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的江湖》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一章 父女走江湖 夕阳西斜,古道上。 男人牵着马,回头看向马背上的女孩,一脸讨好的笑容,“小月月,你理我一下呗。” 女孩鼓起双颊冷哼一声,指着男人,“苏秋寒,我告诉你,这事没完,就你这德性,娘亲到现在才离家出走真的是太晚了。” 男人苦笑一声。五天前的夜间,媳妇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了,四天前的夜间,男人在桌子上留了封信打算让女儿暂寄住邻居家,然后自己一人偷偷出门去寻孩子她娘,前脚刚踏出家门,身后便传来女儿冰冷的声音“你要敢抛下我,那你就准备找完娘亲后再来找我吧。” 男人劝道:“女儿啊,江湖险恶。” 女孩:“你要敢抛下我,那你就准备找完娘亲后再来找我吧。” 男人:“女儿啊,我们只有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载不动两个人。” 女孩:“你要敢抛下我,那你就准备找完娘亲后再来找我吧。” 男人:“女儿啊,我们家穷,路上只能住最烂的客栈,指不定还得风餐露宿。” 女孩:“你要敢抛下我,那你就准备找完娘亲后再来找我吧。” 男人:“” 男人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女人这种生物不讲道理起来,就像一头发情的母狮子,明明是自己想要被爱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来求爱的雄狮子先揍一顿再说。遥想当年自己只是稍稍瞥了一眼青凤楼门口的姑娘,回家之后就跪了半天的搓衣板,还不给饭吃饿了整整一天。想到这里,男人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你还敢叹气?你还敢叹气!” 男人立马换回谄媚的笑脸,“不敢不敢。” 寻人的第一站是南兴城,夫妻两人相遇的地方。这南兴城是大唐的第三都城。第一是天子脚下的长安,第二则是富有“上有天堂,下有青杭”美誉的青杭城,南兴则是以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抢占第三,无论是从南到北或是由西至东,只要是从大唐的一头去往另一头,这南兴城皆是必经之地。 “小月月啊,我们还有多少家当?”男人牵马入城,对着马背上的女孩问道。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家当,一枚一枚的数,数完后将家当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里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男人道:“四钱,以南兴城的物价,一天只吃一顿的话,应该够我们在较烂的客栈住三天。” 男人大惊,不可以思议的继续问道:“出门时不是有五十钱的吗?” 女孩伸出手给男人算起了账,“住店花去九钱,吃饭花去三钱,喝酒花去三钱,丢了一钱,先后施舍给路边的乞丐三十钱。” 男人听完后低头沉思不语,片刻后抬头,目光坚定如炬,“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南兴城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也就自然形成了鱼龙混杂的社会形势,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市井泼皮,有钱有势的人可以说是满地走,但城内有三大公认的不能闹事的地方,南兴驿站、春水楼和来福客栈。驿站自不用说,官道。而春水楼和来福客栈,据流传的小道消息说是背后都站着来自那座城里的大人物,比这所谓的官道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的目的地,就是来福客栈。把马交给客栈的小二并交代了几句后,男人背着包袱带着女孩入店找了个角落坐下,立刻就有另一个小二提着茶壶上来倒水询问:“客官要点什么?” 男人轻车熟路地道:“一壶桂花酿,再上几碟小菜和一碗米饭。” 小二狐疑的看了一眼男人的粗布麻衣,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答了句“好嘞,您稍等一会。”转身走向后台,只是进去之前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男人。倒不是店小二瞧不起人,在这卧虎藏龙的南兴城里为了掩人耳目而穿着粗糙的大有人在,只是这酒的价格实在是过于的骇人了,一天里能够有两人点那都是稀罕日。来福客栈首推特色--桂花酿,白银十万两一壶。 女孩白了一眼这个无良老爹,问道:“你有这么多钱吗?” “没有。”男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女孩双手撑起脸,用一种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你会被打死。” 男人丝毫不在意女孩的话,提起端上桌的精致酒壶就是给自己满上,小酌一口后赞叹道:“天下间也就这桂花酿能和你娘的青梅酒相抗衡了。” 女孩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不理睬男人。 直至桌上的菜被消灭完,父女二人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店小二终于按耐不住上前道:“客官,请问可以先结一下账吗?您此次消费共十万两十三钱,依据店里的规矩这临头就给你免去了,您只需给十万两就成。” 男人双手一摊道:“我没钱。” 小二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从恭敬转变为了凶狠,“你的意思就是要吃霸王餐了?”小二的话顿时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有人小声讨论这男人不知死活,而小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全场炸开了锅,“点了桂花酿还敢吃霸王餐,你是自来福客栈开张以来的第一人。” 男人摸了摸鼻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话说了句:“明明就是第二个。” 小二冲着柜台处喊了句“有人吃霸王餐。”随后后台内走出了四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的大汉走到桌子前,伸手就要去提女孩和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在关键时刻被一个脆如鸟鸣的声音所制止。 女子着一袭白袍,身段修长窈窕,瓜子脸,丹凤眼,左眼尾下有一颗泪痣,漂亮非凡,不似人间应有之物。 “你们下去吧。”女子挥退众人,在满座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吃霸王餐的两人的桌子边,在女孩身旁坐下,开口道:“几年没见,小月胧都长这么大了。” “白姨。”女孩以与对男子相差一百八十倍的态度甜甜的喊了一声。 “小月胧真乖,一会白姨给你做叫花鸡吃。”女子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头,看向男人,“怎么今日有闲工夫来我这,红红呢?红红怎么没跟来。” 男人破天荒的老脸一红,道:“红红离家出走了,我就是来找她的。” 女子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去,好在涵养使然硬是咽了下去,但还是呛得咳嗽不断,“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都跟个孩子似的。” 男人送了耸肩,无奈地道:“她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我也很无奈啊。” 女子平复下状态,问道:“所以是来我这找红红的?红红没有来过这。” “找红红是一回事,还有就是”男人挠了挠头,“还有就是来借宿。” 女子笑道:“借宿啊,好说,看在都是老熟人的份上,上等房收你五十钱一夜,中等房收你二十钱一夜,下等房十钱,饭钱打个折二钱一餐,唔,再加上刚才那壶桂花酿你还要给我十万两。” 似乎是料到女子会这么说,男人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我就四枚铜钱。” “那就在店里做店小二,工资用来做你借宿的费用。”女子眯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真不知道红红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要长相没长相要风度没风度的烦人精的。” 男人起身一拍桌子,愤愤地道:“夏芷白!我可是一代宗师!” 女子嗤笑一声,“狗屁宗师,不做就露宿街头去吧。”说完拉起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往里屋走去。 只留下男子在原地呢喃了一句:“江湖险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章 比武招亲 “小二,点菜。” “好嘞,来喽。” “小二,结账。” “好嘞,来喽。” 苏月胧看着肩上搭着毛巾四处忙碌奔走的男人,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 女子拢了拢乌黑的秀发,道:“对付你那无赖老爹,就只能更无赖。” “白姨。”苏月胧突然转过头,满脸好奇地问道:“我爹他真的是一代武道宗师吗?” 女子被小姑娘问的一愣,停下拨动算盘,反问道:“你爹没有和你说过他的过去吗?” 苏月胧摇了摇头,道:“不管是爹还是娘,总是吹嘘自己武功有多厉害,可一但我问及他们过去问及江湖或是让他们教我武功,他们就会立刻打起哈哈,然后用各种拙劣的话掩盖过去。” 夏芷白看向那个弯着腰笑着招呼客人的男人,语气轻柔地道:“有些话不去说有些事不去做,是为了避免某一天的到来,你爹和你娘啊,都是苦命人。”女子合上账本放回抽屉内,起身走向里屋,“和你爹说一声,下午放假,让他好好带你在城里逛逛,钱的话和秀才说一声,需要多少自己从柜子里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来福客栈里除去餐饮和住宿行业外,还在二楼最里边屋子设有一间茶厅,厅子不大,只是当初建造时整合了相邻的三间客房,然后摆上雕有香兰的檀木屏风与桌子,燃起香炉,再加上厅子内时常会有唱曲儿或是弹琵琶的姑娘和说书的先生,虽是朴素简单,却也是供房客打磨闲暇时光的好地方。 今日茶厅里来的是黄先生,南兴镇最有名的说书先生。这黄老先生啊年轻时是个相公,也就是俗话说的秀才。黄老先生的双亲走的早,但好在乡亲们都是些热心肠的人,在他们的扶持下一次便过了童试和岁试成秀才黄书生被寄予了整个乡子的期望,不料乡试连续失意两次,六年的挑灯夜读成了流水,其实更多的是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对于寒门子弟来说,这科举是要出人头地的唯一的出路,从童试到县里一年一次的岁试再到三年一次的乡试,这一流程下来就是四年,举人落第一次加三年,可这老爷哪是那么好当的,不然也不会有中了个举人便是祖坟冒青烟了的说法,绝大多数秀才究其一生止步于秀才,这文弱的读书人哪里干得起重累的粗活,大多选择远走他乡成了那四处漂泊的游子。 黄秀才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里他踏足了很多地方,直到某日醒来在溪水边洗漱之际惊觉两鬓的些许斑白,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上了年纪了啊。落叶总归是要归根的,带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回到了乡子,凭借着七年来的积累在离乡子近的南兴城里当起了说书先生,久而久之,倒也混出了点名气。 “前日说到那女剑客得知收养自己并教导自己剑法之人竟是残忍屠害了自己家族上下二十一口人的刽子手,惊怒交加之下约战仇人于紫禁之巅。”黄老先生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道:“紫禁之巅上,女剑客长剑直指男刀客,冷声问道:‘为何不带剑前来?’原来世人只知男刀客刀术天下无双,殊不知其剑法更是了得。男刀客只是抽出腰间配刀却默不作答。血海深仇,终是要有个了断的,只见那女剑客身影迅如疾风直奔那男刀客而去,刀剑交鸣之声连绵不断。女剑客的剑法虽是这男刀客教的,但青出于蓝胜于蓝,几轮交锋下来男刀客被逼入下风。紧张紧张,只见那女剑客手腕翻转一记斜劈将男刀客的短刀击飞出去,随后紧接一刺,长剑便是贯穿刀客胸膛。女剑客没有立即拔出长剑,而是声音颤抖地发问:‘为什么不躲?’男刀客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故意刺偏?’女剑客突然抽剑而出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男刀客,眼中泪水流淌而下道:‘我知道的,做那些事不是你的本意,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男刀客回答道:‘血债就该血偿。’就在两人要冰释前嫌之际,下方突然被御林军所包围。这紫禁之巅乃是天子之上,岂容他人放肆,即使是为陛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锦衣卫大统领,那也不行,皇帝陛下当即下令调动了五百御林军围剿这胆大包天的二人。” 苏秋寒站在茶厅最后头,靠着墙壁,右手握着杯茶。过了饭点一楼也就冷清了下来,有个一两人照料足以,苏秋寒翘了班跑到二楼茶厅来小小偷个懒。 “虽然是奉命行事,可血海深仇真的这么容易放下吗?”不知何时站到了父亲身后的苏月胧突然出声问道。 苏秋寒摇摇头,有些意兴珊阑地答道:“不知道啊,大概只有本人能回答你的问题吧。” 苏月胧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伸手取下搭在父亲肩上的毛巾,“白姨说下午给你放假,让你出去找娘亲的踪迹。” “好嘞。”像是习惯了这两个字一般,苏秋寒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取下头上的帽子将其和毛巾一起放到房间里后也不在意穿的是店里小二的衣服就与女儿出了门。 客栈的位置不是中心,甚至可以说边沿,沿着街道向城镇中心走去,路边的摊子越来越多,但这摊子的摆放却是越来越整齐。前两年,在长安城里发生了一起因摊子在路边胡乱摆放造成的马踏人事件,庙堂之上丞相向皇上提出了摊位划分制度,一条街,街两边有房子,以房子为区线,一所房子前限摆一摊子,违者没收摊子并罚银五两。皇帝陛下当场点头应允下令实行,制度出来后倍受争议,从街道整洁以及交通方面来说自是好评不断,可划分了区域之后就意味着一条街上的摊位大大的减少,更是出现了贩卖摊位和大批小贩无地摆摊的现象,到底是好是坏没人说的清。 苏秋寒带着女儿拿着媳妇的画像,一路问到了城中心,见人摊子就上去问:“你见过我媳妇吗?”到后来,小姑娘一见老爹展手里的画卷立刻就躲的远远的,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直至前路被一条长长的队伍所阻断。 苏秋寒向队伍内的一名年轻人打听道:“公子,排的这么长的队伍,是有什么活动吗?” 年轻男人解释道:“这是柳家庄庄主在面向整个江湖招婿。” 苏秋寒好奇地继续问道:“面向整个江湖?比武招亲?” 年轻人一笑,答道:“可不就是比武招亲吗,这柳庄主的女儿啊骨子天赋极好,据说十一岁时就已经战遍庄园内的所有客卿无敌手,能让这等女子折服的自然也就只有比武招亲这一法子了。” 苏秋寒指了指一名没有排队直接进入庄子内的男人,又问道:“那为何那人可以直接进入?” 年轻人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那是玉面公子季舒玄,在江湖上有颇有名气的俊杰都接到了柳庄主的请帖,需要排队的只有我们这些来碰碰运气的人。”年轻人抬头,正想再继续倾倒几句苦水,发觉人已经不见了。 队伍的尾端。 苏月胧斜眼看着父亲,问道:“你不怕我告诉娘亲?” 苏秋寒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女儿,笑嘻嘻地说:“我就是凑个热闹嘛,你不知道,柳家庄可是江湖里公认的枪法第一大家啊,柳家主那一手让人猝不及防的回马枪在江湖上立下了赫赫威名,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江湖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江湖,写起来就两字十八划,可里头的东西那就是千言万语都说不清,早上白姨的话和中午说书先生的故事就像是拿纸擦了黏在脚底的牛皮糖后余下的残渣缠绕着苏月胧,她接过糖葫芦后没有搭话,看了眼长长的队伍,一口咬碎外头的冰糖到里头的山楂,山楂有些酸。不知这江湖,是否也如这冰糖葫芦,又甜,又酸,还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三章 柳家 队伍看着虽长,前进的速度却是快的很,一眨眼功夫就轮到了苏秋寒,可瞧见了门前检验来者是否有资格入场的方式,苏秋寒有些哭笑不得。 一块巨石横在当前,只要能举起这石头,就可以入内。 在仆从鄙夷的目光中,苏秋寒岔开腿弯下腰,双手抓住石头的两边,沉声道了个“起”字,一把将石头举过头顶,举了个四五秒后放下,石头落地发出轰然巨响。 “可以了?”苏秋寒笑着问道。 仆从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望着身穿客栈小二衣服、带着丫鬟、能举起巨石的奇怪男人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进去了个打铁匠,现在又来了个店小二,这年头高手都这长这样?” 苏秋寒带着苏月胧进了庄园,才刚一入门,便觉得腰上生疼,苏秋寒直呼“我错了我错了。” 苏月胧揪着苏秋寒的腰,一拧,声音愤愤地问道:“我是你的丫鬟?” “哪能呢,这不是找个借口然后把你带进来吗?”苏秋寒忙求饶。 苏月胧冷哼一声松了手,倒也没有不依不饶。 苏秋寒揉了揉被女儿揪过的地方,道:“你怎么尽跟你娘学了些不好的东西。” 进了庄园,有仆从上前引路前往这比武招亲的地点,一路上苏秋寒都在回想门前那所谓的检验方式。 习武一途筋骨是基础,野路子出身的武夫会选择在身上绑上沙袋、石砖或是钢铁之类的重物来锤炼身体,若是家境富裕的人则会请人相助疏通体内经脉,再以药水浸泡身子,前者因为常年负重会给身体造成一些暗疾,后者则是效果方面会打一些折扣,而家里有钱又肯吃苦的多半就会成为江湖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刚刚举起巨石时苏秋寒发现石头的底部融有精钢,看着半个身子大小的石头,粗粗估量后却是约摸有七百斤。普通成年男子双手能够举起的重量在一百到两百斤之间,寻常武夫通过锻炼,腕力、臂力、气力能够达到寻常人的两倍已经殊为不易了,这看着简简单单的检验方式,着实是一道很高的门槛。 由侍女带路,沿着亭台小道前行,比武招亲的正式地点设在庄子内的演武场。 自十年前名满天下的霸枪杨家被魔教夜袭,于江湖上一夜除名之后,本来修习人就少的长枪的地位在江湖上日渐式微,时至今日还能有些消息的长枪世家也就唯有这柳家了。 “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老爷和小姐马上就到。”婢女对苏秋寒施了个万福后转身离去,大概是要继续去接引之后有资格入庄园的人。 苏秋寒环顾了一番四周,在此地的算上自己和女儿有三十人。 苏月胧扯了扯苏秋寒的袖子,道:“问你个问题。” 苏秋寒收回目光,看向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女儿笑着说:“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心结难解?” 苏月胧皱着眉问道:“所谓的武林高手,都是大力士?” 苏秋寒被问的一愣,不解地道:“为什么这么问?” 苏月胧问:“不然为什么那检验方式是让人举个石头?” 苏秋寒哈哈一笑,解释道:“这个检验方式是有些不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走力道一路的。但是话说回来在习武一事上,有一条必须要走的路,这条路就是炼体,经过锻炼的身体各方面都会超过普通人,以力气大小来区分一名武者的武学高度是不妥,可你也看到了,这抱着碰运气来的人着实不少,想来这庄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方才出此下策。” “不瞒公子,正是如此啊。” 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苏月胧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了苏秋寒的手。苏秋寒握紧小手,看向从园内走出的老人。老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双手别在身后,腰板挺直,瞧着丝毫不输给年轻人半分的站姿,苏秋寒心里不由一叹,不愧是被世人喻为一枪回马惊鬼神的柳家庄庄主柳惊涛。 老人苦笑了一声,道:“虽然有些对不住一些低调的年轻俊杰,但老朽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劝退那些来碰运气的人,不然我这演武场可容不下那么多人啊。” 苏秋寒点点头表示理解后拉着苏月胧让开了道路。 老人背后跟有一名女子,一名男子。女子带薄纱看不清面容,男子生有一双剑眉,其身形透露着一股子英气。 随着三人的入场,众人纷纷停下交谈,视线聚集到了为首的老人身上。老人站在演武场的中间,目光扫视过场内的所有人,开口道:“首先恭喜并欢迎大家来到柳家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柳惊涛,在我左边的是我的义子柳承恩,右边的便是这场比武招亲的女主人,也就是我的女儿柳轻絮。关于比武招亲的规则我想采用自由上场的方式,每一场的胜者可以选择继续守擂也可以下场进行调息,之后再做为挑战者重新上台,而败者则会有女从送上柳家庄准备的一份小礼引路送离,交手上希望诸位点到即止,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准备准备,比武招亲在半柱香后正式开始。” 香烧完后,第一个上场的是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彪形光头大汉,手持一杆佛仗,背后布满触目惊心的疤痕。紧跟而上的是一位刀客,抗有一柄五尺宽刃巨刀。两人没有示礼,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兵刃交接,铁器交鸣声在场内连绵响起。刀客身形虽不及光头大汉,但在气力的交锋上不弱分毫。野蛮、爆炸式的打法将场内的气氛瞬间点燃。这种打法看似简单,凶险程度却要远远超出想想。 刀客硬撼光头大汉数招后,发觉自己在气力上不是对手,一个虚招骗得光头大汉佛仗一锤,刀客收回根本没有用力一刀,侧身避过大汉一击,转为双手握刀横砍,光头大汉身躯如断线风筝飞出场外,虽然用的是刀背不至于发生腰斩这种血腥骇人的场面,不过据苏秋寒估计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往少了说也得躺上一个月才能下床。 点到为止,刀剑却无眼,所谓的比试,伤残十有七八。 苏秋寒摸了摸紧紧抿着嘴唇小脸微白的女儿的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四章 柳承恩 算上苏秋寒与苏月胧这对父女,场内还剩下六个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第一个上场的刀客,排队时见到的玉面公子,一名长相不起眼的布衣青年以及武器是一柄大铁锤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其实这个人年纪不大,据他自己所说自己只有二十七岁,但因为常年在不见光的地方打铁劳作,面相上看着比一般人略显老而已。 苏秋寒当时吃了一大惊,听着铁匠解释,脸上完全是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略显老?说有四十岁了苏秋寒也毫不犹豫的会相信。 此刻在比试的是刀客与铁匠,不过这一场结束的很快,虽然长得老,可不得不说铁匠的武道造诣极高,几乎是将胜了场内大半人的刀客碾压下台。 铁匠转身扫视着场内还留下的三人,目光带有挑衅,然而让人意外的事发生了。 玉面公子与布衣青年同时对柳惊涛拱了拱手,季舒玄开口道:“承蒙伯父厚爱,我与顾谨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磨练一番自身,至于这最终的决战,我等就不参与了。” 柳惊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那倒是可惜了,原本我还以为舒玄侄子最终会与絮儿结为夫妇的。” 柳惊涛看向苏秋寒,正准备开口,苏秋寒忙摆了摆手道:“我弃权。” 之前苏秋寒上过三场,打的是赤手空拳,不过他只是挑了一些实力在场不强不弱的人,本身进庄子就是一时的手痒,切磋了几把后倒也满足了,更何况,苏秋寒可不敢真上场,这身边还有一位姑奶奶呢,且不说输赢,光是上场苏秋寒就已经觉得回去之后一定会出人命了。 “这样啊。”柳惊涛面露失望,这铁匠武功好是好,可终究长的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局已定,场上铁匠也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之时,柳惊涛身旁的柳承恩突然下场,对着柳惊涛下跪。 柳惊涛面露怒容,大声地吼道:“柳承恩!” 柳承恩长跪不起,低着头见不到脸色,道:“我与轻絮是真心相爱。” “你是我的义子!” 柳承恩抬头目光坚定的望向柳惊涛,柳惊涛则是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女儿,不料其也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希望父亲成全。” “好、好、好,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义子,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柳惊涛看着脸上浮现喜悦的柳承恩,“但是,你要想娶我的女儿,就在半柱香内打败他吧。” 一天后。 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南兴城,柳家庄庄主将义子柳承恩逐出柳家,并在两日后设宴席,柳承恩入赘柳家迎娶柳轻絮。 关于柳承恩,常住在南兴城的人大多都不陌生。四年前,有位乞讨遍全城饭馆的小乞丐,七天一轮回,从南兴城的这头跑到那头。没人注意到小乞丐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大抵也不会有人去在意这种事,只是清晨客栈开张了,门口突然坐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身前放口碗,小乞丐也讲究,不会进入店内,也不会去拉扯客人的衣袖,就是安静的坐着,坐着等一些好心人随手扔几枚铜钱。多数店长瞧着小乞丐没有影响生意也就没去赶,也有几家店铺的小二曾经动手赶人过,不过等小二转身回店后小乞丐又会悄无声息地坐回去,不出来看还发现不了,循环几次未果后那些小二也就懒得再去做这种无利费力的事了,而渐渐的这个气质出尘的小乞丐在南兴城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人会特意赶来瞧一瞧那种让很多人啧啧称奇的气质,然后阔绰的给上几两碎银。但奇怪的是,小乞丐的日收入虽然提高了,甚至手头比一些收入较差的人还要富裕了,可小乞丐却始终是七日一轮回全城客栈乞讨,衣着伙食都不见好。有人说小乞丐这是不劳而获上瘾了,也有人说曾看见小乞丐将钱分给了其他乞丐,这种生活直到某一天,枪法大家柳惊涛带着千金到酒楼吃饭见到了小乞丐。小姑娘当时求父亲将小乞丐带回府里给分工作,而宠溺女儿出了名的柳惊涛没有犹豫,问了小乞丐一句:“你愿意跟我回府吗?” 小乞丐抬起头,那双剑眉极度显眼,“好。” 半年后,被世人喻为一枪回马惊鬼神的柳惊涛宴请好友,宣布收小乞丐为义子,赐名柳承恩。虽称不上一步登天,却也是草鸡飞上了枝头。 “月胧睡了?” 苏秋寒坐在放低,拿着一小瓶杏花酿,望着天上的下弦月,点了点头,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夏芷白在苏秋寒身旁坐下,目光眺望向远方,问道:“红红是因为时间快到了才走的?” 苏秋寒苦笑一声,道:“不用猜也能想到。” “给我喝一口?”夏芷白伸手去要那瓶杏花酿。 苏秋寒一愣,“喝过的,不介意了?” “你怎么像个娘们。”夏芷白拿过杏花酿饮了一口后还给苏秋寒。 苏秋寒白了一眼夏芷白,幽怨地回应道:“我可忘不了那时候喝了一口你喝过的酒被追杀了三天三夜的场景。” 夏芷白噗嗤笑出声,一双眸子弯成月牙儿,“真好啊,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两都没有什么变化。” “你呢?”苏秋寒转过脸,目光集中在了夏芷白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上,蓦然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却被一掌拍开。苏秋寒悻悻地收回手,转移话题说道:“命理学上说,凡是生有泪痣的人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哭,被情所困,且容易流泪,可我似乎只见你哭过一次。” 夏芷白没好气地答道:“难不成我在要哭了之前还得先忍住跑到你面前,然后再哭?” 苏秋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关于泪痣,民间有个传说,生有泪痣的女子是因为上一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遭受到了钻心的痛却至死也不肯放弃这一段感情,所以留一颗痣在眼旁提醒自己,这一世还要继续寻找那个人,完成她这未了的因缘。痛过前尘,哭了今生,湿了来世。 夏芷白撩起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神情恬静平淡,轻声地说:“眼泪这种东西,是会流尽的。” 说罢,她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径自从梯子下了屋顶,离去前扔下了一句话:“这一壶酒钱计入你的账上。” 夜幕下的南兴城脱去了喧嚣,显得格外的宁静,家家户户入了眠,不知今夜周公会去找谁下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五章 故事的开始 “小二,住”女孩看见柜台前的小二后,将店字咽了回去,收回握着钱的手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离去,却一把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苏秋寒扬着嘴角,一脸戏谑地看着女孩,道:“唐女侠这是要逃跑吗?” 女孩朝着苏秋寒一瞪眼,“逃什么跑,住店!” “好嘞,我们这有上、中、下三种房,客官您要哪种呢?”苏秋寒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下上等房!”女孩瞧着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放下一锭白银后呼和着小二带路。 一路上,女孩咬着牙冲着前面的身影挥舞着拳头,当前面的男人转过头的瞬间,立刻将小手别在了身后,目光移向别处。 苏秋寒无视掉了女孩在背后的小动作,推开门很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孩进屋准备关门,却发现苏秋寒站在门口没走正对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怒气冲冲地问道:“你眼睛有病?” 苏秋寒笑意不减,说:“女侠不打赏点消费吗?” “没有,滚。” “啪。”门关上了。 苏秋寒贴着门口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晰地传入房间里。 本在气头上的女孩一愣,脸上有些不可思议但显然更多的事无可奈何。 虽说在店里做小二,夏芷白倒也没真的过于使唤苏秋寒,更多的时候只是让这个家伙在店里较忙的时候搭把手以及帮自己算算账而已。 过了午时饭点,将环境打扫了一番后,苏秋寒瞧见夏芷白拉着苏月胧路过身前,问道:“准备出门?” “嗯,去圆通寺,去不去?”夏芷白点了点头说。 “去。” 佛教三大圣寺之一,圆通寺,位于南兴城以西的圆通山上。说是三大圣地,其实这里边大有文章。 建唐初期,在境内佛教文化可谓是繁盛无比,圆通寺只算是众多寺庙中的一家,而佛语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是俘获了无数民众的心,同是自大秦那场浩劫里存活下来的道、法、儒、墨四大家被压的抬不起头,信佛的人近乎到了十人里有八人的地步,哪家寺庙一旦要开法会那必定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法家大成者韩非子在《五蠹》中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意思是说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这是古今掌权者最忌惮的事情之一,换个角度看宗教势力的发展未尝不是这么一个事,只不过大多时候掌权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大家也都识趣,知道有条线是不能迈过的,毕竟一个国家想要昌盛自免不了各样的文化来充实,而佛教这种“一切皆虚幻”的勇敢精神终于是招来了杀身之祸,打下了三分之一天下的建贞皇帝宣言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很多光头,这些光头都化作了张牙舞爪的妖魔要来杀自己,幸好有五爪金龙相救才幸免于难。和尚将会变为扰乱大唐安定的乱臣贼子。”这就是建贞皇帝出兵的缘由。荒不荒唐与是真是假无所谓,有了理由就可以动手了,那些个风光无限的和尚转眼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传教过火的统统直接砍头,至于那些寺庙,拆的拆,烧的烧,一天之间僧人消匿殆尽。继暴君始皇帝的“焚书坑儒”之后又一载入史册的伏尸百万事件,史记谓之“无佛日。” “无佛日”后,大唐境内仅余三座寺庙,圆通山的圆通寺,玉台山的少林寺以及太阿山上的小雷音寺。 马车在山脚停下,一行人徒步上山。 “世雄不可量,诸天及世人、一切众生类,无能知佛者。”苏月胧低头缓行,发现在每一阶大理石铸成的台阶上皆有一行字,分四小句。 “这是南五妙法莲华经里的语句。”夏芷白向一脸迷惑的苏月胧解释道,“这圆通山上啊有两大特色。除去你所看到的,在每一石阶上都刻有一句南无妙法莲花经里的谒语外,在山顶的东边和南边分别有一块自圆通寺建成前就存在了的巨大石头,南边的稍小一些,从远处看就像是两个人坐着互相眺望,传说这是天上的两个神仙,因为犯了天条里的情忌而被仙帝变为石头罚在这圆通山的南北两处,天天可见却无法相触,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两处崖峰因此又被合称为公婆岩。” 苏秋寒手里握着一颗西红柿正往嘴里送,听到这掺杂了民间传说的介绍,不以为意地说:“两块人形的巨大石头而已。” 圆通山不是很高,闲扯间三个人爬到了山顶,也许是因为刚过饭点到了午休,寺庙里的人不是很多。 “你想参拜哪个佛?”苏秋寒扭头问道。 夏芷白回答:“千手娘娘。” 苏秋寒大惊:“你想要个孩子?” 夏芷白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没有脑子的男人,朝着金殿迈步走去。 苏月胧经过父亲周身时无奈地解释道:“那是送子娘娘。” 刚踏入金殿,不想偶遇到了三位熟人,柳家庄庄主柳惊涛,女儿柳轻絮,女婿柳承恩。 “夏老板,真巧啊,你也来上香?咦?这是苏公子?”柳惊涛诧异地看着苏秋寒,显然没想到苏秋寒会与南兴城最神秘的美女客栈老板娘走在一起。 “他是我店里新收的小二,倒是柳老怎么会认识他的。”夏芷白指了指苏秋寒,解释后反问道。 苏秋寒赶忙抢答道:“是这样的,之前我不是和月胧出去了吗,正好遇见柳老在庄园内举办活动,我有幸参加。” 夏芷白完全没有理会苏秋寒的解释,看着柳惊涛。 柳惊涛看了眼苏秋寒,又先后看了眼夏芷白与苏月胧,摸了摸下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后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在庄内邀请了一些江湖上的公子才俊,苏公子的身手了得,因此相互之间聊了几句。” “您老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夏芷白平静地拆穿。 柳惊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什么,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待三人离去后,夏芷白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苏秋寒冷汗直流,“柳家庄的小姐柳轻絮长的也还算不错,怎么最后没有出手?” 在客栈里,苏秋寒住一间,苏月胧与夏芷白同房,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原因,苏秋寒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正想要好好教导女儿,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到处乱说的,不想大殿外这时突然传出惊喊。 苏秋寒顿时本能的警觉起来,立刻转身跑到大殿入口处,正巧见到柳承恩推开柳轻絮,胸口处被一柄匕首刺入。柳惊涛怒吼一声欲缠斗上后退数步的黑衣人,黑衣人见一击未得手,与柳惊涛对拍一掌后不恋战,转身就跑,终于是回过神的柳轻絮悲怒交加,就要追上去,却被柳惊涛一把拉住。柳惊涛沉声道:“承恩还有救,快将他送到净空大师那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百花楼?”不知何时走出的夏芷白忽然开口问道。 苏秋寒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没有看见你吧”夏芷白又问。 “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吧。”苏秋寒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这两天先少外出。”夏芷白说。 苏秋寒难得的没有反驳,答应了下来,看得一旁的苏月胧很是好奇,扯了扯白姨的衣袖问道:“白姨,百花楼是什么地方?” 夏芷白笑着揉了揉苏月胧的脑袋,道:“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穿过各座大殿来到僧人的居处,这里本是闲人勿扰的地方,但僧人们似乎都认识柳惊涛,见到来者纷纷都打了个招呼,但此时的柳惊涛背着柳承恩健步如飞,并未回应,跟在后面的三人被视作同行者,也未受到阻拦,直到到了一处被篱笆隔离出来的屋子外,柳惊涛将柳承恩放下,双手合十,急切地道:“大师,救命。” 身着红袈裟,白眉白须的老僧正拿着水壶浇灌着屋子旁的一块菜圃,老僧就地放下水壶,三步并作两步到柳承恩旁边,看了一眼匕首刺入的位置后,握住柳承恩的右手把脉,片刻后皱眉,开口道:“虽然匕首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刀身上有毒,具体是什么毒老衲需要点时间,先将柳公子抬入房内,这是清心丸,可暂时护住心脉不受那毒的侵蚀。”将药丸递给柳轻絮后,老僧起身看向苏秋寒一行人,面容上有些诧异。 “嘿,大师,好久不见啊。”苏秋寒率先开口打招呼。 “我倒是希望再也不见。”老僧惊人的吐出了一句与形象极度不相符的话后,果断转身进屋。 苏秋寒浑然不在意,拉着女儿小跑进篱笆内测的菜圃边蹲下,很自然地摘下两根黄瓜,分了一根给女儿,自己则是擦也不擦直接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大师这的黄瓜纯天然无污染,清脆可口,在外面可吃不到这样品质的黄瓜。” 把心放下来的柳惊涛看着这一幕有些震撼,寺既然是圣寺,自然就逃不过高人坐镇的世俗旧论。一样东西成名前后往往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其中最为普遍的则是一个叫“伴随”的词,也就是跟着这个出名而被挖掘出来的东西,就像是挖掘一座从未被人发现的古墓时,你知道这里边除去主人的尸体与外,一定会有一些其他东西,或许是财宝又或许仅仅一口棺材,而净空禅师就是圆通寺出名后的“伴随。” 当今圣上太玄宗十年前曾巡幸至山上,当时净空正在千手大殿内讲解南无妙法莲华经里的无上佛道,圣上驾到所有人本应停下手头一切恭迎,但据说是讲法正讲到了关键处,殿内信者与讲道者沉浸其中,竟是将这位天下至贵之人给无视了,太玄宗制止想要去呵的侍卫,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在一旁也是听了起来,直至讲道结束,太玄宗鼓掌连赞三个“好”字,众人惊觉天子陛下到来,纷纷起身跪下赔罪。事后太玄宗亲封其为“大唐第一禅师。” 一朝成名之后,圆通寺可谓是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对于当事人净空法师来讲,不过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名号罢了,可天下人不这么想,江湖里追名逐利的人随处可见,前来寻法师论道辩法的几乎踏烂了圆通寺大门的门槛,法师也很干脆,就四个字“一概不见。”种种菜,读读佛经,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江湖人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你不见是吧,那行,我们就天天来赖着,你不出来我们就堵着,让其他香火客进不来,若是驱赶那便随手买上几柱香,说是来参拜的,你总不能再动手了吧。双方僵持了几天后,寺庙这边实在是无奈了,迫不得已住持方丈亲自去了净空的禅房。最后,净空法师发声说是一天后于南面公岩摆道场,为期三天,所有人都可来辩法。这场面向天下的论法的结局倒是显而易见,毕竟佛教讲究一个“皆空。”真正有大佛法的人不会来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但正如前面所说,一件事的发生通常是会伴随或者引发另一件事的发生,净空摆道场与人论法,可来的人不一定是为了论法。第三天,一个年轻人突兀的踏过无数人的肩膀轻飘到大师面前,年轻人摸着下巴打量着大师道:“大师啊,我听说你练成了佛教无上功法如来神掌,特意来讨教讨教。”“如来神掌”四个字,顿时使得场下炸开了锅。 大师神色平静的看着年轻人,回答:“不打。” “别啊。”年轻人猛然出手,一记重拳对着大师的胸口轰去,一副你不出手那我就逼着你出手的架势。 大师从容避开之后,双脚用力一蹬,如一枚炮弹向着庙内飞去。 “大师别啊,我很诚心的。”年轻人立刻再借场下众人的肩膀打呼着跟了上去。 再之后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了,只不过练成了“如来神掌”这事比“天下第一禅师”更为夸张的传播开,非要打个比喻作对比的话,之前的“第一禅师”大抵是溪水流淌流经数个村庄,而这个“如来神掌”就是大漠里的沙尘暴,铺天盖地。 柳惊涛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这个只打过两个照面的男人,内心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惊、惧、怀疑? 感受到那种穿刺人身的目光后,苏秋寒侧过头对着柳惊涛笑了笑,随手将第二根黄瓜根也扔进嘴里,他站起身,此时净空也恰好从屋内走出。柳惊涛再顾不得考虑刚刚的事,上前询问,不待其开口净空先是说道:“柳公子中的是百花楼的残絮,需要以甘草、漆大伯、点秤星等药入水连续浸泡身体七日方能将毒彻底逼出,切记这段时日内忌辛、辣、鱼。” 苏秋寒三人提前告了别下山,下山路上,夏芷白没头没脑的忽然问道:“如来神掌真能千里外碎千斤巨石?” “啊?”苏秋寒还未作答,倒是苏月胧小嘴张开,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惊人,甚至说骇人都可以了。 苏秋寒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没有那么夸张。” 苏月胧松了口气,千里外碎石什么的那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还好并没有超出 “范围的话,大概是百里吧。”苏秋寒摸了摸下巴道。 世界观? 小姑娘只觉有些什么东西在冲击着自己的脑袋,以前只听说了江湖里的那些侠骨柔情、儿女情长,可现在看来,似乎江湖里有很多“神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六章 一场夏雨一场凉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啪嗒啪嗒”地敲打着砖瓦,敲打着鱼塘,敲打着院子里深翠的芭蕉叶。 男人自木桶里起身,拾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毛巾擦拭干身子后,穿上寝衣,步子轻缓地经过屏风,走到双手搭在椅背上支撑着脑袋发呆的女孩旁边。 柳轻絮转过头,没有带面纱,圆圆的小脸,樱桃小嘴,双眸漆黑亮丽,似含苞的桃李,只是此刻眉头紧锁。 “不用担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柳承恩努力在脸上搭建起笑容却由于过于惨白的脸色,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惨淡。 柳轻絮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咬了咬嘴唇,最后只是愧疚地说:“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柳承恩拉扯过椅子,挨着女孩坐了下来,看着庭院外唯一的一株芭蕉树,说道:“只剩下这么一株了。” “是啊,没想到当年种的五株芭蕉,到最后竟然只有最弱不禁风的它存活了下来,南兴城的土真的是有些贫瘠过头了。” 芭蕉这种植物,喜暖,喜光,耐阴,适应性极强,由于青翠的颜色与宽大似扇的叶子,深受许多人的喜爱,尤其是文人骚客,故此将其种植在庭院内的不在少数,也因此历史流传下关于芭蕉的诗句相当的多,像什么诗佛王维的“雨打芭蕉叶带愁”。诗人们通常将其与雨与愁相联系,但想来芭蕉确实有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记得当年义父死活不答应来着,说是什么在院子里种芭蕉会影响风水。” “不过还好有你在,帮忙说服了父亲。”回想起往事,柳轻絮不禁弯起眼眸轻笑了起来,含苞的桃李绽放成了美丽的花朵。 “谁让你哭的跟只小花猫似的。”柳承恩看向身边的花朵。窗外的雨,被雨拍打着的芭蕉,池子里浮上水面的红鲤,如果可以就这样下去,貌似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柳承恩挥去脑海里的念头,站起身对柳轻絮说道:“我该走了,义父还在演武堂等我呢。” “我跟你一块去。”柳轻絮赶忙跟着起身。 柳家庄除去演武场之外,另有一个室内的演武馆。 柳承恩推开大门,发觉柳惊涛已经闭着眼盘腿坐在演武馆的中心了,一柄长枪横放在腿上,柳承恩行礼道:“义父。” 柳惊涛睁开眼,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谢义父关心,毒已经彻底排干净了。”柳承恩回答。 柳惊涛点了点头,持枪起身,面无表情地道:“开始吧。” 柳承恩从演武馆边上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长枪后,走至柳惊涛两丈距处,跨步提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老人一步踏出,动作简单犀利,一点寒芒直刺而出,枪出如龙! 柳承恩长枪斜过做架避过。老人右手抬起长枪后,手腕转正再度劈下。 与棍相比,长枪仅仅是多了一个枪头,因此耍法上多沿用棍棒的扫、劈打法,讲究一个出手的角度与力度。 柳承恩双臂用力弹开老人的长枪,反守为攻,连刺出数枪。老人步伐后退,身子左右摇晃摆动,直到柳承恩一刺右侧后,老人右脚不退反进,一个转身,同时双手背过身后反拿长枪枪尾猛然捅向其腹部。似乎没有想到老人会在猛烈的攻势下发起进攻,柳承恩略微一愣,很快反应回来,与老人面向一致侧身。老人一枪捅空后手握住长枪前端转为横扫,这一扫完全出乎了柳承恩的意料,来不及也没有办法避过,腹部遭受重力的柳承恩倒飞了出去,没有丁点停顿,长枪划出一个圆弧,老人头也不回,在柳承恩的收缩的瞳孔里那一点寒芒急速放大,停到鼻尖一尺前。一枪回马,惊鬼神。 “爹!”一旁观战的柳轻絮再是忍不住,快跑上前扶住柳承恩,生气地看着父亲,说:“承恩这才刚刚康复!” 柳惊涛苦笑一声,说道:“女儿啊,爹也知道承恩刚刚康复,可下周就是你们就要成亲了,祖上有遗训,要接掌柳家,便必须修成一枪回马惊鬼神,爹也老了,等承恩与你成了亲,爹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柳轻絮收起怒容,换上甜甜的笑脸解释道:“我就是一时心急,毕竟承恩是因为我受的伤。” 柳惊涛宠溺地看了女儿一眼,继而转头面向柳承恩开口道:“轻絮她娘走的早,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她就交给你了,你若是让轻絮受了丁点委屈,那我就是拼上了这把老骨头也是要和你拼命的。” 柳承恩连忙行礼,一脸郑重地回答:“承恩若负轻絮,便长枪贯心,不得好死。” “嗖!” 说时迟那时快,柳承恩本能的推开搀扶自己的柳轻絮。一枚银色长针几乎是贴着柳轻絮的脸飞过,扎在地上。 柳惊涛怒火中烧,看向射出暗器的方向,刺客却已从房顶飘然离去。一击即退,无论成功与否,与上次一样,这名刺客的行动极为的利落干脆。 柳惊涛拾起那一枚差点要了自己女儿命的银针,针尾吊有红色的流苏,细看之下,银针上刻有“梨花”二字。老人眯起眼,重新看向刺客逃离的方向,一些尘封了许久的事,久到都快要掉色了的故事浮上了记忆。 发生过的终究是抹不掉的。 老话有“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说法,意思是说过夏入秋,每下一场雨天气就会转凉一分,直至冬天的到来。而在南兴城,则是成了“一场夏雨一场凉。”南兴城不似北方与南方,真要按气候算起来一年只分三季,春、夏、秋,常年的温度偏高使得定居此处的人非常喜欢雨,尤其在夏天,每下一场雨,便能够凉爽好一阵子。 客栈里今天没有什么客人,偶来几个也大多是冒着雨来住店的,一楼显得有些冷清。 苏秋寒坐在门槛上,左手端着小半个西瓜,右手拿一勺子吃的正欢,后背猝不及防的被人拍了一下,这一下呛的苏秋寒把嘴里的西瓜连同子一口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后,他满脸怒容的转过头,盯住捧腹大笑的女孩,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五花大绑送去衙门。” 女孩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坐到苏秋寒身旁,说:“你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去衙门,你觉得人家会信吗?” 苏秋寒将视线移到女孩的胸口,又回过头看了看正在算账的夏芷白的胸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问道:“姑娘?” “你流氓!”女孩一把捂住胸口,双颊通红,果断右腿一个横扫千军,扫向苏秋寒的脑袋。 “喂喂喂!”苏秋寒低头躲过,“唰”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你再动脚我可真把你绑过去了啊!” 女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右腿再度踢了过去,这一腿朝着腰去。拿着西瓜不便行动的苏秋寒无奈下将勺子往西瓜上一插,整个人倒弯而下单手撑地,身子弓如拱桥。女孩转身借力顺势一个马踏,吓得苏秋寒再度叫出声:“喂喂喂!会出人命的!”手下倒是没停着,发力侧翻三百六十度再度躲了过去。 “老板娘啊,杀人了你不管管?”万般无奈之下的苏秋寒只好向夏芷白呼救。 夏芷白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苏月胧应答道:“白姨说,坏了东西双倍赔偿,记你账上。” “喂喂喂!还讲不讲道理了?”苏秋寒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和女人讲道理? 事情的最后,以苏秋寒鞠躬道歉为结局。 两人对坐在饭桌上。 苏秋寒满脸认真的盯着女孩的脸看了几十分钟后,用一种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语气问道:“你真是那个偷了天子御用九龙杯的盗圣?” 女孩没有一点犹豫,用同样正经的口气回答:“不是。” 苏秋寒啧了啧舌,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是亲眼见过九龙杯,还真不敢信。” 盗贼这一“职业,”虽然违法,但架不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从未一断,现在已然成了江湖里仅次于丐帮的庞大一脉。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教派大了,自然就需要管理阶层。数年前盗界私底下举办了一场盛会,这场盛会可谓是在大唐里掀起了一番惊天巨浪。小偷联盟挑选盟主,比什么?自然是比偷东西,怎么比?一个月内,看谁能够偷到的单件东西最贵重,一时间有钱人家里是纷纷进贼,各种失窃,更是流露出了几样震惊世人的东西,其中有消失数年的东晋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兰亭序》和《黄庭经》、出自大家陶青禾之手的唐白釉梅瓶、于东汉大将军张江及其妻合葬墓中出土的马踏飞燕以及当今天子最爱不释手的九龙杯,这最后一物一出,天下变色。关于这九龙杯,皇帝陛下喜欢到了何种地步呢?天子在哪,这杯子就会在哪,甚至有时会拿在手里就寝。论价值,这九龙杯比不上前四样,可做贼做到了天子家去并且还能不缺胳膊少腿地来参加盛会,天下只此一家,于是盗宗宗主就这么决定出来了,余下的四位呢就是盗宗四大护法。然而问题来了,前来参加这场盛会的所有人皆是一身黑,以真面目示人?那不可能,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一旦被抓就绝对是死罪的人,那怎么办呢?当时参加盛会的人里面有个人提了这么一个建议,关于这宗派的建立,我们只认物,不认人,能拿出九龙杯的就是我们的宗主盗圣,关于护法呢则以四圣兽为代号,能拿出《兰亭序》的是雀盗、能拿出《黄庭经》的是龙盗、能拿出唐白釉梅瓶是虎盗、能拿出马踏飞燕的是玄盗。 而在某件某人强烈要求不能提起的巧合发生的事情下,苏秋寒发现了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是传说中的盗圣,就像之前她所说的,就算把这个事实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 “好了,你别再欺负小唐了。”夏芷白端过一碗面放在姑娘的面前。 苏秋寒耸耸肩,“好好好,望唐临唐大女侠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晚给我留点银子。” 女孩吃着面条,一脸不屑,嘴里含糊地说道:“去偷你的衣服还是偷你的裤子?穷鬼。” 正准备离开的苏秋寒一听,顿时一脸凝重地回过身说:“原来你好这口啊。”说完头也不回,逃命似的跑上二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七章 春水与冬梅 一大早,苏秋寒苦着张脸又坐在了客栈的大门槛上,爱上叹气的模样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本是决定今天离开南兴城前往下一个地方寻妻,父女两人牵马走到了门口,结果被门卫拦了下来,理由是县太爷正全力盘查城内的杀人凶手,为防止其逃脱,暂封南兴城,只许进不许出。出不去的两人又回到了来福客栈,先送女儿上楼,再将马在马厩里安置好后,苏秋寒一屁股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满脸忧愁。算上来南兴城的三天,她已经离家出走整整七天了,家里只少了一件红衣,那个傻瓜居然傻到了出门连钱也不带的地步,这七天里住在哪?吃了什么?。 打着哈欠眯着眼的唐临没料到门槛上会坐有人,想跨过门槛的脚踢在了苏秋寒的后背,吓了一跳的唐临睁大眼睛看了看挡路的人,脸色怪异地问道:“你有病?” 苏秋寒转过头,看清了来人后扫去忧郁,打了个哈哈:“唐女侠出门呢。” 唐临本打算不理睬某人直接走人的,但走了两步,忍不住还是回过了头,再次问道:“你有病?” 苏秋寒没有生气,耸耸肩解释道:“本来打算今早出城的,不想封了城,只许进不许出。” 唐临没想到苏秋寒会如此认真的与自己解释缘由,一愣,突发善心为其解惑道:“据说昨天夜里柳家庄庄主敲响了衙门门口的鸣冤鼓,县太爷大半夜无奈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升堂,柳家庄庄主的千金遭到了刺杀,要求县衙缉拿凶手,若是换个平民百姓,估计击鼓人被打个几十大板,这事也就过去了,不过击鼓的是柳家,县太爷答应后立刻下令封锁了城镇。你想出城,估计是要阵时日了。” 丐帮和盗宗素来是江湖里有名的消息贩子,大事小事新鲜事,只要出的起钱,十有八九总是能得到想要的。 “对了。”再度准备离去的唐临想起了什么,第二次回头问道:“一会秋水与冬梅的继承人要决战了,去不去?” 听到这句话,苏秋寒立即来了精神,他最喜欢看热闹了,“去,在哪打?” “西华林。” 春水与冬梅是两柄剑的名字,两柄出自同一位铸剑师之手的名剑。 相较于总是在被后浪推的前浪,兵器这个东西要来的实在的多。江湖上素有十年一武评,百年一神兵的说法。很好解释,一个人的强大终究只是一个人的,就算有传功这门法子,可被传功的人能够十存二三已经是极为的不易了,并且这一门法子还需要看接功之人的根骨,上一任的武林盟主王千石在自己年老之时欲为其子铺路,强行给根骨天赋不算出众的儿子灌输自己一身的修为,最后落得自身内功尽失儿子筋脉尽断的可悲下场。而兵器就不一样了,纯阳剑——被世人尊为剑祖剑仙的道教祖师吕洞宾的佩剑,这柄剑斩杀了无数的邪魔妖道,甚至连血教的老祖宗都喋血其刃下,就是这么一柄充满传奇色彩的正义之剑,曾落入了贼人之手,一名名不见惊传的小人物借着吕祖的佩剑,杀得当时的正道无人敢撼其锋芒,最后引出了世传是吕祖徒孙的全真七子,七人联手才将贼人拿下,纯阳剑也才回到了武当的手中。 流水的江湖,铁打的神兵。 到达西华林时,苏秋寒有些讶异,林子外一片风平浪静,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对决虽谈不上惊世,可也不至于冷清到接近对决地点了还瞧不见一个看客。 “对决地点确定在这?”苏秋寒看向唐临。 唐临倒是一脸的淡定,点了点头,继续领路往前走。 踩过铺满树叶的道路,阳光透过林间缝隙打在地上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斑驳,苏秋寒忽然觉得有些惬意,而这种惬意已经有数年不曾体会到过了。苏秋寒情不自禁仰起头,伸出右手挡在眼前,与树林间透过来的光对视的话依旧有些刺眼,微微将眼睛眯起,脑海里浮现了红衣少女亲白衣少年的画面,少年长相平凡却透着一股清爽,少女长相妖艳却透着一股甜美。 “喂,穷”鬼字没有说出口,唐临看着忽然站立不动的男人,男人下巴上布满了胡渣,阳光洒在他脸上,意外的竟有些沧桑。 “来了来了。”回归神的苏秋寒对着唐临笑笑,两步赶上。 不出意外,到场的看客少的可怜,一名背后负剑的青衫道人、一名道姑装扮的女子、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以及柳家的三人。没有人在意新来的两位看客,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对已然交上了手的年轻男女,他们每一击的交接都掀起了一股强劲的气流,使得周身的树枝剧烈颤动不已。 苏秋寒把目光聚焦在两人握着的剑上,想辨别出两人的身份。剑身温润晶莹,光线照射其上似水波流动,故名春水剑格为褐色梅花,剑身长一寸八尺重二斤一两,少有的下制剑,剑名冬梅。 少年执剑冬梅,少女执剑春水。 由于剑身较短,少年不断在试图靠近少女,反之,少女则是始终控制好两人间的距离,无奈之下,少年起身后跳与少女拉开距离,他左脚前跨右手横握剑过头顶,用还有些稚嫩的嗓音说道:“师傅说,当我无法近你身时便让我用这招,但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好威力,你小心一些。” “我师父也说了,如果你要用那招,就让我用那招。”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显然未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 少年周身荡起一圈肉眼难以看见的涟漪,脚底下的树叶纷纷四散飞出,“雪落梅开!” 少女右脚后退一步半,同样右手横握剑,“一朵梅花一点春!” 穿刺,两个人在不断的重复着这一简单却骇人的动作,速度快到了眼瞳里留下了数把剑的残影。 数息之后,两人收手分离。留下一地被剑气造就的长痕。 少女依旧是笑,笑容里满是春风般的明媚,一双大眼蕴含春水,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挠了挠头,被少女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腼腆憨厚的开口道:“我的招数都已经被你挡下了,这场比试是你赢了。” 一场比试,就这样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结束了。 若是那两个人知道了这场争了两年的比试,最后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少年抓起来狠狠地暴揍一顿?这么想着,苏秋寒实在憋不住,当场笑出声,引来了其余人的注视。 柳家三人这才发觉,新来的看客里竟然又有之前参与比武招亲的店小二,与来福客栈的掌柜关系不一般,与大唐第一禅师相认识,能够知晓这场隐秘的比试,如此的种种,柳惊涛实在是无法不在意这位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了,当即准备过去打个招呼,不想一旁的道姑先是开了口。 道姑说:“数年不见,想不到你依旧还是这般的不着调。” 负剑的青衫道人附和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边的老者更是直接,开口就是一句粗话“狗改不了吃屎。” 柳惊涛这下更是心里更是惊的不知该如何认知,开口的三个人,柳惊涛只认识那名老者,四兽山庄里的虎。柳家庄虽是江湖名门,但真要认认真真的进行势力划分的话,那最多只能算是二级势力里的中上成水准,不说别的,拿今天的这场比试,若不是身为地头蛇,若不是凑巧在街道上见到了少年,凑巧认出了春水剑,现在的看客里就会少去三个人。 四兽山庄,一级势力,别看眼前的这老者瞧着年纪比柳惊涛还大,真要动手,柳惊涛心里也清楚,大抵不过是几招的事情,而能够与虎平起平坐的,那名道姑,那名青衫剑客,以及被三人联手怼的邋遢中年人 “穷鬼,他们瞧不起你诶。”刚刚那场比试实在是太无趣了,在唐临的印象里,这种江湖顶尖一撮人的交手,那应该都是打到山崩地裂天昏地暗的,此时一看,还能有戏看,不遗余力的开始添油加醋起来。 苏秋寒嗤之以鼻,右手掏起耳朵,一脸不屑地回应唐临道:“他们也只能做做这种事了。” “希望五个月后,你还可以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青山剑客冷冷说道。 三人齐齐冷哼一声后,先后离去。 直到三人离开后,柳惊涛三人才凑近。 “柳老,柳公子,柳姑娘,真巧又见面了。”苏秋寒率先打招呼。 柳惊涛强压下震撼,打了个招呼后,让柳承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请帖,“小女将在七月十三号出嫁,也就是下周三,这是给你和夏掌柜的请帖,希望二位能赏个脸。” “诶,赏个脸当不得,我就一店小二,既然柳老邀请了,一定去一定去。”苏秋寒双手接过请帖,笑着答道。 柳惊涛三人也不做停留,只是离去前,柳惊涛回过头瞄了一眼唐临,身边的女孩,又换了一个了啊。 于是场下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苏秋寒走近正在交谈的两人,走到少年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回去后准备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如实交代。”少年先是回答了问题,继而询问,“不知前辈是?” “你是,苏前辈?”少女迟疑不定的问道。 “呀,朝夕还记得我呀。”苏秋寒回过头。 “真的是秋寒叔叔啊。”少女惊讶。 “哎?怎么又成叔叔了。”苏秋寒皱眉抗议。 少女嘻嘻一笑,“秋寒叔叔,你下巴上的胡子该刮刮了,丑的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苏秋寒摸了摸下巴,胡渣是有些扎手,但苏秋寒大手一挥,给了少女一个板栗,道:“姑娘家懂什么,这叫魅力,没有胡子那能叫男人吗?” “那叫什么?”少女问道。 苏秋寒回答:“小白脸。” 少女沉思了片刻,继续问;“可小白脸不还是男的吗?而且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告诉我说你的梦想是做一名被美女千金包养的小白脸吗?” 苏秋寒一脸淡定,“不要在意细节,走走走,去你白姨那吃好吃的,我请客。” 少女一口答应下来,“好久没有吃到白姨做的盐水鸭了,记得小时候” 看着远去的两人,唐临捅了捅一旁傻站着的少年,“你媳妇都被抢走了,你还不追?” 少年傻笑一声,没有一点被忽略的不悦,回答道:“前辈说笑了。” “又一个傻子。”唐临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拍少年的后背示意跟上去,自己也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八章 祸水宴 一张桌子,八个人。夏芷白与苏月胧一条长凳,少女朝夕与少年和泽一凳,苏秋寒与唐临,以及对面一披着袈裟的和尚与长发女人。 桌上没有菜,只有一壶酒,没有杯子。 苏秋寒悍然出手,直袭酒壶。 和尚动作不慢分毫,一把握住对面伸过来的手,道:“来者是客,施主应当礼让。” 苏秋寒不做退让,握住酒壶把手,:“出家人不能喝酒。” 和尚左手立于胸前,“阿弥陀佛,贫僧已不是出家人。” 苏秋寒斜眼冷笑,“假和尚。” 和尚面不改色,“佛在心中即可,何须默守陈规。” 苏秋寒:“无规矩不成方圆。和尚不守八戒,与寻常百姓何异?” 和尚出其不意发力,想夺过酒壶,没能得逞,“众生皆可成佛。” 眼见这场争辩要无休无止的扯下去了,夏芷白起身,左手压住酒壶顶端,左右各看一眼,“放手。”两个人略作犹豫,先后收回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得罪了这位,大概就不是现在喝不到酒了。 酒壶争夺事件刚拉下帷幕,苏秋寒身边的唐临一拍桌子,“抗议,为什么我要坐在这穷鬼的旁边?” 夏芷白采取了无视的手段,右手背支撑脑袋,开口道:“他和傅云瀚不在,这次的祸水宴只有两张请帖,而你”夏芷白看向苏秋寒,目光里是询问。 “无妨,稍稍化下妆就可以了,这么多年了,百花楼总不至于还盯我盯的那么死。”苏秋寒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撇胡子,用手指沾口水抹了抹背面,沾到了上唇之上,配合着下巴没有刮干净的胡渣,看上去很是猥琐滑稽,然而其本人却还不知,笑着问道:“如何,是不是很帅?” 夏芷白果断采取一贯的手段无视,一旁的和尚忍不住闭眼默诵一句口号,唐临和少女捧腹狂笑不作答,少年依旧是憨厚不语,反倒是和尚身旁的女人开了口,“我觉得百花楼的人不会让狗进去的。” “呦呵,这是出来为自家男人报仇了吗?”苏秋寒嘲讽道。 女人长的颇有几分姿色,扔到大街上大概是能够在一群人中瞬间抓住男人眼球的那一类,只是在女人的右额头处有一道自头顶蔓延到眉头的疤痕,在这张精致的脸上,疤痕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夏芷白左手敲了敲桌子,“那这次就秋寒、法浩和我三人去。” 聚坐在桌上的人有八个,其实参加这场讨论的只有四个,朝夕与苏月胧纯粹就是来凑个热闹,少年和泽呢,大概只是因为朝夕在这里,所以他也想要在这里而已。 “这里正好四个人。”女人争议道。祸水宴的受邀人可以携一名亲友入场。 “媳妇啊。”和尚突然握住了身边女人的手,“等我回来。” 女人略做犹豫,还是点了点头,既然自家男人说了要自己等他回来,那么他就一定会回来,出家人从来不会打诳语的。 距离宴会还有段时间,既然事情商定下来了,那么也该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了,夏芷白第一个起身,进后厨前倒是被苏秋寒拉了一下,询问昨天收到柳家请帖的事。 “你不是已经做出回应了吗。”夏芷白用陈述句的口气说出了这句反问句。 苏秋寒看着夏芷白离去的背影,哂笑道:“呵,女人呐。” “啧,好酒。”眨眼间,和尚法浩已经拿过那壶桂花酿,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喂喂喂,假和尚,给我留点啊。” 南兴城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自然而然受益最大的是商业。除去那有天子坐镇的长安城,各地人都会经过的南兴是大唐当之无愧的第一商业之城,在城里好好逛逛就能发现,这里有着世界各地的物件。说起了行商,拍卖行自然就绕不开了,在南兴城每两年会举办一次举国闻名的拍卖会,拍卖地点在春水楼,南兴城内最大的青楼。 这场拍卖会的名字叫做祸水宴,取自红颜祸水一说。商纣王为妲己罢朝百日、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历史上这种因为美色惹起的祸事数不胜数,作为女人,她们最大的错就是生的太美了,于是便少有人会去在意她们自身到底是好是坏,成了一件物品,有没有思想就不重要了。老话里又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一句,祸水宴,祸水统称这些能够引得一国之乱的“物件。”而这场宴会上所拍卖的物件从来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但却全是一件惊过一件举世稀宝。祸水宴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它有两大特色,这是其一,也是主要原因。 其二,祸水宴上有一则规定,每一物件拍卖结束后一定范围内,允许抢掠。春水楼在设计上不同于普通房屋的构造,内部总共分上下三层楼。从正门进入,可以发现一楼只有一间房,也就是正厅,摆着些桌子,放着些酒和水果,在平时,楼里的姑娘们皆会聚在此地,而前来的客人可以在一楼挑选自己心仪的对象,继而前往二、三楼的房间,二、三楼的走廊则是沿着一楼大厅呈一个首尾相接的包围状,两层楼合计十七间房。到了这祸水宴,持请帖者便可入内随意挑一间房,房门打开,坐在房间内就可以看见一楼大厅中央,拍卖的物件会在大厅中央展示给所有人看。当某人拍下了其中的一件物件时,这人需要将银票交给一旁的侍女,然后派人或是亲自下楼去取物件,这时候,就是所谓的抢掠时间,只要取物的人没有回到房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去抢夺,但一旦宴会结束散场,此事就此了结,在事后若是让春水楼的人知道了哪家不肯罢休,那么请帖的名单里将会就此除名。 杀人越货,这场宴会给了所有人一个光明正大的舞台。是稀世珍宝,还是导向死亡的祸水,在没有到那一刻,大抵来赴宴的人都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天空中无太阳,亦无月亮,六月的夏天在昼夜转换之间掺杂了这么一段天空似被阴云笼罩的间隔,城里多数人倒也没在意这么点时间差,已经点起了烛火。 春水楼地处南兴城的中心,此刻,苏秋寒三人正出示请帖,门口检查的侍女仔细翻看了请帖后,对三人微笑施了个万福抬手请三人入内。 入了楼,首先映入眼的是无数盏羊角琉璃灯,将春水楼内照耀得通明若白昼,再往里,红色充斥了整片天地,红漆木栏,红漆木雕,红色绸布,红衣侍女,抬眼望去悉是一片艳如鲜血的红。 “尽管这是第四次来了,依旧忍不住被楼内的格局所震撼到啊。”苏秋寒啧了啧嘴。 法浩闭上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知这红里浸透了多少人命。” 三人上了三楼,进到楼梯右手数过去的第三间房。 苏秋寒没有立刻跟进房间,双手按着栏杆倚身靠着。 一楼的大厅中央有一名女子在抚琴,女子纤细葱茏的手指在琴弦上突然快速拨动,原本柔和的琴声转为肃杀,秋风杀百花。这一瞬间,嘈杂的春水楼内静可听针落,众人的视线纷纷聚焦在大厅中央。女子手指拨动速度骤然再加,秋风变狂风,席卷摧毁着天地间的一切。片刻后,女子收手起身收琴离开。余音绕梁,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在三楼的苏秋寒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见女子在离开前抬头对着自己媚然一笑,笑容里充满了道不清的意味。被认出来了?苏秋寒不敢继续呆在外面,连忙进到房间里,这几步内他试图去理解女子最后那个笑容的意义,反复回忆思考后,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女子。 “又看上哪位姑娘了?”夏芷白手握着茶杯,轻呡一口,见着苏秋寒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我有红红了。”苏秋寒抬头直对夏芷白的目光,满脸的正直诚恳。 “看来不止一个。”法浩平静补刀。 “咚!”一楼大厅传来清脆的铜锣声,这场每二年举办一次的宴会拉开了序幕。 一名红衣女人姿态婀娜地走到大厅中央,身后是两名扛着一个被红布笼罩的方形物体的彪形大汉,大汉江物体摆放至漆木圆桌中央,没有停留退了下去。红衣女人跨步上前。 “各位贵宾,晚上好,我是本件物品的拍卖师。”女人没有继续介绍自己,在春水楼里呆了四年,女人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众多红衣侍女中的一人,即使挂上了拍卖师的名号,也不过是比侍女好一点点的侍女罢了,在场没有人会对自己感兴趣,若是废话多了惹得在场哪位不高兴,命丧当场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拍卖师伸手扯下那块红布,第一件物品暴露在了空气下。 人们所看到的方形物体是一座铁笼,笼子里关着一名赤身裸体的少女,说是少女是因为它体型娇小,没有成年女子的身形。少女肌肤雪白,柔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她低着头,看不见容颜和表情,却可以看见在其脖子上套有项圈,项圈连着铁链,铁链另一头连着笼子的顶端。 “作为盛产蛊毒、美玉、美人的地方,南疆这个地方,想来对于在座的各位都不陌生。而我们今天所拍卖的第一件货物。”拍卖师走至铁笼正前方,伸出手指抵住少女的下巴慢慢往上抬,“南国唯一的公主和卓、阿依古丽。” “一百万两。”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话音刚落,没等拍卖师报出底价,场内便开始了竞争。 大唐以西北方的地界是为西凉,西凉又以天山山脉为界分北疆、南疆,也由此形成了南、北两个国家。相较于荆楚与大唐这对已经打了数年仗的强大帝国,西凉地处蛮夷,与外界想通的路线险峻,两国人更偏向于把整个西凉当做是一座藏宝阁,尤其是姑娘和蛊药。西凉虽被喊做蛮夷之地,可当你闯过了那片埋葬鬼神的大漠之后,就能发现在其深处的巍峨。到过那里的人都知道,那里的水干净澄澈,那里的天碧蓝无暇,那里的姑娘水灵诱人。无论是南疆还是北疆,姑娘们都喜欢赤裸着玉足,在左脚脚腕处绑上铃铛,走起路来“叮叮”作响。西凉姑娘的水灵与江南姑娘不大一样,他们水灵外还透露着一股天成的媚,那边的风俗也是彪悍,若是被姑娘看上了,一度春宵那也是习常之事,再加上蛊药、上好美玉等等,去西凉的人络绎不绝,而能够活着带回点东西的,那都是一辈子不用愁吃穿了。 片刻时间,价格抬到了一千七百万,出价的人也终于是少了下去。 “其实有个问题我困惑了很久。”苏秋寒碰了碰闭目养神的夏芷白。 “什么问题。”夏芷白回答。 苏秋寒将目光转向门外,“既然祸水宴最后是允许掠夺的,也就是说付了钱也无法保证东西是自己的,那么都等着别人拍卖完最后去抢就行了,为什么这群人还能这般老实的出价?” “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没有下线的。”法浩上刀。 夏芷白摇了摇头,解释道:“也有那么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不能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苏秋寒追问。 夏芷白点了点头,“祸水宴除去请帖上所写的之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参与者压价,本次宴会就此中断取消。” 祸水宴上所拍卖的皆是有价无市的货物,相较于连见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珍宝,这点倒也是无可厚非了。 “两千两百万一次,两千两百万二次,两年两百万两三次,啪!”南国公主最终被三楼的第十号房间的主人拍下。 几乎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走廊上一时间站满了人。 拍卖结束,掠夺开始。 从十号房间里走出来两人,一人身穿淡蓝色锦衣,左衣角绣有荷花。其身旁是一名扛着半人高铜柱的光头大汉,上衣被肌肉绷紧,随时可能裂开的模样。 “你同行。”苏秋寒拿胳膊肘捅了捅法浩。 法浩没有与苏秋寒斗嘴,而是问道:“你救吗?” 苏秋寒看了一眼法浩,笑了笑不作回答。 不作答便是做出了回答,法浩很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可以将身上的所有银子都扔给街边的乞丐,也可以平静地看着强盗在眼前杀死路过的商旅过客。他说世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每一个命运的产生多半都是因为个人的选择,而他虽然喜欢凑热闹,却从来只想当一个旁观者,恰好的只是这个旁观者拥有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罢了,拥有能力不等于一定要用能力,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扛着铁柱的大汉纵身跳下,一身轰然巨响,红色地毯凹陷,这一跳在大厅一楼的地板上留下了两个硕大的脚掌印。 拍卖师捧着钥匙,笑容谄媚的迎上大汉,正要开口恭喜大侠,不料瞳孔里一只粗糙的手掌急速放大。 “挡着路了。”大汉收回沾满血迹的左手,斜着瞥了眼飞到角落的尸体,就像拍死了一只蚊子,漫不经心的继续走到笼子前,将扛着的铁柱树立一旁,双手握住两根钢铁用力朝两边拧开,继而随手扯断了那根连着少女脖子与笼子的铁链,顺势左手握住少女纤细的腰将其取出抗在左肩上,右手拿回铜柱抗在右肩上,冲着楼上一众暂时围观的人吼道:“不怕死的,现在可以下来了。” 法浩看着奄奄一息的拍卖师,叹了口气,低头轻声念了句佛语。 拍卖师只是个普通女子,大汉的那一掌看似随意,可随手便能提起半人高铜柱的夸张气力,哪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是颅骨直挨,没有当场毙命已经算是幸运了。 “真是不幸啊,倒不如直接横死来的轻松。”苏秋寒语气可怜地说道。 法浩默不作声,取下戴于左手的黄花梨制成的念珠交给夏芷白,回身看向大汉,深吸了一口气。 大汉扫视了一圈阁楼后,见没有人下场,放声大笑,“一群胆小” 话音未完,一只拳头轰在了大汉的胸膛之上,就像之前的拍卖师没来得及反应大汉的巴掌,大汉的身体没来得及跟上瞳孔里映出的这一拳,身体倒飞出去。然而来者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急追而上起手又是一拳,大汉再也没有力气扛着少女与铜柱,身体不听使唤的砸进了墙里,没有站起来。 来人接下浑身赤裸的少女,放在身后,双手合十背对少女,直面楼阁十七间房,“贫僧法号法浩,参胭脂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九章 佛与佛 来福客栈的屋顶,两个女孩一个女人以及一个男孩并坐成一排。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不过即使到了夜间,吹起的风依旧带有一股子燥热,合衬着南兴城里的灯火阑珊,给人一种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感觉。 “胭脂姐姐,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和光头叔叔认识的呗。”朝夕突然把脸凑到李胭脂的面前,满脸的好奇。 一旁拿着蒲扇轻轻摇动的苏月胧听到这称呼,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姐姐和叔叔,听起来像是一场跨越年龄的禁忌爱情故事?不过细想起来,苏月胧发现,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岁的少女似乎喊白姨白姐,喊那个男人也是叔叔,大概只要是比他年长的男人就都是叔叔吧。 李胭脂笑着问道:“是个很平淡的故事,可能会听睡着,要听吗?” 朝夕连连点头,像只正在抓虫子的啄木鸟。 听见李胭脂要讲述自己的故事,苏月胧挪了挪身子,靠向李胭脂。对于这位右眉带疤痕的漂亮阿姨,苏月胧充满了好奇,好奇她是怎么样与那位僧人走到一起的。 这世间的故事大多都是平淡的,或许从老天的角度来说都是平淡的。众生百态,能被作为异类尊一声天才也好骂一句恶魔也罢,终究只是少数人。支撑起这个世界的说到底还是平淡。 李胭脂撩起鬓边秀发别至耳后,仰面望天愣住,陷入了回忆,许久后开口,“那就从他的小时候讲起吧。” 那座天底下最繁华热闹的都城--长安城、的边上的钟南山上,因为连续一周的大雪,已然覆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素衣。山道上的雪堆积到了人的小腿处,强制性的将山上的法源寺与世隔绝开来。 法慧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总算是将前院的雪打扫干净,他拄着扫帚,眺望向远方那座依稀可见的长安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周前,寺院里的采集队本打算前往那座城里采购一些过冬的粮食,不料一行人刚踏出寺庙大门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的雪。钟南山的山路虽然没有过分的崎岖难行,但却弯弯绕绕,在这种极度干扰视线的天气下,很容易迷失方向。采集队只好退回寺里。 寺里储存着的粮食只够众人吃一周,于是寺里的僧侣每天除了吃斋念经之外,还多了一项祈祷,祈祷这场雪快些停。一周过去,雪倒是真在第七天停了,可推开门一看,山路上的雪已经堆积到了膝盖处,这下着实让寺里的众人头疼坏了,众人这一周勒紧裤腰带、节俭省吃下来,剩余的粮食倒是还能再撑个几天,可瞧着这雪的架势,没个几天化不了,是趟着雪下山呢还是等雪化了?寺里开当夜开了个小会,最后方丈开口,再缓个几天吧。 又过了一天,寺庙里的雪倒是清理干净,可推开了门,外面小道上瞧着变化不大啊,负责打扫前院的法慧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叹气归叹气,日子还是要过的,过一会就是参禅的时间了,他拿起扫把准备起身回屋里。然而这脚提到半空,法慧的身子却骤然下意识的僵直,他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哭声来自朱红色的寺院大门之外。 千里绵延的白色大雪,寺庙外有婴儿的哭声?是饿的产生了幻听了吧。这么想着,法慧向前走了两步,哭声没有停。法慧又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哭声依旧。他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过身走到大门处,推开门。 门槛之前,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撕心裂肺的哭着。 法慧抱起婴儿,向前看去,一尘不染的雪地上残留着几个极浅的脚印,也只剩下几个脚印。看着怀里“咿呀咿呀”哭着的婴儿,肥嘟嘟的脸颊像极了两个馒头。犹豫了一下,法慧把孩子抱进了寺庙。 即时,寺庙再次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方丈、采集大队队长、问题引发者法慧甚至连不问寺事的十八铜人都到了场。 眉须花白的的方丈泓觉看着安静的场下,假意咳嗽了一声后,问道:“大家什么意见?” 先开口的是采集大队的队长兼戒律院的掌院法觉,“我们只剩下一袋面粉了。” 法慧摸了摸自己油滑光亮的脑袋,语气势弱地说:“可是现在外面大雪封山,我们也没办法把孩子送出去呀。” 十八铜人之首兼寺庙体炼教头的法兴点了点头,“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外面,但先不说眼下我们粮食储备不足,这孩子看着也就几个月大,还没有断奶,我们去哪找奶喂他?” 将孩子扔弃在外这种事,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讲究普度众生的佛教中人。方丈也是点了点头,“既然来了那便是与我佛有缘,关于孩子的食物的问题,法慧,便交给你了。” 散会。 本来就算不上什么问题,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仅仅花了几分钟就结束了,只留下法慧一人坐在座位上惆怅。婴儿的食物,思来想去,法慧发现在这非常时期,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是愚蠢过头了,寺里只剩下了些许馒头和一袋面粉,能吃的只有这么两样东西,能不能撑过去只能看孩子自己了。 食物是面糊和馒头烫水制成的汤,婴儿熬过了寺庙里最艰苦的三天,熬到了道路上的积雪消融殆尽,采集队下山后除去购进寺里所需的物品外,也为孩子捎上了生活所需品。 一晃四年,法慧成了戒律院的掌院,那个脸颊肥如大白馒头的婴儿长成了稚童`。 “从阿鼻狱、上至有顶。诸世界中,六道众生,生死所趋、善恶业缘、爱报好丑,于此悉见” 小和尚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念经的师傅,确定他完完全全闭着眼睛后,动作轻缓地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大白馒头,放到嘴前,张嘴就要咬下去。 “一会不许吃中饭。” 听着师傅严厉的声音,小和尚瞬间苦下脸来。 随着孩子的长大,逐渐地展露出了在佛法上的天赋,许多晦涩难懂的经句,他也能一点即懂。三岁那年,在他青稚的我愿意中,法源寺多了一位史上年龄最小的僧侣。 佛宗讲究定禅,定心、静悟。法浩虽然拥有着惊人的悟性,却无法脱离孩童的好动与好奇,常常生出一些让人无奈的事。 比方说: “师傅师傅,大殿里的佛主像真的是金子做的吗?这么大的一坨金子,那得花多少钱呀?” “法浩,不得对佛主无礼。” “师傅师傅,那十八个学棍法的师兄身上也是金闪闪的,他们是不是也往身上抹了金粉?” “那是油彩。” “师傅师傅,为什么你老喜欢念经的时候在耳朵上赛两个棉花?” “” 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法浩五岁那年的春天。 冰雪消融,大地万物恢复生机,偶能看到一群北回的大雁。 法浩正蹲在后院的大树下观察蚂蚁搬食,后脑勺猝不及防被人敲了一下。 “痛!”他抱头转过身,看见了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 女孩长的清秀,眉毛细长如柳叶,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万分。 真是蠢,女孩瞧着小和尚的样子,不由得这么想道,迟疑着问出那个问题,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和尚,你会爬树吗?” 法浩摇了摇头,“我怕高。” 女孩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我所料。 瞧着蠢的人不一定是真蠢,但在某些事上十有八九是真蠢。 法浩在女孩命令般的语气下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全然不似面对着寺里师傅师兄们的鬼灵。 寺庙后院有颗树枝交错盘扎的苍天大树,冬天掉光的叶子也开始在枝丫上陆续抽出,深褐色的树皮搭配着缀落不规律的惺忪嫩绿,颇有些逗人发笑的滑稽。老树名为菩提,传说中佛主在其树荫下悟道的佛树。 老树在法源寺建成前就站在了这里,据说寺里的第一任主持也是在树下悟出了自己的佛道,从而创建了法源寺。 法浩来树下坐过好多次,想着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只要在这读法就能悟法,尝试了好几遍,然而在这里坐着不到一会,法浩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厨房里白乎乎的馒头,然后起身摸摸肚子 事实证明,传说只能是传说。 三月中旬,树上的嫩叶越发葱郁,树下有只“嘤嘤嘤”在叫的雏鸟。 小和尚看着双手捧着雏鸟的女孩,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后脑勺。女孩沐浴着阳光,比端坐大殿的佛像要好看的太多。 “我现在要把它送回树上,你帮我守着门,若是看到一对夫妻,女人左手带着翠碧色的玉镯,男人,”女孩停下想了想,继续说道:“男人没啥特色,如果看到这么一对夫妻,帮我拦下他们。” “为什么?”法浩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说淑女不能爬树,被他们看见我会被禁足一个月。” 法浩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后院大门口。 女孩再次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一副那么蠢模样的小和尚拦不下自己的父母。 法浩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女孩,女孩挽起裙子打了个包,将雏鸟放在裙子做成的包裹里固定住,着手开始爬树,真好看啊,这么想着,他转过头,盯住大门,开始认真做好女孩交代给自己的事。 没过多久,果然过来了一对夫妻,女人生的很是漂亮,不过相较于长相,吸引法浩注意的是她左手上带着的玉镯,女人身旁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布衣,相较于女人的漂亮,男人似乎真的看不见什么特色。 “小师傅,有没有见到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女人声音轻柔,像是三月里的春风。 出家人不能打诳语,可自己又答应了别人,法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挠了挠后脑勺,默不作声。 女人格格一笑,笑声银铃般清脆,“那好吧,若是看到了和你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就让她去大殿处等我们。” 说完,女人和男人就要继续向前走。法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挡在了他们面前,再然后,法浩看着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看着法浩,相视无言了几秒后,女人最先开口,“小师傅是有什么事吗?” 阻拦是一件很难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在还要隐瞒对方一些事的状况下。 法浩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什么好的说辞,只好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两位施主不能过去。” “我记得寺里除了僧人的禅房之外并没有不能让香火客踏步的地方了吧。”女人收起笑意,视线聚焦在法浩的脸上,眸子暗含秋水,女孩生的随他娘,八分相似。 “院子里院子里有” “啊!”伴随嘶声尖叫的是物体落地的沉重声响。 男人女人脸色骤变,不再理会法浩,匆匆向院子里跑去。 法浩愣了愣,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紧跟过去。 转过屋角,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被男人抱着的女孩双手捂住右眼,手指缝隙间隐约可见鲜红,以及,女人临去前恶狠狠的眼神。 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 又是一季春,后院里的那棵菩提今年新芽抽的比往年要早,三月间绿意便布满了枝头。 法浩十二岁,到了履红尘的年纪。 站在寺庙大门口,法浩背着个包裹,正与师傅告别。 法慧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徒弟的肩,“去了山下,注意女人,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 听到这句话,法浩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虽然师傅说那场事故不是自己的错,可法浩总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去拦她的父母,那件事就不会发生,女人走之前恶狠狠的那一眼还历历在目,女孩一家也没有再来过寺里。 寺庙有个规矩,凡是为及冠之前入庙的僧侣,在入庙三年后需出尘入市游历一年,坚定佛心。法浩因为年纪过小,这场履红尘延迟了六年。 沿着山路两旁,生长着连绵的桃树,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粉色、白色、红色的花蕊相互交错着,颇有东晋诗人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的感觉。 穿过桃林下了山,法浩抬头望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股子很奇怪的的感觉,像是忘了还是缺了些什么。法浩摸摸光亮的后脑勺思考了片刻,反应过来,背着的包裹里只有衣服,没有干粮,也没有银子。 天地浩大,人生迷惘。 毫无社会经验的法浩没有选择远行,直接进了那座天底下最繁华的都城。 长安城街道上的情景相较于其他一线城市来说其实差别不大,这座都城的繁华主要体现在经济水平以及人流量上,长安城内的正常消费情况约莫是南兴城的两倍、青杭城的一点五倍。而若是在元旦灯节这等隆重喜庆的日子出行的话,大概就能体验到真正的摩肩接踵。 法浩在城内转了一圈,欣赏了杂役人员的精彩表演,也见识到了摊子上卖的各种惊奇的小东西,最后在一家面馆的前头停了下来,他摸了摸肚子,看了眼进进出出的客人,似乎有点多,叹了口气,掉头打算找个看着容易化缘的客栈。 “小和尚,要吃面吗?” 法浩转过头,看到了一双乌黑分明的秋水眸子,“可是我没有钱。” “那就来我店里打工,一月二十钱,包吃住。”女孩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长的快要遮住了眼睛。 法浩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看着前面带路的窈窕身影,心里有些奇怪,奇怪女孩明明有一张精致的脸,却留了个奇怪的发型。 就这样,法源寺最年轻资质最好的僧侣,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面馆里当起了店小二。 “哎,你真的是和尚吗?” “小僧不打诳语。” “那你不在寺庙里吃在念经,跑这来当什么小二?” “小僧正在履步红尘,但没有钱,所幸被老板收留。” 面馆里多了个小和尚做店小二,着实给面馆吸引来了一大批客人,多是来瞧瞧那光亮的后脑勺的,然后顺手吃碗面,不得不说,这家店的面味道还是不错的,价格也不贵,颇受一些近处居民的青睐,更何况老板娘还是个大美人,虽然留了个有些奇怪的发型。 第一夜。 小和尚与年轻的美女老板娘一起坐在面馆后院的台阶上看月亮。 “老板娘,今天是阴天,看不见月亮。”法浩不理解好好的夜晚,为什么老板娘要喊自己来后院看月亮,而且这也看不见月亮呀。 “你有什么小名吗?法浩这个名字太难听了。”老板娘侧脸问道。 法浩想了想,回答:“有,小时候师傅喊我馒头,因为我是喝了馒头糊长大的,而且,我也很喜欢吃馒头。” 老板娘想起小和尚每顿至少要吃五个大白馒头,再看看他光亮的后脑勺,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小名取的挺好的,“我叫李胭脂。” 说完,老板娘径自起身走回房间,留下法浩摸着脑勺不解。 第二夜。 晴空万里,十五的月亮圆如玉盘,白如馒头。 “馒头啊,你觉得我长的漂亮吗?”老板娘李胭脂笑呵呵地看着法浩。 “漂亮。”小和尚不假思索的回答,回答完后似乎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够完整,想了想,补充道;“比清水楼门口的姐姐漂亮多了。” “漂亮你大爷。”李胭脂对准小和尚的后脑勺猛然一拍,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小和尚吃痛抱着脑袋,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话啊,看着她的离开,心想师傅说的果然没错,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 清水楼距离李家面馆两条街,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座青楼。 第三夜。 李胭脂端着一碗面,对从前堂过来的小和尚招手。 小和尚苦着张脸,摇了摇头,一副拼死不从的模样。 “明天每顿给你加两个馒头!” 小和尚立刻迈动双腿,接过面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根送进嘴,刚咬下,立刻本能的吐了出去。 “老娘辛辛苦苦做的西红柿榴莲面!” 凛冬,春节,祥福十一年,长安城迎来了第一场纷飞的大雪,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喜庆铺天盖地。 李胭脂和法浩并坐在台阶上,共同裹着厚大的绒毛被子看雪。 “馒头啊,你喜欢过年吗?”李胭脂将头抵在双膝上埋的很低,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院子里偶有风吹起,带着几片雪花飘落在她的头上,眼睫毛上。 “不喜欢,过年会下雪,一旦下了大雪封了山,庙里就缺食物,我一天就只能吃两个馒头了。”小和尚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 李胭脂眨眨眼,睫毛上的雪花融成水滴,晶莹剔透,就像她的眼睛,纯净无暇,“我也不喜欢,我爸我妈都是春节的时候生病死的,就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面馆。” 这是一年来李胭脂第一次提起自己身世。法浩安静地听着,没有问什么,他侧过头去看那张脸。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李胭脂伸手拂去睫毛上的水滴,没有继续深说自己的事,“我听说咸宜观的风流女道死了,就是那个写了很多诗的才女鱼幼微。” 法浩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这一年来,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讲他在听,讲到一些关键或是重点时,法浩会点点头或是侧头疑问表示自己在听。 “我听说是被京兆府府伊温璋乱棍打死了,你说为什么明明是太平盛世,可女人过的还是这么惨呢?”李胭脂同样侧过头,直视小和尚的眸子。 法浩摸了摸后脑勺,本想回答“可我看着你过的不惨啊”,想了想,如果这么回答估计后脑勺会被敲爆,最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吗?”话锋一转,李胭脂问道。 法浩盯着李胭脂、盯着这位年轻老板娘的脸看了又看,相处了一年,这张脸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啪!”又是一声脆响。 “是我啊。”李胭脂眨着眼睛,撩起额前的长发,在右眼上额处有条疤痕,狭长的疤痕蔓延到了右眼上方,很是触目惊心。 九年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之重叠了起来。 法浩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冬去春来,履红尘的一年之期到了限,小和尚留下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会回来的”便什么也不带离开了面馆,就像他来时什么也没带,不过李胭脂觉得,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带了样东西。 钟南山山顶的法源寺,寺门前聚集了整个寺庙里所有的僧人。 上一次法源寺摆出这么大阵仗是七年前孔雀翎围剿生死门一役,再上一次是一百一十年前,法源寺出了个外号佛笑的僧人,那一次和现在的法浩一样,被十八铜人所包围,被整座寺庙的人所围观。 法源寺的僧人一生仅有一次脱离寺庙的机会,过了及冠才入庙的人,这次机会在入庙一年内,及冠前入庙的人则是在履红尘之前,除此外想离开寺庙只有一种方法,在不使用寺里所学的武学下破开寺里的十八铜人阵,便可下山。 放眼古今,破开过十八铜人阵的也不过寥寥四人,昔年道教祖师吕真人与嵩山百人对辩三日后,笑呵假佛一剑劈开十八铜人阵挥袖飘然远去;一百一十年前外号笑佛的中年和尚以一身超然的速度一脸欢喜冲出阵法;七年前生死门门主外加号称有望剑冠江湖百年却投身魔教的苏五两人,合力连续破开了三座寺庙的十八铜人阵。 “最后问你一次,确定吗?”身为戒律院掌院的法慧站在最前头,右手持象征寺规的禅杖,眼神说不清是冷漠还是悲悯。 法浩对着法慧弯腰鞠躬,持续十秒后起身,“众生皆可成佛,大殿里坐的是师傅们的佛,后院的那棵菩提树是鸟虫们的佛,而胭脂,是我的佛。” “起阵。” 由近到远分三圈,三、五、十人组成的三个圈子层层围住法浩。 法浩双手合十,道一句佛号后,提步向着山道的方位走去,触及内圈的瞬间,长棍毫不留情落在他的胸膛上,法浩闷哼一声,右脚后踏一步用力抓地,执棍的铜人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的人在不适用内力的情况下会硬吃这一棒,一时间没有反应,任凭嘴角溢血的法浩走过了内圈。 就像道教与闲云的剑法、百花楼的暗器、杨家的枪法,少林素以刚猛的棍法闻名于江湖,就算是少林内修成了金钟罩的弟子,也不敢以身直接自家的棍子。 法浩缓慢前行,走近第二圈。 少林十八铜人阵的三圈,从内圈到外圈,铜人的内力越来越浑厚,二圈的铜人仅出了一棍,便将法浩送回了。 他双手撑地,吐出一口血,从地上爬起身,双手合十再念一句佛号,继续向着山道走去。 大概是不忍心看了,除了法慧,几乎所有人都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可以看见盘腿坐在金莲上的佛主雕像,手捏法印,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宝象庄严。 从山顶可以眺望到大半座长安城,那家面馆只是长安城里不起眼的众多店铺之一,不知道此时此刻,店铺里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一样给客人煮着面,也不知道缺了自己店里忙不忙的过来,这么想着,法浩再一次次从地上爬起,身上那件袈裟已经破烂不堪,他擦了擦眼睛上的血,却不想手上也有血,视线变的更加模糊。 “嘛,也难怪吕真人会说你们参的是假佛。” 寻声望去,不知何时在不远处的一颗苍天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坐了个人,那人一身青色布衫,盘腿而坐,腿上横放一柄剑。 方丈双手合十,看向书上那人,问道:“施主今日可是前来寻仇?” “不啊,我只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仇吧。”树上之人觉得盘腿坐的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抱住剑侧身靠着大树主杆,“你们继续。” 方丈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回答,因为他认识树上那个人,天底下最爱看热闹也只限于爱看的苏五。 方丈对身旁的法慧说道:“继续吧。” 法慧继续盯住树上之人看了数秒,方才回过头,对十八铜人说道:“继续。” 阵里的法浩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依旧迈着颤颤巍巍却坚定的步伐,向着山道走去,在所有人目光被苏五吸引的这段时间里,他走到了第二圈边缘,眼见进入第三圈,看着摇摇晃晃而来的法浩,铜人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举起了棍子。规矩就是规矩。 “住手!”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寺庙里迎来了第二位客人,是位女子,额前留着长长的头发,若不去在意发型,是个长的很是好看的女子。 铜人没有因为女子的叫喊停下手,这一棍子依旧是落在了法浩的身上。 女子穿过铜人阵,跑到法浩的身边将他抱住。 那年春天,李胭脂在后院里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蹲在树下观察蚂蚁的小和尚,一脸蠢样的小和尚在自己的强大气场下答应帮自己守大门,后来因为自己的不慎摔下树,划破了脸留下了一条几乎毁容的疤痕,被父母抱离前李胭脂看着一脸愧疚的小和尚,心里很是愧疚,那是自己的错,和他没有关系。后来,父母带着她四处求医,想将那道疤痕去掉,无果。父母将罪因归于那个小和尚,自那开始,一家人不再上钟南山,李胭脂本想偷偷跑去告诉小和尚自己没事,被父母发现后锁在家,直到七年后父母因故去世,她不在被约束,却也不敢上山了,她怕小和尚早已经忘了自己。好不容易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一年前,小和尚变成了年轻的僧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没有认出她,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胭脂?你怎么来了。”法浩无力睁眼,但他知道是她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呀。”李胭脂声音有些哽咽,“你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吗?” “我这不是在回去的路上了吗。”法浩声音轻弱,随时可能昏过去。 李胭脂背起法浩,有些重,但她咬了咬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山道走去,她从来没有觉得过,原来走路是这般的沉重,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过,原来自己的力气可以这么大。 铜人看了一眼李胭脂,转头看向法慧。法慧正要说什么,身旁的方丈却是摆了摆手。 “阿弥陀佛,放他们下山吧。” 法慧看着法浩的背影,嘴角微微蠕动,像是在告别什么,之后沉声道:“寺内弟子立刻回庙内。” 李胭脂小心翼翼地看着山路,生怕踩到石头跌倒,“馒头,坚持一下,很快就下山了。” 法浩动了动嘴唇想要回应,却没有发出声,只好轻微的动了动头。 “嘿,美丽的姑娘,需要帮忙吗?”抱着剑的苏五突然蹿出在李胭脂身边,“回去后请我吃碗面就好了。” 李胭脂没有理会,继续向前。 “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你背上的小和尚嘛,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硬接了那么多棍子,再以你这样的速度下山,他会死的喔。”苏五好意提醒。 “成交。” 讲完了故事,李胭脂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们,“很平淡吧。” 朝夕早已哭的不成样子,一旁的和泽在不断的递纸。 苏月胧低着头沉思,虽然故事很感人,但在最后她听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那种说话风格很是耳熟。 李胭脂忽然想起后来两个人谈起儿时那件事时,她问他是怎么拦下自己的父母的,法浩说他告诉自己的父母后院有 法浩告诉她的父母说:“后院有一尊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章 沙堤白杨,崖底黑渊 南国公主的名号听上去很诱人,事实上对在场的多数人而言,只是图个鲜。对于南国的蛊术,正道的人喜欢将其评判为邪道,在江湖上的地位仅次于十年前的魔教--生死门。 南国公主其所存在的真正价值不在于享受,而在于她是南国皇帝最疼爱的独女,作为筹码可以交换到一些珍贵的东西。而这些所谓的珍贵的东西,在那些自诩为正道大派的眼里,至少表面上是会表现出不屑的模样,而那些表面上就在乎这些珍贵东西的人,进不来。这么一来,这第一件货物的争夺者就少的可怜了,尤其是在法源寺的高僧下场之后。 苏秋寒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目光凝视裹着被子的少女,少女用一双明亮的大眼反瞪回去。 “所以,谁派你来的?”苏秋寒语气笃定,问道。 少女依旧只是盯着看,不出声。 “嘛,堂堂南国公主,不惜光着身子成为笼中玩物,不是就单纯的为了见我们一面吧。” 少女露出笑容,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样子格外的惹人喜爱,“被你看穿了呀。” 苏秋寒露出看白痴的表情,“正常人被脱光衣服关进笼子里还能保持淡定?” 少女一听理由,笑的更灿烂了,“我不就是吗?” 苏秋寒被呛的无言,只好望向外面。 夏芷白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只是在看着少女时眼神里折射着一些东西,“结束后?” 少女点点头,随后往一旁正在闭眼调息的法浩靠了靠,在场的四个人里面,只有这个和尚值得她信赖。 大厅中央。 第二件商品是一杆奇异的长枪,枪身通体乌黑,似乎能够吞噬一切与之接触的光线,除此之外,枪头与枪身的合接处没有红缨。作为穿刺杀人的武器,一杆长枪铸造的因素里必须带有红缨,红缨由缨穗所做,一来缨穗吸血,当长枪穿透别人的身体再拔出来的时候,可以阻止枪头上的血顺着枪杆留下影响持枪人的发力,二来红色的缨穗可以给予对手视觉上的错觉。没有红缨的枪,就像是没有剑柄的剑。 伴随第二件商品上来的,是第二位红衣女人拍卖师,她保持微笑,丝毫没有受到上一位拍卖师死的影响,对着众人鞠了个躬,开始介绍:“这柄枪名叫黑渊,是二十年前的杨家的祖传之枪。” 二十年前被魔教生死门突袭一夜灭族的杨家,是当之无愧的枪法第一家。杨家在江湖上被誉为沙堤白杨,每一位负枪走江湖的杨家人都曾在江湖里的一些地方留下传说。坊间百姓口中的那种行侠仗义的公子,寻常武者所向往的随性传荡江湖,性情豪迈,这些大抵都可以用来形容杨家人,就连杨家的女子也是如此。 江湖上誉之为沙堤白杨,但杨家自认的称号从来只有一个,霸枪。杨家的枪法名为霸枪,杨家的精神名为霸枪,甚至杨家人的性格也可以形容为霸枪。 二十年前,杨家出了一位杨花,这个虽然有着女子般的名字生着一张比许多女子还要阴柔的脸的男人,修得了霸枪中最难的七字诀,劈、弹、崩、震、扫、捅、回。说起来只有七个字,却囊括了长枪的所有使法,江湖里使枪的多半只会劈、扫、捅,多会了一个回的柳家便一跃成江湖二流帮派,而多数杨家人则还会一个弹字诀。修得了完整七字诀手持长枪黑渊的杨花在江湖上的声望直追各大门派的门主,就在人们以为杨家即将崛起的时候,杨家却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这件事也成了六大门派于孔雀翎围剿生死门的导火索。 苏秋寒望着那把枪,有些出神。 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个长得比女子还好看的男人提着酒壶按着他的肩膀,笑话他活的一点都不像个人。 法浩调息完身子后,坐回桌子旁,身后跟着个裹着被子的女孩,他看了一眼紧紧扯着自己袈裟的女孩,无奈苦笑着念了句佛号,问道:“拍卖结束了?” 夏芷白再度看了一眼女孩,点点头。 长枪的成交价在三千六百万两,九号房的主人拍得,那人走出房间,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披风下,不做丝毫停顿,纵身跳下楼,三步并作两步飞到长枪旁边,右手握住枪尾,一个横扫扫飞了几乎尾随而到的掠夺者。黑衣人左手轻轻拂过枪身,恍若见到了久别的故人。 同一时刻,苏秋寒眯起眼,认真打量着场下的黑衣人。那一扫,枪身颤动不已,苏秋寒见识过这种枪法,霸枪七诀里的震字诀。 苏秋寒依旧记得那个男人的称号,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整个杨家第二个直接和霸枪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人。 沙堤白杨,崖底黑渊,霸枪杨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一章 昔日今年 鬼神之说不可信,至少苏秋寒是这么认为的。他理解不了那些虔诚信奉着仙人的人的想法,就像他分不清千手娘娘与送子娘娘的区别,一如他当年冷笑着一剑斩了那名丰都的红衣女鬼一般。 能吓人的,从来只有人。 苏秋寒眯着眼走出房间,左手握着一把剑,微微颤抖。剑是出发前夏芷白找朝夕借的春水,颤抖是因为已经近乎十年没有握剑,有些兴奋,有些害怕。 阁楼下的大厅里,笼罩在黑色披风下的神秘人不断横扫着跳下楼的掠夺者,丝毫没有紧张感,不紧不慢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即使那些真正有能力的竞争者没有下场。 直至他走到了楼梯口,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长枪是位列江湖名器第八的兵器,即使整个江湖而言耍枪的人很少,甚至来参与祸水宴的人里可能只有黑衣人一个使枪。对于好东西,人总是本能的想要拥有,无关自己能不能用的上,单纯的想要得到而已。 苏秋寒没有下场,为了那件事他已经十年没有拔剑了,甚至连自己的剑都放在了那个地方,如果可以,他不想在那件事之前出剑,哪怕眼前这个人很像他的那个故人,但也仅仅只是像。 下了场的有两人,西山居与潺音宗。时光流转,江湖不知换了几代,苏秋寒不认识他们,但认识他们的招数。 西山居擅使拳,其路子脱胎于佛教的罗汉拳,相传西山居第一任掌门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后习武有所感悟才创下了这一门派。 潺音宗闻名于世的非他的功法,而在于其对音律的造诣,潺音宗里多数人身子柔弱,喜细剑,喜穿秀有荷花的衣服。 神秘人拿到黑渊后,战意高昂,悍然劈向西山居的人,长枪劈在西山居传人的双臂上,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潺音宗传人接机出剑,想要趁着长枪架在双臂上的这个空档一击得手,但他显然小看了枪的机动性,什么人抽身一退,同是拉扯长枪,原先呈半弧状的枪身立刻回崩,崩在了潺音宗传人的胸膛之上,神秘人不做丝毫停顿,抬枪抽回,一个转身回马扫飞西山居的人。 开始与结束,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变换。 神秘人提步上楼。 苏秋寒转身回屋。 “安心了?”夏芷白趴在桌子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知道不是她?”苏秋寒放下剑坐下,回问。 夏芷白嗤笑一声,不知是嘲笑苏秋寒的疑问还是嘲笑他的多心,“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苏秋寒被问的一愣,旋即苦笑一声,“是啊,是我亲眼看着的。”只是在看,他没有说出心里所想的后面半句。 “后悔了?”夏芷白的话依旧简单,但却有力,像吧刀子,刺向对坐的那个男人,但她不知道这把刀子能不能刺进他的心,这么多年了,除了红红,她没见过能有什么事能令这个男人产生任何的感情波动。 苏秋寒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回答。 却是一旁的法浩说道:“此去经年,过去的便已成灰了。” 夏芷白看了一眼法浩,突然轻笑了起来,“当年的小和尚现在也已经成了大师了,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是不是我们现在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什么如果,那场酒会我们喝的很开心不是吗?”苏秋寒像是在安慰夏芷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代江湖,江湖上出了很多的天才,有习得霸枪七字诀的杨花,参透了佛门妙法莲华经的法浩,琴音直追高山流水的浣青纱,剑道天才苏五,白衣花剑夏芷白,剑刀同修的颜鹤,魔教最年轻的教主赵七夕,百花楼的彼岸,棋术天下无双的江枫 江湖上的人不知道的是,那一代年轻人私底下有过一次酒宴,酒宴摆在乡野间。 那一夜,他们不谈门派之争,不谈正邪之分,只道江湖百年光景,愿以一身风流,独领百年风骚。 那一夜,所有人都喝的大醉,说了很多醉话,很多心里话。 杨花说要将枪道发扬光大,发扬到丝毫不弱于刀剑;法浩说要做一尊普渡众生的红尘佛,记得当时苏五还摸着他的脑袋笑话说你个假和尚;浣青纱励志要成为伯牙那样的琴师,赵七夕则是拉着苏五的手,说要带他一统江湖;彼岸说自己想去那座紫禁城里走一遭;江枫酒力不行,倒头抱着酒坛子就呼呼大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后来,有的人成了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有的至今杳无音讯,有人死了,有人反目成仇。 那场酒宴是第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 对酌一壶酒,了以慰风尘。江湖千百事,付与笑谈中。 是啊,那场酒会我们喝的很开心,这不就够了,这么想着,苏秋寒看向门外对楼。 那名身着黑色披风的人发现有人在看他,便回身向视线的来源处看去,他看见对门有个中年人手握着一杯茶,对着自己一敬,一口饮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二章 杨家三十一人 这场拍卖很无聊,夏芷白与苏秋寒一致这么认为。他们两人都趴在桌子上看着房间外的人陆续离场。 此次宴会共计拍了四件商品,南国的公主、杨家的长枪、武当的大黄丹、潺音宗的七弦剑法。 武当的炼药术首屈一指,这大黄丹是由当今掌门王阳楼亲自炼制,号称可以吊住重伤垂死之人的一口真气,使其坚持到医生的救助,可以说是出门旅行传荡江湖必备良药,整个武当一年大概产三瓶大黄丹,一瓶三颗。 至于这最后一件商品,则是有些意思。到场的贵宾里就有潺音宗的人,七弦剑法虽然不是潺音宗里顶级的功法,但也是一门不传之秘。原本苏秋寒以为潺音宗的人会拼死夺回这件东西,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潺音宗的人甚至连拍卖都没有参加,这让原本以为有热闹看的苏秋寒着实失望了一把。 拍卖结束了,竞拍者陆续离场,只剩下大厅里的血迹和尸体说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过不了多久,这些也会被打扫干净,大厅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又会恢复为文人墨客、官人老爷们的享乐之地。 苏秋寒起身绕到小女孩的身后,突然抓住她后颈处的被子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小女孩反应不及,又不敢松手,一松手人倒是可以脱离控制,但是自己又会变回赤身裸体的状态,她只好转过头想要去咬那只手,结果发现自己的小脑袋只能旋转一百八十度,最后无奈只能大喊着:“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 苏秋寒侧头直视小女孩,“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指示你的了吧?” “是妾身。”房门被推开,走近一名红衣女子,虽然今天春水楼里的女子皆穿红衣,但进来的人不一样,苏秋寒认出了她,开始宴会前抚琴的女子,对着自己媚然一笑的女子。 苏秋寒再一次确认,自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既然不认识,那就只能说明她识破了自己的伪装。苏秋寒暗暗运气,以防起变故时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苏公子莫紧张,妾身今日虽然认出了公子的身份,却不是来发难的,妾身是来和公子们做一笔交易的。”女子对着三人施了个万福。 苏秋寒放下小女孩,看向女子。这个距离,他有把握一击握住女子的脖子,然后在她挣扎之前捏断,但他在等女子的下文,相比较于百花楼的通缉,他对女子说的话比较感兴趣。交易这两个字,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他有个鲜有人知的外号叫“死亡商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要是和他做过交易的人,最后都没有落得过好下场。 夏芷白很严肃的看了一眼女子,惊讶地问道:“你要和他做交易?” 女子摇了摇头,“妾身是和你们做交易。” 听到是你们,夏芷白顿时没了兴趣,淡淡地“喔”了一声,趴回桌上。 见对面四人不再说话,女子继续道:“妾身知道赵红妆的去向。” 苏秋寒听到这句话后,低下头,开始盘算。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拿出了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对方开价,自己觉得不划算,拒绝就是了,但有件事令他有些在意,百花楼的人是怎么知道红红李家出走这件事的,这么想着,他问了出来。 女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当即解释道:“这件事只有妾身知晓,这件交易,也只是妾身自己与公子们之间的事,与百花楼无关。”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苏秋寒追问道。 “这就是妾身的秘密了,每个人都有几个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公子就请别追问了。”女子轻笑着回视苏秋寒好奇的目光,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我想请公子和小姐帮我调查一个人。” 苏秋寒侧头等待,夏芷白闭眼不理睬,法浩默念一句佛号。 “你们帮我查出那名黑衣人的来历。”女子不在说多余的废话,只逼主题,“作为回报,我给你们提供赵红妆的去向。” “为什么?”苏秋寒问道,在他看来,百花楼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益处。 “楼里怀疑他冒充楼内的人。” “小和卓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去找赵红妆会需要她的,就当是妾身提前送公子一个福利吧。” 出了春水楼,已至深夜,天空中繁星烁烁,即使有皎洁的月光照耀,城内仍旧显得有些昏暗。 让一行人没有想到的是,春水楼外有人抱着一柄通体漆黑在等他们。黑色长袍的掩映下,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开口,声音嘶哑低沉,“那一杯敬谁?” 苏秋寒指了指他怀里的枪,算是回答了。 黑衣人点点头,跳上屋檐远去。 “留下问问不是更简单?”夏芷白在一旁不解地问道,既然这个人不是那个人,现在又与那红衣女人做了交易,显然此时出手擒下黑衣人是来的最简单的方法,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实在是不可能做。 苏秋寒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抱着黑渊。” 夏芷白看着苏秋寒的脸,忽然觉得他对于当时的那件事是后悔的,即使他不做回答,可他此刻的脸上显得,很是落寞。 柳家庄。 柳惊涛推开书房,关上门,走到书架前,按住摆在右上角的香炉,用力转动。随之,两架书架向两边缓缓移动开,他走近密道按下里面的机关,书架缓缓合拢,在书架彻底合上的刹那,窗外有黑影掠过。 密道很短,柳惊涛很快穿过到达里头的密室。 这是一间与书房差不多大小的房间,房间内摆放有三十一灵牌。 用来祭祀缅怀死去之人的灵房。 柳惊涛从台子上拿起一炷香,点燃后对着三十一灵牌三拜,将香插在供奉的炉子里后,又是鞠了三个躬。每夜睡觉前来此烧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这十多年来没有忘记过一次,这是他从来不为别人所知的一个习惯,连他的女儿也不知道,一如所有人的心里都存在着一个鬼,一旦见了光就会死去的鬼。 排位自上而下,可以看见名字,杨花、杨简、杨秀清、杨延昭、杨虎城三十一牌,牌上所列赫然都是姓杨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三章 她不修剑 法浩和他媳妇走了,朝夕与少年走了,唐临也走了,虽然苏秋寒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被封锁了的南兴城的。 客栈里又冷清了下来,不过相较于一开始,倒是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和卓阿依古丽,不过苏秋寒觉得这个名字太长,喊着拗口,私自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丽。本人自然是不接受、强烈抗议的,堂堂南国公主,就算那是是蛮荒之地的公主那也是公主,怎么能叫这种一听就是侍女的外号,面对小女孩的抗议苏秋寒始终只是拿小拇指掏耳朵,浑然没当回事,最后只好由得这个无赖去了,但只要苏秋寒喊小丽,她是坚决不会回应的。 空闲了一天后,苏秋寒又开始在店里忙活了起来,端茶送水上菜,动作越发娴熟。 其实这些事以前在家里没少做,一家三口里,洗衣做饭都是由他来。小月胧没出声前,他就经常坐在家门口,双脚前放个木桶,拿着搓衣板搓衣服,这副模样没少被街坊邻居笑话,经常有人会在他洗衣服的时候跑到他面前更他聊天,每每总要调侃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洗衣服不害臊吗?”苏秋寒就会用一脸你懂个屁的表情回答:“老子这是疼爱媳妇,标准的好男人。”后来生了苏月胧,小姑娘随娘亲一样漂亮,也遗传了她娘的脾气,更是从小就灌输了“所有的家事就该男人做”的思想,从那之后,苏家大门口常有的景象就变为了,一到大下午,就会有一个男人蹲着搓衣服,一对母女在一旁愉快的嗑瓜子。 媳妇嘛,可不就是用来宠的吗?这么认为的苏秋寒,倒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更何况当年他追她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我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洗衣做饭,也算是受苦,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将饭菜端上客人的饭桌后,苏秋寒在角落里空着的桌子旁坐下,暂时店里没有需要招呼的客人了。除了去楼上听书听曲,他还喜欢在一楼听客人聊天,总能偶然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是真是假犯不着深究,反正就是听个故事。 “听说潺音宗这两天在城里收徒,结果找了两天愣是一个好苗子都没找到。” “不至于吧,南兴城这么大,一个能入他们眼的都没有?我可不信,是他们的眼光太高了吧,那些大门派的人总是眼高于顶。” “眼高于顶是一回事,不过这次貌似是因为他们是在给青山剑找下一任继承人。” “原来是给那个人找徒弟啊,那就正常了。” 苏秋寒想了想,大概猜出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当年那个时常挂着鼻涕的小屁孩如今也到了收徒的年纪了,这么想着,他摇了摇头,准备起身进后厨弄点吃的东西,忙活了一中午有些饿了。 正起身,门外刚好走进两名新客人。 苏秋寒赶紧笑脸迎上,接引他们入桌,送上茶水询问客官要点什么。 “一壶桂花酿,然后再上点特色的小菜。” “好嘞。” 苏秋寒离开前看了一眼进客栈的两位新顾客,一男一女,很是年轻,男的穿一件明黄色的袍子,女人着一条淡绿色长裙,无论是袍子还是长裙,右腰处都绣着一朵显眼的荷花。 点了桂花酿,那就是客栈里一等贵宾,怠慢不得,后厨很快备好佳酿与饭菜,不出片刻苏秋寒就从后厨端着菜出来,有钱人的待遇总是不大一样的。 苏秋寒不做停留,上了菜就要离开,此时正好苏月胧从楼上下来,走到他旁边,说道:“白姨喊你。” “他在楼上?” “嗯。”苏月胧点点头,准备和苏秋寒一起上楼,却被桌上的男人拦住。 “姑娘稍等。”青年男子的眼里闪烁着光芒,那是见到了稀世珍宝般的欣喜,闪烁着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欲望。 苏秋寒很厌恶这种眼神,如果是在自己年轻的时候,青年男子已经变成尸体了,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他拉起女儿的手,踏步就要离去。 青年男子连忙抓住苏月胧另一只手,语气急切地问道:“你愿意入我潺音宗学剑吗?” 苏秋寒松开拉住女儿的右手一掌拍开男子的手,斜眼看着男子,居高临下,声音冰寒,“她不修剑。” 青年男子看向苏秋寒的眼睛,浑不在意他眼里透露出的意思,依旧孜孜不倦地想要留下苏月胧,“我是潺音宗青山门的大弟子,潺音宗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我可以保证,如果你随我入门,将会成为我青山门青山剑剑子最强大的竞争者之一,甚至将来你可能能” 门主之位。青年男子没能说完这句话,他也没能看清对面那个中年人的出手,身子便已经砸烂了身后的楼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隐约间他听见中年男子说“她不修剑,想拉她进潺音宗,你让楠木或者浣青纱亲自来说。” 潺音宗有个令苏秋寒很不喜欢的地方,宗内除了看琴道、武学之外,还看脸,只要你生的好看,在宗门内即使琴道不好、武学不强也能混的很好,当初江湖上出了个杨花,潺音宗为了把他弄进宗门可谓是费进了心思,甚至连迷药都下过,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这样的氛围浸染下,潺音宗衍生出了一股极端不良的风气,女子在江湖上见到俊俏的男子就会上前搭讪,甚至主动与其一度春宵,男子若是见到了生的秀丽的女子,则会想法设法的弄到手,因此发生的怪诞之事在江湖间流传颇多。 苏月胧没有遗传父亲平庸的长相,生的随她娘,若以十分为容颜满分标准的话,苏月胧能打八分,若是再好好打理打理,约摸能有九分。 苏秋寒拉起苏月胧走进后厨。 苏月胧目瞪口呆的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年轻男子,又看了眼身前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发火,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火,不过她终于相信了这个男人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他说他是个武林高手。 与年轻男子一同进来的那个女子被吓得惊慌失措,好在回过神的速度不慢,快步跑过去扶起男子,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夏芷白靠着楼上的扶手,瞥了眼被砸的稀烂的楼梯,叹了口气。 在柜台的和卓阿依古丽小嘴微张,他同样没能看见苏秋寒的出手,邋遢的中年人在那一瞬间恍如换了个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进到后厨,苏秋寒一屁股在小板凳上坐下。 苏月胧扯过剩下的那条板凳,坐在他旁边,“为什么这么生气?” 苏秋寒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以前有很多人用那种眼神盯着过你娘亲。” “这样啊。”苏月胧点点头,“那为什么不让我学武呢?” 苏秋寒回过头,看着女儿的脸,苏月胧也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父亲。 苏秋寒最后还是没有解释什么,他起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向着大厅走去。 楼梯被他弄坏了,他得去把楼梯修好,不然某人又要他赔钱了,他可没有钱。 今天的柳家庄内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喜庆,家丁们忙碌的装饰着庄子,走廊、屋前都满了红色的大灯笼,在窗子、房门这些地方则贴着红纸剪成的“囍”字。 明天是小姐与公子的大婚之日,是柳家庄头等喜事。公子一身英气为人正直,小姐貌美如花待人温和,在家丁们的眼里这是一对天作的璧人,虽然公子以前是老爷的义子,可义子又不是亲子,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老爷不是说了吗,和公子断绝关系,在外面传的有些不伦意味的这场婚事,在家丁们眼里却是是可喜可贺值得祝福的。 柳承恩搂着柳轻絮,并坐在亭子里,双双俯视着小湖里的红鲤。 柳轻絮向湖里撒着饲料,引得湖里的红鲤都向她脚下靠近,数百条红鲤翻滚争食,将湖面映得鲜红,很是漂亮,与庄内的氛围很是契合。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父亲他那天不同意我们的事怎么办。”柳轻絮将手里最后一点饲料撒尽后,依偎到男人的怀里。 柳承恩想了想,回答道:“义父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 柳轻絮白了一眼柳承恩,“还喊义父呐,还有你这个回答真没什么新意。” 柳承恩挠了挠头,表情有点囧,“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带我私奔喽,还能怎么办。”柳轻絮掩嘴轻笑,“傻瓜,逗你呢。” 说完,她从柳承恩的怀里脱出来,脸上依旧是笑着,似盛开的桃李,“明天就大婚了,我也要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柳轻絮一蹦一跳的离开了亭子。 留下柳承恩一人,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复杂,说不清高兴还是哀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四章 劫婚 苏秋寒扭着身子,身上的衣服让他觉得很别扭。 “很合身,公子的身材和气质都得到了很好的展现。”衣店的老板不遗余力的奉承。 苏月胧白了一眼苏秋寒,没好气地说道:“也就你会穿着小二的衣服去参加别人的婚宴。” 按照计划,南国公主小丽留守客栈,三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柳家庄大门口,然而事实上,当两个女人看到苏秋寒下楼的刹那,炸了毛,苏秋寒穿着那件粗布制成的小二衣服,准备就那样去参加婚宴,一行人只好绕路先去衣铺,让老板现场加急给这个没有脑子的男人赶制了一件能出席正规场合的衣服。若是真让他穿着小二的衣服去参加宴会,先不说礼节上过不去,门口的家丁会不会放他们进去都成了个问题,指不定会立刻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哪来的毛贼,偷盗了谁家的请帖。 但好在,赶上了时间。 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柳承恩站在门口迎客,柳家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门大家,邀请之人也多为有头有脸之人,留一个话事人在门口迎客倒也是必须。 苏秋寒看到了县太爷走进府内,那是一个肥得流油的胖子,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县太爷,第一次是准备出城的时候,若不是守城的士兵行礼打招呼,他不会将胖子与县太爷联系到一起。 柳承恩将县太爷送进庄子后,向一行人打招呼,“夏小姐,苏公子,苏小姐。” “恭喜恭喜啊。”苏秋寒将红纸包装的礼品交给家丁,与柳承恩嘘寒了几句后,与夏芷白和苏月胧一同进了庄子。 先前柳家面向整个江湖比武招亲的时候两人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但显然,庄子与之前很不一样。 庄子内到处布满了红色,红灯笼,红纸剪成的囍字,红色的帘布等等,与春水楼的红不同,春水楼的红给人一种浓稠如血的感觉,柳家庄内的红则是鲜艳如花,使得进庄子的人能够感受到一股喜悦。 顺着廊道来到庄子深处,演武场内摆满了酒席,入了场的人颇多。 苏秋寒扫视了一眼场内的人,确定没有故人后放松下来,旋即又在心底嘲笑自己,如果能在这里看到的故人,那还是自己的故人吗? 其实苏秋寒是不打算来这场婚宴的,却被苏月胧强行扯了过来,说是自己接的喜帖,哪有本人不去的道理。 在苏秋寒看来,所谓的八抬大轿迎新、婚宴、拜堂这些事不过是世俗人弄出的无聊过场罢了,又不展示最为精彩的洞房过程,并且参加婚宴还得送礼才能喝酒,怎么看都是麻烦无利的事,就像刚才还被逼迫着穿上了一身不舒服的衣服。 三人挑了一桌空闲的酒席坐下。 苏秋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拿手肘捅了捅夏芷白,说道:“有个问题,按照正常婚嫁的流程,尤其是大户人家,男方需要八抬大轿将女方迎进门,柳家这怎么弄?跳过这一环节?” 夏芷白道:“新娘子现在应该已经坐在花轿上游城了吧,你也说了,大户人家注重礼节,柳家自然不会跳过,对于这件事,柳家决定先让新娘坐上花轿游城,待吉时到后,抬回柳家,新郎在门口迎接新娘子然后一起进屋拜堂。” “那这算入赘还是算什么?”苏秋寒问道。 “是不是入赘有什么区别吗?” 苏秋寒想了想,是没有什么区别,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等待吉时到来,到时就可以畅快的喝一顿了。 时间静默走过,演武场内依旧一片嘈杂,只是嘈杂中多掺杂了一些议论声。 柳惊涛匆匆入场,咳嗽一声,演武场内安静下来,他对众人鞠躬,声音清晰开口说道:“很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小女的婚宴,但是庄子里现在出了点事,婚宴取消,很对不起大家,礼品稍后我会派人送回各位的府上。” “柳老言重了,礼品就先放着吧,不然下次婚礼我等又得再送过来一次。” “是啊,礼品柳老就留着吧,我等回府等待柳老下一次的请帖就好了。” 众人纷纷起身作揖告辞。 离去前,苏秋寒看了一眼台上的柳惊涛,老人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回客栈的路上。 苏月胧说道:“我看柳老先生脸色很不好。” 夏芷白摸了摸苏月胧的头,说道:“吉时过了,新娘子却没有出现,大概是新娘子出事了。” “你们先走,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办。”行至半路,苏秋寒却是留了句话突兀转身离开。 苏月胧疑惑地看向夏芷白。 夏芷白摇了摇头,“我们回客栈。” 柳家庄。 宾客离尽后,庄子内彻底乱成一锅。 在南兴城里游城的新娘轿子遇到了刺客,抬轿的八人身亡,新娘出手不敌刺客被掳,下落不明。 柳惊涛走进书房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松开握到近乎脱力的拳头,神色疲惫。 从圆通寺遭遇了第一次刺杀开始,压在他心头多年的那块巨大石头便炸裂开来,不是消失,而是化为了小石子,数量极多,更为硌人。 他已经派了府上所有人出去搜寻,还请了衙门和城内几家大户帮忙。人遇到了困境后,会本能的想尽所有能想到的手段,即使心底清楚这些手段并没有什么作用,也同样会去实施,因为这样可以减轻焦虑。 但柳惊涛觉得,自己的焦虑并没有减轻。 无力颓坐了一阵子后,他起身推开门走出书房。 书房外的小院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周身有四个圆柱状的小板凳,他偶尔会在下午,拿一本书,桌上放一杯茶,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安静地坐着读书。 现在是夜晚,天空中的云层有些厚,遮住了星星和月亮,一身红色喜服的柳承恩安静地坐在石凳上。 柳惊涛猜到了一些事,但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他走到柳承恩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就像他还是他的义子的时候,两个人时常会坐在这里,拉拉家常,聊聊枪道。 “回想起来了吗?”柳承恩没有去看柳惊涛的脸。 “从来没有忘记过啊,一件事发生了,便会被永恒的时间长河所记录,就像是白纸黑字,即便撕毁了那张纸,墨水写就的黑字仍旧存在于纸上。”柳惊涛同样没有去看柳承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表情去看他。 很短的片刻,很久的寂静。 柳惊涛忽然生出一种迷惘的感觉,那是对自己这数十年人生的意义的迷惘,掺杂着一股莫名的悲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五章 一入江湖岁月摧 面对未知,陷入黑暗,人会本能的产生一种恐惧,但很幸运,柳轻絮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蒙住眼镜,嘴里也没有被塞上抹布,只有手脚被捆住无法行动。 她支起脑袋环视四周,这是一间破旧的寺庙,身后的石台上有尊少了头的佛像,石头所制,身上结满白色蛛网,左手方位的前方有根掉漆的房柱,柱子一半以上不知所踪,裂口碎烂不堪,身下是泛黄的干稻草。 柳轻絮怀疑这间破庙随时可能坍塌。 她回过头看向右手处,那边是大门,门口坐着一个老头,头发花白,身形佝偻,持一杆大烟,吸烟的时候露出一口黄色的大牙,最为骇人的是老头整张脸呈深红色,那是被严重烧伤之后恢复过来的皮肤。 在昏迷之前她见过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枪捅死了自己抬轿的随从,又以洪水般的攻势击败了自己,却没有下杀手,只是将自己打晕带到了这座破庙,那种程度的枪法,已经极度接近自己的父亲了,现在她的双臂和小腹还在作痛。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 老头抽完最后一口烟,将大烟杆反着在门槛上敲了敲,将残渣倒出来。 柳轻絮终于沉不住气,问道:“你是谁?” 既然对方没有立刻杀死自己,那么说明自己还有点用处,不求得知对方的目的,但至少想清楚谁在针对柳家,若是侥幸支撑到了承恩哥与父亲的救援,也好了清这桩事。 老头声音沙哑,像是推磨石磨发出的噪音,“一个死人。”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柳轻絮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抓我?” 老头笑了笑,由于脸的缘故那笑容看着实在有些可怖,“三天后,我自会放姑娘离去。” 柳轻絮望向庙外,庙外长满了野草,有人的小腿那么高,承恩哥,父亲,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 苏秋寒凭着模糊的印象,转到了城内的某条偏僻小巷,由于没有月光又没有灯光,小巷子里一片黑暗,看不见在前面等待着的是什么东西,但他没有停顿,继续向里面走去。 小巷子很长,走在里面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事物的存在,就像到达了虚无,也许世界的起源就是这样的。 但苏秋寒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切脱离自己掌控的事他都不喜欢,所以知道这条巷子数十年了,今天却也才是第三次走。 他加快步伐,穿过漆黑的巷子,巷子的这一头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写有“资治通鉴”四字。 北宋有位著名的政治家,名迂叟,他写有一本叫《资治通鉴》的书,这本书以时间为纲,事件为目,涵盖了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到五代的后周世宗显德六年这共计十六朝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历史。 门内是一家店,这家店的名字叫做资治通鉴,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中转站,这里面典藏了无数档案,甚至可以查到当今圣上在宫外有多少个私生子。 苏秋寒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打开门,看着苏秋寒。 知道这个地方是第一重保险,要进入还需要暗语,知道位置却不知道暗语会被视为不安因素,下果是被清除。 “今年花胜去年红。” 开门的人将苏秋寒请入屋内。 来到里屋的一间房后,领路人直接说道:“请说出你的问题。” 苏秋寒说道:“我想知道杨花死没死。” 领路人看着苏秋寒,像是在看一个怪人。 苏秋寒不大理解这个目光的来因,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世人皆知。” 领路人很是不理解,既然能够知道这里的存在,又能够说出暗语来,对方为什么会问出如此无聊的问题,但他不敢说出来,每一个能够进门的人他们都得罪不起,即使他们是江湖里最大的情报中转站,之所以是最大的原因建立在那些人的允许。 “傅云瀚还在楼上吗?”苏秋寒得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领路人吃了一惊,点了点头,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房里分为两个级别,第一层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而能够说出楼上人名字的人,则是第二级,他们不敢继续接待这些人,因为有些事他们无权知道,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的人,只能被处理。 苏秋寒独自登上二楼,二楼只有一间房,他推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一张棋桌和一张床,男人坐在棋桌上,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正在自己对着自己下棋,右手摇摆不定,轮到黑棋走。 苏秋寒走近棋桌,他懂棋,但仅仅只是懂,即使对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让他几十子,他也下不赢,天底下能和他对局的恐怕只有江枫了吧。 这两个人都是江湖里出了名的谋士,前者算庙堂,后者算江湖,无论是谁都曾在这天地间掀起过惊天骇浪,两人间有过一次交锋,那是庙堂与江湖的交锋,朝廷没有控制住江湖,江湖也折损了一大批高手,算是平手。 “好久没见了。”苏秋寒开口打招呼。 下棋的人突然连续落子,黑白交替,如阴阳交融。 “喂喂喂,见到故人不用这么死气沉沉吧。”苏秋寒坐到男人的对面,一把抓住那只要落子的左手。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面色有些惨白,双目深邃,眉头皱起,“何事?” “不用这样吧?” 男人闭上眼,不理睬对面的话痨。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我想知道杨家当年死亡之人的名单,杨家的族谱以及柳家的族谱。”苏秋寒不敢继续瞎扯,他怕这个男人直接把他驱赶出去,在以前,这种事没少发生。 男人睁开眼看向苏秋寒,“代价很高。” “都是老朋友了,你还和”看着男人即将再次闭上的眼睛,苏秋寒连忙转话,“多少钱?” 男人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菜市场。” 苏秋寒说道:“那就用消息来换吧,正好我身上也没有钱。” 男人问道:“消息?” 苏秋寒指了指自己,说道:“红妆离家出走了,我在找他。” 男人摇摇头,示意不够。杨家和柳家的事涉及太广了,广到囊括了近乎大半个江湖门派。 苏秋寒说道:“十年前那件事后,我将剑放在了剑冢,红妆的剑也在,而且这十年来,我修成了卧抱明月与陌上花开。” 男人想了想,走至书桌,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行字符,字符不多,但没人看得懂,只有写字人自己。 写完后,男人又提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字,速度是前一张的数倍,愣是如此,男人依旧写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苏秋寒有些百无聊赖,鼓捣着棋桌上的黑白子。 苏秋寒接过三张纸,粗粗瞥了一眼,密密麻麻,需要好回去后仔细看。 “希望还能有机会见到你。”苏秋寒看了又看男人那张惨白的像是大病初愈的脸,无声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男人目送着苏秋寒离开房间后,又一次提笔在宣纸上挥动,写完后抬头看了一眼房门,轻声说道:“希望有机会。”他走回棋桌上坐下,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摆就一张鬼脸,有点丑,却很形象。 依旧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这么想着,他一子一子收拾棋桌。 窗外有风吹进来,桌上那张纸被吹的浮起,宣纸上留有一句诗。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六章 有故人自远方来 苏秋寒回到客栈后挑灯夜读,花了一整个晚上来研究这三份名单,却发现自己还是被摆了一道。三张宣纸上确实写的是杨家当年死亡的名单、杨家的族谱以及柳家的族谱,但问题是,杨家族谱上的名单顺序是错乱的。 到杨花那一代,杨家已是第十一代,不说杨家的祖辈,即便是那一代,他对于整个杨家也只认识这么一个人,即便参照这那一份死亡名单在族谱上圈点出来那些个名字,也不过是说明那一代杨家里有这么几个人,他也依旧无法确定当年杨家那场祸事究竟有没有人活下来。 他的心底觉得是有的,于是他踏进那条巷子,推开那扇门,见了那个人,以暴露自己这十年来影藏的事为代价,交换了这份名单,但这场交易不等价。 傅云瀚为何要这么做?杨家的灭亡在江湖中已经算是陈年旧事了,若不是春水楼的那一场祸水宴里出现了一个会杨家七字诀的神秘人,他应该已经彻底将这件事压到了心底,如江湖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但傅云瀚的这一手让他突然觉得那件事没有结束,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当年打掩护而故布疑云呢?若是故布疑云,那原因呢?总不能是因为无聊吧? 十年前,大唐的圣上曾御驾亲征,攻打的对象既不是荆楚也不是西凉,这把刀而是指向了大唐境内以林无双这位武林门主为首的江湖势力,这是千百年来朝廷与江湖首次上了明面的交战,战争的起因不明,其结果是朝廷与江湖的两败俱伤,差点被荆楚乘虚而入。而那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叫做傅云瀚,资治通鉴二层楼的那个男人。 无聊吗?这样的一个男人做这种事的原因会是因为无聊吗?苏秋寒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和读书人做买卖最累,和会下棋的读书人做买卖,最是心累。 他拿过烛火,将那三张宣纸烧成灰。 窗外的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有朝霞升起,于一片寂静中暗藏着生机。 该睡觉了,这么想着,他打了个哈欠脱下衣服上了床。 潺音宗位于江南郊外的灵岩山上,共计三座山峰,呈三角而立,一座秀美,一座险峻,还有一座侧身光滑如壁,三座山峰中间有条河,河水碧绿,那是山间树木倒印在清澈河面上的影子,偶有竹筏在河面上漂流,随性而去,穿梭于天地自然之间,想来那一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在那座林木最为茂盛的山的山顶之上,有座亭子,亭子只有百来步的大小,所以叫做百步亭。 亭子里有两个女人,一人盘腿而坐,膝上放一架长琴,长琴项腰处有连续三个半月形的弯入,犹如连珠。另一人面朝云海,双手别在背后,拿着一根青色长笛。 “我要去南兴城,一起?”拿长笛的女人说道。 抚琴女子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她?” 拿长笛的女子解释道:“林溪说打伤他的人是来福客栈的店小二,中年人,长的不怎么样,穿衣邋遢,符合这些特征的,除了他我想不到还能是谁。” 抚琴女子心下了然,确实只可能是那个人,她又问道:“去告诉他当年那件事你没有插手?” 拿长笛的女子摇摇头,说道:“他的心里对很多事其实都很明了,只是嘴上不说。” “那为何?”抚琴女子不理解。 拿长笛女子转过身,看向抚琴女子的眼睛,说道:“还记得那年在这山顶上的时光吗?他花了三月时间替你做了那把连珠式的琴,又用后山上的筠竹花了三天时间替我削制了这根长笛。” 抚琴女子突然轻笑了起来,“怎么会忘记,你那时觉得他为我花了半月,却只给你花了三天,不公平,硬是要逼他多做几根笛子,把那相差的时间补上,那时候的你就像一只发了疯的小老虎,为了躲你,他只好跑到后山上吃野果喝溪水,愣是躲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我跑去后山跟他说你不逼他了,他才跟着我出来。” 亭外是山崖,山崖外是白云,山间忽然起了风,云层翻涌,飘向亭子,可当飘至亭子时,忽然就看不见云了,一切如虚幻。 拿长笛的女子突然吹起曲子,抚琴女子见状微愣,旋即琴声跟进,笛声与琴声和鸣飘向远方,有白鹤寻声而来,在亭子上翩翩起舞,一曲罢,白鹤不走,降在百步亭外,探头看向里头的奏曲人。 “只是很久不见了,有点想见见他。” 抚琴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 拿长笛的女子点点头,转身朝亭子外走去。 十年前我不如你,十年后,我依旧不如你啊。望着那个背影,抚琴女子叹息,素手拨动琴弦,再弹一曲。 琴声凄凉,心有凄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七章 杨家遗址 柳惊涛背一杆长枪,缓步上了圆通山,上了山后他径直绕过正殿,向后面的僧侣住房区走去。 这是柳轻絮失踪后第一天,他不是上山烧香求佛,而是想来见一面净空禅师,很多年前大师曾言自己今后会有一劫,若到时无计谋可施,可上山来寻他。 昨夜,那个年轻人只问了他一句“想起来了吗”便起身离开,独留他在石凳上想了一夜,本打算今天与那个年轻人摊牌,今早却在庄子内遍寻不到他,恍若人间蒸发。 天还没有亮,他进到书房里的那间密室,取出了那杆横于三十一灵牌下的银枪,那杆银枪本意是象征着他自己,日日夜夜留在那儿磕头赔罪,但现在他不得不取出枪。 人的感情能够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包括罪恶,贪婪如此,爱情如此,亲情与友情亦是如此。 行至那块菜谱之前,柳惊涛发现禅师正蹲在菜园边查看蔬菜的长势。 以前一直抱着尊敬的心,他没敢打量禅师,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时间差不多到了,想要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今天他认真的看了又看那个僧人却突然发现原来大师也不年轻了,虽然没有花白的头发,但那张脸上已经开始逐渐展现岁月的刻痕了。 柳惊涛见禅师起身后,方才走过去,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大师。” 净空看了一眼柳惊涛,打开门,说是门其实就是几排瘦木杆搭成的小围栏,不过人的小腿高,最多只能起到一个划分地线的作用。 柳惊涛走进围栏。 边上的菜谱里相较于上一次的纯绿色,此时多了数点红,红色的是番茄,在一片翠绿中显得格外亮眼,就像绿叶红花,红色的番茄抢走了原先的主角黄瓜的风头。 “去里屋吧。” 柳惊涛摘下背后的枪放在外面,走进屋里。 招呼柳惊涛坐下后,禅师先从木柜里取出一套茶具,茶具是木制,看材色像是紫檀,禅师往茶壶里加入茶叶,将其放在桌子一边,做了个交代出门烧水去了。 这是柳惊涛第一次进到屋里,禅师出门烧茶后,他开始仔细打量屋子,屋里很干净,一张供奉着佛像的台子,以及一些生活的必须用品和家具。 他对禅师的这份尊敬并不是来自于那份名头,“大唐第一禅师”这个名头确实很大,也很能唬人,但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子,在他认识的人里不乏沽名钓誉之辈,真正让他敬重净空的原因有三点。 其一,禅师佛法高深,确是有大学问的人;其二,在遇到禅师之前,他从不相信人的日子可以过的如此简单朴素;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四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对禅师倾吐出了那件事。 能够倾吐出困苦自己的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柳惊涛记得那一天,禅师听完后也是像今天这般拿出茶壶出门烧水,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说了一句话。茶叶不好,泡茶的手法也不怎么样,茶不好喝,那句话也不是什么深奥的话。 “再想已经发生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但很有意义。 净空提着水壶回了房,打开茶壶盖子浇上热水到满,盖上茶壶盖,再把剩下大半水的水壶放到了房间的角落,才在桌前坐下。 “大师。”柳惊涛喊道。 净空点点头,伸手拿起那只茶壶轻轻来回晃动,片刻后,倾倒了两杯茶,自己留下一杯,他将一杯推至柳惊涛面前。 柳惊涛双手端起那杯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后放下,忍不住想道,还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味道啊。 “大师。”他再次喊道。 净空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口说道:“一夜没睡” 柳惊涛点点头,继而将这七天来发生的所有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净空想了想,说道:“佛家谈因果,有因必有果,反过来说有果必有因。” 他伸出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因与果是一个闭合的圆,不知怎么做的话,不妨去事情的看看。” 告别禅师,柳惊涛匆匆下山,他没有回庄子,而是在南兴城里直接租了一辆马车,出了城。 如果因和果是一个闭合的圆的话 他决定去杨家大院,即使那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杨家大院在南兴城东门向北二十里地,其实杨家本来是在南兴城里的,最后一代家主杨花嫌弃城里太过杂吵,花重金请工匠在郊外建了一间大院,举族迁移了过去,成了那方圆百里的唯一一户人家。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让人意外的是,大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 柳惊涛下了车,从车里拿出长枪系回背上。 他抬头望去,原本挂在大门之上的那块写着杨家庄三个字的门匾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蛛网。 他推开门,推开了那扇在夜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门。 当年的杨家不止是经历了一场屠杀,还经历了一场大火,那场火烧尽了杨家的一切,包括象征着罪恶的尸体。 他踏进门的那一边,恍惚间像是听到了故人在和自己打招呼,说着“你回来啦,公子好”这些迎接自己的话。 “柳伯父” 那个声音重复喊了四次,柳惊涛方才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人,那是季舒玄,季家的长子。 “舒玄你怎么在此。”他问道。 一身青衣的季舒玄先是行了个晚辈礼,开口解释道:“小侄最是敬佩像您这样武道卓绝的前辈了,但那些前辈哪是这么好见的,小侄就只好前来遗址吊唁。” 柳惊涛连连摆手:“我算什么武道卓绝,不过那些高人确实难见” 季舒玄说道:“小侄听说昨夜轻絮被人掳走下落不明,找到了吗” 柳惊涛摇摇头。 季舒玄安慰道:“伯父别着急,我父亲已经派人帮忙搜寻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柳惊涛拱手道谢。 季舒玄问道:“伯父怎么会来这里,还背着长枪” 柳惊涛道:“只是得到了点消息,说轻絮可能在这,便过来看看。” 季舒玄道:“小侄刚刚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可以之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没能发现,需要小侄帮忙吗” 柳惊涛没有承下这份好意,“侄子要离开的话便先离开吧,我一个人转转。” “那侄子就先离开了。”季舒玄告了个别,转身离开,才走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突然又回过头,“伯父,向你打听个人” 柳惊涛疑惑道:“谁” “那日轻絮招亲时留到了最后的那位苏公子,我能问问他叫什么吗”季舒玄道。 柳惊涛回答道:“苏秋寒,是夏老板家的店小二,有什么问题” “没,只是我师傅说他和他的一个故人很像。” 季舒玄离开了杨家废墟。 柳惊涛觉得这个侄子今天很奇怪,但却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 苏秋寒蹲在客栈的后院里,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在他正前方的墙头上趴着一只猫,毛发银白如雪,姿态慵懒,很是诱人。 他手里拿着一条小黄鱼,试图将那只白毛引诱过去,白猫看了眼小黄鱼,眼神不屑,颇有一种“一条就想让我过去,做梦呢”的意思。 一觉睡醒,换上小二衣服下楼的苏秋寒被老板拦了下来。 夏芷白说:“今天开始,你不用去前台端菜了。” 苏秋寒一听,顿时以为可以免费吃住了,开心的差点直接转身回屋里睡个回笼觉,幸好夏芷白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从今天开始,你去后院劈材。” 苏秋寒无语,问道:“为什么” “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掌击伤潺音宗的弟子。”夏芷白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知道他应该能听懂。 苏秋寒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无奈地摊摊手,“我也没办法啊。” “所以今天开始你去后院劈柴。” 不过劈柴这种事实在难不住他,仅仅花了半个时辰便将木头劈完,可劈完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事情做了,后院只有一把小椅子,除了坐着发呆,他想不到还能干什么,在他无聊之时,墙头上忽然跳出了一只猫,不知来自何处。 他赶忙进厨房拿了条小黄鱼,对着那只猫招了招手,晃了晃手里的鱼。 猫单单看了一眼,便不再理睬,爬在墙头上兀自晒起太阳。 苏秋寒不死心,不停晃动那条鱼。 一人对着一猫较起了劲。 天空中白云悠悠,时光大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八章 坏事与恶人 那只白猫最终还是跳下了墙头,不是因为苏秋寒的小黄鱼干,而是苏月胧端过来了整整一碗的小黄鱼。 这下可把苏秋寒气坏了,趁着白猫朝着碗慢悠悠走去的时间,他一把揪住了白猫的后颈,那里是猫的死穴,揪住了那里,猫就没有办法反抗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弓着身子睁着一双眼睛“喵呜、喵呜”的叫着。 “让你不屑,让你不屑,现在不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看着那个与猫赌气的男人,苏月胧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这个男人,总给人一种长不大的小孩的感觉,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苏月胧记得有一次,他躺在树下睡觉,忽然感觉下雨了,被惊的一蹦一蹦的,准备踱步跑回家,可出了树荫一看,太阳高悬,哪来的雨?那个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确实是湿湿的,但手感似乎还有点黏,他把手拿到眼前一看,鸟屎,这一下男人顿时火大了,当即就像只猴子,“蹭蹭蹭”就爬上了那棵长得老高的古树,硬是把树上存在的三个鸟窝都给鼓捣了下来,摆在老树下,一个一个怒目找过去,看看哪只雏鸟的屁股上残留着那肮脏的物体,结果,那三窝小鸟屁股上都没有,他提着三个鸟窝,又“蹭蹭蹭”回到树上,放回原位,然后自认倒霉,回家洗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头,娘亲和自己就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好啦,和一只猫过不去,丢不丢人呐。”苏月胧出声制止。 “不行,我今天非得让它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苏秋寒开始用左手挠遍白猫的全身,如果猫也会像人一样怕痒的话。现在应该很痛苦。 白猫将头扭向苏月胧,一双眼睛水灵灵,瞧着甚是可怜。 “白姨在二楼的茶馆里,让你过去一趟。”苏月胧强行从父亲手上抢过猫放回地上,那只白猫回头看了一眼苏秋寒,右前爪朝着他狠狠的比了比。 “哎,你还敢挑衅我。”苏秋寒撸起袖子,准备抓住这个不长眼的再好好修理一顿。 “好了好了,别让白姨等急了,不然你又要挨骂了。”苏月胧赶忙推着父亲的背,让他向后院外走去,若是让他留下,一会这后院指不定就会发生一场人猫大战。 苏秋寒回过头瞪了一眼那只白猫。 来福客栈的楼梯看着很别扭,第四层踏板往上包括扶手的木头有红漆刷就,下四层,则是不知从哪里刚砍来的新木,就这样直接往上用钉子锤接,每每有新客人来住店,上楼时总会在这止步片刻,琢磨着这是个什么艺术?堂堂来福客栈,总不至于乱装修吧?可琢磨了半天,欣赏不来,只好上楼。 苏秋寒来到二楼茶房,今个儿来的是位唱曲的姑娘,他没有在意,向听客桌子的方向望了望,找到了正磕着瓜子坐在靠后排的夏芷白,他走过去,在一旁坐下。 “叫我过来,什么事?”苏秋寒问道。 夏芷白放下手里的瓜子,“你准备彻查杨家那件事?” “已经开始了。”苏秋寒纠正道。 “江湖七大门派四大世家,这件事涉及了三大门派三大世家。”夏芷白看向苏秋寒的眼睛,目光逼人,“我现在告诉你这个,你依旧准备查下去吗?” 苏秋寒迎上她的目光,面色平静,语气平稳,“那又如何?” 夏芷白侧头想了想,回问道:“那又如何?” 同样四个字,所表达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苏秋寒避过那双目光,看向那张雕有香兰的屏风,屏风后坐着唱曲的姑娘,依稀可见她的窈窕身姿。 夏芷白没有逼问,开口说道:“既然你下定决心了,那我便把我所知的告诉你,杨家的灭门十有八九跟那件事是脱不开干系的,而那三大门派和三大世家分别是西山居、潺音宗、唐门、李家、陆家和王家。”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夏芷白的嘴里吐出,苏秋寒的眼神逐渐冰冷,“猜到了大半。” “至于那两个人有没有推波助澜,是整个门派还是宗内部分参与,这些就需要你自己去查了。”夏芷白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瓜子壳,“剩下的都留给你了,我需要去给店里收购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 当年杨家的一夜灭门惨案,江湖上所流传的版本是杨家准备做那出头鸟,要联合正道七大门派共同围剿作恶多端的魔教——生死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生死门当夜扑食了杨家,以淋漓的鲜血以儆效尤,宣告世人,想要覆灭我们,那就准备复惨重的代价吧!舆论风向当即刷了起来,一时间小酒馆、饭馆、井边,凡是有江湖武夫在的地方,便少不了对生死门的声讨。“魔教教徒无恶不作、食人心肺”这种观念早已深入了人心,甚至是寻常百姓都知道,哄骗小孩时常会用“你如果不好好听话就把你送去给魔教的大魔头,他们专门吃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这类说辞,这时候,真假这个问题便不在是问题,世人都相信坏事一定是恶人做的,而从事实的角度来说也确实如此,毕竟只要做了坏事,那么就算是恶人了。再之后,便有了七大门派、四大世家于孔雀翎围剿生死门这场载入江湖史书的大事,领头人一个个都成了百姓口中为名除害的大英雄。 坏事一定是恶人做的,但恶人一定做了这件坏事吗?更何况,谁才是恶人? 苏秋寒伸手去拿瓜子,嗑了两颗之后,伸手再摸,那口碗里空空如也。 “夏芷白,你大爷的。” 南兴城外,官道之上,尘土飞扬,有位姑娘快马加鞭而来。 一路上,楠木已经换了五匹马,昨天中午与浣青纱交谈完后,他便开始了这场争分夺秒的赶路,赶路时长近乎六个时辰,不吃不喝,未曾歇息。饶是内力深厚,此刻,她的身体也已经开始感觉到阵阵地乏力了,但她告诉自己,那个人就在那座城里,但那个人随时可能离开,一旦自己晚到一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会让人遗憾终身。 就像当年,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她遍寻青山不得见。 “驾!”楠木挥动马鞭,四周景色飞速倒退,前方那座城镇渐渐放大清晰。 这一次,即使是别离,那我楠木也要当面跟你告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十九章 旧债上门 柳惊涛穿过木炭构成的废墟来到演武场,其实杨家现在的这幅模样,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但在他的脑海里,那条路线依旧清晰可见。 演武场内,除去废弃的砖瓦,还残存着许多兵器的尸体,大多是折成好几截的枪身,偶有生了锈的刀剑,那是行凶者来不及销毁的证据。 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 柳惊涛恍然为何会感觉刚刚见到的季舒玄有些奇怪了,因为他跟自己一样,比自己之前,在这里见到了那个人,但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自己,虽然他最后问自己苏秋寒的身份也很突兀。 演武场边上的废墟顶端,柳承恩两手十指交叉搭在腿上,架着脑袋,仿佛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我说过,如果你让轻絮受到丁点委屈,那我即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的。”柳惊涛取下背后长枪,目光凌厉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咧嘴,无声地笑了笑,从身旁拿起长枪,“你还认得他吗?” 柳惊涛这时才注意到年轻人身旁原来放着一把枪,枪身漆黑如墨,没有红缨。 柳惊涛瞳孔猛然收缩,他当然认得这把枪,这十年来他一直在搜寻这杆枪的下落,希望着有一天哪怕能得到一丁点的消息,不是因为其武器评上的地位,而是因为 他来不及多想,那个年轻人手持黑枪冲刺而来,与数天前在柳家演武馆内的那一次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这一次,威压厚重,很有那个人的风范。 黑色长枪穿刺而去,沿途枪身四周狂风大作,似龙卷横出,霸道至极。 可你终究不是他,柳惊涛舞动手里银枪,踏碎脚底石板,迎敌而上。 黑白交接,柳惊涛发现,自己依旧是看轻了这个年轻人,这一轮猛烈的枪身对撞下来,他双手虎口被震的发麻,若是自己还年轻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柳惊涛嘶吼一声,银枪凶悍地劈了下去。 如果如果有用的话,那么需要事实做什么,事实就是事实,当年的事没有如果,现在的事也没有如果。 被年轻人一枪横档住后,柳承恩一抬枪尾,银枪竖抛而起,同一时刻,他右拳对着年轻人的胸口悍然挥出。 江湖剑总有一种说法,说耍兵器的人拳脚功夫便不强,这是一种谬论,从来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只能会一样东西。 柳承恩同样竖起黑枪,架在老人小臂处,将这一拳头拦在了身外。 柳惊涛并没有想着这一拳能够出其不意,一拳出被挡在意料之中,老人收拳再出,这一次双拳轮番而上,在近距离下,长枪终是不如双臂灵活,柳承恩只好侧身不断闪躲。 老人双拳尽收,右腿横踢。 柳承恩再次竖枪格挡,但挡住后他双手发力向外推出。 柳惊涛借力后翻拉开距离,银枪落下,他正好握住枪尾,一枪回马,鬼神皆惊。 他认为这一枪可以刺中年轻人的胸口,因为年轻人发力外推,不可能这么快收回黑枪。但他背对柳承恩,没能看到他嘴角扬起,依旧是无声地笑,但笑容里多了份嘲讽。 柳承恩右手下拉,黑枪崩出长弧,在银枪飞至瞬间,长弧回弹,震飞银枪,年轻人握枪横扫向那个老人,老人无力抵挡,身躯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 年轻人看向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赢的并不轻松,甚至在那一震荡下遭到了反噬,出现了内伤。 这场恩怨里最重要的一战,他赢了,可不知为何,内心却丝毫没能感觉到一点喜悦,他走去拾起那把银枪,把枪头抵在废墟边的一块巨石上,左手握住枪尾,右手握起黑色长枪,竖劈而下。 银枪断为两截,与躺在地上的那些陈年武器一般。 他背上长枪,走到老人跟前,老人没有死,气息微弱。 看着那张既慈祥又厌恶的脸,也许是老人还有用处,又或许是多年来的相处出了感情,他终究没有下杀手。 柳承恩解开绑在背上的黑枪,反将老人绑在背上,右手拿着长枪,向杨家遗址外走去。 来福客栈。 住店的客人被吓得逃进了房里不敢出门,吃饭的宾客被吓得逃离了客栈数里之外。 有位腰间别有笛子的青衫女子站在客栈大门口,朝里大喊:“姓苏的王八蛋,我知道你在里面,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 这是自来福客栈开张以来,第三次有人敢闹事。第一次闹事的是几个地痞流氓,来调戏老板娘,结果被扒光衣服绑在了客栈门口;第二次是一个江南那边的公子爷,据说是某个王爷的儿子,依旧是调戏了老板娘,不过他更过分,还指名来福的桂花酿卖的太贵,不好喝,把客人当猪宰,那个公子哥也同样被扒光了衣服吊在了门口,第二天当爹的来了,有人认出那是西陵王,众人大惊,但让众人更惊的是西陵王居然是连连向老板娘道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把儿子领了回去。 但今天,有个姑娘在这里放肆了,来福客栈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 “你就出去见见她?”夏芷白看向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 从外买菜回来的夏芷白正好见到了一脸疲惫的楠木,被一把抓住,当即就是一句“你若不让姓苏的那个王八蛋出来,我便拆了你的这家客栈。”这句话没吓着夏芷白,倒是吓到了店里的客人和伙计,当即就有四个大汉从里屋出来要收拾这个不长眼的人,夏芷白没来得及阻拦,那几个大汉就被揍飞了出去,一瞬间,客栈内的人如鸟兽散。 夏芷白可不敢和这个女人纠缠,她可是那一代里出了名的不讲理,她拍了拍楠木的肩,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去给你叫他,我保证把你到来的消息通知到他,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会出来见你,还有,你不能拆我的店。” 约法三章后,夏芷白被当做说客放回了客栈内。 “不去。”苏秋寒摇头如拨浪鼓。 夏芷白问道:“你就那么怕她?” 苏秋寒回答道:“她比红红还不讲道理。” “喔,你说娘亲不讲道理。”一旁的苏月胧拿出小本子静静写下。 “姓苏的王八蛋,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把这店拆了让你无处可躲!” 客栈外再次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以前一直是听说,但现在,夏芷白相信了苏秋寒的言辞,她确实比红红要不讲理,至少红红在约法三章后会遵守规章里的事。 夏芷白说道:“去见见她吧,我看她神色疲惫,恐怕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过来的。” “你是怕她真的拆了你的店吧?”苏秋寒一脸鄙视看向夏芷白。 被拆穿目的的夏芷白面不改色,耸了耸肩,“她既然知道了你在这,总不能不见吧?” 房间内陷入沉默。 苏月胧觉得氛围有些尴尬,这样不好,于是开口打破了寂静,“那个,问个问题,外面那个,是父亲的旧情人?” 苏秋寒从角落一蹦而起,“怎么可能,你爹我这辈子只有你娘。” “你猜对了,就是旧情人。”夏芷白毫不留情补刀。 “于xx日的下午,地点来福客栈,旧情人上门来寻债。”苏月胧再度掏出本子记录。 那本本子是将来寻到娘亲后要交给她的东西,记录着在她走后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苏秋寒开口道:“喂喂喂,别瞎说啊,撑死了只能算是曾有过一段纠葛。” “那不就是旧情人?” 苏秋寒无言。 外头女人还在叫喊。 好好的时光,怎么突然就变了味呢?苏秋寒双手捂面,不知所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章 柳家失踪案 苏秋寒最终还是下了楼,见了楠木,即使他很不愿意,但夏芷白说的对,既然她知道了自己在这,便不得不见。 这个不得不见有很多因素,最要紧的自然是苏秋寒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不讲道理到了什么地步,那一句拆了来福客栈不是随便说说,如果自己不出去,那个女人会干出这种事,那么不说见面后会不会死,夏芷白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其次,当年离开时没能和她告别,紧跟着就发生了那件事,其实不光是她,以前的那么多故人,终归是要在那件事之前都见一见的,只是没料到最先来的会是她罢了。 苏秋寒大眼瞪着着对桌的那个女人。 楠木丝毫不惧,一双更大更漂亮的眼睛更加用力瞪了回去。 “我有点困,先给我弄间房让我睡一觉。”楠木揉了揉眼睛,瞪的有些累了,她趴在桌子上,闭上了双眼。 她已经没有丝毫气力了,在见到这个男人那一瞬间,身心同时放松下来。 苏秋寒看着楠木,心想,她真的是很累了吧,从不打鼾的她此时也轻轻地打起了鼾。 “就不能不这么倔吗?你是这样,红红是这样,小白和小鹤也是这样。”他动作轻柔,抱起楠木,就像哥哥抱着妹妹,“要睡觉也先上了楼再睡嘛。” 楠木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模样恬静,完全没有了先前在客栈外叫嚣地流氓样,看着就是个邻家的小姑娘,沉入了香甜的梦境。 这一觉楠木睡了很久,醒来后已是晚上,即便夏天天黑比较晚,外头也已经是星辰漫天了。 醒来第一件事,楠木立刻去找那个男人,房间里,没有。她有些着急,趁着她睡觉的功夫逃跑这种事,那个男人做的出来,她推开门。 苏秋寒本是靠着门而站,突如其来打开的门撞到了他的头,痛得他蹲地直叫。 “我说,虽然当年不辞而别是我的错,但也用不着这么报复我吧。” 楠木看着他,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有走,真好。 “莫不是睡傻了?”苏秋寒伸手去试楠木的额头,并未发烧。 楠木出奇地没有打掉那只手,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大晚上?” “晚上凉快、清净。” “好。” 两人漫无目的的并肩走在南兴城内,夜间有风,的确要凉快的很多,此刻也不算太晚,街边还留存着一些小摊小贩,虽然不及白天那么热闹,却也谈不上清净。 走了很久很久。 楠木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清水婆婆死了,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 苏秋寒微愣,在脑海里翻了翻有关那个老人的画面,烧水、煮饭、缝衣服那个老人是那时候潺音宗内负责照看楠木与浣青纱的人,他曾在宗门内住过一阵子,接受过那个老人的照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母亲一般。 “人都会死,你也不要太难过。”苏秋寒不太会安慰人,只好说着最简单的话。 楠木问道:“那你呢?” 苏秋寒回答道:“我也会死啊。” 楠木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苏秋寒不明白,没有听懂她问的是什么。 “没听懂就算了。”楠木没有解释什么,她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当年那件事我没有参与。” 苏秋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楠木小跑向前方,与苏秋寒拉开一小段距离。她还是解释了一遍,那天在百步亭内明明自己回答浣青纱回答的干脆利落,即使自己相信这个男人会相信自己,可还是向他解释了一遍。 街道两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南兴城里常年挂着这样的灯笼,暮色四合时分,华灯初上,很是漂亮,站在灯笼下的青衫女孩,亭亭玉立,已经不是最初见到时的那个总是挂着鼻涕虫的小屁孩了。 苏秋寒走向那个女孩,女孩只比他低半个头,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走吧,我想去柳家一趟。” 两人穿过街道,走了小半里地,来到柳家庄。 庄子大门紧闭,没有人看守。 苏秋寒上前拉动门上铁环,敲了敲。 片刻后,大门打开,有侍女探出头来。 苏秋寒礼貌地问道:“姑娘,我找柳老,能否通报一下?” 侍女摇了摇头,回答道:“庄主不在。” “那柳承恩,柳公子呢?” “公子也不在。” “能问一下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 “好,谢谢姑娘。” 大门关上,苏秋寒看着大门发愣,柳家三人,皆是失踪了? 杨家的血案,柳家多半是脱不开关系的,如果那一夜自己没有认错,那么那名使出了杨家七字诀的黑衣人应该是柳承恩,那么十有八九这柳承恩便是十年前杨家血案的生还者,具体在杨家是什么位置,暂不清楚,掳清了人物关系后,调查的方向就明确了,从柳家下手是唯一一条路,但自己似乎晚来了一步。 柳承恩既然是杨家的人,那么目的很简单,唯有复仇两个字,假设柳承恩此刻已经杀了柳惊涛和柳轻絮,大仇得报远走高飞,那么失踪这个结局看起来很合理,但柳家三人,真的都失踪了吗? 那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很多,柳惊涛只不过是那些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苏秋寒不相信查到了柳家的柳承恩会查不到这些,仅仅只是杀了棋子,复仇者会这么容易就满足吗?至少如果让他做复仇者的话,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柳家大院被柳承恩控制起来了。 这么想着,苏秋寒看向楠木。 楠木歪过头,问道:“怎么了?” “愿不愿意跟我做一次小偷?”苏秋寒问道。 “有没有遮脸的黑布?”楠木回问道。 “没有。” “那就走吧,反正天黑看不清脸。” 苏秋寒很想告诉她,今晚月亮很大很亮,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模糊,但还是能看见脸的。 两人绕了个侧面,纵身翻进柳家庄。 庄子内很安静,入了夜,大多数家丁都已经熄了烛火上了床。 苏秋寒站在某栋房子的屋顶上,向四处眺望着地形,翻进来后他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是他第三次进柳家庄,他不认路,他不知道哪几间屋子是那三个人的。 楠木小声提醒道:“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一想,是这么个道理,苏秋寒翻身下屋,推开脚下那间房的门,很凑巧,迎面有个打着哈欠正准备开门的人,他一把揪住那人衣领,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向外拖,拖至角落的小树后面,厉声道:“我松手,你不准发声,不然我就杀人灭口了。” 那人点点头。 苏秋寒送了手,那人立刻张嘴要大喊:“救”声音卡在喉咙没来及传出去,苏秋寒一掌将其劈晕。 “人心不古啊。”苏秋寒感叹道,起身出去准备再抓一个回来。 楠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家丁,又看了一眼正准备溜进屋里劫持人的苏秋寒,轻声感叹道:“究竟是谁人心不古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一章 南兴外灭口 共计抓了三个人,苏秋寒方才问得那三个人的住处。 两人小心翼翼,先后探查了三间屋子,确认三个人都不在后,退出了柳家庄。 苏秋寒觉得有些头疼,柳承恩不在此地,那么原先的假设便极大可能成立,柳家父女双双遇害,柳承恩销声匿迹,杨家血案线索就此断开,但隐隐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楠木忽拿笛子敲向苏秋寒的脑袋,说道:“想不通的事就不想,夜深人静的。” 夜深人静,夜深人静。 苏秋寒恍然大悟,柳家太过于安静了,柳家三位主话人失踪的当口,柳家一切井然有序。 放长线,钓大鱼。 “走吧,回客栈。”想明白后,苏秋寒准备回客栈。 楠木摇了摇头,忽然说道:“我准备回宗门了。” 苏秋寒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明早走不好吗?” 楠木说道:“我是私自出的宗门,若是让宗主知道,会派人追查我的下落,会查到你。” 潺音宗分三脉,三脉之上是宗门门主,门主在十年前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下山,若违令,门规处理。楠木不知道门主心里有没有鬼,但她知道,即便自己是三脉脉主之一,那个人也会毫不犹豫执行令规,门规处理是小,但他不能让人寻到他的踪迹,所以她必须尽快回去。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楠木看着苏秋寒,眼里有一种期望。 苏秋寒看向楠木,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只有这么一句吗?”楠木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语,她觉得很失望,那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是对的,只是,不是对他的失望,而是对自己的失望。 很多很多年前,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只把她当妹妹,很多年后,她为了见那个男人一面,快马驰骋半天一夜,得到的只是“对不起”三个。如果要给自己写一部自传的话,楠木觉得,这么一段话就够了。 她冲着苏秋寒挥了挥手,转身隐入月色中。 看着楠木离去的背影,他很想挽留,以这么晚去哪找马匹的借口来挽留,但他知道,潺音宗在南兴城有自己的站点,站点里会为潺音宗门徒无条件提供服务,她会以此拒绝自己。 既然是知道答案的问题,那就不必说出口。 南兴城南门,有座破落寺庙,寺庙外有两男赶路而至。 夜色已黑,此地距南兴城还有段距离,他们决定在此暂住一宿。 “柳惊涛失踪这件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啊,虽说他老了点,枪法没有到大成的地步,可也算是勉强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吧,那些个人不出,谁能够擒的下他。”其中一名男子说道。 “家主怀疑苏五重出江湖了。”另一名男子解释道。 “如果是苏五出手的话,那就说的通了。”先说话的男子说道。 “我觉得不通,当年杨家灭门案的时候苏五明明就在场,当时他都没有出手,怎么过了十年他却突然查起这件事来了,这个逻辑我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哎,你这么一说是啊,杨花遭难时他都没有出手,现在却假惺惺地一副好人样来查案,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好了,门主也只是怀疑,还不一定是他呢,不过我听说不光是我们李家,其他几家也纷纷有了行动,怕是这两天城内便会热闹起来。” 两个人来自李家,一天前李家收到了消息南兴城内线人的消息,说是柳家三人纷纷失踪,于是李家派出了两个人到南兴城来打探具体情况。 两人交谈着先后进入庙内,丝毫没有注意到紧靠庙门内侧的墙壁边坐着一个老头,当他们反应过来时,长枪已然一穿二,两人就像那冰糖葫芦一般,被穿在了枪身之上,生机断绝,死不瞑目。 南兴城东门,东门通向江南地带,灵岩山地处江南地带,而潺音宗又位于灵岩山,所以楠木驾马从此出城。 有年轻人持枪而立,守在城外四里地处。 “是潺音宗吗。”年轻人低语,长枪横扫而出,掀翻白马。 楠木侧身翻滚落地,出的匆忙,她未带剑,只好抽出长笛,“你是谁?” “杀你的人。” 苏秋寒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绪有些烦躁。是因为柳家这一条线索断了?还是因为楠木的离去? 他不知道,他突然想喝酒,但此时来福客栈的厨房一定被夏芷白锁上了,那是为了防止他大半夜去偷喝锁采取的措施,想到这,他只好在城内找找有没有还未打烊的酒肆,很幸运,不过寻了十分钟,便见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店。 店内理所当然的冷清,老板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客人。 “上一壶五钱内最好的酒。” “好嘞。”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动作麻利,几乎是立刻上了酒,“客官还要点下酒菜吗?” “不用了。”苏秋寒不喜欢喝酒的时候吃东西,酒就应该好好喝,而不是做茶水下菜。 喝至半壶时,店外又进来一人。 “老板,上壶最好的酒。”新进的客人坐在苏秋寒斜左前方。 苏秋寒看向那个人,左手微颤。 来者身上带有淡淡血腥味,那人左手握有一支青色长笛,苏秋寒认得这支笛子,那是他用筠竹花了三天制成的笛子。 笛子的主人叫楠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二章 生了病 苏秋寒自座位上惊起,一把将刚坐下的年轻人按到了地上,右手掐住年轻人的脖子,只要一用力便能取了他的性命。 木桌顷刻化作碎木片,可见苏秋寒这一抓的力道之大。 正准备上酒的老板吓得缩进了柜台,不敢露头。 “笛子的主人呢?”苏秋寒状若猛虎,处在随时会撕裂猎物的状态。 年轻人轻咳出一口血,回答道:“跑了。” 苏秋寒听到此,右手微微放松,然而年轻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再度产生杀意。 “被我一枪贯穿了左胸口。” 苏秋寒开始收握拳头,压抑了十年的杀意此时被彻底点燃。 年轻人呼吸开始变得不畅,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冷眼旁观万物的苏五也会有这种波动啊。” 苏秋寒眯起眼,渐渐松开了手,他认识这个年轻男子,柳家前义子现女婿,柳承恩,杨家的生还者。 他站起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柳承恩再度咳出一口血后,同样缓缓起身,坐到苏秋寒身,把笛子放到他面前,说道:“那个女人很厉害,我没想到潺音宗一上来就派出副宗主级别的人,虽然刺了她一枪,但那一枪位置很偏,刺的也很浅。” “你是谁?”苏秋寒听到楠木没有生命危险后,眉头舒开,问道。 柳承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酒壶,问道:“我可以喝点?” 苏秋寒点点头。 “我是杨花收的义子,做乞丐的时候被叫做小乞儿,被杨家收养后叫杨七,现在被柳家收养叫柳承恩。”年轻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饮下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擒下柳惊涛时便已有了,与楠木交手后伤上加伤,刚刚被苏秋寒那一抓,他有种浑身骨骼要散架的感觉,一口烈酒下喉,再度咳出一大口血。 苏秋寒问道:‘柳家父女死了?’ 年轻人回答道:“没有,我把他们关起来了。” “可怜他们?” “还有用处罢了。” 苏秋寒转话问道:“你查到哪了?” 对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柳家父女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关了起来,他的路断了,现在唯一能接上这条路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 “我可以告诉你我查到哪里了,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杨家被剿时,你明明在场,为什么不出手?我义父不是你的兄弟吗,为什么你可以冷血到眼睁睁看着他被杀。”年轻人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几近低吼,吼完止不住咳嗽起来。 “这是杨花他自己的选择。”苏秋寒面色沉静如水,“我不会去干涉别人做出的选择。” 年轻人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查到了他们之所以要围剿杨家的原因,以及,那一场谋划的领头人。” 年轻人拿起酒壶就要再给自己倒一杯,却被苏秋寒拦下。 苏秋寒说道:“你想死,我不拦,但我需要知道主持人是谁。” 年轻人没有执着拿酒壶,看了一眼苏秋寒,问道:“你不想知道围剿的原因?” “想,但我更想知道谁是带头人。” 年轻人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人,在他调查到这个人当年也在杨家血案的现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也参与了那件事,但随着深入调查,他知道了这个人当时仅仅只是做了一个观众,可他觉得更加气愤,天底下怎么会有冷血到可以看着自己亲朋好友的死而无动于衷的人,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无动于衷,那一句“这是杨花自己的选择”,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明白了是明白,但他想不懂。 “昔年我义父枪道大成后,杨家算是飞速崛起,本来江湖中再多一门派或者世家也没有什么问题,那些门派最多也就是明里暗里打压打压而已,但我义父参与了三件事。”年轻人没有直接说说出带头人的名字,而是从原因开始讲述,“其一,他陷进了那个旋涡里。” 苏秋寒心下了然,知道他说的那个旋涡指的是什么,因为他也是那个局里的人。 “其二,他与你、与赵七夕走的太近了,有些人开始担心走向偏离预定的轨迹。” 苏秋寒看向屋外,入了凌晨,外头再看不见一点东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其三,他在偶然间知道了李家家主的秘密,李家家主弑父弑兄上位的秘密,我们杨家历来嫉恶如仇,李家怕义父将此事昭告天下,便做了牵头人,以前两点为由,而王家又与李家交好,由两大世家发起,又添油加醋了不知多少莫须有,最终经过商议后又有三大门派、一大世家下了水。” 已经不用特别说明谁是领头人了,杨七讲的很清楚。 苏秋寒忽然有些想笑,原来只是因为得知了某个人的罪恶,便要被灭门,这个原因可笑到让人笑掉大牙。 “那柳惊涛呢,他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苏秋寒问道。 杨七回答道:“他以学徒的身份入了杨家,杨家向来不会对江湖人吝啬,有人求教枪道,杨家便会给出解答,柳惊涛天赋不错,受到了我义父的青睐,义父甚至将他收做了入室弟子,传给了他七字诀,只不过他直到现在也仅仅领悟了一个回字,在围剿那夜,他在杨家的水缸里下了软经散,不然即使他们人多势众,也别想这么容易便灭了我杨家的门。” 苏秋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心隔肚皮这种话,早已成了世间人人知晓的烂话,可知晓了又如何,依旧不知道肚皮里的人心是怎样的。 “还有个问题,那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柳惊涛?灭了他的口,这件事大抵就很难从地底下挖出来了。” “柳惊涛的妻子是王家二小姐。”杨七回答道。 “这样啊。” 李家与王家交好,李家不会去下这个手,而且,柳惊涛大概是不知道灭杨家的真正原因的,连三大门派两大世家都被当成了枪使,更何况是小小的一颗棋子。 苏秋寒转头看向年轻人,“你有计划了吗?” 杨七说点点头,说道:“柳家是饵,现在柳家出了事,李家那人坐立不会安的,当他亲自动身来南兴城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需要帮忙吗?”杨家那人渣是渣,但苏秋寒清楚杨家那人的武道厉害到了何种地步,即便是当年手里有剑的他也不敢说能稳稳压下那人。 杨七摇了摇头,“我亲自来。” 苏秋寒不在说话,他在桌上留下了一两银子,走出客栈。 走在大街上,他忽然觉得这座江湖生了病,病的还不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南方有树,名曰楠木 苏秋寒在街道上狂奔起来,他有些担心楠木。 他没有全信杨七的话,人心隔肚皮,这种亏十年前已经吃够了,更何况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楠木也确实受了伤,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即便外面很危险,那个倔强的姑娘也不会回来找他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楠木挑了棵粗壮的树靠了上去,她撕下整截衣服左手的袖子,脱下上衣,伤口算不得深,她绕着胸前简单包扎了一圈。 那个人的枪道造诣很高,自己又没有带上剑,若不是那个人有伤在身,恐怕这一枪便会直接贯穿自己的胸膛,虽然很幸运的活下来了,但在最后的交手里那支笛子不见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她在那个刺客走后回去交手的地方找了一通,不知是天太黑了见不到还是被打飞到了两旁的灌木丛里,总之是没能找到。 楠木进到了道路边的林子里,她抬头看向四周,林木茂密,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就是,感觉有点阴森啊。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灵岩山,那座三峰里最是葱郁的山头,好像也有过一次,大晚上,天色昏暗,靠着树,只不过那一次 作为灵岩山三峰里头生机最旺盛的一座山头,青林峰也是三座山里最为热闹的一座。 整座山十分之七是林子,山上的房屋建在林子里,山上的弟子也过着与山间各种各样的动物一齐生活的平静日子,直到某天,老人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瞧着十二c三岁的模样,一脸文静,就是身上衣服破了点,不太搭。 很多人在讨论男孩的身份,但老人没有说明什么。 男孩被带到了山顶,与山上的两个小姑娘生活在一起。 山上两个小姑娘,一个是青林峰峰主的女儿浣青纱,另一个则是隔壁穿云峰峰主的女儿楠木。 浣青纱十岁,楠木六岁。 男孩来到山上,起初还是很老实的,每天学学剑c练练功,早睡早起,也不怎么和住在隔壁的两个小女孩说话,看上去很是腼腆。 一月后,男孩暴露了本质。 某个月黑风高夜,林子里飘出了炊烟,那是男孩设下陷阱抓了只兔子,去了毛洗干净生火考兔肉产生的。 本想着入了深夜,不会有人来,却不想,住在自己隔壁的两个小姑娘都还没有睡着,更要命的是,不知为何醒到深夜的两人被火光和香味吸引了过来。 青林峰的人觉得山间的生灵是他们的前辈,因为他们比自己更早居住在这山间,峰上便有了个上山之人不得随意残害山间生灵的规矩。 男孩看着那两个比小很多岁的女孩,被抓了个正着,大抵要被赶出山了,有些可惜,手中的那只兔子已经烤熟了,只要上了佐料,一定极其美味,可惜自己可能要一口都吃不了了。 女孩们没有按照男孩的臆想行事,她们坐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我叫浣青纱,这是我妹妹楠木。”年纪稍大的女孩自我介绍道,“你胆子可真大,被其他人看见,你会被逐出青林峰并这辈子不得踏入一步的。” 男孩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不在乎。既然来的人不是抓自己的,那就好说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了数小瓶瓶子,里头分别是盐c胡椒粉等调料,按着很早以前就设计好的计量依次撒上,这一野味就算是完成了。 男孩撕下其中一只兔腿,正准备往嘴里塞,可某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停下了自己的行为,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姐妹,姐姐目光澄澈,妹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里。 男孩笑着把手里的那条腿递了过去。 楠木却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男孩收回手,女孩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无奈地说道:“放心吃吧,就算被查到了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女孩依旧摇头不接。 男孩不再说什么,专注的一个人吃起了烤兔肉,吃完后,满足的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他看向对面那对姐妹,问道:“你们是姐妹那为什么姓氏不一样” 姐姐浣青纱回答道:“亲胜姐妹。” “那你们不让吃山上的野味,是不是像和尚一样吃素”男孩问道。 “不啊,会有专门的人从山下带上肉食。”浣青纱回答。 男孩看着女孩,轻笑起来,“山间的不准吃,山下的就准吃了” “代表的意义不一样。”浣青纱摇摇头。 “意义有什么意义你看看你旁边的妹妹,想吃又碍于门规忍着,多辛苦。”男孩指了指一旁的楠木。 “我不想吃。”楠木一口否定,一双眼睛充满敌意,看向男孩。 “好好好,你不想吃。” 那一夜后,男孩与两个女孩的关系迅速活络起来。 浣青纱喜欢琴,楠木喜欢笛子。 山顶西边有座百步亭,亭子面朝云海,两人每每去那练声乐,男孩总会跟着去听,听完还喜欢装模作样的指点哪里不对,一点也没有大哥哥的形象。 夏天,外头天气炎热,但青林山上却凉爽的很,有甘甜的泉水与舒爽的林间风。 某个夜晚,男孩又跑去林间抓野味去了,刚出门,身后被一个小姑娘抓住了衣角。 他回过头,是楠木。 他开玩笑道:“怎么了,小楠木,这次决定和我一起破个戒了” 小姑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扯着衣角不放。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后山的林子,吃不吃你到时候自己决定。” 结果,楠木还是没有吃。 男孩忽然对这个女孩感到很无语,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倔到如此地步的小孩子,他拍了拍手,说道:“我知道林子深处有一种果子特别好吃,去不去” 楠木点点头。 江南地区气候湿润,山上多是榆树c樟树c槐树,入了深夜瞧着有些阴森。 “你怕鬼吗”男孩突然转头问小女孩,“我听说有槐树的地方,一到晚上就会有鬼出来。” 楠木紧紧抓住男孩的衣角。 “小楠木啊,你为什叫这个名字我听说巴蜀那边有种树叫楠树,有金丝之称,你父母是不是很喜欢楠树,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女孩依旧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衣角揪的更紧了。 “嘶嘶嘶嘶。” 前方草丛突然穿出嘶叫声,从草堆里蹿出了一条蛇。 女孩被吓了一跳,后退时被石头绊到,脚脖子扭了一下,一下子跌倒,滚落下侧边的斜坡之下。 男孩大惊,一脚踢飞吐出信口的那条蛇,向着斜坡下追去。斜坡有些陡,他无法奔跑,只好一屁股坐下,滑了下去。 山间多草堆,滑至平地的男孩没有看见女孩的踪影,大概是滚进哪丛草堆里了,他连忙起身搜寻。 滚落斜坡底的楠木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她看了一眼四周,草堆有些高,彻底将她遮在了里面,她想要起身走出去,刚一动腿,疼痛锥心刺骨,原先只是扭到了腿,现在,大概是骨折了。 她爬向旁边的那棵大树,靠着大树坐下。 那是棵槐树,虫鸣声四起,虽然不安静,但楠木觉得很安静,安静到鬼魂要出来一般。 眼前的草木从突然被拨开,男孩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大晚上的躺在这,不怕有鬼跑出来吗” 楠木强行撑开要闭合的双眼,回答道:“怕呀。” “所以都说了,让你别这么倔,再这么倔会越长越丑的。” 苏秋寒在楠木面前蹲下身子,“上来,背你回客栈。” 那一次,那个男孩找到了她,这一次,他还是找到了她。 楠木忽然释然,其实,就这样也挺不错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有君入瓮来 苏秋寒蹲坐在厨房后面的小院子的台阶上,右脚旁堆积着整齐摆放好的木头,那是他今天的任务,不远处的围墙上头,那只毛色雪白的猫又趴在了上面,只不过这一次的情景反了过来,成了苏秋寒无视它了,白猫不断地瞄向苏秋寒,那个男人一脸呆滞地看着地面。 苏秋寒在想问题,关于昨晚听到的那些东西。 杨七说的似乎没有丝毫的漏洞,他的表情c他的动作都很到位,从杨家灭门案的起因到经过再到复仇,挑不出一点毛病,可没有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 杨家这桩案子的层面太高,高到不是一般人能够查得起的,杨家早已灭了门,站在杨家这边的大门派世家几乎没有,就算有几个得过杨家恩惠的强大浪人,在杨家灭门后也早断了那些个情分,那么杨七是通过什么渠道调查到这一切的?能够在不惊动那些人的前提下查到这些事的,苏秋寒能得想到c也只能想到资治通鉴,可他杨七凭什么知道c甚至得到资治通鉴的帮助? 除此之外,扬七还认出了自己,离开江湖十多年了,或许还会有人听说过自己的名头,但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年轻人认得自己的这张脸,因为这张脸实在太普通了,扔到茫茫的人群之中,这是一张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长相。 这里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唯有有人帮他方才解释的通,他背后有人,那么,他背后那人是谁? 他在心底开始盘算,将能够想到的故人一个一个排除了过去,最后有些了然。 “咚c咚c咚。”有人敲响门梁。 苏秋寒转过头,有位一脸不情愿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小姑娘是南国的公主一一和卓阿依古丽,这两天下来,小姑娘很不服气,为什么自己必须站在柜台算账,而这个男人就可以到处乱跑,她不是没试过逃跑,最远的甚至跑出了两里地,都快摸出城门了,结果在城门门口看到了双臂抱着胸的夏芷白,被拎回了客栈。 “什么事?”苏秋寒问道。 “他们说要开会,让你过去一趟。”小姑娘撇了撇嘴,她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男人,说完话后转身离开。 苏秋寒摸摸鼻子,轻声问道:“我有这么惹人厌吗?” “喵”墙头上的猫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次的会议地点选择在了苏秋寒的房间里,门窗紧闭,显得十分正式严肃。参加会议的人算上苏秋寒自己,有四个。 夏芷白对坐苏秋寒,楠木与苏月胧分坐两边,恰好围拢了桌子。 “所以这次会议的内容是什么?”苏秋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两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房间里有三个女人,难不成她们要表演一出大戏? 楠木开口说道:“我建议你们立刻离开南兴城。” 夏芷白望着对坐的苏秋寒,接话道:“我同意楠木的话。” 苏秋寒看着两个女人,神色也渐渐变的严肃起来,说道:“理由呢?总不能光给建议不给理由吧。” 楠木说道:“我从潺音宗在这边的眼线得到消息,各大门派近期都将有行动,会派出人到南兴城。” “理由?” 夏芷白解释道:“有人在查当年杨家的事这个消息被捅了出来。” 才刚刚想到杨七不可能一个人在不惊动各大门派和世家的前提下调查出这件事,这件事转眼间就被捅了出来,但此时应该是到了一个节骨眼上,捅出这件事显得很合理,又显得很不合理,按杨七的意思,杀死李家家主是目的,那么此时便不应该提早吸引各大门派,各大门派一旦汇聚,南兴城内高手如云,他将举步难行,但换个角度,水越浑,越容易趁乱摸鱼,将南兴城变得热闹起来,似乎也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也就是说接下来,南兴城内暗流涌动,会很热闹了。”苏秋寒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但明白了意思后他反而不想离开了。 楠木正色说道:“会有一些故人来,甚至是宗门的宗主。” 苏秋寒耸耸肩,说道:“杨家的事我还没有彻底查清楚,而且,如果各大门派都派出人来,那么南兴城内会是一片混乱,我只要小心点多做一些伪装,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认出来的。” 楠木知道再说下去也劝不动这个男人了,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没听夏芷白的。 在苏秋寒到来前,夏芷白曾给过楠木一个建议,让他不要说缘由,或者编造一个,总之不能说这个实话,理由是这个男人太过于爱凑热闹了,让他知道各大门派将会聚集南兴城内,他便不会离开,楠木没有采纳,她觉得,他应该能够认清凑热闹与暴露身份哪件事来得重要,但她猜错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不要紧,我会化身为神秘黑衣人的。” 会议结束,苏秋寒率先走出房门。 楠木看着苏秋寒离开的背影,心底里隐隐觉得不安。 作为四大世家内排名第三的李家,庄园占地数千亩,庄园更是有一些小城镇般大小。 李家跻身进入四大世家主要原因是它的财力,若说当今天下除去坐拥整座大唐的天子之外,谁最有钱,那便是李家,天子坐拥下十分有四的钱是李家的,腰缠万贯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其总产业所涉及到的财力。 此刻的庄子内,所有人都显得小心翼翼,因为家主心情很不好,在这种时候,一旦哪个下人在家主面前犯了哪怕一点点小错,都极有可能被其一掌击毙。 李家待客大厅内,有中年男人坐于主座,有仆人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仆人是李家的信使,将外界的传递回庄内的消息上报给家主,此刻他浑身颤抖,颤栗不安。 传回的消息是家族内派去前往南兴城查探的人身亡,尸首于半夜被人抛进李家在南兴城的站点,那是李家留在南兴城内的一户人家,明面上是商人了,暗面则是为庄子提供南兴城的各种消息。 “柳家。”中年男人用劲一握,手里的玉杯化为碎片,有鲜红的血混着茶水滴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随手扔掉碎片。 时隔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有些事已经尘归尘c土归土了,不想竟然还有不长眼的人去翻那些陈年旧账,当年整个杨家灭门的威慑还不够大吗? 中年人眯起眼,声音低沉,说道:“让人备车,我要在半天内赶到南兴城。” 无论是谁,既然有胆量查那件事,那就做好被碎尸万段的准备吧。 仆人如释重负,冷汗早已浸透全身,他站起身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起身却发觉双腿发软,再度跌了下去,他连忙大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中年人冷眼斜视了一眼仆人,抬步走出门外,经过仆人身旁时一脚提出,就像是踢死了一只虫蚁。 这一天,江湖里暗流涌动,各大门派都采取了行动,只不过,没有李家这么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五章 柳家杀局 柳家父女失踪第三天的傍晚,柳家庄内迎来了一位身份显赫的客人。 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丝绸制成的长袍,有金色织边从尾端绕圈围缠而上,细看之下,可见长袍之上绣满祥云,低调却又不失优雅尊贵,光是看着便能体会到一股人上之人的华贵气质。 中年人来自那个李家,是那个李家里拥有至高话语权的人。 男人名叫李长财,这个名字不怎么样甚至有些土气,但没有人敢公然笑话这个名字,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做过这件事,但那些人都死了,死的很惨,被这个男人亲手撕裂。 李长财,荆楚c大唐两国内最富商家李家的家主,兼天下武评榜榜单内第七人。 想着有些问题需要找杨七理清楚的苏秋寒转过街角,恰好看见李长财踏进柳家。 他略做犹豫,绕到柳家庄园内的最后头,纵身翻进墙里去。 柳家大门内,所有家丁站成两排,看见李长财进屋,齐齐鞠躬欢迎。 被隆重仪式迎进刘家庄的李长财四处打量着庄子,这是他第一次来。 柳家庄的建成是在杨家灭门之后,可以说是一星陨落一星起,这新兴的柳家庄值得他派人监视,却不值得他重视,值得他重视的是敢动柳家庄的人。 “李先生要来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这只好让下人赶快出门迎接,也来不及准备红毯c花圈什么的。”柳承恩微微伏下身子,与李长财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满面笑脸地说道。 李长财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不喜人过于贴近他,除去他的家人之外,过于贴近的人轻则被震飞出去,重则被一章毙命。 “哎,柳侄子这么叫可就见外了,我与惊涛兄也算有些交情,你是惊涛兄的女婿,那么也便随轻絮一样,喊我叔叔就好了。”李长财摆了摆手,面露不悦。 “那侄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叔叔。”柳承恩表面应承下来,却是心底冷笑一声。 他偶然从柳轻絮那里得知了一件秘闻,他仔细算了算时间,想来那件事发生在杨家灭门后数天,杨长财曾见过柳惊涛,柳惊涛年长于李长财,但那次会面却行的是晚辈礼,虽说江湖里头以武论排行不算稀事,但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终究是件令人很不讨喜的事。 柳承恩心中杀意更甚。 “这才对嘛。”李长财笑着拍了拍柳承恩的肩头。 柳承恩说道:“李叔叔,这正好到了饭点,您一定没吃饭,我刚好让下人准备了一桌饭菜,要不一起就是菜样是些家常菜,可能会不合你胃口。” “哎,哪里的话,那些酒楼里的山珍海味,到底还是比不上自家家里做的饭菜了,那叔叔我就厚着脸皮一起了” “叔叔这边请。” 柳承恩亲自带路,引贵客入了饭厅。 饭厅内的餐桌之上,早已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菜,说是家常菜,却也丝毫不逊色于酒楼里的宴席。 柳承恩拉出主座,请李长财上座,李长财未做推辞,安然坐下。 柳承恩陪坐一旁。 柳承恩指了指桌前那盘雕刻成一只金色长龙的菜,开口介绍菜名:“这道菜名叫蟠龙,得名于嘉靖皇帝登基之时,是钟祥三绝里的一道菜,运气好,今天遇到了一位前御膳房退下来的师傅,不然平时还真很难吃到这菜。” “柳侄子有心了。”李长财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龙头往下一寸处,放进嘴里慢嚼动,“嗯,果然是道好菜。” 刘承恩拿起酒壶,替李长财斟满酒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壶双手举杯道:“承恩敬叔叔一杯。” 李长财同样举杯,待柳承恩饮下后方才饮下,饮下后侧身打了个喷嚏,在柳承恩看不见的地方吐出了刚刚放进嘴里的那一块蟠龙菜。 李长财放下碗筷,开口说道:“承恩啊,我听说前两天柳家遭遇了刺客,惊涛和轻絮现在都下落不明” 柳承恩愧疚低下头,长叹一口气,回答道:“是小侄没有能力,没能保护好义父和轻絮。” “柳侄子莫恼,将此事慢慢道来,李叔叔定会帮你拿下刺客。” “事情要从几天前的圆通寺拜佛说起,那是轻絮第一次遭到刺客袭杀,小侄没能提早发现,只好替轻絮挡下了那一枚毒针,随后在庄子内也曾有刺客进来,但那次没能得逞,再就是我与轻絮的大婚那天了,我在庄内迎客,轻絮搭乘轿子游南兴城,本待及时一到便可回来完婚,不想半途遭遇刺客,被掳去,义父为了寻找轻絮的下落,拒绝了我的陪同,孤身一人出门,至今未归。” 李长财听完后眯起眼,看向那条中间少了一块的蟠龙,就像是被人用刀切成了两段。 “想来惊涛兄应该是担心柳家无主,故才特意让你留守在庄子里的。”李长财说道。 “但始终这么待着不是个办法啊。” 李长财问道:“那侄子可曾知晓惊涛兄去了什么地方吗” 柳承恩想了想,回答道:“义父曾驾车从东门出行,向北驶去。” “东门出,向北” 柳承恩点点头。 李长财站起身,说道:“我去寻着轨迹看看。” 刘承恩连忙开口拦道:“小侄早已派人去寻过义父,但一无所获。” “承恩年轻,有所不知啊,这下人啊多是些吃白饭的家伙,能有几个人是真的出力的。” “那也请叔叔先吃完饭再去,不然饿着肚子遇上歹徒,空有本领也会没力使的,吃完我陪叔叔一起去。” 李长财摇头,说道:“惊涛兄现在生死未知,需尽快抓到行凶之人啊,侄子就留在庄内吧,毕竟庄子需要人照料。” 李长财走出饭厅,前脚刚踏出门槛,一张巨网从天而落,笼罩而下。 他冷笑一声,双手举头迎向巨网,“嘶啦”一声,网被撕裂成两半。 李长财转过身,看向一脸平静站于屋内的柳承恩,语气冰冷,开口说道:“我本以为你会更聪明一些,将伏击地点设在杨家遗址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你也同当年的杨花一般愚蠢。” 柳承恩面色淡然,丝毫不受刺激,说道:“在哪都一样。” 他拍拍手,自两边房顶跳下无数黑衣人,手持大刀,冲向李长财。 李长财仰天大笑一声,“凭这些蝼蚁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柳承恩摇摇头,说道:“自然不敢这么想,他们不过是用来消耗你内力的赶死队罢了。” “喔那么我到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后手。”李长财一掌击毙一名黑衣人,从容不迫地向刘承恩走去。 “若是,苏五也在这呢” 柳承恩看向李长财,双眼里充满了戏谑。 “苏五!” 李长财瞳孔猛然收缩,那是一个令很多人仰慕的名字,但又是一个令很多人厌恶的名字。 于此同时,瞳孔收缩的还有藏身于后厨里的苏秋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一握青蛇尾 李长财不做理会,将从屋顶跳下的黑衣人尽数杀尽后,看向柳承恩,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凛冽刺骨。 “苏五,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当年杨家的事你当真毫无愧疚吗!”柳承恩退至饭桌后的屏风处,那里藏着那杆黑色长枪,他右手伸进屏风内取出长枪,直逼李长财而去。 “故作玄虚。”李长财侧身避过枪头,握住枪身。 柳承恩纵步发力,猛冲向前,李长财握枪不松,被撞出屋外。 苏秋寒小心翼翼探出头,确认两人都出了饭厅,盘腿坐到了先前李长财坐的位置,瞧着一桌菜,咋舌惋惜,独自感叹道:“好好的一桌菜,浪费可耻啊浪费可耻。” 他看了一眼外面缠斗的两个人,觉得他们没有精力注意自己后,拿起一旁干净的碗筷兀自吃起晚餐来。 柳承恩挥动长枪,不断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李长财,但始终被李长财的双臂挡下,那一双手臂宛若钢铁,即便枪头直刺也无法伤其分毫。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李长财年轻时曾拜入西山居掌门的门下,西山居的功法脱胎于佛教禅宗的罗汉拳,但其差别在于西山居的拳法掺揉了佛门另一名为金刚诀的法门,也就是市井上流传的所谓“金钟罩,铁布衫,”金刚诀与如来掌共为佛门无上神功,金刚诀的练就分三品级,罗汉c小金刚以及大金刚,众多佛门子弟究其一身只能在罗汉境内徘徊,偶有天赋卓绝之人,上了小金刚便已是掌院级别的僧人了,至于大金刚,除却被誉为佛主的释伽牟尼也仅有两人修成,大金刚境的僧人可踏刀山火海如履平地。 西山居初代掌门人将金刚诀掺糅进罗汉拳,悟出了金刚诀能够仅修双手处的法门,取名金刚拳,从而大大降低了金刚诀修至大成的难度,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寥寥数人修至大金刚拳。 李长财是这寥寥数人里的一个,也是这寥寥数人里的佼佼者,因为其还修有武当练气法诀四一天象诀,境界小成。 四一天象诀,练至大成,可一气千里,内力无绝。 柳承恩虽有得天独厚的枪道天赋,但修行时间尚短,即便领悟了七字诀的全部,但内力跟不上,这就好比两块一样的石头以相同的力量对撞,谁的身体坚硬,谁便能将谁撞的粉碎。 “独贯三台。” 李长财左脚向左踏出,左手弹开震颤不已的长枪,一拳轰中柳承恩胸口。 柳承恩倒飞而出,沿途地面被激荡澎湃的内力震荡粉碎。 饭厅内的苏秋寒停下手头的动作,他看到李长财看向了自己。 其实那两个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先前柳承恩那一句呵斥自己还不出手不光是扰乱李长财心神,也是向自己传递信息,他看向墙壁边上挂着的那把做装饰用的剑,那是柳承恩特意为苏秋寒挂上去的,那个年轻人说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却又在墙上挂了这把剑,这一刻,苏秋寒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个人,果然是你啊。 苏秋寒走到墙边,取下那把剑,右手接近剑柄时,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看向屋外那个平静等待自己的中年人,一把握住剑柄,颤抖不再。 长剑出鞘,似有巨蟒长鸣。 一握青蛇尾! 男人气势暴涨,身上气机流动澎湃如涨潮,一浪高过一浪,一剑递出,风云际会。 这一剑,遥指李长财心脏。 李长财半伏下身子,右膝挺出,步向右移,左足弹直,左掌下压而后,右手握拳退至身躯后,脚下石板安然无损,四周石板却在一瞬间炸裂开来 混元一气! 两人对冲而起,拳头与铁剑对撞瞬间,刺耳轰鸣声惊响在庄子内,似有厉鬼哭泣,尖刺穿人耳膜。随后爆炸声连绵不断,那是内力对撞下产生的产生的气机乱流,摧毁周身一切。 柳承嗯将枪纂插入地面,凭依着黑色长枪勉强起身,正好看见这一幕。 苏秋寒身躯不倒,持递剑姿势,只是那柄剑断成数截,李长财身躯倒飞而出,整整砸塌两间房屋方才停下。 柳承恩刚松下一口气,最远处那间倒塌屋子猛然传来动静,有人自废墟中爬出,披头散发,那件黑色的丝质长袍破碎不堪,那人踏步狂奔而起,一步踏地,石板承受不住那种力道,湮灭成灰。 苏秋寒看了一眼手里残存的剑柄,轻叹口气,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说道:“剑不太行啊。” 李长财奔回饭厅外,金刚拳再度起手。 异变突生。 有红色纤手穿过李长财胸膛,悄无声息,一颗还心脏离体而出,跳动不停。 天下第七李长财,富可敌国的李家家主就此身亡! 同时,有银针直飞向苏秋寒双目。 苏秋寒上身倒挂向地面,躲过袭杀。 请君入瓮,赫然宴请双君。 苏秋寒向着对楼屋顶的红衣人甩出剑柄,跑入后厨,行如迅雷,攀树c跳跃c翻墙,动作一气喝成,奔逃途中,他彻彻底底想明白了南兴城内的一切,从自己踏进柳家庄那一刻,自己就被人算计了,祸水宴上的黑衣人出现到春水楼楼主与自己做生意,自己只要查那黑衣人,必定便会查到杨家那件事,而由于杨花与红红这两件事,自己必定会接下,再由柳承恩将楠木留下,那一夜对话所留下的问题以及楠木通过潺音宗在南兴城内的眼线得知城内将风起云涌,喜欢凑热闹的自己,今天这场鸿门宴必然不会错过,应该说错不过。 逃到距柳家庄数里后,他停了下来,转身回眺庄子。 但目的不是杀我,若是杀我,那红衣女子便不会选择袭杀李长财,只是为了引我出来吗?这么想着,他走到一旁的酒肆里买了一壶装在葫芦里的酒,起身向柳家庄走去。 “既然交易达成了,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柳家庄内,两名红衣女子对着柳承恩拱手作揖后,带起李长财的尸体离去。 柳承恩将黑色长枪当做拐杖,拄着走到饭厅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他轻轻抚摸着那杆名为黑渊的古怪长枪,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演武场内瞧着义父舞动它的场景,真是让人怀念啊,但他明白,一切已成为过去的事物所存在的意义,也仅仅只是怀念。 他看向柳家大门,接下来,只要等她回来,这场历经了十多年的复仇,就能真正的结束了。 晚间有风吹起,一片狼藉的柳家庄内,柳承恩坐在饭厅大门前的门槛上,无声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七章 情仇与抉择 有风起,压得野草低了半个头,虫鸣声四合,不远处有几只落了单的流萤上下扑腾飞动。 南兴城南门外有家破庙,不知废弃了多少年,庙内结满了蛛网,倾塌了很多处地方。 有老头自外而来,整张脸呈暗红色,左手拿一杆大烟,右手提两杆长枪,他拿起大烟吸了一口,露出两颗黄的掉渣的门牙,十分渗人。 老头佝偻着身子,步伐迟缓着走进庙内,走到那尊少了个脑袋的石佛雕像后面。 雕像后,有位被缚住手脚背靠墙壁睡觉的女子。 老头拿大烟枪的枪头敲了敲女子的脑袋。 女子睁眼看了一眼老头,转过头后又闭上了眼。 柳轻絮保持这个姿势呆了三天两夜,这三天来是这个长相渗人的老头来给自己喂的餐,每每喂食时,老头总会拿那杆老旧的烟枪枪头敲自己的脑袋,最开始她是宁死不从的,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在不知柳家如何的情况下,她需要保护好自己,怄气不食实在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老头很会照顾人,三天下来让她竟生出了自己还是个婴孩的荒唐错觉。 可她依旧不喜欢这个老头,这种感觉无关人的性格,来源于一个叫做“敌人”的词,是一种瞥见。在柳轻絮的观念里,这个人已经被定义为要对自己父亲c对自己未婚夫不利的敌人,那么他对自己再好,那也是充满特殊意味的假惺惺,是带有目的性的行为。 “哐当”一声,老头扔下手里的两杆长枪,从怀里掏出小刀,划断了绑在柳轻絮双手处的绳子。 “你可以回去了。”他转身走到门槛处坐下,抽起大烟。 柳轻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但绳子松绑的感觉确切传到感官上,她飞快将身上的绳子弄下,拾起身前那两杆枪。 两杆枪是一对,一杆枪身上雕有蟠龙,一杆枪身上雕有翔凤,合在一起称之为龙凤枪,这是大婚那日她准备送给柳承恩的礼物,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但现在也不晚,她捡起那根绳子,将两杆枪一同绑在背上,跑出门。 离开破庙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抽大烟的老头,老头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柳轻絮觉得老头很悲伤,那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奇异感觉。 柳轻絮赶回柳家庄时,被眼前的万籁俱静的气氛下了一跳,柳家敞开的大门使得她心底的不安快要跳出嗓子眼。 “父亲,承恩哥,我回来了!”她进门后冲着庄内喊道。 无人回应。 她向着柳惊涛的寝屋走去,沿途路过饭厅,她没有走到父亲的住处便停下了脚步,那几栋塌毁的房屋诉说着此地曾发生了何等猛烈的灾难。 她看到了蹲坐在饭厅台阶上的柳承恩,惨白的脸色里恢复了丝丝血色,她挤出笑容快跑过去。 “承恩哥,我回来了。”她扶住就承恩的双肩,说道。 柳承恩抬起头,脸色同样惨白,只不过他的惨白里包含了一股子病态。 “发生了什么承恩哥,父亲呢”柳轻絮匆忙问道,声音颤抖,她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柳承恩回答道:“死了。” 柳轻絮嘴唇颤抖,问道:“谁干的” 柳承恩看着那双眼睛,语气平淡,回答道:“我杀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柳轻絮放开刘承恩双肩,止不住向后退去,“不可能,你一定在捉弄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有过一次,柳惊涛外出办事未告诉女儿,女儿一觉睡醒寻不得父亲,跑去问刘承恩,柳承恩那时一脸悲伤的告诉柳轻絮“义父外出,不幸被歹徒杀死了,”小小的柳轻絮哭了一整天,直到柳惊涛回庄子,她才知道是刘承恩在捉弄她。 “派人把你抓走的是我,义父也在一天前被我杀了。”柳承恩依旧注视着那双眼睛。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距离上一场雨过去了刚好七天,就像是一个轮回。雨不大,温柔地滴落在人身上,很清凉。 可再温柔平和的落雨,也有把人浸透的威力。 柳轻絮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跌坐在地,从破庙里急匆匆赶回庄内,结果听到的却是这个消息,真是滑稽。 “为什么”她没有抬头,她不敢抬头。 柳承恩回答道:“我是多年前被你父亲亲手灭门的杨家后人。” “所以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都是你装出来的”柳轻絮厉声喝问。 柳承恩没有回答,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柳轻絮,就那么看着。 没有得到回答的柳轻絮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抬起头,眼里蹦射出杀意,说道:“拿起你的枪,我要为父亲报仇,杀了你这个白眼狼。” 她解下背上的线,取出雕有蟠龙的那杆枪,那原本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但她决定用这杆枪解决一切。 柳承恩保持着沉默,同样拿起脚边的黑渊。 柳承恩率先发起冲锋,黑渊凛冽而出。 原本未握紧枪杆的柳轻絮在见到这一幕后,不再犹豫,龙枪同样刺出,蕴含了所有的怒意与内力。 黑色长枪冲至一半,突然失去把控,坠地而去。 柳轻絮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但这一枪她没有能力更改,龙枪毫无阻碍贯穿年轻人的胸膛。 “不不不!” 她发了疯一般,接住无力在站的柳承恩。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柳承恩,那一枪甚至连完整的虚有其表也做不到,但只要那么一小会的声势便够了,她不会知道他的情况。 计划成功的很完美。 柳承恩望着天空,望着泪流不止的柳轻絮,突然扬起了嘴角,无声地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柳轻絮声音颤抖,她已经彻底不知道真假,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承恩嘴唇微动,他已经无法发出正常人说话的声音了。 柳轻絮将耳朵贴近。 片刻后,她仰面失声痛哭起来。 怀里的柳承恩闭上了眼,不再睁开,也不会再睁开。 天空中雨渐渐大了起来,驱逐着夏天的暑意,似乎想要给南兴城里的人一夜难得的舒适晚间。 苏秋寒坐在远处的屋檐上,他提壶向嘴里灌酒,却发现葫芦里的酒已被饮尽,酒喝完了,故事也看完了,他捋了捋因为大雨的缘故而挡在额前的头发,起身离去,离去前看了一眼柳家庄大门。 大门处有老人冒雨赶回,老人姓柳,名惊涛。 丝毫不在意大雨的苏秋寒走在大街上,不徐不疾,打伞路过的行人纷纷看了一眼这个怪人,眼神像在瞧一个疯子。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茶楼里的故事,在紫禁之巅上解决恩怨的那对刀客与剑客,苏月胧问他“真的有这么容易就放下仇恨吗” 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夏芷白,很想问一问倒地的柳承恩,或者说杨七。 在感情里,仇恨,真的这么容易放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不懂的江湖》正文 第二十八章 百花杀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这场雨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微亮便收住了。 雨水洗去了空气中的燥热,弥留下丝丝的凉意,路边石板的缝隙中,有嫩绿的青草长出,草尖上有晶莹的露珠。 苏秋寒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春水楼。 作为南兴城里三大不能惹的巨头之一,春水楼的背景同样大地让人惧惮,但春水楼不像来福客栈那么神秘,它背后的势力只要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路数的人都知道,这也和它背后势力的不做遮掩分不开干系。 春水楼背后站着的是百花楼。 听名字两者似乎是姐妹的关系,事实上,两者天差地别。春水楼是青楼,特殊时候可做拍卖场用,而百花楼,则是两国内最大的刺客组织。 百花楼最猖狂时分,据说只要出的起价,就算是天子c甚至武评榜第一的人也杀给你看,而在自百花楼成立以来的历史中,也确确实实有过数次令人惊惧的记录在册,前前前任荆楚皇帝c上一届武林盟主c天山剑冢有一届下山七剑被刺六剑,几乎各个门派皆有三两副门主级别的人死在百花楼手上,有个别死过门主。 在江湖中的名声之臭,百花楼丝毫不下于生死门分毫,这种邪魔妖教,自然是躲不过正道门派的围剿,这场围剿早于孔雀翎那一役,所有江湖人齐心协力探听百花楼的各地的分部,当时就连朝廷也付诸了行动,百花楼几乎覆灭,但终究也还是几乎,最核心的百花楼总部,没有被人寻到。 就这样,百花楼销声匿迹了数十年,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的心底所存在的黑暗消除不尽,有需求便会有市场,就算这个百花楼覆灭了,也会有另一个百花楼站起来。 除去它可怕的实力之外,百花楼的所有成员均为女子,他们没有像平常人一样的名字,在楼内,他们只有代号,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花名,比方说牵牛花c向日葵c牡丹c杜鹃等等,那就是他们的名字。 百花楼内的任务分四级,由四到一,数字越小,代表任务难度越高,个人可凭自己意愿在楼内接取任务,而在任务之外,百花楼还有一项作为命令而存在的榜单,榜单名百花杀,上榜之人,百花楼楼内所有人见之必杀,至死方休,榜内的名字有少有添,上了榜的人大多都是找了个地方隐居了起来,但也有像道教吕真人那般一笑置之后还能自然仙去的。 苏秋寒的名字,也在那上面,只不过字不同。 这次他不做伪装,来到春水楼内。 天未亮,门口有侍女站着等他,对方早已预料到他会在这时来。 他跟着侍女进楼,上到第三层最里面的房间,之前在祸水宴上见过的抚琴女子架琴已在恭候,琴声优柔似水,使人心境宁和下来。 苏秋寒盘腿坐于女子对面,静待一曲完。 “公子以为这曲较于浣青纱如何?”女子开口问道。 “琴技略差,意境过远。”苏秋寒答道。 “公子这是心有怨气?”女子掩嘴轻笑,神态妩媚。 苏秋寒说道:“就事论事而已。” 女子见苏秋寒一脸正色,也不再故作姿态,坐正了身形,“公子这般光明正大的出入我百花楼的场所,是真将我楼的百花杀视若无物?” 苏秋寒笑了笑,笑容里透露出一股子无趣。当一些事已经摆上了明面,那么这时候再装傻就会显得十分的没有意思。 “就算我被你算计了,可这笔交易终究算是完成了,难不成你要赖账?”他问道。 女子说道:“我是个女子,那些个什么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句笑话。” 苏秋寒扭头看向外面,他进楼的瞬间便已经察觉到无数道浓烈的杀意,每间房内早已布置了不少人手,“这么点人,杀不死我,也保不住你的。” 女子拍拍掌,那些道蕴含杀意的目光退去,她再度斜坐,伸了伸身躯,修长的大腿透过红裙隐隐显现,“公子是明白人,自然已经猜出这场局的设计者是谁了,那位先生让我和你提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了这个要求,妾身立刻将赵红妆的去向告诉你。” 苏秋寒看着女子不说话,示意继续。 “先生希望公子去剑冢取回自己的剑时,将那柄名为一的剑带出来。” 这是一个很夸张的要求,也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整座江湖都知道剑冢上有把绝世好剑,那柄剑不在兵器榜之列,却力压兵器榜上的所有兵器,只有同样不处于榜列之上的吕仙人的佩剑能够与之抗衡,剑的来历不明,何时所造不明,但自打江湖人记事以来,那柄剑就插在了剑冢的至高之巅,剑冢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人拔出过那柄剑,他以前试过拔剑,没能成功。 苏秋寒很认真地说道:“仙剑通灵,择主,我拔不出来。” 女子说道:“那就是你的事了,先生说了,你只管回答是或者否。” 这是一个很让他为难的事,接下了完不成,他相信女子口中的先生有上百种方法让他离不开剑冢,可不接,红红的去向是个很大很大的问题,权衡再三,他决定接下来,既然那个人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让自己拔出那把剑,甚至带出剑冢。 “好,我接。” 红衣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从胸前掏出了一致竹管,“里面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苏秋寒结果竹管收好后,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再度看向女子说道:“在去剑冢前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女子问道:“何地?” “彼岸。” 女子微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只能帮你支开大半的哨子。” “足够了。”苏秋寒点点头起身,没回头对着身后的女子摆了摆手,“如果可以的话替我转告那个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日后好相见吗?”红衣女子轻轻呢喃,止不住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既没有嘲讽,有没有妩媚,笑的有些阳光,像个正值妙龄的小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