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州情事》
正文 第1章 同行
剑南道兴元府治下眉州城里，大雪数日方歇，百姓们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寂静元日，发现吐蕃没有南下的势头，便立刻精神抖擞地走亲访友。
眉州衙门位于长平街尾，是个三进的院子。前院是县衙大堂，升堂审案的地方；中院是县令沈邺处理公事的地方，穿过一座精致的小花园，便是沈邺独居的后院。
沈邺，字季垣，蜀州人，未及弱冠便进士及第，被派到眉州任七品知县。本来以其才干，官职至少六品，奈何其父沈斋从中作梗，最后落得个芝麻县令来当。
沈邺来到眉州后，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为官又清正廉洁，很快便赢得眉州百姓爱戴。
元日节后三天，惠风和畅，眉州县衙里一片安静，衙役们还在惬意地休年假。
此时，在小花园的青风亭中，县令大人正和好友李泊舟喝酒聊天。
李泊舟，字文彦，眉州本地人，与沈邺是旧时同窗，二人曾一起在兴元府同文馆就学，彼此志趣相投。
“半个月未见，季垣兄怎的愁眉不展？莫非防御使大人又为难你了？”李泊舟笑着问道。
防御使沈斋虽是沈邺的生身父亲，却一直不待见他。沈邺逢年过节都得回兴元府，每次都受尽冷嘲热讽。
不过沈邺早已厌倦沈府里的勾心斗角，父亲宠爱与否，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沈府里的争权夺利和人情冷暖在眉州，不过是二人言语之间的玩笑罢了。
沈邺忧色道：“区区一个沈府算得上什么。年前吐蕃频频劫掠兴州和文州，又在武州增兵三万。然山南西道节度使和剑南东川节度使依旧醉生梦死，歌舞升平。一旦铁骑南下，剑南道拿什么御敌！”
“同季垣兄所忧，攘外必先安内。然而如今剑南道的诸位大人吃了几次败仗，全然自暴自弃。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李泊舟道。想起前几天的传闻，便又问道：“季垣兄刚从兴元府回来，可知道西川节度使裴大人落马一事是真是假？”
沈邺双眉微皱，沉声道：“确是落马了，我回来时，裴大人仍旧瘫在床上。”
“此事可与沈府相关？”李泊舟一针见血道。他自是不相信此事纯属意外，人为的可能性极大。
沈邺冷笑道：“他们不过是垂涎节度使一职罢了。处心积虑谋划多年，只盼一朝成事。先前在府里时，父亲终日戚戚然，还当我不知其中内情。”
李泊舟无奈长叹，“这也是我不愿入仕的原因之一。官场浑浊不堪，外患不断，他们要么只顾争权夺利，要么只享一时之欢，醉生梦死。”
沈邺看着好友，双目炯炯，缓缓问道：“内忧外患，最终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文彦可愿与我一起，在这泥沼中披荆斩棘，为百姓杀出一条血路？”
李泊舟听了这话，敛了神情，正色道：“季垣兄，你可是下定决心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自然。”沈邺正色回答道。
“我虽是一介布衣，平生志向却和季垣兄一样。从今日起，你我二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李泊舟正容道。二人端起酒盏，相互举杯，一饮而尽。前途渺
茫，路上血光不胜枚举。然心志坚定，携友同行，何所畏惧！
沈邺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缓缓图之。”
李泊舟点头，忽而取笑道：“我当季垣兄要在这县令之位上蹉跎一生，先前几次劝你早日谋划，你皆不应我。今日你却主动相邀，难道是良机已到？”
沈邺点头应是，无意多谈，便说道：“我这次从沈家回来，得了一盒好东西，今日赠与文彦。”说完遣小厮沈云去书房取来。
李泊舟笑道：“季垣兄现在送礼给我可亏了，二月我大婚，届时季垣兄又要送一次贺礼。”
“这便是贺你大婚的，只此一份。”沈邺道。
待沈云取来木盒放在桌上，李泊舟便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要知道一穷二白的县尊大人从不轻易送礼给他。
李泊舟飞快地打开来看，只见那木盒之中静静躺着本古籍，书封上印着模模糊糊四个大字“汲冢纪年”，顿时激动地手足无措。
沈邺看着文彦激动不已，笑道：“知道你一直求而不得，所以特意去沈家藏书阁搜寻一番，本来没抱希望，不成想真让我找到了。”
李泊舟听完这番话，吓了一跳，忙道：“这是你偷出来的？”
沈邺不悦地皱皱眉，“如何算是偷的？我还不能在自家拿本书么？况且我还使人手抄了一份，放在藏书阁里。父亲也奈何不了我。”
李泊舟汗颜，他向来将沈邺和沈家分开来看待，竟忘了沈邺再怎么不讨家人喜欢，也终究是沈府长子。
“你将那手抄本送与我就是了，何苦担着风险将这真籍送来？”李泊舟道。他自是知道孤本千金难求，沈斋当初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寻了来收藏，如今被沈邺一份手抄本换了去，不知该如何痛心疾首。
沈邺不以为然，“既是送礼，自然要送真籍。你啰嗦什么，好生收着就是。”
李泊舟见他这态度，便坦然收下了。反正出了事，自有县尊大人顶着。
“那我便收下季垣兄的这份厚礼。礼尚往来，季垣兄可有什么求而不得之物？”李泊舟狡黠地笑问道。
沈邺直接无视李泊舟的调笑之语，天色渐晚，想着还有几份公文未审阅，便淡淡道：“我没什么想要的，文彦还是早些回去看书为好！”
李泊舟却似听不懂送客之意，仍旧笑道：“我即将大婚，季垣兄年长我两岁，却茕茕孑立。不如我勉强一回，为季垣兄牵红线搭鹊桥如何？”
沈邺立刻站起身来，“勉强而为之，不如不为。”说完就大步出了青风亭。
李泊舟连忙起身追过去，高声道：“季垣兄等等我，这次保证真心实意为你牵红线。我家静姝有一位高挑貌美的表姐还待字闺中”
一阵冷风袭来，卷起地上一片枯叶，哪里还有人影!
沈邺最烦李泊舟取笑他孤家寡人一个，脚下生风，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凭李泊舟文弱身躯如何追得上？
李泊舟无可奈何，只好回到亭中，取了那木盒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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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断腿
李泊舟出了县衙大门，见天色未暗，想起已经半个月没有同未婚妻见面，思念之情顿时泛滥成灾，连忙朝着安平街快步走去。
半道上路过许氏布庄，习惯性往里面瞧过去，果然看见一道俏丽身影，近看却比心上人高挑许多，顿时失望至极，正准备继续前行，那高挑身影侧首正好瞧见了李泊舟，当下便脆生生地说道：“李秀才打哪儿来啊？这看见我在这也不打声招呼？想必是今儿表妹不在，这铺子入不了秀才的贵眼呀！”
说话之人名唤许清和，芳龄十八，是许府当家作主之人，也是李泊舟未婚妻苏静姝的表姐。
李泊舟赶忙进去作揖，笑呵呵地回道：“表姐严重了，我这不是没看见您吗？这许氏布庄乃眉州城第一大布庄，我哪敢看不上。”
许清和打趣道：“你这声表姐可喊早了，我家静姝还没进你李府的大门呢。”
李泊舟笑道：“这不没几天就要进了吗？称呼早改早省事。”看着许清和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又大着胆子问道：“表姐可知静姝最近在做什么？小弟许久不见她了。”
许清和道：“我自然知道，不过”特意拖长了声音停顿一会，见李泊舟一脸迫切，使着坏道：“不告诉你。”
李泊舟气馁，早就领教过许清和的本事，无奈只能通过她知道心上人的近况。
许清和见好就收，嘻嘻笑道：“新娘子自然是在闺房中绣着嫁衣，一边绣一边想着将来的夫君呐。”
李泊舟脑海中顿时冒出心上人螓首蛾眉，借着烛火细绣嫁衣的画面。急忙说道：“还请表姐转告静姝，晚上烛火光弱，便不要绣，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许清和假意哼笑一声，“你在我面前作这关心模样有何用？须得亲自和我家静姝说，好让她明白你的心意，省得老是在我跟前患得患失”
李泊舟何其敏锐，迅速抓住了关键词，“患得患失？我的心意难道静姝还不知道吗？”
“你们之间的纠葛，我如何清楚。”许清和若无其事道。知道刚才一番话已经在李泊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必然要在大婚前再去跟表妹剖露情意。使劲憋着笑，心里默念道“表妹啊表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李泊舟当下神思全在未婚妻身上，匆匆同表姐告辞，快步往苏府去了。
许清和笑意融融地看着李泊舟急慌慌地出门去，心里为表妹觅得良人而高兴。转身看见掌柜许甫也笑容满面地看着门口，顿时使劲把柜台一拍，唬了那掌柜老大一跳。
“看什么看！还不把上个月的账册给我翻出来！”许清和轻斥道。
许府名下有十几家铺子，经营范围包括粮油米面c茶叶c药材c布匹c蚕桑c棉花c烟叶等，其中布匹c粮食和药材铺子是最赚钱的。本来每月初，各个商铺的掌柜都要把上个月的账册送到许府过目。但布庄掌柜许甫因事拖延了几日。
许清和今日路过许氏布庄，想起了这桩事，便进来索要账册，因而碰见了李泊舟。
待到许甫翻出账本来，许清和便拿着去了布庄后院，细细查看起来。又招来伙计，一番盘问，确定账册所记不差毫厘，便起身离去。凡是最赚钱的铺子，掌柜的都是许父生前最信任的人。许清和轻易不怀疑他
们，但也不会十足地信任。
许清和每日出门，身边都跟着丫鬟许瑶和保镖许崖。许崖内力深厚，身手敏捷，尤其善长飞檐走壁。他本是江湖中人，因受许父救命之恩，自愿入许府保护许清和的安全。
看完账册，许清和便打道回府。路过眉州城最大的兴隆赌坊时，正巧看见自家二叔被人扔出门外，顿时摔得四仰八叉。
身边的许瑶看见这一幕，忿忿道：“小姐，二爷又出来赌了！他上次明明当着全府的人发誓戒赌！”
许清和冷笑一声，“也就你把他的胡话当真。回头告诉管家，从此取消二爷院里的月例。许家幸幸苦苦挣来的钱，不是用来喂狗的。”
许瑶忙应道：“是！”
许清和又对身后的许崖说道：“许叔，你等会儿寻个由头，就说欠债不还，把二爷拖到僻静巷子里教训一顿。”
许崖面不改色道：“断手还是断脚？”
许瑶听的心惊胆跳，许叔怎么如此凶残！
“断条腿吧！省得跑出来丢人现眼。”许清和淡淡道。
许瑶吃惊地瞪着自家小姐，以往二爷出去赌被小姐发现了，都是回头让夫人劝诫一番。怎的今天变得如此凶残！
三人隐在围观百姓中，许二爷一时没瞧见他们，看着围观百姓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急忙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也不敢再进去，装腔作势地跺跺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许清和嗤笑一声，继续慢悠悠地回家去，碰见小摊小贩，就凑上去瞧瞧，看见什么有趣的玩意就让许瑶掏银子买。
城里的小商贩大部分都认识许清和，知道她跟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喜欢光顾没门面的小摊贩。因而看见她悠闲地走过来，都热情地招呼她。
等到许清和终于走到许府时，天色已然漆黑。许府里吵吵闹闹个不停，许清和皱着眉头，管家许复急惶惶地跑上前喊道：“小姐，出事啦！二爷被人打断了腿，院里的人正在闹呢！”
许清和连忙道：“请郎中了没？别的地方没受伤吧？”
“单单打断了腿，郎中还在路上。”许复回道。
许清和疾步走进了许二爷的院子，刚踏入房中，就见二夫人赵氏扑上来揪着许清和的衣袖，痛苦流涕道：“清和啊！你二叔可不能白白被人打！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婶婶放心，清和一定找出那行凶之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许清和义愤填膺道。然后扶着泪流不止的赵氏在床前坐下，又去瞧床上疼得直嗞气的许二爷，脸色灰白惨淡，映着几处淤青，显得狰狞鄙陋，右腿膝盖处更是血迹斑斑。
许清和忙一脸焦急心疼地问道：“二叔可曾瞧见那行凶之人的模样？也好让衙役们早日抓获。”
许二爷疼得大脑嗡嗡叫，含糊不清地回道：“天黑蒙着面看不清。”
“那二叔可记得在哪里被袭的？”
“赌场后面的小巷子里。”许二爷哼哼唧唧地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慌忙补充道：“在长平街四古巷里，不是在赌场我记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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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两清
“哦？记混了？”许清和抬高音调道，“那人可有说什么？总不会闷声不吭打了人就走吧！”
许二爷嗫嚅道：“他说欠债还钱”
旁边的赵氏听了这话，猛地站起来，随手在床上拽起一个枕头，就往许二爷身上招呼去，“你又去赌钱！上次怎么发誓的？啊？又去赌!我今儿打死你个赌鬼算了！”许二爷瘫在床上无处躲避，挣扎中又牵动断骨处，顿时疼得鬼哭狼嚎。
一时间，打骂声c哭叫声c吼声，声声震天，好不热闹！许清和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眼神里毫无波澜。
概因许二爷从前欠下的赌债，在他发誓戒赌之后，许清和就替他还清了。所以赵氏听到“欠债还钱”四个字，就知道许二爷又在外面赌。半刻钟后，赵氏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床沿上。
许清和默默地在心里道：“二婶婶的体力真是越来越不如，以往不带喘气的能打上两个时辰”
赵氏拢拢散下来的鬓发，小心翼翼地对许清和说道：“清和啊，你看能不能帮你二叔把那债还了？不然我担心他另一条腿也保不住啊！”
床上伤痕累累的许二爷犹自弱弱道：“夫人呐，我没真的没欠债。”
许清和温声回答道：“二婶婶，当初说好的。如果二叔继续赌钱，大房就撒手不管了。况且清和一介弱女子，尊父命才执掌家业，每日早出晚归，钱财实在得来不易。”
说完歉疚地看了许二爷一眼，又对赵氏道：“还望二婶婶见谅，好好照顾二叔，郎中马上就到。清和奔波了一整天，先回去歇息了。”说完行礼告辞，眨眼间就带着丫鬟出了二院。
赵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清和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道：“不管了？真的不管我们了？”许二爷冷哼道：“不管就不管！谁稀罕！”
赵氏听了气得又抡起枕头招呼过去，许二爷连忙惊呼道：“夫人住手！住手！快住手啊！要打死人啦”赵氏哪里听得见，一腔怒火喷薄而出，一边打一边厉声骂道：“你个死赌鬼！你拖累了我就算了，盛儿怎么办？我的盛儿读书的银子从哪里得来你怎么不去死啊”二人如此混战不休，至天明方歇。
话说正院这边，许清和一进卧房里，就看见许夫人坐在桌前绣团扇，连忙上前去截下，又温声劝道：“母亲不要晚上做绣活，仔细伤了眼睛。”
许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才笑道：“等你等的有些困乏，才刚拿起来准备提提神的。”
“母亲不用日日都等着我，困了就去歇息。我在外面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许清和心疼道。
“我整天呆在这院里，除了担心你，也没别的事儿做。我沐浴完听见前面吵吵闹闹的，听双梅说你二叔的腿断了，这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我又不太方便过去看看。”许夫人道。
“没有大碍，过几天就好了，母亲不用担心。”许清和道，“二叔在外面欠了赌资，被债主派人打伤了腿。”
许夫人惊道：“他又出去赌了？上次不是说戒了吗？”
“赌棍的话哪里做得了数。”许清和嗤笑道。“我已经跟二婶婶说了，以后不管他们院里的事了。”
许夫人沉默半响，才叹息道：“这样也好。就当长个教训吧。”许清和不愿看到母亲为不相干的事伤神，便笑道：“母亲，送给表妹大婚的贺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果然，许夫人一想到侄女即将成亲，笑容
就止不住，“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儿让双梅将礼单拿给你看看，有什么缺漏的地方就补上。”
“母亲准备就好，我也不懂这些”说着就窝在许夫人腿上，闭着眼假寐。
许夫人轻柔地摸摸女儿的头发，细语道：“你看看你，过了年就满了十八岁，表妹都要出嫁了，你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要给你相看郎君，你又不肯。如此一年又一年地蹉跎下去，等我走了，还有谁陪着你过日子。只有库房里成堆的银子陪着你。听见没有？只有银子陪着你。”低头去看女儿，已然是睡着了。
许瑶连忙上前来，和许夫人一起，把许清和扶到床上去。
“去端盆温水来给她擦擦。”许夫人低声对许瑶道。床上熟睡的许清和偶尔含糊地呓语几声“银子”c“银子”
许夫人不禁笑道：“真是个傻闺女。”
夜色渐深，整个许府缓缓变得寂静无声，偶尔自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许瑶却被一阵阵响动吵醒。她凝神去听，赶忙爬起来，套上鞋子就绕过屏风冲进里屋去。
果然看见小姐躺在床上不安地扭动，双手胡乱挥舞，嘴里念叨着“银子！”c“走开！”c“救命！”
许瑶上前一边使劲推着小姐，一边喊到：“小姐，醒醒！快醒醒！”
许清和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见许瑶满脸焦急之色地看着自己，猛地坐起来抱住她，惊惶道：“阿瑶，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许瑶拍拍小姐的后背，安慰道：“小姐不要怕啊！梦境都是反的，不会成真。”
许清和依然心有余悸，不安道：“我梦见自己赚了一座金山和一座银山回来，母亲高兴坏了。我们正商量着用金山建一座九层高的佛塔，用银山建一所占地万亩的豪宅”
许瑶正认真听着，突然没声音了，便温柔地问到：“然后发生了什么？小姐不要怕，噩梦说出来就不会成真了。”
许清和抱紧了阿瑶，继续道：“然后吐蕃军挥着大刀杀过来，一眨眼就把金山银山搬空了！”
许瑶差点笑出声来，使劲憋着，继续问道：“那夫人和小姐呢？有没有被吐蕃军伤着？”
许清和疑惑道：“对啊！我和母亲有没有受伤？梦里面似乎没出现流血的画面。”
“万幸人没事！金山银山可以慢慢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许瑶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着小姐的后背，自认为劝慰地十分有道理。
许清和意识还是有点晕乎乎的，听了阿瑶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但一想到金山银山，又委委屈屈地说道：“可是，他们抢走了我的金子和银子！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赚来的！”
许瑶怕自己真的笑出声来，连忙道：“库房里还有好多金子和银子。小姐放开阿瑶，躺下睡觉好不好？阿瑶陪着你，谁也抢不走你的金山银山！”
许清和听话地放开阿瑶，乖乖躺下继续睡。只是右手一直揪着许瑶的衣角。
等到许清和沉沉睡过去，许瑶才轻轻扯出衣角，退到外间的小床上。盖上被子，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外人都道小姐做起买卖来狠厉无情，殊不知小姐还有如此幼稚乖顺的一面。而这样的小姐，只有她能看见。
说不定，以后的姑爷，也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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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亲迎
苏府大门外，李泊舟一身红衣，玉树临风地静静站立在枣花马旁，凝视着苏府大门上的铜环，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和静姝相处的点点滴滴，千回百转间，终于看见一袭红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李泊舟快步向前，扶着苏静姝向着花轿走去。炮竹声，喜乐声，礼赞声，宾客喧闹声静姝一概听不见了，她只感受到，那来自手臂上的颤抖，和透过层层嫁衣传递过来的滚烫。原来，他也是紧张的，她内心欢喜道。
苏柘看着女儿一步步向着花轿走去，那酷似阿婧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阿婧也是这样轻移莲步，俯身入花轿。夫妻同甘共苦二十载，儿女双全，待到自己脱离官场，清闲度日时，阿婧却宿疾缠身，离他而去。
十三岁的苏瑾跟个小大人似的站在父亲身边，看着姐姐没入花轿的红影，眼眶微湿，他已经过了调皮捣蛋的年龄，近些年性子渐渐沉稳起来，也懂得了更多的人情世故。唯一的姐姐出嫁，他心里纵是百般不舍，面上也使劲克制着不显露出来。姐姐去了李府，家里只剩下父亲和自己，诺大的庭院空落落的。抬头看着身旁父亲耳边的白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比以前更加孝敬父亲。
待到新娘子入了花轿，李泊舟转身向岳父大人深深作揖，然后翻身上马去。
“起！”花轿被稳稳抬起，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盖住了宾客们的谈笑，迎亲队伍缓缓向前移动。许清和看着表妹出嫁，想着自己的姻缘不知何年何月才出现，当下颇有些寂寥萧瑟之感。
等到队伍消失在长街尽头，苏柘才在苏瑾和许清和的搀扶下回府。
“舅舅不必如此伤感，两家离得近，走动也方便，表妹随时都能回来看您。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给您添几个外孙承欢膝下呢！”许清和笑着劝慰道。唯一的闺女嫁人，做父亲的心里难受，也是人之常情。
苏柘听了这话，倒是笑起一脸褶子，不过想到自己病气缠身，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日。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小辈，温声道：“你们自去耍吧，我去歇会儿觉。”
话毕便有丫鬟上前来扶着苏柘，许清和只好与苏瑾退出房来。看着苏瑾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后面，许清和笑着问道：“小表弟，跟着我作甚？”
苏瑾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表姐道：“自然是陪表姐去喝喜酒。”许清和听了此话，拍了拍小表弟的头，嘻嘻笑道：“你这小身板能喝几两酒？别到时候要我背你回来。这得提前告诉你，我可没那耐心，到时候把你往大街上一扔，看冻不死你！”
苏瑾一个白眼翻过去，越过不正经的表姐自己出府。许清和连忙跟上去，仍旧嘻嘻取笑道：“不愧是姐弟俩，这白眼翻的跟静姝一模一样。”
东平街，李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李覃一大早穿戴整齐就在府里招待宾客，前
院里摆了九十九桌，高朋满座。李家在眉州城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家财万贯，平日里行事低调。此次碰上独子大婚，家逢喜事，才会高调地花钱如流水，一早就预定了城里最大的东悦酒楼，包场三天以办流水席，眉州城里，人人皆可去享用。
李覃正在和本家叔叔叙话，小厮上前耳语几句，顿时眉头紧皱，跟叔叔告了一声罪，疾步朝正厅走去。正厅两侧摆了两桌酒席，坐着至亲好友和达官贵人。
李覃一进去就看见弟弟李瞻满脸谄笑，频频向县令沈邺敬酒。心下十分反感，却又不好当面指责，上前去温声道：“有事与贤侄相商，还请移步书房。”同时侧着身不着痕迹地挡着李瞻。
李瞻不悦道：“大哥，沈大人正同我喝酒呢!这大喜的日子，有什么紧要事儿非得这个时候商量！”
李覃一个眼风扫过去，沉声道：“叔叔伯伯都在那边等着，你去招呼一下。贤侄这边，我亲自招待。”
沈邺心里正不耐李瞻阿谀逢迎，喜庆的日子不喝酒又说不过去。当即站起身来，和李覃一道去往书房。
谁知李覃却领着他来到湖心亭，温声道：“此处安静，适合贤侄醒酒。方才愚弟冒失，还请贤侄见谅。”
沈邺连忙回道：“伯父严重，大喜之日，人之常情。”两人便互相推辞一番，在亭中坐着叙话。不一会儿有仆役上前禀告林家送来贺礼，李覃便起身告辞离去，留下沈邺在亭中赏景。
林城带着临时翻出来的贺礼来到李府，满目刺眼的红色都在叫嚣着那个男人的胜利。他用尽全力克制着内心千头万绪，扬起一张笑脸，对着正向他走近的李覃拱手道：“恭喜李叔叔得此佳媳。”
李覃回礼，哈哈笑道：“谢谢贤侄，能与苏家结亲，是我儿三生有幸。贤侄请里面就坐。”林城强撑着笑脸与李覃一道往里走去。
吉时已到，只见新郎倌同新娘子各握着彩球红绸两端，缓缓向着正厅走来。林城痴痴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倩影，与梦中身着凤冠霞披的静姝渐渐吻合，心潮剧烈起伏。
李泊舟一颗心都放在新娘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城的异常。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前厅正式开宴，顿时人声鼎沸，美味佳肴一盘接着一盘往席上端。
苏瑾等到姐姐行完大礼被送入洞房后，忙拉着表姐绕开人群，往后院走去。许清和懒洋洋地被小表弟拉着走，笑道：“急什么!我们得慢点走，现在他们还在洞房里行礼呢，要等你姐夫出来，我们才能进去。”苏瑾只好缓下脚步，陪着表姐慢悠悠地向新房走去。
“李家的院子倒不错，咦？还挖了这么大的湖！真真是奢侈至极。”许清和第一次来李家后院，乍一看，倒是被这湖光水色惊艳到。苏瑾先前来过几次，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他指了指湖泊中心的精巧凉亭，问道：“表姐可要去那湖心亭中观赏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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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初见
许清和正准备答应着，忽瞧见那亭中似乎有人影，仔细辨认一番，低声对小表弟道：“沈大人在亭中呢，还是不要凑上前去，免得被人误会我们巴结县尊。”
苏瑾听说过县尊大人的威名，当下笑道：“凭表姐也巴结不上吧！”
许清和顿时一个爆栗敲过去，“这是瞧不上你表姐吗？小混蛋!我只是不屑于逢迎他而已。”
苏瑾捂着额头，懒得和表姐打嘴仗，望着亭中伟岸的身影，艳羡地问道：“表姐，你可知道沈大人登第时年岁几何吗？”
“不清楚，据李秀才所言，大约是弱冠之年中举的。”许清和回道，瞧着小表弟一脸向往，知他心中所想，便一盆冷水浇过来，“你想这些有何用？舅舅不是早就训诫过你，读书只是为了明事理，不准你考科举。你忘了不成？”
苏瑾一声不吭，半响才闷声道：“不敢忘。”
许清和摸摸表弟的发顶，安慰道：“你不用如此灰心丧气。左右过两年去考也不算太晚，到时候舅舅改了主意也未可知。”
苏瑾听了才渐渐活泛起来，两人便继续朝新房走去。
许清和一边欣赏着湖边景色，一边对表弟道：“回头等我攒足了银子，也在家中挖个池子，种上睡莲，养些锦鲤，闲时赏花逗鱼，岂不妙哉！”
苏瑾听了笑话道：“表姐果然志向远大。表弟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许清和又是一个爆栗敲过来，苏瑾闪身灵巧地躲了过去，不免抱怨道：“表姐再不淑女点，当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许清和哼笑一声，也不计较表弟的这番话。她生性洒脱，无拘无束，自是做不来那娴静淑女状。
湖心亭中，沈邺顺着欢快的人语声望去，看见一高一矮两道闲散的背影。他倒是鲜少看见如此高挑的女子，细腰长腿，煞是好看。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收回了目光，看看天色，起身往正厅走去。
新房里，红烛闪烁。一整套繁琐的洞房仪式结束后，喜床上端坐着一对两两相望的新人。
李泊舟握着新婚妻子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苏静姝，情潮澎湃，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涌上心头。
苏静姝被夫君直白热情的目光看的浑身发热，她轻轻挠了挠李泊舟的手掌心，低声细语道：“你先出去吃酒吧！”
李泊舟只觉得手心里的轻触直痒到心尖上，让他欲罢不能。飞快地在粉色桃腮上印上一个吻，温言道：“等着我！”
苏静姝羞涩地点点头。李泊舟深深地再看了妻子一眼，方转身出去。
贴身丫鬟苏环上前去，伺候苏静姝卸妆梳洗。一早化好的妆容，被喜帕盖了一天，只为了被郎君掀起来的那一瞬间的惊艳。
苏静姝梳洗完，清去了一天的疲惫，才觉得一身轻松，舒服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憩。朦朦胧胧间仿似听见了表姐和阿弟的声音，睁开双眼，却真的看见两个大活人笑嘻嘻地立在榻前。
“表妹这会儿睡觉做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呐！”许清和取笑道。
苏瑾看见姐姐如此闲适，放下心来，柔柔地喊了声“阿姐。”
苏静姝起身，不理会表姐的调笑之语，摸摸阿弟的头顶，“不用担心我，过两天我就带着你姐夫回家去。”又柔声问道：“你可曾用了晚饭？”
苏瑾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静姝连忙对身边的苏环道：“带少爷去前院用些膳食。”
等到弟弟出去后，苏静姝才一个白眼朝许清和翻过去，“表姐怎么能当着阿瑾的面儿说这种话？”
许清和笑道：“怎么说不得？他都这般大了，也就你一直把他当小孩子宠。”
“我一向觉得阿弟始终年幼。也不知我这么早嫁到李府是不是不孝？毕竟苏家只剩下老父亲和幼弟。”苏静姝低声道。
“怎么会!”许清和忙劝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两家离得近，你要是不放心，隔三差五就回去一趟。”
苏静姝点点头，又拉着许清和的手道：“表姐，你一定要像从前一样，经常来看我。”
许清和笑道：“我可不能三天两头地来找你，李秀才最烦我们这些碍眼的人。”
“表姐！”苏静姝嗔道，“阿彦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可是最清楚的。”许清和笑道，“也不知我和阿瑾为了让你们幽会，放了多少次门哨。”又伸出一双手来晃了晃，啧啧道：“怕是双手都数不过来。”
苏静姝羞红了脸，求饶道：“好姐姐，莫要再取笑我了。”
正厅里，李泊舟向来饮酒适度，今喜逢婚姻大事，娶的又是心上人，通体舒畅，便来者不拒。交情好的同仁这会儿毫不留情，使劲灌酒。唯有沈邺担心李泊舟醉死，为他挡了好几次。
林城坐在席间，冷眼看着新郎满面春风c开怀畅饮的情态，独自咽下一杯又一杯喜酒，大脑却越喝越清明
月上梢头，觥筹交错，人影散乱，宾客尽欢。
李泊舟终于醉得人事不省，被沈邺和小厮架着回到后院，新房里听到动静，便有丫鬟出来迎接。
沈邺站在走廊里，看见李泊舟安稳地进了新房，才转身离开。
见新郎倌回来了，许清和便促狭地跟苏静姝告辞，步履轻快地出了房门。
李家屋舍众多，回廊交错，灯光暗淡，许清和费力地认着路，路过小花园时，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往前倒去，斜缝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稳稳地拽住她。
许清和连忙借力站稳，顺着胳膊看过去，却是一团黑影。她因为从前夜夜校对账簿，把眼神儿看坏了，一到暗夜里就看不清事物。这会勉强辨认出是个高大的男子，忙开口致谢道：“多谢仁兄相助。不知这漆黑深夜，兄台在此做甚？”
沈邺待人站稳，便利落地收回了手。他眼神儿极好，已认出眼前之人就是白天在湖边散步的长腿女子，此时听到她清脆的问话，便淡淡回道：“醒酒。”
许清和被这简短有力的回答噎了一下，立刻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兄台了，你慢慢醒，慢慢醒。”说完就疾步走远了。
沈邺盯着那隐入黑夜的模糊倩影，觉得刚清醒点的大脑又茫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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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洞房
新房里，花烛高燃，四下里静悄悄地。
苏静姝看着喜床上酣睡的男人，哭笑不得。脱了鞋袜，轻轻地钻进被子里。侧躺着，右手悄悄搭在李泊舟的肩膀上，灼热的体温迅速传递过来。安静专注地看着他熟睡的侧颜，心里涌上来浓浓的幸福感。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以往的爱恨痴缠，可怜上天眷顾，二人终于修成正果。
苏静姝如此回想着，禁不住留下泪来。连忙抬起左手抹去，触到冰凉的泪水，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心中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酸涩，一会儿又感动真真是百感交集，数种情绪轮番波动中，渐渐沉睡过去
卯时一刻，李泊舟口渴难耐，挣扎着醒过来，看见新婚妻子依偎在身旁，娇嫩的脸颊上似有泪痕，顿时后悔不迭。洞房花烛夜自己竟然酩酊烂醉，实在是不可饶恕。
李泊舟心疼地将苏静姝揽进怀里，娇妻在怀，满足地喟叹一声。
苏静姝浑身仿佛置身于大火炉中，梦中怎样都逃脱不得，生生被热醒。
“夫君”她低喃一声。
李泊舟见妻子被自己吵醒，歉疚不已，温言道：“可是吵到你了？我实在是有些兴奋难眠。”
苏静姝神智渐渐清醒，听了这话，心里面笑道：“也不知是谁洞房花烛夜睡得深沉。”面上却忍着不显，抬眸望着他，低声问道：“夫君，何事如此高兴？”
那潋滟明眸带着点点深情望着自己，李泊舟心跳加速，口齿生津，低头便吻了过去。唇瓣相接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震。
李泊舟心神激荡地吮吸着爱妻柔软的双唇，苏静姝小口微启，嘤咛一声。李泊舟迅速攻进那湿润香软的福地，唇舌热烈地抵舐交缠，温润炽热的唇瓣紧紧相贴直到苏静姝呼吸急促，无力地推着他，李泊舟才不舍地放开。
那双唇已然被亲吻得红艳欲滴，再也忍不住，迅速一个翻身，便将爱妻压在身下。
苏静姝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双手推拒着。生平第一次同人亲吻，第一次同旁人躺在一张床上，这些新奇的感受来的太快，她还没细细体会，就被新婚夫君压着，紧张慌恐顿时袭上心头。
李泊舟捉住身下乱动的手，放在唇边细致地亲吻一遍，然后放在自己的中衣纽扣上，柔情似水的双眼直抵静姝心上，“夫人，替为夫解开可好？”
苏静姝深深地吸口气，强自镇定地去解那纽扣，殊不知微颤的动作已然泄露了心绪。李泊舟宠溺一笑，由着她去和那纽扣纠缠，自己利落地剥了娇妻的衣裳，俯身爱恋地亲吻
花烛快燃烧殆尽，窗外漆黑的夜幕渐渐洇出几片光亮，寂静的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呢喃喘息，好似情人之间的细语，又好似夜风拂过树梢引起的颤动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哼着新学的小调，步履轻快地进了府，穿过两条走廊，快要到达自己的院子时，远远地看见婢女许瑶在院门口徘徊。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前去。
“小阿瑶，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大半夜的站
在这儿多不安全？”
许瑶听见这清亮的声音，忙转身小跑过去，“小姐，你知道不安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夫人都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许清和忙道：“母亲还在等我吗？”许瑶点点头。
“哎呀，那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跑出来作甚！”许清和一边轻斥着，一边向院子里跑去。
“是夫人让奴婢在外面等小姐的。”许瑶低声道，见小姐一眨眼就跑的没影了，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许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旁边小茶几上放着许清和没看完的《卢氏本草经》。她看看窗外天色，焦急不安。贴身丫鬟双梅柔声劝道：“夫人不用忧心，表小姐大婚，说不定小姐多吃了几杯酒，歇在那边了。”
“那怎么没遣一个报信的回来？”许夫人更加忧心忡忡，自从独女接掌家业，每次早出晚归，她的一颗心都悬着。
话刚说完，就见许清和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母亲怎么又在等我？累坏了身体，女儿可担当不起。”一边说着，一边来握许夫人的手。
许夫人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心疼道：“你看看你，手这么凉。一个女孩子独自深夜回家，你让我如何放心？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许崖和许瑶，不然你就不要出去了!”
许清和亲昵地蹭蹭母亲，乖乖应道：“女儿知道了。这次是因为不太方便才没带着，往日里我每次出去都带着他们俩。”
许夫人拉着女儿坐下，问道：“静姝的婚礼办得怎么样？可惜我还病着，不能亲自去观礼。”
许清和便将今日所见所闻细细讲来，着重叙述宴席上的山珍海味。
“这么大的人了，整天惦记着吃。”许夫人轻斥，又打探道：“你今天可有遇见几位顺眼的郎君？”
许清和顿时笑起来，“母亲，那席上多半是李老爷的朋友，小半是李秀才的同窗，哪有什么如意俏郎君！何况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新房里陪表妹说话。”
“你如今每日在外奔波，怎么就碰不上呢？”许夫人真是愁白了头发。
许清和无所谓道：“母亲何苦纠结这些，缘分未定，人力也不可为。”
“夫君临去前嘱托我，要给你招婿。”许夫人忧愁道，“可好儿郎又怎会愿意入赘许家？”
许清和笑道：“母亲，好儿郎也有一穷二白的。用许家的银子助他求取功名，你说他会不会入赘？”
许夫人嗔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喜爱黄白之物？睡着了还不忘喊着银子银子的”
“我哪有！”许清和不满道，“女儿的睡相最规矩了，母亲要是不相信，大可去问问阿瑶。”
许瑶站在旁边，听了半天，此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清和憋着坏道：“阿瑶为何发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说完就上来挠许瑶的胳肢窝，后者连忙躲开，前者又追上去挠，二人在房里追逐嬉闹，欢声笑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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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狡辩
王掌柜听了讼师的话，急忙道：“大人，他一派胡言。那只是我记录家用开销的。”
沈邺翻了翻账本，冷笑道：“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家用开销月达千两？”
王掌柜犹在辩解：“贱内喜爱胭脂水粉c金钗玉箔，每月须费去八九百银子。”
讼师哼笑一声，“哪家普通妇人月费百两？王掌柜说笑呢？”又朝着县令道：“大人，许家有人证。”
沈邺看了看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许清和，沉声道：“带人证！”
须臾，进来一个酒楼伙计，一个脸上带条刀疤的凶悍男子。
二人行了礼，那伙计先说道：“大人，小的是南佳酒楼跑堂的伙计。”
沈邺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王掌柜半年前，私自将每样菜品的价钱上调二十文，例如清炒胡瓜，本来八文铜钱，变成二十八文铜钱。一些品相上佳的招牌菜，则涨了十五两。大家以为是小姐的命令，便没人敢说什么。”
许清和语气凉凉地说道：“我不曾对王掌柜说过涨价一事。”
讼师接话道：“帐册上写的一直是原来的价钱。多出来的怕是都进了王掌柜的腰包。”
王掌柜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伙计道：“你怎的如此诬陷我？我何时涨了价钱？莫不是你们结账时谎报，如今却来坑害我？”
那伙计忙道：“大人，全酒楼的伙计都可以作证。小的一句假话都没说。”
王掌柜连忙磕头道：“大人，小的也没说一句假话！”又对着许清和喊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价钱何时上涨的啊！”
沈邺把惊堂木一拍，“肃静！”看着另一位证人道：“你是何人？”
那刀疤男子上前回答道：“小的是兴隆赌坊跑腿的李四，王掌柜欠了东家四万两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继续道：“这是借据，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递给县令。
“借据上写的清清楚楚，王掌柜欠的四万两银子须在本月月底还清。”
王掌柜挣扎道：“大人，他放高利债！我起先只欠他们三百两，如今却变成了四万两！大人快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问罪！”
沈邺皱眉道：“借据上写的借款四万两，利息一厘。称不上高利债。”
“他们篡改了借据，小人真的只欠了三百两啊！”王掌柜说着竟急得哭嚎起来。
“肃静！”
刀疤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王掌柜已经还清的两万两单子，详细记录了银子何时何地交于何人手上。请大人过目。”
沈邺接过，认真看了看，又命衙役拿给王掌柜看，问道：“这上面皆按的有手印，真假一对便知。”
衙役便上前来，抓住王掌柜的大拇指按上印泥，往白纸上一摁，迅速地将带有手印的白纸交与县尊。
沈邺仔细观察一番，确认两相一致，便对王掌柜道：“你还有何话说？”
王掌柜面如死灰，忽然吼道：“大人，小人冤枉！都是林师傅
教唆小人的！是他逼着小人改菜品价钱！是他带着小人去赌坊，害得小人欠下赌债！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林师傅见众人看向他，高声叽里咕噜连说了一大段话，然而在场无人听懂。
“大人，他会说官话！他故意装的！他会说官话！”
然而林师傅一脸茫然地看着王掌柜。
沈邺拍了拍惊堂木，沉声道：“证据确凿！来人，将王掌柜押入大牢！”
王掌柜惊恐万状，挣扎道：“小的冤枉！大人明察啊！小的冤枉！冤枉”衙役利落地拖着人下去了。
林师傅见自己没事，极快地弯了下嘴角。
沈邺又道：“林师傅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暂时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林师傅这时候倒似听懂一些，刚想出声辩解，就被衙役拖下去了。
沈邺瞧着堂下静静站着的几人，“此案虽然证据确凿，却尚有几处疑点，明日须再审一次，尔等且先回去。”说完就站起身来，“退堂！”
许清和连忙上前道：“大人稍等！”
见沈邺停步淡漠地看着她，接着说道：“不知大人可否帮民女追回那三万两银子？”
“赃款自会尽力追回。但时日太久，流向不明，本官不能保证那三万两银子一文不少。”沈邺平静地回道。
许清和点点头，虽然遗憾惋惜不已，但沈邺说的是事实。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权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民女多谢大人！”许清和郑重行礼道。
沈邺坦然受了，径自去了后堂，招来沈云道：“你去查查林师傅，何时与何人来到眉州，如何进的南佳酒楼，和王掌柜私吞白银一案是何关系!”
沈云答道：“属下即刻就去。”说完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沈邺静静地靠在官帽椅上，回想着今日所见所闻，那一抹倩影陡然浮上眼前。那便是许府的当家小姐？倒是处事不惊。
想起最后瞥见她那心疼三万两银子的肉疼神情，不觉笑出声来。
许府还缺区区三万两银子吗？
她穿着简练素净，身无佩饰，钗环簪花也是些普通款式，又心疼银子，难不成是一位悭吝守财的女人？
沈邺摇摇头，就算是个守财奴，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遂集中精力，不再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地看起公文来。
许清和出了县衙大门，长叹一声，怏怏地对许瑶哀怨道：“阿瑶，我的银子！我的银山梦还没开始就塌了。”
许瑶笑道：“小姐，不过三万两，两三天就赚回来了。不值得小姐这般伤心。”
“连你都觉得三万两是小数目，那县令大人定然不会尽心尽力帮我追回。”许清和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万两足够老百姓十年吃饱喝足衣食无忧。连我这般豪奢之家，也够两年花销。”
许瑶暗笑道：她可没见过哪家豪奢似小姐这般。嘴上安慰道：“方才大人不是说了尽力追回吗？小姐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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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佳肴
许清和看着日日跟着自己出去的丫鬟，也算得上见多识广，怎得如今这般愚蠢！“不过是场面上的安慰之语，你竟然相信。枉费我每日带着你出门历练。”
许瑶委屈道：“小姐先前不是常说，县令大人两袖清风c正直廉洁吗？所以阿瑶才相信大人说的话。”
许清和简直不忍直视，心里思量着要不要换个伶俐点的跟班，又想到阿瑶打小跟着自己，虽然傻了点，但待自己全然一片真心实意，就勉强歇了心思。
“难道要我在背后说县令大人的坏话吗？大家出门谈生意，提到县尊，自然捡好词好语说。你这呆头呆脑的，竟然句句当真。”许清和无奈道。
许瑶红了脸，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天真，便聪明地转移话题道：“小姐，方才在大堂上，怎么不把林师傅的罪行揭露出来？”
“林师傅之罪和王掌柜之罪，不是一个等级的。这等杀人越货之事，还是交给县尊去办比较妥当。”许清和答道。
她起初得知此事心惊不已，自诩见多识广，却也想不到人性为了财与权，竟卑劣至此。
“这样一来，县尊便不会怀疑小姐了。”许瑶恍然道。
许清和无奈道：“我本就清清白白，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还是受害的一方，又怎会害怕县尊怀疑我呢！只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
许瑶识相地点点头，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问道：“那小姐现在是回府还是去铺子？”
许清和想起南佳酒楼，毕竟是父亲生前所建，就这样被自己关了，实在说不过去。
得想个法子扭亏为盈，最好赶上东悦酒楼的规模，完成父亲没能完成的目标，至少证明自己撑得起许府的家业。
不过在案子查清之前，酒楼是不能继续开门了。正好趁这段时间，想想经营对策。
“去东悦酒楼。今天好好补补你们的五脏庙。”许清和笑道。
许瑶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姐。
她可是深知小姐吝啬本性，除非是生意上的宴席，不然小姐每顿都要回府用。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还请她和许崖一起？
许清和拍拍身边呆傻丫头，笑着向前走去。
东悦酒楼是眉州城规模最大的酒楼，每日食客云集，不拘三教九流，只要你有银子，就能点上几盘招牌菜。
许清和等人进来时，大堂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小二脚不沾地，往来穿梭。两相对比，南佳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都比不上此时此刻东悦酒楼的三分热闹。
小二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小姐，二楼还剩一个雅间，小的给您带路？”
许清和点点头，一边跟在小二后面上楼，一边观察着酒楼的菜品装饰。
进了雅间，小二利索地抹了桌子，倒上热茶。
“说说你们有哪些招牌菜？”许清和坐下道。
那小二笑道：“看来小姐是第一次来，小的这就给您介绍几道佳肴。”
“本店招牌荤菜有莲花鸭c签盘兔c虚汁垂丝羊头c排蒸荔枝腰子c两熟紫苏鱼c姜虾酒蟹”
许清和自是来过几次东悦酒楼
，但每次心思都在谈判上，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她心里口水虽然叫嚣着，面上却云淡风轻，没动过几筷子。
听说上次表妹大婚流水酒席就摆在这里，不由得对李家的挥霍能力刮目相看。
等到小二一骨碌地报完菜名，许瑶的口水已经泛滥成灾，她怯怯地说道：“小姐，阿瑶好想全都尝一遍。”
许清和淡然道：“可以啊。你自己掏腰包。”
许瑶顿时缩回去不吭声，她的小金库还不够买两盘菜。
小二在一旁笑眯眯地等着。
许清和思量一番，缓缓道：“上一份紫苏鱼份莲花鸭和一份百味羹。”说完看看人高马大的许崖，心疼道：“再添两份素菜。”
小二仍旧笑眯眯地应着，退出房去，不过内心腹诽道：这位小姐委实小气，三人用饭就点三个荤菜
许清和见他二人还侍立在旁，笑道：“还站着干什么！坐下等着吧。”
许崖和许瑶二人方才坐下。许清和却站起身来，“你二人在这儿等着，一会菜端上来只管先用着，不用等我。”
“小姐，你做什么去？”许瑶连忙问道。
“侦察敌情。”说完就出门去了。
许崖待跟上去，被许瑶拉住，“许叔，小姐既然让我们在这等着，我们就等着吧。”
许崖只得坐下。
半盏茶的功夫，许清和便回来了，见桌上依旧空空如也，不免惊道：“怎地还没上菜？”
许瑶瘪瘪嘴，有气无力道：“许叔已经去催了两次了，那小二只一个劲儿地赔罪，说后厨忙得热火朝天，马上就上菜。”
许崖点点头，“确实忙碌。”
许清和坐在那若有所思。修长白皙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秀气地鼻尖。
许瑶看见小姐标志性的思考手势，当下也不敢喊饿，蔫嗒嗒地坐在旁边。
一盏茶过去，小二终于陆续开始端菜，嘴里一叠声地赔罪，一听就是说了不下千遍，熟练非常。
许清和一脸笑意地听着，也不生气，招呼着二人开吃。
小二见此又说了一串吉祥逢迎之语，笑着退下去，心里叹道：这位小姐虽然小气，为人却十分宽容温和。
许瑶眼角瞥到小姐对着小二笑，心里登时打了个突。小姐若是对着不相干的人微笑，那就意味着她心里正在谋划着什么。
许清和用了半碗饭，便搁下了筷子，对二人道：“你们慢慢用，不要浪费米粮。用完去许氏成衣铺等我。”说完又是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先出门去了。
留下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许瑶看看桌上佳肴，对许崖道：“许叔，要不我们继续？”
许崖看看窗外天色，艳阳高照，便点点头，将紫苏鱼移到小丫头跟前，温声道：“吃吧！”
他一早就注意到小丫头盯着鱼垂涎已久，无奈不好意思越过去夹。
“谢谢许叔。许叔对阿瑶最好了。”许瑶甜甜地说道。
二人便继续享用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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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高价
许清和在楼下结了帐，方才走出东悦酒楼。
看着街上一片繁荣景象，轻舒一口气。看来吐蕃暂时不会南下，那自己就安心地为了金山银山而奋斗。
在去许氏布庄的路上，经过平顺酒楼，许清和驻足门前。
平顺酒楼生意虽比不上东悦酒楼，但胜却南佳许多。
许清和不由得汗颜，自从她接管家业，重心一直放在布庄药材行上，任南佳酒楼自生自灭。
如今倒闭，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自己。
王掌柜不过是诱因罢了。
正在那反省着，耳边想起小二的声音，“许小姐，我家少爷有请。”
许清和回过神来，听了小二的话，便点点头，跟在其后，进了平顺酒楼。
小二引着许清和来到天字一号雅间，推开门道了声“请进！”，便退了下去。
许清和进去，看见坐在桌前喝茶的那人，笑道：“林大哥今日好悠闲！这是一个人喝茶闷得慌，才把我唤进来么？”
毫不拘束地在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啜一口，赞道：“好茶！”
林城笑看着许清和一番动作，说道：“昨儿刚到的蒙顶石花。你若是喜欢，等会带一包回去。”
许清和忙道：“谢谢大哥，心意我领，茶我可不拿。你是知道我俗人一个，不懂这些。”
林城笑笑，也不继续劝，“你方才傻站在我家酒楼前作甚？”
许清和尴尬道：“我看着平顺酒楼生意兴隆，心里在佩服大哥呢！”
“南佳酒楼关门，对于你来说，有利无弊。”林城看着许清和，缓缓道。
许清和心里诧异，林城消息怎地如此灵通？
忽然想起他有一位叔叔在县衙里任职，便恍然了。面上忧色道：“毕竟是父亲创下的产业，到了我的手里却经营惨淡。实在是辜负了父亲的殷殷期望。”
林城劝慰道：“生意场上，自然是有盈有亏，伯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于你。”
观察一番许清和的面色，又道：“不如你将南佳酒楼卖与我，我定出高价。”
许清和心下暗惊，原来林城打的这个主意。“林大哥说笑了。你花银子买我那破烂酒楼作甚？难道和我一样不断亏钱么？”
林城见她没有立刻答应，心知此事怕一时片刻办不了，便哈哈笑道：“我买它自有我的道理。你看平顺酒楼，开业以来每月盈利。说不得那南佳酒楼到了我的手里，就会扭亏为盈。”
“林大哥这是笑话我不善经营呢！”许清和笑道，“不过我这个人固执得很，一向奉承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爬起来。”
林城看着眼前女子神采奕奕，也笑了。
他最佩服许清和这一点。身为商人，就需要不断钻营的精神。
“若我哪日山穷水尽，靠卖地卖铺面过活，到时希望林大哥能出高价帮我一把。”许清和假正经道。
林城哈哈大笑，“好啊！到时候我全买了来，再赏你一所郊区茅草屋住。”
“林大哥，真够义气!”许清和笑道。
二
人又闲聊一番生意场上的趣事，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许清和瞧了瞧窗外天色，对林城道：“和林大哥聊了这许久，我都忘了今儿得去布庄一趟。”
林城立即回道：“怪我说太多了。小妹有事先走便是。”
许清和站起身来行礼告辞。
林城想起什么，又道：“小妹明日可有空闲？枫月茶坊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小妹若是有空，一起去听听。”
许清和停住脚步，想了想摇头道：“没空。表妹明儿回苏府，我得去看望她。以后有时间再陪大哥去。”
林城想起那抹红影，勉强收拢心绪，笑道：“苏小姐新婚燕尔，你们姐妹情深，自是要去看望一番。”
“林大哥可要改改称呼，要唤‘李夫人’才对。”许清和道，见林城呆愣着，不禁笑出声来，径直出门去。
林城坐在那，痴痴地看着窗外，心痛不已，要唤“李夫人”么？他如何唤得出口！
许氏成衣铺是许府名下唯一的一间卖成衣的铺子，每月盈利不菲。
掌柜许维一向兢兢业业，是许父生前最信任的人。
许清和刚踏进成衣铺，就瞧见许瑶焦急地晃来晃去，许崖淡定地坐在一边。
“小姐。”许崖看见来人，连忙站起来喊了一声。
许瑶连忙奔过去，哭诉道：“小姐又去了哪里？让我们等那么久。”
许清和摸摸小丫头，笑道：“你这焦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就不能和许叔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等我晃来晃去的，倒是耽误了客人买衣裳。”
许瑶才发现店里客人极少，当下真以为自己耽误了生意，连忙缩着脑袋不吭声。
许清和见小丫头真被自己唬住了，心情大好。
掌柜许维上前来说道：“小姐，王家村的王秀才昨儿送来了最后一批图样，说是应家母的话，要在家好好温书。以后不再给铺子里画图样了。”
王秀才年四十，善书画，一直给成衣铺画图样贴补家中生活。
许清和沉声道：“送五十两银子过去，谢谢他十年来精心尽力给成衣铺画图样，许家祝他早日高中c衣锦还乡！”
“是，小姐。”许维连忙答道。
许瑶听着声就知道小姐不高兴，小声道：“王秀才都这把年纪了，还考得上么？”
许清和蹙眉道：“不可胡说。”许瑶便不吭声了。
“劳烦许掌柜费些心力，再去找一个画师来。”许清和温声道，“工钱涨三两。”
许维惊道：“小姐，这可比别家画师高太多了！”
“无妨。先去把人找来。”许清和道。
她如何不知道工钱不宜涨太多，可银子是留住人的最好方法。
掌柜的只好答应下来。
许清和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心里对王秀才画的图样赞叹不已，他或许不是一个聪明的读书人，但他一定是一位优秀的画师。
所以十年来，许府只用他画的衣裳图样。
如今上哪去找一位同样优秀的画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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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用膳
许清和到达苏府时，正碰上刚下学回家的苏瑾，两人便一起进府去。
苏瑾本来是由苏柘亲自教导，但过完年，苏柘身体日益衰弱，教导儿子便力不从心。于是将苏瑾送进了县学，与庶民学子一同进学。
眉州城的县学紧挨着县衙，学员大都是庶民百姓之子，没有银子请西席，只能送到县学里。
苏府在眉州城里算得上知名的书香世家，虽然如今子嗣凋零，府上没有功名，但苏柘学识渊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是以苏瑾进县学，很是掀起了一股八卦叹息之风。
苏瑾每日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学，不苟言笑加上沉默寡言，与县学里的学生关系处得很一般。
许清和看着身旁沉默消极的小表弟，关怀道：“表弟怎地不复往日那般活泼？可是在县学里受了气？”
苏瑾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他们待我很好。”
“你如今既然进了县学，就要更加勤奋地读书。”许清和勉励道，“不要看不上县学名声微末，我听说眉州城里一半的秀才都是从县学出来的。”
苏瑾点点头，他心里对县学没有任何偏见。忧虑的是其它事，和表姐说了也于事无补。便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表姐的酒楼出了命案，酒楼会因此关门吗？”
许清和回道：“县尊已经将案子破了，相关人犯也已经被判刑。酒楼怕是要歇业一段时间。”
“表姐损失了这么多银子，心里是何感受？”苏瑾道。
许清和顿时捂着胸口，一脸悲伤道：“剜心之痛！”
惹得苏瑾顿时哈哈笑起来。
二人谈笑间就看见苏静姝迤逦而来。
“你们在聊些什么这么欢快我老远就听见了阿瑾的笑声。”苏静姝笑着问道。
苏瑾上前去挨着姐姐，笑道：“表姐最近损失了一笔银子，正伤心着呢！”
许清和也上前去，拽着表妹的衣袖道：“表妹，阿瑾如今学会落井下石了。我丢银子他笑得可欢了！”
苏静姝被二人簇拥着，不知原委，便两边都温柔安抚一番。
她正值新婚燕尔，每日与李泊舟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哪有时间去探听外面发生的事情。
许清和道：“酒楼最近有些麻烦事，等会再与你们细讲。”
苏静姝点点头，三人便亲密地前往正厅用晚膳。
李泊舟看见妻子携着小舅子和表姐进来，连忙拿出礼盒朝着许清和递过来，笑着说道：“一点心意，请表姐笑纳。”
许清和只好腾出手来接过，笑着道了声谢。
又拿出一份礼盒，递给苏瑾，“请小舅子笑纳。”苏瑾也笑着接过。
李泊舟便顺势挤过去，扶着苏静姝在圆桌前坐下。
苏柘坐在上首，安详和蔼地看着几个小辈，待众人坐好，便说道：“开席吧！”
许清和最喜欢苏府的菜肴，当下便夹起一片莹白嫩滑的鱼肉，咬了一口，尝了尝，忍不住称赞道：“全眉州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五彩酥鱼片，似舅舅家的这般美味！”
苏柘笑道：“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回头带一份给你母亲。”许清和连忙道谢，又继续大快朵颐。
李泊舟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妻子，觉得还是静姝温和柔美的用膳姿态更符合大家闺秀
的样子。
苏静姝小口喝完一勺百味羹，想起一事，便放下勺子，对许清和道：“表姐，下月十五，我要去西枫寺上香，表姐可愿与我同去？”
西枫寺在眉山上，历来香火兴盛。不过当初修建的不是迂回的山路，而是台阶。
许清和一想到那将近三千级石阶，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不去。让妹夫陪你去便是。”
李泊舟笑道：“我自是要同去的。不过表姐这么大的人，不会是怕那千级台阶，才不愿去？”
许清和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无所求，自然不用进香。况且你们新婚夫妻去求送子签，拉上我做什么。”
苏静姝羞红了脸，她确是去求佛祖保佑早日得子。
苏柘看着自家老大不小的外甥女，笑道：“清和一同去吧！求个姻缘回来。”
李泊舟顿时乐了，“岳丈说得极是。似表姐这般年纪还未婚配的，全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说不定求个姻缘，明年就能出嫁。”
许清和一个白眼翻过去，怼道：“似妹夫这般年纪还是个秀才的，全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苏静姝连忙打圆场，温柔劝道：“表姐，便与我一同去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游了。”
苏瑾看看姐夫，又看看表姐，叹口气，继续埋头用膳。
许清和只好应道：“好吧！看在这一桌子美味佳肴的份上，我便与你一道去。”
苏柘等人听完都笑将起来。
待到许清和回到许府时，已月上中天。
许夫人照旧在她房里等着，看着女儿踏着月色归来，方才放下心。
许清和接过许瑶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母亲，这是舅舅让我给您带的五彩酥鱼片，还热着呢。母亲要不要尝一尝？”
许瑶拿来一双碗筷，利落地盛了一小碗，放在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笑着尝了一口，说道：“还是熟悉的美味。”
许清和坐在旁边，称赞道：“舅舅家的饭食真是百吃不厌。”
许夫人笑道：“你可记得小时候，为了一口猪蹄膀，哭喊着赖在苏府不愿回家？”
“哪有这种事！母亲许是记错了。”许清和看着母亲一脸笑意，索性抵赖道。
许夫人懒得揭穿她，问道：“南佳酒楼真的要关门？那可是你父亲的一点心血。”
许清和回道：“酒楼的厨子犯了命案，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厨师，只能歇业一段时间。”
许夫人叹了一口气，忧伤地回忆道：“当初我嫁进许府时，哥哥怕我吃不惯许家的饭菜，便同苏府后厨掌勺的苏伯商量，将其侄子苏平送到许府，专门给我准备饭食。后来夫君见苏平厨艺不错，便让他去南佳酒楼当掌勺厨师。”
许清和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番渊源，她一直以为苏师傅只是父亲雇来的厨子。
“想不到今日苏师傅却因许府遇害。罪孽啊！”许夫人愧疚道。
许清和连忙道：“母亲切勿自责，都是女儿经营不善，没能早日发现王掌柜等人的恶劣行径。一切与母亲无关。”
“你派个人带份厚礼去看望一番苏平的遗孀，日后好好照料她。”许夫人道。
许清和答道：“我已经让许叔携重礼去了，母亲勿要再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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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归还
长平街，县衙后院书房。
明亮地日光洒进房内，书桌后的那人揉了揉额角，正准备小憩一会，敲门声响起。
“进来！”
县丞林海推门进来，躬身双手递上一份折叠好的公文，温声道：“大人，这是查抄王掌柜和兴隆赌坊的清算单据，请大人过目。”
沈邺接过，展开来细细看了一遍，质疑道：“王掌柜家只抄出了三百两？”
林海点头称是。
沈邺皱眉，耳边响起那女子的问话一一一一“不知大人可否帮民女追回那三万两银子？”
“兴隆赌坊倒是一座金窟。”沈邺看着清单缓缓道。
林海不敢接话，大人在任上几年都是规规矩矩，没想到一朝发力竟然把兴隆赌坊一锅端了!
关键是赌坊背后之人竟然没来找麻烦。
林海突然后背发凉，难道县令不似他以为的那般平庸？自己一直低估了县令大人的实力？
沈邺合上单子，沉声道：“在抄出来的银子里，分出三万两，送去许府。”
“啊？”林海惊道，“大人，这不合情理。”
沈邺站起身来，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长剑，别在腰间，转身对县丞说：“物归原主，合情合理。”
林海只好应道：“是，大人。”然后退出房去。
沈邺来到花园里，先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拔出宝剑，接连舞了三套剑法，衣衫微湿。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沈邺看过去，见李泊舟拍着手走过来。
“季垣兄好身手！”李泊舟笑着赞叹道。
沈邺收了剑，在石凳上坐下，面无表情地问道：“文彦今日怎的有时间过来？不需要在家陪着李夫人吗？”
前几日有些事要同李泊舟商量，派沈云去请，这厮竟然说不忍娇妻独守空闺，改日再来。
李泊舟赔笑道：“季垣兄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弟那一回。以后保证随叫随到。”心里却笑道县尊孤家寡人如何懂得情爱之乐。
沈邺瞥他一眼，这一次算是掀过不提。
李泊舟也跟着坐下来，问道：“季垣兄封了兴隆赌坊，兴元府王大人那边没派人来找你？”
“王大人如今自顾不暇，如何分得出身来计较这件小事！”沈邺道。
李泊舟正色道：“可是令尊动手了？”
沈邺点头。
李泊舟起身拱手道：“恭喜季垣兄！”
“何喜之有。”沈邺漠然道，“他动手与否，与我无关。”
李泊舟复又坐下，笑道：“好歹扫清了一些障碍。以后行事也会便利些。”
沈邺不置可否。
李泊舟又道：“十五小弟要去眉山，季垣兄可愿同去？”
沈邺挑眉看着他。
李泊舟只好解释道：“眉山杜鹃花开最负盛名，小弟只是想邀请季垣兄同去赏花踏青。”
沈邺问道：“除你我二人，还有谁同去？”
李泊舟这边刚想扯个谎，就听见沈邺缓缓地问道：“文彦又想与我牵线你那表姐吗？”
李泊舟嘿嘿笑了笑，“反正那日季垣兄在县衙里也是闲着，不如与我们同去。届时美人娇花，赏心悦目，岂不美哉！”
沈邺淡淡道：“文彦哪只眼睛看见我很闲？我每日埋首批阅公文时，文彦可是在温暖香闺里美人在怀。”
李泊舟连忙道：“口误口误，
是小弟闲得发慌，季垣兄莫与我一般见识。”心里却爽道这厮就是羡慕嫉妒恨，自己不同他计较。
沈邺懒得同他扯些废话，说道：“体谅你新婚，厮混了这么些时日，也该着手兴建马场。”
李泊舟得意道：“等季垣兄想起这茬事，马场都建好了！”
沈邺微讶地看向他。
“小弟已经派人去购买马匹。大约能买到两千匹。”李泊舟越发得意道。
“都说李府富甲一方，我今日方信了这谣说。”沈邺道。
李泊舟立刻谦虚道：“略有薄财而已。两千匹马里大概只有三百匹良驹。”
沈邺点头，“良驹价高，三百足矣。文彦办事效率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难得的称赞倒让李泊舟心虚起来，“小弟不过是早就着手准备了，算不上办事快。”
沈邺淡笑不语。
西平街，许府。
噼噼啪啪地算盘声在书房里回响，许清和右手执笔在帐册上勾画着，左手飞快地拨弄着算盘。
许瑶冲进房来，喜笑颜开地喊到：“小姐，衙门里送银子来了！”
许清和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问道：“多少银子？”
“三万两！一分不少全送来了！”许瑶开心地回答道。
许清和顿时停下动作，笔尖上的墨水滴在纸上，迅速晕成一个墨团。
许清和却没注意，求证道：“你确定是三万两？”
许瑶用力地点点头，“衙役还在外面等着，小姐快些出去吧！”
许清和连忙放下毛笔，脚底生风，眨眼就奔出了书房。
长平街，县衙前院。
送走李泊舟，沈邺便回到前院，看见捕头林武领着一班衙役语笑喧哗地走进来。
林武看见县令大人在廊下站着，便赶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大人！”
沈邺看着他们笑容满面，沉声问道：“银子送过去了？”
“回大人的话，三万两银子一两不少全都抬进了许府的库房里。”林武回答道，“许小姐开心地合不拢嘴，硬要请兄弟们吃酒。但众兄弟谨记大人的教诲，婉拒了。”
沈邺点点头，“各自忙去吧！”
林武便带着一班衙役退出去。
许小姐还赏了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不过这就不方便告诉县令大人。
沈邺嘴角噙着笑，负手回到房内。倒是想象不出她开心地合不拢嘴是何模样
酉时，天色昏暗，房内烛火闪烁。
沈邺放下毛笔，将公文收拢归类，整齐地码在桌上。站起身准备回后院用晚膳，就见林武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大人，这是许小姐托属下带给您的饭菜。”林武道，“许小姐说，十分感谢大人帮她找回三万两银子，本想备一份厚礼相赠，又恐大人背上收受贿赂的名声。所以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聊表心意，望大人笑纳。”
沈邺望着那食盒，她还会烧菜？
林武瞧了下县令大人的脸色，惴惴道：“大人，收不收？”
“放桌上。”沈邺淡淡道。
林武连忙将食盒放到桌上，麻利地打开，将几样小菜一一端出来摆好，又放好碗筷，方说道：“大人请慢用，属下告辞。”说完就退出去。
桌上一共放着九盘菜肴，荤素俱全，家常菜式。
沈邺在桌前坐下，拿起木筷，夹起一片鱼肉，尝了尝，滋味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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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口角
许府书房，日光洒进屋内，明亮通透。
许清和坐在圈椅上，高声地喊道：“阿瑶！阿瑶！”
许瑶听见声音连忙奔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收拾一下行李，我明天要去兴元府。”许清和道。
“啊”许瑶惊道，小姐怎么突然要去兴元府？
许清瑶又说道：“你和许叔陪我一起去。快去收拾收拾，明日辰时出发。记得把库房里的五彩琉璃盏带上。”
许瑶傻乎乎地点点头，连忙下去准备。
翌日，一辆深青色马车飞奔出城。
从眉州到兴元府，快马奔驰也要费上一天。许清和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入了城。
夜色深沉，街上一片阴暗，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
许崖驾着马车来到梨花巷第五户宅子门前，许瑶扶着许清和下了马车，二人站着等候，许崖上前去敲门上的铜环，等了快半刻钟，里面灯火才亮起。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开门的人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嚷嚷道。待看清门外的三人，即刻谄笑道：“小姐怎么半夜过来啦？快请进，更深露重的，着凉就不好了。”
开门的叫许九，专门打理许家在兴元府置办的唯一的一所宅子。
许清和一言不发地进屋去。
许九和许崖去搬行李，许瑶连忙去厨下烧水给小姐洗漱。
许清和坐在床沿上，看着屋内熟悉地摆设，心里叹道真的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昔日每次和父亲来兴元府谈生意，住的都是客栈。
她老是抱怨客栈人多嘴杂，被子又破又脏，父亲为了哄她，把刚辛苦赚来的一万两银子买了这所小宅子。
她开心地和父亲一起住了一晚上，隔天就回了眉州。
不久父亲病逝，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许瑶端着热水进来，发现小姐呆坐在床边上流泪，唬得连忙放下水盆，“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许清和从回忆里醒过来，拭去脸上的泪水，淡淡的道：“无事。想起了父亲往日待我的情景，有些思念伤怀。”
许瑶抬起许清和的脚，褪去鞋袜，放在热水里泡着，小声道：“其实，阿瑶刚才进来时，也想起了老爷。这宅子虽然只住了一宿，却处处都留下了许家的印记。”
许清和点点头，微微笑着，望着蹲在地上服侍自己洗脚的婢女，温声道：“你也去洗洗吧，早点休息。我自己来就好。”
许瑶抬起头笑了笑，“不差这一会儿。”
许清和净了面，泡了脚，便躺进被窝里，见许瑶还在收拾着零零碎碎，高声道：“明儿再收拾吧，快去睡。”
许瑶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退出去，关好房门，自去安歇。
兴元府最热闹的当属殖货街，顾名思义，街上商铺林立，百货俱全，是剑南道客商云集之所。街尾临近城隍庙，聚集着众多小摊小贩，遇上庙会，更是热闹非凡。
许清和带着许瑶，悠闲地在殖货街上逛着。
“小姐，前面有家成衣铺子，我们进去看看吧！”许瑶兴奋道。
兴元府
的衣裳向来比地方各州精美。
许清和点头，一行人便进了那成衣铺子，许瑶顿时被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衣裳看花了眼，激动地小声道：“小姐，好多漂亮衣裳！”
柜台前站着一位穿着华服秀裳的小姐，旁边跟着贴身丫鬟，那丫鬟仿佛听见了许瑶的赞叹，一脸鄙夷地嘀咕了一句“哪儿来的乡下野丫头！”
许清和主仆没听见，仍旧在店里逛着。
许清和见许多衣裳上的花样眉州城里都没有，心里便盘算着记下来，回头或许能小赚一笔。
两人在铺子里转了三圈，跟着的伙计推销得口干舌燥，两人一件衣裳也没买。
柜台边上的那位丫鬟见此情景，便公然嘲笑道：“没银子还来什么铺子啊？丢人现眼。”
许清和四周看了一圈，确定铺子里只有她在转悠，方才肯定那丫鬟说的是她们主仆俩，见那位小姐充耳不闻，只和掌柜的讨论衣裳料子，心中便有了数。
许瑶听见那丫鬟说的话，还傻傻地问了一句：“你方才可是说的我们？”
那丫鬟看着许瑶疑惑的样子，哼了一声，鄙夷道：“真是个穷酸傻妞！”
许瑶这下听懂了，登时红了眼眶，扯着许清和的衣袖，委屈道：“小姐，她骂阿瑶！”
许清和摸摸傻妞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你比她聪明，她比你有钱，两两相抵，莫要计较。”
那小姐听了此话，倒是转过身来，却是一位青涩的小佳人，看面相不过十三四岁。
她蹙眉低声斥道：“小竹，还不向这位姐姐赔礼道歉!”
许清和有心要回敬几句，见那小姐如此年幼，反而不好斤斤计较。当下微笑道：“些许口角，不妨事。”
那小姐躬身行了一礼，道了声谢，便出门去，丫鬟小竹瞪了许瑶一眼，才急忙拿起刚买的衣裳跟出去。
许瑶看看自己身上的青布衣裳，又看看小姐穿的淡绿色衣裙，没有一丝绣花装饰，样式简单，怪不得被人嘲笑穷酸。
掌柜的在一旁叹道：“你们主仆倒是幸运，躲过了一劫。”
许清和听着这话不舒服，问道：“掌柜的，此话何意？”
旁边的伙计便解释道：“刚才出去的是府尹刘大人的嫡次女。”
许清和恍然，原来是高官家的小姐，她这样的升斗小民还真惹不起。
那伙计见许瑶一脸后怕之色，更是八卦道：“以后说不定还是防御使沈大人的长媳，富贵得很！”
许清和淡笑不语，许瑶倒是满眼羡慕。
那伙计又道：“沈大人的长子虽然在眉州当个七品县令，但过几年肯定是要回兴元府接任他父亲的职位。”
许瑶更是惊讶得睁大双眼。
那伙计还待八卦些，掌柜的喝道：“杵着作甚，干活去！”
伙计便畏缩地住了口，走到一边去，又回头看了看许瑶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许瑶拽着许清和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原来沈大人家里这么厉害！”
许清和也是才知道沈邺的家世，微觉一惊，但很快适应过来。
想到县尊如今二十又二，要娶一位小自己近乎十岁的少女，竟有些同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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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市价
日暮西沉，梨花巷里的许宅早早地燃起了灯火。
明亮的正厅里，楠木圆桌上摆着六盘菜肴，鲜艳可口，热气腾腾。
许清和在上首位坐下，看了看旁边安静站着的许瑶和许崖，温声细语地说道：“坐下一起用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拘礼做什么！”
许瑶和许崖听了便相继过来坐下。
许崖想起今天查到的消息，说道：“小姐，那柳秀才名唤承旭，字乘璟，是眉州柳江人氏。”
许瑶听着在一边惊喜道：“小姐，他竟然是眉州人!”
许清和夹起一块鸡腿肉，淡淡地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许崖继续说道：“他孤身一人来兴元府参加贡举，前次贡举不幸落选，时日一久，盘缠用尽，只得屈身在城隍庙中，靠卖画度日。”
“原来和那些卖画的秀才一样，我还以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小姐另眼相待。”许瑶不屑地说道。
“离下次贡举还有两年，靠他这样子卖画，如何能坚持下去！”许清和蹙眉道。
许瑶顿时笑道：“只要小姐多买几次，让他赚个十几两，还是能活下去的。”
许清和也不计较小丫头的取笑，假意绷着脸色道：“就你话多！安静用饭！”
许瑶调皮地笑着，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专心用起饭来。
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茂盛的榕树下，柳乘旭摆好画纸，和往日一样，安静地坐着看书。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来到摊前，微笑着对他说道：“柳秀才，我家小姐请你去香茗坊喝杯茶。”
柳乘旭自然认得这丫鬟是昨日那位小姐身边服侍的人，沉思片刻，便收起书本，点头答应下来。
香茗坊二楼的雅间内，许清和站在窗前，正好能看见那一棵苍郁繁盛的大榕树。
片刻后就望见从榕树底下走出来的两道人影，她微微一笑，回到桌前坐下。
许瑶领着柳乘旭进来，后者看见桌前的倩影，拱手行礼道：“不知小姐找小生何事？”
“郎君请入座。”许清和微笑着说道，“阿瑶，看茶。”
柳乘旭迟疑片刻，才撩袍坐下。
许瑶上前去新泡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柳秀才面前的桌子上。
室内一时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郎君为何不回眉州待考？”许清和轻声问道，“那样也能活得容易些。”
“孑然一身，在哪都一样。”柳乘旭语气淡漠地回道。心里清楚对面的人已经将他查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此举所为何事。
许清和道：“若郎君不嫌弃，我在兴元府有所小宅子，愿与郎君暂居两年。”
柳承旭抬起眉眼看着对面的小姐，回道：“你我萍水相逢，况且无功不受禄。小姐还是实话实说，今日找小生来，所为何事？”
许清和微笑着轻啜一口香茗，缓缓问道：“不知郎君可会画衣裳图样？”
柳承旭恍然，原来这位小姐先前买自己的画作，是为了区区图样。他自然是会画的，兴元府大部
分成衣店的图样都是落第秀才所绘。
许清和见他沉默不语，知道他画技高超，屈身绘制图样，必然心中不愤。
但生活窘迫至此，那些清高名声又有何用呢？
“我家在眉州有一间成衣铺子，以前的画师因故不能继续提供图样。我便来兴元府寻觅新的画师。先前在城隍庙附近，看了几家，但没有出挑的。后来偶然间发现郎君的画作，只消一眼便知道郎君就是我要找的画师。”许清和缓缓地解释道。
柳承旭若有所思地品着香茗，他本身对画师没有任何偏见，但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卖画所得足以糊口。
忽而又意识到，迄今为止，只有眼前的这位小姐高价买下了自己的画作。
柳承旭哂笑一声，答道：“小生应下便是。”
许清和本还想着多费些口舌说服他，没成想他考虑片刻就答应下来。
“每月至少提供十幅图样，不拘品类。”许清和不疾不徐地说道，“以兴元府最时兴的为佳。画好之后，送到梨花巷第五户宅子里，交给一个叫许九的小厮。我每月月初派人来取。”
柳承旭点头道：“小生记下了。”
“郎君都不问问价吗？”许清和笑着问道。
柳承旭淡然道：“小姐按市价结算便是。”
“不知道郎君是想按眉州的市价算，还是兴元府的市价算？”许清和道，“两地的价钱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柳承旭看着眼前女子莹润的脸颊，沉声道：“自然按照眉州的市价结算。”
许清和愣了一下，愈发敬佩此生的人品，当下便说道：“一幅画一两银子。郎君可满意？”
这是折中的价钱，介于两地市价之间。
柳承旭自是点头，“好！小生多谢小姐相助。”
兴元府秀才济济，机缘巧合之下选择了自己，于他而言，算得上一份恩情。
许清和罕见地羞涩了一下，于她不过一桩买卖，她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郎君住在城隍庙，行事多有不便。我无事不来兴元府，宅子也是空置着，郎君不妨暂居两年。待榜上有名日，郎君再还我租金便是。”许清和诚恳建议道。
柳承旭心知对方也是一片好意，若自己再三推拒，反倒令人难为。自己向来能屈能伸，寄人篱下又有何妨？
于是站起身来，诚心地拱手拜谢道：“小生在此多谢小姐慷慨援手。它日必当重礼酬谢!”
许清和连忙起身回礼道：“郎君严重！我是看好郎君才干，日后好为自家谋利。”
柳承旭微微笑道：“事情既然已经谈妥，那小生就先告辞。”
“郎君慢走。”许清和道，“阿瑶，送一送柳秀才。”
许瑶忙道：“好的，小姐。柳秀才这边请！”
柳承旭又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去。
是夜，万籁俱寂，灯火如豆。
许清和见此行事了，便吩咐许瑶收拾收拾东西，明日赶回眉州城。
一行人来的时候只是一辆马车，回程的时候就变成了三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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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谋划
眉州城今日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长平街，县衙书房，沈邺临窗而立，看着窗外被雨水润湿的白芍，花瓣上不断滚落晶莹剔透的雨珠。
屋内，李泊舟坐在桌前，正在看手上的一份公文。片刻后将公文放在桌上，对窗前的背影叹道：“令尊好手段！”
“裴大人身故，想必沈大人的任命文书很快就会下达。”李泊舟道，“剑南道西川节度使，季垣兄，这可是我们开路的终点？”
沈邺转身，来到桌前坐下，淡淡回道：“不是！”
李泊舟心惊，“难道比西川节度使更重？”
沈邺看了对面书生一眼，答道：“剑南道节度使！”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剑南道节度使！难不成他想将西川和东川合二为一？！
李泊舟惊色道：“这片山林也忒大了！”
沈邺挑眉，“难道文彦害怕了不成？”
李泊舟强自镇定，好一会儿才说道：“倒不是害怕！只是此行艰难日久，小弟担心粮草不够，后续乏力！”
沈邺赞同地点点头，忽而笑道：“文彦可是担心家中粮草被掏空，无法养活妻儿？”
“季垣兄孤家寡人，只须勇往直前。小弟却是有后顾之忧的，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李泊舟皱眉道。
“文彦不用忧心粮草，为兄自有生财之道。”沈邺难得宽慰一次。
李泊舟欢喜道：“当真？季垣兄莫要诓小弟。”
沈邺笑着点头不语。
“季垣兄，令尊与兴元府尹刘大人交情如何？”李泊舟问道。
若没有府尹的支持，防御使大人行事应该没有如此便利。
沈邺皱皱眉，“大概是盟友关系，互相利用而已。”
“历来争权夺利都离不开政治盟约，不知季垣兄如今结交了几位盟友？”李泊舟笑道。
他心里清楚，沈邺虽然在眉州任芝麻县令，但在兴元府还有一股势力，毕竟官职再小，他也是防御使大人的长子。
“惟一秀才尔！”沈邺道。
他孤身奋战十几年，多的是同僚下属，要论起志同道合的盟友，只有李泊舟一人。
李泊舟大感快慰道：“秀才的分量实在太轻了！不如小弟为了季垣兄，勉强去考一个进士回来？”
“文彦还是先考上举人吧！”沈邺笑道。
李泊舟才思敏捷，学富五车，但考上秀才后，便不再参加贡举，一心呆在同文馆里看书立说。后来与沈邺结交，彼此志趣相投，才生出了建功立业之心。
李泊舟向来不在乎功名，更遑论他人冷嘲热讽。
大表姐许清和知道他本性，才无所顾忌地公然取笑他。
如今又来一个县令大人。李泊舟深深感觉到，这二人乃是绝配。
需要快些同静姝一起想些法子，助其结成一对才好！
“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回一趟兴元府。”沈邺道。
李泊舟点头道：“沈大人上位，势必要招季垣兄回去。估计在眉州城呆不了多久。”
“父亲这几年不会招我回去，不过官职升上几品，倒是有可能。”沈邺道，“县令可以征
募的兵丁实在太少。”
李泊舟沉思片刻道：“不如由小弟来组建乡兵？”
沈邺早就有此想法。
豪强士绅出资私建乡兵保境安民已成惯象，只要势力不威胁到朝廷，一般不会强行压制。
“乡兵耗资巨大，还是缓缓图之。”沈邺忧虑道，“眉州卫士还可扩充一千五百人，先将其磨炼成精锐。”
李泊舟道：“如此也可。小弟可先招三百乡兵练练手，也好看看平日里的兵书阵法有没有白读！”
“招一百人即可！以后再慢慢扩大。”沈邺建议道。
李泊舟想了想，答道：“也可。人太多，恐怕父亲不乐意助我。”
“马匹一事进展如何？”沈邺问道。
李泊舟想起这件事就头疼，自以为有大量的银子就能买到千儿八匹的，但现实却迎头痛击。
“两国交战，马匹稀缺，年后吐蕃突然颁布禁令，禁止边境牧民售卖马匹给敌国，牧人因此不敢公然买卖。”李泊舟道，“管家费了老大的劲，才在黑市上购置了五百匹。”。
沈邺道：“西北买不到，便去西南。天下之大，又有何惧！”
“季垣兄指的可是南诏？”李泊舟问道。
沈邺点头。
去南诏也不是不行，只是相较吐蕃而言，山高水长，路途艰难，即使买回来，路上死伤也要占二成，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买到多少算多少，银子花了再赚就是。
李泊舟道：“那小弟再派人去南诏试试看。”
“买马终究是依靠他国，仰人鼻息。自己养马才是最彻底的解决之道。”沈邺道。
李泊舟又是一惊，怎么又说到养马！
百姓日日为了徭役赋税奔波劳苦，哪还有剩余精力。“季垣兄，此话不假，但现如今难以施行。”
“若想兵强马壮，抵御外敌，必须改革。”沈邺道，“改良之法先前也同文彦商谈过，文彦也认同此法。”
李泊舟急道：“法子是可行。但依你我二人之力，实在难以推行。还是另想它法为好。”
“先前不行，之后却不一定。”沈邺道，“过段时日，我会向父亲进言此法，借父亲之力在剑南道广为实行。”
李泊舟沉默下来，若是节度使推行此法，阻力会大大减少。
“慎重些为好，小弟以为时机还不够成熟。”李泊舟说道。
沈邺点点头，“我定不会贸然说出来。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说完站起身来，在书架格子里拿出一个四方木盒，回身过来，放在桌上，示意李泊舟打开。
李泊舟心里笑话他总喜欢卖关子，右手已经伸出去打开来看，不免吃了一惊。
那盒子里装的竟然是兴隆赌坊的地契！
沈邺满意地笑道：“不知此物抵得上几车粮草”
“季垣兄好算计！小弟先前还以为季垣兄小题大做，因着几万两银子的高利债就查封赌坊。原来竟打的这个主意！”李泊舟叹道，“小弟佩服！但兴元府王大人真的没来找你麻烦？”
沈邺道：“人都没了，怎么找麻烦！”
李泊舟遗憾道：“果真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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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缘由
沈邺将盒子往前一推，说道：“把赌坊开起来吧！总要让那些纨绔有个败家的地方。”
李泊舟便坦然地将地契收入怀中，笑着问道：“不知小弟能否放贷？”
沈邺看他一眼，淡淡道：“文彦觉得呢？”
“嘿嘿，小弟可是守法良民，肯定按法定利息放贷。”李泊舟笑道。
“嗯。”沈邺答道，“天色不早，文彦早些回去吧。”
李泊舟立刻便站起身来，笑着抱怨道：“每次来县衙都要呆上大半天，都没有时间陪陪我家静姝。”
沈邺睨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介意文彦晚上过来，也好效仿一回先贤，秉烛夜话。”
李泊舟吓得当即驳道：“小弟介意！小弟还是白日里来为好。”
笑话，良宵苦短，他是抽风了才会舍下娇妻过来陪县令大人！
李泊舟快步出了县衙。
自家小厮李七上前道：“少爷，夫人在许府表小姐那里，让你办完事过去接她。”
李泊舟问道：“表小姐不是去兴元府了吗？”
李七答道：“昨儿回来的。”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李泊舟道，转身朝西平街走去，李七安静地跟在后面。
许府，苏静姝正在表姐的闺房里试穿新衣裳。
许清和从兴元府回来，给表妹带了三套成衣。等苏静姝来到许府，许清和便迫不及待地要她试穿看一看。
但凡送礼给苏静姝，许清和都喜欢看她当场拆开，然后一脸欢喜激动。若送的是衣赏，就即刻穿上。
此时，苏静姝已经试完了第三套，正准备换下来，许清和立刻阻止了她。
“表妹换下来做什么，等下妹夫过来接你，正好让他眼前一亮，情难自禁。”许清和笑嘻嘻地说道。
苏静姝羞涩地点点头，“那就不换了。”
“表妹成了亲，胆子但是变大了！以往我一说起李秀才，你就面红耳赤的。”
许清和取笑道。
苏静姝胆子果然大了，俏生生回道：“等表姐成了亲，便知道缘由。”
瞧着许清和万年不变的发饰衣裳，实在忍不下去，抱怨道：“表姐，你又不缺银子，就不能好好修饰一下吗？这衣裳都是多少年前的样式了？发髻上能不能戴些珠花钗环？”
许清和无奈道：“我整日里风吹日晒，里外奔波，实在戴不得这些东西。上次母亲同你一样不忿我的修容，特意买了只金步摇给我，上面还镶了一块翡翠，漂亮极了。我兴高采烈地戴在头上，不成想晚上回府来，那金步摇就不见了，可把我心疼死！故而此后就不太乐意戴那些玩意。”
苏静姝笑道：“你尽管拿这些话来唬我。归根究底，表姐心底里不耐烦这些，觉得累赘，觉得那些珠花钗环压着脑袋，压得脖子酸，对不对？”
许清和嘻嘻笑道：“我就喜欢头上清清爽爽的，不用担心一低头珠花会掉。”
“那衣裳怎么解释呢？衣裳总不会一抬脚就掉下来吧？”苏静姝也笑着问她。
“这真不是我的错。衣裳一向是阿瑶给我准备的。”许清和道。
旁边许瑶立刻告状：“表小姐，每次要制新衣，小姐都说不用制她那一份。进了成衣铺子，也从来不给自己买套衣裳。小姐管着许府的银子，不乐意买没人能逼着她花。”
苏静姝笑得花枝乱颤，表姐竟然抠门到如此境界！
笑出眼泪来又觉得心疼，拉着许清和的手，道：“表姐，你送与我的衣裳件件精美华贵，送与阿瑾的生辰礼次次稀罕精致，你的大方慷慨都与了我们，却独独对自己诸般吝啬。”
许清和见不得表妹如此煽情，她哪里吝啬了？明明是节俭朴素！
还有她身上的衣服哪里是多少年前的样式？明明是一年前的。
“也就你相信阿瑶说的话。她明显夸大其词，我哪里像你们说的那般寒掺！”许清和不满地说道。
这时有仆役在门外高声道：“小姐，李家姑爷来了。”
许清和急忙道：“天色已晚，表妹快些同妹夫回去吧！”
苏静姝想了想道：“表姐，十五去眉山，你提前一天去李府宿一晚，隔天同我一道出门。”
许清和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麻烦？两家挨得近，你出门拐到许府来接我就是了，又费不了多大功夫。”
苏静姝道：“表姐听我的就是，你上次不是说李家花园的景致不错吗？到时候我带着你慢慢逛，还能同你多说说话。”
许清和见此只好答应下来。
苏静姝顿时笑意满满，穿着新衣裳出去会夫君。
这边李泊舟候在正厅里，一抬头看见一个光彩夺目的身影迤逦而来，果真眼前一亮，情难自禁！
苏静姝见夫君怔怔地看着自己，心里欢喜不已，面上嗔道：“夫君呆愣在那做什么？不回府么？”
李泊舟眨眨眼睛，迅速上前来揽着娇妻，赞道：“夫人今日格外光彩照人！为夫险些迷晕过去！”
“净说些胡话！天色如此漆黑，还不快快回府去。”苏静姝轻斥道。
李泊舟意有所指地回答道：“夫人说的极是！为夫都等不及了。”
苏静姝羞红了脸颊。
二人相拥着出了许府。
许府里，许清和带着许瑶去见许夫人。
“母亲，你今儿怎么没来前边看我？”许清和一进门就问道。
许夫人正卧在榻上，听见声音连忙坐起来，丫鬟双梅迅速拿来几个靠枕放在夫人背后。
许清和见此情景，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面色如此苍白！”
许夫人笑道：“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先前头晕，歇了一会，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许清和上前去，坐在榻沿上，心疼地握着许夫人的手，对旁边站着的双梅嘱咐道：“明日上午去请郎中过来，仔细给母亲诊查一番。”
双梅立刻回答道：“是，小姐。”
许夫人道：“真的没事，何必劳烦郎中跑一趟！”
“若人人都同母亲一样，不愿劳烦郎中，那这天下的郎中全都饿死了！”许清和笑道。
许夫人知道女儿一片孝心，便同意了，摩挲着女儿白皙的手背，问道：“这回去兴元府，可有碰见什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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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财神
许清和颇为触动，笑着说道：“王老板不求财，我可是奉承多多益善。只要王老板日后不会暗地里后悔得捶胸顿足，那我们就三七分利。”
王之桐开怀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某绝不后悔。”
二人便以茶代酒，举杯共饮，合作关系确立下来。
“具体细则，我们以后详谈。等章程拟出来，你我二人签字按印，三万两银子即刻到账。”许清和保证道。
王之桐点头道：“这个自然。酒楼需要重新修整，此事就交给王某来办。”
许清和便对旁边站着的许崖说道：“许叔，等会带王大哥去南佳酒楼，看看哪些地方需要修整。”
许崖道：“好的，小姐。”
一声脆生生的“王大哥”叫得王之桐心里直泛热气，愈发觉得这一步棋没有走错。
“王大哥若是哪天有空闲，由小妹做东，你我两家在东悦酒楼吃个便饭可好？”许清和询问道。
王之桐当然笑着答应下来，“许妹盛情，却之不恭。”
“那王大哥等会儿去南佳酒楼看一看。小妹还有事，就不陪大哥去了。”许清和温声说道。
王之桐笑道：“许妹自去忙，有事我再与你商谈。”
许清和便起身行礼，“那小妹先告辞。”
王之桐起身相送。
许清和带着许瑶出了枫月茶坊，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压着笑意对许瑶说道：“阿瑶，我离金山又近了一步。”
许瑶知道小姐心里定是乐开了花，她也由衷佩服小姐的手段，笑着赞道：“小姐真厉害！”
许清和心情愉悦至极，看看天色，问道：“这个时辰阿瑾应该快下学了吧？”
许瑶回道：“是的，现在过去正好能碰上表少爷。”
小姐还是这样，情绪大起大落时总喜欢去找表少爷。
以前表少爷年幼，小姐心情愉悦时就反复捏他白嫩柔软的脸蛋。
后来表少爷渐渐长大，知道男女有别，就使劲抗议捏脸动作。
小姐于是就变成了言语上的取笑，彼此插科打诨，趣味满满。
长平街，眉州县学外面的林荫下，许清和主仆俩俏生生地站在那等着苏瑾。
许瑶突然轻轻地拽了拽许清和的衣袖，兴奋地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沈大人!沈大人从县衙出来了!”
许清和便看过去，只见县令大人一身深色常袍，步伐稳健。
门口有衙役牵着一匹黑马，县令大人正准备翻身上马，动作一顿，突然侧身朝她们这边望过来！
许清和顿时与县令大人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那锐利深沉的眼神惊得她心尖一颤，连忙假装淡定地移开视线，余光却瞥见那伟岸身影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小姐，沈大人朝我们走过来了，怎么办？”许瑶惴惴地问道。
许清和想起那三万两银子全靠县令大人英明神武，才能一两不少地追回来，因而才有了后面与王大哥的合作。
照此说来，县令大人的的确确算是她的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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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许清和想通了关节，霎时心花怒放c笑逐颜开，满面春风地对着县令大人，屈身行礼道：“民女见过沈大人。”
许瑶连忙低着头跟着小姐行礼。
沈邺止步于三寸之外，见许清和眉眼笑意绵绵，如春风拂面，通体顿觉舒畅不已。
不过心下奇怪道：她见到我怎的如此愉悦？难不成知道李泊舟有意牵线彼此，故而欢喜不已？这下可如何是好？
心中诸般情绪缠绕不休，面上仍一派肃然，拱手赞道：“许小姐厨艺高超，沈某佩服。”
“啊？”许清和愣道。
财神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夸赞起她的厨艺了？
天晓得她活了十八年，可没下过一次厨房。
旁边的许瑶见小姐愣着，赶忙回答道：“沈大人过奖了。夫人肠胃不太好，小姐就经常下厨给夫人准备饭食，因此练就了一些厨艺，不过都是些家常菜式，没想到能得一声大人的夸奖，小姐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沈邺听完这番话，更是点头赞道：“许小姐不仅厨艺了得，拳拳孝心更是让沈某敬佩。”
许清和回过神来，尴尬地含糊道：“民女实在无所长，大人如此夸奖，民女实在惭愧不已。”
许瑶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
沈邺不知内情，只当她还在自谦，愈发欣赏起来。“不知许小姐今日因何事来找沈某？若是在法理之间，沈某定会施予援手。”
“啊？”许清和又一次愣道。
财神爷莫不是眼神儿不好？
她只不过是站在这县学外面的林荫下，等着小表弟。
怎的在他眼中就变成了有事来找县令大人？
“民女是来”许清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衣袖，想要指一指县学的大门。
许瑶眼神儿极尖，立刻知道小姐要说什么，手下动作飞快地压住小姐的袖子，笑着对沈大人说道：“小姐今日是专门来感谢大人的恩情，谢谢大人帮忙追回银子。”
悄悄地扯了下小姐的衣袖。
许清和差点忍不住呵斥起来，这臭丫头莫不是今日出门忘记了吃药!
当下只好又屈身谢道：“民女谢谢沈大人，失而复得，实在是莫大的欢喜。”
沈邺回道：“许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这本就是沈某职责所在，当不得许小姐再三感谢。”
怪不得方才一见到自己就笑靥如花。
这时，县学里的生员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苏瑾一眼就看见了树荫下的高挑身影，心里怨道：表姐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孤单的表弟。
脚步却轻快地走过去，离得近了，方压抑着喜悦喊道：“表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接我下学？”
苏瑾走近才发现旁边站着县令大人，连忙行礼道：“学生见过沈大人。”
沈邺看了看穿着一身淡青色县学袍服的苏瑾，语气淡淡地回道：“无需多礼。”视线又转移到许清和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许清和十分尴尬地笑一笑。
她此时方深深地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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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比赛
许清和幼时因为贪嘴，在苏府偷食了一块饴糖。
回到府里，父亲笑着问她：清和有没有在舅舅家吃饴糖啊？
她当时正在换牙，因此母亲不准她吃饴糖。
所以听到父亲的问话，自作聪明地回道：没有，表妹吃了好几块，女儿在旁边忍着一块都没动。
原以为父亲会夸奖她一下，没想到父亲笑着问道：“那清和嘴角上怎么有饴糖沫沫呢？”
许清和顿时吓得抬起袖子一抹，果真沾着些沫沫，当下羞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父亲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肃容道：清和，为父希望你以后谨记，不要轻易撒谎。
谎言一旦拆穿，说的人尴尬羞窘，听的人要么嘲笑讥讽，要么愤怒难堪。
若是非撒谎不可，那便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确保谎言天衣无缝。
清和可听懂了为父的这番话？
年幼的许清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下的这番情景，许清和真是十分尴尬羞窘。
她勉强扬起笑脸解释道：“民女本是来接表弟下学，但凑巧看见沈大人出了县衙，便想着要亲自向大人表达谢意。”
沈邺也不拆穿，笑道：“原来如此。”
又看向旁边一脸迷惑不解的苏瑾，问道：“你可是文彦的小舅子苏瑾？”
苏瑾点点头，“学生正是。”
沈邺轻轻拍了拍苏瑾单薄稚弱的肩膀，温言勉励道：“好好读书，用心研习圣人之道，将来考个状元回来，让你那秀才姐夫羞愧到无地自容！”
苏瑾激动欢喜地回答道：“学生多谢大人教诲。必定悬梁刺股振奋精神，刻苦学习手不释卷。”
县令大人亲口说了要他考取功名，父亲总不会还拦着。
沈邺哈哈笑道：“倒不必如此用功，劳逸结合才好。”
许清和尴尬地站在一边听着两人有说有笑，心里飞快盘算着找个什么妥帖借口，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邺眼角瞥见许清和精彩绝伦的表情，使劲克制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对二人说道：“沈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苏瑾赶紧说道：“沈大人慢走。”
许清和如释重负，连忙屈身行礼道：“沈大人慢走，民女不送。”
许瑶连忙也跟着一起行礼。
沈邺似笑非笑地看了许清和一眼，转身走到县衙门口，潇洒地一翻身，一蹬腿，骑着骏马，绝尘而去。
等到县令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许清和才侧过身来，狠狠瞪了许瑶一眼，呵斥道：“许瑶，你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敢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如此胡说八道？”
瞧瞧县令大人临走那一眼，指不定心里鄙薄她溜须拍马c阿谀逢迎！
许瑶满心期待着小姐夸一夸她聪明伶俐，反应迅速。
不成想竟被呵斥了一顿!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回道：“阿瑶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乱说话。小姐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夫人又该担心了。”
许清和心里愤愤不平，但看着小丫头渐渐变得湿润的眼眶，终究心软道：“你还委屈上了！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也不想想你方才说的谎
话，当面被县令大人拆穿，我面上有多尴尬！”
许瑶强忍着泪水，点点头道：“小姐，阿瑶知错了。”
到底是最亲密无间的丫头，许清和不忍心再苛责她，温声道：“莫哭了。以后谨言慎行些，不要再出现先前那个样子的许瑶，我很不喜欢。”
许瑶连连点头称是。
苏瑾在旁边双手抱胸，认真地看了一场精彩无比的大戏，此时才插嘴取笑道：“表姐方才神情极其凶悍！表弟都吓个半死，更何况许瑶这个傻丫头！”
许清和反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苏瑾额头上，瞧着他一番看戏的模样，阴沉沉地问道：“这出大戏，表弟看的满意否？”
苏瑾捂着额头，忿忿道：“表姐怎么还是如此粗鲁？说了多少次不准敲我的额头！不准敲额头！”
“有本事找县令大人告状去啊！表姐给你请讼师。”许清和不屑地呛声道，转身潇潇洒洒地离开。
许瑶连忙跟上去。
苏瑾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着表姐高挑的背影，轻快地脚步，微微笑起来。
另一边，沈邺纵马离开，一路飞驰，很快来到城郊深处的一片马场。
李泊舟一身简练骑装，负手等候在马场大门前。
沈邺勒住缰绳，利落地跳下马，看着李泊舟，笑道：“文彦如此装扮，倒是有一星半点的英武之气！”
李泊舟时常被县令大人取笑身娇体弱，懒得同他一般计较，笑着回道：“季垣兄，同小弟一起进去看看马场吧！”
沈邺点头，牵着骏马，同李泊舟一起进了马场。
空旷无垠的草地上，约十来匹毛色各异的骏马，散在各处吃草，一派悠闲。
“这是最早送达的一批马，共十七匹。”李泊舟说道。
沈邺极目远望，感叹道：“这么一大片草地，想必花了李家不少银子！”
李泊舟摇头道：“大部分草地都是李家的，只出了几百两买下不足的田地。修建马场倒是没花多少，主要是购置马匹费的银钱多。”
谈到银子，沈邺问道：“赌坊什么时候开业？”
“正在筹备中，过几天便可开张。”李泊舟回答道。
沈邺笑道：“可惜我不能到场庆贺。”
“县令大人只须坐等银两进账，这些琐事就交给小弟来安排。”李泊舟笑着回道。
沈邺扬起马鞭，略显挑衅：“比试一场？”
李泊舟哼笑一声，“比就比，小弟还怕你不成！”
立刻吩咐仆役去牵匹白马过来。
片刻后，两人并排骑在马上。
旁边的仆役把令旗一挥，两匹骏马便同时冲了出去，溅起一地草屑。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尽情地在草地上奔驰，所过之处，草屑飞扬。
沈邺骑术精湛，纵马驰骋，渐渐地便同李泊舟拉开了距离。
半刻钟后，沈邺先行返回。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立刻便有仆役端来清水和布巾。畅快地擦干面上的汗水，将布巾掷回木盆中。
沈邺好整以暇地双臂抱胸，站在马前，看着远处的白点渐行渐近，不一会儿，就见李泊舟骑着马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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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情谊
李泊舟气喘吁吁地下马来，大汗淋漓，双腿直打颤，险些站立不稳。
“文彦这般体虚，可如何是好”沈邺毫不留情地笑话道，“看来文彦晚上还是来县衙同我秉烛夜谈，反正也不会耽误事。”
李泊舟恶狠狠地剜他一眼，回敬道：“季垣兄，倒是精力充沛，体力旺盛。只是小弟不知道，县令大人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时，可会感到寂寞难耐？”
沈邺不屑道：“本县令清心寡欲，怎会同文彦这般声色货利！”
李泊舟哈哈大笑起来，孤家寡人的县令大人怕是被逼无奈，才会变得如此清心寡欲。
想着两人这番斗气玩笑话，沈邺不禁也开怀畅笑起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草地上，斑斑驳驳。
爽朗的笑声在马场里回荡，惊得吃草的马儿连连打出几个响鼻，摇头摆尾一番，继续在笑声中享用嫩草。
两人并肩站在马儿旁边，安静地欣赏着落日骏马图。
片刻后，沈邺淡淡地声音在李泊舟耳边响起，“任职文书前日下发，父亲如今已是剑南道西川节度使。”
李泊舟笑着应道：“恭喜季垣兄。他日飞黄腾达还请带上小弟一起。”
沈邺沉默片刻，方沉声问道：“文彦，你我二人，可会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世事无常，小弟也无法保证。不过小弟坚信，只要你我初心始终不变，那么，无论路上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能并肩战胜。若是有一天，初心改变，大概离彼此反目也不远了。”李泊舟难得正经一回地答道。
沈邺看向身旁之人，温声说道：“文彦，谢谢你。希望你我初心永不变。”
李泊舟顿时笑道：“季垣兄这般温情，倒令小弟不知所措。”
沈邺微微一笑，侧首去继续欣赏落日美景。
李泊舟在旁边说道：“令尊既已接任，不知季垣兄的官品何时能升上一升？”
沈邺回道：“大概不久之后。怎么？文彦这是嫌弃我的芝麻官？”
“芝麻太小，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小弟这眼神，还是觉得胡瓜比较显眼。”李泊舟笑道。
沈邺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凡事总要有个过程，由小到大，循序渐进。文彦莫急，该来的一定会来。”
李泊舟应道：“小弟自然不急，只是忧季垣兄之忧罢了。”
沈邺微微笑起来。
天色渐晚，两人便一起纵马赶回眉州城。
安平街，苏府。
许清和一行人进府之后，苏瑾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表姐，你先去正厅，晚膳约莫已经备好，我去书房找父亲。”
许清和点头，“去吧！我等你们一起用膳。”
苏瑾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去书房，推门一看，老父亲果然坐在圈椅里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史籍，年迈病弱的身躯缩成一团。
少年缓步上前，细语道：“父亲，天色已晚，烛光伤眼，明日再看吧！”
苏柘抬起一双老花眼，放下史书，温声问道：“阿瑾下学啦？今日在县学过的如何？”
苏瑾答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在县学一切都好，师长今日还夸孩儿文词有长进。
”
“不错。”苏柘欣慰道，“一起去用膳吧。”
苏瑾迟疑地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太明白，想向父亲请教。”
“真是越来越向学了，你说说看何事不明？”苏柘笑道。
“父亲为何始终不准许孩儿考取功名？”苏瑾鼓起勇气问道。
苏柘顿时沉下脸色，一语不发地望着眼前瘦弱的少年。
苏瑾其实心里十分惴惴，面上强撑着一股挚勇之气，又说道：“同孩儿这般年纪的，都参加过乡试，只孩儿一次未去。今日在县学外面，孩儿遇见了沈大人。他特意勉励孩儿用心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苏柘沉默地听完少年这一段有理有据的言辞，沉声问道：“你当真非考不可？”
苏瑾见父亲竟然真被自己说服，连忙欢喜地回道：“是的，父亲。孩儿非常想去试一试。”
“为父已时日无多，等为父身故之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苏柘平静地说道。
苏瑾大惊失色，顿时泣道：“父亲不可胡说，孩儿不考便是。万望父亲保重身体，不要丢下阿瑾一个人在这苏府里。”
苏柘以那双洞悉世事的双眼，怜惜地看着自己的独子。
他才十三岁，还不知道世事的险恶，还不知道那万千士子求之若鹜的仕途上，累积着千层万层的森森白骨
罢了，随他去吧。能护着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苏柘叹息一声，“生老病死，实为平常。你不必过于伤心，即使为父走了，你姐姐还在，你表姐也不会不管你。走吧，扶为父去用晚膳。”
苏瑾连忙拭去眼角泪水，过来搀扶着老父亲。
无边夜色中，一老一小，两道瘦弱身影，携老扶幼，慢慢地穿过回廊，向前厅走去。
正厅里，许清和坐在圆桌前，眼馋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
苏柘父子俩缓步进来，看见许清和嘴馋模样，都笑起来。
“清和，今日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也好让厨房烧些你爱吃的菜。”苏柘和蔼地笑问道。
许清和嘻嘻笑道：“舅舅家每样菜，清和都喜欢吃。”
父子俩坐下来，苏柘道：“人齐了就动筷。清和，快些尝尝！”
许清和脆生生地应道：“好嘞！谢谢舅舅。”
三人言笑晏晏，一顿晚膳充满了欢声笑语。
愉快地用完饭，苏瑾回房温习功课。
许清和留下来陪着舅舅，坐在屋内闲话家常。
许清和笑着对苏柘说道：“舅舅，我今天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简略地将经过叙述一遍，又把王之桐的为人品性狠狠夸赞一番。
苏柘笑道：“若是如你所说，那后生倒是可以倾心相交，不过人心难测，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许清和点点头，又说道：“南佳酒楼不仅要改造一番，还要重新起个名号。舅舅学识渊博，可否帮我们取个名号？”
苏柘呵呵笑道：“原来清和今天来舅舅这，是为了这件事。也罢，容我想想。”
许清和便乖乖地在旁边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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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眼光
过了几日，许清和见李府那边没有消息，便明白县令大人不乐意给她的小铺子题字。
于是又去了一趟苏府，求着苏柘题字。
苏柘没想到县令大人会拒绝此事，只好提笔挥毫，给侄女题了一幅。
许清和大肆夸赞了一番舅舅的书法。然后吩咐许崖，去找城里有名的字画店，重金装裱。
这日，风和日丽。
许清和带着许瑶去许氏成衣铺。
掌柜许维迎上来笑容满面道：“小姐哪里找来的画师？真真是丹青妙手。”
许清和道：“兴元府里的一个秀才罢了。掌柜的何以如此喜悦？难不成衣裳卖断货了不成？”
“这倒没有。只不过按照新图样制出来的衣裳，很受欢迎。最近铺子里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许维笑道。
许清和道：“生意好就行。”
在铺子里仔细察看那批新衣裳，果真同眉州城的不一样，花样繁多，样式多变。
许清和摸着一件男式圆领素袍问道：“这件卖钱几许？”
许维在旁边回答道：“同以往一样，五十文。”
“掌柜的，这批新制衣，莫不是都同以往的价钱一样？”许清和又问道。
许维点点头，“自然和以往的一样。”一般的成衣铺子轻易是不会改价的。
许清和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按照样式是否新颖独特，男式成衣分别提价五文至二十五文，女式成衣提价十文至五十文。若是眉州城里没有的，则提价一百文。”
许维惊道：“小姐，一下子提这么多！客人不会接受的。”
许清和道：“你只管提价，后果我担着。”
许氏成衣铺主要是做老百姓的生意，一百文能买好几件衣裳。
靠着薄利多销，一年也能赚个两三万两。
但是，许清和想到她在兴元府买的几套衣裳，最低的二十两，最高的五十两。那铺子里甚至还有几百两的衣裳！
一年下来的利润不知高出自家铺子多少倍！
许清和看着自家铺子，心里叹息道还是档次不够，无法吸引富贵之家。
“掌柜的，你找几个伙计把二楼收拾收拾，尽量装饰精致些。”许清和说道，“然后挑选几件新颖别致的衣裳，放在二楼。价钱最低二十两，最高一百两。”
许维目瞪口呆，小姐这是打算卖高价成衣？
“没人买就放在那，我会想法子卖出去。”许清和道。“大堂里的那些样式简单的素衣，就按原来的定价卖。”
许维只好点点头，应道：“好。我明日就使人去收拾二楼。”
许清和在铺子里逛了一圈，便带着许瑶离开，去往南佳酒楼。
昨日王之桐使人送来消息，说是酒楼已经改修好，邀她来看看。
酒楼外面同以往一样，只是将之前的招牌摘了下来。
进门去左手边是柜台，右手边开阔处，搭着高矮不一的木质货架，零零散散地摆着些米粮。
再往里面走去，便见王之桐迎上来，喜眉笑眼地说道：“许妹，我带你四下里去仔细瞧一瞧。”
许清和便一边跟着
王之桐四处看，一边听着他介绍。
这边木架子上摆什么，那边架子上摆什么，中间又能放什么
“大哥真是奇才！如此一来，这里便是一个百货俱全的集市。”许清和赞道。
王之桐谦虚道：“品类虽然多，但每样利润微末，只能薄利多销。”
许清和道：“卖的都是百姓每日生活所必需，利润虽少，但行情稳定。小妹只担心开业以后，供货不足。”
王之桐顿时笑道：“这倒不用许妹担心，我已经与眉州各处的好友取得联系，长期购置他们庄子里产出的粮食。”
“大哥高瞻远瞩，小妹自愧不如。”许清和叹道。
王之桐笑着说道：“许妹才是高瞻远瞩，不然我还在经营小杂货铺。我带许妹上二楼去看看？”
许清和应道：“好，大哥先请。”
二楼原先都是酒楼雅间，共十二间，没怎么改造。
王之桐一一介绍道：“这间房卖胡饼c馅饼等面饼，旁边那间房卖糕点，右边那一间卖果脯零嘴，余下的房间卖的有时鲜果品c酒水c香囊挂饰”
许清和惊道：“如此繁多！难不成那些糕点面饼都要雇人去做不成？”
那成本便高出利润太多！
“自然不是。”王之桐认真解释道：“我们不卖那些货。”
“啊？不卖？”许清和惊讶道。刚才不是说了每间房都卖什么嘛！怎的大哥又说不卖。
王之桐笑着问道：“许妹可光顾过街上的小摊小贩？”
“自然，我时常去买些物美价廉的小物什。”许清和回道。
王之桐说道：“这就是了。我已经同那些生意兴隆的摊主商量过，将这些房间租给他们做生意，免半年租金。半年之后，按照每月三十两银子收租。”
许清和飞快地计算道：“那每年差不多租金五千两。”
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王之桐笑道：“许妹可是看不上这几千两银子？”
“自然不是。一分一文皆来之不易，小妹怎会有轻视之心！”许清和连忙回道。
王之桐道：“许妹尽管放心，三万两本金一年之内定能收回。二楼的那些摊主带来的可不止几千两银子，他们还带来了不少熟客。”
许清和这才恍然大悟，大头还是要靠一楼卖的百货。
摊主每日在固定的地方摆摊，风吹日晒，经年累月，自然就积累了一定数量的熟客。
当摊位挪到南佳酒楼，相应地便带来一部分客人。
而那些客人看见一楼卖的货物，想着家里米粮快用完了，于是顺便买一袋，蔬菜也用的差不多，又顺便买些果蔬
一来二去，酒楼的人气自然便渐渐涨起来，生意又何愁不兴隆？
许清和此时对王之桐的钦佩之情，犹如江水滔滔不绝。当下屈身行礼道：“大哥善谋远虑，小妹佩服。”
王之桐大笑道：“许妹今日可夸了我不下三次，这是想诓我，请你去东悦酒楼吃酒么？”
许清和顿时眼笑眉飞，“只有小妹做东的道理，哪有劳烦大哥请客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皆觉心中畅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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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赌坊
兴隆赌坊开张这日，李泊舟在赌坊门口亲自点燃一长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声响吸引了众多老百姓。
百姓纷纷口耳相传，不出半日，整个眉州城都知道，最大的兴隆赌坊重新开业了。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泊舟笑容满面地看着那些赌徒，陆陆续续地从四面赶来。
不消半日，赌坊里便重现出往日的人声鼎沸。
李泊舟将剩余的一些琐事吩咐给掌事的，自己一甩袖子大步出了兴隆赌坊。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明艳温暖的日光洒在身上，通体舒坦松快。
他加快脚步向李府走去，接连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急切地想快点回去眯一觉，傍晚时再去县衙同县令大人说说自家表姐的事。
路过许氏布庄时，恰好看见大表姐许清和带着丫鬟走出来。
李泊舟连忙上前去拱手见礼，笑道：“可巧在这遇上表姐。听静姝说，表姐近日要开间杂粮铺子，不知是个怎样独特的铺子？”
许清和瞧见妹夫面色略白，眼底发青，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知晓他为兴隆赌坊重新开张，花费了极大的心力。
此时听见他问话，便语气随意地回道：“不过是个一般买卖米粮的铺子，没什么稀罕的。”
李泊舟疑惑地问道：“既然没什么稀罕的，那表姐为何要县令大人题字？”
许清和答道：“新店开张，我不过是想借县令大人的名号，壮壮人气罢了。既然大人不乐意，我找别人来题也是一样的。”
李泊舟本就有心撮合他们，立刻说道：“表姐怎知大人不乐意？五谷杂粮是每日所必需，事关百姓，大人想必乐意助表姐一臂之力。”
许清和神情古怪地看着李泊舟，问道：“难不成妹夫至今没有将此事转告给县令大人？”
李泊舟顿时十分歉意地一笑。
他这几日忙得天昏地暗，几乎没有时间去县衙，忙碌中便已将此事抛至九霄云外。
今日出了赌坊，才霎时间想起来，便打算着傍晚去同县令大人说说，不成想半道上碰见许清和。
“近几日忙着筹备赌坊，实在没有时间去县衙。不过请表姐放心，我等会立刻去找县令大人说及此事，天黑之前定将题字，送到表姐府上。”李泊舟连忙保证道。
此事阴差阳错，倒也怪不得他。
许清和知道赌坊开业最是麻烦，看着李泊舟青白面色，当下说道：“妹夫还是快些回去补一觉！舅舅已经帮我题好了字，牌匾也快裱好。妹夫不用特意去麻烦沈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李泊舟见表姐非但没有责怪，还温言劝自己保重身体，更是惭愧地说道：“此番耽误了表姐的急事，只好它日再为表姐效劳。”
许清和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本就是我麻烦了妹夫，该是我愧疚才是。妹夫无需放在心上，快些回去吧！”
李泊舟再次拱手行礼，抱歉一番，才告辞而去。
许清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对许瑶道：“阿瑶，我们去赌坊看一看。”
许瑶吓了一跳，小姐不会是去赌钱吧？连忙摇头道：“那种地方，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
许清和笑道：“放心，我不进去。就去看看
，有没有熟人在那。”
许瑶放下心来，点点头，跟在小姐身边，一起向赌坊走去。
赌坊门口右手边支着一个小茶棚，三三两两坐着些翘首等待的赌徒。
许清和安静地坐在一个靠墙的位子上，借着茶客挡住自己的身影。
日暮渐渐西沉，输了钱的赌徒陆陆续续地哭丧着脸走出赌坊。
许清和在人群中寻找着，果真看见了那灰色身影，拄着根棍子，瘸着腿，艰难地跳出门。
此时，许瑶看见门口垂头丧气的许二爷，方才知道小姐口中的熟人是哪位。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许二爷只贪图自己享乐，全然不顾正在读书的许少爷。小姐，这种人还是赶出许府去的好。”许瑶愤愤地说道。
许清和原先想着，断条腿，再让他困顿一段时日，知道钱财得之不易，好生出些悔恨羞愧之心。
故而今日赌坊开业，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在这里等着。
此情此景，使得许清和真正对许二爷失望透顶，彻底寒了心。
许清和回到许府，立刻招来管家许复，吩咐道：“明日去二房告诉二叔，我在城东买了所宅子，请他和二婶婶搬过去住。堂弟还要在县学里读书，就暂时住在许府，待它日高中再另择居所。”
许复连忙点头应了。
第二日上午，许二爷夫妇听了管家的一番话，登时便到大院来闹。
许二爷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句句不离侄女不仁不孝，目无尊长。
赵氏来不及打骂丈夫，知道许清和这回来真的，慌了心神，索性做那泼妇状，坐在地上鬼哭狼嚎c哭天抢地。
许清和只一心在书房里算账，吩咐许瑶守好房门，不让他们闯进来。
许崖被这哭喊声吵得脑门疼，不耐烦地往院子里一站，杀气腾腾地盯着许二爷。
许二爷被这渗人的眼神看的腿肚子直打颤，见闹了半天，许清和都不出来，知道侄女是铁了心要赶自己，只好讪讪地住了口，扶起旁边的赵氏，假惺惺地说道：“夫人，不妨我们先去住几日，等清和改主意了再回来。”
赵氏自然知道许二爷说的是假话，但看见许清和面都不露一下，丫鬟仆役全都在远处看热闹，脸上也觉烧得慌。便顺着许二爷的动作站起来，抹了抹眼泪，点点头。
两人便颤巍巍地互相扶着，不甘不愿地出了许清和住的院子。
许瑶见人走了，连忙推门进去，高声说道：“小姐，他们出去了。”
“嗯。”许清和应了一声，继续算账。
许瑶在书桌旁边站定，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当初老爷要分家，许二爷死活不肯，硬赖在府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五谷不分c四体不勤，整日吃喝玩乐赌。小姐忍无可忍请他们出去单过，旁人也说不得小姐什么。”
许清和淡漠地说道：“做什么费心给我找借口，旁人要说便说。我既然不乐意同二叔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府里，那么便赶了他出去。”
许瑶道：“小姐当家作主，自然想让谁走，谁便要走。阿瑶只是担心，许二爷在外面抹黑小姐的名声。”
“他那样的人，说的话一分真十分假，眉州城人尽皆知，如何还能抹黑旁人。”许清和不屑道。
许瑶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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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章 出发
三月十五，春光明媚，日丽风清。
李府内院，丫鬟婆子一大早就起来往马车上装东西。
夫人嫁进李府，第一次去西枫寺进香，老夫人特意提前吩咐人准备了一堆上好的香烛纸钱。
许清和一大早就被苏静姝拽起来，洗漱更衣，梳髻上妆。
看着身上簇新繁复的衣裙，许清和抱怨道：“表妹，穿着这套衣裙，还能爬三千级石阶吗？指不定半道上，我便累死了。”
苏静姝笑道：“表姐觉得累便歇会儿，又没让你一口气爬到顶。”说完素手伸过来，想给表姐上铅粉。
许清和急忙跳起来闪到一边去，坚决地说道：“描眉我便允了，但胭脂铅粉绝对不能往我脸上扑！”
苏静姝无奈何，温声软语道：“表姐，你的妆容还没上完，快些过来！”
“表妹，你想想，等会爬山，必是要出汗的。若是扑了粉，沾上汗水，岂不是粘腻腻的？”许清和试着说服自家表妹。
她如今总算是明白，苏静姝为何要她提前来李府。
一大早的，又是新衣裳，又是修容貌。
知道的以为是为了进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会郎君！
苏静姝安抚道：“表姐不用担心，这粉不会掉的，流再多汗也无碍观瞻。”
许清和坚定地摇头。
苏静姝无法，只得屈服道：“那表姐在一旁等着我，待我收拾齐整，再一起出去。”
许清和顿时点头笑道：“好，我等着表妹。”
苏静姝便坐在妆奁前，两个大丫鬟立刻上前来。
一个修饰容貌，一个梳发髻插珠花。
许清和站在旁边，被两个丫鬟细致复杂的手法晃花了眼。
胭脂水粉，珠花簪环，一样一样往表妹脸颊上c头发上招呼去
久不见弄好，许清和站得脚酸，只好去房中圆桌前坐下，看着这边忙碌的三人，眼皮越来越沉，便双手支颐，渐渐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
苏静姝收拾妥当，过来看见表姐睡得人事不省，不禁笑出声来，轻轻推了推表姐的手臂，“表姐醒一醒！该走啦！”
许清和迷糊地睁开双眼，看见表妹巧笑倩兮地站在跟前，咕哝道：“表妹收拾好了便出去吧！”
李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丽的马车，两匹毛色各异的骏马。
沈邺面无表情地站在马前。
李泊舟在旁边笑道：“女儿家梳妆打扮须费些时间，季垣兄莫要焦躁。这个时辰应该快出来了。”
片刻后，果真见里面走出两道倩影。
李泊舟满眼爱意地看着盛装打扮的娇妻。
沈邺眼波微闪地看着不施粉黛身华服的许清和。
两边互相行礼。
许清和先前不知沈大人与他们同去，瞥见表妹嘴角的笑意，心念回转间，便知晓了其中关节。
奈何先前她已经在县令大人心中形象尽失，如今这般安排，岂不是被他更加嘲讽不屑？
更何况县令大人即将定亲，迎娶府尹大人的嫡次女。
而她一介商户之女，凑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幸好县令大人对她没有风月遐思。
许清和如今只一心扑在银子上，对这些情事真真半点兴趣也无。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眉山山脚处。
西枫寺共有三座庙堂，每逢千级石阶，旁边建有一座，掩在枫林中。
一千级石阶旁边有座小寺，二千级石阶旁边有座中寺，三千级石阶前是最大的主寺，恢宏气派。
大部分香客都在中寺烧香拜佛。
眉山历来风景奇佳。暮春时节，杜鹃花次开，漫山红透。秋风起时，千林枫叶赤，美不胜收。
此时正是花开时节，火树风来翻绛焰，琼枝日出晒红纱。
许清和站在眉山下，仰望着淹没在花海中不见尽头的天梯。
李泊舟扶着妻子下了马车，看见表姐在那仰天长叹，不由地笑问道：“不知表姐这十几年来，爬过几次眉山？赏过几次杜鹃花盛景？”
许清和羞愧不语，她一次都没爬过，一次都没赏过。
沈邺在旁边淡淡说道：“收拾好了就出发！”
李泊舟笑着点点头，牵着妻子的手，两人走在前面。
许清和微不可觉地叹口气，笑着对沈邺道：“大人先请，民女稍后。”
沈邺不置可否，大阔步地上山去，片刻便登了十几级。
许清和看了看身旁那张皱巴巴的包子脸，心里想着自己是决计逃不过的，但这丫头倒可以躲过此等酷刑，便温声说道：“阿瑶，你去旁边的茶摊上泡杯茶，等着我下山。”
许瑶激动道：“谢谢小姐。小姐多保重。”然后一溜烟跑了。
许清和轻轻地提起衣裙，深深吸口气，开始独自登天梯。
一百级石阶。
许清和微微一笑，闻着花香，呼吸轻畅，脚底生风。抬头一看，满目娇花艳色，已经看不到表妹等人的身影，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五百级石阶。
许清和上气不接下气地坐在路旁的石凳上，使劲喘息着，额头已是大汗淋漓。
“许小姐在这做什么？”低沉地声音突然响起来。
许清和惊讶地抬眼，望着眼前去而复返的县令大人，忽而意识到自己满面汗渍，急忙低下头，瓮声回答道：“民女体力不济，在此处歇息会。沈大人请先行，不用等着民女。”
沈邺皱眉看着面前香汗淋漓的女子，片刻后，转身走进旁边茂盛的枫林花海。
许清和奇怪道：“大人去那儿做什么？”
摇摇头不去细想，待双腿恢复些气力，她便起身继续往上爬。
七百级石阶。
许清和仰天长叹，三千级要爬到何年何月？
突然一截粗木棍出现在视野内，许清和侧首，看见县令大人手里递过来的一根拇指粗的树枝。
许清和愣愣地接过，道了声谢谢。
沈邺见她拄着树枝，便大步向前，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皱眉转身看过去。
却见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发愣，当下问道：“许小姐站在那做什么？照你这种爬法，天黑都到不了西枫寺！”
许清和连忙拄着树枝追上来。
沈邺到底顾念女子体弱，不再一个人走在前面，放慢脚步，和她并排向前。
许清和旁边跟着县令大人，愈发不敢偷懒懈怠，爬得累了便咬牙坚持着。
两人沉默地并肩爬了百来级石阶。
男人呼吸平稳，面色如常，脚步轻快，唯有额头沁出些细汗。
许清和不由得佩服起县令大人的体力来，若不是她带累着，说不定县令大人已经在西枫寺里坐着喝茶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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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心惊
沈邺假装不知身旁女子的动作，看着远处的花海，缓缓地说道：“文彦邀我来眉山，本就是想给你我牵线。沈某自然要同许小姐在一处，好全了文彦的一番好意。”
许清和被这一段话吓得心惊肉跳，赶忙往旁边挪，没成想一下挪空，顿时“砰”的一声，跌的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沈邺忍俊不禁，也不过去扶她，就坐在那望着摔得灰头土脸地女子，笑道：“许小姐何以反应如此剧烈？难道李夫人邀你来上香不是此意吗？”
许清和十分狼狈地爬起来，也不去那凳子上坐，歪歪斜斜地站在一旁，扶着路旁的杜鹃花木，假装淡定地回道：“沈大人误会。表妹确是邀民女来进香的。”
这种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县令大人这般大刺刺地说出口，可有想过场面会尴尬？
沈邺一脸笑意地盯着她，那眼神摆明了不相信女子说的话。
许清和冷声道：“大人不信，民女也没有办法。妹夫向来喜欢捉弄人，故意在大人面前牵你我红线，过后好来看我的笑话。这些把戏，民女已经历至少十次。”
沈邺笑意凝住，不可置信地求证道：“至少十次？”
李泊舟那厮，给她乱牵了十次红线？
许清和淡定地点头：“从民女十五岁那年开始，他们便陆陆续续地介绍了十多位郎君给我，高矮胖瘦c美丑富贫，样样俱全。”
沈邺眉头皱起，缄默不语。
所以，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不算少？怪不得一路上对他那般客气疏离。
许清和瞧见县令大人似乎面色不渝，想着莫不是这番话有损大人的威严？
于是连忙笑吟吟地补充道：“当然像沈大人这般气宇轩昂c人中龙凤的郎君，民女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完自己的后槽牙都觉得酸。
沈邺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子一眼，低声问道：“既然许小姐对沈某如此中意，那沈某择日便上许府提亲如何？”
许清和唬得脸色大变，急忙摇头摆手地说道：“民女身份低微，满身铜臭，貌若无盐。实在配不上沈大人。似大人这般龙章凤姿，须兴元府世家大族嫡女才堪以配之！”
沈邺闻言哼笑一声，心知女子对自己无意，些许失望怅惘弥上心头。
看着她俏生生地立在火红杜鹃花木旁，艳若桃霞，勉强笑道：“借许小姐吉言。它日言中，必备厚礼相赠。”
许清和深感再待下去，势必还会得罪县令大人，早些分开才是良策，“大人，正午将近，不如我们现在出发？晚了怕错过斋饭。”
沈邺问道：“你若是歇息好了，便走吧！”
许清和闻言便立刻转身向着石阶奔去。
沈邺起身跟上来。
有李泊舟夫妇在前，自然会留两份斋饭。
这女子分明是不想同自己待在一处，才时不时地找些蹩脚借口来膈应他。
三千级石阶。
许清和气喘吁吁地望着西枫寺气势恢宏的大雄宝殿，仰天长叹，终于爬到顶啦！
沈邺左右扫视一番，便看见了李泊舟那厮快活的身影。
李泊舟夫妻二人正在一旁的凉亭中品茶赏花。
苏静姝头上戴着一个杜鹃花环，愈发衬得一张鹅蛋脸貌美如花，李泊舟时不时地俯身低头私语几句，惹得苏静姝含羞带怯美目嗔视。
二人这番耳鬓厮磨，着实羡煞旁人。
沈邺见身旁女子左顾右盼，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他们在那边亭子里等着。”
许清和顺着县令大人的目光望过去，果真看见两团模糊身影似是表妹二人。不禁赞道：“大人好眼力！那么远都看得见。”
沈邺笑道：“许小姐莫不是眼神有碍？不过百丈远，目力之所及。”
许清和坦然回答道：“沈大人说的不错。民女眼神确实不太好，百丈之外，视物模糊。”
沈邺见她神色不似说谎，方才信了这话。难不成是平日里用眼过度所致？
许清和这边看见县令大人在发愣，不由得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沈大人，我们先过去吧!”
沈邺点点头，二人便朝着凉亭那边走去。
李泊舟恰好看见县令大人面无表情地陪着自家表姐走过来，当下暗暗心惊道：莫不是两人没擦出一星半点火花来？
“静姝，看来我们这回牵错红线了。”李泊舟遗憾地说道。
苏静姝好奇地望过去，见两人面色如常，一路走来也不曾互相说些话。
她奇怪道：“按说表姐应当喜欢沈大人这种类型啊！三千级石阶难道没有增进一些彼此间的好感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又失落。
等那两人走近了些，李泊舟连忙迎上去，毫不客气地取笑道：“季垣兄先前还笑话小弟我体力不济。今日这三千级石阶，小弟可是比你早到了半个时辰！”
沈邺无视李泊舟的嚣张气焰，径直进了亭中，在圆凳上坐下。
苏静姝赶忙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微笑着说道：“沈大人快些解解渴。”
沈邺道了声多谢，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许清和拍了拍妹夫的肩膀，略有些幸灾乐祸地低声说道：“妹夫居然有胆子嘲笑县令大人，表姐佩服。”
说完也快步进了亭中，站在表妹旁边，连吃了三杯茶，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然后招呼着苏静姝去亭栏上坐着，忍不住夸道：“表妹体力甚好！我才爬了几百级便累瘫了，若不是沈大人帮着我，估计天黑都上不了这山顶。”
苏静姝嫣然一笑，拿起手帕细细擦拭着许清和脸上的汗渍，温柔地说道：“表姐白白长了一副高挑身子，体力竟比我还弱。”
李泊舟早就进了来，同县令大人一起坐在亭中圆凳上，此时听了许清和的一番话，笑道：“原来却是表姐体力不济，带累得小弟误会了季垣兄。”
说完举起一杯茶，欣欣然道：“季垣兄大人有大量，小弟以茶代酒，在此赔个不是。”抬起衣袖，一饮而尽。
沈邺回敬一杯，也一饮而尽，微笑道：“你我交情，还会计较这些？”
李泊舟闻言得意地朝许清和挑挑眉。
许清和却看着苏静姝，故意嘻嘻笑问道：“表妹，你这花环莫不是妹夫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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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淋雨
苏静姝羞涩地点点头，刚想问问好看否，便听见表姐继续说道：“恕表姐直言，眉州城里五岁小儿编的都比这好看！嘿嘿，不过你们情人眼里出西施，再丑的事物在彼此眼中都是最美的。”
苏静姝知道表姐在打趣自己，也不她的话当真，当下笑道：“表姐这一路爬上来，没摘几朵杜鹃花么？”
许清和愁眉苦脸道：“我光是应付三千级石阶便精疲力竭，哪还有心思摘花来玩赏！”
李泊舟顿时对县令大人埋怨道：“季垣兄好不解风情，不知娇花配美人吗？一路上竟也不知道送朵杜鹃花给表姐赏玩！”
沈邺水波不兴地瞅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佛门圣地，一花一世界，岂能为了一己私欲，俗手毁之。”
李泊舟顿时被噎得反击不得。
许清和眉开眼笑，“沈大人说的在理。杜鹃花开，我等俗人，还是远观为好。不过表妹是九天仙子下凡，想来佛祖不会怪罪。”
苏静姝无奈笑道：“你们二人这一唱一和的，真让人招架不住！”
许清和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问道：“寺中什么时候用斋饭？我爬了许久，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李泊舟回道：“正午已到，想必已经开饭。不如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于是一行人起身向寺中走去。
西枫寺的斋饭也是眉州一道独特的美味。
寺中的时令蔬菜皆是众沙弥亲手栽种，米粮多是富贵人家捐献，不够的时候才去山下买。
斋饭虽然简朴粗陋，但口感清脆香甜。是以许清和等人用得十分尽兴。
申时一刻，许清和跟着李泊舟夫妇去大堂拜佛上香。
县令大人独自一人去找主持讨论佛法经义。
申时三刻，李泊舟夫妇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
许清和见天色还早，山中风景奇佳，有心想四处转一转。再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登上山顶，这会儿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便不太想立刻下山。
苏静姝看破许清和的心思，笑道：“当初不愿意来的人是你，如今不愿意走的人还是你。表姐，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李泊舟心里算盘打得飞快，当下便说道：“这县令大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反正我是懒得等他。表姐既然想在这里玩一玩，不如去西枫寺断壁飞泉那儿看看。我和静姝便先行下山去。”
许清和答道：“你们尽管回去，我在这玩会便回。许瑶大概在山脚茶棚子里等着我，你们若是看见了，便顺路送她回去。”
李泊舟点头答应了，携着苏静姝，两人便说说笑笑地下山去。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花海中，许清和才转身四处游玩起来。
西枫寺树木成荫，林下乱石小径曲曲绕绕，漫步其中，愈觉鸟鸣山更幽。
茂盛高大的枫树遮天蔽日，许清和沿着昏暗的小径慢慢前行，七拐八绕，半刻钟后，断壁飞泉映入眼帘。
“断壁倒是看见了，飞泉在哪？”许清和奇怪道。
确实有一面峭壁，上面寸草不生，却没有半点流水的痕迹。
许清和先前以为断壁飞泉是瀑布，兴致盎然地跑来看，不成想连半滴流水都无，未免有些兴致索然。
回去的路上，许清和眼一花便迷了路，曲折交错的小径着实让人摸不着头绪。她抬头，透过枫叶的空隙，看到那顷刻间乌云密
布的天空，顿时有些慌乱。
她按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飞快地小跑着，片刻后果然下起雨来，起先雨小，被层层叠叠的枫叶挡着，便细雨不沾衣。
待到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登时便湿了个透，万幸误打误撞跑对了路，远远地瞧见了西枫寺模糊的飞檐穹顶。
许清和双手遮在额头上，防止雨水模糊视线，在暴雨中狼狈地向主寺大殿跑过去。
一双沾满泥泞的绣花鞋飞快地在雨地里跑着，终于裹着风雨冲进了大殿的屋檐下。
许清和站在廊下，气喘吁吁，浑身雨水滴滴答答，很快打湿了脚底青砖地面。她将脑后的头发捋到胸前，双手握着，一络络地拧干雨水。
所幸今日衣裳穿得多，颜色又深，层层罩着，即使湿哒哒地粘在身上，也没有透露半点春光。
许清和将头发拧得半干，便开始拧衣袖上的雨水。
沈邺从大殿走出来，便看见廊下的许清和。
寺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重重雨幕遮天蔽日。
廊下女子浑身湿透，安安静静地立在那。莹白的面孔更显丰润，盈满水气的双眸正看着手中的半截衣袖，白皙的右手正在拧着衣袖上的雨水。
衣裳紧紧贴着身体，即使依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那细腰长腿曲线毕露
沈邺按下心中悸动，解下外袍，缓步过来，轻轻披在女子肩上。
许清和吓了一跳，侧首看见是县令大人，连忙道了声多谢。
沈邺站在旁边，看着檐外雨景，沉声问道：“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许清和裹紧了外袍，知道自己此时狼狈模样不堪入目，讪讪地回道：“在寺中赏景，走得远了些。返回的时候下雨，无处可避，只好冒着大雨跑回来。”
沈邺瞅了女子一眼，无奈说道：“随我来！”然后转身朝后寺走去。
许清和不知所云，拢了拢衣襟，拖着湿哒哒的脚步，跟在县令大人身后。
青石砖面上，渐渐留下两行湿脚印。
西枫寺某间客房门口，沈邺推开门，对身旁的许清和说道：“许小姐先进去歇会，沈某让人备些热水给你沐浴。”
“多谢沈大人！”许清和急忙笑着道谢。
沈邺温和从容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许清和进了屋，找到一条干净的面巾，继续擦起头发来。
母亲说过，湿发容易引起偏头痛，所以她每次洗完头发一定要阿瑶擦干。
片刻后，一位老妪提着一桶热水颤巍巍地走进来，许清和连忙上前去，帮着她一起提到屏风后面。
老妪眯着眼笑道：“小姐等会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谢谢嬷嬷。”许清和微笑说道。
老妪又出去提来一桶热水，并几件衣裳，“山里粗陋，这是我孙女穿的衣裳，虽然比不得小姐的好看，但也干干净净。小姐莫要嫌弃。”
许清和连忙接过来，笑道：“是我该谢谢嬷嬷帮忙，又怎么会嫌弃！”
老妪笑弯了双眼，“那小姐快些宽衣沐浴，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许清和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老妪颤巍巍地走出去，关好房门，靠坐在廊下，喃喃自语道：“多好的小姐！和大人般配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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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回城
骤雨初歇，山色空蒙。
沈邺负手站在大殿门外，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山，目光悠远。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片刻后，耳边响起那女子清丽地嗓音，“大人，既然雨停了，我们便趁早下山去吧？”
沈邺侧首看过去，只见那女子布衣荆裙，粉黛全无，丽质天生，清雅脱俗。
他收拢心神，温声回答道：“许小姐若精力尚足，现在便可下山，天黑前可以入城。”
许清和笑盈盈地说道：“民女歇息了许久，已经恢复体力，决不会再拖累沈大人。”
沈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便下山去。”望着女子两手空空，不禁问道：“许小姐不带着湿衣裳吗？”
许清和莞尔一笑，低声解释道：“民女借了嬷嬷一套衣裳，便将湿衣送与她。衣裳虽然打湿了，但料子是上好的，今日第一次穿上身。嬷嬷洗干净晒干，便可以给她孙女穿。”
沈邺不置可否，“那走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顺着石阶下山去。
下山容易上山难。
一场阵雨，打落花红无数。石阶上飘落着许多杜鹃花瓣，艳丽悦目，五彩缤纷。
行走其上，两人脚底皆沾满了落花，仿佛连脚步也变得芬芳轻盈起来。
许清和走在后面，盯着县令大人黑色马靴上的几片粉色花瓣，忍不住笑弯了唇角。
踩着一地落花，两人在沾染了雨珠的杜鹃花丛中拾阶而下。
虽然许清和没有露出半点疲累模样，但县令大人还是两次提出歇息片刻。
“许小姐，下石阶时，足尖着地，会省力许多。”沈邺沉声说道。
许清和连忙点头受教，依照县令大人所言，足尖先落地，果真足后跟的钝痛感消减了很多。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山脚下的茶棚，一起坐在桌前歇息片刻。
许清和喝了口茶，缓解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突然想起来，马车随着表妹回了城，她如今怎么回去？
沈邺喝完一碗茶，便去外面解缰绳。他先前来时骑的黑马，被栓在茶棚旁边的木桩上。
“许小姐可歇息好了？”沈邺牵着马站在路边问道。
许清和一口饮尽茶水，拭去唇边水渍，快步走出来。
“大人，民女不会骑马。”许清和十分羞愧地说道。看来自己还是拖累了县令大人。
沈邺沉思片刻，原本打算让许小姐骑马入城，他在后面轻步如飞，两不耽搁。眼下怕是只能带着她一起了。
沈邺曲起膝盖，示意女子踩着上马去。
许清和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民女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沈邺便一把拽过她，双手握着她的细腰，微微一使力，便将女子的身体举起来，往马鞍上一放。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双手握着缰绳，将女子圈在怀中。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许清和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后背紧挨着成年男子热气蓬勃的躯体，四下里仿佛还能闻到杜鹃花的香气，甚至还能感受到男子胸口剧烈地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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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沈邺拂去吹到脸上的秀发，挥动缰绳，黑马便立刻奔驰起来。
“扶稳了！”
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后退，男子低沉的声音顷刻间便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散。
许清和紧紧抓着马鬃，随着身后的县令大人一起，在这郊外的大道上飞驰。
一路纵马驰骋，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眉州城。
沈邺勒紧绳子，迫使骏马停下。然后翻身下马，将一头乱发的女子抱了下来。
许清和双腿僵硬，勉强站立着。她也顾不得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发髻，屈身行礼道：“民女多谢大人相助。”
沈邺牵着绳子，温声说道：“此处应该离许府不算远，沈某便不送了。许小姐快些回府去吧！”
许清和点头，“不敢劳烦大人相送。沈大人也快些回县衙，早点歇息。”
两人互相行礼道别，一个牵着马往长平街而去，一个拖着僵硬的双腿往西平街而去。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一身布衣，蓬头乱发，脚步虚浮地进了内院，把许瑶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遇到劫匪了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你的新衣裳去哪了”
许清和一下子瘫在榻上，四肢绵软，耳边充斥着小丫头叽叽喳喳的问话，哑声打断道：“莫要废话！快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洗。我今儿真是累惨了”
许瑶只好住口，收起疑惑，奔出去打水。
梳洗之后，许清和钻进被窝，不消片刻便沉沉睡过去，直到隔天中午才睡醒过来。
许瑶看见小姐醒了，连忙拿着衣裳走过去，笑道：“小姐爬三千级石阶便累成这般模样，幸好昨日阿瑶没有爬成，不然现在也同小姐一样惨。”
许清和在小丫头的服侍下穿上外衣，蹙眉说道：“阿瑶，经此一事，我发现自己是真的体弱，怪不得母亲天天担忧我的身体。”
许瑶回道：“小姐终于肯承认了！先前，小姐总是仗着身量高挑，便以为自己体质好，不肯听夫人的话强身健体。如今吃了亏，总该晓得夫人的一片慈心。”
许清和想了想，对小丫头说道：“等下喊许叔来见我。”
许瑶惊讶地问道：“小姐，你莫不是要学武功吧？”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武功。我是要学骑马！”许清和失笑说道。
许瑶点头，又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阿瑶可以学骑马么？”
许清和爽快地点点头，“可以啊！不过你要自己花钱请师傅教。许叔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我们两个人。”
许瑶一张笑脸顿时垮下来，她哪有银钱请师傅
许清和看小丫头一脸沮丧，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在想没有银子请师傅？没关系，本小姐勉强可以借三十两银子给你，按每日三钱算息。”
许瑶霎时间瞪大双眼，可怜巴巴地控诉道：“小姐，你这是高利债！”
许清和被阿瑶逗得心情畅快，狠狠地揪了揪小丫头的脸蛋，笑吟吟地说道：“傻丫头，等本小姐学会了，亲自来教你，分文不收！”
许瑶听了这番话，才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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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酒席
全品居开业这天，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簇新的牌匾披着红绸，高高地悬在门额上，端端正正c笔力遒劲的三个大字“全品居”引人注目。
鞭炮放了整整两刻钟，震耳欲聋，惊动了方圆五里的街坊百姓。瞧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将全品居里外堵得水泄不通。
许清和主仆三人站在人群之外，笑看着前方盛况。
“小姐，要是每日都有这么多人光顾，那不出几个月，小姐的本钱便可以收回来啦！”许瑶兴奋地说道。
许清和笑道：“傻丫头，你当银钱这么容易赚来？今日铺子刚开张，大家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哪会日日这么多人！”
许瑶嘻嘻笑道：“阿瑶求财神爷保佑，让许家的铺子日日顾客盈门。”
“许叔，东悦酒楼那边可订好了酒席？”许清和侧身问道。
身后的许崖拱手回答道：“昨日已经订好，正午将近，小姐可先去酒楼等着。”
许清和点点头，再看一眼全品居的热闹景象，转身往东悦酒楼走去，身后跟着许瑶和许崖二人。
东悦酒楼，食客喧哗。
一行人刚来到二楼雅间，许清和便听到隔壁传来林城的声音，心里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又怕打扰了人家谈事情。一只脚刚迈进门槛，隔壁又传来李泊舟的声音。
许清和不免惊诧一番，林李两家何时做起买卖来？
“阿瑶，许叔，你们先进去等着，我去隔壁打个招呼。”许清和对身旁两人说道，自己迈开步子向隔壁走去。
隔壁雅间房门半掩着，许清和轻咳一声，朗声问道：“妹夫与何人在里面吃酒？”
李泊舟听见门外大表姐的声音，对林城歉意地笑了笑，高声回道：“表姐进来一看便知。”
许清和这才推门进去，见那二人端坐桌前，一桌酒菜已用得七七八八，想来正事已经谈完，自己现在来也旁听不了多少。
“原来是林大哥在此。我竟不知妹夫何时与林大哥相识。”许清和笑道。
林城招呼她过来坐，解释道：“最近和李府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故而结识了李兄。小妹也不早些介绍李兄给我认识，害得现在相见恨晚。”
李泊舟笑道：“我也不知表姐认识林兄，不然早便去找林兄讨杯酒来喝。”
许清和哭笑不得，“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过错了。我哪里知道，眉州城这么小，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俩，竟然一次也没碰见过。”
“可不是要怪小妹不引荐，不然大哥我早攀上李府高枝，生意不知道扩大几倍来！”林城笑呵呵地说道，寻了个干净酒杯，倒满酒，推到许清和面前，“小妹还不速速饮下这杯酒，向我和李兄赔罪。”
李泊舟连忙伸手去拦着，笑道：“也怪不得表姐，实在是先前我整日里闭门读书，没机会认识林兄。这杯酒该由我来喝，以向林兄赔罪。”
许清和心里宽慰，这妹夫倒知道护着自家人，改明儿好好在表妹面前夸夸他。眼下不过一句玩
笑，不值得这般推拒。
许清和绕过妹夫的胳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底亮给二人看，笑嘻嘻地说道：“一杯酒还放不倒我，用不着妹夫给我挡酒。林大哥这下可还怪罪于我？”
林城哈哈笑道：“小妹爽快！一杯小酒而已，李兄也忒大惊小怪！你表姐可是千杯不醉，李兄难道不知道？”
“我还真没见过表姐喝酒，是以并不清楚她是否海量。”李泊舟坦然回答道。
许清和在家从不饮酒，无论是去苏府还是李府，只一个劲地品尝佳肴，亲朋好友都知晓她爱好美食，却不知道她千杯不醉。
在外谈生意，喝酒是一大助力。许清和起先也一杯就倒，后来咬牙死命扛着，慢慢地便也练就了一番海量。
“哪里千杯不醉了？林大哥可不要乱说，我只是能喝上一两杯罢了！”许清和笑道。
林城道：“反正我是见识过小妹千杯不醉的样子，那可真是大杀四方。”
李泊舟惊问道：“表姐真的如此厉害？”
林城便笑着将往事简要地说给李泊舟听。
许清和自己其实已经记不清了，自从接管家业，她在生意场上参加的酒席数不胜数，有吃醉了的时候，也有清醒到最后一刻，还有半醉半醒的时候。
林城说的约莫是他们第一次结识的那次酒席吧！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已经糊涂，只记得最后单子签了，买卖成了，自己是站着回府的。
这边林城抑扬顿挫地说完旧事，李泊舟不可思议地看着表姐，深深感激当日自己大婚，表姐手下留情。
“表姐竟然还有这番本领，小弟佩服！”李泊舟拱手拜道。
许清和开怀一笑，坐在那受了妹夫一拜，面上谦虚道：“这算什么本领，哪值得妹夫这般正经地拜我！”
三人都笑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许瑶的声音，“小姐，菜肴都上齐了。”
许清和听了便起身向他二人说道：“我在隔壁请了一桌酒席，这便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相见恨晚了。”
李泊舟也起身说道：“表姐即使千杯不醉，席上还是少喝些吧！酒肉伤身，不是虚理。”
林城拱手道：“小妹只管去，若酒席先于我们散了，再来这边叙话就是。”
“妹夫放心，我不会喝醉的。若等会酒席散了，你们还在这，我便过来。”许清和笑着回答二人，然后屈身行礼告辞。
许清和回到自己订的雅间里来，望见大圆桌上整齐摆放着二十九盘热气腾腾的佳肴。
“今日怎的上菜这么快？”许清和好奇地问道。
旁边站着的许瑶连忙答道：“昨日订好的，而且许叔去催了两次。想必那掌柜的不好意思让我们久等。”
许清和点点头，在墙边的圈椅上坐下，揉了揉鼻尖，问道：“王大哥还有多久到？晚了怕饭菜凉了。”
许崖回答道：“一会便来，已经出了全品居，应该是回府接家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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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请客
等到王之桐携着妻儿进了雅间，许清和连忙迎上去见礼。
王之桐笑容满面地对妻子孙氏介绍道：“夫人，这位便是许小姐。”
许清和笑着屈身行礼，“见过嫂夫人。”
孙氏回礼，温柔说道：“许小姐这般年轻貌美，竟然已经家财万贯，实在令人钦佩。”
许清和连忙谦虚一番，“承先父遗志，略生薄财而已。”
孙氏轻轻地推着儿子向前一步，温言细语道：“快喊声许姐姐！”
“这便是宝儿吧？真可爱！”许清和说着便伸手过去，摸了摸宝儿白嫩的脸蛋。
王宝儿大名王绍桦，七八岁的年纪，性格乖顺内敛，当下便乖乖地喊了声“许姐姐”。
许清和听得眉开眼笑，连忙拿过许瑶手里的小盒子，塞到王宝儿手中，笑意满满地说道：“许姐姐送给宝儿的礼物，不要给你父亲和母亲看，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知道吗？”
王宝儿温顺地点点头。
“小妹怎的当着我们父母的面，教孩子藏东西呢？”王之桐笑着责怪道。
许清和挑挑眉，“当然要藏起来，不然被王大哥发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哪里还有宝儿的份！”
旁边的孙氏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二人合伙做生意，私底下相处竟然这般随意亲和。
“王大哥，嫂夫人，快些入席吧！”许清和也笑道，牵着王宝儿的小手向饭桌走去。
待几人按主客坐好，许瑶便上前来斟酒。
“小妹先敬王大哥一杯！祝全品居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许清和双手端着酒杯对王之桐说道。
王之桐便也举起酒杯回敬，“全品居财源滚滚，小妹心里怕是乐开了花吧？”
许清和答道：“那当然！花开富贵！”
两人都笑了，彼此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等许瑶斟满酒，许清和又端起酒杯，对孙氏笑道：“嫂夫人请随意！清和先干为敬，祝嫂夫人容颜常驻，开怀喜乐！”
旁边坐着的王之桐连忙端起酒杯，“夫人不善饮酒，我替夫人喝。”
孙氏一脸笑意地拉下夫君的手臂，自己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对许清和说道：“祝妹妹财运亨通！”
许清和笑吟吟地赞道：“你们夫妻这般情深，惹得小妹也想去找个郎君了！”
孙氏问道：“不知妹妹中意什么样的郎君？我好为妹妹相看一番。”
许清和还真假意思索起来，片刻后回道：“郎君嘛！最好身长九尺，唇如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啊？”孙氏惊道，要身长九尺啊？
王之桐哈哈大笑，“怕是此人还要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小妹才欢喜吧？”
许清和狡黠地一笑，拿起筷子夹了片鱼肉，放在王宝儿的碗里，低声温语道：“宝儿尝尝这紫苏鱼，没有小刺，可好吃了。”
王宝儿点头，夹起来吃掉，软糯糯地回道：“好吃！谢谢许姐姐。”
孙氏嗔道：“夫君做什么打趣妹妹
？好好的俏郎君怎能髯长二尺”
“夫人呐，小妹这是在诓你呢！”王之桐笑道，“她方才不过是捡了关云长来逗你。”
孙氏不识字，没读过书，但戏文听多了，也知道关云长是谁，当下不禁嗔怨道：“妹妹怎的这般调皮！我可是真心实意地为你相看郎君。”
许清和连忙赔礼，“小妹说笑一番，嫂夫人莫与我一般见识。清和自罚一杯！”说着一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孙氏连忙劝道：“我没怪你，大家都是玩笑一场。妹妹切莫再喝了，多吃些菜垫垫肚子。”
王之桐见许清和连饮三杯，面不改色，不禁赞道：“小妹好酒量！”
许清和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说道：“顶多三杯薄酒，小妹可不敢喝了，不然要醉得回不了府。”
孙氏应了声，“妹妹酒量已经很好了，我只喝一杯酒，便会醉得人事不省。”
“醉酒伤身，似嫂夫人这般不饮酒的，定会长命百岁。”许清和正经说道。
孙氏侧首对王之桐笑道：“夫君打哪认识的清和妹妹？这般会讲话，说得我心里甜滋滋的。”
王之桐回道：“夫人，我当初认识的许小姐，可不是现在这样。为了买下我那小杂货铺，生生纠缠了我三天！嘴皮子可厉害了，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许清和急忙喊冤：“嫂夫人莫要相信王大哥说的。小妹不过陪他听了三天书，喝过几次酒罢了。”
孙氏笑道：“如今汇丰粮行与南佳酒楼并作一处，成立全品居。这已经能看出妹妹的能耐了！”
“都是王大哥的功劳。我又不懂铺子里的事，不过是出了些银子。全品居里外大小事务全靠王大哥打理。”许清和诚意十足地说道。
王之桐刚喝完一小碗百味羹，听了这话立刻取笑她，“可不是！我整日里累个半死，小妹这个甩手掌柜，只需在家里等着进账。”
许清和笑吟吟地回道：“能者多劳嘛！天将降大任于王大哥也”
王之桐又去舀了碗百味羹，哼道：“那我得在体肤饿极之前，填饱肚子。”
孙氏听着两人打嘴仗，心里为夫君感到高兴。许小姐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一位可以相交的朋友。
许清和看了看旁边安静用饭的王宝儿，问道：“王大哥，宝儿启蒙了吗？”
“五岁便启蒙了。先前在乡下，请了个秀才在府里授课。如今刚搬到眉州城来，倒还没请先生。”王之桐回道。
许清和想了想，说道：“不如将宝儿送到县学里去吧！我家侄儿如今也在县学里，可以照顾一下宝儿。”
孙氏赶忙问道：“县学收么？我怕宝儿年纪太小。”
“只要满了七岁并且是良籍的男童，县学都收的。”许清和答道。
王之桐面色犹疑，“县学里的先生靠谱吗？要不还是进私塾吧！”
“王大哥，县学里的先生最低的都是举人资格，学问总比私塾里的那些秀才要高。而且县学生员众多，宝儿在里面可以结识很多朋友。”许清和缓缓地劝说道。
“若是将来才学出众，考上秀才，还可以直接被举荐到兴元府同文馆去学习三年，参加贡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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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醉酒
王之桐凝眉沉思片刻，说道：“好！那便去县学。同文馆出来的学子，十有八九都通过了贡举。宝儿要是考上举人，也算是开了王家的先例。”
许清和疑惑地望过去，“王大哥家祖上没有中过举么？”
“王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守着家产过日子的。”王之桐坦坦荡荡地回答道。
许清和闻言，温柔地摸了摸王宝儿的发顶，笑着说道：“那宝儿可要发愤图强，光耀王家门楣。”
王宝儿抬起亮晶晶的双眼，看看许姐姐，又看看一脸笑意望着自己的父母亲，细声细气地说道：“宝儿喜欢读书，将来要去考举人。”
三人都笑将起来，轮番去勉励王宝儿。
长平街，县衙书房。
沈邺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镀满落日余晖的庭院。
负责洒扫的老伯佝偻着背，一下一下地扫去地上的残花落叶，动作不急不缓
沈云推门进来，拱手说道：“大人，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何时出发？”
“明日辰时一刻出发。”沈邺道。改良之法，还是过段时间再提，稳中求进，才能稳操胜券。
“去请李泊舟过来！”沈邺转身说道。
沈云应道：“是，大人。”说完便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一刻钟后，沈云扶着一身酒气的李泊舟走进来。
沈邺皱紧眉头，冷声问道：“怎么喝成这样？”
李泊舟挣脱开沈云的搀扶，自己摇摇晃晃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嘻嘻笑着，“季垣兄，小弟差一点便喝醉了，幸好沈云弟弟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一声“沈云弟弟”喊得沈云额角青筋抽动，拱手对县令大人说道：“属下告退。”
沈邺点头允了。
沈云便快步出门去。李泊舟急忙朝着门口的背影喊道：“谢谢沈云弟弟！谢谢”
沈邺过来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说道：“文彦，不要乱喊。惹恼了他，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李泊舟无所畏惧地哼笑一声，“不喊弟弟，难不成喊他哥哥吗？”
此人怕是醉得不轻！
罢了，等自己从兴元府回来，再商谈此事。沈邺看着醉眼朦胧的李泊舟，问道：“文彦今日遇上了什么喜事？同何人喝的酒？”
李泊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茶杯，也不知道拿起来喝，听见县令大人问话，浆糊脑袋转了转，回答道：“林兄劝酒，我没法子推拒。他和父亲有笔药材生意，父亲让我陪他吃酒”
原来是生意上的应酬。
不过这厮也不谨醒些！生生被人灌成了这般模样。
“要是换成表姐来，肯定是林兄先醉倒知道我酒量差还一个劲地灌我表姐要给我报仇”李泊舟酒意上头，说话便开始颠三倒四。
“许小姐和你们一起吃的酒？”沈邺惊奇地问道。
李泊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表姐没有来我一个人灌酒”
沈邺听不清楚这醉鬼胡言乱语些什么，索性沉声说道：“文彦，我明日要去趟兴元府，大后日回来。”
李泊舟点点头，好似听懂了县令大人说的话。醉眼似睁非睁，口齿
不清地回答道：“早去早回不要和令尊硬碰硬言谈举止恭敬些”
手腕仿佛再也撑不起沉重的脑袋，李泊舟索性双手交叠，趴在桌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
沈邺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酣然入睡的李泊舟，难为他还记得叮嘱自己的言行。
县令大人起身绕过圆桌，拽起李泊舟的一条臂膀，搭在自己肩上，将醉鬼扶到一旁的木榻上躺着。四下里找寻一圈，将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取过来，给李泊舟盖上。
沈邺出门去招来一个小厮，嘱咐他去李府知会一声，派两个人来，将李少爷抬回去。
那小厮想到李府丰厚的赏钱，麻利地应了声“是”，飞快地跑出县衙，奔去李府。
沈邺掩上书房的房门，自去卧房歇息。
西平街，暮色渐深。
许清和吃了些酒，自认神清目明，健步如飞。无奈许瑶认定小姐喝醉了，非要扶着一起走。
一行人到了许府门外，许清和主仆俩一路插科打诨c说说笑笑地便要进了府去。
身后的许崖突然出声说道：“小姐，那边有人，应该是在等你。”
许清和闻声停下脚步，顺着许崖的手势看过去，似乎有一个身影立在那，一动不动。
她走下台阶，靠近了些，才认出那人来，不免惊讶地问道：“柳郎君？你如何在这里？”
柳乘旭从兴元府奔波而来，风尘仆仆，幸好在许府门外等了一刻钟不到，便望见女子归来。
此时听着问话，他取出包袱里的几卷图纸，双手递过去，说道：“小生有急事需要回柳江一趟，便顺路将本月的图样送过来。”
许瑶连忙上前去接过图样卷纸。
“既然来了，便进去坐着，何故等在外面？”许清和责怪道。
柳乘旭回道：“些许小事，不敢上门打扰。小生只候了一刻钟，许小姐便已回来。”
许清和又温声说道：“天色已晚，不如郎君在许府歇息一宿，明日再赶回柳江。”
柳乘旭连忙推拒，“小生住客栈便是，不敢叨扰许小姐。”
“再便宜的客栈也要花费几十文，你如今是发达了不成？圣人说节俭莫怠慢，积少成千万。如今明明可以省下这些银钱，你为何不愿意呢？”许清和一本正经地劝道。
旁边的许瑶暗笑不已，小姐绷着个脸说教，定然是酒意上头，脑子不清楚了。
柳乘旭倒是不知道哪位圣人说过此话，不过见女子两颊绯红，肃容敛色，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不免心弦微动。
他拱手拜谢，“那小生恭敬不如从命，拜谢许小姐的一番好意。”
许清和满意地笑了笑，“这便是了。阿瑶，快带郎君去客房歇息。”
“柳秀才，请随阿瑶去客房。”许瑶笑道。
柳乘旭道了声“有劳”，跟在许瑶后面，进了许府大门。
许清和对身后的许崖说道：“许叔，你待会去问问柳郎君，何故突然回柳江。若是家中有急事缺金少银，许府可以帮一帮他。”
“是，小姐。”许崖应道。
许清和眼前模糊一片，使劲揉了揉两边脸颊，觉得耳聪目明了些，才转身进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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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沈府
兴元府，北安街，沈府宅院几乎占据了半条长街。
夕阳西下，沈府门前的两只威武石狮静静地蹲在落日余晖中。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片刻后两匹骏马在府门前停下。
着一袭玄色长袍的县令大人翻身下马，沉默地望着沈府气派十足的大门。
沈云上前去敲门，等了一刻钟才有门房过来推门。
“大少爷回来啦！快请进。”那门房谄笑道。
沈云不满地哼道：“下次开门利索点！”
那门房也不赔罪，只一叠声地应是，笑呵呵地出去牵着两匹马到棚子里去。
沈邺目不斜视地进府，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沈云本打算去后厨弄些熟食来，不想回来时两手空空。
沈邺正在房内解外袍，见他绷着脸进来，不由得笑道：“多大点事！哪回不是这样。”
说着一把解下腰上的荷包，扔过去，“想吃什么便去买，给我带点能果腹的就行。”
沈云接过干瘪瘪的荷包，微不可觉地叹口气，转身出了门去。
夜色渐深，院子里悄无人影。
房内烛火微弱，沈邺站起身，预备唤个人来多点几根火烛。
夜风吹来，一道黑影身轻如燕地翻进院内，脚步轻快地向正屋走去。
沈邺一打开房门，正好看见门口抬起右手，准备敲门的沈云。
县令大人视线下移，借着微弱的光亮，勉强辨认出他左手上拿的是用油纸包着的两个胡饼。
县令大人皱皱眉，“就两个饼子？”
沈云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在外面吃过了吗？”
沈云摇头。
县令大人扶额，叹道：“进屋吧，我去唤人烧壶茶，再多点根火烛。”
沈云点头，沉默地进屋去。
县令大人刚走下小台阶，便看见一群人从院门口进来。
“大哥，你回来怎么不通知弟弟一声？我刚外面吃酒回来，不然早便过来找大哥叙话。”声音亲切温暖，如沐春风。
说话的男子十八九岁，瘦长身材，一袭银白色长袍，在暗夜里显眼无比。
正是县令大人同父异母的二弟弟沈稽。
“我从眉州奔波而来，身疲力乏，想着早点歇息，便没有惊扰府中众人。”沈邺淡声说道。
沈稽走近些，暖意融融地关怀道：“大哥好似消瘦了些！年前小弟便说，带两个厨子去眉州，大哥偏不肯。如今瘦成这样，看得人心疼。”
沈邺挑挑眉，笑道：“二弟怕是眼花了，我并不曾瘦些。倒是二弟比年节时消瘦了许多，可是忧思过重以至于食欲不振？”
“小弟确实又瘦了，不过是想念大哥才食欲不振的。”沈稽呵呵笑道。
见他二人说了这半天话，院里仍旧一片漆黑，也不见院里的仆役出来奉茶，不由得怒斥一声：“人都死哪去了？没看见两位爷在这吗？”
沈邺静静地站在那望着眼前之人。
文质彬彬的二弟，即使发起火来，也是秀气的。
脚步声陡然响起，几个小厮丫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端茶的端茶，点灯的点灯，不消片刻，院里一片明亮。
“大哥，我们进去叙话？”沈稽问道。
沈邺点头，转身进屋去。
房内不复之前的黑暗，多了几盏灯烛，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沈稽进来看见桌上的一个胡饼，不由得惊问道：“大哥，你晚上就吃这个？一个胡饼如何能饱腹！”
沈邺在桌前坐下，拿起那饼子，问道：“二弟，可要尝一口？”
沈稽变了脸色，对身旁的小厮怒斥道：“还不快去厨房给大哥整桌酒席来！再将今日上厨的师傅，狠狠地打顿板子。”
那小厮唬了一跳，连忙应了声是，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稽过来坐下，犹有余怒地一拍桌子，“知道大哥回来了，还如此怠慢，真是岂有此理！”
“二弟，消消气。”沈邺淡定地说道。
沈云上前去将那胡饼收起来，然后退到县令大人身后站好。
“大哥这次回来，若是待个三四天的话，小弟带你去个好地方。”沈稽道。
沈邺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二弟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便又拿出一个杯子，倒上热茶，递过去。
沈稽连忙双手接过，却也不端起来喝，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壁，坐在那等着大哥回话。
沈邺喝了碗茶，觉得腹内饥火减弱了些，才缓缓说道：“后日便要回眉州。怕是没有空闲陪二弟去。”
沈稽顿时一脸失望，试探着问道：“大哥，要不这次多待几日？父亲那边，由我去说服。”
“不必。这次是父亲传急信与我，才抽出两日来兴元府。眉州事务缠身，耽误不得。”沈邺道。
“也是。县令虽然比不得父亲的节度使，但都是官身，需要日日勤勉理政。”沈稽笑道，“只有我是一介白衣，整日里游山玩水c呼朋唤友c无所事事”
沈邺看他一眼，正经说道：“三弟也是一介白衣。”
“大哥怎能这般取笑我！”沈稽失笑道。三弟才七八岁，如何比得！
沈邺道：“二弟莫急。该来的，总会来。”
此时三四个丫鬟端着刚烧好的菜肴依次进来，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六菜一汤，外加一瓶罗浮春。
“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沈稽说道，拿起瓶身，斟满一杯，递到沈邺面前，“大哥，尝尝此酒，味道极佳。”
沈邺看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酒的辛辣味，反而香甜甘醇。
“如何？”沈稽盯着大哥的神色，问道。
沈邺放下酒杯，皱眉说道：“太甜。”
沈稽笑道：“此酒是蒲桃所酿，甘甜醇厚，回味无穷。小弟第一次喝便喜欢上了。大哥不妨多喝几口，酒除了辛辣味，也可以尝尝甜的。”
沈邺点头，却不再斟酒，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沈稽见大哥只吃菜不喝酒，便自斟自饮起来，还连连感叹道：“真真是琼浆玉液！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又看着一心用饭的沈邺，笑道：“大哥，这酒全府只有两瓶，父亲一瓶，我一瓶。小弟特意拿来与大哥共饮，没想到大哥却不喜欢。”
沈邺回道：“你视若珍宝，旁人弃若敝履，不过是喜好不同。二弟一片诚心，大哥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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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父子
天空低沉，浮云蔽日。
沈府，大书房。
沈邺望着眼前的那扇红漆雕花木门，想起儿时的自己，听到流言蜚语，争辩不过时，几次推开那扇门，奔进去找父亲做主
然而只有无尽的冷漠等着他。
表情是冷漠的，话语是冰冷的，眼神是厌恶的
幼时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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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母子
沈邺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院门便看见二弟沈稽坐在庭中石凳上等着他。
“大哥回来了，父亲找你何事？”沈稽看见人影进来，连忙站起身来问道。
沈邺走过来，撩起衣袍坐下，神色莫明地看了沈稽一眼，反问道：“二弟不知？”
沈稽也坐下来，给大哥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呵呵地回答道：
《眉州情事》第39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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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母女
这时双梅拿着小暖炉进来，小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跟在后面。
许夫人懒得再埋怨女儿，亲自从双梅那里接过暖融融的小手炉，塞进女儿怀里，再掀起薄毯盖在女儿腰身上。
“谢谢母亲。”许清和亲昵地蹭一蹭许夫人，“母亲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现在每日晨练，隔三差五便去跟许叔练习骑马。精力比往日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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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谋划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眉州城，长平街，县衙前院书房里，人语声响起。
“买了一所宅子”县令大人坐在书桌后面，手上拿着一张地契，沉声问道。
沈云笔直地站在书桌前方，一丝不苟地汇报，“沈大人说这是新安排的刺史府，已经重新修缮妥当，大少爷随时可以搬进去。相关办事官员十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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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漫步
西平街，许府书房。
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房内，满室温暖明亮。
许清和一边享受着暖和的日光，一边懒洋洋地窝在榻上看诗集。
腰腹间的酸疼虽然消减了许多，不过许夫人下了禁令，她必须呆在家里歇息两日。
许清和向来不耐烦看那些诗词歌赋，不过这本诗集是舅舅送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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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新衣
第二日，天色阴暗，雾气蒙蒙。
许清和着一袭丁香色广袖衣裙，带着许瑶去了李府。
李府的丫鬟在前面引路。
许清和主仆俩跟在后面。许瑶虽然手上提着一个大礼盒，但一路上仍旧东张西望，满眼雀跃，“小姐，李少爷家又新增了不少奇花异卉，好多花阿瑶都叫不上名”
许清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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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闲谈
许清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苏静姝说道：“表妹，我还要去全品居一趟，这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苏静姝也站起来，笑道：“那我送你出去。”
两人相携着出了房门，往李府大门走去。
“表姐，听夫君说，你的那个全品居生意十分兴隆，在眉州城快成了独一份”苏静姝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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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碰面
长平街，眉州县衙的后院走廊里，摆放着大约六七口大木箱子。
沈云看看阴沉的天空，然后走进空荡荡的书房，拱手问道：“大人，东西已经收拾妥当。是否现在运过去”
沈邺正坐在圈椅里看书，闻言点了点头，“都送过去吧盖层毡布，这天气怕是要下雨。”
“是。”沈云应道，“大人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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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惊雷
凉风阵阵，垂柳依依，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许小姐府中，可植有柳树”沈邺一边往前慢慢地走着，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许清和摇摇头，“许府连水池子都没有，何来垂柳不过虽然没有贵府景致优美，但也植的有几株银桂树，待到八月飘香，怕是府上也能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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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避雨
大雨倾盆，天昏地暗。
许府，正房屋檐下，许瑶跪伏在门口。
许夫人心急如焚地在檐下走来走去，“怎么还不回来”望了一眼远处的电闪雷鸣，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丫鬟，忧心不已，“小姐当真去了隔壁的刘府”
许瑶略微抬起头，回道：“是的，夫人。小姐和李少爷一起，陪着沈大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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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 锦被
天昏地暗，风雨飘摇。
沈邺扛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冒着疾风骤雨，一路狂奔着冲进一处院落，就近推开一扇崭新的房门，挟着满身风雨跑了进去。
男子小心地将肩上的女子放下来，解开湿透了的沉重锦被，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许清和悬空颠了一路，又被闷在被子里，此刻脚踏实地，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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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探问
阴雨绵绵，凉风飕飕。
长平街，县衙书房。
李泊舟收了伞，交给一旁的小厮收着，掸了掸靛青色圆领袍服上的雨珠，才举步进了门去。
沈邺坐在书桌的后面，正在看着一份公文。
“这鬼天气，淫雨霏霏，出个门浑身不爽利”李泊舟进来便是一通牢骚，见刺史大人不搭理自己，又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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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宿命
刺史大人虽然说的含糊，但李泊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喜形于色。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欢喜地说道：“既然季垣兄中意我家表姐，那么小弟赴汤蹈火也要为你们二人牵线搭桥。”
沈邺听了这话，神色略窘，“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无需劳烦文彦赴汤蹈火。”
李泊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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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熬药
阴雨绵绵不绝，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晨练完，用罢早膳，便唤来许崖，说道：“昨日疾雨，沈大人借了我一把纸伞，麻烦许叔代我还回去，并且道一声谢谢。”
许崖应道：“是，小姐。”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旁边服侍的许瑶问道：“今日阴雨连绵，小姐可要出府”
许清和想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今日没什么事，就在家里呆着吧”
“好的，小姐想吃些什么，阿瑶吩咐厨下去做。”许瑶柔声说道。
许清和闻言笑了笑，“随他们做吧我去陪一陪母亲，和她说说话。”
许瑶面上有惧色一闪而过，随即扬起笑脸回道：“小姐去陪夫人说话，夫人一定很高兴。”
许清和一边往后院里走去，一边温声说道：“上次的事怪我让母亲担惊受怕，才会连累到你。母亲平日里还是很好相处的，只是一对上我的事，她便慌了心神，脾气也就差了些。你以后小心应对便是。”
许瑶点头，“是我没有服侍好小姐，理应受罚。”
许清和无奈，只好伸手过去，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髻，以示安慰，“膝盖上的淤青消退些没”
许瑶微笑着点头回道：“许伯给的药膏很管用，一夜过去就退了大半。谢谢小姐这般关心阿瑶。这辈子能服侍小姐，是阿瑶最大的福分。”
“今儿小嘴抹了蜜不成”许清和取笑一声，“那药膏是我从小用惯了的，善治跌打损伤c活血化瘀，涂抹上一个时辰，便见奇效。”
许瑶被小姐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半刻钟后，许清和踏进母亲住的院子，却发现许夫人一副外出的装扮，大丫鬟双梅在一旁收拾着东西。
“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外面正下着雨呢”许清和急忙上前问道。
许夫人解释一番，“我去看看你舅舅。阴雨天一来，他浑身便疼得厉害”
许清和闻言连忙说道：“那我同母亲一起去。”
“你今日不忙铺子里的事吗”许夫人问道。
“今日不忙那些，我陪母亲一道去吧”许清和笑着又问了一遍。
“你既然无事，我又怎么会拦着你。快去换身衣裙，等会一起坐马车去。”许夫人含着笑意说道。
“好的，母亲记得等我一下。”许清和说完便带着许瑶出了院子，回房去换衣裳。
安平街，苏府。
厨房里，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一边扇着风，一边去看面前的小火炉，炉上放着一个黑釉药罐。
少年腿蹲得发麻，便站起来走一走，歇了片刻又蹲了下来，神色焦急地凑近去看那药罐，闻一闻飘出来的药香，心里判断一下熬的如何
厨房里的苏师傅在一旁眯着笑脸，看着苏瑾少爷忙碌个不停，说道：“少爷莫急，快要熬好了。”
“父亲肯定疼得难受，早喝到这药，也能早些减轻病痛。”苏瑾回道。
&
nbsp;苏师傅闻言说道：“少爷至孝，老爷虽然受那病痛折磨，但有少爷细心照顾，心里肯定是欣慰熨帖的。”
“我只要父亲长命百岁，做什么都愿意。”苏瑾眼眶微湿，低声说道。
苏师傅叹口气，“少爷现在还年幼，把生死看的比天还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者老爷那个岁数，生啊死啊的，全都看开了，看淡了。苦乐嗔痴，年轻的时候经历一遍，到老来一切都是虚幻，没什么放不下c舍不得。”
苏瑾知道苏师傅在宽慰自己，说道：“谢谢苏伯伯对我说这些话，我懂了，只是心里舍不得。”
苏师傅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人生苦短，抓住当下，好好珍惜吧”
“嗯我会的。”苏瑾含着泪点头应道。
苏师傅笑道：“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等会在老爷面前，可千万不能哭，听到没有”
苏瑾重重地点点头，抹去眼中的泪花，强颜欢笑一句：“苏伯伯放心，我不会在父亲面前哭的。”
苏师傅闻言赞了一句，“好孩子我去装些糕点蜜饯，等老爷喝完药，吃颗蜜饯消一消苦味。”
“嗯，谢谢苏伯伯。”苏瑾说道。
一刻钟后，药熬好了。
苏瑾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浓稠的药汁，放在木托盘上，又拿了一碟苏师傅准备的糕点蜜饯，端着托盘离开厨房，往父亲居住的院子走去。
隔着房门，便听见里面父亲一声声痛苦的闷哼，苏瑾连忙推门进去，疾步走到床前，放下托盘，端起药碗，轻声说道：“父亲，儿子服侍您喝药。”
半躺在床上的苏柘鸡皮鹤发c骨瘦如柴，听见儿子的声音，睁开昏花的双眼，含糊地说道：“阿瑾来了”
苏瑾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送到老父亲的嘴边，温声说道：“父亲喝了药，便不会太难受了。”
苏柘张嘴喝下温热的药汁，望着苏瑾眉宇间的忧郁悲伤，劝慰道：“你不必太过伤心，人生路还漫长，会有很多人陪着你。”
苏瑾点头“嗯”了一声，忍着喉间涩意，说道：“儿子明白。父亲快些喝药。”
苏柘叹息一声，沉默地喝完了一碗药。
苏瑾放下药碗，立刻拿起一颗蜜饯，凑到父亲嘴边，“父亲快吃颗蜜饯，消一消嘴里的苦味。”
苏柘却偏过头，笑道：“放下吧为父早就尝不出滋味了。酸甜苦辣咸，在为父嘴里，都是无味的。”
苏瑾大惊失色，心痛难忍，“这么大的事，父亲为何不早告诉于我”
苏柘看着少年的痛苦神色，笑道：“告诉你做什么不过是徒惹你伤心。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回头等你阿姐来了，你也莫说出去，听见没有”
苏瑾又是点点头，心里难过至极，面上使劲忍着，“父亲，儿子给您揉揉腿吧”
“好。想必你也学了不少按摩之术，正好让为父感受一下。”苏柘含笑道。
苏瑾便将托盘放远了些，挽起袖子，隔着锦被，慢慢地按压着父亲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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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指点
淅淅冷雨打湿庭中娇花，满地残花落叶。
长长的回廊里，瘦弱的少年怔怔地望着廊外的斜风苦雨。
许清和凭栏远望，四角天空灰暗一片，雨水沥沥。她偏过头去看着少年忧郁的侧脸，柔声说道：“阿瑾，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雨声潇潇，舅舅也是听不见的”
苏瑾摇摇头，“我不能哭。”
凉风带着湿气在回廊里飘摇。
“听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去县学”许清和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望着无知无觉的少年，问了一句。
苏瑾看一眼表姐，说道：“已经和师长告了假。父亲如今病重，我自当随侍在床前。”
许清和柔声说道：“阿瑾，我给你找了一个新玩伴，虽说年纪比你小些，但性情温顺，乖巧可爱，以后在县学里，你可要多多看顾他。”
苏瑾皱眉，“表姐，我已经长大了，还要玩伴做什么在县学里也要忙着苦读，哪里抽得出空来看顾小孩子。”
“别急着推拒嘛到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乐意看顾他。”许清和笑道，心里腹诽一番：我还不是见你总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在县学里又没有结交到一个好友，才想方设法地助你一臂之力
苏瑾沉默，他似乎知道了表姐为何说起这个，“好，到时候麻烦表姐引荐。”
“本来许盛与你年岁相当，打小又认识，奈何你们两个脾气相冲，始终玩不到一块去，不然你在县学里也有个知己好友”许清和遗憾地说道。
苏瑾听表姐说起许盛，皱了皱眉，“表姐，他在县学里时常打架斗殴，师长奈何不了他，如今对他不闻不问。我们两个有时在路上碰见，也是形同陌路。”
许清和叹息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只盼他不要干些杀人放火的事，不要危及许府名声，我便满意了。”
“他还在许府里住吗”苏瑾问道。
许清和摇摇头，“他随二叔搬去城西了，我留不住。许盛日后怕是入不了仕途。”望着文质彬彬c稚气未脱的小表弟，问了一句，“你来年要去参加考试吗”
苏瑾神思恍惚了一下，“如果有幸，我便去参加。”
许清和静默片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许夫人出了卧房，站在门口，看见回廊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喊了一句，“清和，过来”
廊中的二人听到声音齐齐看过去，见许夫人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许清和侧首去看着身旁少年，问道：“舅舅怕是有话要与我说，你去陪姑姑说说话吧”
苏瑾点点头。
许清和进了卧房，在床边坐下，柔声问道：“舅舅，可感觉好受些”
苏柘微笑着说道：“无碍，不必担心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全品居刚开业时忙碌了一阵，现在生意火热，没什么要操心的。”许清和喜悦地回道，“舅舅，全品居开业半个月便赚了一千多两银子，照着这个势头，一年的利润够得上好几间布庄的了
。”
苏柘含笑望着许清和神采飞扬地说她的生意经，欣慰地问道：“清和，你可计划过以后的事”
许清和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有啊我要把许府的生意拓展到兴元府，甚至整个剑南道去哪怕穷极一生才能做到”
苏柘赞了一句，“好志气舅舅相信你能做到”
“果真只有舅舅能理解我，支持我”许清和眼神一亮，片刻后便暗淡了下去，“我同母亲说起这些，她总是一通怨念，觉得我痴人说梦，还不如早早地找位郎君嫁了”
苏柘笑一笑，劝解道：“你母亲只不过是着急你的终生大事。舅舅问你一句，如今还是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许清和愣了愣，说道：“我觉得这种事要随缘，强求不来。”
看着舅舅慈祥平和的眼神，她继续说道：“舅舅，其实我有些害怕成亲。”
“为何”苏柘微觉诧异。
“我怕成亲后，不能抛头露面，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只能呆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许清和缓缓地说道。
她不想过那种日子，她想飞，飞到不同的地方看一看
她想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游山玩水c逍遥度日
苏柘舒心一笑，“清和，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支持你，让你不被世俗陈规束缚，自由自在”
“会有那样的人吗”许清和神色迷茫。
苏柘点头，“舅舅说有，便一定会有。”
许清和展颜一笑，“嗯，舅舅从不对我说谎。那我一边挣银子，一边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苏柘笑眯了眼，问道：“沈大人是不是搬到你家隔壁了”
许清和听到舅舅突然说起这些，不解地问道：“舅舅怎么问起这个昨日同妹夫一起，陪着沈大人参观了一下他的新府邸。”
“舅舅，新刺史府极其宽阔，里面焕然一新，和从前的刘府大相径庭”许清和赞道。
苏柘问她一句，“清和，你畏惧沈大人吗”
许清和不好意思地说道：“按理他是官，我是民，心中该存敬畏。但他又和妹夫交好，平时见面也不摆官威，我便忘了他的身份，少了敬畏。母亲已经因为此事，狠狠地训斥了我一番。”
苏柘听完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许清和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男子伟岸的身影，和那日大雨发生的一幕幕场景，轻声回答道：“他很好”
苏柘闻言赞许地一笑，“有好感，舅舅便放心了。”
“啊”许清和一愣，舅舅这句话是何意
“沈大人雄心壮志，你日后若要扩大生意，少不得要多多倚靠他的势力。等到沈大人搬来刺史府，近水楼台，你务必要和他结交。虽说可以靠着泊舟从中搭桥，但比不过你自己和沈大人的交情。你可理解舅舅说的这番话”
许清和心里琢磨一遍，笑着点点头，“我懂得了，谢谢舅舅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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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乔迁
连续几天阴风疾雨，今日才日出东升c虹销雨霁。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正在庭院中晨练，忽然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炮仗声，疑惑地问道：“今日谁家办喜事”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旁边站着的许瑶也是一脸茫然，“阿瑶不知。莫不是沈大人的乔迁之喜”
许清和想了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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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心意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正在房里试新衣。
许氏成衣铺前几日送了一批新制衣过来，她留了几件给自己和母亲，剩下的送去了李府。今日正好得空，许瑶便服侍着小姐一套套地试穿。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许瑶惊叹一声，满眼羡慕。
许清和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觉得还是没有表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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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竞价
风和日暖，树影斑驳。
长平街上行人如织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许氏布庄，三四个伙计进进出出地装货，几千匹绢布够他们忙活半天。
许清和在自家布庄里忙了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才和掌柜的一起完成了五笔大单子的校对。
许清和一身轻松地离开布庄，对身旁的小丫头说道：“想去哪个酒楼用
眉州情事第61章 竞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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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画卷
正午时分，西平街，刺史府里一片安静。
书房里，沈邺正埋首于一堆卷宗之中，一页页地翻看着关于各地州县民政的详细记载。
沈云推门进来，高声说道：“大人，该用午膳了。”
沈邺这才放下手中卷宗，站起身来舒活一下疲麻的筋骨，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二弟今日做了些什么”
眉州情事第62章 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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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午后
“大哥大哥”沈稽见刺史大人看着画作愣神，忍不住连声呼唤道。
沈邺回过神来，看着二弟，面色淡然地说道：“此画不错，好生收着。”
“大哥也不问问小弟花了多少银子”沈稽一边轻轻地把画卷起来，一边笑着说了一句。
沈邺只好问道：“二弟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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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 牵线
西平街，刺史府，日暮西沉，光影渐暗。
书房里，刺史大人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沈云手里拿着一根火烛，绕着书房走上一圈，逐一点亮各个角落的烛火，房间内顿时亮堂起来。
沈邺抬眼看了一下房内过于明亮的灯火，说道：“点那么多做什么书桌这边的留着，其它都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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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回礼
西平街，天空渐白，旭日东升，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许府里，许清和晨练完，在许瑶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收拾好一切后才去前厅用早膳。
门房突然来报，说是刺史府派了一个小厮来传话。
许清和正喝着蛋汤，听见门房说的话，差点呛着，缓了一口气才问道：“传的什么话”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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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缱绻
“不放”
沈邺拽着女子柔软细腻的手腕，笑意清浅。
许清和怒从心头起，侧首去狠狠地瞪着他，却对上男子一脸的温柔笑意，一腔怒火顿时偃旗息鼓
“放开”女子蹙眉望着他，轻声地喝道。
男子却充耳不闻，稍稍一使力，便将许清和拽到近前。
沈邺微微低着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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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私事
西平街，刺史府。
花园里，李泊舟坐在圆石凳上，看着不远处刺史大人眼花缭乱的剑招，心里钦佩不已。
沈邺练完一套剑法，额沁薄汗。放好方剑，擦了擦手，才稳步走过来，在圆石凳上坐下。
李泊舟立刻倒上一杯茶，递过去，一脸笑意地说道：“季垣兄耍的什么精妙剑法小弟竟然半招都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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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 今夕
日暮西沉，华灯初上。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站在许府门口，抬头看一看自家朴实无华的大门，又侧首去，望着旁边刺史府巍峨的门廊，神思飘忽不定
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和她一样，一整日魂不守舍c思绪纷飞
还是分别之后平静无波c若无其事
以后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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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遇见
日光和煦，长平街上行人如织。
许清和主仆二人隐在人群之中，时走时停。
许瑶很久不曾出来逛街，兴高采烈地说道：“小姐，今日街上格外热闹。”
许清和回了一句，“不过和往常一样，哪里格外热闹些。”
“小姐今日先去布庄还是成衣铺”许瑶笑问道。
许清和想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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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 酒席
东悦酒楼，人声鼎沸，语闹喧哗。
许清和跟在刺史大人的身后，上到二楼，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处雅间，还未进门便听见了李泊舟的笑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
“季垣兄终于来了，小弟都等得不耐烦”李泊舟见刺史大人进来，连忙起身笑话道，又见许清和跟在沈大人身后，不由得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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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不准
眉州城，日暮西沉。
一辆灰篷马车正慢悠悠地在街上行驶，马蹄声浅，行人未觉。时而有人挡道，那赶车的小厮便随意地喊上一句“劳驾让一让”，路人闻声才不紧不慢地靠边上去。
马车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许清和偶尔撩起车帘往外看一眼，对刺史大人说道：“怎么这般慢坐车都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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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牵手
许清和仍然摇头，坚决地说道：“反正你我说话时，你不准碰我，不准靠太近”
沈邺反应过来，温柔一笑，低声问她：“清和的意思是，不说话时便可以吗”
不说话时便可以碰你，靠近你
许清和闻言，羞窘不安，面上轻斥一声，“你懂我的意思，不要刻意曲解”
沈邺还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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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身影
夜幕低沉，天空两三颗星星闪耀，地上三两盏灯火闪烁。
西平街，刺史府。
管家王伯打着灯笼，亲自送柳乘旭出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嘱咐他小心脚下。
看门的小厮看见两人身影，连忙奔出来推开沉重的府门。
王伯送人到门口，将灯笼交给小厮拿着，然后拱手笑道：“柳秀才慢走
眉州情事第77章 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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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 日光
日上三竿，眉州城里行人如织。
许氏成衣铺，三三两两的顾客在挑选衣裳。
后院制衣间里，许清和正对着日光明亮处，左手捏着一根细衣针，右手拿着一根细红线头，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
“小姐，让阿瑶帮你穿吧”许瑶站在一旁，忍不住再次出声建议道。
如此简单的穿针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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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 常乐
“父亲”苏瑾闻言惊呼一声，“请您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
“小阿瑾不想听什么啊”
许清和甫一进来庭院，便听见小表弟的声音，连忙笑吟吟地问上一句。
苏瑾迅速地别过身去，擦去脸上的湿痕，才扬起笑容说了一声：“表姐来了”
苏柘听见声音便睁开双眼，慈眉善目地看向她。
许清和凑上前去，蹲在摇椅旁边，亲昵地握着苏柘枯瘦的手臂，笑意盈盈地说道：“舅舅气色好了许多，瞧着比往日更有精气神”
苏柘闻言笑道：“这几日天朗气清，每日里出来晒晒太阳，人也变得松快了些。”
许清和点点头，“这是个好兆头。”瞥见案几上的史书，便说道：“舅舅躺着歇息就不要看书了日光下看书，仔细眼花。”
苏柘看一眼沉默的苏瑾，说道：“我哪有精力去看书。都是阿瑾怕我光晒太阳会无聊，才拿着那本书，要念与我听”
许清和闻言，赞许地看了一眼小表弟，说道：“这个法子好阿瑾孝心可嘉”
苏瑾微微一笑，受了表姐的夸赞，沉默着继续给父亲按摩双腿。
许清和起身找了一张矮凳子过来，坐着陪苏柘说话。
“舅舅，母亲的寿辰马上要到了。我预备着好好热闹一回。”许清和说道。
苏柘算了算，问道：“阿姊今年不是整寿，清和怎么想着要热闹一场”
许清和亲昵地凑近些，轻轻地按摩着苏柘的手臂，笑道：“母亲身康体健，寿宴热闹些，正好给舅舅驱驱病气，也好让那些牛鬼蛇神不敢靠近”
苏瑾听了这话，顿时惊喜地看向表姐。
苏柘闻言失笑，“哪有这种歪理你们这些小辈，整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舅舅，这可不是歪理不然世上怎会有那么多冲喜的”许清和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兴元府请吉春班。到时候在许府里搭上戏台，唱上三天三夜，管它什么魑魅魍魉c牛鬼蛇神，全都被驱逐得一干二净”
苏柘知晓她一片孝心，不过这种说法不可信，只会白费银钱，便温声劝道：“清和，兴元府的戏班子价钱可不菲，你辛苦挣来的银子何必花在这上面。”
许清和摇摇头，笑道：“怎么会是浪费呢舅舅和母亲都喜欢听戏唱曲，平日里又不舍得花钱请戏班子，正好趁这次寿辰，听个痛快”
“舅舅不必担心价钱，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往日里母亲不准我请戏班子进府，今年可是我软磨硬泡了半个月，母亲才同意的。”
苏柘见她一片赤诚心意，只好含着笑对她说道：“清和已经叫了戏班子，我也只能去听一听也不知道吉春班的唱功正不正宗”
许清和立刻眉开眼笑，“舅舅放心吉春班是兴元府五大戏班子之一，唱功绝对正宗”
苏柘微笑着点点头。
许清和继续说着，“到时候，等戏台子搭好了，我便提前来接舅舅进府。”又对一旁的苏瑾说道：“表弟到时候，记得整理好舅舅的衣袍用品，提前送到许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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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苏瑾闻言点点头，应了一句：“我知道。”
许清和说完戏班子的事，又说些旁的来逗苏柘开心，“舅舅，你还记得王之桐吗先前同你讲过的”
苏柘点头，“全品居的合伙人，我记得。他怎么了”
“他和嫂夫人，十年情深，原本以为此生只有一个儿子，没想到时隔多年，嫂夫人竟然有了身孕，王大哥都高兴得忘形了”许清和说道，眉眼之间，笑意浓浓。
苏瑾虽然知道这是一件喜事，但不明白表姐为何要对父亲说这些。
苏柘抚须笑道：“确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许清和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表妹成婚也快三个月了，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舅舅的小外孙”
苏柘听了这话，立刻想到了白白胖胖的小婴孩，顿时笑眯了眼，“或许还真的有”
许清和连忙附和地点头，说道：“王大哥这几日翻遍了经史子集，想着要给自己的孩儿取一个好名字，每日里苦思冥想。”
“舅舅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给孙儿取名想必信手拈来”
苏柘笑眯了眼，闻言谦虚地摆摆手，说道：“取名哪有这般容易想当初为了给静姝取名，我也是翻遍了诗经，再三比较，最后才定下静姝其名。”
苏瑾闻言连忙热切地看向父亲，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何来。
苏柘见状，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后来等阿瑾出生，我再也懒得翻书耗费心神，便随手取了一个瑾字。取名实在耗精力，你们以后亲身经历过，便懂得其中的煎熬。”
苏瑾听了这话，失落地低下头去，沉默地继续给父亲按摩双腿。
许清和哈哈一笑，“怪不得表妹的名字是三个字的，而表弟的名字是两个字的。一切皆因舅舅懒得想”
“不过外孙的名字，舅舅可要深思熟虑”
苏柘点头，笑道：“清和说的在理。外孙自然比儿女亲我得好好想一想，该取一个什么名”
许清和立刻说道：“取名不是一时半刻能定下的，舅舅每日里想一会，指不定十天半个月便想了出来。”
苏柘笑眯了眼，对她说道：“原来清和是来给我找事做的也罢，反正我每日里清闲得很，便动一动心神，想一想”
许清和点头，腹中忽然传出一阵嗡鸣，顿时可怜兮兮地说道：“舅舅，我饿了”
苏柘哈哈一笑，“你这个小馋猫，老是来舅舅府里蹭饭”说完便预备起身。
苏瑾连忙过来搀扶，许清和拿起地上的鞋子，轻柔地给舅舅穿上。
“谁让苏府里的菜肴香飘万里，我可是顺着味来的”许清和一边扶着舅舅，一边笑说道。
苏柘被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搀扶着，走路都无需用力。当下心满意足地说道：“知足才能常乐啊”
苏瑾疑惑不解，不懂父亲为何突然说起这句话。
许清和却眉开眼笑，“舅舅，我平日里最是知足常乐”
“所以你活得开心，阿瑾活得不开心”苏柘看一看两个小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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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夜色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马车走来。
许清和见男子踏着暮色，一步步靠近，心跳也不争气地渐渐加快。
苏静姝迎上去，先是对刺史大人行了一礼，然后才站到李泊舟身边，温柔地唤了一声“夫君”。
李泊舟握着她冰凉的手，关切道：“等多久了手怎么这么凉也不知道去马车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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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田园
艳阳当空，风轻云淡。
眉州城郊，李府庄园。
两驾马车停在庄子外面，一者华丽，一者朴素。
管事的连忙上前，站在华丽的马车外面，迎接庄园的女主人。
苏静姝借着丫鬟的搀扶，下了马车，同管事的言语几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许清和神色恹恹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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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闲适
“等用过午膳，清和同我一起去骑马，好吗”沈邺问道。
许清和看一看他，说道：“我还不会策马”
“无妨”男子立刻笑一声，“我教你便是。”
日光和煦，清风拂面，云开树青葱。水绕陂田，翠竹绕篱，暖阳众卉新。
两人坐在树荫底下，一边欣赏着满园翠色，一边言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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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归府
日暮西沉，余晖渐散。
西平街，马蹄声响起。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男子骑着骏马随在旁边。
马车停在许府门口，男子先一步翻身下马。刺史府的门房赶紧出来把马儿牵走。
“小姐，到许府了。”赶车的小厮说了一句。
许清和便撩起车帘躬身出来，预备下车，抬眼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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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忙碌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西平街，许府，张灯结彩。
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役，一大早就忙得热火朝天。
厨房里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菜板剁得震天响，切丝切片c刮皮去骨，“砰砰锵锵”不绝于耳。
后厨的小院子里，仆役们在一旁杀鸡宰鹅c杀猪宰羊，仆妇们聚在一起洗菜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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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安静
西平街，许府。
偏院里，苏柘静静地阖着眼躺在楠木摇椅上，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锦被。苏瑾坐在一旁，紧挨着摇椅，凝视着父亲虚弱苍老的面容。
日头逐渐高升，少年的额角也渐渐地沁出汗水来。
许清和进了院门，看见舅舅同以往一样阖着眼晒太阳，只不过此时苏瑾安静地候在一旁。她轻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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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吉春
那人听见女子道歉，盈盈一笑，似冰雪消融c万物复苏。
“不碍事的。小人已经习惯了。”
许清和心里赞叹一声：这男子笑起来真好看
“请问郎君是”许清和问道。
男子再次拱手行礼，平静地说了一句：“小人孙秋晗，是吉春班里的一名戏子。”
许清和恍然，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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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寿宴
红日高升，万里晴空。
西平街，许府。鞭炮齐鸣，宾客盈门。
管家许复站在许府门口，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不停地朝来宾拱手行礼。
门房在一旁高声唱号
“李老爷来贺”
“卢老爷来贺”
“林少爷来贺”
“王掌柜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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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1章 屈尊
苏静姝走近些，才发现夫君也在，还有一位面生的男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清和盈盈一笑，朝着苏静姝说道：“表妹，有人觊觎你的夫君呢”
苏静姝不明所以，茫然地站在那里。
李泊舟立刻凑上去，对妻子说道：“没有的事静姝不要听表姐胡说八道。”
林城看一眼面前婉
眉州情事第91章 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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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 看戏
西平街，许府后花园。
戏台子上锣鼓喧天，伶人们唱念做打，粉墨登场。
底下宾客时不时地欢呼一声好，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前排，许夫人坐在中间，右手边坐着许清和与刺史大人，左手边坐着李泊舟夫妇。众宾客坐在后面的板凳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戏文。
众人面前放着案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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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 戏子
西平街，许府后花园。
厢房里，孙秋晗正在换装。他向来不喜欢旁人伺候，化妆换戏服，一应琐事皆由自己动手。
学徒在门外焦急地高喊：“秋爷，下一出便轮到您上场，还请动作快些”
“闭嘴”孙秋晗不耐烦地朝外吼了一句。
学徒顿时噤声。
他自是知道秋爷脾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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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寒意
西平街，许府。
前院里热闹喧嚣，后院里却寂静非常。
许清和轻步进了小院，来到庭中，见苏柘仍旧昏睡着，便对一旁陪伴着的苏瑾说道：“阿瑾，我来陪着舅舅。你去前院里看会戏文吧”
苏瑾摇头，轻声回道：“不用。我在这陪着父亲，哪也不去。”
许清和坐下来，温声对少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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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心意
西平街，许府花园。
戏台子上好戏正酣，众人皆陶醉其中。
许清和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看一眼桌上吃尽后的空碟子，心里暗道：怪不得跑去找自己，原来是东西吃完了。
许夫人瞥见女儿回来，便侧首问道：“你舅舅可还安好”。
“舅舅歇了一觉，此刻精神尚佳。”许清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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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 闲聊
斜阳西下，人影散乱。
西平街，许府。
宾客散去，院子里渐渐褪去白日里的热闹喧哗。花园里，戏台子也深陷于暮色之中。
丫鬟们正在打扫收拾宴席上的残羹冷炙，仆役们正在将席上用的桌椅酒具一件件搬回库房。
只有正厅里还是灯火通明，一片热闹。
管家吩咐小厮们将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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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沈哥
夜幕低垂，三四颗星星闪烁。
西平街，刺史府书房，烛火明亮。
刺史大人因为白日里饮了些酒，此时头还有些晕乎，勉强打起精神来批阅公文。
沈云在一旁侍立着，见刺史大人神色疲乏，忍不住出声劝道：“大人，还是稍微歇一歇吧”
沈邺摇头应道：“今日事今日毕。白日里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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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净足
夜色深沉，人语渐消，万籁俱寂。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忙完一切，才来到母亲的院中，正好看见丫鬟端着热水进去，连忙上前接过水盆，对房内众丫鬟说了一句：“我来服侍母亲洗漱，你们下去歇着吧”
几个丫鬟躬身应了声是，相继退出卧房。
许清和端着水盆，绕过屏风，进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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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门口
西平街，刺史府门口。
停着一辆马车，一匹骏马。
大门敞开，刺史大人亲自送二弟出府。
沈稽不情不愿地走到马车旁边，转身对刺史大人问道：“大哥，一定要小弟今日回去吗”
沈邺站在门口阶沿上，面色淡然，“二弟久不归去，恐父亲责罚。”
沈稽只好说道：“若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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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追求
沈邺牵着女子的手，在偌大的刺史府里穿行，时不时地侧首去看她。
“清和，往后不要跟在我身后。”沈邺沉声说道，“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
这样即使不转身，余光也能看见你。
许清和见男子神色认真，只好应了一声：“好。”
沈邺微微一笑，问道：“许伯母可喜欢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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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卸妆
西平街，许府。
正午将近，戏文早已散场。
戏班子的学徒们正在戏台子上收拾各种家伙什。
厢房里，孙秋晗正在对着铜镜卸红妆。
班头吉穆推门进来，走到他身后，望着镜子里的倩影，沉声问道：“昨晚你独自一人，去了何处”
孙秋晗不紧不慢地抬手，解下脑后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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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6章 为伴
西平街，许府。
午后的日光渐趋热烈，许清和回到许府时，晒出一身薄汗。
一路哼着小曲，踏进正厅，看见丫鬟们正在收拾杯碗碟盘，不由得惊问一声：“这是已经用过饭了”
其中一个丫鬟躬身应了声是，说道：“夫人用过饭，便去了舅老爷的院子里。”
“母亲也不等等我。”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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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真心
苏静姝正在房间里，亲自收拾父亲和阿弟的衣袍。
弟弟苏瑾在一旁的案桌上整理书册。
苏静姝一边叠着衣裳，一边柔声说道：“阿瑾近些日子衣不解带地照顾父亲，很是辛苦。你去榻上歇息一会，我来收拾这些。”
苏瑾摇一摇头，说道：“阿姐不用担心，这些小事费不了多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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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 幼宜
安平街，苏府后院。
四个小厮合力抬着摇椅，慢慢地走进卧房，在床前轻轻地放下来。
苏静姝先一步铺好了床，同苏瑾一起，扶着苏柘离开摇椅，躺到床上去。
四个小厮连忙抬着空摇椅退了出去。
苏静姝仔细地为老父亲盖着一层又一层的锦被，俯身柔声地问道：“父亲可觉得冷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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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0章 心惊
全品居。
许清和在二楼逛了一圈，买了些糕点蜜饯，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王之桐从外面进来，连忙喊一声：“王大哥”
王之桐闻声望去，笑道：“许妹来啦”
许清和走过来，说道：“等你半天了，伙计说你有事外出，稍后便回。怎么去了那么久”
王之桐晃一晃手中拿着的一个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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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 西去
安平街，苏府。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房连忙去开门。
府门一打开，许清和便急慌慌地冲了进去，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问那门房一句：“府里可安好”
那门房一脸懵，望着女子凌乱的样子，站在那愣愣地应道：“回表小姐的话，一切都好。”
许清和听了这话，心下稍安。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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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3章 药膳
李泊舟得了消息，立刻抛下手中的单子，吩咐众人继续准备着。然后飞快地奔向后院卧房。
进了房内，焦急地奔到床前，望着妻子泪流不止的样子，心疼地说道：“静姝，莫哭”
苏静姝见他来了，连忙伸出手去，说道：“夫君，准备马车，我要去苏府。”
李泊舟立刻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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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午膳
安平街，苏府，白绢高挂。
正堂上，许清和半蹲在少年身侧，揽着他的肩膀，柔声劝道：“阿瑾，起来随我去用午膳。”
苏瑾摇摇头，失神地望着火盆，低声说道：“我不饿，表姐去陪姑姑一起用膳”
“你早膳也没用，现在又不用午膳”许清和急忙说道，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痛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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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 有孕
母女二人进了卧房，看见李泊舟独自一人守在床边。
许夫人顿时轻声问道：“郎中还没来么”
李泊舟起身见礼，回道：“郎中已经诊治完了，丫鬟们正在抓药煎药。姑姑莫要担心。”
许夫人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望着苏静姝苍白瘦弱的面容，“可怜静姝昨日还同我兴致勃勃地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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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7章 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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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街，刺史府。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书案边燃着几盏火烛。
刺史大人端坐于桌后，神情专注地阅览着桌上的案宗，一本看完了便执笔在空白书册上记录下重点，然后拿起一本新的，继续秉烛夜读。
沈云端着一盏百味羹进来，轻轻放在书案空出的桌角上，对刺史大人说道：“厨下熬的百味羹，大人尝一尝。”
沈邺看一眼碗盏，端起来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然后便放了回去，继续阅览案宗。
沈云只好劝道：“大人趁热喝完才好，师傅说此羹有安神助眠之功效。”
沈邺看他一眼，说道：“那更要等会再喝，我今晚要看完这些。”
“大人，你已经连日少眠，今夜早点歇息吧”沈云忍不住多言一句。
沈邺知道他关心自己，便顺从地放下案宗，端起碗来，几口便喝了个精光，将空碗亮给他看，说道：“我再看一会，你先去歇息，不用担心我。”
沈云无可奈何，只好端起碗预备出去。
沈邺看着案宗，想起什么，喊住他问道：“苏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沈云听到问话便回道：“已经设了灵堂，这两天许多人去吊唁。大小事都是许小姐打理，今日李少爷去了苏府帮忙。”
“可定了出殡的日期”沈邺神色沉重地问一句。
沈云摇头，“暂时还没有。大人什么时候去吊唁”
沈邺想了片刻，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便去。”
“好”沈云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沈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息几声。
一想到女子泪水涟涟的模样，便有些心痛难忍。
白日里强撑着处理亲舅舅的后事，夜晚该是躲起来以泪洗面
自己应该陪着她的，应该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是如今，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待在刺史府，徒然感知女子的伤悲。
许府书房，灯火如昼。
许清和正在明亮的烛火之下，查看着新送来的一摞账册。
许瑶端着饭菜进来，望见书桌上燃着五六盏火烛，其中两盏紧紧贴在小姐的手边。小丫头惊得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盘，快步走过去，将那两盏火烛移开，放到桌角边，才松了一口气，怨道：“离得这般近，小姐也不怕烧了自个的头发”
许清和只好拿着账本朝着亮处凑近些，说道：“我这不是看不清么阿瑶放心，不会烧到头发。”
许瑶无奈，对她说道：“饭菜端了来，小姐快些趁热用着。”
许清和应了声好，放下手中的账册，来到房中间的圆桌上坐下，拿起筷子预备吃一口，瞥见小丫头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便问道：“你看什么”
“看小姐用膳啊”许瑶说道，“看清楚了，明日才好仔细地回答夫人的问话。”
许清和想了想，对小丫头说道：“母亲若是问起，便说我胃口大开，能吃两碗饭。”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夫人断然不会相信。”许瑶立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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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许清和见她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便说明白些：“你就照从前我胃口最好时的样子，详细地对母亲说。”
许瑶看着她，说道：“可是夫人知道，小姐这几日食不下咽”
“那你便说，我已经好转了许多，能吃得下一碗饭菜。”许清和继续指点她。
许瑶神色茫然，“那小姐快些用膳，若是吃完这碗饭，明日阿瑶就照此回复。”
许清和被噎得无语辩驳，只好夹了一筷子菜肴，刚送到唇边，鼻端闻到菜香，喉间便涌上来一阵反胃之感。
当下立即将饭菜放在米饭上面，压下喉间的不适，对小丫头说道：“你也忙了一天，先下去歇着吧”
许瑶见小姐神色有异，急忙关切道：“小姐可是吃不下要么喝些粥水吧阿瑶这便去厨下端来。”
许清和摇头说道：“我吃得下，粥水不抵饿，还是饭菜好些。你下去歇着吧碗筷明早再收拾。”
许瑶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小姐看过来，又重复了一遍：“下去歇息”
许瑶只好应道：“好。小姐莫要熬夜，用了晚膳便歇着。”然后才不舍地走出书房，带上房门。
许清和看着桌上的三盘素菜，仍旧食不下咽c胃口全无。但白日里母亲的劝诫如在眼前，只能强迫自己嚼碎了咽下。
半刻钟后，许清和胃里难受至极，终究是放下了碗筷，无可奈何地看一眼还剩一大半的米饭和素菜，站起身来，回到书桌前，继续看账册。
夜色渐深，四下里悄然无声。
一个时辰后，许清和终于校对完账册，舒展一下身子，将账册分类放好。她站起身来拿起一盏火烛，吹熄其它的几盏。来到门口，将火烛放进空灯笼里，然后提着灯笼出了书房，关上房门，朝着卧房走去。
漆黑如墨的深夜，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陪着她一路前行。
经过小花园时，许清和望着暗夜中影影绰绰的树影，悲从中来。
她提着灯笼，走上石板路，来到其中一棵银桂树前，望着枝繁叶茂的树影，泪盈于睫。
折了一小节银桂树枝，她靠着树干坐下，随手将灯笼放在一旁。
黑夜里看不清枝叶的样子，但女子仍旧举着树枝，凝视着模糊不清的影子，喃喃自语道：“父亲，舅舅走了。不知你们能不能碰上还是不要碰上为好。女儿希望父亲早已转世为人，最好也生活在剑南道。若是在眉州城，那再好不过。”
“父亲走了，舅舅也走了。母亲年事已高，迟早也要离我而去。生老病死，大千道理，我明白。可是还会伤心啊”
女子捏着一节树枝，神情哀伤，泪水无声地滑落在黑夜里。
“父亲，静姝怀了小宝宝，舅舅有外孙了。虽然舅舅生前不知晓，但女儿觉得，舅舅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一定会在天上保佑外孙的”
“父亲是不是要问女儿，您的外孙在哪里”女子流着泪微笑道，“女儿也不知道。但父亲可不能跟母亲一样催促我。这些事又不是催出来的”
四下里寂静黑暗，只有女子时不时响起的自语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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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章 暗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沈邺阅览完案桌上的一摞摞案宗，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早已漆黑如墨，半点星光也无。
他站起身来，顿觉腰酸背痛，当即来到房中间的宽敞处，利落地打了一套拳法，气血通畅后，才浑身舒坦些。
然后便吹熄几盏烛火，锁了书房的门，朝着卧房走去。
寂静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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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9章 清晨
许清和静默片刻，才对男子说道：“若是真的，便按照你刚才计划的筹备。”
沈邺听了这话，眉目舒朗，“好。只要清和同意，一切都好办。”
“夜里风凉，大人早些回去休息。”许清和以手撑地站起来，对他说道。
沈邺也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灯笼，递给女子，说道：“你忙碌一日，深夜还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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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 真话
“是吗”许夫人将信将疑，“可别让我当场抓住你要时时刻刻记着，眼前同沈大人在一处，不仅没名没分，而且沈大人位高权重。一旦传出点什么流言蜚语，于他不过一桩风流韵事，于你却是灭顶之灾，闺誉不复”
许清和见母亲义正言辞的严厉模样，惴惴不安地回道：“女儿明白，绝对不会夜会沈大人。母亲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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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章 募兵
安平街，苏府。
昨日来吊唁的多是苏府的亲朋，统共不过二十来人。
今日上午，刺史大人亲自来吊唁苏老爷。消息传出去后，眉州城县令c主簿c衙役c大小富绅，尽从四面八方赶来苏府吊唁。无论陌生还是熟悉，来到苏府正堂前，都要先作一番痛哭流涕状，然后对着灵位三叩首，对家属道一句“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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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3章 正堂
正午将近。
许夫人进房来，抹了一把眼泪，走到床前对两个小辈说道：“可怜的阿瑾，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许清和急忙上前扶着母亲坐下，问道：“可是今日来的宾客多了一些”
苏静姝闻言心疼不已，看向许夫人，问道：“姑姑，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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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 出殡
苏府里的法事一连做了六日，左邻右舍听见低沉的念佛诵经之声，一边夸赞苏府后辈孝顺，一边艳羡每日花钱如流水。
转眼便到了出殡的日子。
送葬的队伍出了苏府大门，统共八位小厮抬着棺椁走在中间。
哀乐阵阵。两旁围观的百姓沉默哀悼，有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瑾披麻戴孝，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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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章 徘徊
艳阳当空，西平街上行人寥寥。
一驾马车缓缓地沿街驶过来。
小厮一边驾着车，一边微微后仰，抬高声音问道：“少爷，先去许府，还是刺史府”
“先去刺史府，正事要紧。”车里的人回了一句。
小厮连忙应道：“好嘞”
马车停在刺史府门口。
李泊舟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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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马车
安平街，苏府。
许清和忙完铺子里的事，便赶紧来苏府接表弟。
她径直来到舅舅的书房，看见苏瑾在里面整理书籍，便走过去问道：“收拾好了吗要带哪些书过去”
舅舅的书房里少说也放的有两千册书籍。
苏瑾一边整理着书架上的藏书，一边回道：“把箱子里的带过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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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 狭窄
半刻钟后，下学的生员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有的步行归家用午膳，有的随意在街边买个胡饼充饥，有的直接马车接送
一时之间，县学门口熙熙攘攘，热闹喧哗。
苏瑾甫一出来，便望见树荫下表姐等候的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瞧着身形衣着似乎是沈大人。
刺史大人为何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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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0章 对饮
东平街，李府。
湖心亭中，李泊舟正在同刺史大人对饮。
沈邺端着酒杯，远望湖光水色，潋滟至极，不禁赞叹道：“整个眉州城，怕是找不出第二家，有府上这般风光美景”
李泊舟嘻笑一句：“可比不上刺史府端庄大气。李府这些亭台水榭，不过是用银子堆砌而成，华而不实。”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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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1章 续茶
用过午膳，众人聚在一处叙了会儿话。
因为苏瑾下午还要去县学，所以许清和便向众人告辞，亲自出去送表弟。
只剩下李泊舟还陪着刺史大人在正厅里喝茶。
“季垣兄，方才在席间，怎么表姐一眼都不看你莫不是你们之间生出了嫌隙”李泊舟十足八卦地问他道。
沈邺端着茶盏，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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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3章 送画
两人并肩在街上逛着，遇见好玩的好看的便凑上去瞧一眼。
刺史大人虽然在眉州城生活了四五年，却很少如此细致地深入大街小巷，很多新奇的小玩意都叫不上名来。
许清和只好一边自己看热闹，一边柔声细语地同他讲解。两人有说有笑，兴致盎然地逛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不过看的多，买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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