要死,但出于一般性的礼貌,平时碰见也还是跟她打个招呼什么的。眼下,这女人又在咋咋呼呼地说着这种不着调的话,毛大年不得已只好严肃告诫道:“没影的事,可不要随便乱说啊!你可是办公室主任哦!” 老姜显然也很烦这女人,可谁让这女人赶上一个‘造反有理’的年代呢?据说他们家夫妇两个在□□初期都挺风光红火了一阵,这彭主任就是在老姜‘蹲牛棚’那阵,平地一跃当上了主任,只可惜她丈夫,一个造反派头头,在‘武斗’期间因太过生猛,据说是在一次两派激烈交火中不幸当场阵亡了。 老姜几次想把这个明显不合适的办公室主任给换掉,可每次一找她谈话,这彭主任就哭天抹泪的,撤她主任仿佛比她当初失去老公还要伤她的心。老姜碰到这样的女人,也是一筹莫展,这事就一直这么拖着。 老姜这时把签好的文件递还给她,然后对她挥挥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这彭主任倒也还识相,知道领导有工作要谈,连忙讪笑着对老姜和毛大年说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边说边退出房间,临出门还没忘把房门给带上。 老姜这时叹了一句:“哎,这女人真是又可怜,又惹人厌。” 毛大年很同情老姜,有句话本不想说,可忍不住还是提醒道:“这办公室主任岗位相当重要,涉及本单位的很多要务,甚至还有机要文件等,可彭主任那张破嘴,你能指望她保密?除非你拿根线把她嘴给缝上。” 老姜这时用手指点了点大年,边笑边用批评的语气说道:“你这样说人有点不厚道哦,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哦!” 老姜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好了,不说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建国要回来了!这臭小子,当兵一去就四年,平时也不大写信回来,可前两天,突然发来一封电报,说要回来探亲。” 毛大年一听老姜这话也是浑身来劲,忙说道:“这可真是一大好消息啊!建国在军校一直接受正规训练,肯定比我们当初要强得多啊!快说说,他什么时候到家,我们要好好聚聚聊聊。” 四年未见的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换谁都会喜不自禁,老姜虽然内心也挺兴奋挺激动,不过表面上还是挺沉稳地说道:“按他电报上说,他是周末到家,那天我们也正好都不用上班。这样吧,周末,你们全家,记住要全家一个不少地都到我家来团聚,好歹我们家场地大点,不嫌挤。就这么说定了!” 毛大年自然没得二话,完全赞成,只是坚持要按老规矩,这团圆酒得由自己备齐带上,而且不是以往的两瓶,至少得备上四瓶白酒,因为建国原来就能喝点,这在军营里锻炼了几年,估计应该更能喝,虎父无犬子嘛! 周日上午,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此时,江城已进入深秋了。秋末的早晨,当间或从屋顶或树梢上掠过的阵阵凉风与路面行人擦身而过时,已让人隐隐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寒意。不过在这早晨阳光的沐浴下,呼吸着凉爽清新的空气,人们还是倍觉神清气爽的。 十点刚过,毛大年和田文芝便带着晓东和晓斌从家中出发了。一家人一路高高兴兴地朝老姜家步行而去。 晓斌一路上老问:“建国大哥现在是当连长了还是排长了啊?” 毛大年也懒得接茬。 晓东却在一边接道:“你懂什么,他说不定都当上营长了!他是兰州军校培养的军官,一毕业就是连长。他都毕业两年了。很有可能升营长了!” 田文芝被两个小家伙吵得有点烦,便呵斥道:“吵什么啊,待会见面一问,你们不就知道了!” 毛大年这时立马阻止道:“哎哎哎,可不要一见面就问你建国大哥当什么长了,这样很不礼貌,懂吗?” 田文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秃噜嘴了,忙纠正道:“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怎么就像官迷似的?老想着当什么长的!当兵难道就为了当长吗?” 转眼间,老姜家就到了。因为知道他们要来,门都敞着的,毛大年一家也就径直走进门内院子里。小梅第一个从房间里冲出来,叫道:“年爸爸好!田妈妈好!”然后对晓东和晓斌神秘地眨眨眼睛说:“晓东哥晓斌哥,快跟我来!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晓东却不急着进屋,乃先问道:“建国哥哥呢?” 小梅诡笑着说:“我给你们看的就是啊!” 毛大年和田文芝闻言都有点诧异,怎么建国哥哥成了一样东西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亲情交融 “大年,文芝,别管他们孩子的事,快进屋坐吧!”邓姐从正厅跑出来叫道。 毛大年和田文芝这才随着邓姐进了正厅。田文芝边走还边赞叹道:“歇段时间没见,小梅又长高了,也越长越漂亮,像个大姑娘了。” “那倒也是,不过这丫头最近也不知怎的迷上画画了,一天到晚画什么人物像,昨天听老姜说这丫头还画了一张老大的他哥建国的肖像,我看了一眼,你别说,还真挺像的。”邓姐说道。 听了邓姐这番话,田文芝这才立马明白了,小梅急吼吼地将晓东晓斌拽去看一样东西,原来就是看她画的建国的肖像啊! “你先坐会,我到厨房把剩下点活忙完。”邓姐又道。 “我们一块来吧!”田文芝说着,便跟邓姐一同进了厨房。 毛大年一进屋便见老姜在往桌上摆酒杯,再一看那酒杯的数量是八个,显然是按人头数准备的。毛大年便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今天小孩子们都上桌,让他们每人都来一点?” 老姜抬头瞄了毛大年一眼,说道:“有何不可?” 毛大年不禁有点惊讶地追问:“连小梅都喝?” 老姜依然一本正经地答道:“都喝!” 毛大年便马上有点急了,忙说道:“这可不行!” 毛大年顺手抓起桌上自己带来的一瓶白酒,指着上面的字说道:“这可是62度的白酒,小梅肯定要不了半杯就醉。”毛大年说话间不禁想起去年张小娟在吴江醉酒的情景。饶是张小娟已是成年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更何况小梅还是个孩子呢! 老姜半认真半玩笑地对毛大年说道:“哦,依你的意思,就你这个干爸爸疼小梅,我这个亲生父亲想害女儿,是吧?” 见毛大年还是一副狐疑不定的样子,老姜也不再吊胃口了,说道:“白的不行,难道红的也不行吗?你看那是我早晨特地跑到商店买的。”老姜指了指壁橱格子上放的一瓶红酒说道。 毛大年这时用掌连拍了几下额头,叫道:“笨!笨!笨!” 老姜有点惊讶地看着毛大年怪异的举动,不知毛大年抽什么风。 原来,毛大年刚才一进门厅就看到壁橱上的这瓶红酒,心里还在纳闷这老姜怎么改对红酒感兴趣了,还真是奇了怪了!想问还未来得及问呢!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精干的身影。 “爸!年叔!我回来啦!”老姜和毛大年几乎同时侧身朝门口看去。 一个头戴军帽,身着绿军装,脚踩解放鞋,身材健硕,英姿焕发的年轻军人笑着站在正厅门口。见两位长辈木呆呆看着自己,年轻军人‘啪’地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同时大声说道:“士兵姜建国向两位老兵长辈敬礼!” 这时,还是毛大年先反应过来,忙碰碰身边的老姜,说:“喂,老伙计,是建国回来了!” 老姜这才如梦初醒般上前一把拉住建国的手,一边从头到脚地将建国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然后用力拍了拍建国肩膀,说道:“嗯,不错,不错,有点军人的味道。” “是建国回来了吗?”邓姐大概在厨房那边听到外面动静了,连问带跑地赶了过来。田文芝也紧随其后。晓东、晓斌和小梅也都跑过来了。一时间,大大小小七个人一下将建国围在大厅中间,大家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弄得姜建国根本不知先答谁的话才好。 “喂,喂,喂,你们打算一直这么问下去吗?”一家之主老姜发话了。“又不是没时间了,要问也应该一个一个地问,从我开始提问,建国,你负责如实回答。” “是!”建国笑着响亮地答道。 毛大年这时连忙说道:“对不起,我先插句嘴啊,这样问话就好似审问一样,不太好吧?再说,这酒菜都已准备齐了,大家边吃边喝边问岂不更好吗?” 毛大年的建议顿时获得其余六人一致赞成。 老姜假装不得已妥协的样子说道:“那好吧!我少数服从多数咯!” 等八个酒杯,五白三红,全部斟满,老姜站起身来郑重提议道:“今天为建国四年来第一次回家探亲,也为我们在座的这次难得的大团聚,我们共同干了这杯!” 大家都起身,包括三个小的,都学着大人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多吃点!”邓姐对着身边建国说道,见建国只夹了块豆腐,便忙不迭地将一大块糖醋排骨夹到建国的碗中说:“这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还有这个……” “妈,你不用夹,我自己来。”建国见老妈直往自己碗里夹菜,便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看着呢! “其实,部队里的伙食也不差,当然,跟家里比,肯定没有家里的菜更对胃口。”建国没等众人提问便率先回答了一个问题。 老姜主要关心儿子在部队的情况,便问道:“军校毕业之后,你一直就在南京军区所属xxxxx部队服役?” “是啊。”建国答道。 “这是一只名闻遐迩的尖刀部队,你可不能给这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丢脸啊!”老姜在部队工作多年,对部队情况相当熟悉,但他不知道的是建国现在所在的部队已具有特种部队的性质,类似于后来90年代初组建的赫赫有名的南京军区‘飞龙’特战大队。 晓东和晓斌也是憋着一肚子问题想问,趁大人们问话间隙,晓斌陡然冒出一句:“建国哥,你现在是营长了吧?” 建国被问得一愣,忙笑着答道:“你以为很容易就能当上营长啊?” 晓斌还不罢休,追着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长呢?” 桌上的人大概都有点好奇,静等建国回答呢! 建国也没扭捏,坦然答道:“我因为是军校毕业的,所以目前已是个见习排长。” “啊?你没犯错误吧?”晓斌不由自主地高声发出这般惊讶声,心想连排长还是个见习的啊! “晓斌,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啊!”田文芝刚才就想阻止晓斌这么不知深浅地乱问,可当着大伙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在家里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田文芝说不定早就给他一嘴巴了。 “不是晓东说的吗?军校一毕业就是连长吗?”晓斌见老妈怒眉倒竖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嘴里还低声委屈地咕哝着。 老姜倒是哈哈一笑问道:“对啊,建国,你老实说,在部队有没有犯错误啊?有没有被降职啊?” 建国笑了笑,还是很平静地说道:“在部队四年我还真没犯过错,不但没犯错,而且还多次得过奖,最近还被评为训练标兵呢!” “就是嘛,我哥哥在部队肯定是最棒的!”小梅接了一句,同时对晓斌鄙视地看了一眼。 毛大年这时端起酒杯说:“建国,那就为你获得标兵称号再干一杯!” 邓姐这时也对身边的田文芝轻声劝道:“小孩子懂什么,童言无忌嘛,你还较真啊!” 建国似乎是为了缓解桌上略显尴尬的气氛,遂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说道:“回来探亲前啊,我还和几个战友一起抽空去中山陵拜谒了一次,幸好我跟团部宣传干事比较熟,所以特地问他借了一部照相机,还照了一些照片带了回来。” “照片呢?快拿来让我们看看!”小梅迫不及待地要求道。 建国起身从旁边椅子上的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子黑白照片,一共也就照了七张。 小梅最先把信封抢到手,随即取出照片一张张看起来,边看还边赞赏道:“照片上的五个人就我哥最帅,最有军人气质。” 当看到最后一张时,小梅惊呼道:“这怎么还有一张全是女兵的。” 听到小梅大惊小怪的叫声,建国忙跟大家解释道:“你们说巧不巧,难得去一趟中山陵,居然还碰到了一位老乡。是我们南京军区部队文工团的几个女兵。” 毛大年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其中一位叫吴小燕,是吗?” 这回,姜建国眼珠子差点惊掉下来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姜感叹道:“这世界太小了,真太小了。怎么这么巧呢?” 随即又对建国说道:“你年叔既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的恩人。” 毛大年这时拿过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说道:“可不就是她吗?” 建国这时又说道:“那天在中山陵门口碰上了,大概是她听到我说话带有江城口音,加上又都是军人,所以就主动问了我一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她见我们带着照相机,就要求帮她们也拍一张,所以就拍了这一张。” 小梅这时忙问:“那你怎么不把照片尽快交给人家呢?” 建国有点慌乱地答道:“哦,还没来得及寄给她。” 其实,该寄的建国已经寄了,这一张是建国加洗私留的。 细心的毛大年已经留意到建国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心中同时在嘀咕:建国是不是对吴小燕有那种意思啊? 这时,邓姐还在那看照片呢!边看还边对着建国问道:“你刚才说中间这姑娘叫吴…什么来着?” “吴小燕。”建国应道。 “嗯,模样挺俊的嘛!”邓姐不禁赞道,说着又看了一眼照片,然后抬头又盯了建国一眼。 建国这边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脸上阵阵发烧,心里后悔不迭:我怎么就忘了把那张照片单独收起来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福蓉有恙 那天,老姜家的团圆饭居然从中午一直吃到傍晚。 战果是四瓶白酒喝得一滴不剩,那瓶红酒没想到也被那三个红小兵很快喝得瓶子见底。有老一辈的示范作用,小将们自然也表现不弱。 当然,酒桌上战至最后的也就那三个老爷们。 据田文芝事后回忆,酒桌上四瓶白酒的分配情况大致是老姜和毛大年每人喝了将近一瓶,建国一人就干掉了两瓶,而田文芝和邓姐两人大概是因为这酒度数太高,不太适应,所以各自仅象征性地喝了一小杯而已。 如此看来,建国在部队这四年果然酒量大增,而尤为让人吃惊的是建国那两瓶白酒下肚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脸不变色,谈笑风生。从情势上看,建国再来一瓶两瓶绝不在话下。这就不是年轻人特别能战斗的问题了,这是一个酒神崛起的节奏啊。 连邓姐都惊讶地说:建国他爸年轻时也能喝,但也没这么能喝啊! 转头再看看老姜和毛大年,两人早已醉眼朦胧,说话都有点含混不清了,显然两个老的已经足量了。 晚餐,邓姐端出一大锅熬好的稀粥,外加一大盘煎饼,还有咸菜,说是让大家吃点清淡的,清清肠胃。于是,大伙每人都卷上一块煎饼,舀上一大碗粥,边吃边喝。吃得是津津有味,喝得是稀里哗啦,吃完喝完,都说吃得过劲,喝得舒坦。 饭后,大家又坐到一起听建国侃大山,主要是侃他在军校受训的种种传奇故事,听得大家连上厕所都要叫暂停。小梅更是几次鼓掌欢呼喝彩。尤其是晓东和晓斌,简直心向神往得不得了,临到建国侃完了大山,晓东还情不自禁连问了好几次:进军校最低年龄要多大啊?是考进去还是直接报名进去啊?那意思显然也想效法建国,到军校去学一身本事,然后也能到处嘚瑟,风光无限啊! 晓东晓斌哪里知道建国跟他们讲的仅仅是军校生活有趣光鲜的一面,还有魔鬼式训练的痛苦难熬一面要么简化了,要么省略了,总之是一带而过了。 第二天上午上班,毛大年在办公室一直看材料,临到中午快下班时,传达室值班的老张头敲门走了进来,说是刚才一个中年妇女在门房托他捎个口信:说是你姐身体有点不太舒服,让你有空就去看看。 毛大年一听这话便顿感蹊跷,姐姐一向性格好强,而且知道自己工作忙,所以从不轻易打扰自己,像这种托人打招呼要自己过去看她,完全不像她的一贯作风,更何况她是知道自己办公室电话的。与其托人捎口信,还不如在家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给自己方便呢。 当然,毛大年也有一段时间没去姐姐家了,也早想去看望一下姐姐。所以一寻思,干脆待会吃过午饭就去看看。既然觉得蹊跷,去了一看不就明白了。于是,一吃完午饭,毛大年便拽上田文芝一起来到姐姐家。 一进门,毛大年便发现姐姐正躺在床上,脸上尽是疲惫,人也明显瘦了些,但又不像重病在身。 毛福蓉见大年和文芝都来了,便支起身子要坐起来,毛大年忙上前止住道:“你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怎么身体不舒服也不早点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陪你到医院看一看啊?” 毛福蓉奇怪地问道:“你们听谁说我身体不舒服的啊?我也没生什么病啊!” 毛大年和田文芝两人不禁相互对了一个疑问的眼神。毛大年心想,那今天中午捎口信的中年妇女又是谁呢? 疑问归疑问,毛大年还是劝道:“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是真有哪里不舒服,可不要硬撑着啊!” 田文芝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年若是不在家,还有我嘛!” 田文芝这话其实是带有某种暗示,今后大年若调到省城去工作了,家里的事,她可以多承担一些。 岂料,田文芝这话一说完,毛福蓉立马来了精神似的,接过话头问道:“大年啊,我怎么听说你要调到省里去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毛大年此刻暗自哀叹,这小道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厉害,难道真像风儿一样无孔不入吗?连几乎足不出户的姐姐怎么都听说到了呢? “姐,你从哪儿听来的啊?”毛大年问道。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吧?”毛福蓉执意追问。 毛大年犹豫纠结再三,末了实在是不愿哄骗姐姐,只好回道:“大概有可能吧!也仅此可能而已!” 毛大年这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意识到这半天都没听到晓武的动静,忙问:“晓武呢?” 毛大年这不问还好,一问顿时让毛福蓉眼圈都红了,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了。 毛大年心中一慌,还以为金晓武出什么大事了,忙紧张地问道:“晓武怎么了?” 毛福蓉泪眼嘘嘘地说道:“自打你上回来家里,说了那些话之后,晓武没几天就下去了。这都差不多两个月了,前几天来信说,乡下的活有多苦多累,人一天干下来累得跟狗似的。还说这小提琴算是白练了,现在手指按在琴弦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还说……” 毛福蓉说着说着语音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毛大年这才总算明白了,毛福蓉身体确实没病,要说有病,那就是心病,或者说想儿子想出病了。 另外,毛大年从毛福蓉嘴里还多少听出对自己的责怪之意。 不错,毛大年上回来确实劝过金晓武要早点下决心到农村锻炼锻炼,可这又不是针对金晓武一个人的要求,这是面向全社会的要求。毛大年至今也不会认为自己当初的规劝有任何不对,可是看到姐姐毛福蓉目前的状况,毛大年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更不知该如何帮助解除她的心病。 田文芝此刻也体会得到毛大年的为难心情,同时也在积极开动脑子,看看能否想出一条解决问题的方法。 想着,想着,田文芝就想到了金晓武不是会拉小提琴吗?那还是从他的这个一技之长去着手想办法。通常需要会乐器的地方也就是剧团,江城本地的剧团田文芝没有认识的人,但田文芝隐约想起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在本地戏曲学校教中文。对,就找她问问,看看她有没有剧团的路子。 于是乎,田文芝对毛福蓉安慰道:“姐,晓武的事,你也别太过于着急,我隔天找我的一个戏校同学问问,看看有没有可能让晓武进本地剧团。” 毛福蓉一听这话,顿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立马一咕噜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拽住田文芝的手说道:“弟妹啊,这事可就全指望你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晓武啊!” 田文芝没想到毛福蓉反应这么强烈,顿时感到肩上担子重如千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说情通关 田文芝本就随口一说,可哪知被毛福蓉这么一‘恳求’,哦,不,简直就是‘哀求’,这件成功希望及其渺茫的事,瞬间似乎成了田文芝必须完成的一个硬任务。 在回家的路上,毛大年忍不住还是稍稍埋怨了一句:“你不该给福蓉姐一个不切实际的指望啊!”毛大年这话乍一听是埋怨田文芝,其实也不无对田文芝心疼的含义:你何必将自己置于烧烤架上炙烤呢?这个忙你帮不了啊! 田文芝心里此刻正烦着呢,听大年一说这话,便立马没好声气地回道:“我还不是看你一副为难的样子,想帮帮你。其实,福蓉姐姐也……” 田文芝本想说:福蓉姐姐也太溺爱晓武了。那年头,谁家孩子下放农村不苦不累啊?也没听说哪个一吃苦一受累,便立马吵着、闹着要回城的?若都这样,那上山下乡政策就不用推行了! 可田文芝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何必让大年烦上加烦呢?大年又不是不知道他姐姐对晓武惯得有多厉害? 得了,田文芝心想,还是赶紧地,去找老同学打听打听路子吧,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谁让自己‘嘴欠’,本不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也敢逞这个能呢? 田文芝要找的这个老同学叫黄梅芳。58年大学毕业时,她分配的去向是江城下辖的前山县前山中学。因为她就是前山人,所以分配前山也就是回原籍,这也是当时大学毕业分配的一个大致原则,哪来哪去。 可田文芝没想到的是好几年前,大概就在‘□□’前一年吧,田文芝在一次去学生家家访的路上迎面碰上了黄梅芳。 田文芝当时还在想这人怎么长得和自己的一个老同学那么像呢!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和田文芝打招呼。原来她就是黄梅芳。两位老同学意外相逢自然既惊讶又高兴,当即就站在路边亲热地拉呱了好半天。从聊天中,田文芝得知黄梅芳几个月前刚从前山调到江城戏曲学校工作。 因为是老同学久别重逢,所以两人只顾着扯些其他同学的情况,更多的详情都没来得及细聊。临别时,两人都说既然同在一个城市了,今后一定要经常相互走动。 可这之后一来工作繁忙,更重要的是‘□□’一爆发,田文芝被整得焦头烂额,哪还会想到拜访老同学呢。所以,工作这些年,田文芝和黄梅芳除了那次路边邂逅,两人彼此就再没见过面。 这天,田文芝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便利用下午有点空,直奔江城戏曲学校而去。不像江城一中地处市中心,江城戏曲学校坐落于江城北郊。 田文芝坐了十几站的公交,才抵达离戏校最近的一个公交站,接下来又走了30多分钟的田埂路才最终到达戏校。 来之前,田文芝便打听过,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直到自己现在亲自走在这条路上,田文芝才实实在在体会到这段路有多漫长,又有多破烂,路面除了坑坑洼洼,还有很多牲畜粪便。田文芝边走边怨:怎么把戏校安置在这么个破地方呢! 当田文芝一路风尘仆仆,脸上挂着汗珠出现在黄梅芳的办公室门口时,黄梅芳顿时惊呆了,有那么好几秒的功夫,愣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梅芳,不认识我了?”还是田文芝先开口说话了。 “哦,认识,哦,不,快进来歇会儿!”黄梅芳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地连忙将田文芝请进房内。 “我真不敢相信,你这时候会来看我。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啊?”黄梅芳略带尴尬地解释了自己刚才呆愣半晌的原因。 “早想来看看你了,可一直抽不出空,今天正好手头工作都忙完了,便下了个决心,过来见见老同学。”田文芝说这话时,连自个儿都觉得自己挺虚伪的,除非待会压根不提金晓武的事,否则,你就是无事不登门啊! 黄梅芳这时倒上一杯水,递给田文芝,说:“先喝口水吧!” 田文芝喝了口水,然后便和黄梅芳拉呱起来,先是扯了一会各自工作情况,然后又谈到彼此的家庭。 黄梅芳说:“我本来在前山中学是一个教学骨干,既受领导器重,又得学生欢迎,非常享受教书的乐趣,可现在跑到这么个破地方,语文课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因为这里的学生只要会唱戏会表演就一俊遮百丑了,他们哪里想学什么文化课啊!在他们眼中只有教专业课的才是他们的老师,像我这样教语文的连大门口看门的都不如。哎,想想,真后悔啊!我干嘛要同意调到这来呢?” 田文芝听完黄梅芳的这番抱怨自然对她深表同情,可黄梅芳的最后那个问题也正是田文芝一直想问的。于是,田文芝便顺口问了句:“对啊,你干嘛正规中学不待,跑到这来做个陪衬呢?” 黄梅芳这时恨恨道:“还不是因为我们家那口子,就因为他在市京剧团当编剧兼导演,为照顾夫妻关系,他也没征求我同意,就跟组织上请求把我调过来。当我知道事情原委,想反对的时候,事情都基本办得差不多了,我最后除了同意也别无他法了!” 田文芝闻知黄梅芳丈夫就在市京剧团当编导,心中不禁一喜。这不就是条路子吗? 田文芝一边跟黄梅芳拉呱,一边在寻思到底该怎么跟黄梅芳开口呢? 其实,黄梅芳也不傻,今天既非节假日,又不是周末,而田文芝特意大老远从市里跑到市郊这么一个偏僻处来,应该不仅仅是会会老同学。她隐约猜到田文芝可能有什么事要找她帮忙,可田文芝不说,她也不好主动问。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看出田文芝那犹豫不定的神情,似乎不太好意思说,便干脆主动把话挑明。 “文芝,咱俩当初在学校可是最好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啊!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会尽全力帮忙。”黄梅芳诚恳地说道。 黄梅芳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因为田文芝在读大学期间曾不止一次帮过黄梅芳。就拿班上评助学金吧,黄梅芳因家中姊妹多,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好。黄梅芳虽也递了申请,但却不好意思过分争。可根据申请人的家庭实际情况,黄梅芳是应该有的,田文芝因为是班级干部,在班干会上,每次都为她据理力争,这让黄梅芳十分感动。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田文芝对黄梅芳帮的最大的一个忙是在‘反右’期间。有一天,黄梅芳她们住处旁边的一段影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句所谓的反动标语,这在当时可是件不得了的严重事件。在上级有关部门严格排查过程中,有人居然提出‘反标’有可能是黄梅芳写的,依据是墙上字迹与黄梅芳的有点相像。这下可把黄梅芳给吓得不轻!当然,系党总支对这种事是慎之又慎的,在进一步调查过程中,当问到田文芝时,田文芝冒着受牵连的风险,大着胆子为黄梅芳说了公道话。 田文芝就说了两点:一是那笔迹与黄梅芳的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因为她是班上宣传委员,经常接触同学们写的宣传稿,所以对黄梅芳的笔迹非常熟悉;二是那天下午从四点上完体育课到晚自习结束前她们都一直在一起,黄梅芳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也就是不可能有空去写那句‘反标’,而‘反标’正是那段时间被发现的。 鉴于田文芝言之凿凿的证明,黄梅芳总算摆脱了与此事的干系。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田文芝对黄梅芳既然有过这么大的恩,那黄梅芳又怎能不知恩图报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一波三折 可怜田文芝大概平时也很少说这种求人的话,今天对着老同学憋了半天,身上都憋出汗来了,直到黄梅芳都把话挑明了,田文芝才算把话说出口。说出来了,人也轻松了。 田文芝将金晓武的事大致作了一番介绍,黄梅芳听罢田文芝的介绍后,立马站起身来,对田文芝说:“走,上我家去。我爱人今天正好在家改稿子,你把情况直接跟他说说。” “那不好吧?那太冒昧、太突然,而且也太失礼了!”田文芝立马觉得如此唐突实在有点过分,而且还让人觉得田文芝是早已探好目标,有备而来似的。 “没事的,我们家那位,你一见面就知道,挺随和挺幽默的,最重要的是,特听话。”黄梅芳说到最末一句有意加重语气,左眼还眨了一下,似乎带有某种骄傲。 黄梅芳住的地方就在戏校校内的家属宿舍区,离她办公室不到一百米。所以,黄梅芳带着田文芝没几分钟便走到了。 黄梅芳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门,只见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身材微胖的男人从里屋迎了出来。边走还边问:“小芳,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 黄梅芳也没搭理他老公,而是先转头对身后的田文芝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老尚。”接着,又对她老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我的大学最好的同学田文芝田老师。” “欢迎,欢迎,欢迎,请屋里坐。”老尚边说,边用了一个稍显夸张的‘有请’手势。 田文芝心想,不愧是当导演的,生活都带点舞台表演化。 老尚这时满脸堆笑地对着两位女士俏皮地说道:“两位尊贵的女士先聊着,我给你们烧水沏茶去也。” 田文芝这时觉得黄梅芳老公岂止是随和,简直像个老顽童,滑稽得可爱呀!这让田文芝这个初次登门的客人仅有的一点拘束感顿消。 老尚正要转身离去,黄梅芳却立马叫道:“你别走,田老师今天来是有事找你商量,田老师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能帮要帮,不能帮,想尽办法也得帮!” 黄梅芳这番话果然是权威味十足,简直有点不讲道理啊! 田文芝听罢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马上解释道:“别听梅芳的,这事办起来肯定不容易,你要是为难那就算了,一点没关系的!” 老尚站在那里被两个女人说来说去的,一脸困惑,终于逮住空隙便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们总得先让我知道再说其他吧?” 看着老尚那一脸逼真的委屈相,田文芝首先想笑。也是,事情还没说,就一个提前施压,另一个提前解压了。 田文芝稍微理了一下思绪,便把金晓武的情况跟刚才向黄梅芳介绍一样,大致又说了一遍。这回,田文芝没有像刚才第一次开口那么倍觉艰难了,这大概也与老尚太会逗逼有关。 老尚听完田文芝的介绍后,眼珠朝上翻了两翻,然后,右手托额想了好一会。 黄梅芳这时手端两杯茶从一边走过来,还未来得及放下。见老尚在那低头迟迟不语,便有点急了,少顷,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到底行还是不行啊?你倒是说话啊!” 老尚抬头嗔怪地看了黄梅芳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道:“这事的确很有难度,却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关键看机缘。” 黄梅芳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道:“别说虚的,要是难度不大还找你干吗?” 老尚这时把头转向田文芝问道:“您那外甥琴拉得到底怎样啊?” 田文芝从未见过,也未听过晓武拉琴,况且,即便见过听过,田文芝对晓武的琴艺优劣好坏也无从说起,因为她对小提琴完全是外行啊。所以,田文芝只好老实坦白道:“不清楚!” 老尚见此,便提出一个建议:“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找一个团里的行家先听听,判断一下他的水平如何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早已超出田文芝最初的期待,田文芝忙不迭地表示:“好的,好的,太谢谢您了!就按您说的办吧!” 其实,老尚是市京剧团里的资深编导,一向挺有威信,说话也是蛮有分量的。应该说田文芝找老同学瞎碰运气还真碰对地方了。 不过,老尚也有老尚的难处,难就难在剧团里的副团长郎飚身上。 郎副团长是个造反派出身,且一贯左得不得了,现在京剧团基本就他说了算,团长基本已被架空了,成了一个聋子耳朵---摆设。 老尚因看不惯郎副团长那长期以来颐指气使的做派,所以跟这个郎副团长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尽管关系尚未彻底闹掰,但老尚想堂而皇之地帮忙弄进一个人,那这个郎副团长肯定会从中作梗的。而且,只要他作梗,这事也就一点戏都没有。 如此说来,老尚要帮忙就只能暗中帮忙了。具体操作方式就是先找一个郎副团长信任的手下从中推进、斡旋、直至搞定。这个人,老尚已经想好了,就是京剧团乐队队长闫子明。 闫子明一度也是个造反派,不过远没有像郎副团长那样上蹿下跳,胡乱整人,但就因为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所以郎副团长还是将其视为心腹知己。 老尚之所以选定闫子明,就因为这个闫子明自打进团以来,就对老尚特尊敬,始终以老师尊称,年龄比老尚虽小个十五六岁,却与老尚有忘年之交,关系相当铁,所以老尚觉得找他帮忙是靠谱的。 当老尚将金晓武之事私下拜托闫子明时,闫子明思考了一下,说道:“乐队最近正好在招人,乐队的事我是能说上话的,但是到了团里……我尽量想办法吧!”闫子明的这种回答是符合常理的,团里的事他的确不敢夸海口,谁知道那个郎副团长到时给不给面子啊! 闫子明后来也单独听了看了金晓武的演奏,评价是:过关没问题。 就在京剧团这边搞得有点眉目的时候,金晓武插队的地方横生枝节了。原来金晓武报考江城市京剧团是需要金晓武插队所在的大队开介绍信的。既然你到农村插队落户了,你就属于有组织的人了;既然你是有组织的人了,你能不把一级组织放在眼里吗? 金晓武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没把大队长这头关系调理好。大队长是什么人啊?那就是一方土地上的土皇帝啊!他一口拒绝给金晓武开介绍信,理由很简单:插队时间太短。 这理由是嘴边现成的,换谁都会这样说:刚来就想走?许多插队好几年的还在那苦逼兮兮地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 得知这消息,毛福蓉差点没急疯了。 人就是这样,如果金晓武回城一事暂时一点指望都没有,毛福蓉也会慢慢接受现实。可现在情况是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却又硬生生被一片乌云遮住,你叫毛福蓉情何以堪? “不行,得马上去找他领导!”毛福蓉不知怎的突然间就冒出这样的念头。一个平时顶多只在家门口转悠一下的老妇人,居然踮着小脚几百里地抓到金晓武插队的农村跟大队长哭求。 大队长却不为所动地说:“老太太,你这样光是哭哭啼啼,我也很难办啊!你总得拿出点道理,我才好为你说话吧!” 大队长的话说得应该算是很清楚的,毛福蓉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自然也能听得懂,心里也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仅隔一天,毛福蓉又来到大队长的办公室。这回也没多话了,直接将一个小花布包袱搁在大队长桌上。接下来,一切都顺利解决了。 金晓武拿到介绍信后,按规定的时间前来参加京剧团的业务考试。那天参加考试的可不是几个或十几个,而是乌央央一大片啊!光是考小提琴的就有十几个,而小提琴这个系列的录用名额就两个,这竞争也是够激烈的啊!难怪老尚那天说有难度,又问晓武琴拉得怎么样! 考试终于结束了,最终结果也很快宣布了,金晓武果然被录用了。 录用是录用了,可金晓武心里清楚自己的小提琴演奏水平在那天参加考试者当中绝对排不上前三,顶多也就中等而已,若不是有人事先打了招呼,自己应该是一边凉快去吧。 就在大家都认为金晓武的事已板上钉钉大功告成的时候,京剧团又传来一条不好的消息,有人举报说金晓武的家庭出身有问题,京剧团立马又重新审查,查来查去,最后做出了一个荒唐少有且模棱两可的决定:候补录用,或者说就是:录前试用。 这种处理方式通常是针对那些业务能力存在争议的录用者,而对于政审有问题的一般就三个字:不录用。 面对这种不上不下的决定,金晓武,包括毛福蓉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现在变得有些说不清了,暂且走着看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擢拔之谜 1970年代的皖省形势是获得中央首肯的。 从几年前震惊全国的‘武斗’混战到目前各方面趋于稳定,尤其在贯彻‘抓革命、促生产’方面,经过几年的努力,皖省的工农业生产总值已呈逐年上升趋势,每年增长达百分之十左右。而这样一个大好局面的形成,李德生同志是功不可没的。 李德生是在1967年7月,皖省‘武斗’形势最为严峻的情况下,由□□亲自点将,□□亲自布置,临危受命率12军紧急出动从江苏盐城赶赴皖省的。 一到皖省,李德生同志就将部队分派到全省‘武斗’最激烈的几个热点城市,以高超的政策执行力和人民子弟兵爱人民的巨大感召力迅速制止了‘武斗’,同时实现两派之间的联合,最后通过干部‘三结合’(注:革命群众组织的负责人,人民解放军当地的负责人和党政机关的革命领导干部)的形式,将各地的领导权统一掌握起来。 李德生同志在皖省的这套行之有效的做法不但在皖省各地深受百姓拥护,人们纷纷赞扬十二军是□□派来的好部队,是真正为人民利益着想,不顾自身安危的人民子弟兵,同时还立即引起中央和□□的高度关注。经新华社《国内动态》登载,皖省经验迅速由中央分发全国,并向全国推广。 正是由于李德生同志在制止‘武斗’、维护工农业生产秩序,尤其是在稳定皖省局势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李德生同志不断被委以重任。此时,他不仅仅是皖省□□,省革委主任,同时还担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和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另外还参加中央□□、□□业务组、□□办事组的工作。 李德生一身兼任这么多职务可以说是共和国历史上少有的政坛奇葩景象,同时,他也完全称得上是当时中国政坛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新星。 正是由于以上种种,李德生的个人声望在皖省达到如日中天的地步也就不足为奇了。 皖省‘积代会’召开时,李德生作为一省主要领导亲临会议自是必然,但要知道李德生此时的工作重心却已不在皖省而在京城,说具体点,也就是协助□□总理处理□□业务组,以及□□办事组的工作。那些都是党和国家的要务,而其他方面的工作李德生大多是交待、布置、过问一下。 大人物的威望但凡越高,他的一言一行获身边左右重视度也就越高,这很自然。 那天,李德生在江城小组会上与毛大年亲切交谈了一小会,这不过是会议期间的一个小小的花絮。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个花絮,可对于一个政治敏感度很强的人,那就不一定是个花絮,而是一个可以起放大效应的倍增器,一个可以借此获得领导重视的引子。 这个有着高度政治敏感的人便是省委办公厅主任赖红光。那天陪同省委和省革委几位领导视察江城小组的一行人当中就有他。 他从李德生与毛大年的谈话过程,以及离开江城小组后,有意无意问的那句毛大年现在的任职情况等等判断出李书记对毛大年的印象当是不错。赖红光立马就有了对此跟进的初步想法。 如何跟进呢?当然是进一步试探摸清领导的思路喏。 作为省委办公厅主任,赖红光对李德生书记当前的工作安排、设想、重点以及目标不说一本全知,但基本上都是了解的。 皖省从大乱到大治带来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干部队伍的调整、选拔及任用问题。李德生对此一向重视,同时也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比如:解放干部,也即将大批“□□”期间被打倒或靠边站的许多干部重新加以任用甚至提拔等等。但这还远远解决不了干部短缺的问题。所以,省委组织部已经几次在不同场合提出了要加大加快这方面的工作力度。 赖红光这时便联想到了省委组织部前不久刚送来的一份尽快解决省直机关相关职位空缺增补的请示报告。就从这份报告着手吧! 这天一早,赖红光便来到了李德生书记办公室,按惯例,先是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省委和省革委直属机构的一些重要工作落实情况,然后是各地市呈送上来的相关请示报告。赖红光有意把省委组织部的那份报告最后呈交给了李德生书记。 李德生没有像以往那样就此结束当天的汇报流程,而是大致浏览了一下那份报告的标题和内容,少顷,还出人意料地问了赖红光一句:“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啊?” 赖红光暗暗觉得今天有戏,李书记是很少和身边人讨论类似这样的具体问题,而一旦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便是对这个问题有所重视,甚至有了相应的考虑。 赖红光佯装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前段时间我们在解放干部方面做了很多尝试,也取得了积极的成果,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干部不足的问题,但我觉得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还应该进一步拓宽思路,目光还可以放远点。其实,这几年基层就涌现出很多有能力的好干部啊!” 赖红光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他感觉李德生书记的目光已不知不觉中移到窗外,看向了远方。 半晌,李德生书记突然转过头来对赖红光说到:“你的思路是正确的。这样吧,你把佩章同志,还有大胜同志都请来。我要跟他们聊聊。” 赖红光立马说道:“那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如果没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上午,赖红光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马上将宋佩璋常务副书记和省委组织部林大胜部长都通知到了。 林大胜和赖红光平时关系就很熟,也常有来往。因为同在一个大院里办公,所以当接到赖红光的电话通知后,便立马赶了过来。尽管大致猜到是自己前不久送交的报告得到领导重视了,但免不了习惯上还是先上赖红光这里打探一下。 赖红光打着哈哈笑着说道:“你小子是直接从对面那座楼蹦过来的啊!我这电话刚放下,你人就到了。” 林大胜也不想跟他多开玩笑了,直接了当地问道:“是不是我的那份报告,李书记过目了?” 赖红光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提醒道:“书记很快便要返回京城,要想事情能快见成效,你们还得抓紧时间落实。” 那天,李德生书记到底和宋佩璋以及林大胜是怎么谈的,都谈了些什么,赖红光并不清楚,但却知道林大胜走时都没来得及和他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去了,由此可见任务很急,亦或是自己跟林大胜讲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不管怎么说,毛大年能调往省城赴任充其量也就是赶上了一次大形势下的小机缘,况且那次奉调入省的又不是毛大年一个,跟坊间所传‘李德生看上毛大年’的说法相比,后者无疑夹杂有太多市井百姓的想象色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离别之前 两周后,毛大年得到通知说省委组织部的调令到了。 切莫以为此调令是姗姗来迟。在干部调动工作的运作过程中,这应当属于相当高效的了。君不见干部调动拖上个几个月,乃至半年、一年的都稀松平常得很。 当老姜把省委组织部发来的公函递到毛大年手中的时候,毛大年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这熟悉的工作环境,离开朝夕相处的家人,还有老同事和老朋友,离开这座自己从小到大生活了几十年的古老城市。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或者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毛大年心中油然而生。毛大年努力想摆脱这种烦闷而又令人沮丧的情绪,但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摆脱不开。它就像流感病毒一样跟你纠缠在一起,如影随形,想甩开它谈何容易。 显然,这种情绪与工作调动有关。毛大年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原来竟是如此念旧,并且自己内心的情感神经也不像自己原以为的那么坚硬如铁、那么豪放不羁。 怎么人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多年前离开故乡去上海也没这么多的离愁别绪啊!毛大年不禁暗自嘲笑自己。 下午下班回到家中,毛大年把接到调令的情况跟田文芝以及晓东和晓斌大致说了一下。 晓东和晓斌一听,立马欢呼道:“乌拉,我们要搬家喏!我们要搬家喏!” 毛大年这时低头对两个孩子温和地说道:“你们俩都想到省城去吗?” 两个孩子同时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用问吗?省城就是省会所在地,肯定比江城好啊!再说,你去了省城,我们难道还留在江城啊? 毛大年看着两个儿子满脸兴奋,又满脸期待的样子,真不想说出令他们失望的话,可不说也不行啊! 毛大年只好婉转说道:“爸到省城先去打个前站,等把一切安顿下来,再回头来接你们。” 两孩子一听这话果然大失所望,晓斌甚至立马不高兴道:“为什么不一块去呢?你不会是想把我们甩在江城不管我们了吧?” 毛大年闻听此言心里真有哽住的感觉,连忙安慰道:“你们想想看,你们到省城是不是也要上学啊?我要不要给你们联系好转学的学校啊?你妈妈到省城是不是也要上班啊?我要不要先联系好你妈上班的单位啊?这些都要花费时间的,你们说对不对?所以呀,我得先为你们打好前站,包括我们一家人住的地方,然后,我们全家人才能在省城大--会--师啊!” 晓东和晓斌听到这当然无话可说了,看来刚才是错怪老爸了。 晓东这时又问了一句:“那大概要多久啊?” 毛大年当然不敢说得太具体,只能含糊地说了句:“放心,应该不会太久的!” 田文芝这时走上前来对晓东晓斌说道:“好了,好了,听你爸的没错。你们俩先去做作业吧!” 待两孩子悻悻然地一边去做作业的时候,田文芝对毛大年面无表情地叹了句:“没想到这么快啊!” 田文芝这话有两重意思:一是指调令来得很快,这是她没想到的;二是指报到时间给得很紧,因为毛大年刚才说了,三天内即要前往省城报到。 “调令上没说是到哪个具体单位报到吗?”田文芝进而问道。 “没有。”毛大年郁闷地答道。 其实,这也是毛大年非常想知道的一个谜底。 上次和干部处胡处长谈话当中,毛大年就想探问一下,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因为道理很简单,既然干部处约谈领导不主动告诉你,那就意味着至少有以下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你的去向问题还未最终确定,因而暂且无从告诉你;另一种可能便是干部处胡处长自己也尚且不知道上面的安排。因而也无法告诉你。” 不管是哪种可能,也不论毛大年再怎么好奇,这个谜的谜底也只能耐心等上级领导来揭了,自己是绝不该随口乱问的,因为对于约谈对象来说,随口乱问在干部谈话当中是犯忌的。毛大年可不想人还未到新单位,就先给组织部门留下一种不好印象。 毛大年这时心有歉疚似地对田文芝说道:“我到省城工作之后,你一个人既要忙工作,又要照看两孩子,肯定很辛苦!你可要多多保重好自己身体哦!” 见田文芝半晌没啃声,毛大年又忙宽慰道:“刚才我跟晓东晓斌俩说的话并非虚言假语。你放心,一旦我在那边安顿下来,我会立即着手将你们娘仨转到省城。” “你就安心忙你的吧!别老牵挂着我们。我倒是担心你一个人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单位呢!总之,你自己要多小心着点。安顿好之后,别忘了写封信回来就行了!” 第二天上午,毛大年到单位一方面跟大家道别,同时准备跟办公室办理一些必要的交接手续。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叮叮叮’响了,毛大年拿起话筒,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他熟悉但又有点惊讶的声音:“大年啊,听说你马上就要赴省城上任了,走之前就不想跟我再见一面?” 毛大年立马回应道:“刘主任,您好,我是昨天下午才接到调令的,这不是走之前还有一些手续什么的要办嘛,按要求,后天我就要去省城报到,不过,无论时间再怎么紧,我也要去您那儿向您辞行的,我准备……” 不等毛大年说完,那头便直接打断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中午你如果没什么特别安排,就请到寒舍一叙怎样?顺便吃顿内人做的家常便饭。” 毛大年心想,作为一名市级领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拒绝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于是,毛大年当即答应道:“承蒙领导厚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头,刘跃龙刚刚放下电话,旁边一位长得五大三粗的壮实汉子唠唠叨叨地说道:“姐夫,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对那姓毛的那么巴心巴肝的?他不就是帮了小虎一个小忙吗?何况小虎既赔了钱,又赔了狗,而且赔的还是一条良种狗呢。我们有必要对他那么客气吗?” 说话人是刘跃龙的内弟,刘欢的舅舅杜一舟。他提到的小虎就是刘欢的小名。这杜一舟有两大爱好:一是养狗,另一就是嗜赌,所以他在朋友圈里便得了一个‘赌一手’的外号。 这天,他也在刘跃龙家中。当听到姐夫,堂堂市革委副主任特地打电话请毛大年上家里吃饭,心里顿时觉得极其不平衡,前面那些他说过多少遍的话不由自主地又在嘴里絮叨了一遍。 刘跃龙瞪了小舅子一眼,骂道:“你懂个屁!”然后,把手对杜一舟向外挥了挥,意思是:该干嘛干嘛去!别抵在面前给我添堵! 杜一舟一边悻悻地往外走,一边小声嘟哝着:“真没见过,还有当领导的巴结手下的!” 中午,毛大年如约前来。 一进门,便看见刘跃龙夫妇早已备好酒菜,虚位以待,全然一副款待贵客的架势,弄得毛大年心中一个劲的嘀咕:有必要这么客气吗?宾主相互寒暄后,刚一落座,刘夫人便不住地向毛大年称谢,仿佛这顿酒就是专门为了答谢毛大年曾经对刘欢有过的关照。 刘跃龙适时打断道:“今天略备薄酒一方面是谢谢大年当初对犬子的教育帮助,更重要的是为大年饯行,祝大年这一去省城再创更多更大辉煌,为自己,也为江城争光啊!来来,咱们干杯!” 桌上三人共同举杯,干了这第一杯酒。 刘跃龙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起话来高度就是不一样。若不是其造反派的出身让毛大年总有些膈应,毛大年对刘跃龙除了相当佩服,说不定还会推心置腹,成为相互仰慕的挚友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我来报到 临走前一天,毛大年没忘先去姐姐毛福蓉那里一趟,跟姐姐告个别。可没想到,姐姐家今天少有的人多,来者除了一些老街坊邻居外,连多年不曾见面的金家二婶,还有一个年纪轻轻,自称是毛大年奶娘的孙媳妇都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正跟毛福蓉聊着家常,见毛大年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一起站起来,金家二婶对着毛福蓉说道:“我说吧,大兄弟一定会来的,没准以后还会把你接到省城过一过呢!” 毛大年面对这一大群人,有认识的,或有点认识的,但大多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怎么称呼,只好对着大家笼统地笑笑点点头,权且算是打了招呼。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挤上前来说:“我是徐大姐,你不记得我了?前些年就住这隔壁,跟你姐是多年的老邻居老朋友。那天来串门,看到你姐身体不太舒服,是我大老远跑到你单位想进去给你说一声,可门房老头非要先登记才给进,我又不识几个字,只好托他捎个口信。他捎到了吧?” 毛大年知道她这是在表功呢,连忙说:“捎到了,捎到了,多亏您及时打招呼,我才赶了过来。谢谢你!真的谢谢啊!” 毛大年本以为这就完了,可徐大姐还没完呢,紧跟着又说:“其实啊,我比你姐还早知道你要调省里呢!” 毛大年心里在哀叹:我调省里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咋就那么关心我的事呢?可嘴里还得假装好奇地问:“哦?你怎么消息那么灵通啊?” 徐大姐这时特显得自豪地说道:“你不知道吧?你们单位的彭小荣彭主任是我们家的远房侄女啊!她有什么话都跟我们说叻!” 毛大年这回真的无语了。有这么多义务宣传员帮你到处宣传,你有什么秘密泄露不出去啊? 毛大年那天在姐姐家没敢多待,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么多人的恭维、纠缠,以及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拜托。毛大年跟毛福蓉大概也就说了不到五句话,然后便赶紧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了。 晚上,在老姜家,硕大的一张圆桌边围坐着两家七口人。 一个多星期前也是在这,两家人曾为建国回家探亲在一起大团圆了一次,建国在家只待了两天便返回部队了。 今天又专门为大年调省城而饯行。老姜其实心里十分伤感。多年的老战友了,感情深厚啊!可当着大家伙的面,他却要装得很开心。 且特意只准备了一瓶酒,老姜深知自己酒一喝多,话也就变多,到时怕自己控制不住舌头啊! 待大伙都坐定下来后,老姜举着手上的一瓶酒对毛大年说道:“这酒我都存了十年了,一直没舍得喝,但今天再不拿出来,我就显得太抠了。我也该让你尝尝什么叫好酒!”说罢,打开瓶塞,给毛大年倒上满满一杯,正准备给田文芝和邓姐也整点,两位女士齐齐摇手。 邓姐说:“就一瓶还这么多人喝?得了吧!就你们两个对饮吧!” 小梅也插嘴道:“爸爸真抠,平时每次都是年爸爸带酒来喝,难得你拿回酒,还就一瓶!”边说还边吐舌头做鬼脸的。 老姜佯装生气道:“小黄毛丫头,你懂什么?你年爸爸明天要到新单位报到,你想让他醉醺醺的去报到啊!再说了,我这是好酒,好酒不在多,关键在于品,那是滴滴醇香啊!” “喂,喂,喂,打住,打住,”毛大年开口说话了:“我都听了这一半天了,本不想说什么,可你老说你这是好酒,饶是我以往带来的都是劣质酒啊!” 老姜被毛大年这么一抢白,顿时有点尴尬地说道:“要说你的酒是劣质酒,那是肯定不对的。但是,酒是有档次之分的,我这酒的味道也许比你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你喝过之后再发表评论,好不好?” 邓姐这时□□来说:“你们俩到底是想喝酒呢?还是想开辩论会啊?” 老姜立马顺坡下驴道:“喝酒!喝酒!喝酒!” 老姜和大年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少顷,毛大年咂吧咂吧嘴说道:“嗯,味道好像是比我的那个醇香浓厚一点!” “怎么样!没错吧!我这个要慢慢品,你那个要整杯干!”老姜得意地说道。 “你就别在这忽悠了,就你这一瓶酒架得住我们俩干吗?那不三下五除二就干没了?”大年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老姜的把戏,不过他又立马意识到老姜这样做的深意。因为老姜到底抠不抠,毛大年难道不清楚吗? 不过,两个老友还是乐得这样你白乎来,我白乎去,仿佛彼此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绝不提分手、别离、未来之类的字眼,一顿酒下来愣是把彼此内心深处的那种伤感情绪给淡化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毛大年便登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班车。 本来,田文芝要送一送,可毛大年坚持不让,说是又没带什么行李,一个人走目标小不张扬最好。 田文芝知道毛大年是怕她离别伤感,当然,也有不想张扬的意思。既然大年不让送,她也就没多加坚持。 那年头公路上跑的车子并不多,加上又是早晨头班车,所以没几个小时,毛大年乘坐的长途大巴便一路顺风地抵达了省城长途车站。 毛大年出了车站,便一路兴冲冲地直奔省委大院而去。 本以为自己是来报道上任的,不外乎进了省委大门,找到报到地点,履行该办的手续,顶多再认识一些新同事什么的,办完这些,今天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可毛大年万没想到,光是进省委这道大门自己就见识了一下什么叫门难进,脸难看,心难平,气难消啊! 省委大门不是随便可进的,毛大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说别的,就凭大门两边站得跟电线杆一样笔直的两名威风凛凛的卫兵便可见一斑。那是一种震慑! 毛大年心想,嗬嗬,衙门大了果然气派就是不一样啊! 那么,想进去办事咋办呢?没看见大门旁边有个门房吗?那便是专门接待前来办事的。 毛大年现在就走进了这个门房。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门房里的值班员绝对比古代宰相门前的七品官还要威风十倍。 “工作证、介绍信有吗?”一个年纪顶多三十岁的值班员冷冰冰问道。 “有,有,有。”毛大年忙答道,同时很庆幸自己临走时将工作证随手揣进了口袋。 田文芝当时还说了句:“你到了那里难道不发新工作证吗?” 哼,新的肯定会发,可此时没有这旧的,你恐怕连这道门都进不去。毛大年心中如是想着。 毛大年将工作证,还有介绍信都一并递给了值班员查验。 值班员将工作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又把毛大年打量了一下。 难道怕证是伪造的?或人是冒名顶替的?毛大年心中疑惑。 值班员验完工作证,又认真仔细阅读介绍信。 不就两三行字吗?至于要看五分钟吗?毛大年心里又想。 待工作证和介绍信都查阅完了,值班员开始了第二道审核程序。 “你到省委大院到底所为何来?你要到哪个具体部门,又要找哪个人,姓甚名谁?”等等。值班员像审犯人似的问了一堆问题,毛大年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问完了以上这些,毛大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值班员便将一本厚厚的大本子往桌上一扔,说:按上面要求填写。 毛大年拿起那大厚本子一看:来访登记薄。要填写的内容基本也就是刚才值班员问的那些问题。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既要填表,又何必问那一半天呢?毛大年心中郁闷啊! 可这是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那就填呗,终于把该填的也填完了,毛大年心想这下该让自己进去办事了吧? 哼,想得美。老实一边呆着。 只见那值班员拿起毛大年填好的登记薄,一转身进了内室,把毛大年一个人扔在外面傻乎乎地等着。 隔着一扇玻璃窗,毛大年瞧见(听不见)那值班员眼睛一边不时瞅一瞅登记薄,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看情形似乎是在跟对方确认毛大年刚才填写的身份等有关信息。 毛大年在外面足足等了20分钟,里面愣是没说完。饶是毛大年涵养好,这时也要发火了。 就在毛大年火山即将爆发的时刻,这值班员脸上第一次露出带笑面孔跑出来又问:“你说你是干嘛来的?” “我--来--报--到!”毛大年睚眦欲裂地怒吼着说出这四个字。 值班员小伙子惊呆了。 连外面站岗的哨兵都不禁扭头朝这边看了几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一步到位 毛大年那声怒吼不仅把门房内的值班员惊呆了,也同时把一个正从大门口经过的瘦高个惊动了。 这个瘦高个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省委大院内的大内总管式人物:赖红光。作为省委办公厅主任,赖红光的权限范围是很大的,严格说来也包括这个接待室,因为接待室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接待上访人员,而办公厅的职责之一便是处理群众来信、接待群众来访。 当然,平时赖红光是根本不会有精力和时间去处理诸如门房里或者说接待室里发生的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他的主要职责是为省委领导同志服务。 但是,世上的事往往就这么巧,平时一贯准点上班的赖主任,今天就因临时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又开些药,结果上班便晚点了,又正好碰上这一幕。 毛大年的那声怒吼,咬字清晰,所以赖红光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如此,他才带着某种好奇走过来看看。如果是碰上上访人员与门房值班人员发生纠葛,那赖红光也许早就一走了之了,因为那通常都是些扯皮拉杂的事,他可不想将自己陷在这种烂泥潭中。 当赖红光走进门房看见是毛大年,尤其是当知道那声怒吼是毛大年发出的时候,赖红光颇为吃惊。此时,门房内除了毛大年,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就是把毛大年气得差点吐血的那个年轻值班员,另一个是领班。领班因昨晚值过夜班,所以此前正在里屋睡觉呢,因毛大年一声怒吼给惊醒了,故立马跑出来,一脸不高兴,正想发脾气呢! 赖红光一见到毛大年便亲切地招呼道:“是你啊!毛大年同志!” 毛大年见刚进来的这位看上去有点面熟,但一下根本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可毛大年却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直接说道:“您来了正好。您评评这个理吧,我早上十点不到就到这了,可愣是查了问,问了填,填过了又打电话核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进不了这省委大门。有这么繁琐的进门手续吗?我简直无法相信。” 赖红光这时狠狠地瞪了那个领班一眼,然后又对那个领班和值班员说:“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履行职责的吗?简直乱弹琴!” 那个年轻的值班员猜到这是个领导,但肯定不知道赖红光究竟是什么身份,所以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领班此时腿都在打颤了,他压根没想到堂堂办公厅主任此时此刻竟会出现在这个小小门房里,更没想到赖主任还认识这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毛大年。当然,他此时最恨的就是这个上班还不到一个月的年轻值班员,心想:你抖个什么威风啊?你喜欢抖威风,没关系,别连累老子啊!当个省委大院看门的就不得了啦,是吧?好了,这回你可以卷铺盖回家尽情抖吧! 领班结结巴巴地向赖红光回道:“是……我们工……工作的失误。平……平时不……是这样的。” 赖红光也懒得继续跟他多啰嗦,只是简单地说道:“你们的问题我以后再处理。”然后,直接转头对毛大年说:“你今天是来报到的,对吧?” 毛大年点点头说:“是啊,可不知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赖主任看了看表,说:“离下班还有一会,你现在就去吧!组织部就沿着进门这条主干道往前第一个路口右拐,走一百米,再往左一拐,看见那栋灰色楼房便是。” 当毛大年出现在组织部干部三处处长办公室门口时,一个和毛大年年龄相仿的文绉绉戴眼镜的男子正坐在办公桌边看材料呢! 门是开着的,可毛大年还是用手在门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坐在桌子后的男子抬头朝门口的毛大年望去,然后迅即起身朝毛大年这边走了过来,迟疑着问道:“你是…” 毛大年迅速接口道:“我叫毛大年,今天一早从江城赶过来,专程前来报到的。” “哦,你就是毛大年啊!幸会,幸会。我姓谷,稻谷的‘谷’,名:文明,就叫我老谷吧。来来来,坐下喝口水。” 待毛大年在沙发上坐下,谷处长拿起茶几边上的暖水瓶给毛大年到了一杯水,放到毛大年面前,同时,解释道:“本人平时并无饮茶习惯,所以也没备茶叶,只好清水一杯代之了。” 毛大年倒也没客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我这人到哪都能随遇而安,有茶喝茶,无茶哪怕凉水能解渴都行!” 谷处长不禁又看了毛大年一眼,心里暗自思忖着:这毛大年无论从外表,还是从谈吐看上去都应该属于一个很干练的人,不像个善于搞投机钻营,走上层路线的人啊!待我再来试探一下。 谷处长便随着毛大年的话赞道:“随遇而安说来容易做来难啊,越往上走越难有这份心态,大年能有这样的执着令人敬佩啊!” 没等毛大年做出反应,谷处长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大年跟赖主任很熟啊?” “哪个赖主任啊?”毛大年被问得一下摸不着头脑,便反问道。 “我们省委办公厅的赖红光赖主任啊!”谷处长惊异地回道。 此时,谷处长也有些奇怪了,难道这省委机关里还有第二个赖主任?再者,就在毛大年进门之前不到十分钟,赖主任还打来一个电话,明明白白提到一个叫毛大年的马上过来报到啊。 可听毛大年的口气,他似乎并不认识赖主任啊!谷处长心里有点困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谷处长此刻只得含含糊糊地应道:“哦,对不起,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谷处长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吧,有意看了看手表后,说道:“有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在分派你具体工作之前,林部长还要亲自同你谈一次话,时间就安排在今天下午3点,届时,你直接去他办公室。至于报到手续方面的事,我们也不用抢时间。等林部长同你谈完话之后再办,你看怎么样?” 毛大年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只能按谷处长说的去做喏! 只是从抵达省委大院门口到现在,毛大年心里已多出了好几个疑问。这些疑问像谜一样一直萦绕于怀,毛大年使劲想却想不出半点头绪来。 在一般人眼里,一省组织部部长权势不说滔天,那也是令很多钻营之辈做梦都想搭上关系的人。平时,即便是干部处的几个处长也不是随时想见都能见到部长的。所以,能被林部长召见是件很荣幸而又难得的事。这毛大年,到底什么来头,第一天报到就被林部长召见。这也让干部处的,甚至包括部长办公室的人大感不解,颇多猜测。 难怪谷处长对他也有那么大的疑问。随着后来赖主任又打来那个电话,谷处长更觉得这毛大年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尽管,毛大年的反应似乎是不认识赖红光,但谷处长能轻易相信吗? 下午3点,毛大年如约来到了林部长的办公室。 林大胜,年纪刚刚五十出头,中等的身材,红润的脸庞,发际留得很高,一双锐利的眼睛最显特别,仿佛能一眼洞察人的思想。 在部长秘书的引领下,毛大年走进林大胜的办公室。 一见面,毛大年礼貌而又镇定地说了句:“部长,你好!” 林大胜带着宽厚的微笑说道:“大年来了!坐!” 待毛大年坐下,秘书侍上一杯绿茶后,林部长接着说道:“这次把你,当然还有其他几位同志从基层调到省里,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很突然啊?” 毛大年坦白地承认道:“的确如此。我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林部长眼睛看着窗外,半晌,才回过头来对毛大年叹道:“省里缺人啊!把你们调上来就是让你们挑担子,扛重任啊。” 林部长接着说:“你的工作也是几经调整,先是准备安排你到教育口,所以一开始找你谈话的是干部一处,后来发现农村知青那一块更急需要人,所以又改到三处报到。你恐怕也一直关心这个谜底,到底调你来干什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的具体工作就是担任省知青办办公室主任,也就是省知青领导小组下属的最主要的一个职能部门。你的前任因身体原因离开这个岗位已有一段时间了,现已积压了大量需要处理的事务,这也是我们这么急着让你过来报到的原因。按常规,从事你这份工作岗位的干部都要先到农村一线锻炼一到两年才能任命副职,可我们看过你的简历和事迹报告后觉得你应该能胜任这份工作。这次也算是特殊时期特事特办一步到位。有信心接受挑战吗?” 毛大年第一次面对一位省级领导这样跟自己谈话,心里觉得很庄重也很神圣,脑子里最先冒出的至少是这两种感觉:一是这副担子应该还真是不轻;二是领导对自己还真是格外器重,期望很大。 此时此刻,毛大年还能说什么,唯有表示:“我接受挑战,尽一切努力干好这份工作。” 林部长听完毛大年的表态后,点了点头,又说:“知青领导小组组长和副组长分别由省委李副书记和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季兰分别兼任,以后你有什么重要情况和疑难问题要多向他们请示报告。” 毛大年是带着满腹心事离开林部长的办公室的,因为分派给毛大年的这个岗位的确很有挑战性,毛大年虽表态说接受挑战,可到底怎样应对挑战,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面见上司 下午在林部长那儿谈完话回到干部三处之后,毛大年便着手办理相关报到手续。由于谷处长事先都已打过招呼了,毛大年的所有手续都办得顺顺当当,包括组织关系和工资关系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搞掂。该办的手续办了,该转的关系转了,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自己的栖息之所---住房啊。这个应由后勤部门负责安排。 毛大年从谷处长那儿得知,住房问题本该在他到达之前就该落实好的,可由于毛大年的这个调动节奏实在太快,太超常规,所以有的环节就没跟上,像住房。老谷也为此连连向大年表示歉意,并且建议说:要不先到招待所临时住几天,费用处里报销。 毛大年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便婉言谢绝了。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毛大年直接找到后勤处,问询能否给自己解决一个临时住处。 负责安排住房的科长,先是认真看了一下毛大年提供的盖有申请人单位公章的住房申请报告,然后又抬头紧盯着毛大年的眼睛问道:“你是毛大年本人?” 毛大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干嘛问这种问题,不过,嘴里还是连忙答道:“不错,我就是啊,难道还会有人冒充我吗?” 这位科长当即变得客气了点,说道:“真对不起,目前房子实在有些紧张,如果……” 科长说到这停住了。毛大年忙跟着问:“如果怎样?” 科长看到毛大年非常迫切的样子,便犹犹豫豫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住单间的话,那倒可以立马解决。” 毛大年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单间就单间,反正我现在就一人。” 那科长见毛大年这么爽快,也就没二话,赶紧开出一张住房分配单,然后对着房间另一端的两位年轻女孩叫道:“小丽、小朱,你们俩带毛处长去看一下2号宿舍楼的房子。” 小丽小朱连忙跑过来接过科长递给她们的单子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毛大年一眼,笑着问道:“现在就去看吗?” 毛大年同样微笑着答道:“请前面引路。”同时对科长说道:“谢谢。” 小丽小朱两人嘻嘻哈哈地朝着门口直接走去。 毛大年跟在她们身后,隐隐约约地听到两姑娘边走边轻声议论。 一个说:“还真没见过处级领导自己亲自跑来申请住房的。” 另一个答道:“是啊,连单间都愿意住,那不和我们住的是一样了吗?” 毛大年在她们身后听到这般议论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同时在担心: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毛大年有这样的担心并不奇怪。你主动降低生活标准在某种意义上等于就是衬托别人奢侈讲究。这种做法在官场上通常是犯忌的。 很快,三个人便来到干部宿舍区的2号楼,实际上也就是一栋单身楼。安排给毛大年的住处是在二楼中间的一个房间。里面有床、桌子、椅子、书架、一个立式的柜子等几样简单家具,床上连被褥、蚊帐都是配齐的。在毛大年看来,这跟招待所的配置基本没什么两样。 小丽和小朱见毛大年把房间到处都打量了一遍,好像没什么不满意,但小丽还是按常规问道:“毛处长如果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回去向领导反映,凡是能改善和满足的,我们后勤都会尽量予以改善和满足的。” 毛大年笑笑说:“蛮好的,这样就行了。” 小丽心想这位爷实在是好说话,便说:“那好吧,这是房间钥匙,您拿好。如果没别的事,那我们就走了。” 毛大年接过钥匙说:“谢谢二位。” 第二天,也即到新单位正式上班的头一天,毛大年在老谷的陪同下首先拜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省知青领导小组组长李副书记。 甫一见面,李副书记便表现出极高的热情,而且是那种真挚的,出自内心的欢迎,这让毛大年很感动,让谷文明很惊讶。 谷文明心想一个省委高级领导对自己手下不一定要摆架子、立威严,但也不必这样热情随意啊! 李书记从自己办公室座位上快步走过来,拉着毛大年的手说:“当初组织部征求我的意见,我一听说派你过来当办公室主任,我立马表示这个人我要定了,而且不许再改。” 毛大年一听这话,脸上似乎表露出某种疑惑,内心也嘀咕:他何以对我就这么看好呢? 可接下来李书记的话方稍稍让毛大年心里踏实了一点。 “你不用觉得奇怪,自打那次到江城小组视察起,我就对你有了较深的印象。我也是当过兵的,我就看好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后来,又听了你在‘积代会’上的发言,讲得好啊!有头脑、肯实干、又善于表达,这样的人不用用什么人呢?把你调到现在的岗位应该是人尽其才啊!” 毛大年打从进门起基本上还没说什么话,都是李副书记在说,而且说的多是赞许的话,弄得毛大年颇有些不自在,也平添了些压力。 等李书记终于说完了,毛大年开口道:“李书记一番话让我真有点羞愧难当啊!我不一定有李书记说的那样好,但是我敢保证,既然组织上把我安排到这个位置,我就会竭尽全力干好这份工作,不辜负组织和上级领导的期望。” “好!有你这个保证,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的!本来知青领导小组应该开个全体成员会议一来是欢迎你的加入,二来是把前一段积压的工作理一理,重大问题优先处理,可近一段时间我的时间都排满了,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待会还有个会要开,我就不能和你们多聊了。你就先放手大胆去干吧!碰到什么重大问题和阻力障碍随时和我沟通,我支持你。” 话说到这,毛大年和谷文明便明智地告辞了。 下一个要拜见的是知青领导小组副组长季兰。同样是毛大年的顶头上司,也许更能对毛大年指手画脚。 因为省委副书记,作为知青领导小组的一把手,确实是挂个名,因为他有很多其他方面的要务要处理,而副组长季兰就不一定了,她既可以不怎么干预你的工作,甚至还可以给你提供雪中送炭的支持,但又可以利用副组长的身份时不时为难你,动不动责难你,关键就看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与她合不合拍,对不对眼了! 毛大年心中眼下只能暗自祈祷不要碰上后者。 还是在谷处长陪同下,毛大年来到了季兰在省委办公厅的办公室。 季兰,看上去已是四十出头的样子,但保养得很好,身材匀称。虽然那个年代不讲究什么时尚发型,但头发显然是精心梳理过的,一丝不乱,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全身一袭黑色的打扮,毛大年也说不清是什么式样,反正既不张扬,但也不普通。 在谷处长的介绍下,季兰表情淡淡地和毛大年握了个手。毛大年感觉得到,她握手时似乎只用了右手的中间三根手指,而且就这三根手指与毛大年的手掌也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如果说这是握手,倒不如说是做了一个似有而无的握手姿势。 这通常意味着要么这个女人特别清高,要么就是她对你有着某种先入为主的提防甚至敌意。 当然,毛大年此时并不想对面前的这个上司随便做负面的揣测。 “毛大年同志,你以前做过农村工作吗?”季兰开始问话了。 毛大年如实回答说‘没有’,毛大年有的便是做过知青带队老师。 “既然你都没有做过农村工作,你也敢接受这副担子?”季兰接着问道。这话显然问得有点过分,而且不近情理了。 毛大年尽管心中暗暗感觉情势不对,但还是小心谨慎地回道:“我在接到任命之前并不知道有此任命,而在任命下达之后,我也无法再提任何反对意见。我想以后只能边干边学,何况上面还有领导把关指导呢!工作总会慢慢上道的,您说,对吧?” 毛大年这番话尽量说得恳切,避免刺激上司,同时还捎带点恭维,应该说也是煞费苦心了。 果然,季兰听罢毛大年这番话后,也稍微和缓了些语气,说道:“知青小组的工作意义重大,任务艰巨,你可要多用点心,稍有疏忽便可能出大问题啊!以往是有这方面的教训的!好了,以后有什么情况多沟通吧!” 这是结束谈话的信号,毛大年和老谷也就适时告辞了。 两位上司都拜见了,毛大年的判断也大致有了,后面这位以后可能会是自己需要特别小心伺候的对象啊! 可是女人心海底针啊!毛大年有那么细的心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整合队伍 毛大年负责的这个省知青办公室虽说对外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小机构,人员屈指可数,加上毛大年本人,统共六人,其性别比例是2:1,也即四男两女,和毛大年当初带队下到吴江的那个小组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人数不多,忙乎的都是关乎下放知青的事。 但是,毛大年如果将这个新的小组与自己在吴江领导的那个小组视同一回事那就要犯大错了。 道理其实很简单,毛大年先前的那个小组成员都是来自同一所学校的老师,都是毛大年熟悉的同事,或者说手下。他们对毛大年的领导地位、领导能力,包括为人品性都不存任何质疑,没质疑才会绝对服从,才能形成一股合力,办事才会顺利,才能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绩。 可现如今,毛大年初来乍到,谁知道你有几斤几两,谁知道你办事公不公平,有没有私心,不要以为上面给你封了个官衔,大家就会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呸,影都没有,不给你添乱就算对你客气了。 为何这样说?因为就在这个小小的办事机构里,就这么寥寥无几的几号人,却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且几乎个个都有来头有背景,毛大年刚上任当然对这一切还不知就里,不过很快就会知道,就会头痛不已了。 这天是毛大年和手下组员第一次见面。毛大年在干部三处副处长老卞的陪同下走进了这块自己尚不熟悉的领地。大概是事前已通知过要开会,所以大家难得在上班时间准点到齐。 老卞勉为其难地主持了这么一个别别扭扭的会议,说别扭是因为就那么几个人,坐得又稀稀拉拉地,老卞只好站在屋子中间简短地说了几句,主要就是:上级非常重视知青办的工作,自从原办公室主任老张同志因身体原因请长假之后,组织部就一直在物色能够担当这个职位的同志,经过反复筛选,最后终于物色到一位经验丰富,能力超群的同志,他就是我身边的这位,毛大年同志。大家欢迎!(稀稀拉拉的几声掌声)希望大家今后齐心协力支持毛主任的工作,努力完成上级交给各项任务。好了,我的话完了!下面请毛主任讲话。 毛大年打从一进门就已看出屋内的这几个主不太好管,因为仅从精神状态和待人接物上就能看出一个人,乃至一个集体的作风、习惯、乃至战斗力。 你瞧瞧,眼前这五个从老卞和毛大年进门开始大多是懒懒散散的样子,对新领导的到来也缺乏应有的尊重。 毛大年其实并非十分介意这点,因为尊重通常是建立在信任和认同基础之上的。他们尚未建立任何对自己的信任感和认同感,你何以要求他们尊重呢?即便看上去像是尊重你了,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多少也反映出这帮年轻人个个眼睛都长在顶上。在他们眼中也许很少有‘权威’这两个字吧。 看来,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难度不会小,慢慢来吧。毛大年自忖。 见老卞说完了,毛大年便适时开口了。 “首先,我得把卞处长的话稍微做点修正。我在基层干过些年,经验有,但不敢说丰富,能力嘛也有些,否则上级也不会把我安排到这个岗位,但绝不敢说超群。我认为干好一份工作,经验和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份心,一份责任心,如果没这份责任心,即便经验再丰富,能力再超群,那也枉然。不知大家同不同意我的这个观点?” 毛大年说完这话,稍微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大家注意力好像已有所集中。 “其次,我要说的是,我来这儿是想干点事的。要想干成点事不是光靠我个人有一腔热血,或者光凭我的主观愿望,我要靠大家的支持和合作,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而且,我还要特别强调一句,我这里说的事不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大家的事,所以,大家事需要大家干,不但要干,而且要努力把它干好,大家说是不是啊?” 见周围几个都似乎在点头认同,毛大年心里稍感宽慰。 “最后一点,有人会问那怎样才能把事情干好呢?这个问题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毛大年随手一指墙壁,说:“我看到那里已贴有一份岗位职责条例。我不知你们原来是否照此执行,不过我既然来了,我觉得我们不妨就从这开始,严格执行岗位职责条例。大家说怎么样?如果大家觉得这墙上贴的职责条款尚有不尽之处或不妥之处,我们可以开会讨论商量,进行修改或删补。但一旦形成最终决定,那就一定要不折不扣去遵照执行。大家同不同意啊?” “我同意。”坐在毛大年右手边的一个女同志率先赞同。 随着她的发声,其他几位也陆陆续续地加以响应,只有一位似乎没啃声,就是坐在屋子最拐角,五人中年龄明显最长的那位胡子拉碴身体壮硕的男子。 毛大年对着那位没啃声的笑着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意见倒没有,我只想问一句‘职责条款是针对所有人,还是只针对群众啊’?”壮硕汉子问道。 “这个问题提得好!”毛大年马上回应道。“如果职责条款只针对群众不包括领导,那这份条款还不如一张废纸。在这,我可以表个态,所有条款上规定大家应做到的,我会和大家一样坚决遵守,大家可以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并在以后工作中监督我的表现。” “那我没说的,同意。”壮硕汉子回道。 “说了半天,忘了还有件事没做呢,我叫毛大年,大家刚才都听卞处长介绍过了。现在大家是不是自报家门也让我认识一下啊?”毛大年提议道。 “我第一个说吧,我叫冯倩倩,本人曾在农村插队过两年,算是一个曾经的老知青吧。”这位姑娘就是第一个表示‘同意’的那位。毛大年依稀记得这个名字是上过省报的,好像是知青中的优秀代表。难怪身上明显透露出一种毛大年熟悉的女劳模的泼辣劲。 “我叫王刚,没下过放,大学毕业后在高校留校当过一段时间学生辅导员。” “我叫端木猷,也没下过放,但却作为红卫兵三次到北京受到过□□的接见,还获得过中央□□的表扬呢。”端木猷话语间明显带有一种自豪感。 最后还剩一男一女,那女的望了望那男的,见他不开口,便只好先说了。 “我叫陈梦婷,当过两年兵,退伍后被安排到到这里工作。” “我叫秦达生,也是退伍军人,来这之前是化工厂的工人。” 秦达生就是那位胡子拉碴的壮硕汉子。 见大家都已做完自我介绍,毛大年乃兴奋地说道:“好啊,我们这个机构虽然规模不大,但工、农、兵、学背景的都有,况且,个个都很年轻,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开展非常有利啊!” 这个程序一结束,见面仪式也就算完了。老卞也就告辞退场了。 毛大年接下来是组织大家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报告、材料进行清点,整理,归类等等。仅这项工作就忙了几乎整一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小刘透底 傍晚,毛大年从机关饭堂吃完饭回来,还无意撞见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当时,天色已呈朦胧黑,毛大年正往自己宿舍走,快到宿舍的时候,远远发现有人似乎正在试图打开自己的房门。毛大年顿时警觉,难道是有人想入室盗窃?又似乎不像啊!哪有小偷这样不慌不忙地撬门扭锁的呢? 毛大年赶紧又走近几步,定睛一看,这不是干部一处的刘洪刘科长嘛! “小刘,你在干嘛呢?”毛大年忙问。 小刘正在专心开门,正因为打不开而着急上火呢!被这旁边猛然一问吓得一愣神,抬头一看发现是毛大年,这才舒缓了一口气,说道:“这门今天奇了怪了,怎么都打不开?” 毛大年故意说:“我来试试看。” 小刘忙把钥匙递给毛大年,毛大年笑笑说:“用我的试。” 说完,从口袋掏出自己的钥匙,往钥匙孔里一插一扭,‘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刘呆了一下,不过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房门了,不禁后退半步往门楣上仔细一看,果然弄错了。他愣把了。他的房间就在毛大年左边紧邻着。 小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幸亏是您住这间房,若碰上不认识的还以为我图谋不轨呢!” 毛大年这时哈哈大笑着说:“这说明我们有缘啊!当初你和老胡找我谈话,我们算是有缘相识,如今不经意间我们又成为邻居。你可以认为这是巧合,也可以看作是缘分,对不对啊!” 小刘忙点头应道:“对对对,是缘分,是缘分。” 毛大年这时已进门打开灯,随即对着身后小刘叫道:“愣着干嘛?进来坐会啊!” 小刘进门之后,四处打量了一下毛大年的这间单身宿舍,然后说道:“您这间和隔壁我那间大小应该一样,除了家具多了个柜子,其他都差不多。” “我对生活条件一向要求不高,能满足基本需求就行。至于说什么待遇不待遇的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毛大年说道。 小刘对毛大年这种随遇而安的态度又多了一份敬佩。上次谈话时,小刘就知道毛大年是作为副处级干部商调省城的,而副处级以上干部通常都可以享受套房居住待遇的,可眼下毛大年的住房显然是低配了。而从毛大年的说话口气,毛大年似乎是知道这一点的。 小刘这时说道:“大年兄,记得上次您和胡处长谈话中谈到您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对吧?” 毛大年点头缓慢地答道:“是啊!和美国鬼子硬碰硬干了两年,中国军人硬是用血肉之躯扛住了美国鬼子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啊!仗打得很顽强,也很残酷!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岁月。” 毛大年眼睛望向远方,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朝鲜战场。 两人此时此刻都陷入了一种沉默当中。 小刘不知什么时候轻轻说道:“我爸爸也是志愿军的一员,他是高炮营的营长,打下过好多架美国鬼子的飞机,可是,在五次战役中却不幸……” 小刘说到这,眼里已饱含泪水。 毛大年这时有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小伙子。原来他还是烈士的后代。可一时间毛大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小刘,只是将手在小刘的左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还是小刘先开口说道:“我从小就崇拜军人,尤其敬佩那些上过战场,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人。不瞒您说,大年兄,打从第一次和您结识交谈,我就对您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您和我父亲应属于同辈,又是我尊敬的老兵,按说我称您大年兄似有不敬,不过,您若不介意的话,我们不妨结个忘年交,怎样?” 毛大年稍微楞了一下,但立马应道:“好啊!好啊!我很高兴能结交你这个兄弟啊!来,咱们就以茶代酒碰一杯。”说完,各自端起桌上的水杯痛饮一大口。 少顷,小刘突然想起似地问道:“大年兄,你现在具体是安排在什么部门啊?上次和你约谈时,我还以为会派你到省教育厅或省委党校这些部门呢!” 毛大年对小刘坦率说道:“我现在被安排到省知青领导小组办公室担任主任!一个我事前压根都没想到会去的部门。” “这是个正处级的单位,人虽少,但却很不好管理啊!”小刘紧跟着说道。 “哦?你好像对这个单位很熟悉嘛!”毛大年有点奇怪地问。 “是啊!我的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现在就在这个部门。”小刘答道。 “叫什么?”毛大年又问。 “叫王刚呀。”小刘説。 “王刚和我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平常在一起无话不说。他父亲是老红军,可他平时在学校并不张扬,所以很多同学并不知道他的家庭出身。”小刘接着说道。 “那其他几个人,你是否也有所了解呢?”毛大年继续问道。 “嗯,听王刚说过他们那几个在一起共事的相互都不太买账。有一个叫秦达生据说最跋扈,因为他哥是省城某个造反派组织头子,后来搞‘三结合’时被结合进省城的革委会领导班子,据说权力还大得很。他能到知青办据说跟他哥有很大关系。他自己也是个造反派。他自吹‘武斗’时还打死过人呢!因为他当过兵,枪法准,所以他根本瞧不起那些枪都端不稳的造反派。” “哦,还有,听王刚说秦达生最近私下里好像在追一个叫陈,陈什么来着”小刘似乎一下想不起名字。 “陈梦婷”毛大年提示道。 “对,就叫陈梦婷。不过这个叫陈梦婷的似乎瞧不上秦达生,因为陈梦婷是省军区副政委的女儿,同时,省委办公厅的季兰还是她的姨妈呢。” “那,端木猷呢?”毛大年接着又问道。 “端木猷最喜欢在人前吹嘘的就是他曾经代表他的那个红卫兵小团体给中央文革写过信,并且还得到了江青同志的回信,其实也就几个字的回信,但就这几个字成了他到处炫耀的资本。本来他父亲是省城一所高校的校长,文革初挨过一段整,可不知上面什么人帮他说了几句什么话,所以他很快就脱离了风暴中心,安然躲过一劫了。” 毛大年这天晚上与小刘的一番交谈可谓收获重大。 原来自己的小组成员竟有着这么复杂而又强势的的社会背景渊源,要不是小刘碰巧对情况了解甚透,并对自己详细介绍之,那自己说不定哪天就钻进了套里,亦或掉到井里都不知怎么掉进去的。 毛大年那天晚上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一下梦见秦达生拿着枪要和自己决斗,决斗就决斗,毛大年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可谁知当毛大年和秦达生面对面举起枪来刚要决斗的时候,毛大年背后突然响枪了,那是秦达生的大哥打来的黑枪; 一下又梦见端木猷对自己阴着脸鬼祟地说:他是江青同志派到省知青办的专职办案大员,毛大年有什么重大情况应先向他请示报告,否则,他一旦把毛大年告到中央文革,那你毛大年就死无葬身之地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达生挑衅 第94章 扫除障碍 毛大年在秦达生挑衅事件发生后当天便向省知青领导小组组长李恒之同志作了汇报。 李恒之听完汇报后,沉吟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这个秦达生调到这一年多来,说他好的没一个,差评却一直不断。其实,一开始就根本不该让他进到知青办里来。他在这能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现在居然发展到妄议领导,造谣滋事的地步,太不像话了。这回一定要对其严肃处理。” 李恒之说到这,稍停了一下,然后对着毛大年问道:“你作为他的直接分管领导,也可以谈一谈对他的处理意见嘛。” 毛大年早已预计到李恒之会让他发表意见,便立马应道:“我到知青办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能看得出秦达生确实不适合目前这个岗位的工作,不光能力不行,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压根没想把这份工作干好。他似乎就是在这过渡一下的意思,这是其一;其二,秦达生今天的表现,表面上看似乎是针对我个人的行为,但实际上却反映出一股久已存在于我们体制内的不良风气。不论在省级、市级,或是县级机关单位,都有这样的人,他们总喜欢私下里,甚至公开场合妄议、传播、乃至捏造有关干部提拔任用方面的谣言。对这种歪风邪气如若不及时加以处理肃清,那长此以往便会对我们的工作,乃至对我们的事业贻害无穷;最后,说一说我的处理意见,我觉得对秦达生的处理,可以根据机关单位有关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有一点,正如李书记您刚才提到的,他在知青办这个部门的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继续留在这里,那只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困扰,所以我建议将其调离为好。” 李恒之对毛大年的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说明,以及处理意见表示完全赞同。 李恒之这边在和毛大年讨论处理秦达生的问题,那边,秦达生正站在他大哥的办公室里挨好一顿臭骂呢! “你他妈的怎么就改不了你那猪头三毛病呢?你这个蠢货!即便是头猪恐怕都比你聪明!你那个部门的新领导叫什么来着?”秦达亮气急败坏地问道。 “叫毛大年。”秦达生坑着头低声说道。 “那毛大年能从江城教育局直接提拔到省知青办,要不是上面有人看中,怎么可能一下提到这个位置呢?”秦达亮厉声问道。 “所以我才当面质问他是不是靠关系爬上来的呀!”秦达生仿佛一下得着理似地争辩道,同时心想:我们哥俩这不正好想到一块了吗? 秦达亮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这时桌上要是有把枪,他真说不定一枪把他这个脓包弟弟给毙了算了。 秦达亮大口喘了好几口粗气,同时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不住搓揉着头两边的脑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气平顺一点。 过了老半天,秦达亮才耐着性子对秦达生说道:“你自己要作死,别拽着老子跟你一块倒霉好不好?你以为你大哥无所不能是吧?老子不过是市里的一个破主任,还是副的,老子管不了省里的事。那毛大年是直属省委李副书记管辖,你以为老子比省委副书记还牛逼,是吧?” 秦达生这时似乎听明白了些,同时也开始后悔不该莽撞行事了。 “大哥,那我下面该怎么办啊?”秦达生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怎么办?两条路,要么到毛大年面前当众跪下请罪,请求他原谅你胡乱放屁,求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秦达亮眯着眼睛斜视着秦达生说道。 秦达生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太屈辱了,这让人打脸也不能这么打吧,这不行! 忽一想,不是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忙问秦达亮:“那还有一条路呢?” “还有一条路就是卷卷铺盖滚回你原来的化工厂去。本来,你在厂里干个保卫科副科长,干得好好的,非要吵着闹着进机关,那是你待的地方吗?连个发言稿都写不通顺的人,还非要跟一帮文化人搅到一起。”秦达亮直截了当,同时不无奚落地对秦达生如是说道。 秦达生虽然满心不愿意,可思来想去,也只好接受这后一种方案了。不过,他心里却暗暗发誓:“毛大年,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自此,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一个畸形扭曲的心灵里埋下,并开始蹭蹭往上长,至于何时开花结果暂不得而知。总之,秦达生对毛大年来说绝对是个隐患。 秦达生是一个星期后背着一个行政记过处分灰溜溜地离开了省知青办,回到他原先工作的红星化工厂。因为是背着处分回来的,所以不可能再让他干保卫科副科长了,只能从普通科员干起喏。 毛大年到知青办走马上任不到半个月便将办公室的规章制度重新加以修订,不但重新修订,而且还组织大家认真学习,同时要求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 可大家一开始对毛大年的这一举措并不以为然。道理很简单,任何规章制度哪怕描绘得像朵花,可如果下面的人熟视无睹,根本不鸟你,那制度条文不过就是贴在墙上的一幅装饰画而已。 大家其实都在等着看,看什么?就看毛大年如何制服秦达生这个刺头啊!要知道知青办原先那位老张主任名义上是称病请假不能上班,实际上就是让秦达生给气跑的。这在机关单位里也算是极端少有的咄咄怪事。 老张主任是个老好人,秦达生打从一调来就变着方子拿他开涮,开口闭口老张头。这哪是对待领导的态度,简直把老张当自家佣人看待。办公室其他人都觉得秦达生太过分了,可谁都不愿,也不敢招惹他。谁让秦达生既有一身蛮力,又有一个风头正劲的大哥当靠山呢? 一时间,秦达生俨然就把自己当作这个办公室的真正领导。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一是他原先就是工厂保卫科副科长,好歹也是个副科级嘛;二是他年龄在这帮年轻人当中数最大,所以他不当头谁当头? 那天,当秦达生当面挑衅毛大年时,大家伙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们完全无法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是文斗?还是武斗?真要是武斗,他们可并不太看好毛大年啊。 可毛大年接下来的表现让他们彻底叹服了。那才叫一个镇定自若外加唇枪舌剑,三下五除二便让秦达生直落下风。 不仅如此,一个星期后,组织部果真来人宣布了对秦达生的处分决定,并将秦达生哪来发配回哪去。这种处理方式简直就如快刀斩乱麻一样干净利落。 毛大年似乎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那个人见人怵的刺头从办公室中给剔除了。大家在顿感轻松的同时,都不由得对毛大年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这人的胆识魄力不是一般地强。有人甚至还想起当初干部三处卞处长在向大家介绍毛大年时用过的那两个词语:经验丰富,能力超群。 果然名副其实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爱好架设 岁月就像一条弯弯的小河在慢慢地流淌。 毛大年赴省城工作,这一去差不多就将近一个月了。留在江城的田文芝和毛晓东毛晓斌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生活一如既往,风平浪静,并无多大变化。 这天傍晚,晓东和晓斌放学刚一进家门,就看到田文芝手上举着一个信封,喜气洋洋地对他们说道:“你爸爸终于来信了!” 两个小家伙闻言一起扑上前去,说:“让我先看!” 还是晓东手长点,先抓到了信封,然后迫不及待地抽出信纸,从头到尾低声念了起来,晓斌自然也把头凑到旁边一同读着老爸的来信。 两页纸的信很快就念完了。信函大体就两方面内容。一方面是毛大年大致叙述了一下自己在那边的工作安排情况,以及生活情况,让文芝勿念;另一方面占更多篇幅的是叮咛、嘱咐晓东和晓斌的话。 话有些啰嗦,先是强调学习不能放松,要按时完成作业等等,都是些翻来覆去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说完了学习,说劳动,劳动当然就是帮着妈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喏;说完了劳动,又说爱好。就这最后一点,毛大年在信中说得比较含糊,因为没明确要求两孩子究竟培养些什么爱好,只是笼统提了一下,可正因此,晓东就在这上面抠起字眼,犯起迷糊来了。 晓斌心里惦记的不是这些。他这时有点不甘心似地从晓东手上把信抢过去,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连信纸背面都检查了一遍,终于确认再无一字遗漏,便有些怏怏不乐地说道:“去了这么多天,就写回来这么两页平平淡淡的话,重要的一句没说。” 田文芝有点奇怪地问道:“什么重要的一句没说啊?” 晓斌忙说:“就是把我们几个全都转到省城去啊!难道这不是最最重要的事吗?” 晓东没好气地说:“老爸去省城到底是工作为主,还是整天想着我们的事为主啊?你就耐心等着吧,没个半年,一年我们是不可能离开这个窝的。” 田文芝有点惊讶地看了晓东一眼,心想这老大比老二也就大个两岁不到,但却显得懂事得多,也老成得多,说起话来时不时蹦出一两句惊人之语,其口气明显与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相吻合。 “妈,爸在信里提到爱好,到底是要我们学点什么东西啊?”晓东有点纠结。他已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头绪,所以便转而向老妈求助了。 田文芝随口回道:“不外乎体、音、美呗。” 田文芝立马又补充道:“体育,你们俩就别再想了,因为你们爱好的项目已够多了,后面两样,音乐和美术倒是可以考虑。” 晓斌这时嘻嘻哈哈地问晓东:“你想学点什么啊?音乐还是美术?” 晓东说:“我还没想好。” 晓斌又说:“美术就算了吧,那是女孩子学的。” 晓东有点诧异地抬头问晓斌:“你怎么随便得出这种结果啊?” 晓斌连忙说:“你没见小梅在家整天就画那些大头像吗?” 晓东正要反驳,晓斌却抢先说道:“我们俩干脆都学音乐吧!据我所知,音乐家大多都是男人!” 晓东调侃道:“就你那嗓子,你觉得你有唱歌的天赋吗?别把一屋子人都给吓跑了哦!” 晓斌立马不服气地说:“谁说搞音乐就得唱歌啊?我选择一门乐器难道不行啊?” 晓东一听有道理:“对啊,学一门乐器不错。我就学小提琴吧!上次听晓武哥拉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听,我当时就有想学的念头。” 晓斌跟着道:“本来我也想学小提琴,既然你选小提琴了,那我就换一种吧,我学吹笛子。你拉我吹,咱们就不重样了。” 田文芝一边整菜,一边听着两个小家伙说得一本正经的,就好像拉提琴和吹笛子都很容易学,一学就会似的,天下哪有那么容易做的事哦! 不过,田文芝此时也不想给他们泼冷水,以免伤了他们的积极性。只是两个孩子刚才谈话中提到晓武拉提琴,这倒是提醒了田文芝,金晓武到京剧团试用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情况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另外,毛福蓉也很挂念毛大年,现在大年来信了,自己也该去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担心。 想到这,田文芝便一面加快手上忙乎的节奏,一面对两孩子说:“爱好的事可以先放一边,抓紧时间做作业,待会吃过饭,我带你们去姑姑家看看。” 晓东晓斌一听去姑姑家便一阵欢呼,赶紧的,一边做功课去了。 晚饭后,田文芝吩咐晓东刷碗,晓斌倒垃圾,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等一切收拾停当,母子三人便一路有说有笑地奔姑姑家而去。 还未进姑姑家门,便听到里面好像有好多人说话的声音。田文芝心想今天福蓉姐家好热闹啊!果然,进屋一看原来是好几年都没回来过的金家老大金正一带着媳妇回来了,大女儿也即老三金晓红也从遥远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回来了。这让毛福蓉高兴得像什么似的。 尤其是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就回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回家探亲,而且还带着一位俊媳妇回来,毛福蓉更是喜出望外。 因为正一是学地质的,常年在野外奔波考察,脸晒得黑里透红,田文芝乍一见面差点都没认出来。 金晓武这时端过一杯茶递给田文芝说:“舅妈,您喝茶。” 田文芝忙问道:“我正要问你呢,京剧团那边上班的事有没有最终定下来?” 没等金晓武答话,毛福蓉抢过来说道:“定下来了,定下来了,都亏了你找的同学帮忙啊!要不然晓武还不知在乡下要受多少罪呢!” “哦,定下来了就好,定下了我就放心了!”田文芝说道。 “都是尚编导起了作用,他在团里威望相当高,我相信要是没他从中做工作,我这事一开始就没戏。”晓武挺有自知之明地补充说道。 这时正一和晓红都坐到田文芝身边拉呱起毛大年调到省城工作的事。他们对舅舅调到省城一点不觉得意外。他们认为舅舅早就该得到上级部门的提拔重用了。在他们心目中,舅舅无疑是一种英雄般的存在,这一点是毛福蓉几个孩子的共识。 那边,毛福蓉独自陪着大媳妇在唠嗑,听话音是在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添个孩子啊。毛福蓉恐怕做梦都想着抱孙子了,现在媳妇也领回家了,抱孙子的事应该是指日可待了吧! 趁着大人们拉呱得正在兴头上,晓东,还有晓斌却把晓武拽到了里屋,晓东一本正经地对晓武说道:“我这辈子还没求过你什么吧?今天算是第一次求你了。” 晓武闻言觉得又奇怪又好笑:“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有什么话直说,但不要说‘求’字!” 晓东见晓武不似玩笑,便干干脆脆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啊,我要拜你为师,学拉小提琴。你不会不收我这个徒弟吧?” “我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啊!只要你愿意学,我保证手把手地教,但我有言在先,要学就不许怕苦怕累怕烦哦!”金晓武也是很正经地说道。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以后我每星期定时来你这上课,可是我还得先要老妈给我买把琴呢!”晓东说道。 “琴都不用买,这有一把现成的,是我以前拉的,你拿去用吧!” “那你现在用的是……” “我现在用的是剧团配发的,比我自己的这把当然要好些。” 晚上回家的路上,晓东很兴奋,因为他的爱好已经敲定了,老师有了,连乐器都有了,可晓斌却垂头丧气得不行,因为他学笛子的事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呢。 田文芝一旁看了只想笑,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把这当回事了。看来大年的确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为了怕这两个儿子调皮闯祸,用这种法子把他们旺盛的精力引入了一条良性发展的轨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说难也易 晓斌为何会想到学吹笛子呢?究其原因还是与毛大年有一次饭后和田文芝即兴聊天有关。 毛大年当时是这样描述的:“在没听到丁一鸣的笛子演奏之前,我觉得笛子这种乐器太简单了,一根小小的竹管,上面凿上几个洞眼而已。我绝没想到笛子还可以吹得这么好听。尤其是在那太阳初升的早晨,当你迈着轻快的步伐漫步于开满油菜花的田野,就在这时,一阵美妙悠扬的笛声从远方飘忽而来,让你恍然间有种如梦似醒,亦真亦幻之感。美妙的笛声让你陶醉,让你透过清晨的薄雾,依稀看到了青山与绿水互衬、牧童与炊烟相连、还有飞鸟与蜜蜂共舞的动人画面。 那种感受,真的妙不可言,无与伦比啊!它让人瞬间忘却了一切烦恼,又仿佛让人的心灵获得了一次美的净化与升华。也许这就是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吧,一支小小的竹笛就能给人如此强烈震撼的感受,没想到吧?” 爸妈聊天之时,毛晓斌就站在旁边,他对老爸的这番描述不光听得入迷,记得深刻,而且还时常在想,要是能亲身体验一下老爸所说的那种震撼该有多好! 毛晓斌只是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动起学吹笛子的念头,而且,这念头一旦在头脑中萌发,便不可抑制地发酵、膨胀,乃至有即刻付诸于行动的冲动。 那一晚,晓斌躺在床上就跟煎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不停地琢磨该从哪入手呢? 爸说的那个丁一鸣,晓斌不光知道他是从江城一中走出去的名人,甚至还知道正是因为有老爸的推荐,他才进了部队文工团。 晓斌心想要是能拜丁一鸣为师,那是最好的。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总不能跑到南京部队文工团跟他学吹笛子吧? 第二天早晨,田文芝一看晓斌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是为吹笛子的事在纠结。 田文芝这时故意逗他说:“要不,你也学小提琴吧,也不用另找师傅了,你和晓东都跟着晓武哥后面学,将来学成了,还可以表演一段兄弟小提琴二重奏呢!” 晓斌抬眼看了看老妈,也不知老妈这话是玩笑还是当真,但不管真也罢,玩也罢,晓斌心里是坚决否定的。他嘟噜着嘴说:“两人学一样的有什么好?我就要学笛子,我要跟丁一鸣一样,把笛子吹出梦幻般的感觉!” 田文芝闻言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呵呵,口气倒不小,一天都还没学,就想着一步登天,还‘梦幻般的感觉’!你以为那是吹肥皂泡啊!有那么容易?” 毛晓斌拗劲上来了,耍赖似地说道:“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是拿定主意学吹笛子了!” “那你打算跟谁学呢?想好了吗?”老妈问道。 这正是毛晓斌最苦恼之处。他可不敢说自己没人教,自学也能成才啊! 半晌,田文芝见毛晓斌不再言语,瞧他那苦恼万分的模样,也不忍心再逗他了,便问道:“你真拿定主意学吹笛子啊?” “是啊!”晓斌抬起头,不知所以地看着老妈说道。 “那就找丁一鸣…” “我想过了,远水不解近渴的事。”晓斌急吼吼又不耐烦地打断老妈的话。 田文芝瞪了晓斌一眼说:“我是说找丁一鸣他爸。” 晓斌有点糊涂了,“找丁一鸣他爸干嘛?” “他爸就是京剧团吹笛子的。”田文芝直接说道。 晓斌愣了一下,旋即便茅塞顿开似地说道:“哎呀,我真笨!我应该想到这一点啊!丁一鸣是江城人,他在江城学会吹笛子,不管是他爸教还是别的什么人教,那肯定得有师傅教啊!” 田文芝接着说道:“哪天让你晓武哥带你一道去拜见一下丁老师,恳请他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还不知人家肯不肯收你为徒哦!有句话我可说在头里:你千万不要倚仗着你是毛大年的儿子,就觉得人家天经地义要教你学吹笛子啊!行就行,不行肯定有不行的理由,总之,不能带人家为难。” 下午,京剧团排练厅里乐队正在进行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第二场的乐队合练。轮到中间休息,大家有的上洗手间,有的趁机抽根烟。金晓武起身准备到旁边休息室倒点水喝,这时听到排练厅大门口有人在压低着嗓门叫他:“晓武哥!晓武哥!” 金晓武抬眼一看,是晓斌。金晓武大感惊奇地快步走到门口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是来拜师的!”晓斌坦诚道。 “拜什么师啊?你也想学拉小提琴?”晓武笑着问。 “不,我是想拜丁老师为师,就是吹笛子的丁老师。”晓斌说道。 “那我抽空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可能带学生?好吗?”晓武说。 “你现在就带我去问问他,不行吗?我很急的。”晓斌又执拗上了。 “现在就问,有点冒昧吧?何况我们排练还没结束呢!”晓武为难地说道。 正说着,丁大海,也就是丁一鸣他爸正好走过来,大概也是到这边休息室倒水喝。 金晓武一看这光景,干脆硬着头皮冒失一回吧,说道:“丁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丁大海也是团里的老资格了,像金晓武这样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般说来还轮不到和他套近乎。不过好在老丁为人一贯随和,所以他也没觉得金晓武此时此刻如此说话有什么唐突,而是跟着晓武走到大门口没人的地方,微笑着问道:“小金啊,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丁老师,这位是我的表弟,今天特地到这来想拜您为师。我知道此时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些冒昧,但是他是真想…” 丁大海没等金晓武把话说完,便摇了摇手说:“我两年前就不再收任何人为徒了,因为我现在精力大不如前了,实在无法担当此任啊,请原谅。” 毛晓斌在旁边一听此话,心里暗暗着急,情急之下,嘴里不由得蹦出一句:“我认识丁一鸣大哥哥。” 丁大海闻言一愣,这小毛孩怎么会认识自己儿子呢?年龄也不对称,他们不可能是同学啊!心里虽这么想着,可嘴里却还是问道:“哦?你怎么会认识一鸣啊?” 毛晓斌紧跟着答道:“因为丁一鸣是我爸的学生。” 丁大海有点好奇了,也等于是一步步被带入晓斌设计好的轨道上了,果然丁大海又问道:“你爸教过一鸣什么课啊?” “我爸没教过一鸣什么,但是却送一鸣下乡插队落户的。”晓斌说完这句,心想,这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爸是毛…” “不错,我爸是毛大年!”晓斌刚说完,就见丁大海眼睛都似乎放大了许多。情绪也变得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难怪,我说这孩子看上去像谁呢!不错,不错,是毛主任的儿子。一看就是。”丁大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然后对着金晓武问道:“你刚才说他要拜师学吹笛子,对吗?” “是啊,他就想学吹笛子,连我劝他学小提琴,他都不肯。”金晓武故意这样说道。 丁大海这时让毛晓斌张开嘴给他看看,然后又看看晓斌的手指,最后说道:“那我就破个例,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吧!” 晓斌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可这时丁大海却把脸一沉说:“你先别高兴,我还要对你做个‘政审’之后才能做最后决定是否收你为徒。” 这下,晓斌听傻眼了,怎么前面说得好好的,后面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呢,他看看金晓武,金晓武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这丁大海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这时,排练厅那边乐队队长吹起了哨子,意思是排练马上开始了。丁大海摸摸晓斌的头说:“你先回去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原来如此 世上事大多如此!难和易永远都是相对的。 晓东和晓斌从决定学习什么样的乐器,到找谁谁谁作为自己的老师,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的在于要想学好、学精一门乐器,那是要付出大量时间、精力和汗水的。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是不会意识到这今后漫长的训练会给他们带来的无尽烦恼和痛苦。他们总是把眼睛盯在眼前的具体的某个问题上。 晓斌此刻就处在这个关节点上。 也算他胆儿够肥。江城京剧团一次没去过,他居然东问西问的很快就找到了地方,连看门的老头都被他忽悠着没怎么多问就放他进去了。 也算他够机灵。就在丁大海明确表态无意再收徒弟时,他没有立马表明自己是毛大年儿子的身份,而是巧妙地从丁一鸣那儿兜了个圈,让老丁自己一步步问到这个点上,这样不就显得自然得多吗? 连田文芝事后得知详情后都不禁暗自赞叹:这晓斌还真有心计。 可是,老丁在递给他一粒甜果子吃了之后,又马上喂了他一颗迷魂豆。这颗迷魂豆效果实在太神奇了,晓斌从京剧团一路迷迷糊糊走回家,直到现在都已经坐到饭桌上吃晚饭了,他还在冥思苦想着:什么叫‘政审’啊?干嘛收个徒弟还要‘政审’呢?丁老师到底是愿收我还是不愿呢? 晚上,田文芝和往常一样带着两孩子坐在桌边吃晚饭。 田文芝有点奇怪,今晚怎么就晓东滔滔不绝,晓斌变成哑巴似的,平时话那么多,可今晚怎么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呢?有点反常啊! 晓斌见田文芝,还有晓东都用奇怪的眼神注意着自己,心里便更加纠结要不要把下午的事告诉他们呢?若不是丁老师留下后面那句所谓‘政审’的话,晓斌早就骄傲地宣布自己也是有师傅的人了,自己也可以随师傅一起上西天取经了,倘若把学乐器比作去西天取经的话。可现在不行啊!现在师傅还没说定啊!丁老师为何非要跟我打哑谜呢?晓斌心里暗暗埋怨着。 晓斌这边还在神思恍惚呢,那边田文芝却耐不住性子了,遂大声喝问道:“毛晓斌,你今天是中了邪了还是怎么的?从吃饭前到现在一直都在想心事。你到底在想什么糊涂心事啊?” 毛晓斌见老妈要发火了,便再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把下午去京剧团先找晓武哥,后又面见丁老师的情况前前后后作了一番陈述。 田文芝听完晓斌的话后,还是有些生气道:“你就那么等不急,非要赶在人家上班时间去说这事,凡事仓促而为,总会欲速则不达的,不过你说的那后一点……” 田文芝也一时半会没弄明白丁老师说的‘政审’到底是啥意思。 就在田文芝皱着眉头思考这两字究竟含义在哪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问道:“请问毛主任家是住这吗?” 晓斌一听声音一咕噜从椅子上窜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打开房门一看,是丁老师站在外面,乃又惊讶又有点兴奋地喃喃道:“丁老师,是你啊!” 田文芝似乎没听清楚外面的说话声,在里面还跟着问道:“晓斌,是谁啊?请进来坐啊!” 晓斌立马反应过来,说:“丁老师,快请到房里坐啊。” 丁老师几乎是被晓斌拽着衣袖拉进屋里的。 晓斌边走还边叫道:“妈,丁老师亲自到我们家来了。” 田文芝闻言,一时颇感意外,遂忙解下身上系着的围腰,边用围腰擦着手,边客气地说道:“哎呀,是丁老师呀!怎敢劳烦您特意上门来呢!您请坐。我去给您沏茶。”田文芝边说边转身准备去泡茶。 “嫂子,您不用这么客气。您要是太客气了,我可坐不住啊!”丁大海赶忙说道。 “咱们就这样坐着聊聊吧。”丁大海又补充道。 “那好吧。”田文芝歉意地笑了笑,一面坐到桌子另一边,少顷,跟着说道:“我才知道,晓斌这孩子啊,太不懂事,也没经过我允许,就冒冒失失跑到剧团拜您为师,一定让您为难了吧?” “不为难,不为难。毛主任为我们家一鸣那么为难的事都做到了,还为此受了重伤,我要是今天敢说半句为难的话,那我还算人吗?。对了,毛主任上班还没回来吗?” “哦,您还不知道吧,晓斌他爸一个月前已调到省知青办工作了。也是他在信中提议让孩子们培养一点业余爱好,所以两个孩子就一人选了一种乐器,准备学习。晓斌对笛子情有独钟。他受你们家一鸣影响可大着呢!做梦都想学吹笛子!做梦都想把笛子吹得像一鸣哥哥那样!孩子太天真!不知天高地厚啊!”田文芝有意这样介绍道。 “既然他对笛子有这么大的兴趣,那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啊!只要用心学,梦想不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看过他的牙齿和手指,基本条件都还行。如果您同意的话,那就让他跟在我后面学吧,我肯定会像当初教一鸣一样来教晓斌的。”丁大海是在征求田文芝意见,同时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就太谢谢您了,有您这么好的老师教,晓斌真是太幸运了。”田文芝赶忙表达自己的谢意。 晓斌在一旁听到这,自然也是放下心来,师傅总算是明确表态收自己为徒了,可晓斌这时又犯老毛病了,嘴里不自觉地冒出一句:“那‘政审’就不用搞了吧?” 丁大海乍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不禁放声大笑,差点笑弯了腰,把个毛晓斌笑得莫名其妙,不过,田文芝已大致猜到丁老师的用意了。 好一会,丁大海才揉着仿佛笑痛的肚子说道:“我今晚就是专门‘政审’来的。” 见晓斌似乎还是没明白,丁大海进一步解释道:“今天下午,你敢独自找我拜师,我可不敢随便收你为徒啊!我必须先上家里来问清你爸妈的意思,我才能做出最终决定啊!现在你妈同意了,那你就算‘政审’通过了,正式成为我的关门弟子了。” “哦,这就是您说的‘政审’啊,把我吓得连晚饭都没吃下几口!”晓斌如是说道。 “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哦,既然成了我的徒弟,你就得严格按我要求的去做哦。”丁大海故意板起面孔说道。 “没问题,我保证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晓斌回答得也很干脆响亮。 那天晚上,晓斌终于做了一个美梦,一个充满童话色彩的绚丽之梦。梦中,晓斌骑在一头身躯庞大的大象背上,迎着初升的太阳,在一片落英缤纷的树林中,扶笛轻吹。随着大象的脚步,悠扬的笛声,像电磁波一样往四面八方传送。一时间,林中的鸟儿停止了鸣唱,忙碌的小松鼠不再东奔西跑,连汩汩翻腾的泉水都似乎停止了涌动,大自然中的一切此刻都仿佛在凝神静听林子里发出的天籁笛声,那笛声像清风拂过琴弦,像落花飘于水上,真让人回味无穷,过耳难忘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幽灵突现 晓东和晓斌的日常生活内容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现在他们每天一早一晚都要练琴和练笛各一小时。在各自老师的认真严格要求下,他们目前还处在基本功训练阶段。晓东总是脖子下夹着一把小提琴,手拿琴弓,在四根琴弦上一遍又一遍拉锯似地拉着空弦;而晓斌则双手扶笛,唇贴笛孔,按照音阶顺序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用丹田之气吹出一个个舒缓平滑的长音。 这种基本功训练非常枯燥乏味,很多人练不了一会就会很不耐烦,转而找一支曲子拉一拉或吹一吹,但这在老师眼中就是违规,被老师发现是要挨骂的。好在晓东和晓斌在老师面前都保证过的,这头一个星期里至少还未出现违规现象,并且丁大海和金晓武跟两个孩子还分别打了招呼,让他们彼此监督。晓东和晓斌还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乐器在家练是不行的,因为家里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两人同时练习肯定相互干扰,不仅相互干扰,而且还会影响左邻右舍的休息。 那就只能到室外找处地方练。好在江城一中那空旷的操场就是最好的练习场,所以,除了上学外,两人早晚练乐都会带着自己的乐器来到操场边的大樟树下,彼此拉开距离,各练各的,互不干扰。 这天傍晚,晓东和晓斌和往常一样又来到操场边开始了每天例行的练乐活动。师傅说了从今天开始,他们练半个小时的基本功后,就可以开始练初级教程了,也就是可以练练习曲了,这比单纯的基本功训练要相对有意思得多。 十月的江城秋意日浓,傍晚时分已有几分寒意。一阵秋风刮过,卷起地面上的片片落叶,打着旋向前翻滚,附带着发出飒飒声,那是树叶随风而动中相互裹挟摩擦发出的声音。 晓东和晓斌在操场边的大樟树下专心练习着乐器,却不知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距离他们大约一百米开外的操场看台一角瞄着他们已有好一会了。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长得粗壮结实的男人。只见他头戴一顶鸭舌帽,身穿一件暗灰色的风衣,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让人基本无法窥探其脸部轮廓,脚上穿着一双当时比较时兴的三接头皮鞋。不过,最令人注目感到怪异的是,在这天色昏暗的傍晚,他竟然还带着一副深色的墨镜。这身打扮在当时那个年代其实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电影中的特务形象。也不知这人是故意为了拉风装逼?还是弱智犯傻? 这时,只见他将手中抽得还剩一小截的烟屁股轻轻扔在自己脚前。然后用右脚尖将烟蒂踩在那厚重的皮鞋底下,再用脚尖左右摇摆着狠狠地碾揉那颗烟蒂,直到将其碾得稀烂为止。 终于,晓东和晓斌结束了今天的练乐,然后一路又说又笑地往家走。刚走到操场边的林荫道上,就听到身后‘蹬蹬蹬’的跑步声,声音离得很近,似乎有带着风声冲过来的感觉。晓东和晓斌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面的人便将晓东猛地撞得往前一射,跟着便重重摔倒在地,只听见‘哎哟’一声痛苦□□,和‘啪’的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 晓斌虽没被撞倒,但也被撞得往前趔趄了好几步。转身一看,晓东已趴在地上,吃力地蠕动着,挣扎着想爬起来,提琴和琴弓早已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晓斌顿时惊呆了。 这时,那肇事者假装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急着赶路,不小心撞上了,不是故意的啊!”边说边往后退,似有溜之大吉的意思。 晓斌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拽住那人的衣服说道:“你把我哥哥撞成这样,光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而且琴也摔烂了,还想溜。你不能走!” 那人忙说:“我不走,你放心。你别老拽着我衣服,好不好啊?” 晓斌这时扭头对着晓东叫道:“哥,你怎么样了啊?能起来吗?” 趁晓斌扭头说话这功夫,那人右手猛一格挡,一下便扫开晓斌拽着他左侧衣袖的手,然后拔腿就跑。晓斌也立马跟在后面就追,边追还边喊:“来人啊!抓坏人啊!有坏人啊!” 那人本来跑的速度并不快,好像还等着晓斌追上来似的,可听到晓斌凄厉的的喊叫声后,便立马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晓斌连追了几十步,大概也不敢追得太远,加上隐约听到身后晓东吃力地的呼喊声:“晓斌,不要追,不要追啊!”这才悻悻作罢。 这时,家属院里已有人闻声跑出来了。 校园里的这条林荫道上本来有三盏路灯,可是前后两盏早就坏了,只剩中间这盏还能发出一点昏黄的光亮。 大家伙跑到晓东受伤位置的时候,一开始并没看清到底什么情况,直到有人打着手电筒过来,大家才吃惊地发现,晓东脸色苍白地坐在路牙子上,手上、胳膊上,腿上至少有三四处严重挫裂伤,身上地上多处血迹。 田文芝也闻声跑出来了。当听到院子里有人说操场那边好像出事了,田文芝就隐隐感觉不妙,再一想,晓东和晓斌这时本该回来了呀! 田文芝顿时心里一紧,赶紧三步并做两步朝操场这边跑来。 远远看见前院、后院左邻右舍的围成一圈,走近一看,果然是晓东出事了,晓斌正在一旁哭着说:“哥,你不要紧吧?” 这时,旁边有人说:“大家快让开,田老师来了!” 又不知哪位一旁叹道:“啧啧啧,田老师啊,你家晓东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啊!” 前院的曲老师插嘴说:“不是说是有人撞的吗?撞的人呢?” 另一人接口道:“早跑了,太缺德了,把人家孩子撞成这样,就这么跑了。” 田文芝这时也没工夫理会旁人,直接对晓东问道:“晓东,怎么样?能站起来吗?来,我来扶你。” 这时,边上又有人叫道:“张校医来了,快让张校医看看吧!” 田文芝抬头见住前院的张校医过来了,忙请求道:“张校医,您正好来了,劳烦您到校医室帮忙给晓东包扎一下吧?” 张校医忙说:“先别着急,我看看再说。”说着,便蹲下身子,打着电筒仔细查看了一下晓东的伤口,然后说道:“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不用去医院,我们校医室就可以处理。来,我们一边一个扶他一把。” 这时邻居小丫从远处把晓东摔烂的小提琴和琴弓都捡了回来。 在校医室里,张校医对晓东的伤口进行了消毒、上药、包扎等一系列常规处理,晓东尽管痛得龇牙咧嘴,但做完这些处理之后感觉还是好多了。 田文芝对张校医一再表示感谢后,便和晓斌扶着晓东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这时,田文芝既心疼又不解地问道:“晓东、晓斌,平常都是好好的,可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啊?” 接下来,晓东讲出的一句话让田文芝,包括晓斌都大为吃惊。晓东说:“妈,今天那人不是无意的,而是有意撞我的。” 田文芝似乎不大相信地问道:“你为何这么说啊?我们可从来没有与人结仇结怨啊?” 晓东再次说道:“今晚那人是有意用手猛地把我推倒的,所以我才会摔得那么重?” 田文芝听到这,身上不由得有些收紧的感觉,‘难道真有人在阴谋算计我们?而且是拿我们家的孩子作目标?’田文芝想到这似乎有些不寒而栗了。 可晓东看到田文芝有些惊恐紧张的样子,便不忍把后面一句猜测的话说出来了。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幽灵再现 晓东的被撞如果说只是一次单纯的意外,那自然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晓东固然受了伤,但也只是些皮外伤,内脏和骨骼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也是田文芝感到非常庆幸的。 可晓东说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猛力撞他。如果晓东所说属实,那就值得警惕了。 田文芝在吃惊之余,便穷尽脑力一直在想:那个撞晓东的家伙真的是故意冲撞晓东吗?从事发的现场、时间、环境及最终结果看,还真有这种可能。因为那个时间,在那条校园林荫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过往行人,加上只有一盏路灯照明,在影影绰绰的树叶的阻隔下,光线显得十分昏暗。这的确是一个制造事端的好环境。 更重要的是从晓东被撞的情况看,确实不像无意中撞上的。无意中撞上应该是两个人身体间的相互接触碰撞,如果后面的撞人者因移动速度太快而无意中撞上了前面的走路者,那很可能是撞人者与被撞者都会摔倒,乃至都会受伤,而现在实际情况是晓东因被撞而摔得很重,撞人者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就完全说不通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晓东所说的:那根本不是无意中的碰撞,而是后面的人故意用手将前者猛力推翻。 既如此,田文芝头脑中便立马冒出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即,那个撞翻或者说推翻晓东的家伙会不会对晓东或晓斌再次下手呢? 还有,那家伙如此煞费苦心制造事端,其动机又到底何在呢? 据晓斌说撞晓东的是个成年人,年纪好像跟老爸差不多。那就完全排除了小孩子之间的矛盾纠葛性质,而有可能是围绕在毛大年一家人周围的一起阴谋。田文芝想到此不禁感到周身顿生一股寒意。 田文芝还没碰到过这种可怕的境况。她想到了报警,也想过跟毛大年通个气,但又担心这样做是否让人觉得自己过于敏感,甚至风声鹤唳了。 但不管怎么样,田文芝觉得眼下‘扎紧篱笆打好桩’是当务之急,预防措施得走在前面,切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她首先对晓东和晓斌宣布乐器练习或停或缓。对于晓东来说身体受伤,琴也摔烂了,也只能暂停了,而晓斌的笛子要练也只能在家练练,切不可再到操场去练了。另外,最近上学和放学路上要注意提防陌生人的接近和搭讪。最后,便是最近一段时间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和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尤其是晚上绝对不许外出了。 对于老妈的这些预防措施,晓东觉得是必要的,也不知是因为年龄大些懂事一些,还是因为‘吃一堑长一智’了,总之,完全赞成,而晓斌却以为没这么严重吧?那个坏蛋即便是故意的,那他也达到目的了啊,不是把晓东撞得够呛?血也流了,连琴都摔得稀巴烂了。我都没追上去让他负责赔偿道歉了,他还要怎样? 晓斌心里想归想,可行动上却也不敢违逆老妈的警告和规定。 然而,接下来的事令晓斌再也不觉得老妈的话多余或过分了。 这天,也就是晓东被撞后的第三天,晓斌下午放学,刚一走出校门,便看见校门对面的电线杆上靠着一个熟悉身影。要说那人的脸,晓斌那天晚上也未必看得很清楚,可那顶鸭舌帽和那件风衣,晓斌却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一看见那人的一身衣着和身形,晓斌几乎立马就能确定他就是那天那个故意撞晓东的家伙。 当看到那家伙也在向学校大门这边不断张望,晓斌顿感一阵心慌,不过晓斌转而一想现在还是大白天,街上除了众多刚放学的小学生,还有很多来往的大人,谅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于是,晓斌便朝自家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晓斌偷偷朝身后瞄了一眼,发现那家伙居然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这下晓斌可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啊。 他想干嘛?晓斌心慌意乱地不断自问。 晓斌再不敢像上次那样走过去拽住他跟他理论一番,而是赶紧加快脚步,边走还边往后看,见那人似乎也加快了脚步,这时晓斌干脆直接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简直是飞奔啊!直到一口气跑回到家中,也没再回头看一眼了,估计那家伙不至于跟到家里来吧? 田文芝正好在家里,见晓斌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忙问怎么回事,待晓斌说明原委,忙走到门口四下里张望了一会,没见有人,便关门回房,对晓斌安慰道:“不要怕,晓斌,只要我们保持高度警惕,他也不敢怎样。”田文芝嘴里说是这样说,可心里越发感到事情严重。 这时晓东也回来了,晓斌忙问晓东:“你刚才有没有碰见那个坏蛋,就是撞你的那个人?” 晓东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你碰到了?” 晓斌还有点惊魂未定似地说道:“我放学回家,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就瞄上我了,一直跟着我,走了好长一段路啊!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晓东说:“你可要担心点。明天放学等我一道,咱们一起回家。” 晚上,晓东和晓斌吃完饭,便开始做作业,今天作业不多,两人很快便做完了。 田文芝这时说:“晓东,你胳膊,腿上的伤还没好,明天还要换药,今晚早点睡吧!” 晓斌本还想练习一下笛子,可一想到这晚上在家里练笛子会很吵人,算了,干脆也睡吧,于是两人便都洗洗弄弄早早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晓斌似乎被屋顶上的一声夜猫的叫声惊醒了,遂睁开眼睛看了看,室内一片漆黑。透过薄薄的窗帘隐隐可以看到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 老妈平时备课、改作业都会弄得很晚,现在也睡下了,估计此时肯定早已过了午夜零点了。 晓斌翻了个身子正准备继续睡的时候,不经意间忽然发现窗户那边隔着窗帘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硕大的人头贴上窗玻璃似乎往里看。晓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忙摇了摇身边的晓东,压低声音叫道:“晓东,醒醒!晓东,醒醒!” 晓东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问道:“什么事啊?” 晓斌忙轻声说道:“有坏人!就在窗户外面!” 晓东闻听此言也立马打了个激灵,忙朝窗口方向看去,可什么都没有!这时,他有点疑惑地问晓斌:“你是不是做梦,梦见外面有坏人啊?” 晓斌这时对晓东急得直摆手,依然压低嗓门说道:“不是做梦,真的有人!瞧,他又来了!” 晓东赶忙扭头一看,果然窗外那个人头又出现了。 晓东这时也吓得一哆嗦,少顷,赶紧对着晓斌耳朵说道:“你先别动,我去把妈妈叫醒。” 晓东轻轻溜下床,赤着脚,悄悄爬到老妈床边,正准备悄悄把老妈叫醒,可没想到老妈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别吱声,我看到了!” 原来晓斌刚才叫醒晓东的时候,田文芝就被惊醒了。刚才晓东看到窗外那个黑影人头的同时,田文芝也看到了。此时,田文芝心也跳得老高。她意识到这时候消极被动地等待不是上策,得赶紧寻找应对之策啊! 她对晓东耳语道:“你们俩先悄悄穿好衣服,不用慌,他一时半会不会闯进来的!” 在晓东和晓斌穿衣的同时,田文芝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将门后的一把铁锹攥到了手上。晓斌不知什么时候摸到厨房里将菜刀和一根擀面杖都拿过来了。他将菜刀递给了晓东。 现在母子三人都严阵以待,只要那坏蛋胆敢闯进房间,就铁锹、菜刀和擀面杖一起伺候。 可就在这母子三人守在门后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时候,他们突然看见里屋那边的窗户边上腾起一道火焰。 “这个□□的,居然敢纵火!”晓东和晓斌吃惊地看了妈妈一眼,从来没有爆过粗口的田文芝今天也罕见地爆了一回粗口。 田文芝一把抢过晓斌手里的擀面杖,一面拿起厨房门口的洗脸盆‘铛铛铛铛’敲了起来,边敲边喊:“邻居们,赶紧起床啊!有坏人放火啊!” “快,你们也一块喊!”田文芝对晓东和晓斌叫道。 晓东和晓斌于是也放声大喊起来。 很快,左右邻居都从睡梦中惊醒,并慌里慌张地打开房门,跑出来查看情况。 田文芝这时也打开房门跑出去,跟几个最先出来的青壮邻居说:“那边有人放火,就在我们家屋后的那面窗户边。” 这时,从房子正面看到房子背面已是浓烟滚滚,不时有火星从中蹦出。 “快,先救火,其他以后再说。”体育教师老洪一语警醒众人,于是一伙人纷纷拿起水桶、脸盆等盛水器具装满水朝屋后跑去,有的直接抓起大扫帚和拖把等只要能用得上的工具加入救火的行列。 好在发现及时,火势尚未蔓延开来。在众人的奋力扑救下,火灾没有造成重大损失,仅田文芝家的后窗户全部烧焦,同时紧靠窗边的一个衣柜也基本烧没了。 至于纵火犯,说不定早在田文芝敲响脸盆那一刹那就已逃之夭夭了,哪会待在原地束手待擒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再见江城 那年头,一切都从阶级斗争的高度看问题,所以江城一中校园里深夜发生的这起火灾立刻惊动了校内所有教职员工,尤其是当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时,立马便有人打电话向公安局报告了。 火灾发生后不到一个小时,公安局的刑侦人员就赶到了。首先是勘查现场。然而,现场由于当时参与救火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早已把犯罪嫌疑人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都破坏殆尽。脚印、指纹之类的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了。 然而,刑警队的大刚队长还是有点不死心。尽管此时天还是黑漆麻乌的,可他仍然要求手下干警打着电筒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以毛大年家背后的那扇窗户为中心,五十米半径以内为重点搜索区域。 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干警还真的就在三十米开外的一个板报宣传栏背后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大小相当于医院给病人吊水用的盐水瓶,瓶盖已经被拧掉了,最最关键的是瓶子里还残留有汽油之类的挥发性液体,以及明显的汽油味。 这也是当晚刑警队所能找到的唯一物证,而且从案发现场的着火情况分析判断,火灾的确是由汽油直接引燃的。由此进而可以肯定火灾的确是有人故意所为。 接下来,大刚队长便来到毛大年家里,一见田文芝便说道:“师母,您受惊了。” 田文芝又惊又喜地说道:“小段,是你啊?” 原来,大刚名叫段刚,是毛大年□□前教过的学生,后来考取了警校,警校毕业后便直接分配回江城公安局工作。尽管公安局工作繁忙,可小段一年当中总要来看望老师几回,所以跟田文芝也熟。田文芝私下里跟毛大年不知夸过多少回,说小段这样的学生真是难得,毕业这么多年却始终不忘师恩。 段刚这时发现毛大年似乎不在旁边,便问:“毛老师呢?” 田文芝这才意识到小段还不知道毛大年已调到省城工作的事,便把这些情况跟小段大致介绍了一下。 段刚这时‘哦’了一声,紧接着便言归正传详细询问田文芝,包括晓东和晓斌有关当晚发现的所有情况,因为段刚已知道火灾发生的初始点就在毛大年家的后窗户,同时敲脸盆报警的也是田文芝和孩子们,等于说他们是最早发现有人纵火的。 田文芝这时说道:“这件事还亏得晓斌呢!晓斌,你跟叔叔说吧!” 当毛晓斌把当晚自己看到的一切详细介绍完之后,段刚不禁又问:“这之前还有没有其他可疑情况。” 田文芝立马把两天前晓东遇袭,以及晓斌放学被跟踪等等情况全都一一说给段刚听了。言毕,田文芝说道:“这应该是一个连环案,十有八九是同一人所为。” 段刚点点头,同意道:“完全有这个可能。” 段刚这时又转头面向晓斌问道:“应该只有你亲眼见到了推你哥的那个坏蛋的样子,你能仔细回忆一下他的相貌特征吗?” 晓斌想了想,然后把那个男子的穿着、大致身高和体型,以及面部胡子拉碴的样子都对大刚队长做了介绍。 大刚扭头对旁边的一位女同事问道:“小芳,都记下了吗?” 那位叫小芳的迅即答道:“都记下了,队长。” 大刚这时对田文芝说道:“你们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回去后立马向局长汇报。因为疑犯尚未抓到,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还得保持高度警惕。” 大刚说到这,将旁边另一个干警叫到身边,对他轻声耳语了一番。 之后,大刚他们便跟田文芝道了别,刚走到门口,晓斌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大刚叔叔,我刚刚想起来,那个坏蛋讲的不是江城话。” 大刚闻言立马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哦?那他说的是普通话,还是方言呢?” 晓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是哪里的方言,反正不是江城话,也不是普通话。” 大刚这时走过来亲切地摸了摸晓斌的头说:“不错,这条信息很重要,也许对我们破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段刚一大早就来到局长办公室,将昨夜发生在江城一中校园里的纵火案向局长做了详尽的汇报。 局长听完汇报后,呷了一口茶,随后说道:“谈谈你的看法吧!” 段刚也不含糊,立马将自己的分析判断结果合盘端出:“首先,我认为这是一起指向性非常明确的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几乎没做什么过多地掩饰,便相继实施了一连串的犯罪行动。从针对毛晓东的撞击到深夜纵火烧房子。” 局长插问了一句:“你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段刚忙回道:“从指向性这么明确来看,我基本肯定是同一人所为。另外,这个人应该说胆子很大,但却也鲁莽愚蠢,连作案装汽油用的塑料瓶都随手扔在了作案现场附近。” 局长点点头,示意段刚继续。 段刚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作案人很可能是从外地过来的,因为毛晓斌说他讲的话不是本地口音。从作案人屡屡以孩子做袭击目标,加上田文芝说他爱人毛大年已调往省城工作,我由此隐隐觉得这个人的作案动机是不是跟毛大年有关,亦或就是为报复毛大年而来的。” 局长思考了片刻,然后果断说道:“迅速与省厅联系,同时争取得到毛大年所在单位的配合,看看能否获得更多有利于破案的线索。” 毛大年是上午快到下班的时候接到李副书记秘书的电话,让他马上到李副书记办公室来一趟。 毛大年感到挺诧异的,昨天下午才刚刚开了一个知青领导小组的全体会议,相关工作自己该汇报的已汇报,领导该布置的也已布置,怎么今天又要自己过去一趟?而且听秘书口气还很急。 毛大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李副书记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毛大年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李副书记见毛大年走进办公室,便对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毛大年同志。” 然后,又对毛大年介绍说:“这位是省公安厅的雷副厅长。” 毛大年心里有点纳闷:知青办何以同公安厅产生了什么联系? 雷副厅长也不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毛大年同志,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江城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你的家属最近几天遭到系列恐怖袭击。不过,你别担心,他们目前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人身基本没有遭到伤害。” 毛大年直到雷副厅长说完最后一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想:难怪这几天老是眼皮乱跳,果然是家里老婆孩子有危险啊! 毛大年等不及似地问了一句:“那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雷副厅长说:“根据江城市局的情况分析看,作案人作案的真正目的也许不是针对你的家属,而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我们想请你回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或者更早些时候有没有与人结仇结怨的情况?” 毛大年稍微想了一下说道:“难道是秦达生?” 李副书记也跟着说了一句:“完全有可能。” 雷副厅长接着把有关秦达生的情况作了进一步询问之后,表示秦达生应该有重大作案嫌疑,要立马对其展开调查,说完便告辞了。 雷副厅长离开后,李副书记感叹了一句:“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当时调你来省城时,就应该一同解决你的家属问题。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啊!” 毛大年忙解释道:“这不怪干部处,他们当时是征求过我的意见,可我当时以为待我这边工作踏上正轨了,再来办这件事不迟,谁想到……” “好了,好了,现在工作也踏上正轨了,可以一家人团圆了,我让陈秘书帮你落实一下吧!”李副书记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毛大年这时还能说什么,只有表示谢谢领导的关怀喏! 一个月后,毛大年亲自返回江城,他要专程把田文芝和晓东晓斌接到省城。 当毛大年来到江城一中那熟悉的平房,看着后窗户虽经修补,但仍残留着的明显烧焦的痕迹时,不禁感叹不已。 当时,这娘仨是经历了多么大的风险和恐惧啊!要不是晓斌偶然发现了窗外的异常情况,这娘仨,包括这左邻右舍能否逃过那一劫真的很难说啊! 想到这,毛大年不由自主地一把将身边的毛晓斌抱了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好儿子,你真的很棒!” 看着毛大年这少有的动情举动,田文芝也感慨万千,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提议道:“明天就要离开江城了,下午我们全家再去振风塔游览一次吧!” 毛大年、晓东和晓斌对田文芝的提议都欣然表示同意。 当一家四口再次登上振风塔最高处的时候,秋风劲吹,塔沿上的风铃,在秋风摆弄下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毛大年扶栏远眺,望着那滚滚东去的长江,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胸中激荡:再见了,江城! (上卷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千钧一发 第102章 季兰发威 对毛大年一家的危险警报终于解除。 当田文芝得知这一消息时,先还有些不相信,她一再问毛大年:“是真的吗?你肯定是真的吗?” 毛大年点头应道:“是真的,恶魔就擒,我亲眼所见。以后,我们再不用为他而担惊受怕了。” 毛大年没有把那最惊险的一幕讲给田文芝听,心想,何必让她再受惊吓呢? 当时,公安干警开枪哪怕慢零点几秒,手榴弹也许就被引爆了。 由于双方离得很近,毛大年想跑是跑不脱的。幸亏毛大年当时处变不惊,没有采取任何试图制止的肢体动作,否则,公安还真不敢随便开枪,因为那样很可能有误伤毛大年的危险。 秦达生其实也没有被当场击毙,而是重伤倒地。毛大年在第一时间便将那枚手榴弹抢到了手上,一来是防止秦达生垂死挣扎着重新拉响手榴弹;二来也想看看那玩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按说毛大年是当过兵的,他不该犯这种低级判断错误,可当时毛大年就是鬼使神差地怀疑秦达生手里拿的并不一定是真家伙。也正是因为毛大年心中存留着这么一点糊涂认识,他才没有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秦达生展开拼死一搏。当然,也正因此,他等于救了自己一命。 上世纪70年代初的中国应该说是个风云急剧变幻的时期。 1971年,‘九一三’事件,又称‘□□叛逃事件’的爆发在客观上等于宣告了‘□□’理论和实践的破产。紧接着,11月14日,□□在接见部队代表时为被批判的所谓‘二月逆流’平反。转眼到了1972年1月10日,毛泽东突然出席陈毅同志的追悼会,也就是在这次追悼会当中,□□对陈毅夫人张茜说到‘陈毅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同志’,同时还提到了□□,说□□是‘人民内部矛盾’。这是□□想起用□□的一个重要信号。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对‘□□’错误已有所觉悟,并有意开始纠正‘□□’中的极‘左’思潮和极‘左’行为。然而,由于□□对‘□□’的错误发动并无意全面加以否定,相反,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因而这个时期在中央内部出现了以□□等同志为代表的健康势力,和以□□等人为代表的‘□□’势力两大营垒。矛盾依然十分尖锐,斗争依然十分激烈。 毛大年一家正是在这样一种大的时代背景下,正式迁居于省城。 毛大年所在的省上山下乡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依旧繁忙。 这天,毛大年的办公室正在召开例会,可会议刚开不一会,季兰却不期而至。毛大年心里虽然觉得十分意外,但口中还是表示欢迎季主任的亲临指导。 季兰佯装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不知道你们正在开会。你们接着开你们的,我既然来了,就旁听一下吧。” 毛大年见此情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长话短说,先是大致总结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然后把新的任务做了一下分派,最后征求了一下各位组员的意见。本来这三个环节完毕,例会也就结束了。 可是,今天季副组长还端坐一旁,会议自然就不可能宣布结束,说不定重头戏还未开始呢! 毛大年作为会议主持者,这时自然把目光转向季兰,说道:“下面请季主任给我们大家做指示。大家欢迎。”(噼里啪啦的掌声) 毛大年其实很讨厌这一套,可官场就讲究这个,你能怎样? 季兰待大家掌声平息后,很优雅地由左手食指轻轻推了下眼眶上的金丝边眼镜,然后语速平缓地说道:“很高兴看到大家最近一段时间工作态度和工作进度都比以往有很大改进和提高,这很好嘛!这说明我们这个集体是能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是能战斗的,能出成绩的!” 季兰接下来又把上山下乡的指导思想、重大意义、任重道远等等官话套话啰里啰嗦地扯了足足一个小时,连坐在季兰斜对面的陈梦婷都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心想:大姨妈是不是更年期综合征发作了,捞不着地方讲话,特地跑到这来过嘴瘾啊? 季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啰嗦得够多够长够久了,此时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这个知青办公室机构虽小,但也不能忽视了团结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会唱那首…叫做什么来着…” 陈梦婷不耐烦地接口道:“团结就是力量,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唱一遍?” 季兰瞪了陈梦婷一眼,随后接着说道:“对,就是‘团结就是力量’。” 季兰这时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团结任何时候都是干好工作的前提和保证。作为一个单位领导更要有团结意识,要善于团结自己的同志,要能容人,不能受点委屈心里就搁不住了,我说得对不对啊?好了,我今天就讲这么多吧。希望你们团结奋斗,努力把今后的工作干得更好!”季兰说完这些便离开了知青办,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部下。 季兰的发言足足说了有两小时,可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句正面肯定毛大年工作的话,相反,临到末尾倒是让人明显听出批评的含义。只要不是傻子,大家都听出季兰的话意就是毛大年不善于团结同志,或者说毛大年不能容人。 不能容谁?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会联想到自己,唯一所指不就是秦达生嘛!可秦达生是个什么人,在场各位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那就是根‘捣屎棍’或者说‘秦霸王’啊! 如果说知青办最近一段时间能取得较大的成绩,那正是纯洁了队伍才获得了成果,现在这反倒成了毛大年的不是了。 “真是岂有此理!有这么当领导的吗?”冯倩倩在会后不一会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句牢骚之言。 “是啊,不表扬也就罢了,反倒挨了顿不明不白的批评!少见!”王刚也在一旁明显表现出不满。 毛大年这时苦笑着对大家说:“季主任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大家记住,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很多要学的,其中就包括要学会善于接受批评,或者说要学会善于对待委屈。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刚才季主任的话也算是对我敲了一次警钟!好了,好了,大家都去干活吧!” 季兰这天光顾知青办并非无缘无故的。 首先,这秦达生就是经她同意才得以进知青办的。当时,李副书记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坚决反对,主要也是为了照顾一下季兰的面子。后来,这秦达生把个知青办搞得乌烟瘴气,李副书记也为自己当初的瞬间犹豫感到后悔。现在,毛大年来了,李副书记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其中就包括净化机构的用意。后面的事按说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毛大年动秦达生多少也触犯了季兰的尊严。 其次,这秦达生后面的一系列狗急跳墙的表现不光威胁到了毛大年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同时也震惊了上层有关领导。尤其是那天秦达生居然疯狂到想用手榴弹想炸死毛大年,其如此凶残的作案手段被反映到李副书记这里时,李副书记也颇为震惊。震惊之余,李副书记打电话和季兰做了沟通,电话中对季兰也提出了婉转的批评,其中不排除这方面的意思:就这样一个凶狠残暴之徒,当初你居然还把他调到了知青办。幸亏毛大年将其清除出去,否则,这知青办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季兰表面上对李副书记的话表示赞同,可内心深处要说一点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 这不,她突然降临到知青办不就有撒撒气找回场子的含义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电视魅力 第104章 奇葩回收 晓东下午放学回家,从进门起便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田文芝一看便知道他准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刚想问明情况,就见晓斌从外面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一进门便对着晓东嚷道:“哥,你这回可真要帮我一把了!” 晓东无精打采地抬头问了一句:“帮你什么啊?” 我们老师今天突然宣布:“全班同学基本都交齐了该交的废品回收券,只有两个同学还没交上来,一个是生病请假的单丽,另一个就是我啊!” “啊?你也要交?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晓东哀叹道。 田文芝这时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废品回收券啊?” 晓东解释说:“就是全班每个同学每学期都要收集一定量的废钢铁和废玻璃送到废品回收站,换回一个标有相应的重量的回收券,然后将这种回收券交给学校,达到规定数额了就算完成任务了。” 田文芝这下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随即又问道:“那你们到底要交多少啊?我们家里找找凑凑,看看行不行?” 晓东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可能的,即便把家里炒菜锅都算上去也不可能够的!” “那到底是多少嘛?”田文芝也跟着急了起来,同时隐隐觉得事情难度不会小。 “废钢铁80斤,废玻璃40斤。”晓东直接报出了数字。 “要交这么多啊?我们老师给的任务是废钢铁60斤,废玻璃30斤就行了。” “大概是我比你高一个年级,所以要交的数量就多一点吧?”晓东嘴里咕哝了一句。 田文芝听到这里也大为吃惊,这任务标准定得也忒高了点吧?两个孩子需要回收的废品重量加起来都超过200斤了,用一架板车拖都够呛的了。关键是一时半会从哪儿找这么多的废钢铁和废玻璃呢? 田文芝这时头脑里不禁蹦出58年□□那会,全民大办钢铁时,家家点火,户户冒烟的火爆场面,事后想想那不就是场‘闹剧’嘛!可这话还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绝不能说。君不见,当初喜欢逞英雄、发牢骚、说怪话的现在头上不还顶着一顶‘□□’帽子终日追悔莫及吗? 可时隔这么些年,怎么还这么穷折腾呢?让孩子们回收这么多的废钢铁,除非家里是开‘铁匠铺’的,还有废玻璃,更是不好找啊!田文芝也是一点主意都拿不出来! 晓斌一看晓东和老妈都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不禁发慌道:“老师还规定了期限,要我们一个星期内交齐哦,不能拖班级后腿啊!” 田文芝没好气地问道:“那其他同学都是怎么弄的呢?为什么就剩你们两个交不上了呢?” 晓东低声嘟噜道:“我和晓斌都是转学过来,半道上插班的,况且又是刚知道这事,其他同学从开学初就开始到处回收了,所以任务自然完成得早嘛!” 田文芝见两个孩子愁得像两小老头似的,实在不忍再说什么丧气话了,便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是有一个星期的期限吗?等你爸回来,再一起商量商量想想办法吧!” “不过,这话最好等吃完晚饭再说,不要影响你爸吃饭的情绪。”田文芝又补充了一句。 没一会,毛大年下班回来了。 田文芝等大家刚一吃完饭,便把刚才的难题摆到毛大年面前,然后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高见啊?” 毛大年想了想说道:“短时间里想收集这么多的废品肯定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毛大年说到这顿住了,似乎拿不准可行性似的。 “是什么?你就快说啊!”晓东和晓斌一边早就急不可待了。 “只好花钱买呗!”毛大年也不知这是不是个馊主意。 “从哪儿买啊?”晓东和晓斌还是没听明白,心想,哪里还有专门卖废品的啊? “当然是从废品站喏!”田文芝听明白了,所以直接说了出来。 晓东和晓斌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从废品站买了废品,再交回给废品站,换成废品回收券。这样也行啊?那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岂不笑话死我们啊! 毛大年苦笑了一下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也是为了让你们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嘛!不到最后时刻,我们最好不用,你们觉得呢?” 田文芝也表示同意,这总比什么办法都没有要好吧!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晓东和晓斌眼睛不由得盯上了家里最重的两个铁疙瘩发愣。那是他们平时锻炼身体用的哑铃,实在不行就把它也拿去凑个数吧。两个哑铃各5斤,加在一起才10斤重,还是‘杯水车薪’,远不够数啊!难道真要用老爸说的那最后一招吗? 这天下午最后一堂课是美术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任意画一幅你喜欢的人头像。 晓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是从他插班头一天,老师就给他安排的座位。实际上,若按身高排位的话,晓斌应该坐到中间位置才合适,可晓斌是因为中途插班进来的,老师也不好临时调整其他同学的座位,只有委屈晓斌暂时坐到最后一排了。 如此,从教室讲台往下一眼看去,你会很奇怪地发现最后一排有两个同学,一高一矮形成非常明显的反差。高的那个叫谭平生比晓斌高出一大截,连晓斌都觉得这个谭平生好像不该坐在这间教室里。 严格说来,他根本不像个小学生,而至少应该是初中二三年级的学生。后来有一次,晓斌无意中得知谭平生果然是个留级生,不是留了一级,而是留了两次级,晓斌心想,难怪这么大的个还在念小学五年级呢! 按美术老师的要求,教室里所有同学都拿出自己的美术作业本,准备画人头像了。画什么呢?晓斌手里拿着铅笔,一时半会也不知画什么好,突然间,想到自己书包里不是有一本连环画吗!拿出来参考一下吧,那上面可是有很多人头像啊! 当晓斌将自己的连环画拿出来做参考,按照上面的主角的样子画起来的时候,果然感觉方便得多,画着画着,忽然身边的谭平生凑过来说道:“晓斌,这本连环画借给我看看,行不?” 晓斌这时画得也差不多了,所以很爽快地答道:“你要看,就拿去看喏!” 晓斌这边还在对自己的作业做着最后的修修改改,那边谭平生又凑过来说道:“你家里这种连环画多吗?” 晓斌不知谭平生问话的潜在含义,只是点点头说:“我平时喜欢收集一些连环画,看到好的就买一本。” 谭平生脸上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说道:“家里有连环画真好,想看随时都可以看,不像我,想看还得到书摊上花钱租着看。” 晓斌这时情不自禁善心大发,说道:“那你有空到我家去看看,凡是你没看过的,你都可以拿回去看。” “真的吗?”谭平生不禁喜出望外啊,这旁边比自己矮一大截小童鞋还真大方啊。既如此,人家投之以桃,我怎能不报之以李呢? 谭平生忙对晓斌说道:“你对我好,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也要帮你一个忙才对!” 晓斌没想到谭平生还有这样的举动,忙好奇地问:“你要帮我什么忙啊?” “帮你交废品回收券啊!你那天不是说:你的废品回收券还没交吗?”谭平生问道。 晓斌一听这话,顿时有了盼头似地问道:“你能帮这个忙,那我可是太感谢你了,可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哦!你难道有办法一两天内收集到那么多的废品?” “区区几十斤废品几个小时搞定!”谭平生一脸自豪地说道。 晓斌大张着嘴,半天都没合拢,心想,他到底是吹牛,还是真的啊? 谭平生见晓斌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忙认真地说道:“我不骗你,真的!” 晓斌这时便随口又问道:“那再多加几十斤呢?行不行啊?”晓斌心想,既然他敢这么夸海口,再加几十斤也许也没问题。若能帮晓东一起完成任务,岂不更好? 果然,谭平生很痛快地答道:“没问题!关键是我们要能拉得动!” 晓斌闻言此时简直有点心花怒放了,忙说:“拉得动,拉得动,我叫上我哥一起来拉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晓斌拽上晓东来到约好的地点,老远就看到谭平生等在那儿了,不光人来了,还拖着一辆小板车来的。 晓东和晓斌当时便有些感动,这谭平生真够义气,不光出废品,出力气,连运输工具都准备好了。 晓东和晓斌一路上心里不住地在嘀咕,这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被回收废品的小童鞋们像水洗过似的,地上连根铁钉都难得找见,哪里还有那么多废品让你拖着板车回收呢? 嘀咕归嘀咕,可晓东和晓斌楞是不问一句,他们很默契地把这个惊讶留到最后,让自己开心,更重要的也是让谭平生开心,因为他们知道谭平生没事先告诉他们去哪里回收,那肯定就是一个人们想不到的好去处。既然如此,那就是个秘密,秘密是不能随口说的,对吧?谭平生也许就想看到他们吃惊的那一刻呢! 终于,他们穿过一堵围墙,来到了一处停满公交车的废料场。举目望去,那些锈蚀斑斑的公交车大多已残缺不全,全都是报废的车子,且整个废料场里至少停着不少于二十辆这样的车子。 “怎么样?够你们回收的吧!”谭平生骄傲地对晓东和晓斌说了一句。 晓东和晓斌果真是过了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有点不相信似地问道:“这里的东西能让人随便拿吗?” “有我带着就行,否则,那是不可以的!”谭平生还是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就跟我们一口气说个透彻明白吧,否则,我们心里不踏实啊!”晓东和晓斌恳求道。 谭平生见晓东和晓斌身在‘宝山’楞是不敢取‘宝’的可怜样,只好解释道:“我爸就是公交公司的,这里就是报废车辆停放处,废铁废钢废玻璃有的是,而且看场子的管理员就是我二叔。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那天,晓东和晓斌在谭平生的帮助下,把一辆小板车几乎堆满了,晓斌在搬运废玻璃的过程中还把右大腿处蹭了一下,当时并没觉得什么,可是晚上回到家里才吃惊地发现,右大腿正中处愣是被玻璃的尖角剐掉一块肉,奇怪的是伤口白花花的看着吓人,却不见流血。 晓斌也不知是怕挨父母骂还是怎的,愣是用橡皮膏将伤口贴上掩饰着,父母当时竟然也就没发现。 过了好多年后的今天,晓斌腿上那里还留有一块柳树叶状的伤疤。那道伤疤便成了晓斌当年搞废品回收的永恒纪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别样暑假 六月末的省城已是烈日当空。太阳像个大火球,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似乎要散发全部的热量。它晒软了柏油马路,晒红了行人的脸膛,晒卷了路边的树叶,晒得庄稼低下了脑袋,晒得花儿躲进叶子里。泼盆水到地上,地面便刺啦啦地响,像干渴的人一下子就喝干了一盆水似的。 尽管这里是省城,可老天爷却不管你是京城、省城,还是江城等地县小镇。那真正是太阳底下人人平等。这不,省城街道两旁的住户人家在这炎炎夏日,被酷暑折磨得连怨叨的口水都似乎被烤干了,而另一方面,体内的水分却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地往外冒。大人都穿着背心,小孩子赤着上身,浑身光溜溜的像条泥鳅……唯有远处树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知了知了”地叫着,好像在说:“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晓东和晓斌都已放暑假了。 这是他们来到省城之后的第一个暑假。这里不比江城,江城除了有长江从身边流过之外,还有众多湖泊、小河、池塘什么的。尽管江城的夏天也是酷热难当,可晓东和晓斌可以戏水消夏的地方很多。 到万里长江去中流击水那是绝对被禁止的,因为田文芝已经再三警告过晓东和晓斌了:别说你们那点游泳技术还不到家,即便真的游得很好了,那也不能下到江里去游。因为江城每年夏天都有不惧水的命丧滔滔江水之中。所以说‘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绝非危言耸听。到江里游泳在田文芝看来跟作死基本是画等号的。 真想游泳那就在校内游。江城一中校园内便有一口大池塘。那是一个比正规游泳池要大得多,且环境还要更优越的天然游泳池。 池塘周围绿树环绕,再热的天,一到这池塘边,人们立马便能感受到凉风习习的清爽与畅快。 也许是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风,反正这儿一到夏天便是孩子们的天堂。连大人们有时在家里实在耐不住酷热,都会拎起一把折叠椅,或搬出一张躺椅,来到这池塘边的林荫下,一边呷着绿茶,一边三两老友怡然自得地聊着旧事家常,还有那受不了夏困的,便在知了的鸣唱中靠在躺椅上或打着午盹或酣然入睡。 而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却在池塘中游泳、潜水、打水仗玩得是不亦乐乎,那真是尽享水欢,哪有炎夏! 可在省城这机关大院里,晓东和晓斌只能守在家里,觉得好不无聊啊! 江城一中的那口池塘,那座天然游泳池,那个消夏的天堂已很难再去旧梦重温,它俨然已成晓东和晓斌脑海中的一段美好但却并不遥远的记忆。 田文芝也同样放暑假待在家里,只是她倒没觉得这省城比江城的夏天更加难熬。自从调来省城之后,田文芝觉得日子是节节往上走的,除了物质生活有了大的改善之外,精神生活较之以前也松快得多。 十年‘□□’对于真正经历过的人来说,主要也就是那三年最为混乱难熬。 1969年以后,大动荡收场了,随之而来的是所谓的‘新秩序’。秩序虽有所恢复,却‘左’味丝毫未减,且让人倍感精神压抑。 直到1972年1月,毛泽东突然出席陈毅追悼会,并对陈毅和□□适时做出意味深长的评价与定义,加上这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突然访华等等,这些国内与国际具有重大政治风向标含义的大事发生都让人觉得压抑已久的神经该松快一下了。 因而,1972年,无论从官方态度还是从民间认知,后人都普遍倾向认为一股‘解冻’的春风在华夏大地开始轻轻吹拂,那是一块冷冻已久的政治坚冰开始融化,那融化的声音妙如天籁。有人甚至认为1972年是‘十年浩劫’中出现过的短暂春天。 田文芝的精神松快可能或多或少也正是受此影响而来。 这天傍晚,毛大年下班回家,满脸喜色地推开房门。室内田文芝等几个正不明所以之时,毛大年身后却已蹦出一个小女孩。 “哎呀,小梅!你怎么来了!”晓东和晓斌两人欣喜万分地一起跑上前一人拽住小梅的一只手,那亲热劲简直有点忘乎所以。 “你们俩到了省城,就把我忘了,是吧?”小梅故作认真地问道。 “怎么会呢?昨晚我还梦见你呢?”晓斌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你呢?”小梅马上把手一指晓东。 “我没梦见你,但我昨天还和老妈商量着回江城看你们呢!不信,你去问!”晓东的话显然更值得相信。 这时随毛大年一同进屋的老姜对着毛大年和田文芝说道:“这帮小家伙们看来还真是久别想得慌呢!” “是啊,是啊,晓东打从一放假就嚷嚷着要回江城看看你们和姑姑。我心里也寻思着等天气稍微凉一点就带他们回江城看看。嫂子最近还好吧?这次怎么没一块来呢?”田文芝关心地问道。 “她啊?身体好着呢!现在她可不愿出门,一来是天太热,出门既受罪又不方便,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家里有个宝贝,每天都似乎离不开了。” 老姜见毛大年和田文芝都一脸茫然,连忙解释道:“是儿子孝顺我们,不知从哪弄了张券什么的从南京无线电厂买了台熊猫牌电视机,前不久特地托人给我们送家里来了。” “哦,那玩意可是件稀罕物啊!难怪嫂子不愿出门了。”毛大年忙半感叹半玩笑道。 田文芝这时端来一盆凉水,对老姜说道:“大哥,先挤个毛巾擦把汗吧!” 老姜也没客气,接过毛巾放到水里搓了一把,挤干,然后一边擦脸一边说道:“我这次来省城也算是公私兼顾啊,一是来参加全省教育系统批林□□经验交流会,另一个呢,就是来参观一下你们的新居。这房子不错,比江城的要大得多,也好住得多。小梅这丫头一听说我要到省城开会,立马就嚷着也要一起来,我一想反正她是放暑假,就带她一起来看看吧!”老姜说着。 田文芝接口道:“幸亏你把小梅一块带来了,否则我可真要埋怨你了。我到省城这些日子,别的不想,还真就时不时想小梅呢!她也是我闺女啊!” 晚上,田文芝临时准备了些酒菜,让毛大年和老姜慢慢对饮,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先吃了饭。 一吃完晚饭,晓东和晓斌便拽着小梅一块下楼到俱乐部看电视去了。尽管小梅家里现在已有了电视,但那哪有和晓东晓斌一起看电视有趣呢?况且,这儿的电视是十九寸的,比家里那台12寸的要大得多啊! 三个孩子刚刚在大房间里坐定,便看到电视屏幕上打出《北京颂歌》这几个字。随着交响乐队那大气磅礴的前奏响起,歌唱家李光曦大步走上台前,继而以其无比宽厚而又高亢的男高音唱出了那优美动人的旋律: 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庄严的乐曲,报道着祖国的黎明。啊,北京啊,北京,祖国的心脏,团结的象征,人民的骄傲,胜利的保证,各族人民把你赞颂,你是我们心中一颗明亮的星。 这支《北京颂歌》甫一唱出,便让人打了个激灵,在场的不论大人和孩子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首歌太好听了。它是那么地庄严、辽阔、高昂;它既表达了各族人民对伟大祖国的热爱,对首都北京的向往,又显示出新中国继往开来的雄壮步伐和亿万人民团结向上的力量;同时,它还透露出□□以来中国人民从未有过的一种舒展气息。 晓东、晓斌,还有小梅在李光曦的歌声止息良久都还不住地回味着刚才那首《北京颂歌》,巴不得再多听几遍,可惜电视上只播映了短短几分钟的旋律和画面。 但令小梅十分吃惊的是,晓斌也就听了一遍,便居然能将刚才听到的旋律大致哼唱出来。这记忆,以及这对音乐的感悟力也太强了吧!不过无论是晓东、小梅,亦或晓斌自己当时都并未意识到这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重大抉择 当晓东、晓斌、小梅三人看完电视,然后一路哼着《北京颂歌》的曲调回到楼上家里时,毛大年和老姜的酒也早已喝完了。 桌上摆放着两溜切好的西瓜,那一片片红瓤嵌着黑子的西瓜煞是好看,一眼望去让人顿时就有抓起一块一阵疯啃的欲望。 果然,晓斌一见桌上的西瓜,便高兴地狂呼:“哦,有西瓜吃喽!” 田文芝忙招呼道:“别急!别急!三个人都先去洗洗手,然后再过来吃瓜。我们吃过了,这桌上的都是你们三人的,你们也不用抢。” 三个人赶紧都先洗好手,晓斌最猴急,首先抓起一块便吃了起来,可一看晓东显然有风度得多。 他是拿起桌上瓜瓤最厚的一块递给小梅说:“喏,这块给你!” 小梅高兴地接过瓜说道:“谢谢晓东哥。你也吃啊。” 田文芝这时端过一盆盛有小半盆清水的脸盆,说道:“瓜子就吐到盆里啊!” 看小梅手上的差不多快吃完了,这回晓斌学乖了,赶忙奉上另一块也是大块的西瓜给小梅说道:“小梅,这回吃我的!” 小梅笑着看了看晓斌那傻傻的样子,也没吱声,只是接过西瓜,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晓斌心里却有点嘀咕,刚才她接过晓东西瓜时,好像还说了声:谢谢!怎么到我这,就省了呢? 桌上的瓜很快就被三个孩子吃得一干二净。 晓斌正想去洗手间方便一下,顺便擦擦嘴时,却见晓东拿着一条干净的湿毛巾,从洗手间出来,把毛巾递给小梅说:“擦擦脸和手吧!” 小梅兴奋地说道:“晓东哥就是想得周到。谢谢!”说完,似乎还用眼角瞥了晓斌一眼,那意思好像是:晓斌,你还得跟着晓东后面多学着点。 毛大年和老姜边聊着天,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几个孩子们的表现。田文芝一旁评论说:“大点就是要懂事一点。” 老姜对着小梅打趣道:“难怪那么吵着要来,原来有两个哥哥保护,连吃东西时的举手之劳都省了,这日子我也想过。可惜,我后天开完会就要带你回去咯!” 小梅一听立马不情愿,又带着哀求似地说道:“爸,你就让我在这多住几天,不行吗?” 田文芝也立马插话道:“就让小梅在这多待些日子吧!换做以前,我就想留她住也没那个条件,现在家里房子宽敞,房间里刚好又都装有吊扇了,晚上睡觉也不热,那间书房暂时就给小梅专用,没问题的。” 晓东和晓斌都同时眼巴巴地看着老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地是等待着姜伯伯首肯呢! “那好吧!这里也是你的家,等想回江城了就打个电话说一声。” 老姜心里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幕情景出现,现在也只能遂女儿心了。 “哦,乌拉,你终于留下了哦!”晓东晓斌高兴得欢呼雀跃,三个小的立马抽身到晓东晓斌房里去玩他们的去了。 “我说老首长,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啊?要早点适应哦!”毛大年这时故意跟老姜打趣调侃。 “去你的,想把我女儿抢走,没那么容易!”老姜佯装生气道。 “哎,打住,打住,你应该把那个‘抢’字换一换。”毛大年正经指正道。 “换什么?”老姜佯装糊涂。 “当然是换成‘求’字嘛!一家养女百家‘求’嘛!被人求的感觉多爽啊!我们就没这个福气!”毛大年半真半假地说道。 “你们莫不是现在就开始求了吧?”老姜睁大眼睛惊讶道。 “只要你同意,我早点求也可以啊!”毛大年还是笑眯眯地说着。 “去你的,不要得寸进尺啊!”老姜佯怒道。 家里自打有了小梅的存在,晓东和晓斌的生活便发生了种种微妙的变化。首先衣着要严谨一点了,说话更文明一点了,做事也更勤快点了。 田文芝私下里跟毛大年感叹之余又似乎多了点焦虑:家里这两个小光头最近都好像变了很多,而且都对小梅好得不得了,将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毛大年倒不担心,很有把握地说道:“没事,一切顺其自然,你那些焦虑纯粹是杞人忧天。” 又过了两天后,晓东突然早上一大早就爬起来,来到毛大年和田文芝的房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要求,意思是那天自从听了那首《北京颂歌》之后,心里就萌发出一个去北京首都看一看的念头。 昨天夜里他又做了一个好长、好美、好神奇的梦,那就是他带着晓斌和小梅一起到了北京,看到了□□,还看到了□□站在□□城楼上向下面的游人挥手打招呼呢! 晓东说:“现在是暑假,暑假过后一开学我就上初中了,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去北京参观一下,让我们见见世面呢?” 田文芝与毛大年对视了一眼,然后毛大年对晓东说:“你这个想法有道理,也很有意思,我们可以考虑。” 毛晓东是一大早起来上完洗手间后,一冲动跑到爸妈房间里说这话的,也没指望爸妈会立马同意,说完了便又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睡觉。 然而,毛大年和田文芝先是很惊叹毛晓东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大胆的主意,不过冷静一思考却觉得这个主意虽大胆,却一点不荒唐,完全具备可操作性,而且还具有很强的实际意义。 毛大年似乎还担心田文芝犹豫,故补充说了一句:“只要有一点可能,我们的确应该让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 结果,在这一点上毛大年和田文芝很快达成共识:那就是这趟北京之行一定要成行,钱若不够,哪怕借钱也要去。 田文芝赶忙跑到桌子边拉开抽屉看看存折上的积蓄,大致盘算了一下,钱数应该是够四个人来回北京之行,包括吃住等开销。 早上吃完早饭,田文芝便当着晓东、晓斌和小梅的面,郑重宣布:今天就买票,后天早上由自己亲自率领三个小童鞋到北京去,见识一下伟大首都的宏伟模样,实地体会一下古老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 晓东惊呆了,没想到自己把一首歌引发的冲动告诉爸妈之后,立马就得到爸妈这么果断而又正面的回应。 晓斌和小梅更是惊呆了,怎么事先一点苗头都没有啊? 晓斌努力认真地看了又看老妈的面部表情,不是‘逗你玩’的吧?怎么就突然宣布去北京转悠一趟呢?那可是在上千公里之外啊!坐火车也得二十多个小时啊! 也难怪,那时候下决心跑这么一趟远路无疑比今天的一个城市家庭决定出国旅游一趟要难上十倍,乃至百倍。因为首先,那时候的人还没有动辄出门旅游的意识;其次,更要命的是囊中羞涩啊!有句俗话说得好:袋里无钞,不敢作闹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北京抒情 隔天早晨,田文芝真的便带着三个孩子出发了。 说来好笑,这一行四人,包括田文芝在内,都对北京没有任何感性认识,除了从报刊杂志,以及课本等文字资料中读到过一些有关北京的知识外,整个就一刘姥姥领着三个‘板儿’一同进大观园的感觉。 好在是省城有直达北京的火车,四个人顺利地登上火车,找到座位,也就是普通硬座。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得不得了,在车厢里窜来窜去。晓斌一下伸头望望窗外,一下上上厕所。 连晓东都忍不住开他玩笑说:“我数了一下,你这两个小时不到,上了八趟厕所。你不会是下面膀胱出毛病了吧?” 晓斌看到小梅抿着嘴偷笑,便没好气地回击晓东道:“你才下面出了毛病呢!我上厕所关你毛事啊!” 不过自此,晓斌便再没上厕所了。 田文芝虽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但乘火车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坐这么长时间和距离的火车却也是平生第一次。 坐在田文芝他们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自称是省城城郊居民。看着田文芝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便挑起话头说道:“这位大姐好福气啊!有儿有女,又都长得那么聪明伶俐!” 田文芝也没做什么解释,而是直接接口道:“是啊!是啊!不都是因为赶上新社会好时代了嘛!” 可对面妇女听到这里便不再吱声了。后来田文芝跟她再次拉呱时才知道,这位中年妇女原来也有两个孩子,也都是男孩,可惜,□□时,大儿子连饿带病就这么去了,现在身边只剩一个小的,还有病在身。那是□□‘武斗’期间,两派打派仗时,一颗手榴弹就扔在他们家窗沿边爆炸了。自那之后,孩子因过度惊吓而患上了癫痫病。听人说京城有位老中医有治癫痫的偏方,她此去京城便是专程去讨偏方的。 田文芝听罢中年大嫂家中的不幸遭遇也是不胜唏嘘,免不了好言好语多加安慰了几句。 火车是傍晚到达北京站的。田文芝带着孩子们按事先打听好的路线坐公交来到预定站点,然后下车,很快便找到了那处靠近市中心的旅馆住下。 第二天,田文芝带着三个孩子开始了暑假快乐有趣的北京游活动。 活动是从参观故宫开始。硕大无比的紫禁城让三个孩子果然大开眼界,原来古代皇帝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氛围里。大大小小的宫殿的确宏伟,许许多多的房间曾经住着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他们都是服侍皇帝一个人的,可皇帝天天生活在这么一个高墙深院里,真的好玩吗?未必。几个孩子都一致给出否定的答案。 还不如到军事博物馆看看呢!于是乎,四个人很快转移到军博参观。一进军博,晓东和晓斌立马变得兴趣盎然起来。光听和看还嫌不够,好想上去亲身体验一下。可惜,博物馆里的所有展品基本都是只能看,不能摸和碰的,更别说站上去或钻进去看看,比如,像坦克和飞机之类的。 接下来一天便是去爬赫赫有名的长城了。 当三个孩子一口气爬上长城最高处的烽火台时,那感觉不啻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晓东这时两手叉腰,极目远望,乃伟人状,同时以一副深沉而又豪迈的口气朗诵起□□的那首著名的《清平乐·六盘山》词: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晓斌和小梅跟在后面也不由自主地加入朗诵的行列。 身为语文老师的田文芝此时就站在晓东的身边,心情也是无比地激动。这首词,田文芝在课堂上不知多少次或自己或让学生朗诵,而今真正站到长城上听孩子们朗诵时,那真是别有一番感受溢满胸怀啊! 往回走的路上,小梅大概是前面体力消耗过度,终于有点走不动了。她想歇一会再走,可这时偏偏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的公交车。若误了公交车,那这一大三小四个人,恐怕只能露宿于这长城脚下了。 晓东也不知哪来的豪情和勇气,忽地就地一蹲说:“来,我背你。” 小梅有些犹豫道:“这长城上尽是爬高下梯的坡道,你背着个人能走得了吗?” 田文芝笑着对小梅劝道:“晓东这是要充当一回好汉,你就成全他的英雄好汉心愿吧!” 当小梅软软地趴到晓东背上时,晓东立马感受到小梅那两颗刚刚长大的小莲蓬紧紧压到自己的背上,顿时不禁有点心慌意乱。神思一恍惚,脚下便趔趄了一下,把个小梅吓得一声尖叫,立马从后面把晓东脖子抱得更紧了。 晓东赶忙解释说:“没事,没事,刚才起身时,动作猛了点。” 晓斌一旁诡笑着说:“西游记上好像有一章讲的是‘猪八戒背媳妇’,是不是和眼前情景有点相似啊?” 小梅闻言脸一红,便要伸手打晓斌。晓斌一边后退一边扮鬼脸,然后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田文芝则一旁劝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赶路吧!” 要不要参观十三陵,田文芝是犹豫了一下,因为那个景点离市区较远,可晓东却认为既然大老远跑到北京了,不看看似乎可惜,晓斌和小梅也在一旁不住点头赞同。既然孩子们都想去,那就去吧。 也许来之前,小梅是压根不知道十三陵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之后才晓得是到坟墓里参观,只不过这不是普通人的坟墓,而是明代十三位皇帝的坟墓。 小梅一向胆小,要早知道是下到墓里面参观,她就不一定持积极赞成的态度,十有八九是坚决反对了。可现在后悔的话说也没用了,只好大着胆子,硬着头皮参观吧。 好在晓东和晓斌两个就像贴身保镖一样把她夹在中间,就这样她还是害怕,到后来小梅是紧紧挽着晓东和晓斌左右一人一只胳膊,生怕被一个人丢在这似的。 晓斌本来到了墓穴深处,那阴风习习的阴暗处时,还想装个神弄个鬼的,可一看小梅那吓得簌簌发抖的样子,便立马打消了那种恶作剧的念头。这时候你若是吓唬小梅一下,小梅不当场吓昏过去才怪。 转眼间,田文芝一行在北京也待了一个星期了,该参观游览的地方基本上都参观到了,接下来,就该打道回府了。 不过田文芝口气决绝地建议:“临走前,我们一定要去□□广场看看,那是全世界最大的广场,还有□□城楼,那是我们祖国的象征。到北京若是连□□广场都没来,那就等于没到过北京。” 田文芝的建议立马得到三个孩子的一致赞成。 当田文芝一大早带着孩子们来到□□广场中央,望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雕和纪念碑上□□题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那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望着汉白玉栏内旗杆上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一种神圣、庄严、自豪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小梅此时把目光转向对面远处那雄伟壮观、又肃穆庄重的□□城楼。不知什么时候起,小梅口中不由自主地轻轻唱起了:“我爱北京□□,□□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指引我们向前进!” 歌声带着小女孩淳朴的童真和发自内心的情感向着四面八方传扬开去。 晓东和晓斌率先加入了小梅的歌唱当中。随着三个孩子的童音越唱越响亮,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情不自禁地加入到他们三人的演唱当中,直到后来,这支从小梅的第一声童音唱出的‘我爱北京□□’演变成几十,乃至上百人合在一起的自发大合唱。 歌声清脆、嘹亮,又婉转、悠扬,在宽阔的广场上不断飘扬回荡,以至成为那个年代□□广场上难得一见的一道音画和谐之景。 那场面实在是太感人了。它仿佛在告诉世界:中国人民虽历经重重磨难和屡屡挫折,但对这个国家却从来都没有失去信心和希望。 ‘我爱北京□□’这首歌在广场上得到如此众多的响应,难道不就是一个明证?在当年那种困难年代是如此,在今天这个日益繁荣的年代更是如此!有这么多善良国人的团结一心,奋发向上,中国岂能不强?民族岂能不兴? 田文芝从不轻易流泪,但那天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旅途作业 也就是在□□广场看着小梅、晓东、晓斌,还有那么多自发加入合唱的群众,共同激情唱出‘我爱北京□□’的那一刹那,田文芝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得让孩子们把这次旅行的见闻和感受写成文章,最好是做一个完整的记录,而且是写得越深越透越好。 这次如此兴师动众地带着孩子们千里迢迢来到首都北京,如果仅仅就是参观了一下北京的名胜古迹,虽说也让孩子们长了见识,但收获还不算大。应该让他们趁记得最清、激情未减,灵感勃发的时候,将所见所闻尽可能诉诸于文字,那才是放大了这趟旅行的意义,同时也增加了他们这趟旅行的收获。 田文芝自忖:身为语文老师,倘若忘了这一点,那便是自己的失职啊!好在现在想起还为时不晚。 另外,田文芝还觉得在这件事的具体操作上,不能是自己出个题目,要求三个孩子像完成一篇命题作文一样去写。那样写是被动的,那种方式会大大限制孩子们的思维拓展空间,以及写作自由度。 最好的方法是启发孩子们的兴趣,让他们自己萌生出写的欲望,甚至是某种激励下的写作冲动。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下午三点多钟,田文芝带着孩子们登上了返程的列车。 随着‘呜’的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喘着粗气‘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地开动了。孩子们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向着列车身后越来越快地退去,心里默默说着:“再见了,北京!” 田文芝这时笑着招呼道:“怎么样?孩子们,这趟北京之行玩得高不高兴?” “高兴!” “还想不想再来啊?” “想!”孩子们的回答几乎是异口同声。 田文芝这时话锋一转,说道:“我也想再来,可北京离我们毕竟路途遥远啊!我们来一趟也不太容易,所以,我觉得我们来一趟就要珍惜一趟的机会,把对北京的印象和感觉尽可能多的装到自己脑子里,留在自己记忆中,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三个孩子相互困惑地看了一眼,一时半会没明白田文芝说这话究竟意在何为。 田文芝也不急于解释,而是换了一个角度说道:“我跟你们讲个故事吧。想不想听啊?” 一听田文芝要讲故事,三个孩子都来了兴致,连忙说:“想听。” 田文芝于是乎便拿出说书人架势,说道:“话说明朝万历年间,有这么一位奇人,姓徐,名宏祖,别号‘霞客’。这个徐霞客啊之所以被称之为奇人,首先在于他虽然出身在一个书香世家,祖辈都是仕途中人,可他却对官场深恶痛绝,也不愿同权贵交往。他一生最大的兴趣爱好一是喜读历史、地理和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二是遍游祖国的名山大川。 徐霞客从十九岁起一直到五十六岁去世,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几乎是徒步游历了十六个省,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也许,你们认为他不过就是个旅行家而已嘛,谬也!他不光游历甚广,更重要的是他每到一地都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感全都记录下来,因而,这位奇人在他离世之时居然给后人留下多达二百四十万字的文字资料,只可惜这些宝贵的资料随历史烟云聚散而大多流失了,留下来的经后人整理成书,也即著名的《徐霞客游记》。然而,仅从这本后人整理出的四十万字的《徐霞客游记》中,人们还是了解到了很多中国古代的农业,手工业,交通运输,地理知识,包括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等方面的情况。好了,听完上面这段徐霞客的故事,你们有什么感想啊?” 毛晓东首先开口道:“妈,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要我们向徐霞客学习,把在北京参观的过程和感想都写下来,对吧?” 田文芝平静地望着三个孩子,问道:“你们觉得呢?在北京参观了这么些天,有木有可写之物和可抒之情?该不该做些文字上的描述和记录啊?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当年,徐霞客在野外跋涉一天之后,不管多么疲劳,也不管在什么地方住宿,他都坚持把自己当天考察的收获记录下来,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回小梅抢先回答了:“他是怕等到第二天自己会有所遗忘,所以才当天事当天记,对吧?” 田文芝笑着赞道:“不错,小梅真聪明。” 田文芝进一步开导说:“你们在学校里几乎每年都搞春游活动,可你们还记得去年的,前年的,乃至更早的春游经历吗?越往前可能越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可如果你们每春游一次都写过一篇作文,或记下一篇日记,那你们还会担心忘记吗?” 晓斌这时叹了口气说道:“我好想现在就写,可惜又没笔又没纸的!” 田文芝忙追问一句:“你真想现在就写?” 晓斌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田文芝又转向晓东和小梅问道:“你们呢?” 当得到同样肯定的回应之后,田文芝二话不说,立马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三支圆珠笔和厚厚一沓稿纸,对三个孩子说道:“喏,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田文芝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笔和十张左右的稿纸,然后说道:“题目自拟,长短不限,文体也不拘,关键要写出真情实感。今天在火车上,你们就不必长篇大论了,我建议就把你们各自印象最深的片段,或者是最令你感动的瞬间写出来就行了。更多的内容可以待回去之后再慢慢回忆着写不迟。 从现在起到我们抵达省城还有近二十个小时,你们大可以慢慢构思,仔细揣摩,反复润色,然后一气呵成,总之,我希望在下车前,就能读到你们的精彩之作哟。” 三位小童鞋接过纸笔也不多言,各找一处位置,有的趴在车窗边的小桌上,有的干脆就跪在座椅边,或低头沉思,或仰头思考。他们都在苦苦思索着自己究竟该摘取这些天里的哪一段场景加以描写最为恰当。 两小时后,晓东首先交稿了。他对老妈说:“我就写了一首词,是模仿□□诗词《清平乐·六盘山》写的,也不知对不对,您帮我改改吧。” 田文芝接过晓东的那页诗稿,上面写着:《清平乐·八达岭》 层峦叠嶂,难比谁峰俊。今临长城凭风立,敢为好汉自当。八达岭上险峰,晓东笑迎劲风。他日登高一站,怎会任敌逞顽? 田文芝轻轻读了一遍。感觉很好,不禁又读了一遍,感觉太棒了,忍不住再读一遍。 连读三遍之后,田文芝抬头看着晓东数秒钟,似乎不认识,又有点不敢相信似的说道:“是你写的,嗯,不错。有点大将风度,有点气魄,但也不要骄傲。暂时没看出有什么要修改的。还要继续努力。” 田文芝本来差点是说:太棒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写的。想不到你还有诗人的才气啊! 可话到嘴边,田文芝努力克制了一下,才改成稍微平和一些赞扬之词。 晓斌一见晓东交稿了,而且还得到老妈的表扬,心里顿时变得急躁起来,这一急便乱,原先拟好的思路又似乎凌乱起来。 又折腾了两个小时,晓斌也终于挤出了一篇三百来字的感想。题目是:我好想当个兵,副标题是参观军博有感 内容大致是:我爸爸曾经是个兵,所以我从小也想当个兵。今天参观了军博,我才知道我们的解放军从少到多、从弱到强,他们走过的是一条多么艰苦卓绝的路程啊! 当看到博物馆里展出的那么多新奇的、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我不禁心潮起伏,热血澎湃。我想当名陆军驾驶着坦克一马当先,呼啸着冲入敌群;我想当名海军,驾驶着战舰时刻保卫着我们祖国的万里海疆;我更想当名空军,自由翱翔于祖国的蓝天,一旦有入侵者来犯,我一定驾驶着自己的战鹰让他有来无回,乖乖投降。 田文芝看罢晓斌的文章,笑着指着最后一句问道:“你驾驶着战鹰让敌人乖乖投降,你是想空中抓俘虏啊?这样也行吗?” 晓斌也不知从哪看来还是听来的,立马反驳道:“有过这样例子的,反正我是知道的,是把敌机逼得降落到地上的。” 田文芝哭笑不得地说道:“好吧,好吧,算你有理吧!写得也还不错。” 这时,小梅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小作文。 田文芝不用看,便猜得到小梅的题目肯定和□□有关。接过小梅的稿纸一看,果然题目就是:我爱北京□□ 文中,小梅写到:我最喜欢唱的歌就是《我爱北京□□》,可是,我绝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真的站在□□广场上,面对着□□尽情地放声高唱这首歌。 今天在广场上,当我情不自禁地唱出这支歌的时候,我感到心情特别畅快,居然有那么多的叔叔、阿姨,还有晓东、晓斌等许许多多的小朋友和我一起唱这支歌。我们唱了一遍又一遍,很多小朋友还边唱边跳起舞来,这是多么令人快乐而又难忘的情景啊! 此时此刻,我深深地感觉到□□,它不仅仅是一座雄伟高大的建筑,它更是无数中国人心中屹立的指路明灯啊!我爱你,□□! 田文芝看完了小梅的文章后,不禁连说了三个‘好’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情感迷离 立秋一过,省城夏天的暑热终于开始有所消退,至少早晚已变得稍微凉快些了。随着时间已推至八月中旬,孩子们离开学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 这天,毛大年下班回家后,田文芝立马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同时把孩子们都唤过来一起吃晚饭。当五个人都在桌边坐定,毛大年笑着问小梅:“在这待了有些日子了,有木有些想家啊?” 小梅却调皮地反问道:“这不就是我的家吗?” 晓东和晓斌也纷纷对老爸的话展开批评。 晓东说:“对啊,小梅和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啊!” 晓斌话更尖锐:“爸,你干嘛要那么问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毛大年立马陪着笑脸连连说道:“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检讨,可问题是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已对我提出严肃批评了,小梅,你猜是谁给我打电话了吗?” 小梅小嘴一撅,说:“这还用问,肯定是姜爸爸给年爸爸打电话了嘛!” 毛大年笑道:“小梅果然聪明。我也知道,你不想回江城,可江城那边想你了啊!” 小梅一听这话,便不吱声了。 田文芝这时见毛大年对她连使眼色,便也会意地开口劝道:“其实,我们也巴不得你一直就住在我们这,可眼看离开学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加上你江城的爸爸妈妈都很想你,所以,再住两天,我就送你回江城,好吗?” 小梅低着头,眼泪似乎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这些日子,她是真把这里当家了,现在猛一提出送她回江城,她心里根本一下转不过弯来,可她也知道江城肯定是要回的,她爸妈和学校都在那边呀! 晓东和晓斌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安慰几句,却也拿不准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只好一旁默不作声地怜惜地看着小梅。 田文芝还是继续耐心劝慰道:“小梅从小就是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孩子,肯定会听话的,对吧?先回去上学,到了寒假还可以再过来嘛,不就几个月之后的事吗?” 小梅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说道:“那我一放寒假就过来哦,说好了,不许骗人啊!” 田文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可嘴上却故意逗她道:“我这头绝对说话算数,要不要拉钩上吊啊?” 小梅也不知田文芝是逗她还是当真,总之,还真的和田文芝用小指和拇指比划起来,嘴里同时还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毛大年这时赶紧一锤定音道:“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后天,田妈妈就送小梅回江城。高高兴兴来,高高兴兴回,这才是我的好闺女啊。现在,赶紧吃饭,要不饭菜都凉了。” 小梅的事算是处理妥了,可毛大年在知青办那头还有件恼人事却远没有这么容易搞掂啊!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大家都还记得陈梦婷吧。对,不错,就是那个省军区副政委的千金,同时还是季兰的侄女陈梦婷。 陈梦婷的人生轨迹本该是在部队里一路顺风顺水地走下去的。岂料□□爆发后不到一年,也就在1967年3月,皖省省军区根据中央指示成立军管会,担负起所在地、市的‘三支’,‘两军’工作。可众所周知,皖省的‘三支’‘两军’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军管会对于所在地、市的派性矛盾冲突一直就缺乏妥善协调与有效管控,以至于皖省各地、市的造反派们很快由‘文斗’演变成‘武斗’,且‘武斗’从一开始就呈愈演愈烈的趋势,成为‘□□’当中,全国‘武斗’重灾区之一。鉴于此,中央认为皖省军管会在支左中犯了支派的错误,从而作出决定,调十二军紧急入皖参加‘三支’,‘两军’。与此同时,经中央批准,皖省军管会也作出重大调整,原军管会主任和副主任都被调离,其他部分干部也受到相应的问责处理。陈梦婷父亲也是这次受处理当中的一个。 由于突然失去父亲这棵大树的遮风挡雨,陈梦婷的境遇也相应发生了些微妙变化。原来对她颇为关照的通讯团直属领导态度也变得不阴不阳起来,甚至还多次在不同场合强调,干部子女不能搞特殊化,要乐意承担各种革命工作,包括随时做好下基层到一线工作的准备。 陈梦婷知道这话基本就是说给她听的,她也并非单纯怕苦怕累,她是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压抑。一气之下,陈梦婷在入伍仅两年后便申请复员了。复员后的陈梦婷在姨妈的关照下,很快被安排到知青办这个部门工作。虽然,陈梦婷父亲一年多后又莫名其妙地官复原职了,可陈梦婷却再没心情回部队了。 眼下,24岁的陈梦婷是待字闺中。大凡这个年龄段的女子,只要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心中最大的期盼便是碰上一位如意郎君,趁自己如花似玉之时将自己体面而又风光地嫁出去,那才是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既浪漫动人又美丽多彩的圆满句号呢! 自打来到省知青办以后,陈梦婷对周围的同事也细心观察过,其实,她觉得这当中最靠谱的应该是那个叫王刚的小伙子,可王刚对她并不来电,后来一打听才得知,王刚已有心上人,据说是他的一位中学时代的女同学。 以陈梦婷的个人条件应该是不乏追求者的。其外表虽归不到极品美女的行列,但也算得上天生丽质,用通行的文字描述,至少也是巧笑嫣然,婉约可人吧。说得形象点,那便是走在大街上,其回头率绝不会低于本色美女的平均值。之所以用‘本色美女’这个名词,是因为那年头女人不兴化妆,更无整形这一说,拼的就是本色,美女都是货真价实的。 加上她的出身背景又是高干家庭。她可以说无论从外表到内里都没有任何自卑胆怯的因子,她台前人面上不显傲慢和嚣张便算是人品极有格调了。 前面提到以陈梦婷的条件应不乏追求者,而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就在知青办这么个小小天地里,就有这么两位年轻男性明里暗里在追求她。 明里追的那一个就是秦达生。在毛大年来之前那段时间,秦达生对陈梦婷的追求几近疯狂,几乎每天都向陈梦婷大献殷勤,不是送零食,就是送影票的。其实,陈梦婷已多次私下礼貌地对他加以回绝,但秦达生就是不死心,他大概是吃准了‘烈女怕缠郎’这条定律吧? 暗里追的那一个是端木猷。他就像非洲草原上的土狗,总是捡秦达生这个大型动物不在的机会,偷偷摸摸跑到陈梦婷身边要么献个殷勤,要么说几句哄女孩子开心的话。严格说来,端木猷的追求因秦达生的霸道存在还根本没敢达到实际表白阶段。 端木猷相对于秦达生来说纯粹属于‘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啊!’可是,自从毛大年把秦达生从知青办剔除出去之后,端木猷顿时觉得有拨开乌云见日出的感觉。他以为从今往后自己便可以放开手脚去追陈梦婷了,甚至以为把陈梦婷追到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可实际情况真像他想的那样吗?大谬也。 真实情况是陈梦婷对身边的这两位一个都看不上。看不上秦达生是因为秦达生胸无点墨,只会呈匹夫之勇,纯粹是莽夫一个。后来,在同毛大年的较量过程中,陈梦婷看得更清楚,所以对他十分地不屑。 而看不上端木猷则是因为这个端木猷是真会‘游’啊‘油’,既‘游’手好闲又‘油’嘴滑舌,一句话,就是不靠谱。还有就是根本不像个男子汉。你就说追女孩子吧,本来是堂堂正正之事,可在端木猷这里就变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而又战战兢兢之举,老远一听到秦达生的声音,便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那情景仿佛就像是一个偷情男子碰上正主回来一样吓得落荒而逃。 喂,有木有搞错啊,本小姐还是未嫁之身耶,你有必要这么害怕我的另一个追求者吗?陈梦婷心想,同时,心底无语地长叹一声:若真嫁给这样的男人,怎能有安全感?又怎能指望他来保护你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巧点鸳鸯 陈梦婷已经24岁了,这个年龄并非是一个高枕无忧的年龄。按官方定义,这个年龄已完全属于晚婚年龄了。即便放到晚婚已成时尚的今天,很多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恐怕也暗自着急了。陈梦婷当然也急,急就急在感情无所寄托啊!暂不结婚没关系,但至少得有个男朋友吧! 然而,命运却偏偏跟她开了个天大玩笑似的,这么一个条件优越的俏佳人,却连个男友都没有。尤其是,当听到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冯倩倩,比她年龄还小半岁,都已把个人问题解决了。看着别人成双成对,甜甜蜜蜜的样子,这种无形压力到底有多大,旁人也许无感,可陈梦婷内心真的是极度悲催无语,或者说是有苦却不知跟谁去倾诉啊! 哎,终于有一天,陈梦婷找到倾诉对象了。 那天,陈梦婷拿着一份文件到毛大年办公室找毛主任签字,毛大年接过文件大致看了看,觉得没问题就很快签了字,就在把文件递给陈梦婷的时候,见陈梦婷一脸疲惫,一副恹恹的样子,便顺口关心地说道:“小陈,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要有劳有逸啊,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你的工作任务减一减。” 陈梦婷听毛大年这么一说,便眼睛定定地看着毛大年,半晌没说话,弄得毛大年一阵狐疑,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忙接着说道:“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同意的,我都会通融的。” 陈梦婷这时却突然说道:“我没觉得工作压力大,可我有些私人的事,可以跟您聊一聊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毛大年听到这话不禁楞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反应道:“行啊!不管公事私事,都可以聊。说说看,遇到什么难题了?” 陈梦婷犹豫了半天,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搞得毛大年都有点局促不安起来,心里直纳闷:她到底碰上什么为难事了呢? 陈梦婷这时终于开口说道:“毛主任,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就没人缘,就不讨人喜欢啊?” 毛大年心想憋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忙接口道:“怎么会呢?大家都挺喜欢你的啊!肯定是你自己想多了!” 陈梦婷却紧接着问道:“那,那,那为何我在个人问题上就,就,就那么艰难呢?” 毛大年知道,一个女孩把这样的隐私问题说出来,尤其是对领导,或者说对另一位男性说出来,也确实不容易,可见她也真的到了苦闷至极的程度了。 毛大年遂安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作为过来人,我跟你提条建议吧,那就是追求美好的未来,准确地说,就是追求美好的家庭生活,有时不能光是消极等待,只要认准目标,还可以大胆主动地去追求。不知你是否同意我的这个观点啊?” 陈梦婷眼睛似乎有点放光地盯着毛大年,心里想着:我身边的年轻小伙子为什么就难得看到有类似毛主任这样有魅力有水平的呢? 陈梦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嘴里畅快地应道:“毛主任说得对,有时的确需要主动出击才行,幸福不是等来的!” 陈梦婷对毛大年的认知其实是经历了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的。当然,不光陈梦婷如此,这个办公室里的其他所有人何尝不都是如此? 毛大年初到知青办上班,陈梦婷对毛大年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挺有军人气质,这对陈梦婷来说是非常熟悉的感觉,自己的父亲是军人,自己又在部队里待过,应该说陈梦婷对军人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的。 可好感是一码事,认同并接受其领导却是另一码事。所以,对于毛大年一上任便大力抓岗位职责管理条例建设,陈梦婷以为这不过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而已,充其量就是为了给自己立威罢了。 如果说这第一把火尚不够震撼,那么毛大年的第二把火就足以让属下所有人彻底心悦诚服了。那就是在对秦达生问题的处理上。 当时所有人都把秦达生看做是检测毛大年能力大小的试金石。人们在此之前也做了种种猜测,但没有一个人能猜到毛大年在对付秦达生这种强横之人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杀伐之气,那种果断漂亮,竟然直接把他从知青办给一脚踹了出去,没有任何顾虑和犹豫。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毛大年为此所冒的风险是何其之大。 如果说毛大年上任后还有第三把火的话,那这第三把火便是毛大年在随后工作中的表率作用。这是一个领导最难得具备的内功。一两件事办得漂亮固然能够震慑人心,而工作过程是漫长的,是需要处理大量繁杂琐碎事务的。毛大年正是以超强的办事能力,以及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的表率作用在长期工作中激励鞭策着大家,感染凝聚着人心。 陈梦婷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对毛大年的敬佩之情在逐步升温,后来连自己都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毛大年产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也许是从季兰姨妈突然出现在他们知青办开例会的那天开始的吧。 陈梦婷对姨妈那天明摆着对毛大年找茬挑刺的口吻感到十分不解,同时也极为不满。凭什么一个干实事的人要无端受到这样的批评责难呢?这太不公平了。 好像就从那天开始,陈梦婷就有意想找毛大年聊聊心思,终于有一天趁送文件给毛大年的机会,跟毛大年聊了半天,甚至把一个年轻姑娘不轻易说的个人私事都跟毛大年道出了。她仿佛要用自己的真诚来弥补季兰姨妈对毛大年的不公。 这之后,陈梦婷便有事没事地跑到毛大年的办公室帮着干些本不属于她分内的工作。从上午将冲好开水的暖瓶送到毛大年的办公室,到下午下班前抢着跑过来打扫卫生,甚至每次来送个报告文件什么的都借故多停留一会,聊点工作之外的话。 陈梦婷的这些反常之举很快引起了毛大年的注意和警惕。这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毛大年最初的反应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因为毛大年知道陈梦婷是季兰的侄女!陈梦婷的举动会不会跟季兰有关呢?季兰好像对自己并不感冒哦!上次她突然跑到知青办一通含沙射影的批评责难还言犹在耳呢! 不过从后面几次与陈梦婷的聊天,毛大年隐隐约约感觉到陈梦婷对自己有种感情上的纠葛情绪。这是处于感情空白期的年轻姑娘经常容易犯的毛病,逮到什么人都会乱射‘温柔杀手箭’。这要是碰到一个意志稍微不坚或心术有点不正的男人,那正好乐得挨顿‘箭射’。 毛大年没有任何犹豫,他要及时消除这种隐患。具体怎么办呢?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尽快帮陈梦婷找到情感的归宿啊!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硬着头皮当回‘媒婆’嘛!当然也可称‘红娘’吧! 可是到哪找这么一个和她般配的小伙子呢?毛大年走在下班的路上,心里还在考虑着此事。走着,走着,迎面还就撞上了一个。 “大年兄,你在想什么呢?走路都在考虑工作啊?”刘洪笑着开玩笑道。 毛大年抬头一看是多日不见的刘洪,立马眼睛一亮,也不管唐突与否,直接说道:“我说小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把个人大事给解决了,对吧?” 小刘给毛大年这么一说,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怎么开他一句玩笑,他便冒出这么一句呢?不过,小刘何等聪明,他立马反应过来,毛大年既然如此开口,便一定有下文。于是,小刘便顺着毛大年的话说道:“我是想尽快解决啊,可天上又没掉下个林妹妹,我咋解决啊?” 毛大年闻言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子还真没有女朋友,这事有门。 毛大年于是笑着回道:“天上没掉没关系啊,地上就有现成的啊!” 小刘有点拿不准似地问道:“你想给我介绍一个?” 毛大年肯定地点点头,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八岁,对吧?” 小刘点点头说:“没错,实龄二十八,虚岁二十九啊!” 毛大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刘,然后右手擎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年龄合适,外形也很般配,家庭也相当。应该没问题。” 小刘在一旁有点急了,抱怨道:“你别一个人自顾自地说啊!你先告诉我那女的是谁啊?这事不是你说行就行的啊!” 毛大年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对对对,我还没告诉你女方是谁呢,她就是我们知青办的陈梦婷啊!你应该是知道她的啊!” 小刘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啊!是她啊!” 毛大年顿时也有点紧张似的问道:“怎么?你觉得她配不上你?” 小刘忙摇头道:“哪里啊!我以为追她的人多了去啦!以为人家早就名花有主啦,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呢!” 毛大年笑笑说:“所以不要老是以为以为的,说不定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成全你们两个的呢!” 小刘有些激动地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啊,我到知青办找王刚时曾经碰到过陈梦婷,当时就对她很有好感,我还拜托王刚帮忙介绍认识认识,王刚那臭小子却说秦达生,还有端木猷两个就像臭虫一样天天黏着陈梦婷不放,哪有你机会啊?这话把我一下说泄气了,过后也就没再多想了。” 好事不宜迟,毛大年第二天一上班便把陈梦婷叫到自己办公室,开门见山地把小刘的情况做了一个介绍,当然这中间不无偏向地将小刘大加夸赞了一番,然后征求陈梦婷的意见。 陈梦婷通过这么长时间与毛大年的接触,知道毛大年是个正派而又靠谱的人。他说话肯定不会玩虚的,于是,陈梦婷很爽快地答应和小刘先见面认识,然后视情况再决定以后交往的深度。 结果,呵呵,在毛大年的撮合下,一对年轻人很快坠入爱河,比毛大年想象的速度还要快。他们是中秋月圆初相识,冬至时节把婚结。 毛大年平生第一次当媒婆就功德圆满,按民间的说法,这可是要添十年寿的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基层调研 又到年末了,然而,就在1972年即将成为过去的最后几天里,一件可谓‘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了。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月20日,福建省莆田县城郊公社小学教师李庆霖上书□□主席‘告御状’,反映在山区插队孩子的实际困难与当地‘走后门’的问题。他在信中说道:“□□,您老人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我完全拥护,叫我把孩子送到山区务农,我没意见。可是孩子上山下乡的口粮问题,生活中的吃油用菜问题、穿衣问题、疾病问题、住房问题、学习问题,以及一切日常生活问题,党和国家应当给予一定的照顾,好让孩子在山区得以安心务农。” 李庆霖很聪明,他把信先寄给银幕上经常出现在□□身边的王海蓉女士,通过她将信转交给□□。 这封信还真的‘惊天’了,八十高龄的□□看到信后触动感情,泪颗如珠,辄复涌出,后亲笔写道:“李庆霖同志,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一个小人物的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一旦惊动了最高领袖,那么它的意义就非同小可了。至少它对当时的上山下乡运动带来的影响是极其巨大而又深远的。 也就在□□复信后的第二天,即1973年4月27日,□□总理主持中央高层会议研究相关问题。在传达主席复信内容时,周总理语重心长地向与会人员说道:“我们一定要把这项工作做好,不能让主席操心了。”会议对涉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11个问题作讨论研究。会后,中央组织13个调查组分赴12个省、自治区进行调查研究。 也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皖省知青办也积极行动起来了,一方面组织大家认真学习和领会□□主席亲笔信和全国上山下乡工作会议精神,另一方面积极准备下基层做些检查、落实和调研工作。 毛大年自从调到省知青办以后,已经搞过多次类似这样的调研活动。前几次主要都是到皖北地区进行,而这次拟定的目的地是皖西南地区,具体说来,也即回到自己熟悉的江城地区,其中包括毛大年待过的吴江县。 一想到吴江县,毛大年心里不禁兴奋和激动起来。那里有众多熟悉的领导、朋友、乡亲,还有许多自己带过的学生,他们都好吗?真想一下飞过去,和他们早点见面! 毛大年将办公室的工作大致做了一下安排和布置,然后便带着王刚一道坐上省知青领导小组的专用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地朝江城方向驶去。 一到江城,毛大年一行便受到江城市知青办(也即原先的‘五七办’)的热情欢迎。 张和平主任笑容可掬地对毛大年说道:“你这可是一去两三年,头次回娘家吧!” 毛大年握着张和平的手兴奋地说道:“早想回来看看了,可一直就捞不着空挡啊!” 毛大年和张和平寒暄了一阵之后,张和平轻声问道:“工作汇报安排在下午,如果中午没有什么特别安排,有几个老朋友想和你一块聚聚,你看怎么样?” 毛大年爽快地笑着答道:“好啊,好啊,难得回来一趟,正想见见老朋友呢!”毛大年深知这种时候只能毫不犹豫地答应,既不能深问,更不能拒绝,否则,你会把江城的官场同僚得罪光的,后面许多工作也甭想顺利进行了。 然而,令毛大年没想到的是,中午的饭局竟安排在市委机关饭堂内的一个小包间里。所谓老朋友除了张和平这个名义上的做东者,还有老姜、刘跃龙,最令毛大年惊讶的是连□□徐耀华也来了。可见,毛大年现在的面子是真够大的。 其实,论级别,毛大年不过是个正处级,可他的顶头上司级别高啊,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李庆霖的那封‘惊天’信函,中央就知青工作又是开会又是下文件的,所以全国各级领导谁敢对知青工作有半点懈怠啊?因而,毛大年的此次下基层调研便规格档次无形中上升了好多级啊!这是毛大年出发前不曾想到的。 当然,毛大年任何时候都是保持着一贯谦虚的态度。酒桌上待大家甫一坐定,毛大年便站起身来双手擎杯,将一大长串客套虚词说得跟相声大师马三立一样顺畅溜滑的,几乎是把酒桌上的每一位领导、嘉宾、朋友,也不管是上级还是下级,年长还是年少的都一一感谢到了,然后当然是先干为敬了。 毛大年这个头一开,徐耀华也随即代表江城领导班子对毛大年的回乡检查、调研、访问、指导表示热烈欢迎等等。 一把手也说过了,则后面就热闹了,大家纷纷向毛大年敬酒,客套恭维之语说来说去,听到后来都不知谁在跟谁说了。饶是毛大年酒量还可以,否则早就被灌趴下了。 张和平这时大概想起下午还要开专题汇报会,便及时宣布,这顿酒暂且喝到这,如有人喝得尚不尽兴,请多多恕罪,下次再补上。 刘跃龙这时将毛大年悄悄拽到一边,轻声说道:“犬子刘欢在吴江待的时间已不短了,进步也不小,这一切都多亏大年您当初对他的教导帮助。他心目中最为敬重的也是您这位老师,所以,这次您到吴江若是见到他,还拜托您对他当面多多教诲,让他从中多多受益啊!” 刘跃龙这番话说得很巧妙,既含蓄又不失节操,他相信以毛大年的睿智能明白他的心意。 毛大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且以毛大年的人品,刘跃龙即便没有这番拜托之语,毛大年该做的照样会去做,甚至会做得更好。如此说来,刘跃龙的这番拜托就显得有些多余,而且使毛大年在考虑问题时会反而多了层顾虑。 下午江城市知青办的专题汇报会在知青办会议室里按时举行。与会人员并不多,总计不过十几个人,主要是由张和平做工作汇报,毛大年认真听着张和平的工作汇报,王刚则在一边做着记录。 从张和平的汇报中,毛大年没有听到其他地区或多或少出现的有违国家政策的‘开后门’、行业内招工、任意扩大顶替等现象,更没有迫害或摧残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犯罪情况。相反,下放知识青年的先进事迹介绍得比较多,尤其是令毛大年印象深刻的是刘欢这个名字在张和平的介绍中被连续提到多次。 汇报终于结束了,毛大年是带着疑问走出会议室的。说老实话,对于这种汇报会毛大年也是从来不敢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只要大差不差,没有刻意隐瞒什么重大问题,毛大年也好或是更高级别的领导也好都不会较什么真。 不是你不敢较真,而是你无法较真。因为你始终只能针对一些点来考察调研,你无法做到对面铺开调查,所以你永远看到的是个别,而不是一般,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决定的,尤其在那种技术手段还相对落后的年代更是如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再下吴江 毛大年在江城并没多做停留,下午听完张和平的汇报后,抽空看望了一下一年多没见面的姐姐,拉呱了一个小时,正准备告辞,可金正平,也就是姐姐的二儿子,正好从外面回来。 金正平是皖南医学院毕业的,毕业后便分配到皖北工作,最近刚从那边好不容易调回了江城。今天见到多年没见面的舅舅在这,自然欣喜异常,可毛大年和他唠嗑了几句之后,看了看表说:“实在抱歉,晚饭前还要赶到吴江,两个同事还在车里等着呢。我们只能找机会下次再聊了。” 从姐姐家出来之后,毛大年带着王刚驱车急匆匆直奔吴江而去。 张大林早知道毛大年要来,所以提前备好酒菜就等毛大年入席了。当毛大年一行坐到张大林的酒桌上时,已是掌灯时分了。 张大林还是老习惯不改,见面就打趣起来:“毛主任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啊!” 毛大年知道他那德行,便故作严肃状说道:“既如此,那就先自罚三杯吧!” 张大林立马不买账了,说道:“去你的,还自罚三杯呢!要罚也得先罚你啊,说好五点来钟到,现在七点都过了。你看这桌上的菜都热过两遍了。” 张大林说话间发现毛大年身后还站着两个同事,便立马说道:“对不起,我和大年说话随便惯了,你们别介意啊!” 毛大年这时也把王刚和司机小童给张大林介绍了一下,然后各自入座。 毛大年中午在江城那顿,酒是喝了不少,菜也吃了一点,可饭是一口没吃啊,到了这会,还真是感到饿得慌,所以对张大林说道:“先让服务员送碗饭上来吧,让我先把肚子垫吧垫吧再喝酒,行吗?” 张大林有点奇怪地看了毛大年一眼,不过还是让服务员上了一碗饭。王刚和小童一看领导要先吃饭,也跟着说道:“那我们也先吃饭吧。” 既然如此,张大林只好让服务员干脆按人头一人一碗饭送上得了。 张大林心里一肚子纳闷,这几个怎么就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似的,哪有上酒桌不喝酒先吃饭的呢? 毛大年也不管张大林那诧异的眼光,捡桌上凡下饭的菜尽往碗里夹,吃得是津津有味,一脸幸福,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连吃了两大碗之后,才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张大林说道:“喝酒吧!是你先敬我,还是我先敬你?” 张大林似乎没好气地说:“你先敬我!” 毛大年笑眯眯地说道:“给个由头吧!” 张大林也不客气地说道:“当然是官升一级咯。” 毛大年拍拍脑门佯装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服务员叫你张县长了!是该敬你一杯,恭喜,恭喜啊!” 其实,毛大年早在江城便从张和平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了。 这时,张大林言语中不无愁怨地说道:“今年初才任命的,副县长,知青办主任仍由我兼着。现在是两头忙啊!” 王刚这时站起来正准备敬张大林一杯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你们别拦我,我要找张县长张主任,听说他是负责管这事的。”屋里一众饮酒者闻言都不禁神情一凛,心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道:“有什么事,明天上班再来说,现在人家都下班了!” “下班了!哼,我都上他家找过了,他不在家,他就在这院里!你要是再拦我,我,我就当场死给你看!”随着这话音,还传来小孩的嘤嘤哭声。 “哦,别别别……” 张大林心知再不出去不行了,便道:“你们先喝着,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林匆匆走出招待所饭堂大门,一眼便看到灯光下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瘦的中年农村女子,正在和看门的老钱拉拉扯扯地。那女人右手中还拿着一个装着液体的塑料瓶,好像是那种常见的农药瓶。 张大林疾步走到跟前,态度和蔼地说道:“这位大嫂,我就是你要找的张大林,有什么情况慢慢说,不要吓着孩子啊!”张大林已看到不远处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六七岁样子,小的是个男孩,大概四五岁吧! 那农村妇女一听面前这位就是张大林,立马往下一跪,哭诉道:“张主任,哦,不,张县长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家那个王八蛋不要我们娘仨了啊!”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张大林再次劝道。 “我家男人,就是杨湾的书记郑旺啊,打从他跟下放的知青女娃好上了,对我天天不是打就是骂,今天非逼着我要离婚啊!” “你说他跟女知青好上了是你亲眼所见吗?”张大林还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敢说半句假话,就让雷立马劈死我。那知青女娃肚子都让他搞大了啊!村里人都知道那是谁的崽啊!”那妇女哭诉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毛大年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旁边。因为事关下放知青,毛大年便本能地关注起来。 “你站起来说话嘛!那个女知青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毛大年一旁插问道。 那农妇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跪久了,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眼睛朝毛大年瞅了瞅,突然说道:“你到我们村来过,你是知青带队老师,对吧?” 毛大年点点头。 “那女知青叫赵什么薇。”农妇翻翻眼珠说道。 “赵蔷薇?”毛大年有点迫不及待地求证道。 “对对对,就叫赵蔷薇。”农妇忙肯定地答道。 毛大年心里恨恨地嘀咕道:果然一朵鲜花让猪给拱了。 毛大年不仅认识赵蔷薇,而且几乎就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因为她就是毛大年江城一中的同事赵焕章的女儿啊。 老赵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是老大。在江城一中,一说起老赵家的那个大女儿谁都赞不绝口,除了模样俊,身材又好,教音乐的许老师曾经说过,老赵女儿那条件没去学芭蕾真是可惜了。 小薇高中临毕业那年,正好赶上上山下乡了。小薇当然和众多同学一样要到农村插队,临走前,老赵还一再拜托毛大年多多关照呢! 毛大年想到这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无名怒火,这郑旺真是该遭天杀的,莫非只要下面快活,党纪国法都不顾了? 张大林看了一眼毛大年,似乎在征询毛大年意见。 毛大年不由分说答道:“明天就到杨湾核实此事,如若属实,一定严肃从重处理。省里对于此类案件向来不会心慈手软的。” 毛大年这时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带队到吴江时,给张小娟灌酒的那个郑书记应该就是此人。心里不由得冷笑道:看来此人确实是个‘淫才’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不太好办 一个公社书记在一个县里也是统领一方的重要干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毛大年知道不是自己可以直接插手处理的,按程序应该先向县委汇报,然后由他们来调查处理才对。 还有,到了吴江肯定是要拜见一下林书记的。毛大年自忖:林书记对自己那可是有知遇之恩呐!想当初,在吴江若没有林书记的支持力挺,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即或有所作为,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虽说有句俗话叫做:‘人抬人高,人踩人低’,可在吴江这块土地上,以林江南的身份、地位和威信,相对于毛大年来说,那纯粹就是单方向的运功发力,一直都是林书记在‘抬’他,不仅在‘抬’他,同时还‘罩’着他,也就是有意无意地阻止别人‘踩’他。 正因为如此,毛大年才能在吴江闯出一番局面,或者换句话说,毛大年能有今天,那绝对与林书记是有着莫大关联的。 第二天早晨,毛大年和张大林同时出现在林江南的办公室里,这是昨晚就约好的。 林江南一看到毛大年来了,十分高兴地迎上前来,兴奋地说道:“前两天就听说你要到吴江来,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啊!一路都还顺利吧?” 毛大年忙说:“顺利,顺利。现在有自己的车了,所以到哪都很方便,当然这也是上级体谅我们工作辛苦,而对我们的特殊照顾啊!” 林书记指着办公室一侧的沙发说:“来来来,坐下慢慢聊。” 同时,扭头对张大林说:“大林,你辛苦一下,给我们沏壶茶吧!” 林书记随即又转向毛大年亲切地问道:“怎么样?到省里工作比原来在江城忙多了吧?” 毛大年笑笑说:“不太好比,要说忙,也许在基层还要更忙一点,因为基层经常要面对,并处理大量具体的、琐碎的实际问题啊!” 林书记连忙应道:“好啊,好啊,这就是你的优势和强项,了解基层的苦处和难处,因此才能说出这样客观的话。所以,当初我一听说把你选调到省知青办,我就说组织部门这回总算真正选对了人。” 大林这时将两杯沏好的茶分别摆到林书记和毛大年面前。 毛大年突然对着大林说道:“哎,大林啊,我记得刚才来的路上你不是说有件重要情况要向林书记汇报吗?” 张大林本来是指望毛大年对林书记说的,可让毛大年抢先这么一逼,不得已,白了毛大年一眼,只好对林书记说道:“确实有件事要跟林书记当面报告一下。” 林书记这时似乎看出点什么,呷了一口茶后,说道:“有什么话就痛快点说嘛,有什么为难的?” 张大林这时也不好再犹豫了,便将昨晚郑旺老婆到知青办哭诉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向林书记汇报了一遍。 林书记听完大林的汇报之后,过了半晌,才问道:“真有这事?这个郑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也太胆大妄为了!” 张大林这时补充一句道:“从郑旺老婆举止表现看,好像不似有假。” 林书记这时已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圈,然后,突然停在毛大年面前问道:“大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毛大年已看出点端倪了,林书记似乎不想就此事大动干戈啊。毛大年甚至怀疑林书记事先已知道这事了。为何这么说呢?因为,张大林在说出郑旺如此劣行时,林书记并没表现出乍听此事所应有的吃惊反应啊! 针对林书记的提问,毛大年实事求是地答道:“这事是真是假,一查便知。问题是如果情况属实,那就要考虑对其严肃处理才是。” 毛大年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宛若不经意似地提醒道:“省里对于此类问题的处理一向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啊!” 林书记听罢毛大年的回答后,皱着眉头又思考了一下,然后仿佛下了个决心似的,对张大林说道:“你亲自带人到杨湾公社跑一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争取一次性全都查清楚,然后回来向我汇报。到时县委根据你们调查的情况再研究决定给予什么样的处理吧。” 林书记对张大林做出如此指令后,又对着毛大年问道:“大年,你觉得这么办,妥不妥啊?” 毛大年越来越觉得林书记今天说话办事有点怪怪的。首先,这明显不是林书记办事的一贯风格,太优柔寡断,甚至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其次,本来是你林书记直接下达指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事,向毛大年偶尔征求一下意见可以看做是对省知青办的尊重,可屡屡征求毛大年的意见,就显得不太正常了。蹊跷啊,太蹊跷了! 回过头来再看看郑旺的表现吧。 郑旺昨天一听说自家老婆居然跑到县城告‘御状’去了,顿时也有点慌神了。他没想到自家的那个一贯逆来顺受的‘黄脸婆’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是他也应该想到‘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被逼急了也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不过,郑旺本事也是挺大的,他在第一时间便探听到了他老婆是向张大林告了状,同时,省知青办主任毛大年当时也在现场得知了此事。这种事既然告上去了,那肯定是要查的啊!而这种事不查则已,一查,那自己一裤裆的屎全都会露出来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 郑旺急得团团转,他是知道这事东窗事发的后果的。那不是丢乌纱、丢党籍的问题;那是要坐牢,甚至有丢脑袋的可能啊!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林江南林书记了,可要想把林江南这条路走通,那只能寄希望于自家的舅奶奶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郑旺的舅奶奶也就是林江南夫人的外婆,而林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外婆是非常孝顺又听话的。 郑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当天晚上,他就跑到舅奶奶家里,进门就是一跪,把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婆吓一跳,心想这个郑旺平常也不大上门,怎么这不年不节的,一上门就磕头呢? 郑旺痛哭流涕地把自己干的坏事全都编成委屈事儿,哄得老太太信以为真,忙答应为他说情。郑旺一看第一步成功了,忙接着说这情还得连晚就得去说,否则,过了今晚,他还是逃不过那一劫啊。 好在老太太在县城里的住处跟林江南的住处离得并不太远,老太太又架不住郑旺的再三哀求,只得踮着小脚在郑旺的搀扶下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林江南家。 郑旺也真够造孽的哦,为让自己逃过一劫,也不怕这黑灯瞎火的把个老太太弄不好一跤摔死。 林夫人一看大晚上的外婆来了,忙端茶倒水的热情招待伺候。当郑旺把自己干的那些丑事坏事一说,林夫人听着也是连皱眉头。这一回郑旺没敢编瞎话来哄骗林夫人了。拿瞎话骗骗八十多岁聋三哑四的老婆婆还可以,若是当着县委书记夫人的面你都不说真话,那你还是死路一条啊!林夫人本不想管这种烂事,可是外婆拽着她的手说:“乖孙女儿啊,婆婆这一辈子就求你这一回啊!你不能不管啊!” 话到这个份上,林夫人还能说什么呢? 林夫人待把外婆和郑旺送走之后,便立马到楼上老公书房里跟林江南把事情摊开一说,不等林江南表态,便不容置疑地说道:“自己外婆从来没求过自己什么事,所以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帮郑旺一把。这话等于一下把林江南给封死了。” 林江南摇摇头,当时未置可否,不过内心肯定是纠结万分。 这郑旺也确实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林江南一贯原则性很强,作风正派,办事也麻利果断,可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林夫人。 林江南结婚比较迟,后来看上了这位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幺妹子,人家不顾家中上上下下一片反对之声楞是嫁给了自己,让林江南当时好一阵感动。婚后,林夫人对林江南关心照顾备至,尤其是林江南有一次,好像是□□期间,患了疟疾,病得十分危险,要不是林夫人日夜守护,精心照料,林江南也许当时就挂了。所以说,这林夫人对林江南还有救命之恩呢。 正因为如此,林江南对任何人都可以严厉,唯独对林夫人不敢,或者说不愿违逆她的心愿。久而久之在外人眼里,这林书记好像有‘惧内’的毛病。 所以,这才会有上午在林江南办公室里毛大年所看到的那一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心绪难平 毛大年和张大林从林江南办公室出来后,两人都默默无语,却彼此都心照不宣,这事有点不太好办啊! 当然,最感麻头皮的是张大林,因为林江南已经把调查情况的任务分派给他去做了,至于到底该怎样做,那就看你张大林的理解能力和办事能力咯。 张大林这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毛大年。毛大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表情,同时故意说道:“你别以这种眼神看着我呀,把我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这可是你权限内一手掌控的事,我可不敢指手画脚哦!” 张大林这时又把他耍赖的本事拿出来了。他一把拽住毛大年的胳膊说:“到我办公室坐一坐,帮我出出主意总行吧?” 毛大年心知再推脱就太不仗义了,便只好说道:“坐坐就坐坐,不过我可说不出什么好主意哦!” 张大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毛大年拽到自己办公室,进门之后,把门一关,然后把毛大年摁到椅子上。 毛大年调侃道:“想干啥?要审问我啊?” 张大林也不吭声,转身到屋角架子上拿过茶叶盒,从中取了一点茶叶,放入茶几上的一个干净杯中,然后提起旁边的暖瓶给毛大年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放到毛大年面前,这才说道:“咱俩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不会见我有难不帮吧?” 毛大年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有什么难啊?不就是林书记让你去杨湾调个查吗?” 张大林有点不满地说道:“你别在那装糊涂。你说林书记今天的表现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头啊?” 毛大年心想:你总不至于现在才意识到吧? 不过毛大年口中还是附和道:“是有点不同寻常,但领导想什么,我可不敢妄猜呀!” 张大林心想,这毛大年真不够哥们,在我这说话还这么谨慎,可嘴里却还是不甘心地接着问道:“那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查呢?” 毛大年心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郑旺的问题其实不用查基本上都可以肯定就是那么回事。去实地调查,作用无非就两点:一是找到当事双方问清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二是严重程度到底如何,是□□还是□□或通奸,或是还有其他什么更严重的情况等等。 调查第一点相对比较容易,张大林如果不想把动静搞大,那就在第一点上问问明白就行了,对第二点上就不要过于纠缠,含含糊糊大致问问就可以了。 可依毛大年的一贯个性和工作作风,这种调查恰恰应该是在第二点上下大力气追根究底,甚至是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因为这事明摆着女知青是受害一方,不查清事实,不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就对不起受害者,自己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如果从纪律、原则、政策的高度看问题,不严查,那不是一般的工作不负责任和玩忽职守的问题,而是官官相护,徇私舞弊,甚至是与中央刚刚下发的有关知青政策文件精神背道而驰的行为。 如此说来,张大林感到紧张和为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一切都归咎于林江南的那副令人捉摸不透,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态度。这也是毛大年心里苦闷与纠结之源。 张大林见毛大年都已长考半天了,却迟迟不拿出意见,便有些着急了,于是催促道:“你倒是给句话啊!到底该怎样调查啊?” 毛大年这时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这事的确有些棘手啊,林书记之所以后来很干脆地让你去查此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你是分管这方面工作的领导,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他对你是完全信任和放心的。所以……” 毛大年说到这便止住了话头。 “所以什么,你快说啊!”张大林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毛大年把脸故意一板,说:“所以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自己明明有主意了,还非要我提什么意见,你当我看不出来啊?” 张大林讪笑着说道:“那我们俩都用四字表述一下,看我们俩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毛大年无可奈何道:“好吧,好吧。依你。” 于是,毛大年从上衣袋里抽出钢笔,直接在自己左手掌心上写了四个字,而张大林则从办公桌的台历上扯下一页台历,在上面‘刷刷刷’也写了四个字。 接下来,毛大年先亮开手掌给张大林一看,是‘适可而止’四字,而张大林的则是‘点到为止’。 两人相视惨然一笑,张大林感叹道:“看来我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即便不把他一棍打死,也要让他受到最起码的惩罚。”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毛大年也显得有些神色凝重地说道:“那四个字其实并非我的本意啊!” 毛大年接着又说道:“本想陪你一同去杨湾的,但基于目前的状况,我还是不去为好。去了对你非但没帮助,还可能起反作用。这既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另外,我想对你说的是,赵蔷薇是我江城一中一个老同事的女儿,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这回竟……哎,不说了,我只希望善后处理中,尽量能让她多得些弥补和安慰吧,这点,无论如何拜托你了。” 张大林看着毛大年的眼睛郑重说道:“大年,这点你放心,对赵蔷薇,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弥补她,只可惜一个女孩在心灵上所受的伤害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恐怕无法弥补的。另外,视情况我尽量找机会安排她早日回城,回到她父母身边吧!” 毛大年说道:“那我就代她父母先谢谢你了。” 吃过中饭,张大林和毛大年便分头行动了。 他们分乘两辆吉普,各自带领手下朝着不同方向疾驶而去。张大林自然是奔杨湾方向,而毛大年一行则向台慈公社方向进发。 一到台慈,毛大年便和台慈的公社的孙书记会上面了。毛大年和孙书记也算是老熟人了。想当初,为处理刘欢那起狗事风波,双方没少沟通,现在也算是老友重聚,只不过双方的身份地位对比却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老孙还是当年的那个老孙,而毛大年却一跃成为省管干部,级别也远高于老孙了。尽管毛大年从来没有架子,调到省城之后更注意保持谦虚低调,但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和态度看你、待你,你是无法左右的啊! 老孙果然开始还有点拘谨似的,可是聊着聊着也就恢复常态了。言谈间自然就说到了刘欢。一说到刘欢,老孙的兴奋点仿佛一下被触碰激发了似的,把毛大年也说得不由自主兴奋起来。 那老孙到底说了些刘欢什么故事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逆袭范例 说起刘欢的故事啊,那绝对是一个‘问题青年’变成‘有为青年’的典型逆袭故事。倘若把刘欢的‘嬗变’过程放到今天,那么只要是看过穿越小说的人十有八九会认定这刘欢肯定是被某个穿越过去的人取代了,否则很多现象都不好解释啊! 众所周知,刘欢从小不爱学习,专喜欢干些调皮捣蛋的事。从小学到中学,刘欢可以说让历任班主任老师,当然也包括任课老师都伤透了脑筋。 随着□□的爆发,刘欢的‘混世小魔王’的本领可以说也升级换代了。如果说原来刘欢只是一般性的调皮捣蛋,那么现在则是挟天煞之气极尽搅局之能事,官称:造反有理。直至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王文超事件’,刘欢也因此一跃成为江城一中红卫兵造反队伍中的风云人物。 后来,下放来到长青小队,刘欢依然野性不改,一来就闯大祸。又是偷狗,又是引发火灾,还差点把自己一条小命搭了进去。 以上这些都是前面章节中多多少少提到过的。 以下要说的是刘欢转变的‘节点’恰恰就在那次火灾之夜。 也不知是因为从鬼门关上转悠了一圈回来,人一下警醒了,还是由于毛大年的一番开导和点拨最终令其开窍了,总之,刘欢从经历了那天夜里的大火之后,人便陡然变了,变得不光周围的人似乎不认识他了,连跟他朝夕相处的那两个难兄难弟都经常觉得他怪怪的。 据说不止一个人曾开玩笑问他:为何现在变得这么通人情,明事理? 刘欢一本正经地答道:“那天夜里他是在房顶塌下前的一瞬间,被身后一只巨手给猛然推出房门的。那一推用力之大,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射出去子弹,他是径直射出房门,而不是跑出房门的。” 而那两个难兄难弟的回答,则是另一种说法。他们说:他们完全不知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能想起的就是在救火过程中,刘欢突然拽住了他们俩的手,似乎要往外跑,可他们究竟是怎样脱离险境的,他们竟然谁都说不太清楚,仿佛那一刻,他们两人的脑子是完全处于真空状态。 而刘欢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人匪夷所思,又令人感到有点惊悚。 刘欢说:“那天夜里脱险之后,他冥冥之中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刘欢,尔等虽从小生性顽劣,但慧根未灭,善念犹在。此番助尔度难免劫,望从今往后多行善事,切勿再结孽缘。谨记,谨记。”此音初如洪钟大吕,然渐次递弱,直至消遁于旷野。 刘欢的这番神神鬼鬼的解释到底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判断,但一时间邻近几个大队小队基本人人皆知,连孙书记不也听说了吗? 要不是那个年代坚决反对迷信,严厉打击造谣惑众,恐怕还会流传更广。但不管怎样,刘欢变好,变得越来越优秀,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孙书记接下来跟毛大年讲述了有关刘欢变好的第一个故事。 也就在发生火灾的那年冬天,生产队又要开始组织人手挑塘泥了。这是每年一到冬天,生产队都要寻一批壮劳力干的活。具体任务就是将生产队几口池塘底的塘泥起出来,留待来年春天施到庄稼地里做改善土质用。因为干这活既苦又累,给的工分又不高,所以队里几乎没人愿意承担。王眉娘王队长一到这个时节总是愁得要死,每次都是近乎半哀求,半摊派地才勉强把活派下去。 可是,这回王队长碰见怪事了。 这回还没等王队长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刘欢便带着自己的两个难兄难弟突然出现在生产队队部,主动请求承担这份‘光荣’任务。 王队长差点没惊掉下巴,他仿佛像不认识似地看着刘欢,又仿佛像没听懂似地又问了一遍:“你们是说你们自愿去‘挑塘泥’?” 当得到刘欢十分肯定的回应之后,王队长还是不敢相信似地问道:“你们挑过塘泥吗?你们知道这活有多累吗?” 可刘欢接下来说的话让王队长不得不感叹,这刘欢还真不是一时冲动才跑来主动请缨,他是认真考虑过才做出这种举动的。 刘欢说:“我们已下决心了,从今往后,我们要一改我们原先给大伙留下的不良印象。就让我们从最苦最累的活开始干起吧!贫下中农能干的我们也能干,否则怎么才叫向贫下中农学习呢?” 王队长听罢刘欢这番话后既感动又纳闷,心里不住嘀咕‘怎么这城里娃说变就变呢?难道真是菩萨显灵了!’ 当然,纳闷归纳闷,王队长嘴里还是关心地说道:“这活不轻巧,光靠你们三个肯定是不行的,何况你们以前没干过,又没经验,所以我还得找上七八个人,你们到时跟在后面打个下手就行了。不过,无论怎么说,今年有你们带了这么一个好头,我后面的工作肯定要好做多了!谢谢你们啊!” 知青刘欢等几人主动请战挑塘泥的事迹很快就报到大队,乃至公社,立马引起一片啧啧称赞之声。 然而,这只不过才是一个小小的开头,后面还有更多引起轰动的事迹呢! 接下来,孙书记又提到了那个大家熟悉的张二嘎。 自从刘欢从自家舅舅那儿抱来一只纯种的小黄狗,送给张二嘎后,张二嘎就喜欢得过不得,因为这狗比他原来的那只品种要高贵优秀得多,轮廓鲜明,线条优美,且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 张二嘎为此几次要把刘欢过去赔他狗的那15元钱退还给他,而刘欢却坚辞不要,说那是‘精神损失’赔偿费,跟狗本身无关。 ‘精神损失’这个名词,刘欢显然是从毛大年那儿学来的。刘欢如此表现更令张二嘎既敬佩又感动,从此把刘欢当成亲兄弟一般,那可真叫做‘不打不相识’啊!此后,有事没事,张二嘎总喜欢拉着刘欢等弟兄几个到家里咪上几口。 而最令张二嘎和村里乡亲们感动的是刘欢雨夜救人的故事。 那是一年多前的一个傍晚,张二嘎怀有八个多月身孕的媳妇突然在家门口不慎摔了一跤,待张二嘎上前搀扶时,发现媳妇下身不断有鲜血流出。张二嘎顿时吓傻了,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刘欢等几个正巧从旁边路过,见此情景,刘欢立马说道:“得赶紧送公社卫生院。” 可此时此刻附近既没有马车牛车,连个平时常用的架子车(板车)也一时半会不知上哪去找。 刘欢也不知从哪学会的这种本事,顺手拿起靠在张二嘎屋门口两根杉树杆子,又找来几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地就做成了一个简易担架,然后几个人抬起不住□□的张二嘎媳妇,冒着绵绵细雨,火急火燎地朝公社卫生院赶去。 结果非常幸运,张二嘎媳妇和孩子双双都保住了。医生说:幸亏送来及时,再晚一步,大人和孩子可能都性命堪忧。张二嘎听完医生的话后,一把抱住刘欢说:“恩人呐!” 刘欢却平静地说:“你应该首先感谢大夫医术精湛,否则,即使我们送来及时也不一定有用。” 张二嘎忙不迭地又对医生连连鞠躬感谢。 但是刘欢的这段故事在当地却成为一段长盛不衰的佳话。 毛大年听了孙书记介绍了这么些刘欢的事迹之后也不禁感叹道:“刘欢进步确实很大,大到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程度。”毛大年有意这样说。 少顷,毛大年接着问道:“孙书记,对于刘欢这样表现十分突出的知识青年,你们有没有什么表彰奖励等方面的措施呢?” 孙书记立马回答道:“当然有。” 孙书记接下来告诉毛大年:公社几位领导经过反复商议,打算把刘欢报到上面,提请让他担任所在大队的党支部书记职务,鉴于刘欢去年就已经入了党,以他的能力和声望完全能够担当这份重任。 毛大年这时不经意地问了句:“据我所知,最近上面不是下了一批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吗?在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上,我觉得你们应该征求一下刘欢个人的意见,你说呢?” 孙书记有点尴尬地干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毛大年因来前受刘跃龙之托,所以那天晚些时候还是抽空和刘欢见了一面。见面后,毛大年对刘欢先是自当表扬和勉励了一番,然后问道:“如果现在给你两种选择:要么就地提干,要么接受推荐上大学,你会如何取舍啊?” 刘欢稍微思考一下,然后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读点书吧,原来在学校里太不用功了,现在如能读大学也算弥补一下,机会太难得。毛主任,您说呢?” 毛大年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刘欢的话,而是拍了拍刘欢的肩膀说道:“嗯,你没让我失望。以后若是到省城读大学,可以不妨抽空来找我,我们还可以多聊聊。” 其实,毛大年心中对刘欢的感觉已隐然超过了他老子刘跃龙对其子的期盼。 既然是匹骏马,那就让他有机会扬蹄飞奔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暗藏隐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毛大年于台慈公社展开调研的同时,张大林也在杨湾公社开始了调查工作。 张大林一到杨湾便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谁都能猜得到这时候县里派人到杨湾是为何而来。 首先,在农村像郑旺跟知青之间发生的这种丑事,那是根本遮掩不住的。桃色新闻向来都是人们最喜欢传播的,更何况这新闻里的主角之一还是公社书记这样的大人物。到后来,公社书记的老婆都把此事兜到县城里去了,这更是一次大曝光。所以说,郑旺的这点破事就差没用高音喇叭向全公社,乃至全县进行广播通知,做到家喻户晓了。 另外,这事除了表面上的‘桃色’吸引眼球外,还有深层次的权力争斗含义在里面。郑旺这回是自作自受,撤职查办恐怕是最轻的处理了。一旦郑旺被撤,则觊觎他那个位置的人该不会就一个两个吧? 还有,吴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多多少少是有人知道郑旺与林江南的那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的。郑旺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有人一只眼睛盯着郑旺,另一只眼睛恐怕就紧盯着林江南了。尤其是林江南的政敌更会睁大眼睛看着:你林江南不是一贯坚持原则、一贯强势、一贯杀伐果断吗?那这回就看你如何处理了!抱有这种心态的人,那就不是觊觎郑旺的那个位子了,那是要借此把林江南拱下台啊!退一步说,即便拱不下台,那也让林江南的声望从此大打折扣啊! 也正因此,张大林人还未到杨湾,可上至县城,下到基层,各种五花八门的传说、谣言、猜测和议论早已像一股股暗流一样在四乡八镇涌动,又如同一阵阵阴风在陋屋犄角处回旋。 毛大年本能地感觉到此事十分敏感,所以及时选择回避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但是这种回避能否一劳永逸地摆脱麻烦还很难说,关键还得看张大林的调查结果如何,以及吴江县委的最终处理是否得当。一旦处理不慎,那是会引起很多不好的连锁反应,甚至后患无穷的! 张大林长期和基层打交道,岂能不知这事的敏感与棘手?可不管多么敏感和棘手,张大林是无法像毛大年那样选择回避的。谁让你是县知青办主任,加上又刚刚被提拔为副县长,分工负责的就是这一摊子事。职责所在,回避不了啊! 可说来说去,话又说回来了,原本处理起来并不太费周章的事却因林江南态度暧昧一下变得复杂起来。这让具体经办此事的张大林怎能不气结于胸,又脑仁发胀呢! 那感觉就像一屁股坐到烧着的柴火堆上,明明屁股下面已是火烧火燎的,可偏偏想挪,挪不动,想掸,掸不掉。什么叫被放到火上烤?这就是啊!而且还是活烤! 张大林走进杨湾公社书记办公室时,郑旺正如坐针毡地等着他呢!郑旺早在上午便已接到通知,知道上面已派人过来调查他了。 这时,见张大林走了进来,郑旺忙赶紧迎上前去,想跟张大林握个手,寒个暄的,可张大林一脸严肃,甚至脸上还带有明显的愠怒之色,根本无意和他握手,郑旺见此情景,立马知趣地将伸出去的手改成一个‘有请’的手势,同时不无尴尬地连声说道:“张县长,里面请,里面请。” 张大林确实窝了一肚子气。当领导的谁都不愿处理这种左右掣肘的麻烦事。现在是调查结果说重了林书记那里不好交差,说轻描淡写了,基层干部,包括群众这边不好解释。 张大林这一路上走过来也不知瞅见多少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仿佛他身上也有一身臊腥之气。虽然没听见人们说些什么,但那意思张大林不用猜都知道什么含义。就刚才,还有人朝这间办公室偷偷张望呢! 张大林此次来杨湾身边就带着一个长期跟随他的秘书小姚,所以郑旺乍一见调查组仅两人,心中还暗自窃喜,以为昨晚舅奶奶的说情起了作用,可现见张大林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禁又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张大林这时坐到室内唯一一张办公桌的后面,面对郑旺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郑旺同志,今天我奉县委指派,就你妻子举报你与下放知青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一事进行调查核实。下面,请如实回答我的提问。” 张大林说到这里,示意小姚准备开始笔录。 接下来,张大林就事先拟好的几个问题一一加以提问,而郑旺倒也挺配合的,没有对自己干的糗事进行否认和过多的辩解。 不过,张大林已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郑旺虽承认自己与赵蔷薇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那是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包括干那苟且之事的时间、地点、次数等等,郑旺都交待得十分清楚。 按郑旺的说法,那就等于是通奸。张大林对此是极为怀疑的,可嘴上只是不无调侃意味地提醒一句:“此事可不是你一个人想怎么说就怎么定哦。” 郑旺闻听此言,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两下,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梗着脖子说道:“反正她当时是愿意的。”他把‘当时’两个字说得很重。一听就知道,郑旺还是心虚得要死。 张大林轻蔑地看了一眼郑旺那粗鄙而又无耻的嘴脸,心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痛悔己过,你那良心若不是黑的,也恐怕早给狗吃了。 既如此,张大林遂也懒得对他的话再多加质疑了,不如腾点时间,问问受害人赵蔷薇吧!于是将写满问答笔录的笔录纸往郑旺面前一推,说:“签字画押吧!” 郑旺在笔录纸上签了名,按了手印之后,张大林让其先到隔壁房间等候,然后将早已被通知等在外面的赵蔷薇唤了进来。 赵蔷薇步履迟缓地走进房门,张大林初一见并没看清赵蔷薇的脸部,因为她是坑着头走进来的。可饶是如此,张大林也立马注意到这姑娘高挑的身材,优美的曲线,很有吸引力啊! 漂亮女人也许就有这样的特质,别说脸蛋了,哪怕就一个背影,半截小腿,甚至一根脚趾都会令人产生心动。 张大林是个男人,自然也有着男人的本能,对美女也愿意多瞧几眼。这时,张大林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就是赵蔷薇吗?” 赵蔷薇就站在离张大林不到2米远的地方,轻声答道:“是。”头依然坑着。 张大林这时又说道:“你能抬起头来说话吗?” 赵蔷薇这时缓缓抬起头来。有些散乱的头发往左边斜搭在她那俊俏的脸部。张大林赫然看到的是一张白皙中略显苍白的面颊,但却丝毫不失娇美可人的本色。 从她那麻木甚至有些呆滞面部表情,张大林不难想象出这朵娇艳的小花曾受过什么样的‘风刀雨箭’的摧残。尤其是,张大林不经意间还发现赵蔷薇的下腹部稍有隆起的样子,似有身孕在身。 “太可恶了!”张大林不禁低声骂道。 赵蔷薇猛然哆嗦了一下,少顷,嗫喏着说道:“我没勾引他,是他一再……”赵蔷薇开始轻声啜泣起来了。 张大林真的不忍心再去追问赵姑娘所受□□的种种详细经过,只是慢慢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小赵姑娘,你的恶梦到此结束了。害你的人会得到应有处罚的,另外,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们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都会给予满足。” 赵蔷薇有些意外,甚至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张大林,半天才满眼泪花地哽咽着问道:“我想爸爸妈妈了,我想回江城,可以吗?” 张大林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尽快让你回江城的,放心吧。” 张大林调查完毕当天即返回县里,将调查结果先是口头向林江南做了汇报,汇报完毕,又呈上了一份正式的书面调查报告。 在这份重要的调查报告里,张大林做了完全符合客观实际的陈述和结论。为此,张大林可谓是经过了一番反复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正义与良知战胜了内心狭隘与个人私情。 张大林的这种抉择既挽救了自己,也帮助了毛大年,否则他要为此遗憾终生的。 林江南听完了张大林的汇报,尤其是看完了那份书面报告之后,眯着眼睛盯着张大林看了半天,不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吧。” 既然调查报告也有了,吴江县委也随即开会就此作出处理决定:撤销郑旺党内外一切职务,并给予留党察看的处分。 就这个处分决定本身来说,应该属于不轻不重的处分。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处分决定不论怎么说是在林江南的主导下做出的,处分得当与否,以后追究起来也只能是追究林江南了。 其实,在这件事的整个处理过程当中,林江南不知是太自以为是呢,还是太松散大意了,按说他身为一县主要领导是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也即,这么大的一起案件,他真的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地将其圈在吴江县内消化处理吗?他敢说知情者中就没人会把这事往上捅一捅?而一旦上级领导为此追究下来,他敢说自己可以吃不了兜着走? 倘若对于以上疑问都是否定的回答,那么我们只能认为林江南为了迁就夫人的心愿已不惜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做冒险了。可问题是林夫人若要知其后果,她也未必愿意自己老公做出这样的牺牲啊! 林江南啊,林江南,为官十载,临到末了,还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可悲可叹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领导换了 毛大年的这一次赴皖西南的调研活动除了到吴江呆了几天外,又到吴江周边几个县兜了一大圈,半个月后结束调研返回省城。 回省城后没几天,毛大年便接到张大林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张大林向毛大年报告了他在杨湾调查的具体情况,这是按程序必须要走的环节。 张大林对毛大年讲到他在调查中所见、所闻、所感,以及最终下决心实事求是地写出了一份无愧于良心的调查报告。毛大年听着听着,便激动得有些情绪失控了,以至于不等张大林说完,便连声说道:“大林啊,你干得好,干得对啊!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大林!” 张大林接下来又把吴江县委对郑旺的处理过程和决定跟毛大年做了一个介绍。毛大年听后半晌无语,仿佛陷入沉思当中,直到电话那头张大林叫道:“大年,你在听吗?”毛大年方才醒悟过来,忙应道:“大林啊,县委如此处理勉强说得过去,至少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好得多,这恐怕还是与你的那份调查报告有很大关系啊,不过……” 张大林连忙追问:“不过什么啊,说啊!” 毛大年本想说:不过这事并不一定算完。可话到嘴边却改成:“不过这个处理对赵蔷薇还是不够公平啊。哦,对了,赵蔷薇的事怎么善后了呢?” 张大林一听毛大年问起赵蔷薇便气哼哼地说道:“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愣是被那畜生给糟蹋了,一提这事,我就火不打一处来。” 毛大年隔着电话仿佛都能看到张大林那‘呼哧、呼哧’气淤难平的样子,少顷,又问了一次:“到底怎么善后了啊?” 张大林这才意识到话还没说完,于是接道:“哦,是这样的,赵蔷薇已按特事特办分配给她一个回城指标,预计最迟下个月便可以返回江城了。另外,我还特地拜托县妇联的江大姐代表知青办去看望和慰问赵蔷薇了。关键是有的事我们男同志不好过问,我那天在杨湾已看出赵蔷薇好像有怀孕的迹象。拜托江大姐去一趟,也是为此询问并征求一下赵蔷薇意见。如需组织帮助,那就在吴江把这事办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啊,你懂的!” 毛大年这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大林啊!没想到你既懂得多,而且心还挺细的!” 张大林忙回击道:“去你的!那可是你老同事的女儿,我可是在完成你所托之事哦!” 毛大年得到张大林的情况汇报之后,接下来就该是自己向省知青领导小组做此次调研的工作汇报。 说实在的,这次调研活动最大的敏感点和关节点就在吴江的郑旺性侵赵蔷薇事件上。这件事的调查与处理权虽然不在毛大年手上,但是毛大年作为直接知情者,那是有义务代表省知青办向县委提出处理意见的,当然毛大年也的确这样做了。现在吴江那边所有的程序基本都走完了,就剩下毛大年向知青领导小组汇报了。 不过今天开会时,毛大年吃惊地发现,坐在组长位置上的已不是省委李副书记而是季兰了。 由于‘九一三’事件后,李德生同志已越来越多地参与中央高层的一些重大决策活动,对于皖省这边已无暇顾及。直至1973年8月,李德生在□□十届一中全会上,担选为中央□□常委,以及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于此德生同志达到了其人生仕途的顶点。 而在皖省这边,一直传闻的李副书记接替李德生担任一把手的消息也终于成为事实。李副书记既然成为省委一把手了,自然也就没时间和精力再兼管省知青领导小组的工作了。季兰副组长便暂时成为知青领导小组实际负责人。今天,她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主持会议了。 表面上,她倒是装得挺谦虚、挺随和地说着她只是临时代理组长的职责维持一下,上面没准很快会派新组长来接管这大一摊子事。毕竟,中央一直是十分关心和重视事关上千万知青的这个重大国策问题的。 然而,季兰很快言语间就掩饰不住地暴露出她那志得意满,一副大权在握的心态。她这时说道:“我的管理风格也许和李书记的有所不同,我是大事要抓,小事也不放过,所以我要求你们从今往后不论大事小事都要向我及时汇报,以便我随时掌握工作中任何动向。知青工作没小事啊!任何一点小疏忽小失误都可能给我们的事业,给革命工作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同志们呐!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啊!” 季兰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周围,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便有点败兴地说道:“我话都说到位了,到时出了什么差错,别怪我没提醒啊!好了,毛大年同志,你可以汇报了。” 毛大年心想这个女人可是个难缠的主。从她今天的话音里,谁都能听出她这哪像是临时维持一下的样子,完全是踌躇满志,大施权威的架势,而且还要把所有的权力全都揽到自己手上去。在这样的人手下干活,看来得留十二分的小心啊! 毛大年汇报前,特意留意了一下会议室一角的记录员,见她端坐一旁随时准备记录,这才开始了自己的调研工作专题汇报。 毛大年的汇报几乎一大半时间都在介绍吴江的情况,尤其是杨湾公社郑旺性侵女知青的问题。既然张大林非常给力,提供了那么多有用而又详细的资料,毛大年也就底气壮了很多,汇报起来也就没什么顾虑,更无须做任何掩饰。毛大年自忖在政治觉悟上不比张大林高多少,却也不能显得太低了吧。 不过季兰听完汇报之后,还是很快抓住了问题最大的症结。 既然这个郑旺错误性质如此恶劣,可以说是近年来在知青问题上皖省爆出的最恶劣的事件之一,那为何吴江县委的处理力度却有些失之偏轻呢? 季兰的这个疑问在会上略提了一下,但并未多加讨论,更没要求毛大年就此做出什么解释,因为这涉及到吴江县委主要领导问题,在这样的会上讨论是不合适的,同时,她也清楚毛大年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了。 怕就怕毛大年知情不报,或有所隐瞒,那今后一旦这事有人举报上来,毛大年的麻烦就大了。然而,从今天的汇报情况看,毛大年汇报得是既具体详细,又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和评价,让人感觉那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季兰尽管一贯喜欢挑刺,可今天也实在是无刺可挑了。 既如此,季兰就做一回好人吧。她难得地对着毛大年笑道:“看来你这次下去调研,工作做得还是认真的,实际情况也摸了些,嗯,算是有收获吧!望继续努力,可不能骄傲哦!” 本来是表扬的话,可从季兰嘴里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那么不是味呢! 会议结束了,当毛大年从会议室走出来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得,赶紧回家吧,答应好今天要带晓斌去百货大楼买新书包的,因为晓斌眼看着到了九月开学也要进初中了。 两个孩子转眼都长大了不少,而且还挺爱学习的,尽管这时候还不是推崇学习的时代,可这却是令毛大年最感欣慰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看谁能忍 毛大年回到家后,一家人很快吃完晚饭,然后一道出门。说是给晓斌买书包,但像这样的采购,通常都是全家集体出动的。 如此一来,购物就成了一个由头,一家人的聊天,逛街才是主要的。说不定碰上什么风味小吃的,那就买一点集体品尝,则更是其乐融融的事了。 一家人当然先是奔百货大楼而去。来到文化用品柜台一看,统共就那么几款书包,也没什么好挑的。 田文芝建议:“既然款式上没什么选择,那就买大一点的吧,毕竟中学生的课本书籍比小学生的要多点,大比小好。” ok,全体赞成。交完款后,晓斌喜滋滋地背上新书包蹦蹦跳跳地向前狂跑几步,瞧他那样,仿佛急不可耐地立马就想上学去了。 那是一片新天地啊!中学生了,好了不得!晓东再不敢动不动就藐视他:小学生,一边去。那口气好像他跟老爸老妈一样,属于成人档次,而小学生则属于‘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的级别。 晓斌正沉浸在新书包的喜悦中呢,这时,晓东却指着不远处的电影广告宣传画大声说道:“爸,妈,今晚我们一起看场电影吧。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耶,都放映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我们班好多同学都看过了,听说好看得不得了啊!” 晓斌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欣赏新书包了,马上跟着积极响应起来:“是啊,是啊,我也听说很好看,不过听说许多人都看哭了。我就不相信,看部电影还能把人给看哭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毛大年看了田文芝一眼,田文芝点头赞同道:“我也听到不少关于这部影片的好评,难得今天周末,就看看吧,不过,不知现在临时还能否买到票?” 晓东一听爸妈都同意,马上来了劲,说道:“给我钱,我跑得快,要是有票立马就买上。” 田文芝当即掏出一块钱递到晓东手上。 就一块钱?没说错吧?没错,就一块钱,可买四张票还有得多呢!因为那时一张电影票通常不会超过两角钱的,若是‘加座’票还会更便宜。对此,很多当今的90后们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若问这两角钱占田文芝工资(不是毛大年的哦)的多少,告诉你,大概占1/200左右吧。这下你就好对比了。 没一会,晓东便喜笑颜开地跑回来了,不用问票肯定是买到了。 幸亏这部片子从去年九月就在中国上映,映到现在已不知是上映多少轮了。总之,票现在相对好买。要知道刚开始那会,想看这部影片,那真是一票难求啊!电影院售票窗口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的。据说有人为先睹为快,甚至不惜用十倍价钱从别人手上求购一张。 毛大年一家四口很快便在电影院中坐定,位子离屏幕不远不近,只是稍微偏左一点,无大碍,不影响观赏。 随着影院灯光暗下和影片主题曲的响起,观众很快便进入了剧情之中。 剧情其实并不复杂,主要讲的就是片中主角花妮一家4口人,妹妹被地主婆烫瞎了双眼,哥哥放火烧了地主的房子被抓进监狱,母亲为地主干活积劳成疾,没钱买药,花妮顶替母亲做女佣,受尽折磨,卖花为母亲买药,后来,母亲被地主逼死,妹妹失踪,花妮也被地主关了起来…… 可是由于影片中那一幕幕独特场景的设置,配上那稚嫩而凄凉的歌声,再加上演员逼真的表演,观众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影片中主角的悲惨遭遇而揪了起来,慢慢地随着剧情的步步深入,很多观众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再下来影院里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晓斌看着看着不禁心里一酸,眼泪也差不多快下来了。可是,他赶紧忍住,然后往左边看看老爸老妈,只见他们一脸严肃地看着影幕,似乎没动什么感情。晓斌又往右边看看晓东,见晓东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晓斌不禁有点暗自纳闷:你们难道都是铁石心肠啊?看到这么悲惨的画面居然个个都无动于衷!晓斌接着往下看,可还没一会晓斌终于忍不住眼泪唰唰地跟着往下淌,他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面没装半条手绢,连张纸片都没有,只好用光手背揩了揩挂满泪珠的脸颊。 晓斌这时似乎不甘心似地又偷偷瞄了一眼老爸老妈,见他们脸色只是比刚才更加凝重了一点而已,再看晓东,只见晓东正用手在揉眼睛,忙低声问道:“哥,你也哭了啊?” 晓东没好气地闷声说道:“你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老看我干嘛?” 一部长达两个多小时电影终于看完了。很多人都是哭红着眼睛走出影院的。晓斌似乎也不例外。 在回家的路上,大家先都没吭声,走了一大截路之后,还是田文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这部影片,我觉得有三点值得称道的。” 毛大年立马回应道:“哦?说来听听。” 田文芝说道:“尽管从大的故事框架上说,显得并不真实,但从具体的一个个细节上看却蛮感人的,这是编剧的成功;其次是演员表演非常到位,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演得很好,这是演员的成功;最后就是电影中主题歌,包括背景音乐都非常有特色,和剧情搭配得简直就是相得益彰,可以说没有这么好的音乐,这部影片立马会逊色不少,所以,这应该是作曲的成功。” 毛大年听完马上赞道:“不愧是教了这么多年中学语文的科班老师,果然慧眼如炬、概括全面、评论精辟啊!” 毛大年接着说道:“我刚才也是一路走一路想,这些年来,我们国家为什么就生产不出类似感人的影片呢?按说我们比朝鲜要地广人多物厚,文艺创作上我们应该领先他们多得多才是啊!可现在却发现我们似乎明显落后了啊!” 晓东这时插话道:“妈,你刚才说这部故事片大的框架显得不真实,为什么要说显得不真实呢?” 田文芝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动,心想难得晓东听话还真仔细,本来这句话就随口一说,可他居然就琢磨开了。 田文芝并没有直接回答晓东的疑问,而是说道:“我跟你讲一个倒霉蛋的故事吧。有这么一个小朋友老喜欢看热闹,有一天马路上,正好有两人打架,他便凑到跟前看啊,谁曾想就因为站得太近,他一不留神便被其中一个打架的给一脚踹到路边臭水沟里去了。他正想从臭水沟里爬上去,可没想到臭水沟的上游一股激流冲过来,直接把他冲到与这条臭水沟相连的一条河流当中。河上有渔民打鱼,一网下去居然把这个倒霉蛋兜到网中,正当这个小朋友认为自己可以得救的时候,渔民一看渔网中捞上来一个黑不溜秋,似人非人的怪物,吓得连渔网也不要了,赶紧又把渔网扔回到水里。就在他重新入水的一刹那,那小朋友吓得眼睛一闭,完了,你猜为什么?因为一条硕大无比的鳄鱼正张着大嘴等着他呢!小朋友最终成了鳄鱼口中的小鲜肉,一顿美餐了。” 晓斌听完这故事便说道:“你意思是让我们今后不要随便瞧热闹,对吧?” 田文芝没睬晓斌,而是对晓东问道:“你听了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呢?” 晓东想了想说:“我懂了,太多的巧合集中到一处或者说一个点上,那就只能是故事,而不大可能是生活的真实。其实,我刚才在影院里看影片时就模模糊糊有这样的感觉了。” 晓斌这时有点丧气地说道:“难怪刚才在影院里就我流泪,原来你们都把它当故事,假的来看的啊!哎,就我没出息!” 毛大年这时摸摸晓斌的头说道:“也不要这么说,能被感动并不是坏事,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憋着反而对身体不好。其实,我们没哭并非表明我们没被感动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能跑会扔 晓东和晓斌两人现在都是淮海中学的学生了。 淮海中学在省城是一所老牌中学。大凡历史悠久的学校,它大多包含有这两种特色:一是师资力量雄厚;二是文体活动丰富。 前者在‘□□’时期,知识不受待见的年代,师资力量再雄厚也是白瞎。这只有在‘□□’结束,国家恢复高考招生制度后,学校开始猛抓学生学习了,人们才充分领略了这所老牌学校师资力量无比雄厚的含义,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是后一种特色大展拳脚,风光无限的时候。淮海中学文艺方面不仅有校合唱团,舞蹈队,还有一支像模像样的小型管弦乐队呢;体育方面除了足球队、篮球队、排球队、乒乓球队等各种球队之外,还有一支人数庞大的田径队。 学校除了每年秋季都要举行一次校级田径运动会之外,还要参加一年一度全市几十所学校都必须参加的市级中学生田径运动会。这可是学校在全市扬名露脸的好机会啊,所以不光淮海中学重视,全市各所学校都很重视,只不过淮海中学的校领导对此重视得有点出奇,当时不仅在皖省,甚至在全国恐怕都堪称一朵奇葩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校长权巍亲自一头扎了进去,真正身体力行啊! 他可以把入选学校田径队的每名同学姓名一口报出来,他不但知道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从事什么项目,他还记得你过去的成绩,现在的成绩,以及历史最好成绩。尽管这已经让身边众多的教练们惊骇不已了,不过,这还都是次要的,这只能说明他的记忆力相当不错。 最令人吃惊和感动的是权校长还亲自参与到训练当中。尤其是在暑假田径队集训期间,他家住在离学校三公里远的地方,可他每天早晨5点钟,天刚麻麻亮就准时来到学校田径场,穿着短裤背心和所有队员一起沿着操场400米的跑道跑三圈,进行热身活动,然后再陪着教练和所有集训的同学一直折腾到上午10点来钟。虽然他主要是为大家做些服务性工作,可也是忙得是汗流浃背,衣衫湿透啊。 暑假集训30多天,权校长天天如此,一天不落。你说,这是不是叫身体力行啊?有这样的奇葩校长天天带头做表率,有哪位教练和队员愿意或好意思做落后分子啊? 这里为何要说这么多有关学校田径队的事呢? 因为晓东和晓斌自打进了淮海中学都先后被体育老师慧眼识金地发现有体育潜能,进而都被吸收进了学校田径队了。 在那个不重学习重文体的年代,对于这两孩子来说,那可是脸上倍感有光的事。天天穿着学校田径队发的运动服都舍不得脱啊!两人差点没编首歌唱一唱:‘我们是光荣的田径队队员’了! 晓东早一年进校,也不知体育老师的眼睛怎么就那么‘毒’,竟然从一大群长跑的学生当中,一眼就发现晓东的跑步姿态优雅,尤其是腿部力量强劲,摆臂动作自然协调,是棵好苗子,所以很快便选定他加入学校田径队,专门练习110米跨栏这个项目。 晓东那天一回家就得意非凡地宣称:“体育老师说了,我腿长,非常适合练跨栏呢!” 晓斌乍一听还有些不服气,说道:“什么腿长啊?我看也不比我长多少?不信比一比。” 晓斌是自恃身高并不比晓东矮多少,那腿肯定也不会比晓东短多少嘛!可是不比不知道,一比还真吓一跳。 连毛大年和田文芝起初都没太在意,可被毛晓东这么一说,猛然间发现毛晓东果然属于上身稍短,下身显长的那种体型,加上和晓斌这么一比,怎么看,晓东腿都明显比晓斌的要长一截。这不是身高的问题,而是身体比例问题。难怪平时晓东的裤子若是给晓斌穿,总觉得长太多,原先以为是身高的原因,现在看来就是腿的原因啊。 再说说晓斌的情况吧。 晓斌是今年刚进淮海中学的。第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让班上几个个子高、力气大的同学从器材室里将一个大箩筐抬到田径场上。同学们好奇地围上去一看,箩筐里放满了一颗颗木柄的手榴弹,足有好几十颗呢。 同学们知道这堂课肯定是练投掷手榴弹了。也许现在的同学会觉得奇怪,怎么上体育课还有练投弹的?不错,那时候就有,属于军事体育项目。不光体育课上有,运动会上也有这个比赛项目,就和投掷标枪、铁饼、铅球一样,它也属于投掷项目中的一种。 体育老师很有经验地先是带着大家做了一会徒手操,将肌肉韧带什么的舒展开,然后便开始介绍手榴弹的投掷要领,再后来便是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待这一切都完了,便开始让同学们试投了。 一般人认为搞投掷项目,人长得膀阔腰圆,个子高、力气大的肯定就投得远。其实,这话说得既对又不对,因为一个身体条件好的人只是更有可能出好成绩,或者说在技能掌握同等水平的前提下,能秒杀一个身体条件远不如自己的对手。 这一点在篮球场上也许看得更清楚。众所周知,篮球运动员通常都强调身高优势,可如果说一个人只要有身高优势,那他肯定就是个优秀运动员。你同意这种说法吗?姚明也未必会同意啊!因为就在美国nba球场上,不也活跃着一批身高1.8米以下的球星吗? 这堂体育课便出现了这样一幕情景。班上的那几个堪称大力士级的同学都投过了,成绩没有一个超过50米的,最好的也就在45,6米的样子,这个成绩虽然比老师规定的普通达标成绩35米要远远超出,可相对于老师所期望的成绩还是远远不够啊! 晓斌上场投弹的时候已是差不多剩下最后几个同学当中的一个了。老师起初并未看好晓斌,因为单瞧晓斌那身高加身板,在全班同学中也不过中等的样子,他能投个40米恐怕就不错了,大家也都这么想。 当晓斌走入投掷区的时候,体育老师只是再次强调:千万别投歪了,一定要朝正前方投哦。因为刚才有那么一、两位同学不知怎么回事,手榴弹一出手便大大偏离方向,几乎是朝着左手边50度角方向砸去,差点砸中一旁观看的同学,把体育老师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只见晓斌将手中500克的手榴弹掂了掂,有点沉啊,不过握弹柄本身就有讲究,这是晓斌曾经听老爸讲过的,不能将弹柄整个的握在手中,要想投得远,则只需握住弹柄靠后的尾部;另外,就是从助跑到投弹一定要一气呵成,中间切不可有片刻的迟疑松缓,更不能有任何的停顿;最后,就是在投出手榴弹的最末一瞬间,右手臂必须是从身体的最低点摆动上扬,当然这中间还包括腰肌的给力作用,也有称其为‘腰肌爆发力’,等等。 晓斌长长地舒了口气后,开始举起手榴弹,助跑,加速,全身力量集中到一点,然后大摆臂,腰肌给力,手榴弹砰然脱手而出。眼瞅着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远远落在操场上用石灰粉早已划好的弹着区的一端。老师愣了一下,同学们更是楞住了,然后全体一片欢呼着朝手榴弹落地位置奔去。 弹着区地面是按每5米一个区间划好标识的,而晓斌的弹着点已然超过55米的标识,老师赶紧用随身携带的皮尺直接从55米标识处一量,结果是57.8米。这个成绩是直接可以在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拿前三名了。 体育老师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心道:没想到啊,看不出来啊!不可思议啊! 他拨开围观的同学,说道:“晓斌同学,你再来投一次,让我们再见识一下你这位神奇投弹手的威力!” 晓斌于是乎又表演了一次,这次大家可都是屏声静气,睁大眼睛注视着晓斌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同样,手榴弹就如同从一架小钢炮的炮口里射出去的一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远远落地。 旁边有眼尖的同学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这回比上回更远。 果然,这次一量是58.9米。 同学们纷纷开始呐喊起来:毛晓斌,再来一次!毛晓斌,再来一次!有同学干脆说:再来一次,你肯定会超过60米大关! 可惜,毛晓斌那天又投了好几次,却终于没有再超过58米的了。 尽管如此,体育老师已是认准要吸收晓斌加入学校田径队了。别的同学也许只是作为好苗子被吸收进田径队,而晓斌则是直接可以参赛拿名次的运动员啊,只是体育老师很有城府,当众绝口不提这点,因为这对晓斌的成长没有好处。 可是体育老师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以前练过手榴弹吗?”你猜晓斌怎么说?晓斌说:“我以前喜欢扔石头。” 老师顿感奇怪,问道:“扔石头干嘛啊?” 晓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扔石头打鸟窝啊!” 的确,晓斌以前住在江城一中校园里就没少干过此事,那时候,不知有多少鸟窝惨遭晓斌的‘毒手’,可这与投手榴弹有联系吗?也许有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再说晓斌 毛晓斌的投弹技能,以及实际成绩让全班同学都震惊了,毛晓斌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超水平的发挥呀。可以说,他把自个都惊住了,其惊讶程度似乎并不亚于他周围的同学。这让班上那几个‘大力士’同学更觉心理失衡,以至于愤懑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毛晓斌的成绩是碰巧取得的,甚至有投机取巧之嫌。 可道理上讲不通啊!因为掷手榴弹又不是掷骰子,跟碰运气应该沾不上边啊!那完全是力气加技术活。况且,大家可都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投的,而且晓斌投了那么多次,且次次都在50米以上。那是绝对投不到机,玩不出巧来的! 面对班上同学多是羡慕,又略带嫉妒的眼光,尤其还有众多女同学对他一脸崇拜的样子,毛晓斌顿有一股英雄横空出世般的感觉,同时又感到有点晕眩和不知所措,因为他压根没有当‘英雄’的心理准备啊! 如果说自豪感和得意劲打从那一瞬间开始就已在他潜意识中有所显现,那么到了下课时,他的那种感觉已不是隐隐有所显现,而是不住地在胸中翻腾、躁动着,然而晓斌却本能地克制着,努力摁压着。人不能一得意就忘形啊!要‘胜不骄,败不馁’才对,这是老爸一贯教导他们兄弟俩的。可老爸说这话时,通常都是在他和晓东出现挫折的时候。晓斌从没想到‘胜不骄’也挺难,而且还忒难受。 他兴奋得想呼不敢呼,快乐得想跳不能跳。他要拼命装逼,装得心淡如水,装得一切皆在弹指一挥间。这简直有违天性,有悖天理啊。 老天爷啊!您就行行好吧,不要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快感去折磨和摧残一颗稚嫩的小心脏吧! 毛晓斌放学回到家中的时候,头脑里的晕乎劲终于消退了大半。一到家,他就在家中各个房间窜来窜去的,他有满腹的话要说,他在等着,等到一家人全都到齐了,并围坐到晚饭桌子周围的时候,他终于觉得火候到了,可以将肚子里憋了好几个小时的精彩故事尽情地倾泻出来了。 只见此刻的晓斌对着老爸老妈和晓东讲得是眉飞色舞、吐沫乱飞,又语无伦次、乱七八糟。乍一听,都不知他到底在讲些什么。晓斌啊,还是太不淡定,太激动了,不过,桌旁的一众听者大致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听他絮絮叨叨讲完了,毛晓东不怀好意地戏谑道:“你讲了这一大半天,我把它归结为一句话,就是:毛晓斌童靴今天第一次上体育课,便在全班同学,包括体育老师面前鬼使神差地、稀里糊涂地,又莫名其妙地露了一小手,引小骚动,又不好意思显摆只能装逼,内心却激动得一塌糊涂,直至回家方一吐为快。而且,再不吐出来,恐就憋成内伤。我总结得不错吧?” 毛晓斌一听这话便立马跳了起来,忿忿道:“你是不服气还是咋的?什么叫稀里糊涂又莫名其妙啊?我是实打实地投了那么远,听说全校还没哪个投过那么远的!你不信,明天问问你们体育老师去!” 毛大年这时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讲的都是实话,没准你小时候扔石头还真给你现在扔手榴弹打下基础了。不过,我们以前在部队投手榴弹是没什么助跑的,就站在一个投弹点上立定投,平时训练也好,搞投弹比赛也好都是立投。这也是从实战出发,战场上哪有机会和可能给你助跑呢?所以我们不用助跑也能既投得远,又投得准。” 老爸的这番话从某种意义上给了晓斌一种启发,或者说刺激。于是乎,毛晓斌总想着找机会,试试自己立定投弹到底能投多远。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上体育课又是投手榴弹。同学们知道毛晓斌有这手绝活,所以等到毛晓斌要投的时候,大家伙都围过来为毛晓斌欢呼加油,目的就一个,那就是希望晓斌能打破原来他自己创造的记录。 可令大家大为意外的是,这回毛晓斌别出心裁,他拿起手榴弹,根本没有走到助跑跑道的一端,而是直接站到投弹位置的那条白线后面。 只见他运了运气,然后迅速往右后侧身,腰肌猛然发力,抡圆右臂,‘簌’的一下,手榴弹脱手而出,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落地。成绩48.8米。 48.8米啊!这是班上那些所谓的大力士们连助跑加上用尽洪荒之力也投不出的成绩啊! 晓斌此一举等于是当场扇了他们一记漂亮的耳光。那意思分明是:小样,跟我比,我站着不动,不用助跑也比你们投得远。 同学们自然又是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如此,毛晓斌也让那几个大力士彻底服了气。也许比掰手腕,毛晓斌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比投弹他们却只能甘拜下风。令他们悲催的是运动会上没有掰手腕这个项目啊,手榴弹却是校运会、市运会,乃至全运会上都有的规定项目哦! 这不,国庆刚过,眼瞅着校运会就要举行了,晓斌出风头的日子就要到了。各个班都在组织同学们报名呢!晓斌不用说当即选报了田赛中的手榴弹,这个投掷项目。 可是旁边有人说:一项太少了,再加两项吧,你手榴弹投得好,标枪、铁饼肯定也行。架不住同学们的起哄,晓斌于是又加报了标枪和铁饼两项,几乎把投掷类的项目全报了。 那年月,中学生一年一度的全校运动会就如同盛大的节日。从校长到各年级级长,从班主任到每位同学无不高度重视。一般在运动会开始前两周,班主任就盯着自己班的体育委员利用课外活动时间,抓紧进行最后阶段的训练,和配合演练等等。 临到比赛前一两天,则竞赛组、宣传组、情报组、后勤服务组全部确定到人,其他不在以上四个组的同学,那就统统归到鼓动组,也就是啦啦队的行列。总之,校运会期间没有特殊情况谁都不许请假,连续三天的校运会必须天天到场,比上课考勤还严格,而运动员凡是结束了自己比赛项目的,自动归到啦啦队行列。按班主任话说,运动会期间,每个同学都要极尽为本班运动员摇旗呐喊之能事;每个同学都要为班集体荣誉贡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关键时刻,叫到谁,谁都要上,严格说来也就是没有份内份外,唯有团结一心,勇争第一。 其实,这中间压力最大的还是竞赛组和后勤服务组。竞赛组自不必说,后勤服务组之所以压力大,是因为一要采购各种吃食,像面包、水果、巧克力,包括喝的茶水、绿豆汤、酸梅汁等等,同时还要准备一些诸如:伤痛膏、松节油、万花油、医用棉球等等,以备运动员不时之需,另一方面还要在赛程当中跟在运动员后面,找准时机随时将这些吃的喝的用的等什么的递上去,努力把运动员伺候好,其辛苦度并不亚于运动员。后勤服务组女同学通常占多数。 又是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时节,淮海中学的田径场周围已坐满了各年级各班级的男女同学。伴随着欢快激昂的《团结友谊进行曲》,运动会各竞赛场地赛事已正式拉开了帷幕。 各班都开始了为夺取班级团体总分第一而战,那场面很有点类似今天的奥运会参赛各队间的金牌争夺战。 班级团体总分高低是取决于每个单项的分数的累积,而单项得分是这样定的,即每个单项都是取前六名,第一名得7分,从第二名往下便是从5分开始往下递减直到1分。可一旦破了校纪录,那便在第一名得分的基础上翻番,直接拿14分。 晓斌是铁定要破学校手榴弹记录的,那也就是本班的得分大户啊,所以班主任老早就专门指定服务组的两名女同学为晓斌服务。可轮到晓斌真正参加手榴弹比赛的时候,不止老师指定的两名女同学来了,几乎全班的女同学都过来了。 晓斌一看这架势,心里不由得发起慌来了,尤其是看到站在左手边的那位名叫裴晓琪的女同学正对着他笑呢,晓斌更感到紧张。 晓琪是班上男同学公认的班花,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学习在班上名列前茅,还是学习委员。平时就坐在晓斌的前一位,晓斌有时上课走神,就是看着她那一甩一甩的小辫看呆了。 此刻裴晓琪看着穿着短裤背心的晓斌有点簌簌发抖的样子,立马将一件外套递给晓斌说:“你冷吧?先把外套披上。” 晓斌其实哪里是冷,他只是在这么多女同学的包围下,感到不由自主的紧张啊,尤其是裴晓琪站得离他那么近。他哆哆嗦嗦地接过裴晓琪递过来的外套,本该说‘谢谢’不料慌张中却说成‘再见’。 话一出口,便引来一阵哄笑声。裴晓琪也先是一愣,见晓斌窘得满脸通红,便为他解围道:“晓斌喜欢幽默,因为勇士出征前就常用‘再见’作为道别之语嘛”。 晓斌这时感激地看了裴晓琪一眼,恰好裁判员点名点到晓斌了,晓斌趁机摆脱了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赶紧加入到运动员的群体当中。 那天比赛的前两次试投,晓斌成绩都不理想。第一次放了‘高射炮’,也即手榴弹出手过早,那高高的抛物线让全场观众都惊叹了一下。这手榴弹投得,可以打飞机了。成绩连40米还不到。弹着区那边裁判员交叉挥动了两下小红旗,意思是无需插牌,因为这成绩别说破纪录,连进入决赛都不够资格啊! 又是裴晓琪,先走到晓斌身边,说道:“别慌,我们都知道你是有实力的,你一定能破纪录。”然后,回到啦啦队中,带领大家连声呐喊:“毛晓斌,加油!毛晓斌,加油!” 晓斌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感动啊!难得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 第二次试投马上要开始了,晓斌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心跳,然后助跑,发力,甩腰,摆臂,手榴弹稳稳出手,然后落地,正好砸在50米标识线上,这回成绩虽然还是不够理想,但总算可以插上一块牌子了。 第三次试投晓斌的牌子又往前挪了一点,52米多,参加决赛总算没有问题了。 晓斌进了决赛之后,情绪才慢慢开始稳定下来。也多亏了平时上课的体育老师不失时机地走过来对他做了一次临阵鼓劲和打气,说道:“抛开一切杂念,就想想当初你是怎么砸鸟窝的!” 一听这话,晓斌顿时心头一亮。在决赛的最后一投当中,晓斌故意拉长助跑距离,然后,在助跑过程中,宛如发了疯似的越跑越快,临到投掷线旁边,突然发出一声龙吼‘走’,这回手榴弹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极其优美。全场观众目光随着手榴弹落地而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因为这次手榴弹的落弹点明显超出了着弹区那面标志着校纪录的小红旗。 这意味着一项新的校纪录诞生了,很快人们便听到了高音喇叭中传来的喜报,新的手榴弹校纪录是59.6米,比原先的57.55米整整提高了2米多。 晓斌,你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新的压力 晓斌的‘牛’不光是‘牛’在破手榴弹纪录这一项上,他还‘牛’在成绩全面开花上。本来标枪和铁饼并非他的强项,可他居然也都有所斩获。标枪,他居然得了个第三名,拿4分;而铁饼,他一开始是准备去‘打酱油’的项目,也拿了个第五名,得2分。 晓斌事后认为自己之所以在标枪和铁饼比赛中也能获得名次,关键还得归功于自己超强的爆发力这点上。有了强大的爆发力,哪怕技巧上生疏一点,都吃亏不到哪里去。尤其像标枪的投掷,它和手榴弹在投掷技巧上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以晓斌强化训练了几天了之后,就基本掌握了标枪投掷的要领,而掷铁饼的技术含量则要求相对更高一些,可晓斌掷得不好,别人也不咋地啊!所以说体育比赛有时候就是捞巧。 比如这次校运会,整个初中部报名参加铁饼项目的一共就12人,临到比赛前点名时,发现有两人缺席,等于自动弃权,所以就10名运动员正式参赛,参赛过程中又有两人因连续三次试掷违规而被直接淘汰出局,最后就变成8个人争夺前六名,有点搞笑不? 晓斌尽管拿到了第五名,但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究竟掷了多远。当有人偏不长眼似地问到他成绩时,他只是环左右而言他地说道:“那圆圆扁扁的铁家伙还真是不好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扔出去的,扔出去后也没再管它了。” 好了,校运会已近尾声。全班所有参赛运动员的得分都已出来了。晓斌校运会上的得分在全班无疑独领风骚,累计达20分,差不多相当于拿了三个单项第一啊!为他们班夺得全校初中组团体第一名,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 晓斌所在班级是初一(6)班,班主任叫马祖桦,一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说实在的,马老师少有人们印象中的那种中学女教师的斯文秀气,长得偏于肥胖不说,甚至在着装打扮上还有点邋遢,说话也是粗门大嗓的。 马老师平时总不开笑脸,班上同学刚开始都有点怕她,可是渐渐地,同学们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马老师不开笑脸是因为她只要一笑,她的整个嘴部便不可抑制地向右下方歪斜,且笑得越开心,歪得越厉害。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班上几个没节操的男同学背后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她‘马老歪’。 运动会中,当马老师闻知毛晓斌一人就为班级争得了20分时,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哦,不对,应该是嘴巴笑着歪到一边去了。 马老师是知道自己的笑容具有无与伦比的逗逼效果,所以平常总是刻意保持严肃状,可让一个人克制不笑恐怕比忍住不哭要难得多。 比如说现在,马老师就情不自禁地笑了,马老师一笑所带来的喜感立马让周围所有人都禁不住跟着开怀大笑起来,只是大家笑的原因与马老师的迥然不同。不过,大家都知道一定要注意适可而止,一定要随着马老师面部表情的变化而笑得有所节制,否则会惹麻烦的。 当毛晓斌捧着一本证书和两张奖状回到家中的时候,那种神气活现,加上不可一世的劲头,按晓东的说法:就差没横在马路上不让人走路了。 其实晓东也很厉害呀,他的110米跨栏同样也破了学校纪录,同样也获得了一本破纪录证书,可晓东就显得沉稳得多,但晓斌却不管这些,他自忖:我不是还多两张奖状吗?我拿到的可是20分哦! 哎,不管怎么说吧,这兄弟俩在淮海中学都算崭露头角了一把,连带着田文芝都受到了重视。 这不,运动会刚一结束,权校长便专门为此找上田文芝了。 田文芝乍一听权校长有事找自己,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呢,岂知,一进校长办公室的门,权校长便对着她笑道:“田老师啊!恭喜你啊!” 田文芝顿感奇怪地问道:“恭喜什么啊?” 权校长颇为惊讶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两公子双双打破校纪录的事?这次校运会一共就5个破纪录的,你们家就占两个啊!也难怪,你是在高中部那边,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田文芝这才想起运动会当中似乎是听到过广播喇叭里提到毛晓东,还有毛晓斌的名字。不过整个运动会当中,各个班的宣传组都不断把自己班上的运动尖子写进宣传稿中,送到运动会广播席上进行车轱辘式地广播宣传,连带加油助威什么的,所以,田文芝当时对此也没特别在意,加上因忙着打理自己班上的事,所以更没工夫关心晓东和晓斌的事。可没想到这两小子还真是能耐不小,居然都破了纪录啊! 不过即便如此,田文芝仍然觉得校长不该是为此事专门找自己,所以便随口应道:“哦,就这事啊!” 权校长见田文芝的反应没有想象中那么积极兴奋,顿时觉得有些不解,也有点不悦。他拿不准田文芝到底是出于谦虚,还是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 于是,权校长便进一步说道:“田老师啊,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要说的是毛晓东和毛晓斌两位同学现在是我们淮海中学的宝贝疙瘩,他们在下个月举行的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将代表我们淮海中学参加相应的比赛,他们是有很大可能为学校争光,同时也为他们自己的人生添彩,仅此,难道还不重要吗?再说,你们家同时出现两个有出息的运动健将,你就不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吗?” 田文芝听权校长如此郑重而又严肃地一口气说了这么些,立马意识到权校长还真是为此事找她谈话的,遂改变态度道:“权校长,请原谅,我刚才一下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怕这两孩子有点成绩就翘尾巴,所以就……您说吧,权校长,需要我做点什么?” 权校长一见田文芝如此表态,便意识到刚才对田文芝是有所误会了,遂解释道:“田老师啊,我这个人呐,对学校荣誉一向看得很重,抓文体比赛抓得厉害在市里都是出了名的。你调来时间不长,也许还不清楚。别介意我刚才说话直爽啊!” 田文芝马上答道:“哪里的话,权校长对工作如此认真细致真是令人感动和敬佩啊!” 客套话到此可以完了,权校长这时又说道:“你也许还没意识到,晓东和晓斌绝对属于天赋极高的运动员,大有培养前途啊。我有预感他们到市里不光能拿名次,他们甚至还有可能破市运会的纪录呢!所以,今后一段时间,我要组织专门教练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专项强化训练,你作为家长,我想,任务就一个:为他们做好后勤服务工作,具体说来就是把他们的日常饮食营养尽量改善一些,有困难吗?” “没有。”田文芝回答得也很干脆。 干脆是干脆,可田文芝离开权校长办公室时,心里却并不轻松。田文芝一方面担心两个孩子能否受得了大运动量训练之苦,身体会不会因此受伤;另一方面也为自己肩负重任而感到压力大,两孩子的饮食要改善,可到底该怎样改善啊?回去还得和大年好好商量商量。 田文芝暗叹一声:这‘奇葩校长’果然名不虚传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有人举报 权校长双管齐下,不仅找田文芝谈话,坦陈己见,暗施压力,而且隔天就把毛晓东和毛晓斌这兄弟两个同时请到校长室。 一见面,表扬、鼓励的话自是没少说,紧接着便把淮海中学的体育水准在省城各学校中目前所处的地位,以及近期学校面临的困难与挑战、还有中远期的规划与打算都对两个懵懵懂懂初中学生做了一个简单而又不失全面的介绍。 难得校长这么有耐心,有诚意,又有激情地长篇大论!说实在的,这哪像校长跟两个学生谈话,这分明就是校长对上级领导做工作汇报啊!可怜晓东和晓斌两个听得是瞠目结舌,坐立不安,又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反正是不住地点头称是,头点得就如同小鸡啄米似的,那场面看上去极其滑稽可笑。校长这工作做得,也真是细致到家了。 末了,权校长是情深深、意浓浓、语切切地对两位本校刚刚窜红的体育新星,或者说才新鲜出炉的‘当红炸子鸡’表达了自己最大胆的预期和最殷切的期望,临分手时,还辅以最戏剧夸张的动作--拱手抱拳道:“拜托了!”。那感觉就是夺标的责任、学校的荣誉、历史的使命、祖国的未来全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晓东和晓斌哪见过这阵势,可既然尊贵而又和蔼可亲的校长这么给脸,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撂这了,那还不赶紧得接着捧着。反正,在权校长的一通忽悠下,晓东和晓斌原先轻飘飘、乐悠悠、气爽爽的感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只剩下一脑门子全力以赴、刻苦训练,提高成绩,为校争光的拼搏意识。虽然那时候媒体上还没有‘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宣传口号,可在晓东和晓斌的心中却诚然已有了‘冲出淮海,扬威省城’的明确目标;甚至心底深处还时隐时现地游荡着一股沙场点兵,夺营拔寨,舍我其谁的胆气! 就在晓东和晓斌被权校长忽悠得宛如被猛然灌了二斤老白干一样晕晕乎乎的时候,毛大年单位那边出现情况了。 毛大年这天早晨上班到办公室没一会,便接到省委李书记的秘书陈凯的电话,说是让毛大年立马过去一趟,李书记有事找他。 毛大年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陈秘书的口气过于郑重外,更重要的是李书记现在已不兼任知青领导小组组长了,按说不大可能有事找他,更何况,真要找知青领导小组了解情况,道理上那也该找季兰了解才是,可现在却是直接找到毛大年了,不仅找到毛大年了,而且还要求毛大年立马当面陈述。看来情况很紧急,问题很严重啊,毛大年俨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毛大年来到李书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陈秘书已等在那儿了,碰上毛大年询问的目光,陈秘书只是撇撇嘴,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尽管陈秘书跟毛大年关系已算很熟了。 陈秘书这时进门报告道:“书记,毛大年同志已等在门口了。” 李书记坐在办公桌后面,眯着眼睛答道:“让他进来吧!” 毛大年甫一进李书记办公室便注意到书记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函。 可没等毛大年开口,李书记便先开口说道:“你把这封信看完再说吧!” 信是从吴江县寄来的,是直接寄给皖省□□本人收的,写信人为一匿名举报者。 毛大年迅速打开信封,抽出信函。就一页格子稿纸,所说内容主要是几点质疑,可每点质疑都提得非常尖锐有力。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李书记: 本不该在您百忙中写信打扰您,但最近发生在吴江的一起重大案情,具体说来也即杨湾公社书记郑旺奸污下放女知青赵蔷薇的重大恶性案件,可谓举县哗然,影响极坏。 虽然,此案县委已派人做了调查,并且也做了相应处理,但是,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如此严重的案情,处理过程与处理结果给人感觉似有雷声大雨点小之嫌,仅仅对郑旺给予撤职,及留党察看处分合适吗?据我所知,全国其他地区有类似情况的,至少是判十年徒刑,而吴江县对郑旺的处理方式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官官相护的成分。此乃疑问一。 疑问二,公社书记乃一县之重要基层领导干部,如今郑旺犯了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准确地说应该是如此严重罪行,难道县委在处理完该案之后不该向上向下做个通报说明,说明处理的过程与依据? 疑问三,对于吴江发生的这么重大的一起案件,上级有关部门到底有没有得到吴江县的及时报告?如果没有,那就说明吴江县在有意遮蔽此事,甚至是包庇犯罪;如果得到了报告,那么上级部门该不该派人下来走访一下,听听群众的意见和呼声呢?尤其是下来听一听广大吴江群众对吴江县委的处理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以上几点疑问其实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疑问,也是众多吴江百姓的疑问,盼李书记在百忙中过问一下此事,若如此能还受害者一个真正的公道,那小民惟有感激涕零了。 吴江一普通群众 毛大年很快就看完了信,复抬头看向李书记,正好与李书记的目光相对。 李书记问道:“谈谈你的看法吧!” 毛大年坦诚说道:“信中所提问题很尖锐,且不失客观,而吴江县的处理也确实有失公允,这一点我在做调研工作情况汇报会上就已经做了大量的分析和阐述。” 李书记听毛大年这么一说,马上问道:“你在吴江调研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对吧?” 毛大年肯定地答道:“是的。” “那你回到省城后,是什么时候向省知青领导小组做汇报的?” “回省城半个多月后吧。因为那时候我才得到吴江县知青办反馈的调查报告,以及吴江县委做出的处理决定。” “你向省知青领导小组汇报有会议详细记录吗?” “有。”毛大年回答得十分肯定,其实,李书记也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但为慎重起见还是问了一下。 最后,李书记面色和缓地对着毛大年问道:“知道当初我为何那么坚持要调你到知青办吗?” 毛大年轻轻摇了摇头。的确,毛大年哪知道这中间的关节呢? “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办事有原则,这一点很重要,但又是最难一以贯之啊!记住我的这句话。你这回还算没太让我失望,你先回去吧!” 毛大年退出书记办公室后,心里好一阵惊叹啊!自己内心的那点纠结,书记一眼就看出来了。林江南这回恐怕要咎由自取了! 李书记在毛大年离开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季兰已越来越让李书记觉得难以容忍了。这个女人既愚蠢,还又有点嚣张。 其实,李书记在叫毛大年过来之前就和季兰沟通过了,而季兰的说法明显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对象当然是毛大年。按季兰的说法,那就是毛大年调研回来后迟迟才做调研工作汇报,而且汇报情况时,对吴江发生的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所以并未引起她的重视等等。如果季兰所说属实,那毛大年就难辞其咎了,可问题是这种推诿经不起核实啊!刚才毛大年所说的话,李书记尽管还要再验证,但李书记基本上是倾向于相信毛大年的。 李书记早就清楚季兰对毛大年的内心不满和处处羁绊,而根子其实并不在毛大年身上,而是在李书记这边。 因为原知青办主任老张被秦达生气走之后,季兰就屡屡想把自己原先在省委办公厅的一个手下安排做知青办主任,但季兰的这种企图被李书记以种种理由给否定了。季兰为此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直至毛大年上任,季兰便把心中的这股邪火无形中发泄到毛大年身上,弄得毛大年还以为季兰的表现只是更年期综合症在作祟呢! 李书记的反应十分正常。省知青办这种重要部门岂能成了你季兰藏私货地方,你家侄女已在这了,你又调进来一个秦达生,若是连办公室主任都是你季兰的人,那知青办不就成‘季家店’了。 当真就因为你季兰有个在中央□□当领导的亲戚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刚才,李书记对毛大年说的那句:办事讲原则难,难就难在一以贯之!此话何尝不也是对自己说的。在对待季兰的问题上,李书记自觉已一再有违原则了,既如此,那么从现在开始该有所改变了。 想到此,李书记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叫道:“陈秘书!” 陈秘书很快出现在李书记面前。 “通知林大胜同志到我这来一下。”李书记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通知。”陈秘书应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巧应季兰 毛大年从李书记那里回到自己办公室不到2小时,就接到季兰打来的电话,同样是让他过去有事商量。 毛大年心里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季兰肯定是为吴江的事找他谈话,而且从刚才李书记问话的话音里,季兰十有八九是让他背黑锅了。从季兰一贯的为人,以及对自己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态度看,她这么做根本不足为奇。 毛大年既然料定是这么回事,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应对方略,反正自己问心无愧,断不怕季兰玩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幺蛾子。 话虽这样说,可毛大年刚一进门,便立马感觉出妖孽了。 因为季兰全然不像以往那样总给人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感觉,她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毛大年进门那一刻起便笑容可掬地从办公桌那边迎上前来,且一直保持着这种如花的笑颜。 原来季兰并非不会笑啊!她不但很会笑,而且笑起来还挺动人的,辅之以这种动人的微笑,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散发出一股奶油味! “大年啊,来来来,请这边沙发上坐。”边说还边从桌上将一杯早就沏好的热茶端过来恭敬地奉上,这态度、这举止也太殷勤了吧!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毛大年仿佛有点不认识似地多看了季兰一眼,头脑中不由得更添了一份警惕,同时心里纳闷:让我背黑锅也犯不着这么曲意逢迎啊! 当然,毛大年虽明知季兰在做戏,但多少也得配合一下啊,遂说道:“季主任,您这么客气,我可消受不起啊!” 季兰像是没听见毛大年话似地,也没接毛大年的话茬,而是侧身坐到另一边沙发上,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开始像老朋友似地聊道:“大年啊,你到知青办工作也有两年多了吧!” 见毛大年点点头,便接着道:“像今天这样的单独谈话,我们好像还是头一回哦!” 毛大年还是点点头。毛大年就想听她下面的戏文,所以有意不接茬,这让季兰心里稍感不快。 不过,不快归不快,季兰表面上还得把这戏继续演下去,否则就有违初衷了。 这时,季兰似乎有意态度更加诚恳地说道:“大年啊,这两年来,我对你可能一直有点误会,总认为你以前不是专门从事农村工作的,怕你没经验,不能胜任知青办的工作,可事实教育了我,你干得很好嘛!大家对你的反映都不错嘛!看来先入为主这东西真是要不得啊!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当面说声:对不起,请原谅!” 毛大年听到这里知道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忙接口道:“季主任,你这么说我就太惭愧了,其实,你担心得并非没有道理,我也确实缺乏农村工作经验,这两年多里,我也是边学习,边摸索,边实践,如果说取得点成绩,那也是得亏了领导的支持以及大家共同努力合作取得的!我个人实在不敢有任何居功自傲之心啊!” 季兰听完毛大年的这段表白之后,遂摆出一副颇为感慨地样子说道:“其实,你能干出今天这样的成绩已实属不易啊。我早就说过,知青这摊子事很复杂很难做。尽管我们时时刻刻都陪着十二分小心,可谁知道下面哪天会发生点什么异常情况呢?我们又哪能保证随时做出正确而又恰当的判断和反应呢?就拿前不久吴江出的那件事来说吧,本以为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该善后的也善后了,可有人偏不善罢甘休。这不,前两天就收到下面的告状信了,写信者坚持认为吴江县委对那个叫郑旺的公社书记处理轻了,其实轻与重永远都是相对而言嘛!你觉得呢?” 毛大年听到此,心想季兰绕来绕去终于绕到正题上来了,不过还是佯装惊讶地问道:“哦?下面还真有人写举报信了?” 少顷,毛大年接着道:“说到对郑旺处理的轻重问题,我记得我在调研回来后的那次专题汇报会上就有过明确的分析和判断,我当时就认为此处理结果有偏轻之嫌,而且还预计这事十有八九不会就这么草草完结。你瞧瞧,还真被我不幸而言中了!” 季兰内心尽管并不喜欢毛大年这副说话的口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毛大年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其实,季兰何尝没感觉到这种处理有偏轻之嫌,只是当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对此事没再多加理会而已。 可现如今李书记突然亲自过问起此事来了,她立马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一旦追究起来,她轻则落个办事不力的批评,重则恐怕还要背个玩忽职守的处分啊! 所以,昨天下午当李书记打电话问起此事时,她慌乱中便把事情一股脑往毛大年身上推,但她也知道这种推诿只能敷衍一时,更何况就算毛大年负有部分责任,她也是难辞其咎的。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李书记对她早有看法和不满了,而现在的李书记已不是过去的李副书记了。他是经中央正式任命的堂而皇之的省委一把手了。他若要对自己下点狠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想到这,季兰背后不禁冒出点虚汗。尽管窗外已是寒风呼啸,天气预报说,北方的寒流将至,气温已一路往下,可季兰怎么都觉得浑身燥热得慌! 毛大年已注意到季兰脸上阴晴变换不定的表情,可这时又不好问什么,只好耐心等着季兰发话吧!仿佛等了好久,季兰大概也觉得自己有所失态了,遂装模作样地提议道:“既然下面有人对吴江县委的处理表示不满,而我们也有相同判断和看法,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就由你代表省知青办向省委组织部写份报告,报告主要就提两点:第一,阐明我们对此事的看法;第二,提议由组织部牵头,以知青办为辅联合下到吴江重新彻查核实此案,并根据最终实际调查结果再做处理。” 毛大年对季兰的这个提议第一感觉就是‘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亡羊补牢,难道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毛大年心里虽这样想,可嘴里却不能这样说,而只能应付道:“报告我可以写,但就不知现在写这份报告还管不管用?” 季兰忙说:“管不管用是一回事,写不写却是态度问题,所以你还是将报告拟好呈上去,而且越快越好。” 毛大年被季兰这么一催促,心里面那根警惕的弦似乎被拉动了一下,故说道:“那好吧,我回去立马就起草这份报告,但有一点,报告必须冠以省知青领导小组的名义,否则有僭越之嫌,毕竟我们知青办只是一个处级单位,我们是有自己的直属领导----省知青领导小组啊。” 季兰听到这话楞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点头同意了,因为毛大年所提的理由是正当的,只不过季兰由此更觉得毛大年这个人不好对付。 毛大年正准备告辞离去,季兰这时却仿佛不经意地冒出一句:“昨晚我向京城的中央首长关老电话汇报工作时,关老还提到大胆选拔任用干部问题。我觉得像你这样年富力强的干部正是很多部门急需的。大年啊,好好干!有机会,我一定成全你!” 大年盯着季兰的眼睛看了好几秒,然后微笑着答道:“岂敢!” 季兰再次楞了一下,半天没品味出毛大年的回答究竟为何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惊天秘密 林大胜收到毛大年报告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报告自然是以省知青领导小组的名义呈上的,可问题是省委组织部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指派干部二处组织专门调查小组下去调查了。显然毛大年这边的报告已是晚了一步。 不过,退一步讲,就算这份报告早一天呈上,那也不能说明他们是以积极主动的态度对待此事的。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将近半年前发生的,而现在都已接近年末了,若不是下面有人将举报信直接写到□□那儿,谁还会想起此事呢? 从实际效果上来说,省知青领导小组的这个‘马后炮’还不如不放,放出去就是颗‘哑炮’,甚至是颗‘臭蛋’,既腻味自己,又膈应别人。 季兰自从李书记问起此事之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以至于明知不管用,可还是连连催促毛大年给省委组织部打报告,直到毛大年通知她报告已送上去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她便从侧面探听得知省委组织部的调查组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派下去了。这个消息让她立马感觉苗头不对,进而是心里生出更大的不安,因为这说明省委组织部明摆着不想让省知青领导小组插手此事。 季兰长期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她岂能不知组织部此举肯定是得到上面的指示。她心中无比悲凉地意识到自己差不多完全失去了省委,或者说失去了李书记对她本已不多的信任和宽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难以预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吴江县委在此事处理上肯定是玩有猫腻,那么一旦问题被查个水落石出,那将会有一批人受到处理,而自己面临的是降职?撤职?还是受党内处分?她无法预测!怎么办? 就在季兰于家中如丧考妣般五心烦躁、坐立不安之时,有客人来访了。来人是好些日子不曾上门的省城革委会副主任秦达亮。 季兰和秦达亮是‘□□’造反中相互认识的。那还是‘□□’初期,造反派的造反气焰正是甚嚣尘上的时候。在‘踢开党委闹革命’的口号下,造反派们兴起一股揪斗走资派的热潮。 当时身为省委机关后勤服务处副处长的季兰也拉起了一支造反队伍,尽管人数不多,但在省委机关大院里倒也独树一帜,颇出风头。 很快,季兰的造反队伍和省城最大的造反组织‘红联会’搭上了关系,也就在这段时间,季兰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和‘红联会’头目秦达亮居然有了非常默契的合作。 也许是季兰手上当时确有中央□□赐予她的某种‘尚方宝剑’之类的东东,总之,秦达亮对季兰始终礼让三分,甚至在季兰的丈夫,时任省城某高校党委书记,在即将遭到红卫兵揪斗之时,秦达亮居然带人抢先一步将其转移保护了起来。 季兰为此对秦达亮十分感激。她知道以她丈夫那羸弱不堪的身体是断然架不住红卫兵折腾的。果不其然,她丈夫虽然躲过了‘□□’揪斗的冲击,却无法躲过病魔纠缠。时隔不到两年,她丈夫还是因病医治无效而撒手西去。 丈夫虽已不在了,但秦达亮的这份救夫之恩,季兰是要领情的。所以,便有了后来季兰不管不顾地愣是将秦达生调到省知青办这段插曲,当时季兰在这件事上的坚持让李副书记颇感困惑和头痛了一阵。 季兰此时对秦达亮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光临虽感意外,但还是很礼貌地将其请进客厅坐下。 侍茶递烟等客套完毕,季兰便款款落身坐下问道:“秦主任大驾光临,该不会是闲得发慌,专程跑来与我喝茶聊天的吧?” “呵呵,”秦达亮装模作样地干笑两声说道:“季主任果然还和当年一样,说话办事总那么直来直去的,我秦某粗人一个,就喜欢痛快干脆。就冲这一点,你我有缘啊!” 秦达亮说到这,稍微缓了一下,然后神情一凛说道:“我弟弟秦达生已离开人世近一年了,难道季主任从来都没想过为达生做点什么?我指的是帮他讨回点公道。据我所知,你对毛大年也并不十分感冒嘛!” 季兰一听这话,心里便有点窝火,因为她今天的处境若追根究源的话,就与当初帮秦达生有关。若没有秦达生的事,她本不会与李副书记产生隔阂;进而,若不是秦达生一再惹事生非,她和李副书记之间的隔阂也不会结得这么深。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秦达生嚣张跋扈得太没边了,倚仗着有人撑腰,撵跑了一个不算,毛大年一来,他又立马如法炮制,想对毛大年使点颜色瞧瞧,可毛大年又不是张诺如那样的软柿子可随便捏的! 后来,秦达生居然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出来了,那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可以说,秦达生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恕! 想到此,季兰沉着脸说道:“你难道不认为是达生自己一再莽撞行事而最终把自己给断送了吗?现在你想让我帮你出口气,我有那么大能耐吗?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想帮你出气,那也总得有个借口吧?而毛大年行事一向谨慎小心,这个借口恐怕很难找哟!” 秦达亮听季兰的口气是不想帮忙的意思,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借口以你季主任的智慧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的。关键是你害怕了,怕引火烧身吧?反正秦达生姓秦又不姓季,死也罢,活也好,与你季主任又有何干?” 季兰这时已经处在忍无可忍的边缘了,以她的地位身份还很少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就在季兰站起来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秦达亮又开口了:“季主任别激动嘛!过分激动会伤身的,我想季主任还是善于克制自己冲动的,否则那封检举德生同志的信不就寄出去了吗?” 秦达亮这话甫一出口,不亚于在季兰的头顶上当场引爆了一颗炸弹,差点没把季兰给吓晕了。 说起来,这还是季兰自制的一颗‘炸弹’。那是一封季兰写给中央□□的情况汇报信,洋洋洒洒四五页纸,上面罗列了一些当时有关李德生同志初到皖省时处理派性斗争的情况实例,总之,是负面的情况汇报。 坏就坏在这封放在书房办公桌上的信函,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严格说来,这是一封并未完结的信函,季兰大概是写了一大部分后,因有些事还要核实一下,所以就随手将信夹在放在桌上的毛选之中,可等过了几天,她想接着写完此信之时,却骇然发现夹在书中的信竟不翼而飞了。 为此,她几乎把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用挖地三尺来找也不算夸张。可是,她无论怎么找终归还是徒劳无益,根本无法寻回。此事便成了季兰心中的一颗□□,尤其是随着李德生同志一步步进入中央核心领导圈,到了1973年□□十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副主席,中央□□常委,季兰的心就越发收缩绞痛。这意味着她的那颗□□越来越具有爆炸威力,那是一颗能把季兰炸得粉身碎骨的□□啊! 令季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封该死的信秦达亮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那封神秘失踪的信就落在他手中了?想到此,季兰全身有点不寒而栗起来。 秦达亮看着季兰脸上虚汗一层层冒出来,不禁得意地晃动着二郎腿说道:“别担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再无第三者知道,哦,原本还有一个人知道,可惜已不在人世了,哎,我那可怜的弟弟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密信流转 秦达亮末了这句等于暗示信和秦达生有点关系。其实,岂止有点关系,而是有很大关系,因为有好长一段时间,这封信就掌握在秦达生手上。 此事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秦达生拿着事先买好的电影票又来找陈梦婷了。 前面说过,陈梦婷对秦达生并不喜欢,但女孩子很多都抱有这样的心理,那就是她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嫁给你,但并不反对你围着她身边转,对于你时不时献出的殷勤,她会像宫廷里高贵的公主一样,或笑之或纳之。笑纳与否,全看公主心情好坏而定。 用今天的流行词汇来描述,那秦达生就是陈梦婷的一个长期‘备胎’,只要陈梦婷一天没相中如意郎君,秦达生就会忠实而又尽责地地发挥着其‘备胎’的作用。 这不,秦达生又来献殷勤了,而陈梦婷大概早已习惯了这种白吃白喝,免费玩乐的生活,所以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和秦达生看了一场电影。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通常这时候两人就该分手,各干各的去了,可是秦达生大概看出陈梦婷今天情绪不错,所以就不想立马分手,说道:“婷婷,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再到公园走走,好不好?” 陈梦婷立马摇头说:“不行,不行,今天还有事,改日吧!” 秦达生闻言还有点不死心,便追问道:“难得周末,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赶着去做呢?” 陈梦婷心里对秦达生的这种追问虽有不悦,但也不好挂在脸上,便解释道:“今天我要到兰姨家去给鱼宝宝换水喂食,这是每星期六我都得去做的。今天看电影都已耽误不少时间了。不说了,我得抓紧时间赶过去了!” “你说的是季主任家吧,走,我陪你一块去,反正我又没事。说不定还可以给你打个下手呢!”秦达生今天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缠劲,弄得陈梦婷先是有点犹豫,后一想,秦达生还是季兰姨妈费老大劲调进知青办的,带他一同去,季兰姨妈该不会怪罪的,于是便答应了。 陈梦婷有季兰家的钥匙,所以很麻溜地打开门。进门一看,屋里没人,陈梦婷猜测季兰很可能又到医院去了。她知道这段时间季兰除了上班外,很多时候多是在医院陪伴和照顾姨夫。姨夫身体不好,这一年来总是动不动就住院,陈梦婷也因此主动承担起一些季兰家的琐事,其中包括给鱼换水喂食之类的活。 秦达生一走进季兰的家门,就被这座房屋的宽敞大气、布局优雅以及陈设考究惊得张大了嘴巴。尤其是客厅左手边那只硕大的金鱼缸就非常逮眼。长方形鱼缸放置在一个用花梨木精心雕琢而成的专用台几上。鱼缸里有假山、贝壳和鱼草。几十尾大小不一、色彩斑斓、造型绝美的热带观赏鱼在水池中动静有致、姿态万千,宛如一幅活动的水世界立体画,一部浓缩的海洋精灵景观片。 见陈梦婷挽起袖子准备干活,秦达生忙问:“你说,需要我帮着干什么?” 陈梦婷答道:“这是份细活,你这种粗手笨脚的还是站远点,别把我姨夫的心肝宝贝弄死一条,你可赔不起!” 秦达生闻听此言,立马知趣地退避三舍,再一看陈梦婷熟练而又麻利的操作手法,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悻悻然地在房里四处东张西望地溜达起来,这一溜达便溜达进客厅右手边的一间房里,因为房门也正好是开着的。 房里摆放着两个大书柜,和一个书架,然后便是一张大号的写字台紧贴窗口而置,桌边还有一张围椅。显然,这是一间书房。 秦达生随便看了两眼书柜,都是些马恩列斯的理论书籍,或是鲁迅杂文选等什么的,没什么他感兴趣的东东,正准备步出书房,这时,窗外忽然一阵劲风吹进房间,把桌上那本厚厚的毛选翻弄得哗哗响。 秦达生一眼瞥见毛选里似乎还夹着什么,便好奇地走过去抽出那叠对折的稿纸,打开一看,赫然发现是一封写给中央□□某领导的汇报材料。 秦达生一看抬头便来了兴趣,然而,这一路看下去,越看越触目惊心,因为上面写的都是和皖省当时名声显赫的领导李德生有关的情况汇报。 秦达生尽管肚子里墨水不多,可也还是看出这封信对李德生是明显不利的。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应该是封告状信啊! 秦达生还未来得及看完,便听到外面陈梦婷在叫他。秦达生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慌乱之中他没把信放回原处,而是直接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了。 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跑到客厅里对陈梦婷问道:“怎么样?终于要我帮忙了?” 陈梦婷有点不高兴道:“嘿,叫你站远点,你倒好,还真就跑得远远的。细活干不了,粗活难道也不会干吗?喏,把这盆水端到卫生间倒掉!” “好勒!”秦达生一弯腰很轻松地便将一大盆水端起来,三两步送到卫生间倒了。 陈梦婷看着秦达生的那厚实的背影,心想: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看来让他陪着一块来还是对的,否则,自己至少要分三次才能将这一大鱼缸里的水换完。陈梦婷哪知道自己给她兰姨惹下了多大的祸。 就这样,季兰的绝密信函被秦达生无意中窃取到手中。 看完这封信后,秦达生一方面觉得季兰这个人挺可怕的,居然连皖省集党、政、军三权于一身的主要领导的黑材料都敢整,胆子真够肥啊,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另一方面秦达生又担心这东西捏在自己手上可不见得是好事啊!尤其是上面尚未落款谁写的。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搜去或盗去,那自己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啊! 有好几回他都想把这封信付之一炬,这样便一了百了,自己也省得担惊受怕的,可他又隐隐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烧了似乎有点可惜。 秦达生想来想去,纠结了好一阵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把它藏起来,藏哪儿呢?藏在自己住的这间小屋里肯定不保险,那就藏到……,对了,藏到乡下父母住的老宅去。 秦达生父母都还健在,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说是农民,但住得离省城并不远,应该说是那种类似于城乡结合部的地带。 因为路程比较近,所以秦达生回去一趟并不麻烦。秦达亮和秦达生这对兄弟,尤其是老大秦达亮因在外面混得有头有脸,所以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的,但他们兄弟俩并不经常回去,所以也谈不上对父母很孝顺。 这天,秦达生利用周末买上一些糕点、水果,还有白糖等吃的东西,佯装特地回家看望父母,弄得二老激动得说话都声音打颤。儿子终于想起回来看他们了,不但回来看他们,还带着乡下人挺稀罕的糕点食品;不但带着吃的东西,而且还陪他们二老聊天聊到很晚,这让二老感动得如梦似幻。 只不过秦老爹有一事不明:这秦达生一回来就问他要了一只腌菜用的坛子,说是有急用。他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可是,秦老爹很快就发现名堂了,因为半夜里,秦老爹被屋外‘哼哧,哼哧’声音惊醒了。秦老爹立马披上外衣悄悄走到窗边往外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发现秦达生正在院子一角的老槐树下,正拿着一把锄头狠劲地挖坑呢! 秦达生挖了一个大概两三尺深的坑后,便将身边那只腌菜坛子放到坑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埋好,将地面踩实恢复原状,这才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尘土,往堂屋走来。秦老爹赶紧反身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睡到床上,心想老二到底搞神马名堂,这么偷偷摸摸的。 待到第二天早上,秦达生吃完早饭直至告辞返城都只字未提昨夜之事。秦老爹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做事的分寸还是懂的,见儿子不提,他也就不问。可是,隔了几天之后,秦老爹终归耐不住好奇,还是找个机会将坛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用油纸包得很严实的几张纸而已。纸上尽管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可秦老爹又不识字,也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猜得出这上面写的东西肯定很重要,否则老二不会这么小心谨慎,连父母都只字不露。 秦老爹叹了口气后,又原封不动地将一切复归原样。这是老二的秘密,还是留给老二自己将来处理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纯属讹诈 话分两头,秦达生将信藏好后心里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 秦达亮对此事本来是一无所知的,可是后来有两次这兄弟俩聚到一起喝酒时,不知怎么的就聊到季兰了。 秦达生立马不屑一顾地说道:“季兰算什么,别看她人前神气活现,指手画脚的,只要我点出一件事,她在我面前,哼,说让她跪着,她就不敢站着,说让她躺下,嘿嘿,……”秦达生说着,脸上不禁泛起一股□□的笑容。 秦达亮虽说也已几杯老酒下肚,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对于秦达生的话,他当时第一感觉就是秦达生喝多了。现实生活中有人就是这样,三杯酒下肚就舌尖上跑马,牛皮吹得跟冬天草原上的白毛风一样不着边际。秦达生一向喜欢吹牛,秦达亮是知道他弟弟这副德性的,所以,秦达亮对秦达生的话并未当真。 可是过了一些时日之后,这兄弟两又凑到了一起,又是兄弟对酌。这回,秦达生又提到季兰,并且说话神情很是认真地对秦达亮掰呼道:他要瞅个机会,利用手中掌握的‘把柄’要挟季兰帮他完成一个大心愿。 这回,秦达亮显然觉察到秦达生不像是吹牛,倒似真的捏住了季兰的什么把柄,心中虽十分好奇,可嘴上却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到底发现了季兰什么秘密啊?跟老哥说说看!” 可谁知秦达生却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件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不宜拿出来用。” 其实,秦达生是很想把这个秘密当时就告诉秦达亮的,可谁让秦达生在秦达亮面前长期不得志,且动辄就被大哥教训一顿,所以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难得有这么点引以为傲的东西,哪能轻易示人呢?所以,秦达亮就暂时被蒙在鼓里了。而秦达生这一蒙可就一直蒙到棺材里,再也没机会亲口说出来了。 秦达亮一年回不了老家------三里岗(老名:赵家围子)两三趟,这一来是因为工作较忙,二来更重要的是他对这块他从小长大的故土并没多深的感情。原因很简单,秦达亮家打从他爷爷辈才定居于此,也就是说秦家并非是三里岗的原住民,而是解放前逃荒逃到这定居下来的。一个姓秦的外来户在一个赵氏族群占主导地位的环境里经常受些欺压是可以想见的。 可俗话说得好: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大概是因为秦家在当地受欺受压太久的缘故,到了秦达亮和秦达生这辈,他们一改前辈一向懦弱忍让的习惯,变得尤为能斗善打。 这对龙虎兄弟从十来岁起,楞是在这赵氏子弟结帮成伙的地盘上‘斗’出了自己的狠劲,‘打’出了自己的威风。曾几何时,只要一提三里岗的秦氏兄弟,这四乡八里的后生们无不畏惧三分。 这个世界也许永远都是这样,那就是欺弱怕硬。既然秦氏兄弟这么厉害,那就让他们到外面的世界去逞强斗狠吧! 于是乎,三里岗就像‘送瘟神’一样,先是将老大秦达亮送进城里当了工人,后来部队到地方上招兵,村里又立马将秦家老二送进了军营。秦达生当兵两年,退伍后也进城当了工人。 就这样,秦氏兄弟短短几年便从乡下的‘农民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工人老大哥’,响当当的城里人耶!这在当地农村可是人们羡慕得不得了的福分啊! ‘□□’爆发后,秦氏兄弟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再次不可抑制地得到激发。他们双双积极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革命洪流中,并且他们双双都从这场大革命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红利’。 尤其是秦达亮,靠造反一路扶摇直上,最后居然荣升到市革委副主任位置上,而秦达生则是孔武有余,谋略不足,故一直没捞到一官半职,他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郁闷寡欢,心绪难平。 所以,他与大哥对酌时才有了那句:他要瞅准个机会,利用季兰帮他完成一个大心愿。这个心愿,说白了,就是将省知青办主任的职位谋划到手。正是冲着这个目标,他才想方设法地将老张主任给气走了。就在他自以为离这个职位已近在咫尺之时,谁曾想凭空又冒出个毛大年来,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实在是于心不甘啊!不行,他不能就此放弃,这后来便有了前文所述的秦达生与毛大年的种种斗法。 秦达生为自己的愚蠢和疯狂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 秦达生死亡的消息没几天便传回到他的家乡三里岗。三里岗的乡亲们不仅知道秦达生死了,而且知道他是被公安击毙的,且罪名是破坏上山下乡的现行□□分子,这个罪名在当时是非常吓人的。 三里岗的男女老幼们对此便纷纷议论开了,当时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传得最多最广的便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七大爷曾经说过的那句:这小子太爱耍横了,没准哪天会挨枪子的。你瞧,应验了不是? 秦达亮在秦达生亡故之后是顶着巨大压力,回老家料理老二后事的。父母双亲年岁已大,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下已几乎承受不住了。这时候,秦达亮不管压力多大,该自己担当的责任总不能推卸的,只不过他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方式将老二的后事匆匆了结完事,随后便迅速离开了老家。 秦达亮之所以倍感压力估计是和他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有关。达生刚出事那会,他心里固然也很难受,但他更担心自己受到牵连。有那么一阵子,秦达亮整天胆战心惊的,生怕背个‘划不清界限’的罪名,进而致使自己仕途进展就此戛然而止。直到大半年过去了,秦达亮发现自己并未受达生凶案多大影响,这才心里慢慢踏实了些。 时隔近一年后,秦达亮有一天在家自斟自饮时,突然想起秦达生曾经说过的有关掌握季兰把柄之类的话。秦达亮不禁陷入深思当中:秦达生到底掌握了季兰的什么重要把柄呢?听达生的口气,应该是某种文字材料之类的东东。如果真有这样一件东东,那达生又会把这件东东藏在哪里呢? 那东西肯定不会藏在秦达生住过的那间小屋,因为秦达亮在秦达生死后曾到他住过的那间小屋认真仔细查找过,没发现这类物品。 秦达亮这时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突然,秦达亮脑袋里灵光一闪,莫非秦达生将秘密藏到父母住的老宅里了? 秦达亮回想起小时候他和秦达生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寻宝游戏’,也即,一个藏,另一个负责找。可是,谁都知道‘一人藏物,百人难寻’,所以,他们兄弟俩玩这种游戏时定下了若干规则,即:一是藏宝的范围须在自家屋院之内;二是不准将宝物埋到土中、灰中或草丛中;三是依据寻宝难度,寻宝人可以要求藏宝人给出最多三个寻宝线索提示。 尤其是第二条规则,那是他们经过多次失败的尝试后总结出来的教训:埋在地下的东西最难找,之所以难找就在于藏宝人有时连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埋于何处。 想到此,秦达亮当即决定再回一趟老家,当面问问父母,老二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他们保管过。 当秦达亮再次回到老宅,发现父母双亲明显衰老了许多,看来二老心中的丧子之痛尚未完全抚平。 秦达亮对二老耐心劝慰了几句之后,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二前几年有没有把什么贵重物品交给你们保管啊?” 秦达亮话一出口便觉不妥,遂立马解释道:“我说的贵重物品不是金银珠宝等值钱的东西,我是说老二有没有将类似信件、文件、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交给你们啊?” 秦老爹听秦达亮这么一说,立马将脑袋一拍,说道:“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你等着,我去取。”说着,便从屋门后面提起一把锄头,跑到院里,不一会便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坛子走了进来,然后当着秦达亮的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递给秦达亮说道:“这是达生几年前悄悄埋在院里老槐树下的,不知他的死跟这个有没有关系啊?” 秦达亮打开油纸包一看,暗叹:“完了,完了!”因为油纸包里的纸张因受潮气侵蚀,而变得软沓沓的。最要命的是纸上的字迹很多也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了。 秦达亮听父亲一旁插话,先是下意识地摇摇头,可随即又点头说道:“老二要是早两年就把这个交给我,也许他就不会死啊!可惜了,太可惜了!” 秦达亮将那几张几近四分五裂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然后几乎是脸贴着那几张纸,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好半天,末了,总算把那几张纸上所写的意思连猜带蒙地大致看明白了。 不过,他知道就凭这几张字迹模糊不清的烂信纸明着要挟季兰恐怕是不行的了,唯一能做的也就点到为止地吓唬一下季兰罢了! 这便有了前文所提的秦达亮要挟季兰那一幕,而季兰也确实被秦达亮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蒙了。可是,季兰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最起码的定力还是有的。她稍微稳了稳心神,随后说道:“我不知你所说的信究竟是什么信,如果是写给中央□□小组的信该寄的都已寄出去了。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我给中央□□小组写的材料均属内部绝密文件,你如果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该不会还要我来提醒吧?” “季主任果然了得,眨眼间便反守为攻了,佩服,佩服,只是那份材料如果不是寄到中央□□小组那儿,而是传到德生同志手上不知季主任还会不会这么镇定自若呢?”秦达亮边说边斜着眼睛瞄着季兰,看她的反应。 “那你就试试看吧!我无所谓!”季兰本能地感到此时此刻对于秦达亮的威胁绝不能示弱,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封信是好几年前写的了,要是想拿它做文章应该早就拿出来了,不该等到现在;再者,这封信上并没有她季兰的署名,这点她也是记得十分清楚的。 秦达亮没想到季兰竟然这么强硬,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有强撑着往下说了:“既然季主任一意孤行,半点情面都不讲,那我也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了!再见!”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季兰的住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波平波起 秦达亮与季兰一拍两散后,两人心里都既不舒服,更不踏实。因为这件事不捅开则已,一旦捅开,那就意味着把一颗埋在地下的烈性炸弹亮到明面上,一旦引爆,不论季兰还是秦达亮,两人有可能统统报销完蛋。 秦达亮一开始也许并没有想清楚这点,他以为这封信亮出来只会对季兰有威胁,其实只要是看过这封信的人可能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信中内容十分敏感啊! 秦达亮是被季兰给一语点醒的。季兰说:这是内部绝密文件,不该看的人看了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是啊,不该看的人看了会有什么后果?秦达亮好歹也是当了这么几年领导的人,他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秦达亮起初还以为季兰不过是拿此话吓唬他,可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更何况,这封信的来路他都说不清,他只知道这封信是他弟弟秦达生私藏的,可秦达生又是从哪获得这封信的呢?秦达亮一无所知。 还有,秦达生虽已不在人世了,但罪名却是被上级部门明确定性的破坏上山下乡的现行□□分子。秦达亮敢说这封信是从秦达生那儿找出来的吗?如果秦达亮真敢这么说,那除了给秦达生再添一项罪名,证明他死有余辜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也许不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会凭白将秦达亮也拽进这趟浑水中。 因为信目前是在秦达亮手上,又因为秦达亮以此信要挟了季兰,所以秦达亮非常担心:一旦此信大白于世,你怎样才能证明你与此信的关系是‘萍水相逢’?以及你又该怎样解释你拿此信恐吓季兰的正当性?这中间的许多关节,秦达亮是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的! 以上种种,秦达亮越想越觉得头大,以至于脑仁都有炸开的感觉。‘弄巧成拙、自讨苦吃、愚蠢至极’,秦达亮心里不住地暗骂自己。他觉得这种蠢事本来只有他弟弟秦达生才干得出来,可自己怎么一不留神也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难道他是被死鬼弟弟灵魂附体了? 与秦达亮相比,季兰反倒压力没那么大,尽管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可她料定秦达亮不敢真的与她来个鱼死网破,因为这压根犯不着嘛!官场上只要一方对另一方没有造成太大的,乃至致命的威胁,那又何苦非要死缠烂打,直至同归于尽呢? 更何况,她还怀疑秦达亮手上并不一定掌握着那份材料的原件,因为那东西太敏感,谁拿在手上都会感觉像拿着根烫手的山芋。何况,时隔这么些年,没准早就销毁了,现在秦达亮只不过是拿话来吓唬她一下而已!可她季兰难道是吓大的吗? 且不说那是封没寄出的信,也没对德生同志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即便真的是寄到中央□□小组了,那季兰也有说辞啊!因为她有当年中央□□给她的相关指示,要求她及时汇报所在地各领域、各派别,乃至各级别在□□中的最新动态和进展情况,她是奉命行事,是堂堂正正之举啊。 她之所以心存恐惧,那完全是因为德生同志现已进入国家核心领导层,而那封信怎么说都是针对德生同志加以告状性质的。而德生同志一旦知晓,则心胸再怎么宽宏大量,也很难说不对她心存芥蒂啊!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无多大意义了’,季兰寻思着,‘还是静观其变吧’。 就在季兰尚为此事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天中午季兰下班回家,刚进门没一会,便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季兰赶忙从里屋出来,正准备去开门,却赫然发现大厅靠门口处躺着一只白色信封,显然是有人刚才从屋门下方的门缝里塞进来的。 季兰忙捡起信封,见上面没留一个字,再拉开房门一看,屋外早已没了人影。 季兰小心锁好房门,然后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三步两步冲进书房,再用剪刀剪开信封的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瓤。是一沓已发黄变软,字迹模糊不清的信纸。 季兰再仔细一看,不禁惊叹:“哎呀!这不就是那封神秘失踪多年的密件吗?” 季兰将信纸捧在手上看了又看,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上天有眼,这份密件终于又回来了。哎,折磨了我这么久,总算让我一块心病得以了结啊!’ 季兰转而一想:这信肯定是秦达亮送来的,没准刚才就是秦达亮塞进门缝的。算他识时务,否则,他只要往上一送,那只有大家一块完蛋。 这时,季兰下意识地又拿起信封,却见从信封里滑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纸片,直接飘落到地板上。 亏得季兰眼睛还好使,一眼瞧见这飘落的小不点,并立马从地上捡起。上面总共就八个字:物归原主,原话收回。 话意有两层,即:你的信退还给你,我原来要挟你的话就此收回。这完全是偃旗息鼓,大家重归于好的意思啊! 更有意思的是纸片上的那八个字还不是手写的,而是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在小纸片上的,难怪纸片那么小!这秦达亮也算是小心谨慎过了分了! 就在季兰准备给秦达亮发出一个同样善意的回馈信号时,组织部突然来电话了,通知季兰当天下午到组织部接受领导谈话。 季兰心中隐隐觉得有厄运要降临,不过季兰现在有一点是明确了,那便是纵是厄运也和那封密件应该没任何瓜葛了。既如此,情况再坏也就坏不到哪去了! 下午,季兰如约直接来到组织部部长林大胜办公室。林部长已在办公室里候着了,见季兰进来,林大胜没有像往常那样称她季主任,而是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季兰同志,今天我受省委常委会委托专门找你来谈话,并宣布有关事宜。”林大胜说到这,稍顿了一下。 季兰因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感到太过紧张,而是平静地答道:“林部长,您请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省委组织部专项调查组在吴江的调查结果已出来了:林江南同志在郑旺□□下放女知青一事的处理上有明显徇私舞弊之嫌,其所造成的影响与后果都非常恶劣,故省委对其给予撤销县委书记职务,并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的处理。而省知青领导小组在获取相关情况汇报后,未及时向省委进行报告,同样负有渎职之责,故给予相关负责人季兰同志降职处分,并记党内记过处分一次。” 季兰抬头望了望林大胜,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欲说还休了。 林大胜看出季兰的意思,便问道:“你对省委的处理有何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这是你的权利,我可以代为转达。” 季兰却说:“我没意见,我只想问一声,谁来接替我的职位,我好尽快办理交接手续。” “这个嘛,应该很快有人接手你的工作,在新人未到位之前,暂由赖红光同志兼管。你的新职务是省委机关服务中心主任。”林大胜一口气说道。 季兰脸色已变得非常苍白,自己这些年冲杀打斗,弄了半天又回到原处,不过她自忖:这已经是上面对她手下留情了。换位思考一下,她能如此宽宥一个屡屡冒犯自己的下属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文体全能 毛大年第二天一上班便得知季兰已被去职的消息,同时也得知林江南被撤职的消息。 毛大年对季兰的这个降职处分并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惋惜,因为她这次即便不因渎职而被降职,她下次也会因其他过失而受处理。说实在的,季兰无论从人品、肚量,还是从实际领导能力、水平上都与她现在担负的工作不相匹配。她如今回到机关服务中心工作,若能把后勤服务这摊子维持得不出问题,那就算很不错了。 然而,毛大年对林江南被撤职及所受到的严厉处分却感到极为遗憾和惋惜,因为林江南是毛大年这些年来接触过的干部中,少有的,既能力超群又廉洁自律的那种。毛大年至今都想不通林江南为何要为郑旺说话护短。 早晨通电话时,刘洪只是三言两语地告诉了毛大年相关信息。尽管刘洪是毛大年的义弟,但打这个电话并不属于私下传递小道消息,而是走正常的工作程序,先电话口头通知毛大年一下,‘红头文件’晚一步会随即下发的。毛大年的顶头上司被去职,干部处及时通知知青办是理所应当的事。 刘洪现已升任干部二处的副处长了。这次下吴江调查就是他带队的。他电话中不便向毛大年细述,林江南这次之所以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就因为林夫人在其中起了十分恶劣的作用。当然,这也再次说明:夫人干政真是贻害无穷啊! 毛大年从这次‘吴江事件’的最终处理情况看,自己属于无过也无功,故既没得到处分,也未受到表彰。然而,毛大年自己清楚,这是李书记对自己的一种相对宽容和保护。 因为,虽然从组织原则上说,他是不应越级向上反映情况,但从党性觉悟和对事业忠诚的角度看,他是可以,也应该向李书记报告这件事的,更何况以他和李书记接触的频繁度,以及李书记以往对他的信任度,他都不应该就此保持长时间的沉默。毛大年事后对此也是深有悔意的。 相形对比之下,张大林则得到了他理应得到的褒奖,具体说来,张大林除了从副县长的位置上被扶正外,还多了一个吴江县委副书记的头衔。 张大林委实是担任副县长的时间太短,否则,怕是可以直接接替林江南的职位。毛大年自然为张大林的进步感到高兴,心里暗赞:好样的!大林!加油,兄弟! 毛大年单位这边虽说一切照常,可家里面却别有一番热闹喜庆景象。这种喜庆景象从一进家门就‘可见一斑’。那是因为进门抬头就能看见迎面墙上挂着的两面硕大而又独特的玻璃镜框,特显眼。 玻璃镜框里框的不是普通照片而是两张紫红色镶锦面的大幅奖状。它们分别是毛晓东和毛晓斌在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夺得冠军的奖状,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双双破市纪录的获奖证书啊! 千万别小看这冠军头衔和破纪录证书,它们为晓东和晓斌后来高考录取还增添了权重砝码呢! 君不见,现在填个表、写个履历什么的,总有那么一栏,要求填表人说明自己曾经得过的奖励或处罚什么的。 有人一碰上这环节就愁眉苦脸,因为虽没受过处罚,却也未曾得过任何奖励啊!仿佛自己的人生轨迹是从真空里穿过去的,咋就不留任何痕迹呢?想来想去,有些苦逼们只想出小时候幼儿园里得过几朵小红花,可这也敢填到表上?那也太逗逼了吧! 晓东和晓斌就不同了,市级运动会破纪录者,响当当的荣誉啊! 说到这,还得感谢权校长,就是那位奇葩校长。在他一手鼓动、策划、调度、指挥下,晓东和晓斌兄弟俩仿佛进入了职业体育生涯,因为权校长不知怎么的那么神通广大,居然一下请来了两位据说是在省体工队干过的‘大神级’田径教练。 晓东和晓斌那一个多月天天分别就跟在这两位黑脸苍苍的教练后面,除了‘魔鬼式’地体能训练,便是花样翻新地‘折腾式’技能训练,练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感觉是没把你练‘残’练‘废’,算你小子造化不浅,命中有成。 有好几次晓东和晓斌都觉得实在受不了啦,正准备打退堂鼓放弃,可是我们这位无时不在的权校长一发现苗头不对,便立马在第一时间展开强大的思想攻势。从红军长征说到抗美援朝,乃至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从草原英雄小姐妹一直说到历史的重任,祖国的未来,以及人类的命运。 这都哪跟哪啊!可从权校长嘴里说出来,就仿佛晓东晓斌身上流的每滴汗都能跟大海联系上,说得是如此因果相关,至情入理,你不由得会顺着他的思路话径产生联动、乃至激动、直至被他彻底折服。 所以,晓东和晓斌每次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肯,可在权校长那神奇的上下两片薄嘴唇忽悠下,每次都像垂死者被注入强心剂一般,很快便又干劲十足地投入训练了。 无怪乎,在长期的革命历程中,部队里的政委总是核心领导人物,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制胜的重要法宝之一。 就这样,功夫不负有心人,晓东晓斌果真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客观上也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上了华丽一笔。 另外,田文芝还发现晓东和晓斌经过这段时间的大运动量训练,尤其是通过力量和耐力训练,加上每天各种饮食营养的足量补充,两人的骨骼肌肉都较以前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连晓东和晓斌自己都觉得自个长大了不少,仿佛一下从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陡然长成了大小伙子一般。 其实,这兄弟俩除了身高增长了几公分,身板也少许变魁梧了些外,最大的变化便是肌肤晒黑了点,以及身体过度疲劳后,话少了些罢了。这本是大运动量强化训练后所带来的必然效应,可在田文芝眼里却变成孩子陡然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记得前面曾提过淮海中学有着形式多样的文体团队,以及丰富多彩文体活动。体育方面的重头戏是全校性的运动会,这在前面已有介绍,而文艺方面的精彩大戏则是全校性的元旦晚会。 俗话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谁会对新年不充满憧憬和遐想? 比起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元旦晚会虽也是一年一度,但却多了好些欢乐喜庆的成分,而且同学们参与的热度与广度也远远胜过校运会。 道理很简单,因为这种活动没有规则限制,没有特别的技能要求。能唱歌的唱歌,会跳舞的跳舞,既不会唱又不会跳的,朗诵一首诗,背一段词总该可以吧! 晓东和晓斌在这样活动到来之时自当不甘人后,那是要显摆一下的。接下来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得到他们会显摆什么,当然是演奏乐器喏!有人会问,他们还能‘拉’会‘吹’吗?答案就一个字‘能’! 这要归功于毛大年对他们的一次谈话。那是晓东和晓斌从江城转来省城不久,毛大年一天晚饭后,对他们哥俩说道:“据说你们俩在江城时都各自拜师习艺了,可来到省城后,我却几乎从未听你们提及此事,更没见你们捡起来练习过。要知道人生最可悲的是什么,就是凡事浅尝辄止,缺乏恒心啊!” 晓东低声咕噜了一句:“可我现在连琴都没有,拿什么练啊?” “这好办!”毛大年当即应道。 第二天,毛大年下班回家便带回了一把崭新的小提琴,是从店里新买的,据说还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呢!价值不菲啊! 就这样,晓东和晓斌又重新开练了,期间,除了不时写信请江城的师傅给予函授指导外,还通过熟人引荐找到省城少年宫相关老师当面指点。你别说,就这种练法,两年下来,竟也把乐器演奏得像模像样。 这不,发挥用场时候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元旦晚会 第129章元旦晚会 淮海中学不愧为一所老牌学校,不但有规整的教学楼、图书馆、实验室和运动场,而且还有一座颇有气势的,能容纳两千多人的大礼堂,大礼堂里舞台、灯光、帷幕等设施一应俱全。 很多从淮海中学毕业出去的学生,多年后也许不记得曾教过他们某某课的某某老师,不记得他们曾待过数年的教室,但他们一定会清楚地记得那座在他们记忆中留下诸多难忘回忆的大礼堂。 且不说各种类型的大会、典礼经常要在礼堂举行,单说那阴雨天,他们在礼堂里上过的趣味体育课就够他们回味一阵了! 最最重要的是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在这座礼堂里举行的,那可是全校同学最兴奋、最快乐、也是最期盼的时刻啊! 1973年阳历岁末除夕,晚上7点半,天刚麻麻黑,淮海中学的大礼堂里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台下也早已是座无虚席,元旦晚会准点拉开了帷幕。 第一个节目照例是学校合唱团首先登台表演,今年演唱的曲目是《歌唱祖国》和《保卫黄河》这两支合唱曲。 随着音乐老师许振宇挥动的指挥棒,合唱团的男女合唱队员们一开口便让人感受到了《歌唱祖国》这首乐曲的雄壮豪迈与大气磅礴。 当演唱《保卫黄河》时,合唱团的队员们更是将音乐家冼星海的这首名作的不同声部唱得是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像巨浪翻滚,如万马奔腾,又似雷霆怒号。好啊!晚会的开头炮总是能让人一下热血起来。 淮海中学的元旦晚会通常有二十来个节目。校合唱团打头炮,校管弦乐团最后压轴,而校舞蹈团的节目则穿插其间。同学们将其戏称为‘校三团’或‘红三团’,其实是暗指他们为‘正规军’。‘校三团’表演的节目占整场晚会的三分之一强。 而另外将近三分之二的节目则是由各年级推送的。既然是全校大联欢,那就尽量让大家都有机会展露一下自己的才艺嘛!每年晚会,不光学生们跃跃欲试,老师们当中也有那么几位喜欢上台客串一把。 其实,元旦晚会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从登台表演的学生当中给‘校三团’物色新人。这通常是针对那些刚进校的新生。只要你能在这个舞台上展现出自己独特不凡的音乐天赋,那么恭喜你,十有八九晚会一结束,便有音乐老师找上你,将你吸收进相应的艺术团队。 晓东就是在去年的元旦晚会上以一曲《万泉河水清又清》火爆了一把。这支改编自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上的小提琴浪漫金曲被晓东演奏得如诉如泣,台下观众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那清澈、纯净,而又舒缓、深情的旋律让你眼前一会是婆娑摇曳的椰林,一会是汩汩流淌的万泉河水,一会又是英姿飒爽的娘子军的女兵们,那年头谁不熟悉这台经典舞剧中美妙乐音和旖旎风景。连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总统尼克松都在他来华‘破冰之旅’的短暂逗留期间欣赏到了这台经典舞剧。可见,这部经典舞剧在当时就是一张中国特色的‘外交名片’。 晓东凭着一曲《万泉河水清又清》进了学校管弦乐队,今年该是晓斌展现才艺时候了,可晓斌直到元旦晚会前几天还没选好到底该用什么曲子,那真叫一个‘急’啊! 不过晓斌的班主任马老师是一点不急了,因为她已经非常有把握她所带的班今年肯定能有一个节目参加全校性的元旦晚会。 要知道,每年一到这时候,各年级各个班都为能在年级内出线参加全校性元旦晚会展开激烈竞争,通常每个年级最多只能推送三个节目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的。 那么马老师心中的笃定是从何而来的呢? 那还得从一个多星期前的那次班会说起。那天下午,马老师召集全班开班会,主题就是讨论元旦晚会事宜。 马老师先是向全班同学介绍了一下学校的计划、安排和传统,然后便是鼓动大家对于学校即将举行的元旦晚会要拿出百分之百劲头积极投入进去,大凡身上只要有点艺术细胞的,都要充分展露出来,为班级争光,为年级添彩。 在班主任马老师的鼓动下,大家都积极响应,且跃跃欲试。这个说自己唱得好,那个说自己不但会唱而且还会跳。 马老师一看场面乱糟糟的,便立马打断说:“都说自己行,那好哇。今天下午,我们就在这间教室里让大家一展身手。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一遛吧!” 马老师干事还是蛮干脆的,话音一落便指挥大家将教室里的课桌椅统统靠边摆放,这样教室中间便空出一大块场地,权作表演场。同学们接下来便接二连三地上场表演开了,可是无论唱的还是跳的,或是连唱带跳的,怎么看都没让人看到特别出彩的,马老师有些失望,看来今年本班上学校元旦晚会恐没指望喏! 就在马老师心灰意冷的时候,毛晓斌却冷不丁地站出来说了句:“要不我给大家吹一段吧?” 马老师阴着脸下意识地回了句:“吹,吹什么,吹牛皮啊!” “哦,不,是用笛子吹段小曲,您看行不?”晓斌答道。 “啊?吹笛子啊!这个行,咋不早说呢?快快快!”马老师忙招呼道,一边心里在后悔,刚才怎么就忘了问大家有没有会乐器的呢! 晓斌因为早知道今天下午要开班会讨论元旦晚会事宜,所以下午上学前就把笛子放进书包里了。 这时,晓斌从书包中抽出一根小巧的短笛。 在大家不以为然的眼光中,晓斌将笛子轻轻放到唇边,随着一阵滑音从笛孔里蹦出,教室里的整个空间仿佛都回荡起欢快的‘牧童短笛’这支曲子的旋律。一时间,小小短笛在晓斌唇下仿佛有了灵性,那优美的旋律宛若行云流水,珠落玉盘,又似信步闲庭,游水媛萱。晓斌心中那个得意啊,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吹出来的曲调刹那间有了那种‘梦幻般’的感觉。 全班同学此时也惊呆了,这是那个会扔手榴弹的晓斌在吹吗?怎么可能呢?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一个体育冠军,同时又能玩转艺术的啊!上帝啊!佛祖啊!你不能这么偏心啊!这毛晓斌简直就是开了‘外挂’,走了‘偏门’啊!这么大的‘风头’怎么还是让他出啊! 然而,不管大家‘呆’了也罢,‘傻’了也好,反正马老师嘴再次笑歪到一边去了。 当晓斌一曲终了,她立马情不自禁走到晓斌身前,无比亲热地连连拍着晓斌的肩膀说:“晓斌呐,晓斌,你…你…你太棒了!元旦晚会…就指望你了…我们全班!” 马老师不知怎么的,竟然少有地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虽说晓斌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毫无悬念,可晓斌对自己原先在年级晚会上演奏的曲目并不满意,一是曲子太短,三两下就演奏完了,这不行;二是没有充分展现出笛子演奏的技巧,这也让晓斌不满意,所以他还在挑来挑去。 直到元旦晚会的那天晚上,当清纯甜美的女报幕员大声报出:“下一个节目,笛子二重奏‘牧场欢歌’”时,谜底才算揭开,可大家又觉得奇怪了,怎么是笛子二重奏呢?难道晓斌一张嘴能同时吹两支笛子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一鸣情殇 晓斌当然没这个本事,能一张嘴同时吹奏两支笛子的这种乐坛‘达人’自古至今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如此说来,这笛子二重奏肯定是要两人合作表演喏!那么究竟是谁来和晓斌合作呢? 难道是南京军区部队文工团的丁一鸣?没错,本章标题其实已告诉了你来者是谁,他就是毛晓斌的大师兄,在音乐界名气日甚一日,有‘东方魔笛’之称的丁一鸣啊! 如今的丁一鸣啊,在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也算是个人物了。 如果按算命的说法,那自然可以说是小丁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要说这贵人是谁,毛大年没得说当然得排首位,其次就该是王建国了,再往后恐怕连文工团的老团长宋湘也应算是小丁的贵人。 丁一鸣早在吴江和王建国王队长第一次见面,就给王队长留下非常好的印象。究其原因,那当然首先是因为丁一鸣的笛子吹得好喏,不过如果仅凭这点就能得到王队长长期器重与厚爱,那也太想当然和把问题过于简单化了。 也许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丁一鸣的个人品性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细究起来,丁一鸣品性中至少有三个非常难得的闪光之点: 其一是敢于担当。别看丁一鸣身板瘦弱,还戴着副眼镜,但不惧强势,如,在红星大队面对李大权以势压人之时,丁一鸣就从不畏惧和退缩,甚至为捍卫爱情敢与情敌不惜拼死一搏,而李大权对此还真的无计可施,也无可奈何,末了,只能与丁一鸣公平竞争。如果说吴晓燕能看上丁一鸣,这一点没准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其二是不恃才傲物。丁一鸣笛子吹得好那是有口皆碑的。要知道‘东方魔笛’这个雅号就是部队文工团里的战友首先叫起来的,后来越传越广,可丁一鸣尽管早就知道自己名气不光在团里,在军营中,包括在民间都越来越大,但却始终保持低调,对谁都客客气气,谦卑有加; 其三是踏实肯干,乐于助人。王建国就曾很有感触地对老团长说:丁一鸣是他见过的小字辈当中为数不多的‘品正、口实、手勤、腿快’的年轻人,尤其是他干事特有常性,入团这些年来能始终一以贯之,这点看似容易,其实不易。 王建国接着说:很多年轻人都非常向往部队文工团的生活,可一旦真的进了部队文工团,短期内或许能做到谦虚谨慎,服从命令听指挥,时间一长便慢慢变得不受约束,乃至行为走样,甚至阳奉阴违了。 王建国是个老文工团了,可谓见多识广,对文工团这样一个年轻人占主体的文艺单位是有着长期、深入而又细致的观察、思考和比较的,所以除了看问题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外,看人更是准确通透。 正因为王建国对丁一鸣有以上良好印象,再加上丁一鸣自己勤奋努力和表现优秀,王建国在升任文工团副团长后没多久,便向老团长和上级组织部门积极推荐,结果丁一鸣很快便被任命为乐队副队长。 虽然队长的职务暂时还是由王建国兼着,不过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子迟早非丁一鸣莫属。对于丁一鸣这位入团尚不足五年的年轻人来说,这么快就能爬上这个位子已着实令人吃惊了。 丁一鸣现在已不是一名普通的文工团团员了,而是肩负一定领导责任的丁队长。这不,年末之际,丁队长和当年王队长一样按团里的统一安排,率领一支12人的演出小分队下基层做慰问演出来了。 他们行程安排的第一站便是皖省省城,因为预定在此停留时间只有三四天,所以丁一鸣这边将手下在省军区招待所刚一安顿好,那边便赶紧直奔毛大年家。他要专程拜望自己的恩师和师母,哦,还有自己未曾谋面过的小师弟毛晓斌呢。 毛大年对丁一鸣的来访自是十分高兴,双方打从上次江城一别少说也有四年了,故彼此要聊的话题很多。聊着聊着,毛大年便聊到了吴晓燕身上。 毛大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对晓燕从学生时代就倾慕有加,追求不懈,这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想来要不了多久,我该吃到你们的喜糖了吧?” 毛大年此言一出,便发现丁一鸣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接着便听到丁一鸣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晓燕已有别人了。”半晌,丁一鸣才挤出这么一句。 “哦?”毛大年颇为诧异地问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丁一鸣突然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后,这才不无伤感地从头开始说起他和吴晓燕之间的感情纠葛。 要说丁一鸣对吴晓燕的追求,那可真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改,且无所顾忌。同学们都知道丁一鸣对吴晓燕追求疯狂,用一句俗话形容,那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 从江城一中一直追到下放的红星大队,即便碰到李大权这样的‘硬主儿’横插一杆,丁一鸣不但不畏惧,反倒更坚定了决心。 吴晓燕对此是最有感触的。如果说吴晓燕原先对丁一鸣的追求还有点三心二意的话,可经此一段经历的考验后,吴晓燕应该说是被丁一鸣的执着感动了,因而在心底里不说完全,也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丁一鸣的追求。 后来,丁、吴二人在毛大年牵线搭桥之下双双被部队文工团吸纳,这本是一段佳话为下一段佳话铺就了一条坦途。正如毛大年当初在吴江县医院与他俩进行告别谈话时,心中默默祝愿的:愿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有情人为何最终变成陌路人了呢? 表面看来是丁一鸣为那次‘锦旗和感谢信’之事得罪了吴晓燕,然而深层次的原因却并非那么简单。 最主要的恐怕还是两人的‘心理定位’发生大幅逆转所致。 自打进文工团以后,原来生活中当配角当惯了的丁一鸣一下成为主角了。王队长一度走哪都带着丁一鸣,不光王队长对丁一鸣厚爱有加,连同老团长都对丁一鸣颇为器重。动不动就‘这事交给小丁办就得了。小丁,这小伙子办事牢靠踏实。他办事,我放心。’ 反观吴晓燕,据说她从小学一年级就一路当班长,基本上一直当到高中毕业下放,中间偶尔不当班长,那也是团支书什么的。 总之,长期担任学生干部的吴晓燕,意识习惯里仿佛她天生就是个干部坯子,连说话口气中都不自觉地带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现在可好,进了部队文工团,这是个男人掌权的领地,吴晓燕一下被晾到一边去了,那种冷落感让她好不适应,可丁一鸣却越来越吃香,越来越得人望,你叫吴晓燕这心理怎能平衡呢? 再回头说说那件‘锦旗和感谢信’之事,丁一鸣对毛大年解释道:他原本并不想瞒着吴晓燕,可他也知道,只要他把这事对吴晓燕一说,那么依吴晓燕一贯行事作风,这事肯定要以她为主导,他会再次变成配角。可丁一鸣是个男人耶,他骨子里并不想做配角,更不愿意总是被个女人藐视、压制、乃至踩在脚下。 也许,这是丁一鸣在进到文工团后猛然获得的一种男人应示强的‘自我觉醒’。所以说: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它不单单改变一个人的外在面貌,更重要的是改变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当然,丁一鸣此后也曾多次试图化解和弥合他和吴晓燕之间为此结下的矛盾和产生的裂痕。但每每谈着谈着,两人便为一言不合而爆发争执,最终总以不欢而散为结局。 到后来,吴晓燕甚至把‘锦旗和感谢信’一事说成是丁一鸣为不让她染手而故意支开她,从而独自领受任务,这就有‘阴谋论’之嫌了。不仅如此,吴晓燕甚至还谴责丁一鸣就是个感情骗子,长期以来一直在哄她、耍她、骗她,这话听起来似有偏执狂的味道? 两人关系闹到这步田地,分手便已是无法回避的事情了,再拖下去也只能徒增烦恼。 毛大年这时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晓燕已有别人了,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听一个我认识的江城战友说的。据说晓燕新交的男友也是江城人,也是我们南京军区某部队的一个军官。”丁一鸣说道。 毛大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晓斌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进门看到穿军装的丁一鸣,便欣喜地叫道:“一鸣大哥,你好!” 丁一鸣没见过晓斌,可晓斌对丁一鸣却见过不止一次呢!当然,那都是在台下看演出时见的。 丁一鸣也立马站起来笑着答道:“你就是晓斌,我的小师弟。对吧?” “是啊,是啊!这回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求你帮忙呢!” 毛大年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呢,晓斌便一把将丁一鸣拽到自己房间里了。经过一大半天的策划商量,两人终于商量出了这样一个结果:师兄弟联袂表演一段笛子二重奏《牧场欢歌》。 当晓斌第二天直接跑到权校长那儿说明原委,最后请示是否可行时,权校长当即眉开眼笑地拍板说:“有这等好事,唯恐求之不来,哪有不行之理?另外,到时如观众要求强烈,你们不妨加演一曲,怎样?” 晓斌不敢贸然答应,只能说:“那我得先回去问问一鸣大哥才行哦。” 权校长微笑着点点头,以示首肯,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辞:“东方魔笛,东方魔笛啊,要来淮海中学表演,难得啊,太难得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晚会前后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懵懂少年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原则问题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是,又不是 那天,晓斌刚走回到自己教室门口,便被晓琪堵在门外。 晓斌先还以为晓琪要对自己兴师问罪呢,可一看晓琪的脸色似乎不像那么回事,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晓琪已把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非常关心地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哥吧?”见晓斌点了点头,晓琪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没挨揍吧?” “怎么会呢?”晓斌笑着答道。 “可看你哥刚才那架势就像要揍人啊!把我吓得要死,你哥也太凶了!”晓琪显然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 “嗨,我哥其实很随和的,平时也很少发火。哦,对了,他还特意让我转告你‘他为早晨在校门口的事向你表示郑重道歉’。你…接受他的道歉吗?”晓斌末了有意问道。 “哦?他真说了要向我道歉吗?不是你编瞎话哄我吧?”晓琪好像有点不相信。 “我干嘛要骗你呢?不信,你可以当面去问他。他还说……”晓斌这末了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说溜嘴了,赶紧刹车。可晓琪却听清楚了,遂当即抓住不放,立马追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快说。”见晓斌半天不开口,便催促道:“快说啊!” “他还说…若你不同意我代为道歉,他还可以当面向你道歉!”晓斌稍加思索,便作了如是回答。 晓斌这回学精了,没把晓东后面附带的还可以请吃饺子的话一并抖出来,因为晓斌知道晓东只有一块钱的家底。这一块钱供两人吃还勉强凑合,若再加一人恐怕就不够了。 “算了,有你道歉就够了。反正他又不是冲着我发火。只是我怎么都闹不明白,他早晨在校门口为何要对你发那么大的火呢?难道就因为我给你买了那份饺子?而他却非常不愿你吃别人的东西?”晓琪果然厉害,一下就问到关键点上。 晓斌想了想,然后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晓斌的这个回答把晓琪说懵了,什么叫‘是,又不是’啊?晓琪正准备进一步问个明白时,上课铃响了。 晓斌正好借机说道:“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吧,瞧,老师来了。” 那堂课估计晓琪肯定是听得心不在焉。她脑子里一定在翻来覆去地琢磨晓斌的那个回答。这是很多女孩子的通病,凡事总喜欢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弄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这晓斌也确实是个‘害’,你干嘛不把话一股脑儿说清楚,而非得把话说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呢? 终于,下课铃响了。老师这里刚一宣布下课,晓琪便立马从位子上站起来,转身一把拽住坐在身后的晓斌衣袖说:“走,到外面去,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晓琪的举动把旁边的‘鼻涕虫’,还有另外几位同学都弄得惊讶万分。大家有心想跟出去看看热闹,可又知道这是万万不可的,因为如能让大家听,那晓琪童鞋何苦还要拽着晓斌到外面说呢? 况且,大家都清楚裴晓琪的脾气,那可是个辣味十足的‘小辣椒’啊!轻易还是别惹她为好。另外,大家也为晓斌悲叹:‘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又惹上小辣椒了呢?你难道还没尝够她的辣味吗?’ 晓斌被晓琪拽着很快来到教学楼后面的一僻静处。晓琪这时脸一沉,冷冷问道:“说吧,什么叫‘是,又不是’啊?” 晓斌这时心里也有点恼,不为别的就因为裴晓琪这一连串举动太过强势霸道,搞得毛晓斌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像个任其摆布的木偶似的,一点面子都没有。 “不就这么屁大点事嘛!有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吗?”晓斌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晓琪依旧不依不饶地强硬问道。 “不说!就不说!你这态度让我觉得就跟审问一样。我毛晓斌堂堂男子汉绝不屈服于敌人的淫威!”晓斌言辞中一副大义凛然的味道,仿佛他真的面对敌人的审讯。 “好啊,毛晓斌,我竟然成敌人了,有…有…有我这样的敌人吗?”裴晓琪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毛晓斌还从未见过裴晓琪哭泣的样子,顿时也有点慌了,便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是不愿被人逼着说嘛!” 呜…呜…呜… 晓琪听到晓斌解释后不但没停止哽咽,相反倒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边抽泣道:“人家…起…大早,排…长队,买…饺子给你吃,反而…买个…不是来了。” 晓斌这时有点懵,也有点后悔,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焦灼了半天,晓斌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就想知道‘是,又不是’的谜底吗?告诉她不就得了! 于是,晓斌拍了拍坑着头哭得正欢的裴晓琪肩膀,问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晓琪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一副楚楚可怜的俏美人模样让晓斌看呆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爱怜之意,恍惚中竟情不自禁伸手探向晓琪的面孔,轻轻为她揩去面颊上的泪水。 晓琪竟然也没回避,任由晓斌的双手在其粉嫩的脸颊上轻抹着。不知过了多久,晓琪突然用自己的一双小手用力摁住晓斌的那双大手,在自己脸上又使劲揩了两下,然后甜甜地笑道:“好了,都揩干净了。” 晓琪这时退后一步,不无羞涩地对着晓斌垂眼问道:“看见我哭的样子,很难看吧?” 晓斌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略微想了一下便故意答道:“嗯…我觉得既难看又好看!” “怎么又是这种回答?难道你就不会直截了当地说话吗?”晓琪不悦道。 “我有我的理由啊!如果是一幅静态的画面,那哭相肯定是难看的,而动态的,还配有一点声音效果的,就像你刚才那样,那就自然另当别论了。”晓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太狡猾了!什么时候学会拐着弯儿说好听的啊?”显然,晓琪对晓斌的这种回答还是十分受用的。 没等晓斌回应,晓琪紧接着又问道:“那前一个‘是,又不是’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简单说吧,‘是’当然正如你所猜测的,我哥的确不满意我吃别人的东西。但这并非最主要的,这就要说说‘又不是’了。‘又不是’就在于那天早上我放着家里做好的早点不吃,而特意,说难听点,就是偷偷摸摸跑到外面吃别人的,这在我哥看来是无法令人容忍的。所以,我哥才发那么大的火。现在,你该明白我说‘是,又不是’的原因了吧!” 晓斌的这番解释显然是避重就轻了,但为了不让晓琪再度误会和伤心,晓斌也只能这么说了。 好在晓琪也完全接受了晓斌的这种解释,并且听完后,还随即评论说:“你哥是对的,我要是有个弟弟或妹妹像你这样,我也会大为生气的。” 晓斌听罢晓琪所言,心里不禁一声哀叹:得了,末了就剩我一个人左右不是,里外不好,这事难道是我最先挑起的吗?悲催啊,弄了半天,饺子一个还没吃上,却惹上一身臊了! “不行,得让晓东加倍补偿我的损失!”晓斌心里想着,嘴里也不知不觉嘟哝出来了。 “你说什么?让谁补偿损失?补偿什么损失?”晓琪又追上来问了。 晓斌闻言,脑袋一下清醒了,忙答道:“哦,跟你没关系。走吧,走吧,回教室吧!” “不,有关系,有关系,说嘛!说嘛!”晓琪干脆撒起娇来。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没完没了啦!”晓斌说完也不管晓琪什么反应了,径自往教室方向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梦’快朵颐 晓斌这几天为饺子的事可是烦透了,被哥臭骂了一通不算,还被晓琪也批评了一番。他因此对晓琪也从原先的感激渐渐变成有所不满了。你凭什么批评我啊?这事本来就是你挑起的,尽管你一开始是好意,可你还有晓东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晓斌的感受是什么?晓斌的感受是‘划不来’啊!如果能美美吃上一顿饺子,那事后挨骂受批也多少觉得‘有所值’啊。可现在吃没吃着,该受的却都受了。 更令晓斌悲催的是他本来还没那么想吃饺子,被晓琪这么一而再地挑逗、刺激,这心里就好似有只‘馋虫’被激活了,弄得晓斌对锅贴饺是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啊! 说日思夜想那是一点不夸张,说夜不能寐也许不准确,因为晓斌刚开始是想得睡不着,可慢慢地还是进入了梦乡。 刚入梦乡不久,晓斌的眼前不知怎地就开始晃动着一个个烤得底焦褶黄,热腾腾、油滋滋、香喷喷的锅贴饺了。 恍然间,他和晓东又一起来到那家他们熟悉的早点铺。铺子位于老城区的一条小巷深处,门脸不大,可知名度却很高。 晓斌也是偶然从同学那儿得知有这么家早点铺,锅贴饺做得特好吃。搞田径集训那会儿,口袋里零花钱也多了些,晓斌便拽着晓东一块来尝过一次鲜,可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就忘不了啊! 这饺子果然口感独特,味道别致。按晓东的说法,是既能吃出锅贴饺的香脆,又能品味到小笼包的汤汁,总之,远比江城老字号‘红房子’的锅贴美味可口得多! 晓斌情绪亢奋地对晓东说道:“今天打算请我吃几两锅贴啊?” 晓东笑眯眯地答道:“你想吃多少啊?紧肚子装吧!” 晓斌一下睁大了眼睛,试探着问道:“我一口气能吃下一百个,你有那么多钱买吗?” “那就先来五斤吧!别嘴大肚小,吃不完浪费哟!”晓东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提醒道。 晓斌见晓东不像是开玩笑,便牙一咬说道:“五斤就五斤。你敢买,我就能吃下去!” 这时,晓斌不担心别的,就担心晓东口袋里钱不够。当然,他也有点纳闷这五斤锅贴饺到底是多大的堆头。要知道,他们上次来吃,一共也就买了六两饺子,两人平摊也就一人三两,吃得虽不算撑,却也吃饱了。 这回一下翻了这么多倍,晓斌心里其实在暗自嘀咕:能吃得下吗?他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口出狂言。毕竟浪费是不好的。不是有那么句:浪费粮食无异于犯罪!? 正在嘀咕呢,饺子已经端上来了,晓斌一看,好家伙!一上来就是四大盘,够自己大嚼一番了,正准备埋头大干的时候,店主又端上来四大盘,晓斌觉得这回可以过足瘾了,正准备对晓东喊:够了,够了! 可话还未出口,店伙计第三次送上来的还是四大盘,接着又是第四次四大盘。整整十六盘饺子一张方桌根本放不下,只好叠着放。 晓斌这下傻眼了,他目瞪口呆地一会看看晓东,一会看看这桌上堆得像小山似的锅贴饺。显然,这么多饺子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吃得下的。 “动手啊!吃吧!”晓东一脸坏笑地看着晓斌,一边还说道:“吃完了,后面还有呢!” “哦,别别别。”晓斌仿佛才醒过神来似的,忙加以阻止。 可是,晓东却不理他那茬,说道:“现在说‘别别别’,晚了!瞧,又送上来了!” 果然,又一次四大盘饺子端上来,这回还得再往上叠着放,桌上一盘盘饺子让店伙计既巧妙又规整地码放成三层,像金字塔一样,煞是好看。 晓斌哭丧着脸,隐隐觉得晓东是在惩罚他,因为这一大桌饺子,他就算把肚皮撑破了也撑不下啊!可怎么办呢?饺子都已端上来了,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姑娘大声说道:“你们要的五斤饺子全都上齐了。” 晓斌闻声觉得耳熟啊,扭头一看,怎么是晓琪呢?忙一把拽住晓琪的手说:“来来来,一块吃吧,其实我哥上次就说了要请你一块吃顿饺子呢!” “哦?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晓琪一脸惊讶地问道。 “啊?我没说吗?那恐怕是我忘了说吧?现在说不正好吗?”晓斌支吾道,同时心里也在纳闷:怎么会这么巧呢?她咋会偏偏这时候就出现在这呢? 晓斌这边还在纳闷,那边更让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只见一群人从店门口处蜂拥而入,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小梅,后面跟着的有老爸老妈,还有姜叔叔和邓阿姨。 晓东快步迎上前去,说道:“饺子正好刚全部上齐,请各位长辈上桌慢慢品尝吧!”然后着重对小梅说道:“这饺子啊,保准让你吃上一回,终生难忘!” “哼,真有那么好吃?我才不信呢!”小梅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很麻利地夹住一只饺子送进口中。就在饺子入口的那一瞬间,小梅眼神变了,仿佛吃进嘴里的不是饺子而是人参果似的,半晌,才嘟噜着小嘴说道:“真的很好吃耶!”说完,又夹了一个送进嘴里,边吃还边咕噜着:“啊!太好吃了!”这之后,便忙不迭地左一个右一个的大嚼起来,吃得可欢呢! 晓斌这下总算放心了,这么多人吃,饺子应该不会嫌多了。可再一看,小梅面前的那盘饺子转眼已一个不剩了。晓斌就坐在小梅对面,心想这丫头怎么吃得这么快呢?得了,赶紧吃吧,再不动手,自己面前这盘恐怕也会被她一扫而空。 于是乎,晓斌和小梅两人像飚着劲比赛似的,不是一个接一个,而是一盘接一盘地将饺子‘囫囵吞’式地往嘴里塞。 邓阿姨笑道:“你们俩慢点,慢点!小梅,瞧你那副吃相!这哪像个女孩子啊!” 一桌丰盛的饺子终于吃完了,晓斌砸吧着嘴说道:“太好吃了!太过瘾了,下次还来!” “喂喂喂,下次还来那也得等下次,现在该上学了!”晓东拍了拍晓东的肩膀大声叫道。 晓斌这才恍恍惚惚睁开眼,嘴里还下意识地咕噜了句:“饺子太好吃了!” “我就知道你做梦吃饺子了,一晚上嘴里都在‘吧唧,吧唧’的,吵得我都烦死了!” 晓斌的这个做梦吃饺子的桥段被全家人当做笑谈笑话了很久。 其实,这种事例在那物质匮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并不鲜见。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梦想,且梦里梦外要求都不高,先是能吃饱肚子就行。后来,人们的愿望稍有提升,那也只是渴盼日常饮食里能多点油水。比如,从饭堂里买来的饭菜中若能翻见一星半点的肥肉、哪怕是块肉皮,那都是幸福得不得了的事。至于正儿八经的鸡鸭鱼肉等美味佳肴,纵是梦里也难得见到! 晓斌对锅贴饺那么情有独钟,甚至还做了那么一出大啖锅贴饺的怪诞之梦,这也许让今天的90后们无法理解和想象。锅贴饺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那么好吃吗?真想吃就买呗。 是的,现在人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且想吃多少就买多少。只要你能吃得下,吃得爽、吃出品味,人们多半是既不在乎花钱,也不用担心买不到。这大概便是时代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吧? 尤其是在经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后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囊中充盈、物质丰盛、欲求无边的奢侈生活。可曾几何时,这些都是西方堕落而又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我的西沙 1974年在新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颇值得记忆的年份,因为这一年一开端,中国人便在浩瀚无垠的南海上打了一个漂亮的海上歼灭战。那是一场以小博大、以少战多、以弱敌强的经典战例,史称‘西沙海战’。此战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完胜告终。从此,中国便牢牢控制了西沙群岛。 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国人也许对那场发生在烟波浩淼天水一线的‘海上肉搏’已渐渐淡忘,也许唯一还能勾起人们对‘西沙海战’回忆的便是军旅作家张永枚的那首长诗《西沙之战》。 不得不说这篇散文诗写得是非常之美。时隔四十余年后的今天,晓东和晓斌仍能流利地背出其中他们最喜爱的段落。比如,开篇第一段‘美丽富饶的西沙’,那是作者对宝岛西沙最富深情、最具感染力,也是最为细腻的描述: 阳光在碧波上一耀一闪, 海风把浪花卷上礁盘, 金子似的沙土,白玉般的海滩, 珠贝铺满地,鸟肥积如山; 野海棠,高撑着翠绿的巨伞, 羊角树,伸展在石缝路边; 开不败的野花啊! 红白蓝黄千万点, 汲不尽的清泉啊! 甘甜如蜜微带咸, 是祖国妈妈的乳汁,点滴叫人力量增添,…… 啊!美丽的西沙群岛! 象一把珍珠,撒在南海的水面。 …… 有人说‘诗是流动的画,画是静止的诗。’ 别人对这部长诗感受如何,晓东和晓斌也许并没在意,反正他们俩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迷醉其中。尤其是当配乐散文诗《西沙之战》从收音机里一有播出,他们便立马停下手中的活儿,两颗脑袋迅速凑到收音机边,屏气凝神,唯恐听漏掉其中的一字一句。 其实,他们不光迷醉于宝岛西沙的美丽风光,他们更感奋于中国军人誓死捍卫国土的英勇豪迈。当听到第三段:海战奇观时,他们甚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抖擞精神挺起胸膛,跟着播音员的声调一同大声朗诵起他们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诗句: 掠过涌的丘峦,登上浪的山尖, 舰首剪开万朵梨花,舰尾抛出千条白练; 庄严的八一军旗,在海风中猎猎招展, 戒备中的主炮副炮,雄赳赳虎踞舰两端; 轮机的歌喉在高唱,雷达的巨眼在飞转。 前进!新中国年青的海军! 驾惊风,逐流云,劈狂澜! 编队严整机动,航线准确不偏。 一位年青的舰长,象撑天的椰树迎风站, 钢盔下锋锐的目光,似能穿云破雾一射千里远。 …… 这诗句是那么铿锵有力,如雷霆在震荡,似钢铁在燃烧。凡血性男儿闻之,莫不有种血脉膨胀豪情四溢之感。晓斌此时此刻已然不再身处斗室,恍然间,他仿佛就站到那高高的舰桥驾驶台中。放眼望去,前方除了波涛汹涌广阔无垠的大海,便是天水相连处的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舰艇在波峰浪谷中极速航行。突然,那几个小黑点在晓斌的望远镜中变大了、变清晰了。原来,那几个小黑点并非几座静止不动的礁盘,而是南越西贡傀儡政权的几艘大型战舰。就仗着手中有几条美国主子施舍给他们的大舰巨炮,南越武装便开始嚣张而又狂妄地打起我西沙群岛的算盘来了。 “呸,做梦!”晓斌下意识地咕噜了一句。 “谁做梦了?”晓东奇怪地看着晓斌问道。 “哦,我是说那些企图霸占我宝岛西沙的南越鬼子。”晓斌有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的失态解释道。 不过,话既说到这,这哥俩便又一次就此展开了讨论。那也是这些天来他们百聊不厌的话题。 “嗨,你说我们现如今虽已收复了西沙,可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要是卷土重来,我们该怎么应对啊?也不知岛上的防守部队够不够?”晓斌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估计有一个营,最多一个团就够了。关键是要有海军舰艇的支援,否则光靠陆军是守不住的。”晓东一副老成道道地样子沉吟着。 “那就赶紧多派海军过去啊!”晓斌急不可耐地接口道。 “说得轻巧,你以为到西沙就跟到菜市场买菜一样方便吗?据我了解,西沙离大陆有好几百公里远呢!军舰跑一个来回要好几天,更要命的是,我们的军舰大多吨位太小,否则小小的南越也不敢对我西沙有觊觎之心啊!哎!”晓东说到这,似乎长叹了一口气。 晓斌明知晓东说的基本是实情,可嘴里却气吼吼地反驳道:“你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小南越算什么玩意儿,他军舰大、炮管粗不照样被我们干到海底喂王八了吗?!我坚信我们既然能收复西沙,就一定能守住西沙,你若不信,我们俩打个赌,好不好?” 晓斌没指望晓东会和他真的赌一把,但却以为晓东会和他继续打口水战,可没想到晓东却对着他呵呵一笑,说道:“好小子!有股子血性!中国人,或确切地说,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正是凭着这股子血性战胜过各种内外强敌。这个赌我是不会和你打的,那是必输无疑的赌。” 这兄弟俩正你来我往地说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毛大年和田文芝双双走进家门。 毛大年一进门便发问道:“刚才在门外好像听到你们在说‘赌’什么什么的。在我们家不管赌钱还是赌物都是不能容许的。我可有言在先,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你们俩真的有赌博行为,我可绝不轻饶!” 晓东和晓斌闻言连忙相互做了个鬼脸,可晓斌仿佛是为了澄清他们俩无辜似的,信口冒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我和晓东不是赌博,而是打赌‘谁能在学校先成为反潮流标兵?’” 这话不说没事,一说出来立马惹出大麻烦了。 田文芝本来正往厨房走,准备动手做晚饭,可一听到晓斌说什么‘要做反潮流标兵’,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田文芝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到晓斌身边,还没等晓斌意识到怎么回事,便一把拧住晓斌的左耳厉声问道:“小兔崽子,骨头长硬了,是吧?你打算从谁开始反啊?真想反,可以啊!先把你老妈打趴下,最好再踏上一只脚,然后再到外面去祸害别人!” 晓斌耳朵被拧得生疼,可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好龇牙咧嘴地胡乱说道:“我不反了,不反了,谁都不反,求求你,快松手啊!哎唷,我的耳朵快被拧掉了!” 田文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下手有点重,赶忙松手,可嘴里还不住地奚落道:“这回先给你点教训,别不知天高地厚地瞎嚷嚷。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当反潮流英雄的,至少你和晓东就当不了。” 晓斌一边揩着脸上的泪花,一边轻揉着火辣辣的左耳,一边抽泣着问道:“那老师布置的‘学黄帅’的作文还写不写啊?” “呵,故意气我是吧?看来光拧左耳还不够,还得把右耳再上上劲!”田文芝似有再次发作意向。 晓斌下意识地连忙用手护住右耳,边往后连退几步,边说道:“我写就是了。” “这坏小子,写作文难道跟反潮流是一回事吗?”田文芝嘟哝着,可接下来又自言自语道:“可别说,学黄帅不就是反潮流吗?嗨,我都给他气糊涂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议‘反潮流’ 当晓斌带着心灵与肉体狂遭暴虐后的双重痛苦走进房间时,晓东满脸同情地跑过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侧头认真看了看晓斌的左耳,看罢便摇头叹息道:“语言上的巨人好当,行动中的硬汉难装啊!我还以为耳朵真的快被拧掉了呢!原来也就稍微红点而已!还说要当海军,上西沙前线呢!你还是乘早绝了这个念头,别到时把中国军人的脸都丢尽了!” 晓斌闻言心头火‘腾’地一下窜起一丈高,几欲张嘴来个凶猛反击,可一想到自己刚才的那副怂样,便兀自先失了一半底气。联想到晓东也曾几次被老妈这样拧过耳朵,可晓东每次都是随你怎么拧,我就是咬牙不吭声。那场景颇有一种革命志士在酷刑之下大义凛然,绝不屈服的英雄气概。晓斌一旁看得是既心惊胆战又钦佩不已。 在扛痛方面,晓斌虽嘴上不说怂话,可内心里对老哥那是一百二十四个佩服。也正因为如此,晓斌的反驳底气尚未集聚便灰飞烟灭了。 这边晓斌无奈以沉默相对,那边晓东却丝毫没打算鸣金收兵。 “说你不扛痛没气节那还是次要的,你最大的失败在哪里,你知道吗?”晓东卖关子似的故意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让晓斌先自我反省。 晓斌本来就为自己的懦弱乞怜感到羞耻悔恨,没曾想这还不是自己最大的失败,那自己最大的失败到底在哪呢? 晓斌想来想去终没想出个道道来,最后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晓东,那神情摆明着是一副认输加求解的意思。 晓东见此也就不客气地指明道:“说难听点,你就一个字‘笨’,说婉转点,那就是你说话办事不用脑子。你想想看,你是不是这样?” 晓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豁然醒悟的表情,同时嘴里嘟哝着:“对啊,我怎么就这么健忘?刚才说什么不好,咋偏偏说出那么一句!该!” 原来,一个多月前,当《北京日报》突然醒目地登出《一个小学生的来信和日记摘抄》时,毛大年一家就在自家的晚饭桌旁对此进行了分析和讨论。说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进行分析讨论,其实也就毛大年和田文芝在发表看法。 毛大年的发言总是那么高屋建瓴,又一针见血。他一开口便说道:“报上的这篇报道有来头啊!显然,这又是一次范围涉及全国,目标主要针对教育领域的整肃运动。这里有几个标志性的口号用语,看到没有?‘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破师道尊严’,以及‘树黄帅式的反潮流人物’等等。看来,校园里又要‘热闹’一阵了!” 毛大年说完这些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文芝一眼,心里颇为田文芝感到不安,因为毛大年十分清楚这些年来‘运动’对于国人的大脑神经有着多么严酷的考验。很多人对此是有着刻骨铭心记忆的。毛大年如此,田文芝更是如此。而今,毛大年总算脱离了教育圈子,这个‘运动高热’地带,可田文芝却没那么幸运,依然身处教育一线,而且还长期担任着班主任工作。 田文芝本来就皱着眉头,听完毛大年的话后,眉头仿佛皱得更深了。晓东和晓斌听完老爸的见解后,本想问点什么,可一见老妈愁容满面的样子,便也不敢随口乱问了。一时间,大伙都陷入沉默中。 稍顷,田文芝清了清嗓子,看架势她要开口说话了。 不像毛大年看问题总喜欢从全局、从理论、从路线的高度去条分缕析,田文芝通常都是直奔主题、紧扣实际,有事说事。大概,这也是领导干部与普通群众在看待和处理问题时的最大不同吧! 田文芝眼下最为忌惮的就是自己这个班主任的头衔。连小学生都敢对班主任发难,更何况自己带的还是高中生,学生年龄都接近成年人了,他们要是跟老师来点新鲜花样,或更刺激的招数,那不是没可能的! 反潮流英雄黄帅当初只不过和自己的班主任闹了点小矛盾,可谁知道最终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以至于‘举国震惊,校园哗然’。尤其是此风一开,各地效仿。 淮海中学自然也不例外,校园里整天价大肆宣传‘反潮流’、‘反师道尊严’,学生们堂上堂下都把‘不做小绵羊,争当小闯将’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田文芝越发觉得眼前的情景怎么那么似曾相识。莫非‘□□’初的那一幕又要重演? 田文芝一想到那一幕,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这会,田文芝终于发言了,而且一开口便是冲着晓东和晓斌来的。这也是晓东和晓斌熟悉的套路模式。只要老妈碰到不顺心的事,他们两个便要赶紧做好当‘受气包’或‘出气筒’的准备。 “喂喂,你们俩听好了!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着,我管不了,你们俩在外面别跟着瞎起哄。在学校,你们只管做该做的,比如:上课、值日、做作业,开班会,参加政治学习什么的。其他一概给我躲远点,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晓东晓斌像往常一样嘟哝了一下。 “说大声点,再说一遍!”田文芝厉声呵道。 “听清楚了!”晓东晓斌慌忙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同时以震惊地目光瞅了瞅田文芝,心想说就说嘛,干嘛这么凶啊? 毛大年一旁看出晓东和晓斌不解的表情,便有意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你妈是怕你们错误理解学校的号召,从而干出一些不该干的事。” 毛大年见晓东晓斌似乎还是有些困惑,便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比如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反潮流’吗?又或,什么叫‘反师道尊严’?如果你们对此一时半会尚无法理解的话,那我不妨换个角度问你们:如果有人把凡跟老师对着干即看作是‘反潮流’或‘反师道尊严’,你们觉得合适吗?” 晓东和晓斌听老爸这么一问,立马摇头表示不赞同。 毛大年的解释并未到此结束,而是继续说道:“当然,老师并非圣贤,老师所言所行有时会有不妥,甚至会犯错,学生对待老师的不妥,甚至错误应该是什么态度,我想你们会有一个正确的选择吧?晓东,说说你的想法!” 晓东显然没想到老爸会让他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急得直挠头皮,半晌才说道:“我也许会找个机会私下里和老师沟通一下,反正我绝不会让老师当众难堪的。” 毛大年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首肯,紧接着转向晓斌,问道:“你呢?” 晓斌大概早就想好了答案,此时诡笑着答道:“我啊,我会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她包里或书里塞张条子,指出她的不妥或错误。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方法!”晓斌言毕还不忘得意地朝晓东瞟了一眼,那眼神显然是对晓东说:怎么样?我棋高一着吧! 毛大年对晓斌的方法自然也给予了赞赏。 可田文芝大概觉得毛大年说来说去说了半天是开导有余,严厉不够,于是乎再次声色俱厉地对晓东晓斌说道:“你爸爸的话,我不知你们两个到底听明白没有,反正我得再次告诫你们:你们可以做文体活动的英雄,做功课学习上的英雄,你们甚至将来还可以努力争当战场上英勇杀敌的英雄,但这种所谓的…” 田文芝说到这犹豫了一下,稍顷,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反潮流英雄,你们俩当不了,你们也没那个天分!” 晓斌对那天晚上全家讨论的情景历历在目,尤其是老妈最后说的那句言犹在耳,可为何一到关键时刻,自己还会出言犯忌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内部电影 ‘反潮流’原来就是‘反老师’,就是跟老师过不去啊! 晓斌心底里不知怎么的一下就把这六个字画上了等号,进而也完全明白了老妈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 好在晓斌知道‘反潮流=反老师’这种话是不能公开宣扬的,既然不能公开宣扬,又不好积极参与‘反潮流’活动,那就尽量装傻扮呆置身度外吧! 其实,晓斌生性就不是那种胆大妄为之人。‘做反潮流标兵’这话也就失口一说而已,真要让他冲在前面试试,你就借他十个,二十个胆子,他也未必敢啊!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极端强势的老妈对晓东和晓斌有着几乎无时不在的碾压力,这哥俩也只有乖乖做个小绵羊的份! 一连好多天,晓斌都似乎心事重重,又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来装傻扮呆也非轻松之活。 这天,晓斌下午放学刚走出校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毛晓斌,你最近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随着话音,晓琪已快步撵上来,和晓斌走到并排了。 “哪有什么事?我不都好好的吗?”晓斌一副貌似淡定的样子轻松回道。 晓琪又认真地看了晓东几眼,虽有些狐疑,可还是说道:“没事就好!哦,对了,这儿有张今晚的内部电影票,我家里有事看不了,你拿去看吧。” 晓斌有点吃惊,又有点不敢相信似地盯着晓琪问道:“干嘛给我看啊?还是内部票!你…真不想看?”晓斌有意把‘真’字咬得很重。 晓琪白了他一眼,说:“不领情是吧?不想看,那我送别人吧!” “哦,别别别啊,想看想看。”晓斌赶紧打断道,心里不禁立马联想起不久前晓琪送饺子给自己吃的情景,生怕又悲剧重演。 “要不是今晚我们全家要给爷爷祝寿,我才舍不得把票让给你呢!”晓琪边说,边犹犹豫豫地从袋里掏出那张电影票,稍顷,仿佛下定决心似地把票往前一递,说:“便宜你了,拿去吧!” 晓斌到这会才相信晓琪让票是确有其因,于是便立马笑嘻嘻地接过电影票,同时不无感激地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啊!谢谢啊!”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显露于表。 晓琪已转身走出好几米远了,站在原地还在一个劲‘研读’电影票的晓斌这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着晓琪的背影高声叫道:“晓琪,别忘了代我向你爷爷拜个寿,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永享天伦啊!” 晓琪闻声楞了一下,随即转头笑着应道:“还挺有词的啊!以往咋没看出来呢?!” 晓斌也不清楚自己肚子里咋会突然就冒出这些词来,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感到骄傲。男人嘛,很多时候不就是通过这些不起眼的小机智小灵动来表现一下自己的懂事和成熟吗? 电影晚上7点半开映。晓斌怕迟到,又怕匆忙之间找不到地方,所以7点不到便早早来到了市委小礼堂。 晓斌还是平生头一次到这么尊贵的地方看电影,同时也是平生头一次看所谓的内部电影,心里的兴奋和激动那是可想而知的。 电影开演了。银幕上打出的片名是《创业》两个字。这片子是以大庆油田的著名劳模‘铁人’王进喜为原型改编的故事片。 片子一开始就给观众带来了一种震撼,大概有十几分钟,上场的角色没有一句台词,全是镜头语言。这种表现手法在当时看来着实让人耳目一新!接下来,无论是演员的表演,还是对白都是精彩纷呈,□□迭出。 坐在晓斌右手边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叹。 女的说:“哎呀妈呀,这电影咋这么好看呢!多年难得一见啊!” 男的说:“哪是难得一见啊,我就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电影!太感人了!太震撼了!”两人不住感叹,几乎从开映一直感叹到片终。 晓斌那天晚上同样是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散场后,直到走出礼堂很远了,晓斌的耳边还一直回荡着影片中的画外音:‘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 是啊,这就是那个时代华夏大地上的最强音。它表现出的是那个时代中国人顽强拼搏,绝不向困难低头,以及始终如一向目标迈进的精神。 当年,我们的父辈正是凭着这种精神为共和国大厦铸就了坚实而又牢固的基础。今天,当我们踏上改革与发展的快车道的时候,我们千万别忘了这条道的基石是父辈们当年用血汗,乃至生命铺就的。 如今,随着内外环境的不断改善以及科技的飞速进步,我们或许再不用像父辈们那样吃大苦流大汗、也无需忍饥耐寒、忍辱负重、更不必‘为争一口气,不惜拿命拼’了,可先辈的精神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不能忘,更不能损,因为它是中华民族五千年延绵不息的力量源泉。 此刻,晓斌正带着一腔豪情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晓斌心里不禁泛起这样一个疑问:这么好的电影为何要作为内部影片放映呢?要是立马拿到全市各家影剧院公开放映该有多好!如此,老爸老妈,还有晓东也能一睹为快啊! 晓斌的疑问也许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罢了,而真实的历史却恰恰让国人再次见证了那个特殊年代的‘怪异’。说其怪就怪在一部如此弘扬民族精神,鼓舞并激励亿万人民奋发图强的电影甫一问世便遭禁演!关键是某些带着有色眼镜又手握大权的人愣是从这部影片中看出了一堆问题。□□给出的定性结论是骇人的:‘该片是为走资派翻案,在政治上、艺术上都有严重错误。’ 晓斌应该为自己能有幸先睹为快而心底里多了那么一点骄傲。尤其是在得知该片遭禁之后,他便可以对晓东,还有众多没看过此片的同学时不时吹上几句。那情形仿佛他比别人多了一层人生阅历。 晓斌又经常感到莫名的失落。多好的一部电影啊!为何要禁演呢?这份失落多半是为爸妈和晓东感发的。 时隔数月后的某一天,毛大年下班回家,待一家人在饭桌边刚刚坐定,便兴冲冲地说道:“我已看到有关《创业》电影的最新文件了,是主席的批示。” “啊?主席批示!主席是怎么说的?”田文芝迫不及待地问道。 “主席说啊…”毛大年略微停了一下,像是卖关子,又像是思索回忆。 “主席原话是这样的: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不要求全责备,而且罪名有十条之多,太过分了,不利调整党内文艺政策。” 毛大年一口气说了下来,显然是把文件看过多遍,并刻意记在脑海中了。 “太好了,太好了。看来我们终有机会欣赏这部电影了!”晓东首先发出一阵欢呼声。 “《创业》是肯定会解禁的,但主席的这份批示的重大意义绝不仅仅在于这一部电影。文艺政策看来要有所改变了!好啊!”毛大年意味深长地坠了一句。 其实,主席批示岂止是暗示文艺政策要改变,它更多表现出的是对‘□□’集团的当头棒喝。正因此,1975年夏天,全国文艺界久受压抑的‘老家伙们’欣喜若狂,把□□的批示倒背如流。这一年的夏日虽依旧炎热,然而《创业》简直就是春风化雨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不速之客 一部《创业》电影竟然惊动了最高统帅,并且还得到了最高统帅如此肯定的批示,其政治含义已远远超过了该影片本身所具有的轰动效应,尤其是主席在批示中对‘□□’集团的批评意见更是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集团长期以来在文艺界的专横跋扈,同时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认清了‘□□’的丑恶嘴脸。 可是,在那特殊的年代,中国的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呈直线条发展演进的。尤其是1975年,‘□□’集团在中国的高层政治格局中仍处于强势地位,《创业》的解禁就完全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顺利。 事实上,《创业》在主席批示公开后,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都没有得到解禁。这在某种意义也反映出‘□□’当时的气焰是多么嚣张。当然,有后世专门研究‘□□’史的学者将这一时期‘□□’的表演称之为‘最后的疯狂’。 而很多象晓东那样对《创业》急于一睹为快的人都是在月‘□□’被打倒后才终于观赏到了这部他们期待已久的精彩影片的。 就在晓东为《创业》迟迟得不到解禁而感到郁闷寡欢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毛大年一家刚刚吃完晚饭,门外便‘笃、笃、笃’地响起敲门声。还是晓斌动作麻溜,一骨碌就跑到门口,隔着门问道:“谁啊?” “请问毛主任家是住这吗?”门外传来一位浑厚男子的嗓音。 晓斌一听是找老爸的,便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位年纪30上下的高个子年轻人。晓斌正准备回头叫老爸,毛大年已走到门口,一看来人便惊讶地叫道:“是小刘啊!稀客,稀客!快请进!” 来人是毛大年数年未见的学生刘欢。 刘欢一步跨进门来,忙不迭地将手中一大兜苹果放到桌上,然后一把握住毛大年的手说:“终于又见到恩师了,早想来看您,可总是被些乱七八糟的事耽搁了,还请恩师见谅啊!” “如此说来,你恐怕来省城时间已不短了哦?若真是这样,那我可就要批评你了!记得上次在吴江分别时不是说好了,你若到省城上大学可以来找我。你没守约啊!”毛大年故意玩笑道。 “恩师批评得对,我这次来一方面就为没及时来拜见老师特意表达歉意,另一方面还恳请老师能像过去一样对我多加点拨指导。说真的,您对我曾经点拨的每一句话,教导的每一件事,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回想起来,我都深感它对我的成长进步起着莫大的作用。”刘欢一口气认真地说了这么多反倒让毛大年觉得他把玩笑当真了。 毛大年忙阻止道:“歉意、恳请的话就此打住,我刚才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还是先谈谈你到省城后这几年有些什么变化和进步吧,我对此倒是乐闻其详哦!” 这时,田文芝端上一杯茶走了过来递给刘欢。刘欢忙站起来接过茶,同时彬彬有礼地说道:“师母客气了,我是毛主任的学生刘欢,今晚是专程前来拜访恩师和师母的。” “哦,是刘欢同学啊,听大年多次提起过你在吴江的先进事迹和表现。真是后生可畏啊!”田文芝赞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此前要不是毛主任关键时刻对我猛击一掌,让我猛然觉醒,我哪有后面的进步表现啊!”刘欢由衷而又不无谦虚地说道。 “言过啦,言过啦。你的觉悟和进步关键在于你的内因起作用了,外因最多只是变化的辅助条件,是次要的。否则,我就是猛击十掌,你也未必能够觉醒,你说是吧?”毛大年笑道。 “你们师生俩难得一见的,就不要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我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吧!”田文芝说罢便告退了。 毛大年这时扭头对着刘欢说道:“言归正题吧!” 刘欢稍微楞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说道:“哦,是这样的,正如您所期望的,早在三年多前我有幸被推荐上了皖大中文系。因为是党员,又是农村下放学生中的干部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一进校就当选为年级学生会主席。在皖大那两年,我本想把大部分时间精力用来弥补过去自己在学业上落下的缺失,可实际上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作为党员又是学生会主席,我大部分时间还是不得不投入到学校组织的各种政治活动上,留给课业的只能是很少一点时间。好在学校布置的学习任务并不重,所以我也就马马虎虎应付过来了。只是内心里的总隐隐觉得有份愧疚,那是对学习的愧疚啊!” 毛大年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哦,这在我看来也不全怪你,这些年来高校客观环境即如此。另外,我始终认为学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人的终身任务,不是有一句格言叫做‘活到老,学到老’吗?所以你也不必为此过于自责。大学毕业后还可以通过自学来提高嘛!对了,你现在应该已经从皖大毕业了吧?分在什么单位上班了啊?” “是的,今天来也是特意告诉您我大学毕业后的情况。大学毕业后,先是留校干了一段时间的辅导员的工作,不过这工作干了半年不到,市文化局便到我校留校学生中选调干部,就一个名额。考虑到我有长期担任学生干部的工作经历,所以人事部觉得我的条件最合适,于是我就被调到市文化局工作了。大概是我的工作能力还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吧,所以这工作才一年,上级领导便提拔我担任了文化局电影宣传科的科长。” “呵呵,进步果然挺大的嘛!从你一开头介绍,我就觉得你小子准有不俗的表现,现在看来果真是年轻有为啊!。不错,不错。”毛大年连声赞道。 “小刘哥,我叫毛晓斌。刚才听您说您在电影宣传科工作,那您是不是天天都有机会看电影啊?”毛晓斌从给刘欢开门之后,就一直坐在桌边一边做作业,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老爸和刘欢聊天。当听到刘欢说到‘电影’二字,便立马来了精神。此时,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插上话了。 “晓斌同学肯定是个电影迷,对吧?”刘欢没直接回答毛晓斌的提问,而是换个角度做出回应。 “这孩子对电影那可不是一般的‘迷’,简直‘迷’到极点了!”毛大年干脆直截了当地代晓斌回答了。 “爱看电影几乎是所有孩子的天性嘛!这不奇怪。正好,我这里有几张电影观摩票,不知你们看过没有,片名叫《闪闪的红星》,是一部儿童故事片,很适合儿童的口味,当然也适合成人观看。我看过这部片子,拍得相当不错。”刘欢一口气说道。 晓斌赶忙接过话头,叫道:“没看过,没看过。”同时,欢呼雀跃地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又有电影看诺!” 听见晓斌的欢叫声,连晓东都不禁从里屋跑出来一看究竟。 刘欢这时也不含糊,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四张电影票,是周日下午3点的,时间和地点都很合适。看来刘欢是有备而来的。 刘欢将四张票一起递给了毛大年,说道:“正好四张,您和师母就带两孩子一同去观赏一下吧!” 周日下午,毛大年一家按时来到离家不远的电影放映场。 电影一开映,毛大年夫妇和两个孩子都立马被电影吸引住了。影片有着浓郁的抒情气息,清新而不失凝重,而且通过巧妙的电影手段将许多画面点染成深远的意境,比如,用红军帽上的红星,象征着革命和希望,寄托了少年主人公对红军父亲的思念和追随革命的信念。虽然现在看来,影片中多少还带有那个时代无法回避的‘左’的痕迹,但影片画面中那苍翠的青山,湍急的江流,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特别是主人公潘冬子在战斗中不断成长的经历,再配上那三首抒情浪漫的插曲——《红星歌》、《映山红》、《红星照我去战斗》,相信给几代观众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影片看完,毛大年一家走出影院良久都默默无语,想来大家都还沉浸在电影的意境中慢慢回味呢! 还是晓东率先打破了沉默,猛然冒了句:“看了这部《闪闪的红星》总算弥补了我没看上《创业》的缺憾。一句话,今天这场电影看得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末冬之寒 一场《闪闪的红星》看完,晓东仿佛获得了一种全身心的舒畅。这一方面固然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弥补了他没看到电影《创业》的缺憾,另一方面,也许更重要的是他从电影《闪闪的红星》中获得了某种心灵的激荡。 因为电影中的主角潘冬子和他年龄相仿,可在面对那那么严酷、复杂,而又惊险的斗争环境时,却是那么沉着冷静,那么机智勇敢。在历经重重磨难,并取得诸多令人惊叹的大小战果后,潘冬子最终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红军小战士。太了不起啦! 晓东暗自决心就让潘冬子精神作为自己迈入新生活的原动力吧!所谓新生活也就是晓东再过几天,暑假一结束,便要升入高一,成为一名高中生了!可不要小看了高中生哦!晓东隐隐记得老爸对自己说过:能把高中念毕业了,你孬好也算是一名知识分子了! 虽然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并不受人待见,甚至还背有‘臭老九’的骂名,但晓东也许是长久以来受家庭氛围的影响,对知识分子从没有一丝一毫的疏远或轻看之意,相反,却对有知识、有见识、或有本事的人一向莫名亲近,甚至崇拜有加。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岁末了。 随着北方西伯利亚的寒流的一次次大举南下,江淮平原也渐渐进入了实实在在的寒冬季节。一场大雪过后,整个省城已是银装素裹,千里冰封。地上,马路上到处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那些古宅民居的四角都挂上了一串串‘冰溜子’。尤其难得一见的是马路边的冬青和松柏上全都披上了厚厚的‘雪挂’。真是好一派‘北国风光’啊! 户外的风虽然早已停了,雪也住了,可寒气如锥,即便身处室内也能全然感受这滴水成冰的清晨寒冷。 闹钟已响过两遍。晓东和晓斌不敢再赖床了。天再冷,这学还是要上的啊!两人咬牙切齿地哆嗦着爬出被窝,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上下绒衣,以及棉衣棉裤棉鞋等行头。紧接着,两人又三下五除二地刷牙、洗脸,前后不到一分钟便把这些全都搞掂。 趁着晓东热泡饭的这会功夫,晓斌拢着双手,一边不住地朝着手心‘哈’着暖气,一边对着晓东嘟囔着:“往年这时不像这么冷啊!这元旦刚过咋就这么冷呢?冷得出奇啊!” 晓东闻言拍了拍晓斌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地样子说道:“小童鞋,想想人家潘冬子,也许就不觉那么冷了!” “哼,动不动就拿潘冬子做榜样,我看你干脆把毛晓东改成毛冬子算了,反正你们俩名字里面都有……” 晓斌正说着,却见晓东突然将食指搁到唇边‘嘘’了一声。 晓斌一脸茫然地看着晓东,不明就里地问道:“什么情况?” “听!外面有声音。”晓东神色有些惊诧地说道。 晓斌立马竖起耳朵聆听门外的动静,果然依稀听到远远传来的那飘忽不定的乐音,是那种低沉缓慢而又肃穆的特殊音调。 “是哀乐哎!”晓东和晓斌几乎同时发出这样一声惊叹。 没等大厅里的晓东和晓斌再多加狐疑,毛大年已在卧室里打开了半导体收音机。随着低徊的哀乐渐息,收音机里传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那缓慢而又沉重的嗓音…… 当得知是全国人民衷心爱戴的周总理不幸因病去世,毛大年全家不禁惊呆了。尽管全家人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情感替代不了事实。纵有亿万人恸哭哀鸣却怎么也无法唤回总理的复生。 总理走了,一位不可多得的世纪伟人终于驾鹤西去了! 毛大年此时木呆呆地站在房中央,头脑里一片空白。面对窗外那白茫茫的世界,毛大年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与焦灼。 是啊,怎能不令人心焦呢?总理溘然长逝,这偌大一个中国,谁来掌管?这些年里,国家一直处于动荡不定状态,可只要总理在,便宛若大厦有擎天之柱撑着,哪怕是苦撑危局,却也不失风范。可如今总理不在了,这共和国的天谁来顶? 田文芝从床边站起来,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然后,一边默默拿起椅子上的呢子大衣给毛大年轻轻披上,一边不无哀怨地说道:“为什么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呢?” 毛大年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同时,略带吃惊地看了田文芝一眼,不过很快便平复心境,并以其一贯镇定自若的口吻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依我看‘长则两年,短则一年,国家会有大的改变.’相信我说的。” 田文芝见毛大年像预言家似的说得那么肯定,便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那你说的改变,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啊?” “当然是变好诺!”毛大年忙答道,说话中不无嗔怪的口气。 少顷,毛大年又神色凝重地补充道:“不过,这之前,祸害也许还会蹦跶一阵,不乱则不治嘛!还是□□他老人家英明啊!” 毛大年并非预言家,但却有着高度的政治敏感。 1976年的中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同于‘□□’初期的那种局面。经过差不多十年的疾风暴雨式的‘斗争’洗礼,举国上下人心思定,连最高统帅也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理念。 可问题是当有阴谋家和野心家窃据高位并从中作乱,再加上‘□□’以来长期奉行极‘左’路线的巨大惯性使然,要获得‘天下大治’谈何容易? 不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集团逆历史潮流而动,不亡不合天理。因而,毛大年做出以上判断应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普通人往往看到的更多的是社会表象而已。 转眼,清明节到了。 晓东和晓斌一大早来到学校,俩人手臂上都戴着黑纱,胸前别着一朵他们自制的纸质白色小花。这个清明节不同于以往,以往他们都是集体前往市郊的烈士陵园祭拜革命先烈。今年清明节学校决定就在本校操场举行一个特别的纪念活动。操场正面主席台上已拉起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书写着:敬爱的周总理,人民永远怀念您。 就在全校数千男女同学按年级和班级整好队准备入场的时候,一个令人万分诧异的通知从校园里的高音喇叭中传出:刚接到上级通知,原定今天上午举行的纪念周总理活动因故暂停。 通知连续播送了两遍。 大家从彼此深深不解,继而又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仿佛获得了印证:对,没听错,就是暂停! 如此重大的全校性的纪念周总理活动居然莫名其妙地说停就停了。有同学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因故暂停,到底因什么故啊? 是啊,到底因什么‘故’呢?现场所有人恐怕都在犯迷惑。 不过,这种迷惑并未困扰人们多久,因为当天晚上,从收音机里传出的一条更为惊人的爆炸性新闻将很多人,包括毛大年一家惊得目瞪口呆。晓东和晓斌乍一听完便对着老爸老妈大声惊呼:哎呀,□□广场发生□□□□了! 晓东和晓斌以其当时年幼的政治头脑自然无法明白这起在当时被‘□□’定性为‘□□政治事件’的‘□□事件’(后世又称:四五运动)乃是广大人民群众在深切怀念周总理的同时,强烈而又集中表达了对‘□□’长期倒行逆施的愤慨与不满! 也许这就是一次时代大潮即将转向的突破口。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人很难确定事态发展的最终走向,但高层政治博弈从来都是波诡云谲,变数多端,不到最后一刻难说鹿死谁手。 毛大年倒是隐隐觉得自己先前对田文芝说的那个判断也许比他预料的还要来得快。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无事添堵 “别跟我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种有格调没智商的话。春天离得再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先熬过眼前的寒冷?更何况即便春天到了,可没准还会碰上个倒春寒呢!”田文芝在厨房里一边拾掇着碗筷,一边啰啰嗦嗦唠叨个没完。 站在厨房门口的毛大年耐着性子听着,几次想开口反驳一下,可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其因争执惹出更多的不快,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她一个人尽情唠叨吧。 田文芝最近好像变了,变得喜欢唠叨了。 毛大年对此有两种推测:一是中年妇女到了更年期大多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外在反常表现,唠叨便属其中一种;另一推测就是她又受刺激了,因而变得喜欢唠叨了。前一种情况并不可怕,毛大年怕的是后一种。 毛大年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早在‘□□’初期,田文芝就因受王文超事件的刺激也有过类似的表现。田文芝那时成天唠叨不算,有时甚至还厉声爆吼,情绪相当失控。回首往事,那段经历对于毛大年全家不啻一场噩梦。 眼下,毛大年心里虽然不情愿是后一种情况,然而实际状况却恰恰属于后者。田文芝真的又受刺激了,虽说这回刺激的程度不比上回,但刺激终归是刺激,那是相当伤脾损肝挠肺的。 田文芝自问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头一回饱受这种如鲠在喉的痛苦,尤其令她懊恼的是这一切如追根究源,那还是她自找的。 话说一个月前的某天下午,田文芝在办公室正批改作业,年级组长肖国强从外面走了进来。肖国强是东北人,长得人高马大,黝黑的面庞加上络腮胡子,让人乍一看以为他至少50挨边了,其实他才30多点,比田文芝整整小10岁。大概就因为他长得太着急了点,同事们都习惯性叫他‘老肖’。肖国强为人随和,对此也不见怪。 田文芝和肖国强是先后调进淮海中学的。不知是因为田文芝比他年长、资历老,还是因为田文芝长期以来广受称道的师德人品,总之,打从他们共事起,老肖对田文芝就一直很敬重。 这不,老肖一踏进办公室,见田文芝抬头看过来,便热情地对田文芝招呼道:“田老师,还在忙啊?别的老师早下班回家了。看来还是你们语文老师最辛苦。” “是啊,有时真羡慕你们教政治的,上完课了就完事大吉了。”田文芝感叹道。 “最近工作中有什么棘手的吗?若需要我搭把手,言语一声,别客气啊!”老肖作为年级组长,类似问话并不显突兀,更何况这也是他的一贯风格。 对于老肖的这种主动关心,田文芝内心里是既感动又佩服。在田文芝看来,领导不在官大官小,但凡能经常关心体贴下属却是不易,若能真心帮着干些实事则更难能可贵,而老肖就是这种干实事的人。 正因此,田文芝便不假思索地答道:“谢谢你的关心,棘手问题暂时还没有,只是……”田文芝说到这,稍微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啊?有嘛困难,说嘛!不要有什么顾虑!”老肖倒是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只是我手下的班干部委实太弱了,我为此也动了不少脑筋,用了很多方法想培养几个得力的,可一直不太奏效。一年多来,班上不管大事小情都得我这个班主任去过问操心,带这个班的学生,感觉真累!当然,这并非什么临时出现的棘手问题,而是一个固有的老问题了。哎,难办啊!”田文芝叹息道。 “这是个问题,我来想想办法吧。”老肖略加思索后便给了田文芝这样一个回答。 田文芝对老肖的回答并未抱什么指望,这种事本来就不好办。老肖若有办法解决,那固然好,若实在没辙,田文芝也绝不会怪他。可奇迹偏偏就发生了,而且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似的! 第二天上午,田文芝刚上完第一节课,老肖就兴冲冲地找来了。一见面,老肖便得意地说道:“田老师,你不是缺得力干部吗?现在有了!” 田文芝有些疑惑地看着老肖,心想这一天功夫不到,他就能给我弄个学生干部来,难道他会大变活人不成?不可能啊!莫非…… 田文芝想到这便立马应道:“我可不想挖别的老师的墙角哦,除非是外校转来的插班生。” “哈哈,还真让你说中了,正是外校转来的插班生。其实你昨天跟我说缺干部,我就心里一动,因为校长这之前刚跟我打过招呼,说是有一名转学生这两天就要转到我们年级,让我给安排一下。今天一大早我特地到教务处专门查了一下他的学籍资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还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学生干部呢!” “什么叫不折不扣的学生干部啊?”田文芝对老肖的这种修饰搭配有些不解,便追问了一句。 “所谓‘不折不扣’也即他不光是个学生干部,而且还是学生干部中的老干部,大干部呢!”老肖说话间不无故弄玄虚的味道。 果然,田文芝立马显出兴趣盎然以及愿闻其详的神色。 没等田文芝进一步发问,老肖便索性敞开说道:“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么跟你说吧。他叫杨建民。小学就是学校红小兵团长(类似于现在的校学生会主席);初中三年除了担任班级团支书和班长外,还担任校团委宣传委员,转学来我们这之前,他是他们原先学校的校团委副书记,另外还获得过市级优秀团干的荣誉称号。怎么样?”老肖一口气说完这些,没等田文芝有所表示,他便兀自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几口,兴奋激动之情尽显于表。那表情仿佛在对田文芝说:这么优秀的学生干部,打灯笼都难找啊!算你运气好,你就可着劲发挥他的作用吧! 的确,若不是田文芝昨天当面向他叹苦经,老肖是不会把这名插班生插到田文芝班的。道理很简单:田文芝所带班级学生数基本满额,而插班生通常都是插到那些学生数明显缺额的班级的。 现在田文芝既然‘求贤若渴’,而眼下恰好又有这么一个转学来的‘宝贝疙瘩’,老肖这个顺手人情卖得是如此天衣无缝,你叫老肖怎能不激动呢? 田文芝也不知是因为年长一些,遇事总能多一份冷静,还是从老肖的介绍中听出点‘异味’,总之,田文芝没有老肖那么兴奋激动,她头脑里更多的是疑问、好奇,当然也不无些许期待。 有些话田文芝本想当面再问问老肖的,可一看老肖那满是兴奋和得意的表情,这话到嘴边也就打住了,还是先谢谢老肖的一番好意吧! 于是乎,田文芝非常诚恳地对老肖说:“昨天我也就那么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解决方法。真是太谢谢你了。那个…杨建民同学,你就…安排到我们班吧,如果不带你为难的话!” 直到这时,老肖才隐隐觉得田文芝有勉强接受之意,不过他实在想不通田文芝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这太出乎他预料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另类学霸 其实田文芝有如此反应并不奇怪。 一方面,田文芝的确需要得力的学生干部以便为自己减压代劳,但并非需要老肖口中描述的那种所谓的‘老干部、大干部’,因为这种名头太响的学生干部并不一定好使唤。这就好比你急需一只能钉钉子的小榔头,可旁边有好心人偏偏递给你一把砍树用的大斧头,弄得你用也不是,扔也不好。两难啊! 另一方面,令田文芝更为疑虑的是,如此‘响当当’的学生干部在原来学校应该是颇受器重的,他怎会在开学一周后突然提出转学呢?另外,这都已升入高二了,离高中毕业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了(注:那时候高中学制就两年),他却这时候心意决绝地办转学。听老肖口气,他好像不是异地转学哦!若是本地转学那就更说不通了。这其中必有蹊跷啊! 田文芝几几乎想推却老肖的这份好意,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那不是驳老肖面子的问题,那等于是当面打人脸嘛!况且这话头还是自己先引起的,自己怎能出尔反尔呢?田文芝其时已意识到自己并不热烈的反应已让老肖面露难堪了,所以赶忙表达了自己并不由衷的谢意! 事已至此,田文芝只有祈望自己前面所有的疑虑,乃至妄断都是想多了,还是多往好滴方面去想吧!没准这杨建民一来,不光自己压力顿减,班上其他几个干部或许也被带动起来,甚至整个班级面貌也会随之一振呢? 田文芝和杨建民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自己班的教室门口。 那天,田文芝检查完学生早读情况刚从教室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一个戴着眼镜,身材中等,整体感觉文质彬彬的男生从楼道一端朝自己这边走来。 “请问您就是田文芝老师吧?”杨建民面带微笑地先声问道。 田文芝被问得一愣,心有几分不悦地点了点头。 “我是刚刚转学来的,我叫杨建民。是肖国强老师让我直接过来找您的。”杨建民边说边向田文芝伸出右手。显然,这是要行握手礼啊。 此举令田文芝又是一愣,心里虽觉别扭,但还是勉强伸过手去和他握了一下。 没等田文芝开口,杨建民又问道:“田老师,我初来乍到,为了能尽快让同学们认识我,了解我,我能否利用班会或政治学习时间做个自我介绍和学习心得报告呢?” 田文芝闻言更是一愣,短短一两分钟,田文芝被弄得一愣再楞,至此还一句话没轮到自己这个班主任开口说呢!田文芝恍惚中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学生,而是教育局派来检查工作的督导呢! 见杨建民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田文芝这才意识到他在等着自己回答呢! 田文芝心里也没好气地问道:“你说完了吗?” 杨建民此时也感觉到田文芝的不悦,忙回道:“对不起,我这人一开口就刹不住车。有失礼之处,还请田老师多谅!” 田文芝从杨建民以上短短几分钟的表现,还有此番中规中矩的歉意表达,越发觉得这个学生不同寻常,仅用少年老成来形容都犹嫌不足,当真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高中生就已修炼成精了?联想到他最后说的那番话,不就急于想当众表现一下吗?田文芝不由得心中一动,那好,就让他表现一下,借此也可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新鲜货色卖弄的! “行啊,正好今天下午就有一个班会,你就上台让大家认识一下,同时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展露一下风采吧!”田文芝爽快地答道。 那天下午的班会杨建民果然让全班同学,包括田文芝在内都大开了眼界,或者说着实惊骇了一把。因为第一,他们还从未看到一个新来的同学能把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延续成了一个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专题报告会;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个新来的同学嘴皮子还特能吹,不管是当前报纸广播上的流行语,马列主义经典理论词句,还是毛选四卷中同学们知道的,以及更多不知道的理论观点,他都能信手拈来,融会贯通,铺连成篇。 杨建民就这么站在讲台上,手上不拿一纸一稿,一通口若悬河把下面的同学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而同学们不管听懂没有,反正觉得他很牛。 底下有同学在小声嘀咕:可惜肖老师没来,他是教政治的,要是他来了,他也许能评估一下这位杨建民同学的水平高低。 另一位不知深浅的同学立马回应道:我敢说肖老师肯定没有他厉害! 杨建民的报告终于做完了。下面同学自然给予了一阵疯狂的掌声,杨建民脸上禁不住也挂上一种自得意满的微笑。 田文芝这时站起来不失时机对着全班同学说道:“刚才杨建民同学为我们大家做了一个精彩的即兴发言,接下来应该是同学们提问的时间,大家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想请杨建民同学的回答的啊?” 下面的同学立马附身交头接耳起来,少顷,便有一个女生起身问道:“你对政治理论那么精通,请问你平时都看过哪些政治理论书籍啊?” “哦,也没看多少,主要也就《□□宣言》、《哥达纲领批判》、《国家与革命》等等,最近刚刚尝试读了一点《资本论》,不过毛选四卷是我阅读的重中之重。”杨建民一番故作轻松的回答,却已经让下面的同学目瞪口呆了,这些书他们别说看,有的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他们大多也就会背□□的《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这老三篇而已,再多就是背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主席语录,除此之外,他们有谁敢说自己懂马列主义?哪怕一点点! 这时另一位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男生问道:“你刚才发言中经常引用马克思、列宁,还有□□的原话,你是怎么记住这些的呢?” 杨建民笑着回答道:“读书强调兴趣,只要是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往往就不愁记不住。如果是自己特别感兴趣的,我甚至不排除刻意去背,比如□□写的《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这篇长达3700多字的文章,我就从头到尾背了下来。” 下面的同学听到这里,几乎个个都掩饰不住自己钦佩不已的心情,眼神中只剩下崇拜的目光。教室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就在田文芝准备做结束总结发言之时,教室最后排突然传来一句:“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大家伙不禁回头望去,是本班个子最高的女生章春兰,也是班上现任团支书。 “如果杨建民同学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个与政治学习关系不大的问题。可以吗?”章春兰眼睛紧盯着杨建民,言语中似乎不无挑战的意味。 杨建民心里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这时候能拒绝对方提问吗?断无可能啊!那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喽。只见杨建民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显然是:但说无妨。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杨建民同学前面一开始曾提到自己在原先的长江中学不光是班级团支书,而且还是校团委副书记,同时还曾获得市级优秀团干的荣誉称号。我想问的是既然长江中学这么着力培养你,你为何还会提出转学要求呢?而且还是在新学期开学后临时提出此种要求呢?能给我们大致说说其中缘由吗?请原谅我冒昧提出此问。”章春兰说完便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显然她是早想提出此问了。 杨建民心想: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心里面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也只有暂且按捺住了。 “怎么说呢?转学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说出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是因为搬家搬到淮海中学旁边来了,为了就近上学所以就转学到这边了。”杨建民这个理由其实也是早有准备的,只不过别人不问,他是绝不会主动去说,因为怎么说都有点牵强。 那么杨建民到底又是为何要中途转学呢?这里面话可长着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成长之路 杨建民虽生在城市,可既非根红苗正的堂堂工人家庭出身,更非权贵家庭的子弟。他父亲不过是个城市小手艺者,说直白点,就是个修鞋匠,而母亲主要是在街道饮食店打零工,间或帮人缝缝洗洗赚点小钱,其家庭经济状况应该说非常拮据。 可就在这么一个贫寒家庭里,一对苦逼兮兮的父母却生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怎么看怎么得人喜。可男孩子长得好看与否并不要紧,关键是要聪明,有才气,而杨建民恰恰从小就表现出这方面的特质。 四岁不到的孩子,识字、写字一教就会。上幼儿园后不到一年,就会背上百首唐诗宋词,连教他的阿姨都不住地夸赞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入读小学后,杨建民的出息表现更是颇为逮眼,大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他不光读写能力在同龄孩子中无出其右,口头表达能力也显得超群拔萃。在学校举行的数次毛笔字书法大赛中,他竟连拔头筹。纵观他的整体表现,连老师们私下里都不得不叹其为‘神童’。 就这样,杨建民很快就当选为所在学校的‘红小兵团长’。这是当时小学生当中,学生所能获得的最高头衔。担任红小兵团长的杨建民最为嘚瑟的便是每天早晨,他要站在学校操场那高高的主席台上,对着全校所有年级上千名做早操的同学喊口令,兼领操。那种荣誉感和心理自豪感让小杨团长刚开始时差点没当场膨胀到爆棚。 而下面黑压压一大片对着小杨团长仰望的同学们也几乎也不把杨建民看成是他们的同学,而是老师,甚至就是校长的化身了。因为能站到操场主席台上的,平时除了校长或少数个别老师外,杨建民便属于学生中的独一位了。 从小学升入初中后,杨建民因为头上罩有小学期间便已荣配的闪耀光环,再加上本身具备的某些的确不同凡响的能力特质,甫一进长江中学,当班干部对他来说是再顺理成章的事不过。 说到这,便不得不扯出另一个关键人物,这个人乃是长江中学的校长左德恒老先生,因为杨建民在长江中学的成长经历与其有着莫大的关联。 左校长在长江中学校长的位置上一干差不多就20年。这种老字号的校长,且在同一所中学干这么久实为不多见。‘□□’初,左校长也曾受到些许冲击,但也就是被帖了几张大字报而已。 这期间,他一没遭免职,二没挨大会批小会斗,更没有被当成‘走资派’给直接揪出来,饱受人格侮辱和皮肉之苦。能在如此大的运动风浪中轻松过关,这恐怕与他平时上下左右各路人缘关系相处不错有莫大关系。 左校长做人的一贯原则就是‘左’的话可以多说,但过‘左’的行动要尽量少有,最好没有。尤其像其他很多学校出现的严重打压、乃至残酷迫害老师的恶劣情况在长江中学就不曾发生过。 但左校长从‘□□’初经历了那场虚惊之后,其为人处世之道多少还是发生了些许变化,变得更‘宁左勿右’了。他觉得惟此才能‘明哲保身’,才能安然熬到退休。是啊,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屈指一算,他也就剩两年不到的时间便要和这校长宝座说声‘拜拜’了。 左校长是在一次全校性的大批判小分队展演中,发现杨建民这个人才的。那时,杨建民也就是个入学才半年多点的初一新生。左校长不愧眼光老辣,就那么短短几分钟的表演,左校长就从中看出杨建民身上好几样过人之处。 首先是这个同学年龄不大但却显得特别老练,完全不像个初登舞台的新同学;其次是该同学不仅嗓音洪亮,吐字清晰,而且抑扬顿挫,还有节奏感都把握得颇有分寸;最后一点最重要,那就是他们这个五人小分队在杨建民这个核心人物的带领下,精神面貌昂扬振作,语言动作配合默契,整个表演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杨建民他们的表演由此给左校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也就从那时起,左校长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位名叫杨建民的小童鞋。而不久后发生在杨建民身上的另一件事就不光是引起左校长的关注而是惊叹了。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时逢全国各路媒体都在大肆炒作反潮流英雄黄帅事迹的当口,忽有一天,省城当地报纸上冒出一条豆腐块大小的短稿。题目是《学黄帅贵在行动》。文章不过一百来字,并无什么新奇特别之处,关键是上面署有‘杨建民’这三个字啊! 左校长每天都密切关注报纸上的各种报道,因而很快也就发现了这个报纸拐角上的小‘豆腐块’。一看到作者署名是‘杨建民’时,便心中一喜,同时赶忙让人把杨建民小童鞋叫到自己办公室里,一问果然是他的手笔。 左校长一边连搓了几把手,一边兴奋地说道:“好哇,小杨同学,学黄帅,就该有你这样的闯劲。不错,你为我们长江中学带了个好头。中学生文章能上省城日报很难得啊!至少在我们长江中学,你还是头一个。不错,不错,不错。” 左校长一连用了好几个‘不错!’,杨建民听了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头脑一阵晕乎,毕竟是第一次单独站在校长面前,而且还是亲耳聆听校长如此不吝赞言的一顿猛夸。这感觉简直太幸福了! 既然能得到左校长的这么欣赏,杨建民胆子也渐渐大了,有空便跑到左校长那里不是汇报一下思想,就是请教某个问题。反正校长也说了:欢迎他有空就过去聊聊! 也许这不过是校长的一句客气话,可杨建民却当真了,甚至当看到校长办公室书柜里放着的一些马列主义理论著作,他也忽然产生借阅一下的念头。 杨建民想借,左校长当然没意见。不过左校长心里还是暗暗有些吃惊。这种理论书籍,中学生一般都不会感兴趣的啊!可他却主动提出借去看,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人小志大啊,兴许有鸿鹄之志也未可? 杨建民与左校长之间的频繁交往当属于校园中的异象,私下里无论是老师或是同学之间对此都有议论,但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评价,无非说:这杨建民不就写了那么个‘豆腐块’文章,见了报吗?咋就立马成了校长眼中的红人呢?瞧他那副嘚瑟样!神气什么! 当然,这是别人对他的嫉妒,杨建民才不管周围人的议论和妒忌呢!相反,他某种程度上倒是挺享受这样的感觉。难得一个小市民家里出来的孩子能混成今天这样的光景,容易吗? 在左校长的着力关怀培养下,杨建民的好运气一直延续到高一。尤其是在高一这一阶段,他在政治荣誉的获得中达到了一个巅峰。 首先是他在长江中学的校团委领导班子改选当中,从原先的校团委宣传委员一跃成为校团委副书记,把原先兼任这个职务一名年轻老师居然给淘汰出局了。紧接着在全市优秀学生团干的评选活动中,杨建民光荣当选,这份荣誉太珍贵了,因为市里不是年年都评,也非每所中学都有当选名额的。 所以,杨建民这时想不嘚瑟都不行,走哪都要显摆一下,可正因为如此,才会有章春兰在田文芝主持的那个班会上对杨建民提出大胆一问! 杨建民啊,杨建民,你难道就不能低调一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笑话大了 ‘做人要低调!’嗨,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别说杨建民一个年仅十几岁的中学生,看看当今官场上那么多落马的曾身居高位的腐败分子,有几个是低调的啊! 高官资本厚,不低调也就罢了,可眼下就连个不入流的小科长,不起眼的小村官不也是高调得很吗?逮着机会便要抖抖威风,嚣张一把,不然怎么会有‘我爸爸是李刚’这样的网络流行语呢? 所以说‘低调’也许就是落魄者的‘无奈’,苦逼者的‘认命’大凡有点‘货色’的家伙,谁愿低调呢? 杨建民在长江中学这几年,上有校长的格外关爱,或者说是宠爱,周围又有众多同学的敬慕,加上老师们对他时不时夸赞几句,他的自信与自豪也就与日俱增起来! 大概一个人顺路走惯了,走长了,往往也就逐渐丧失了自省意识。自打升入高中后,杨建民变了,变得越来越脱离班集体了。就因为比别人多读了几本马列书,他甚至有些恃才自傲起来,乃至瞧不起他人了。这里说的‘他人’不光是指他的同学,甚至也包括老师。眼下,在长江中学能让杨建民真正放在眼里的,恐怕也就剩左校长一人了。 这几天,杨建民正在筹划一个大行动,或者说勾勒一篇大文章。他早已注意到了近一段时间官方新闻媒体上‘批邓反击□□翻案风’的声势越造越大,他也要借此机会炮制一篇‘批邓反击□□翻案风’的重磅文章,争取再次见报。他一脑门装的就是:哼,这回文章若能见报,看谁还敢再说我只会写‘豆腐块’了! 为增加文章见报的机率,杨建民还煞费苦心地亲自跑到报社,斗胆找到理论部的负责编辑王涛亮明来意。大概是王编辑感到特新奇,居然有这么年轻的中学生来约稿,而且约的还是长篇大作,又听说他还在本报上发过稿,便笑着鼓励道:“小杨同学,我很赞赏你的闯劲,也愿意提供可能的帮助。只要你写的文章有分量有质量,我一定会考虑采用的。” 有了报社王编辑的这句话,杨建民就像吃了‘枸缘酸西地拉非’一样,浑身一下卯足了劲,当晚便挑灯伏案,奋笔疾书,熬了整整一个通宵,直到黎明时分,一篇洋洋洒洒近万字的批邓檄文终于杀青。 杨建民兴奋地将文章从头到尾又来回检查了数遍,确信毫无问题了,这才将稿子小心装进一只牛皮大信封,准备当天下午放学后再跑一趟报社。他要将这篇苦熬一宿的心血之作亲自交到王编辑手中。 当鲜红的太阳已挂上树梢的时候,杨建民一边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进校园。 上课铃响了,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杨建民勉强从头到尾撑住了,可第二节物理课上课没几分钟,杨建民就渐入神游虚幻之境了。随着眼皮越来越沉,杨建民的睡意是一阵浓似一阵,面对讲台上的老师,也仅见其嘴动,不知其何云。 物理老师姓朱,名德厚,四十多岁,正当年富力强。其教学风格可用八字形容:既生动活泼,又深入浅出,所以学生们都喜欢听朱老师的课。有些其他班的同学就为能听朱老师的课,甚至吵着闹着要求转班的。所以说,在长江中学物理教学圈里,朱老师敢称第二,就不会有人敢称第一的。朱老师牛啊! 朱老师的‘牛’不光表现在教学水平上,更多的还体现在其个人魅力上。比如说,他对学生一贯和蔼可亲,没一点架子,堂上堂下都能与学生谈笑风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学生单纯一团和气,该严格的时候,那也是一脸严肃,毫不客气,甚至碰到个别‘刺头生’故意捣蛋的时候,他也真的敢管。这点也是特别令同学们佩服的。要知道那年头‘反师道尊严’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敢管的老师真不多啊! 该应杨建民这回要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敢碰硬的朱老师呢? 朱老师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扫视了下面同学一眼。以朱老师那犀利的目光,他当即就发现坐在教室右手边第三排靠窗位置的杨建民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确切说就是昏昏欲睡啊! 朱老师心里有点不悦,心想:怎么大早晨的就如此萎靡不振呢? 心里虽有不悦,可朱老师嘴里并没说什么,还是按计划上课吧!今天堂上要进行的第一个环节是复习一下上节课讲过的‘电流磁场’这个知识点。 朱老师在黑板上飞快落下了几行板书,又将相关磁场的螺线图形在黑板上画了出来。当朱老师转过背来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再次朝杨建民那个方向望去。呵呵,还真睡着了! 朱老师本不想叫醒他,因为谁不知道这个杨建民在长江中学是校长面前的红人,又是校团委副书记。在学生堆里,他的‘当红炸子鸡’名号可是如雷贯耳啊!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朱老师不想去打扰他的美梦,可杨建民却偏偏想让朱老师难堪似的,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鼾声大作起来。那鼾声就似拉动的风箱,节奏有致,还带着韵律。一时间,教室里呈现出一幅十分怪诞的场景:一边是安静听讲的同学,一边是呼呼大睡的杨建民。 逐渐地,同学们再也无心听课了,彼此面面相觑,很多同学一会看看杨建民,一会又看着朱老师。那目光显然就一个意思:老师,您倒是拿出点举措来啊! “杨建民!”朱老师不得不开口叫他名字了!可连叫了三遍,杨建民竟都毫无反应,他睡得太沉了,他哪知道他现在已变成众目睽睽的对象呢。直到身边同学用力拍了拍他胳膊,他才从梦中猛然惊醒,并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 瞧他那副囧样,有同学不禁发出窃笑,可朱老师还是用目光制止了一下,同时对着杨建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好意思,搅扰你的美梦了!” 杨建民站在那眨巴了几下眼睛,虽然脑子还是有点晕乎,但也已然明白自己出丑了。怎么就睡着了呢?他内心也不禁一阵懊恼。 朱老师心想既然把你叫起来了,那就干脆请你回答一下问题吧。于是乎,朱老师侧身指着黑板上的螺线图问道:“小杨同学,结合这幅磁场螺线图,请问该怎样判断其磁场方向啊?” 这问题很简单,因为上节课朱老师特意告诉大家,如果觉得一时难以判断的话,可采用‘右手定则’的方式帮助判断。在场的所有同学都记得朱老师教大家此方法的时候,讲解风趣,动作还特幽默,所以大家一听就懂,一看就会。 可这个大家都会答的问题,到了杨建民这里却卡住了。也不知是他还未从梦境中完全醒过来,还是上节课压根就没听,反正,他就是答不上来。 杨建民心里是又急又恼,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却见朱老师站在讲台上用右手握拳,拇指朝上,好像在暗示他什么。杨建民见此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答道:“朝大方向吧?”在杨建民看来,‘握拳,竖拇指’不就是‘牢牢抓住斗争大方向吗?’昨晚写文章时还用到这句话呢! 好在杨建民嗓音不大,除了前排几个同学,还有朱老师听到了之外,大多数同学都没大听清。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人发出‘嗤嗤’的笑声。 朱老师那头也纳闷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就愣是不会呢?朱老师也为他着急,一着急便下意识地用更明显的右手动作来示意他,可这回悲催的事发生了。 杨建民一看朱老师还是用右手在示意,情急之中也不知头脑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蹦出一句:“出门向右转!”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啊,朱老师的手势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杨建民这次回答得声音‘嘎嘣脆’,全班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轰隆隆,哗啦啦’一阵连同桌椅板凳滑倒声加哄笑声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有笑得前仰后翻的,有笑得捧腹不起的,有笑得涕泪横流的,反正大家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乐过似的。 有人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真的笑死我了,比听相声还带劲!”还有的说:“这肯定是我们学校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朱老师一直崩着不笑,却也实在无法阻止下面同学的放声大笑。场面有点乱,就在这当口,有人发威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奇耻大辱 大家笑得是稀里哗啦,一边笑还一边不住地调侃着。 对杨建民这个不接地气,只会端着副架子高高在上的‘大干部’,很多同学早就想看看他的笑话了。难得今天有这么精彩的堂上‘滑稽表演’供大家一饱眼福,且表演的主角就是杨建民,你让大家怎能不开心大笑,又怎能不大呼过瘾呢? 此时此刻,杨建民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头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几乎是完全被动地,且稀里糊涂地一脚踩进了这个大坑里。 他恨啊!恨谁呢?当然首先是恨周围这些笑话他的同学们。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遭人百般耻笑,万般戏弄。耻辱啊!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更可恨的是台上的朱老师,杨建民心想,若不是朱老师将自己懵里懵懂地叫起来,自己哪会丢这么大脸呢?他甚至怀疑朱老师是有意要出他丑。哼,这口气一定得出!杨建民内心暗自发誓。 当然,杨建民也有点恼恨自己。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平时他可是一贯沉稳老练,一贯应对有方,连左校长都对他的沉着机敏,行事有度常加赞赏。可今天自己怎么就乱了方寸呢?难道是天意? 杨建民铁青着脸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们无所顾忌地冲着他笑啊,叫啊,仿佛不把他杨建民本已掉到地上的脸踢上几脚,再狠狠踩进烂泥里就决不罢休似的! 杨建民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没有!从来没有!从幼儿园到高中,他从来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帅宝宝,又是智商拔尖的聪宝宝。在他的词典里,哪有‘屈辱’二字。 所以,今天堂上发生的这一幕在杨建民看来是很不正常,也绝对不该发生。面对周围人的幸灾乐祸之态,杨建民是恨得牙痒,气得发疯,是婶可忍叔不可忍,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来一次猛烈爆发吧!他要反击了,他要拿出团委副书记的魄力和勇气奋力一搏,他要竭尽所能将自己丢得稀里哗啦的面子尽量加以挽回。 就在众同学依旧沉浸在‘杨氏欢乐颂’里的时候,只听见教室里‘啪’的一声炸响。响声犹如石破天惊一般,将全班同学吓得一哆嗦。有同学立马发现杨建民面前的课桌居然被杨建民一掌拍出了一个明显的凹坑。这得要多大的劲道啊! 紧接着,杨建民以近乎歇斯底里的嗓音怒吼道:“够了,有那么好笑吗?你们对团干部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 你别说,杨建民的这一掌加一吼还真把在场的人给镇住了。教室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没等大家醒过味来,杨建民突然掉转目光,眼睛逼视着讲台上朱老师,冷冷说道:“朱德厚朱老师,你身为人民教师,在课堂上如此耍弄一个学生,你难道不觉得过分吗?” 朱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杨建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说道:“小杨同学,我看你现在情绪有些激动,你不妨先冷静冷静,然后再做判断,好吗?” “不错,我的确有点激动,但我绝没有失去理智。怪不得了,上级一再号召我们革命小将要敢于反潮流,要勇于同师道尊严作斗争,看来我们以往做得还很不够。绝对不够!我看你朱老师就喜欢搞师道尊严。今天堂上发生的事难道不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吗?”杨建民说得是振振有词,又如此直白,完全就是对朱老师的一种□□裸的威胁。 话说到这份上,朱老师的血性也被激发了,心想:再不适当加以反击,这杨建民还真以为我这个老师软弱可欺怕他呢!于是,面孔一板厉声说道:“杨建民,你岂止丧失了理智,我看你压根还没睡醒吧?另外,奉劝你一句,还是乘早把那些吓人大话给收起来,别闹了半天,大旗没扯住,倒先把自己舌头给闪了!” 杨建民仿佛不认识似地对朱老师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本以为朱老师对他上面所说的会有所忌惮,进而会做出一些缓和,甚至服软的表示。那年头,很多老师都是吃这一套的,更何况像杨建民这样的学生干部,那是大有兴风作浪能力的,很多老师还真不敢随便小看他! 然而,杨建民这回失算了。朱老师此刻不但没有丝毫示弱,相反,弄得杨建民是更没面子,就在杨建民恼羞成怒地寻思该如何进一步反扑时,下课铃响了。杨建民只好悻悻然地丢了一句:“姓朱的,你等着,这事没完!” 没完又能怎地?杨建民其实也没想出恰当的对策,不过他这时本能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找左校长去。他要向左校长投诉,哦,不,应该是哭诉一番。此刻,他唯一能找的是左校长,而左校长也是唯一能够给他支持的人。他相信在这件事上只要左校长给他不要多,只需略加袒护,他的面子便有了,或者说能大体得以挽回。 杨建民一下课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办公楼冲去,进校长室时连门都没敲便一阵风似地闯进去了。他自恃和左校长那么‘铁’的关系,这点小节可以不拘。的确,他和左校长的关系以‘忘年交’来论可以,说左校长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也行。 可令杨建民万没想到的是校长室里左校长不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杨建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问道:“左校长呢?左校长去哪了?” 杨建民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是一而再地莽撞无礼了,可中年人倒是没和他计较,而是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杨建民同学,本校团委副书记,对吧?” 杨建民给说得一愣,心想:他还认识我,那他又是谁呢? 没等杨建民发问,中年人便自我介绍道:“我姓龙,叫龙道一,是长江中学的新任校长。” “啊?”杨建民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大叫一声,把个新来的龙校长吓一跳。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还是龙校长先自提出疑问。 直到这时,杨建民头脑变得稍微冷静了点,同时也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礼,便讪讪道:“我意思是前两天还在这间办公室和左校长聊天呢!他怎么说离开就离开呢?连个‘再见’都来不及说?” “你别错怪左校长了,大概也就是前天晚上左校长因阑尾炎突发住院了。我来长江中学接替左校长,按局里的安排,本该是下学期的事,可因左校长突发情况,我也就提前上任了。”龙校长耐心解释道。 话说到此,杨建民也无疑问了,可原先想跟左校长哭诉的委屈现在该跟谁去说呢? 大概龙校长看出杨建民的犹豫,便顺嘴问道:“看你刚才那么急慌慌跑进来,应该有什么要事汇报,对吧?说说看。”龙校长边说边坐到自己椅子上,同时示意杨建民也坐下说。 杨建民一看这架势,那是不说也得说了!于是乎,杨建民便把上午发生在物理课上的事情尽量按着有利于自己说辞做了一番介绍,同时还外加了不少结合当前形势的评论之语。末了,杨建民还不识时务地要求龙校长对朱老师应给予批评教育,就差没说要处分朱老师了。 龙校长来长江中学尽管才上任两天,可在上任之前早就开始关注长江中学的动态,包括杨建民的情况也都掌握个七七八八。这不,刚刚在楼下宣传栏里看过配有杨建民照片的市级优秀团干事迹介绍,杨建民就撞进来了,所以龙校长也就一眼认出他来了。 此刻,龙校长正在听杨建民的叙述,可越听越皱眉头。不为别的,就因为杨建民那种动不动上纲上线的提法,以及欲置人于死地狠辣劲让龙校长听着非常反感。不就是上课当中这么点事吗?至于这样吗? 考虑到他的团干身份,又是初次见面,龙校长并未当场让杨建民下不了台,只是说:“这事我还要侧面再了解一下,先不忙着处理。你先回去上课吧!” 龙校长很快便找了杨建民的两位同学做了进一步了解,同时也和朱老师进行了当面沟通。当一切都明明白白摆在那的时候,龙校长感到一种无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烧。他觉得这杨建民实在是不可理喻,甚至还有无理搅三分的感觉。怎么办? 考虑再三,龙校长觉得这件事必须秉公处理,任何‘和稀泥’,亦或袒护杨建民的做法,那是既害了杨建民,也害了自己。 鉴于此,龙校长很快把杨建民叫到自己办公室,一方面对其进行严肃批评教育,另一方面要求他必须当面向朱老师表示道歉。因为杨建民在此事发生的整个过程中,对朱老师多有言语冒犯,这在龙校长看来,这种对老师的冒犯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龙校长在杨建民临离开办公室时还重重说了一句:“请记住:学校里,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不存在学生凌驾于老师之上的说法!” 龙校长甫一上任便敢于如此作为,真是‘牛人’一个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转学不易 杨建民没想到啊,这新来的龙校长对他不但没有丝毫袒护,相反倒把他叫到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通,这还不算,还要他当面向朱老师赔礼道歉。这不等于是抡起胳膊左右开弓打他脸吗? 他可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朱老师说了狠话的:你等着!这事没完!可等了半天,难道就为了让同学们等着继续看他的笑话吗? 那天下午放学后,杨建民是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家门的时候,他那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色让父母不禁大吃一惊,这还是他们的儿子吗?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放学回家就成这样了?是犯病了,还是中邪了? 面对杨建民这种及其反常的状态,老两口吓得也不敢开口。他们既不敢随便询问缘由,更不敢贸然加以安慰。一家三口就像三个哑巴,又像三个机器人似的,在屋内做着机械的动作。一声不吭地吃饭,又一声不吭地洗洗上床睡觉,可冥冥中,老两口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午夜刚过,老两口突然被一声类似野狼发出的哀嚎惊醒。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那声嚎叫真的很可怕,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声音是从儿子那厢传过来的,老两口连衣服都没顾上披一件便急慌慌地冲了过去。 一进门便看见杨建民呆坐在床沿上,两眼通红又微微肿胀,仿佛是哭了好久。 杨母终于忍不住泣声问道:“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杨建民这时站起来,走到二老身边,轻轻扶着他们的肩膀,不无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吵醒你们了。”紧接着,眉头一展故作轻松道:“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睡吧!” 大概也就在那声‘哀嚎’过后,杨建民已下定了转学的决心。这是他经过一整夜的思想斗争后得出的唯一脱困之道。尽管做出这种决定是很痛苦的,可一旦下了这个决心,他的心情仿佛不再沉重。他现在重点要考虑的是后面一个个程序性的操办环节了。 第二天,杨建民一早便来到龙校长办公室,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要求。 龙校长乍听楞了一下,不过也并不感到意外。对于杨建民这种自我意识特强,自我感觉特好的学生,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应属于十分正常的表现。 龙校长听完杨建民的要求之后,故作沉吟状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作为校长,我希望你还是多冷静思考一下。你在我们长江中学是校团委干部,更是市级优秀团干,你就一点不考虑你此番举动对学校,对你个人均会带来不利影响?另外,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转学也并不一定是解决你思想问题的最佳方法。你不觉得?” 龙校长这番话实乃由衷之言,关键是杨建民未必能用心领悟,亦或即便有所领悟,也未必会因此立马修正自己的想法。 杨建民低着头,没吭声。他来之前对龙校长的反应有着种种预测,可他还是没想到龙校长的反应会是这一种。不过冷静一想,龙校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转学不就是为了面子,不就是一种逃避吗?面子难道不该是哪里丢掉哪里捡回吗? 就在杨建民胡思乱想,犹豫不定时,龙校长接着又道:“当然,如果你真觉得只有转学才能维护你的团干形象,我也不好过分阻拦。强把你留下既对你不公,又显得我这个校长心胸不宽。没准,你换一个新环境,却获得一片更适合你发展的新天地呢?人生不就是在不断腾挪辗转中觅得机会,甚至创造辉煌的吗?” 瞧,龙校长这一反一正,一拉一推的话说得是何其巧妙。明明心中有意‘送瘟神’,可话却说得很漂亮很艺术,怎么听都不让人觉有任何薄情寡义的味道。看来,没几把刷子是混不上校长这个位子的。 杨建民终于转到了淮海中学,但并不顺利。原因很简单,他提供不了令人信服的‘转学理由’。那么杨建民最后又是如何达成所愿的呢? 不是有一句流行语叫‘有困难找警察’? 到杨建民这也许就该是‘有困难找校长’了!此校长,不用猜,大家都知道指的是左校长。 左校长因阑尾突发住院治疗,这已是第五天头上了。昨天下午刚刚拆了线,今天已能下地走两步了。左校长对自己身体康复状况还是挺满意的,心里唯一有点嘀咕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杨建民总该知道自己住院了吧?咋就总不见他露个脸呢?这臭小子! 左校长这边正嘀咕着呢,病房门口已然出现了杨建民的身影。 杨建民手上拎着一兜苹果,正朝里面张望。下地活动的左校长这时刚好转过身来,两人恰好四目相对。杨建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一把拉住左校长的手,情不自禁地叫道:“校长,你咋就住院了呢?” 这话乍听有点怪怪的,却也勉强说得通。按常理似乎应该是‘校长,您现在好些了吗?’左校长哪里知道杨建民这是有感而发,左校长更不知道他不在学校的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还有杨建民的那个所谓‘奇耻大辱’。 不过,左校长还是挺风趣地回道:“你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啊!哦,有病不用医院治,自己也能把病除吗?” 左校长接着道:“好了,好了,全好了,小手术一个,你看我现在都能下地活动了。倒是你小子几天不见,好像瘦了一圈嘛!” 左校长不说则已,这一说立马让杨建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刷刷’往下淌啊。其实刚才与校长第一眼相对时,他就想哭鼻子了。杨建民此时此刻见校长,不就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突然找见娘一样! 不过左校长倒是一下被弄懵了。这反应也太强烈了吧!不错,他们是有忘年交,关系好,感情深,但也用不着哭鼻子啊!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蹊跷?左校长以其几十年的生活阅历,立马得出这样的判断。 于是乎,左校长故意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喂喂,你若不怕我忌讳,你就放开声音哭。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我要转学!”杨建民迟疑了片刻说道。 “什么?要转学?嫌长江中学不好?”左校长简直一头雾水。 “你也许不知道吧?你刚一住院,教育局就派了一个姓龙的新校长接替你了。”杨建民赶忙将这个信息提供给左校长。 “这个我知道,局里早跟我打过招呼了,只是这跟你要转学有何相干。哦,我不当校长了,你就不愿再待在长江中学了?岂有此理!” 杨建民本想把事情原委向左校长大致做个交待,可心有短处,又见左校长此刻气哼哼的样子,怕说出来不但得不到校长同情,反倒招致左校长更多的批评,那就把他的全盘计划打乱了。 杨建民于是赶紧采用第二套方案。这套方案说白了也就是‘耍赖法’。谁让他们是忘年交呢?谁让他们年龄相差几十岁呢?杨建民恐怕在父母面前都没怎么撒过娇,可到了左校长这,他就想撒。而且,左校长还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反正我已跟龙校长提出转学申请,龙校长也明确表示同意。我想转到淮海中学,可又提不出适当的转学理由,左校长,您是教育界的老前辈了,您出面帮我说一句,人家肯定会买账的。您就帮帮我吧!否则,…”杨建民说到这故意停住了。 “否则怎样?”果然,左校长上套了。 “否则我就只有辍学在家,做个无业游民了。”杨建民知道左校长之所以长期以来对他宠爱有加,无非是看中他脑瓜聪明,又好学上进,将来指不定可堪大用。他怎会允许杨建民辍学在家瞎混呢? 左校长眼睛瞪着杨建民看了半天,最后终于无奈道:“你这臭小子,想必是摸透我的心思了。看来这个忙我是不帮也得帮啊!” 杨建民闻言立马变得喜笑颜开起来,只是脸上还挂着的泪珠让人看着那么不协调。 左校长直到此刻心里隐隐哀叹:这小子今天哪是来探病的,他就是专程来找我当说客的,得了,我认了。 左校长这时手往门口一指,说道:“走吧!” 杨建民有点诧异道:“去哪?” “去给你当说客。”左校长没好气道。 就这样,左校长在杨建民的搀扶下,来到住院部大楼的办公室当即便给淮海中学权校长拨通了电话。 左校长和权校长也算是老熟人了。两人都是干了多年的校长,平常虽交集不多,主要也就是到局里开会时,见面寒暄几句或玩笑几句,但像转学这类事大家都是乐于相互给个方便的。 权校长电话那头还开玩笑道:“你不会特意把一个调皮捣蛋的刺头胡乱塞到我这里吧?” 那年头不强调学习,所以学生当中打架闯祸的男生相对比较多。权校长有这种担心并不奇怪。 左校长当即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给你推荐的学生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种,相反他还是个学生干部呢。”左校长本想再多夸几句自己的门生,可想到‘言多必失’这个戒律,也就立马刹住了嘴。 “那好吧,你就让他直接过来找我吧。”权校长爽快答道。 杨建民开心啊,自己愁得要死的问题,左校长一个电话就敲定了。这学总算转成了。‘乌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再起波澜 杨建民从转入淮海中学的第一天起就感觉不顺。本来那天下午的班会等于就是杨建民的‘个人专场秀’,可临到末了却被章春兰那劈头一问给弄得大打折扣。 其实,要怪还得怪他自己‘大嘴巴’。谁让你那么喜欢高调和显摆呢?你不说,又哪来后面章春兰那一问呢? 现在好了,章春兰这一问不仅让杨建民当场露了怯,而且还给杨建民带来了一个隐患。有好事者要私下对杨建民来个‘内查外调’,因为他们怀疑这货有些来路不正。这下坏了,不论杨建民以往怎么清高还是自傲,反正这回他得做好被人‘扒底裤’的准备了。 那年头,学生对学习劲头不足,可对这种类似‘狗仔队’的勾当却没有不来劲的。更何况调查目标明确,涉及范围不大,操作几无难度。若问调查目的何在?纯属好奇呗! 那天下午的班会是田文芝主持的。说实在的,田文芝对杨建民的印象那天可谓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式的变化。 上午和杨建民初次接触,田文芝对其印象应该很不好,只觉得对方根本不把自己当学生,同时也似乎没把她田文芝当老师。说白了,也即对老师缺乏应有的尊重。 可在下午的班会上,田文芝终于见识了杨建民‘奇葩’的一面,同时也在某种意义上理解了杨建民为何有上午的表现。杨建民口才太厉害了。深奥的理论不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有根有据,而且全在理解基础上或展开、或分析、或应用,毫无东拉西扯生搬硬套之嫌。 在田文芝看来,别说一个中学生,即便资深政治老师,或从政多年的领导干部也未必能像杨建民这样把理论问题讲得如此得心应手,又提纲挈领。单凭这点,这杨建民就是个才。 当然,杨建民在演讲过程中佯装不经意地在黑板上留下的粉笔板书也令田文芝暗自啧啧称奇。因为那笔字,田文芝一看便知非经年累月的认真苦练是断然难以挥就的。确实有才啊! 如果说班会随着杨建民的演讲结束便告结束,或立马转入其他议题,那也就不会有后面杨建民的尴尬了。可那不合常理啊!不能只给你杨建民充分表现的机会,而不给广大同学提问、学习,乃至质疑的机会啊! 当章春兰最后站起来提出自己的疑问时,田文芝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暗忖:看来并非所有的同学都被杨建民的过人才华弄得‘五迷三道’的,好歹还有章春兰这样保持头脑清醒的。 章春兰所提问题也是田文芝想问的,可真要由田文芝嘴里问出来就似乎不合适了。另外,章春兰提问的节点也把握得特别恰当。就在大家觉得该听的都听了,该问的也都问了的时候,素有‘辣妹’之称的章春兰起身发问了。 此一问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如‘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立马引起全班同学的警醒、猜测,乃至纷议。 ‘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可不,他这么牛逼干嘛要转学啊?’ ‘当真是因为搬家才转学?鬼才信呢!’ ‘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面对眼前情景,杨建民仿佛有种时光倒流之感,前不久物理课上遭遇的屈辱一幕仿佛又在重演,难道……有人有意想看他笑话? 就在杨建民既尴尬又狐疑之际,田文芝已起身替杨建民解围了。“我看杨建民同学的学习心得报告做得蛮不错的,刚才大家的掌声也证明了这一点。至于说他的‘转学理由’嘛,那是‘信不信由你’,无碍大局,也无需多议。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讨论班干部改选问题了。” 按说,田文芝的这番话既照顾了杨建民的面子,让他得以体面下台,又不乏实事求是的态度。可杨建民却不这样想,此刻他心里正唱着大戏呢! 一方面,他觉得这个班的同学虽表面上为他的演讲才能欢呼喝彩,但内心里却并没有认同他,否则,刚才那些‘叽叽喳喳’的难听议论又何以解释? 另一方面,他甚至怀疑这后面的提问环节是田文芝有意安排的,目的就想看他出糗,否则,章春兰刚一问完,田文芝为何立马点头表示赞许呢? 不能不说杨建民的现场观察力十分敏锐,连这么个小小细节都注意到了。只可惜他还是犯了老毛病。一个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但凡碰到任何挫折或磕绊,他是不会从自身找原因的,他一定会疑神疑鬼,总以为是别人和自己过不去,以至于总是怪罪他人。 接下来的团支部和班委会改选,杨建民再次品味了这种挫败感。 他认为以他原先的声名,加上自己刚才一番精彩演讲,同学们不说全体,至少有大半会推选他担任要么团支书,要么班长。可结果还是应验了那句老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既没有当上班长,也没有被选为团支书。 当天下午的选举分成两段。前一段是全体同学参与推选班委会成员,杨建民在这段选举中连个提名都没捞上。后一段则是全班团员留下改选团支部。还好,这回杨建民总算榜上有名了,但也只是被选为团支部宣传委员,当选理由仅仅是有人提到他粉笔字写得不错。呜呼!难道这就是杨建民想要的吗?他真想当场谢绝大家的‘好意’,可那样一来又显得自己太没‘品’了!他忍住了内心的冲动。 对于这样的选举结果,连田文芝也有点奇怪,难道在班干选举这事上还有‘欺生’一说? 你别说,也许还真有!同一个班的同学在一起相处几年了,多少感情深厚一些,选班干时,哪有不选自己熟悉的?他们凭什么要选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同学?就凭着他那一个多小时的一通忽悠就可以占尽先机?那也太便宜了吧! 现实是章春兰这回当选为班长,而原先的班长赵钢坐到了团支书的位置。这是大家一人一票选出来的,杨建民也无话可说。 作为班主任,田文芝在班干选举上尽管有提名权,甚至有权对选举结果加以调整,但她很少这样做。她认为既然要求同学们民主选举,那就把权力真正交给同学们,同时尊重大家的选举结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建民倒是没有消极沉沦,他似乎把团支部宣传委员的工作真当作回事去做,弄得班上其他班干不知不觉中都被他牵着鼻子转。田文芝也为此感到不胜其烦。 他一会搞一个‘批邓反击□□翻案风’的专题板报,一会提出要开一个‘反经验主义’的主题班会。直到‘□□’倒台前夕,杨建民还在不断强调狠批□□《论总纲》的重要性。不仅如此,他还在学校宣传栏里张贴了自己写的相关大批判文章。 有一天,赵刚大概实在受不了杨建民的这种没完没了的折腾,忍不住说道:“杨建民,你理论水平高,我们早就见识了。我提议今后你有什么新颖观点和高明见解不妨直接投稿报社。你不是跟我们多次说过你的稿件曾经在省报上登载过吗?” “那可不是吹的,我的理论文章连报社总编都大加赞赏。有些东西跟你们说,你们也未必听得懂啊!”杨建民又开始放嘴炮了。 “是啊,是啊,你的学问确实很高,我们也许连皮毛都够不着,但我们至少把这个弄明白了。”章春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一旁,边说边用右手做着手势。“这个,你懂的!” 杨建民一看章春兰那手势,脸‘唰’的一下白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一扫阴霾 章春兰一记‘右手法则’就如武林高手一般,一招便封住了杨建民穴道,令杨建明立马脸发白,心发慌,脑子里只想着‘糟了,糟了,这死丫头到底是把自己老底全摸清楚了,还是仅知一二呢?’ 其实,早在杨建明第一次在班会上高调亮相之后,没过几天功夫,几个好事者也不用‘内查’,直接‘外调’就把杨建明的来路和他的那些个糗事来了个‘大清点’,几乎全无遗漏。 要说杨建民聪明吧也确实聪明,可要说他傻吧那也真是够傻的。那时省会肥城也就那么点大,同在一座城市的两所学校,人家要是盯上了你,想摸清你的老底,虽说不是分分钟的事,可跑趟路随便找个长江中学的熟人问问,那不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嘛! 难怪龙校长当初说‘转学并非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现在应验了,本来杨建民丢人也就丢在一所学校,现在可是臭名外扬,这可都是他自找的哦! 章春兰并非好事者中的一员,可这事一旦被好事者摸了个底清,很快全班除了杨建民一个人尚蒙在鼓里外,其他同学几乎无人不晓。只不过大家也不知是无意中形成了某种默契,还是觉得打人不打脸,伤人莫伤心,反正好一段时间里一直没人当他面将其点破罢了! 可这种状态并未延续太久。这天下午正好是自习课时间,杨建民正在跟赵刚显摆,而章春兰又跟他们坐得不远。章春兰早就有些看不惯杨建民那种动不动高人一等的样子,此时一听杨建民又在打嘴炮,她那‘辣妹’火爆脾气立马上来了,也不多言,仅一记‘右勾拳’便把杨建民给镇住了。 你别说,章春兰这看似不显山露水的一记‘右勾拳’引起的反应却不小。本来热闹闹、乱哄哄的教室就像接到号令一样,刹那间全都静了下来,同学们齐刷刷将目光都投向这旮旯,仿佛都在等着看一场大戏似的。 杨建民心知不妙,哪敢再多半句分辩。 就在大家紧盯杨建民,看他如何表现之时,杨建民竟然一弯腰抱着肚子一言不发地朝着教室门口夺路狂奔而去。此举无非让人以为他要‘拉稀’,岂不知他这人刚一冲出教室门,身后立马响起一片哄笑声。 也不知杨建民听到笑声没有,但他清楚这回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肯定是面子大失,他要想法子做些挽回。怎么挽回呢? 众所周知,1976年9月9日是我们伟大领袖□□主席与世长辞的日子。举国上下,亿万人民都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9月18日不光北京在□□广场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全国各地机关、厂矿、学校等也纷纷举行了自己的小型追悼会,缅怀□□的丰功伟绩。 杨建民就在追悼会之前给权校长写了一份颇有分量和质量的发言稿,题目就叫做《化悲痛为力量,承遗志竟伟业》。杨建民深知这种会上肯定会有学生代表发言,他就要努力争得这个上台的机会。 果然,权校长一看到这份发言稿,眼睛顿时一亮。文笔流畅不说,又与当前舆论宣传非常合拍,再加上投稿人那一笔苍劲有力的钢笔行书更是给权校长平添一份好感。本来还在为到底选谁做学生代表发言发愁,现在有了。哦,对了,撰稿人好像还在签名落款处附注了自己是高二(3)班团支部宣传委员。难怪文好,字也好,就你了!权校长心里基本已拍板。 当权校长将自己的决定通知一干人等,包括班主任田文芝的时候,田文芝心里还暗暗有点吃惊,这杨建民何以就这么不经意间入得权校长的‘法眼’呢? 追悼会那天,杨建民表现得及其沉稳老练,本来嘛他就不是一个初上台面的新手,再加上稿子是自己亲笔所写,所以他念得是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又铿锵有力,让下面广大师生听众听得不禁暗暗叫好,其风头甚至盖过了校长大人。杨建民因而也实实在在地为自己捞回了一些面子。 杨建民这回总算又嘚瑟了一把,而有人此时心里考虑的可就不是嘚瑟一把这么轻松幼稚小事情了。 不能不说毛大年天生就是一个具有忧国忧民情怀的机关干部。虽位居不高,可对国家前途命运之大事却时刻保持高度关注。最近,他就敏锐注意到由‘□□’控制的两报一刊(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用‘按既定方针办’这种通栏大标题接连发表颇有暗示性的社论文章。 这是一个非常不祥的信号,因为文章公开宣称‘按既定方针办’就是按□□生前的嘱托去办,换句话说‘按既定方针办’也即□□的‘临终嘱托’。‘□□’倘若真能将这柄‘尚方宝剑’发挥起作用来,那可是威力无穷啊! 临近十月,毛大年从报纸上发表的社论文章中,以及市面流行的小道传闻里已隐隐感受到高层斗争已到了剑拔弩张的最后交锋关头。 直到10月4日,署名‘梁效’的‘永远按既定方针办’的文章在《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发表,这是‘□□’急于抢班□□的最后信号,也是迫使华国锋、叶剑英等代表中央健康力量不得不下决心采取果断措施的最后推力。 两天后,‘□□’束手就擒,而那个所谓的‘按既定方针办’作为其伪造□□临终嘱托的行径也终于败露,并成为他们‘为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权大造舆论’的最有力的的罪证。 又到了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时节。当□□的队伍,欢庆的锣鼓,震天的鞭炮在省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随时可闻的时候,毛大年再次眼眶湿润地对着田文芝说道:“民心所向,胜之所往啊!我们的国家得救了,我们这个民族又有希望了。” 正说着,晓东和晓斌两人喜气洋洋地从外面闯进门来,两人都迫不及待地抢着发言,晓东先说:“今天外面好热闹哦!那四个坏蛋被画成各种漫画,好可笑哦!” “我还看见被扎成纸人挂在树上的四个‘妖怪’,那更有意思!”晓斌紧接道。 “看来,你们俩都去参加了□□了,对吧?”毛大年笑着问道。 “那可不,打倒‘□□’,全民齐欢畅嘛!”晓东晓斌齐声答道。 “你们俩说得一点不错,不过你们想过没有,打倒‘□□’对于你们俩最现实的意义在哪?”毛大年故意考问这兄弟俩。 晓东和晓斌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田文芝从一旁提醒道:“你们俩是学生不?” “是啊!”晓斌不由自主地回道,“可这?”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有机会考大学了?对不对?”晓东一脸兴奋地对着老妈答道。 “嗯,还是你小子头脑反应快点!”田文芝赞道。 晓斌有点不服气道:“怎么每回都是你抢先答对呢?” 不过晓斌这时突然把脸转向老爸问道:“记得你提过你在上海念过大学,你就给我们讲讲你在上海读大学的经历吧,好吗?” “又要我讲故事啊?”毛大年笑着反问道。 “对,对,就接着上回没讲完的你的上海故事讲下去!这都一拖好几年了,你也该给我们一个完整的交待了。你们说对不?”晓东把脸转向老妈和晓斌问道。 毛大年不等其他人表态,便连忙回道:“看来,今天我又得大摆龙门阵了。好吧,乘着高兴,我就给你们一一慢慢道来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各有盘算 “上回说到哪啦?”毛大年眯着眼睛像是问晓东,又像是问自己。 “上回好像说的是姚曼丽在晚宴上态度突然变冷,和她下午的风骚热辣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哦!”晓斌记性好,立马便给出上回落下的节点。 “嗯,不错。是说到这。不过要想弄明白姚曼丽为何如此冷热无常,恐还得从金老爷身上找原因啊!亦或,有些话还得从头说起才行。”毛大年下意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一面沉吟:“从哪说起呢?”少顷,眉头一扬,道:“就从那封家书说起吧!” 话说金德旺给老家修书一封,将物色后生之事委托于自家兄弟后,心里就一直牵挂着此事。表面上,金老爷在信中对此事说得是轻描淡写,仿佛顺便提及,可心底里,这事只要一天没落实下来,金老爷便一天睡不安稳。 很显然,这金老爷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要从老家找一个普通学徒或帮手,他真正要找的就是一个接班人或者说继承人啊!他之所以在信中不把话说清楚,那是因为金老爷做事一向把稳。他可不愿失去伸缩自如,进退两便的空间。尤其在如此重大问题上,他更是小心谨慎。 也许,有看官会问:金德旺不是要找一个金氏家族的后生做继承人吗?可毛大年姓毛不姓金,也即不是金氏家族的嫡系后代啊! 这话乍听有理,但你别忘了金、毛两家可是世交,又有同窗之谊。金德旺虽很早就外出打拼,但与故乡鸿雁来往从未断过。因而,他对毛家过往历史,包括毛家姐弟的近况都大致有所了解。曾几何时,他甚至还考虑过对这对过早失去父母关爱的姐弟尽点儿绵薄之力,也即提供可能的帮助和照顾呢! 眼下,随着毛大年姐姐毛福蓉正式嫁到了金家,金、毛两家等于在世交基础上又多了层姻亲关系。所以,无论从哪一种意义上来说,金德旺都非常乐于接受老家推荐来的毛大年。他甚至觉得这是老二这些年来经办的最有眼光和魄力之事。 那天下午,当金管家领着毛大年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金老爷府上的时候,金老爷已早早站在客厅门前迎候了。这让老家来的金管家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 其实,金老爷并非有意屈尊下顾,他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毛大年的面相如何,毕竟是头次见面嘛!金老爷很看重这点。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金老爷以面相断人无数,还几乎从未有过误判。如果非得说有,那就是看姚曼丽看走眼了,可那不是因为求子心切造成的吗? 看来如今的人事部门特别重视面试并非无端之举,更非无稽之谈。很多时候一个求职者虽考试成绩优秀,操行记录俱佳,却最终饮恨在面试一关上。究其败因,他/她或许缺的就是一个堂皇的亮相,一种格调的展露,一次坦诚的表白,甚至可能是一个小小细节的妥善处理。 说了这么些,那毛大年的面相在金德旺眼中到底属于什么档次呢? 用金德旺给出的形容词,那可全是好词,什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啦,什么‘鼻若悬胆,耳高眉扬’啦,等等。此面相即便不是人中之极品,那也是少有的上佳之品啊! 如果说看相只是一种静态的观察,面相好的人能给人一种初步的好感,那么举止谈吐则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气质,以及学识、教养。小小年纪的毛大年那天下午的表现可以说从头至尾都很完美,完美到把金老爷给彻底折服了。 金老爷对毛大年是越看越喜欢,越谈越有兴致。难得,金老爷一颗饱受创伤的心猛一得到毛大年这道温润而又甘美清泉的滋补,顿觉抚慰良多。恍然间,金德旺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老家来的侄辈,他仿佛就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儿子啊! 那天下午,若没有姚曼丽意外提前回家,横插一竿子,打断了他们的愉快交谈,以及姚曼丽对毛大年显然不怀好意的风情骚扰,那么金老爷与毛大年这老少两代人的初次晤面应该算是十分完美,且颇值回味的。 饶是如此,金老爷依然兴致不减。这不,晚上特意让吴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他要为毛大年接风洗尘呢!这份礼待绝对是超规格的,至少是姚曼丽嫁给金德旺后绝无仅有的一次。 正因此,姚曼丽在一旁看得是心里酸溜溜的。其‘酸态’甚至都不介意挂到脸上,心忖这老家伙连逢年过节的都没这么高兴,更不会与自己把酒言欢,可今天一反常态啊,明知自己不宜沾酒,却仍不管不顾地左一杯右一杯的干酒。这老家伙当真要收毛大年作养子? 一想到这,姚曼丽不禁心中隐隐作痛。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私下盘算着怎么把阿奇(也就是她的那个私生子)以领养的名义带入金府。 本来,这事如果能光明正大地做,那也不是什么非分之想。可问题恰恰在于姚曼丽是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啊!她的这种夹带‘私货’行为一旦败露,那老爷一定会大发雷霆,不把她立马逐出金家大门才怪呢! 鉴于此,她知道这事既不能操之过急,更不可能明着来。她要耐着性子慢慢规劝老爷,说不定哪一天老爷一高兴便答应她了呢!这事只要老爷一松口,其他一切都好办。 有好几次,乘着老爷情绪好的时候,姚曼丽曾假装不经意地试探老爷口风,可令人恼恨的是每次都被老爷打个哈哈给敷衍过去了。 其实,对于姚曼丽心怀的鬼胎,要说金德旺一点都没察觉,那金德旺也枉活了这把年纪了。 首先,姚曼丽三番五次地要求领养一个孩子,这已让金德旺产生怀疑了。尽管姚曼丽会装,但有的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比如说,金老爷就从未看出姚曼丽喜欢过孩子。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孩子,姚曼丽都一概不感兴趣。试问:一个对孩子从不感兴趣的人,何以这么迫切希望领养一个孩子呢? 再说,姚曼丽长期以来的生活习惯就是养尊处优,吃喝玩乐,只要自己过得快活潇洒,别的一概漠不关心,这哪里是一个想要孩子,或者说想当母亲的女人所应有的思维模式呢? 最后一点更值怀疑,那就是金老爷有几次依稀听到姚曼丽在梦中念叨‘阿奇,阿奇’的声音。这‘阿奇’是什么?是人名吗?如果是个人的话,那他又是谁? 金老爷判断这肯定是姚曼丽深埋心中的隐私,故而不问‘阿奇是谁?’,也绝口不提她梦呓之事。他要耐心观察,心道:不怕你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金德旺之所以给老家兄弟修书一封,要求物色一合适人选,这一来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思,二来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断了姚曼丽领养的念头。 虽然金老爷尚不知道姚曼丽有夹带‘私货’的阴谋算计,但金老爷从来都是有主见的,那就是:即便领养,那也得领养一个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如此,金老爷等于一举击碎了姚曼丽的黄粱美梦。 此时,晚宴还在进行当中,围桌而坐的几位早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金管家朝毛大年暗暗使了使眼色,毛大年立马会意,正端起酒杯准备敬姚曼丽一杯的时候,姚曼丽忽然站起来,说道:“对不起,我有点头晕。各位请慢用,我先一步告退了。” 金老爷早看出姚曼丽有些不对劲,这时正好就汤下面地说道:“也好,不舒服就别撑着!”然后转头对站在一边的吴妈说道:“吴妈,你扶太太进房休息吧!” 就在吴妈走过去扶住姚曼丽手臂的时候,谁知姚曼丽突然神经质似地一甩胳膊,冲着毛大年叫道:“大年,你过来!扶我进房休息!” 一瞬间,除姚曼丽外在场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因为谁都没想到姚曼丽会来这一出。本来,毛大年就算扶她进房休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想到下午的那幕场景,毛大年就脸红心跳。他真的有点怕了这女人。 就在毛大年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左右为难之际,金老爷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姚曼丽发话了:“放肆!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现在,我就不妨正式告诉你,大年到我们家不是来当仆童的,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家的少主人!听清楚没有?” 这回轮到姚曼丽楞了傻了!她没想到老爷会当众这么不给她脸面,她更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把毛大年的义子身份给当众确认了! 没办法!谁让老爷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上学去吧 那天晚上的酒宴被姚曼丽如此一闹腾,大家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好在金老爷当即拿出家主的威严,一通‘棒喝’之下,姚曼丽立马呆了傻了,紧跟着便‘哇’的一声双手捂脸,涕泪横流地哭着冲到楼上自己的卧室,那感觉就好像她遭受了比窦娥还冤的天大委屈。 这是姚曼丽惯用的伎俩,她知道只要她一哭,金老爷那头便顿时没了主意,万事便都好商量。这恐怕就是金老爷的命啊!谁让他娶了个比自己小20多岁的嫩妻呢!这五太太会生娃的实惠,金老爷没福分享受,可五太太会撒娇会闹腾的毛病,金老爷倒是时不时地要扛着受着。 只是这一回,姚曼丽误判形势了,她那每用必爽的‘杀手锏’武器似乎也不灵了。因为金老爷这半天下来已忍她多时了,再说闹腾也得分场合,看情况啊,像今天这样当着众人面,目标又是直指毛大年,那金老爷是绝不会无原则地一味迁就放纵她的。 此时,只见金老爷瞪着眼睛对着楼上高声骂道:“臭娘们,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从下午起就一直闹腾,到这会,还越闹越欢了!当真以为没人敢治你怎么的?简直…岂有此理!太放肆了!” 金老爷骂了半天,显然气得够呛。猛然间,见毛大年正诚惶诚恐地看着自己,金老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动怒的样子怕是吓着了毛大年,忙缓和语气道:“孩子,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理会她!谅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金管家这时也连忙不失时机地□□来劝道:“老爷,您就消消气吧!如此大动肝火太伤身子啊!”边说边将一杯热茶递到老爷手上,然后很自然地转到老爷身后,轻轻给老爷捶起背来。你别说,老爷很快便心平气顺了许多。 姚曼丽此时虽人在楼上卧室,可卧室房门是虚掩着的,所以老爷说的话基本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楼下传来的叫骂声让她既心惊胆寒又恼恨万分。不过,老实说,姚曼丽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有计划有目的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那么,姚曼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作为家中的女主人,姚曼丽是知道毛大年他们的行程和抵达上海时间的,可她却压根不愿守在家中迎候远道来的客人。她是照样按照平时习惯,九点来钟起床,吃完吴妈备好的早餐,然后便套上花旗袍,拎起小坤包,踩着高跟鞋,扭动水蛇腰,风姿绰约地步出金府大门。 按惯例,她都是上午逛逛街,下午和约好的朋友或打牌或跳舞什么的,总之,不到傍晚掌灯时分,她是不会回家的。然而,今天她逛了一会儿街后,便找了家咖啡店点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喝的,用完餐后,又掏出包里的小面境给自己补补妆,折腾了半天,估摸着时间大致差不多了,便打道回府。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她就是要出其不意地杀回家中,不光让老爷感到意外,同时还要用突然袭击的方式给毛大年来个热辣逼人的‘下马威’。身为舞女出身的她对这一套那玩得可谓炉火纯青。果然,从未见过此阵势的毛大年当即就被她的‘下马威’给震慑住了。 如果说姚曼丽对毛大年施以‘下马威’是其预先设计好的目的,那这个目的还只是辅助性的,或者说只用来‘投石问路’的。她真正想要达到的则是以这种方式来试探一下老爷的反应。老爷反应的强弱与否无异于间接表明毛大年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高低。 还有,姚曼丽自忖毛大年并非金家嫡系后代,老爷即便对他有初步好感,却也不会轻易将其收为养子,怎么也得观察试用一段时间吧?而只要老爷一时半会不把毛大年收为养子,那自己不就还有运作转化的空间吗?凭自己的计谋和手段,假以时日,阿奇未必就进不了金府啊! 姚曼丽那天晚上坐在桌边,一边冷眼看着老爷和客人觥筹交错,一边满脑子想着这些乱七八糟心思。可当看到老爷跟毛大年头碰头,脸对脸的拉呱个没完,亲热得形同父子时,姚曼丽便气不打一处来。 姚曼丽心计深,可城府终究还是浅了点。既然看不下去,那就‘眼不看为净’躲一边去呗!姚曼丽也想到了回避,并且也确实找了个托辞,准备借故离开。她实在是多一分钟都不愿再看了! 可姚曼丽偏偏临走前这功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给毛大年再找点不自在,于是便发生前面说的那一幕,而此一举就如同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把金老爷给彻底激怒了! 这样一来,后果严重了。本来老爷并未打算做的事,可一气之下当场便宣布了从今往后要把毛大年当义子对待,而且此话一旦说出口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那时候的人,尤其像金老爷这种有身份的人特注重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 姚曼丽不是一再想试探老爷的反应吗?现在总算得到老爷的明确反应了,可那绝不是她所期待的结果啊!从这个意义上说,姚曼丽煞费苦心策划的行动是以彻底失败告终了! 当金老爷那一刻突然宣布毛大年为金家少主人时,毛大年其实并未意识到这其中的深刻含义。他只是为自己第一天踏入金府就引发如此轩然大波而感到惶恐不安。其实,别说小小年纪的毛大年,连金管家也对此感觉不妙,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日子,毛大年基本上都是跟在老爷身后四处转悠,要么到银楼打理一下生意,要么去外埠进些货料。连和生意伙伴谈些大笔买卖,金老爷有时也带上毛大年一同前往,而毛大年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一个字‘看’。 所谓‘看’也就是通过观察来学习,学习如何打理生意,学习银楼业的经营之道,可毛大年对银楼生意上的关关节节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他更感兴趣的乃是老爷书房里的那几大书架的书。所以,一有空他便一头扎进书房,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这天,老爷吃完中餐后,对身边毛大年说道:“大年啊,待会用完餐后到书房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毛大年见老爷如此郑重其事,忙起身回道:“好的,伯伯,我稍后就到。” 当毛大年走进书房时,老爷正坐在沙发上一边饮茶一边看报。见大年进来,老爷放下报纸,然后和蔼地问道:“大年啊,来上海也有一段日子了,在这还待得惯吧?” 毛大年忙说:“挺好的,只是觉得没帮上伯伯什么忙而有点着急。” 老爷没接毛大年这个茬,而是转而问道:“这书房里的书,估计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吧?” 毛大年没想到老爷会突然问他这个,还以为老爷有责怪之意,忙检讨道:“对不起,伯伯,大年不懂事,今后我一定把精力多放在银楼生意上。” “哈哈,哈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伯伯这辈子最看重读书人了。大年,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喜欢读书,这是好事啊!也怪我,一开始就考虑欠妥。伯伯现在决定送你上学,上洋人办的教会中学,怎么样?” “真的?!那太好了!”毛大年差点兴奋得跳了起来。 “嗯,看来这才是你应该走的道。银楼的事你就甭管了,你就安心读书吧,中学读完还可以接着念大学。只要把书念好了,有出息了,将来定可干番大事业!别让我失望啊!”老爷一番话说得如此厚重,又如此殷切,令毛大年顿觉任重道远,无可卸责。 就这样,毛大年来上海后意料之外地开始了他的求学生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汇思中学 在金老爷一手操办下,毛大年很快便正式入读于汇思中学。 汇思中学是上海开办最早的一所新式教会学校,由耶稣会传教士兰格禄于1850年创办,初名圣易公学。和当时一般的国内学校不同,汇思中学使用耶稣会公学章程,为寄宿制男子学校。 该校虽为教会学校,却并不强迫学生入教,只是因教内教外学生混杂一处,管理颇为不便,所以校方除了把教内生和教外生分为上院和中院外,还按年龄大小将学生分成甲乙两班。 毛大年属教外生,按年龄本该分入年龄较小的乙班,可不知何故却阴差阳错地进了甲班。大概是毛大年个头长急了点才误被划进甲班生的行列吧,总之这一错便一直错到中学毕业也没改过来。 好在毛大年无论体力和智力均超出大多数同龄孩子,所以与一大帮明显年长于自己的同学比拼并不落下风,相反,从入学始除数理、美术和音乐成绩不是特别冒尖外,其他几门课那真可谓: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啊! 也许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毛大年牛掰的学科应该是在人文学科方面。具体说来,也即国文、外语和体育这三样。不过,毛大年这几门课可不是一般地‘牛’,尤其是他的国文和外语,说是甩其他同学几条街也未必夸张。 只是有一点让人感到纳闷:毛大年的国文‘牛掰’似好解释,那是得益于他自小打下的牢固基础,可他外语和体育成绩怎么也那么出类拔萃呢? 当真是他的先天禀赋,加后天兴趣和努力让他来了个超级大爆发?亦或汇思中学的独特学习环境和某种偶然机遇促使他大脑灵智产生了‘质变’?还是金老爷书房里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书籍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而又不可思议的神奇作用? 总之,以上猜测似有理又牵强,关键是毛大年入读汇中尚不足半年,可他进步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快到令人瞠目结舌,以至不能不叫人妄加猜测。但不管怎么说,毛大年进步神速,表现牛掰已成事实,这总归是件可喜可贺之事,至于何故使然那已经不太重要了,也大可不必深推细究。 还是换个话题,说点更有趣味的事吧。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毛大年和班上同学们早已坐在教室里,静候司徒丹神父来给他们上英文课。 这位来自英格兰的司徒神父,面相很有特色,至少在毛大年看来,这就是英国人的典型形象:一头黄毛卷发,再配上鹰勾状的高鼻子,外加一双蓝眼睛。哦,对了,司徒先生的眼睛给班上同学的印象最深刻,因为从他那金丝眼镜后面射出的犀利眼神太有杀伤力了,只要是被他盯上了,没哪个学生不心里发毛的。 毛大年刚开始也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当然,这感觉现在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原因嘛,当然无需赘言了。 可是,毛大年不害怕并不代表其他同学不畏惧啊!有人每逢上英文课就怕的要死啊!这不,坐在毛大年身后的这位又犯恐惧症了。 他叫徐长生,绸缎庄老板的儿子,长得文绉绉的,和毛大年相比,无论家境还是外形都有诸多相似之处。而且两人现在不仅是同班同学,同时还是同室寝友。上课时,他们是前后座;就寝时,又是睡上下铺。 可在学习上,长生同学跟大年同学相比就远不在一个档次上喏!他数理马马虎虎还勉强过得去,文科就难看了,他最怕的就是英文。令人好笑的是,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英文单词,是个脏字‘fuck’。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反正有好几次毛大年听到他私下里恶狠狠地用这个词诅咒司徒先生布置的课外作业。他唯一能跟毛大年较点劲的就是体育。顺便提一下,他可是个超级足球迷哦! 还是回到司徒先生的课堂上来吧! 此刻,毛大年就坐在徐长生的前面,虽不能回头看,却分明能感受到徐长生高度紧张的状态:那深浅不一的喘气声,甚至还依稀听到他牙齿上下磕碰的‘嘚嘚’声,弄得毛大年都没来由地跟着紧张。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尽管徐长生把头埋得低低的,可司徒老师一双鹰眼在同学们当中扫来扫去,扫了几个来回之后便一下子盯住了徐长生。 “长生徐!起立!”司徒语调怪异地叫道。 徐长生闻声就像中枪一样,浑身一抖,随即摇摇晃晃,又仿佛十分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病了吗?”司徒眯着眼睛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没有。”长生一边不停地咽着口水,一边结结巴巴答道。 “哦,那就开始吧!”司徒干脆利落道。 这是司徒老师的惯例,每次上课一开始都要抽几个同学背书。一篇课文通常十三四段,你可以背全篇课文,也可以任选其中三到五段背,但背的段落最低不能少于三段。 可怜长生扇动着嘴唇,好似喉咙里发出点‘咕哝’声,大家都竖起耳朵使劲听,可终归没听到他吐出一个清晰完整的单词。接下来是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有旁边的同学已注意到长生额头上的汗珠正迅速集聚,然后顺着脸颊一颗,又一颗地往下坠落,砸在桌面上,发出清晰可辨的‘啪、啪’声。 终于,站在讲台上的司徒先生发声了,但令人意外地是他没像以往那样大声训斥,而是邹着眉头低声咕哝了一句:“怎么一句都背不出呢?”不过,他很快眉毛一扬对着毛大年亲切道:“亲爱的毛,还是让我们再次欣赏一下你百灵鸟般的嗓音吧!” 于是,毛大年迅速站起来,开始从容不迫地背诵整篇课文。其标准的语音、优美的语调、流畅的背诵就像钢琴演奏着一首轻快的小夜曲在不大不小的教室里自由自在地回旋飘荡。 在汇中短短几个月,毛大年连自己都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被叫起来背书了。反正司徒老师喜欢叫他背,同学们喜欢听他背,他自己也乐得当众一展风采,三全其美啊!而最关键的是背诵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从背《三字经》开始,他的学习生涯似乎打一开始就和背书紧密关联着,他是以背为乐,并乐在其中。 毛大年本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背完即了,岂知司徒老师却没打算完,而是来了个‘借题发挥’,说道:“语言是活的,学语言就是要练嘴皮子,就是要背。不管学哪门语言都是如此。”紧跟着,抬手直指毛大年对着全班同学郑重说道:“在这方面,你们都要向大年毛学习。” 这种当众直言不讳的表扬让毛大年既有点害羞又十分受用,可不过一秒钟,司徒老师脸色一沉说道:“你!”一边手指指向毛大年身后的徐长生说道:“今天我就不罚你面壁思过了。” 毛大年正纳闷今天司徒老师为何变得有点好说话的时候,猛然听到司徒老师提高嗓门说道:“可下回若还像今天这样,那就不是罚你面壁思过,而是罚--三--餐。”司徒把最后三字说得一字一顿,唯恐徐长生记不住似的。 呵呵!罚三餐,那可是一天没得饭吃啊!在汇中,这可是相当重的处罚了。徐长生被罚过面壁思过,罚过跑操场,可还没尝过‘罚三餐’的滋味。 长生啊,你可真要争口气了,罚三餐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啊! 毛大年这边还在为徐长生暗暗担心呢,可那边司徒却突然又将目光转向毛大年,问道:“毛,你和徐同居一室,对吧?” 当得到毛大年肯定的答复之后,司徒迅即接道:“既然你们是同学又是室友,那想必你们也是好朋友喏!上帝创造万物,万物包括你我,你我皆上帝之子民,都有相互扶协之义务,对吧?” 见毛大年再次点头首肯,司徒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既如此,以后你就多担当点义务,课后多给徐点帮助,包括定期检查徐的背诵情况。” 毛大年看着司徒似笑非笑面孔,感觉自己怎么就像一步步落入圈套里的小羊羔,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郁闷之时,又听到司徒补充道:“以后,徐背不出课文,我罚他,你帮助检查不到位,我可也要罚你哦。” 毛大年心中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啊!帮助他人,我没意见,可为何要采取这种硬性‘捆绑’政策?!这不就等于长生背不出书,我也要跟着受罚啊! 最最要命的是,让长生把大段的课文背下来比让猪学会爬树还难啊! 一想到这,毛大年是又急又恨,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初见端倪 可急也罢,恨也罢,该干什么还得干。可这事到底该从何处着手呢? 毛大年那天晚上苦着脸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久久无法入睡,可这时下铺却传来一阵均匀有致的呼噜声。那是长生在打鼾,偶尔还能听到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噜着‘好球’、‘射门’。 敢情,这小子连梦中都在踢球啊!他哪有半点心思想着背书呢! 一想到自己整宿都在为他的事操心,可他倒好,睡得那么安稳,梦得那么香甜,毛大年这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立马一骨碌跳下床去,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上两脚。 第二天一大早,当毛大年揉着猩红的眼睛走进水房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漱口杯已装满水,涂好牙膏的牙刷被小心地搁在杯沿上,还有洗脸盆,洗脸毛巾统统都按备用状态放到毛大年随拿即用的位置。 哟呵,没想到这小子一夜过来突然学会献殷勤了!毛大年感叹了一句。 洗漱完毕,毛大年从水房返回寝室,一进门便瞅见自己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再走近一看,发现不光有粥,还有咸菜和两个白面馒头呢,都盛放在粥碗左手边的一个大瓷缸里。 毛大年正狐疑呢,徐长生却鬼魅似地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故作正经地说道:“大年兄,请用早餐吧!” 毛大年这下不干了,瞪着眼睛问道:“我说长生啊,你搞什么鬼啊?我可没钱雇个少爷当佣人啊!” “放心,不用你花钱,全套免费服务。”长生微笑道。 “那更不行。我毛大年从不占人便宜,你难道想陷我于不义吗?”大年急道。 “好了,好了,我们俩都不开玩笑了。我这是在履行司徒老师的要求,你忘啦?作为上帝的子民,我俩从今往后就相互帮助吧!你帮我学英语,我呢,就帮你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你觉得这样行吗?”长生不无诚恳地说道。 毛大年稍加思索,随即便摇头道:“不妥,不妥。” 长生有点不解,眼珠跟着迅速转了几圈,少顷,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觉得这不划算,不公平,对吧?” “对个屁,你想哪去了?你以为我们这是在做生意啊?互相帮助须发自于‘诚’而非‘利’之交换。今天我帮你是因为你有需要我帮之处,等哪一天我真需要你帮的时候,你再帮我不迟。切记,你今早之所为,我谢了,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毛大年一番慷慨陈词可谓掷地有声,说得徐长生既心悦诚服又无地自容,好半晌才心有不甘地说道:“要是你一直没有需要我帮的时候,那我岂不永远欠你一份人情?” 毛大年听罢此言,稍微楞了一下。可不是嘛,为人处事断不能单从自身角度去考量,只要不是个利益小人,谁愿欠别人一份人情呢?更何况这份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总之,人情大似债嘛! 想到这,毛大年立马笑嘻嘻地虚应道:“是人总有碰到难处的时候,所以我也肯定有需要你帮的时候。” 大概是毛大年觉得这话太虚,根本不具说服力,情急之下便冲口说道:“就拿这顿早餐来说吧,你不就帮了我大忙吗?若没有这馒头稀饭,我可能就要饿着肚子去上课了。以后早上真不能赖床了,你瞧,赖床的后果可能就是来不及上饭堂吃早餐,就得忍饥挨饿啊!” 毛大年边说边一手端起粥碗,一手抓起馒头,稀里哗啦地连喝带啃,吃相颇为夸张,就好像如此方能证明这顿早餐对他何其重要。 也不知是因为毛大年的夸张吃相还是源自早餐这个话题,总之,徐长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把毛大年和‘吃货’联系到一起,进而眼睛一亮,提议道:“这个周日你上我们家来吧,尝尝我二娘做的‘东坡肘子’,那可真堪称一绝啊!凡品尝过她这道菜的无不赞不绝口!” 徐长生没好意思说他老爸当年就因这道‘东坡肘子’而迫不及待地把苏姨娶做二房,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毛大年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一听说他家会做‘东坡肘子’这道名菜,还做得‘堪称一绝’,毛大年立马眼睛都直了,那情景不啻为:‘梦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却在身边同学家啊!’ 毛大年本还想装模作样地假意推辞一下,可话到嘴边却一下变成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喏!”心里却在暗暗诅咒:该死的!怎么才礼拜三呢!还有漫长的三天啊,怎么熬呢! 也怪汇思中学的校规特别严格,学生平日一律住校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天能回去和家人团聚一下,却也只能早去晚归,而晚归时间按规定不能迟于当天傍晚五时。学生平时无特殊情况是不容许出校门的。 终于等到礼拜天了,毛大年和徐长生好似两只出笼的小鸟,一同欢快地奔出校园。校门口早有长生家雇好的黄包车等着接少爷回家呢。 金老爷本来也要给毛大年提供同样待遇,可毛大年却坚持说学校离家并不算远,步行回家根本不在话下。金老爷拗不过毛大年,只好给毛大年兜里多放些零花钱,并一再嘱咐:“那你就视情况而定吧,想坐车就坐,千万别心疼钱!” 毛大年从小就是孤儿,也从未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可打从来到上海后,金老爷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让他终于体会到浓浓父爱的温暖。若不是姚曼丽阴不阴阳不阳,又冷热无常地老是从中作梗,毛大年觉得这里就是他真正的家。 所以一到周日,毛大年头脑总有那么一会处于矛盾状态:既想回家,又犹豫徘徊。可一想到金老爷那期待的目光和充满慈爱的嗓音,毛大年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也必须回去,否则,且不说能否对得起金老爷,至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就在毛大年这边胡思乱想之际,长生侧身冷不丁问道:“你要不要先回家看看?前面拐个弯就到你们家了。” 毛大年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了。直接去你家吧!” 因为早在上周日毛大年便从金老爷口中得知老爷这个周日不在上海,兴许在苏州,又兴许在杭州要和客户谈生意。老爷既然不在府中,毛大年也就断无必要专门回去凑冷脸。若不是应长生邀请去他家做客,毛大年此时恐怕十有八九是猫在学校图书馆里百~万\小!说呢! 说话间,黄包车已停在了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绸缎庄门口。门头上‘同荣祥’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尤为引人注目。单从那些衣着光鲜,满身珠光宝气的夫人、太太、小姐不断来往进出于店堂,你就能看出这家绸缎庄的生意有多好。 “到了,到了,大年,这临街一面都是我们家的店铺,穿过店堂右边的那条通道,往里便是我们家的侧院和库房,再往前右拐才是…” 毛大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长生介绍,一边小心迈过店堂的门槛,同时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店内那硕大而又超长的柜台,以及柜台后那几乎有两人高的巨大货架,货架上整齐列放着花色品种各不相同的绸缎布匹。 柜台前此时大概有十来位顾客正在布料堆里左挑右选。毛大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些顾客的背影。忽然,一个披着波浪卷发,加一身旗袍打扮的窈窕背影引起毛大年的注意,这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啊! 毛大年不禁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从毛大年腿边窜过,直接冲着柜台边的那位波浪卷发女跑去,边跑还边大声嚷着:“妈妈,妈妈,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那位留着波浪卷的时髦女子似乎已选好布料,并已付完款,此刻正跟柜台里的掌柜吩咐什么,见小男孩跑过来,便侧身弯腰对着小孩柔声说道:“阿奇,乖,妈买好布待会就给你买糖葫芦,好吗?” 就在波□□侧过身来的那一瞬间,毛大年一下楞住了。这不是姚曼丽嘛!怎么这么巧!难怪那背影逮眼一看就觉得特眼熟呢!等等,刚才那小男孩叫她什么?对,叫妈妈。小男孩声音叫得既响又亮。我肯定没听错。可问题是她哪来这么一个儿子呢? 毛大年简直要晕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敢往下多想。 长生觉察到毛大年有些异样,同时也看出这里面有些蹊跷,刚想问毛大年怎么回事,就见那个波□□神色慌张地拽着小男孩冲门而出,后面柜台里的掌柜也急了,抬手举着包好的布,连声叫道:“太太,太太,您的布,您的布还没拿呢!” 这时店内几乎所有顾客,包括几名店伙计都被惊住了。大家尽管并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显然都注意到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有人低声问道:“那女人是不是疯了?付过钱的布怎么都不要了?”有个别人甚至悄悄拿眼神向毛大年所站位置递了递,意思显然是那女人的怪诞之举和毛大年有某种联系。 长生一看这情形,赶紧拉着毛大年朝后院奔去,同时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八卦。这事毛大年不说,自己最好永远都别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烽火家园 那天发生在‘同荣祥’绸缎庄里的惊魂一幕把个姚曼丽着实吓得不轻。姚曼丽当时的表现就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一样落荒而逃。这是她本能的反应,可事后稍微冷静一想,她便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反应是何其愚蠢,那岂不等于不打自招地告诉毛大年那孩子是她的私生子吗?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啊! 然而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姚曼丽并未等来她所想象的那种可怕后果。不光老爷行止一切如常,关键是毛大年也和什么事都从未发生过一样对她依旧以礼相待。这让姚曼丽刚开始难免有些惶惑不解,不过随时间推移,她不能不心生感激,因为很明显毛大年在老爷面前是有意替她保守了这份秘密。 金家大宅里慢慢地也生出点变化来。这种变化当然是表现在姚曼丽和毛大年之间,准确地说,是姚曼丽对毛大年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异乎寻常的变化。而且,在金老爷看来,姚曼丽的这种变化来得还似乎有点突兀。比如,吃饭时,她主动给大年碗里夹菜,到了衣服该换季的时候,她甚至主动为毛大年量身定做里外行头,等等。这都是老爷以前从未见过的。不过家庭氛围的改善总归是老爷乐见的,所以老爷也不多加评论,顶多私底下暗自纳闷:这小娘皮对毛大年态度近来变化如此之大,她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呢? 毛大年当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暗自寻思着只要姚曼丽不进一步做伤害老爷的事,这个秘密就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吧!毕竟,此事处理稍有不慎,那对老爷来说是既伤颜面又伤脑筋啊!还是冷处理为宜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毛大年已在汇思中学度过了三年寒窗。过了这个暑假,他就要进入汇中高中部学习了。然而毛大年心里却有更高的期待,他目光所指已不是即将要读的汇中高中部,而是直接瞄向了震旦大学。 作为本届初中排名第一的优秀毕业生,毛大年完全有理由抱有这样的期待,而校方更是非常看好毛大年未来发展的前景,认为若无特殊情况,毛大年应该会毫无悬念地直升震旦大学深造。汇中与震大同为教会所创办,两校间的这种人才培养传承关系已延续多年,而多年的实践也证明这种‘校校联合’的人才培养模式是非常成功的。 单从个体来讲,毛大年的人生之路当然可以寄望于顺着以上描述的路径一路春风走下去,直至人生佳境,甚至登上某种人生巅峰也未尝不可。但从社会学角度看,个体是生活在群体当中的,个体的命运无时无刻不受环境的影响和制约,而当时中国的大环境不是有点糟,而是太糟了,简直是糟得不能再糟! ‘国歌’里不是有句歌词唱的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吗?讲的就是这段国耻,当时的中国正是‘国难当头’啊!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鬼子一夜间占了东三省,到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日寇以武力敲开我华北门户---北平,短短不过数年,偌大一个中国便在日寇步步紧逼,节节蚕食,残酷掠夺,以及疯狂□□下变得哀鸿遍野,羸弱不堪,满目凄凉。 ‘七七卢沟桥事变’一声枪响不仅大大警醒了国人,同时也打断了毛大年读书学习的节奏。 就在全国亿万同胞正为‘团结抗日,共赴国难’而高声呐喊时,上海,这座号称‘东方巴黎’的远东第一大城市已是战云笼罩,火星密布,‘第二次淞沪抗战’一触即发。而第一次淞沪抗战(因发生于1932年1月28日,故又称‘一.二八淞沪抗战’)距今却并不久远。 看来小日本对上海这块‘肥肉’惦记已久,实在是欲罢不能啊,上次没能一口吞进嘴里,怎么都心有不甘,这回借‘卢沟桥事变’获胜之机,欲南北呼应,海陆夹攻,大有不拿下上海誓不罢休之势! 君不见吴淞口外日本鬼子战舰上的大炮早已退去炮衣,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长江南岸的中国守军阵地,而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的兵力也一增再增,且一直在频繁演习。 屈辱啊!这仗尚未开打,可对手已公然在你的家中预先摆好了阵势,而且明目张胆地要强行把你们家变成他们家,顺带把你们家的老老少少全都变成他们家的奴隶。所以说,中国人的抗战无比悲壮就在于非拼死一搏就得当‘亡国奴’啊! 1937年的这个夏天,对毛大年来说,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夏天。因为就在这个夏天,他不仅见证了‘八一三淞沪抗战’的血腥惨烈,他更深切地感受到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若不能自强自立则必遭外邦欺凌屠戮。远的不说,仅‘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近代史已用无数血的事例说明了这一点。 ‘八一三淞沪抗战’打响的时候,毛大年带着徐长生等几个同学正在学生战地服务团搬运整理医疗急救用品。大家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在议论着他们几天来的见闻。 长生不无得意地说道:“昨天路过外滩时,我看到老长一溜卡车,恐怕有十几辆,哦,不对,应该有几十辆吧,上面满载国军士兵,都是头戴钢盔的,好威风哦!” 一位叫谢安的小个子男生忙对长生连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看到带钢盔的国军了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国军最精锐的‘德械师’啊!” 见小安子满脸羡慕的神情,长生更是一脸骄傲地答道:“谁还骗你啊?不错,就是‘德械师’,每辆卡车后面还拖着一门大炮呢!看着就来劲,这回小日本要尝尝中国军人的厉害了!” 毛大年只是听着没插话,心里总觉得事情没有长生想的那么乐观,因为好长一段时间里,毛大年无论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在证明一点:那就是中国在国力上比起日本来差得可不是一点点,而国民政府虽然已向全国发出了全民抗战的号召,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是被逼无奈,既如此,这抗战就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一场轻易见分晓的战争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毛大年心中浓浓的忧虑,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骤然响起,不一会毛大年他们便看到了两架贴着膏药旗的日军飞机从头顶云层中钻了出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日军飞机光临上海的天空。 就在毛大年等人看着天空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断吼:“平时教你们的都忘光了?!还不赶快隐蔽!”是童子军教官包成的声音。包教官也就二十来岁,长得黑黝黝的,因为长得黑,大伙私下里都叫他‘包公’。眼下,他就是这个战地服务团的头。 毛大年他们刚躲进防空洞,外面便‘嘟嘟嘟’‘哒哒哒’地响成一片。那是国军的地面防空火力发言了。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外面的防空炮火才停歇下来。等毛大年他们得以从防空洞跑出来的时候,他们既没有发现飞机轰炸过的痕迹,更没有看到被揍下来的飞机残骸。 当有同学大着胆子问包教官的时候,包教官没好气回道:“拜托,刚才是两架日军侦察机。有侦察机扔炸弹的吗?” 另一位同学还不甘心,问道:“那怎么打了半天连根毛都没打下来呢?” “侦察机飞得那么高,哪有那么容易打下来的!你以为是拿弹弓打麻雀啊?”包教官说完瞪了他一眼。 如果说‘八.一三’这天中日两军在上海的天空与大地发生零星交火尚属大战开始前的预演,亦或是跟‘和平’最后道声‘再见’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对军人,尤其是对中国军人意味着惊雷霹雳,烈火烹油般的炼狱之旅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火线传奇 天是灰的又是黄的,可随着炮弹成群结队地从空中划过,天际立马变成了猩红色。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也随之像打摆子似地一直不停地颤抖。毛大年的脑袋被震得晕晕乎乎,到后来不知是听觉麻木了还是耳朵出现幻听了,总之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 要说毛大年的战地服务团距前沿阵地少说也有五十里之遥,可这爆炸声却仿佛近在咫尺。毛大年当然不知道这是当时日军装备的一种罕见重炮,代号‘特二十四榴’发出的巨响。该炮口径大到305毫米,炮口能塞进一个人头,射程过万米。 当24门‘特二十四榴’一同开火,天地万物皆哑然失色,连空气也似乎停止了流动。那劈头盖脑砸向地面的炮弹瞬间便把大地变成了一架超级‘大蹦床’,而爆炸带来的一连串剧烈而又沉闷‘哐咚,哐咚’声仿佛在骄傲地宣称:我纵炸不死你,我也能震死你。而真实的战况也确实如此。据说,身处大场一线阵地的国军士兵不少就是被这种大口径炮弹给震死的。 然而,愤怒的中国士兵们并没有被敌人的恐怖炮火所吓倒。面对日军发起的一次又一次冲锋,他们顽强地坚守阵地。简易工事震塌了,他们就把机枪架到战友的尸体上,对准张牙舞爪的鬼子兵疯也似地进行扫射,那一颗颗冰冷的子弹带着中国军人的仇恨与怒火将这帮禽兽强盗一个个直接送回他们的东洋老家。 随着战事迅速进入白热化状态,毛大年和他的战地服务团的伙伴们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和身体两方面的双重考验。当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国军伤员,还有尸体被从前线运下来,毛大年他们惊呆了。尤其是看到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帮半大不大的孩子纷纷不由自主地吓得躲开眼睛。长生甚至独自跑到一墙角落里干呕起来。 在毛大年的意识里,他虽然知道既打仗就一定会死人,但他绝没想到战争竟是如此这般地残酷和血腥。尤其是当这一切极其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先是惶然不已,可紧接着,他仿佛一下突然明白了包队长以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与日军相比,我们值得骄傲的只有血肉之躯;要想把鬼子赶出去,我们就得不怕死!” ‘对,是中国人就得不怕死!只要中国人都拿出不怕死的精神,我们就一定能最终战胜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毛大年想到此,再看看周围一脸悚然的同学们,遂不由自主地跳到身边的一个石墩子上高声说道:“同学们!别害怕,也别难过,不要以为只有我们的人会流血牺牲,我相信日本鬼子也同样付出了沉重代价。还记得包教官的话吗?‘要想把鬼子赶出去,我们就得不怕死!’国军将士在前方奋勇杀敌,连死都不怕,我们这些在后方的若还怕这怕那,难道不觉得羞耻吗?同学们,都打起精神来,让我们用实际行动为抗战出力,为国效劳吧!” 毛大年的这番即兴演讲不仅重新唤起了同学们的斗志,同时也感动了在场的医护人员,还有伤员。 这时包教官刚从战地服务总指挥部开完会回来,一进大院门正好赶上毛大年在那做激情洋溢的演讲,心里不觉一动,暗赞:‘好小子!这演讲来得太及时了!’同时越发觉得毛大年与众不同,不光沉稳,有主见,还有领导潜质呢,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个可用之才! 包教官边想边朝毛大年走去。当走到毛大年身边时,包教官并无多言只是冲毛大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时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毛大年的肩膀。 大家伙和包教官相处也非一天两天了,都知道包教官对手下一向严厉有余,夸赞不多,像今天这样就算了不得的肯定了。 见大伙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包教官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同学们,按说你们现在都还是读书的年龄,我本不该成天对你们鼓噪‘不怕死,不怕死,’的,可日本鬼子杀起中国人来可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孩子啊!别的不说,就这几年他们在关外造的孽还少吗?”说到这,包教官眼圈不禁有点泛红,显然他言语中无意触及了自己心中的某个隐痛。 大家还从未见过包教官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呢,包教官干咳了一下,随即不无掩饰地说道:“嗨,瞧我,又扯远了。” 毛大年遂巧妙转移话题道:“教官刚从指挥部开会回来,莫非,又接受了什么新任务吧?”其实,毛大年从包教官刚才情绪反常的一番话中已听出了某种味道,所以便有意试探一下。 果然,包教官闻言立马神情一凛,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不错,的确有新任务。走,还是到屋里说吧。” 大伙一见这架势当即便意识到这回不光有任务,而且这任务十之八九还很艰巨,没准还带点神秘色彩呢! 待大家在屋里坐定,包教官开门见山道:“上峰要求我们学生战地服务队立马分成两组,赶在明天傍晚六点前,将一批急救药品和粮食补给分别送到以下两个位置。”包教官边说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军用地图,摊到桌上,然后指了指图上两个用红笔圈定的位置,一个在闸北,另一个在虹口。 就在大家尚未觉得任务有多艰巨的时候,包教官跟着说道:“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不可能绕一个很大的弯去送物资。我们要走最短的路径。这就意味着我们要穿越火线将物资送到国军阵地上。所以,这次任务不光艰巨,而且还很危险。” 包教官说到这突然打住了话头,眼睛在同学们的脸上挨个巡视了一遍,仿佛要记住每个人的面孔似的,好一会才接着说道:“鉴于这次任务不比往常,既赶时间又危险,况且,你们不过是小小年纪的童子军,并非正规国军,所以有不愿参加的,可以退出,我绝不勉强。” 包教官等了一会,见大伙没一个吱声的,便神情庄重地说道:“好样的,看来大家都不愿当孬种!那好吧,下面我就分配任务了。张群山、王海辉、李华亭…”包教官一口气点了12名同学的名字,然后说道:“以上同学属于第一组,由我亲自带队奔闸北。其余12人作为第二组由毛大年同学带队,目标:国军虹口阵地。怎么样?大年同学,有信心吗?” 包教官说到这,眼睛盯着毛大年,目光里充满期待和信任。 “有!”毛大年根本没加思索便爽快答应了。以毛大年的觉悟,此时此刻他是绝无可能退缩的。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这第二组组长的重任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落在自己肩上。他原以为上面会派一位有经验的年长者担当此任的。 毛大年其实想得并没错。本来指挥部是给包教官派了一名副手担任另一组的领队,可事有不巧,就在指挥部开会前一刻,这名略通日语的副手因急务被临时调用,而此时再找别人顶替已不太可能。 包教官无奈之中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刚才一进大院便见毛大年正在演讲,包教官顿时眼睛一亮。就他了! 包教官甚至还暗自自责:‘早该想到他了,这小子从战地服务团成立的第一天起就仿佛是这帮孩子中的天然领袖!不用他还能用谁?只是,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啊!可国难当头,用人之际,且事有权急,也只能委屈他多扛些担子了!’ 包教官分配完任务后,便把毛大年拽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递到毛大年手上道:“这是我特地从总指挥那要来的,你戴上,好掌握时间。另外,这次任务不光要胆大,更要心细,要多用脑子。遇事多和大家商量,充分利用团体智慧,懂吗?” “教官,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按时完成这次任务的。”毛大年回答得蛮有信心,好像早已胸有成竹似的,其实心里并没底。 “那好吧,带上你的小队先到仓库领取物资,再认真仔细检查一下每个人的准备情况,一小时后出发。”包教官当即命令道。 一小时后,毛大年率领自己的小队踏上了征程。 远远望去,这不是一只出征的小队,而是一帮邋里邋遢的难童。除了穿着相对破烂之外,连头发和面孔都刻意做了‘脏乱’处理,目的当然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要没人拦住他们,并搜查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袱卷,那他们就是那个年代上海滩四处可见的逃难人群中的一群。 几小时后,当毛大年他们一路有惊无险地辗转来到离火线仅隔一个街区的一条小巷里的时候,小巷深处的一家临街酒店店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日本和服,留着仁丹胡子的中年男子站在店堂门口指着毛大年阴笑着叫道:“你滴,过来滴。我滴,米西米西滴,大大滴有!” 毛大年见这男子眼睛老在自己包袱卷上打转就情知不好,再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酒店二楼那半开的窗户里面好像还有两个男子正一边小声嘀咕什么,一边拿眼睛不断瞄向楼下他们这帮难童。 听口音看打扮纵是傻子也知道这是家日本人开的酒店。情况紧急,不容多想,毛大年掉转身来,对着伙伴们大声喊道:“快跑!” 十几个人一窝蜂地朝着巷口跑去,可这里是交战区,离火线近在咫尺,且这边又属日本人控制的范围,所以还未跑到巷口,就听到前面日本鬼子‘哇啦,哇啦’的叫喊声。毛大年立马刹住脚步,再不止步,那就无异于自投罗网了。 就在毛大年着急万分的时候,谢安冲到毛大年身边叫道:“跟我来,这块地盘我熟悉。” “好的,小安子,你前面带路。”毛大年赶紧说道。 大伙跟着小安子一头扎进一个看似是一个弄堂的门洞里。其实,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大家跟着小安子七弯八拐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满以为已经摆脱了危险的时候,却听见隔着一道墙壁有日本兵问话的声音:“你滴,看见一帮小叫花子滴没有?” “哦,看…看见了,刚…刚从这边过去。”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毛大年急得头上都要冒火星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似乎是闯进了一条死胡同啊。现在是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就在毛大年差点绝望的时候,还是小安子凑近身边不慌不忙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既把大家带到此处,那就肯定有路可走的。” 大家全都瞪着眼睛看着小安子,若不是情况紧急,大伙非得狠揍他一顿不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卖关子! 可这路到底在哪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花坛地道 “路就在那口井里!”小安子指着墙角处轻声说道。 毛大年等人顺着小安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哪有什么井啊?不就一个花坛吗!当然,这花坛似乎比一般花坛要大一些。 见大家一脸狐疑,小安子也不敢再故弄玄虚了,直接说道:“跟我来!” 大伙赶紧跟着小安子绕到花坛的背后,可还是没发现有什么水井啊!就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小安子蹲下身来,面对花坛背面一块略显潮湿的大青石板,用手抠住石板上沿居中位置一个不起眼的凹处用力往上一顶,再轻轻往左一拨,那面看去很沉的石板居然像一扇滑门一样,轻轻松松地滑入左边的夹层。 大伙忙伸头往里一看,里面果然有口井。只是这口井也藏得太深了,居然打在花坛里面。若不是小安子熟门熟路,又了解开门的机关,换做别人打死也不会想到这花坛里面竟别有洞天啊! 毛大年这时发话了:“大家先别顾着好奇,眼下要做的是尽快摆脱敌人追踪。”毛大年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胡同口好像已传来沉重的皮靴声了。 大家心又一下子拎了起来,毛大年忙对着小安子催促道:“你赶紧领着大家进洞,我殿后。” 在小安子带领下,这帮孩子一个个猫着腰迅速钻进花坛里。毛大年最后一个钻入,然后小心将青石板门恢复原状。毛大年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凌乱脚步声,以及日本鬼子‘哇啦,哇啦’的叫喊声。 很快,脚步声由远而近,直至花坛背后的石门旁边。不好,鬼子已摸到花坛背后来了,大年隐约听到石门外面人声嘈杂。大概鬼子是顺着地上的脚印一路找过来的。毛大年不敢再在门边逗留了,遂起身来到井口,这时井里面传来小安子压低嗓门的呼唤:“大年,快下井啊!” 当大年顺着井壁攀下去十米左右,便发现井壁侧面有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形入口。原来水井里还有暗道啊!毛大年纵身一跃进了入口。小安子带着大伙都等在里面呢! 毛大年惴惴不安地对着小安子说道:“敌人没准很快就会发现这里。刚才我在花坛石门处听到外面敌人不断‘哇啦,哇啦’叫唤,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我猜敌人肯定是从地上的脚印看出什么了,所以我们得赶快想办法…” 毛大年这里还未说完,小安子便接口道:“不用担心,这口水井不光可以短时藏身,关键它还和城市下水道连通着。我们完全可以借助这四通八达的下水道远走高飞呢。” 毛大年听到这突然接口道:“等等,你说‘远走高飞’,那是否意味着我们也能通过这下水道穿过火线呢?” ‘对啊,对啊,我们就从地下穿过去!’‘这办法太奇妙了!’大家伙全都兴奋地跟着嚷嚷起来。毛大年急了,赶紧一边用手示意,一边低声吼道:“安静!安静!” 也不知是同学们一阵喧哗被外面鬼子听到了,还是鬼子已看出这花坛有蹊跷,总之,大家这时都清晰地听到井口上方那花坛石门处有重物‘咚、咚、咚’的撞击声。 毛大年当即意识到情况危急,得赶紧走。 “小安子,还是你打头,先撤离此处。”毛大年果断命令道。 大家再次跟着小安子,顺着地道往里,大约走了十几米往右拐个弯,又往前走了七八米便来到一个洞口。这时,小安子对身边的毛大年说道:“出了这个洞口便进入城市下水道了。” 毛大年用手电筒照了照洞口外面,发现外面下水道挺宽敞的,他们完全可以站直身子在里面行走,只是这下水道里面的污水和臭味实在让人恶心,尤其那味道简直令人窒息,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下水道能通到火线那边吗?”毛大年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这对他们能否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太重要了! “应该能吧?只是我也没走过。这下面我这辈子总共也就来过两回。还不算这…”小安子话没说完,就听到头顶上方‘轰隆’一声巨响。大伙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大家醒过神来,水井那边又接连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股烟尘气浪顺着地道冲了过来。 毛大年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爆炸的气浪直接掀到了洞口外面的下水道中。 当大伙一个个狼狈不堪地从臭烘烘的污水里爬起来的时候,毛大年赶忙问道:“有受伤的没有?” 当得知大家都并无大碍时,毛大年随即转身对着小安子命令道:“小安子,快,带领大家向火线方向前进!” “是,跟我来。”小安子精神抖擞地答道。 其实,毛大年早料到敌人会用爆破这一手,因为那道石板门若不知操作窍门,轻易肯定是打不开的。而敌人若想将毛大年他们抓活的,自然也不会轻易动用炸药。可鬼子对石门久撞不开,那便只好来‘硬’的,直接炸喏。 现在门倒是炸开了,可整个花坛也给炸塌了,连花坛里的水井也被土石填埋了一小半。也许是填埋物将井里面的地道口半遮半掩住了,所以没被鬼子发现,可鬼子却不死心,仍旧朝井里扔了两颗高爆手榴弹。刚才的那股冲击波就是手榴弹爆炸造成的。幸亏井下地道有一定长度,加上又拐了个弯,否则毛大年的这支小队即便不全军覆没,也肯定会有死伤。 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毛大年和他的队友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下水道里艰难行进。行进过程中,他们大的危险没碰上,只是与耗子和流浪汉分别有过一次‘邂逅’。 徐长生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可怕的‘邂逅’。一只毛刺刺、黑乎乎,又脏兮兮的大耗子居然从天而降直接从他脖颈后面的衣领处乘‘隙’而入,然后便贴着他温暖的肌肤,在他体表来了个周身环游。可怜长生瞬间就像着力魔咒似的一面上蹿下跳,一面发出凄厉而又恐怖的叫喊声。 在这漆黑的下水道里,长生这又蹦又跳,又喊又叫的可把大伙吓坏了,因为一时间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当毛大年和小安子打着全队仅有的两只手电分别从队前和队后急急忙忙赶过来时,长生已经消停了,因为那只讨厌的‘不速之客’终于被长生抖落而去。 毛大年用手电照了照长生的脸,见他脸色惨白,忙问怎么回事。长生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没事了,走吧!”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明真相。 和流浪汉的‘邂逅’是在他们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 那时候他们在下水道里转来转去,走了差不多近两小时了。毛大年借着手电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半了,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于是对身边小安子道:“如果我们前进方向对头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已跨过火线了。” “我正要跟你说呢,看到前面那光点了吗?那应该是个出口,我想我们待会就从那出去。” “出去,可以,那得先把身上吃的,还有值钱的都给我统统留下,小赤佬。”随着话音,从黑暗角落里突然蹦出一个头戴毡帽,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 毛大年先是一惊,他万没想到竟有人躲在下水道里打劫呢,当看清对方只是单身一人时,心里立马镇定了许多。 “怎么?打劫打到这阴沟里来了!”毛大年故意老声老气地跟他周旋着。 “少啰嗦,把身上东西留下,否则…嘿嘿!”打劫汉子边说边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来。 “吓唬谁呢!一把小刀子就敢打劫我们一群人。看!这是什么?”毛大年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榴弹来。这是毛大年领物资时,特意跟管理员要来以备紧急情况时用的。 “把我惹急了,我炸死你!”大年故意恶狠狠说道。 “对,炸死他!炸死他!”旁边队友都跟着起哄起来。 “别,别,别,你们走吧,算我刚才没说,好吧!”流浪汉赶紧服软。 “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吗?笑话,我告诉你,现在是我们要打劫你。把你身上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嘿嘿,别怪我们不客气!”毛大年故意反客为主,拿狠话威胁他一下。 这汉子还真是个怂货,立马可怜兮兮地回道:“我哪有什么东西,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钻到这下水道里就想逮只老鼠耗子什么的填填肚子啊!” “瞧你那怂样就知道身上也没什么油水。对了,我问你,这上面的地盘现在谁老大,是国军还是日军?”毛大年佯装不经意问了句。 “是日军,哦,不,不,不,是国军。”流浪汉不太肯定地回答让毛大年很是不爽。 “到底是日军还是国军?” “前天还是日军,可昨天又被国军占回来了,现在上面国军老大。”流浪汉忙解释道。 “我们走!”毛大年对手下队员一边果断下令,一边随手扔了块薄饼给流浪汉,道:“算是奖赏你的。” 当毛大年他们将物资顺利送达国军阵地上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五点,比规定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至此,毛大年和他的小队圆满完成了上峰交待的任务。 当上峰要对毛大年小队论功行赏时,毛大年毫不犹豫地把主要功劳都算在了小安子头上,只是小安子的那个花坛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觉得这真是个谜,得找机会问他个仔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地道之谜 几天后,战地服务团举行了一个小型庆功会,给圆满完成任务的两支小队颁奖。 尽管毛大年把主要功劳都算在小安子头上,但指挥部的副总指挥丘少校还是给毛大年记了头功,除了颁发奖状外,还另奖手表一块。其实,这表已在毛大年手上戴了好几天了,因为这表就是包教官为执行此次任务而特意从总指挥那借来给毛大年暂用的,现在它正式归毛大年所有。那可是块正宗的瑞士名牌‘欧米伽’啊!毛大年别提有多喜欢了! 小安子当然也没失望,除了一纸奖状,还得了一双军用皮靴。皮靴尽管是制式标准里最小的码数,但对小安子那双小脚丫来说还是有点嫌大。据说,有大脚的队友私下拿好几样奖品跟他换。可小安子一口拒绝没得半点商量,理由是:那是荣誉的象征!大了怕什么,大不了多加一层鞋垫,再说今年嫌大,明年也许就刚好合适呢,你以为我脚就不长了啊? 毛大年小队可谓是皆大欢喜,可包教官的那支小队就有些气氛压抑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这次任务完成得极其不顺。不光在抵达时间上晚了一小时,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穿越火线时还牺牲了一名队友,连包教官本人也手臂负了轻伤。 所以,当毛大年回来后第一眼见到包教官,就发现包教官满脸惨然。包教官最担心的事还是在他手上发生了,一时间他几乎无法原谅自己。当听说毛大年他们是从下水道里穿越火线的,他越发自责:“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个点子呢?” 毛大年不知该怎么宽慰一下教官,同时也不好说他们当时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日本鬼子给撵进下水道的,他们绝不是事前就设计好如此妙招的。可这话现在不能这么说啊,怎么说也得说成是他们‘急中生智’啊!况且,若以成败论英雄,那他们就是英雄了!难道不是吗?第一次执行这么艰巨危险的任务,他们不光顺利,按时(应该说是提前)把任务给完成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全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毛大年没想好怎么宽慰教官,可教官倒是先找上毛大年了。那是开过庆功会的第二天傍晚,毛大年在战地服务队的临时饭厅里吃完晚饭出来,正准备到战地救护队那边帮着做点什么。这时就听到包队长在身后叫他:“大年同学,别慌走呀。” 毛大年忙转身对着包教官问道:“教官,有什么吩咐吗?” “没啥吩咐,就想和你聊聊。”包教官目光柔和且充满暖意。与往常一脸严肃的样子相比,包教官此时不像个军人,倒更像个充满慈爱的兄长。 “大年啊,这次你们小队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很欣慰啊!在任务执行过程中,你表现得不仅勇敢、果断,而且还很机智、灵活。要说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那就是经验。当然,这通常是需要拿时间和经历来交换的。” 毛大年对教官如此亲切地找自己单独谈心,心里既意外又感动。众所周知,包教官一向惜言如金,像今天这种表现绝对罕见! 当大年听到教官言及自己经验不足的问题,忙迫不及待地应道:“我也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哪出了问题。你刚才一提到‘经验不足’,我觉得我的问题好像就出在这里。” 包教官看着毛大年一脸渴盼的神情,不觉笑了笑道:“那我就说具体点吧。就拿你们在小巷里被日本酒馆老板盯上来说吧,很显然那家日本酒馆不是一般的酒馆,是个秘密情报站也未必。他们之所以会盯上你们,那完全是因你们身上露出的破绽太多,也太明显。 比如说:如果真是一帮小叫花子,他们的行为举止会那么整齐划一,那么分工有道,又那么高度戒备?显然这是一帮打扮成叫花子的童子军,这是其一; 其二,尽管你们穿得破烂,还特意搞得蓬头垢面,但每人身上都背有一个大小,甚至连形状都差不多的包袱卷,这也太让人生疑了。你满大街找找,有这么成群的统一配置的叫花子吗? 最后,可能也是最大的破绽,那就是为了不露馅你不得不率领手下拼命逃走,这恰恰证明你们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叫花子,而是来火线刺探情报的探子。日本人肯定会这样想,所以紧跟着便有日本鬼子大动干戈地搜捕。当然,最后这一跑完全是迫不得已,但你想过没有,它跟前两个破绽是紧密相连的啊!” 毛大年听到这已不光是豁然省悟,而是彻底服气了。看来,自己真得跟着教官后面好好学学,多多磨练,否则‘经验’这东西单靠自己琢磨那不仅来得慢,更重要的是你付不起那高昂的代价啊!在战场上这代价可能是流血,甚至是牺牲。 毛大年刚想说些感谢的话,却无意中发现自己对面的树丛里有个人影一闪,忙大声呵道:“对面是谁?站出来!” 半晌,从树后犹豫着走出一个人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小安子。毛大年没好气地问道:“你鬼鬼祟祟躲在树后干什么?” 小安子不服气地回道:“我哪是鬼鬼祟祟啊,我不过是出来小解,无意中听到你们聊到那天的事,我就不知不觉听到这会了。” “好啊!小安子,你居然偷听我和教官的私人谈话,还说不是鬼鬼祟祟呢?!”毛大年故意拿小安子打趣。 包教官这时插嘴道:“好了,好了,大年,你就别拿他玩笑了!小安子,我正想问你一个问题,一直没捞到机会,今天你不妨给我们说说,那花坛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安子迟疑了一下,然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答道:“不都是巧合嘛!” 包教官和毛大年都打起精神准备听他一一道来,岂知等来的却是小安子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且这句完了似乎就没下文了。 毛大年气得直想发作,可碍于教官在旁边,只好耐着性子求道:“你倒是多说几句,让我们听明白好不好啊?” 小安子一听毛大年这口气便知道再不老实招供,毛大年可真要生气了,于是便一五一十地供述道:“那是我二伯家的井。听我二婶说他们当初买下那宅院的时候就有那口井了。有一年因为井里枯水,二伯下井掏泉眼时发现井壁上居然有一个暗洞,二伯老觉得这暗洞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所以没事就琢磨这个暗洞。 先是为了扩大洞内空间便往里挖掘,岂知这一挖便一下挖通了城市下水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巧合?” 毛大年连说:“是巧合,巧合,接着说,那井怎么又弄到花坛里去了?” 小安子故作惊讶地反问道:“什么叫把井弄到花坛里去了?你有没有搞错啊?是先有井,后有花坛的!” “好,好,我说错了。你接着说。”毛大年真想踹他一脚,可嘴里还得哄着他。 “我二伯大概是觉得这井中的秘密太重大了,如果让井就这么□□在众人面前,那这井中的暗道秘密迟早会让人知晓,所以干脆就在井的上面修建了这么个花坛,同时还设计了那个独特的暗门。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想你二伯肯定还让你发过誓决不向外人泄露这个秘密,对不对?”毛大年面带调侃地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可小安子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很傻,跟着嗫嚅了一句:“可我不还是都说了吗?”小安子似乎有点失落,因为他没对他二伯守诺。 包教官大概看出小安子的内心活动,遂说道:“小安子,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这花坛地道毕竟为抗日做出了贡献,你二伯肯定不会为你泄密而怪你的。”包教官大声说道。 “对了,小安子,那天在你二伯家的宅院里怎么没看到你二伯,或是你二伯的家人呢?”大年有点奇怪地问道。 “二伯前年已驾鹤西去,二婶和我表哥他一家早在‘八一三’之前风闻上海要打仗都跑回乡下老家躲难去了,那宅院现在是空的。” 三人正聊着,突然旁边又蹦出一个人来。 “哥,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啊!”一个有着银铃般嗓子的女孩子闪亮登场了。 “小玲,你怎么来了。”包教官既惊讶又欢喜地说道,随即,便把他妹妹包玲和毛大年,小安子相互做了介绍。 包玲,一身当时流行的女校学生装,额前飘着一排刘海,忽闪的大眼睛,挺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以及浑身散发的青春少女的气息,魅力无穷啊!再看看他哥哥包成,黑不溜秋的,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两人是一对同胞兄妹。 不过,毛大年现在想的并非这些,而是从刚才第一眼看到包玲,听到她说话的嗓音,他就觉得这女孩他曾见过,到底在哪见过呢?毛大年一下陷入苦苦思索回忆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金府生变 举世瞩目的‘八一三淞沪抗战’从1937年的8月13日战端初起到11月12日中国军队从上海整体撤离,历时达三月之久。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血肉鏖战中,实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中国军人屡屡表现出前仆后继,英勇顽强,乃至血战到底,寸土不让的民族气概。这让自‘九一八事变’以来愈来愈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日本法西斯不得不对中国军人开始重新加以认识,同时中国军人也以自己的英勇无畏与顽强抵抗令日本帝国主义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企图遭到可耻的失败。 毛大年的学生战地服务团在国军奉命撤离上海前夕即宣告解散。包教官在临离开上海前,又一次把毛大年找到身边,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年别难受,别灰心,国军撤退是暂时的,中国人一定会最终战胜日本法西斯的。同时他还一再叮嘱大年要继续学习,努力完成学业,□□是肯定需要大批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的。最后,包教官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会回来找你的。咱们后会有期。” 毛大年经历了这么些日子的战火考验之后仿佛也成熟了许多,他俨然已把包教官看作是自己一位不可多得的兄长。离别是痛苦的,但他还是目光坚定地对包教官说道:“教官说的三点,我都记住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您一路珍重,咱们一定后会有期!” 毛大年把‘一定’两字咬得格外重,令包教官不禁又多看了大年一眼,然后毅然掉头离去。 毛大年没想到他和包教官这一别就是7年。这7年当中,毛大年不仅顺利完成了高中学业,而且和原先预期一样,在高中毕业那年即以优异成绩被汇思中学直接保送进了震旦大学文学院,主攻英国文学。 毛大年在学业上一路蒸蒸日上,眼看着这大学文凭也是指日可待了,可忽有一天,金老爷突然差人送来口信,说是有好一阵没见大年了,心里颇为挂念,若少爷近些日子得空的话,不妨抽空回府一趟。 毛大年闻听此言,顿时感到愧疚不安起来。自从进震旦学习以来,他回家次数再不像以前在汇中念书时那么频繁。原因主要是大学学业较重,另外他又兼顾负责学校的一些社团工作,所以他大体上能一个月回去一趟就不错了。而眼下因临近毕业,手头工作特繁忙,这一忙就把回家的事全丢脑后了,毛大年屈指一算都差不多有三个月没回家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看看。老爷既然特意差人送信要我回去,也许不仅仅是心里挂念吧?莫非还有别的什么急事?想到这,毛大年便一分钟都不愿多等了,忙跟同寝室的一位室友简单交待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往家赶去。 金府表面一切照旧,可当毛大年一脚跨进家门的时候,便见老爷躺在大厅里的靠椅上,吴妈正在一旁侍候老爷喝汤药呢。 很显然,老爷病了,而且病得恐怕还不轻,因为脸上的气色与数月前相比明显难看得多。 见大年回来了,老爷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忙兴奋地对吴妈叨叨:“我说大年今天会回来,你瞧,这不就回来了嘛!”同时,手撑着靠椅扶手摇晃着往起站,不过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大年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住老爷,同时说道:“伯伯身体不适就坐着说吧,大年一旁认真听着呢!” 老爷轻轻摆了摆右手,道:“走,扶我到楼上书房,我有话要对你说。”毛大年闻言心头一紧,心忖:老爷果然不单是挂念自己,而且还有要事要对自己说啊! 老爷在大年搀扶下在书房沙发上坐定后,并没马上开口,而是对随后坐在自己身边的大年充满慈爱地看了又看,良久,才感慨万千地说道:“大年啊,看到你一天天长大成人,且变得这么有出息,我真是觉得莫大的欣慰啊!” 听到老爷说这话,毛大年越发觉得心里难受,遂不由自主地自责道:“大年枉为人子了,伯伯身体有恙,可我竟一点没尽到晚辈侍奉之责,还让伯伯整日挂念。我…我真是……” 没等大年继续,老爷便打断道:“好了,大年,别说那不中听的。今天我还有要事对你吩咐呢。” 大年忙应道:“伯伯尽管吩咐,大年洗耳恭听。” 老爷这时神色陡然一下变得有些肃穆严峻,口中一字一顿说道:“家出妖孽,不亡也败啊!哎,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哟!” 老爷虽尚未明言,可毛大年却已猜出□□,加上刚才进家之后一直都没见着姚曼丽的身影,便已好生奇怪,因为这时候她本该在家的啊! “姚曼丽,那小娘皮前些日子乘我身体不适短期住院之机,居然…居然…”老爷说到这竟气得说不下去了。 毛大年忙劝慰道:“伯伯,千万别动肝火啊!有什么难事,不还有大年嘛,让大年帮着一块扛,相信一定能扛过去的。” 老爷听到大年这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可还是心绪难平地接着道:“她居然背着我私自把我生意上的一大笔流动资金偷偷取走,说是还她的高利贷赌债,还说如若不及时还清,人家就要给她放血,她小命也许就此玩完!哼,谁信呢?” 毛大年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别说老爷不太信姚曼丽的鬼话,毛大年更是不信啊,因为一来,姚曼丽的赌友一向固定,就那么几个舞女闺蜜,且从不玩大的,故何来高利贷赌债呢?这二来,毛大年也是后来从‘同荣祥’绸缎庄伙计那了解到的,姚曼丽不光有个私生子要抚养,而且还有个老娘要赡养呢,至于伙计如何知之这么清楚,毛大年就没细加追问了。加上姚曼丽自己既好赌又铺张奢华,她若是手头不拮据那才怪呢?而老爷每月给姚曼丽的花销虽相对固定却也不少,管她个人开支肯定绰绰有余。所以说,老爷气得对姚曼丽已不用‘家贼’二字冠之,而是用‘妖孽’来形容也就不足为奇了。 毛大年回府之前,姚曼丽刚刚被老爷逐出家门。姚曼丽本还想装装可怜,企图让老爷回心转意留下她。可这回她实在是玩大了,老爷的德记银楼即便不因此立马关门大吉,那银楼生意也肯定是一落千丈。能否挺过眼前难关真的很难说。 也正因此,老爷才急着把毛大年召回府上,若是十年前,哪怕五、六年前,身体尚硬朗无虞,他倒还有信心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现在他则不敢不面对现实了。 “大年啊,现在德记银楼已然处在困难重重当中,我有一进一退两个方案。这前一个方案也许只是一个美好愿望,即想方设法重整旗鼓,把银楼业务恢复至常态,乃至更上一层楼,当然,这个难度比较大;这后一个方案是将银楼业务盘出去,乘着它现在尚值几个银子,我们兴许还能有所回报,这个方案操作起来相对容易。但不管采用哪种方案,伯伯恐怕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你能替我处理好这个烂摊子吗?” 毛大年听罢老爷这番话后,稍犹豫了一下正欲开口,老爷又发话了:“大年啊,我知道你从小对经商兴趣寡淡,就按后一种方案做吧!让你这个震旦大学的高才去打理这么个小银楼也着实屈才了。况且,自打我当初决意供你读书起,我就没想让你接我这个班,你完全有更远大的前程啊!” 毛大年听到这也不好再矫情虚应了,遂直截了当道:“那我就按伯伯意思去办吧!不过这一切恐都要等到我把学校毕业前最后一个月的相关事务处理完毕才能着手进行,您看行吗?” “没关系,也不急这一时,你先忙完学校那一头再说吧!”老爷痛快答道。 可就在毛大年忙完学校所有事务的最后一天准备离校时,毛大年在震旦校园门口与一个熟人不期而遇,而此人对毛大年此后人生的影响不能不说关系重大意义深远。 能猜出他是谁吗? 翘_臀女神张雪馨火辣丁_字_裤视频曝光!!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baixingsiyu66(长按三秒复制)!!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难得启迪 毛大年在震旦校门口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一别7年的包教官。只是毛大年当时并没有一眼认出他来。这不怪毛大年,只能说此时的包教官外形包装完全换了一个人,根本无法让人将他和7年前的那个一身戎装,且容光焕发、英气勃勃的年轻军官联系到一起。 那天,毛大年来到震旦校门口正准备叫上一辆黄包车,打车回金府,可眼睛无意中瞄见马路对面不远处一位头戴礼帽,眼架墨镜,一身灰布长袍打扮的中年人正朝校门这边走来。 毛大年隐隐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却也未多加在意,只以为他和自己认识的某个人长得有点相像而已。可就在毛大年扭头叫黄包车时,那中年汉子竟直奔大年而来,边走还边喊道:“大年同学,且慢上车。” 直到走近大年身边,仍见大年一脸疑惑,那人呵呵笑着说道:“看来我不把帽子和眼镜摘下,你还真认不出我来了。” “哎呀,您是包教官!”随着那人摘去帽子、眼镜,毛大年这才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欣喜的回应。 “嗯,7年未见,你长高了,也长结实了许多,可模样基本没变,我刚才在马路那边一眼就认出你了。当时心里还直嘀咕:怎么这么巧呢?”包教官一面上下打量着大年,一面兴奋地叨叨着。 “包教官,您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啊?我可有一肚子问题想跟您请教呢!”毛大年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包教官长聊一番,可包教官却说:“大年啊,今天我手头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如方便的话,明天下午三点你到这个地址来找我,我们慢慢聊,怎样?”包教官边说边递给毛大年一张名片。 毛大年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郑鸿儒’三个字,地址是:上海多伦路31号‘聚友书屋’。 包教官见大年面露不解,忙低声解释道:“忘跟你说了,我现在已改名换姓叫‘郑鸿儒’,以后啊,你就叫我郑先生或郑老板都行,总之,记住:别再叫‘包教官’了。看我这身打扮,像不像个书店老板啊?” 毛大年顿时有所醒悟地连连应道:“像,像,像。”少顷,大年又道:“那就说好了,明天下午我依时登门拜访。” 就这样,毛大年和包教官意外相遇,又匆匆别去。 当第二天毛大年如约来到‘聚友书屋’时,开门的竟然是包玲。上一次见到包玲也是7年前,7年一晃包玲已不再是个调皮的黄毛小丫模样,而是一个端庄沉稳的大姑娘了。上次见面,毛大年和包玲只是寒暄了一下,并无一句多余的交流,然而这次,两人却像老友重逢一般,谈得既默契,又投入。 交谈中,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包玲眉毛习惯性往上一挑,毛大年突然想起淞沪抗战期间,他在南京路永安百货公司门前看到的那一幕感人情景。 那是一个烈日当空的下午,一名女学生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手举话筒对着过往的市民高声呐喊:“日寇欺我中华日甚一日,中华民族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关头,身为中国人,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啊!市民们,同胞们,值此国难之际,我们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啊!” 随着那名女生的呐喊声,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不一会就有好几位慷慨市民往多名女学生牵开的巨幅被单上扔钱,再后来不光有扔钱的,有好些来永安公司消费的阔太太、小姐们甚至当场把身上戴的项链、戒指,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全都扔到了那面硕大的被单上。 据报载,当时全国各大城市都在掀起抗日募捐活动,惟上海的募捐活动开展得最为声势浩大,有统计资料表明,仅上海一地抗日捐款就占全国六分之一强。 毛大年终于想起面前的包玲便是那位站在永安公司门前手举话筒高声呐喊的少女。没错,就是她。她那挑眉的一瞬也挑动了毛大年记忆神经中的敏感点。 毛大年不由得对包玲平添一份钦佩之意。多好的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胸怀民族大义,甚至还勇敢地挺立于这街头闹市,为抗战募捐高声呐喊,为救亡图存尽自己绵薄之力,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啊!’ 毛大年和包玲谈得正热火,包教官这时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一见大年便歉意道:“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让你等急了吧?” “哪里啊,我和包小姐聊得正欢呢!”毛大年忙应道。 “呵呵,你们两人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不光都是爱国青年,你们还应该算是校友吧?”包教官这下又把毛大年说楞住了。说他们都是爱国青年当无可厚非,可何来校友这一说啊? 包玲忙出面对大年解释道:“你肯定没想到我也是震旦学生当中的一员吧?只是我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那边,和你们男生平素基本无甚交往,不过我可看过好几次你们震旦男生的足球比赛哦。毛中锋的球场英姿在我们女生当中可是有口皆碑的啊!” 毛大年惊讶得半张着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道:“没想到,没想到。难怪有几次参加足球赛时,总觉得场边有个女孩挺眼熟的,没想到原来是你啊!” “可不,这不正应验了‘人生何处不相逢’的真理吗?”包玲故作得意地笑着说道。言毕,她突然一跺脚嚷嚷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校了,迟滞不归可是要受罚的!”少顷,又叹了一句:“要是今天就开始放暑假有多好,真想和你们多聊聊!” 包玲离开后,包教官开始和大年认真交谈起来,先是问了问毛大年这几年的学习生活情况,接着便谈到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尤其是当说到中国的抗日战争胜利在望的时候,毛大年仿佛一下变得情绪特别高涨。要知道中国人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可说是望眼欲穿啊! 尽管毛大年平时也十分关心时事,但他终究没有包教官的信息来源广泛,更没有包教官那种对形势观察、分析、判断的综合能力。听着包教官那言之有据,又有理的慷慨陈词,毛大年只觉得心里重新燃起了一支希望的火炬。他太需要这支火炬了,因为它不仅照亮了他久已迷失的前进方向,它更温暖了他那颗孤寂悲凉已久的心。 交谈当中,毛大年有几次也想问问包教官这几年的人生经历。比如说:何时脱离国军行列的啊?为何要弃武从商呢?怎么就突然想到回上海开这么一家书店呢?还有为何要改名换姓搞得那么神秘啊?等等。 不过,毛大年毕竟不是7年前的那个少不更事的童子军娃娃了。哪些话可问,哪些话不该问,他还是知道分寸的。尤其是现在,统治上海的日本鬼子虽已属‘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越到这个时候,鬼子越是加倍地疯狂。上海滩上每天有多少仁人志士惨遭不幸,毛大年是时有耳闻的。 正因此,毛大年完全能理解包教官的谨慎行事风格。毛大年对包教官的真实身份还是到1949年上海解放后才完全了解清楚。原来包教官早在‘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前就已加入□□地下组织,而7年后的这次重回上海是按上级要求,借开办‘聚友书屋’为掩护而从事地下工作。当然,毛大年在后来与包教官的屡屡交往中,也隐隐猜到了包教官的秘密身份,只是绝不点破,彼此都心照不宣而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世道沧桑 毛大年把学校这边手头事情一忙完,那边便立马着手处理老爷吩咐的事。 德记银楼在上海滩虽算不上财大气粗的‘老字号’,但多年妥善经营留下的良好口碑还是有的,加上银楼所处位置虽非顶尖旺口,但大体也还不差,所以当毛大年把转手银楼的信息一公布,很快便有同业中人前来洽谈相关事宜了。经过数轮的谈判,德记银楼终于以老爷所期望的价钱转手易主了。 金老爷奋斗一辈子创下的基业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要说老爷不万分心痛那就绝非常人了。好在金老爷这一生经受的打击无数,很多事都是通过自我调整,合理排解,慢慢也就看开了。加上大年体贴入微的照顾和善解人意的安慰,金老爷精神状态倒也很快恢复常态。 银楼不开了,可日子还得过啊!老爷手头尚存的家底维持一家子的日常生活当然不成问题,可毛大年不能也这么想啊!当真像个二世祖整日无所事事坐吃山空,那可不是毛大年的做人风格及立身之道。不管老爷对他期待高低与否,他都得出去谋份差事,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啊!以他震旦大学正牌毕业生的响当当名头,在上海滩上混碗饭吃那应该是小菜一碟的事。金老爷的一位老友就曾力荐他到洋行里谋个经理、襄理,或主任职位什么的干干,因为就凭他那口流利的英语,加上学识,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毛大年对于融入上海滩的‘买办阶层’压根提不起兴趣,虽然跻身于这个行列便意味着有很多机会进入当时上海所谓的‘上流社会’,但别忘了毛大年是一个热血青年,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报国雪耻的因子。 自从上次和包教官长聊之后,他便一直心里琢磨着:既然自己大学已毕业,我得利用自己所学知识干点什么。具体干什么,毛大年一时半会虽未定夺,但他择业原则是有的,即无论干什么都要有益于这个国家和民族。换句话说,有悖于做人良知的事,他不干;给日本人当汉奸更是想都不用去想。 就在毛大年为择业目标徘徊不定的时候,包教官主动找上毛大年,说是他有一位朋友在上海《字林西报》社当副总编,报社最近正在网罗新人,他建议毛大年可以不妨尝试干干记者工作。该报在上海,乃至全国都是极具影响的一家英文报纸。毛大年若能应聘,这一来也算是专业基本对口,二来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利用记者的合法身份暗中为抗日做些工作。 毛大年一听包教官的这番建议,尤其是后一个提示正对毛大年的心思,所以毛大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还有,毛大年是学英文的,对这份英国人创办的报纸其实并不陌生,以往在学校阅览室里他就没少看该报登载的时事评论文章。 你别说,这份英国人办的报纸在日占时期的上海虽无法做到公开宣传抗日,但同情中国人的立场和观点倾向很明显,还有,它对时事要闻常以貌似中立的立场加以分析和点评,实则暗含大量讽刺、批评和揭露的意味,所有这些都是令毛大年对其产生好感的地方。 毛大年在《字林西报》供职不到一年,随着美国的两颗□□于1945年的8月6日和9日分别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落地,日本天皇终于扛不住了,遂于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至此,中华民族长达14年的浴血抗战终于以中国人民的最后胜利而告结束。 当胜利的时刻终于来临之时,毛大年和欢天喜地的上海市民们全都沉浸在无比的喜悦当中。他们自发走上街头举行庆祝□□。马路上早有各界群众搭起的造型各异的抗战胜利拱门,当□□的队伍穿过那一道又一道拱门,同时看到那拱门上用中文书写的‘抗战胜利门’,亦或用英文‘victory’标示的字样时,人们仿佛由衷地感到‘天蓝了,地阔了,和平真的到来了!’ 和平的确是到来了,而且来得还那么突然,那么让人始料未及。蒋委员长在重庆又该骂声‘娘希匹!’了,为何?就因为日本人说投降就投降,这不是给蒋委员长出难题嘛!这让当时还远在西南大后方的国民政府如何来得及接收抗战胜利果实呢?尤其是沿海精华地区,譬如:上海、广州、青岛以及厦门等这些重要港口城市,那都是要统统纳入国府控制范围的,绝不能让□□捷足先登啊! 蒋委员长情急之下不得不采取两条应急措施:一是要求盟军,也就是美军临时替代国府接受日军投降。当时美国海空军为进攻日本本土在远东地区集聚了大批舰船飞机等军事力量。随着日本投降,美军立马也就进驻到中国沿海的一些主要港口,现在美军仗是不用打了,倒正好给蒋委员长派上这种用场;二是电令日本侵华总司令部,责其要求驻华各战略要地的日军原地固守,在国军尚未抵达之前绝不许向其他武装力量投降,说白了,也就是不能向□□缴械投降。 要说蒋委员长之所以能成为一国之元首,其谋略水平还真不是盖的。就说这两条应急措施吧,还真就发挥作用了,关键是无论美军还是日军都挺配合老蒋的,尤其是日军在日本天皇都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情况下,还居然跟□□硬撑着打了好几场大仗,楞是将城池、物资等战利品守到国军赶到的那一刻! 虽然蒋委员长在抢占抗战胜利的红利方面套路玩得还是挺漂亮的,该抢的抢了,该占的也占了,可他万没想到他派出去的那些接收大员们却也太令人大跌眼镜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啦!简直就像饿虎下山,囚徒出笼一般,对于原日占区的敌伪资产名为‘接收’,实为‘劫收’。金子,房子,票子,车子,女子(汉奸的妻妾)都是接收大员巧取豪夺的对象,所以市面上很快便流行起‘五子登科’这样的戏称。 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最后之所以呈‘雪崩式’的溃败,其实很大程度上便是源自于抗日战争胜利后对所谓‘敌产’的疯狂无序接收。这种疯狂无序所带来的直接后果一是令国民党在抗战刚刚胜利时如日中天的威望一落千丈;二是直接导致,乃至加剧国府统治区金融动荡不安。 1948年5月,国民党的崩溃已成定势,前线溃不成军,后方人心惶惶,可就在这样的情势下,蒋委员长依然心有不甘地做最后挣扎,派蒋经国为经济督导员,坐镇上海,由时任淞沪警备司令的宣铁吾配合,希望消灭贪腐,稳定物价,安定民心,以利前方。 蒋经国上海打老虎的曲曲折折史料记载颇丰,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还是说一说金府在这场大风潮中所遭受的浩劫吧! 后世有研究民国史的学者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蒋经国上海‘打虎’,那就是对百姓的一场祸害。为何这样说呢?因为蒋经国1948年去上海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推行金圆券的改革。表面上看,金圆券的改革是为了抑制通胀,但设计上却有抢夺民间财富之嫌疑。 按其改革方案,老百姓须交出手上的真金白银,及外币等硬通货,按政府规定价格兑换成金圆券,同时规定市面上仅金圆券可作为流通货币,最要命的是兑换须在规定的期限内加以完成,逾期发现,一律没收。这跟明抢又有多大区别呢? 金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遭到了暗算。 这天傍晚,金老爷正坐在楼下客厅一边浏览报纸,一边瞄了瞄墙上的挂钟,思忖着大年差不多也该下班回家了。可就在这时三个年轻人突然气势汹汹地闯进金府。三人中一个着警服,鼻梁上还留有一道刀疤,另两个却只穿着便衣,看似公务人员,却又不太像。 金老爷一看对方来者不善,忙陪着笑脸询问对方有何公干。可那穿警服的根本不愿多啰嗦,而是直截了当地呵道:“老家伙,有人举报你私藏金条不按期兑换,有无此事?” 金老爷忙辩称:“哪敢私藏不兑,大凡家里有的早已兑了,肯定是误会,误会。” 那穿警服的也不多言,而是阴笑着把手往前一递说道:“钥匙!” “什么钥匙?” “保险柜钥匙!” 金老爷闻言不禁心中‘咯噔’一声,这下糟了,对方是认准目标来的啊!不过,金老爷嘴上还是镇静道,哪有什么保险柜,还钥匙…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搜!”随着那穿警服的一声令下,两个便衣立马不容分说便在老爷身上四处摸索起来,三下两下便把老爷身上的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给搜了出来。 穿警服的拿到钥匙一刻也没耽误便直冲二楼书房,一进书房便掀开墙壁上的那幅松鹤画轴,然后用钥匙麻溜打开嵌在墙中的保险柜,将里面的几十根金条,还有银元什么的悉数装入一只事先备好的口袋。所有这一切那真是一气呵成,从进门到此刻前后不到三分钟。 金老爷先是被两个便衣男摁着动荡不得,此时见穿警服的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提着满满一口袋沉甸甸东西,知道那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一点积蓄,便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扑过去。 可是一个年老体弱者岂是三个年轻力壮歹徒的对手。那穿警服的见老爷扑过来,眼都不眨一下,便飞起一脚直接踹在老爷的胸口上。可怜老爷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被踹得向靠椅那边飞去,接着便听老爷闷哼一声,然后头一偏昏了过去。 这时候,吴妈在厨房里大概是听到动静了,刚跑出来便一眼看到老爷倒在地上,慌得连声叫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大年回到家时,几个歹徒早已扬长而去,而老爷却依旧昏迷不醒。吴妈耳背,加上又未看清来人,所以根本说不清事情始末。 还是救人要紧,毛大年赶紧地将老爷送到医院。在大夫竭尽全力抢救下,三天后老爷终于苏醒过来。老爷醒是醒了,可说话已是含混不清,从老爷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毛大年终于大致明白了当时发生的一切,而且种种迹象显示姚曼丽极可能是这起入室抢劫案的主谋。 情况明了了,接下来怎么办?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大年参军 毛大年一口气说到这里已似乎不忍往下再说,可晓东晓斌却不依不饶地叽叽喳喳嚷道:“姚曼丽到底是怎样使的坏啊?”“那几个坏蛋到底抓到没有呢?”还有“金老爷的金条追回来没有啊?” 毛大年沉默了好一会才语气缓慢地接着说道:“看来不把事情给你们做个完整交待,你们两个是绝不肯罢休的!好吧,这后面的故事,我就长话短说了!” 金府出了如此大事,毛大年原本是想去警局报个案,可老爷保险柜里藏有那么多金条逾期没兑,这本身就违反了政府规定。报案后劫匪能否抓到,金条能否追回姑且不论,这违规之责恐怕先够你喝一壶。 再退一步说,报案后,警察即便抓住劫匪,那追回的金条也绝不会交还原主,只会落个被没收充公的下场。所以毛大年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不报案吧。财产损失看来已是在所难免,也只能尽量想想办法争取此事能有个稍好点的处理结果。 可毛大年这边还未想出一点头绪来,那边老爷已是朝不保夕了。老爷身子骨本来就弱,被那凶狠歹徒夺命一脚踹得当场就断了两根肋骨,再加上气恨交加,老爷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弥留之际,老爷将毛大年叫到身边做了最后的吩咐和安排。 老爷说的话意有三点:一是,那些金条原本就是他给大年留下的,可惜如今让歹徒席卷一空,也许这帮歹徒里就包括没直接露面的姚曼丽,这个毒妇啊!二是,老爷的别墅在老爷去世后由毛大年全权处置,老爷在书桌抽屉里早留有遗书和公证文字。老爷说完以上两点后,还不忘强调他知道大年从不看重钱财,但老爷对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想留给大年做个纪念。最后,他对大年表达了他唯一的心愿便是死后将其骨骸送回老家安葬。 “离家太久了,该回去了,叶落归根啊!”这是老爷发出的最后一声吟叹。 老爷走了,大年伏在老爷身边哭得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栽培之情,点点滴滴,毛大年没齿难忘,可他还未来得及报答老爷恩德之万一啊! 就在毛大年为把老爷送回老家安葬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时,警察局却突然找上门来,让毛大年跟他们去警局一趟。 毛大年带着满腹困惑来到警局,到了之后才得知那个冒充警察抢劫金府的歹徒在黑市倒卖金条时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这个被道上称为‘飞腿疤’的家伙在警察一通棍棒伺候下很快便交待了其金条的来历。这便有了警察来找毛大年的环节,目的当然是为了核实‘飞腿疤’所说是否属实。 不过,这一核实便发现金条数量明显不符,再一追问便问出了姚曼丽这支幕后黑手。原来姚曼丽打从被金老爷逐出金府之后,便和这‘飞腿疤’混到了一起,两人一来二去居然成了姘头关系。这不,借蒋经国在上海搞所谓的‘币制改革’之机,姚曼丽突发奇想,生出了再次打劫金家的恶念。上回是‘偷取’资金把老爷的银楼搞倒了,这回是入室‘明抢’直接让老爷送命啊!难怪古来便有‘最毒妇人心’的说法。 姚曼丽对金老爷的那个保险柜可是一本全知的,不光知道暗藏位置,连密码也完全清楚。所以,老爷第一时间便认定这起抢劫是姚曼丽背后一手策划指使的。 那么现在问题是这少了将近一半的金条究竟哪去了?按‘飞腿疤’的口供是被姚曼丽拿走了,这也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分赃比例。当警察火速赶到姚曼丽住处缉拿姚曼丽时,姚曼丽早已不知去向。这个既贪婪又狡猾的女人,得手这么一大笔财富不逃之夭夭才怪呢! ‘飞腿疤’被抓,毛大年略感欣慰,可毒女姚曼丽成功逃脱惩罚又让毛大年万分懊恼。 毛大年说到这,不禁长叹一声:“我愧对老爷啊!老爷是被姚曼丽给活活气死的,而我竟一直无所作为替老爷出哪怕一丁点恶气啊!” 晓斌这时突然傻乎乎冒出一句:“这毒女肯定还在,我们帮你找,没准哪一天就让我们碰上。要是碰上了,我非得让她尝尝苦头不可!” 毛大年苦笑着摇头道:“中国这么大,茫茫人海的,想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啊!” 晓东这时插话道:“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就突然参军了呢?” 毛大年一听晓东问起这个,脸上不禁显出义愤难平之色,跟着道:“世道黑暗啦!本来金家遭此浩劫,闻者莫不倍感同情,可警察倒好,竟来个落井下石,拿老爷私藏金条逾期不兑说事。最后竟然是不光追回的部分金条全部没收,而且还要对金家追加处罚。所谓追加处罚不外乎两种选择:要么交罚款,要么蹲班房。” 万般无奈下,毛大年只好以很低的价格将金府别墅作价处理了,所得款项除了大头交了罚款,剩下的也只够偿付老爷因治病而尚未结算的医药费,以及料理老爷后事所需的费用。至此,世上再无金府,金家别墅摇身一变成了警察局长的又一新宅。 说到这,就不得不再提一下包教官了。 毛大年家中在很短时间内遭遇如此重大变故,包教官是在毛大年准备启程返乡安葬老爷的前一天才得知的。当大年异常悲愤地跟包教官讲述这些天发生在他们家的一切的时候,包教官这个一向心硬如铁的汉子也不禁黯然泪下。 包教官不善安慰,短暂沉默后,遂抬头问道:“大年,坚强点,一切都会改变的。只是,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毛大年对着包教官那真诚又暗含某种期待的目光终于坚定地说道:“我想投奔□□,参加解放军。您,能帮我吗?” 包教官微笑了一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是该做出抉择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天下很快便是□□的天下,而□□也十分需要你这样有专业知识的文化人。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带上,料理完伯父丧事后,你可以直接去皖省蒙城,解放军中野六纵目前正在那一带活动。六纵十七旅政治部王主任和我是老相识,见到他,你就说是我介绍你来的。” 就这样,毛大年在安葬完老爷后,带着包教官的介绍信,找到六纵,也就是后来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12军的那支功勋部队,并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那是1949年初的事,而1949年正好也是新中国诞生之年。应该说毛大年个人和国家都在这一年里迎来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新的开端。 毛大年的上海故事终于讲完了,可晓东和晓斌咂咂嘴,仿佛意犹未尽似的,想再问点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是连声感叹:“老爸的经历真够曲折的,也真的很精彩!可惜啊,我们…” “你们怎么了?”毛大年眼睛一瞪问道,“难道你们还羡慕我曾经历过的那种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世道吗?” 少顷,毛大年接道:“你们就庆幸吧,有吃有穿的,眼下‘□□’已除,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高考很快便会恢复,你们也许恰好赶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呢!” 毛大年果然判断准确,高考的帷幕即将拉开,晓东和晓斌很快便要进入人生的新一轮冲刺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冲刺高考 月21日中国各大媒体公布了一条消息:中国将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全国统一高考制度,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消息一经宣布,亿万国人顿时惊喜万分。尤其是那些对前途感到迷惘的年轻人,他们更是为此欢呼、雀跃、飙泪,差点没以裸奔来庆祝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那真是‘喜大普奔’啊! 毛大年一家自然也沉浸在这无比兴奋、激动、乃至对未来充满遐想的情境当中。是啊,打倒‘□□’,人民齐欢畅。恢复高考无疑属当时最令全国人民欢畅的又一重大举措,可当这一特大喜讯突然降临之时,毛大年却有一种亦真亦幻之感,毕竟这一刻来得之快有点超乎他的想象。要知道那时候还有‘两个凡是’和‘两个估计’的精神桎梏,恢复高考远非今天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和顺利。 1977年,当恢复高考的消息公诸于世时,毛晓东和毛晓斌两人,一个在读高二,另一个正读高一。这意味着他们兄弟俩将分别参加明、后两年的高考。 既然高考的‘集结号’已吹响,那晓东和晓斌自然没得二话可说,积极投入备考行列当属正要,可真要问他们这高考究竟该怎样复习准备,他们准保一脸懵圈。不说别的,单说这恢复高考的信息一宣布,还没过几天英语老师便正告大家即将举行的英语期中考试要以闭卷方式考,晓斌和全班几乎所有同学都傻眼了,因为英语一直是开卷考的啊!那么多单词,他们从来就没背过,若闭卷考,他们咋考啊? 对于今天的90后,00后们来说,这好可笑哦!学英语,不背单词,那叫学什么英语呢?呵呵,当年可不就这么松松垮垮地过来的吗! 说出来,你别不信,1977年,也即恢复高考的头一年,某省英语高考试卷上就有默写英语26个字母大小写这样的题目。 也许有人以为既然题目出得这么容易,那大家岂不都可以上大学了吗?大谬也。 首先,‘难’与‘易’永远都是一个相对概念。晓斌班上就曾有这么一位同学,父母好像都是大学老师。在其父母的严格要求下,他从初一开始便一直坚持背单词。在别人享受英语开卷考的宽松要求时,他却自个儿给自个来个闭卷考。等到恢复高考政策一施行,他一下从同学们眼中的‘怪胎’变成了‘香饽饽’,因为大家一有问题除了问老师,便向他求教。尤其令人佩服的是考试中再难的题目,一到他这便不再是什么难题。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啊!’ 其次,高考一直是选拔性的考试,直到今天其竞争激烈程度也不见降低多少,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随着我们国家经济不断发展,国力不断提升,高校数量和规模的不断增加和扩大,高考录取率也是呈逐年上升的态势。现在我国高考录取率早已达到70%以上。 再回首看看40年前的高考,那真可谓‘千军万马同挤高考这座独木桥’啊!1977年,全国共有570万名考生报名参加高考,而录取人数仅为27万余人,录取率连5%都不到啊!当你看到这样的数字和比例时,你还会觉得当年能考进一所大学容易吗?且不管这是所什么档次的学校,也不论考取的是本科还是专科,只要你考取了,那都是这27万分之一,那也就完全有资格以‘天之骄子’的身份在普天下芸芸众生面前‘嘚瑟’一把了。 晓东和晓斌虽然没赶上恢复高考的‘头班车’,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可以多点时间去复习准备,或者说去观察和品味高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不用仔细观察,更无需慢慢品味,晓东和晓斌很快便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那就是一场比赛,一场淘汰率极高的比赛,只不过这回比的不是体育技能,而是知识技能,比赛场地从运动操场移到了教室课堂而已。 对于这场比赛的重视程度,无论学校还是家庭都达到了空前之高度。学校那头姑且不说,先说说家里的吧! 首先,田文芝也不知从哪里,反正是从一切可能的渠道搜罗来了一堆五花八门的老课本,包括一些‘□□’前的高考复习资料,然后,便是给晓东和晓斌布置任务,规划学习进度,制定作息时间等等。 晚上12点之前晓东和晓斌是别想睡觉的。田文芝一向睡得迟,现在更是以无比尽责的心态给晓东和晓斌当‘陪练’。说‘陪练’那是好听的,其实就是‘监工’,在一旁严加监督两小子有无偷懒耍滑。 每当晓东和/或晓斌露出倦容,乃至昏昏欲睡之时,田文芝立马便会启动‘开导’功能。按田文芝自诩的,那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了,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了,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了,总之,这么多古人佳话,相信总有一条能打动你们,如此苦口婆心若还不管用,那就别怪老娘‘动之以粗’了。 ‘情’也好,‘粗’也罢,反正多年后晓东和晓斌对田文芝玩笑说:“那时候,我们不懂事,总怪你对我们管得太严,太凶,现在想来那不就是‘雷霆雨露皆是恩’嘛!” 淮海中学,前面曾提到过,是所老牌学校,其师资力量在省城绝对是盖了帽的。现在国家恢复高考了,其强大的师资力量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应该说,晓东和晓斌能在淮海中学就读实在是他们这一辈子可遇而不可求的福分。在这里,他们不但碰上了一位‘牛逼+奇葩’的校长,对他们兄弟俩既大为赏识又极力栽培,而且他们还享受到了一批颇有学科建树的老师的点拨。 千万别小看老师点拨的作用。有的人一生当中也许就因为得到过某一位老师只言片语的点拨,从此便犹如慧根得到开启,天眼得以打开,人生就像开了挂似的步入一片坦途顺境。 晓东和晓斌如今就有这样的感受。每到傍晚,当一家人坐到晚饭桌边吃晚饭时,晓东和晓斌都要争先恐后地叙说一番他们各自喜欢的老师又给他们带来了如何奇妙的灵感,以及意料之外的收获。 田文芝每每听到他们的这样的叙说总是发出会心一笑,心想这些老师不光在淮海中学声名赫赫,即便在全市教育系统,那也是大名鼎鼎的啊! 不过,田文芝还是不忘提醒两个孩子,再好的老师也代替不了学生自身应下的功夫。所以学习始终离不开‘勤奋’二字,尤其是大家都在一门心思冲高考之门玩命闯的今天,更是要‘勤奋、勤奋、再勤奋!’如若不然,你们在即将面临的高考大战中还是会被淘汰出局的! 晓东和晓斌对老妈的这番提醒当然不存任何异议,所以整天价除了上课,便是忘我地背啊,记啊,写啊,练啊! 权校长也再次体现出他那‘工作狂’的本色。以前为提高学校声誉,权校长抓文体比赛都那么不遗余力,现在高考恢复了,权校长更是甩开膀子开始大抓特抓‘升学率’了。 晓东和晓斌就这样再次进入权校长重点关注范围,因为高考高考关键不就一个‘考’字嘛!学生们复习备考得怎样总是要用考试成绩来衡量和判断的。所以高中班的同学便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学生们对此每每戏谑道:‘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试于是便成了学生们学习生活的主要内容了。 不光考试频频,还每考必排名。排名是整个年级分别就文科和理科两大块,按单科和总分从高到低排出名次。晓东和晓斌之所以能再次得到权校长的重点关注,就因为他们俩的名次在各自年级里都一直稳居前十名。 严格说来,这种名次的学生,权校长不单是关注,那是瞅着机会便会约谈一番,他要亲自给予加油鼓劲的。晓东和晓斌就分别不止一次地得到权校长的这种‘个别约谈’待遇。感觉嘛,当然是爽爽的! 终于,经过一年不到的认真复习,刻苦准备,晓东首先迎来了自己的人生大考,考试结果如何呢? 面对考场外聚集的众多送考老师,以及更多的紧张莫名的家长,考生们的面部神态似乎就是围观群众的唯一‘晴雨表’,是‘喜’是‘忧’就全看他们那张脸了! 真气人,晓东走出考场时的神态似乎淡定,又似乎有点失落,晓斌看不出个所以然,连田文芝也揣摩不出个大概。 大庭广众下,不便多问,还是回家慢慢说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一炮打响 回到家中,晓东也没什么多说的,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题目没我想象的那么难。会答的,能答的,我都答了。” 晓斌却不合时宜地接了句:“那肯定还有不会答的哦?!” 晓东没好气地回道:“你以为呢?想我考满分啊?有可能吗?” 还是田文芝听出点弦外之音了,遂心有灵犀道:“有你那句话,我也就大致放心了!” 可晓斌还是不太明白,遂追着老妈问:“哪句话啊?你怎么就放心了呢?” 田文芝眼一瞪,怒道:“你烦不烦啊!你哥也考过了,等放榜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做好你自己的事吧!明年高考转眼就到,别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这没记住,那没搞懂的。去!看你的书去!” 晓斌被老妈一顿抢白,再不敢多言,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书桌旁,捧起一本历史书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毛大年下午一下班便一路匆匆往家赶。当田文芝见他甩着满头汗珠走进家门时,便明白他肯定也是急于了解晓东的考试情况,所以没等大年发问,便道:“晓东发挥正常,看来今年很有希望啊!” 毛大年闻听此言自然十分高兴,不过还是有点不踏实地反问道:“你何以就这么乐观呢?” “我的儿子我还没数?再说考前我和权校长聊晓东时,权校长也说了‘只要晓东考试能做到正常发挥,考取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还有,晓东一向说话把稳,却也说了会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这意思不明摆着告诉我们他正常发挥了吗?” 田文芝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理由,毛大年听了也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少顷,毛大年眉毛一扬,情绪盎然地应道:“那我们就等着晓东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吧!”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就在晓东成天待在家里等得百无聊赖,又心烦意燥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客人。 那天中午,晓东和晓斌两人都打着赤膊,正一个床上,一个地上的躺着午休呢!躺在地上的是晓斌,他总喜欢把凉席往客厅地上一铺,然后就地一躺,觉得这样比躺床上凉快好多! 就在他们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晓斌睡客厅,离门近,只好老大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嘴里还嘟哝着:“这大中午的,不在家睡觉,串什么门呢!”晓斌以为又是四楼邻居家的‘铁头’来找他和晓东下棋呢! 晓斌把门一开,顿时呆住了,哪有什么‘铁头’,分明一姑娘。晓斌忙把眼睛揉了又揉,这才看清面前姑娘正对着自己‘嗤嗤’笑呢! “哎呀,小梅,怎么是你啊?”晓斌惊道,其惊讶的表情宛如见到‘天外来客’一般。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小梅笑着故意反问道。 “哦,不,不,不。是时候,是时候,正…是时候!”晓斌有点语无伦次似地连加否认。 这边说话间,那边田文芝和晓东都已从各自房间里跑了出来。大概是听出来客声音了,所以田文芝边走还边欣喜道:“是我小梅闺女来了啊!让我好好看看!” 当田文芝亲热地拉着小梅的手,把小梅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后,才不禁感叹道:“嗯,又长高了,越长越…像个大姑娘了。” 田文芝本想说‘越长越漂亮了’,可看到小梅羞涩的样子,还是话到嘴边临时做了改动。 晓东和晓斌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身上都加了件背心,家里来了客人,尤其还是女孩子,他们还是知道要注意礼仪的。这时,站在一边的晓东忍不住插嘴道:“妈,有话待会说,先让小梅洗把脸,擦擦汗,换身衣吧!” 田文芝这才注意到小梅额上挂着细密汗珠,还有身上衬衫都有些汗湿了,忙歉意道:“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你大热天赶过来的。快去洗洗吧。衣服先用我的对付一下。” “不用,妈,我都带着呢!”小梅说着便转身进了洗手间。这里的环境,她可是熟门熟路的哦。 待小梅从洗手间收拾完出来,晓东已将一个大西瓜切好摆到桌上了。西瓜本是准备等傍晚老爸下班回来后一家人分享的,现在既然小梅来了,晓东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前切了,招待小梅当为重啊。 就这样,田文芝带着一帮小的边吃西瓜,边聊了起来。 小梅说她本来一放暑假就准备赶过来给晓东哥高考加油助威的,可学校偏偏这时候组织他们搞一个暑期社会调查实践活动,结果就耽误了。说到这,小梅脸上似乎还带有某种遗憾和歉疚的表情。 田文芝忙笑着安慰道:“也许你那会不在这还是件好事。你不知道,晓东越临近考试越不愿听我们叨叨,不管是加油鼓劲的话,还是理解宽慰的话都不想听啊!现在好了,他考也考过了,你想说什么都不用顾忌他的心理压力了。” 晓东觉得老把焦点放在自己身上总不是个味,忙转移话题对小梅道:“过了这个暑假,你也要升高一了吧?晓斌迎战明年的高考,后年可就要看你的喏!” 晓斌这时突然插嘴问道:“小梅,上了高中很快就会面临分科的,你打算报理科呢,还是报文科啊?” 小梅毫不犹豫地答道:“报理科。” 当晓斌有点不解地追问其理由时,小梅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暂时保密。” 自从小梅来了之后,这一家子的生活一扫往日的沉闷单调。尤其晓东、晓斌又变得活力四射起来。晓东、晓斌、小梅三个年龄大差不差的少男少女每天有交流不完的话题,看电视、看电影、唱歌、游泳、下棋等整天玩得不亦乐乎。高考,这个名词早被他们扔到九霄云外去了。田文芝这段时间也难得由着他们尽情乐一乐。 终有一天下午,楼上的‘铁头’一头闯进门来,大呼小叫地嚷着:“晓东,晓东,你录取了!录取了!” 晓东和晓斌此时正在屋里进行围棋第三局的决胜局较量呢!小梅原本不会围棋,可在这哥俩不厌其烦地耐心教导下,也渐渐迷上了这门游戏。 当‘铁头’咋咋呼呼闯进来通知他们这特大喜讯时,三人都埋首对着棋盘苦思冥想呢,根本没听见‘铁头’说什么。‘铁头’也是个棋迷,此时见状不禁摇头叹道:“我真服了你们,居然把下棋看得比考上大学还重要,佩服,佩服。” 晓东这时猛一抬头,对着‘铁头’大喊一声:“你说什么来着?”‘铁头’被晓东这声断吼吓一跳,忙重复道:“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你高考录取了。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先去学校看看,这棋回来再下也不迟?” 晓东听罢此言,顿时往起一站,只听见‘哗啦’一声,三合板做的简易棋盘已被碰翻在地,棋子滚得满地都是,可晓东已管不了这些了,只说了句:“走,去学校。” 晓斌和小梅两人紧随其后,朝客厅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晓东突然一转身对着‘铁头’恶狠狠道:“你要是敢拿这个耍我,我不把你‘铁头’揍成‘茄头’,我跟你姓。” 三人一阵风似地,不一会便赶到了学校,老远就看到学校大门口的布告栏前已围聚着很多人了。有学生,还有家长模样的成年人正对着红纸黑字的‘光荣榜’紧张搜索自己的,或自家孩子的名字。 小梅眼尖,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便找到了晓东的名字,以及录取的学校:肥城工业大学。那一刻,三人高兴得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全然忘了这是公众场合。 最后,在众目睽睽下,晓东左手挽着晓斌,右手挽着小梅,三人排成一排,往家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豪迈地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晓斌可否? 当三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小伙唱着歌回到家中的时候,毛大年和田文芝早已喜笑颜开地端坐在客厅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看着这三个鱼贯而入的活宝。 晓斌走在最前,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叫道:“爸,妈,晓东考取肥城工业大学了,喜报都在学校布告栏里贴出来了诶。” “知道了,知道了,都有好几批人跟我们通报了,刚刚权校长还打电话来,一是向我们报喜,二也是向我们祝贺啊!”田文芝道。 毛大年一直在那乐呵呵地看着三个小的,见田文芝话毕,便接着道:“好啊!今年晓东一炮打响,算是开了个好头,这接下来就要看你们俩咯。”毛大年边说边用手指点了点晓斌和小梅。 “我这没问题,别说还有近一年时间复习准备,哪怕就给我半年,甚至三四个月的时间,我相信就能做好充分准备,并顺利考上我心仪的大学。”晓斌言语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可这话让人怎么听都有种不靠谱,不稳重的感觉。 拜托,这可是高考诶,录取比例虽不是百里挑一,那也是一百人当中只有五六个幸运儿能‘鱼跃龙门’啊!百分之九十几的考生严格说来都是‘陪考’的!难道你毛晓斌真像你自己说的那么‘牛掰’? 在场的人当中,也许只有晓东看出晓斌的心理活动。不就想在小梅面前逞逞英雄吗?可这‘牛皮’吹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更何况你毛晓斌在你们年级文科班总排名中还从未入列前三,你怎敢夸下如此海口呢?幼稚,幼稚,太幼稚了!晓东在心里连骂了好几声。 小梅似乎也觉得晓斌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只是小梅的理解和晓东大为不同,她倒没觉得晓斌是想在她面前逞英雄,而是觉得晓斌有藐视她的意思。因为晓斌一开口便是‘我这没问题…’。哦,你那没问题,那就是我这有问题喏!说直白点,那也就是我姜智梅想考上大学恐怕挺有难度哦,你凭什么这么小看我啊? 小梅心里有些生晓斌气,可嘴里倒没把这种情绪直接表露出来,只是以嘲讽的语气说道:“稀罕啊,考上的没吹,这还没考的倒先吹起来了。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了诶!” 晓斌立马不服气道:“这不是‘吹牛’,这叫‘自信’,懂不懂?” 小梅正欲再次开口,可田文芝却抢先道:“晓斌啊,不是我喜欢批评你,你刚才那番话不管代不代表你的真实思想都是要不得的。凡事别尚未做就先夸海口,那不是个品端良好者的应有表现。同时,我还担心你若心底里真就那么想的,那就更危险了。因为面对高考这么重大的考试,你竟然如此‘轻敌’,我敢肯定你即便有考上的实力,也十有八九会出问题的。‘骄者必败’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更何况…嗨,后面的我都不想多说了。” 毛大年这时也一脸严肃地加进来道:“晓斌,你妈说得对。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那是为了增强自己战胜敌人的信心,但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这后者应该更重要,如此才能常立于不败之地啊!” 晓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前面说得太过了点,同时也未料到自己偶出几句‘狂言’竟惹来如此众多的‘声讨’,忙嬉皮笑脸地检讨道:“我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大家切莫当真,切莫当真啊!” 还是毛大年一语结束了这场不快‘舌争’。 “好了,今天是晓东‘金榜题名’的大好日子,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啊!”毛大年提议道。 毛大年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外便传来一熟悉的声音:“好哇,晓东果然不负众望,今天,我还正好赶上了!” 门是半敞着的,随着话音,老姜径直走进门来。 毛大年一步跨到门口,一把攥住老姜的手,兴奋地说道:“老姜啊!你是算准日子来的吧?我正愁着这大喜日子找谁一醉方休呢?嘿,你就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老姜这次来省城,官面上的理由是为开会,其实,他心里更挂念着的却是晓东高考结果。打从去年国家恢复高考,哪一家不把孩子考大学看作是头等大事啊? 老姜身为教育局长自当对教育有着更深更多的理解和重视。晓东和晓斌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他岂有不操心之理?平时电话里就没少过问他们的学习情况,连复习资料都接二连三地从江城寄来不少。 尽管来之前,老姜还不知道晓东已被录取,但凭着对晓东以往的了解,他坚信晓东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所以这不,会议一结束,他便匆匆赶往毛家,连贺礼都已备好,就等着见面时给晓东‘颁发’! 晚上,老姜父女和毛大年全家全都围桌而坐。酒宴开始前,老姜把晓东拽到自己身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小礼盒和一只老式派克钢笔,郑重其事地一边递给晓东,一边说道:“这两样东西放在伯伯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如今你考上大学,伯伯高兴啊!这两样东西就作为伯伯的贺礼送给你,祝贺你考上大学!”见晓东还有点迟疑,便补充道:“留着做个纪念吧!” 毛大年凑过来一看,不禁心中暗暗一惊。那精致的小礼盒里装的是一枚‘三级独立自由勋章’。那是老姜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一枚荣誉勋章啊!而那支派克金笔虽带有岁月的磨蚀,但却是朝鲜战场上缴自美国人的战利品,意义同样非凡。 毛大年有点于心不安地低声说道:“老姜,你这礼也太厚重了吧!” 老姜故意把脸一沉道:“怎么?就因为晓东是你的儿子,你想跟我见外,是吧?” 毛大年似乎听出老姜的话外之意,忙道:“没,没,没。岂敢,岂敢。”同时一转头对着晓东道:“姜伯伯送你的这两件珍贵礼物,你明白其中含义吗?” 晓东毫不含糊,立马答道:“当然明白,伯伯是要我牢记并继承老一辈的光荣传统,努力学习,刻苦攻关,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贡献自己的力量!” 老姜开心地拍着晓东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有灵性!” 那天晚上,两位老战友自然是边饮边聊,聊得很多,也聊到很晚。从往事聊到现今,从工作聊到孩子,唯一感叹的是,一个新时代已悄然来临,而他们却即将退居二线了。老姜比毛大年年长5岁,所以明年就要办退休了,老姜为此尤为伤感,一辈子不服老,可岁月无情,制度铁定,该谢幕时还得谢幕啊! 晓东很快便收到正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没过几天便到肥城工业大学报到去了。田文芝,还有晓斌本想亲自送晓东到校报到,反正学校就在本市,路又不远,可晓东坚决不让,理由就一条:本来自己就是应届考取的,年龄属考取中偏小的,让家人陪着一道去报到,那不更显得自己没长大似的。 田文芝想想也对,就随他吧。 晓东上大学去了,晓斌也就可以独享一室空间了。他把墙上挂满了地图。有中国的、亚洲的、还有世界的,且地图基本都是那种巨幅的地形图,还有行政区划图等等。弄得老爸老妈既纳闷又惊叹:有必要把个好端端的房间弄得跟作战指挥部一样吗?这要是家里住房紧张的,那这大学也甭考了,因为没地方挂这么些大地图啊! 不过,只要是为了学习,老爸老妈倒也不在意晓斌这番折腾。可接下来的事,老爸老妈就不那么淡定了。 那天,田文芝一个人在家打扫整理房间,当整理到晓斌的房间时,发现晓斌堆在书桌上的一沓书本讲义中,有一红色的厚厚的精装笔记本显得特别招眼,因为普通中学生好像很少买,也很少用这么厚这么精致的笔记本,而且这笔记本一看就是新的,晓斌最近是从家里要了些钱,说是买地图,但没听说他要买笔记本啊! 田文芝带着满腹狐疑将那笔记本抽出来一翻开,便见扉页上用钢笔写着:dearbinbin,从初中到高中,我们一起度过了差不多5年的快乐时光。我很留恋这5年的美好时光。值此高考即将来临之际,同时又是你18岁生日之时,特送你这本日记本以作纪念。喜欢你的qiqi 田文芝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心里顿时又气又急:难怪晓斌这阵子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更要命的是权校长已两次和田文芝提到晓斌最近两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够理想,数学退步得尤为明显。 晓斌啊,晓斌,这都什么时候了,离高考就剩两月不到了,你…你居然还玩起了‘早恋’。你愧对父母,愧对校长和老师,愧对所有关心帮助你的亲朋好友啊! 田文芝这个急哟!也不等毛大年下班了,便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大年,将自己的最新发现一股脑告诉了毛大年,同时要求毛大年找毛晓斌认真严肃地好好谈一谈,要规劝他从‘早恋’的旋涡中赶紧自拔。 田文芝自忖这个工作恐怕只有毛大年能做,以自己惯有的脾气不把晓斌骂个‘一佛升天,二佛冒烟’才怪呢! 毛大年尽管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但同时又觉得问题远没有田文芝想象得那么可怕。果然,在毛大年的一番巧妙开导和正色教育下,晓斌也痛快地承认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有所分心,同时表态在今后这段日子里,一定摒除一切杂念,全力冲刺,力争高考中考出自己最佳的成绩。 1979年的高考如期进行了,经过三天紧张的考试,晓斌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考场。至于考得怎么样?晓斌头脑已是一片混沌,根本说不出个大概。以往参加学校里的模拟考,晓斌可不是这样哦,总能给出个大差不差的判断,可这回怎么总让人有‘烤糊’了的感觉,以至于毛大年和田文芝都隐隐觉得晓斌恐怕还得再来一次,今年十有八九没戏了! 可晓斌自个却认为如果今年没戏,那明年则更没戏。他可是把《曹刿论战》背得溜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一门双骄 晓斌考完试后虽然脑子有点懵圈,但并不意味着他考得就一塌糊涂。事实正相反,他考得还相当不错呢!何以见得?当然是看发榜喏!发榜那天,晓斌不仅榜上有名,而且还排在光荣榜的前列呢!录取学校居然是‘上海外国语学院’,名校诶! 而这也正是晓斌考前夸海口时所指的那所他‘心仪的大学’。当时,大家只觉得他牛皮哄哄,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在当时人们的惯性思维里,能考上就算你撞大运了,谁还在意你考上什么‘心仪的大学’呢! 换做当下的人当然把选校看得很重。甚至有极端的考生宁可放弃当年入读别校的机会也要拼命再搏一把,目的不就为了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吗?! 可高考刚恢复那会儿,全国成千上万的考生竞相挤在这狭窄的‘高考独木桥’上,大家一心想的都是怎么‘挤’进大学校门,对于学校名气大小、层次高低、位置好坏等等还真的没怎么多加计较。就像一群饿急的人突然发现一堆吃食,那是立马冲上去抢到什么吃什么,哪管食物的口味、营养、卫生等好坏优劣啊! 晓斌之所以选中‘上外’并非看中‘上外’的名气和质量什么的,他完全是受老爸上海传奇故事的影响啊!打从复习准备高考起,晓斌心里就定下目标:一要考上海的大学,二要读外语学院。如此一来,‘上外’便成了他不二的选择。 若不是震旦大学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就已被拆分干净,晓斌一准会选报‘震旦大学’。现如今,老爸读过的‘震大’是没得选了,可在专业选择上,晓斌可算是完全继承了他老爸的衣钵,读的也是英美文学专业。 晓斌考取什么学校也许并不太夺人眼球,关键是他考取大学这事本身在毛家的人脉圈里引起的轰动可不小,亦可说是爆了个‘冷门’。何以这么说呢?原因有二。 首先,晓斌考完试后脑袋发懵,问啥他都说记不清了,这客观上等于放了一颗‘烟幕弹’,让大家,包括他老爸老妈在内,都误以为他今年没戏了,可结果呢,他却给大家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当人们笑骂他是否故意跟大家开这么个绝大玩笑时,晓斌竟笑而不语,仿佛默认了大家对他的责怪。其实,只有他老爸老妈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玩不出这么深的‘饶子’。他今年能考上,很大程度上有‘歪打正着’之嫌。 再者,这就与人的习惯认知有关了。那就是上大学这种天大好事,总不能都落在你毛家孩子头上吧?你们家两孩子能有一个上大学也就得了,好歹也让别人家的孩子‘分一杯羹’吧?!仿佛这上大学不是凭本事‘考’,而是靠上天‘恩赐’似的。 可叹又可悲的‘习惯认知’啊!幸亏这想法也只能在肚子里面嘀咕嘀咕,没人好意思当面张嘴说出来,否则,那也太可笑,又压根不值一驳了! 不过,要说这种‘习惯认知’的产生完全莫名其妙那也不尽然。‘□□’期间,工农兵大学生之所以能上大学靠的就是‘自愿报名,基层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这所谓的‘十六字’方针,跟‘考试’还真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虽说这‘十六字’方针里最最重要的是‘领导批准’这四个字,其他都是虚的,走走过场而已,但其中毕竟还有‘基层推荐’这一环节,而这个环节在某种意义上不就带有‘平均主义’的色彩吗?而‘平均主义’在中国历来都是有广阔市场的,否则怎会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说法呢? 若不是‘□□’结束,国家恢复了高考,晓东和晓斌兄弟俩能指望双双被‘推荐’上大学吗?根本没可能的啊!虽说毛大年头上也顶着个‘乌纱帽’,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领导也多少认识一些,但若要他为自己儿子上大学去‘找关系,走后门’,以毛大年一贯的人品和操守,他是绝无可能做这种事的。 回过头来再看晓东和晓斌考上大学引起的轰动效应,那绝不是1+的简单数字递增。用权校长来毛家道贺时夸赞的话也许最具形象性:‘晓斌的考取等于你们家100%完成了任务啊!’好一个100%!晓斌若是今年没考取,那这个百分比岂不立马降到50%吗?而50%与100%之间的差距也忒大了些吧! 而且,这种1+2的效应让毛家整体都陷入穷于应付的状态,因为前来恭贺的人多嘛,这中间主要都是些同事、同学,还有些故旧、新朋、邻里什么的,弄到后来连毛晓东都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敢情,我去年考取的不是大学,晓斌今年考上的才是大学啊!” 接下来,连远在江城的福蓉姑妈,还有老姜等闻讯后都要专程来省城为晓斌庆贺了。这下毛大年坐不住了,与其让姐姐那么大岁数的人,踮着一双小脚大老远从江城赶过来,还不如自己一家回趟江城来得方便。 说动就动,乘着晓东和晓斌离开学报到还有一段时日,毛大年率一家三口隔天便搭上早班长途客车一路直奔江城而去。几小时的车程转眼便到。 一踏上故乡的土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街还是那条麻石铺就的小街,屋还是那幢古朴的老宅。对毛大年一家来说,这儿的一草一木都透着熟悉的芬芳,一砖一瓦都烙着岁月的痕迹,他们边走边不无感慨地叙说着往日在此度过的美好生活。 晓斌腿快,第一个闯入姑妈的家门,嘴里还一边兴奋地大声喊着:“姑姑,我们来了!”好一副征战沙场凯旋而归的口气。 姑妈知道他们要来,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忙从里屋迎出来,嘴里叨叨着:“是晓东晓斌吗?可把你们盼来了!” 待把毛大年和田文芝招呼坐定,姑妈便拉着晓东和晓斌一人一只手,将他们拽到自己面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目光里尽是浓浓地慈爱,半晌才喃喃道:“才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长结实了!也长帅气了!” 晓东这时仿佛为了打破尴尬似地,转移话题道:“姑姑这几年过得还好吧?”没等姑姑回应,便自问自答道:“一定很好,瞧,姑姑这身子骨和我们当初离开江城时一样,还是那么硬朗,对不对?”晓东转头对着晓斌问道。 晓斌忙接过话头道:“是啊!是啊!现在我们都考上大学了,姑姑,等我们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了,我们就有能力孝敬你了!” “瞧这孩子,嘴真甜!嗨,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姑姑边说边站起身来,从桌旁的条案上拿过一个大大的红包,递到晓斌手上,说道:“和去年晓东考取一样,这是给你的奖励!听说这大学很不好考啊,可你们哥俩真有出息,一考即中,真为我们毛家长脸啊!” 毛大年这时一旁插话道:“也算是他们两个赶上好时代了,换做早两年他们都得上另一个大学去了。” 见晓东晓斌像没听懂似的,田文芝忙对他俩补充道:“‘劳动大学’啊!到农村广阔天地里跟贫下中农学习怎么播种,怎么施肥,怎么收割!别说,真让你们尝尝‘脱胎换骨’的滋味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晓东吐吐舌头,轻声咋呼了一句:“那也叫大学啊?!” 这时,就听晓斌冷不丁问道:“姑姑,这是什么啊?” 大家伙闻声都朝晓斌那边看去,只见晓斌从身边的一个放针线的簸箕里翻出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着的物件。 “哦,那是你小五哥前两天整理房间时,从阁楼上倒腾出来的‘老古董’,好像是本老相册吧,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呢!”姑姑回道。 晓斌一听是老相册,顿时来了兴趣,立马问道:“我能打开看看吗?” “就知道好奇,看吧看吧,里面肯定有你爸年轻时的照片呢!” 晓东和晓斌两人立马凑到一起,揭开那层发黄的报纸,然后兴奋地翻看起相册来。相册里的照片一看便知是有年头了,照片上的人有晓东晓斌认识的,也有他们不认识的。老爸的照片自然也有几张夹在其中,只是辨认起来有点费劲,毕竟那是老爸几十年前的留影。 当翻看到相簿最后一页时,晓斌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把相簿送到毛大年面前颇有些激动地问道:“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人一定是姚曼丽吧?” 那是一张两寸的双人照。毛大年接过相簿仅看了一眼便回道:“没错,是德旺伯伯和姚曼丽的结婚照。没想到啊!姐,这恐怕也是你这唯一一张他们的合影吧!” “是吗?我记得你姐夫曾说过把这张照片烧了,怎么还在呢?这个害死你大伯的坏女人哟,上天若有眼是不会放过她的!”姑姑气哼哼道。 这时,晓斌再次把相簿拿到手中,对着那张结婚照看了又看,忽然眼珠一转对着姑姑问道:“姑姑,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把这张照片交给我保管吗?” “晓斌!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尽管是在姑姑家里,可也不能张口就要东西啊!”田文芝厉声斥道。 “嗨,晓斌想保管就让他保管得了,放我这,我还嫌它是个心理疙瘩呢!”姑姑故作随意地说道。 于是乎,这张照片从此便归晓斌保管,至于他到底留它何用,大家并未多问,晓斌也未作任何说明。当然,晓斌肯定有他自己的算计,至于照片到底能否发挥作用,眼下谁能说得清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小梅咋办? 随着晓斌也一举考上大学,老姜的宝贝女儿小梅立马觉得‘亚历山大’了!她不能不感到‘亚历山大’啊!她和晓东晓斌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来他们啥时候不都是‘同休戚,共进退’吗?如今,晓东和晓斌都考上大学了,她怎么能落在大学校门外呢?更何况她内心深处还怀有一个美丽动人的梦想呢! 说到小梅的这个梦想,那就得从晓东考上大学说起。 还记得晓东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吗?当晓斌问小梅升入高中后是选理科还是文科时,小梅毫不犹豫地回答‘选理科’。当晓斌又问其理由时,小梅的回答是‘暂时保密’。晓斌当时若脑筋反应稍微快点就不难想到,小梅这是要和晓东‘步调一致’啊! 其实,小梅岂止仅仅打算选报理科,她连学校和专业都想好了。那就是晓东考哪她考哪,晓东读啥她读啥!升入高中后,小梅就无数次梦想过自己隔年也考取了肥城工业大学,读的也是机械制造专业。她甚至梦见自己和晓东一同上图书馆,一同吃饭堂,一同徜徉在校园湖畔、草坪、林荫道上的情景。那是多么浪漫而又美妙的画面啊! 小梅对晓东的这种从崇拜到依恋的情感变化可以说由来已久了,而晓东对小梅也始终不缺关心、呵护,乃至爱怜。用人们熟悉的词句来形容,这两人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模配啊! 联想到那年暑假在北京长城八达岭上,晓东颇爷们地将累得已走不动的小梅背负前行时,小梅心里是何等地快乐而又幸福!当晓斌调侃他们好似‘猪八戒背媳妇’时,小梅佯装生气,心里其实荡漾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当时她心里就想‘给晓东当媳妇有什么不好?’ 也就在那天晚上回到旅社休息时,当小梅问:“田妈妈,明天我们去哪儿参观啊?”晓斌却陡然冒出一句:“早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了,以后别再‘年爸爸、田妈妈’的叫了,听着多别扭啊!” 小梅楞了愣神,半晌才呆呆问了一句:“那叫什么?” 晓斌眼珠一转诡笑道:“和我们一样,叫‘爸、妈’啊!难道你不敢?” 被晓斌这么一激,小梅从此还真的就改口叫毛大年和田文芝‘爸、妈’了。别小看称呼上的这点变化,那关系一下亲近了可不是一点点哦!田文芝和晓东本以为晓斌这半带玩笑的要求会让小梅难堪,可没想到小梅倒十分痛快,说改就改了。 其实,细一想小梅倒是挺懂事的,因为毛大年夫妇本就是小梅的‘干爸干妈’,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毛大年夫妇一直把小梅当亲闺女一样,嘘寒问暖,疼爱有加,可以说小梅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享受着双重的父母之爱啊! 正因此,小梅对毛大年夫妇改变称呼并无心理障碍,叫得是大大方方,亲切自然,而他们听着也贴心顺耳,喜上眉梢。这里唯一值得玩味的是小梅对毛大年夫妇称呼上的变化有没有一点不自觉的,或者说潜意识中的身份演绎的味道呢? 回过头来再接着说说小梅的‘亚历山大’吧。 在小梅的心目中,她认为晓东考上大学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晓东说话做事一向沉稳、踏实、靠谱,而这种特性一旦表现在学习上,晓东稳居优秀者的行列自然也就不奇怪了。而晓斌呢,学习成绩虽说时不时也能冒冒尖,但却不像晓东那么稳定,尤其高考前,据说还出现大幅‘滑坡’现象。 最令小梅耿耿于怀的还是去年那一幕。当时晓斌在她面前不光大话连连,而且还摆出一副高她一筹的样子,这让小梅心里颇不爽。高考还没考呢,他就牛皮吹得震天响了。就冲这点,小梅起初并不看好晓斌。田文芝当时不也用‘骄者必败’来批评晓斌的嘛! 可世事难料啊!你‘不看好’并不意味着他就‘考不好’!就在大家普遍以为晓斌今年‘考砸’了的时候,高考揭榜了,晓斌不仅考中了,而且还‘正中下怀’呢!也即实打实地考上了他所谓‘心仪的大学’。这一结果让小梅既意外又压力陡增,因为连大家不看好的晓斌都顺利考取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让大家失望呢? 本来晓斌,包括更早的考取的晓东跟小梅考大学并无关联,也不该对小梅形成任何压力,可凡事就怕类比啊,否则怎会有‘邻家的孩子’一说呢?既然有那么多的家长都喜欢拿‘邻家的孩子’做参照来教育自家的孩子,那小梅两边的家长岂能免俗,他们无需拿‘邻家的孩子’说事,因为自家就有现成的范例。 尽管家长们,尤其是老姜夫妇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但说到末了似乎总要拿晓东晓斌这两个活生生的榜样给她做参照。久而久之,小梅已不怕‘老生常谈’,就怕他们提晓东晓斌,因为这两‘货’她太熟了,离她也太近了,而太熟太近的‘榜样’通常没法学啊! 然而,不管她愿不愿学,那两个‘榜样’却是小梅不得不正视的客观存在,而存在就是压力。他们就像两座山一样矗立在小梅面前,‘亚历山大’由此而生。有时候,小梅甚至哀叹自己命好苦啊!为何自个父母都那么喜欢拿晓东晓斌做榜样来要求自己呢?为何自己就摊上这么两个‘牛叉’的哥哥呢? 要知道那时候很多家庭,乃至很多家族,高考时,是老老少少一大帮,前呼后拥上考场,可等到揭榜时呢,则一个个不是目瞪口呆,满脸傻样,就是眉头紧锁,乃至痛心疾首。总之,‘全军覆没’的家庭或家族举目皆是啊。可怎么一轮到毛家兄弟,这考大学就跟闹着玩似的,考一个中一个,且想考哪就取哪,仿佛考大学一点不难,容易得很嘛! 说到这,想必诸位看官也看出来了,小梅之所以感到‘亚历山大’关键还是她的学习成绩不够‘牛叉’啊!倘若她能像晓东和晓斌一样在年级排名稳居前十,她何来压力,又岂会唉声叹气呢! 可如果你以为小梅学习一直就很差,以至差到无可救药,那你又大错特错了。若真是那样,小梅的几位家长也不必鼓励与督促并用,大课与小灶齐上了,与其费那个劲,还不如早点洗洗睡吧! 这么说来,小梅的学习成绩应该还不错喏,可为何前面又说小梅不够‘牛叉’呢?这个中缘由只能从两方面来解释。 首先得说明一下,小梅初中阶段各科成绩其实相当不错,正因此,她初中三年还一直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呢!小梅也为此在两位哥哥面前腰杆一向挺得很直。小梅学习出现状况那是在升入高中以后,或者说是在晓东考上大学之后。 可悲又可叹啊!升入高中后的小梅学习成绩是一滑再滑,到了高一末,小梅成绩仅勉强维持在班级中游水平上,在全年级排名最好的时候也就中等偏上而已,而以这样的排名想应届考取大学可谓‘难之又难’啊! 虽说她就读的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中学,她所在的班级也是重点班,班主任还是毛大年熟识的张晓娟。毛大年为小梅的事曾多次拜托过张老师,张老师自是满口应承,可学习进步与否关键在个人啊! 小梅的问题出就出在‘对当下不该想的想得太多,而对眼前当务之急却又失之于恒,或者说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应对。’女孩子芳心一动眼中便只有‘情哥哥’了,头脑里哪还装得下‘学习’二字? 另外,从小梅的各科成绩分析看,按张晓娟老师给出的建议,小梅若是改学文科今年似乎还可以努力争取一把,因为最拖小梅后腿的是她的物理和化学两门课,而这两门课短期内想有‘质’的飞跃对小梅说来太难了。也许小梅当初选报理科恐怕就带有‘一厢情愿’的成分。 当毛大年从张晓娟那儿获悉小梅目前所处的境况后,心里乃十分着急,和田文芝一商议,两人一致认为有必要会同老姜夫妇对小梅展开一次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毕竟现在离来年高考还有近一年的复习准备时间,如若改学文科尚有考取之希望,那又何尝不是一明智之举呢? 考虑到小梅也是个挺有个性的孩子,有时‘倔’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劝得动的,毛大年一向善于启发开导,这回恐怕又得看毛大年的嘴皮子功夫了。 面对如此严峻的现实,小梅究竟会做何种选择,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巧做工作 其实,小梅何尝不知自己症结所在,又何尝不为自己学习大幅退步而暗自着急。可光着急有啥用,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啊!而毛大年和田文芝此时就是带着办法来解决问题的,只是他们并不打算一上来就谈问题、切要害、指方向,那样子恐怕会适得其反,他们得采用一点计策才行。 这天,在老姜家,毛大年夫妇和老姜夫妇就共同设计,联袂表演了一出,目的就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先把小梅从‘情感迷魂阵’中拽出来,至于她能否考上大学那倒在其次,毕竟人生之路千万条,并非‘自古华山一条道’啊! 小梅终于放学回来了,当看到客厅里坐着相谈甚欢的两对父母时,不禁既惊讶又兴奋地对着毛大年夫妇叫道:“哎呀,你们怎么来了?” 田文芝笑着应道:“没想到吧?我们今天来啊,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呀!” “什么好消息啊?快说,快说。”小梅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连连催促着。 邓姐这时上前冲着小梅打断道:“别这么猴急扒恼的,没看见饭菜都摆桌上半天了吗?你不饿,我们还饿了呢!”然后,扭头对毛大年夫妇和老姜道:“都上桌吧,咱们边吃边聊!” 老姜这时‘呵呵’一笑,对大年道:“得,她们聊她们的,我们俩还是老规矩,不多不少,一人半瓶。”说着便从身后壁橱里摸出一瓶庐州老窖来。 小梅这时人虽已坐到椅子上,可饭是一口也没顾上吃,乃眼巴巴地盯着田文芝轻声问道:“妈,什么好消息啊?快告诉我啊!” “这可是刚传达下来的最新内部消息,你年爸爸在省里有幸先一步了解到情况。当然文件很快也就会下达到江城,还有各基层……”田文芝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小梅已耐不住性子打断道:“求求你,能不能捡最要紧的说啊?” “好,好,好,捡要紧的说,那就两个字‘招干’。”田文芝这一‘要紧’又把小梅‘紧’糊涂了。 “什么‘招干’啊?” “嗨,这么跟你说吧,这份文件讲的中心意思就是要从你们这届高中毕业生中择优录用一批充实机关单位。也就是高中一毕业就工作,当干部。这下听明白了吧?”田文芝问道。 这时连老姜和大年都放下酒杯,桌上四个大人眼睛一起看向小梅,看她对此做何反应。 小梅头脑有那么一会像是短路一般处于真空状态,目光呆滞,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过了半晌,小梅突然眉头一拧,一脸正色地反问道:“难道你们就这么轻易改变主意,不希望我努力拼搏,争取考上大学了?难道你们平时对我说的那么多大道理,转眼间就全都作废了?” 小梅的这两句掷地有声的‘难道…’一下把四位家长说得既有点震惊意外,又不禁颔首欣慰。 还是毛大年率先做出反应,只见他‘哈,哈’一笑,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就说嘛,小梅绝不会被这点诱惑动摇决心的。好样的,小梅,有志气!” 田文芝遂连忙对小梅解释道:“别怪我刚才对你说的那所谓的好消息。我想既然是个机会,就应该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出选择。现在看来,你对自己选定的目标是坚定的。这很好!但愿我说的没有干扰你的人生选择。你就继续冲着大学方向努力吧!” 半天没开口的老姜这时终于发言了,一开口便道:“嗯,这才像我的女儿。当真你要选择‘招干’这条路的话,我这个搞了多年教育的老局长在外面也太没面子了。今天,我就当着大伙面表个态:不论你最终能不能考取,我都支持你的选择。” “就知道面子面子,到机关当干部有什么不好?只怕你真想进还不一定进得去呢!哼,有你们后悔的!”邓姐颇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着,显然她是四名家长中唯一最愿小梅走‘招干’这条路的。别说小梅眼下成绩排名不佳,即便排名靠前,她都认为‘招干’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弃之甚是可惜啊! 老姜瞪了邓姐一眼,显然不愿她为此继续罗里吧嗦,那是会动摇小梅‘军心’的。 就在桌上的人陷入短暂沉寂的时候,毛大年突然感慨道:“还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好啊!有时哪怕听他们争争吵吵也比家里面空落落地强。” “哦?晓东晓斌这么大了,都上大学了,还会起争执闹矛盾?”老姜略带惊讶地问道。 “有啊,暑假里两人在家还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呢!”毛大年答道。 “呵呵,争什么啊?说来听听。”老姜一副蛮有兴致,不嫌事多的样子。 “我看他们就是吃饱撑的,没事找事瞎争持。”田文芝接了一句。 “那到底是争什么?你倒说清楚啊!”老姜接着问道。 “他们啊,为文科和理科究竟谁对社会贡献更大,以及谁更有发展前途各执一词。你说,这能争出个结果吗?”田文芝颇不屑地说道。 老姜眯了口酒,然后笑道:“这两臭小子,正好一个学理一个学文,那岂不都站在各自立场上说话?这种争论肯定缺乏客观态度。” “嘿嘿,你说他们不客观吧,他们争到最后倒在‘互补性’上达成了共识。”毛大年有点兴奋道。 “怎么互补啊?举例说明一下。”老姜又问。 “比如学理的也要兼顾学点文科知识,反过来,学文的也一样,或者这么说吧,文、理科生皆有相互学习的必要。他们甚至还由此推理出在家庭生活中,夫妻两个一个学理,则另一个最好学文,就好比一个‘主外’则另一个便需‘主内’;一个‘急性子’最好配一个‘慢性子’,等等。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互补性’理论。” 毛大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便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小梅,同时问道:“小梅,你们是同辈人,你觉得呢?” 小梅被问了个‘冷不防’,不过,稍想了会儿便道:“我同意他们的观点。的确,无论社会生活还是家庭生活,人们相互间如能做到协调得当,取长补短,那生活一定会越过越幸福,事业也会越加顺利。” 大年和老姜听罢此言不禁会心地对视一笑,那意思即‘有门!’ 老姜这时便顺势开导道:“小梅果然明事理!只是生活中我们不光要知道‘互补’的重要性,我们还要善于‘自省’,也即充分了解自己的长处所在,知道什么是自己‘该为’、‘可为’、‘善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有所为’。” “那依老爸之见,眼下什么是我‘该为’、‘可为’、‘善为’的呢?”小梅听出老爸话中有话,故也不含糊,迅即挑明问之。 老姜说到这会也不想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那我就直说吧,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当机立断,迅速‘改理为文’,因为你的强项其实一直都在文科方面,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都没意识到?” 见小梅一时沉默不语,老姜进一步说道:“凡事需顺势而为,若强为之只会徒增烦恼。你看,你晓东哥学理,晓斌哥学文,他们都顺利考上了大学,那都是顺势而为的结果啊!” 老姜的这番话有很强的暗示含义,果然小梅被再次提醒了,她要是和晓东哥以后在一起生活,那就得‘文理互补’啊!得了,改就改吧!就这样,小梅终于同意‘由理转文’了。 正当这老几个变着方子总算把小梅思想工作做通的时候,门口走进两个人来,两个谁也想不到此时会出现的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佳偶天成 走进院门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年轻军人。两人左手都分别提着一只军用旅行包,一看便知是远道而来。 只见那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抢先一步跨进客厅,放下提包,然后对着一屋子人立正敬了一个标准军礼,随即说道:“儿子建国向各位长辈敬礼问好!”说完身体往后一侧,让出位置。 这时,那名身材苗条的漂亮女兵已闪身门内,同样‘啪’地一个立正,敬礼,跟着大声说道:“儿媳小燕向爸妈、恩师、师母敬礼问好!” 老姜夫妇和毛大年夫妇正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位年轻军人像耍活宝似地在面前表演着,可当听到小燕说‘儿媳’什么什么的,老姜第一个跳起身来瞪大眼睛吃惊地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们俩…都已…结婚啦?” 建国忙一本正经答道:“我们俩经书面申请并得上级领导批准,前天上午刚刚领了证。”建国说完这话,便对小燕一使眼色。小燕立马会意地一弯腰从身边旅行包里捧出一大把糖果,给在场各位分发起来,同时说道:“回来得匆忙,也没多做什么准备。这是我们的结婚喜糖,请大家品尝。” 毛大年笑着一边接过糖果一边玩笑道:“我说建国啊,你在部队干侦察兵是不是干出职业习惯了,连结婚这等大事都搞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么‘突然袭击’式的回来了,弄得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这可不好!” 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已窜到人堆里,正抱着建国的一只胳膊撒娇呢!听到毛大年说建国干侦察兵什么的时候,她心里有点不乐意了,所以当毛大年话音一落,她便迫不及待地纠正道:“我哥才不是个兵呢!早就当团长了,对不对?”小梅盯着建国眼睛问道。 建国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等于当众承认小梅猜对了。 老姜这时缓缓走到建国面前,用力拍了拍建国的肩膀道:“好小子,又进步啦!嗯,有那么点你老爸当年的风采,不过,不许翘尾巴。不管你当了什么‘长’,哪怕当了司令,也别忘了一个当兵的本色。” “是,爸说得对。在军营里,我们几乎天天都唱《我是一个兵》呢!而且,自提干以来,我从不敢把自己看作是个‘官’啊!这个,小燕可以作证!” “这个,我可没法作证。”小燕故意睁大眼睛一脸诚恳地说道。 “小燕,你这…”建国一脸诧异地看着小燕,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我这是实事求是啊!你想想看,我们俩又不在一个部门,一个礼拜都难得见上一面,我怎敢证明你在外面就从未端过‘官架子’呢?我只能说你在我面前,嗯,到目前为止,表现尚可!” “嗨,证明个啥啊!‘仙女’到家肚子还饿着的吧?我得赶紧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先垫吧垫吧。”邓姐说着话便麻溜起身,疾步朝厨房奔去,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邓姐这一半天一直都在一旁喜滋滋地打量着小燕。也难怪,她这是头一次见到小燕真人,上回看到的仅仅是她的照片,就是那种巴掌大的黑白照片,而且还是四五个人凑在一起的合影照,哪里看得真切。今天一看到真人,那感觉可比照片上的要漂亮得多啊,简直就是画中的仙女飘落人间啊!邓姐是越看越喜欢,不自觉地就直接把小燕称作‘仙女’了,弄得小燕顿时涨红了脸。 小燕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一边连声说着:“妈,不用太麻烦的,随便弄点泡饭吃吃就行了!”一边跟着邓姐进了厨房。 小梅对哥哥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嫂子自然也是满心欢喜,见小燕此刻不在跟前,便对建国玩笑道:“哥,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把‘仙女’骗到手的。” “这你可冤枉你大哥了,尤其是那个‘骗’字,怎么能用到你大哥头上呢?以你大哥矫健的身手,外加器宇轩昂的外表,一般美女想跟我套近乎,我都不正眼瞧她们一下,也只有‘仙女’才能配得上你大哥啊!不是吹的…”建国说到这突然打住了,因为他从小梅眼神里发现不对劲。 “吹,继续吹,怎么停下了?我正听得带劲呢!”小燕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建国身后。 小梅已憋不住了,正抿着嘴笑呢。 建国这时慢慢转过身来,‘嘿嘿’笑着,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随即尴尬地问道:“你不是在厨房里吗?啥时又跑出来了?” “别管我啥时出来的,你就接着说‘不是吹的’后面是什么吧。”小燕脸上似笑非笑,却比板着面孔更让建国感觉难受,因为这后面的话他到底该怎样说圆滑呢?分寸不好拿捏啊! “哦,你想听后面的啊?说出来,你别不好意思哦!”建国鬼祟地眨眨眼睛道。 “你都好意思吹,我还不好意思听啊!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哦。”建国假装清了一下嗓子,接道:“不是吹的,想当初有多少人死乞白赖地追求‘仙女’,哦,也就是此刻站在我身边的小燕姑娘,可‘仙女’是那么容易追求得到的吗?那可是貌似天上才有的,凡间一般人还是乘早死了这份心,一边凉快去吧。” “那到底什么人才有资格和条件追求‘仙女’啊?”小梅故意插了这么一嘴。 “既然是‘仙女’嘛,那当然只有‘王子’级别的人才能手到擒来喏!呵呵,那真是‘王子’一出马,其他顿作鸟兽散啊!”建国说着说着又开始嘴上跑火车了。 “还‘王子’,还‘手到擒来’呢!要不要我把你写的长篇情书随便挑两封念给大伙听听?虽非死乞白赖,却也不无感人之处哦!”小燕揶揄道。 “好啊!好啊!”小梅立马拍手叫好,显然又是一个不怕事多的。 老姜这时不能不开口了。 “我说建国啊,这些年在部队,你别的本事长进多少,我不清楚,可你这耍活宝的本事那可是令我大开眼界啊!你们说,是不是啊?”老姜扭头对着毛大年夫妇问道。 毛大年给出的解释是当干部的就要适当培养口头表达能力。用通俗的话说,那就是要会一点‘嘴皮子功夫’。这功夫用在平时便是‘活跃气氛,让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放松’,用在工作上便是‘有利于把思想政治工作落到实处’。 建国听完毛大年的解释,立马竖起大拇指道:“知我者,年叔也。” 这时,邓姐两手一手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从厨房里走出来叫道:“小燕,建国,快过来,趁热吃。” 建国大概是真的饿了,此时二话不说,往桌边一坐,捧起碗来便埋头大吃起来。一大碗鸡蛋面,三下五除二便‘呼啦啦’风卷残云般地下了肚子。 小燕见状,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碗里的面又划拉一半到建国碗里。 建国忙道:“多谢仙女。”然后不容分说,又是‘呼啦啦’,瞬间解决战斗。 吃饱肚子后,建国和父亲,还有年叔坐到一起正式聊起了自己最近工作上的一些情况。 当毛大年问起年初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有关情况时,建国说他所在的南京军区所属部队当时属于战略预备队并未直接参战,但从总参汇总过来的信息看,南疆大规模的战争行动虽已止息,但局部战斗将会长期存在,所以他所在的部队并不排除南下作战的可能。 就在建国陪着父亲和年叔聊天的同时,小燕和小梅陪着两位母亲也聊得热火朝天。当然,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首先是小燕在部队上的一些趣闻轶事,而小梅呢,则是越聊越羡慕小燕的从军经历,甚至对部队生活陡然间生出一种无比的向往。 看着小燕那身合体的绿军装,以及她那英姿飒爽的军人气质,小梅不禁感叹道:“我要是也能穿上这身军装,到部队军营里锻炼锻炼该多好!” 小燕闻之遂立马回道:“想穿军装啊,那就报军校啊!一旦考上军校,你岂不既圆了大学梦,又满足了穿军装的心愿吗?” 小梅一听有道理,至少这是一条她以前从未考虑过的人生之路。人有时就怕思路闭塞啊!她得好好思谋、权衡、考虑一番。没准,这就是条最适合她的成才之路呢?若真能心随所愿,那他们一家可算是名副其实的‘军人之家’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精神无敌 建国和小燕婚假很短,去掉路上来去所需时间,在家停留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天。不过,他们既然是旅行结婚回老家来了,那新郎新娘的双方家长聚到一起为这对新人办个婚礼,庆祝一下自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尤其是这个婚礼因有毛大年和田文芝夫妇的参加而更显得意义非同一般。其中道理这里就不再赘言了。 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建国和小燕便匆匆返回部队去了。而毛大年和田文芝本是为小梅的事临时请假而来,没料想却和建国与小燕的旅行结婚碰到了一起,所以便在江城多耽搁了一天。现在,该办的既已办完,他们也得赶紧拍拍屁股,和来时一样,匆忙搭车赶回省城。 毛大年夫妇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晓斌那边怎么样了呢? 话说晓斌来到上海外国语学院连报到带上课已近一月了,除了新环境、新老师,还有新同学让他一脑门子新鲜好奇加兴奋外,他还有一种莫名的、怪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怪怪的感觉打从他入学第一天起就生生冒出来了。 那天上午,晓斌刚从学校教务处报完到出来,抬头便见外面走廊上有两位三十岁边近的女同志正聊着,听话音像是聊各自孩子的事情。两人聊得很兴奋也很投入,丝毫没注意从身边经过的晓斌,而晓斌起先还以为她们是老师,或是办公楼里的工作人员。 可下午当全班同学到教室里集中时,晓斌一眼便注意到上午遇见的那两位孩子他妈就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位子上。弄了半天,她们原来也是学生啊,而且还和自己是同班同学呢!晓斌第一次感到怪怪的,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和‘孩子他妈’都成了同学呢? 可到了晚上,晓斌不单感觉怪怪的了,他简直郁闷得要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欢天喜地地考上大学,刚一进校就碰上这样‘奇葩’的同学。也不知是‘缘分’,还是活该晓斌‘倒霉’,这位‘奇葩’同学不仅和晓斌分在同一寝室,而且还就睡在晓斌的下铺。 他叫王国臣,一眼看上去就是条北方汉子,外形粗犷,性格豪放,是晓斌班上年龄最大的一位。若问他究竟多大,说出来兴许吓你一跳,时年三十有五,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了,且已是两个娃的父亲。单论这年纪,那就比晓斌长了不是一属,差不多一个辈分啊! 和大老王相比,晓斌无论在年龄上,还是在身板上那都是一只小‘童子鸡’面对一只‘大老鹞’,只有遭碾压的份。果不其然,头一次碰面,王国臣便大咧咧地拍着晓斌的肩膀问道:“小童鞋,是应届考来的吧?” 晓斌局促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心里却隐隐有点不悦。 可接下来,王国臣又眯着眼莫名其妙地问道:“喜欢喝牛奶吧?” 晓斌犹疑着摇了摇头。的确,晓斌平时并无喝牛奶的习惯。 “可我怎么老闻到一股奶味?”大老王一边嘴里嘟噜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四下里巡视了一遍。 晓斌正想说:“我怎么没闻到?”可一看大老王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立马便意识到他是在调侃自己。不就想说我‘乳臭未干’吗? 因此,晓斌也就不甘示弱地回道:“我倒是闻到一股酸豇豆的味道?你没闻到?” 晓斌一面说着,一面假装惊疑地睁大眼睛看着大老王。两人对视了片刻,紧接着便相互‘哈哈’大笑起来。 可‘玩笑’好开,‘实罪’难受啊!那是晚上熄灯就寝后,晓斌躺到床上刚合上眼睛没一会,便听到下铺传来一阵呼噜声。晓斌不是没听过别人打呼噜,可这大老王打的呼噜也太有特色了,那是‘呼噜噜噜,咔蹲,呼噜噜噜,咔蹲……’。 这呼噜打得倒是挺有规律,只是那‘咔蹲’一下让人受不了。因为每‘咔蹲’一次,整个床铺便跟着抖动一下,这让睡上铺的晓斌如何睡得着呢?晓斌开始郁闷,乃至烦躁起来。烦躁至极时又是拍墙,又是跺床,可这压根不影响大老王良好的睡眠状态。几天下来,晓斌郁闷委屈得直想找个角落哭一场。 不过,晓斌还算能忍,或者说适应力还算不错。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吧,晓斌便基本可以做到对大老王的‘特色呼噜’充耳不闻了。回顾过往的历史,晓斌有一天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快便适应了大老王的‘呼噜’,那是因为自己早在十多年前便经历过‘高音喇叭’的严酷考验啊!那次把人折磨得可比这回厉害多了去了! 以上说了半天大多说的也就是‘年龄悬殊感’给晓斌心理带来的怪怪感觉。其实,这不过是高考刚恢复的头几年里,中国高校中的一个特有现象。到了八十年代后,高校录取的新生中,大龄青年已渐稀罕,基本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年龄上的反差有时不仅表现在同学之间,甚至还表现在师生之间呢! 晓斌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是位女教师,姓许,名佳慧,长得是温文尔雅,端庄大方。许老师给同学们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四、五岁吧,往人堆里一放与初进校的大学生基本没啥区别。 晓斌还清楚地记得当全班三十几号人第一次坐在教室里听许老师训话时,同学们发现人家许老师年轻归年轻,可说话办事的那份沉稳干练却不是盖的,不光口齿清晰流利,而且布置起工作来也是干脆利落、有板有眼。 那天,晓斌正坐在座位上听着许老师训话呢,可听着听着,猛然间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这次不单是感觉怪怪,甚至还觉得有些滑稽。因为讲台上的许老师是那么年轻,而下面坐着的男女同学有相当一部分明显看上去比她年长。学生比老师年纪还大,这难道不滑稽吗?至少在晓斌看来是够滑稽的。 如果说晓斌对这些比自己年长一大截的同学感觉怪怪,一开始还流于肤浅的认识,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则慢慢演变升华为一种理性的思考,直至触及灵魂的感悟,而这种‘灵魂感悟’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和进步应该说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经历过‘□□’的人都熟知‘老三届’这个名词,因为‘老三届’是‘□□’爆发时最先汇入这场史无前例大革命的生力军,同时也是后来上山下乡运动最大规模的践行者。 十年‘□□’中,‘老三届’们既经历了激情燃烧得最为火红的时刻,又在广阔天地里度过了‘苦即熬心’、‘累即励志’、‘穷即革命’的知青岁月。然而命运多舛,就在他们对人生逐渐感到困惑迷惘,对前途越来越悲观失望的时候,国家给他们打开了另一条人生通道,一条重新提振他们信心与希望的通道,那就是高考。 而晓斌现在接触到的那些‘老鹞’们正是‘老三届’当中的‘高考赢家’,亦可以说是他们这群在命运竞技场上几经搏杀,直至战到最后的佼佼者。他们大多下过放插过队,换句话说,也即,吃过大苦,流过大汗。从他们身上,你感受最深的便是他们普遍具有的那种特能吃苦耐劳的精神。可别小看了这种精神,要知道‘精神力量’在哪都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 伟人□□曾说过:人是要有点精神的。 这个‘精神’便是一种情怀,一种境界,一种超越,一种不甘平庸、不甘屈从、不甘得过且过的血性和品节。有了它,人方能立身处世,国才能自强不息。 晓斌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到他们身上那种‘精神力量’的可贵,以及由精神变力量而带来的巨大威力。 有多少个夜晚,又有多少个周末和假日,当晓斌以及和晓斌年龄相仿的‘雏鸟’们在公园和影院忘情游乐,在舞厅和溜冰场尽享疯狂之时,那些‘老鹞’们没准正在阅览室和图书馆里发奋苦读,或在语音室和实验室里反复操练呢! 那时候,大学校园里胡子辈的‘老鹞’们的确用自己默默的行动给缺乏生活历练的‘萌伢子’们树立了‘精神’的榜样。有的‘萌伢子’在这种‘精神’感化下,觉悟了,也开始发奋学习了,并最终取得了辉煌业绩,而有些‘萌伢子’却始终优哉游哉,仅仅满足于得过且过,虚度年华尚不自知,悲哉!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虽同处一校,同在一班,乃至同住一室,却因境界不同而导致追求不同,而追求不同更会带来结局的不同。有时候,这种结局从短期看也许看不出高下优劣,但时隔数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再回首审视一下那段宝贵年华,你敢说你青春无悔?没准,你心中会五味杂陈,许多时候这五味当中恐怕是多了些唏嘘、感叹,甚至遗憾,少了点得意、自豪,乃至张狂。 晓斌是幸运的,因为他和王国臣很快成了莫逆之交。尽管单从学习成绩上看,王国臣并不比晓斌优秀,但大老王身上诸多的‘精神’闪光点足以影响晓斌今后的人生,这是晓斌从不讳言,也绝不否认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亦梦亦真 晓斌最近睡眠不好,老是做梦,而且梦中的主题和人物总和晓琪连在一起。 这不奇怪,入学才一个多月,晓斌就接连收到晓琪三封信了,且信中表达的心意是一次比一次直白,一次比一次热烈,这让晓斌既感到幸福又有些慌乱。 从晓斌和晓琪同学这么多年来的关系看,晓琪几乎一直是以主动进攻的方式不断向晓斌释放‘爱意’,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讲是很不容易的,而晓斌呢,虽说对晓琪的主动进攻差不多每次都报之以积极回应,但毕竟这‘防守战’和‘进攻战’还是有‘质’的不同的。 就拿眼前局面来说吧,晓琪一连来了三封信,而晓斌却迟迟一封未回。这就不是‘被动防守’的问题了,而是有‘怯懦避战’之嫌啊!晓琪对此会怎么想?她会想到晓斌正急火撩心地为如何措辞一封热烈响应的回信而夜不能寐吗? 的确,打从收到晓琪的第一封信起,晓斌就守着一沓稿纸在苦思冥想,很多的话要么不知从何说起,要么总觉得自己的语句措辞有问题。统共就两页纸的信,晓斌却像遇到了天大难题一样,是写了改,改了又写,信纸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可就是无法定稿。 直至晓琪的第三封信都到了,晓斌这下可真慌了神了。也不知是晓琪的进攻太‘操之过急’,还是晓斌的反应太‘优柔寡断’?反正,晓斌已完全陷入‘人为情困,心为念扰,欲罢不能,却又欲说还休’之境地。 总算下课铃响了,晓斌正沿着林荫道匆匆往自己宿舍方向赶。走着走着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双眼,一边急切而又兴奋地叫道:“快,快,猜猜我是谁?” 晓斌一听这声音,心就剧烈跳动起来,因为说话的是个女孩的声音,而且声调很熟悉,可一时间晓斌哪里顾得上细加猜想,因为这地方不对啊!这可是校园林荫道啊,若是被来来往往的熟悉同学看见,那有多难为情啊! 于是,晓斌慌忙用力掰开对方的小手,佯装生气道:“别闹了,我知道你是谁!” 待晓斌转过身来,来人却背过身去,同时不高兴地嘟噜道:“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晓斌这时虽未看清对方脸,却已清楚对方是谁,遂惊喜道:“晓琪,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掰过对方的身子。 晓斌这一掰可‘掰’出情况来了。因为晓琪纤细的腰身顺势一扭便扎进了晓斌的怀中,晓斌则是条件反射似地一把搂住晓琪那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身体。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肌肤相亲啊!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一切都显得那么惊世骇俗。晓斌惊呆了,霎时间只觉得头脑空空,呼吸急促,手脚僵硬,连时空都仿佛凝固了。 半晌,晓斌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转动脑袋环顾四周,可脑袋仿佛被卡住了,怎么也转动不了,但晓斌的第六感却清楚地告诉他,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呢。有认识的同学,也有不认识的,他们都在旁边不远处一面嗤嗤发笑,一面对自己指指点点。 晓斌有意松开双臂,想与晓琪拉开点距离,岂料晓琪却将他抱得更紧,同时慢慢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问道:“人家都给你写三封信了,你为什么不回为什么不回啊?” 晓斌此时除了无地自容,满心自责,哪有半句可辩之词? 就在晓斌既歉疚又尴尬之时,隐然听到路边人群里有人悄声问:“那不是英语2班的毛晓斌吗?他怀里的那女孩是谁啊?好漂亮啊!这楞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呢!” 旁边另一位男生小声应道:“哎!可惜不在我们系,要在我们系,那肯定就是当之无愧的‘系花’啊!” “你叹个什么气啊?就算在你们系,你敢追吗?更何况人家已是名花有主了,跟你有毛关系哩?”有人一旁调侃道。 “不过,我倒挺佩服晓斌同学的,想爱就大胆地爱。再瞧瞧你们,说说看,有谁敢像晓斌那样当众搂抱自己女友的?好像没有吧?德行,我看你们也就会私下说声‘葡萄酸’而已!”这好像是大老王的声音,也只有大老王一开口,大家才会蔫头耷脑不敢轻易加以反驳。 晓斌初一听大老王的话当然是心里感到倍爽,可继而一想却不无悲苦地暗叹:我哪有这份胆量啊!别说大庭广众下和晓琪拥抱,即便是私底下主动和她拉拉手,印象中好像也不曾有过啊!今天这一幕那全都是晓琪自编自导加自演啊!我毛晓斌纯属被‘赶着鸭子上架’,充其量也就一个陪衬而已! 随着远处不断有人向这边蜂拥而来,晓斌心里那个急哟!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是非尴尬’之地,否则,这影响会扩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念及此,晓斌遂不顾一切地挣开晓琪的双臂,然后一把拽住晓琪胳膊,转身便走。可晓琪咋了?就好像钉在地上的木桩子一样,晓斌不管怎么拽,咋都拽不动呢? 晓斌想问却看不清晓琪的脸,想吼却话到嗓边吼不出声来。晓斌急得差点要哭出来了,没办法,遂只好复又用力拽啊,拽啊,拽…… “喂,喂,喂,我说晓斌啊,你在跟谁较劲呢?再这么摇下去,这床差不多要给你摇散架啦!”大老王一脸困惑地看着晓斌,同时对着晓斌耳边大声嚷嚷道。 晓斌总算被大老王吼醒了,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傻呆呆地看着大老王,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大大的‘白日梦’,再一看自己两手还紧紧抓着床沿边的护栏,心里不禁暗自好笑:难怪怎么拽都拽不动呢?也难怪大老王会对他吼呢?能把大老王从下铺摇醒,可见刚才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想到这,晓斌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大老王道:“对不起,班长,把你午觉给搅了。” “别,别,别,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把我摇醒,我们俩这下午的会没准就睡过去了。你睡过了没关系,我这个当班长的要是也睡过了,那就错大了。”大老王说着低头瞅了一眼腕表,忙道:“嘿,咱得赶紧点,否则还真怕要迟到哩!” 那天下午,晓斌是怎么跟着大老王匆匆赶到教室开会,以及会上班主任许老师,还有大老王都讲了些什么,晓斌统统没过脑子。他心里想的就一件事,即,为何中午那场梦做得那么真切?难道相互思念的人真能彼此心灵感应?而晓琪正是通过梦境向他传递这样一条信息---她盼他的回信盼得好苦呢? 晓斌想到这,不禁连拍了几下后脑勺,仿佛是以此惩罚自己,又仿佛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信写出来,寄出去!听清楚了,这是命令!’晓斌在心底里不断暗暗提醒自己。 表面上看,晓琪是一直在主动追求晓斌,实际情况也大致如此,而晓斌则是被动接受。只是当这种被动接受表现得有所迟缓时,人们有理由怀疑晓斌对晓琪是否真心以对,比如说:晓斌的这次回信一再耽搁延迟究竟所为何故? 其实,晓斌对晓琪并非缺乏真情实意,相反,他对晓琪的爱意之浓并不亚于晓琪对他的炽烈程度。两人之所以表现出迥然不同的行事方式和交往风格,究其原因,可以从深浅两个不同层次来解释。 如用浅层次的解释,那只能说他们的性格太不相同了。晓琪是典型的外向型性格,处事一向都是敢做敢为,且雷厉风行,所以便有了‘辣妹子’的别称,而晓斌则是不折不扣的内向型性格,干什么都要反复斟酌,权衡再三,在对待感情问题上,则更是如此。 可是,单用性格差异却并不足以解释晓斌为何迟迟不复晓琪的信啊!所以这就得从深层次的剖析来加以解释了。 众所周知,晓琪出身于高干家庭。爷爷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晓斌还亲耳聆听过他讲述爬雪山过草地,那几近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据晓琪自己讲,她父亲同样也是年轻轻便参加革命,可这就让晓斌对她父亲的年龄产生某种疑问。 晓斌有一次曾半真半假地问晓琪:“你爷爷投身革命那么早,年轻时应该一直是戎马倥偬,浴血沙场,恐怕没工夫娶妻生子吧?如此说来,你父亲莫非不是你爷爷亲生,否则怎会年纪轻轻便也参加革命了呢?” 说实在的,这种问题也只有晓斌这种二愣子问得出来,好在晓琪那天心情特好,只是白了晓斌一眼便一口气说道:“我爸爸啊,可以说就是潘冬子的原型,除了没有爷爷参加过的长征经历外,打日本打老蒋,还有抗美援朝都参加过。这么说你就该明白了吧?” 见晓斌还在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晓琪索性补充道:“我爸啊,1927年生人,强调一下,是我爷爷的亲生儿子。别再一个人瞎琢磨了!” 晓斌终于吁了一口气,随口说道:“难怪你老爸也能混个□□干干。看来……” “什么叫混个书记干干,不许你这样侮辱我老爸!”晓琪霎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地对晓斌横加怒斥。 晓斌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遂连忙对晓琪左一个赔礼,右一个道歉,哄了半天总算让晓琪怒火平息。 也就从那时起,不光晓琪的爷爷,包括晓琪的父亲都在晓斌的内心深处形成一种无与伦比的‘高大上’的存在。尤其是高考结束后,晓琪曾邀请晓斌到她家去玩,晓斌从而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豪宅。 那是专门配给高级干部居住的别墅楼。外面因有院墙阻隔,路人无从感觉特别,可一走进那扇独门院落内,里面绿树浓阴,草坪花圃鱼池错落有致。举目远望,一栋二层楼的别致洋房就坐落在绿树掩映中。 晓斌是跟在晓琪身后七弯八拐走了半天才走进晓琪的专用居室。当时晓斌就在想,这栋楼若按普通百姓的居住标准少说也该住个十户、八户人家吧? 以上所有这些听到的、看到的都潜移默化地植入晓斌的潜意识当中。也许连晓斌自己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他在喜欢晓琪的同时,晓琪的家庭背景却无意中成为他和晓琪关系进一步发展的一道心理障碍,或者说是他潜意识中挥之不去的一抹阴影。 人总是趣味相投者近,家境趋同者合。交友如此,婚恋也大体如此。也许正因此,晓斌的那封回信才写得那么艰难磕绊。这深层次的原因也即晓斌有‘心结’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好事多磨 ‘心结’归‘心结’,能否解开那也是以后的事,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信給寄出去啊! 下午开完班会后,晓斌又折腾了差不多两小时,才终于把一封几近‘难产’的信函发了出去。 当晓斌郑重其事地将信投入邮箱时,心里不禁暗自祈祷:但愿晓琪不要误会啊! 可这能不误会吗?本来晓琪等晓斌的回信等得已是心急生暗火,连口腔都等出溃疡来了。这好不容易等到了来信,可拆开一看,心立马凉了半截,因为就那么轻飘飘的两页纸,这能有多少甜蜜蜜、可人心的话儿写里面?再说,晓斌又不谙幽默之道,所以也别指望他像本山大叔那样,用‘此处省去一万字’来幽默一下,让晓琪自个去遐想。 话虽这么说,但信还是要看的。可这一看不打紧,晓琪是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来气。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就是一杯‘凉白开’嘛!啰里啰嗦,寡淡无味,还不如不看呢! 其实,也不怪晓琪生气。就两页纸的内容,前一页晓斌几乎全是叙述自己最近课业如何重,老师如何严,同学如何逗,还有课外活动如何多,连班级间自发拉起的非正式足球赛都被他说成了不得的大事了。 如果说晓斌前一页里说了半天仅让晓琪嫌其啰嗦的话,那么后一页里晓斌说的就让晓琪既失望又光火了。因为晓斌在这一页里左一个‘感谢晓琪的赏识’,右一个‘承蒙厚爱不胜荣幸’等等。说了半天,愣是找不到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晓斌啊,晓斌,你这到底是写情书呢,还是写感谢信啊? 好在晓斌将信发出之后立马感觉有所不妥,考虑再三,隔天便又追了一封信给晓琪。相比前一封,这封信当然态度要诚恳得多,用词热度也明显有所提高,只是乍看情调悠悠,细品还是嫌‘热辣’不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就是一种‘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感觉。 可不管怎么说吧,晓斌短短三天连着给晓琪‘唰’去两封信,也算是有来有往,情到礼也有了。晓斌本以为此事到此应暂告一段落,他也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大老王也不知抽的哪门子筋,这天中午吃罢午饭不上床午休,却一把拽住晓斌,非要跟他唠嗑唠嗑。 晓斌对这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大哥还是挺尊重的,平时有什么心事和想法也愿意说出来与其交流、讨论,乃至向其请教。不过,事关个人情感方面的话题,晓斌从来都是刻意回避,更别说主动拿来作谈资的。尤其像晓斌目前所处的态势,---‘像雾像雨又像风’,未来究竟何去从,晓斌心里乱麻一团,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大老王把晓斌一把摁到床边桌前坐下,然后拖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地坐到晓斌的对面,两眼直视着晓斌说道:“晓斌啊,你最近好像不大对劲啊,有什么心思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可不好!” 晓斌有点惊讶于大老王一上来就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几乎不带任何掩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否认道:“哪…哪有什么心事?别…别瞎猜!” “哦?那是我听错了,还是想岔了?晓琪姑娘莫非也纯属子虚乌有?”大老王边说边斜瞅着晓斌的反应。见晓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大老王故意接着道:“某某人可是夜梦中念叨,连午休中也念叨这个名字,听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难不成是我出现幻听?” 晓斌这时无奈地叹口气道:“得了,得了,你就别再拿我寻开心了。不过,这事到你为止,千万别向外宣扬,务必!” “嗨,不就碰上点‘少年维特之烦恼’吗?别想得太多,也别想得太远,有时候在无法掌控结果的情况下,还不如尽情享受过程。过程,懂吗?”大老王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点拨道。 是啊,既然无法掌控未来,那何不乐得享受现在呢? 晓斌一面感叹大老王所言精辟,一面打心眼里佩服大老王,年长一些就是经验老道,回头瞧瞧,自己这纷乱如麻的问题,到了大老王那儿就一下变得再简单不过。什么叫‘举重若轻’?这就是啊!晓斌心中缠绕已久的心结竟在这短短一瞬间有松动的迹象。 大老王仿佛怕晓斌仍不开窍似的,继续撺掇说:“据我观察,那晓琪姑娘好像还是先给你来信的,对吧?这就更难得了!你若不想错过机会,那就一个字‘追’啊!要知道,追求美好的事物,哦,在你这就是追求心仪的姑娘,那绝对是人世间最快乐、最幸福,同时也是最值得去做的事啊!听我的,没错!” 不得不说大老王挺善于抓住问题的核心,同时更善于发挥语言的鼓动性。在大老王面前,晓斌的内心世界仿佛是透明的。也正因此,大老王说的每句话几乎都能引发晓斌内心世界的共鸣。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大老王颇谙谈话艺术或技巧。试想,大老王若一开始便在晓斌的感情细节问题上展开‘八卦式’的追问,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那只能造成晓斌尴尬、抵触,乃至反感,谈话也许会因此无法持续,亦或不了了之。 现在好了,在大老王的巧舌鼓动下,晓斌‘心结’渐开。‘心结’渐开带来的直接效果便是变‘被动’为‘主动’。晓斌的‘主动’就是当天傍晚又一次给晓琪‘唰’出了一封信。这回可绝不同于上两回了,因为这回发出的可是一封货真价实的‘情书’。洋洋洒洒近万字不说,其语言之‘火爆’羞得晓斌都不好意思把写好的信再看一遍,一封上信口便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匆匆将其扔进了邮筒。 这下有点意思了。晓琪和晓斌就像事先约好似地,你三封来,我三封去,数量对等,频率相当,火力也都是渐次升级。他们俩表现出的最大不同应该不在形式和内容上,而是对这一演绎过程的感受上。一个是从失望恼怒变得欣喜若狂,而另一个则是从内心纠结转为敞开心扉。当然,对于后者的转变,大老王功不可没。 晓琪打从收到晓斌的第二封信后,气便已消了,因为和晓斌同学数年,她太熟悉晓斌的那种内向矜持的性格了。要想他说出一句,亦或半句‘热辣滚烫’之语,就跟要他命一样不容易。也正因此,当晓琪收到晓斌第三封来信时,先是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晓斌写的吗?再后来,便是边读边流泪,那可是滴滴幸福泪啊! 晓琪和晓斌是同时考上大学的,但晓琪却远没有晓斌运气好,因为她考上的只是肥城的一所普通师范专科学校。面对这样的结果,晓琪岂止是‘不如意’,那简直就是一种‘刻骨铭心’之痛,因为从初中到高中,她可一直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虽不是绝对领先晓斌,那也至少与晓斌不相上下的。 可正如‘天有不测之风云’,人也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尤其是考试当中,这种情况并不鲜见,而晓琪偏偏就在高考,这一人生最为关键的考试中大失水准。若不是有‘优秀团干’等头衔光环带来的加分,晓琪没准连专科都上不了。 当然,晓斌也同样享受了‘体育特长生’的加分待遇,至于他的文艺专长是否也为他进上外助上一臂之力,晓斌入学时并不知晓。直到半年后,晓斌所在系的专职辅导员直接找上门来,要录取晓斌为校文工团团员时,晓斌才得知自己正是被该辅导员慧眼识珠,一手录取到上外的。而该辅导员本人就是艺术科班出身,不仅歌唱得好,而且还会拉一手漂亮的手风琴呢! 回头再说说晓琪吧。 当晓琪拿到那一纸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感到人生一片灰暗时,晓斌挺懂事地出现在晓琪面前,对晓琪是百般体恤,千般宽慰,万般鼓励。晓斌这辈子恐怕还从未对一个人,尤其还是个女孩子,说过这么多暖心的话。 晓斌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因为晓琪平常对他关心颇多,他可不能在晓琪失意时撇下她不管;二来更重要的是晓斌隐隐觉得晓琪考试发挥失常是跟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曾记否,就在高考前两月吧,晓琪还送给晓斌那么精致的一本日记本做生日礼物。晓斌当即便感受到了晓琪那浓浓的情意。那段时间,晓斌自己不也因分心而差点误了大事吗? 现在,晓琪‘考成’目前这种局面,晓斌怎能不隐隐感到自责呢?还好,在晓斌翻来覆去的宽慰鼓励下,晓琪终于一甩小辫,重展笑颜,同时还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因为我只考上一所专科而瞧不起我吧?” 晓斌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仿佛为证明自己心意似的,晓斌匆忙答道:“怎么会呢?其实,不管你考上什么学校,我都为你高兴。原来嘛,我还想着我们要是能考到同一所学校最好,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不在一块,我们不是还可以通过书信保持联系吗?那也是一种乐趣啊!” 也许正是晓斌留下的这末一句促使晓琪首先展开了‘鸿雁’攻势,而且自打有了各自的前三封‘打头阵’之后,这后面的定会越来越‘火爆’。借用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那便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小梅冲关 又是一年春来早。凭栏观,桃花游溪水,柳絮飞满天。 大自然的美丽春光总能引发无数文人墨客的抒怀和赞叹,然而今朝今时,人们是怀着喜悦,揣着豪情,带着期盼去迎接这20世纪80年代的第一个春天,这是一个比自然美景更能带给人精神愉悦的春天。 人们没理由不心情大好,因为随着‘改革开放’这一重大国策从宣布到贯彻落实,神州大地各行各业到处都已呈现出一派新面貌新气象,中国正朝着富民强国的小康社会阔步前进呢! 新年伊始,对于晓东和晓斌来说最具实际意义的消息便是国家颁布了新的‘学位条例’。他们又可以为自己设定新的奋斗目标了。仅拿个‘学士’学位怎么行,他们还得向‘硕士’,乃至‘博士’目标挺进啊! 随着农历新春佳节一过,小梅离高考的日子已越发临近。好在小梅‘理改文’之后,学习进步的速度可不是老太太过街----‘慢悠悠’,那是金丝猴上树----‘蹭蹭蹭’啊!很快小梅就闯入年级排名前三十的行列中。看来,这‘理改文’是改对了! 对了,小梅还曾为‘改科’一事特意写了封信给晓东,说是征求一下晓东的意见,信中还流露出报考军校的意愿。强调一下,这可是小梅第一次给晓东写信哦,而晓东呢,考上大学后曾给小梅写过一封信,就一封。用意很明确,那就是为她加油、鼓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想入非非的意思。 这两位可不像晓斌和晓琪有那么多‘弯弯绕’,更不会有什么‘肉麻’的表示。道理很简单啊,两人关系,从他们父辈角度看,早已是‘约定俗成’了。从他们自己看,那也是‘两小无猜’,或者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梅尚未考上大学,晓东哪会有意分她的心呢?可现在小梅既然写信来征求他的意见,晓东自然得高度重视。 首先,晓东对小梅改科是满心支持,信中对她能审时度势,做出如此英明决策大加赞赏。晓东这里好像有胡乱‘拍马屁’之嫌,其实,他早知道是自己父母专程去江城‘巧做工作’后才达成这番效果的。 其次,对于小梅有意报考军校,晓东经过一番深入调查了解,也就是到资料室翻查大量资料,并咨询有关权威人士后,对小梅提出了一些中肯建议,归结起来有以下三点: 一是部队院校数量有限,考取并不容易,也许比考取普通高校要难得多;二是部队院校大多招的是理科生,可供文科生选择的专业实在太少;三是部队院校里很多专业还只招男生,根本不招女生。这里面有没有性别歧视暂且不论,反正招生简章上就那么写着的。 鉴于此,晓东郑重提醒小梅在决定报考部队院校之前务必慎重考虑。绿军装穿上身的确‘英姿飒爽,矫健豪迈’,但从军校这扇门走进军营却着实不易,没有十足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吧!晓东言外之意还有‘别弄个鸡飞蛋打,两头落空,那就不划算了!’ 不能不说晓东说的全是实情。当然,晓东也怕自己给小梅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以至伤了她的自尊,所以临到末尾一再声明:以上诸言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啊! 可小梅却就此认定晓东是不希望她报考军校的,所以当即便决定不考军校了。虽然心里对军校多少还有所不舍,但晓东的话她是要听的,不但要听在脑子里,而且还要落实到行动上。所谓落实到行动,那便是将一幅自己精心绘制的水彩戎装自画像三下五除二地给毁了。这小梅,性子也真够烈的,至于这样吗! 最后三个月的高考复习段很快便临近尾声了,对于小梅来说,最后冲刺已近在眼前。然而,就在距高考仅剩三天之时,老姜出事了,出大事了!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为了保证小梅高考前能吃好喝好,老姜和邓姐这几个月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中餐和晚餐依旧还是由邓姐负责操持。为了让宝贝女儿‘吃嘛嘛香’,邓姐每天都是想着方子,变着花样专挑小梅喜欢吃的做,而老姜呢,则自告奋勇地承担起早餐的‘采购’工作。 老姜知道小梅打小就喜欢吃江城南门口回民包子铺的包子,只是这包子铺离他们家委实远了点,来回一趟少说要一个小时。加上这牛肉馅的包子远近闻名,包子铺的生意每天都火爆得不得了,排长队等购的情景司空见惯,碰上有人不自觉‘加塞’,则相互争吵、拉扯,甚至大打出手等场面均时有所见。 正因此,老姜以往是绝不愿做这费力劳心之事,更何况他对这包子从来都没有像小梅那样兴趣盎然。可现在不同于以往啊,一切得以小梅为重啊,于是老姜这段时间是天天风雨无阻地给小梅买包子。 这天天刚蒙蒙亮,老姜便急匆匆从家里出发了。还好,老姜赶到时,包子铺档口上只有十来个顾客,所以排了一会队,很快便轮到老姜了。店伙计想必对老姜早已熟识,也不用招呼便接过老姜的饭盒,麻溜装上十个热气腾腾的牛肉包子,然后一边将饭盒递还过老姜,一边还不忘客气道:“老同志,您拿好!” 当老姜拎着饭盒往回赶时,天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老姜没带伞,所以心下一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正走着,老姜身后右手边巷口里忽地冲出一辆自行车,骑车人骑得很快,几乎是正对着老姜身右侧急撞过去,老姜被撞得‘哎哟’一声,同时身体就像‘陀螺’一样原地连打两个转,紧跟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毛大年是在事发当天便接到了邓姐的电话报讯。乍闻此讯,毛大年当时便头脑一嗡,惊骇哑然,心中不断念叨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太突然了!’。从邓姐那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的话音中,毛大年明显感觉到老姜情况一定非常严重。 不用多想,邓姐既然在第一时间便把电话打过来,可见她那边这会是多么需要自己,得赶紧赶过去啊!于是,毛大年在最短的时间里交待完手头工作,办好请假手续,跟着又电话通知了一下田文芝。 田文芝闻听此讯也是大惊失色,本想跟毛大年一同赶赴江城帮把手,可她今年带的恰好是高考重点班。眼下高考在即,她实在不好跟权校长开口请假啊! 毛大年是乘下午末班车赶往江城的。当毛大年急匆匆赶到老姜所在的干部特护病房时,天已麻黑了。老姜依然处于昏迷当中,模样也有些骇人,不光头上缠着绷带,而且鼻孔上还接着氧气,手臂上打着吊针,病床边还放着一台心电监护仪,机器屏幕上正有规律地闪现着那波浪线状的心电轨迹。 一位主治医生此刻正跟身边护士轻声叮嘱着什么,叮嘱完一转身正好跟刚进门的毛大年碰了个脸对脸。两人都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几乎同时叫道:‘舅’,‘正平’‘怎么是你?’ 你说巧不巧,原来负责给老姜诊病的主治医生就是福蓉姐姐的二儿子金正平! 既然主治大夫是自己的外甥,毛大年也不必跟他多寒暄客气了,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外走,连跟病房里的邓姐和小梅都没顾上打声招呼。在病房门外的过道上,毛大年神情严肃地问道:“正平,跟我说实话,老姜情况怎么样了?有危险吗?” 正平皱了皱眉头道:“情况不太好,初步诊断是脑血栓伴有急性心梗,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期。” 沉寂了片刻,正平又接道:“好在送院还算及时,否则这会怕已……” “好了,好了,不用多说了。”毛大年立马打断正平的话尾,少顷,眼睛潮润地缓缓说道:“老姜是位为党工作多年的老同志,是经历过无数战火考验的老革命,同时也是与我有着过命之交的老上级、老战友。正平啊!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尽一切努力把他抢救过来啊!拜托了!” “舅,你放心,我会尽己所能救治老姜的。再说,医院上下也都对老姜的病情极为重视。中午院长还当着市委组织部长面立下军令状,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用尽一切方法,动用一切力量来抢救老姜同志。” 当毛大年再次走进病房时,邓姐和小梅母女两人都泪眼嘘嘘地围拢过来。毛大年连忙上前对着邓姐安慰道:“嫂子啊,别难受,刚才我已问过医生了,老姜目前情况已趋稳定。要相信医生,更要相信老姜,他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小梅这时面对大年带着哭腔忏悔道:“都怪我,要不是为我买早点,爸爸哪会出这事!都是我害了爸爸啊!” 毛大年没理会小梅的忏悔,而是态度严厉地对着小梅低声吼道:“小梅,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梅从未见大年对她说话这么严厉过。她询问似地看了邓姐一眼,然后怯怯地跟在大年身后走出病房。 当他们一同登上住院部大楼五楼顶上的平台后,大年手扶平台边沿的铁栏杆,眼睛静静眺望着远方城市的万家灯火,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小梅,刚才你在病房里说的那番话,我能理解,但你想过没有,你爸此时若是清醒的话,他愿意听你说这些吗?我们这几个做长辈的,尤其是你的亲生父母这么含辛茹苦地为你起早歇晚,吃尽辛劳,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看到你有出息吗! 道理你应该都懂,废话我也不想多说。再过两天,你就要踏进高考考场了。这里我只想再强调一句:你若是不想让你爸爸失望,你就要振作精神,集中精力,不受任何干扰地把高考这一仗打好。有信心吗?” 小梅稍微迟钝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答道:“有!” “好样的,这才是那个懂事的小梅!接下来你可以先陪着你妈妈回家弄点吃的,然后好好休息,做好考前的准备工作。医院里的事有我在这,你们暂且就什么都甭管了。” 其实,毛大年深知邓姐之所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恐怕也有这个意思。因为老姜出意外,毛大年又不是医生,匆匆赶来意义谈不上重大。唯一能起作用的地方就是稳定小梅的情绪,尽量帮助小梅克服这意外带来的干扰,并争取在高考中正常发挥。 后面的结果证明这步棋果然走对了。小梅高考发挥正常,成绩过线,最终顺利考取了皖省师范大学政教系。 当小梅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老姜早已恢复了清醒,并能下床走动了。 老姜玩笑说是因听到小梅高考发挥正常的消息,他才恢复得这么快,现在小梅终于考取了,他的病更是好了一大半,连追究那个骑车撞他的肇事者的事都懒得再提了。 小梅则说若不是那天大年对她一‘凶’、二‘训’、三开导,她肯定无法迅速走出心理阴影,走不出阴影也就不可能有后面高考的正常发挥,没正常发挥又何谈考取大学呢? 说来说去,毛大年才是最大的功臣。其实,谁不清楚这一点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青春躁动 不知不觉中,晓东在肥工大已读到大三了。两年多的大学生活让晓东既见识了多位老师的学识风范,又结交了许多好学不倦的同学,同时还拓宽了眼界,尤其在专业领域,那不啻给晓东展现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啊!虽初涉其中,晓东却已感受到它的无穷魅力和无比神奇。 大学真是个好地方,它不光能让人持续产生新鲜感,它更能让人通过不断学习、研究和探索而得到充实和提高。难怪有那么多人不惜挤破脑袋都要挤进大学校门呢! 其实,大学校园里人们能体会到的美好又岂止晓东想到的这些。别忘了,大学一向都是青年人云集的地方。而哪里有青年,哪里便会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青春的花蕊也一定会随之绽放不息。 青春,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 有人说:青春是一首激情的诗,能让人浪漫潇洒,热情奔放;青春又是一曲高昂的歌,能让人心潮起伏,荡气回肠。还有人说:青春是一杯清澈的水,能让人神清气爽,自得怡然;青春又是一团燃烧的火,能让人热血,豪情万丈。 晓东是一名时代青年,他身上丝毫不缺青年人应有的热情与奔放。进校两年多来,不论是学校组织的大型运动会,还是系里发起的各种球赛;或是各种场合,规模不等的文艺演出,几乎是哪里有活动,哪里便能见到晓东的身影。晓东可以说把他从小到大攒下的浑身本领都在这些活动中毫无保留地统统‘亮’出来了。 其实,大学校园里并不缺‘能人’、‘巧手’,有‘一技之长’的人多了去了,可关键是晓东不是有‘一技之长’,而是‘文体全能’加‘品学兼优’啊!那时候估计还没有诞生‘复合型人才’这个名词,否则晓东恐怕就生生能顶上了这么个称号。开个玩笑! 既然晓东这么喜欢‘抛头露脸’,换用当今娱乐圈的时尚用词,也即,‘出镜率’这么高,那就不怪别人对他‘另眼相看’了。那么,这‘另眼相看’对晓东到底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呢?嘿嘿,好事,坏事各占一半。 还是先说说这所谓的‘好事’吧! 也许有看官不用我说都能猜到,像晓东这样的‘文体全才’放到今天的台面上,那就是一个‘文艺青年’,而‘文艺青年’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那都是不愁没有‘粉丝’的! 尤其是那些既有外在形象,又有内在实力,堪称‘文艺达人’的准‘明星’们,则更是受小年轻们的青睐!而晓东恰恰属于形象气质俱佳,文体实力超群之辈。这种人啊,放在人堆里,通常不是惹人‘羡’,就是遭人‘妒’。没办法的事! 这不,晓东这两年里便‘招惹’上了一群女同学的‘算计’,其中一位还表现得极为明显又非常主动。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女孩远不像今天这么开放。‘女追男’的桥段那是‘白蛇传’中白娘子才敢干的事。而白娘子是神话中的人物,现实生活中有吗?就算有,你能碰上?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晓东就发现自己身边时常有不认识的女同学对自己报之以‘羞赧’状的微笑,有时甚至还有‘欲说还休’之意,弄得晓东同学既受‘惊吓’,又莫名其妙。若仅此而已,那也就罢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晓东真的既紧张又纠结了。 那是一个秋意盎然,落英缤纷的时节。傍晚吃过晚饭后,晓东没回宿舍,而是直奔阅览室而去。那里有很多书报期刊可以借阅,晓东虽是理科男,但平时一有空便喜欢到这借些文学期刊翻阅,像什么《收获》、《十月》、《诗刊》等等,都是晓东的最爱。 这天,晓东大概是去得比较早,阅览室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当晓东从管理员那借来一本《十月》,然后随意找个空位坐下,刚准备翻阅手中杂志时,旁边来了一位女同学。 “请问我可以坐这吗?”一个非常柔润而又甜美的嗓音问道。 晓东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侧脸看了女孩一眼。这一看脸都不禁红了,因为这女孩长得实在太美了,鹅蛋形的脸庞,配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从两边耳际随意披散下来,显得既自然大方,又格调不凡。尤其是女孩因身体朝晓东这边微倾,以晓东坐着的姿态,两眼恰好正对着女孩那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这‘胸器’简直是要当场‘秒杀’晓东啊! 见女孩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晓东顿时醒悟到自己失态了,忙慌张答道:“坐吧,坐吧,反正没人,哪里都可以坐!” 瞧晓东这话说的,太不给美女面子了。要不是对你有点那意思,谁会放着大把空位不坐,非挤你身边,难不成是为了抱团取暖啊? 女孩落落大方地在晓东右边空位上坐下了。晓东此时哪还能坦然若定,乃至静心百~万\小!说,正心猿意马之际,女孩忽然侧过身来对着晓东悄声问道:“你也喜欢看这种大型文学期刊啊?” 这是女孩第二次主动搭讪了,晓东这回总算镇定了些,不仅神态自若地回答了女孩的问题,甚至还主动加以反问,这一来二去两人竟谈得十分投机。毕竟,能和这样的美眉,在这秋日的傍晚‘聊几句闲情,叙几段雅闻’倒是别有一番情趣,难得啊!只可惜,这地点似乎有点不给力,也特不协调。 随着阅览室里人越来越多,晓东已感受到周围不断有扫视过来的目光。至于这些目光到底是何含义,晓东也无从判断,但却隐隐有坐不住的感觉。女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随即便善解人意地率先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是外语系79英语3班的郑丹虹。” 晓东楞了一下,方意识到和女孩聊了半天,却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正准备也报一下自己的大号,没想到小郑同学却笑着抢先道:“你就不用自报家名了,在我们工大,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毛晓东啊?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有机会咱们再聊,再见!”说完,一转身便一阵风似地不见了。 这之后,晓东和小郑又见过几次面。蹊跷的是每次见面都显得看似不经意却又那么巧,弄得晓东有一阵连走在马路上都神经兮兮的,不是左顾右盼,就是猛然回首,因为小郑姑娘没准就刹那间突现于晓东身前,或身后,或左右。 直到有一天,小郑突然急匆匆地给晓东送来一张舞票,专门邀请晓东去校外的一家营业性舞厅跳舞,晓东才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不过也就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还是答应了。 这一来是那段时间校内各个系几乎一到周末便会举办舞会。什么华尔兹,探戈,还有迪斯科都被大家跳疯了。晓东自然不落人后,跳着跳着,这慢慢也就跳成‘舞迷’了!校外营业性舞厅晓东还没见识过,所以小郑一邀请,晓东便心痒痒,机会难得,岂有不去之理? 这二来是人家郑姑娘满心欢喜地主动邀请你去跳舞,况且还是第一次,你若拒绝,那也太不给面子,且太不近人情了。晓东也许没想过,有多少男生恐怕也只能在梦里妄想这等好事。人家郑丹虹,那可是外语系的‘系花’啊! 只是,此事对晓东来说并不简单,瞧郑姑娘这架势并非只想和晓东认识一下,做个普通朋友。如若她有意往深里发展,则晓东便得认真考虑清楚他在小梅和丹虹两者当中该如何取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感情的事从来都是这样,处理起来稍有不慎便可能不是伤人就是伤己,亦或既伤人又伤己。 晓东啊,晓东,值此重大考验关头,你可千万不能‘拎不清’啊!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地下舞场 改革开放之初,国人的思想观念还是挺保守的。就拿跳舞这事来说吧,相当一些人要么摆脱不了‘□□’遗风,依旧认为那就是‘封资修’的垃圾、毒瘤,应一如既往地将其扫净或铲除;要么干脆将其归类为‘低级庸俗,有伤风化’的玩意儿,应严加禁止才对。总之,在这些人眼中,‘跳舞’就是‘腐化堕落’的代名词,而热衷跳舞的人就没几个是好东西。 不能不说,在这种保守思想和观念的‘高压’下,社会上敢于正大光明跳舞的人还真不多。除了高校大学生以‘敢为天下先’的勇气,经常在校内举办舞会外,机关、厂矿等单位的年轻人若想跳舞,多是结伙跑到偏僻的郊外过把‘舞’瘾,或是有胆大的关起门来搞个‘家庭舞会’什么的。 剩下可跳舞之处便是所谓的营业性歌舞厅了,可那时的歌舞厅绝非今人所能想象的正儿八经的跳舞场所。与解放前上海滩上的‘百乐门’、‘大都会’等‘高大上’的正规舞厅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仅仅是看不到荧光闪烁的霓虹灯语,没有配置齐全的乐队伴奏,以及缺少侍应生和伴舞小姐的热情接待,那也就罢了。关键是那种地方能称得上舞厅吗? 这不,毛晓东此时就带着郑丹虹一路兴冲冲地直奔徽州大剧院歌舞厅而来,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晓东对徽州大剧院应该并不陌生,刚来省城那会儿,他还拽着晓斌到那看过好几回电影呢!所以,乍一看到舞票上写着‘徽州大剧院歌舞厅’时,晓东心里还直纳闷‘难道这剧院改舞厅了?不会吧?那得是多大的改造工程啊?’ 带着兴奋,更带着好奇,晓东和丹虹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徽州大剧院门前广场。再走近一看,大剧院并无任何变化,不光灯火阑珊,而且照常对外营业,持票进去看电影的观众依旧不少。 大剧院还在,可这歌舞厅在哪呢?晓东和丹虹环顾四周,把周围寻了个遍,楞是没找到标有‘歌舞厅’这三字的门头。 晓东不死心,又连上十几层台阶,跑到剧院入口处,逮着一名检票员客气地问道:“请问大姐,您知道这歌舞厅,也就是徽州剧院歌舞厅往哪边走啊?” 那中年妇女一脸懵圈地看了看晓东,少顷,一面摇头,一面答道:“不清楚,这哪有什么歌舞厅啊!你们跑错地方了吧?” 晓东和紧跟上来的丹虹闻听此言都不禁傻了眼。连剧院工作人员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歌舞厅,可见这里面必有蹊跷啊! 此时,晓东也不好说丹虹什么,因为来这的路上就已问过丹虹,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到校外跳舞。她对这家歌舞厅一无所知完全正常。 可当晓东无意中低头瞅见自己手中舞票时,心中不禁一动,问丹虹道:“诶,对了,我都忘问了,你这票是从哪买的啊?这卖票的地方和跳舞的地方应该同在一处吧?至少不会相距太远,我想。” 见丹虹欲言又止的样子,晓东不禁笑着随口道:“你总不会是在马路边买的吧?若真是这样,那恐怕……” 晓东本想借此开句玩笑,可眼见丹虹脸色沮丧得像要哭的样子,便果断刹住了车。再说下去,丹虹怕真要哭鼻子了。 的确,丹虹本来就自责不已,没想到第一次约晓东出来就出了这么大的‘糗’。现在被晓东这么一说,她更是无地自容,因为在她听来,晓东那两句玩笑话哪里是开玩笑,那不就是在暗讽她傻乎乎的,很容易受骗上当吗? 不过,丹虹也就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票又不是我买的,是我同寝室的小冉让给我的。她原本是准备和她男友一块来跳的,可谁知她男友临时有事,所以就……”声音越说越小,且满带委屈。 “二位,想跳舞吗?”一个个子矮小,长得精瘦的小黑皮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突然从一旁插嘴问道。 丹虹正和晓东说着话,不经意间被小黑皮这突然插进来一问吓一跳。晓东正想大声呵斥他几句,可转而一想出来玩图的是个高兴,何必动辄生气呢!何况旁边还有个既委屈又沮丧的丹虹姑娘呢!就别再烦上添烦了! 再说,他刚才不是问我们想不想跳舞吗,不妨问问他吧。于是,晓东带着一丝希望问道:“小兄弟,你知道徽州大剧院歌舞厅在哪吗?” “就知道你们是来跳舞的。”小黑皮颇为得意地一昂头说道,跟着一挥手直接丢了句:“跟我来吧!” 晓东和丹虹顿时有喜出望外之感,没想到这小黑皮居然是个‘拉客仔’,有他带路,何愁找不到‘门头’啊! 晓东和丹虹两人立马跟在小黑皮身后往前走,没走多远便插入剧院旁边的一条小巷。此时,天已黒透,小巷里又没路灯,只有远处楼房窗户里射出的微弱灯光勉强让人辨出前进道路。 丹虹本来还拉后晓东一步,可自打进了这黑幽幽的小巷,便情不自禁地赶上前紧紧挽住晓东的右臂。三人一声不吭地在小巷中七弯八拐绕了半天,最后终于来到一处亮着一盏灯的拱形门口,门楣上有一木制牌子,上面有红漆写着的‘徽州大剧院歌舞厅’几个字样。 再往门内细一瞧,晓东这才看出眼前所谓的歌舞厅原来是利用地下人防工事改造的,因为从拱门处可以隐约看到往下延伸的地道台阶,而且这地道肯定还挺深的,因为站在拱门处只能隐约听到下面传来的舞曲音乐。 晓东没想到名称堂皇的‘徽州大剧院歌舞厅’竟是如此简陋不堪,且处处还带着那么点诡异,正彷徨不定时,小黑皮指着地道口对晓东和丹虹催促道:“下去吧,舞场就在下面。” 可晓东这时并不想赶忙着慌下地道,而是眼睛紧盯着小黑皮问道:“为何这一路上总没看到其他舞客呢?” “你们俩啊,一看就知道是头一次来这。你问为何看不到其他舞客,那是因为头一波舞客早下去了,下一波舞客大概要到午夜边上才过来。你们这时候来啊,正好不上不下的,夹中间了。”小黑皮一脸诚实地说道。 “那怎么这门口连个检票的都没有啊?”晓东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谁说没检票的?在下面二道门处守着呢!守在这多冷清,下面多热闹,没准瞅空子还可以到舞池里搂个姑娘转两圈呢!”小黑皮年纪不大,可言语间一不留神就显露出一副老皮条的味道。 晓东对丹虹点了点头,意思显然是可以下去看看。毕竟,大老远跑过来,不能连舞场啥样都没见着就这么原路返回啊,那也太扫兴了!更何况还花了每张2元的门票钱呢! 就在晓东和丹虹拿定主意,手牵手准备下地道时,小黑皮突然一步跨到他们面前,嬉皮笑脸道:“瞧我这路也带了,该说的也都跟你们说了,你们多少也意思一下吧?” 晓东没好气道:“你倒是生财有道啊!”说完,从口袋里随手一掏,然后往前一递,道:“拿去吧!”。 诶,怎么是1元的票子,明明记得口袋里就一张2角的嘛。晓东顿感一阵肉痛,可既然掏出来递出去了,怎好意思反悔呢?事已至此,晓东索性佯装‘棍气’地补了句:“不嫌少吧?” “不少,不少。祝你们玩得开心啊!”小黑皮眉开眼笑地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钱小心揣进口袋。可临到转身了,小黑皮仿佛想起什么似地扭头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晓东眼睛正好还没离开小黑皮,一看小黑皮还有话说,便忙不迭地追问过来。 “也没什么。就想提醒一下,出来玩,还是多点小心为好!” “不对,你一定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快说!”晓东仿佛一眼看穿了小黑皮的那点花花肠子,故不依不饶道。 小黑皮也不知是因为晓东给钱给得爽快大方,还是看着这对男女恋人挺顺眼的,所以也没用晓东多加逼问,便凑到晓东耳边,轻声道:“跳舞当中没准会中途停电,到时黑灯瞎火的,场面可能有点乱。总之,你们记住一点好了,舞场除了你们进去时走的那条主通道外,里面靠柱子一侧还有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门,上面写着‘消防器材’。不知道的人以为那是一个消防器材柜,其实那是条紧急通道,人们可以借此从地道另一端跑出来的。舞场里除几个头头和工作人员外,一般舞客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晓东一听这话立马觉得这条信息太重要了。可为了不让丹虹增添心理恐惧,晓东故意装着无所谓地样子拍拍小黑皮的肩膀道:“我说嘛,你小子还是有点小秘密埋在肚子里的,果不其然。好了,谢谢你的忠告。再见。” 当晓东再次牵手丹虹往地道深处走去时,心里不禁感叹这哪里是来享受跳舞之快乐,这分明是一次‘冒险之旅’嘛!而此时此刻,他们无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舞场脱险 当晓东和丹虹来到地道深处的这个地下舞厅里时,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比一间教室大不了多少的舞池里,差不多有一两百号男男女女挤在一起,随着曼妙的音乐节奏扭动着腰肢。当然,这中间大多是年轻人。舞场里的气味,香的、臭的、酸的、呛人的,什么味都有。 真不知这些舞客们是怎么想的!就算这味他们能忍受,且也不在乎人多拥挤,可难道他们就不怕,一旦出事,他们会被困在这地下舞厅里插翅难飞吗? 此话怎讲?原因很简单啊,就因为这舞场的二道门是道厚重的铁栅栏门,更要命的是舞会散场前,这道铁门是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刚才晓东和丹虹就因为来晚了,所以在外面费了好一半天周折,才把看门的光头汉子从里面唤了出来。那光头佬一边喷着满嘴酒气,一边骂骂咧咧地打开缠绕在铁门上的锁链。 待晓东和丹虹刚一进去,门复又锁上了。晓东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仿佛有种身陷牢笼的不祥之感,亦或,晓东的第六感又开始运作起来了:谁敢保证这地下舞场就一定不会发生火灾、停电、骚乱等各种意外?而一旦发生意外,又有谁敢保证这舞厅里的人能安然脱险呢? 但愿以上这些担心都是杞人忧天吧!人类也只有在生产力水平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才会更多地关注生活环境以及自身安危,而那时候的人哪有那么矫情。 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初,人们有舞跳,或者说,有地方让你跳,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瞧瞧舞池中那些兴奋激动得血脉贲张的舞客们,有不满这舞场环境的吗?没有!有想过这其中存在的安全隐患吗?恐怕也没有。若有的话,那也是要么嗜‘舞’如命,要么是胆儿贼肥。 晓东和丹虹到底属上面哪一种,姑且不太好说,反正他们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而且也算是开了眼界。现在,他们只能是‘既来之则跳之’,否则,岂不白来了一趟嘛! 不过,晓东还算头脑清醒,跳舞前得把退路探个明明白白,否则真要是出事,那便成了地地道道的‘瓮中之鳖’。这退路自然是前面小黑皮跟他透露的那条秘密通道。 此时,晓东不动声色地对着丹虹耳语了几句,然后佯装找人似地独自朝舞场最里边的那根柱子方向摸去,摸近一看,果然柱子侧后方有一扇‘消防器材’门,且门上并无锁扣紧锁,晓东顿时放心不少。 当晓东又转回到丹虹身边时,一个留着分头,满口大黄牙的中年男子正死皮赖脸地纠缠丹虹,而丹虹也正急得不知怎么甩开这块‘狗皮膏药’,见晓东过来了,连忙绕过大黄牙,一把拽住晓东的手,如释重负道:“你总算来了!”一边正告‘大黄牙’:“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也有舞伴!你找别人去吧!” 晓东闻言略微楞了一下,不过迅即便反应过来,于是很配合地右手挽住丹虹的柳腰,有意亲昵地说道:“虹,咱们跳舞吧!”丹虹带着感激地目光向晓东重重点了点头。就这样,两人宛若真正情侣似的,踩着慢三步的节奏,甜蜜而又潇洒地滑入舞池中。 可这边,大黄牙仍不甘心地朝晓东离去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右手一招,身后居然立马钻出一个小马仔来。小马仔满脸讨好地问道:“刀哥,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 大黄牙侧头对着这名马仔如此这般地耳语一番,小马仔得令后立马屁颠屁颠地朝着铁栅栏门方向奔去。大黄牙到底要使什么坏,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晓东和丹虹步入舞池后,立马和众多舞客一样,慢三步很快变成了两步舞,或者叫‘贴面舞’,也即男女舞客不论彼此认识与否都只能搂着跳,原因无他,就一个字‘挤’啊!而且拥挤程度不亚于挤公交车啊!难怪这里生意这么好,年轻人不就想玩个‘心跳’吗? 晓东没想到头一次和丹虹跳舞,就跳得如此尴尬,如此面红耳赤,丹虹也是心里小鹿乱撞。难怪那些传统道德的卫道士们叱骂‘喜跳舞的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呢!这场面如若让他们看去,那不就恰恰证明他们骂得对,骂得有理有据吗? 晓东此刻虽然感到十分口干舌燥,但却一直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与理智。而正是这份仅存的清醒与理智让晓东侥幸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因为他跳着,跳着,忽然发现身边多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便是刚才给他和丹虹开门的那个光头佬。 按说光头佬下舞池跳一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关键是他和他怀里搂着的那个肥婆不像是来跳舞的,倒像是来盯人的,因为他们胡乱踩着舞步,眼睛却总不离晓东和丹虹前后,而且每当晓东拥着丹虹有意和他们拉开一点距离时,他们就立马迫不及待地黏了上来,用意十分可疑。 联想到大黄牙刚才那不善的眼光,晓东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念及此,晓东开始有意一点点朝舞场圆柱的那个秘密通道方向挪动,也就在晓东和丹虹离圆柱不足一米之遥的时候,只听见‘啪’的一声,舞场灯光全熄,舞曲也应声戛然而止,整个舞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众舞客一片哗然之时,有人高声叫道:“大家都原地别动,原地别动,是跳闸了,马上修好。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可这人话音刚落,晓东就听身边一个女人用尖厉的嗓音喊道:“有人耍牛氓啊!臭不要脸的,竟敢占老娘的便宜!”晓东一听便知是那肥婆开始发骚找茬了。 紧跟着,晓东便感觉有只黑手朝自己这边抓了过来,晓东侧身一躲,闪开了那只黑手,却听见身后一男人仿佛被蛇咬了似的,惊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别抓我啊!” “怎么还不开灯?可别让那臭流氓跑了!”这好像是光头佬的声音。被肥婆,还有光头佬这一惊一乍,一闹腾,旁边左右的舞客都仿佛像要避嫌似的纷纷往后退缩。乘着这片刻骚动之机,晓东赶紧当机立断地拽着丹虹迅速摸到圆柱后的那个消防门前,然后把门轻轻一拉,随即便双双闪身其中。 也就在晓东和丹虹刚刚隐入秘密通道的那一刹那,舞场灯光‘唰’地打开了。从灯灭到灯亮,前后总计不过十来秒钟的样子。这哪里是跳闸了,这分明是有人直接在操控电门开关嘛! 晓东就在离去的那一刻还听到消防门外那女人诧异的惊呼声:“人呢?刚才还在我旁边嘛!简直出鬼了!”接着,便听到‘啪’的一声耳光响,一个男人厉声骂道:“鬼你个头啊!贱人,还不快找!” 找谁啊?肯定是找晓东呗!□□裸地想栽赃啊! 晓东再不敢有片刻耽搁,赶紧溜之大吉吧! 当晓东和丹虹惊魂未定地跑回学校时,满头满脸都是汗珠,连身上的内衣都几乎汗湿透了。 好险那!他们俩只要稍有迟疑就肯定脱不了身,而晓东一旦被逮住,则肯定会不幸成为现实版的‘杜丘’。晓东虽把日本经典影片《追捕》一连看过三遍,可他绝没妄想成为‘杜丘式’的英雄。人遭此不白之冤,那可是人生之最大的不幸哦!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心之回归 舞场惊魂过后,一连好几天丹虹都没在晓东面前现身过。也不知是因为那晚惊吓过度,心境尚未平复还是因为舞池中的那段‘贴面舞’让丹虹至今娇羞莫名,以至不好意思再面对晓东亦或,她默默期待着晓东这回能主动过去找她? 以上种种猜测皆有可能。 而晓东一度的确是想去找丹虹,给她送去点安慰之语,关怀之意,如此也好显得他并非不懂怜香惜玉。但晓东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晓东自打认识丹虹以来,他总觉得有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而这种感觉每每在他与丹虹稍有亲近时便显得更加明显,也更加强烈。有时他甚至觉得脑勺后有双责备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正因此,晓东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回避丹虹,至少是刻意避免主动去找丹虹。他怕自己任何主动的表现都会向对方传达误导的信息。舞场事件后更属情绪敏感期,此时若主动找她,那岂不成了:这个男生真稀奇,谋略用到情场里。想追美眉放马来,何苦故纵又欲擒?思来想去,晓东还是‘罢了!罢了!’ 有时候,晓东甚至希望自己的这种消极应对能慢慢冷却、淡化,乃至打消丹虹对他的热情、好感和期待。尽管这样做,晓东深感对丹虹颇不公平,甚至很不厚道,可晓东一时半会确实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处理这种情感上的缠绵纠葛。 尤其是这次到地下舞场的跳舞经历,它让晓东更清楚地感受到丹虹对他近乎毫无顾忌地表白和依恋。当丹虹当着晓东的面大声正告大黄牙‘我有男朋友了’,你以为她真的就为摆脱大黄牙纠缠才这样说的吗?还有跳舞当中,她小鸟依人般地将自己深埋在晓东怀中,你敢说她只是随情就景地逢场作戏,或仅仅是在装傻卖萌而已? 不是,绝对不是。那一刻,他们俩分明都实实在在听到了对方的心跳。那是两颗纯洁而又赤城的心在激烈碰撞,在水乳交融,在彼此温情摩挲,而他们仿佛对这一刻都早有期待,爱之舟似乎只待解缆、扬帆、远航了。 只是晓东刚一沉醉便陡然间又感受到了那双眼睛,那双此刻不是责备,而是流泪的眼睛。冥冥中,他仿佛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苦苦地喊着:‘晓东哥,别离开我!’ 不行,绝对不行。晓东深以为他得果断终止这种‘模糊扯淡’的游戏,紧急喊停这‘临界边缘’的爱恋。他不能心里挂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那不是正人君子之所为,也绝非毛家家教所允许。他得尽快有个了断。他得跟丹虹当面把话说清。当然,最好是能巧妙而又不令人伤感地处理好这段感情缠绵。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晓东和丹虹像是闹了别扭似的一直没瞅着机会见面。当然,晓东清楚这绝不会是他和丹虹相处交往已走到了终点。丹虹过不了多久肯定还会来找他的。 这天傍晚,晓东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操场跑步了。其实,晓东本就有晨跑锻炼习惯,可自从认识丹虹之后,他除了晨跑外,又增加了‘晚跑’项目,而且‘晚跑’跑得更厉害,少则十圈,多则二十圈。 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晓东就是个‘跑步狂’,加上晓东是校内小有名气的‘体育达人’,校运会110米跨栏纪录的保持者,所以晓东早跑,晚也跑却也并不令人奇怪。 只有晓东自己清楚,他这是通过大运动量的体力消耗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说白了,也即通过拼命跑步把自己累趴下,这样自己就没心思对丹虹胡思乱想了。你看,他这到底是缺心眼呢,还是自虐啊? 丹虹是知道晓东一早一晚都要到操场跑步的,有时候她情绪高的时候,甚至也跟着晓东屁股后面跑上一阵,只是跑步毕竟是挺苦挺累挺考验耐力的,所以丹虹大多也就站在场外看着晓东跑,给晓东当啦啦队,喊几声‘加油’而已。 当晓东这天跑到第十圈的时候,猛然发现远方跑道尽头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丹虹终于出现了。 当晓东跑到丹虹身边,笑嘻嘻地正准备跟她打招呼时,丹虹眼里噙着泪光,泣声哀怨道:“毛晓东,你是不是当我已不在人世了?” 晓东闻言佯装吃惊道:“哪能呢?舞场受惊不假,可总不至于要了卿卿性命吧?” 丹虹也没接晓东的话茬,而是接着质问道:“要是我今晚不来,你大概永远也不会去找我吧?” 少顷,又悲悲切切吞吞吐吐道:“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此言一出,眼泪已不禁溢出眼圈,顺着脸颊,滚落到地上。 晓东见此,一下便傻了一样再无言以对。 其实,丹虹刚才带着满腹怨气,一上来便对着晓东噼里啪啦一阵抱怨,尽管有失常态,但晓东倒挺高兴。他愿意承受丹虹的这种肆意发泄,哪怕猛烈如疾风暴雨,他都能坦然受之。他最怕看丹虹的泪脸,可偏偏丹虹还没说两句,便使出了女人的‘绝杀器’。 晓东虽半天无言,可心里却不断在告诫自己‘要坚持住,挺过这一关,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两人就这样默然无语地站在操场边,相互不无猜度地打着心理官司。 终于,见丹虹情绪稍微平静些后,晓东率先打破了沉默。因为这种尴尬的气氛总得有人缓和,所以晓东以其惯有的风格,面带微笑地对丹虹道:“不是我不愿去找你,关键是你我有别啊?” 丹虹乍一听没听明白,便跟着问道:“有啥区别?” 晓东遂煞有介事地解释说:“区别大着呢!你看啊,我们俩既非同年级同班同学,又非同学科同专业的研究伙伴,最关键是你是女,我是男,你那女生宿舍楼,我能随便往里闯吗?我能以什么由头去找你啊?弄不好,还被别人当作流氓呢!” 晓东这话说得,乍听似乎冠冕堂皇,很有道理,其实就是在玩文字游戏,根本不值一驳。就算女生宿舍不便进,可难道丹虹整天都待在宿舍里吗?其实,真想找丹虹,除了女厕所、女浴室不好进,其他地方恐怕都不存多大阻碍。 丹虹又不傻,焉能一点听不出晓东的话意?更何况跟晓东认识这么久以来,晓东不仅一次都没主动找过她,而且印象中也从未对她说过任何温情脉脉的话,连暗示性的片言只语好像也不曾有过。这里面难道就没有文章? 想到这,丹虹不禁叹了口气道:“晓东,我们认识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我自以为,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吧!若不介意的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包括你最喜欢的人啊、事啊,什么的,好吗?” 晓东听罢此言,心中不禁暗自舒了口气,因为他一直就期待着有这么个机会能跟丹虹聊聊自己过往的经历。关键是这种意味深长的聊天早了不好,晚了也不行,得有一个自然而然,又非常合情合理的切入点,并且,这个切入点最好是由丹虹主动开启。 今天,丹虹果真就提出了此要求,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可与此同时,晓东内心又不禁枉自感叹:情难却,爱难全,情来爱往终随缘;梦如风,思如烟,梦情思牵笑缠绵! 那天晚上,晓东跟丹虹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聊了很多。晓东不仅聊到了毛、姜两家父辈间的深厚战友情,聊到了这么些年来两家人亲密无间的交往历程,更聊到了自己和小梅‘两小无猜’的许多童年趣事,以及伴随他们从孩提到成年这整个成长过程的那个‘无言约定’。 夜空是那么地广袤而又深邃,而点缀其中的点点繁星一耀一闪,像是一盏盏历史长河里的航标灯,指引着晓东对已逝的岁月再做一次愉快地巡游。晓东已完全沉浸其中,聊得是那么地投入而又忘我,把个丹虹听得是神迷心醉,又感慨万千。 丹虹现在终于明白了晓东的心结所在。她在感佩晓东对小梅感情执着与坚守的同时,她更想感谢晓东为避免伤害她的情感和自尊而不惜如此煞费苦心地陪她聊了几乎一个整晚,将自己的家事和心路历程几乎坦露无遗,一一道出。这需要何等的决心和勇气啊! 临到末了,丹虹站起身来挺大度地说道:“真想有机会认识一下你的那位小梅妹妹。她长得肯定既漂亮又可爱,对吧?” 晓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故一边挠头,一边吭哧道:“漂不漂亮,可不可爱,关键在于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不是有句俗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好了,好了,你就说她比我漂亮,我也绝不会吃醋的。”丹虹看着晓东有点吃囧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随后,脸色一正道:“真心祝愿你和小梅把这段纯真之情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开花结果。同时,我还得感谢你今晚真诚地跟我介绍了这么多你往日浪漫动人的故事。真的谢谢。” 晓东没想到丹虹竟是这么洒脱,放得开。不过,这不也正是晓东希望看到的局面吗?看来,晓东原先还是太小看丹虹姑娘的内在定力和心理素质了。 晓东终于摆脱心结,从此又可以心无羁绊地专心于他的学业,继续他的业余爱好。只是他的室友、同学,还有一帮朋友都奇怪地发现晓东怎么就突然终止了晚上的跑步锻炼呢?他不老说‘早锻炼不如晚锻炼,晚锻炼不如早晚都锻炼,若能长期坚持下去,则身强如铁,心坚如钢啊!’这都哪来的奇谈怪论?还一套一套的。 可当有人故意拿着晓东的这套说法质疑晓东咋不继续坚持晚跑时,晓东脖子一梗,强词夺理道:“世界是运动的,情况是变化的,理论也是可以推翻的,跟你们这帮死脑筋说了也白说。去去去,一边玩去。” 你瞧瞧,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有理无理都他说了算!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mei222!!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奔庐山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部名为《庐山恋》的电影曾红遍全国。影片中的男女主角扮演者郭凯敏和张瑜也因此片而一炮走红,几乎一夜间便成了亿万国人心目中的偶像。 这部爱情片差不多是四十年前拍摄的,若以当时的眼光看,它无论从选材角度和表现形式上都肯定属于既新颖又大胆的,否则它便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效应,更不会对年轻人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 应该说,《庐山恋》是‘□□’后电影界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大胆尝试的成功之作。它无疑打开了国人,尤其是年轻人心灵的一扇窗户,让他们认识到了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女孩子原来还可以一天换好几套衣服,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接吻哦! 随着盛夏的来临,全国大中小学都陆陆续续放暑假了。晓斌尽管在外地上学,可因为上外今年暑假放得早,所以他竟比在本地就读的晓东还要早一天回到家中。 晓斌一回肥城,便迫不及待地和晓琪约会了。约会地点就定在长江剧院。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里正在热映《庐山恋》呢!晓斌对这部电影可是期待已久了!因为早在这之前,他就从有关电影杂志上了解到,这部电影拍得既浪漫又时尚,而且还十分感人,所以心里早巴不得一睹为快呢! 当然,对于本就是个超级影迷的晓斌来说,大凡那个年代的影片,无论中外,几乎没有他没看过的。只是,此次看《庐山恋》,他一开始便想好了,一定得拉上晓琪一块看。 好歹这么久以来,他们俩纸上谈情,梦里言爱,来来回回折腾得也够腻了,也该换个方式,来点新花样才是,而电影《庐山恋》据说就有‘恋爱宝典’‘求婚指南’的别称。如此说来,晓斌不拉上晓琪一块看,那岂不白瞎了编剧和导演的一番良苦用心,更何况还有演员那精彩、动人,又浪漫的表演呢? 那天晚上,晓斌和晓琪坐在电影院里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电影,一边不住地侧身耳语。他们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等不得电影散场,就急着表达各自对庐山美丽风景的赞叹,同时为演员表演得真实自然和大胆不羁而屡屡叫好! 随着影片情节的演进,晓东和晓琪两人的坐姿也似乎出现点微妙的变化,从开始时的正襟危坐变成了十指紧扣,两颗脑袋也靠近了很多。到最后,晓琪甚至不自觉地将整个脑袋都搭在了晓斌的肩上。那不就是影片中周筠向耿桦眉目传情时最富有韵味的动作吗? 这个晓琪学得也太快了吧!可怜晓斌扛着颗脑袋,闻着发香,握着纤指,刚开始可能还觉得挺浪漫销魂的,可时间一久,半边肩膀慢慢变得又酸又麻。可再酸再麻也得扛着啊,也许这就是销魂的代价吧! 当晓斌晚上看完电影回到家中时,挺高兴地看到晓东也回来了。兄弟俩数月没见,自是有很多信息要交流。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晓斌刚看过的《庐山恋》这部电影上。晓斌对这部影片自是一顿猛吹,可以说把肚子里所能搜罗到的溢美之词统统都用上了,就差没说‘不看此片,你枉活此生!’ 待晓斌终于鼓噪完,晓东一边整理自己桌上的书籍笔记,一边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句:“既然那么好看,那何不实地一游,亲眼睹之,岂不更为快哉?” 晓斌想了想却不无遗憾道:“可‘庐山游’毕竟等同不了‘庐山恋’啊?” “这有何难,你就带上你那个什么‘琪’一块去,不就齐啦!‘游’也有,‘恋’也有了!” 瞧晓东这话说的,既似当真,又像调侃,可晓斌却一下陷入纠结当中,嘴里还禁不住小声嘀咕着:“主意倒是蛮不错的,可即便我愿意,晓琪她也愿意?亦或晓琪也愿意,她父母会同意?孤男寡女的结伴出游在外好几天,那可比电影《庐山恋》的情节更狗血。晓斌仅想象一下,心就‘砰砰’跳得老高!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就你们两个那当然不行,可再加上两个,也许就行了!”晓东还是波澜不惊道。 “对啊!你把小梅带上,咱四人同行就应该没啥不妥的了!妙!妙!妙!”晓斌兴奋得一连用了三个‘妙’字还嫌不够,跟着又嬉皮笑脸道:“老哥,您真是个‘淫才’啊!” “喂喂,你都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晓斌,我可正告你,到庐山是以‘游’为主,带上各自的女伴只为增添点情趣而已,想入非非的事不许想,更不许干。”晓东一脸正色道。 “瞧瞧,瞧瞧,你那□□员的一身凛然正气,差点没把我噎死。我毛晓斌虽不是党员,但我也绝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只不过…”晓斌说到这故意停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想入非非的事不许干’那是当然,可‘不许想’,你也未必能做到吧?老夫子!”晓斌一脸诡笑地对着晓东道。 晓东本猜到晓斌会有此反击,可还是不自觉地入了他的套。此时,晓东也懒得和晓斌再打‘口水战’,只是瞪了晓斌一眼道:“废话少说,睡觉!” 那一晚,晓东和晓斌恐怕都是人在肥城,心却已飞向庐山了。尤其是晓斌,因为有《庐山恋》这部电影的铺垫,所以他做了一个又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梦境中,一对佳人儿在庐山上登攀、戏水、徜徉;在云雾间飘荡、回旋、缠绵。只是那对佳人总在切换中,一会是周筠和耿桦,一会又是晓琪和晓斌。 接下来的事应该没什么悬念。 当晓斌将庐山行的计划对晓琪一说,晓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太好了!太好了!啥时动身?我得赶紧准备准备!” 晓斌不禁暗自腹诽‘原以为她还要故作矜持,假意犹豫片刻,至少也得装模作样地说声问下家长意见吧?谁知她比我还急呢?’ 四人中,就小梅不在肥城,可晓东还是通过电话跟小梅联系上了。同样,小梅一听说有这等好事,便急如星火似地,干脆连江城的家也不回了,直接坐火车从芜湖赶往肥城,她要尽快同晓东他们会合。 这下害得晓东还专门打电话给姜伯伯,又是问候身体,又是表达歉意,末了征求意见。姜伯伯当然没有异议,和晓东在一起,他有啥不放心的,只是邓姐一旁唠叨道:“这丫头,放暑假连回来跟我们见个面都等不及了?哎,女大不中留啊!” 就在晓东他们这四位聚齐,正商量着怎么走、坐哪班车、玩几天等事宜时,楼上的‘铁头’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边推门,边大声叫道:“晓斌,今天我要……”一抬眼看到晓东晓斌等几个正商量事呢,忙问道:“有啥好事,也算我一个。”反正,这四人里面,除晓琪不熟外,其他几个都是他熟识的,所以他也不当自己是外人。 晓斌没好气道:“你倒真会瞅空子,赶热闹。告诉你吧,我们正商量去庐山的事,你呀,等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玩吧!” “干嘛等下次呀?你们这不还没动身吗?”铁头急赤白脸道。 “是没动身啊,可你没看见吗?我们这次组团不带单身!对不起,你就先一边凉快去吧!”晓斌总喜欢拿铁头开涮,其实铁头真要死气白咧地缠着要去,算他一个也未尝不可。可谁知铁头这回还较真了。只见他把袖子一捋,就像要跟晓斌干仗似地,大声道:“毛晓斌,你别瞧不起人,我铁头也是有……”说到这,铁头突然打住了。 “有什么?你倒是说啊!总不会是有老婆了吧?”晓斌一副寻人开心,不怕事大的样子。 “有女朋友!”铁头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晓东等几个原本坐在一边,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斗嘴,看到这会儿,晓东终于以老大的口吻开口道:“既如此,那我就代表大家欢迎你和你的那位加入。不过加入前,你们必须先要征得各自家长的同意,否则,我可不敢带你们同行哦!” 铁头这时把头一昂道:“这你放心,我回去只要说是晓东哥带队,我爸妈不会不同意的。” “那还有你女朋友呢?”晓斌一旁插嘴道。 “只要我爸妈能答应我,那她爸妈也一定能答应她。”铁头信誓旦旦道。 听铁头这口气是话里有话啊,可晓东也顾不上细加追问,只是把去庐山的相关计划跟铁头详细介绍了一遍,同时叮嘱铁头一定记清带齐旅途必备物品等等。 第二天,这三对年轻男女,其中五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也就是铁头所谓的女朋友小敏,迎着初升的太阳,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乘上长途大巴一路朝着庐山方向奔去。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庐山追梦 熟悉庐山的人都知道,庐山四季皆是美景。春天的庐山如出水芙蓉,含羞待放、清爽亮丽;夏天的庐山如深山闺秀,含情凝睇、翠绿欲滴;秋天的庐山似风景油画,清澈悠远、陶然沉醉;冬天的庐山似玉崖琼楼,银装素裹、晶莹剔透。 晓东这一行人是第一次上庐山,他们哪能想象得出庐山四季的妖娆多姿。他们只听说夏日的庐山是避暑的好去处。现在,他们终于来了。当汽车将他们送达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牯岭镇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感觉便是这山上山下乃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啊! 前一个小时,他们在车上还一个个像‘热死狗’似的,不是拼命挥动折扇穷扇,就是抓起毛巾乱揩,可汗水仍旧跟止不住的泉水似的,一个劲地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往外冒啊,流啊,淌个没完!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可奇了怪了,这刚一下车,他们一个个不光汗没了,连身上的汗臭味都似乎一下被山风给涤荡得干干净净。小梅和小敏甚至还连打了几个寒噤,只有她们俩似乎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温差变化。小梅差不多从此刻开始,就一直在后悔怎么出发前就没想到带一两件厚点的衣服呢?可这盛夏酷暑的,谁又能想得到山上会是这么凉呢? 晓斌最来劲,一下车便嚷嚷着要带大家先游览一下离牯岭最近的‘□□公园’,还说去□□便不可不看‘白居易草堂’,因为所谓‘□□’便是白居易当年赏桃花的地方,所以又称‘白司马□□’。想当初,白大诗人还在此留下七言绝句一首:‘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晓斌咋知道得这么多?就像开了挂似的,他不光对庐山熟门熟路的,甚至对景点来历,出处都了然于胸啊!连晓琪都不禁暗自吃惊,因为电影《庐山恋》里虽提到了□□,包括白居易的这首诗,但晓斌当真就有过耳不忘的本领?再说,电影里好像也没说得这么细啊! 晓斌见大家伙,包括晓东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便故作淡然地解释道:“也没啥的,只不过平时百~万\小!说时多留意了一眼而已。” 晓东虽没搞清晓斌玩的是什么招数,但心里估摸着这小子肯定是事先做了些功课,便故意调侃道:“看不出啊!晓斌童鞋,连白居易的诗都能信口拈来,我以前咋就没看出你学问这么大呢?” “那是你有眼无珠呗!”晓斌毫不害羞地笑着回道。 其实,晓斌还真是事先做了些功课。就在出发前两天,他也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本旧地理杂志,其中有篇文章便是对庐山的人文地貌等环境专门做了详细而又精彩的描述。晓斌一见此文便如获至宝似地连看了好几遍。 难得晓斌是学文科的,记性好。文章里那么多的介绍、包括趣闻、典故和出处,他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记在脑子里。这不,适逢这等场合,他便不失时机地往外销掉肚子里的一点‘干货’,也算是现学现卖吧,只不过这挺能唬人的。没准,晓斌早就巴望着这种效果呢! “来来来,我们还是先照张合影吧!”晓琪开始耍酷了。只见她一边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取出一部照相机和三脚架,一边招呼大家站拢点,摆好‘颇姿’。待对准了镜头,调好了光圈、焦距后,一按自拍按钮,然后飞快地跑到晓斌身边。只听‘咔擦’一声,他们在庐山上的第一张留影便诞生了。 瞧着晓琪熟练摆弄相机的样子,小梅和小敏自是羡慕得不得了,忙着问这问那的,似乎也想学这摄影技术。晓东、晓斌和铁头显得矜持点,却也不无羡慕之意。 要知道那时候一般老百姓家里哪有照相机这种奢侈玩意儿。尽管晓琪手中拿的不过是一部‘海鸥’相机,用的是‘乐凯’135胶卷,还是黑白的,放在今天那纯粹就是垃圾,可谁能否认在那个年代,它就是一种‘高大上’的存在嘛! 晓琪当初一听到晓斌提议上庐山,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带上这部相机。这一来是因为平时在家中也用不上相机,现出门旅游,那还不得赶快拿出来发挥用场;二来更重要的是电影《庐山恋》中有一件很重要的道具,那便是影片中的女主周筠走哪带哪的那架相机啊!模仿是女孩子的天性,晓琪自然也不例外。 “好了,这相也照了,接下来,我提议先找家旅馆住下,然后找家馆子把肚子填一填,等吃饱喝足了,我们再去游山玩水,怎么样?”晓东说道。 “喔……我强烈支持大哥的提议,要不先上馆子,怎么样?”小敏从声音到表情都十分夸张地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也许这丫头的确是饿坏了。也难怪,这都差不多下午3点了,可他们尚未吃午饭呢! 见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晓东便当机立断道:“那就先吃饭吧!” 牯岭镇上饭馆很多,晓东一行选了家看上去干净整洁点的便进去了。 “既然到了庐山,那我们就不能随便弄点小菜米饭填饱肚子了事。怎么地,也得尝尝庐山的特色风味吧?”晓斌言语间一副饕餮之徒的样子显露无遗。 “看来你又是早有所谋吧?”晓东故作语气不善地问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这也是为了成全大家的口腹之欢啊!”晓斌有点不服地辩解道。 不等旁人回应,晓斌便朝着柜台那头叫道:“服务员!” “同志,请问您要点什么?”一位年青姑娘一路小跑着过来问道。 “你们这有庐山石鸡吗?” “有!” “庐山石鱼呢?” “也有!” “庐山石耳呢?” “都有!” “那好吧,以上几种一样来一份,其他你再加几样素的,够我们六人吃就行了。”晓斌点起菜来很有点大马金刀的架势,这点倒让晓东不禁刮目相看。看来出门在外锻炼了两年确实变得比以往要成熟老练一些! “晓斌哥,石鱼以前好像听说过,可这石鸡到底是什么鸡啊?”小敏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问道。 乘着等菜这功夫,晓斌又开始满脸得意地抖起了‘包袱’:“话说这庐山石鸡啊,它本不是‘鸡’,它就是一种生长在阴涧岩壁洞穴里的麻皮蛙,其形体与一般青蛙相似,但体大,肉肥,一般体重三四两左右。因其肉质鲜嫩,肥美如鸡而得名。” “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我们老家也有把青蛙叫做田鸡的。”小敏一脸呆萌地回应着,跟着又问:“那石耳呢?” 晓斌自然是诲人不倦地答道:“石耳也就相当于我们平时吃的黑木耳,只是这里的石耳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上的野生菌类植物。因其形状扁平如人耳,又附着在岩上生长,所以才被称之为‘石耳’的!” 话说到此,这菜也一样一样端上来了。果然,这家饭馆选得不错,因为这送上的菜品一看便是做工精细,用材纯正,味道更是香气扑鼻,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小敏再也顾不上提问了,率先夹起一根鸡腿扔进嘴里,众目睽睽下,甩开腮帮子便大嚼起来。那副满足与陶醉相真让人终生难忘啊! 有小敏这一带头,大家也就不再装斯文了,都纷纷手嘴并用,迅即展开一场‘吃货大比拼’的竞赛。 一时间,只听见饭桌上一片‘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宛若一帮外星蝗虫入侵地球似的。转眼间,桌上只剩下几只空空如也的盆子和碟子,连一点汤汁都不剩啊! 大家面面相觑地相互眨巴着眼睛,好不尴尬!因为一方面,他们的不雅吃相已引起周围食客的侧目,亦可说是吃惊吧!另一方面,他们还面临着无菜下饭的窘状。因为饭送上时,桌上的菜,不论荤素,已全被扫荡一空了。 好在店老板心善,见几位姑娘小伙捧着饭碗呆坐不动,忙吩咐服务员送上两碟咸菜什么的,同时还一再表示咸菜是免费提供的,不够还有,请大家慢用。 用完餐已是下午4点多了。 晓东他们很快便在牯岭镇上找了家旅馆,要了两个房间,自然是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两拨人分别在各自房间里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洗洗弄弄,换下干了湿,湿了又干的内衣。然后,乘着天色尚且不晚,大家一路欢喜地在晓斌的带领下,朝着2公里外的□□公园奔去。 晓琪依旧背着相机,只是三脚架没带了,太累赘。看来这趟旅行,晓琪这义务摄影师的重任是推辞不掉了。不过,她压根也没想过推辞,相反,她倒挺乐意为大家服务的。只是,她明里暗里为晓斌拍得最多,弄得晓斌委实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胶卷还是要用人民币交换的。晓琪不在乎,晓斌在乎啊! 晚上的牯岭镇依旧热闹非凡。毕竟是夏日的旅游胜地,灯火辉煌的牯岭街上,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路游客。只是有一点让人啧啧称奇的,那就是部分游客是裹着件厚厚的棉大衣在街上闲逛。 小梅,还有小敏就属于‘棉衣客’当中的一员。当然,棉大衣是临时从旅店租来的。晓琪本也想租一件,可看着嫌脏,闻闻味道也不对,所以还是罢了。 晚饭后,还是由晓东提议‘白天玩累了的可以早点回房睡觉休息,精力旺盛,实在闲不住的,可以或单独,或结伴自由活动,活动范围不许超出牯岭街两侧一百米的范围。’ 晓东不愧是长期当学生干部的,说起话来就是与众不同,挺有艺术的啊!结果,六个人哪有一个是累的,全闲不住,都结伴自由活动去了。 晓东和小梅坐在草坪上,望着浩瀚的星空半是陶醉,半是沉思。晓东心里想到的是同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和丹虹在学校操场上的那段有点‘剪不清,理还乱’的感情对白。 就在这时,晓东发现小梅竟一把将他的左胳膊紧紧抱住,说道:“晓东,你发誓永远不要背弃我,好吗?” 晓东闻之不禁心里一惊,仿佛自己内心活动被人看破似的,嘴里则慌不择言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呢?” “晓东,你不知道,我前一段时间老是做恶梦,梦见一个长发飘逸的时尚漂亮姑娘追求你,你…你…”小梅有点泣不成声了。 晓东越听越感到离奇可怕,随口问道:“我怎么了?” “你,你居然还抱着她、吻了她!”小梅终于说出了自己梦境中最可怕的景象,不过随即便破涕为笑道:“当然,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做梦罢了,不可能是真的,晓东哥怎会干出那种事呢?” 晓东下意识地揩了一把头上细汗,心里却暗自嘀咕‘这难道就是江湖中传说的‘心灵感应’?’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牯岭夜火 那天晚上,这三对青年男女的表现倒是挺有意思的,可谓各具特色吧。 晓东先是被小梅闹得一惊一乍的,连‘心灵感应’这种虚无缥缈的怪诞想法都在脑子里闪现出来了,继而暗自庆幸关键时刻没糊涂。小梅是个心理脆弱的姑娘,若自己真的走出那一步,后果也许不堪设想啊! 晓斌和晓琪呢,倒是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地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聊着天。一开始两人还聊着各自学校里的趣事,可没一会晓琪就率先转入正题了:“晓斌,你真心喜欢我吗?” 这话问得有意思吗?可女孩子十有八九都喜欢这么问,有的甚至结了婚,生了娃,都老夫老妻了,却依然屡问不辍,仿佛不得到男人嗑瓜子般随口甩出的一两句口头保证,她们就立马失去了安全感。 晓斌也料到晓琪会有如此这般提问,但没想到晓琪问题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又这么直白。好在晓斌反应还算敏捷,当即回道:“那还用说,我可以指天发誓啊!” 晓斌正想着该如何续下文呢,抬头一望,明月当空,繁星闪烁,便灵机一动道:“月亮在上,星空为证,我毛晓斌日后若对晓琪姑娘三心二意,除非月儿从此不再升起,星星也从此在夜空中消失殆尽。” “好啊,好啊,这誓言一听就很感人,是你即兴创作的吧?你要是随口来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倒觉得没意思,那纯粹是哄我开心而已。不过,你可要记住你今晚说的话哟!”晓琪一本正经道。 “这月亮都已代表我的心了,你还不……”晓斌话没说完,一阵山风吹来,将晓琪那一头长发瞬间撩起,把晓斌的面部给一下蒙个严实。晓斌大概是嗓子,还有眼睛都被发梢给刺激到了,所以连着又是咳嗽,又是揉眼睛的。 晓琪见此不禁‘咯咯’笑个不停,边笑还边戏谑道:“发誓不是放‘嘴炮’,得诚心诚意才行!刚才,那就是‘风神’给你的一点小小警告。懂不?” 晓斌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晓琪,半晌,他突然起身转到晓琪的另一边坐下。 “干嘛呢?”晓琪故作不解地问。 晓斌当然不好说怕‘风神’会给他再来次警告,而是玩了个心眼道:“坐这边好给你挡风啊!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晓琪一听此言,还真觉得这夜幕下的牯岭镇凉意十足,心里不禁有点后悔,刚才若是租件大衣该多好。与其脏和异味相比,这冷则更加难以忍受啊!晓琪这时禁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随即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好受点。 然而,随着夜色越发浓郁,山风带着寒意阵阵袭来,冷的感觉已不是最初的时有时无,而是贯彻全身了。 晓斌觉得自己还能扛会,然晓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怎么办?想来想去,唯有将自己身上穿的唯一一件t恤脱下,给晓琪搭在肩上。尽管用处未必有多大,却好在聊胜于无啊! 晓斌起身正准备脱时,晓琪却跟着站起,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阻止道:“不要,你会着凉的!”少顷,赧颜羞涩地轻轻道:“抱抱我!” 晓斌仿佛没听见似的,呆呆地杵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娇人儿,直到晓琪又轻吟了一声:“我冷!”晓斌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迅速上前一步,一把将晓琪紧紧搂在怀中。他要用自己炽热的胸膛去温暖晓琪的身体;他要用满腔的热血来滋润这朵娇嫩的小花。 此时此刻,他明显感觉到晓琪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他能听到晓琪柔弱的娇吟声:“抱紧点,再抱紧点!” 晚风像调皮的孩子依旧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远处的霓虹灯火一耀一闪仿佛正对着他们眨巴着眼睛,连路边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木都似乎在嗤嗤发笑,笑这对痴情的人儿咋就一下变成了这公园里的一尊雕塑,一尊虽温馨感人,却有点‘少儿不宜’的情爱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晓斌恍惚间发现怀中的晓琪似乎挺直了身子,踮起了脚尖,同时眯着眼,仰着头,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正缓缓递向自己,那是在热切渴望着爱的滋润啊! 晓斌的心骤然间就如同跳起了巴西桑巴舞一样,快得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晓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使劲甩了甩脑袋,虽然大脑还有点犯迷糊,可仍能清楚地告诉他,他梦中无数次心醉神迷的‘初吻’今晚就要梦想成真了!他要实实在在,又痛痛快快地‘吻’她个日月无光,山河失色! 可就在晓斌笨手笨脚地捧起晓琪的脸颊,准备一‘吻’惊天地的时候,忽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晓斌哥!”“晓琪姐!”“你们在哪?”伴随着喊叫声,还有快步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是铁头和小敏的声音。 这两个‘不长眼’的,哪里不好玩,偏往这人迹罕至的角落里闯,还大呼小叫的,大晚上鬼叫个啥啊?这可是旅游景区啊! 晓斌带着一肚子鬼火无奈地从梧桐树后走出来,对着不远处的铁头没好声气道:“我说铁头啊!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你今生非得追着我屁股后面讨债啊?” 铁头一看晓斌脸色不对,可又不知原因何在,遂委屈道:“是晓东哥让我们出来找你们的,说是时间不早了,你们咋还不回旅馆呢?” “好了,好了,算你有理!”晓斌不耐烦道,一边仅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叽里咕噜着:‘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跑过来。真气死我了!’ 那边小敏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拽着晓琪的手高兴道:“晓琪姐,你知道我们今晚上哪玩了吗?” 晓琪摇了摇头,她怎么知道这两个‘二货’干啥去了。 “我们晚上本想在牯岭街上买点当地的风味小吃,可找来找去,结果小吃没找到,却跑到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哎,你们猜猜看,我们到底看了什么电影?”小敏兴奋莫名地问道。 “猜什么猜,不就是《庐山恋》嘛!”晓斌一脸不屑地回道。 “啊?!你们不会是也去看了一场吧?不然,你怎么想都不想,张口就能说出来呢!”小敏有点怏怏不乐地说道。 晓琪忍不住接道:“小敏啊,这就是你不用脑子了,现在全国都在热映《庐山恋》,这部电影的拍摄地怎可能不上映呢?” 晓琪转头又对晓斌道:“只是能在庐山上看一次《庐山恋》,我倒觉得挺难得,也挺有意义的。尤其是热恋中的情侣上庐山看《庐山恋》,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晓斌,你觉得呢?” 晓斌打了个哈欠,跟着喉咙里呼噜噜滚出一句:“你说是,那就是吧!” 显然,晓斌心里根本没在意这个,也许,他还在为刚才那‘吻’到嘴边,却又莫名其妙地好似被一阵山风吹得无影无踪而郁闷无比吧! 带着这种情绪,晓斌一回到旅馆房间就想跟铁头找点不自在。 “铁头,不是我说你,那小敏还是个中学生,你就跟人家搞对象,你就不怕人家以后考不上大学,人家父母会找你兴师问罪吗?” 铁头不知晓斌是有意找茬,所以还老老实实答道:“又不是我找她的,是她们家主动看上我的。” “呵呵,你还挺拽的嘛!难怪这一路上你对人家一直是爱答不理的。只是,这样一来,我更得批评你了,你这是不讲道义的行为!既然你对人家并无多大好感,那你干嘛要把人家拽来一同游庐山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就是玩弄少女啊!”晓斌越说越有点危言耸听了。 铁头听到这不禁真有些生气了,立马大声回击道:“毛晓斌,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怎么玩弄她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晓东一看情形有点不对,忙打圆场道:“铁头是个老实孩子,玩弄少女的事是断然不会干滴,也不敢干滴,晓斌刚才所言属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啊!他本意是怕你们弄不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我说的对不对啊?” 晓斌立马借坡下驴道:“是啊,是啊,我也就这个意思。不过,铁头啊,你若是对人家没那个意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悬崖勒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你当我是犯人啊?什么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你说清楚!你一定得说清楚!”铁头毕竟也是考上大学的人,尽管是学理科的,可语文再不济,词语褒贬还是分得清的,所以脖子一梗,又有开战的架势。 “好了,你们俩还有完没有?不想好好玩,明天都给我滚回肥城去!”晓东大声呵斥道。 一看大哥动怒了,这两只好斗的‘公鸡’当即偃旗息鼓,都不再吱声了。 那一夜,晓斌先是怎么都睡不着,眼前老晃动着一张‘粉嘟嘟的小嘴’。他在努力想象着两唇相碰的感觉。 湿湿的?甜甜的?软软的?还是一种特别奇妙,且根本无法用言辞描述的那种飘然若仙之感? 晓斌就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想象中沉湎,徘徊,直到眼前展现出一池碧清的湖水。 那不是晓琪吗?怎么一个人在湖里奋臂击水,搏浪前行?不是说好一起下水游泳的吗?困惑间,就见已游到湖中间的晓琪正对着晓斌招手,仿佛一只小天鹅正在湖里扇动着翅膀。 晓斌赶忙脱去t恤和西装短裤,然后在岸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一个漂亮的鱼跃,身体十分优雅地扎进湖水中。 晓琪在湖中间一边踩着水,一边眨巴着眼睛等着晓斌在湖面上冒头,可等啊等的,怎么一直不见动静?就在晓琪有点暗自着急之时,一条光溜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晓琪身后,并将晓琪一把从背后抱住。 晓琪顿时给吓得花容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坏小子竟能一口气潜泳几十米的距离,给她来了个背后偷袭。不过,晓琪并不生气,相反,她倒挺欣赏晓斌的这种别出心裁。 她稍一用力,便挣开了晓斌的背后缠绕。当两人正面相对时,双方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便像磁铁一样相互紧紧粘到一起。 晓斌再也不愿失去这宝贵的浪漫时刻,不等晓琪有任何暗示,便直接与那只‘粉嘟嘟的小嘴’来了个无缝对接。 好舒服啊! 哎?不对,怎么有点咸味?怎么没感觉到晓琪舌头的存在? 晓斌终于梦醒了,原来他刚才一直在猛舔自己手臂呢! 真丢人!不过,还好,没人看见,晓东和铁头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新的开端 那个夏天,晓东和晓斌等几个在庐山玩得真是开心极了。他们游遍了庐山几乎所有的景点,拍了一百多张照片,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同程度地体验了电影《庐山恋》中男女主人翁所体验的种种激情与浪漫,其中自然也包括晓斌梦中与晓琪戏水如琴湖的动人场面。只不过,真实的镜头里不只是晓斌和晓琪这一对‘鸳鸯’在戏水,而是有众多游泳爱好者在如琴湖里踏波、踩浪、鱼跃、腾翻…… 将近一周的庐山行终于结束了。当他们带着庐山的云雾、烟雨、翠绿与泉音,一路风尘仆仆回到肥城时,庐山的千般妩媚与万种风情无疑已定格在他们的脑海中,并注定会成为他们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晓东在这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一直在埋头复习,准备考研。对晓东来说,在学业上更上一层楼早已是他人生规划中的一次重要登攀。正如去年他登上庐山五老峰时,立高山之巅,眺叠嶂峰峦,心中油然冒出的那句杜甫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是啊,大凡有点抱负的人无不怀有‘一览众山小’的宿愿,而爬山之过程往往便是感悟人生的过程。所以,常有人说‘人生如登山,生命不是一劳永逸,眼前的成功永远是下一个成功的。’ 可就在晓东积极备战研考的关键阶段,一个始料不及的情况一下让晓东陷入进退维谷之中。 事情还得从晓东所在系的党总支书记范文博说起。 老范长期从事思想政治工作,以前是在部队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如今是在高校做学生思想工作。严格说来,他和晓东父亲毛大年还称得上是战友呢,因为他和毛大年基本是同一时期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进修,又在同一年为支援地方建设而转业到了地方。只是由于他们在南京军事学院进修的科目不同,所以他和毛大年才无缘相识。 毛晓东考入肥工大后没多久便深得老范的赏识,因为像晓东这样学习成绩出类拔萃,文体才能样样叫响的‘全才’,在当时校园里实在不多见,所以晓东才不单会引起女同学的青睐,也让领导格外垂青啊!晓东就是在老范的一手培养下,从系学生会干部做起,然后又担任校团委干部。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老范还是晓东的入党介绍人呢!那时候在校生入党的并不多见,也十分不易,而晓东却在进校不到三年便被发展成党员。由此可见,老范对晓东那可不是一般地器重。 也正是在对晓东进行入党政审过程中,老范了解到晓东父亲原来和自己一样都是部队转业干部,而且还同在南京军事学院进修过。两人虽无工作或专业上的交集,但仅凭生于军人家庭的这点血脉渊源,老范对晓东在感情上兀自又多了些亲近。 闲话打住,言归正传。 经过近四年大学生活的历练,晓东离毕业之日也越来越近了。说到82届大学毕业生,很多人以为那就是78年那年考取大学的学生,其实不然。 77级和78级名义上是两个年级,可众所周知,他们的入学时间相差仅半年,这本身就带有那个特殊年代的奇特性,而更为奇葩的是这两级大学生居然都是1982年毕业的。只不过77级毕业于年初,78级毕业于年中而已,故后人将其统视为82届毕业生也并不为错。 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他们毕业时间的先后、早迟。关键在于82届毕业生是中国恢复高考制度后最早的两批毕业生,更是中国人才断代十多年后产出的一批‘真正精英’。历数当今中国政坛高层领袖人物,以及诸多重要领域的领军人物,你便知此言绝无任何虚夸。 中国是人口大国,但却极其缺乏人才。在当年百废待兴的中国,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初,82届的大学毕业生尚未走出校门,各行各业,以及众多的用人单位都早已将目光瞄向他们,求贤若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高校大学生分配成了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 也许,今天的大学生简直无法想象,大学毕业生居然还能成为如此热门的‘抢手货’!真是好羡慕啊!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毕业时由国家统一分配,根本无需自己四处求职,因而也就没了‘屡碰钉子’的挫折感,更不会生出‘毕业’即‘失业’的哀叹。 他们心里想的也许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心志,劳筋骨,又有何妨?’他们既踌躇满志,又怀才得识,值此祖国四化大业亟需用人之际,他们犹如‘生力军’般横空杀出,以‘斩妖除魔,舍我其谁?’的姿态立意创亘古奇迹,立撼世伟业。 晓东是在研究生考试临考前一周被老范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的。当晓东一头雾水地走进老范办公室时,老范并没有直截了当告诉他叫他来所为何事,而是和晓东先聊起了家常,不光聊晓东的学习、工作、兴趣爱好等话题,甚至连晓东的家人,包括毛大年的情况都被老范问了个周详。 末了,老范神色一正,问道:“晓东啊,快毕业了,你对毕业去向问题有没有什么个人想法啊?” 晓东心里清楚,老范找他来绝不会仅仅聊家常,肯定还有什么要紧事要谈。这不,老范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晓东对老范一向十分尊重,这不光因为老范是长者、是领导,又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更多原因也许是老范和自己的父亲颇有相像之处。你若问晓东他们到底像在哪里,晓东很可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他们身上都还保留着军人的那种特有气质吧!所以打从进校起,他对老范便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见老范终于提出正题,晓东便立马实话实说道:“我一直在复习,准备考研。我觉得既然上了大学,那就不要满足于本科阶段掌握的一些基础知识,只有在专业上不断向更深层次学习钻研,那才不枉此生求学之攻。换句话说,随着四化建设的不断向前推进,国家肯定也需要大量的高端人才。” 老范目光柔和地看着晓东,同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少顷,说道:“你能如此考虑问题,可谓既考虑到个人的理想追求,又兼顾到国家的实际需要,实属难能可贵。只是,我今天把你叫来是想告诉你,你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留校当老师。” 晓东闻言不觉一愣,不为别的,只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另外还有一点,若留校任教,那他这研究生到底是考还是不考啊?他可是为此日战夜熬地准备了近一年时间,难道临到末了,就此放弃?晓东头脑里怎么也一下转不过这个弯子! 老范见晓东一脸苦逼的样子,心知晓东正处两难之间,故也不急着让晓东当场表态,而是体谅道:“你可以先回去认真考虑一下,三天后,还是在这里,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有些话,老范当时虽未明说,晓东其实事后是能掂量出轻重,分得清好歹的。 首先,留校一途早在半年前77级毕业时就有。那可是从应届毕业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凤毛麟角,其本身便代表着一种莫大荣誉,而轻言放弃实属不智之举啊!; 其次,留校,留校,那不就意味着自己能继续留在这所学校里,既可以随时向熟悉的老师、前辈学习请教,又可以享受高校里的那种浓郁的学术交流环境?更何况,作为教师家庭里长大的晓东,岂能不知‘教学相长’的道理? 再次,作为一所国家兴办的正规高校,其年轻教师在职进修的机会断不会少,那也就是说自己读研深造的梦想照样可以实现。不仅可以实现,也许还可以超出自己想象的方式得以实现。至于怎么超出自己的想象,晓东尚未想清楚,但在改革开放的大潮席卷而来之时,报刊、广播、电视等媒体几乎天天都在宣传,要学习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要和世界接轨,要打破传统观念的条条框框对人精神的束缚等等。在这种形势下,今后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晓东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考虑到以上种种,当晓东再次出现在老范面前时,脸上一扫先前的彷徨与犹疑,慨然说道:“范书记,我已考虑清楚了,只要学校觉得我够格,那我就坚决服从学校安排,选择留校。” 老范故意一脸诧异地应道:“后天研究生考试就要开考了,你当真不考了?你可别后悔哟?” 晓东一听便知书记是在开他玩笑,因而也故意一本正经道:“□□员应一切听从党召唤,焉能只打个人小算盘!这研究生不考也罢!以后在工作中不也可以自学提高嘛!” “又跟我耍贫嘴不是?看来你还算头脑清醒。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留校实习一段时间后,学校会有计划有步骤地送你们到国内名校,甚至国外名校去进修深造。未来对你们来说是一片充满希望的蓝天啊!那天我故意不说这些,我就想看看你毛晓东到底是‘井中之蛙’,还是胸怀鸿鹄之志?”老范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了晓东一眼,少顷,又道:“好好干!我相信你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晓东此刻也十分动情地应道:“请书记放心,山誓海盟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就看我今后的表现吧!” 就这样,晓东毕业后很快便走上了大学讲坛,成为一名年轻的大学老师了。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别墅属谁 晓东能留校当老师,这让毛大年和田文芝既感意外,又倍觉欣慰。毕竟,那时候的‘政治气候’已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知识不再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地位也越来越得到尊重。更何况,考大学已成国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大到一人‘应考’,全家‘陪熬’的程度。而大学老师更是走哪都能感受到一种无上荣光。如此说来,能在大学老师的行列中占据一席之地,晓东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说完晓东,回头再看看晓斌,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晓斌这阵子还真是忙得很叻!笼统地说,他现在就是‘满上海到处转悠’,说是搞什么‘大学生社会实践活动’。可这‘满上海到处转悠’算哪门子社会实践啊? 晓斌所谓的‘社会实践’就是对上海繁华区域的,包括一些有代表性的主要马路,甚至小巷的中英文路标做一次深入的实地调查。他要通过这种调查,一方面了解这些道路名称的历史演变,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自己即将开写的毕业论文做一些资料积累。他已想好了他的论文主题就是:上海路名英译之特色与规范探讨。 这活说起来简单,可干起来却是既辛苦又繁琐。一星期跑下来,晓斌外形变化最大之处便是肤色有向‘古铜色’过度的趋势,但晓斌无所谓,又不是大姑娘,晒黑点不怕,毕竟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所以照样跑得浑身是劲。当然,这中间不光是‘跑路’,而且还要‘记录’,乃至‘拍照’,晓斌还为此特意从老师那里借了台照相机叻! 这天,晓斌一大早就出了校门,七转八转便来到一条幽静的马路上。路两边绿树浓荫,不远处一幢隔着铁栅栏的别墅洋楼一下引起了晓斌的注意。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啊?对了,那别墅造型和楼下的庭院不就和父亲给他们讲故事时描述的一模一样吗? 晓斌顿时醒悟过来,这就是当年的金府宅邸,也即父亲曾经居住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啊! 晓斌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三两步便冲到别墅的栅栏门前,根本没加多想便狂摁起门铃来,可摁了半天,里面没任何反应。是房主出门去了?晓斌不甘心,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终归没有等到任何人来。不得已,晓斌只好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别墅照片,然后便悻悻离开了。 晚上,晓斌躺在宿舍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那栋别致而又优雅的别墅洋楼老在眼前晃悠,晃得晓斌都有点脑门发涨。 不行,我一定得弄弄清楚这别墅现在的主人是谁,这样我回去后除了有照片,还有更多有关这栋别墅的资料好向老爸交待。不知怎的,晓斌突然间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仿佛这是老爸一开始就给他布置的一项神圣使命一样。 第二天,同样一大早,晓斌又出发了,只是今天他不是搞什么‘社会实践’,而是专程调查这套别墅现在的归属。当然,他第一个目标还是直奔别墅,看看户主有没有在别墅里。冥冥中,他感觉应该还是没人,因为他昨天就注意到了那院中的落叶、尘埃,还有草坪似乎久已未经清扫和打理了。 果然,晓斌还是吃了个‘闭门羹’。这回,晓斌不会再傻等了,而是立马转身奔派出所而去。有句话不是‘有困难找警察吗?’晓斌这就来找警察了。 当晓斌来到辖区派出所掏出学生证,亮明身份,然后罗里吧嗦地向民警说明来意。民警一句话差点没把晓斌噎死。 ‘对不起,无可奉告。’中年民警说得既干脆又利落,脸上倒是挂着笑容,不过眼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晓斌,也许他心里正想着:干警察这么多年,接警无数,还第一回碰上这么个楞小子,提出这么傻里吧唧的问题。 不过,这位中年警察蜀黍到底还算宅心仁厚,也许是看在晓斌是个大学生的份上,少顷,好心提醒道:“你不妨到房管所打听打听,我只知道这幢别墅已空置好多年了。” 晓斌连忙称谢,然后心里暗骂自己真笨‘警察咋会管房子的归属呢?找房管所才是正道啊!’ 于是,晓斌又辗转找到所在区的房管部门。这回接待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李科长。当得知晓斌是上外英语系的大学生时尤显客气,不光握手、寒暄,甚至还专门给晓斌沏了一杯茶,弄得晓斌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叻。 李科长一开口便说自己特想和大学生交朋友,又说像晓斌这样年纪轻轻便考上大学的,今后一定是前途无量啊,等等,等等。末了,李科长话锋一转,叹起了苦经,说自家女儿现正读初三,各门学科都相当不错,唯独英语这门课老上不来,严重拖后腿啊,他和孩子她妈为此愁得,整天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的! 话到此处,晓斌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当即表态‘别的忙自己想帮也未必帮得上,可辅导一下令千金的英语,那是小菜一碟的事啊!’ 李科长一看晓斌这么上道,顿时心花怒放,故也老实不客气道:“爽快!那小女的英语辅导就拜托老弟了!” 晓斌不禁暗自好笑,怎么转眼间自己就成了他的小老弟了叻!且令晓斌颇感郁闷的是,这说了半天,自己的事还只字未提呢,正想着怎么开口,李科长这时笑嘻嘻地主动凑过脸来问道:“小老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李科长言语间把那个‘我’字似咬得很重,明摆着‘投桃报李’嘛! 晓斌自然也就把自己的来意如此这般地做了一番说明。 李科长听完晓斌的叙述后,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抬头对晓斌道:“这栋别墅的情况原本我也不太清楚,可被你刚才这一说我忽然想起,曾有人来过我这,声称是这栋别墅的合法继承人,还说按政府目前最新的有关政策,他可以申请‘物归原主’。” 晓斌听到这,不禁瞪大了眼睛,怎么竟然还有这等事发生。那边李科长似乎并未注意到晓斌的表情变化,依然在介绍道:“其实,这栋别墅解放后一直是由政府房管部门管理着,期间也临时租出过几次,……” 晓东已无心听下文了,而是忍不住打断道:“李科长,您刚才说有人要求落实政策,也即要求‘物归原主’,那您还记得那人姓甚名谁吗?是男是女?多大岁数?您应该都还有印象吧?”晓斌迫不及待地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当然记得,就上个月的事嘛,又是我亲自接待的。那人是个男的,年纪嘛,大概50来岁的样子,只是他先说自己姓毛,后又说姓金,因为是养子,所以他是后改随养父姓金的。虽然养父早已过世,但作为养父唯一的养子,他依法理应可以继承养父的这栋房产。”李科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晓斌已听出端倪了,他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尽量平静地问道:“他有没有提到他‘养母’是否还健在呢?” “提到了,提到了,好像是怕我们不信似地,还特意拿出一张他养父和养母早年合影的结婚照给我看了呢,同时还一再解释说他养母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所以特意委托他全权处理此事。” 晓斌这时突然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一笔记本,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递给李科长,同时问道:“那位自称姓金的男人拿给你看的是不是就这张照片?” 李科长接过照片仅看了一眼,便道:“不错,不错,就是这张照片。”旋即,李科长面色有些狐疑地看着晓斌问道:“诶,好蹊跷啊,你怎么也有这张照片呢?难道……” 不等李科长继续下问,晓斌便回道:“这里面的故事太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待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您。最后,我还想提个请求:你能把那个男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告诉我吗?” 李科长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不无善意地提醒道:“告诉你可以,但你千万不要冲动,直接跑去和他理论啊,那没用的!打房产官司的案例现在很常见,小老弟,只要你能拿出少许过硬的证据,我肯定……,你懂的!” 真没想到啊,就因为想了解一下别墅的归属,竟使得了一桩多年的‘悬案’有了眉目。晓斌兴奋得想跳,想喊,又想问:老爸,你儿子有木有点干侦探的潜质啊?!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捕‘蛇’行动 晓斌对李科长的好意当然表示感谢,同时也清楚李科长肯定是误会了,误以为自己是来和那位所谓的金先生争抢别墅所有权的。 晓斌对此当然不好过早明说,只能哼哼哈哈,假装默认。只是临走时,晓斌郑重拜托道:“李兄,今日小弟来此咨询别墅归属一事,还望大哥您暂且替小弟保个密啊,其中缘由……” “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我肯定对那姓金的不吐半字!”李科长忙信誓旦旦地截断晓斌的话尾,心里却同时在嘀咕,这还用解释吗?不就怕‘打草惊蛇’吗? 李科长的理解既对又错,晓斌的确是怕‘打草惊蛇’,但不是怕惊‘蛇’咬人,而是怕惊‘蛇’会逃之夭夭啊!眼下,晓斌最担心的就是这点,怕曼丽一旦窥出苗头不对,转身便再次来个人间蒸发,如此,晓斌真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所以说晓斌办事还是心事缜密的,因为他担心的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而姚曼丽和其子之所以敢这个时候冒出来向政府声索这套别墅不外乎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是国家有关房产政策的调整改革出现了对其有利的形势变化,她要利用这个变化,抓住机会,一偿宿愿。毕竟,那可是一套别墅啊!‘此时不要,更待何时?’; 其次,姚曼丽是干了坏事后便人间蒸发的,换言之,她是不敢轻易抛头露面的,而声索这套别墅等于是要她浮出水面。此一举带来的危险肯定是有的,可事情毕竟过去好几十年了。当事人,还有知情人或许要么不在了,要么早已淡忘此事了。姚曼丽可谓一辈子小心加算计,可到老还是止不住贪婪,终于打出了这张‘侥幸’牌; 最后,姚曼丽之所以敢向政府声索这套房子是因为她手中的确捏有一张‘王牌’!那就是这套别墅的‘房契’!也就相当于现下很多人看得跟宝贝似的那本‘房产证’啊! 想当初,姚曼丽虽被金老爷一气之下逐出家门,但姚曼丽临走时不仅带走了自己平时穿的衣物、首饰,同时还趁老爷不备把金府的房契,照片,甚至连毛大年过继给金德旺做养子的法律文书,以及老爷亲笔加印的文字遗嘱等统统给裹挟而去。 不仅如此,姚曼丽为了将金家那仅有的房产占为己有,早在金老爷病重期间,便私下里托人找关系将其私生子连名带姓从姚布奇改成了金甲凼,满心想着一俟金老爷撒手人寰,她这边母子俩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府。将私生子改名换姓只不过是为了更能掩人耳目而已。 有人会问她不是被金老爷撵出家门了吗?她咋还敢回来? 她有什么不敢的?她被老爷扫地出门不假,可他们的婚约并未解除啊!就如同今天的两口子吵架,媳妇回娘家住两天,难道就不可以再回来了吗?所以,她依然是金府的大太太。由此可见,姚曼丽心机之深,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曼丽差点就算计得手了,因为金老爷在病、气、伤三重打击,内外夹攻下果如曼丽所愿,很快一命呜呼了。可人算不如天算,毛大年为处理曼丽造孽留下的烂摊子,不得已被迫将金宅以‘白菜价’卖给了警察局长。房子之所以卖得如此之‘贱’,一方面自然有警察局长以势欺人的因素,另一方面也与拿不出房契有关。 毛大年其实当时就隐隐猜到是姚曼丽偷偷转移了家中的这些重要档案文件,否则为何不光房契遍寻不得,连老爷说得清清楚楚的遗嘱,还有涉及自己的过继文书等怎么都不见了呢? 毛大年把房子这一卖便一下打乱了姚曼丽原先设计好的计划。尽管有房契在手,可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跟警察局长叫板啊!只好自认晦气! 接下来,上海很快得到了解放,那个以巧取豪夺为能事的警察局长也夹着尾巴随‘国军’一同逃到台湾去了,人去楼空的金府自然被人民政府所接收。 姚曼丽从此就像一只蛰伏的甲虫,带着儿子藏身于上海某一简陋的弄堂里,过着怯怯缩缩,悄无声息的日子。这期间,她一直害怕被毛大年撞上,怕毛大年一旦找到她,会跟她来一次彻底地大清算,因为她深知毛大年对她肯定是恨之入骨。后来,她又得知毛大年投奔□□,参加解放军的信息。这更增添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不安。至于她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此消息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到此,曼丽这边的情况暂且搁下。再说说晓斌那头的行动步骤吧。 晓斌深知对付曼丽这条狡猾的‘毒蛇’绝非他单枪匹马就能搞定。赶紧的,通知老爸火速赶赴上海,要是晓东也能来则更好,那就爷三共同来次漂亮的捕‘蛇’行动。晓斌此时脑海里竟然演绎出自然界里人类捕蛇的各种画面,然而,那也就一瞬间的事,晓斌不禁暗骂自己一声‘别想入非非的,赶紧办正事!’ 当晓斌一个电话打回家中,告知毛大年曼丽行踪已找到时,毛大年果然一下惊得目瞪口呆,以至半天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晓斌在电话里连声喊着:“喂,喂,喂,爸,你在听吗?”毛大年这才缓过神来,忙问:“消息可靠吗?” “可靠,可靠,你赶紧来上海一趟吧!详情等你来了再说!” “那好,明天我就去上海,正好也顺便拜访一下多年未见老上级!” 毛大年这里说的老上级即是包成,包教官。他可是毛大年当年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啊!这位上海的老地下党虽已年逾六十,但却精神矍铄,每天仍然按时上下班。他目前的工作是在上海市政府担任高级参议,虽是个虚职,但其人望颇高,影响甚广。在上海官场上,一提到包老,谁都会敬重三分。 毛大年去上海之前便给包老打了个电话,说要拜访一下老领导,老前辈。包教官一听毛大年要来,自是欣喜异常,忙问明其到达日期时间。这不,毛大年一下火车,便被包老的专车直接接回到家中。 一见面,两位老朋友便情不自禁来了个感人的拥抱。这么多年了,两人虽说在一起共同战斗的日子并不多,但彼此深知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炮火硝烟,刀光剑影,还有各种风霜雨雪的考验后能活到今天,实在是很不容易。尤其是老包,其革命生涯更为漫长、也更为曲折,因而也更具传奇色彩。 中午在老包家里,毛大年还享用了包夫人精心准备的一桌丰盛的酒菜,其中有包夫人最拿手的‘扬州狮子头’。毛大年品尝之后,连说‘好吃,好吃。’ 毛大年这边正夸赞不已呢,那边门外传来一清亮的嗓音:‘好啊,有好吃的,也不带我一起分享啊!’随着话音,包玲一步迈进门来。 老包忙站起身来道:“吃的,少不了你的,小玲,你先看看谁来了?” 毛大年从包玲一进门就想问‘这是包玲吧?’可毕竟几十年没见,包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模样,而是一副干练沉稳的机关干部风范,所以毛大年也不敢轻易造次。 这时,听到老包一点明,立马笑着站起来道:“包姑娘,一别三十多年,你没变,还是那么风姿绰约,走哪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毛、大、年!你终于又露面了!你这个坏家伙,这么多年,你都躲哪了!”包玲的话音前面听着让人觉得还是欣喜,可后一句却不无伤感的味道。 包夫人这时已拿来一副碗筷,递给包玲道:“难得老朋友相见,坐下,大家边吃边聊吧!” 就这样,桌上四个人聊往事、聊工作、聊家常,聊得十分开心和投入。 当毛大年提到自己的小儿子眼下就在上外读大学时,老包当即有点嗔怪道:“咋不早说,否则刚才把他一同接来,我也好见识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你当年‘童子军’的风采啊!” “这还不容易,打个电话,叫他来趟不就见着了!”毛大年随口道。 “别,那多慢,还是让司机跑一趟吧!”老包还就较真了。 当晓斌稀里糊涂地跟着司机,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上了一辆伏尔加轿车后,头脑就一直晕晕乎乎的。司机那一口浓重的山西方言,晓斌几乎一句也没听懂,好像是什么‘伯伯’要见他。‘干嘛要见我啊?我可是要等老爸电话的!’ 直到站到老包的客厅里,看到老爸坐在那正跟伯伯、阿姨们聊天时,晓斌才如梦初醒般地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不等老爸提醒,晓斌便很乖巧地向几位长辈一一问好。见晓斌有点拘谨,包夫人忙把晓斌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同时问晓斌吃饭了没有。见晓斌点头,便递过一杯饮料道:“那就喝点饮料吧!” “大年啊,我这逮眼一看,好像又看到当年的你啊!”老包兴致勃勃道。少顷,又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啊!都念大三了,不错,有出息。” 毛大年这时避开老包的话头,转而问老包道:“包老,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姚曼丽吗?” “怎么不记得,那女人就是条毒蛇。怎么?你找到她了?”老包面带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找到她了,而是我们家晓斌无意中发现她的行踪了。”毛大年道。 “是吗?快说来听听!”老包忙不迭地催促道。 于是,晓斌将整个情况从头至尾地讲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将她抓起来啊?” 包老沉吟片刻后道:“此案尽管发生在解放前,但姚曼丽幕后策划并指使盗匪抢劫、伤人并致他人死亡,其犯罪事实是确凿无疑的,即便在上海国民党警察局留下的历史档案里也是有案可查的。” 毛大年听到这也坦率地说道:“我这次来上海,说实话,也想将这个历史旧案做个了断,不为别的,只为告慰德旺伯伯在天之灵啊。” “小玲啊!这事你亲自负责一下,帮大年妥善处理好,当然,我这样说不是要你徇私情,而是依法秉公办理。”包老果断说道。 毛大年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包老。 包老莞尔一笑道:“忘了跟你介绍了,包玲现在是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这也是她职责所在。” 第二天,当毛大年出现在姚曼丽面前时,姚曼丽楞了一下,但很快便认出了来人是谁,却也没有太多的惊慌,反而如释重负般地叹口气道:“你终于还是找到我了。” 毛大年目光犀利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已七旬的老太婆,心中固然恨还在,却也不无唏嘘之感。若不是晓斌事先掌握着准确的地址找到这,则毛大年与姚曼丽哪怕迎面碰到也未必认得出她来了。 “曼丽小姐,对今日的相见,意外吗?似乎不像。也许,你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吧。好了,不多说了,就送你一句老话吧‘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毛大年这里话音刚落,一男子突然举着一把斧头从屋内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嘴里还一边嚷着:“寻仇来了,是吧?老子的斧头可不是吃素的!” 姚曼丽这时大叫一声:“奇儿,别!”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荷露不沾 站在自家门口的姚曼丽打从认出毛大年那一刻起,就注意到毛大年不是只身前来的,因为离毛大年仅隔三五步之外,还站着一名气度不凡,干部模样的女人,以及两名身着制服的公安。他们全都目光紧盯着自己这边。姚曼丽心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难怪一大早起来,两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呢! 就在毛大年说话间,姚曼丽也已想明白了:既然报应到了,那就认命吧,正想说:我对不起金家,我承认有罪,我愿意接受法律惩处… 岂料,阿奇这时却如凶神恶煞般地举着把斧头从里屋直冲出来,其步之疾,其势之猛,简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作死呢!想赶着投胎,也用不着这么玩命吧! 姚曼丽来不及多想,边喊边一步冲上前去,一把将阿奇死死抱住,同时嗓音凄厉地叫道:“你要砍,就先把你老娘砍死再说吧!”饶是70老妪,竟能有如此快捷的反应,真让人不能不瞠目结舌。 阿奇这时终于也看清了,毛大年身边还站着几名公安刑警,且早已拔出□□对准自己。若不是老娘刚才拼死拦着,说不定这会自己已成枪下鬼了。 毛大年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态,因为比这更凶险的场面都见过不知多少回了,一个拿着斧头的莽汉又怎能吓倒他。毛大年只是冷眼扫视了一下阿奇那狰狞的面孔,随即,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押下去!”随着包玲一声断吼,两名刑警立刻冲过去‘咔嚓’一声给阿奇套上了手铐,正准备将阿奇押往不远处停着的警车。 “别,别带走他,都是我造的孽啊,不关他的事啊!我跟你们走!我这就跟你们走!”姚曼丽拦又不敢拦,拽又不敢拽,急得原地直打转,且不住声地哀求着。 “你,当然得跟我们走!”包玲一脸冷峻地说道,继而,手一指阿奇,又道:“他,光天化日下竟敢持凶器意欲伤人,也得带走!”话锋中带着杀伐果断,不容丝毫抗拒。 毛大年本来还有点想象不出包玲,一个弱女子怎能跟市公安局副局长划上等号,现在觉得她还真像那么回事,颇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那天的捕‘蛇’行动很快便结束了。姚曼丽的儿子因没造成实际后果,故被拘留几天后就给释放了,而姚曼丽则被移交给检察院做进一步的审理。至于这之后检察院审查、起诉,法院最终宣判等详情,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姚曼丽的被抓,她盗走的档案文件终于又回到了毛大年的手中。这里面就包括房契、遗嘱、毛大年的养子过继证明等一系列重要文件。 在搜查过程中,公安人员甚至还从姚曼丽的居室暗格里搜出了五根金条,及若干银元,由于金条的背面每根都打着‘德记’印记,所以可以肯定,这些金条都是姚曼丽当年指使盗匪从金府抢夺来的赃物。 可数量不对啊!据旧上海警察局档案记载,姚曼丽当初从盗匪手里分得的金条远不止这些啊!经公安一审,姚曼丽遂凄凄惨惨地交待说:绝大部分金条都被她这么多年来,陆陆续续变卖补贴家用了。 其实,姚曼丽还是有所隐瞒。她把部分金条折换成钱,这的确不假,但还有一些要么是被街道、里弄的干部连敲带诈地弄走了,要么是她为儿子找工作、找对象主动送人了,可这话,她哪敢实话实说呢! 毛大年为处理这桩陈年旧案在上海已待了有一段时日了。好在毛大年原先主管的省知青办早在1978年就并到了省劳动局,而毛大年则直接调到省人事厅任法规处处长。随着干部年轻化的呼声越来越高,毛大年在这个位子上也就干了两年有余,便将处长一职让给了下面更年轻的同志,随后便仅挂了个厅级督导员的虚衔,不再理实务。一岁年纪一岁心,毛大年自知也到了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这不,当毛大年提出到外地走走看看,顺便考察考察的请求时,分管领导除了大笔一挥,表示同意,同时还主动关心:要不要派个助手陪伴他,好一路照应,毛大年当即予以谢绝了。 其实,毛大年来上海之前心里就清楚,处理姚曼丽这桩历史旧案绝不会只是将姚曼丽一抓了事,那不符合时下法律程序啊!打倒‘□□’后,国家之所以那么快便恢复了检察院和法院这两大职能机构,不就为重建法律之威严,以求惩恶扬善、还社会公平之目的吗? 既如此,毛大年作为本桩案件受害者金德旺的唯一养子,同时也是本案的重要证人,协助执法机构依法办案,办好此案当是责无旁贷。所以,这段时间里毛大年和检察院,包括法院多有交集。无论口头的还是书面的证据材料,毛大年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说是尽己所能予以配合。 然而,还有一件事却是毛大年来上海前始料不及,或者说是他本该料到,却根本无意去想的问题,那就是金德旺的遗产继承问题。 首先便是那套别墅的继承问题。那可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产啊!姚曼丽,还有其子若不是贪图这笔财产,他们这辈子也许还真能苟且人世,直至了却残生。至少姚曼丽不会人到暮年,还摊上个牢狱之灾。 在审理此案过程中,法院并未忽略这一涉及民事产权的归属争议。法院经多方调查,几经采证,反复核实,包括对已入监的姚曼丽都专门就此征询了意见,最终确定毛大年是该套房产唯一合法继承人。 当法院院长亲自向毛大年宣布这一结果时,毛大年竟出人意料地当场表示,他无意继承这套房产。尽管无论从法律继承关系上判断,还是从被继承人的个人意愿上裁定,毛大年继承这套房产都是合情合法,理所应当,可毛大年就是不为所动。 当院长,还有包老等人十分不解地询问毛大年,何以不肯继承这笔财产时,毛大年则十分动情地说:“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德旺伯伯于我虽非生父却远胜生父。他对我不仅有养育之情,更有再造之恩呐!仅此,就足以让我无法报答其万一啊!尤其令我痛悔难当的是,德旺伯伯在世时,我尚未尽人子之孝,他便撒手人寰了。 德旺伯伯生前既未享一天天伦之福,他逝后我又有何脸面继承他这一大笔遗产呢?再说,无论从小所受的家庭熏陶,还是参加革命后受党的多年教育,这些都让我对物质财富,对身外之物从不敢,也不愿有过多的奢望和追求。那幢别墅,还有金条、银元什么的都交由国家处理吧!” 毛大年一番话令院长,还有包老等人既感动又钦佩。什么叫□□人的高风亮节?此就是啊! 毛大年既然放弃继承房产等物,那么接下来还要履行一些相关手续,其中一环节便是到房产部门亲自签署放弃继承的相关文件。 当晓斌陪同毛大年再次来到房产局又见到那位李科长时,李科长早已接到上面的通知,并全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因而对毛大年不光是客气加敬重,连对晓斌说话的口气也兀自变得十分谦卑,因为人家不光是个大学生,而且很可能还是个高干子弟呢! 李科长其实并没弄清毛大年到底什么身份和职务,他只是从局长给他下达指令时那副毅然决断的口气里胡乱揣测,再加上眼前毛大年一副老成持重的领导干部气势便想当然地如此认定了。 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科长还险些为这幢房子栽一大跟头呢! 那一天,姚曼丽的私生子,也就是所谓的金先生一来房管局,便声称要找局长大人有要事相谈,可局长岂是你一个平头百姓想见就见的。 局长没工夫听他啰嗦,那李科长便代表局长接待了他。果然,这个金先生所谈之事还真是件大事,因为是涉及到一幢别墅的所有权嘛!况且,他连这幢别墅的房契都带来了,这可不由得李科长不信啊! 可随着谈话一深入,这个金先生便越说越不能自圆其说,不光在自己的养子身份上暴露出诸多疑点,连这幢别墅的来龙去脉不仅说不清楚,而且还屡屡闪烁其词。尤其是当听到李科长提到:凡涉及这种老房产的归属问题,通常都需查核相关房产的历史档案资料时,金先生更显得紧张不安。 不能查啊!因为这一查可不就把姚曼丽许多见不得人的老底子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吗?那样一来,也许大‘house’没捞到,小‘号子’倒住进去了!后来结果还真是如此。金先生一下陷入极度的矛盾与痛苦之中。 金先生心里想什么,李科长未必完全清楚,但金先生身上的诸多疑点加面部表情变化,李科长可都洞察在心啊!这么些年来,李科长就是靠自己能言善‘辨’一步步爬到了这科长的位子上。对于金先生这种‘小儿科’的表现,李科长自当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该谈的也谈得差不多了,李科长故意道:“房产权的归属调查很繁琐,查个半年一年都是有的,你把申请报告先放这,等有消息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先回去吧!” 就在李科长打着官腔,下‘逐客令’的当口,金先生却将一烟盒从怀里掏出来不动声色地放到桌上,然后缓缓推向李科长手边。 李科长疑惑地看了看金先生,心想:难道一盒烟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心里虽这样想着,手却情不自禁拿起那只烟盒,谁知‘哐当’一声一根金灿灿的‘小黄鱼’从烟盒中滚落出来,把李科长吓一跳,且两人都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显然生怕有人看见。 那一刻,李科长心跳肯定每分钟不下200次,好半天才稍许平静了点。还好,李科长还保持了起码的冷静,心知这‘小黄鱼’轻易收不得,它会‘咬人’的!但还是留了句尾巴,道:“这玩意你先请收起来,事情得慢慢来,等有眉目了,我们‘鱼’言再叙!” 所以说,当晓斌前段时间找到他,问及这套别墅时,李科长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这套别墅的归属权果然有蹊跷,可他当时还装模作样地假装想半天才忆起此事呢! 现在,当一切水落石出之际,李科长在背冒冷汗的同时,真是暗自庆幸不已,庆幸自己当初幸亏抵住了‘魔鬼的诱惑’,否则,这一跟头肯定是栽得鼻青脸肿啊!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