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念晚》 正文 1.与子相逢俱少年 已是十月了,燕京的雪纷纷扬扬的就未曾断过,禁城外的朱雀大街上人影稀疏,正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一对并肩走着的少年却点亮了整条街,格外夺目。 一个腰间佩剑,一袭广袖白衣,剑眉星目,眉间一派冰雪之色,目光冷凝,只是每每转头看向身旁之人时,目光便会柔软下来,像极了三月夜又温又软的湖水。 ——他正是燕京清名盛盛的蓝府二公子蓝晚。 走在他身旁的人一身青色素衫,手执白玉骨扇,气质如竹,温雅清冽,眉眼间一颦一笑,尽是道不尽的温润如水。 只听他道:“燕京的风景与江南倒很是不同。” 蓝晚一笑,轻声说道:“待到明年春闱结束,我带心简兄好好看看燕京的姹紫嫣红,比之苏州温婉的春色浓重的多。” 被唤作心简的男子随手将折扇搭在掌心,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倒是麻烦你了。” 蓝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心简兄见外了,你我情谊深厚,何谈麻烦”怎会麻烦,他开心还来不及 又偏头悄悄看了心简一眼,他只觉内心有热流淌过般暖暖的,若是明年春闱他能高中,必是要入文渊阁的,如此一来,便是要长久居住在燕京。 蓝晚内心高兴着,扬唇对沈心简说道:“今日天寒,不如我们一起去鸢香阁喝杯酒?” 沈心简看了他一眼,眼神明明灭灭的,低声应了一句好。 蓝晚浅浅笑了起来,上前半步领着他走。 沈心简看着他风骏挺拔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他想起来当时他随母亲动身去苏州时,小小的他倔着一张脸,说道将来一定会保护他。 如今年岁变迁,当年的小小少年,如今已风度翩翩,成为一个不俗的公子。 思及此,一些往事浮上沈心简的心头,一个人,也随着回忆渐渐清晰。关于那个人的流言也被他想起。沈心简略略皱眉:“那个宁府的宁念,我听说他又在太学和你杠上了?” 蓝晚的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不过是小丑跳梁。”语气跟掺了冰碴子似的。 沈心简无奈摇摇头:“罢了,不谈他了,免得扰了你的兴致。” 蓝晚这才舒了眉头。 等到了鸢香阁,蓝晚带着沈心简上了二楼的雅间,雅间的窗户临街,推开便能看到楼下街道的景象。 蓝晚开了一半的窗,等沈心简落座之后便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沈心简斟了一杯酒。 “燕京天寒,喝些酒暖暖身子。”他柔声说道。 沈心简瞥了瞥他这半边紧闭着的窗户,轻轻笑了声,拿起酒杯,一口饮了。 蓝晚被他笑的耳根一红,偏过头,掩饰性的说道:“鸢香阁的酒是燕京一绝,今日鸢香阁正好进了名酒’相逢醉’,心简兄可要尝尝?” 沈心简只觉他别扭的十分可爱,拿折扇抵了唇,掩住了笑意,眉眼弯弯的说好。 蓝晚正要唤小厮来换一壶酒,却听到一声爽朗清脆的少年音。 “掌柜的,老地方,上几坛今日进的相逢醉来。” 他脸色刹时就沉了下来,堪堪想起沈心简还在场,按捺住想掉头就走的冲动,沉声正想不理那人直接把小厮唤来,却听到那人又说道:“什么?已经被人订了”接着是一阵嘈杂,大约是掌柜在解释什么。他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就听那人说道:“蓝府小公子?呵,我道是谁呢,既然是他那就算了,不过听说他也是带着友人来的诶意归,我们去拜会拜会。” 蓝晚的脸色整个黑了下来,沈心简在对座看着,觉得倒是十分有趣,这么多年过去,似乎少时的这对冤家还是冤家呢。 他不紧不慢地又斟了一杯酒,夹了几粒花生米吃着。就候着好戏了。 这么一闹,蓝晚彻底没了喝酒的心思,只是看看沈心简八风不动的模样,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忽略那紧逼的上楼的脚步声。 谁知道他刚要拿起酒杯,那脚步就蹬蹬蹬地踏近了,然后’硄‘的一声,厢房的门就被粗鲁的推了开。 “今日倒是巧了,蓝兄也带朋友来喝酒啊。” 来人先声夺人,沈心简好奇的向门外看去—— 一个少年,还未束冠,同蓝晚一样,只用发带扎了个马尾,只是他的发型格外不端正,几缕发丝调皮的晃荡着,配着那双透着好奇偷瞄他的桃花眼,倒是透出一股不知人事的顽皮可爱。 只不过沈心简心里清楚着,这位宁府小公子可惯会拿长相骗人,内心可黑着呢。 再看蓝晚,一脸面无表情,眉头紧皱,不知是为了不小心沾了酒液的蓝边白袖还是为了门口的那人。 “喂,蓝兄,我说,我带着友人来拜会拜会你,你好歹也吱个声吧?” 宁念不紧不慢地说着,进了雅间。身后一人也十分挫败的进了门。 那人拱手向沈心简一拜,说道:“在下沐城沐意归。” 沈心简起身回礼:“在下沈碧心,字心简。” 宁念盯了一眼黑着脸擦着衣袖的蓝晚,粲然一笑,也拱手向沈碧心见礼:“在下宁念。”沈碧心看他好似不认识自己一般,只叹这宁念倒是健忘。 这厢蓝晚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默默起身,有意无意地挡在沈碧心身前,微微点头算是和沐城打了招呼。沐城看他脸色也知不好,更何况今日还有旁人在。 他急的去拉宁念的袖子。 宁念没理他,眯着一双桃花眼,暗藏不善的将蓝晚盯了又盯,颇有些不忿的说道:“我说蓝兄,好歹我今儿没怎么你吧,这么一张臭脸,叫人瞧去指不定又要背后说我惹气了蓝兄呢。” 蓝晚冷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向沈碧心轻声问道:“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沈碧心看着宁念更加不爽的眼神,没忍住轻笑了出来。只是一看蓝晚依旧蹙着眉,知道他是真不喜欢宁念,不想他为难,道了一句好。 蓝晚这才舒服了些,睬都没睬宁念,绕过宁念就出了雅间。 “喂!!!”宁念真的生气了,刚想拦下蓝晚就被沐城拦住了。 沈碧心跟着蓝晚也出了厢房,路过沐城时微笑了一下。沐城也回笑了一个。 “靠!”宁念气的一拂袖一屁股坐在蓝晚座位上拿过杯子到了满杯一口灌了。 沐城登时瞪圆了眼,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宁念打断:“这蓝二也忒不是个人物,我怎么他了,天天不给我好脸色看,要不是我哥成天逼我与他交好,谁爱贴着他!” 沐城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谁跟别人交好是一直捉弄别人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蓝公子本就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还总是不怕死地说那些浑话,你当他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啊。” “还有”沐城抬手指了指杯子,正想说些什么,宁念却又一拍桌子,说道:“我就不懂了,我和他又没有杀父之仇这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怎么每次一见我就跟我欠了他二百两似的。” “呃”沐城顿了顿,不太确信的说道:“或许蓝公子本就是这等性格呢?” 宁念又灌了一口酒,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他性子是冷,是像一块冰,但只要一见了我,方圆十里那就跟突发暴雪似的,妈的小爷还没说两句话就能换被冻成狗。” 沐城在沈碧心的座位上坐定,看着宁念气鼓鼓又就着那个酒杯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我看他就是针对我。”宁念幽幽的说,“他就是嫉妒我比他好看。” 沐城拿了桌上倒扣着的杯子,慢悠悠的也喝了一杯酒。听了他的话只是挑了挑眉,没说话。这厮不要脸的场面他见得可不是一般的多。 “我说”沐城放下酒盏,叹道,“你就不能安分些么,你看今天,人家蓝公子开开心心的带着好朋友来走一遭,你何必要来掺和。” 宁念抬头白了他一眼,百无聊赖的转着青花瓷盏,“你以为我想看他冷脸啊,上次我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就没好意思去打招呼,结果被人说是不知礼,回去又挨了我哥一顿骂,还让我多和那个沈碧心交好,说他十七岁就已连中两元,是不世的奇才。以后是要做宰相的。” 沐城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你哥这意思是要你走仕途?可是”沐城瞧了瞧宁念有些暗淡的脸色,没继续说。 宁念没接话,继续转着瓷盏,嘴角耷拉着,眼神里是叫人难懂的情绪。 沐城摇摇头,也算是颇可怜这位好友了,唤了小二上两坛相逢醉。又起身将那半的窗户给关了。 “意归”宁念攥着瓷盏,轻轻开口,“我就有那么招人讨厌啊” 沐城一滞,看了看宁念。 “你”果然还是在意他的看法。 “我哥哥说,我小时候老是欺负他,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这么不喜欢我啊”宁念攥着瓷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其实他也是会对人很好的,例如沈碧心” 沐城笑了,“怎么,你这是也想蓝兄温温柔柔的对你?” 宁念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可别,真是太渗人了蓝二不可能对我温柔的,不存在的。”蓝晚对他温柔?天呐真是想想就可怕。 沐城玩笑着说:“那要是哪一天他就对你温柔了呢。” 宁念立马并起三指,指着天上,说道:“要真有那么一天,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噗哈哈哈哈哈”沐城一下子喷笑出来。 “不是,我说,你这样很容易被打脸的。” “啊?”宁念有些懵,“什么打脸?” 沐城清咳了一声揭过话题:“不谈他了,后几天的宫廷集宴,你哥哥会去么?” “唉不提也罢,宫里这次集宴不就是给那些小姐公主什么的指姻缘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可受他们欢迎了,怎么可能会去?” 沐城想了想,“那你是要去的了?” “不去不行,我跟我哥名字都在宁府帖子上,我哥不去,我不能不去,虽然蓝二那家伙也要去,那也没办法。” 宁念说着又转起了瓷盏。 沐城看他这副蔫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蓝晚还真是他死敌。 “宁伯父何时能回?”他问道。 “不知道,今年天气冷的出奇,匈奴更是蠢蠢不安,边关不稳。估计今年又不能回了。”宁念说着,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不过更多的是无奈。 “吱呀”一声,是小二拎了酒进门。 宁念将瓷盏一放,坐直了身子,说道:“算了,不聊那些有的没的,今日是来带你喝酒的,待会可得好好喝个痛快!”说完没多久,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沐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一直把玩的天青色瓷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 那边蓝晚与沈碧心已出了鸢香阁,蓝晚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你倒是真不喜他。”沈碧心拿扇子点了点手心说道。 “我与他本不是一路人。”蓝晚这才冷冷开口。 “我看他也未必是恶意的,你也的确不该总拉着个脸,或许他只是不知该怎么和你相处呢。”沈碧心劝道。 蓝晚没说话,默默走着。 “我听说三天后宫里要举办一个世家子弟的宴会?那宁念作为武宁候之子应该也会去。”沈碧心说着,“到时候你好歹别再黑着一张脸了。” 蓝晚皱眉,但却为着沈碧心关心自己,心里有些开心。 “我会的。”他放软了语气。 “那便好。其实说不定你与他会成为至交好友呢。”沈碧心调笑着说道。 “不可能!”蓝晚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不可能。” 沈碧心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你要是真的跟他关系好了呢?” “不可能 。”蓝晚又重复一遍,语气更冷了。 “好吧好吧,不打趣你了。”沈碧心嘴上没在提起这个假设,只是目光渐沉下去。 你会的。他想着,看了眼蓝晚。 你会和他很好很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宁家大哥宁慈了解一下(人物介绍篇) 这日太学放学,宁念回了宁府,一进门便颠颠的进了大堂。 大堂内,中央一张紫檀圆桌,桌上是许多碟菜肴。桌边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袍,身坐木制轮椅的男子。 他的面容有种病态的苍白,身形十分瘦削,眉目像晕开的烟云一般一片缥缈之意,浅褐色的瞳里盛着满满的宁静与从容,一双与宁念一般的桃花眼给此人平添一股不经意的优雅高贵,眼尾一颗淡淡的泪痣更是衬出此人出世谪仙的气质。 这正是宁府大公子,宁念的同胞兄长,宁慈。也是燕京同蓝府大公子蓝曜齐名的燕京难得的才貌双全,惊采绝艳之辈,是不少燕京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若不是因为天生不足,落下腿疾无法上阵沙场,宁慈必是宁家又一员大将。 宁慈转头看着跑的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的宁念,无奈说道:“跑什么,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小心摔着了。” 宁念开心的笑了笑,告了罪,任由宁慈将他拉过去用锦帕擦了额头的汗。 “赶紧坐下吃吧,你昨日不是惦记天水阁的八宝鸭么,今日我命小厮去买了,你尝尝。”说完宁慈拈筷夹了块鸭肉放在宁念盛着米饭的碗里。 宁念高兴地眯着眼,迫不及待的夹了就往嘴里送,含糊说着:“还是哥好。” 宁慈摇了摇头,又无奈又好笑。宁家家风严正,父亲母亲都是达雅知礼的人,也不知道他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吃过饭,宁念挥退了仆从,推着宁慈进了一处小苑。 轻车熟路地将轮椅靠在小苑一角叶落雪积的高大海棠树下,宁念扶着宁慈慢慢站起。 宁慈一手抓着宁念的衣袖,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慢慢的起了身,宁念搀着他走下了轮椅。 宁慈就那么半身都倚靠在宁念身上,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这么多年的医治,也没见丝毫起色,也是命运吧。”宁慈轻轻地说着,眉间三分惆怅七分淡然。 宁念眉头一皱,说道:“哥你可不能灰心丧气,总是会有办法的,不必着急,再说这么几年调养下来我觉得哥的身体要好上不少。” 宁慈轻笑,眉目明媚起来,眼尾一滴泪痣也仿佛鲜活了一般:“也是,如今我还能稍稍走动,比之当初常年卧榻的确好上不少。” 宁念这才好受了不少。 宁慈是早产,当年他们的母亲陆樱怀着宁慈时不慎摔倒,动了胎气,未足月就生下了宁慈,因此宁慈天生不足,虽说从小就请了名医一直调养,却还是缠绵病榻,极少外出。 而宁念又是闲不住的性子,爱出去玩闹,每回见着什么新奇有趣的事都会回来和宁慈说,后来宁念大了,宁慈的药食也都由宁念照顾着。这么多年下来,兄弟二人早已亲密无间。宁念更是心疼着只比自己大两岁,身体不好也得打理侯府的胞兄,凡事都不敢违抗兄长的意思。 “我听说”宁慈慢慢撩起话题。 宁念头皮一紧,每次哥哥这么说总不是好事。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心虚是不是宁慈又知道他干的什么坏事了。 宁慈瞧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的紧,又可爱又委屈。他轻笑着说:“好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夫子传话夸你学艺有精进,这次月考成绩不错,也没有被记过,我就是想表扬表扬我们家小天。” 宁念脸皮一红,迎着宁慈宠溺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目光,紧抿着唇,没说话。 “我知道你与蓝家二公子有隙,你肯定是不满人家总是拿你与他对比了,”宁慈好笑地看着他,“也是十五岁的男儿了,怎的还这般幼稚。” “我没有我不是。”宁念下意识辩解。“他算个屁啊。” 宁慈敛了笑容,看着有些低落的某只,在心底叹了口气。 宁念看着万事不在心,却是个敏感着的孩子。“别想那么多,日久见人心,你若想要和他交好,就别招惹人家不开心,做好你自己,喜欢你的总会喜欢你。” 宁念看着地面,眉头依旧轻轻皱着,应了一声,扶着宁慈就往回走。 椅座上落了些许从海棠树枝上掉落的雪,宁念拿袖子拂了拂,扶着宁慈坐回去。 待宁慈慢慢坐定,宁念便轻轻推着轮椅往外走着。 “过两天去宫中,仪表给我规矩了,该有的礼仪也给我按规矩做好了,要敢给我胡闹,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吃肉。”宁慈的话轻轻地飘过,语气凉凉的。 宁念登时垮了脸,闷闷不乐地应了好。 “还有,我会托将(jiāng)清嘱咐蓝二公子看着你的。” 宁念瞪圆了眼,慌忙抢道:“可别别别,我会乖的,就不劳蓝大公子嘱咐了吧” 宁慈回头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宁念要是有耳朵这会肯定是耷拉着的。他不敢违抗兄令,瘪着嘴闷闷不乐的不发一言。 “还有,明年开春皇上估计是要举办春狩的,你的马上功夫可不能落下了。” 宁念闻言眼睛一亮:“那是自然,我绝不会堕了武宁侯府的名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今天换座位~(≧▽≦)/~ 这天一大早,宁念与宁慈一起用过早膳之后便出了门。外面纷纷扬扬的下着小雪,宁念畏寒,便加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更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撑着一柄水色天青的油纸伞,宁念向太学走去。 宁府在环绕禁城外四街的西街角,离位于燕京东南的太学有好一段距离。 好在永安沐府就在宁府旁边不远。 这不,宁念刚走过半条街,就看见沐城撑着一把素伞,披着墨青色的披风在沐府门口等着他。 宁念遥遥地跟他招手:“意归!” 沐城笑着也虚虚地摆摆手示意。 宁念快步走上前去。“今天有点冷呢。” 沐意归和他并排走着,闻言斜瞥了他一眼,含笑着说:“不是都加了披风么,还觉得冷?” 宁念点头,“每年燕京冬天都冷得不像话,唉怀念在扬州的日子。” 沐城摇摇头没理他,只是看着街边的小摊,问道:“给你弄一碗热的茶汤?” 宁念眼睛蹭的亮了,咽了咽口水,假装着犹疑道:“不好吧?” 沐城真是没办法了,看着宁念亮晶晶的眼睛非常无语,笑骂道:“得了吧你个小没良心的,上次央着我给你买笛子,你哥竟然来问我我为什么非要送你笛子,真是,那是我非要送啊,你自己非要要的,临到关头就知道出卖我,亏我对你这么好。” 宁念笑嘻嘻的也不恼,一边拉着沐城往茶汤铺子走,一边狡辩道:“那你不是说过吗,什么什么队友都是拿来出卖的。” 沐城扶额,“叫你跟我学这些不好的了啊,真是,鬼机灵。” 宁念没再管他,到了茶汤摊上就要了两份茶汤,示意店主找后边的人要钱。 两人喝完茶汤时天色还未大亮,几大朵暗色的云压在天际,雪又纷纷扬扬地下大了许多。 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太学。沐城向高年级的教舍走去,宁念则转身折进低年级的教舍。 正走着,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宁哥!” 宁念转身一看,正是坐他边上的范府三公子范宣,也是他的铁哥们。 “哟,范三,你今儿倒是早。” 范宣挠挠头,憨笑道:“哪能啊,还不是上次开课的时候我晚到了,被夫子狠骂了一顿,今天可不敢放荡了。” 宁念锤他一拳,“瞧你这怂样!” 范宣也不生气,转头就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己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说着说着,范宣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宁哥你知道么,苏二他爹自请出任云南巡抚治理土著叛乱,说什么都得带上苏二说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季姨娘为这事儿在苏大人书房前哭昏了几次呢,奈何苏大人铁了心要好好管教苏二,他今日就要整装出发了,怕是上不了学了。” 宁念挑眉,有些诧异:“我对这事儿略有耳闻,倒是不知道苏二竟要跟着他爹去云南?他那风流成性的性格,去了云南估计是要跟娇滴滴的姑娘们无缘。” 范宣嘿嘿笑了,“可不是么,几天前为了这事儿苏二在春蓉楼可是闹了一阵,喝醉了酒搂着小珍珠就说可离不得她这个小心肝呢,胡说着要赎了她带到云南去。” 宁念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幸灾乐祸的说道:“然后呢?” 范宣也笑了,说:“那小珍珠怎么愿意去那穷山恶水之地,给了苏二两巴掌,央着杨妈妈就把他丢出去了,苏大人也嫌丢脸,干脆任他在外头躺了一夜,也亏苏二身体好,就是轻微发了热就揭过了。” 宁念嘘了一声,算是对这位朋友聊表慰怀之情。 范宣与苏二都是本家就在京城的人,当时宁念刚来京城入太学的时候就是苏二带着他在京城玩,尤其喜欢带他上花楼,只是后来被宁慈说过两顿后宁念就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上学,后来与范宣做了同桌,与苏二便也没那么熟悉。在宁念的印象里,苏二虽然是个风流人物,人却不坏,知道自己是庶出与嫡兄没什么竞争力,也怕嫡母为难自己生母,便一直放荡着,想着反正一辈子衣食无忧便也从未算计什么。 “倒真是为难他了。”宁念怅然地叹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范宣也有些惆怅,毕竟也是一起浪过的朋友,“这家伙也真是,不叫咱们一起吃个散伙饭什么的。” 宁念切了一声,说道:“苏大人存了心要好好正苏二的歪心,会准他跟我们这些狐朋狗友玩?” 范宣挠挠头,说道:“也是。” 到了教舍,宁念收了伞,脱了披风拍了拍,便放进木柜之中。 “宁哥,夫子今日说要考校哪篇课文来着?”范宣突然想起来昨天下学时夫子布了任务。 宁念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唔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小雅》的几首诗来着。” 范宣整张脸都绿了。“不是吧,又来?还又是《小雅》?” 他可不会忘记上次夫子考校《小雅》时就他没背上来,夫子气得罚他整整抄了整整30篇《小雅》里面的诗。 宁念看他一眼,故作不知慢悠悠的说道:“你上次抄了那么多,这回应该能背出来了吧?” 范宣脸更绿了。 宁念一锤手,假装才想起来地说道:“哦,我忽然忘了,上回你是在我这买的抄写来着!” 范宣默默别过头,走到自己桌前,坐下后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并不想理他。 宁念笑吟吟地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定,拍拍范宣的肩说道:“没关系吗,这次要再没默背出来你还可以在我这买抄写嘛,我给你少点银子?一两10张?” 范宣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咋不直接去抢呢。” 宁念笑眯眯地说道:“我可是好人,大好人。” 范宣无语,把头转了一边眼不见为净。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个白袍少年也进了教舍。 宁念眯眼一看,嚯,这不就是他的死对头蓝晚么。 反正如今教舍里人也少,他懒得装模作样,也没和蓝晚打招呼。 蓝晚显然是发现了他,也没理他,径直走向第一排的座位,在最左边的位置坐定,径直拿了书本就开始温习。 宁念看了看趴着的范宣,又看了看前面的蓝晚,顿觉无趣,随手就拿了本书翻起来。 陆陆续续的,生员都来齐了,宁念抬头一看,瞥见蓝晚身边的座位是空着的,正有些疑惑,突然想起来蓝晚旁边坐的是苏二,今天就要去云南,没来上课。 宁念摇了摇头,没理会这件事儿,拿手拍了拍范宣的肩:“范三起来了,夫子马上就要来了,小心他训你礼数有缺。” 范宣不情不愿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拿了一本书也开始看起来。 夫子来了之后,把课本一翻就开始点人背诗,宁念余光瞥见范宣绷得紧紧的身子,不觉有些好笑。 好在今日两人运势都不错,夫子点的是另一个学员。范宣呼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感谢了下自家祖宗,就又撑着头睡觉去了。 宁念也好脾气地往他那边靠了靠,给他挡了挡视线。 那厢夫子正在讲论语,念着:“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 宁念头都在嗡嗡直叫,夫子讲课真是无聊透顶,他也打了个哈欠,却没想到被夫子发现了。 “宁念!!!” 宁念反射性的起身,范宣吓了一跳。 “是!” “你为什么打哈欠!是我讲课讲得不好吗?!!” “不是的夫子,我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那是为什么没有休息好?” “报告夫子,我昨晚温书忘了时间。” “哦?”夫子放缓了语气,“那你温的是什么书啊。” “是呃,《论语》。” “温了论语?可以可以,孺子可教,那你解释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宁念愣了一下,说道:”呃报告夫子,学生驽钝,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夫子眯着一双眼,抚着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慢悠悠地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好好听讲吧。“ “我会的夫子。”宁念答了一声后坐下,旁边范宣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挑了挑眉「可以啊哥们儿,这套路杠杠的。」 宁念也一挑眉,眼睛弯弯的「那当然,身经百战的经验呢都是。」 不过那厢,夫子在宁念坐下后却盯上了蓝晚。 “蓝晚,你旁边的是苏毅?” 蓝晚打了一声是。 夫子又抚了抚山羊胡子,眼睛眯着在班上巡视着,被他看着的学员都低着头,宁念也低着头。 不过有时,低头杀也不管用。 “这样吧,下课之后宁念你收拾收拾坐到苏毅位置上去,和蓝晚好好学习学习。” 宁念一惊,瞪圆了眼,蓝晚也僵住了。 “不是,夫子,这不好吧?”宁念支支吾吾地举手反驳。 “怎么,你有意见?”夫子眼神一眯,杀气外露。 “不不不不敢。”宁念怂了,只盼着蓝二能坚守底线,坚决不同意这件事。 “那,蓝晚可有意见?” “学生没有。”蓝晚梆硬地回了一句,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满满的迫不得已。 “那就得了。”夫子一锤定音,继续讲课。 而宁念,整个人就似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了下来。 范宣收敛了点眼睛里幸灾乐祸的光芒,咳了一声,戳了戳宁念:“诶,宁哥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滚滚滚。”宁念烦躁地把他推远了,把书翻来翻去地根本无心再听课。 宁念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眨眼间,上午一堂课就已经结束了。他满满吞吞地收拾着东西,赖在位子上不想走。 旁边一个生员看好戏地说:“诶,宁二你别是怕了吧,这么磨磨蹭蹭的?” 宁念冷眼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就向蓝晚那桌走去。他没有哪个时候希望这回蓝晚能严词拒绝他坐同桌。 不然他大概可以想象今后艰苦尴尬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你好啊同桌!! 但是当然懂事的蓝晚并没有丝毫想要反驳师长决定的意思,只是全程冻着一张脸。 不过宁念也习惯了他时不时放冷气。 坐定之后,宁念整理好书具,清咳了一声。 当然蓝晚并没有任何想要配合他演出的意思。 “那个啥,这回可不是我要惹你,是你自己不拒绝的,不能怪我。”宁念没偏头,就这么直视着前方梆硬地说道,“以后就是同桌了呃,请多多指教?” 说完宁念心虚地窥了他一眼。 然后就正好撞上蓝晚冷冷看过来的眼神。 他吓得腾地一下坐正了身子。然后就听见蓝晚冷淡地开口说道:“我不觉得我有那个能力指教你。” 宁念翻了个白眼,他妈的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指教我,场面话也不知道么。 蓝晚继续练着毛笔字,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复又开口:“所以请你不要总是打扰我就够了。” 宁念选择性不听他话中的冷淡,只是有些奇怪地说道:“诶我说,你对苏二也这样?他竟然没带坏你?还没把你烦死?我记得他可很是会叨逼叨逼的?” 蓝晚默。 宁念眨了眨眼,撑着头看他。 “那如果你真是冷淡对待苏二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对我,如果你要是非要这样对我那我也劝你好好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靠近了蓝晚,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知道咱两看不对眼,我可是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烦我的,所以我劝你不要总是对我冷着一张脸,不然我一来气我自己都害怕。” 蓝晚不适地向边上挪了挪,宁念却又贴了过来,挑眉挑衅地看他。 蓝晚到底是礼仪修的极好,只是皱眉就没再理他。 宁念也不恼,他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笑吟吟地把书本一摊,手臂一靠,宁念愣是占了大半边桌子。蓝晚练字的范围一下子逼仄起来。他紧紧闭了一下眼,复又若无其事地睁开,若不是他捏着笔杆的手指早已用力到指节泛白,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处在及其愤怒的状态。 而宁念并没有丝毫想要收敛的意思,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他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课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蓝晚能听清的程度。 一边又鼓捣着书具,像是也要练字的样子。 这些,蓝晚都忍了,在他的认识中,宁念是比苏毅更难对付的人物,不过他们两都是话唠属性的人,既然苏毅最后还是渐渐收敛了,没道理冷处理会对宁念没用。 蓝晚暗暗皱眉,应该不理他会有用的吧? 当然是没用的。不然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有故事呢? 第二节课,宁念充分让蓝晚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只有更贱,没有最贱,的道理。整堂课,宁念都趁着夫子不注意偷偷对着蓝晚说话。要么就是—— “诶蓝二,你知道春蓉楼是什么吗?西春蓉东百花你知道吗?它们两个都是青楼,不过我没去过百花楼,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漂亮些。诶苏二也跟你讲了这个对不对?他有没有问过你哪个楼的姑娘长得好看些呀?哦不对,你一看就是没去过青楼的。” 要么就是—— “诶蓝二,春蓉楼你没去过海天阁你总去过吧,那也是鸢香阁的老板开的,那里的苏州糕点可好吃了呢,和我以前在扬州吃的一样一样的,哦对了,鸢香阁好像这个月有什么赏酒宴,你去吗?诶我估计你也是不会去的,毕竟是个乖孩子嘛对不对啊蓝二?” 而当蓝晚每每用眼神警告他时,宁念就会把脸靠近他,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状似无辜地看着他。 “怎么了?是看我太好看了舍不得移开眼睛么?” 宁念眨眨眼睛发腻地说道。 蓝晚默默移开目光,把桌上的纸张书本什么的又往边上移了移,坐到凳子边上了,这才堪堪地和宁念拉开了点距离。 宁念刚想有些动作,就被蓝晚凉凉地看了一眼,宁念倒还读懂了他想表达什么。 「够了,你别得寸进尺。」 宁念一下子笑开了,点点头举了手坐投降状,对着他眨了下左眼 「行行行,诶我说你也会忍不了啊?我还以为你没脾气呢!」 当然蓝晚没再分给他哪怕多一个眼神。 切! 宁念又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转头。 谁跟你一般见识!当然要跟你二般见识啊嘻嘻。 反正来日方长,看我们是谁能磨得了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改观的开始 第二天来教舍时,蓝晚看见他旁边的座位上已经趴了个人。他眉头一皱,从桌前绕过没想理他。谁知道刚走过宁念面前,那人就突然坐起身来,还把他吓了一跳。 “嗨,蓝兄早上好!” 他继续走过,语气冷肃地也说了一句早上好。 宁念顿时又笑开了,诶这人还真是懂礼貌得可爱。不过他也注意到蓝晚眼下好像有淡淡的青黑。 “诶你昨晚没睡好啊?” 蓝晚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坐在位上之后用右手撑着头轻轻揉着太阳穴。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他现在的确有些精神不济。 宁念敛了笑容,放轻了语气,问道:“你真没休息好啊?要不你趴着眯一会儿吧,夫子来了我叫你?” 蓝晚揉着晕晕沉沉的头,没理他,宁念正想再开口,蓝晚便冷声说了一句:“闭嘴。” !!! 宁念怒了,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哼,不趴就不趴,等会要是上课打瞌睡他就像夫子举报他,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人。 气愤地撇过头,宁念愤愤地拿出书本,只是动作还是尽可能放轻了,诶算了,他也有没休息好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他趴着范宣放风。知道这滋味难受,今天就大发慈悲放过他好了,他真是,怎么这么善良呢! 只不过蓝晚撑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抵不过困意,靠着手臂就慢慢睡着了。 宁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范宣刚进门就看到空荡荡的教舍中第一排的两人,他正想大喊一声,却被宁念一瞪。 嘎? 范宣一声宁哥愣是这么卡在喉咙里,正想上前问问就见宁念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去烦他。 委屈宁哥不就和蓝二坐了一天么,就不要他了。 范宣蔫哒哒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心里不无悲哀地想到,宁哥走了,没人叫他起来,没人在上课时给他挡着夫子,这可怎么办。 学员们都陆陆续续地来齐了,蓝晚也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皱着眉头起身,却有一物从身上滑落。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腕,转头一看,是他的披风。 可是他的披风不是折着放在柜子里了么,怎么会 似是想到什么,蓝晚偏头去看宁念。 那人正挺直着身子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很是认真的样子,安静着,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蓝晚抿紧了唇,将搭在身上的披风扯落折好放在腿上,一双手也紧捏着披风,有些泛白的指节昭示着主人有些纠结的内心。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闭上了,起身将披风放回柜子里。 !!!!!!!!!!!!!!!!! 他!竟!敢!不!和!小!爷!说!谢!谢! 宁念握着笔杆的手骤然用力,差点就要把笔杆捏断,一张脸上眉头紧皱,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d亏我特意去拿披风给他搭着他就是这么冷淡的嘛!!我还傻不愣登地等他道谢!生气! 宁念心里的小火山悄无声息地爆发了,不过一张脸上并没有表现地很明显。对的,意归说过的。纵使心里很生气,还是要保持微笑。 于是蓝晚回来时就看到宁念脸上那抹诡异的微笑。 这人是抽风了吗?蓝晚想到。 不过自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做不到忽略别人的好意,于是他坐下后,梆硬地说了一句。 “谢谢。” 然后就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对于宁念,那是暗地里窃笑加一点小小的欢喜的沉默,对于蓝晚,那是以为宁念没听到的沉默。 “咳,我说” “我听到了。”宁念眼睛整个亮了起来,撑着头看他,“我听到了。”他又强调了一遍。 蓝晚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宁念的眼神特别灼人。烧的他的脸上都有一点发热。 “嗯”他含糊地答了一句 宁念依旧那么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说道:“诶蓝二,你耳朵红了。” “我没有!”蓝晚急促着反驳,却感觉脸上更热了。 “噗哈哈哈。”宁念整个人都笑开了,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得,好久才转过头来,“喂,你现在整张脸都红了。” 蓝晚眼睛忽闪忽闪的,没看他,只是扭过脸没再看他。 “真可爱。”宁念嘟囔了一句。 蓝晚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一副‘我超凶的’样子。 宁念憋着笑举手做投降状,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笑了也不说你可爱了成么。” 蓝晚也有些绷不住脸上的冷淡,只是转过头掩饰着。 更可爱了,好想哄。 宁念如此想到。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因为家里住得远,宁念就是在学堂用的餐。 跟范宣在老地方坐定的时候,范宣戳了戳他示意他回头看。宁念跟范宣坐对面,他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他转头看范宣,用口型比了一个‘蓝晚’。 范宣点了点头。 “他不是回家用膳么,怎么在这?”宁念低声说道。 “不知道。”范宣摇摇头。不过又说道:“诶宁哥你这么关心他干嘛,我今天早上可是看见你给他拿披风了。” 不过还没等宁念解释,范宣又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了,攻人要攻心为上,宁哥你这是想捉弄他啊?” 宁念正在夹菜的手一顿,好笑地摇了摇头,没管他的胡言乱语。不过等他一抬头,却又看见范宣一脸看好戏地表情。 ? 宁念转身一看,是几个生员围在了蓝晚旁边。 范宣又戳了戳他,“诶宁哥,那几个人可对蓝二一直都很不忿,我上次还听到孙固那孙子私下里嚼舌根说蓝二一个□□生的儿子没资格上太学呢。估计这次他们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孙固?”宁念停了手上的动作,将筷子摆下,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眼睛低垂着,“□□生的没资格上太学?” 范宣听到这个语气就是一抖,每回宁哥用这个语气说话就是他要收拾人了。 “就是那个一身骚紫的,尖嘴猴腮的。” 宁念回头,的确看到一个身着紫色衣服,一脸不怀好意的人在蓝晚对面说着什么。那个人,不就是换位置那天激他的人么。 蓝晚背对着他们,宁念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宁念拿着巾帕擦了擦嘴,慢悠悠地起身向那边走去。范宣给他比了个加油的眼神,没跟过去。 而宁念这一动,其他人的目光也都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瞥着。他们这个教舍,算宁念这个武宁候之子与蓝晚这个忠国公之子地位高些,而范宣,苏毅这样的本家在燕京,家里又有中枢大臣家长的生员则次一等,因此生员们总会有意无意地多关注一些这几个身世显赫的同年。 他们只看见宁念端着无害的笑脸,一把把霸占蓝晚身边位子的生员提起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蓝晚边上了。 开始蓝晚看着对面人变化的神情就猜到有人过来,不过到没猜到是他。 “你过来干什么。”还是不变的冷淡的语气,只是似乎更柔和了些。 宁念没答,只是看着木桌上被挑出积成一堆的大蒜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辣菜,挑眉说道:“原来你不吃辣也不吃蒜啊,我还以为你不挑食呢。”语气里满满的熟稔。 蓝晚看了他一眼,又得到一个眨眼之后就任他去了,不过孙固的表情倒不是很好。 孙固在看到宁念向这边走来时神色已经不好,看到他坐在蓝晚边上时更是一张脸上颜色变来变去的好不热闹。 这边宁念好像是刚看到孙固似的,故作惊讶地说道:“哟,这不是那谁谁谁么,你怎么在这儿啊。” 蓝晚听到这个‘谁谁谁’绷不住地扬了唇,不过宁念没看到,专心致志地怼人。 “唉不是我说啊,这位兄弟,你倒是说话啊,一张脸变来变去的,你当是演京戏呢。” 宁念又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蓝晚熟悉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 那厢孙固可是呆不下去了,这回他敢过来闹蓝晚是因为得到消息他爹有望封侯,但是在将侯世家宁家面前还是不够看。 念及此,孙固只是黑着一张脸灰溜溜地走了,跟着他的一群人也走了。 蓝晚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宁念明显感觉到了,有些好笑地调侃道:“不是,蓝二你还怕他们啊。” “没有。” 宁念没信,不过也没继续说这个话题,“快吃吧,现在天气冷,菜很快就会凉的。” 蓝晚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吃着。 总感觉,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宫宴(上) 宫宴当天。 天气倒是难得的没有下雪,宁念这回倒是正了衣冠,长长的头发分一半用玉冠术好,一半任它披散着,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缎袍,外面换了另一件珍珠千丝缎的白色披风,手里拿着上次从沐意归那里要来的玉笛,他拿笛子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跟个花蝴蝶似的在宁慈面前兜了一圈,笑着问他:“哥我好看不。” 宁慈笑弯了眼,一颗泪痣给他平添几分惑人,他以拳抵唇,掩住笑意,故作严肃地说:“嗯,好看。” “嘻嘻我就知道。” 宁念更得瑟了,跟他挥了挥手就要出门,不过却被宁慈叫住。 “等会到了那儿记得与蓝家二公子坐一起,别整天跟着沐城混,好好学着人家二公子的礼仪。” 宁念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句好。 出了门,宁念上了等在府外的马车。端端正正地坐了没多久宁念就放开了坐姿。翘着二郎腿,拈着茶糕晃着脑袋心里可乐呵了。一边乐呵一边还十分佩服着,蓝晚可真是厉害的紧,这两天跟他坐一起看他天天挺着身子跟棵小白杨似的也不嫌累。 马车速度还挺快,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宫门口。把马车的东西整理了整理,把玉笛往袖子里一收就下车了。 下车时宁念看到了宫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一看马车上的家徽,是永安沐府的。 沐府马车边上有一个人,一身素色的山水边纹长袍外披着一件鸦青色的绒锻披风,墨色长发全部用玉冠束起,端的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样子。 这正是沐府庶长子沐城。 “喂,我说沐意归你今天穿成这样是又要勾搭那家的良家少女啊,我记得春蓉楼的秋秋姑娘还等你去赎身呢。” 沐意归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上前来说道:“我说你这可不地道。”他压低了声音,“当时我们可是一起去的,你要是敢给我爆出去我就去跟宁慈说你拉着我要跟我一起去花楼。” 切!宁念不屑地睨了他一眼,说道:“你尽管去说,我哥要能相信你算我输。” 沐意归一脸生无可恋,诶呀这个小滑头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再一看宁念这番装束,沐意归不由笑出声来,“你刚才坐马车又乱动了吧,发冠都有些歪了。” “啊?”宁念想伸手摸摸发冠,却被沐城一巴掌给打落了。“你过来。” 宁念乖乖地站到沐城对面去,轻轻蹲了一点儿好让沐城够着发冠,沐城略抬手给他正了正,就这时,忠国公蓝府的马车也来了。沐城松手,示意宁念看看。 “诺,你的蓝二公子到了。” 宁念瘪着嘴,看着他,“要不我先跑了,你就跟他说你没看见我行不行?” 沐城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你傻啊小二,宁家马车刚刚过去,那么大一马车你是觉着蓝晚看不见啊。” “也许他就眼瞎呢。” 沐城嗤了一声,“得了吧,哥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昂。” 说完潇洒转身,留给宁念一个优雅的背影。 好吧好吧我自求多福了。 然后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于是蓝晚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前面一个人对自己十分灿烂地笑着。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内心一慌,脚下滑了一下,把拉车的小厮吓了一跳。 “没事吧二公子?” 蓝晚摇摇头,向前走去。 宁念打量着向他走来的翩翩公子—— 他今天依旧穿着一身白衣,露出的袖口上绣着青色的竹柏,披风也是白色的,上面同样绣着青秀的竹柏,长发是和他一样的束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他这样扎比他更好看。 一定是错觉。 再抬眼就迎上了蓝晚略带不满的眼神。 “咳,那个啥,我哥给我说让我带着你别让你走丢了。” 蓝晚脚步一顿,目含疑问。 他怎么记得自家兄长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宁念?还得管着他别让他折腾,还说这是宁家大公子特意嘱托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宁念,分明是不相信他。 行行行真是服了你这个较真劲儿了。 宁念扶额如是想到,没好气地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诶我说蓝二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解风情啊。” 蓝晚默,不理他无理取闹的说法,转身就走。 “诶诶诶,我说哥哥诶,你好歹等等我行不行啊。” 宁念在后面鬼哭狼嚎地叫着。 蓝晚勾了勾嘴角,放慢了脚步。宁念三步作两步地追上他,喘过气后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见着的新鲜事了。 “我说”蓝晚慢悠悠地开口。“今天你就不能不能少说点话么?” 嘎? 宁念诧异了,“你就这要求?”语气里带了点狡猾。 蓝晚皱着眉头,抿了抿唇,低低的说了一声,“嗯。” 就他的教养而言,要求别人少说话就已经是失礼的行为了,不能再提任何其他要求了吧。 宁念瞅了一眼他面含纠结的侧脸,偷偷笑着。 嗯,真可爱,好想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宫宴(下) 宁念来得还算早,被领路的小太监带进地方后宁念环顾了一下,没发现沐城。也没找他,找了一个临湖的长桌席地坐下。 长桌正好能坐两个人,蓝晚于是也走到他右手边坐下。 整个宴会的设置是露天的,美其名曰赏梅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宴。宴会开设在宫中的赏梅园,园中有一方不大的池塘,池塘这边是男客,另一边拉了帷幔隔开了女客。池子里边几支半死不活的荷花耷拉着叶子,宁念也耷拉着脑袋。 "你说这些人也不嫌烦么,成天这个宴那个宴的,冬天赏梅,明年开春就要赏桃,到了夏季又要赏牡丹,你说她们怎么不干脆开一个世家名媛鉴赏会呢,还省钱,多好啊。"那边女客大概一个也没到,宁念就放着声说着。 "咳咳咳。"听到这句话,正在喝茶的蓝晚一下子被呛得厉害了咳嗽起来。前面还好,蓝晚就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到能省钱。 宁念皱眉嫌弃的看他,手上却轻轻地在他背后拍了拍。 "诶我说蓝二你这定力不行啊,就这一句话你就喷了??啧啧啧,礼仪修的可不到家哦。" 蓝晚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又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平了平气。 不得不承认宁念说的很有道理,当众呛到什么的不合礼数。看来他得尽快适应旁边这个家伙。 不过好在宁念没有再说出什么令人惊悚的话。一心一意地夹着桌上备的冷碟吃着。 蓝晚在旁边看着,眼睛闪了闪,又拿着茶壶倒了一杯茶,蓝晚抬手轻轻抿着,眼睛撇着宁念,心里闪过一点什么。 宁念正吃得欢快,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敏锐地朝旁边看去,蓝晚正在安安分分地喝茶。 他挠了挠头。应该是错觉吧,他想到。 没过多久,一个人突然出现,是沐意归,他身旁跟着一个天蓝色衣袍的人,是沐城在高年级的同年。 他只是和宁念招了招手,示意等会再谈,便带着那人入座了。 宁念知道他肯定是去瞎逛了,也没理他。 只不过看着眼前马上要被吃干净的菜碟,宁念停了筷子。 要真吃干净了,就太过失礼了。 于是他眼睛瞅瞅这瞅瞅那,瞅着瞅着就瞅到了蓝晚面前没怎么动的菜碟。 "蓝二,你不喜欢吃这些冷碟吧,我看你一直在喝茶。" 蓝晚暼了他一眼。 真神奇,宁念又看懂了他眼神的意思:「不用说了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但是宁念当然是又装作没看见啦。他眨巴着眼睛,抿着唇,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蓝晚根本看都没看他。 于是宁念换了一个蓝晚逃不了的语言攻势。 只见他腻着声音说道:"蓝哥哥?小哥哥?俊俏的小哥哥?冷酷无情的小蓝哥哥?我跟你讲,你要是不给我你今天就彻底别想摆脱我了哟,以后也别想摆脱我了哟,我上课的时候可是会" 宁念没能说完,因为蓝晚推了一碟花生米过来。 这才上道嘛!宁念眯着眼睛想。不过宁念看着蓝晚那一碟葡萄,笑了一下。 "那盘葡萄。"几乎是命令似的语气。 "你别得寸进尺。"蓝晚冷着脸皱着眉头说道。 切。宁念不屑地嗤了一声。嚣张地说道:"我就是无理取闹得寸进尺了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你一盘葡萄换一个时辰的清净不亏啊这不是。" 蓝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认命地把那盘葡萄也推过去了。 有理的怕无赖的,不外乎此。 真是让人头痛。 而宁念则开心的很,眯着眼睛跟个大佬似的拍了拍蓝晚的肩膀,说道:"哥们儿还是挺上道的哈。" 蓝晚不适地避开了他,有些动怒地说道:"我不是你哥们儿。" 宁念挑着眉看他,说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蓝晚只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宁念看着他这副炸毛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可爱。就是想戏弄他。 而用沐城的话来讲,就是—— 可爱,想撸。 于是宁念夹了果盘里剩下的一块苹果,递到他面前。 "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可爱哦不,帅气的小蓝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嘛,来,张嘴。" 蓝晚直接无视了他。 宁念正想再劝一劝,却收到一个凉凉的眼神。 他知道蓝晚大概是真生气了,就只好悻悻地收手。 人声渐渐地嘈杂起来,男客这边的席位也坐的差不多满了,宁念抢来的两盘也吃的差不多了,就百无聊赖地动来动去,好几次都撞到了身边的蓝晚。 "你"蓝晚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另外几盘菜,皱了皱眉头,打消了用食物贿赂的念头。 而宁念看了他一眼,见他没说话就没再管他。 只是动着动着,一物却从衣袖中滑落。 是那只玉笛。 宁念挑眉,把它捡起,放在手中慢慢把玩着,然后用它戳了戳蓝晚:"诶蓝兄,哥们儿,别生气了呗,我跟你开玩笑的呢,别生气了好不好昂?" 蓝晚抿紧了唇,没理他。 宁念憋着嘴,一脸委屈,只好给远在另一边勾了勾手,示意沐城过来给他解围。 沐意归也是真被他使唤地没脾气了,苦笑着和朋友告了罪就向这边走来。 他也不太顾忌形象,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地上,看着宁念手里的玉笛,挑了挑眉,说道:"你竟然带了,等会吹支曲子给哥听呗。" 宁念撩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不会啊。" "诶你不会那你要它干啥?" "好看!" "诶不是,我这一百多两银子买的暖白玉,你就为了个好看???" "昂,不然呢,反正又不是花的我的钱。" "" 沐城吐血三升,用的不是他的钱还行,真是好有道理呢。 沐城看了他一眼,把吐槽默默吞回肚子,当然也忽视了宁念一直示意他在蓝晚面前说点好话的目光。 拿手拍了拍宁念,沐城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等会请你看好戏啊。" 宁念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沐城神秘地眨了眨眼,诡异一笑后起身翩然离去。 哎呀妈呀真是辣眼睛。 宁念捂眼想到。 再一扭头,蓝晚仍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脸高冷。 宁念的食指在茶杯边缘划着圈圈,一手撑着头,偷偷瞄着蓝晚。怎么办,炸毛了,哄不回来了。 唉。 宁念把手一手,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着盯着蓝晚。 “干嘛。”蓝晚被他看到受不了了,转头说了一句。 “蓝哥哥?晚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成不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蓝晚嘴角一抽,这人怎么不死不休了就。 无奈扶额,蓝晚转头,对着宁念眨巴眨巴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算了。”他淡淡地开口,“你别再闹了。” “好呀好呀好呀。”宁念满口答应下来。 然后就这么看着他。觉得他越看越可爱。蓝晚还是半年前才入的太学,当然一入学宁念想去勾搭的时候用错了方法,导致他们关系一直都不好,再加上宁念又是个好吃好动死不要脸的,蓝晚就更不喜了。 只不过宁念从始至终对蓝晚的观感都不错,除了性子冷了一点,人还是特别乖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宫宴(完) 人声逐渐嘈杂,一些娇语着的世家小姐在帷幔那边身姿影影绰绰的,大概也来得差不多了。 而随着宾客逐渐落座,这场波诡云谲的赏梅宴,也正式拉开帷幕。 宁念左等右等,却发现主持宴会的皇帝与皇后一个也没来,倒是等来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各位世家子弟正要装模作样起身,那太监总管可不敢受礼,抬手压了压,尖着嗓子说道:“今日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暂且无法前来主持宴会,皇上口谕,各位世家子弟自可继续游娱,不必顾忌。” 说完他就绕过帷幔到女客那头去了。 而宁念,则是犀利地看向沐城的方向。只见他遥遥地向宁念举杯。 宁念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不过他只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也举杯向远处示意。 然后宁念拉了拉蓝晚的袖子。蓝晚偏头看他。 “等会你可把我拉紧了,不然我可是会闹事的嗯?” 蓝晚皱眉地看着他,心里一软。这个人是想要护着他么?他虽然不闻窗外事,但对目前的局势还是挺清楚的。 现下的帝王是当年九个皇子厮杀出来登上皇位的,在还是皇子时被欺压多年,现在性情越发暴虐无道,而后宫也不安稳,前两个月还爆出巫蛊霍乱之事,波及的后宫与前朝党野有万众之广。 而外部局势也不容乐观。西北匈奴虎视眈眈,虽有宁秋这一员大将镇守,但近些年皇宫大兴土木,国库亏空,若匈奴持续强攻,边疆粮草或许无后继之力。西南土番则三番两次的爆发流民混乱,而东南地区,官商互保,隐隐有脱离朝廷控制的趋势。 而今天这场赏梅宴,更是皇室笼络人心的宴会。按照目前的形式,只怕今天这场宴会不会风平浪静了。而宁念会让他把他看好,也是不想他卷进无谓的纷争吧。 “好。”他答了一句,语气软了许多。 宁念一看,他不生气了,可以继续哄了,就又夹起那块无辜的苹果,递到蓝晚面前。 “那你不生气了?吃个苹果呗?” 蓝晚下意识地往后已退,看了看那块苹果,又瞄了一眼眼睛晶晶亮的宁念,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只吃一口。” 宁念眼睛开心地笑弯了,真可爱。 “行。”他语气带有诱哄地说道。 蓝晚于是一点点贴近,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有迅速地后退。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虽然有些风干的干涩,但总体还不错。 而宁念则夹着剩下的苹果,不怀好意地说道:“剩下的你不要了是吧。” 蓝晚看了他一眼,犹疑地点了点头。 而后蓝晚就见到宁念对着那块他咬过了的地方张口欲咬。 蓝晚突然就明白宁念话里的套,伸手欲阻挡,谁知宁念的手很稳,诶了一声就躲过了。只见他眯着眼睛说道:“唉蓝晚,你这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你不要了么,那些剩下的就是我的。” “你!无理取闹。”蓝晚难得有些急了。 宁念白了他一眼,问道:“那我问你,我刚刚问你是不是不要了,你是不是点了头。” 蓝晚身子一僵,坐回原位,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耳尖飘上一层红。 宁念勾唇,靠近了他,又问道:“那你点头是不是默认不要?” 蓝晚依旧没说话,只是整个耳朵都烧红起来。 真可爱。好想逗。 宁念心里想到,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人不能逗过了,不然就哄不回来了,于是清咳了一声,说道:“没关系,可能你也是一时没想清楚嘛。” 蓝晚看了看他,又暼了那块苹果。 更可爱了。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喏,剩下的,你吃不吃?”宁念没问他要不要,坏心地问他吃不吃。 那厢蓝晚把唇都抿白了,可见他内心之不平静。 “你不说话那我当你不吃咯~”宁念说着张口就要咬。 “吃。” 宁念得逞地笑了,乖乖地把苹果递到蓝晚嘴边。 “我可以自己来。”蓝晚拒绝了一句。 “嗯?”宁念没答,只是笑着看他。 蓝晚无奈地低叹一声,张口本来想一口吃下,想了想可能是觉得不太雅观,就只咬了一半,迅速但不失礼貌地嚼完后才一口咬下剩下一半。 而宁念就只那么慢悠悠地放下手,盯着他,于是蓝晚脸上又烧了起来。 宁念笑了一声,没再逗他,专心吃起了宫女上的菜。 这次上的菜都还热气腾腾的,有小炒的肉类和乳白的鱼汤。 喝了一口鱼汤,宁念满足地眯起了眼,正要夹一块鱼肉享受享受,却听到远远的池边有一阵嘈杂声。 蓝晚也听到了嘈杂声,他们一起抬头望去—— 隔得远并不能看清人脸,不过听声音看身形应当是两个女子,拉拉扯扯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而那地方正好因为太挨近湖边,故而没有几张桌子,就是沐城他们离得最近,却也隔了挺远的距离。 而就在众人观望的当口,那两人的争执进一步升级,右边那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坠入湖中。 蓝晚看到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宁念一把拽住。 蓝晚疑惑地看向宁念,后者对他摇了摇头后又向他往沐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蓝晚抬头看去,才发现沐城与近处的几人已经过去查看情况了。而女客那边也有几个沉稳的小姐告了罪过来看的。 蓝晚又回头看了宁念一眼,只得到了一个狡黠的眨眼。 宁念正欲与蓝晚说上几句,却被一声尖细的嗓音打断。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宁念挑了挑眉,低声和蓝晚说了一句:“今天有好戏看了。” 然后起身绕过长桌,弯腰行礼。蓝晚也起身行礼。 “都平身吧。”威严而冷漠地声音淡淡传来,是皇帝的声音。宁念与蓝晚于是直起了身子肃立在一旁,一时间场内落针可闻,只是湖边几个人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平静。 “文妹妹你没事吧?”说话的是后来来的一位身着紫衣的小姐。 “唔,我不知道,哎呀,头头好疼呀。”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柔弱又惹人怜爱,一下子吸引了很多目光。 而传说中凤体抱恙自进场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后皱着眉头就开口了,“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边的人于是都大气都不敢出,紫衣小姐正欲走过来上前汇报,却见皇帝大手一挥,冷冷地说道:“皇后留在这主持事宜吧,朕可不耐这些繁琐之事。”说完就转身离开。 皇后脸色白了白,神态更冷了,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紫衣姑娘上前说话。 只见那紫衣姑娘福身行了个礼,慢慢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方锐华,方才江月文江姑娘与蒋锦蒋姑娘两人不知因何事起了争执,而后不知怎么江姑娘就落湖了,臣女来时,沐公子与钟公子已经将江姑娘救上来了。” 皇后眼睛一眯,抬步就往湖边走去。宁念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拉紧了蓝晚的袖子,凑近了低声说道:“待会她们估计会要闹起来,皇后娘娘肯定会让我们先走,你可别一心想着凑热闹留在这啊。” 蓝晚够了勾唇,瞄了好奇地看着湖边的人一眼低声答了一句好。 果不其然,就在皇后去湖边不久,那边几个人就争执起来。而那位方锐华似乎说了什么,果然皇后的贴身宫女就过来致歉了。 “皇后娘娘说这次赏梅宴发生如此不快实在遗憾,本次宴会就到此结束了。还请各位公子先行一步。” 说完就又去了湖边,而那边的争吵声也越来越大,还有女子的呜咽声。 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只可惜这场戏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又拉了拉蓝晚的袖子,“走吧,接下来的戏就不是我们能看的了。” 蓝晚点了点头,拿了开始解下的长袍就准备走,看了看宁念两手空空说道:“你的披风呢?” 宁念摇了摇头,“沐意归为了耍帅把披风给那个姑娘了,今天虽然天气还可以但是也够冷,我托一个相识的人把我的披风给他了。” “那你呢?” 宁念没答,笑着看他,“那么关心我啊?” 蓝晚一顿,没管他,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好让宁念跟上。 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今天来了宴会的人,大家都在低声讨论今天的宴会。 宁念把双手背在脑后拿手肘撞了撞蓝晚:“诶蓝二,你对今天的事情发表发表看法呗。” 蓝晚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看的很清楚么。” 宁念笑的看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神仙打架,我们凡人远远看着就好啦。” “不过我跟你说,今天那个粉衣服的女的,戏还真没演好。”宁念说道,“这燕京谁不知道当时皇后娘娘就是在柔柔弱弱的莲妃身上吃了大亏,她今日还敢做出这副样子,可真是没脑子。” 蓝晚微微扬了扬唇,说道:“这副样子是什么样子?” 宁念瞄了他一眼,把手放下,清了清嗓子,嗲着声音说道:“哎呀人家可无辜了,人家可害怕了呢~都是那个臭娘们推人家下去的呢~哎呀冷死人家啦。” “噗。咳咳。”蓝晚没控制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左脸颊上一个深深地酒窝就露了出来。 宁念一偏头就看到了那个酒窝。 而就在宁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食指就已经戳上了那个小坑。 一g! 蓝晚一下子愣住了,脸上依旧笑着。 宁念于是又戳了一下。然后跟被火烧了一样迅速地抽回手。而蓝晚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迅速地转过头去,只是耳根到耳尖全都飘上一层红。 气氛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宁念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是你的酒窝先动的手?还是说:是我的手趁我不注意戳的你跟我没关系? 宁念觉得他要是真的敢说可能更惨。所以他想了想,试探一下,放轻了语气,揪着衣袖轻轻说道:“生气了吗。” 蓝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宁念于是轻轻扯住了蓝晚的衣袖摇了摇,“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手贱下次不会了。” 蓝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宁念问了一句。 “不想理你。” “哈哈哈,不想理我还行。”真可爱。 蓝晚没说话,两人就这么一个不说话,一个叽叽喳喳地走到了宫门口。 宁念挥了挥手就要和蓝晚告别,他要往西,蓝晚要往东。 看了看在吹来的寒风中冷得缩成一团的,蓝晚揪着身上的披风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宁念。” “啊?”宁念回头,惊讶他居然会叫自己。 只见蓝晚默默红了脸,把披风解下递给他:“我家更近,你披着吧。” 嗯? 宁念整个人都惊讶了,不确定地接过披风,笑的特别开心,“给我的?” 蓝晚似乎也被他感染了,轻轻答道:“嗯。” 宁念笑的更开心了,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那谢谢啦,对了,你这还是第一次叫我名字呢。” 蓝晚低头,有些羞赧。 “那我走了,明天见!” 蓝晚没回答,只是轻轻笑了。 真奇怪,这个人好像一直都在笑着,待在他身边好像都被感染了。蓝晚又笑了一下,也慢慢地往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沈碧心(这个人......唉~) 宫宴过后不久,太学的低年级生员们终于有了一天可休息的。宁念拉着范三和沐意归去喝酒,而蓝晚则是去找了一直住在酒楼的沈碧心。 蓝晚来时,沈碧心正要下楼,看到他和他挥了挥手,蓝晚微笑着挥手回应他。 “今日是特地来找我?”沈碧心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说道。 “嗯。”蓝晚也轻轻笑了,眉眼都柔和下来,眼睛亮亮的,像藏了星星一样。 “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沈碧心收了扇子,看着蓝晚问道。 “好。”蓝晚回了一句,与沈碧心并排走出了客栈。 这天难得天气很好,出了太阳,阳光洒在身上倒是暖暖的很舒服,蓝晚与沈碧心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沈碧心看着街边摆出来的摊子回头对蓝晚说道:“前几天一直下雪,都没怎么看到这些摊贩,今天一看,倒是也热闹得很。” 蓝晚看了他一眼,说道:“心简兄要不要尝试一下燕京的小吃?味道很不错。” 沈碧心来了兴趣:“哦?能被你夸奖,看来是相当不错了,不然你带我去?” 蓝晚勾唇一笑,带着沈碧心左弯右弯,进了一条稍显幽静的小巷,而刚进这小巷,沈碧心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他眼眸一亮,“好香啊,是什么?” 蓝晚回头故作神秘地打了一句:“心简兄去了就知道了。” 沈碧心挑眉,笑吟吟地看他:“哦?阿晚还学会卖关子了。” 蓝晚被他叫的一声‘阿晚’烧的脸上一红,抿了唇,目光有些闪躲,“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碧心也笑着,心里想着这人一向老成持重得很,倒是难得露出这少年心性来。 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铺子,蓝晚轻车熟路地找了张座位坐下,对着老板说道:“今日多加一碗。” “好嘞。”老板一看是熟客,答了一声就去了铺子里准备着。 沈碧心慢悠悠地踱到蓝晚对面坐下,向周围看了一圈说道:“这里倒干净,也还很安静,你经常来这?” 蓝晚嗯了一声,目光中似有怀念,“当时来这吃过后,觉得这里的口味更清淡些,有些像扬州小吃的味道。” 沈碧心温温柔柔地笑着,“看你这么喜欢扬州,怎么还是决定要随你哥哥北上?你留在扬州,有仆人照料着也不会出事。” 蓝晚喝了一口茶水后摇摇头:“无论如何我不想让父亲与兄长担心,更何况现在江南一带也不是很安稳,但若是去荆州兄长会放心不下。” 沈碧心低垂着眸子,把扇子放了也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一向懂事。” 蓝晚闻言轻轻浅浅地笑了。正要说话,店小二就端着两个大碗出来了。 “公子,您的馄饨。”说完分别把两碗馄饨放在两人面前。 沈碧心看了眼莹白饱满冒着热气的馄饨,笑着说,“原来是馄饨,我倒没想到燕京还有这个。” 蓝晚笑了笑,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尝尝?” 沈碧心好笑地看了看他晶亮的眼睛,拿起瓷勺舀了一个馄饨咬了一口。 鲜嫩的肉馅配上薄如蝉翼的外皮带来丰富的口感层次,肉质q弹紧致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很腻,一起入口的底汤更是醇厚香滑,带着鱼骨的香气。 沈碧心眼睛一亮,对蓝晚说道:“果真很不错。” 蓝晚笑了笑,也开始吃了起来。 两人吃过后,继续在街上逛着。依旧是沈碧心走在前面,蓝晚跟在后面。 沈碧心很安静,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扇子。蓝晚也很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儿时做过的那千千万万遍一样。 街道很嘈杂,各种人声喧嚣着,可是蓝晚眼里就只剩下那个人的身影。 这样真好,好想就这么一直陪你走下去。 蓝晚心想。 似是感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沈碧心微微偏头疑问地看他。 蓝晚摇摇头,只是又低头默默笑了一下。 沈碧心看着他,只是默默转过了头,一张脸上的神色晦暗莫名。一种酸涩而不忍的情绪从胸腔中炸开,脸上一直带着的温润的假笑也渐渐消失。 不要看着我,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蓝晚。 只可惜蓝晚并没有听见他的心声,但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他情绪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心简?是不舒服么?”蓝晚靠近了沈碧心,轻声问道。 “没有。”沈碧心摇摇头,同蓝晚拉开了点距离。 蓝晚觉察到了他的抗拒,眼神有些落寞,但没过一会儿蓝晚又神色自若地问道:“还有将近一个月我们就过冬假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沈心简只是淡淡地拒绝:“还是不要麻烦了,年前各家都很忙碌,我怎好麻烦你?” 蓝晚看了神色冷淡的他一眼,一句‘没关系’就这样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错觉吗,这次心简来燕京,总感觉他在默默疏远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蓝晚想不明白。 街上依旧是人流涌动着,好像还是那么热闹一样,而两人依旧是非常安静,只是这种安静,却变了味道。从甜甜的,暖暖的味道,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学堂小甜饼 一天玩完,第二天太学里一片眼下乌黑的生员。 蓝晚看了看从开课起脑袋就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似的人,无奈扶额。这人昨夜是玩的有多晚,他记得宁家大公子应该管他管的挺严的。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夫子朗诵着论语,慢悠悠地又往回转。 蓝晚看着宁念脑袋一点点顺着手臂往下滑,最后靠在桌子上,又回头看了看夫子,已经在往这边走来。 抿着唇想了想,蓝晚拿手肘撞了一下宁念。 宁念一下子被惊醒,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而夫子也刚好转到这边,又慢悠悠地往后转。 宁念吞了口口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 他感激地看了眼蓝晚,凑近了低声说道:“谢了啊老铁。” 蓝晚疑惑地眯了眯眼,老铁是什么意思?是在骂他吗? 宁念一看他这样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人家听不懂的话,就又凑近了解释道:“老铁就是好兄弟的意思。” 蓝晚眼神跳了一下,看着宁念贼兮兮的动作没说话,只是唇却扬了扬,心里那些因为昨日的不愉快而生的忧愁就这样消散了。 “不用谢,你这话哪学来的?”蓝晚有些好奇,第一次没顾课堂规矩问道。 宁念一挑眉,说道:“沐意归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他家乡话。不过谁知道呢。”说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蓝晚也就没再问。 宁念又瞄了眼后面的夫子,确认安全后戳了戳蓝晚说道:“诶,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你不是昨天没出去玩吧?” 蓝晚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宁念眨了眨眼,看出了什么,便笑着转移话头说道:“你不知道我昨天可险了,我哥昨天要去庄子上料理事物,我便和范三意归两个人去花楼玩了一整个晚上,刚回去我哥后脚就到了,要是被我哥知道我又出去浪他可能真要打断我的腿。” 蓝晚瞄了他一眼,有些忍俊不禁。这个人应该被教训过很多次了,不过好像就是不改。 宁念看着他眉目舒展了,也开心地笑了一下。人也清醒许多。正想再和蓝晚说上两句夫子便又踱了过来,宁念便闭了嘴没说话。等夫子走了再看蓝晚一心只爱学习的样子,宁念笑了一下就也转过头。 昨夜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现在还是头疼得很,宁念撑着头用手掌轻轻揉着太阳穴,打了一个哈欠。 一下课,宁念就支撑不住地趴下了,蓝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一个安神的香囊,放在了宁念那边的木桌抽屉里。 这香囊是他一直佩戴在身上,还是当初刚到蓝府的时候,兄长看他总是睡不好觉才特地命人给他做的。香味很淡,他又藏在身上,故而旁人闻不出来。 而宁念睡得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幻觉,就没怎么想。 而醒来时那股香味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宁念挠挠头,又戳了戳蓝晚,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一股烤鸡的味道???” 蓝晚一僵。眉头一点点皱起,颇为复杂地看了宁念一眼冷冷地说道:“没有。” 被莫名冻了一下的宁念:???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我明明也没干什么啊,不就问了一句话么就生气,我招谁惹谁了。 宁念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委屈,嘟着腮帮子转过头赌气没看蓝晚,想着绝对不会再跟智障一样主动贴上去的!哼! 半柱香后。 正在认真听课的蓝晚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衣袖———现在正被某只爪子轻轻勾住。 蓝晚没理他,继续坐得直直的直视前方。 然后那人勾了他的袖子摇了摇。 蓝晚嘴角一抽,有些泄气地向那人望去,然后迎上了一双眨巴眨巴着透着一股委屈兮兮的桃花眼。 他听见那个人低低地说道:“你别生气了。” 这一说,蓝晚就又想起他把香囊的香味当成烤鸡的香味,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生气但就是胸口闷闷的。 宁念没等到回应,以为他生气了,就又勾了勾他,放软了语气:“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蓝晚又看了看他,看出来他是真的委屈了才轻轻笑了,捉弄了一声:“那你错在哪了?” 宁念一僵,妈耶送命题,怎么办??? 蓝晚看他僵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感觉挺可爱的。 宁念一看他笑了就松了一口气,瞅了瞅他的脸。 蓝晚被他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宁念点了点自己的左边脸颊说道:“没有小酒窝。” 蓝晚一听到他提起酒窝,就想起那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感觉脸上有点发烧,没理他,不过看了看宁念眨巴着的双眼,又想起他在宫里释放的善意,有些心软。 他低声叹了一声说道:“只有一边有,在左边。” 而根本没想到能得到回答的宁念则是一脸震惊,震惊过后又是窃喜。看来蓝晚是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不然也不会用这么软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所以他也十分乖巧地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一直都很喜欢酒窝。” 说完宁念突然觉得这句话太轻浮了,感觉像是表白似的,便又说道:“因为我觉得酒窝很可爱。” 说完蓝晚就看了他一眼。宁念一噎,赶紧补救似的说道:“呃,我我不是说你可爱。” 但是这句话好像又太伤人了。宁念于是又说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可爱” 后面的话在蓝晚的凉凉目光中被宁念默默地吞回了肚子。 宁念瞟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生气后才有些懊悔,你说他本来嘴巴不笨啊,怎么遇上这人总是会越讲越乱。唉,果真是像意归说的,天生气场不和? 算了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得好好听课,马上就是下一次月考,上次因为考的不错被夫子和哥都表扬了,这一次要是考砸,估计宁慈一定会怪上沐意归,然后拿这做理由不许他和沐意归再鬼混了,那就太可怕了。 唉~ 宁念撑着头叹了口气,前途漫漫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鸢香阁酒会(大佬们都出场啦) 在冬假之前,许多太学生还在为另一件事激动着。那就是燕京鸢香阁一年一度的在年前的赏酒大会。 说起鸢香阁,其实来历颇为神秘,在四年前第一座鸢香阁酒楼在燕京落地,随后又因为他们的酒品纯正,口感绵软并且品种丰富而风靡大燕,在东南拥有十数座分楼,但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它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大燕第一酒楼。 并且自从两年前鸢香阁第一次开始举办赏酒大会后,赏酒大会渐渐成为世家大族与各路学子牵线搭桥的见面会。 鸢香阁酒会分两场,白天的一场和晚上的一场,白天的多是各世家子弟,晚上一场则更加精彩。 赏酒宴当晚,宁念是与宁慈一起去的。他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仍带了那只骚包的玉笛,头上拿黑色的发带系了个马尾,额前的碎发全部往后拨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显出干净利落的感觉。 宁慈则穿了件墨蓝色的长衫,十分低调。 他们到鸢香阁时,鸢香阁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这次来的人很多,多是燕京当地的人。宁念将宁慈推到了上楼的楼梯口便停下了,还没等他唤人,一个黑影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一把把宁慈打横抱起,而宁念则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我说,易一,你抱着哥,轮椅怎么办?” 黑衣男子也就是易一顿了一下,向后示意了一下,就又有一名黑衣人出现,扛着轮椅上楼。 宁念彻底无语了,“我说,易二,你可是我的人,那么听易一的话干嘛?” 扛着轮椅的那名黑衣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少爷,易一是我的首领。” 宁念扶额,没跟他计较,也抬步上了楼。 到了楼上,易二放下轮椅就溜了,易一把宁慈放在轮椅上后却没走。宁念刚想问问,宁慈就转头对他说道:“我要去与将清商量些事情,你自己去玩吧。” 自己玩还行。宁念看着自家哥哥向三楼潇洒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 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来,左转右转去找沐城。 鸢香阁是多层的复楼建筑,这次的酒会主要设在第二第三层,第三层多是年长些的人聚集的地方。 宁念在第二层溜了一圈,都没看到沐城的影子,便折步去了三楼。刚上三楼,宁念一眼就瞄到了沐城,他穿了一身墨色的衣服,显得帅气许多,宁念刚想和他打招呼,就看见他笑了起来。 宁念眯了眯眼,向侧边走了两步,才发现沐城对面站着一个青衫的公子。开始那人的身影被柱子挡着,宁念没太看见。 那个人有点眼熟。 宁念想着,又看了几眼,突然想起这不就是蓝晚那个朋友么,叫沈碧心来着。 哟,沐意归这就和人搭上了?不愧沐意归给自己封了个社交小王子的称号么。 宁念挑眉,拿出玉笛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不慌不忙地向那边走去。 沐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聊得开心了,根本没发现一脸微妙的宁念。直到宁念走至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清咳了一声沐城才转过头看到了宁念。 只见他上瞧瞧下瞧瞧,把宁念打量了个遍才莫名地笑了一声。 ??? 宁念被他笑得一头雾水,没管他突然抽风,端端正正地执玉笛向沈碧心行了一礼,说道:“沈兄。” 沈碧心微笑回礼。 沐城却阴阳怪气地低声在宁念耳边说道:“哟,我说素来放荡不羁的宁二公子怎么突然知书达理了,这是受到了蓝二公子的熏陶???” 宁念知道沐城已经得知他和蓝晚坐一起的时,斜眼觑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哟,沐大公子不是也素来不拘小节么,今天怎么拾掇的这么骚气?这里又没有好看的姑娘给你撩。” 沐城被他一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沈碧心看着他们两的互动觉得有趣,轻笑出来:“沐兄与宁公子感情很好呢。” 闻言,沐城与宁念就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然后不屑地转过头去,还都冷哼了一声。 沈碧心以拳抵唇掩着笑意,只是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充着盈盈笑意。 沐城也掩饰地清咳一声,瞪了宁念一眼,眼神表达的意思宁念懂了「我说你好歹在别人给我留点面子行嘛」 宁念白了他一眼,沐城也懂了他的意思「不知道是哪个弟弟先挑的事哦」 沐城一僵,狠狠瞪了他一眼「行吧弟弟就弟弟,你可别再乱说了」宁念嘚瑟一笑「行吧弟弟,我这次就饶过你了。」 沐城看着他那得瑟的笑容,想起了某人会来的传闻,阴测测地看了宁念一眼,想到,弟弟就弟弟,你看待会谁是弟弟。 沈碧心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有些不太舒服,好在沐城看出了沈碧心的尴尬,及时转开了话题。 而宁念也大概知道自己呆在这只会徒增尴尬,白了沐城一眼后就离开了。 宁念没在三楼多呆,转身想去二楼找范宣,刚到楼梯口,却看见一个白衣人正要上楼。 他僵了一下,正想转身,奈何那人已经抬头看到了他。 气氛一时无言。 尤其是在宁念刚好也穿了白衣的情况下。 宁念的内心是拒绝的,如果他知道蓝晚也会来,打死他都不会穿白衣的。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现在有点明白刚才沐城笑的是什么,他丫的肯定早就知道蓝晚要来,而蓝晚又偏爱白衣。 现在的情况就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了。 宁念挑了挑眉,整理了表情,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哟,蓝二也来赏酒宴??倒是难得。” 蓝晚表情略有些微妙,尤其是在发现宁念穿了白袍之后。 只听他也淡淡地回了一声“嗯”,就不急不忙地与宁念擦肩而过。 宁念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他知道为什么蓝晚会来,因为沈碧心。也知道其实他们两人并没有很熟,总是宁念先撩拨的蓝晚,而蓝晚其实回应的甚少。 有点挫败吧。 宁念尽力忽略心里那么一点不快,强笑着到了二楼找范宣,但是可能坏事成双,不知道为什么,范宣并没有来。 看着二楼来来往往的身影,宁念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转身去了临街的回廊,背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着酒壶。夜深了,只是鸢香阁旁边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着,而更远的地方,宁念只能依稀看到禁城阙楼上的宫灯亮着。 他又喝了一口酒,想了想觉得今年的酒宴格外没意思。他是三年前到的燕京,前两次的酒会有沐城和范宣还有一些其他的狐朋狗友一起过的,热闹得很,但现在一看,似乎自己和三年前初到燕京一样,依然什么也没有。 宁念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酒液与壶壁碰撞出清脆的水声,宁念没敢再多喝,返回楼中随手丢下酒壶,就上了三楼,他想提前回去,得和哥知会一声。 上到三楼,宁念又晃荡了一圈,这回不仅没找到自家哥哥,连塑料兄弟情的沐城都没看见,宁念猜测他们几个估计都是开了厢房,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厢房,正想拉个人问问,就看见蓝晚从一个厢房出来了。 他一挑眉,向那走去。 “沐城在里面?”他问蓝晚。 蓝晚看到他有点惊讶,略略点了点头。 宁念看蓝晚似乎也有些狼狈落寞的样子,也猜到了一些,又问道:“你准备回去?” 蓝晚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宁念笑了一下,对蓝晚说道:“我也要回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完也没管蓝晚的反应,疾步进了厢房。 蓝晚刚想开口宁念就已经进了厢房,想了想,蓝晚还是乖乖地等在原地。 宁念跟沐城说了自己提前回去让他通知宁慈后就出了厢房,一出来就看见蓝晚在那等着。 他走过去拍了下蓝晚的肩膀,蓝晚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含疑问。 “走吧?” “嗯。” 一起走出了鸢香阁,冬季的冷风吹来,宁念打了个哆嗦,甩甩头,蓝晚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气氛很安静。 宁念把双手背在脑后,微微仰头看夜空,“今天都没怎么看到星星。” 蓝晚顿了一会,也向上看了一眼,回答了一句:“嗯。” “你今天会去鸢香阁,是怕沈兄不适应这种场合吧。” 蓝晚没说话,只是低垂着眸子。 宁念偏头看他一眼,“看起来似乎你做了一件多余的事呢。” 蓝晚猛地抬头看他,眸色有些冷。 宁念也敛了笑容,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能跟沐意归很快熟起来的,要么就是像我一样跟他有共同语言的。要么,就是对他来说可以利用的,要么就是跟他差不多的。” 蓝晚看了他一眼后转头直视前方,一双眼睛里墨色翻涌。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宁念又抬头看着夜空,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今天很不一样。” 宁念闻言笑了一下。“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说完一双桃花眼含笑地看向他。 蓝晚噎了一下,又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掩饰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宁念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你说为什么他们都想瞒着我呢。” 蓝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晕黄的街灯光芒下,那人眼中的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蓝晚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宁念说的是什么事情,但他感觉到了从遇见宁念,似乎宁念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他单纯觉得,一直笑着的宁念,不应该因任何事发愁。 只是他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很难过吗?”他轻轻问道。 “嗯?”宁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果难过的话,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 宁念顿住了。蓝晚转头看他,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停下了。 “你”宁念定定地看了他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那句‘你也不简单’最终没有说出口。 “走吧。”宁念拍了拍蓝晚的肩膀。 蓝晚搞不懂宁念在想什么,但看他似乎恢复了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踏着月光,一人背着手,一人规规矩矩地走着,天上依旧没有多少星星,只是似乎心里的灯被人点亮了,轻轻的,暖暖的。 他们都知道了更多对方的样子,却都心照不宣,就好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两人的白衣被过街的风吹得纠缠在一起,衣纹缠蔓间,一条命定的道路,所有暗地里的波诡云谲,都拉开了序幕。 历史尘埃封锁的人与事,也开始显露出本来的色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学堂小酸饼 第二天去上学时,天又下起了小雪。 换了一把墨色山水绘的纸伞,披着墨色的大氅,宁念慢慢朝学堂走着,到了沐府门口,沐意归依旧在那撑着伞等着,看见宁念时挥了挥手。 宁念也挥了挥手。 两人一时走着,宁念问道:“昨天酒宴看你和沈兄聊得挺来的。” 沐城微微笑了,反过来问他:“呐宁二傻,你觉得你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宁念白了他一眼,说道:“首先,你不是我哥,其次,你是什么样的人跟我有关系吗?” 沐城顿了顿,真心地笑了,一把搂住宁念的肩说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等哪天哥哥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宁念嫌弃地抖了抖肩,说道:“得了吧,你别把自己搭上就行,与虎谋皮的结局你不是不知道。” 沐城的笑容渐渐就消失了,低叹了一声:“那又能怎么办呢,不过你放心吧,哥哥可是天命之子,死不了的。” 宁念对他的幼稚根本没有办法,偏过头不想理他。 “对了,昨天晚上你和蓝二一起回去的?” “怎么,不行啊?” “那倒没有,不过我也佩服你,还真把蓝二搞定了?” “哪能啊,那哥们只是不想理我。”宁念也叹了口气。 沐城只是拍了拍宁念的肩以示理解。 “你已经决定了明年出学?”宁念问了一句。 “不然还能怎么办,沐府的情况你也知道,我那个嫡出的弟弟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了,明年就要进太学,我可不想和他两看生厌,主母也对我娘越发刻薄,我在燕京估计混不下去。” 沐城又叹了一声:“我可真羡慕你。” 宁念没说话,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没谁更加幸运的说法,沐意归羡慕他家庭简单,宁念又何尝不羡慕沐府至少没处在水深火热之地呢。 两人这么各自说着,各自想着就到了太学。 沐城挥挥手跟宁念说了再见就走了。只不过走两步后又转身说道:“今天下学不用等我一起回去了,我今天会宿在学堂。” 宁念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学堂。 蓝晚已经来了,看见宁念,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早上好,宁念收了伞向蓝晚走去。笑眯眯地说道:“早上好啊蓝兄。” 蓝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明白他今日怎么突然又这么热情,不过一想他似乎总是这么热情也就释然了。 宁念没理蓝晚奇怪的目光,毕竟他也被看习惯了。 自适地在蓝晚旁边坐下,宁念戳了戳他,说道:“昨天谢谢你啦,我现在好多了。” 蓝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却轻轻地扬起。 宁念越看他越觉得他可爱,趴着看着他说道:“我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个人很好。” 蓝晚被他看的怪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躲着他的视线。 真可爱,想宁念没敢想,他怕蓝晚又炸毛。 宁念又看了他几眼,才心满意足地真正趴着睡了,而后进门的范宣正想找宁念诉诉苦,好解解昨晚被自家老爹勒令不能参加酒会的痛苦。 但他刚走到不远处,就被蓝晚看了一眼。 范宣僵了,挠了挠头,却只见蓝晚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范宣看宁念趴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也心领神会,虽然心里仍然吐槽着他们两还真是熟得快,却也轻手轻脚地退走了,没敢打扰宁念休息。 蓝晚看范宣已经走了,又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宁念,宁念正好转过头,一张脸对着他。 平日里嚣张肆意的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如今紧紧闭着,只有长长的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着。 蓝晚又看了看,拈了拈指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玩那个睫毛。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思想十分龌龊,蓝晚偷偷红了脸,故作掩饰地轻咳了一声,而后又自若地温习起课本来。 这么一天就这么悄悄过去。 宁念下午放学时想起来沐意归今日不能和他一路回家,抬头看了看有些昏黄的天色,有点怂。 他天不怕地不怕是真的,不过就是怕黑,还有,怕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脏东西。 范宣一向与他交往很近,深深熟知自己这位兄弟的尿性。 捅了捅宁念,说道:“宁哥,今天沐哥不在,你怕黑吧,我送你回去呀。” 宁念凉凉地撩了他一眼,没说话。 范宣也是个怂的,没敢再说话,咽了口口水,说道:“兄弟我错了,我们俩一起回去,我给你讲讲这两天发生的趣事,哎呀这两天都找不到时间跟你说话。” 宁念这才算满意了,给了范宣一个‘你还算识趣’的目光,一把搂过范宣的肩膀,说道:“可以可以,给哥讲讲。” 然后宁念与范宣就向宁府走去。 他们两都有些粗神经,蓝晚就在他们不远的身后却没人发现,蓝晚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轻轻皱了眉,没想太多就也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冬假开始与年前的倒数第二章 燕京禁城的城墙,是用一块块大而方的青石砖垒起的,岁月变迁,当时白青色的砖块都变成了深深的黛青色。 而这黛青色在阴云笼罩下,更显出一种轻轻的水墨色来。 本来燕京多为干冬,冬日只下些干雪,很少下雨,这两日却不知怎么的,连着下了两天的小雨。 而就在这有些压抑肃杀的氛围下,太学冬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也开始了。 月考主考经学和历史,辅考算学与天文。 而生员们,多为算学与天文头疼。不过宁念却更多地为经学伤脑筋,光是默写与解注就能让他撞墙。 不过还好平时的罚抄起了点作用,一些比较熟悉的题目,还是能写出来的,不过其他的冷僻些的题目,他到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 咬着笔杆,皱着眉头,宁念偷偷瞄了一眼蓝晚的卷面,虽然没看清蓝晚到底写了什么,不过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楷无不昭示着:蓝晚都会。 这就很尴尬了。 怎么办呢宁念又咬了咬笔杆,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放开无辜的笔杆,他轻轻咳了一声。 不过蓝晚沉浸于解答,没听到。 宁念撇起了嘴,有些懊恼地将墨笔一放,捂着脸。良久才松开。 又瞥了蓝晚一眼,宁念本来想戳戳蓝晚让蓝晚给他康康答案的念头也被打消了。无他,蓝晚真的很认真地在考试,宁念自认为还不想讨人嫌地去打扰人家。 自暴自弃地又拿起墨笔,宁念绞尽脑汁地把算能瞎写的都写了,然后正准备起身交卷,看到旁边奋笔疾书的人,又坐下了。 算了,等他写完吧。 宁念是跟着蓝晚后面交卷的。 考完经学这最后一场,宁念出了学堂后伸了个懒腰,看着前面走着的蓝晚问道:“诶蓝二,你冬假准备干嘛?” 蓝晚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在家温习书本。” 宁念又瘪了瘪嘴,对这种乖巧的人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追上去说道:“诶,冬假来我家玩吧,我家有位武艺师傅,你要是来我家玩,我叫他教你武艺啊。” 蓝晚并不感兴趣,淡淡地说道:“不必了,蓝府也有。” 宁念抿了抿唇,又嘟了嘟嘴,说道:“我们家的厨子做饭很好吃的。” 蓝晚没再说话,自顾自走着。 宁念不好再自讨没趣,看着蓝晚走远了没再跟着,而是回了学堂等还在考试的范宣。 经学考试是在上午的,蓝晚回了一趟蓝府,用了午膳后又去了沈碧心所在的客栈。 去时沈碧心并不在,问了老板才知道沈碧心早晨便已经出门,应该是与同考的书生们去游玩了。 蓝晚也没走,只是在客栈大堂找了个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一个人独饮。 天很冷,蓝晚出来的急,忘记带上披风,喝上两口茶暖暖脾胃,蓝晚看着热气缭绕的茶水,思绪有些出神。 他先是想到了昨晚的噩梦。虽然惊醒后就已经不记得噩梦的内容,可是他今日的心情却的确因此降到最低。 又想到今日似乎对宁念的态度很不好,还非常失礼地没有回对方的话,蓝晚也有些懊恼。他感觉得到宁念的确是在向他释放善意,可是他没有控制好情绪,冷淡对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又想到最后宁念似乎有些低落的样子,蓝晚叹了口气。宁念本身就比他年岁要小,现在人家对他好,他无论如何不能像从前一样总是冷漠对人了。 蓝晚想了想,还是决定了,冬假如果有机会,或许会和兄长一起去宁府拜访。 一壶茶不知不觉就饮尽了,蓝晚正想招呼小二再上一壶茶,就看到一身蓝衣的沈碧心从外面进来。 他下意识地起身,沈碧心也因此看到了他。 “阿晚?你怎么会在这里?今日太学休假么?” 蓝晚张了张口,想了想才说道:“今日月考结束了,我就来看看你,心简兄在这里还住的习惯么?” 沈碧心闻言才一敲头,笑着赔罪:“看我都给忘了,你上次和我说过的,这次月考结束你们就放冬假了。” 蓝晚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他绕过桌子走近沈碧心,有些低落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心简兄方才是和朋友出去游玩了么?” 沈碧心看了蓝晚两眼才笑着说道:“是呢,他们邀我去城郊山上寺庙上香祈求明年春闱高中呢,山路可是让我好走。” 蓝晚抿了抿唇,来时想要邀他再次同游的建议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碧心看着有些低落的蓝晚,脸上的笑怎么也挂不住了。 怎么办才好,还是无法就这么伤害你。 “阿晚,要不然下次我们一起去那个寺庙再祈福一次好了,这次去的仓促,准备也不充分,估计也不灵。” 蓝晚这才真正地轻轻笑了,眼睛闪闪的,答了一句好。 沈碧心有些招架不住,掩饰了一句:“我今日实在有些疲累,下一次再陪你一起逛街?” 蓝晚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其实无论是祈福也好,逛街也好,只要是陪着你,我就会很开心了。 或许这样的情愫不为世所容,或许这样的情愫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没关系,我只要知道你幸福着,我只要能陪你一会儿,就足够了。 和沈碧心告别后,蓝晚回了蓝府。 回去的路其实很长,沈碧心身家不厚,组不到非常好的客栈,他在的客栈在有些偏僻的地方,离燕京中心的蓝府有很长一段距离。 路长就算了,途中还下了雨。虽是绵绵小雨,但是落到人的身上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蓝晚这次却没有计较这些,他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虽然心里明明明白沈碧心的提议或许只是一句敷衍,但还是会因为沈碧心愿意给予回应而感到开心。 而另一边,有些人却正在痛骂这突然来临的雨。 有些人不是别人,就是沐城和宁念。 宁念在等到范宣后和范宣一起去范府吃了午膳,回了沐府,下午就出来找沐城浪。 沐城知道宁念今天考试结束,所以拉着宁念下馆子去了。去的就是燕京非常有名的海天阁。 这个海天阁和鸢香楼是一个老板开的,里面的食物十分精致美味,受京城权贵的追捧。 宁念看到海天阁就白了沐城一眼,“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天天来这吃饭,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认识他家老板,来给他送钱来呢。” 沐城揽过宁念的肩膀把他拉进去,不在意地说道:“认识嗯算是吧。” 宁念撩了他一眼,分明不信。 沐城知道他肯定不信,没想浪费口舌跟他解释,只是一个劲得说道:“他家出了新菜我才带你来试试的,应该还不错。” 宁念不想说话,就随他去了。 而他们刚吃完出来,就下雨了。 这两糙汉没一个带了伞,沐城更是惨,他今日特意扮的好好地给宁念庆祝,结果来这么一出。 他气得跳脚,骂道:“艹他个,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现在下雨,这是特地跟老子作对嘛!” 宁念扶额,劝道:“我说哥诶,你好歹注意点形象成不成啊?这是在大街上啊。” 沐城一噎,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之后松了口气,一拍宁念的肩膀说道:“行啦行啦,形象形象。” 宁念瘪了嘴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哦对了,我听说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今天早上去云凌寺祈福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呗?”沐城捅了捅宁念说道。 宁念白了他一眼,“路那么长,我又不考我去干嘛,要去自己去。” “别啊,要不我雇一辆马车?这总行嘛?” 宁念依旧不睬他,笑话,云凌寺他以前过年祈福可没少去,那个上山的路他每回走一遍都能废了一双腿。 沐城没办法了,“诶哥们,兄弟,老哥,你是我老哥还不成嘛。” 宁念这才看了他一眼。 “外加三顿饭跟鸢香阁的两坛酒。” “行行行,你可真是奸诈。” 宁念凉凉回了一句“彼此彼此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冬假 今年冬天似乎总爱下雨,冬假才刚开始就下了连绵的雨,年末月考结束后,本来很多人都约好出游,但却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雨而不得不改变计划。 蓝晚是没有计划的,他从上次看过沈碧心后就一直在家看书,练习书法与围棋,静心养性。 而此时,他正刚刚练完一张纸 拿过放在一旁的手帕净了手,蓝晚将练字仔细折好,放在一旁书柜中一个匣子里。 放好后,蓝晚又从另一个匣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的檀木木雕,雕的是一只小猫。 这件木雕雕工很粗糙,像是初学者所雕,但是可以看出这一笔一刻都十分用心。并且这件木雕是用沉香檀木所雕刻的,本身价值不凡。蓝晚双手捧着这件小小的木雕,慢慢地摩挲着,这个小猫木雕是盘着身体的姿态,小猫的尾巴与身子相靠,颇有些憨态可掬的味道。 木雕的底端,有一个刻字,经久把玩后显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一个‘心’字,只不过心字上面,还有一个刻字,但是又并不完整,像是一个斜着的十字。 蓝晚得到这件东西,已有八年,八年,他早已经猜出‘心’字是谁,但是对于上面那个不完整的刻字,确是十分疑惑。 他刚得到木雕时,就猜测木雕是沈碧心送与他的,虽然蓝晚没有直接询问沈碧心木雕是否是他赠送的,但是言语间,沈碧心默认了。 虽然蓝晚有过疑惑,毕竟这块沉香檀木雕本身原料价值就十分不菲,不过在看到沈碧心自己雕刻了一块檀木扇坠后,这个疑惑也被打消了。 而那块沉香木扇坠,也在沈碧心去苏州时,被他赠送给了蓝晚。 只可惜在他来燕京时,放扇坠的包裹被进京路上的一伙流寇抢走了,如今只留下来这件他贴身带着的木雕。 蓝晚其实不是个恋旧的人,但他却一直怀念少时与沈碧心一起在扬州时的日子。 沈碧心年长两岁,对他非常照顾,但却并不轻视他,反而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蓝晚,这让蓝晚很受触动。 因为在他大部分的同年印象里,要么是受暗中的欺凌与白眼,要么是明着的挑衅。 就如同宁念,少时在扬州,总是喜欢与他过不去,而很多回,都是沈碧心劝阻才免了一场冲突。 虽然到燕京的这半年,蓝晚的境况要好上许多,与宁念的关系也算是破冰,但是沈碧心对蓝晚而言,亦兄亦友,让人心安。 蓝晚想了很多,回神时才惊觉已是午膳时间。 他整整衣襟,向大堂走去。 今日,蓝晚名义上的父亲蓝陵也从琐碎事务中抽身回了蓝府,蓝府三人十分难得地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只不过气氛有些压抑。 饭后,蓝府大公子蓝曜擦了嘴请示道:“父亲,宁大公子邀请我去宁府共进晚膳,另商量些朝堂事宜,我等会便会动身去宁府。” 蓝晚也吃的差不多了,闻言抬眼看了兄长一眼,略微思量后开口道:“兄长,我也有些事要找宁念宁二解释,不如我们一路去。” 蓝曜很稳重,没有表态,只是看向蓝陵。 蓝陵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不用太多顾忌。” 蓝曜,蓝晚都答了声是。 而后蓝陵用膳完后,交代了些事宜又匆匆离去。 蓝陵离去后,场上的安静的气氛才略有好转,蓝曜拿巾帕净了手,随口问道:“你不是与宁家二公子不和么,这次是什么事能让你去宁府?” 蓝晚有些赧然,说道:“我我与他如今关系也不算太糟,不过上次在学堂时失了礼仪,这次过去,是想要道歉。” 蓝曜有些讶异,但是也觉得挺理所当然的。他这个弟弟,乖巧的过分,遇事也不吭声,不求助别人,就这么一个人捱着,以前小时候被欺负了也不告诉任何人,大概是怕自己会惹麻烦吧。 果然么,还是不够宠爱,蓝晚才不敢放肆。 蓝曜叹了口气说道:“小晚,我是你的兄长,蓝府是你的家,以后若遇到什么事,不可以见外,直说便好,这一次是宁家公子先招惹的你还是你真的失礼了?” 蓝晚心里暖暖的,蓝曜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哥哥,但是已经做到很好了,对他也十分上心。 “这次,是我不好。” 蓝曜这才安下心来,毕竟宁念的爱挑事那是从小就有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稳重了许多。 蓝晚与蓝曜到宁府时,宁慈和宁念正在后院的莲池喂鱼,蓝曜直接和领路的管家走近后院。蓝晚则跟在蓝曜后面。 还没见到人,蓝晚便听到了宁念开怀的笑声,银铃似的,很清脆,带着一股子青春蓬勃的感觉。 蓝晚不由得也轻扬了唇角,其实在与宁念算是相熟之后他就发现,宁念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让看到的人莫名其妙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蓝曜走上前去与宁慈打了个招呼,宁慈也只是唤了一句‘将清’就继续与宁念一起看着什么。 “慈安这么入迷,是在看什么呢?”蓝曜远远地就问道。 宁念却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是他转身看了一眼池子后就哀嚎着:“唉,它跑了。” 蓝曜一时疑惑,走的离池子更近的蓝晚却远远地看见宁念靠近的那片池子好像有许多金红色的影子。 原来是在逗锦鲤,真是幼稚。 蓝晚摇摇头,对宁念的异行没发表意见,他也有些习惯了。 更走近之后,蓝曜也大概猜到了,问起宁念:“你方才是在逗鱼?可我看你这鱼没跑啊?” 宁念有些懊恼,不过还是先规规矩矩地向蓝曜见了礼才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逗鱼,是我喂鱼时难得看到一只大鳖,就想着给他引过来,哪知道” 蓝曜却摇了摇头,装作无赖似的说道:“那说不定是你早先大笑把鳖都惊跑了呢?” 宁念无言,他不好直接顶撞蓝曜,但也没承认,就那么倔着杵在那。 蓝曜看他这样也觉得有趣,笑了两声没管他了,直接到宁慈跟前,说道:“这次你怎么也得请我喝两口你亲手酿的酒了吧?” 宁慈以手掩笑,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眼尾那颗痣更添一抹狡黠,他取笑蓝曜说道:“怎么?堂堂蓝府大公子,还少酒喝不成?” 蓝曜摇摇头,道:“只是觉得你酿的酒,倒是和我胃口些,后劲也足。” 宁慈一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摇摇头对他的诚实颇有些无奈,偏过头对宁念说道:“小天,你好好招待蓝二公子,我与将清还有事要谈。” 而蓝曜也对蓝晚点头示意,让他自行安排。 宁念又看着蓝曜推着宁慈远去的背影,有些萧索。 这还是亲生的嘛? 不过一想到蓝晚也被留在这,宁念心里好受许多,他转头看蓝晚,说道:“你倒是稀客,不是说不来我宁府做客的嘛?” 蓝晚先是有些疑惑宁慈为什么叫宁念叫小天,不过后来听到宁念的问话蓝晚便有些脸红。 “对对不起。那日我心情不好,有些失礼,你生气了吗?” 宁念闻言睁大了眼睛,往日都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蓝晚生气了吗,这回却反了过来。 不过想到这估计也是因为蓝晚已经算是把他看做朋友了,宁念心里一阵高兴。 “没有,小爷不是随便生气的人呢。” 蓝晚舒了口气,看见宁念的笑脸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心多了,轻笑了起来。 “那我带你逛逛?”宁念挑眉,问了一句。 “嗯。” —————————— 宁府很大,宁慈又总是居府不出,因此宁府中倒是真的有挺多玩的地方。 “你看,那个藤架秋千,很好玩的,还是我求着我哥搭的,我们一起去坐坐看?” “诶诶,蓝二你过来,看到那个亭子没有?当时我家特意请了江南园林的匠人来搭这边的景色,这边环境很好的。” “还有那个枫林,只可惜现在叶子都掉光了,你可没看见,叶子红的时候特别好看,远远看就像是一团火烧呢。” 宁念蹦蹦跳跳地带着蓝晚东逛西逛的,叽叽喳喳地给蓝晚介绍宁府的一些景色。 而蓝晚大多时候只是低声应着,跟在他后面听着。 一种温暖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着,无论是宁念还是蓝晚,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容。 真奇怪,和这个人在一起,心情真的会变好呢。 蓝晚眼睛闪啊闪的,看着前面那道身影想着。 —————— 另一边,宁府书房。 茶雾缭绕,笼罩着黑白的围棋棋盘。 蓝曜与宁慈正在下棋。 ‘啪’宁慈执白字默默封住了一颗黑子。 蓝曜皱了眉头,捏着黑子的手悬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稍稍思索,最后仍是皱着眉头,有些纠结地也落下一子。 “慈安的棋艺又上一层呢。”蓝曜轻声称赞。 “我整日在家,总要琢磨些什么。”宁慈答话,言语间,又不急不忙地封了一子。 蓝曜沉吟良久,最后还是只能轻叹一声将黑子丢回棋盏,“我输了。” 宁慈也收手,从袖中拿出一方巾帕擦了擦手。 蓝曜看了他两眼,还是缓缓说道:“估计,这燕京的天,安稳不了多久,大概宫中要有动作了。” 宁慈慢慢地撩了他一眼,依旧淡然从容,回道:“那与我宁府何干?” 蓝曜叹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若是不站队,估计只能被清洗。” 宁慈依旧风轻云淡,并未因这句话而感到动容。“这样的结果,在父亲领命去驻守边境时,我就已然猜到了。” 蓝曜素来知道他这位朋友早慧,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 “那宁府不,那慈安你,有何打算呢?” 宁慈没有直接回答,他慢慢地将白子一颗一颗捡回棋盏,问道:“蓝伯父,可有打算?” 蓝曜摇摇头,“父亲大概是有打算的,目前还没有告知我,不过我猜测,父亲应该也不会选择站队,应该是保持观望再做打算。” 宁慈轻轻颔首,果然。收拾好棋子,宁慈又开口说道:“不过沐府,似乎想要搏一搏从龙之功。” 蓝曜有些惊讶,“那意归?” “我现在还不知道沐意归怎么想的,不过听闻他和蒋家女似乎已经交好,可能是想通过蒋家家主吏部侍郎的官职在明年春闱后尽量离京吧。” “蒋家之女?是蒋锦还是蒋素?” “蒋锦,就是上次宫宴与江家那个庶女闹了一场的。” 蓝曜这下倒是有些惊讶了,问道:“我以为他会选择与江月文交好来着,他不是素来喜欢这些柔柔弱弱的姑娘吗?” 宁慈微微笑着,没有言语。 蓝曜看着宁慈这副样子,就知道肯定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那些了,就你家小孩,他这些东西可知道么?” 宁慈一顿,笑容也消失了,有些泄气地往椅背一靠说道:“我倒是希望他不知道,可他很聪明,多半猜到了什么。” 说完又问道:“那你家的,蓝伯父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在燕京变天之后会送他去荆州,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蓝曜说完后就沉默了,宁慈也有些默然。 “宁府与蓝府,你说算不算的落难兄弟啊。”蓝曜开玩笑似的问道。但是宁慈没理他,只是捧着一杯热茶,默默思索着。 “将清,你还记得当年那一件案子,牵扯到了哪几家么?” 蓝曜蓦地看向宁慈,“你是说,当年那件案子,可能要被翻出来了?” 宁慈摩挲着青瓷杯壁,眉目被茶雾遮掩,有些飘渺。 “说不准,毕竟于大人的清名,也不是随便一桩案子能扑灭的。” 蓝曜闻言也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很是可能,当年于濂一桩案子牵连甚广,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或许真能搅动一方风云呢。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便是,你我的父辈都与于大人算是交好,就算这件案子真被翻出,我们接着就是。” 蓝曜没有回应,他总觉得这件案子或许没那么简单。而再抬头看了一眼宁慈,宁慈仍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这一刻,蓝曜真的觉得挫败,是不是真的自己智商不够呢,这些人,且不说宁慈和蓝陵,好像他那个弟弟都比他看得清楚。 真是太丢人了。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新年 新年终于在一片爆竹声破中来临。 这天大雪纷飞,各家各户门前都是红色遍地。楹联早就换过了,大红的灯笼也已高高挂起。 除夕夜熬了很晚的宁念揉了揉眼睛,穿着一身新装就往大堂走去。 路上遇见几个洒扫的侍女,都弯腰行礼祝福道新年好,宁念也都笑吟吟地回礼。 到了大堂,宁慈正襟危坐地坐在副座,宁念正儿八经地向宁慈弯腰拱手行礼说道:“兄长,新年祝愿,长乐安康。” 宁慈微微一笑,从身后摸出个红包来,递给宁念,“嗯,新年祈愿,愿小天平安喜乐,顺心如意。” 宁念接过红包都笑开了,不过看到空空的主座时,又忽然落寞下来。 “父亲今年,又不能和我们一起了。” 宁慈温言安慰道:“父亲还有两年就准备卸甲,到时候我们一家可以回扬州过个团团圆圆的新年。” 宁念便也笑了,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衣,衣上用银线勾了祥云与缠莲纹,显出一股低调的华贵来。而他这一笑,一双桃花眼就倏的亮起来,平白带出一股张扬洒脱的气质来,玄衣都压不住。 宁慈早注意到他这身新衣,感叹道:“你这衣服,穿来倒是显得沉稳许多,香雪的手艺和眼光,倒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那是,香雪姐姐可是心灵手巧的美人。哦对了,香雪姐姐写信给我说可能会来燕京找我玩,是真的嘛?”宁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香雪或许会上燕京,我不能确定,你多撒撒娇说不定她就能答应了。”宁慈调笑道。 切,宁念不屑地撇嘴,反问道:“我是那样的人嘛!” “是啊。”宁慈接话。 哼!宁念翻了个白眼,嘟着嘴大度地没反驳宁慈。 小爷岂是这样的人!小爷那是嘴甜,哪里是撒娇了! 宁慈看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就知道宁念心里编排他呢,只笑他仍是少年心性,只是笑着摇摇头,却没再说话。 一顿饭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擦干净嘴,宁慈又开口丢下个命令:“等会我们一起去蓝府拜访,你给我注意点知道么。” 宁念顿了下,笑着答应了。 他从来没去蓝府玩过,倒是不知道蓝府怎么样,还有蓝晚,蓝晚如果看见他去拜年,会惊讶吗?有点好奇,蓝晚又会做出什么可爱的反应呢? 外面有些冷,宁慈披了个白色的披风,扔了件火红的狐裘给宁念让他穿上,又扔了把火红的木槿花描的纸伞给宁念让他自己撑着。 然后宁慈对着一处打了个手势,便有一人显出身形,上前一手执伞,一手推动起轮椅。 宁念简直无语了,眼睁睁着看着易一推着自家哥哥走远,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自己系好狐裘,撑开纸伞跟了上去。 武宁候府的四驾马车在轿角的风铃清脆的碰撞声中到了忠国公蓝府。 蓝府的管家老早就侯在门口了,等宁念将宁慈从马车上慢慢推下后就上前主动带领了。 宁念依旧穿着一身火红的狐裘,推着宁慈跟着管家在蓝府内慢慢走动着,向大堂的方向渐渐近了。 ———————— 受吩咐出来迎接宁府一行人的蓝晚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曲径转折处,一身火红的狐裘笼罩着唇红齿白的少年翩翩走来,火狐裘更衬得他眉目清秀,般般入画。他轻笑着,与他推着的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低头说着什么,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温暖的感觉,在皑皑白雪之上就像一团柔和的,燃烧着的火焰。 蓝晚心里也好像被那团火焰温暖了一样,无比温暖。 不知怎么,他突然有一股荒谬的错觉,这股温暖,好像他已经追逐了很久很久很久一样。 说了些寒暄客套的话,走完了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一趟也就结束了。宁念推着宁慈出了蓝府,身后跟着送着他们的蓝晚。 宁慈知道宁念心里想的什么,伸手拍了拍宁念推着轮椅的手低声说道:“你们今夜不是有一场聚会么,可以邀请蓝二公子一起去啊。” 宁念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行人到了蓝府门口,宁府的马车一直在等着。马车上的木板已经被放下,宁念推着轮椅在木板前停下,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白了他的鬓发。 宁念紧紧捏着轮椅后的推杆,指节用力到泛白。 然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宁念松开轮椅,向蓝晚走去:“今天晚上我们一些同年有一场聚会,你会去嘛?” 蓝晚先是有些惊讶宁念会折回,但是听完宁念的请求后却有些沉默。轻轻抬手,拂落宁念发上的白雪,蓝晚轻声说道:“我有约了。抱歉。” 宁念眼里的星光好像熄灭了一瞬,但是下一刻又重新燃起。 “这样啊,那你玩的开心。还有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 依旧是鸢香阁的酒楼,依旧是二楼外临街的楼廊,依旧是没有多少星子的墨空,只是今夜,多了大雪。 宁念拿着一个空空的酒杯,依靠在廊道栏杆上,出神地看着那些雪花。洁白色的雪花在划过灯笼透出的光晕时,也被描上一层暖色。北方的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若是一直朝着天上看,总会带给人一中千钧压顶的沉重的感觉。 宁念心里有些闷闷的。他感觉自己变得好奇怪。什么时候变得奇怪的呢?好像是半年前吧,蓝晚第一次出现在学堂的时候。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头发用束带和一只白玉簪盘起一半,另一半就那么披散着,他挺直着腰,站在学堂前,像一棵小白杨。 他还记得第一眼看见阳光下那人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的投影,还记得第一眼与那人清澈的眼瞳对上,还记得那人不适地偏过头,红了脸。 真奇怪。从小时候出了那件事之后他的记性就变得不好,却把蓝晚那天的模样,记得这么清晰。 晃了晃空空的酒杯,宁念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不然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就感觉自己变得这么奇怪。 变得想要获得蓝晚的注意,想要和蓝晚交好,想要逗他,想看他笑 有些泄气地将酒杯一丢,瓷杯落地即碎,宁念捂住脸,自暴自弃的想着,绝对是因为自己在蓝晚那儿总是碰壁吧,因为一直顺遂着,所以遇见一个特别难勾搭的,才会那么上心吧。 抹了把脸,宁念转身融入欢笑晏晏的聚会。 只是谁也没懂他笑容背后的孤寂。 ———————— 另一边,晚来天大雪,红泥小火炉,沈碧心身宿的客栈内,蓝晚与沈碧心相对而坐,一座泥塑的小火炉上正烹着热茶。 而临窗的矮榻之上,两人正在弈棋。 沈碧心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衫,执白字而动,抬手浅笑间轻轻落下一子,蓝晚也轻笑着,捏着一枚黑子,就想要落子。 只是突然捏着棋子的手一时不稳,黑子从半空中落下,乱了棋局。 沈碧心抬头看向蓝晚,却只见他一脸怔然,似乎是呆住了一样。 “怎么了?”沈碧心关切地问道。 蓝晚被他这么一问,似乎是清醒过来了一样,扯了扯唇角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好像胸腔疼痛了一下。 蓝晚下意识地抚上心脏的位置,后又迎着沈碧心有些担忧的目光,笑着摇头说没事。 或许,是错觉吧。 “我明日要随兄长去云凌寺上香,你会来吗?”蓝晚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碧心眸色一闪,低头敛住脸上的情绪回道:“那你希望我去吗?” 蓝晚抬头看他,正巧沈碧心也正好抬头,两人视线交错,蓝晚率先别过头,有些窘迫,“嗯。”,他轻轻答道。 “那我就去。”沈碧心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取温好的热茶。 蓝晚抿唇笑了,看着沈碧心的身影,目光有些缱绻。 喝完了茶,蓝晚坐着来迎接的马车回了蓝府。 沐浴完后,蓝晚着一身白色中衣,正想挑灯睡下,想起今天那一瞬间的心悸,有些疑惑。 想了想,蓝晚又转身去取了随身带着的安神香囊,将它放置床头才挑灯睡下。 只是这一回,安神的香似乎也没能让他有个好觉。 蓝晚又堕入了一个漆黑的梦境。 他的头脑混沌着,整个人都迷糊着在一片黑暗中挣扎,就在他以为要被黑暗挤压地窒息而亡时,他倏的看到一点微光,于是他挣扎着向那点光跑去。 近了,更近了。那一点光也渐渐扩散,成为一个模糊的光影轮廓。 是一棵树还有谁在那 现实中,蓝晚紧皱着眉头,额头冒出了许多细汗。 梦境中,蓝晚看见那棵由光组成的树下,有一个人抱膝蜷缩着。 是个少年? 是一个黑衣的少年。 他就那么安静地靠着大树蜷缩着坐着,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绒毛动物。 你是谁?蓝晚想要呼喊,想要询问,可他就在那光圈外陷入了黑暗的泥沼,挣扎着,突然又坠入另一个梦境。 蓝晚这时依旧混沌着,不知道身在何处。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有一股强烈的渴求。 要阻止要阻止 阻止什么呢?蓝晚不知道。他只是莫名地,想要找到一个人,然后,阻止一件事。 你在哪?我我来晚了 什么晚了,我要找谁蓝晚挣扎着想要醒来,但却又被一个漆黑的漩涡吞噬。 众多的光影碎片从梦境中飞掠而过,那像是一段记忆 是谁蓝晚想要抓住那些记忆,却只抓住一些发光的星沙。 最终,下坠的失重感让蓝晚从一系列噩梦中惊醒。 疲惫地将手枕在眼上,蓝晚突然触到凉凉的感觉。 伸手一抹,蓝晚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有些烦躁地起身点了灯,拿备在一旁的冷水和毛巾擦了脸,蓝晚拿着灯去了书桌。书桌上有几本逸文古经,蓝晚只是看了两眼,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丢在一边。 他疲惫地靠着椅靠,还没有从梦境的冲击中脱离。 梦里究竟有什么,他已经忘了很多,只记得,似乎有那么一棵树。除此之外,记忆就模糊了。 再一次抚上心脏的位置,有力的搏动让蓝晚意识到他活着,但那股随着每一次跳动而伴生的撕裂般的疼痛,却让他无法忍受。 压抑而心疼的感觉溢满胸腔,蓝晚有些忍受不了地大口喘气,平静后却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一句话———— 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蓝晚喃喃似的开口,那一刹那,泪水决堤般地汹涌而出,心脏的疼痛就想要炸裂开一样将他淹没。 他却没有意识到,喃喃地又开口重复一遍:“我,来晚了。” 这一次,所有知觉都像潮水一般退去,徒留下满腔的空寂。 蓝晚有些茫然,更多的,确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惶恐。 我把你弄丢了。 我来晚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混蛋。 一些念头在蓝晚的脑中瞬息而过,快的根本抓不住。 他只是呆呆地倚靠在椅背上,看着那盏烛灯,就好像在透过那盏烛灯想要看清谁的面容。 最终只是徒劳。 烛灯幽幽晃着,蓝晚又去洗了个脸,最终在书桌前就这么枯坐到天明。他看着天光从窗楹上一点点透露出来,最后照亮了一室满堂。 但却没照进他的心里。 紧闭了一下双眼,蓝晚再去回想昨晚的梦境,却苦涩地发觉,所有的一切都被遗忘了,只有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还被他铭记着。 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事。 蓝晚轻叹了一声,没有再思虑。他已经习惯了。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做噩梦,而很多次都是醒来时就全然忘记梦中的内容。不过这一次,他居然会那么痛苦。 蓝晚想着,或许某一天,他能完整记住这个梦境,破解他的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云凌寺 情愫初显 祈福这天,依旧下着小雪。 长长的车队从燕京出发,各驾马车上都挂着金属制的各家家徽。燕京家族很多,因此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年初二这天去祈福的,是一流的世家,其余的家族,则是后两天去祈福。 而今天这一趟,主要便是四个家族。 蓝,宁,沐,范。 四大家族的马车车队踏着风铃声响,来到了云凌山下。云凌山并不高,但是山路曲折,自从云凌寺建寺以来,便也多了一条马车到山脚即停的规矩,无论身份多么贵重,这曲曲折折几千级石阶,都是要自身亲自上的。 而近日雨雪日多,山路更是湿滑,一路上废了许多时间。而走在前面的,多是小一辈的子弟。 一路上各人都很安静,只是宁念爬山时闲不住,便问起身边的蓝晚:“你是第一次来这吧?” “嗯。”蓝晚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昨天与沈碧心约好一起祈福,却一时忘了祈福的规矩,不知道他今日还会不会来。再加上昨晚噩梦扰他不能安眠,今日精神也十分不济,因此不太爱搭理人。 宁念看他眼下一圈的青黑,整个人有些憔悴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昨日没有睡好?” 蓝晚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一句。不愿多说。 宁念多少感觉到蓝晚有些心不在焉,没再打扰,只是向后看了看,望见身后不远处易一正背着宁慈一步一步走着,便转头骚扰起了沐城。 “诶我说,这么光天化日的,他们两这么秀,旁人不会看出来么?” 沐城一惊,先看了心不在焉的蓝晚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听见,低声答道:“别乱说话!” 宁念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得了吧,我在洛阳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他们两个”后面的话宁念没说出来,只是用两手的大拇指对在一起勾了勾,示意了一下。 沐城扶额。十分无奈。拉过宁念走在一旁问道:“你哥知不知道你知道他的事?” 宁念摇摇头:“估计不知道,在我面前,他们两个总是一本正经的,装的挺像。” 沐城一滞,试探道:“你不介意?” 宁念奇怪地看了沐城一眼,说道:“那是我亲哥,我介意什么?再说,易一从小就跟着我哥了,日久生情嘛,我理解。” 沐城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忧,咕哝了一句:“你别被你哥给带成弯的了。” 宁念耳力好,听见了,不过没听懂。一脸疑问地看着沐城。 沐城摆摆手没说话,心里却思忖着得多把宁念往姑娘堆里带,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好青年,可不能给掰弯了。 一边还有些鄙视地往后瞪了一眼,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宁慈这个老谋深算的怪物,肯定没想到自己已经露陷了。不过要不是他与宁慈交好,宁慈与易一的事说不定还真看不出来。 —————— 到了山顶的云凌寺,各家人都三三两两到备好的厢房内休息了,准备用过午膳后下午去祈福。而蓝晚寻了个散步的借口,就在云凌寺内逛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遇见沈碧心。 只是逛了半天,似乎只看见同来的人。不过他没有放弃,去云凌寺的桃林里逛了逛,想看看沈碧心在不在。 逛了大半个桃林了,仍然不见人影,冬日的桃林一片荒芜,寒风吹来有些冻人。蓝晚有些沮丧,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着头走着,想着心事。突然,他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怕了一下。 蓝晚有些惊吓,蓦地转身,却看见一身狼狈的沈碧心。 他身上挂着许多细碎的草枝,头发沾了露水,也乱蓬蓬的。失了往日的风雅。 “心简”蓝晚一时不敢确认,是沈碧心拿着一根树枝敲了他的额头蓝晚才清醒过来。 “你真的来了”蓝晚傻气的笑了,一双弯弯的笑眸里是盛不住的开心。 沈碧心无奈摇头,微微笑了。“嗯,我来了,我答应过你的。” 一说到这个,蓝晚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又看了一眼沈碧心的一身狼狈,有些自责。“今日云凌山应该封路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沈碧心答道:“我是从后山一条小路上来的。路不太好走,费了许多时间。” 岂止是不太好走,云凌山后山更险,山路肯定不好走。 蓝晚温温地笑了,看着沈碧心,一双眸子里是让人心惊的情绪。 蓝晚脱下身上的披风,给沈碧心系上。 沈碧心比蓝晚高一些,微微蹲下配合他的动作。 青衫狼狈地公子微微蹲下,另一名白衣少年低着头系着带子,枯沉的背景与这鲜明的两人相应照,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 —— 而一直呆在这的宁念看到这里,不知怎么感觉心里有些涩涩的怪不舒服。状似无事地扯了扯同来的沐城,他低声开口:“走吧。” 沐城一身黑衣,眉目间不再是风流纨绔的模样,透出一股严肃。他没动。 他们很早就来这边了,是因为宁念想去看早梅,看完早梅,他们便散步到了桃林。 宁念在蓝晚出现的时候就看见他了,只是被沐城扯着,又看蓝晚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才没有贸然出现。 而后面,沈碧心的出现,两人的互动,宁念和沐城都看在眼里。 宁念没拉动沐城,有些烦躁,“走了。”他瞪了一眼沐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而不远处,桃林密密匝匝的枯枝掩映的两人有说有笑地,气氛融洽。 沐城看了两眼,悄然离去。 看着前面疾步离开的宁念的背影,沐城心里,越来越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种眼神。 那种,压抑着不自觉的痛苦。那种,看见人的第一眼就开心起来的眼神。那种,看见人不开心就会黯淡下去的眼神。 下意识摩挲起了左手大拇指上墨绿的翡翠扳指,沐城默默思量着。他的铁哥们,似乎,嗯弯了? “啧”沐城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不过一想到宁念这个二傻肯定还没发觉自己的心思,又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貌似弯了,可以掰直嘛。 沐城呼了一口气,三步作两步地追上宁念,一把揽过宁念的肩,说道:“诶,我们等会去抓只野鸡烤着吃吧。” 宁念本来有些莫名地烦躁,倒是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翻了个白眼说道:“您可真是不怕死啊,这可是佛门重地,你还敢当着佛祖的面杀生? 沐城神在在地撇撇嘴,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哥哥我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哥哥才不信呢。” 宁念又听了一摞的听不懂的话,没深究意思,只是恶狠狠地警告道:“我跟你说,你想惹事可以,别带上我。小爷现在正烦着呢,再惹我我砍了你信不信。” 沐城挑了挑眉,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巧妙地又绕开话题说道:“今天回去之后,我带你去百花楼逛逛?” 宁念顿了一下,说道:“我哥要是知道,他又得说教我了。” 沐城嘿嘿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们偷偷去,你哥可能今晚会留在山上。” 宁念有些不解,一脸疑惑。 “你哥自己有自己的计划,你别管那么多,就一句话,去不去?” 宁念有些意动。春蓉楼他是去过挺多回的,百花楼还没去过。 沐城看他有些动摇的样子,又浇了一把火说道:“前几日百花楼出了个淳淳姑娘,现在风头无量,不知多少人想要一睹她的芳容,她今晚便会在百花楼唱曲,你不想去看看?” 宁念想了想,又盯了沐城一会,确定他没有骗自己后,才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沐城笑开了,搂着宁念的肩膀摇了摇,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嘛,进了温柔乡,他就不相信掰不直这个若弯若直的兄弟。沐城眯着眼如是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嘻嘻嘻 祈福流程走完之后,沐城和宁慈知会了一声,拉着宁念就要下山,整个下午沐城都有意无意地没让宁念与蓝晚再见面了。 只是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沐城和宁念准备下山的时候,却被蓝曜给叫住了。 “意归与二公子这是要下山了?” 沐城警惕地本来想说不是的,却被蓝曜用话堵住。 “那不知方不方便带着我家弟弟一同下去?” 沐城刚想硬气地来一句不方便。 谁知道蓝曜一挑眉,直接让小厮去唤了蓝晚,又紧接着说道:“意归为人高尚,古道热肠,必定会帮我这个小忙的。” 沐城整个过程几次张口,但就是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只能心里p。 真惨。 至少宁念是这么觉得的。 不一会儿,蓝晚就出来了,感觉到场上诡异的气氛,有些头疼。但他终究还是没说话,向沐城见过礼后默默地走到蓝曜边上。 本来他呆在寺中也无不妥,沈碧心在和他一起逛了逛云凌寺后就下山回去了,只是蓝曜坚持让他下山,因为寺里条件简陋,又是冬季,怕他在山上生病。 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他有些不太讨喜? 蓝晚瞧了瞧面色有些不好的沐城,又看了看他身边神色有些复杂的宁念,有些无措。 是,又被人,嫌弃了么。 宁念从蓝晚出来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看过去了,现在看到蓝晚有些黯然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是沐城的脸色不对。 拿胳膊肘捅了捅沐城,宁念朗声对蓝曜说道:“我正好想再找个伴一路下山呢,蓝二与我们一同下山倒正好。” 蓝晚抬眼看向宁念,宁念却偏头避开了看向沐城说道:“是吧意归?”语气十分微妙。 嘴角抽了抽,沐城叹了口气,随宁念去了。 宁念这才看向蓝晚,向他招招手,“我们现在就下去吧,不然天色晚了很危险。” 蓝晚浅笑,在离宁念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宁念也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下山一路上,这三人之间倒是没什么可以聊的,宁念又不想蓝晚太尴尬,很多次沐城开了话头他也没接。 于是气氛便一时有些沉默。 宁念率先问蓝晚:“沈兄是已经下山了?” 蓝晚惊讶地看向他,宁念微笑着解释道:“沈兄来找你时,我碰巧也在,只是没有出声打扰。” 蓝晚点点头:“心简从后山的路回去了。” 宁念眨了眨眼,问道:“后山的路不好走吧?你没留他?” “心简不想给我添麻烦,便先走了。”蓝晚谈到沈碧心整个人的气质都随和起来。宁念就走在他身旁,自然是感觉到了。 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宁念撇了撇嘴,没深想,以为是这两天受了风有些头晕导致的。 沐城在一旁恨死蓝曜了,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让宁念和蓝晚有单独的相处时间比较好。 想了想,沐城开口说道:“蓝曜没下山,那等会二公子是要自己回蓝府?” 蓝晚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凡是宁念要找蓝晚说话,话题就总是会被沐城无意中带走,宁念没想太多,觉得或许沐城与蓝晚投缘。毕竟沐城好像和谁都能说上许多话。 到了山脚,宁念和沐城一起坐了宁府的马车回去。沐城和宁慈说好在宁府住一宿。 下午祈福本就过程冗长,因此尽管宁念与沐城已经抓紧着脚程下山,回城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因着急着赶去百花楼,沐城便拉着宁念又在海天阁吃了一顿。 宁念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到海天阁吃饭了,他真的没脾气了,也不知道沐城为什么对这家酒楼情有独钟,只是例行调侃了一句:“我说,我也没见这海天阁有什么好看的姑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三天两头往这跑。” 沐城没管他,只是急匆匆地拉他进楼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哥今儿还要去百花楼抢个好位子,你吃饭麻利点。” 宁念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个见色忘友的人。 在海天阁用完晚膳,沐城就风风火火地拉着宁念向百花楼去了。而被催着也没好好吃饭的宁念一脸不满,终究没说什么,任着沐城拉他进了百花楼。 他被百花楼金碧辉煌的内楼装饰镇了一下,才被挑起些兴趣。 这百花楼整个楼阁是层式回字结构。进楼后便能看到整个一楼中央用木头搭了个高台,高台外用红色帷幔遮住,显出神秘感。 沐城这会进了百花楼才不紧不慢地等着宁念把百花楼大略看过一遍,才带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就很是不同,有许多小厢房,门口不是木门却是白色半透明的纱幔,挑起一半就能看清高台上的情况。 宁念环视了一下才跟着沐城进了一间厢房,拉了拉沐城的袖子不无惊奇地说道:“这百花楼和春蓉楼还真是不一样。一进来就一股奢靡之风的感觉。” 沐城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两人入座之后便有侍女上了些点心和果盘,宁念吃了几块点心,刚才的兴致也减了许多,兴致缺缺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啊?” 沐城喝了口酒不急不忙地回道:“急什么,先看前面的助兴的节目,最后才轮到淳淳。” 宁念翻了个白眼,看向兴致盎然的沐城有些无语。正想怼他两句,声乐起,几个浓妆艳抹的舞姬就上了圆台跳起了舞。 这些舞姬穿着暴露,纤细的腰肢在暧昧的灯火照耀下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勾引的味道。 一楼的看客纷纷吹起了口哨,沐城也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宁念只是略看了几眼便有些反感。 虽说也和一些狐朋狗友一起鬼混过,宁念的家教却把他培养成一个骨子里还算守规矩的人,如今看到这种场面真有些不适。 撇了撇嘴,宁念没再看,自己吃着点心喝着酒自顾自玩的真欢。沐城一瞥就看到宁念对下面的节目似乎毫无兴趣的样子,便主动吸引宁念的注意力说道:“这些舞姬妖妖媚媚的只能图个新鲜,若是真想要取个老婆,还是得要乖巧可人型的啊,你可不知道,这个淳淳姑娘,人如其名,最是清纯可爱,估计是你喜欢的那款。” 沐城也和宁念一起逛过花楼,知道宁念的喜好。 宁念眉头一挑,端着酒杯顿了一下似乎是被吸引了兴趣似的。沐城一看以为有戏,就又絮絮叨叨地介绍起这个淳淳姑娘的来历。 只是宁念并不是如沐城想的一样被吸引了兴趣,而是听到沐城说乖巧可人就突然就想到一个人。 蓝晚。 可不是嘛,乖巧的很,礼貌的很,又容易害羞,总是脸红,是挺可人的。乖巧可人,这个描述倒是很贴切。 “喂喂喂!你听没听我说话!”沐城看宁念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唤了一声。 宁念也回过神来,一想起自己刚刚想些什么就觉得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形容蓝晚乖巧可人什么的,被蓝晚听见,蓝晚估计又要被惹恼了。 微笑着摇摇头,宁念一脸无辜,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当然没听你说话。” 沐城一噎,也没脾气了,自己看起表演来。 正巧就这说话的间断,楼下坐着的看客都大声呼喊起一个人名来——“淳淳!!!” 宁念与沐城相视一眼,好奇地朝帘外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手揽着一条火红的垂带翩然而下,仙气飘飘。 宁念一挑眉,“这就是那个淳淳姑娘?” 沐城看的都转不开眼,回答道:“是啊。” 瘪了瘪嘴,宁念依旧没什么兴趣。 但是看着沐城一脸兴奋,宁念还是陪着他把淳淳的出场都看完了。 节目结束,沐城和宁念一路回去,一路上拉着宁念讨论刚才的姑娘。 “诶你觉得那个淳淳姑娘长得怎么样?” “还行吧?” “就还行?你眼光怎么这么高?” 宁念有些无语,还是好脾气地答了:“美人在骨不在皮,那淳淳姑娘的容貌算是中上,表面清纯,只是气势上有些咄咄逼人令人不适。” 沐城勾唇笑了,故作惊讶道:“你倒是会看人。” 宁念听他这话,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黯。 沐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自己这张贱嘴怎么好死不死说到这件事上了,他赶忙换了个话题:“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百花楼,那下次我们还是去春蓉楼好了。” 宁念知道沐城在转移话题,给了他面子笑着答道好。 只是气氛仍有些沉重。 回了宁府,沐城去客房歇下了,宁念洗漱后也上了床榻,只是有些睡不着。 一些旧时的记忆碎片在浓重的夜色中越发清晰。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也因为沐城的一句无心之语而被残忍地撕开,露出里头血淋淋的伤口。 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宁念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想要甩开这些破事,却发现没用,那想想别的吧,宁念想到。 然后他就又想到了蓝晚,一想到蓝晚心里就又有些闷闷的感觉,感觉难受得紧。 苦巴巴地皱着眉头,宁念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干脆披了件衣服推门而出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沐城。 “你来干嘛?” “知道你今晚估计睡不着,来找你喝酒。”说着沐城示意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酒坛。 宁念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向庭院里的石桌走去。 沐城也跟着他向石桌走去。 嘛,他们这塑料基友情,其实还是挺牢固的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祈福与解签 祈福之后,各家也没有闲着,从初一到初八,各家之间的相互来往便是络绎不断的。宁念也和沐城范宣等人一同拜访了许多人家。初九这日,好不容易宁念可以松一口气了,沐城却又找上门来。 “诶,初十我们一起再上一趟云凌寺吧,你可答应过的,要和我一起去求功名,嗯?” 宁念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可真是,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的?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新年祈福的时候一并求了?” 沐城说道:“那哪能一样啊,我总不能因着求功名就霸占别人祈福的时间,再说,时间紧促的话,根本没有诚意!” 宁念端了茶盏喝了一口幽幽说道:“哦?我可记得某人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信这些东西的嗯?” 沐城一僵。 突然翻车。有点惨。 宁念一挑眉,没理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沐城滚回去,一边还说道:“行行行,我陪你去,你的报酬,不能少了。” 沐城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才故作姿态地悠悠点头,转身离开。 宁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想到沐城曾经教他的一个词,一个骂人的词—— 妖艳贱货。 宁念噗的一声笑出声,沐城被他诡异的笑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没好气地瞪了宁念一眼就回去了。 第二日,沐城一大早就来敲宁府大门,把睡得正香的宁念愣是从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给拉起来。 然后沐城就看见宁念的脸色明显不好起来。 沐城就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哥们,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起床气,特别严重。 有些心虚地避过宁念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沐城解释道:“咳,那什么,今天上山的人肯定很多,我们得早点过去上香表示表示。” “所以?”宁念冷冷地问了一句,语气非常之不友善。 “e所以,你得早点起来。” “呵。”宁念不明地冷笑一声,没再说话,好歹是梳洗后上了马车跟着沐城一路去云凌寺了。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宁念与沐城总算是到了云凌寺。今日来的人的确有很多,明明时间还早但是云凌寺内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很多了。 沐城先是拉着宁念去正殿拜如来与金身罗汉,拜完一圈后,沐城与宁念正欲去偏殿拜观音,却没想到刚出正殿就看见两位认识的人。 正是蓝晚与沈碧心。 宁念看到蓝晚的时候就是一怔,但是看了看蓝晚与沈碧心之间气氛融洽便不好打扰,向沈碧心见过礼后拉着沐城便走了。 只是宁念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更不爽了。 努力忽略掉心里的一些奇怪的感觉,宁念陪着沐城去求签。 沐城端正了姿容,先掷了一次筊,圣杯神允,他呼了一口气,才慢慢抖动签筒抖出落地的一支来。 签号三七,沐城拉着宁念去了解签的地方查了签名簿,签诗为:天开地辟结良缘,日吉时良万事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中正帝王宣。 宁念轻轻念出签诗,笑着对沐城说:“可以啊,上上签。” 沐城也有些惊喜,忙求着解签的师傅解签诗。 “急速非速,言来时值,观音降事,报与君知。此签天开地辟之象,凡事大吉利也。”解签的慈眉善目的师傅低头看了一眼签诗不急不忙地说道。 沐城还欲再问,那师傅又说了:“多说无益,玄之又玄。” 沐城这才浅笑拱手敬了一礼,道了谢便怂恿宁念道:“你也求枝签吧,来都来了。” 求支签宁念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在意的东西,也不急着要功名,唯一有些好奇的,也只有姻缘了,深吸了口气,宁念掷了筊杯,筊杯落地撞出清脆的碎玉声响。 两面平,阳阳,笑筊。 宁念一愣,没太想到是笑筊,笑杯之意,所求之事或已有定数,或神明未定。 “算了,不求了,你拜完没有,拜完我们就走吧。”宁念没太在意,捡起筊杯拉着沐城就要下山。他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诶,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听说这两日还有测字的,我们一起去?”沐城对这些天命的东西挺感兴趣的,拉着宁念到测字的地方。却没想到正好遇上沈碧心和蓝晚两人。 而此时,解字的和尚正对沈碧心低声说着什么:“命之一字,人御上,成事在人,下有口,重智谋,只是” “只是什么?还请师傅告知。”沈碧心的面容罕见的有些忐忑。 “命中一横压下,多半成事曲折,且施主最后卩字转笔有顿,起笔锋落笔钝,加之施主求一命字,是此命有转折,不会一帆顺遂之势。而且命之一字,大命无极,物极必反,切忌过于执着,不然或许落寞晚年。” 默然许久,沈碧心拱手向和尚浅笑施礼。 这时蓝晚与沈碧心两人也看见了排在身后的宁念与沐城,互相见了礼,蓝晚本欲离开,却被沈碧心拉住了,蓝晚有些疑问地看去,沈碧心轻轻说道:“既然来了,总不好叫你就这么空手回去,不妨也测一测?” 蓝晚犹疑着:“可我并无功名要测。” “可以测姻缘啊。”宁念探出头来朗声劝道,朝蓝晚温和一笑。 沈碧心闻言也是一笑,劝道:“的确,阿晚也不小了,姻缘要抓紧些。” 蓝晚扯了扯嘴角,有些沉重,但还是走到测字的地方,抬手顿了顿,也不知道写什么字,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晚” 那解字的和尚温声问道:“施主求得是什么?” “姻缘。”蓝晚有些羞窘,微红了脸。 “唔”那和尚低头解字,却不时抬头看了蓝晚与宁念两眼。 “晚之一字,左面为阳,阳主昼,刚强过折,但施主起笔温和,却又矛盾。右面为免,求得是姻缘的话,倒是有缘分错付之意。总字为晚,晚之一字,为阳日西下之意,不详。再加之施主最后收笔似有迟缓,代表施主姻缘一事上,或有遗憾。总结来看,施主姻缘一线多有曲折,切忌优柔寡断。” 蓝晚听完解字很是沉默,倒是应了他如今矛盾尴尬的局面。 他苦笑一声,最后又似释然了,与沈碧心一起离开了。只是他忽略了那句—— 缘分错付。 缘分错付,念之却晚。 蓝晚与沈碧心都走了,剩下宁念与沐城大眼瞪小眼。 “诶二傻你也测测?我看刚才他们的脸色,好像都说准了?”沐城戳戳宁念诱惑道。 “你再敢叫我二傻,当心我揍你!”宁念皱着一张脸,凶巴巴地警告道。 沐城做了一个鬼脸对他的警告嗤之以鼻。 翻了个白眼,宁念没理这个智障朋友,走到测字的地方,抬笔随手写下一个“求”字。 “施主所求为何?”那和尚例行问道。 “姻缘。”宁念答。 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宁念的字,才缓缓开口:“求字中,有一水字,预示施主姻缘之人命中有水,但这一横将水切断,是凶兆施主姻缘命中有劫,要当心。最后总结来看,这一字,锐气无当,表示施主或许是主动的,但是切忌太过强势。” 宁念严肃了态度,端端正正拱手行了礼。 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沐城可就不干了,拉着宁念抱怨:“诶,哥还没测呢。” 宁念嘴角抽了抽说道:“一事不可二求,否则会不灵的。” 沐城这才泄了气,“规矩可真多。” 宁念怼了一句:“那是你自己要求。” 沐城讨饶,拉着宁念说道:“诶,哥请你吃饭?” 宁念眉头一挑,答应下来,不过加了一句条件:“不能是海天阁了。” “行行行好好好,换个地方。” 宁念与沐城最后去了一家新开的酒楼,但是,宁念还是被套路了。 “特么的,这个酒楼和海天阁不是一个老板嘛?” “你又没说不能一个老板。”沐城钻了空子,有些小得意。 宁念有些郁卒,最后还是摆摆手算是妥协了。 只是这一夜,无论是得了上上签的沐城还是得了字解的三人,好像都没怎么睡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元宵灯节(前) 时间转瞬便在小雪纷纷落下中溜走了。直到十五这一天。 这一天,宁念难得地正正经经穿了一身洁白的长袍,长长的墨发被用玉冠束起一半,再用白玉簪子簪好,零碎的额发留在额前给他如玉的面庞添了点鲜活之气。 他一手拿着那只白玉笛,只是这次白玉笛上多了条红色的穗子。 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有些委屈地看向正在喝茶的自家哥哥,宁念有些纠结地看了看自己穿的白衣,诺诺地开口:“能不能” “不能。”话还没说完,宁慈就淡淡地拒绝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瘪了瘪嘴,宁念有些泄气,发泄地踢踏着白袍的衣摆,宁念依旧做着没什么用的无声的抵抗。 “你要是再糟蹋这衣服,我就写信告诉香雪,让她不给你做衣服了。”宁慈自若地放下茶盏,还拢了拢衣袍,好整以暇地放出杀招。 宁念最后泄气地端正了身子,然后憋着气坐下用了早膳。 用完了早膳,宁念披了件白色的狐裘,撑了把朱红芍药绘的油纸伞打了招呼就出门找范宣了。 “今日在海天阁的聚会,你不能再迟到了!”宁慈坐在轮椅之上,嘱咐着。 宁念对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出了门,宁念径直往范府去了,今日元宵,沐城自己还有打算,就没与宁念一起。 撑着大红芍药绘的纸伞,宁念一身白袍,空着的一只手伸出接了两三片落下的雪花。 雪花入手就化了,冰凉冰凉的,宁念一时玩性大发,到处抓着,也幸而今日各家都忙着,街上只有两三个零星的行人,没人看到了宁府二公子这一没了规矩的姿态。 ———————— 蓝晚转身踏上这条街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 一身雪白的少年在纷纷扬扬的雪幕之中撑着醒目的火红的芍药绘纸伞,整个人明媚地笑着,白皙的手在雪中这儿那儿地抓着,玩闹地入了神,显露出调皮的可爱。 真奇怪,明明是寒冷的雪日,蓝晚却无端地觉得温暖。 另一边,宁念一转眼,也看到了蓝晚。 蓝晚今日破天荒地没再穿他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衣,而是换了一身肃重的玄衣。 他同样束着发,撑着一把黑色水墨的纸伞,整个人透露出一如既往的生人莫近的清冷气质。 宁念把玩闹地手一收,状似无益地清咳了一声,平时厚着的脸皮也难得的红了红。 规规矩矩地向蓝晚行了一礼,宁念难得的因为被人看到了小性子而有些窘迫,他问蓝晚道:“走这条路,是要去见什么人嘛?” 蓝晚微微一点头说道:“嗯,你是要去见沐兄?” 宁念笑着摇摇头说道:“意归今天有安排了,我现在去找范宣喝酒。诶对了,等会中午的元宵聚会,你会去吗?” “会的,我会与兄长一路去。” “那到时候见咯。”宁念歪了一下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蓝晚被他撩了一下,脸色又有些发红,不自在地转过头嗯了一声。 宁念灿然一笑,向蓝晚摆了摆手就继续走了。 蓝晚也回应地摆了摆手,继续走着。 只是心情也明媚了很多。 宁念到了范府就与范宣玩闹起来,快到午膳时分时才与范宣乘着范府的马车前往海天阁。 他俩人到的时候,场上已经有许多人了,范宣苦着脸依依不舍和宁念告别之后就去找自家的嫡亲哥哥了,宁念也动身去找宁慈了。 宁慈其实很好找,他坐着轮椅,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宁念找到宁慈时,宁慈正与蓝曜与沐城说着什么,蓝晚也在一边,有些苦恼的样子。 蓝晚这时正苦恼着不好硬是插在这三个长辈之间,一抬头看见宁念来了,也松了口气。 蓝晚先点头向宁念见了礼,宁念也回了礼之后才找了个位子在蓝晚身边坐下。 “你很早就过来了?”宁念先问了一句。 蓝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很早,大概来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那你哥就把你一个人晾在这?”宁念挑眉问道。 蓝晚笑了一下,听到这种说法总觉得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没有,只是没有相熟的朋友,不如自己待着。” 宁念嘟了嘟嘴,晃了晃脑袋考量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 不过再一看,那年长些的三个人气氛融洽的很,有说有笑地也不好打扰,“聚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宁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估计还有小半个时辰。”蓝晚看得出来宁念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又说道:“你可以去找范三。” 宁念看了一眼蓝晚,摇了摇头。 “他被家里管得很严,估计也不能干嘛,诶,还有这么久,我们去喝酒吧?” 蓝晚先是有些惊讶宁念的邀请,然后心里又有些微暖。 他难得地答应了。 宁念听到蓝晚说好,眸子都亮了起来,他起身向宁慈打了个手势,宁慈微微颔首准许了,宁念才拉着蓝晚的袖子把他带到外廊。 海天阁也有外廊,和鸢香阁差不多,不过不是靠街的,而是靠着内部的庭院,也更宽阔些,还设了两方桌子。 让蓝晚坐好之后,宁念又折回去拿了柄酒壶。 “海天阁的酒虽然没有鸢香阁的好喝,不过毕竟是一个老板,也没有差到哪去。”宁念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袖子给蓝晚倒着酒。 海天阁的酒杯不是瓷质的,而是琉璃盏,酒液倒满,琉璃折射出混合的光彩,别有一番贵气与梦幻。 蓝晚听着宁念的介绍,只是感叹宁念在酒食方面上,还真是精通。 喝酒的时候,蓝晚一直没怎么说话,全程都是宁念叨逼叨逼着,这个说一点那个说一点。而蓝晚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被宁念的俏皮话逗得轻笑一声。 海天阁的酒杯做的小巧,盛不了多少酒,宁念拉着蓝晚喝酒也不敢真的让蓝晚喝多少,一壶酒刚空一半,聚宴就开始了。 其实公子间聚宴是常有的事,都是世家之间联络联络感情顺带交流交流信息用的。 对于宁念这些小辈来说,那些繁琐的酒席礼仪才真是烦不胜烦,枯燥无比。 整个酒宴,先是用了餐,中间自然是各方敬酒。用餐晚了还有各种游戏,投壶,对对子什么的,活络一下感情。 这些都结束地差不多的时候,也将近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将近昏暗下来,再过不久也快要是晚膳时间,因为今日元宵灯会晚上才是盛会时间,晚膳时间便会提前。 而蓝曜宁慈和沐城这一桌,看着天色晚了,便约着干脆三个人去蓝府再商量些事情,顺便吃个晚饭。 宁念自然是支持自家哥哥的选择,跟着宁慈也去了蓝府。 —————— 五人到了蓝府,宁慈三人要说悄悄话,肯定不能带着宁念,略想了想,宁慈又瞥见宁念旁边站着的沉默的蓝晚,便转身对蓝晚说道:“我这弟弟颇为顽劣,不过倒是好奇心旺盛的很,就劳烦蓝二公子照看一二,莫要让他坏了规矩才是。” 蓝晚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拱手答应了下来。 徒留宁念一脸无语。 沐城一看,怎么又让他俩单独在一起了,好不容易感觉自家哥们差不多直回来了,他拼命给宁慈使眼色,奈何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宁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沐城可能又是不正经就没理他。 沐城哀叹一声放弃了阻挠的想法,最后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宁念和蓝晚,就和蓝曜与宁慈到书房去商量些事情了。 另一边,被强行托付的宁念与蓝晚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摸了摸鼻子,宁念先试探似的开口说道:“呃,不如你带我逛逛蓝府吧,我还从没来过这里,是挺好奇的。” 蓝晚难得看到宁念不自在一会,轻笑了一下,温声说好。 蓝府也很大,毕竟是国公府,很是气派,就是有些单调,除了一些中规中矩的内庭装饰,只有一片大大的湖还算新鲜。 这湖内也没种莲花,也没养锦鲤,就这么空空荡荡的一片湖,湖半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小亭子,不过却没有浮廊通向亭子。远远地,宁念就能依稀听到亭角风铃的清脆声音。 宁念来了兴趣,这种无廊孤亭他特别喜欢,只是因为宁府宁慈行动不便,他就没好意思让师傅在宁府搭一个。 轻轻扯了扯走在前面的蓝晚的袖子,又指了指那个亭子,宁念低声问道:“e那个,可以去看看嘛?” 蓝晚偏头看向那个孤亭,虽然早就猜到身后这人肯定会想要看看,但是宁念真的开口问了,却还是让蓝晚感觉 有点可爱。, 蓝晚点点头,带着宁念去了拴着小舟的地方。 那是大湖一个凹陷处,有一截木排通向拴着的小舟,蓝晚解了拴着小舟的绳子,先踏上了小船。 随后宁念站在木排上也正欲抬步上传,不过不知是宁念有些兴奋动作快了还是今天下了雪木排有些湿滑,宁念脚下一滑就要跌进湖里。 宁念滑倒的那一瞬间心里有些郁卒,也有些担心,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蓝晚见势不对立马把宁念袖子一拉,再借势把宁念整个人都一拉。惯性使然,宁念直直地扑向蓝晚。 蓝晚下意识护住宁念,搂住他的腰往后一倒。 整个木舟剧烈摇动了一下,撞得湖面涟漪不断。 物体落地的沉闷碰撞声从耳边传来,然后是一声疼狠了的闷哼声。宁念感觉好像没落水,赶紧睁开眼,就看见脸色有些发白的蓝晚。 突然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宁念先是手忙脚乱地从蓝晚身上爬了起来,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蓝晚扶起来,不过一看蓝晚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有蜷曲的身姿,宁念默默停了手上的动作,只是有些愧疚,又不敢贸然说话。整个人都委屈巴巴的。 蓝晚当时背部先着地,身上还压了个挺沉的宁念,再加上这木舟里面有些木质的横槊,的确是狠狠疼了一下。 不过缓了一会儿之后好了很多。 睁开了因疼痛闭上的双眼,蓝晚就看见宁念一脸又心疼又愧疚又怂的纠结复杂的表情,突然绷不住地轻笑出来。 这一笑牵扯到背部就又是一阵疼,蓝晚吸了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宁念便想伸手拉他起来,又想起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便讪讪地又想把手伸回来。 谁知道蓝晚好似不介意似的,顺势撑上宁念的手坐起身来。 宁念脸上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懦懦地开口:“呃,嗯那个呃,对不起。”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声如蚊呐。 蓝晚没真的计较,只是刚才宁念差点摔倒让他吓了一下,有些心悸,他看着宁念怂成一包的表情,温声说道:“没事,下次小心些,要是真的掉下湖去,有你受的。” 宁念这才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蓝晚的表情,确定他真的没生气之后松了口气,不过想到蓝晚的背好像受伤了就心里又有些难受。 他下意识地皱了眉,问道:“你,伤,很严重么?” 蓝晚摇摇头,不想宁念一直愧疚着,便转移话题道:“不是想去亭子看看么,现在就去吧。” 说着就想要拿起木浆。 宁念怎么可能让他划船,一把抢过木浆,就自顾自地划了起来。 到亭子的路程不远,不多时就到了。 宁念率先下了船系好栓绳,把木浆放好,下意识地对想要下船的蓝晚伸了手想要扶他一把。 宁念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就是一僵,把伸出的手改为挠头化解了尴尬。 蓝晚也进了亭子,随着宁念四处看了起来。 “这么大一片湖,为什么没有想过种些什么呢?”宁念首先好奇发问了。 蓝晚摇摇头:“我来蓝府时,这片湖便是这样,听兄长无意中提起,似乎父亲不喜欢莲花,所以没种。” 宁念眉头一皱,更好奇了:“蓝伯父,我记得是苏州人啊,江南的话,怎么会不喜欢莲花?” 蓝晚摇摇头,他对这些关乎隐私的东西都是无意了解的。 “诶蓝二,这个亭子你以前来过么?” “来过一两次,父亲回府时,与兄长与我曾经一同在这里喝酒。” “在这里喝酒?太冷清了吧?”宁念问着,一边在亭子里到处转悠,这个亭子挺大的,里面置了一张石桌与几方石凳。其余就没什么了。 “冷清还好,我比较喜欢清静一点。” 宁念点点头同意蓝晚的说法,一双手却感觉又闲不住似的,想勾一下入口亭角的泠泠响的风铃。 不过他不够高,没碰到。 蓝晚看着宁念闲不住地靠在亭栏上想勾那个铃铛,有些失笑。他发现,这人除去有些不正经爱说一些混话之外,倒是意外的有些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元宵灯节(中) 两人这么玩闹着便到了晚膳的时间。 众人一起吃了顿气氛融洽的晚膳,宁慈与蓝曜相约出游,沐城还约了其他人,便没与他们一起。 剩下的,就只有宁念与蓝晚了。 相约一起逛了一个下午,这两人的关系倒是亲密许多,蓝晚也放得开些,与宁念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又一次目送自家哥哥的背影离去,宁念内心十分萧索,认命地哀叹一声,宁念也抬步就想走,却被蓝晚扯住了袖子。 一回头,宁念就看见蓝晚一脸无奈,眨巴眨巴了大眼睛,又无意中撩了蓝晚一下,蓝晚轻笑提醒道:“你的披风没拿。” 宁念这才想起被他随手搭在椅背上的披风,一拍额头,也绷不住地笑了,颇有些傻乎乎的感觉。 拿了披风,宁念这才与蓝晚一同出了门。 今日晚膳提早了许多,但是天黑的快,宁念与蓝晚出门时,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连落日的余晖,都只剩下一小块发白的光圈。 而此时的街道上,也挂起了应景的彩灯。 宁念不是第一次在燕京过元宵了,只不过仍然被这些悬在青石街道上头一条一条相互交叠的彩灯带给惊艳了一把。 更别提第一次在燕京过元宵的蓝晚了。 蓝晚出门时便看到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都透出五彩的昏黄的灯光,一时有些怔住了。 是宁念看他这有些呆愣,轻笑了一声,蓝晚才堪堪回过神来。 但谁知这一回神,便撞入了宁念那一双像是缀满星芒的眸子。那眸子里笑意满满,透露出主人愉悦的情绪。 长而卷曲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宁念眼中的光也明明灭灭的,挠的人心痒痒的,蓝晚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动,脸色有些发红。 宁念看蓝晚又红了脸,觉得这蓝晚当真是可爱的紧,摇摇头没再逗他,只是默默带着蓝晚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燕京很大,街道也多着,宽阔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买些小玩意儿的铺子,其中很多都是卖彩灯的,也有摆摊猜灯谜的,还有卖些小吃的,各色各样的新鲜玩意儿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宁念一边走着,一边也默默注意着身后的蓝晚。 蓝晚看到宁念三两次往身后的目光,心中一暖,缓缓开口说道:“我还以为燕京元宵节没什么玩的,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宁念放缓了步子与蓝晚齐肩而行,挑眉说道:“是吧,我当时初来燕京的时候,也以为元宵没什么好玩的,谁知道与江南盛大的活动有的一拼。而且燕京的元宵也有花船的,只是不如江南那种船舫气派,不过别有一番风味。” 蓝晚来了些兴趣问道:“花船?” 宁念点点头,不过似乎面有遗憾,转头说道:“不过燕京的花船更摆设些,多是展示灯盏用的,并不能坐人,有点可惜。” 蓝晚略略颔首,不过又听宁念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花船坐不了,我们可以一起放花灯啊,每年燕京元宵节快到尾声的时候,大家就会一起去燕京城内护城河源头那放花灯,做祈愿用的。” 蓝晚看着目光晶晶亮看着自己的宁念,轻轻笑了,道了一句好。 宁念挠了挠头,第一次觉得有些不自在,掩饰性地上前去了一个人群聚集的猜灯谜的铺子看热闹。 这个铺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宁念凑上去才发现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在解着灯谜。 他连忙招招手招呼蓝晚过来看热闹。 蓝晚于是也过来看看这个元宵必不可少的活动。 “两个姑娘一个儿,打《长恨歌》一句唔我知道了,是‘不重生男重生女!” 那个戴面纱的姑娘娇俏地答了一句,一双发亮的眼睛显露出她的兴奋。 “好厉害啊”宁念在后头听到了,低喃了一句,“不知道赢了什么东西。” 蓝晚便也抬头看去,这灯谜,若猜出,便可以赢走一些小物件儿,若不能猜出,便要付些银子,他看见那女子从铺子老板手中接走一个金色的小配件儿,又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喂?蓝二?”宁念在蓝晚跟前挥挥手,蓝晚这才回神。 “怎么了么?”宁念问道。 蓝晚摇摇头。 “她走了诶,我也想玩儿,我们试试?”宁念看蓝晚回神了,也没在意不干人等,轻轻拉了蓝晚的袖子问道。 蓝晚看着宁念一副巴巴的样子,笑着点了头。 宁念兴奋地吐了吐舌头,硬是挤到了前头,跟在后面的蓝晚则向那些被挤开的人低声告罪。 周边的人一看,是两个翩翩小公子,便也善意地让道一边了。 宁念随意挑了盏灯,铺主人揭了花灯上贴着的谜语,递给宁念。 “闭口不言只管笑打一字唔”宁念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忽然他眼睛一亮,拍手朗声答道:“我知道了,是‘哈’字!” 那老板也给面子的哈哈笑了:“小公子脑筋转的很快嘛!那可否和老头子说道说道,怎么就是‘哈’字了?” 谁料宁念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狡黠地看了一眼蓝晚。 蓝晚秒懂他的意思,代替宁念解释道:“‘哈’字可拆为‘口’与‘合’,合口也就是闭口,哈又有笑的意思,故而为‘哈’。” 蓝晚这么解释一同,围观着的刚才还没转过弯来的人也都明白了,人群鼓起掌来。 这下,宁念与蓝晚都有些脸红。 是铺主人及时出来救场:“那这位小公子,若是不嫌弃,挑一样自己喜欢的物件儿回去吧,也沾个喜庆。” 宁念在摆着的物件上仔细看了,最后挑了一个木质的小扇坠子,坠子做工还算精致,下面垂着一束黑色的长穗,倒是可以挂在沐城送的那只玉笛上。 挑好奖品,宁念歪头又对蓝晚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让他也试试。 蓝晚一直都是安静地性子,鲜少在众人面前做游戏什么的,现在有些意动,但仍是犹豫着。 宁念一看这人又想上又不太敢,只是小心翼翼地抿着唇用眼神瞟他,觉得真是可爱到爆炸。 上前一把把蓝晚抓到身边,又自作主张地给蓝晚挑了一个灯盏,又粗鲁地把铺主递过来的灯谜塞到蓝晚手中。 蓝晚无奈地看过来,宁念却无赖地抖抖肩膀,一摊手说道:“呐,现在灯谜揭都揭了,你不上也得上咯~” 说完还颇有些得瑟地挑挑眉挑衅地看了一眼。 蓝晚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展开灯谜细细看了,灯谜上是“孔雀东南飞,打一字。” 蓝晚先是皱着眉想着,想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摇摇头,正想说出答案,空着的左手,却,突然,被人牵住。 他一僵,脸色迅速飚红,正想甩开,不过一想到左边的是宁念,就疑惑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到,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把自己的手掌翻了过来,然后那人的食指,在自己的掌心写下什么。 而这一切私底下的小动作,都被他们宽大的袖袍给遮掩下来,旁人没有发现丝毫。 蓝晚忍着掌心那股酥麻的痒意,大概猜出来是个‘孙’字。 铺主看着蓝晚变换的脸色,以为他没猜不出来,便出声问道:“这位小公子可是猜不出来?” 宁念这时已经松开了蓝晚的左手,蓝晚默默往宁念那看了一眼,却只看见宁念偏过头去,不小心露出一点泛红的耳尖。 蓝晚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一点泛红的耳尖给烫到似的,面上更红了。他轻轻对铺主说:“答案是‘孙’字。” 铺主点了点头,夸奖道:“这位小公子也是聪颖,同样的,可否解释一下,又是为何啊?” 蓝晚这下也轻笑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直直看向宁念刚看过来有些躲闪的目光。 宁念便装模作样地清咳一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东在许多布局图中,为右,南则在下,因此,孔雀一个去掉右边,一个去掉下边,和在一起,便是‘孙’字啦。” 这回,还没等到众人反应,宁念就催促着蓝晚选了件奖品。蓝晚选完后本欲离开,却看见宁念鬼鬼祟祟地往边上靠。 蓝晚一看,发现宁念半遮半掩地把一个小小的锦袋放进了灯盏架子上一个偏僻的灯笼里。 那袋子看着鼓鼓囊囊的,多半是些碎银子。 宁念弄完后才脱离人群的包围,向蓝晚招手。 “你方才”蓝晚出声询问了一句。 “嗷,那个啊,这个铺主去年元宵也在这摆摊来着,当时我没答上来,不过当时出来的时候又忘记带钱,就没付银子,那个铺主还没计较,反而送了我盏花灯。我今天也是恰巧遇见他,就干脆把当时的银子付了吧。” “方才”宁念瞥了一眼蓝晚,想解释刚才牵手的事情。 “嗯?” “方才我看你好像猜不出来,觉得吧,是我要你猜的,不能平白让你丢了面子,所以才e你,很介意嘛?”宁念揪着袖子,难得的有点忐忑。 一提起这个,蓝晚面色又要红起来,他抿了抿唇,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不会。” 那就好宁念松了口气,但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刚才牵过,蓝晚的手掌,就觉得自己牵了的那只手掌心有些发烫。 宁念笑了一下,说了一句:“那就好。” 蓝晚这会便又轻轻笑了,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宁念,不得不说,他的确有点被这人打动了。而他也不想解释自己其实知道答案这回事。就算是个,美丽的误会好了。 又逛了一会儿,宁念看到一个糖人的小摊,又招招手让蓝晚过来,但是正欲掏钱买个糖人,宁念才发觉自己的钱袋已经给那个花灯铺子的老板了。 嘟了嘟嘴,宁念揪了两下袖子,恹恹地想转身离开,却被蓝晚叫住了。 疑惑地转身看向蓝晚,蓝晚指了指那个糖人铺子,低头微微笑了,“想要什么?一起去吧?” 昏黄的灯光给蓝晚看过来的侧脸镀上一圈暖黄的色彩,蓝晚低着头,弯弯的眼睛里带着宁念从没见过的,蛊惑人心的温柔。 不知怎么,心跳动的速度突然快了好多,宁念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蓝晚看他一脸呆萌,又绷不住地笑了,带着宁念去买了糖人。 蓝晚并不爱吃甜食,只是让宁念挑个糖人,宁念回过神来,咕噜咕噜转着眼睛,神秘一笑,问起那做糖人的老板来。 “可不可以写字啊?” “可以的。” “e那给我写个‘宁念’哦不,等等,写个‘蓝晚’好了。” 蓝晚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眉头一挑,看向宁念。 宁念笑着解释道:“你的名字笔画多一点,划算些。” 蓝晚一愣,这个理由还真是,摇摇头,蓝晚有些失笑。 “那你为什么不要个小动物呢?” 宁念歪歪头解释道:“当然是因为不忍心啦。”说完没多久还是加上了自己的真心话:“好吧,以前我看你不顺眼,但是呢,我把你名字吃了,我们俩新仇旧恨,一笔勾销,行不行?” 蓝晚被他逗笑了,最后任他去了。 宁念的糖人到手,他一口就把蓝字上面的草字头给咬去一半,还一边挑衅似的看向蓝晚。 蓝晚知道宁念是在逗自己,当然没有直接炸毛,只不过脸色有些红彤彤的。 宁念一看又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想搞事的心,舔了舔糖人后小声说道:“你真可爱。” 蓝晚一向耳力好,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登时红透了脸,还转过头去瞪着宁念一脸凶巴巴的,努力做出一副‘我超凶的’样子。 谁知道宁念这下倒是肆无忌惮了,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你红着脸呢,登我也没用。” 这下蓝晚又有些恼羞成怒了,转过头去不看宁念。 宁念探头想看他的表情都被他挡了回去。 宁念也不怕,和蓝晚稍微熟了一点之后他也清楚这人闷包的性子,容易炸毛但是也不难哄。 空着的右手又勾上了蓝晚的袖子,宁念又舔了一口糖人,也没直接哄,就这么勾着袖子不说话。 蓝晚也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皱着眉头:“放手。” “放手可以,你不能生气了。” “你还真是,肆无忌惮了?”蓝晚皱着眉头转头看宁念。 “嗯哼,你才知道啊?”宁念反正无赖惯了,现在仗着和蓝晚熟悉了些,就想试试蓝晚对他的底线。 蓝晚叹了一口气,看着勾着自己袖子的人,无语,但是也没真的生气。 宁念看他好像不生气了,也就乖乖地放了袖子。 又咬了口糖人,‘蓝’字被他吃了一半,宁念到处看着,看到前面那拱桥上人影攒动着,似乎是很热闹的样子,便蹦蹦跳跳地往那边去了。 只是在没蹦两步的时候,他就突然转头,对着有些错愕的蓝晚用口型比道: “你真可爱。” 说完粲然一笑。 蓝晚又红了脸,但是看到宁念蹦蹦跳跳地身影,也只能任他去了。 只是那灿烂的笑容,又让他不知怎么感觉脸上温度更烫了。 拿手背挨了挨脸颊,蓝晚深呼了口气,重新绷住了表情之后才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元宵灯节(完) 那石质拱桥的栏杆上挂着厚厚的粉色帷幔,桥面两旁铺满了小红烛,宁念走上桥去,这儿那儿看着,蓝晚跟在他身后,不时给他挡了一下拥挤的人潮。 “诶,这个桥你知道嘛?”宁念转头问道。一手拿着糖人。 蓝晚摇摇头。 宁念笑了一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桥是仿照的情人桥,和南方在桥上遇见定下缘分不一样,这个桥呢,则是伴侣一起来的地方,传说只要相爱的两人在桥上祈福并点上一支红烛,恋情就能天长地久呢。这桥还有一个名字叫一世桥,有没有很浪漫?” 蓝晚专注地听着,只是没理解浪漫的意思,便问道:“浪漫?” 宁念一拍额头解释道:“就是缠绵悱恻你侬我侬啦。” 这么一说蓝晚大概懂了,环视了一下周围,形形色色都是携手相伴的伴侣,不远的地方,还正有一对伴侣携手小心翼翼地点燃红烛安放在地上,表情洋溢着幸福。 蓝晚也被这充满欢声笑语的气氛感染了,一双眸子泛着温柔,微笑同意道:“是很浪漫。” “是吧。”宁念眉头一挑,颇为得意地说了一声。说完,就嗷呜一口两口的,把整个‘蓝’字吃掉了,吃完又给了蓝晚一个得意的眼神。 蓝晚看着他得瑟的模样,心中一动,迅速在宁念头上薅了一把,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宁念先是一惊,然后鼓着腮帮子狠狠瞪着蓝晚,便也想伸手撸一把,谁知道蓝晚一侧身就躲过了。 两人就这么玩笑着闹起来。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是何等的和谐,与讽刺。 红烛与远处的光打在相靠而行的二人身上,渲出暧昧的颜色,两人个头都差不多,一人穿着白袍狐裘,一人则一身玄衣,白衣少年眉眼明媚,拿着糖人笑的开怀。玄衣公子眉目温柔,似无奈地看着白衣少年。这两人走在一起玩闹着,就像一双璧人,比起身旁那些携手的伴侣也不遑多让。 而不远处提着一盏花灯的沈碧心远远地看着二人,面上的微笑不知何时被满满的苦涩替代。 其实蓝晚找过他相约共度元宵,但他推脱拒绝了。 但此时看着蓝晚与宁念一起游玩,沈碧心心中又不知怎的难过的厉害。 所有游玩的兴奋与愉悦早就被莫名的烦躁替代。 沈碧心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与旁边同来的书生告罪一声,提着彩色鱼灯,匆忙转身 落荒而逃。 纵使早知自己与那人其实只算是孽缘。 纵使早知道自己与那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纵使早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在那种温柔而隐忍的目光中沦陷。 但是为什么,真到了放他离开的时候。 他却舍不得了呢。 不知道走了多远,沈碧心提着花灯,沿着河,慢慢走着,夜风吹来,沈碧心惊觉自己脸上传来凉意。 伸手一抚,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深呼一口气,收好那些从很久以前就压抑的情绪,沈碧心的表情渐渐冷凝。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从袖子中拿出巾帕细细擦了擦脸,沈碧心提了鱼灯便往前走着,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肩后一拍。 沈碧心惊得松了鱼灯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也被他剧烈的反应吓着的沐城。 沐城也是愣着的,他只是想皮一下,也不知道沈碧心的反应会这么大。挠挠头看着落地后摔得稀巴烂的花灯,沐城先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沈碧心惊魂未定,喘着气差点一眼晕过去。 说实话,他也没什么害怕的,就是怕鬼。 好好稳了一下气息,方才的悲伤情绪早就被吓得七零八落,沈碧心难得的没继续摆着温润君子的皮,看了一眼摔坏的花灯,冷冷瞥了沐城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沐兄与我,好像没有亲密到可以拍肩的地步。” 沐城一噎,瞧着沈碧心脸色实在不好,眼眶还红红的,一看便是哭过的样子,便有些心虚,也有些愧疚。 “呃,这个,我是看沈兄走路入了迷似的,才一时想要吓一吓沈兄,不料惊吓了沈兄,沐城在此告罪了。”说完拱手行了一礼。 沈碧心继续没理他,转身进了个巷子。 只是又没走几步,就被沐城犹犹豫豫地叫住了:“呃,沈兄,那是个死胡同。” 沈碧心脚步一僵,良好的修养又有一刻的崩坏。 深呼一口气,沈碧心转身走出巷子,朝着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他默默想着,又想起宁念似乎也是把蓝晚气得好几次失了风度,真不知道这俩是谁带坏了谁。 但是又没走几步,沈碧心就觉得后面那个人似乎也不紧不慢缀在身后。 但是他又不能让沐城别走这条路。说不定沐城也只是和他一样单纯去放花灯呢。 但沐城才没那么单纯。 他与沈碧心接触过几次,也有过几次的交谈。早就发现沈碧心这人不仅谈吐不凡,举事有度,为人也十分有心计,在官场上是可造之才,肯定是要发达的,就想早点勾搭上,以后也多条出路。 于是他就暗搓搓地加快脚步与沈碧心齐肩而行,还没等沈碧心开口就先抢过话头说道:“咳,我实在心里过不去,沈兄或许也不想听我说话,但是我觉得我得做些什么道歉,不如这样,我给沈兄好好介绍一下这到处的节目好了。” 这一大串话说下来,沐城连带喘气儿都没有,搞得沈碧心几次想开口打断都只好闭嘴。 沐城得意地一挑眉,成天被蓝曜那弟弟截话题,总算给他把语速给练上去了。 然后还没等沈碧心再次反应过来,沐城就又开口叽里呱啦地介绍着,也不管别人烦不烦,反正,他脸皮厚。 另一边,下了一世桥,宁念又拉着蓝晚去看了踩高跷与喷火杂技,期间慢慢地把手中的‘蓝晚’糖人给吃完了,看的心满意足也吃的心满意足之后宁念才拉着蓝晚慢慢往放花灯那地方走。 把两手背在脑袋后面,宁念下意识地仰头看向墨黑的夜空。 今日元宵的花灯熏黄了一圈夜空,只是夜的深蓝并未有多大改变。只是亮着的星点多了些。 “今天星星多了些呢。”宁念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蓝晚下意识地仰头看去。 “嗯。”他淡淡答了一句。低音深沉,富有磁性。 宁念被撩了一下,偏头偷瞄了一下蓝晚,脸色开始发红。 “咳,等会花灯许愿,发什么愿你想好了么?”宁念随口问了一句。 蓝晚走路的动作一顿,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好。 思绪渐渐飘远,从前在江南时,他也放过花灯,与沈碧心一起。 那时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其一,愿父亲兄长安乐康吉。 其二,愿沈碧心长乐,顺心如意。 其三,愿此后不再漂泊,安定余生。 从小到大,年年的花灯祈愿,都是这么三个愿望,不敢奢求太多。 宁念看蓝晚露出怀念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想起以前的事了,便没有出言打扰。 晚风轻拂,河面微漾出涟漪,折起的波光映着零星漂下的粉色的花灯,再与昏黄街灯交相辉映,一切都那么安静又美好。 蓝晚回过神来时,感到的,便是这样久违的,安静闲适的时光。放缓了语气,他也轻轻问道:“那你呢?你又想要起什么愿?” “我啊?”宁念微笑着,歪头看向蓝晚,“我呢,不求名,也不求利,就想回江南,最好是去我一直想去的姑苏。在那里,买一间大大的园子,园子里面呢,要有一片竹林,要有一片枫树,还要种一棵大大的樱花树,樱花树下面,就搭一个秋千架子,等到春天来的时候,就可以一边荡秋千一边赏花,哦对了,还得有一方大大的池塘,池塘里面种上荷花,养上锦鲤。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蓝晚看着专注幻想的宁念,也笑了,“你可真贪心,就不怕上天不允你的祈愿?” 宁念放下手,嘟着嘴说道:“我可不怕,我这么好看,老天一定会偏爱我的。” 蓝晚被他的无赖逗笑了。只是摇摇头。 老天的偏爱,常人,也受不住吧。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一路到了放花灯的地方,这时人群已经聚集了许多。 蓝晚在不远处的铺子上买了两个制作精致的花灯,递了一个给宁念。两人一并走到河边的石阶,站着把花灯捧在怀里,宁念先闭着眼睛默默祈愿,过了一会儿便睁开眼睛,轻轻把花灯放入河中。 花灯被河流冲着,打了一个旋儿就晃晃荡荡地飘走了。而这时,蓝晚也正在祈愿。只是除了一盏花灯,他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 宁念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具体形状没看清,但应该是个木雕。 蓝晚一睁开眼就看见宁念一脸好奇地瞟着这边,轻笑了一下,先照样地放下花灯,看着宁念依旧好奇地往他手里看,恶作剧似的问了一句:“想看啊?” 宁念赶紧如小鸡啄米地点头。 蓝晚没再逗他,慢慢把攥着木雕的手展开,露出木雕的全貌来。 是个小猫木雕。 宁念看着看着,克制自己没有上手摸,只是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怎么了?”蓝晚关心地问了一句。 宁念摇摇头,笑着说:“看着眼熟,可能以前在木雕铺子上见过。” “你也喜欢木雕?”蓝晚有些好奇地问道。 “岂止喜欢啊,小爷我可是木雕高手,就没有小爷我雕不出来的物件儿。” 蓝晚看着炫耀自己本事的宁念,没说话任他去了,也没有再问。 放完花灯,蓝晚正想回府,却被宁念拉住了。 ? 蓝晚疑惑地看向宁念。 “别急着走啊,今儿晚上还有一场超级好看的烟火。”宁念眨眨眼睛说道。 蓝晚被宁念的桃花眼撩了一下,又微红了脸,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找了个地方站着,不时说着话,和他们一样放完花灯等烟火的还有很多人,其中就有沈碧心与沐城。 这两拨人离得不远,沐城也看见了宁念,不过看身边沈碧心好像丝毫没有碰面的意思,便也没有动作。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第一朵烟花伴着人群的惊呼在天空中炸开来。 然后陆陆续续的,各种大小不一,颜色不一的烟花毫无章法地在天空中炸开,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宁念从第一朵烟花炸开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黑色的瞳仁映着绚烂的烟火,漂亮的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就像蓝晚,只是习惯性看一眼宁念,就被他眼中绚烂的光彩吸引,盯着看了许久。 蓝晚回过神来时,烟花已经渐渐稀稀拉拉的,没什么看头了,想到方才痴汉似的一直盯着宁念看,蓝晚的脸又红了。 恰巧宁念这时也看向蓝晚,就打趣了一句说道:“我说蓝二,你怎么又脸红了?说是不是因为小爷无敌的俊俏?” 蓝晚脸更红了,没反驳,只是岔开话题说道:“很晚了,我们得早些回去。” 宁念这才发觉,玩了这么大半夜,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 他点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回去了?” 蓝晚看了宁念一眼,点了点头。 宁念于是和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蓝晚看着宁念的背影,也想离去,却又看到宁念转身,对他喊了一句:“谢谢你今天陪我玩儿,还有谢谢你的糖人儿,糖人很甜,很好吃。” 说完又大幅度地挥了挥手,才潇洒转身离开了。 蓝晚开始看到他转身还有些猝不及防,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愣了一下脸色微红,轻轻笑了。“也谢谢你,陪我。”他低声说道。 这才转身离开了。 而沐城与沈碧心将他们的互动都收至眼底,沐城感叹了一句:“宁念可以啊,蓝二公子都搞定了。” 感叹完了沐城又对沈碧心说道:“天色晚了,心简也要早点回去了,我得去陪着宁念回家,他怕黑。” 沈碧心遇见沐城之后就被他一直纠缠着,虽说气也消了,也的确和沐城挺聊得来,但是沈碧心仍然盼着这位话唠赶紧走。 于是沈碧心点了点头,沐城与沈碧心告别之后就离开了,沈碧心也动身回客栈,途中遇到了同来游玩的和他住一个客栈的书生,一起回去了。 而波光粼粼的河水仍然带着承载着人们美好希冀的花灯涌流着,不再回返。 一如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此别后,再无相见,再无相念,再无相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红莲与梦境 两人游玩的地方与蓝府相隔并不远,蓝晚慢慢走着。 夜很静,他的心却没那么平静。 吐出一口浊气,蓝晚仰头看向夜空。 又或许,他的身份,与那些尘封的故事注定了,他得不到想要的安宁吧。 不过盏茶时间,蓝晚就回了蓝府。 本以为蓝府会是寂静,灯火熄灭的。谁料远远的蓝晚就看见管家在门口等着。 有些疑惑地加快了脚步,蓝府管家也看到了蓝晚,赶忙上前迎接说道:“二公子可算是回了,老爷和大公子都在大堂等着呢。” “父亲与兄长?等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蓝晚有些怔楞,问了一句。管家却卖了个关子,直说等到他到了大堂就知道了。 蓝晚心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近期有什么大事,便只是乖巧地向大堂走去。 越走近,却能看见大堂那边的灯火通明。 一步一步走近了,蓝晚踏入大堂,却看到或许是他这么长久以来,最温馨的画面———— 大堂内摆着一张圆桌,蓝陵坐在最上首,蓝曜坐在蓝陵右手边,而蓝陵左手边,则是空着的。 三张椅子,对应着桌上摆着的,三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暖黄色的烛光盈满一室,柔和了所有人的棱角,显得这一幕无比的温暖。 蓝曜看见蓝晚便笑了,朝他招手。而蓝陵,也难得的脸色温和。只是安静坐着,收敛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蓝晚被这股温馨的气氛冲击地愣了一下,抿着唇无言地走到座位坐下,看着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一下微红了眼眶。 “小晚可算是回来了,就等着你了。”蓝曜出声说道。 蓝晚低着头,极力忍着心里沸腾的思绪哑声说道:“兄长与父亲,等了很久?” 蓝曜摇摇头,“也就半盏茶的样子,我回来不比你早多少。” 说完蓝曜只是默默瞥了一眼蓝陵。 只是父亲,好像一直等着呢。 “不说了,快吃吧,不然汤圆凉了。”蓝曜催促道。 蓝晚点点头,拿起瓷白的勺子,轻轻舀起了一颗圆滚滚白胖胖的汤圆。 汤圆很糯,很甜。 是有些绵绵软软的糯,是能甜到心里的甜。 蓝晚不知道为何今年元宵,父亲会突然将他们两兄弟聚在一起吃一碗汤圆,但是这些原因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一直渴望的温暖,就在眼前啊。 蓝晚的眼眶更红了,默默吃完一碗汤圆。蓝陵和蓝曜也吃的差不多了,都拿着巾帕擦着嘴。 蓝陵却少见地开口了:“蓝晚等会留下。” 蓝曜先抬头看向蓝晚,蓝晚则抬头看向蓝陵。 又似乎是想明白什么关窍。蓝曜默默擦完嘴就行了一礼退下了。蓝晚则听从命令没动。 蓝陵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孩,慢慢起身向外走去。蓝晚看了一眼蓝陵的背影,犹疑着,也起身跟了上去。 蓝陵去了那片大大的枯湖。 蓝陵与蓝晚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系着小舟的木排之上。小厮解下小舟后,两人默默无言地坐着小舟上了湖心亭。 蓝晚看了一眼这个下午还和宁念一起来过的孤亭,目光似有疑问。 蓝陵走上孤亭之后就像把蓝晚给遗忘了一样,自顾自背着手看着这片广阔而死寂的大湖。 就像他如今荒芜的心。 深深闭了一下眼。蓝陵轻轻开口说道:“这次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蓝府不会在这次的浪潮中幸存,如果你在燕京,我或许无法保全你。所以,我在考虑把你送走。”语气淡淡的,难辨喜怒。 蓝晚一僵。沉默良久。 总是这样呢。 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全凭父亲抉择。”他轻轻开口。语气里,多了一分常人无法理解的酸涩。 闻言,蓝陵只是轻轻侧头向后看去,却只看到蓝晚低头掩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那样的 卑微且无助。 像极了那个时候苦苦哀求的他。 蓝陵心中一刺,想到身后的少年好不容易来了燕京,好不容易渐渐脱离了旧时的阴影,难道就因这些破事,他蓝陵就要把这个少年又送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吗? 心里难得烦躁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就是看不得别人委屈兮兮的样子。 “算了”蓝陵轻轻叹了一声,“你就留在燕京吧,只需只需行事上要注意些,莫要被人拿了把柄,马上起乱,你自身还需多加小心。” 蓝晚眼睛亮了亮,但仍是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给父亲带来麻烦?” 蓝陵淡淡嗤笑一声:“怎么,你怀疑本家主的能力?”若是蓝晚在燕京,其实并无大碍,毕竟那几个人也知道这蓝府所谓两个公子,没一个可以威胁他。方才那样说,也只是唬唬这小孩,把他送走就不会担心事情波及到他。 蓝晚顿了一下,蓝陵虽然在他与兄长面前从不自称为父,但是因为交流的少,蓝晚还是第一次听见蓝陵自称本家主。 不知怎么的莫名听出一股傲娇的味道。 定是听错了。蓝晚暗暗想到,又听见蓝陵犹疑似的说道:“小时候的事情,你可怨我?” 蓝晚怔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小时候,或许是有过怨怼的,不过或许这一切自有命数吧,现在,晚又怎敢怨父亲。” 蓝陵暗中松了一口气。仍然背对着蓝晚看着湖水。 “你猜猜,为什么这么大的湖,我什么也不种,只是单单建了个亭子?”蓝陵突然这么问道。 宁念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他说:“或许是因为父亲不喜欢吧。” “呵,我出身江南,怎会不喜欢?” 和宁念一样的回答呢。 蓝晚想着,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晚愚钝。” 蓝陵回头看了一眼蓝晚。 想到以后可能都很少见到这个孩子,蓝陵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念头。无他,蓝晚沉默安静的样子,像极了那人。 “我从前在江南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他很喜欢莲花,我便不论住哪,都要开辟一方池子种满莲花。但是后来呢,因为很多很多事,我和他最终,没有在一起。他死之前,恳求我不要忘记他。我却说”蓝陵慢慢诉说着,最终停顿了一下,“我却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记住你。” “然后,我就发誓,从此忘掉这个我喜欢的人,忘掉他的一切,包括他喜欢莲花这件事。只是多可笑啊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忘记他。” 说到这,蓝陵苦笑了一下,微微仰头看向那片幽蓝寂静的夜空。 “从那之后,我便喜欢在湖边,或者小亭子里,看夜空,假装他就在我身边。” 蓝晚静静听着,听到看夜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到宁念,与他每次看着夜空时露出来的沉默与脆弱。 轻轻巧巧地带完这个关于莲花的故事,蓝陵舒了一口气,也有些放开了自己,半调侃半愧疚地说道:“今夜好像还是我头一次跟你说了这么多吧?” 蓝晚轻轻笑了,低低答了一句是。 今夜无风,但湖面依旧泛着粼粼的波光。月色也正清朗,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最后蓝陵与蓝晚也就那么静静站了一会儿,便最后离开了。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蓝晚交叉着手向上抻了抻舒展身子,将披风取下挂好,蓝晚脱了衣服准备沐浴。 取出袖子里的小猫木雕珍重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蓝晚展开了屏风跨入了浴桶。 热水浸泡过肩头,蓝晚这才放松下来,一边擦着身子,一边不由得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来。 早上其实他去找了沈碧心,才在路上恰巧遇见了宁念。本来蓝晚准备邀请沈碧心一起晚上游玩,但是沈碧心拒绝了。 然后中午就是聚会,和宁念一起喝酒。下午则是难得的陪着宁念逛了蓝府。想到这里,蓝晚脸色有些微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想起来当时搂住宁念时感受到的,手臂圈住的纤细的腰肢。 晚上呢,则是和宁念一起玩了大半夜。想到这,蓝晚不禁笑了,不知是因为宁念和他说的那些天马行空的俏皮话还是因为那个意外的牵手,或是甜甜的糖人。 然后回府的时候,难得的感到了家的味道。难得和父亲说了那么多话。 蓝晚想着,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掠过水面,模糊了水中倒映着的,他不自觉的愉悦的笑脸。 都会变好的。 反正最糟的已经体会过不是吗。 沐浴过后,蓝晚披着墨发,穿好里衣之后,拿起了那个小猫木雕仔细摩挲着,眸中泛起温柔,倾慕的情绪。 但是又想起沈碧心总是似有似无的疏远,蓝晚又轻轻皱起了眉头。 轻叹了一口气,他将木雕仔细地藏在明日要穿的衣袍袖子里,和衣上了床榻休息。 这晚,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依旧是光怪陆离的一些片段。 半夜醒来时,蓝晚只依稀记得梦中那人,一身玄衣猎猎,一双瞳眸灿若星辰。 无言地看着帷幔上的流苏,蓝晚压抑着那一瞬间的心悸,翻过身,将这些思绪都埋下不发。 总会知道的,蓝晚已经感觉到了,逐渐的,梦境中的内容似乎不再是醒来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有些情绪,甚至有些令他悸动的片段,似乎都会被保留。 慢慢地再次闭上双眼,蓝晚想着。 总会明白的。 这一切。 另一边,灯火昏暗的宁慈卧房,一只黑色的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入半开的窗门,安静停在书桌之上。 沐浴过后的宁慈略微点头,站在身后的易一便熟练地拆下蝙蝠腿部绑着的小木筒交给宁慈。 宁慈拆开木筒,展开里面的小信条,细细看完,好看的眉峰轻轻皱起,若有所思。 再指示易一将自己推到书桌旁,宁慈从木屉里拿出一张小信条,提笔写下什么。 重新将写完的小纸条塞进信筒,易一轻轻抚了抚那只蝙蝠。蝙蝠也似乎懂了意思,又扑棱着翅膀飞出木窗,融入无边的夜空。 形势 不妙啊。 宁慈皱着眉,忧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暴露与选择 元宵过后,天气开始反复起来,忽冷忽热的叫人难防,宁念一向畏寒,更是在这难过的还寒阶段着了凉。 武宁候府宁府。 宁念卧房。 宁慈坐在床沿,端着瓷盏握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药。宁念也乖乖地一口一口喝着,虽然这药苦的让他把眉头都皱起来了。 一碗药慢慢见了底,宁慈随手把空碗给了旁边等候着的易一,拿出一方雪白的巾帕细细地给宁念擦着捂出来的汗。 “你说你,知道自己身子不能受寒还跟着意归到处玩,如今病成这样,算你活该。”宁慈一半埋怨一半心疼地说道。 宁念只是咧着嘴嘻嘻地笑了,好似毫不在意如今的窘境一般,只是脸色苍白的很,整个人也恹恹的失了活力。 轻轻叹了一声,宁慈又说道:“你可别再作妖了,好好养好身体,春闱马上开始了,你不是要陪着意归么。到时候你可不能缺席。” “那当然,我们俩可是铁哥们儿,放心吧哥,我会乖乖养病的,药也会喝,不倒了,真的!”宁念举手做发誓的模样,下一秒又贼兮兮地凑上前去说道,“那我可不可以出去啊,整天呆在屋子里,我都要发霉了!” 宁慈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宁念看他这样也只得估计没戏,瘪瘪嘴隐藏着向外望了一眼,有些试探地说道:“呃,沐意归今天会不会来看我啊?” 宁慈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慢悠悠地说道:“沐城来不来我倒是不知道,只是,蓝府二公子听说你生病了,好像有些忧心呢。” “啊?”宁慈乍一听,有些惊讶,还有些小期待。 宁慈招招手让易一抱自己回轮椅上才慢慢又开口说道:“只不过人家让将清带了一句问候。” 宁念刚刚亮起的眸子刹那熄灭了,垂下眸子,宁念泄气似的揪了一下被子,赌气说道:“哼,谁要他问候了,小爷好得很,没两天就能蹦蹦跳跳了。” 只是无论怎么掩饰,那一抹低落还是没能逃过宁慈的眼睛,不知怎的宁慈又想起沐城上次私下和他说的—— 你注意着点宁念和蓝晚。 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宁念,宁慈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是怪在哪儿,沐城说道注意着点蓝晚和宁念,是注意着点他们两人吵起来? 但是不像啊,现在这个局面的话。 宁慈摇摇头愣是没想清楚沐城说的是啥,只是嘱咐宁念好好休息之后让易一推着自己出去了。 而另一边屋子里的宁念,也有些懊恼,而且感觉更奇怪了。 按理来说,蓝晚的性子做不到轻易来探望谁,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而听到蓝晚真的没来的时候怎么又感觉有点难过? 真奇怪。 奇妙的,宁家两兄弟都这样想着。 —————————— 另一边,蓝晚与沈碧心在沈碧心租住的客栈里的交谈也有些古怪。蓝晚难得的一直在问,而沈碧心则心不在焉地拨着扇坠的流苏,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 “过几天便是春闱,书房用具这些杂物心简兄都备好了么?”蓝晚轻轻问着,有些僵硬。 “嗯。”沈碧心可有可无地答了一声。 气氛沉默了一瞬,蓝晚不自在地揪着衣袍又开口问道:“那,预祝心简兄高中。” “多谢。”依旧是冷淡的态度,而这次沈碧心似乎是放开了什么,冰冷的态度根本毫无掩饰。 深吸了一口气,蓝晚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沈碧心,后者依旧没分给他哪怕半个眼神。 几次还想开口说话,但蓝晚最终败在了沈碧心的冷漠之下,最终没有开口。 沈碧心懒懒撩了他一眼,起身说道:“出去走走吧。” 蓝晚黯淡着的心情这时终于转好了些,微笑点点头。 沈碧心率先走着,出了客栈,蓝晚就跟在他后面两三步的位置。 元宵挂着的彩灯带还没有被完全拆下,有一条没一条地孤零零挂着,刚刚脱离了凛冬的天空呈现出惨白的颜色。今天天气阴着,风还有点大,没穿披风的蓝晚打了一个冷战。 “心简兄,外面天冷,加一件披风再走吧?”蓝晚轻轻开口说道。 “不必。”依旧是冷淡的回答。 蓝晚便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跟着。 宽阔的青石街巷两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卖东西的小摊,街旁人家屋檐上,落雪正在化着,雪水顺着瓦片脊缝落下,落下滴答滴答的声响。 沈碧心一直走着,走到了禁城城墙边。 这边已经比较偏僻,周围并没有人。 双手轻轻抚上生着青苔的城墙,沈碧心终于开口了。 只是这第一句话,就比这瑟瑟的寒风还要冻人。 他轻轻说道:“蓝晚,你的心思,我知道。” 一刹那,蓝晚的眼前似乎所有的景物都失色了,只剩下那个青衫公子的背影。 他一时丢了自己的声音,彻骨的寒意一点点侵入他的头脑,把所有理智都搅得粉粹。 哽咽着,颤抖着,蓝晚装作不知地说道:“什么?” 沈碧心好似没听到蓝晚的话似的,淡淡地又加了一句:“你凭什么觉得,我必须装作没看到呢?” 手指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蓝晚没有说话,他死命地克制着自己不要丢脸出言祈求。 “你也知道,马上就是春闱了,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你明白么,蓝晚?” 蓝晚这时反而更加平静了,他放松下来,忽然笑了。 “为什么不看着我?”他问道。 沈碧心一顿。但是没有解释,沉默着背对着蓝晚。 “不论发生了什么,或者没有发生什么,答应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好么?心简。” 最后那个在舌尖辗转了千百次的名字最终还是被说出,似无痕般飘散在空中。 沈碧心终究没有转过身,虽然听到那声心简时,内心无法自抑地触动了一下。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还有”沈碧心转过身来,直视着蓝晚晦涩的眼眸说道:“不是我。” 蓝晚看着他犹豫又压抑着什么的眼神,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沈碧心说完,拢拢衣袖,翩然离去。 蓝晚则一直站在寒风之中,心情压抑。 也上前去触摸那一方青石板,蓝晚知道,那之后的禁城,那偌大的朝堂,才是沈碧心一直心心念念的梦想的地方。 石板上还有那人指尖的余温,蓝晚依旧轻轻抚过,似流连不舍。 最后他只能轻轻闭上眼眸,叹了一口气。 这样说破的结局不是早就预料过的么,为什么真正的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如此惊惶无措呢? 垂下手,蓝晚拈了拈指尖,正想转身离去,却好像感觉到一股视线,敏锐地向不远处的转角看去,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 “哎二傻回神了。”沐意归看向自从看到蓝晚与沈碧心之后就一直偷偷跟着的宁念,后者有些呆愣,听到他的呼喊之后无意识地扯了一下嘴角。 “蓝二与沈兄,他们两个”宁念踟蹰着,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呃他们两个,是像哥哥和易一那种关系么?” 沐城一滞,感叹到虽然在他们的距离并不能听清两人的对话,但是宁念依旧从一些地方看出来蓝晚和沈碧心之间那种情愫。 斟酌了一下,沐城咬了下下唇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不是,你哥哥和易一两个人之间是互相喜欢的,但是蓝二公子和心简嘛到感觉是郎有情妾无意,沈碧心好像不太感冒的样子。” 宁念看着摸着下巴思索着的沐城,出于一种宁念自己也不清楚的隐秘的心思,嘴边的那一句反驳最终没有说出口。 那句——沈兄也喜欢蓝二。 并没有说出口。 宁念只是点了点头揭过这个话题,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拉着沐城说道:“哎呀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人家的爱恨情仇什么的,我可没兴趣知道。” 只是心里那一抹难过,却怎么也忽略不了。 为什么要难过呢?就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求了哥哥出来玩刚想去找蓝晚却发现人家一直都和沈碧心呆在一起么? 就因为那人那么目光留恋着,触碰着沈碧心触碰过的地方么。 就因为,心里那么期待着和他见面,最终却没了勇气么。 你怎么这么怂啊。 宁念不由得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沐城看着宁念虽然拉着自己喝酒,自己却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想无奈扶额。 他都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天生有缘分了,真不知道怎么他们两哪哪都能碰上。 除此之外,沐城大概还能确定一点,他这个愚蠢的兄弟,是真的弯了。怎么说呢。 宁念远远看着蓝晚的眼神,和宁慈看着易一的目光真是一样一样的,都对他这种单身人士十分不友好。 沐城想了想,或许有些事,得早点告诉宁念了。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敢去喝酒,笑话,宁慈要是知道他俩出去偷偷喝了酒,宁念就真的别想再出来了。 于是沐城只与宁念散了会步,就把宁念送回了宁府。 宁慈亲自坐在大堂等他们过来,好好观察了一下宁念的脸色,确定没有变的更差之后才略微点了点头准备叫宁念吃饭,顺便送客。 沐城却假模假样地大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拼命用眼神示意宁念。 宁慈与沐城也是多年好友,一个眼神就大概知道了意思,开口先让宁念回避了。 宁念走的时候拿眼神冷冷瞟了一眼沐城,大概意思是让他别乱说话。 宁念走了之后,沐城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和易一的事,你家小孩已经知道了。” 刚刚喝了一口茶的宁慈登时呛了一下,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易一立马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 “咳咳咳,不是,他怎么知道的?”宁慈难得的没了一贯端着的做派,微红着脸,一双桃花眼也因为呛水而微微湿润,端的是魅惑无双。 易一不动声色地往沐城与宁慈中间一插,巧妙阻隔了沐城的视线。 哎哟好气啊可是不能生气怎么办。 沐城瞪着易一,最后还是无奈败下阵来说道:“咳,那啥,你家小孩原话是说,在洛阳的时候,撞见你俩亲热了。” 宁慈老脸一红,易一耳尖也微红了起来。 “这么说来,小念很早就知道了啊。”宁慈说了一句,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忧虑,早晚宁念都是要知道的,现在他的态度倒还好。 “关键是,我现在严重怀疑,二傻耳濡目染久了,也开始喜欢男子了。” “咔哒”一声,这是宁慈重重合下茶盏瓷盖的声音。 宁慈挑眉看向沐城:“谁?” 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沐城心想着,耸耸肩说道:“还能有谁,蓝二公子知道吧?” 宁慈一愣,明显地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明晃晃地不太相信。 “慈安你这方面肯定不如我看的明白。我一天到晚跟二傻在一起玩,他能有什么我还能不清楚?我看他好像还没明白过来情况,你自己注意一点,别真个让二傻喜欢上那个蓝二。” 宁慈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支持或是否认。宁念并没有对他与易一的感情说什么,那同样的,作为兄长,宁慈也没有权利否决宁念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不论性别。 沐城一看宁慈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毫不在意地抛下另一个□□:“蓝二有心上人了,你应该见过一面的,是沈碧心。” 宁慈这下可以说是真的被沐城接二连三的消息弄得心情复杂了,略复杂地看了一眼沐城,在他还想开口之前立马截开话头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你别给我添乱就是。” 沐城略有不服地切了一声,当然没再继续找不痛快,随意摆摆手就走了。 徒留下心情复杂的宁慈。 宁慈正思考着解决办法,不料肩膀被人轻轻压住,宁慈偏头一看,易一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摇摇头,宁慈说了一句我没事。 又让易一去叫宁念用晚膳了。临末加了一句:“今夜我要写信给父亲,你准备一下。” 易一领命之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轮椅的木质扶手,宁慈慢慢沉思着,这件事情其实颇有些棘手。沐城的话估计都说的差不多,而宁念也不是个蠢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如果蓝二没有心上人,宁慈或许并不会干预这一段感情。 宁念的性格他还不清楚,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也不敢真的怎么样,也就是暗恋了,这于蓝晚,倒也没有多大影响。 只是如今蓝二有了心上人,也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受住这种爱而不得的折磨。 深深皱起眉头,宁慈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好好琢磨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春闱(上) 二月初九这个特殊的日子,踏着冬末的凛风终于到了。 宁念一大早就起床去了沐府门口等着,这天下了绵绵小雨,天气有些阴湿,天地昏暗着,只有宁念披着的火红狐裘是唯一的亮色。 撑着青花瓷绘纹的纸伞,宁念一直等在门口,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沐府大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先出来的是一身墨服提着竹篮的沐城,后面还有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一身湖蓝长裙的中年女子。 “娘您身子不好,就别送了,我好着呢,不用担心。”沐城轻声说道,眉目间尽是温柔与呵护。 “好,我知道,娘就是想再看一眼。”那湖蓝长裙的女子轻轻柔柔地开口了。目光慈爱地看着沐城。 宁念没有上前,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沐城又和那妇人说了几句话,便接过小厮手中的莲绘纸伞出了府。一转身,就看见宁念站在门口。 沐城有些惊讶地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不进去?” 宁念轻轻笑了,一巴掌拍上沐城肩膀说道:“知道你今天事多,没想打扰你,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沐城也勾唇笑了,碍于撑着伞没能一把搂过宁念的肩膀,只是微笑着。 两人沉默着没走多远,就见一身白袍的蓝曜也撑着一把素伞来了。远远地就与他们招手,沐城也招招手回应。 蓝曜也与他们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距离,最后便离开去送另外一名朋友了。 “有信心没?”宁念走着,一手撑着伞一手戳戳沐城说道。 沐城一挑眉,自信满满地说道:“那可不,哥我可是天才。” 这次宁念难得地没怼他,只是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沐城只是看了宁念一眼也没说话。 宁念话中未尽的嘉勉沐城已经懂。沐城笑中未言的感谢宁念也明白。 有一种默契,叫做宁念与沐城。 多难得,世间有这么一个人,懂你的所有。 已经能看见朱墙了,各路而来的提着竹篮的赶考的书生也想一处汇集着,宁念撑着伞停下,小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他看着沐城,依旧未发一言,只是微笑着拍了沐城的肩膀。 “等你考完,我请你喝酒。”宁念轻轻说道。 “老地方?”沐城挑眉问道。 “老地方。”宁念轻答。 沐城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离去,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算是让宁念回去。 宁念也只是深深看了沐城一眼,才默默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就看见一身青衫独身一人走着的沈碧心。宁念一愣,先是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沈碧心略略点了个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宁念这会有些疑惑蓝晚没和沈碧心一起,但是略一猜测似乎明白了什么。当时那天他和沐城撞见蓝晚与沈碧心在一起说话,那个时候就觉得蓝二情绪有点不对劲,想了想,估计这两人是说破了什么,蓝晚也因此不好出面吧。 真可怜。喜欢的人对自己没感觉什么的,感觉好惨哦。 宁念摆了摆头心里有点可怜蓝二,那个闷包估计还没表白就被人拒绝了。也是,那人的样子,估计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宁念思考着,刚一抬头,又撞进一双有些愕然还有些羞窘的眸子。 得,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是蓝二么。 嘴角瞅了瞅,宁念走上前去问道:“我说你怎么在这?沈兄在前面,你不追么?” 蓝晚看见宁念发现他先是一惊,听了他的话后则是有些黯然,但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宁念眉头一挑。这人估计怂的很,只能偷偷摸摸跟在身后。 宁念轻笑了一下开口道:“咳,我说,你不会因为沈兄真没发现你吧?” 蓝晚耳尖一红,看着宁念的目光有些闪躲。 这人可真逗,不仅逗,还很单纯。 清咳了一下,宁念邀请道:“你人也算送了,不回去么?” 蓝晚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点点头与宁念并肩而行。 “我说,你的心意,明明白白告诉沐兄了么?”宁念一开口就是一个□□。 ! 蓝晚一惊,怎么好像不过几天,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他心悦心简的事了? 紧抿着唇,蓝晚没说话,有些慌张。 宁念随意地撩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怂?沈兄已经知道了的话,就干脆说出口啊?” 蓝晚这下缓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你怎么知道的?” 宁念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嗯其实一直都有点微妙的感觉。前几天我和沐城无意间撞见你们两个在墙头下说话了。听到了那么一点。” 蓝晚默。心情复杂。 宁念看了他一眼,又慢悠悠说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乱说的,你放心。” “不是”蓝晚并不是不相信宁念,只是在他看来,断袖之癖被很多人不齿。“你不会觉得很介意么?”蓝晚轻轻开口问道。 “介意?”宁念略古怪地看了蓝晚一眼,“这个程度还好,至少没整天在我面前秀。”这句语气颇有些幽怨。 ?蓝晚疑惑地看了一眼宁念,虽说感觉怪怪的,不过宁念心态倒是真的很好。 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宁念看着穿的有些单薄的蓝晚提醒道:“你穿这么一点小心着凉,回去多喝点热水。” 说起这个,蓝晚想起来这人似乎前不久就生病了,语气带着关切说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嗷这个啊?早好了。”宁念随意答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蓝府快要到了吧?我干脆也陪你一程好了,哦对了,春闱后的春狩,你会去吗?”说的春狩,宁念强忍着困意打起精神问道。 蓝晚因为宁念说要陪他一程而心里一暖,轻声回答道:“会去。” 宁念眨眨眼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侧头问道:“你行吗?春狩可是要骑马的?” 蓝晚又是被他潋滟的桃花眼一电,别过头去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嗯,我跟着武学师傅学过骑马。” “哦?”宁念被勾起了好奇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蓝晚。 “小时候一直跟着武学师傅学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大了些,就学了骑马射箭这些君子之艺。” “唔我也差不多。”宁念咕哝了一句,抬头一看蓝府门口就在眼前了,侧身看着蓝晚,“快点进去吧,别真的着凉了,不然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蓝晚轻轻笑了,与这人相处久了,越发觉得这人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思细腻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蓝晚路过宁念时低声说道:“谢谢。” 宁念也轻轻笑了,拢了拢身上火红的狐裘,目送着蓝晚进了门之后才默默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蓝晚与宁念家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只是蓝晚这个傻瓜没有发现,本来宁念是要在和他一起走一小段路之后折向另一个方向的。 只是蓝晚这个傻瓜没有看出来,宁念其实一直都在无声地陪着他。 又打了个哈欠,宁念浑不在意地绕了大大的一圈回了宁府。 唔,今天起得太早了,有点困,得去睡个回笼觉。 宁念如是想着。 或许总是这样吧。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要默默陪着。 无论那人知不知道。无论自己知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春闱(中) 春闱三场,一场三天,第一场考制艺,内容为《四书》《五经》,试艺八股,第二场考论一篇,第三场则是时务策问,三场完毕后,大概三月底放榜,会试合格者则是继续参加四月初的殿试。 这几天宁念难得没有到处浪,整天规规矩矩窝在宁府练字练武。 这天,最后一场也结束了,宁念扎着一个高马尾一身黑色劲装就远远等着了。 沐城刚出来就看见兀自一人玩着玉笛的宁念。 宁念正巧也抬头看见了他,向沐城招了招手。 沐城笑着走上前去:“你今日这身是刚刚练武了?” “嗷是啊,那个梅花桩我终于过了哈哈哈,师傅说我可以练轻功了。”宁念一手转着玉笛挑眉笑道。 “恭喜你啦。”沐城一拍宁念的肩,宁念这时也问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沐城神秘一笑:“就那样呗,还能怎样?不说了你不是要请我喝酒么?走走走。” “”宁念略无语地看着依旧没个正行的人,扶额无语,但还是认命地点头说道:“好吧好吧,鸢香阁老地方,厢房我订好了。” “行啊老铁,很上道嘛。”沐城一把搂过宁念的肩膀贼笑着说道。 “边儿去,大爷们怎么老爱揽我肩膀?”宁念不适地把沐城推远说着。 沐城切了一声刚想说话却又看见一抹眼熟的白色身影。 蓝晚? “那是蓝二公子?”沐城有些不敢确定。 宁念也看到了那抹身影,扶额说道:“是啊,这闷包,这是不敢直接去接人呢。” “嚯,有趣。”沐城摸着下巴一副看好戏地样子,“我和心简考试座位离得挺近的,我看他好像也挺有把握的,估计这次稳了。” 宁念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心简?你与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沐城挠挠头:“跟你学的,死皮赖脸往上凑,虽然他好像也不搭理我。” “诶你这人,什么叫跟我学的啊?”宁念拿手肘一撞,疼的沐城立马松了揽着宁念肩膀的手。 “行行行,我说,有必要这么炸?你跟蓝晚不是你死皮赖脸凑上去的?”沐城刚说完就顿住感觉要糟。 一看,果然宁念顿了一下抿着唇没说话。 哎哟我真是沐城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总是乱说的嘴,转移话题说道:“咳,鸢香阁今日估计人挺多的。” 宁念瞥了他一眼:“那不是废话么,我听说光各地赶考的学子就包了鸢香阁好几个厢房,要不是我是常客,那个厢房也订不到了。” 沐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说道:“放心吧,还能让你没地喝酒不成?” 宁念也不知道沐城指的是什么,没管他,只是自顾自走着。 沐城依旧叨叨着说道:“诶过两天花朝节,你有什么打算没?” “花朝节?”宁念被沐城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两天后就是花朝节,“没有啊,前几年花朝节我都没怎么玩,顺着护城河走了一小段就回去了,感觉花朝节也没什么好看的?” 沐城闻言又是一笑:“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今年开考,听说花朝节也搞出了点新花样呢。” 宁念挑眉,却只见沐城一脸神秘贱兮兮地笑着。 看样子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宁念想着,放弃了逼问的想法。 两人这么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鸢香阁。 而刚一进门,宁念与沐城就遇见正要上楼的沈碧心。两方见到对方都是一愣,还是沐城先反应过来说道:“心简也来这儿喝酒啊?”说着还笑的十分灿烂。 “沐兄与宁公子也是来这儿喝酒的?”沈碧心也轻笑回问,言语中透露出自己也是来喝酒的。 “是啊,好不容易让他请一次酒呢。”摇了摇宁念的肩膀,沐城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沈碧心言语中的疏离,依旧语气熟稔地说道。 “是么,那我先上去了。”沈碧心不欲多说,直接上了楼。 刚想说话的沐城这便是一噎,后又若无其事地也和宁念一起上楼了,当然他还装作没听到的忽略了宁念咕哝着的那一句脸皮真厚。 两人到了厢房,喝酒刚喝道一半,突然听到隔壁厢房似乎有清脆的摔东西的声音。 两人先是一顿,相视一眼。 沐城刚想起身,宁念却把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手势。 沐城顿了一下便停了。 不久,又有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好像更严重了,沐城当机立断立马起身出门,宁念也紧跟其后。 鸢香阁的厢房隔音还行,不是特别大的响声一般其他厢房听不见,但宁念与沐城两人刚出门就听见一阵喧闹声。沐城先三步作两步地去到隔壁厢房的门前敲了敲。 里面的争吵停顿了一下,而后一声粗噶的“滚!”便随即传来,跟着的是一声门边的碎瓷声响。 沐城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冷肃,宁念一看就知道估计这人是动怒了。 只见沐城稍稍退后,抬起腿一脚踹开了房门。踹完还转头硬邦邦地吩咐宁念一句:“你别进来。” 宁念眉头一挑,往门口一站顺带关了门阻挡了同样听到声音过来窥视的各色目光。 其中一束,来自蓝晚。 宁念看见他时,蓝晚正一脸忧虑,似乎犹疑了一下才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了?” 宁念一边听着门内似乎又开始的争吵,一边挡了一下问道:“沈兄在里面?” 蓝晚点点头,依旧是想要进去看看的样子。 宁念大喇喇往他身前一站:“你别着急啊,意归已经在里面了,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你我小辈,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蓝晚一顿,看了宁念一眼,干脆也和宁念一起守在大门口了。 而厢房内,则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桌子被人掀翻,各种菜碟酒坛碎了一地,几个惊慌的书生都躲在一旁,而进来的沐城则是挡在了有些狼狈,脸上还被碎瓷片割伤了的沈碧心身前。 “你们这些贱人,不就凭着自己的面皮搭上了权贵人家,还好意思自命清高?”掀倒的桌子旁,一个红着眼眶也是书生打扮模样的人大怒直直指着沈碧心说道。 沈碧心没开口,沐城开口说道:“怎么,这是会试不成在这里发疯乱咬人了?我当是怎么回事呢。” 那书生恶狠狠地看向沐城说道:“你又是那里跑出来的野狗?敢在我面前乱吠?” 沐城怒极反笑,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子说道:“在下永安沐府沐城沐意归。怎么?你想指教我么?” 那书生哈哈哈张狂地笑了,指着沐城颇为不屑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沐府那个舞女生的杂种。” 沐城顿住,一双黑到极致的眸子看向那个书生,他满满开口了,语气带着肃杀:“你,再说一遍?” 那书生被他看得后脊一凉,但又想起什么,又张狂地笑了:“哈哈哈,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沐府舞女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沐城一拳轰到了地上。 “呃咳咳咳”这个书生捂着自己被揍了一拳的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沐城说道:“你个杂”这次他依旧没能说完,就又被沐城轰了一拳。 “唔咳咳”那书生从地上爬起,吐出口中一口血沫。指着沐城还想狂吠,却被沐城宛若实质的杀人目光吓得不敢继续说话。 而守在外面的宁念也听到了里面的响声,给蓝晚一个“你乖乖站着别动”的眼神后转身推开门进了厢房。 一进来宁念就看见了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沐城,神情复杂脸颊带伤的沈碧心,窝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其他书生,还有那个被打到没脾气的蠢货。 沐城察觉到宁念已经进来,没转头,只是冷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宁念没理他,先让那些不敢动的书生站一边去,才慢慢上前搭上了沐城的肩拍了拍。 “行了。”宁念低声说道。语气里是无奈与维护。 沐城冷冷瞥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话。 宁念看沐城已经稳定下来,先向沈碧心点点头意思地行了一礼,再向那些书生走去。 “可否请各位告诉在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宁念柔声问道,安抚了一下那些被吓到的书生。 其中一个瘦瘦的但是还算镇定的书生开口说道:“是是朱兄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砸了杯子,我们都上去劝,可是朱兄似乎并不领情,还还砸了桌子,打伤了沈兄。” “你放屁!”那个凄惨的书生指着这个说话的书生大声喊道,“明明是沈碧心这个贱人给我下药让我没能发挥好之后还不安好心地嘲讽我!” 闻言,宁念下意识看向沐城,和沐城目光撞在一起。 沐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宁念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 宁念于是又问起那个朱公子:“你说沈兄给你下药,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诬陷待考进士,这罪名可不小。” 那个朱公子眯着眼睛又瞧了瞧宁念,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又是哪里来的疯狗?” 宁念眉头一挑,并不在意他言语中的侮辱,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武宁候府宁念。” 那书生一僵,哑了声音不敢再造次。 但这边宁念却没想放过这个满嘴喷人的家伙,不急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北郡巡守的独子,朱空,你说的下药之事,要想调查自可提请大理寺,但若就是这样空口喷人,加上你伤了同届待考贡生,你的罪名可不小。” 朱空这回真的怕了。他之所以敢喷沐城,也是因为沐城虽是长子,但在沐府地位并不高,但是宁念可是真正将军世家的贵公子,家里的权势连当今那位都有些忌惮,他一个虽有名头但也不大的巡守独子,无论如何不敢与这人抗衡。 碍于身份,这朱空涨红着脸嗫喏着说着对不起。 沐城没说话,他知道这句对不起不是他能受的。 而宁念看了沐城和沈碧心一眼,也没擅自做决定,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说道:“朱兄这句对不起我可受不起,真有冤情还是直接提请大理寺的好,这样闹着,岂不是平白丢了脸面让人耻笑,你说呢?” “是是是,小宁公子说的是。”那朱空一个劲地应和,方才张狂地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这卑躬屈膝的奴相。 小宁公子,是燕京人士对他这位宁府小公子的尊称,没想到这边郡的巡守之子也知道,估计是在燕京听来的。 宁念不在意地偏头看沐城,沐城点点头示意他差不多没问题了宁念便率先离开,把空间留给沐城和沈碧心。沈碧心率先上前说道:“多谢沐兄出手相助。” 沐城摇摇头,语气缓和道:“我没什么用,身份也尴尬的很,还得多谢二傻了,他若是不出手,我也没有办法。” 沈碧心一顿,想起那个随意亮亮身份就能压得人抬不起头的身影,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陷入掌心。 但沈碧心面上却不显,语气温润地说道:“的确,那还烦请沐兄为我捎一句谢了。” 沐城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沈碧心,转身离开那一刻压低声音说道:“沈兄下次做事,还是隐蔽些好。” 沈碧心一顿,再看过去时,沐城已经离开。 握紧的手掌逐渐松开,沈碧心转身离开这一片狼藉的厢房。 刚一出门沈碧心迎面就看见蓝晚,蓝晚看见沈碧心脸上的伤时,有些惊到了,但是却什么也没有问。 蓝晚只是默默地挡着旁人窥视的目光,一路送着沈碧心直到门口。 今天天气十分阴凉,沈碧心一身狼狈,在鸢香阁门口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十分显眼,蓝晚皱了皱眉头:“我送你到酒楼吧” 沈碧心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撒上的酒渍与菜液,皱了皱眉,但是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既然你今日在这,肯定是有事,我没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蓝晚一怔,今日他是与兄长一起来的,其实并不用久留,也只是因为知道沈碧心今日有一场聚会才会过来,没想到过来却看到沈碧心发生这样的事。 微微叹了口气,蓝晚点了点头。 沈碧心看着这个风神玉秀的白衣少年,想到曾经他们角色反转,是沈碧心在蓝晚最狼狈地时候出现,而如今所有的因果都已经偿还,沈碧心朝蓝晚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离开。 你如玉,我却注定污浊,所以趁我还能清醒,我选择远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春闱(完)花朝节(上) 这一场酒宴的闹剧很快就被人群遗忘,而春闱过后,各考试的书生之间的关系也微妙起来。 主要体现在一些平时便素有名头的,考完试也一脸春风得意的书生旁边,多了许多阿谀讨好的人。 而这春闱后紧接着的花朝节,更是一场暗地里的炫耀与较量。 花朝节这天,沐城一早就到宁府来催人。 宁念这回又是半梦半醒被拉起来穿衣洗漱。刚用完早膳就被沐城拉了出去。 打了个哈欠,宁念伸了个懒腰边走边看着说道:“也没什么啊?既没有姑娘,也没有很多花。” 的确,现在还很早,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而所谓的百花似乎也无地可寻。 沐城拿着折扇轻轻敲了宁念的脑袋:“不是都说了今年花朝节不太一样么,现在还没开始呢。” 宁念这下不满了,说道:“那你大清早拉我起来?” 沐城神秘一笑,带着宁念左转右转转到一处空阔地来。 宁念刚走进这里,就被中间一个奇奇怪怪的建筑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高高的圆台型木质建筑,只是中上层好像都被用稻草包裹住了,底层是个环形台子,上面似乎摆着什么。而在台子不远处则摆着一个兵器架子,上面摆着五张弓。 宁念撩了一眼之后大概猜到了这弓的用处,挑眼看着沐城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要把箭射到那个高台上?” “嗯哼?”沐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念,微微颔首算是确定了他的说法。 宁念这会被挑起了兴趣,笑道:“那也行啊,到时候,看看谁玩弓厉害些?嗯?”尾音上挑,充满挑衅之意。 “行啊,来就来,没在怕的。”沐城将扇子一搭答应下来。 随后又扬了扬下巴朝着那环形台子示意道:“诺,那个,去看看?” 宁念点点头,便上前去看一眼。 这边也是因为时间早的缘故,人却不多。 到了那环形台子,看清上面摆的东西之后,宁念合掌一笑对沐城说道:“今年还真是有新意,这摆着笔墨,还有写字的小笺,规矩写着有缘人留墨不留名,在这小笺上题两句诗,不留名,留侯有缘人解诗” 宁念一眯眼,又说道:“我看这情节怎么像是要来一段好姻缘似的?” 沐城点点头说道:“那可不,这主意是那些闺中小姐聚众讨论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会试,总有像我一样的潇洒帅气还颇有文采的人,若是真结缘,那可是一段不亏的买卖。” 宁念瘪着嘴,似乎对这种取巧的法子颇有不屑,只是淡淡地“啧”了一声。 想起自己听到的消息,宁念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听说你与蒋锦走得很近,她别是你心中的沐夫人吧?” 沐城一愣说道:“我说你怎么和你哥一样,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和蒋锦是朋友,若我这次会试出头,我可以搭着这条线出调到富庶些的地方。” 宁念这才舒展了眉头放下了心。“那便好话说,你们沐府” 沐城沉默,没有说话。 宁念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担心了,你若是出调,燕京闹得再凶也没事。” 沐城却低眉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不成,我一个冠沐姓之人,又怎么逃得了?” 宁念也沉默了。良久才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唉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趁着现在没人,先好好逛逛吧。” 沐城也重新笑了,“啪”地一声开了扇子,摇着摇着走近那摆着笔墨小笺的地方,笑道:“不如我们先写这个?我倒是好奇哪家姑娘会解上我的诗。” 宁念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就知道是姑娘了?说不定也是位公子呢?” “可别,哥我还是喜欢又香又软的姑娘。”沐城不要脸地说道。 “切,真是给读书人丢脸。”宁念反驳了一句,不过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拈起一枝小楷毛笔,刚想来一笔狂草,转念想了想,还是嘟囔着说道:“算了,写一笔刚学会的行楷好了,骗骗人。” 说完提笔写下两句随意想出来的诗句:“盛锦花朝处,尘缘为君否?” 写完沐城想偷看,宁念拿手一挡,仔细折好后放入一处凹槽中等人解,但是看着那雪白的小笺,宁念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提笔就又画了只乌龟。 沐城看到后噗的一声笑出声说道:“你不是喜欢王八吧?” 宁念挑眉理直气壮地说道:“王八多好,我以前就养了一只,虽然后来被我养死了,但是王八好啊,养的好,还能送你走呢。” 说完宁念凉凉地瞥了一眼沐城。 沐城扇着扇子的手就是一顿,感觉背脊一凉,但是转念一想,沐城突然神秘一笑。 宁念没管他想了啥,催促着让他也赶紧写。 沐城难得踟蹰了一下,才慢慢写出一行诗:“十七回首空知处,魂魄异兮思故乡。” 宁念一直看着沐城写,正想问些什么,一抬头看见沐城复杂而有些消沉的表情,却突然失了声。 总有人,你不知往事。 亦不知,其中难堪之处,其中不与外人语之处。 “写完了?那我们去别处逛逛?”宁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行啊。”沐城整理完情绪,带着宁念去了别处。 一路上,出游的人也多了起来,更多的是蒙着面纱或带着斗笠的姑娘们,手腕上都带着五彩的编织手环。 宁念看的有些心痒痒的,戳了戳沐城问道:“那个手环有什么含义?我看好多小姐姐都戴着,怪好看的。” 想起来手环含义的沐城神秘一笑,引诱道:“你也想带啊?去求个小姐姐呗。” 宁念一看沐城笑的奸诈就不相信他,嗤笑着说道:“你当我真傻呢?” 沐城心虚地摸摸鼻子,解释道:“这个手环就是代表这个姑娘是适婚年龄而且尚未许配人家的。” 宁念恍然大悟,概括了一句:“就是可以撩嘛。” 沐城复杂地看了一句,又凉凉补刀说道:“那也不是你这种小屁孩可以撩的。” 宁念无语地看了沐城一眼,没再理他。 这两人逛了一大圈,看见沿路的树枝上都被贴满了纸花,十分养眼,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游人与摊贩也多了起来,兜了一圈再回到那处空阔地时,宁念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枝糖人小乌龟,吃的正欢,在那个圆台处又转了一圈,看见那个画着小乌龟的小笺依旧在原地,宁念撇了撇嘴,拉着沐城就要走。 “算了现在还没人对诗呢,我们先走吧?” 沐城也点点头:“行吧,反正傍晚是人最多的时候,那个时候再来也不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花朝节(中) 两人吃过午膳过后又逛了会,而出游的人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宁念与沐城两人一人拿着玉笛一人拿着骨扇,在满街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不急不慢地走着,边低头说着什么,宁念不知是听了什么忽然一笑,一双泛着笑意的眸子刹那就把旁边的几个姑娘电的晕晕乎乎的。 有个鹅黄衣衫的姑娘揪着手帕踌躇着还是走近了二人,抬头看了一眼宁念,面上绯红,羞涩一笑,把一个精致的香包往宁念怀里一塞就燥红着脸跑掉了。 宁念猝不及防被塞了个荷包有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沐城看着他呆呆地模样觉着颇有趣笑出了声,宁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宁念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荷包,一脸问号地问起沐城。 “这个?这个就是表示人家姑娘看上你了!”沐城摇摇扇子看好戏似的说道。 宁念一阵无语,默然片刻,往那姑娘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人早已没了踪影,才苦着一张脸问起沐城:“可我不喜欢她啊?” 沐城噗嗤一笑,拿扇子一敲宁念的额头说道:“又没说非要你接受了,只是表明心意而已,这荷包里面写着主人家的姓名与住址,若是有意自可上门询问,若是无意,则直接转交给那个嬷嬷就行。” “嬷嬷?哪来的嬷嬷?”宁念一头雾水地问道。 沐城则是一指不远处一个木架旁坐着的白发老妪。 宁念一看才发现,原来两人不知不觉竟绕回了白天来的空阔之地,这时天色已晚,能容数百人的空阔地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摊贩,而白天两人去写诗的圆台处更是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宁念想起自己留下的诗,戳戳身旁的沐城说道:“诶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人解了我们两的诗啊?” 沐城无奈摇着扇子将宁念护在身后,硬是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宁念好奇地上前看了一圈,果然发现那个带着乌龟的小笺已经不见了。 他兴奋地扯着沐城的袖子仰头说道:“诶意归,我的好像有人解了!” 沐城也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那个金底红纹的小笺也已经不见了。 “我的也是呢。” “那在哪看啊?”宁念望了一圈没见到,问了一句。 “诺。”沐城用扇子指着不远处另一个木架,两人抬步走去。 那木架大约有一人高,很长,上面密密麻麻挂着一些小笺,宁念找来找去,终于在开头第三个架子上看见了自己的诗。 只见原来清秀的一行行楷下添了另一行诗句写到:“过路不相逢,有缘自会留。” “过路不相逢,有缘自会留”宁念拿着玉笛敲着手心,轻轻念着,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噘着唇,一副有些云里雾里的样子。沐城也凑过来细细看了,宁念拿斜眼瞥了一下他,沐城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懂。 宁念于是拿手肘撞了撞沐城问道:“诶,你说这是姑娘给我回的?” 沐城托着下巴,嘟囔道:“不像,这笔迹也不像,像是个公子。” 宁念闻言便颇有些泄气,这可好,本来还想和哪位小姐姐发展一段故事呢,如今看来却是位小公子。微微叹了口气宁念也没去想会是谁,又问起沐城来:“那你的嘞?找着没啊?” 沐城挑眉,道:“这不是在看你的么,还没找呢。” 宁念便有些急不可耐的拉着沐城找着,沐城没一会儿便找着了自己的,他招呼在另一边找的宁念过来,一边看起那一位不知名的人回的两句诗。 “无穷江州沧浪水,如今隔断念茫茫?”宁念看见这两句诗,头一歪,眼镜眨巴眨巴着又看向沐城。 沐城一巴掌就给他糊了过去,明晃晃不吃这么一套。宁念耸耸肩,在诗文这种解释了他也可能听不太懂的方面没有再问,只是对这回诗之人还是挺感兴趣的。 “诶,你这个回的人,感觉也不像是姑娘,你看这楷书写的多有劲啊。”宁念戳戳沐城说道,暗藏一些乐于看沐城吃瘪的小心思。 沐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依旧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扇子,一边向人潮越来越密集的广场中央走去。 宁念在后面没看见他吃瘪有些不服,但还是乖乖跟在沐城后边。 白天有些萧条的广场如今聚满了人,原本摆在地上的小灯也被用布条高高挂起,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的少年少女们都聚集在圆台周围,不时发出惊呼。 宁念有些惊讶,一脸疑问地看向沐城。 沐城打开折扇故作高深,幽幽地来了一句:“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念表情微妙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厚脸皮问了前边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发生了何事。 原来就宁念与沐城去看信笺的这么一小会儿,整个花朝节最有看点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就是白天时宁念所猜测的那样,用现场的弓射箭到圆柱上裹的稻草层上,谁的箭射的最高谁就能获得奖励。 “有点意思哈。”宁念踮着脚伸着脖子看着场内的这一轮比赛。 沐城对宁念这么幼稚的举动嗤之以鼻,但还是认命的不着痕迹地帮宁念挡着后边越发拥挤的人流。 这游戏一轮五人,场上已经有人在试了。 只见四个男子与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一起站在场内做好姿势准备着。 宁念看见女子的背影眼睛亮了亮,但随即有些疑惑地眯了起来,他站好拉了拉沐城的袖子问道:“诶意归,你觉不觉得那个姑娘有些眼熟啊?”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往场内指了指。 ? 沐城先是把宁念往怀里护了护才看过去。 一看过去他便认出那姑娘正是被许多朋友调笑的,他未来的“夫人”蒋锦。 “是蒋锦。” 宁念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眨眨眼,又转过去更加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真没想到,她一届闺阁女子竟然还有这等勇气。”宁念颇有些惊讶地低声说道。 “我倒是听闻她比起女红倒偏爱这些武术之类的,蒋家家主爱女,便随着她的性子,还给她请了专门的武打女师傅教导着,有些身手不足为奇。”沐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嚯,倒是个妙人儿。”宁念又踮着脚去看。 场内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蒋锦首先发箭,只见她堪堪将弓拉满,素手一松,箭矢破空而去,稳稳钉进稻草中,只是因为或许力量有些不够,箭矢的位置其实并不算高。只是在中下区域。 “可惜可惜。”宁念摇摇头,接着看下去。 看到蒋锦先手发箭了,其余四位公子也都放箭,有一位松手时失误,箭矢中途掉落,另外三位成功钉上的,两位都比蒋锦的箭要高。 蒋锦倒也洒脱,虚虚敬了一礼和另几位一起下场了。 宁念瞄准了这个时机,拉着沐城一边告罪一边往前挤,千辛万苦总算挤进了最前,宁念便拉着沐城上了场。 被莫名其妙带上场的沐城一脸懵逼,本来他以为宁念是觉得后面不好看前面的状况才往前挤,谁又知道他是想上场呢?谁又知道他还要带着自己一起上呢? 就在这个沐城愣神的档口,宁念已经拿了两把弓和两只箭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弓和箭往沐城手中一塞。 沐城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眼睛亮晶晶的宁念。 抹了一把脸,沐城认命地也拉开架子准备开始。宁念开心地拍了拍沐城的肩。 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看见后来上场的两人后僵了一瞬。 蓝晚和沈碧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