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镜》 第一章龙渊 你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这个世纪很多人的命运都是如此,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走在通往理想的路上,却不知道理想已死。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座城市,到处都能看见像你一样的人,起初为了各种目的背井离乡,在城市的灰尘里穿行许多年以后,后来,开始渐渐迷惑,不知道自己为何漂泊在地铁车站拥挤的人群中,从每一张茫然的脸上你都能找到自己的同类,麻木而熟悉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他们像你一样孤独,在这座城市。唯一陪伴自己的朋友,就是黑夜里的失眠,无数个夜晚,你在焦急等待睡梦的到来。昏昏欲睡之中,突然,你发现曾经熟悉的家,童年的故乡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放声大哭,从半梦半醒中仿佛看见那个泪流满面的人正在走向冬天的荒野,寒冷的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死亡的气息。 远远看见红灯亮起,每天总是堵车高峰的时候,正在火车站前面的商业街上,你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在狭窄的车流缝隙里侧身穿行,将手里的传单不断地递过来,没有人摇下车窗,拿着传单的手碰在结着霜花的玻璃上又缩了回去。你急促地按响喇叭,示意发传单的人躲开,各种车辆盘根交错挤在一起,车与车紧紧跟随缓缓移动,中年人拿着手里的广告传单被困在马路中间,像是电线杆上一只可怜的麻雀。 急刹车发出刺耳地尖叫。一辆宝马从地下车库开出来,车头停在那里,车窗摇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探出头。 “不要命了,花痴啊,想什么呢闪开。” 她如梦初醒,不知道怎么会挡在地下车库的正前方,赶紧闪到一边,宝马从身边扬长而去。她最近总是精神恍惚,应该做电梯到地下一层取车,却鬼使神差走到车库的出口。沿着斜坡进了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车,忽然觉得少些什么,她这才发现两手空空。手提袋忘在公司,自从那个周末以后,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全乱了。 走出电梯,整层楼空空荡荡,回到公司已经空无一人。办公桌上响起悦耳的手机铃声,打开包,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接通以后,对方沉默,她挂了电话。她坐在椅子里,有些茫然,下班以后总是感觉时间放慢了脚步,不知该做些什么。年龄愈大,身边的朋友愈少,周围的人有的结婚,有的离婚,似乎从来都不寂寞。她不羡慕别人的生活,可是,最近突然开始觉得一个人好孤单,在这座城市竟然没有一双耳朵愿意听她的倾诉,她觉得自己的公寓就是一座黑暗的坟墓。 白天的喧嚣如同退潮以后的海滩,办公室里只有台灯发出幽暗的光,寂静无声。忽然有一种莫明的恐惧,在幻觉里好像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好像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穿墙而来,高大威猛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随着一声枪响她的身体变成一条红色的河流,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要害怕。她拿上手提袋冲出公司,留下重重的关门声,好像这样就可以将恐惧留在身后,走廊里灯光通明,让她找到一些安全感。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缓缓跳动的数字,她在想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没有回家,也许会遇到某个陌生人,也许会发生一场浪漫的恋爱,也许这就是经常听到的缘分。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号码,接通以后,还是沉默无声。这个神秘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电话,已经让她没有最初的好奇,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成为生活的盐,告诉她这个世界一直就是多姿多彩。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进了电梯,站在一个男人的对面,电梯门又缓缓关上。男人穿一身黑西装白衬衣,看上去是职场白领,上班族的冷漠写在脸上,依然是目中无人的表情,并没有回避她直视的眼光,似乎她并不存在。对面这个人并不英俊,却有一种中年男人说不出的迷人魅力,她忽然想到异性相吸这个词,想到大学时代的男友这句总是挂在嘴边上的话。分手许多年以后,她已经忘记男友的身体,却记住男友的声音。她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男人的过去,男人同她一样孤单,在她面前摘下面具卸去伪装赤裸的呈现,男人健壮的躯体充满诱惑,这一切不过是眼前的幻觉。电梯到了一层,她急匆匆走出电梯,感觉脸颊发烫,内心的桃花灿烂不想让一个陌生人看到。 “美女,你手机掉地上了”那个男人在身后拍拍她肩膀,将手机递过来,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男人的背影,想要说声谢谢,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回忆接过手机的瞬间,却想不起男人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她忽然有一种冲动,身体里沉睡的那头野兽被唤醒,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终于发现自己和周围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走出写字间,她没有去停车场,而是走在人行道上,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同事说,就在公司旁边的商务酒店附近,她想起同事奇怪的目光,想 起酒吧迷醉的音乐。 “你干嘛这么拘谨,我们是来开心,放松一些,姐。” “你看都是年轻人,我好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已经好多年没跳舞了。”她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曼娜。 “你比我才大几岁啊,肯定是心态有问题。人还没老,心就先老了。” “等你过了三十就不会这么说了,眼看着青春走远,追都追不上。”她明显感觉与公司的女孩有一条代沟横在面前。 “那就更要珍惜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曼娜喝完杯里的啤酒。拉着她一起去跳舞,舞池里灯光昏暗,男男女女摆动着身体如梦似幻,她总感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她想不起上一次参加舞会是在什么时候,是很遥远的记忆,还在上大学,想到自己的青春还没有恣意怒放就已经黯然凋谢,有种无法言说的惆怅涌上心头。她没有叛逆的少女时代,没有轰轰烈烈地爱情,也没有离家出走的悲壮情怀。大学里的男友还没有毕业,就各奔前程,就如同两条远方而来的铁轨偶尔交叉然后又消失在远方。进入社会,开始职场生涯,她一路顺风顺水从部门经理到策划总监步步高升,终于成为有房有车的白领。难道这就是成功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问自己,她有些困惑,她越来越感觉生命正在变成无边无际的沙漠,她渴望遇到感情世界的绿洲。 两个人又回到原来的座位,她感觉有些累,平时很少运动,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曼娜打了一个手势,又要了两杯加冰橙汁。与公司的同事,她很少来往,如果曼娜不是董事局主席的秘书,她也不会经常见面。虽然不是朋友,曼娜很聪明,留给她说不出的好感,总是能体会到她内心深处淡淡的隐痛。 “有男朋友了没有等岁数大了,可就剩下了。”她随意说了一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许是因为想到自己的处境,才去关心别人。话刚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不该去过问隐私,犯了职场中的大忌,这样让同事会很为难。 “结婚的没有,偶尔玩玩的倒不少,这个年头,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曼娜一副很不在意的表情。 “你呢我看全部心思都用在工作上,多累啊,人要学会放松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曼娜轻轻呷一口面前的橙汁。 “喜欢整天千篇一律哪有什么喜欢的生活,过了一天,就过了一星期,过了一星期,就过了一个月,过了一个月,就过了一年,过了一年,好像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了。”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没有阳光的月夜。看着曼娜依然酒意朦胧的脸,她反问一句。“你喜欢什么” “活塞运动” 她有些吃惊曼娜的回答。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红,好像是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 “什么年代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有虚伪的人才敢做不敢说,你太落伍了,我告诉你,做*不一定需要男人。世界早就进入一个无性的时代,没听说过吗真没想到你还生活在上个世纪。”曼娜一边说话,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有些自卑,想起很多年以前在小学课堂上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被周围的同学奇怪的目光包围着,也是这种矮人半截的样子。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也可以做*,虽然好奇,却没有勇气继续追问,她感觉自己就是曼娜刚才说的虚伪的人。 “告诉你,咱们公司的好几个同事都是自己解决,和老公半个月做一次也是为了尽义务。我告诉你,在哪里可以买到,就是公司附近。”曼娜用手指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让她靠近一些。 曼娜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嘱咐她一定要记住,买回来会很享受。 她路过商务酒店看了一眼四周匆匆的行人,她不想遇到熟人,更不愿意见到公司的下属。看了一眼傍边的停车场,夜色里冷冷清清,穿过整齐排列的一辆又一辆名牌豪车,在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闪烁着霓虹招牌吸引着行人的目光。站在门口,经过几秒钟短暂犹豫,她终于鼓足勇气走进这家成人用品商店。 终于穿过闹市区,你加大油门,车窗外的城市迅速后退,摩天大楼渐渐远去就像你很久以前的青春。进了小区,你将车开进车库。进电梯,上楼,出电梯,回家,一个人,发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就这么流走,变作尘埃,化作空气。进门以后,打开壁灯,你泡上一壶浓茶,坐在落地窗前面的沙发里,看着脚下的城市星星点点灯火闪烁,每当这个时候,你都有一种人生若梦的感觉。你既害怕孤独,又喜欢安静,你既害怕拥挤的人群,又喜欢混迹在迪吧里那些年轻的面孔之中,你是那么矛盾。又是这么自恋,这个世界上也许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让自己的生活一尘不染,你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这个庸俗不堪的现实,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没有一个女孩能够忍受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可以是传说,不能是枕边寂寞,所以就是天边飘着的两朵云彩一样偶然相聚然 后分手,每个女孩都是昙花一现身影匆匆,在你的生命里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难道阿海会是例外 本章完 第二章朦胧的幸福 你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边用一根手指随意按着放在沙发扶手上玩具鳄鱼的牙齿,这是上星期你收到的四十岁生日礼物。当你打开阿海手掌里那只精心包裹的盒子的时候,你很惊讶,从来没有女孩给你送过礼物,你更意想不到今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在你的生日,是一条张着大嘴怒视着你的鳄鱼。后来,你和阿海经常玩的游戏就是这条鳄鱼,看看谁的手指会被鳄鱼咬住,几乎每次你都会很幸运。其实不是,因为你已经计算过鳄鱼只会在单数闭嘴,就像你设计的游戏程序一样可以寻找到规律。阿海是唯一和你在一起超过三个月的女孩,也许是因为没有同居,只是周末见面,才让彼此依然能够保持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你的手指本能地停下来,你知道按动下一颗牙齿,鳄鱼就会紧紧咬住你的手指,你将鳄鱼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来到茶几旁边,端起泥壶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将泥壶又放回茶几上,你站在落地窗前面凝视着城市夜色。 你情不自禁的想起阿海,大街上茫茫人海中的邂逅,就像是爱情电影中精心设计的一幕,可是,生活既不是爱情小说,也不是爱情电影。如果那天你不去公司,或者依然开车,如果那款游戏没有出现技术错误,或者你安排助手去见客户,就不会遇到阿海。公司订单已经到了交付日期,突然出现差错,客户要按违约处理,那意味着要赔偿数目惊人的罚金,你做了十年电脑游戏程序设计师,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局面。你匆匆走出公司写字间,来到停车场,才想起自己的车早晨刚借给朋友。你一边给客户打电话,一边向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车走过去,车上下来一个女孩,没有关门,你上了车,出租车钻进车的海洋。 从客户公司出来,你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中午,与客户一起吃饭,又见到那个女孩在邻座与一群年轻人聚餐,你有些好奇,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一天之内竟然遇见两次。陪客户走出酒店以后,各奔东西,你感觉头有些晕,来到路口打车回公司。这时候,你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你,回过头,你看见那个女孩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在不远的地方,向你挥手。你摸摸口袋,这才发现那是自己的钥匙。为了感谢,你请女孩去喝咖啡,女孩没有拒绝,好像彼此并不陌生,也许是每个人都走在已经安排好的命运轨迹上。这个女孩就是阿海,就这样奇迹般地相识。 阿海是一个谜。现实也是一个谜,存在本质上就是一个谜,生活中有无数的谜,找不到答案,不需要答案,因为就没有答案。阿海肩膀上有漂亮的纹身,你也有,但是你没有让任何人看见,那是你的过去。什么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无常,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人的感情更是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轻烟,唯有刺在身体上的印记会陪伴终生。阿海的肩膀上有一朵梅花,你每次看见白皙皮肤上这朵绽放的梅花,就会想到冬天的故乡,想到茫茫大雪,想到干净一望无际的田野。那朵梅花就是阿海从前的生活,从不去过问,你相信那花瓣里蕴藏着无比曲折的故事,就像每个人的人生从不重复。每个周末,阿海在早晨九点钟会准时出现在门口,按响门铃。你的生物钟也是从遇到阿海以后改变,晚五朝九泡在酒吧的日子开始划上句号,好像就要走到深渊边缘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两个人的世界,你经历过很多,阿海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你的安静空间并没有因为阿海的出现而发生改变,你看你的书,阿海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周围飘荡着贝多芬的音符,仿佛两条平行的轨道一直通向世界尽头。 你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夜色,好像看见魔兽世界的游戏在玻璃窗上拉开帷幕,游戏的世界再精彩再迷人,也是一场幻觉,迟早都要回到现实之中。你曾经很多年沉迷在游戏王国,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无论是战场还是丛林,每个人都可以无数次的死去无数次的重来,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可以买到长生不死的命。那时候,你的生活里没有日与夜,只有一台游戏机,各种各样的游戏刺激着神经,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身边那些表情疯狂的少年也不存在,你不知不觉已经变成游戏王国里没有人性的杀手。很多年以后,你想起那段时光还是那么虚幻,直到进入游戏学院上学以后,才渐渐回到这个早已陌生的社会。如果不是对游戏的痴迷,不会重新回到学校,也不会有以后的职业生涯,更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哪一步是对,哪一步是错,你觉得人生每个十字路口都充满偶然,没有选择,路就已经在脚下。你最近总是怀念从前,那些远去的岁月如同电影胶片一样在梦里浮现。 你又坐回沙发里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轻轻触动鳄鱼的牙齿,鳄鱼突然咬住这枚硬币。 她将车停在美容院门口。心情郁闷的时候,她就喜欢来这里,只有青春已逝的女人才需要做美容,看着身 边一张又一张爬上皱纹的脸,她就会感到心里平衡,仿佛自己还很年轻,低沉的情绪会马上烟消云散。最近,她经常光顾这家美容院,只是为了驱赶一个人的寂寞时光,她的朋友圈子越来越小,似乎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应酬。她很喜欢和曼娜在一起,可是,毕竟无法闯入年轻人的世界,更不理解年轻人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推向边缘,既不属于那群陈旧的家庭贵妇,也不属于新潮的时尚女郎。 小雯看见她进来,急忙打招呼,接过她的手提袋,那里面装着刚买的电动玩具。曼娜说在大城市,很多白领消除工作压力的方式就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娱自乐,她从曼娜的表情里看到一种陶醉般的享受。临窗的位置总是空着,好像只属于她,躺在美容床上很舒服,小雯开始工作。 “姐,你脸色这么好,是不是在路上遇到帅哥了”小雯一边按摩一边和她聊天,这家美容院已经开了三年,每次来美容都是选择小雯,她觉得熟悉的面孔会让人感觉很亲近。 “是啊,丫头,如果再年轻几岁,我会大胆去追,可惜,已经不是你这个年龄了。”她忽然想起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你也不老啊,没有听别人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好时候,有品位的男人就喜欢你这个年龄的女人,既有味道,又有风韵。”小雯笑着逗她开心。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 “不用别人教,抓紧时间寻欢作乐最重要,眼看就到世界末日,再不享受后悔都来不及,你看现在到商场买名牌的人为什么那么多这是最后的疯狂。”小雯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雨点一样轻,感觉很柔软的气息笼罩着。 “那都是骗人的谣言,精明的商家促销手段,哪有什么世界末日就是有,也要到几千年以后,你我都不会看见,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别当回事儿。”她从来都不相信互联网上那些天方夜谭的传说。 “姐,你不会是剩女吧从来没有听说你去约会。”也许是已经很熟悉,小雯从来不将她看作是客人。 “不是剩女,是独身,这是白领社会的新潮流。”她故意和小雯开着玩笑。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大龄女青年吗没人疼没人爱的灰姑娘,却整天做着白雪公主的梦。” “不对,独身是一种生活方式,你听说过女权主义者吗就是要和男人平起平坐要求自由,她们都是独身。”她觉得小雯听不明白,毕竟这是西方社会的舶来品,而且是少数人的选择。 “你说的是性解放” “想哪去了五十年前在美国流行,现在早就落伍了。”她觉得互联网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世界各地的资讯缩短了距离,谁也不会被时代隔离在黑暗的铁皮屋子里。 做完美容,她从手提袋里拿出钻石会员卡和一张白金信用卡递给小雯,小雯去服务台结账。她躺在美容床上闭目养神,只有闭上眼睛紧张得神经才会松弛下来,她觉得现实空间正在渐渐远去。美容院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城市的喧嚣仿佛已经不存在,昏昏欲睡之中竟然有一种朦胧的幸福。 本章完 第三章大海的心脏 她走出美容院,寒风吹在脸上,很冷。紧走几步钻进车里,她开车行驶在繁华商业区,大型商场的橱窗里展示着最新款的时装,沃尔玛购物广场门口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树吸引着许多人的目光,这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个月。路过万象天成商业中心,立交桥旁边的巨型液晶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中国达人秀的总决赛现场,屏幕下面是奥斯卡电影城,一张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电影海报引人注目,她打开汽车内的音响,蔡琴的歌声飘荡在四周,这首时间的河已经听过无数遍。有时候是客厅,有时候是卧室,有时候在早晨,有时候在黄昏,每次在耳边响起都会有不同的感觉。突然,她想起杨德昌的电影,那是她喜欢的导演,每一部作品都很小众属于文艺青年的偶像。 回到家中,在厨房里冲了一杯牛奶,吃了几片面包,这就是她的晚餐。不想看电视,也不想上网聊天,她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感觉有些疲倦,不知道接下来的时光如何打发她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这个时候,曼娜在做什么,小雯在做什么,别人是否也一样感觉在空虚的深渊缓缓坠落,她看了一眼手表,刚刚九点钟。她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翻阅着通讯录,无论是同学还是朋友都已经好久不联系,她不知道可以给谁打电话,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的电话似乎只属于公司的客户,或者办公室的同事,除了工作需要,电话铃声不会响起。她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很多名字已经陌生,许多号码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她又不想删除,希望偶尔会被从前的想起。不小心,她拨通了曼娜的电话,随即挂断,她忽然感觉自己很怯懦。 化妆台上的爱马仕包里传来电话铃声。 “真他妈扫兴。”曼娜骂了一句。 “别管它,继续,你怎么不关机啊。” “没心情了,累了。”快感顿时消失,曼娜从男人身上下来,躺在旁边。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然后关机。 “我最讨厌公司的人下班以后打电话。”曼娜看了一眼枕边的男人,“真看不出,你还挺有经验。” “两情相悦,只要喜欢,大家都享受。”二十分钟以前还是彼此陌生,现在男人肩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们只是露水姻缘,千万别动感情,走出这个房间就是陌生人。”曼娜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以后,房间里青烟袅袅。 男人没有说话,起身穿衣服。 曼娜看着男人走出宾馆的房间,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刚从梦里醒来。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或者说,人就是身体的奴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火烧火燎的慾望点燃,两具身体绞缠在一起的时候和发情的野兽没有区别。床的这头是激情澎湃地河流,床的那头是退潮以后的沙滩,对于性,曼娜有一种说不尽的迷茫,既渴望,又厌恶。将剩下的半根香烟扔进烟灰缸,曼娜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淋浴的声音。 洗完澡,裹着浴巾,曼娜站在窗口看着城市的夜色。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虽然钟点房很贵,曼娜却很喜欢这里高雅的环境,只有高收入的白领才会住进这样的酒店。曼娜在一家著名婚恋交友网站做兼职,这家酒店很多时候就变成工作的职场,通过与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交往,曼娜总是感觉生活的这个世界很虚幻,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是演员,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台词,也许,这个社会就是一出戏,人生就是舞台上被命运安排好的角色。曼娜喜欢独自凝视着远方的夜空,意识停止流动,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 她将手机扔在玻璃茶几上,躺在沙发里,忽然感觉人生空虚。活着,有什么意义她在问自己,不知道。为了谁活下去父母,自己,还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的感受,关心过她的内心世界。她起身关了房间的灯,室内一片灰暗,来到阳台的窗户前面,万家灯火映入她的眼睛。对面的楼层,每一层都是灯光明亮,每一扇窗口里面都有一个家,她甚至感觉听到家人团聚的欢笑隔着冰冷的空气飘进耳朵。她的父母在另一座城市,已经很久没见面,每次回去按响门铃的时候,她都感觉曾经熟悉的家变得好陌生,甚至她觉得那是父母的家,不是自己的归宿,自己的家在哪里又不知道。这座城市虽然已经居住很多年,她总感觉只是人生的一个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启程,不知道还要漂泊多久。没有爱情的生活就像是没有一根缆绳系住汪洋里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暴吞没,却总是寻找着黑暗里灯塔的微光,暗礁在远方,冰山也在远方,每一艘无法靠岸的小船都在死亡的阴影里穿行。忽然,她对别人的隐私充满好奇,窥视的欲望油然而生。她从书柜里拿出高倍望远镜,对面的窗口从上往下缓缓移动,她清晰地看见一个男人进入视线。 你回到客厅,打开影碟机,开始播放欲望城市。你喜 欢房间里充满电视的声音,这样就不会感觉黑夜的寂寞,你一边看电视,一边思索,播出的剧情并不重要,男女主人公的悲欢离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客厅里不再冷冷清清。工作,往事,阿海,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回忆,幻想,你的思绪最后总是变成无数碎片,没有一双手可以捡拾,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想了些什么,或者,你正在想些什么。每个念头好像都是一条鱼在你的脑海里快速地游动,还没有靠近,就无影无踪,留下一圈又一圈晃动的波纹,你永远都捕捉不到,更不知道这些念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意念生起,纯属偶然,刹那闪现,顷刻消失。你的目光在房间里流动,最后落在大衣架上,一件红色外套格外显眼。那是阿海挂在上面的,昨天接到电话匆忙出门,竟然忘记穿外套。 你和阿海坐在咖啡馆里。 两个人默默喝着咖啡。聊完天气,聊完工作,聊完明星八卦,聊完时尚品牌,你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内容,以前和女孩约会,你的话也很少,早已经习惯做一个静静的倾听者。你看着手边这串钥匙,很奇怪,竟然会到阿海手里,如果别人捡到会不会还回来。你看见阿海有些拘谨,不知为什么那张青春稚嫩的脸,你总感觉像是男孩,尤其是那双眼睛里深藏着迷茫和胆怯。你望了一眼窗外,公园里湖水荡漾,有对情侣正在拱起的石桥上拍婚纱照。这个互联网的时代,还有多少人是因为爱情结婚,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越来越感觉婚姻就是一场交易,婚姻并不能够带来幸福,只能满足给周围人羡慕的虚荣心。你忽然想起上周看过的韩国电影爱人,有哪个男人会相信和你牵手的女孩,即使已经订婚,还在幻想着偷情,女孩的背叛总是不动声色,发现的时候就是分手的时候。你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向你走来。 前女友站在你的面前,一言不发,你感觉有些吃惊,是偶然还是巧合。阿海看着你,很平静。你和女友已经分手六个月,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是很久以前,从陌生人又回到陌生人。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看看谁会是你的下一个情人。”前女友转过身,直视着阿海。 “你迟早会后悔,你一定会很伤心的分手,小姑娘千万不要玩火自焚。” “没想到你的品位已经大不如从前,审美眼光越来越低劣。”前女友的脸侧过来看着你,语气里充满挑衅。 “小姑娘遇上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只有痛苦的结局,劝你还是趁早放手。”前女友俯视着阿海,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 话音结束,前女友转身离去。 你望着前女友的背影,脑海里一片茫然,竟然回忆不起丝毫你们共同拥有的时光。这个女孩对你并不重要,许多女孩来到你身边,只是因为你可以变成她们购物的信用卡。有哪个女孩是因为爱,或者被中年男人的魅力吸引闯入你的世界,你相信从身边经过的每个女孩都不是被感情的驱使而变得勇敢,都不过是一场青春的冒险,只是在玩一次刺激的游戏,才会在别人的眼里显得特立独行。你只不过是这些时尚女孩糜烂生活的提款机,想到这些,你就感觉很悲哀,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是那么渺小。 “我下午还要见一个朋友,电话联系,下次我买单。”阿海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起身离座,向门口走去。 阿海出了咖啡馆,紧走几步追上你的前女友。 “美女,把话说清楚,那个男人是你老公”阿海的口气很平静。 “当然,我们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婚外情很刺激,是吧” “也难怪,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是做女人最大的失败,每个男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出轨。要么是身边的女人性冷谈,要么是身边的女人很变态,或者就不是一个女人,只是擦拭婚姻机器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早晚都会被扔进垃圾桶。有多少”阿海的话还没有说完。 “无耻,你看看自己有多卑鄙,多下贱” “谢谢夸奖,终于说了一句实话,你的胸脯这么丰满是不是韩国做的手术,你这张脸经过美容年轻多了,呦,那是谁啊小朋友来找你妈妈” 你的前女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谎言迅速在脸上泛出红晕,忽然变成被激怒的猛兽。前女友用手提袋狠狠朝着阿海的脸砸去,手提袋落下来,打在阿海的脸上。前女友挥舞着手提袋的手停在半空,打了几下,对方并没有还手,胸中的愤怒发泄出来以后,麻木的站在那里。 “打够了,该我活动活动手脚了。”阿海用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仿佛又回到许多年以前的叛逆青春,又变成从前的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一个左勾拳,对方倒在地上,阿海走过去又踹了两脚。前女友的哭声在空气里游走,像是失去母爱的婴儿在抱怨,在声讨现实世界的不公平,在回想子宫里温暖的生活。你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看见远方的阿海,立在前女友的旁边,阿海回过头看见你,从眼睛里投射出的目光像一块冰一样寒冷。 阿 海就这么走进你的生活。 你将目光从阿海的红色外套上移开,房间里熟悉的景物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改变,枕边人的来来去去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你的生活也没有因为谁发生丝毫改变。你的大部分时间都沉迷在游戏王国,以前是颓废的抵抗这个沉重的不愿意面对的空间唯一的逃避方式,现在是职业是可以换来丰厚收入的白领工作,游戏还是一样毒瘾一样的游戏,不同的是从受害者变成缔造者。每次开发完成一款游戏软件,你都感觉像是经历过一番生死轮回,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有多少未成年的孩子会沉迷在游戏机前面,那些孩子的未来或许就会被这片永远走不出的电子丛林淹没,一切美好的未来都会从此消失。每次你在游戏厅看到那些疯狂打游戏的少年,你总会不由自主心头升起一丝罪恶感,是谁把这些孩子推向黑暗的生命深渊,你有些迷茫。可是,人来到这个世界里,不是一直在游戏之中生存吗人间的道德,社会上的法律,现实中数不清的规章制度,即使是貌似自由的互联网,也要遵循默认的游戏规则,一旦越过边界就会被无形的手屏蔽消失。 你的目光落在大屏幕液晶电视旁边的鱼缸上,巴西龟在里面自由地游动,一群小鱼纷纷散开,珊瑚在乌龟的身体下面随着水波摆动。你走近鱼缸俯下身来,乌龟浮出水面抬起头看着你,仿佛在说话。乌龟就像房间里的家具一样已经存在很多年,你出门上班的时候,你在黑夜进入梦乡,这只乌龟却一直醒着,从未离开过房间,也许,这只乌龟才是这里的主人。你看着乌龟伸长脖子四肢忙乱想要逃离鱼缸,可是,挣扎没有任何意义,潮湿的龟壳永远不会出现在太阳底下。你隐隐约约感觉到兴奋,身体里的血液在加速流动,好像大脑里沉睡的某根神经渐渐醒来,你走进洗手间。 她在望远镜里看见男人的脸渐渐扭曲变形,手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感觉能够听到男人发出地急促喘息声。她不知为什么变得很紧张,能够听到自己清晰地呼吸,像是一阵风吹过茂密的芦苇丛,面颊冒出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到嘴角,汗水有些稍微发涩透出淡淡咸味。她不知道自己站在窗口已经多长时间,有些疲倦,腰微微有些疼,她将望远镜扔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感觉浑身燥热。她第一次看见男人*飞机,虽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她却能够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好像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重复着猥琐地动作。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完脸,她觉得依然心潮澎湃,无数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此起彼伏。 她想起青涩懵懂的初恋,想起中学毕业前夕的初吻,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大学时代的男友,想起半推半就没有感觉的初夜,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却又在眼前不断地浮现往日时光。小雯的影子晃来晃去,她想起小雯的声音,绘声绘色讲着高潮来临地享受,她每次去做美容的时候,都会听到小雯的甜蜜爱情。 她从小生活在北方的一座小城市,父母都是工人,虽然家庭条件不是很富裕,却是在周围宠爱的目光里长大。独生子女这一代人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生下来就是孤独的孩子,不会理解这个忙碌的世界,以为自己永远是早晨的一株向日葵。她的童年美好时光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渐渐消失,上学,考试,成长,毕业,离家,工作,人生的不同阶段就像是脚下的门槛,跨过以后,她发现这个世界奇妙地改变着每一个人。衰老的父母,周围离世的亲人,死亡的阴影似乎一直笼罩在头顶,身上的细胞已经更换过无数次,原来的那个小女孩,最初的自己早就已经不存在,那么,现在这个人又是谁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好陌生。十六岁的时候,她正在读中学,有次期中考试数学成绩不及格,老师安排同桌辅导她的功课。经常在周末,教室里只有她还在补习功课,别的同学做完作业已经回家,她还在听着同桌讲解习题。同桌是很瘦很高的一个男生,补习功课结束以后,就要离开教室,同桌收拾好书包,走到她面前,让她闭上眼睛。她没有反应过来,很听话紧紧闭上双眼,忽然感觉男生的嘴唇压了过来。她吓得一声尖叫,那个男生落荒而逃,她许多年以后还会想起那个初冬的黄昏。她的记忆总是回到从前,也许,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回忆是最忠实的朋友。 她看见放在茶几上的手提袋,忽然想起里面的电动玩具。她拿出来,盒子上一对赤裸的男女挑逗着情欲,打开盒子,看着使用说明书。她想起曼娜,幻想着曼娜*慰的样子,那晚在酒吧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酒吧里跳舞的人越来越少,已经是深夜。她和曼娜都喝了很多的酒,谁都不愿意离开,舞曲的音乐已经不再刺激耳膜,麻木的身体对周围的现实正在渐渐失去感觉。这个时候,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美女,请你们喝一杯,怎么样” “好啊,帅哥请坐。”曼娜醉意朦胧看了一眼中年男人。 服务生端来三瓶啤酒。打开以后,转身离去。 “美女,来为有缘相聚干杯。” 中年男人话音未落,三个人举着酒瓶碰 在一起。 “老实点,心急,小心让火烧着你的眉毛。”曼娜用手打开了男人企图放在肩膀勾住脖子的胳膊,男人的手放在桌子上,与曼娜的手若即若离。 “小妹妹,很成熟,一定是功夫高深。” “想见识,见识,好啊,去宾馆开房吧。”曼娜充满挑逗地表情。 “这位美女怎么不说话人生一世,春风一夜,不就是图个快活,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男人举起酒瓶喝了一口啤酒。 “怎么害怕了,你不会是纸老虎吧,中看不中用。”曼娜也跟着喝了一口啤酒,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以后向着男人的脸吐了一口烟圈。曼娜轻浮地笑着,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眼神里有一个无底的深渊。 她坐在对面看着两个人调情,无动于衷。 “好啊,走,看谁害怕,玩新潮的女孩我见过很多。” “你们去吧,我要回家。”她感觉酒精的作用开始浑身扩散。 “姐,一块去吧,玩玩就当去健身房放松了一次。” “美女,别不给面子,别走啊。”男人看着她,酒意朦胧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游走。 “我们走吧,姐是淑女,和你不是一类人。” “好,这就走。美女给留个联系方式吧,认识一场,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男人等着她的回答。 “过来,我告诉你姐的电话,让你记住。”曼娜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那个男人扭过头来,曼娜一边念电话号码,一边将这串阿拉伯数字写在男人的脸上。写完,曼娜笑了起来。 “多有纪念意义,记住了,想姐的时候,就打电话。”曼娜将钢笔又放回口袋。 曼娜和男人起身离开。走出几步,男人又返回来,低下头匆匆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遍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转身离开。那串号码从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没有留下任何踪影。可是,离开酒吧以后,她总是情不自禁会想起这个陌生的男人。她看着曼娜和这个男人消失在酒吧门口,自己继续喝着瓶里的啤酒,却不想回家,哪里都是一样的孤单。 她很期待接到那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可是没有,她在沙发里幻想着和那个陌生男人在一起活塞运动,在想象中渐渐体会高潮,身体渐渐失去控制,就像一匹野兽终于冲出围困很多年的铁笼。黑暗之中,她喘着粗气,电动玩具扔在地板上还在嗡嗡响动,她忽然感觉很厌恶自己,羞耻交织着悔恨笼罩着她。她躺在黑暗之中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以后,来到洗手间,用清水冲洗着玩具,擦干净以后又放回包装盒里子里面。她又回到窗口,举起望远镜,清楚地看到对面房间里那个男人正在洗澡。 你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坐回沙发里,影碟机依然在放着碟片,有些茫然,这时候,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你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接电话,还是不接,你在犹豫。这么晚,会有谁打电话过来,陌生人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只有朋友才会随时打来电话。你的朋友手机号码经常换,也许是朋友刚换了新号码。电话铃声一直响着,你将电视的声音关小,接通电话。 龙是中华民族灵魂深处的图腾,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遗忘,却是无数人埋在心底的希望。世世代代无数家庭都做着望子成龙的梦,可是有谁发现叶公好龙的故事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重演,芸芸众生只能仰望天空中幻想中的龙,现实中的龙总是隐藏在大海的心脏。 你的名字叫龙渊。 本章完 第四章杯弓蛇影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现在,你的过去,你就是脱胎换骨我也认识。二十年以前的朋友可以忘记,你做过的那些事应该不会忘记。” “你是谁”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挂掉电话。龙渊有一种预感,平静的生活就要走到尽头,却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自从来到城市,他就和过去的生命划上句号,少年时代的朋友从此消失,那座遥远的县城仿佛也已经不存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过去的影子,只有现在,只有眼前正在消失的时光。无数次从梦里醒来,他依稀记起狂野不羁地青春岁月重现脑海,总感觉那是自己的前生往事飘渺恍惚。龙渊回想起从前的那个少年,总是被罪恶感笼罩,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曾经的青春。 龙渊来到公司楼下,已经是上午九点,匆匆走出停车场,挤进电梯。电梯里面密不透风处于超载的边缘,每一层都会停下来,电梯里就会空出一些位置,龙渊低头看着楼层数字的跳动。出了电梯,进了办公室,龙渊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公司晨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打开电脑,浏览着里面的文件夹,打开电子版合同又看了一遍,刚完成的一款游戏下周要交给客户。他的制作团队已经忙碌了两年,终于等到收获的季节。 会议开始。 这座大楼里面有五家游戏公司,每一家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每家公司都在想尽一切办法窃取别的公司机密文件,我要郑重提醒各位对于自己的电脑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我想大家可能不清楚为什么有的企业可以进入世界五百强,有的企业能够成为跨国集团,获取最新资讯是首要条件,比资讯更重要的是掌握对手的核心技术,这就是做好情报搜集。今天的职场比战场更残酷,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没有硝烟的战斗,失败就意味着公司倒闭。公司运营总监继续讲着宏篇大论,会议室里各部门主管低头做着笔记,龙渊看着会议桌上的白纸发呆,他已经厌倦被各种各样的人反复洗脑。 散会以后,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封特快专递。龙渊撕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叠照片。他匆匆收起,坐在椅子里,感觉自己从一处高高的悬崖坠落,什么时候被跟踪,跟踪者显然非常了解他的生活安排。那些照片放到网上,他觉得无所谓,自己既不是高官又不是富豪,可是,如果交给公司老板,他的职场生涯就会就此结束,在这个圈子里的信誉也会一败涂地。必须快刀斩乱麻,龙渊告诉自己必须放下所有的工作,来解决眼前的麻烦。他看着办公桌上粉红色的那张名片,只有手写的一串电话号码,拿起手机拨通对方的电话。 富豪酒店的一层是咖啡馆,客人寥寥无几,轻柔的萨克斯音乐飘进耳朵感觉如梦似幻。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龙渊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下午三点钟,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戴墨镜的女子,在他对面坐下。与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龙渊从进入职场开始就养成守时的习惯,对自己对客户都是一样的要求。 “有什么条件”龙渊的问话简单直接。 “龙先生很爽快,只需要拷贝一份你电脑里的文件,不会让你为难。”对方显然目的明确。 “具体要求”龙渊在脑海里盘旋着搜索,自己的电脑里根本就没有公司的机密文件,他虽然是公司的高层,却不属于核心领导集团。 “就是你刚完成的那款游戏程序,我会付给你与公司同等的报酬,并且给你做好危机公关方案,不会影响你以后的职场生涯。”对方显然很专业。 “我可以说不。”龙渊瞬间想起西方社会里的商业间谍,如果同意对方的方案,出卖公司的利益,自己就会沦落为他一直很鄙视的人,他的信念里忠诚是一笔人生的财富。 “你会后悔,你付出的代价会毁掉现在的一切。你在澳门赌场的那些照片,如果放在公司的会议桌上,会是什么结果。你去澳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花的那些钱从哪里来的,你自己很清楚,这些如果让你的老板知道以后,等待你的是什么,你也不难想象。”对方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我最恨威胁我的人,那些照片没有意义,我花的钱是谁的与你无关,至于公司的老板,我比你更了解。商人永远是商人。”龙渊很清楚自己是这家游戏公司的挣钱机器,铤而走险的事情也不是经历一遭,他相信能够平稳度过这个难关。最坏的处境,只要舍得花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这是龙渊许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的人生哲学。 “你说的没错,商人就是商人,用钞票喂养的野兽,没有钱就会开始吃人。你的老板,未必你比我更了解,你有害怕的事情,他也有,我可以让你坐在我的对面,明天或者就是你的老板。人在危难的时候,总是首先想到 的是保护好自己,这是本能。如果我给你的老板制造一些麻烦,让他损失一些金钱,关键时候替罪羊会不会是你你是设计游戏的高手,这个社会也一样,游戏规则随时都可以改变,就看权利掌握在谁的手中。”对方说话的口气胸有成竹。 “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最后鹿死谁手”龙渊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从来都不向现实低头,即使跌倒还可以爬起来,绝对不能认输。 “龙先生,仔细考虑一番再给我答复。有位作家说过,人生的道路漫长,但是紧要处仅仅几步。我给你七十二小时的思考时间,想好以后给我电话。千万别走错路,我们每个人今天的好日子都来之不易。”说完以后,对方起身离开。 龙渊看着戴墨镜女子的背影走出咖啡馆。隔着窗户,龙渊看见那个女子走进停车场,钻进一辆黑色宝马车。那辆宝马车很快驶出他的视线,龙渊继续看着城市里穿梭不停的车流,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在一场梦里。总是感觉现实虚幻缥缈,无数的事物影子一样来来去去,他有些困惑,有些茫然,为什么人生总有解决不完的问题摆在眼前。 龙渊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冰凉。 回到公司楼下,已经是黄昏,电梯门打开,一群职场白领走出电梯。龙渊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数字,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里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孩,一身职业装,龙渊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对于很多面孔他都感觉似曾相识,职场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公司的广告牌。电梯门轻轻打开,走出电梯,龙渊依然感觉女孩在身后微笑。电梯继续上升,里面只剩下曼娜,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可以呈现出本来面目,她做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她讨厌公司到下班时间开会,讨厌职场上虚假地微笑,讨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地社交应酬,她最怕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自从做了董事局主席的秘书,手机一直二十四小时开机,仿佛她的生活从此就不再属于自己。 曼娜来到公司,在走廊上与策划总监擦肩而过,微微点头打着招呼。 她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办公室,脑海里依然是曼娜的影子,原来换一身衣服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她觉得人生真像一场戏,不同的环境就要扮演不同的角色。公司里穿职业装的曼娜,酒吧里穿超短裙的曼娜,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曼娜没有人能够看清面具背后的那张脸,每个人都将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职场,家庭,爱情,社会,现实之中到处都是舞台。官话,行话,大话,假话,废话,病菌一样在周围的空气里蔓延,只有真话很难听到,在这个谎言流行的时代,就是有人讲出一句实话,又有谁会相信。她将自己的思绪又拉回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继续修改首届动漫文化节的策划方案,这个活动将是公司今年最大的赢利项目。报纸,电视,广播,户外广告,宣传攻势已经开始,她很清楚自己做的策划案并不是成功与否的关键,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现在企业竞争拼得既不是业务,也不是资金,而是老板能够调动的人脉。中国从古到今都是人情社会,官与商有着难以分割的利益纽带,西方的市场遇到东方的观念,必然会入乡随俗渐渐适应这片古老的土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电话铃声响起来,办公室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她从公司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走出写字间,空旷的停车场只有她一辆车孤独地等待着主人,周围一片寂静,她的脚步声发出清脆地回音。她开着车穿行在城市的夜色里,冬天在车窗外迅速向远方倒退,摩天大楼,霓虹灯,商场橱窗,灯光昏暗的歌厅,公交站台明亮的广告牌,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商品的金钱味道。从五星级酒店走出妖艳的女子,电影院的售票口依然有年轻人在排队,富人,穷人,情侣,*女,小偷,白领,民工,失业者,艺术家,这座城市属于每一个人,不管生存在哪一个阶层,都有梦想美好生活的权利,这个时代给了无数人漂泊的自由,无数人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在这座城市的尘埃深处。人民广场的喷泉周围亮着灯光,广场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高大的领袖像矗立在寒风中,静静凝视着这座城市黑夜里的繁华。红灯亮起,她急踩刹车,紧贴着斑马线停下来。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 “江倩,下周末有时间吗”接通电话,她有些吃惊,已经很久没有人喊她的名字,这个号码也已经很陌生。这是她的同学,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有联系,现在突然来电话,让她竟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惊喜,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想起被遗忘的身影。 “有事吗” “我的摄影展在省美术馆展出,邀请你参加,我们还有一个同学聚会。”同学的声音很熟悉,她却想不起来模样,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名字也很陌生。 “好的,我尽可能参加。” “好,那下周见面以后再叙旧,有空电话联系。”同学挂了电话。 这时候,后面响起一串汽车喇叭声,绿灯已经闪亮,江倩加大油门冲了出去。过了立交桥,驶出这座城市的商业区,江倩从倒车镜 里发现有一辆黑色奥迪一直在自己的后面,她忽然感觉有些害怕。她想起电影里的情节,难道自己被跟踪,本来就没有安全感,她更加紧张,这座城市就像是危险的丛林,可是为了生存她又无法逃离。江倩慢慢减速,希望后面的车超过自己,可是,这辆黑色奥迪也在减速。江倩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生活,没有和任何人产生矛盾,她相信自己不伤害别人,周围的人也不会来伤害自己。她在社会上与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像是一个人在孤岛上独自生存,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害怕。江倩又回到正常的车速,她觉得没必要将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也许,后面那辆车是新手上路,她记得自己刚开车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别的车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躲也躲不过,江倩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江倩到了欧陆风情贵族社区门口,没有减速继续前行,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在路边,她停下车。她不想回家,就像丛林里弱小的动物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巢穴,坐在车里面,身体依靠着驾驶座,她熄灭顶灯。周围的黑暗雾一样笼罩在眼前,车窗外的城市影子一样虚幻,路灯的光线洒在挡风玻璃上折射出幽暗的凄冷,这个世界迈着猫的步子走向夜地深渊。 后面那辆黑色奥迪停在马路对面,从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男人戴着黑色墨镜向这边走来,江倩发动油门想要逃离。可是,这辆车纹丝不动,听不到发动机任何声音,男人走过来,打开车门,将江倩拽下车。江倩极力挣扎反抗,男人挥拳打在她的脸上,她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就像一张纸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她哭着哀嚎着,希望能够得到男人的同情,她要回家。这个世界不会同情任何人,要活下去,只有靠你自己。男人说完,拖着江倩的身体穿过马路,这座城市寂静无声,看不到一个人影,她的身体滑过地上的斑马线,像是动物园冰凉的栏杆从身体上穿过,她感觉疼痛在空气中弥漫。男人将她拖进黑色奥迪车,放在后面一排座位上,关上车门,男人发动汽车引擎。江倩缓缓睁开被泪水浸泡的眼睛,这辆黑色奥迪车像一只蝙蝠飞进黑夜的树林。 本章完 第五章呼啸 她蜷缩着身体躺在汽车后座上,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感觉汽车在高速行驶之中,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眼前,出现许多陌生人,有孩子有老人,站在一条河的对岸,灰色的天空笼罩着每个人的头顶,光秃秃的树干在荒野上抖动着树枝,不知道名字丑陋的一群鸟在枝头发出阵阵哀鸣。汽车的喇叭尖叫着穿行在闹市区,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闪,穿过几条街以后汽车停在银行门口的广场上,江倩坐起身看见穿黑衣的男人走进银行。江倩看见银行门口一片慌乱,清晰地听到几声枪响从里面传出来,她想要下车,想要逃离这个黑衣男人,可是身体却像是被捆绑在座位上一样。黑衣男人走出银行,左手提着两只箱子,右手的枪口还在冒烟,径直返回车上。将两只箱子扔到江倩旁边,这辆黑色汽车迅速驶离空荡荡的广场,江倩打开箱子,一叠又一叠钞票整齐排放在里面,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夜色之中的沙漠望不到尽头,却能感觉寒冷迎面袭来,她鼓足勇气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她在沙漠里狂奔,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远方奔跑,她不敢回头,她的意识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黑衣男人。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她浑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停下脚步,她软软地躺在冰冷的沙丘上。这时候,黑衣男人站在面前,朝着她举起手枪,清晰地听到扣动扳机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飞出子弹。江倩看见自己的胸口喷出鲜红的血,血液流淌成河,她的眼睛里到处都是红色。她想到了死亡,原来死亡轻而易举就会出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死亡地脚步,死亡是所有人的最后归宿,为什么要害怕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看着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像是长着一双翅膀在飞翔,仔细打量着自己,四处寻找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她终于明白现在只剩下一团还没有散的魂魄。她想要和周围的人告别,来到学校,同学正在上课,熟悉的教室有个位置空着,那是她上学的时候读书的座位,没有谁发现教室里少了她,她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希望引起同学的注意,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看不见的空气,老师继续在黑板上写字。她又回到公司,她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陌生人,公司同事进进出出和那个陌生人说着话,她站在门口,没有人看她一眼,她忽然感觉那个陌生人很熟悉,竟然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她回到家里,父母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使劲敲门就是听不到开门的声音,她清晰地听到父母在说话,她站在父母面前,看见父母比以前又衰老了许多,她想安慰父母几句,可是,父母看不见自己的女儿就在面前,她站在客厅里放声大哭。 黑暗之中,江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表是凌晨三点钟,脸上感觉有湿漉漉的泪痕,然后继续昏昏沉沉睡去。 她又回到自己的童年,回到北方的小山村,回到熟悉的农家院落。爷爷奶奶坐在炕沿上包饺子,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粉笔在地上画着简单的图案,只是一些轮廓。画着房子,画着小狗,画着远处的高山,前面画完后面涂掉,地面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她只是不停地画着心里的图案。奶奶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她说话。小倩,等你长大了,奶奶死了以后,会不会想奶奶她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奶奶会死吗自己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她没有见过死,不知道死是什么东西。奶奶笑着看着她,等着回答,她看着奶奶慈祥的脸觉得奶奶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走,我们到院子里放鞭炮。爷爷拉着她的手来到院子里,将一串很长很长的大地红挂在窗户前面的枣树上,爷爷用旱烟袋点燃鞭炮,整个院子都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这时候,天空绽放出美丽的烟花,爷爷奶奶站在门口笑着,她捂着耳朵蹲在屋子门口看着鞭炮在眼前烟火弥漫。过年了,过年了,许多儿时的玩伴跑进院子里喊着,蹦着,大声地笑着。 忽然,这个热闹的院子消失不见了。周围是一座又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她在陌生的城市穿行,与拥挤的人群擦肩而过,每个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是踩在脚下的大理石一样坚硬。她来到公园里面,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小船被冻住湖心,游乐场的大门敞开着,她到处寻找,公园里却看不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人影。她走出公园,马路上空空荡荡,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她听见动物的咆哮声远远传来,回过头,看见一群色彩斑斓的金钱豹向着自己冲过来,她无处可躲,豹群飓风一样刮过她的身体。紧接着后面是一群奔跑地狼,她吓得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狼嚎之声划过城市的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泻在大街小巷。她被雨水冲向远方,与树上的落叶一起在河流的漩涡里挣扎,最后还是被泥沙裹挟进黑暗肮脏的下水管道。她觉得自己变成泥土里面的种子,在黑暗的土壤里顽强生长,终于钻出坚硬的地面。她看见周围是望不到尽头的青草地,一群狮子在懒洋洋地散步,突然,狮子向她 发出一声咆哮。 江倩从睡梦中惊醒,天色已经露出曙光,路灯熄灭,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昨夜的乱梦隐约还能记起,她感觉浑身疲惫骨头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力气。她感觉自己快要病了,也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她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马路上车辆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在前边停下来,拿着本子要开罚单。江倩慌忙下车,警察看了她驾驶本,告诉江倩这里停车违规要罚款。江倩急忙解释,答应着立刻将车开走,警察还是将罚单放在江倩手里。 江倩开车进了小区,将车放进停车场,回到家里,重重地关上房门。她感觉自己心情恶劣,进了卧室,躺在床上被浓浓的困意包围,却无法入睡。江倩给公司打了电话,请假以后,关掉手机。 听筒那端传来提示音,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曼娜有些意外,公司要求高层领导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这个制度没有人不清楚,她又拨打人力资源部的电话。接通以后,对方告诉她江总已经请假。曼娜敲敲门,进了董事局主席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老板看着办公桌上动漫文化节的策划方案,脸色渐渐变得阴沉,曼娜感觉事情不妙,她想离开办公室,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老板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周围的空气里沉重渐渐压下来,曼娜觉得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这策划怎么写的,哄小孩子的玩意就给我看,去把策划总监给我喊来,我问问她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老板没有抬头,继续看着策划文案,办公桌上那叠厚厚的打印纸,翻阅地速度越来越快。 “写得这是什么东西一点抓眼球的部分都没有,不露点,不出位,哪来的新闻整天做在电脑前面,做了这么多年策划,都学什么了也不看看人家车展是怎么搞得,拿着我的工资,能对得起我吗”老板抬起头,看见曼娜还站在那里。 “没长耳朵,去喊策划来见我。” “江总今天请假了,明天来以后再修改怎么样”还没等曼娜说完,老板就将办公桌上的策划文案扔到地上。 “什么玩意等到明天,给我造成多大损失,你们谁能弥补都只知道混饭吃,从来不想我的难处,这个活动拿下来承办权,我费了多大劲,你们谁知道别想躲,打电话马上来公司。” “好,我现在就去通知江总。”曼娜离开董事局主席办公室,轻轻关上房门。 曼娜来到人力资源部,询问是谁给江总准假。办公室里好几双眼睛看着她,没有人回答。 “有事吗”人力资源部李经理终于打破沉默。 “老板现在要见到江总。” “联系不上,我也没办法。”李经理满脸的无奈。 “好啊,你去告诉老板。”说完,曼娜走出办公室。 “每隔十分钟给江总打一次电话,直到开机,听见没有。”李经理给部门员工安排着任务。曼娜听见身后李经理气急败坏的声音,心中暗自得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做主,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电话铃响起来,是老板打来的电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曼娜每次和老板出去谈生意都是滴水不漏,每个细节都是周密考虑,虽然经常受到老板的表扬,还是尽可能远离老板。在老板身边,她时刻提醒自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坐在加长林肯车上,老板一言不发,曼娜从来不去问工作内容,需要交代的工作,老板会直奔主题简单明了的说出来。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驶出市区,每次换上这辆车,曼娜就知道要见面的是一位重要人物。这辆加长林肯车在西山别墅花园门口停下来,司机留在车上,曼娜跟在老板身后向一栋豪华别墅走去。 按响门铃,主人开了门。进了一楼的客厅,这人已经沏好茶等着老板,两个人寒暄几句,显然是很熟悉的朋友。 “你的项目有些变化,动漫文化节的费用省里只能承担很小的一部分,你还要想办法自筹资金。没有困难吧” “财政厅不是有这块资金的预算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外宣局不是已经都答应申请费用了,怎么说变就变。”老板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领导换届了吗以前的关系不在了,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你也知道为了这个项目,我花了多少钱,不挣钱的生意我肯定不会做。”老板的语气有些强硬。 “政府这块牌子给你用,害怕找不到钱吗政府主办的活动,企业哪敢不支持。” “现在是互联网的天下,企业腰板很硬,你别以为上面一个电话下面就会给你出钱,哪个商人都不傻。答应给你钱的时候,早就电话录了音,放到网上与交给中纪委没有区别。”老板喝了一口茶,坐在身边的曼娜给茶瓯又续满茶。 “放心,老弟,你不会吃亏。我约了尹秘书,一会儿就过来,从市政府或许我们可以争取到一些资金。对了,我刚换了一个厨子,擅长做鲁菜,等会儿品尝品尝,看 手艺怎么样” “老兄客气,你的眼光不会有错,我做生意的原则从来都是有钱大家赚,这个活动忙完以后,我请你们去欧洲玩一圈,到西方世界潇洒一回。”老板语气开始变得轻松。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最近的股市。股市重回壹时代以后,成为现在的热点话题,老板嘲笑着股民的幼稚。 “股市就是有钱人圈钱的工具,只有傻子才会把钱投进去,你看那些房地产老板,企业流动资金有几个不是靠股市。”老板虽然人脉很广,这几年一直争取公司上市,却总是不能如愿。 “那是以前,现在金融市场开始规范,就要遵守市场的游戏规则,你看现在股市跌了几个月,没人救市。” “那是还没有到底,你放心政府不会让任何一家企业崩盘。企业倒闭,员工就会有情绪,员工走上街头争取饭碗,你们这些做官的允许吗我们的社会是和谐社会,怎么能让群众没有饭吃。”老板的语气里隐含着讥讽,说完笑了起来。 “你自己公司不能上市,就对社会不满,小心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主人和老板开着玩笑。 曼娜只是给两个人及时将茶瓯里续上茶,一言不发,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从给老板当秘书开始,她就学会倾听,同时也学会随时清理自己的记忆,与老板见过的人出门就忘,她很清楚自己只是老板谈生意的花瓶,就像老板身上的一身名牌西装,只是装点门面的排场。见识过官场以后,才知道职场是那么浮浅,公司同事的很多小花招被她一眼就可以看穿,看到周围的这些白领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时时刻刻勾心斗角,算计着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暗箭重伤,曼娜有时候会对这些上班族中的精英充满同情,甚至有些可怜。想到自己的处境,曼娜总感觉与这些为了生存打拼的人不是同类,自己的这份工作不是为了薪水,而是为了进入非富即贵的圈子积攒人脉,有朝一日可以大展拳脚做自己的事业。 本章完 第六章面具 中午,客人来到以后,寒暄几句,大家进入二楼的餐厅。主人早已经安排厨子做好一桌丰盛的佳肴,推杯换盏,三个人海阔天空闲聊着社会上的热点话题,好像彼此已经认识很久。聊过刚刚结束的十八大,接着聊最近落马的各地贪官,后来聊到网络反腐的力量,开始不约而同感慨人生的变化莫测,今天高高在上有权有势,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互联网的出现让每个人的生活开始变得透明,没有隐私可藏,没有角落可躲,在互联网的世界里人人平等。微博已经成为越来越多弱势群体手中的武器,似乎通过微博来放大自己的声音,就可以得到公平与正义,这个社会里的黑暗就会荡然无存。曼娜像是一个仆人一样给各位不断地斟酒,听着酒桌上的人谈笑风生,那些话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她早已经司空见惯,跟着老板见过的高官形形色色,在酒场上总是一诺千金说着豪言壮语,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却不多。用过午餐,大家进了书房,主人已经安排沏好一壶上等龙井。坐稳以后,两个人都不说话,老板摆了摆手,曼娜起身退出书房,留下他们继续谈生意。 生活永远是杯弓蛇影,永远是没完没了的鸿门宴。社交场上没有人可以做常胜将军,没有人清楚自己的脚下哪一步是陷阱,也没有人发现自己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变成网中猎物。无论是身家显赫的高官权贵,还是终日劳碌的平民百姓,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时代里,每个人都被看不见的危险笼罩着。生活什么时候让人变成一只惶惶不安的动物,没有谁去寻找其中的答案。 曼娜坐在客厅里,接下来的时光会很漫长,她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和老板出去谈生意,饭局以后的内容是鲜为人知的商业秘密。当然,有时候为了一个项目,也需要高级公关,老板会安排好后面的事情,曼娜也很清楚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曼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间客厅面积不是很大,墙上挂着几幅西方艺术大师毕加索的油画,墙角摆放着根雕,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对面沙发的旁边是半人高黄梨木的柜子,柜子上面摆着几块行色各异的田黄石,柜子里摆着几件很好看的瓷器。全封闭的阳台上放着一张红木桌子,桌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旁边是两把红木椅子,古色古香的明清样式,午后的阳光照在上面仿佛时间静止。曼娜也曾见过富贵人家的豪宅,只是金钱堆积的豪华奢侈,整个房间像是时尚名品展览馆,看不出任何文化底蕴,今天见到的这位官员倒是让她心底生出一些敬意,房间里的陈设显示出主人的品位非同一般。看到一个人的家,就看到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在家里,才会看到卸去所有伪装的真实面目。 哪里是家曼娜忽然有些迷惑,是这座城市自己居住的公寓,还是另一座城市父母的房子。这么多年漂泊异地他乡,周围的人变了,生活的内容变了,这世界变了,自己也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她从小长大的那所房子。父亲退休以前是政府部门一个很小的干部,当了很多年的官,思想意识却一直停留在计划经济年代,总是抱怨现在的社会风气大不如从前。有权的时候胆小怕事,没有给子女带来任何好处,没权的时候愤怒从前的下属徇私舞弊,曼娜有时候觉得父亲很矛盾,自己不敢贪污受贿又不想让别人凭借权力捞到好处。她的姐姐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工作,她大学毕业以后都是依靠自己在社会上打拼,虽然父亲有很多战友都是身居政府要职,她几次考公务员,父亲都没有帮上一点忙,最后,曼娜放弃了那座城市。进入职场以后,她很少回家,感觉和父母的距离越来越远,坐在一起总是无话可说,周围熟悉的景物总是让她想起童年。房间还是小时候生活的样子,父母的身体虽然渐渐衰老,可是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从前,见面的时候总是讲起曾经的往事。美好的时光总是眨眼即逝,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仿佛还是昨天,她总感觉自己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一觉睡醒以后突然闯进成人的世界,从前的单纯不谙世事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进入社会以后,她总感觉无法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跌倒几次以后,慢慢发现大人的世界和小孩子的游戏没有什么区别,永远都是弱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她每天都在真实的谎言搭建的丛林中穿行,生存的游戏法则就是巧妙高明的欺骗,到处都是陷阱,面对残酷的现实这个战场,每个人都是惶惶不安的野兽。在城市丛林里面,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否看见明年的圣诞树挂满彩灯,总是会有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现在,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件闯入平静的生活里,从此,人生就是另一个方向。 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娜坐在沙发里,浏览着手机上的网络新闻,打发枯燥的时光。许多商家推出末日大狂欢的促销活动,她浏览着网上商城的促销品,寻找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她的很多生活用品都是从网上购买,除了价格因素,还有 就是能够跟上潮流,她属于那种追逐新潮的女孩。世界末日的传说已经不再新鲜,只是给了许多潮男潮女潇洒的理由,尽情地疯狂发泄着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尽情地满足着自己被压抑的欲望,反正世界已经末日,何必再有一丝丝痛苦。她去酒吧的次数明显增多,身边许多时尚的年轻男女和自己一样的情绪,大家只是跳舞,音乐的节奏抚摸着全身,脸上飘着朦胧的醉意,即使世界末日来临,也无法阻挡此刻的快乐。房间里很安静,她抬起眼睛看见面前茶几上一只精致的烟灰缸,烟瘾开始折磨她的神经,在职场上她从来不吸烟,离开职场仿佛就换成另一个人,曼娜滑动着手机屏幕,克制着自己。浏览着里面无数帅哥美男的照片,都是她在一家交友网站上认识的客户,她看着照片滑动,像是看着自己的回忆,每个人都曾经占据过一段她的生命时光。虽然很短暂,只有几个小时,却已经变成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少年身上,她有些吃惊,这张照片竟然还没有删除,两个人亲密地热吻像是电影里激情镜头。洁白的床单,让两个人赤裸的的身体格外醒目,曼娜轻轻点击屏幕,照片瞬间删除,她的初恋却深深镂刻在记忆的石壁上,永远无法抹掉。 曼娜的男友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是一个富家子弟,很偶然就开始一段爱情。她在同学的生日聚会结束以后,与同学走出歌厅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包厢里。取回手机的时候,在包厢的走廊里与这个富家子弟擦肩而过,她追上同学一起回学校。第二天,曼娜收到鲜花店送来的一大束玫瑰,宿舍的室友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她。以后每天上午九点钟,她都会收到漂亮的玫瑰花和一张粉红色贺卡,卡片式没有一个字。当她收到第七束玫瑰花的时候,卡片上画着两颗心被一支箭轻轻射中,卡片上两颗心里写着一串数字,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曼娜犹豫片刻以后,拨通电话,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她的脸颊不知不觉变得绯红。也许,每个未曾尝过爱情树上果子的女孩都是如此,既害怕又期盼,既渴望平静的生活出现改变,又依恋过去的熟悉时光。电话里传来很有魅力的声音,让曼娜到学校门口。曼娜从宿舍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她觉得见到谜底的心情特别迫切,很想知道痴情的白马王子是谁她每日每夜都在幻想送花的人是一个英俊少年。校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路虎极光,曼娜刚走出校门口,那辆汽车响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来,露出一个年轻人稚气未脱的脸。她走近以后,少年招呼她上车去兜风,曼娜没有拒绝。她对这个少年充满好感,忘记在同学生日聚会那天曾经见过一面,只是隐约似曾相识,她相信自己正在轻轻叩开爱情之门。 曼娜的男友还在一所私立学校上高中,从此,每个周末这辆路虎极光都会出现在校门口,在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里,男友开车将她接走。起初,只是和男友一起泡酒吧,跳舞跳到凌晨男友将她带回宾馆。后来,就被男友带回家里,却从未见过男友的父母,去每一处新房子,男友都说是自己的家。曼娜从来都不关心男友家里有几套房子,只是关心现在,和男友在一起很开心很享受,让她过着有钱人的奢华,已经很知足。曼娜听说过很多明星的姐弟恋,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很清楚这种关系不会长久,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远不变的爱情,她很现实趁着还在拥有就要让自己快乐。一年以后,男友开始讲曼娜带进自己的朋友圈子,开始经常出入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进去的私人会所。周末,男友会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开车去旅游度假区,每个少年都带着自己的女友,对于他们而言青春就是用来疯狂,金钱就是用来挥霍。喝酒,跳舞,活塞运动,远离人群,远离社会,远离学校,就是他们的极乐世界。在男友高中毕业前夕,曼娜经常跟着男友去一座豪华别墅,别墅的主人是男友同学的父亲,一群少年聚集在一起花天酒地纵情享乐玩着周末派。开化装舞会的客厅里总是烟雾缭绕,地板上堆积着喝了半瓶的洋酒,舞曲音乐的声音总是特别大,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喝酒,有的人在看过期的花花公子。曼娜曾一度喜欢上这种奢靡的生活,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滑向一个看不见的深渊,但是,她喜欢这种堕落的快感。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男友的高中毕业划上句号,男友要去国外读书,她很清楚彼此只是对方身体的过客,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未来。在男友办好签证以后,曼娜和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男友整整一个星期都在旅馆里,没有城市,没有家庭,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是享受着最后的疯狂,两个人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地动山摇。激情的潮水褪去然后又重来,人生的所有意义只剩下快感,大脑总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好像都死了,只有身体还活着,当他们又回到人群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生活仿佛又回到原点,男友出国以后,曼娜开始有些神情恍惚,感觉自己的生命被抽空了。大学就要毕业,可是,她的心早就离开了学校,未来的日子一片茫然。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与男友在一起的两年时间,她都非常谨慎,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没有想到在男友离开以后却发生本来不会 出现的结果。曼娜有些后悔,这就是两个人为了享受高潮付出的代价,抱着侥幸心理,只有一个晚上没有用安全套,没有想到就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心情开始变得非常恶劣,但是,并没有影响她的理智在思索,她知道必须尽快解决,毕竟还是学生。当曼娜走出医院妇产科的时候,对男人充满仇恨,她不能忘记自己刚刚经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不能忘记在自己疼痛难忍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陪伴,她更不能忘记医生看着她的目光,轻蔑,鄙视,冰冷。曼娜回到学生宿舍,开始回忆过去的那段时光,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男友对她究竟有没有爱过,她不知道,她爱过男友吗她也不知道。她忽然觉得两个人只是青春这条河流上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偶尔相逢,在河面上追逐着彼此的影子,一阵轻风吹过就看不见蝴蝶的影子。也许,只是青春游戏里玩得过火的两个孩子,忘记回到现实里还有沉重的生活。曼娜过了很久,才将自己身心的伤口渐渐愈合,从此,她不再相信爱情,将男女之间的事看作是逢场作戏,彼此只是快乐的源泉,只是因为需要而短暂地相聚。经历过那场初恋以后,曼娜开始变得成熟,就好像从炼丹炉里出来以后的孙悟空,各种妖魔鬼怪都无法逃脱火眼金睛。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踏入职场,形形色色的男人在她的眼里都会原形毕露,曼娜发现人的本质就是动物,欲望的链子牵着每个人的神经,不是诱惑而是幻想让人失去理智,每个人都在幻想中满足自己所有的贪婪。 曼娜用手机浏览着视频网站,桃色新闻层出不穷,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生活在一场荒诞的梦里,身边的现实虚无缥缈像是自己的幻觉。将近四点钟的时候,三个人走下楼来,客人先行告辞。半个小时以后,她跟着老板走出别墅,上了那辆加长林肯车,司机开车返回市区。 “晚上,我约了客户,这是地址。你不用回公司了,去美容院做一下皮肤护理。”老板将一张卡片递给曼娜。 曼娜接过卡片看了一眼,放进包里。老板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只字不提在别墅谈话的内容。 “对了,见客户的时候戴上这幅项链。不要开你的车,打车去。”老板从真皮书包里掏出一只精美的盒子递给曼娜。她打开盒子,项链旁边放着一把钥匙。她心里已经明白,这将是一位很重要的公司客户。 曼娜在富豪酒店门口下了车,这附近有一家美容院,她是这里的常客,每个月都回来做一次皮肤保养。美容院里客人很多,她拿出贵宾会员卡,美容师在二层给曼娜找了一个位置,躺在美容床上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有时候,觉得自己挣这份高薪非常辛苦,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她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演戏,人生难道真是一场戏吗即使回到自己的公寓,也都觉得脸上依然黏贴着撕不下来的面具。做完美容,曼娜在美容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这个地方。”曼娜将地址递给司机师傅。 “这里可是好地方,虽然楼盘刚开盘,住进去的都是有钱人,身价没有几百万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司机一边说话,一边将写着地址的卡片还给曼娜,然后开车。 曼娜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整座城市如同是灯的海洋,每当夜晚来临,她都有一种深深地孤独。在这座城市,她没有一个朋友,无论同事还是同学表面上再亲热,都能够将心里的话倾吐出来。她唯一的倾听者就是她自己。出租车停下来,付完车费,曼娜按着卡片上的地址进了小区。找到单元门牌号,拿出钥匙,她打开房门。这是刚经过装修的一套房子,无论客厅还是卧室都是一尘不染,在卫生间洗过澡以后,她戴上项链回到客厅。 这时候,门铃声清脆地响起来。 本章完 第七章马鸣风萧萧 江湖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你身边的一道潜流,在黑暗中你会看到兄弟情义的温暖,在正午的阳光下你会看到每个人的过去都是无底深渊。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江湖之中,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春梦里面,有的人胸怀壮志浪迹天涯,有的人看透繁华隐居山林,无论生活在哪个年代,大多数人只是世俗河流里浑浊的泡沫浑浑噩噩走向生命尽头。也许,没有人会留意少年的世界,在他们眼里英雄不问出身,侠客不分古今,每个人的青春或多或少都会留下江湖的影子。 龙渊出生在北方的一座小县城,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从小就被两代人视为掌上明珠,最初的记忆是在长辈的怀抱里渡过。他很晚才会说话,所有的情绪都用哭和笑来表达,爷爷开始有些担心以为自己的孙子会是哑巴,四处求医问药都找不到原因,直到两岁过后有次生病,一家人围在一起给他喂药的时候,他挥舞着四肢躲闪着,情急之下龙渊突然喊出妈妈的名字。这嘶哑的喊声不仅让全家人惊喜,更多了一些宠爱,整个童年他都是直呼父母的名字,奶奶从来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孙子很聪明。到了五岁,龙渊还是不肯下地走路,父母开始坚持不让再抱他,叔叔与姑姑站在旁边看着他坐在地上哭,爷爷手里拿着糖蹲在对面,龙渊站起来伸出手就是抓不到爷爷手掌心里的糖。龙渊手往前伸,爷爷的手在往后退,慢慢地他跟着爷爷的手在移动,终于抓到了爷爷手心里的糖,不知不觉他歪歪斜斜向前迈动着步子。龙渊会走路以后,时光似乎也变得飞快,弟弟的出生让他不再是父母眼里的宝贝,与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渐渐多起来。 上小学以后,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处于中等水平,既不是在班里考试名列前茅,也不是排在最后几名,属于被老师忽略的那一部分学生。在学校里,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班上的差生欺负周围的同学,他总是绕开装作视而不见,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伸张正义的能力。那时候,学校经常有人打架,下课以后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当老师知道以后这个学生已经躺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龙渊正沉迷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也有过行侠仗义的冲动,可是想到自己既没有身怀绝技的武功,又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暗器,就渐渐失去勇气回到现实的生存丛林,只要不欺负到自己就心存侥幸。学校就是社会的影子,每个人从进入学校开始就进入集体之中,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矛盾,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不平等,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弱肉强食,每个人都是从进入集体的那一天开始生存的第一课。 如果说龙渊曾经是一个好孩子,十四岁那年的冬天,被一群少年的拳头唤醒他意识里那头沉睡的野兽,他的人生开始走向岔路。他的父亲去省城开会,买回来一块太行牌手表,那时候这座小县城还没有一个学生有手表。龙渊要了父亲的这块手表,戴在手上很是显眼,周围的同学投来羡慕地眼光。没有几天,他就被班里最后一排的留级生盯上,下学以后,他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留级生和几个手下的小喽啰站在学校对面的墙根底下,显然是在等他出来。他视而不见走了过去,一个同学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没长眼睛,大哥在对面等着你。” “什么事说吧。”龙渊心里有些害怕,还是努力让自己很镇定。 “欠揍啊,见了大哥也不低头。”几个同学围上来,一个同学拍了拍龙渊的脸,目露凶光。 “有了好东西,先给大哥分享,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另一个同学看着龙渊手腕上的手表,等着他将手表摘下来递过去。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让开,我要回家。”龙渊看着面前的同学,心里在想应对的办法。 “这位同学有胆量,你们兄弟几个看见没有,这就叫做不卑不屈。”留级生走过来,眼睛直视着龙渊,像是一把刀子要划破他的皮肤。 “想欺负人,是吧”龙渊与留级生对视着,感觉自己无路可退,周围的同学形成一个圈子越来越小。 “怎么办这位同学不爱惜自己,你们有办法吗”留级生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学,两只拳头握在一起,骨节发出阵阵响声。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身上痒痒了,是吧”一个同学向前推了龙渊一把。 “大哥的厉害,你还有见过,想要见识见识,是吧”另一个同学又将龙渊推了回来。 “还不低头,给大哥认错。”旁边的一个同学拍着龙渊的脑袋。 “你是哑巴不会说话”后面的同学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龙渊感到火辣辣的疼。 对面的同学举拳向他的脸打过来,龙渊本能地用手挡住。 “还敢还手,你胆子太大了。”旁边的同学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将龙渊围在中间,拳脚相加冰雹一样砸过来。龙渊左躲 右闪,根本就不是这几个同学的对手,留级生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比电影里精彩许多的武打动作,一副嘲笑的表情挂在脸上。不知道哪个同学从身后狠狠一脚踹在龙渊的小腿肚子上,龙渊身体倒了下来,他本能地用手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同学们狠狠地踹在他的身体上,龙渊感觉脸上在流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起初的疼痛开始渐渐没有感觉只是身体变得麻木,好像被挨打的不是自己,血流到他的嘴角,他感觉很苦很涩。龙渊想到了小时候打针,也是锥心刺骨的疼,每次都有爷爷奶奶在周围哄他高兴,给他买许多水果糖吃。龙渊紧紧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地上,他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前是弥漫无边的黑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从悬崖上坠落,身体是那么轻像一片羽毛。龙渊第一次想到死,他觉得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尽头。龙渊感到有一个同学从他的手腕上摘下那块手表。 “大哥,这块手表以后就归你了。”朦胧的意识里龙渊听到同学说话的声音。 “还给他,让他知道怎么做人,看他以后还嚣张不嚣张”沉默片刻,龙渊听到留级生的声音。 “还不谢谢大哥,给你留个纪念。”龙渊听到一个同学走过来,然后,听到手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脚跺在手表上的声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哥,这小子真是孬种,这么几下子竟然给打哭了。”龙渊听到同学嘲笑的声音,仿佛看见几个人轻蔑的眼神。 龙渊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晰,几个同学的倒影渐渐走远,他的耳朵里听到脚步声好像踩在他的耳膜上。龙渊感觉浑身发冷,为什么我要受别人欺负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受别人欺负他在脑海里急速旋转寻找着答案。那块父亲刚买的手表进入他的视线,他伸手捡过来落满泥土的手表,表蒙子已经出现几道明显的裂纹,手表的秒针依然在走动,他坐起来将手表放在耳边传来秒针清晰地滴答声。他将手表放进衣服口袋里,目光四处寻找着,终于视线落在一块板砖上。龙渊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泥土,他终于想清楚,懦弱的人就要被别人欺负。他捡起地上的那块板砖,朝着远处的同学走去,龙渊感觉浑身的疼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只有仇恨汇聚在他的手上。龙渊来到同学的身后,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举起的砖就落在同学的头上,血顿时流了出来。另外几个同学回过身,他的砖块砸了过去,又一个同学头上流出血来,龙渊与留级生扭打在一起,两个留血的同学向学校医务室跑去。剩下的那个同学要过来,看见龙渊手里死死握着的那块沾满鲜血的砖头转身就跑,龙渊将留级生打倒在地上,骑在留级生的身上,用砖头向留级生的脸砸去。龙渊只是看见眼前血肉模糊,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疯狂的快感,直到同学围过来将他从留级生身上拉开。留级生的脸上全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教导处的老师闻讯赶来,指挥着同学将留级生送往医务室,龙渊站在那里看着忙碌的同学,神情麻木,手里还拿着那块沾满血迹的砖头,他手上的血与砖块上的血凝结在一起。 学校给龙渊以记大过处分,后来再没有人敢欺负龙渊,与此相反,他的身边也开始出现小弟的跟随。虽然他不会再班级里横行霸道,但是跟在他身边的同学会狐假虎威,神气的样子似乎表明他的势力非同一般。龙渊进入中学以后,已经成为学校里的霸王,手下的小弟已经有十几人,在这所学校已经没有人能够敢与他抗衡。逃课,让龙渊将眼光开始投向社会,这座县城在那个年代录像厅是许多年轻人打发无聊时光的好去处。到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录像厅里总能看见龙渊的身影,这个新奇的世界吸引着他年轻的心,他不再沉迷于武侠小说的幻想里,而是在港产枪战片里寻找青春的快感。他的朋友圈子已经不再局限于学校,而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渐渐厌倦了录像厅里拥挤杂乱的声音。社会上的朋友将他领进一个新的环境,周围的人出手阔绰,似乎从来都不缺钱。这座小县城的中心广场的发廊改建成舞厅,听说很有背景,龙渊的小弟经常来这里跳舞。 初中还没有毕业,总是旷课,学校的老师频繁家访,让龙渊最后悄悄退学。当父亲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办理完退学手续,父亲暴怒,全家人似乎都变成龙渊的敌人。父亲看到儿子的生活没有任何方向,动用一切关系安排他去部队,当几年兵回来,父亲相信儿子至少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龙渊不想按父亲的意志活着,他选择离家出走。龙渊在朋友家住了三个月,花完身上所有的钱又回到家里,他感觉自己在社会上走投无路。 龙渊离开学校以后,他身边的小弟也陆续退学,大家都在社会上混着无聊的日子,堕落青春里有多少人走上不归路。龙渊渐渐成了舞厅的常客,开始是家里条件好的小弟来买票,后来,他们就很少买票。在舞厅混了一个月以后,有天晚上从舞厅出来,龙渊和几个小弟走在街上,突然一辆出租车挡住了去路,车上下来几个人,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龙渊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示意兄弟们散开。回过头来,又一辆出租车挡在面前,同样车 上下来几个拿着家伙的少年,龙渊进入社会以后带着兄弟们打斗过无数次,还没有遇到这么职业的对手。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将他们围在中间,龙渊很清楚如果交手会颜面丢尽,他不想让弟兄吃亏,示意手下的兄弟收起*簧刀。 “兄弟,有话好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无论什么原因,和我手下的兄弟没有关系,放他们走。”龙渊对着面前一个少年说。 “好啊,既然你是老大,就要流点血给弟兄们做个榜样。”说着这个少年的铁棍朝着龙渊的头打过来,在距离头部一厘米的时候,突然停住。龙渊没有躲闪,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带他一个人走,其余,放人,收兵。”出租车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龙渊手下的兄弟想要反抗,被龙渊喝住。 出租车开出县城,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停下来,汽车响了两声喇叭,铁门打开进了一处小院。龙渊下了车,面前是一座二层小楼,里面灯火通明,他站在台阶下面,身边有两个少年看管,其余人跟着一个年轻人进了一层大厅。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龙渊被带进客厅,两个少年依然站在门口。客厅里很安静,一个年轻人坐在皮沙发里,两边分别站着三个少年。年轻人抽着黑色的雪茄一语不发,手里玩弄着在车上从龙渊身上搜出的一把刀子,刀柄上清晰地刻着龙字,眼睛一直盯着龙渊,凝重的空气让人感觉恐惧。 “你知道错了吗”年轻人旁边的小弟开口说话。 “不知道” “广场那家舞厅是谁开的,清楚不”小弟问。 “不清楚。” “告诉你,这座县城所有的发廊,卖磁带的摊位都要给荣哥交保护费,舞厅更是荣哥的地盘。你带着自己的弟兄去舞厅玩,不买票,荣哥看你们不懂规矩,不跟你们计较。”小弟说话的时候,年轻人依然玩着那把刀子,眼睛看着龙渊,一只手手指分开平放在面前的木质茶几上,另一只手拿着刀子刀尖在五根手指间飞快地移动,却听不到刀尖接触桌面的声音。 “可是,你的小弟在鼓楼大街买了磁带不给钱,还砸了音像摊位,就太过分了。荣哥做事情向来光明正大,惩罚分明。”另一个小弟说完看着年轻人,等待指示。 龙渊听社会上的朋友提起过荣哥,知道是这座小县城黑道上的老大,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小弟十分嚣张,还以为自己的势力像是在学校可以为所欲为,见到学校附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水果商贩总是白吃白拿,可是,他并不清楚手下哪个弟兄砸了音像摊位。龙渊突然明白自己今后要想在社会上立足,就必须挣钱,就必须给兄弟们立下规矩。 “荣哥的损失,我加倍赔偿,让小弟来给荣哥当面认错。”龙渊说完以后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年轻人。年轻人没有说话,抽了一口雪茄,手上的银手链很显眼,将龙渊的刀子刀尖向上立在桌面上。 “你以为荣哥缺你那点小钱吗谁想见荣哥就能见到。”年轻人旁边的小弟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在龙渊面前漂亮地玩着花样,突然,将刀子收起来。 年轻人看了一眼那个小弟,小弟神情紧张,旁边的小弟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玩刀子的小弟跪在年轻人面前。 “好,我们去见荣哥。”年轻人将雪茄在烟灰缸里熄灭,站起身,那个面前跪着的小弟好像空气一样不存在。 沿着楼梯,龙渊跟着年轻人上了二楼,穿过走廊,进了一间大房子。房间中央摆着台球案子,一个中年人在打台球,一杆击中球桌上出现漂亮的双飞球,传来两只球落入球袋的声音。中年人继续打台球,龙渊进来以后与年轻人站在门口,剩下桌面的球,中年人用了三竿,绿色的桌面上最后只剩下白色球在刚才的惯性下继续滚动。中年人直起身将台球杆放在桌面上,年轻人搬过来一把椅子,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漂亮的手工烟斗,年轻人慌忙用打火机给中年人点燃,然后,将猫眼防风打火机放回自己的口袋。 “荣哥,这就是你要见的人。”年轻人低头在中年人耳边说了一句。中年人身材矮小,却很结实,粗壮的胳膊肌肉发达露在外面,临近手腕的位置,刺着骷髅的纹身。 “既然冒犯了荣哥,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与手下的小弟无关。”龙渊听说过荣哥的残忍,以前只是在黑帮电影里看到江湖上的规矩,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入虎穴。 “按规矩办事,不能坏了江湖上的名声。”荣哥面带微笑,却让人感觉害怕,嘴里叼着烟斗,脖子上粗大的金项链放着光。 “站过去。”年轻人指着对面墙,墙上挂着打飞镖的靶盘。 龙渊走到靶盘前面,年轻人跟在后面。 “左手,还是右手”年轻人问。 龙渊伸出左手,年轻人将他的手掌按在飞镖靶盘上,从口袋里掏出龙渊的刀子,用刀尖将五根手指轻轻分开。刀锋的寒气掠过皮肤,龙渊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他 对疼痛的感觉对然已经麻木,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断掉,还是心如针刺一般。这几年的打打杀杀,他从来没有低过头服过输,手下的小弟做错事只能怪他管教不严,龙渊感到毫无怨言,他在替小弟受罚。 “哪一根手指” “无名指。” 年轻人拿着刀子的手在龙渊的手掌上面轻轻滑动,刀锋与手指的皮肤若即若离,他清晰地看见刀柄上的龙字。这把刀子是在去年的庙会上让一个跑江湖的手艺人特意打造的,离开学校以后总是随身携带,就像是影子一般紧紧跟随他,无数危难之中,都是依靠这把刀子杀出重围。年轻人缓缓举起刀子,对准龙渊的无名指,龙渊慢慢闭上眼睛,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刀子落在手指上,然后听到手指落地的声音。黑暗之中,龙渊感觉恐惧包围着自己,浑身的血液涌上大脑,为什么要害怕他在心里问自己,害怕又有什么用。他感到一阵冷风吹向自己的无名指,紧接着听到一声清脆地响声从标靶盘上传来,龙渊睁开眼睛看见一直匕首插在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中间。 “用这只匕首,刀子还给他。”坐在椅子里的中年人发话。 年轻人将刀子放进龙渊的口袋里,他能感觉到刀子坠落在黑暗的口袋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也能感觉到麻木的手指又有了温度。年轻人从标靶盘上拔下匕首,将匕首举起来,龙渊紧紧盯着匕首的刀锋,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无处可逃。另一只手隔着衣服,碰到自己的刀子,忽然闪出反抗的念头,随后立刻熄灭。他懂得江湖的规矩远远比一根手指重要,而且很清楚自己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劳之举,只有接受面前发生的一切。 年轻人拿着匕首的手迅速落下。 就在匕首落到无名指上的那一瞬间。 “停。”中年人的声音传到龙渊的耳朵里。匕首从龙渊的无名指上面轻轻抬起,被划破的那层皮肤迅速沁出血来,血沿着他的手指流向手腕。 “真是后生可畏,有胆量。真应了那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中年人走过来,依然脸上挂着微笑。 “拿纱布下楼给他包扎好,送客。”中年人向年轻人摆了摆手。 龙渊跟着年轻人刚走到门口。 “留步。”身后传来中年人的声音,龙渊回过头。 “记住,什么时候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荣哥这里始终给你留着一个位置。”中年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满是微笑。 龙渊跟着年轻人回到一层客厅。龙渊包扎好伤口,年轻人安排一个小弟将龙渊送到门口,一辆出租车等在那里。龙渊又回到县城,在鼓楼大街十字路口下了车,那辆出租车转弯原路返回。天色蒙蒙亮,大街上冷冷清清,龙渊看着临街的店铺大门紧闭,一路走过看不见任何人影。冷风吹过,龙渊感到手指刺骨的疼,他暗下决心,三年以后一定要做这座县城的江湖大哥。 龙渊很聪明,不仅学会收保护费,还做起了出租车的生意。不到半年的功夫,这座县城所有的水果摊位,沿街的饭馆都变成他的地盘,与此同时,他还结拜了八个兄弟,这些少年都是有权有势的家庭背景。大家聚会的时候,每个人一辆野狼125摩托车从大街上呼啸而过,街头的人称他们为飞车党,社会上的边缘势力称这群混迹街头的少年是太子党,没有人愿意和这群少年争锋相对。出租车公司的老板表面上是同学的叔叔,周围的人很清楚,真正的后台是龙渊。 本章完 第八章井 十七岁的龙渊已经可以在这座县城呼风唤雨,他的弟兄遍布商业街的四周,敢和他火拼的对手已经没有,他这些弟兄立下的规矩也没有人敢冒犯。家里人总以为龙渊在社会上经商做生意,也没有谁去过问他到底做些什么,他的雄心壮志正在渐渐变成现实。 这是初春的季节,九辆摩托车从通往省城的公路上呼啸而过。这些少年忘记了身边的现实,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英雄,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刀光剑影的日子会黯淡无光。他们的身上流淌着沸腾的血,燃烧着火一样的激情,崇拜着侠胆豪情,相信人生就是江湖。义字当头,似乎所有的青春,所有的事物都不重要,只有朋友才是头顶上方的这一片天空。从身边迅速倒退的树木,车辆,田野,像是正在飞逝的时光,龙渊看着摩托车镜子里面被甩在后面的朋友,被兴奋与冲动包围着,速度唤醒他身体里面野兽的快感。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省城火车站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在一家纹身店门口停下来。 “大哥,就是这家纹身店,手艺不错,我们进去吧。”小五说着话,将摩托车熄了火。 “我们分两拨进去,这么多人让人家怎么做生意。你们几个和二哥出来以后,我们再进去。”龙渊和剩下的弟兄等在门口。 “大哥,我们去兜兜风吧,他们还早着呢”小六望了一眼纹身店里面,又看了一眼对面发廊里摩登的女郎。 “走,我们去逛逛城市的公园,小九带路。”龙渊说完,门口这群少年发动摩托车离开纹身店。 到了平安公园门口,几个少年停好摩托车,小九去买票。这群少年里面,只有小九来过城市,小九的伯父在省城一个政府部门上班。这群少年进了公园,四处闲逛,看见什么都很新奇,几个人走累了,最后在湖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大哥,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一直想问你”小六看着龙渊。 “说。”龙渊眼睛盯着湖面,有一条小船从眼前经过。 “大哥,为什么那荣的地盘我们一定要远远躲开,把他灭了,县城就是你的天下。我跟你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要与他斗一斗,听兄弟们说这是你立下的规矩。”小六等着龙渊的回答。 “荣哥是我们的前辈,不能坏了规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嘛”龙渊扭过头看了一眼小六。 “记住,什么时候都要守规矩。”龙渊继续看着湖面,小六没有说话。 “六哥,看船上那个妞还戴着耳坠,真时髦。”小九对身边的小六说,这时候,小船在渐渐靠岸。 两个女孩从船上下来,几个少年在岸边等候,他们提着录音机坐在岸边的草坪上。少男少女开始跳舞,录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远远飘过来,张蔷的那首拍手迪斯科飘进龙渊的耳朵。就是从这时候开始,龙渊渐渐感觉到城市的气息,这里的生活和那座小县城截然不同。 “大哥,听说那荣他们的组织叫洪毅帮,就几百个弟兄,光小头目就有十几个。”小九说话的口气里充满羡慕。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弟兄不是也有几百人吗,我们也给自己起个名字,大哥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小六看着龙渊。 “我们就叫昌盛帮怎么样”小九在一旁提着建议。 “轮不到你说话。”小六瞪了坐在一旁的小九一眼。 “大家弟兄九个,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就叫九龙堂,你们觉得怎么样”龙渊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好,这个名字好。”两个人异口同声。 这时候,刚才划船的两个姑娘从他们旁边经过,小九看着背影,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一个姑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小九摆了摆手,小九起身走了过去。那个姑娘看着小九,小九正要说话,姑娘一巴掌打在小九脸上。小九举起拳头正要还手,旁边的姑娘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簧刀,将刀尖对准小九的面颊。小九退了回来,两个姑娘转身离去。 “不要惹事儿,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小七训斥着小九。 几个人看着远处的湖水,小九想要说话,看了一眼龙渊脸色阴沉,没有敢开口。小九的脸上依然能够清楚地看见巴掌的手印,他紧紧握着拳头,克制着心里的怒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哥,咱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小六对龙渊说。 几个人还没有站起身来,刚才跳舞的那几个少年走了过来。两个姑娘站在少年的中间,龙渊的手下兄弟迅速站起身,少年围了过来。两群少年都拿出刀子,互不相让,龙渊一直盯着远处的湖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手下的兄弟依然与少年对峙着,龙渊慢慢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对方,缓缓走 过来,站在少年与他的兄弟中间。 “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给我一个面子。”龙渊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 “没那么容易。”少年转过身来,用刀子指着龙渊。 “你说怎么办”龙渊问少年。 “你们几个人都给大嫂跪下。”少年狂妄地喊道。 “好啊,告诉我,哪一个是你们的大嫂。”龙渊说着话,手臂在悄悄向对方靠近。 “就是她。”少年转过脸指着刚才的姑娘,话音还没有落,龙渊跃上一步,一只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对方手指松动刀子落下来,另一只手从半空中抓住刀柄,将刀子放在少年的肩膀上,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短短几秒种。等少年回过神来,龙渊的刀子已经收回来。 “都把刀子放下。”龙渊喝道。 两边的人都收起刀子。 “走,我们走人。”中间的姑娘开口说话。 “还给你。”龙渊的刀子在少年面前玩了一个花活,然后,将*簧刀收起放到少年手里。看着那群少年的背影远去,龙渊带着他的兄弟离开公园。 回到纹身店,几个弟兄已经做完纹身,正在等他们。龙渊和剩下的几个兄弟纹完身,大家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这群少年发动摩托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驶出城市。 这座小县城就像是一口井,这群少年心比天高却依然是井底之蛙,只能望着井口的天空幻想着自己是尘世里的英雄。他们没有翅膀可以飞到现实之上俯瞰生活的平庸,也没有理想改变这个不公正的世界,更没有智慧的目光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看到未来的方向。龙渊和他的弟兄只是青春岁月里冒险的孩子,不知道生命的眨眼即逝,不知道死亡就在身边,更不知道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过是人生中的一场游戏一场梦。 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这座县城都会有盛大的庙会,方圆百里都会有人闻讯赶来。逛庙会的游客从县城的石头牌坊一直绵延到西环路口,以广场十字街为中心,到处都是人山人海挤在每条大街小巷,临街店铺的生意格外兴盛。县城北面空出一大片地方,汇聚着马戏团的大棚,走南闯北的歌舞班子,吹糖人的手艺人,看相算命的江湖人,这里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社会底层的众生百态。庙会的传统从什么时候开始,谁也不清楚,庙会的规模一年比一年盛大却是有目共睹,不分年龄不分阶层在庙会这几天,渐渐成为城乡百姓共同的节日。喜欢看戏的老人,喜欢赶集的妇女,爱凑热闹的年轻姑娘,爱买衣服的妙龄少女,爱看艳舞的少年,这人声鼎沸的庙会似乎能够满足每个人的心愿,调皮的孩子买上一串糖葫芦就会笑逐颜开,节衣缩食的父母也会破例在县城下次饭馆。 龙渊和几个弟兄从马戏团的大棚里出来,他和二弟回城里,其余的小弟还在逛庙会,大家约好中午在祥和盛酒楼聚会。这群少年在大哥走了以后,顿时变得嚣张,庙会上人来人往,本地的商贩还是尽量躲开这群少年。没有买票,几个少年就进了歌舞团的大棚,一个打扮妖艳的摩登女郎穿着超短裙摆动着身体唱着歌,音响里面传出来变调的我热恋的故乡。小九一边看,一边起哄,小八在大声喝着倒彩。棚里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过了几分钟,他们一群人走出大棚,身后响着震耳欲聋劲舞的节奏。他们在人群中闲逛,这时候,另一群少年与他们擦肩而过。少年的中间有个漂亮女孩,女孩身边是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已经走过去很远,小九感觉那个女孩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他问身边的五哥,五哥摇了摇头,前边的几个弟兄已经将小九落在后面。 回到县城,在酒楼的包间,这群少年聚在一起。中午,就要喝酒的时候,发现少了小九和小七,龙渊问三弟,三弟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去了哪里。等了半个小时,他们回来,只是说庙会上人多大家走散了,龙渊也没有在意,兄弟们开始喝酒。酒席中间,小九在小六耳边低语了两句,小六没说话。酒意阑珊,这群少年走出包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整个二层楼空无一人。楼梯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二层大厅,听到少年走出包间,那个人站起身回过头。戴墨镜的年轻人站在楼梯口,紧接着从下面上来六个少年分别站在他身后的两边,其中一个少年脸上带着血迹。 “哪一位是龙哥在下乌青。” “何事说来听听。”龙渊还没有开口,身边的二弟已经说话。 “手下的小弟如有冒犯,和我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年轻人盯着二弟,他旁边的少年目露凶光。 “谁犯了规矩明说。”二弟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九,心里已经明白几分。 “站出来。”年轻人话音未落,挨打的年轻人向前走了一步。 二弟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兄弟,没有说话,小九和小七也向前走了一步。龙渊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猛然想起来,两个月以前曾经在公园里与这群少年见过面。 “既然大家都 是江湖中人,就按规矩办事。”年轻人说完,他身后的少年将四根一尺长的钢条放在二层大厅中间的桌子上。 “搬两把椅子来。”龙渊话音刚落,手下的小弟从包间里搬出两把椅子,一把放在龙渊身后,另一把给对面的年轻人坐下。 “我做人做事从来都很公平,胜负输赢都是天意。”年轻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弟,两个少年走出来站在方桌前面,小六和小九也走到方桌对面。 龙渊让弟兄端来一只碗,碗里盛满清水。龙渊和乌青两个人将椅子放在距离方桌三尺的位置,两个人坐稳以后,各伸出一只手,小弟将盛满清水的碗放在两只手中间。那只碗就像是悬在空中,龙渊直视着戴墨镜的乌青,方桌两边四个少年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钢条,耳朵听着大哥的声音。 “浑天”一个问。 “青天。”一个答。 “摆金”这个问。 “摆银。”那个答。 “走”两个人话音一落,同时松手,那只碗水平地落下来,摔在地上,碗里的水向四处溅开,发出沉闷地声音。就在这只碗坠地的一瞬间,小七抽起桌上的钢条,紧接着几个少年纷纷拿起钢条混战在一起。龙渊直视着乌青,乌青摘下墨镜,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少年打斗的声音好像没有在这个房间,他们只是在听遥远地惊涛骇浪。随着钢条落地的声音,房间安静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爬到乌青的脚边,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少年躺在地上已经不动动弹。 “龙哥,后会有期。”乌青站起身,旁边的少年搀扶着受伤的少年往外拖。龙渊的弟兄已经站在楼梯口,大家的目光落在龙渊身上。 “放人。”龙渊坐在椅子里没有动身,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小六站在楼梯口,看见楼下站着一个少年还有在庙会上见过的那个姑娘。这群少年下楼以后,进了门口的两辆出租车,小六跟着来到门口,看着出租车的背影远去,这两辆出租车是省城的车牌号。小六返回来,楼梯上沾满血迹,上了二层楼,小九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小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人身上都是血。 “还不赶紧送医院。”龙渊冲着身边的兄弟吼了一声,旁边的少年才反应过来,他们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整个下午的时光,龙渊都坐在中心广场对面的咖啡馆里,他看着窗外马路上的行人,忽然感觉这世界充满血腥,有些厌倦,也有些害怕。这家咖啡馆生意兴隆,刚开业不到一个月,是自己的场子,他也想将来能够正正经经做人。几个弟兄从医院回来,来咖啡馆打了一个照面,又去赶庙会了,龙渊让弟兄们小心,他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这几年虽然整座小县城已经没有人与他争地盘,但是,龙渊心里很清楚树敌太多,不知道哪一天仇家就会找上门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龙渊尽量让自己低调做人,哪怕吃一些小亏他也可以忍受,可是,兄弟越来越多麻烦也就没完没了。 龙渊在家吃过晚饭,将庙会上买的点心盒子给奶奶送过去,奶奶喜欢吃甜口的点心。奶奶岁数大了,唯一操心的就是这个孙子,龙渊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回一次家,可是,每星期都要去四叔家探望奶奶。每次爷爷看见他,都会讲起孙子小时候淘气的情景,龙渊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光特别开心,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生命的美好。 本章完 第九章夜 龙渊又回到咖啡馆里,依然坐在窗口的位置,小五在里面看场子,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咖啡馆里客人很多。几个弟兄还在庙会上看录像,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九点钟。龙渊透过窗户,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面,没有人下车。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又开过来六辆出租车,依次停在马路对面,还是没有人下车。龙渊感觉到事情不妙,他向小五招了招手,小五走过来。 “关门,叫回来所有的弟兄。”龙渊轻声说了一句。 客人陆续离开的时候,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咖啡馆门口。这时候,马路对面的出租车里面下来穿皮夹克的一群少年,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双管猎枪,向着咖啡馆走过来。龙渊感觉事情不妙,向着咖啡馆的里间跑去,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窗玻璃顿时碎开散落一地,门口的顾客四散而逃。龙渊来到咖啡馆里间,手下的两个小兄弟从柜子里拿出砍刀,龙渊带着弟兄来到后院,此刻,从咖啡馆里面传来阵阵枪声。打开院门,龙渊带着弟兄们骑着摩托车冲了出去,从侧面街上绕了回来,咖啡馆门口提着猎枪的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血泊之中,两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摩托车后座上的人挥舞着砍刀,他们的身后一声枪响。后面的摩托车横在马路中间,车上的人甩了出去,前面的摩托车拐弯进了一条小巷。 当龙渊带着手下的兄弟回到咖啡馆的时候,那群穿皮夹克的少年刚刚离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汽油的味道,咖啡馆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的碎片。随着摩托车引擎的发动声,几十辆摩托车冲了出去,摩托车后座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挥舞着砍刀。还没有离开县城,在北二环的公路上这群少年追上六辆出租车,车窗落下来露出枪口,刀光剑影一片火海,摩托车加速超过最前面的黑色桑塔纳。这群少年骑士将出租车与这一辆轿车远远分开,将黑色桑塔纳挤到省道一侧的岔路口上,被迫停下来。九辆摩托车围成一圈从这辆轿车旁边轮流飞驰而过,几分钟以后,所有的摩托车都停下来,龙渊坐在自己的摩托车上,老三下了摩托车,老四也下了摩托车,轿车车门打开,车上下来四个人手里还提着猎枪,乌青从车里出来,四个兄弟分别站在他的两边。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渊突然吹了一声长长地口哨响彻夜空,他旁边的弟兄一踩油门摩托车冲了出去,少年的猎枪刚举起来便倒在血泊之中,两声枪响依然在耳边回旋,子弹打在一辆摩托车的油箱上瞬间燃起火苗。 “大哥,剩下的这个人怎么处理”老三问。 “留下他半条命。”龙源说完,踩了踩油门,发动摩托车从轿车旁边开过去。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紧接着是摩托车陆续发动的声音。 龙渊与弟兄们会合在县城的北二环路上,这时候听见警笛鸣响,警车已经远远等在路口。龙渊调转车头,消失在夜色里。 三天以后,龙渊自首。 看守所的审讯室里,已经是第五次提审,龙渊仍然保持沉默。龙渊只想让弟兄们平安无事,自己扛下所有的责任。 “我知道你是主谋,你的同伙都有谁我们已经掌握一份名单,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警官在问话。 “老实交代,不要以为你父亲是龙书记,就能无法无天。除了认罪,没有人能救你。”坐在旁边的警官厉声喝道。 “所有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你们判我一个人服刑,我认罪。”龙渊眼睛盯着警官。 “你以为这么简单,伤了这么多人,差一点闹出人命,你们这些害群之马,一个也不放过。”旁边的警官大声怒斥。 “你们扔在马路边上的那个人,两条胳膊都没有了,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流那么多血早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从来不想后果。龙书记的秘书昨天打过电话,让按法律处决,不要顾及人情面子。”警官说完,看龙渊有什么反应。 龙渊又是一言不发,开始沉默。在看守所关了三个月,龙渊被判刑。 两年以后,龙渊出狱。奶奶已经去世,没有任何人通知他这个消息,在监狱门口,只有爷爷站在那里等着他。爷爷陪他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龙渊想起来小时候刚学会走路,也是这样跟在爷爷身后。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爷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停下脚步。 “孩子,记住跌倒了要学会爬起来。”爷爷摆摆手让龙渊回家,自己向四叔家走去。 母亲看到龙渊回来很高兴,但是,龙渊总感觉已经与父母之间矗立起一道高墙。父亲没有去上班,一直在等龙渊回家,看着进门口的龙渊,给他倒了一杯水。龙渊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 “你岁数也不小了,以后的 路还很长,我们也不能总是照顾你。过去的事你要忘记,要重新做人。”父亲说完看了一眼龙渊。 “这里有一万块钱,在家里住几天,去闯自己的世界吧,以后不要回来了。我们将来的生活,有你弟弟照顾。”父亲将装钱的信封放到龙渊的面前。 “儿啊,我们这也是为你好,离开这个地方,重新活一遍,别再造孽。”母亲还没有说完,眼睛里已经泪水盈盈。 龙渊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一些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从弟弟出生以后,他就很少在父母身边,从童年到少年几乎都是跟着爷爷奶奶渡过,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一星期以后,龙渊离开这座小县城,临出门的时候,他给父母各自磕头跪拜。从此,他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故乡这个名词。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天马行空的日子,被心底无数的梦燃烧着激情,憧憬着阳光灿烂的未来,以为自己的脚下每条大路都可以通向理想之巅峰。无数城市的夜晚,龙渊都会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面,凝视黑暗中的繁星。最近,他总会想起少年往事,那段脱缰野马的岁月他总以为是另一个人,现在的龙渊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龙渊。他已经变得非常陌生,这世界也变得丝毫都不认识,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明天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从现实中消失。他很知足,自己仿佛活过两世的光阴,二十岁以前是前生,二十岁以后是今世,经历过许多沧桑风雨的打磨,他的眼里总是笼罩着一层寒霜,他的心变得比石头还要坚硬。龙渊看着这个世界里科技改变着每个时代的生活,就像看着小孩子换来换去的新衣服,总有一天会厌倦。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十章羊的门 今天是玛雅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如果明天太阳不再升起,万物在相同的命运面前终于平等,没有等级贵贱之分,也没有贫穷富有之别,生命走过漫长的轮回又迎来天地初始的样子。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怎么会走到万劫难复的地步,空气中弥漫的罪恶累积成山,人类已经熟视无睹,每天活在自己制造的幻觉里,以为天堂永远握在手中,却不知道灾难即将临头。毁灭意味着新生,结束未必能够开始,上一次这颗星球重新洗牌,这个世界的主人恐龙从此消失。 李想走在城市街头的人群里,身边总是能听到刺耳地汽车喇叭尖叫声音,他已经习惯这种声音,平时站在马路中间那些擦肩而过的汽车就是这样怒斥着他,有时候,开车的心情不爽还会摇下车窗骂上两句。手里的广告传单已经发完,他决定给自己下午放半天假,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穿过商业街的地下通道,一个满身油污很脏的孩子堵着门口坐在地上乞讨,行人纷纷绕开,孩子面前放着一只盛糖果的铁盒子,盒子里有些零钱。这个孩子胳膊的袖子空空荡荡,两只脚上没有穿鞋,也没有袜子,脚丫冻得通红。李想看了一眼,这个孩子面无表情呆滞僵硬的目光里一无所有,好像面前经过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存在,李想摸了摸口袋里面,摸到一枚硬币,他掏出来看了看,俯下身将一元钱扔进盒子,铁盒子里面传来清脆地金属撞击的声音。地下通道的两侧挤满商贩,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很少有人停下来看身边这些眼花缭乱的商品,李想加快脚步,这里的空气让他感觉窒息,周围飘浮着很呛鼻子难闻的味道。到了出口,一个上岁数的乞丐匍匐在地上哀求着过往的行人,面前的破碗里面有几张揉皱的一元纸币,李想和那些冷漠的人一样从乞丐身边经过,他走出商业街的地下通道,穿过站前广场。 火车站的钟楼突然敲响,李想抬头看了一眼,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一起。他坐在花坛的水泥护栏上,仰头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阳,光线不是很强,白色的太阳周围有层薄薄的浮云。他看着南来北往的人从身边经过,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出站口附近有几个少年在徘徊,目光在人群里游动。李想有些茫然,感到冷风刺骨,好像身上的羽绒服没有起到任何防寒保暖的作用。他站起身走过广场,没有目的看着四周,他喜欢在城市街头无所事事的闲逛,马路两边商场里的音响大声播放着促销商品的价格,路边的公交车候车亭站牌前面挤满等车的人,李想突然感觉到一丝漂泊异乡的愁绪。他很少想家,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同,只身在外苦苦挣扎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心底的梦,他相信自己会有一天出人头地。 临近马路的十字路口,汇文书城前面的人行道上几个新疆人在卖切糕,李想经过的时候看了几眼。一个新疆人热情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介绍着切糕,几个从书店出来的年轻人围过来,两个女孩挑选着切糕,李想也凑到跟前,想要买一小块尝尝新鲜。新疆人已经将切糕给女孩包裹好,递过去。 “多少钱”女孩问。 “四十。”新疆人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四根手指比划着。 “刚才不是说好价格是二十吗怎么说变就变。”女孩的男朋友大声质问着新疆人。 “没变,是你没听懂,二十是一斤的价格,给你称了一公斤不是四十吗不会有错。”新疆人解释着。 “我没有要一公斤,要的是一斤。我不要那么多。”女孩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已经包好了,切下来就不能退了。”新疆人说。 “谁让你切那么多,你不退,我还不买了。”女孩身边的小伙子拽着女孩的手要走。 “走,我们不要了。”旁边的两个小伙子也劝着身边正在挑选切糕的女孩。 “那不行,已经给你们切下来,不能不要。”新疆人一边说着,一边拽住小伙子的衣服不让走。 几个人争执起来,旁边的几个新疆人扔下自己的切糕摊围过来,看见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李想慌忙躲开。走出很远,他回过头来看见有个小伙子被打倒在地上,火车站附近经常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打架,李想每天在这里发广告传单已经见怪不怪。无论哪一座城市,以火车站为圆心十公里以内都是冒险家的乐园,形形色色的人生在这里出没,各种各样的职业在这里一显身手。这一片繁华商业区不仅有寸土寸金的摩天大楼,同时也有底层社会汹涌奔腾的暗流,他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谋生,有的人在白天卑微地活着,有的人在黑夜罪恶地生存。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时候都有少数人在普通人的视线之外,走钢丝一样行走在生命边缘。有个女孩从李想身边经过,碰了一下他的身体。 “对不起,大哥。 ”穿牛仔上衣的女孩还没有走出多远,李想本能地摸了一下口袋,他抬头看见自己的钱包夹在女孩的两指之间正在放进裤兜里。 “站住,小偷。”李想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 女孩撒腿就跑,周围的人纷纷闪开,李想紧紧追着女孩,伸出手就要抓住女孩肩膀的瞬间,女孩拐进一条很窄的巷子,这是一片还没有改造的城中村。左拐右转过了几个路口,已经看不见女孩的踪影,李想停住脚步两只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他继续向前走,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名牌,红底白字写着民生街三个字,两排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现在都已经租出去,有的成为商店,有的成为发廊。李想心里充满气愤与懊恼,没有想到自己刚发的一个月工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小偷偷走,而且就眼睁睁看着钱包到了小偷的口袋里,更没有想到小偷这样猖狂自己追了几条街竟然没有一个路人帮忙。钱包里的六百块钱丢了,意味着他今后的生活费成为泡影,自从去年在出租屋里丢过一次钱以后,李想就养成了所有的钱随身携带的习惯。这半年,他没有稳定的工作,经常是朝不保夕已经很久没有储蓄,他总感觉在城市已经无法生存下去。李想继续往前走,村委会的对面有个公用水管,水龙头没有关紧,水哗哗流着,一直流淌到马路中间。公用水管周围结了一层厚冰,有个孩子背着书包在冰面上滑动,商店的门口有个女人正在用公用电话打电话,浓重的南方话飘到马路对面,李想看见不远处有一座水塔,想起自己的故乡。小时候,全村每家每户都是排着队到水塔下面提水,直到几年前自家院子有了水管,水塔才渐渐被周围的人遗忘。 李想很少和同乡来往,在这座城市又没有别的朋友,虽然眼下还不用给房东交房租,但是每天不能不吃饭,他的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他在想找谁可以借到生活费。他没有想到自己又沦落到温饱都成问题的处境,去年冬天就是这样,他上班的公司倒闭几个月的工资都成为泡影,过年回家的时候,买完车票身上只有几枚硬币叮当作响。李想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刚才出汗后背上的衬衣湿透,现在冰凉的衬衣碰到皮肤想打冷颤。沿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处都是发廊,李想看了一眼里面,穿超短皮裙的女孩人影晃动,从发廊里面飘出正在流行的江南stye,房间里面一定很温暖。他不明白这首歌为什么会一夜之间迅速走红,一群人跳骑马舞的样子,李想感觉很滑稽,总觉得这首歌风靡世界不可思议,尤其是看见模仿者搞笑的动作,他没有想到人生的无聊竟然也能够像病毒一样传播。 “大哥,进来潇洒潇洒,今天是酬宾优惠的最后一天。”一个吸着烟浓妆艳抹的女子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 “理发,多少钱”李想从门口经过,随声问了一句。 “进来说,大哥,外面多冷啊。”女子一口东北话。 “谢谢,不用了。”李想很清楚这里的发廊价格昂贵。 “别走啊,大哥,你进来看看啥服务都有。”女子开门从发廊里面出来,紧走几步,拽住李想的胳膊。 李想极力挣脱,还是被抽烟的女子拽进发廊里面。发廊里只有一个穿皮短裙的女孩坐在沙发里,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女孩看见有人进来,起身进了里屋。李想进来以后,刚才那个女子关上身后的门。 “大哥,你今天运气好,看见那个小妹妹没有,上星期刚来。平时全活二百,今天给你优惠,打八折一百六,怎么样”女子将烟头熄灭,给李想介绍着发廊里的生意。 “谢谢,我今天还有事情,下次一定光顾。”李想一边说话,一边转过身,只希望赶紧逃离这种地方。 “大哥,都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比让自己快活更重要的事情。我告诉你,小妹妹会把你伺候的非常舒服。”女子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摸着李想的下身。 “下回吧,这回我没带钱。”李想绕开女子要往门口走。 “大哥,在开玩笑,一看,大哥就是老板,怎么会不带钱。”女子说着,将一只手伸进李想的口袋里翻动着。 “你翻翻口袋,就是没带钱。”李想很清楚自己口袋空空,并不害怕会从身上搜出钱来。 “真是穷光蛋,滚”女子翻过李想的口袋以后,将李想推出门口。 李想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拐进很窄的一条胡同,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万象天成商业大厦的广告塔,他又走回繁华的市区。他一边走一边给老乡打电话,当同乡人听到他需要借钱的时候,找出不同的理由拒绝了他,李想很是无奈,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世界竟然会如此人情冷漠。他继续在手机通讯录里面寻找,还剩下最后一个同乡没有联系,他有些犹豫不决,想了很长时间,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开口借钱,而是撒谎要去看望老乡。老乡有些意外,还是愿意和他见面,毕竟两户人家在村里是对门邻家。问清楚地址,李想有些惊喜,老乡竟然就在刚才 他经过的城中村住着。他又回到那片低矮的村落,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两边是陈旧的墙皮剥落的老房子,当地人早已经搬走,将这些既脏又乱的小院出租给外地人。通常每处院落会有五六户人家住着,天南海北的人聚在这里,各种各样的方言在浑浊的空气里飘散。这里是城市的贫民窟,蹬三轮的苦力,捡破烂的老人,卖煎饼果子的中年妇女,夜市上摆摊的小伙子,还有散落在社会底层短暂地失业者,都聚集在或者敞开或者关闭的院门里面。低矮的平房,到处可见灰色砖瓦,这里的时光好像还停留在刚刚过去的那个世纪,这里生活的人们似乎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早已经变化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站着一只麻雀 李想不断地打电话,经过几条尘土飞扬的胡同,终于找到老乡的住处。这处院子虽然陈旧门口却很气派,当年曾是大户人家,门廊两侧的上方依然完好无损的保存着精美的砖雕,门廊正下方用毛笔大字书写着耕读传家。字迹虽然模糊,还是能够清晰地辨认,门廊两侧的下方蹲着的两只石狮子与砖墙砌在一起,两扇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李想一边喊着老乡的名字,一边轻轻叩响过道的大门,从里面传来阵阵狗吠,紧接着是脚步的声音。老乡一边呵斥着跑在前面的那条大黑狗,一边应声将门拉开一条缝,看见是李想,门缝又拉开一些,让李想进来以后,将大门又关上。那条黑狗摇着尾巴冲着李想叫着,老乡冲着黑狗训斥了两声,那条狗停止了叫唤,夹着尾巴回到院子的窗户下面。李想跟在老乡身后走进院子里,院子里十分凌乱,南边墙根底下堆放着装满塑料瓶子的麻袋,麻袋旁边是一堆废书废报纸,西面厢房窗户底下放着一辆摊煎饼果子的三轮车,北面正房台阶下面的两棵树上拴着一根铁丝,上面晾晒着几床被子。院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口大锅,四周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塑料布,上面摆满麻辣串,有个小伙子正在从锅里面将炸好的麻辣串放进旁边的铁盆里面。锅底下面燃烧着火苗,劈柴发出阵阵爆裂的声音,浓烟从锅底冒出来。 老乡将他领进东面厢房,屋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狭小的空间里摆满房东留下的不用的物品。老乡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让他在炕沿上坐下,炕上摊着被窝,火炕北边的地上是落满尘土的缝纫机,屋里中间的空地上放着圆桌,上面堆放着锅碗瓢盆。李想坐在四面透风的屋子里,看了一眼窗户,窗格子上糊着报纸,可是并不能阻挡冷风迎面吹来。 “喝水不屋里条件差点,你将就一下。”老乡问他。 “不喝,出门在外都是这样,我住的地方比你这里也强不了多少。”李想也在城中村住,只是已经出了西二环,原先住那里是图房租便宜,现在房租几乎每半年都要涨一次,已经和市区里面差不多,他准备过了年以后搬家。 “喝点水吧,怎么今天没干活,想起来我这里了。”老乡说着话,从圆桌底下拿出暖瓶,给李想往白瓷缸子里倒上热水。然后,将冒着热气的白瓷缸子递过来。 “吃了晌午饭没干活,闲着无聊就想起你来了。”他说这话有点表情不自然,平时很少说谎话,还没有习惯。白瓷缸子捧在手里,渐渐暖和起来。 “找找正经的活干没有,还在马路中间给人家发广告传单多危险啊,天冷了也受罪。”老乡说着话将身上的绿大衣裹紧,显然觉得这屋子里有点冷。 “不好找活,眼看就到年根底下,再熬一个月就该回家了。”他说着话,低头喝了一口水,水有些凉,白瓷缸子还在冒着热气。 “实在不行就到建筑工地上干一个月,干建筑的活村里的老乡人多,兴许能找到活。我在夜市上卖麻辣串,养活自己都费劲,整天被人赶来赶去,不知道哪天就干不成了。”老乡给他出着主意,以为他是来找活干。 “不用了,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你有多久没回家了”李想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该怎么提借钱的事儿,迟迟难以开口。 “收秋的时候回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地里活还得靠我干,你嫂子身子骨也不壮实,伺候伺候老人孩子,也够她忙活了。”老乡说着叹了一口气,好像生活的重量有些让他无法承受,却只能将就着来过眼前的日子。 “都是这样,谁家里都有负担,现在挣钱多难啊花钱却跟流水一样,什么东西都贵,不算计地里上化肥农药的花销,一家大小光买油买菜和孩子的学杂费加在一块每年下来也要大几千块钱。”李想说得是自己,去年在城市挣的钱刚够自己吃饭,这一年下来又没有挣什么钱,想到过年他有些害怕。他心里盘算着借钱的事儿,就是张不开嘴。 “有事不有事就说话,我该收拾收拾出摊了。”老乡问他。 “没有事儿,没有多大事儿今儿个我,我把刚发的工资给弄丢了,看看你手头上能不能活动一下,借给我点钱吃饭。”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这话怎么说呢过秋回去把挣得钱拿家里了,回来这两个月也没挣什么钱,上礼拜天还给人抓住罚了二百块钱。”老乡面露难色,说着自己的苦衷,不停地搓着两只手,似乎不愿意让李想为难,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老乡一脸的愁苦显然很想帮助,却又显得无能为力。 “那,那样的话,我再去找别的老乡。那就不耽搁你功夫了,你忙吧。”李想站起身来,将那只冰凉的白瓷缸子放回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桌上,要走人。 “这样,我还有二十块钱吃饭,你先 拿走十块花着。”老乡说着,慌忙跟着立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纸币,将一张有个角撕开贴着透明胶布的十块钱递过来。 “不用了,我再想法子吧。”李想推开老乡的胳膊,走出屋子。 “实在不行,你就来我这儿吃饭,馒头咸菜怎么也能吃饱。”老乡将钱又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一边说话,一边跟着走出来。 “不用送了,你回去忙活吧。”李想向着门口走去,院子外面的温度跟刚才屋里的温度差不多,出来以后,并不是觉得很冷。 “不忙,有空的时候,还来找我。”老乡说着话,将李想送到门口,李想出了院门,两扇黑色的大门又紧紧关上。 他走在胡同里面,从一个院门口流出的污水在马路上结出一层薄冰,他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胡同,狭窄幽长像是没有尽头。拐过一条街,不远处的空地上堆积着垃圾,两条流浪狗在上面翻捡着食物。他回想着刚才借钱的情景,觉得自己很丢人,直到现在脸上还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这件事情在村子里如果传开,传到父母的耳朵里面,他们会觉得脸上很难堪,以后在乡里乡亲面前说话就会抬不起头来。他经过垃圾场,看了一眼在垃圾袋里低头刨食的流浪狗,忽然想到丧家之犬,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流浪狗从垃圾袋里面抬起头看着李想,眼睛里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欢喜,更不愿意跑过来看个清楚,对这个经过的陌生人甚至懒着理睬,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吃着塑料袋里面被丢弃发霉变质的食物。两条流浪狗显然很久已经没有洗澡,身上的毛很脏,原来的白色几乎变成灰色,它们在垃圾场里面也是讨生活,这是属于它们的世界。流浪狗的本性并不冷漠,也想享受荣华富贵,也想早点结束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受苦遭罪的日子。也许,聪明的流浪狗已经看出这个人的穷困落魄,处境甚至还不如自己,更不会成为收养自己的主人,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 到了街口,李想远远看见围着一群人。就要走近,听见传来那群人大声地叫喊,还夹杂着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打,使劲打,打够了再往派出所送。”一个人喊道。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钱包,小小年纪不学正经,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做小偷。”另一个人说。 李想听见小偷二字,赶紧围了过去。拨开人群,他看见地上躺着正是偷自己钱包的女孩,牛仔上衣沾满土,紧紧抱着胸前的口袋,手上在流血。 “还我钱包,你把我钱包放哪了”李想蹲下来推着那个女孩的胳膊,大声问着女孩。女孩只是不停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又沿着脸颊流到地上,脸上沾着一层土。 “这是谁家的孩子,让父母知道得有多心疼。现在的孩子不管教,长大了就是害她。”一个上岁数的老人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送派出所,别可怜小偷。”旁边的人说。 “她刚偷了我的钱包,让她还给我,再走。”李想对旁边的人群说。 “到派出所再说,没有多远,前面就是。”旁边的人说。 一群人将穿牛仔上衣的女孩扶起来,抓着胳膊往派出所走去。李想跟在后面,他觉得很兴奋,以为马上就可以找到自己的钱包。路过的行人纷纷回过头,街边的小卖部也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几个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跟着人群跑。 “快过年了,现在小偷就是多,昨天我们院里还丢了几件衣服。”人群里有人说。 “是啊,哪能出门,尤其是公交车上小偷更多,上午我的衣服口袋还被划破了,幸好里面没有装钱。”另一个人说。 进了派出所的大门,正巧有个警察从冲着门口的平房里面出来。警察将小偷带进屋里,人群在门口散开,李想跟了进去。 “你怎么回事出去。”警察对站在门口的李想大声怒斥。 “这个小偷偷了我的钱包,我来要回钱包。”李想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门关上,仿佛这样他就不会被警察轰赶出去。 “蹲下,刚才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吗”警察问蹲在地上的女孩。 “是。”女孩低声应了一句,同时点了点头。 “那还不把赃物交出来,怎么着,你还想等过完年啊”警察坐在桌子后面的一把椅子上,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 女孩从牛仔上衣的口袋里,翻着翻出三个钱包放在面前的水泥地上。李想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钱包,警察没有说话,他没有敢去拿回来,依旧站在门口。屋里很暖和,这个冬天他还从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把你的钱包拿过来。”警察对李想说了一句,李想一边告诉警察自己的名字,一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钱包递给警察。 “嗯,没错,看里面钱少了没有”警察看了一眼钱包里的身份证,又看了看李想,将钱包递过来。这 时候,警察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没有少。”李想数了数钱包里的钞票还是原来那么多,数完以后,他将钱包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站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先到外面反思两个钟头,再说。”警察接完电话,对蹲在地上的女孩厉声喝道。女孩站起来往门口外面走,出了门口,警察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副手铐跟在后边。李想也跟着走出来,看见门口旁边有一个自来水管,自来水管旁边有一根电线杆,警察让女孩抱住电线杆以后,将双手铐了起来。 “没你事了,还不走,怎么也想抱住电线杆站在这里。”警察回过头,看见李想一直跟在身后,冲着李想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李想急忙转过身,大步走出派出所。他双手插进裤兜里面,一只手紧紧握着钱包,他终于不用发愁没钱吃饭了,心里甚至还涌动着说不出来的喜悦。走出这片城中村,黄昏的暮色渐渐笼罩着城市,开始起雾了,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打开车灯缓慢前行。刺骨的寒冷包围着他,平时站在街头没有特别感觉到冷,也许是因为刚才房间里的温暖又唤醒他本来已经被冻得麻木的神经。街头的噪音,汽车的尾气,路人的冷眼,他已经习惯在别人嘲讽的目光里活着,有时候甚至觉得这种卑微地生存毫无价值。他又行走在繁华商业区的街头,他很清楚商场橱窗里琳琅满目时尚的商品不属于像他这种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那些花样翻新引领潮流的品牌只属于富贵阶层的有钱人,自己只是这座城市里讨生活的人。有生活吗他有时候反问自己,这座城市里面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家庭,只有朝不保夕的工作,自己每天是在生存,而不是生活,每时每刻都苦苦挣扎着只为了解决活下去必须的温饱。每当感觉到自己人生无意义的时候,李想就会想到在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小偷,*女,乞丐,流浪者,失业者,还有无数和自己一样活在灰尘里的小商小贩,只是很多人深深隐藏起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伤痛强颜欢笑,他们的人生又有何意义,为什么还要留给这个世界一个笑脸。他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民工,和建筑工地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同乡没有任何区别,有时候,他觉得这么多年想要改变命运的奋斗都是徒劳,绝望之中他看到人走不出命划定的这个圆圈。 他站在火车站广场公交车站站牌下面,每天都是在这里等车,路上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回到他在二环以外的城中村租的房子里。他两只手依然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攥着手机,一只手握着钱包,似乎这样就会很安全,每天坐公交车他都觉得小偷就在周围,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充满警惕。以前,他都是骑自行车上班,丢过几辆以后,他就改坐公交车。在这座城市,留给他的回忆里面是无数从身边丢失的物品,从磁带到录音机,从移动硬盘到电脑,搬过无数次家可是并不能阻止小偷的光临,他经常在想大家都是穷人,看到出租屋里家徒四壁的寒酸景象,为什么小偷就不能心生怜悯他听到手机铃声从口袋里面传出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老板的号码。 “下午怎么没过来,这么多单子等着你发,干嘛去了”老板在电话那头大声质问。 “我有点事没过去,明天去行不”他慌忙回应,以前也有干半天的时候,传单发完就回家了。 “马上过来,圣诞节以前是最忙的时候,这么多客户等着往外发广告,你还敢偷懒,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老板说完挂了电话。 李想也要吃饭,要活着,就不能没有工作。幸好还没有上公交车,领广告传单就在附近,他急匆匆离开等车的人群去见自己的老板。半个小时以后,他又站在马路中间来往穿行的车流之中,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广告传单,每到这个时候是堵车高峰,私家车排成长龙缓缓挪动,他就挤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将广告传单塞进每辆小轿车开门的车把手中间。来往的车辆互不相让,大小车辆见缝插针往前面挤着,站前街的丁字路口被各种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李想被围在车流的中间,前后的车辆已经塞满他手里的广告传单,站在冬日黄昏的冷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商场里飘来年底促销的吆喝声,身边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来,远远望去一条灯的河流绵延不绝。他抬起头,忽然看见路灯的电线上站着一只麻雀,夜色之中是那么孤独。 本章完 第十二章都是一头羊 他将手里的广告传单发完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平时也是这个时候回家。只是今天感觉有点饿,他来到小吃一条街,准备吃过晚饭回家。在街口的马路边上,小商小贩已经出摊,在一条长桌子前面,他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喊老板要了一碗拉面。虽然在露天吃饭有一些冷,可是,比挤进饭馆里面吃顿饭要便宜很多。在寒冷的长夜能够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他已经很知足,去年冬天有几个月没有活干,为了省钱,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晚上都是吃馒头就咸菜,然后喝上一杯白开水。经常在凌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会被冻醒,身上盖着两床被子,却依然感觉露在被子外面的脸冰凉,房间里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现在他能有份工作,虽然收入很少,也已经很满意,比起那些已经很久找不到活干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幸福涌上心头。老板将拉面端上来,看见几根辣椒浇在上面,他就有些兴奋。只有在这个季节,他才会经常吃拉面,每次吃拉面的时候,他都会感到被辣的头皮发麻,热泪涌出眼眶,也只有这样才能驱走身体的寒冷。远远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城管开着宣传车停在马路对面,李想抬起头,看见几个城管朝这边走过来。他慌忙低下头紧吃几口,不想浪费碗里还没有吃完的拉面,周围的人纷纷起身结账走开,他担心拉面老板要收摊。 “现在就走,现在就走。”拉面摊老板慌忙走过来挡住城管。 “给你说过多少回了,这几天上面要检查,怎么不长眼。”城管骂着拉面摊老板。 “知道了,明晚上不来了。”拉面摊老板一边说话,一边回过身从三轮车上的黑色书包里掏出一条烟,给城管递过去。 “以后做买卖的时候长着呢,别往枪口上撞,赶紧走。”城管看着拉面摊老板大声说着话,旁边的城管接过小贩手中的烟。 拉面摊老板开始收拾家当,城管回到执法车上,响着高音喇叭的执法车向着街里面开去。李想吃碗拉面结账,拉面摊上吃饭的人已经陆续离开。拉面摊老板一面给李想找零钱,一面抱怨着现在的生意难做,看着城管的背影,拉面摊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往三轮车上收拾自己的家当。 李想穿过小吃一条街,饭馆门前已经干干净净,很多眼睛尖的小贩远远看见城管,早已经落荒而逃。卖水果的三轮车已经消失在街尽头,城管车也不去追只是在例行公事,饭店摆在门口的灯箱招牌看见城管过来纷纷拿回店里面,城管在车上训斥几句继续往前开。李想刚来城市的时候,也曾幻想在街头摆个小摊,不指望挣什么大钱,只是图个没人说没人管的自由,不用整天看老板的脸色活着,能够养家糊口也就很知足。后来发现做个小商贩并不是那么简单,不仅头脑要机灵,心眼还要活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哪路神仙都不能得罪,至于做生意的缺斤少两那只是雕虫小技,是最基本的做小贩的门槛。李想很了解自己,像他这种愚钝之人,哪里能学得会左右逢源见招拆招,最主要的是买卖人的圆滑世故,他不仅学不会而且还看不懂,在城市也就只能依靠出卖体力挣口饭吃。虽然,无数个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胸怀壮志,从青年人熬成了中年人仿佛只是看见成功的影子,却不见变成现实,他也知道自己能够坚持下去的日子不多了,更清楚最后还是要回到世俗的人群里面。 他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自己的少年时代,有时候觉得很可笑,和许多人一样做着炽热的文学梦,不一样的是大多数人离开学校以后就会迎来梦醒时分,最多等到青春的激情燃烧的只剩下灰烬以后,就会开始面对现实,像普通人一样踏踏实实过日子。可是,李想这一梦做了二十几年依然还没有走到梦的尽头,还在幻想着文学能够改变命运,还沉迷在文字的海洋里继续坠落,他的生命中摆着一本又一本读过的书串起走过的日子。他依然清楚记得十五岁的一天,读完小说死魂灵以后,激情澎湃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为祖国的文学事业而奋斗,在这行字上面,他还贴上从美术课本里面剪下来的鲁迅雕塑头像来鼓舞自己。再次看见这行字已经是许多年以后,农历十月初一他回家的时候,翻出以前的日记本,对于自己少年时代的幼稚行为,竟然感觉非常非常遥远,仿佛那是另一个人。祖国的文学事业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奋斗只能是默默耕耘也不会对祖国的文学事业带来任何影响,自己和祖国的文学似乎是毫不相干,没有人知道他写过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他写下的那些文字有什么意义,李想每次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傻很傻的人。想起二十年前为了去北京参加一次文学笔会,和父母争执了半个月,最后家里卖了两袋麦子才凑够路费,他总以为见一次文学杂志的主编,认识几个作家就会名扬天下。结果,从北京回来以后,日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想起那 时候的自己真是太天真,将这个世界看得真是太简单。 李想已经走到这条小吃街的中间,远远看见前面许多过路人围聚在一起,城管的执法车停在那里,大喇叭依然在宣传着城市管理条例。还没有走近人群就听见扭打在一起的声音远远传出来,交通已经堵塞,本来就是饭店营业高峰,这条街上吃饭的人很多。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李想站在外面等人群散开,他很清楚又有商贩运气不好被城管抄了饭碗,喊声,训斥声,三轮车掀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李想听这个小商贩的声音有些耳熟。围观的人群里面,有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来拍照,城管大声制止着,有的人议论着小商贩的可怜,城管执法车大声按响着汽车喇叭,人群渐渐朝两边散开。几个城管往车上装着小商贩的生意家当,突然,小商贩一边大哭一边哀求着城管,那声音穿过冰冷的空气刺在人的耳膜上,让听到的人感觉心如针刺一般疼痛。李想站在人群外面看不清小商贩的模样,只是看见小商贩的三轮车被几个城管抬到执法车上,人群里面能够听到城管在将小商贩往执法车上拽着,城管喊着周围的人帮忙将坐在地上的小商贩抬上执法车。围观的人群互相躲闪,车上的城管下来,最后一群穿制服的城管将小商贩架到执法车上。 城管执法车慢慢开动,人群纷纷闪开,一个城管拿着摄影机拍摄着刚才的场面。城管执法车开出人群以后,拿摄影机的城管才关了机器回过身去追上执法车,钻进驾驶室的副驾驶座位上。这条街渐渐恢复平静,李想站在路边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刚才被拉上城管执法车的会是自己的老乡,在人群里面的他清清楚楚看见老乡浑身是土被抬到车上,他看见老乡在极力挣扎,两个城管也跟着上了车用尽力气按住老乡扭动的身体。他立在街头,看着马路边上撒了一地的麻辣串,被无数凌乱的脚印踩过,冷冷的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老乡的哭声,这是真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的吗他甚至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几个钟头以前,他还坐在出租屋里老乡的炕沿上,为了借钱羞于启齿。可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老乡谋生的饭碗摔在地上,到处都是碎片,每块碎片里面都是绝望。老乡的哭声像是一把刀子在剜着他的心,异乡的尘土里老乡像是在坠落深渊的人拼命呼救,他却无能为力给以丝毫的帮助。在街头的冷风中,他仿佛看见被城管带走的不是老乡而自己,自己和老乡是相同的命运,和这个社会中底层人群的命运一样卑微。 李想继续朝前走,他不能错过公交车站的末班车,冷风吹在脸上感觉有些湿漉漉的,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涌出泪水。这个同乡在村里不仅是住的很近的邻家,还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从小学到上中学都在一个班里,他忽然觉得与同乡有一种兄弟的情谊。只是长大以后,开始渐渐变得生疏,同乡初中没有毕业就来到这座城市里面打工,而他上了高中,三年书读下来没有考上大学,又回到乡村,李想的生活又回到最初的原点。后来,他也背井离乡开始打工的日子,和建筑工地上周围那些不识字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也许,在上学的那段岁月里,他和这位同乡不仅是同学,还是朋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走向不同的岔路。生命的每个阶段,人都在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有时候,想起从前的自己,竟然是那么陌生,仿佛那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 到了公交车站,站牌前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车,每个人都神情冷漠。有的人在低头玩着手机游戏,有的人在刷新着自己的微博,也有的人望着夜色里的街景痴痴发呆,他站在距离公交站牌不远的地方,看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有些无聊,看了一眼身边的灯箱广告,他很羡慕这些拉来广告的业务员,不仅能够有很多钱的提成,也不用跟他一样站在街头,每天给来往车辆发着让别人讨厌的传单。这时候,二十四路公交车缓缓停了下来,李想上了公交车。将一枚硬币扔进投币口以后,径直向车厢的后面走去,他喜欢站在车厢的尾部看着城市渐渐远去。公交车过了二环路,车厢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乘客,他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表情木然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在想被城管带走的老乡此刻在哪里,这个寒冷的夜晚老乡能往哪里去。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放羊的时光,自由烂漫天真的年龄一去不返,现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羔羊,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变成羊肉片被端到冒着热气的火锅旁边。想到明天看不见一丝希望的生活,他陷入茫然之中。 有时候,羊群一起走向暮色里装着围栏的卡车,以为告别牧羊人的皮鞭就会幸福,去屠宰场的路上羊的眼睛里风景很美,以为城市里的羊圈就是天堂。羊群从来不去思想自己的未来,也从来不会关心同伴的苦难,它们的视线不会看到更远的地方,只懂得低头寻找青草地。有时候,羸弱的羊会从群体里走失,主人甚至会忽略自己的损失,羊是最怕孤单的动物,穿过夜色与草原的恐惧,离群的羊终于回到灯火通明的羊圈。羊的眼睛里是一片空旷,熟悉的同类只剩下回忆,不知不 觉眼睛里渐渐含满泪水,羊学会了思考也就开始了痛苦。穷人永远都是一头羊。 今天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子夜渐渐降临。 本章完 第十三章美猴王前世今生 开天辟地之初,世界万物平等。 须弥山的脚下,堆积着无数大小不等颜色各异的石头,无论是哪一块石头都可以尽情享受阳光的哺育,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欢快地茁壮成长。四季轮回,日夜交替,就这样过去几千几万年,石头过着无生无死的岁月,天地之间花开花谢雨霏霏雪飘飘依然是当初那么新鲜。直到有一天,风云突变电闪雷鸣,天界众神为了权力的宝座展开混战,这场激战持续了九天九夜才渐渐平息。天幕已经撕裂,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大地上的众生堕入汪洋之中。又过去七天七夜,女娲来到须弥山的脚下,她要挑选精美的五彩石,经过炼制以后来缝补苍天的伤口。女娲选中一些石头以后,回到天界,她用五彩石纺织成七彩线开始补天。十二个时辰以后,雨过天晴,天地之间仿佛又回到初始。 天地经过这一劫以后,世界开始渐渐混沌,万物渐渐失去原来的本性,海水渐长,高山渐矮,风霜雨雪也渐渐从季节的枝头凋谢。须弥山脚下的石头也开始变得不安生,原本平等的石头发现自己也有尊卑贵贱之分,石头并不是生来就在山脚下晒太阳的命运,石头也能够有朝一日登上天庭。每块石头都开始做梦,无论是在风和日丽的阳光中,还是宝石璀璨的星空下,都不能停止石头的渴望,渴望离开须弥山的梦为它们绘制着一副又一副美丽的画卷。鱼鸟虫兽在石头眼里既渺小又可怜,看着周围生命倏忽即逝的动物,看着万物顺其自然的生长,石头觉得早就厌倦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 在无数丑陋的顽石之中,有两块石头是很要好的朋友,它们无话不说无事不聊。这两块石头外表虽然粗糙难看,而且棱角分明,却自认为与众不同,将周围的石头从来不放在眼里。这一天中午时分,两块石头滚落到海边,躺在柔软温暖的沙滩上晒太阳。它们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幻想着天边的美景,又开始聊起藏在石头缝里的雄心壮志。 “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一块石头说。 “我也是,跟周围的石头一样庸庸碌碌地活着,有什么出息别的石头能够补天,我也能。”另一块石头愤愤不平地说。 “你能补天就不会和我在这儿晒太阳了。”大块石头继续说。 “不是,女娲来的那天我正在睡觉,她没有看见我。”小块石头给自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辩解,它相信自己不是一块平凡的石头。 “不说那些了,说些开心的事儿,如果可以选择离开须弥山,你会去哪儿”大块石头问。 “我,我想到人间走一遭,到温柔富贵乡里活一回。”小块石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看不出来,老弟还是痴情种,人世间的快活你向往,但是毕竟眨眼幻灭,更多地还是爱恨情仇,真到人间,你会有说不尽的后悔。”大块石头的话里三分讥讽,七分忠告。 “不怕,我相信会有一天美梦成真。大哥,你有什么愿望,说来听听。”小块石头问。 “我的志向大了去了,说出来,怕吓着你,我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将来要上天入海,把天底下的美景都看一个遍。不像你只是贪恋俗世间的儿女情长,到头来和我们做石头有何区别”大块石头侃侃而谈,眼睛放光看着远处的大海。 “你真敢想,恐怕你的梦永远只能是梦。”小块石头被老兄的话惊呆了,它不相信大块石头能够实现梦想。 “那你就走着瞧。”大块石头得意地说。 就在这两块石头兄弟海边晒过太阳以后,又经过几番沧海桑田,五千年过去以后,忽然一日,大块石头有了神通。日积月累,光阴积攒,冬去春回在大地上来来往往又走了无数遭,这块有神通的石头竟然变成一只顽皮的猴子。这只猴子终于实现自己的夙愿,上天入地往来三界,先是在花果山称王,后来是大闹天宫,直到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才收敛了一些顽劣的刁钻好斗。这块石头已经不再是当年须弥山脚下的那块石头,而是摇身一变成为惊天动地的美猴王,当一位去西天取经的僧人路过五行山下的时候,这块有神通的石头又变成孙悟空,踏上漫漫求取真经的长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从恒河之畔将写满经卷的无字天书带到人间,行者悟空也留在那个遥远的时空之中。斗转星移,世界又经过了几劫几复,转眼又是一番轮回走到尽头,大地上流传着世界末日就要降临的预言,涅槃的烈火就要将众生化为灰烬。这块曾经是美猴王神通广大的石头,取经归来以后,已经在天庭沉睡了九千九百年,一觉醒来又是斗志昂扬,它要来到人间化解世界末日的亘古所未有大难。 这颗星球正在迎来人类二十一世纪的早晨,科技之光照耀着每个人的生活, 本章未完 ,请翻页 人造王国里面已经丝毫没有世界之初的样子,只有等级分明的物种排列,只有改造世界的疯狂贪婪。不仅弱小的动物成为人类食物链上的一环,就是不同种族的人类也有身份尊卑的悬殊差距,有的种族因为没有追赶上这个时代奔跑的脚步而成为低等人群,也有的种族因为擅长金钱游戏而将自己视为高贵的主人,皮肤的颜色就像是贴在身体上的标签,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被划入不同的人群。人类制定着许许多多的游戏规则,这些规则不仅让他们快乐,也让他们痛苦,金钱的发明给人类带来生产动力的同时,也让人类变得虚伪与狡诈,为了获取金钱而用尽一切办法,无数人平静的生活在金钱面前荡然无存。过去的一百年,人类将文明社会当做自己努力的方向,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更是让人类的生活焕然一新,过去的三十年这颗星球经历着两百年未曾出现过的改天换地。在这个新世纪早晨的曙光中,人类终于认识到这颗星球是所有人的家,互联网的发明让全球一体化成为现实,地球上无论哪个角落的人群轻微地抽搐都会触动整个人类的神经。商品化社会在这个时代瘟疫一样蔓延,从西方到东方,从发达国家到落后国家,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地洗脑,都在积极投入全球商品化的浪潮之中。新奇诱人的产品贴上欲望的标签就是畅通无阻没有国界的通行证,成千上万的家庭用辛苦挣来的钞票,将这些产品买回家又能带来多少快乐,还没有打开包装,又有新的产品摆在橱窗里面,又有新的欲望折磨着自己。在一个商品化的社会里面,人,难道就不是商品每个人的生活如果只剩下金钱来支撑,大街上如果到处飘荡着金钱的气息,如果金钱成为衡量价值唯一的标准,人和贴上标签摆在售货架上的商品有何区别这个时代,有多少国家多少城市多少生存在社会底层的群体,每天都在生产流水线上紧张地工作,没有日和夜的区别,每分每秒都在表情麻木之中消耗着生命,只有发薪水的时候,将花花绿绿的钞票攥在手里,片刻的激动才证明他们依然活着。很多时候,这些沿海城市工厂里的操作工更像是市场这台机器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部件,加倍磨损以后,随时都可以更换,有成千上万的相同零部件等在工厂的大门口。同样是这个时代,无数人只知道享受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却没有人思考商品化社会将把人类带向何方 本章完 第十四章玛雅武士 当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子夜到来的时候,纽约城市上空陷入从未有过的黑暗,当浓墨一样的暗夜将时代广场完全笼罩住,时代广场的钟楼敲响二十四声洪亮的钟声。瞬间整座城市失去光明,停电的城市如同一个人突然休克,大街小巷所有还没有回家的人陷入恐惧之中,慌乱地叫喊在空气中飘荡,这个悲惨的世界在刺耳的哀嚎中渐渐碎裂。时代广场出现巨大的裂缝,黑暗中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闪,摩天大楼轰然坍塌的声音由远而近,巨浪滔天的洪水汹涌而来迅速淹没这座城市。 遥远的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夜幕的群星中有一颗非常耀眼,这颗星渐渐移动从天边划过,在这座小岛的上空缓缓坠落。就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呈现出一艘飞船的形状,飞船降落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四名玛雅武士。 “这颗星球已经是千疮百孔,人类还是那么幼稚,从来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家园。”一名玛雅武士边走边说。 “一万年过去人类的文明还是停留在源头,心灵世界还是我们离开地球时的样子,只知道同类互相残杀,还是那么野蛮。”另一名玛雅武士说。 “人类也在进步,也能够在太空飞船里回望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也想探索更多宇宙的秘密。只是贪婪自私的本性,在还没有到达美丽的外太空之前就会毁灭这个物种,恐龙统治地球的时候不是也有这个愿望吗”跟在身后的玛雅武士接着说。 “成功发射卫星,建立太空空间站,那又能怎么样人类的智慧还认识不到这颗星球是他们唯一的故乡,地球上的万物都与他们的生存息息相关,可是人类只知道追逐自己膨胀的慾望,为了让自己的肉体能够拥有短暂地享受,变得越来越凶残冷酷。人类的心智如果不成熟,他们占据宇宙中的哪颗星球,哪颗星球就会像地球一样在他们手中毁灭。”走在最后的玛雅武士说。 “人类还是太天真,以为这颗星球爆炸就会是世界末日,银河系之中刹那之间会有无数的星球消失,无数的星球出现。太空之中本来无一物,无始无终混沌循环。”走在最前面的玛雅武士告诉后面的人。 这颗星球上已经很难再找到他们生活过的痕迹,这座小岛是玛雅人最初踏上地球的时光,他们以为这颗星球能够成为自己的家园,从故乡带来文明的种子。可是,人类身上依然残留的动物所有的原始野性抵抗着玛雅人的生活方式,人类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已经习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用集体的力量总是将这颗星球笼罩在战争的杀戮之中。玛雅人在绝望之中离开这颗星球,离开之际并没有忘记给人类最后的忠告,可是人类依然被自己的幻想引领着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的深渊。玛雅武士重回这座小岛,是因为当年的预言就要变成现实,这座小岛上留有玛雅人的秘密。 当时代广场陷入混乱的那一瞬间,黑暗同时降临在日本东京。白天的太阳突然消失,银座商业区的人群顿时被恐慌包围着,夜色笼罩全城,人的眼睛里看不见一点光。停电的城市像是瘫痪的病人最后一丝挣扎地力气都已经失去,只有汽车喇叭的尖叫夹杂着女人无助的哭泣,歌舞町的音乐戛然而止,寻欢作乐的人纷纷跑上街头,这是人类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黑梦。海水上涨,涌上东京街头咆哮着冲向慌乱的人群,挂在摩天大楼外面霓虹灯的广告牌从高空坠落,随海水而来的飓风将窗玻璃吹成无数碎片,海水灌进大街小巷,停在路边的车辆被掀翻,巨浪追赶着惊慌奔跑的行人,渐渐吞没这座沸腾的都市。 玛雅武士在尤卡坦这座小岛上,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一切都被人类按自己的意志改变着,人类在幻想中走得越来越远,朝着乌托邦的王国集体奔跑,却不知道那只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着眼前的世界,玛雅武士黯然神伤,他们知道这座小岛的巨石阵里面藏着一把钥匙,能够决定人类最后的命运。站在巨石阵的入口,玛雅武士开始争论这颗星球的存亡。 “这还是一颗年轻的星球,刚刚从婴儿变成孩子,就要让它毁灭,太残忍。这颗星球上数以亿计的物种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无辜的,人类犯下的罪行应该由人类承担,而不是让所有的生命一起死亡。这样太不公平,这和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有何区别”高个头的玛雅武士说。 “毁灭是为了重新开始,让这个世界重新洗牌,这颗星球已经被人类糟蹋的体无完肤。为了丧心病狂的私欲,人类连自己的同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还有什么值得可怜被污染的河流,被荒废的土地,有毒的食品,病菌蔓延的空气,人类已经将自己扭曲地灵魂浸泡在欲望的毒液之中,衣食住行到处都充满危险,即使这颗星球不会毁灭,人类也会在痛苦地自我折磨中走向死亡。”微微发胖的玛雅武士说。 “那就 让人类自生自灭吧,这颗星球不应该遭遇消失的厄运,应该让这颗星球继续成长,从孩子长成少年。我们不用担心这颗星球的未来,物竞天择,自然的规律永远不会违背,就像人类取代恐龙统治万物一样,人类在几百万年以后也会被别的物种取代,人类现在也和地球一样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微微有些瘦的玛雅武士说。 “不,必须结束。人类世界的内部已经被病毒感染,疯狂地基因流淌在每个人的血液里面,每时每刻都被破坏的欲望驱使着,他们虽然还没有智慧的大脑来思索宇宙的秘密,但是,已经拥有足够的技术走出地球。进入太空的人类如果没有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社会之中,他们的原始野性会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那时候毁灭的不仅是地球,你看一眼银河系里面人类太空站周围飘浮的垃圾,就会明白这颗星球的未来。将来有一天,人类如果在别的星球安家,人类自己就会毫不留情地毁掉已经伤痕累累的地球。当人类重新安家的这颗星球又被人类的贪婪糟蹋地遍体鳞伤的时候,等待这颗星球的就是地球曾经的命运。”低个头的玛雅武士用坚决的语气说。 “很简单,让人类的生命走到终点,你们可是要考虑清楚。这颗星球化为碎片,变成尘埃很容易,但是要再度形成一颗星球,或许要等待几千亿光年,星球上要出现生命还要经过几百亿光年,由低级物种到高级物种的形成过程更是漫长。我们将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推倒,这颗星球就会瞬间爆炸。宇宙之中不会因为一颗星球的陨落减少什么,也不会因为碎片四散激起的电光火花增加什么,太空里面的能量永远保持恒久不变。”高个头的玛雅武士说完话,看着周围的玛雅人。 “毁灭这颗星球。”微微发胖的玛雅武士说。 “人类已经疯狂,这是死亡的前兆,那就让这颗星球消失吧。”低个头的玛雅武士说。 “人类的贪婪结束了自己,这颗星球也跟着毁灭,太可惜,毁灭吧,为了重生。”微微有些瘦的玛雅武士说完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我们出发。”高个头的玛雅武士说。 四个玛雅武士走回飞船里面。飞船缓缓升空,墨西哥尤卡坦这座小岛又恢复往日的平静,飞船在这座小岛的夜空里渐渐远去,最后只有一团亮光,就像是挂在天边的一颗星辰,与星河之中的任何一颗都看不出丝毫的区别。这座小岛并不知道死亡就要降临,从前经过的几万年时光就要化作无数碎片,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海,无论雨雪风霜还是冬夏春秋,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比利牛斯山好莱坞电影城,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放映大厅里座无虚席,来自全球的媒体记者正在观看最新摄制完成的3d电影大闹天宫。电影放映到中途,最后一排座位上唯一的观众悄然离座,走出放映厅。电影继续在放映,精彩打斗的声音隐约传来,黑暗里的观众陶醉在影像世界中,媒体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这种精神麻醉的快乐无限放大。走到公司大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分针与时针就要重合在一起。这个人进了洗手间,脱去身上的西装,露出圣斗士的外形,他翻了一个筋斗从窗户飞了出去。站在天空的云朵上,他看见的无数城市正在坍塌成一片废墟,人间正在经历从未有过的灾难。他要拯救苦海之中挣扎的人类,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与妖魔鬼怪打斗,将要迎来什么样的敌人,他都不会畏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相信自己战无不胜。 他降落在一座港口城市的街头,繁华的夜色里购物的人潮步履匆匆,年轻的男女情侣在汽车里亲密地热吻,巨大的灯箱广告闪烁着迎接新年的彩灯。灯火辉煌的商场门口摆着两棵圣诞树,圣诞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贺卡星光闪闪,圣诞老人正在给过往的孩子送上礼物,周围的空气里飘满祝福圣诞的欢快音乐。一个孩子跟着父母走出商场,小男孩接过圣诞老人手中的礼物,抬起头忽然大声兴奋地喊起来。 “妈妈,我要圣斗士,那是不是圣诞礼物啊”小男孩举起手指着马路对面,来往的车辆疾驰而过。 “宝贝,哪儿有什么圣斗士啊妈妈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到一定会开心。”妈妈抬起头,目光四处寻找着。 “你看,妈妈,圣斗士就站在那儿,还在朝我挥手。”小男孩一边说话,一边挥动着手臂。 “宝贝,不要调皮,我们回家。”父亲说着话,一家人走到停车场。父亲用钥匙打开车门,小男孩上车以前向着远方回头望了一眼有些依依不舍,母亲紧跟着钻进车里。父亲上车以后,发动汽车,这辆生产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福特家用轿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之中。 他站在马路对面,依然是挥动手臂的姿势,为什么只有孩子的眼睛才能看见自己,那些成年人的眼睛里蒙着灰尘,看不到这个真实的世界。他将举在半空中的手臂放了下来,情不自禁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圣斗士,这个名字真空洞无聊,就像眼前经过的行人只是一副躯体的空壳,他想起师父, 当年师父给他起的名字难道已经被人间忘记,他在花果山也给自己起过一个名字。从远处迎面走来一对父母,中间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放假以后,我们一家人开车去海边渡假好好休息几天,怎么样”女人问话,看了一眼男人等待回答。 “恐怕不行,这个圣诞节我要在公司加班,有一批订单下周就要发货,客户催得很急。”男人略微犹豫,然后,扭过头来对着女人说。 “现在全球都经济不景气,你们公司订单没有减少吗我们公司上个月就已经开始裁减员工。”女人继续问。小女孩好像不存在一样,不言不语,两个大人只顾自己说话。 “我们公司的客户主要是中国市场,当然不会受到影响,谁让你们老板将欧洲作为主要市场。不过,明年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男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给我们的小公主准备圣诞礼物没有”男人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抬起来,看着女人问。 “还没有,走,我们现在就去给小公主买一个漂亮地芭比娃娃。喜欢吗”女人低下头来对着小女孩说。 “爸爸,闪开,你要撞到圣斗士身上了。”小女孩说着使劲拉着男人的手向马路里侧挪动。 “哪里有圣斗士”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四周,身体随着小女孩的手臂移向马路里侧。 “是啊,宝贝,没有圣斗士啊,”女人也在寻找,然后问小女孩。 “你既然喜欢,我们去商场给你买圣斗士。”男人说着话,这对父母牵着孩子的手转过身穿越马路。 他看着这个温馨的家庭越走越远,然后转过身走进这座城市繁华的街道里面,穿过几条马路以后,远远看见高高矗立的自由女神像。他看了一眼摩天大楼外面的巨型液晶时钟,子夜就要降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可是这座城市里面没有一个人感觉到灾难就要出现。他腾空跃起飞到自由女神像的手掌里面,将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就站在自由女神高举火炬的指缝之间,他盘腿而坐像一粒尘埃那么轻。他在等待天外来客,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就要发生,为了人间能够渡过这一劫,他离开天庭。为什么要心生怜悯他不知道,有情有义的器世间,终究要灰飞烟灭,也许是因为五千年前皈依佛门才开始变得慈悲,不忍看着这个世界化作苦海,众生化为挣扎地泡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